《女尊之流放北疆也能搞事业》 第1章 给烧到了异界 薄暮残阳,温柔的给万物披上余晖。夕阳下,往日川流不息的街道,如今只有穿着白色防护服的身影被拉得老长。 他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志愿医护人员,此时正争分夺秒的与死神赛跑。 孟月晚躺在酒店里柔软的被褥中,高烧不退。 整个人像一只熟透的红虾米,她独处异乡身患时疫,正逢全面封锁,结果被隔离在这酒店之中。 她才刚刚满25岁啊,正是大好年华,作为新晋千万粉丝的大v,她的未来大有可为,但她知道这个劫难……渡不过去了…… 头疼得要炸开,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了。脑子里混混沌沌,意识时而模糊…… 浑身像被车碾过一般,骨头缝里都巨疼,手都抬不起来。 夕阳在她窗口慢慢消逝,孟月晚瞥了眼,突然觉着鼻子痒得厉害。 费尽全力抬起胳膊,胡乱的抹了一把,她以为是鼻涕,结果是鲜红的鼻血。 喉咙咕噜咕噜吞咽了几口腥味十足的液体,她必须努力调整,以保证自己不被这来势汹汹的鼻血给呛死。 而手腕处越发灼热,鼻血正一点点融入手腕上的黑玉镯。 说是黑玉,其实并不是玉石材质,祖传下来的,传言是天外陨石打造的。 恍恍惚惚地,孟月晚好像看到了海市蜃楼,也来不及看清楚,人就彻底没了知觉。 “难道这里就是人死了之后要去的地方?还是这是棺材?” 孟月晚打量着自己所处之地,自己一米七的身高,这地方目测可能也就两三米高,四四方方的,四边都有两个刻度,她想自己的棺材应该是个边长约三米的正方体盒子里。 奇怪的是,这个盒子没有底,脚下站着的是黑色的泥土,她撸起袖子往下挖了一个小时,四边根本越不过去,不管多深四边都挖不了。 我去,特么全是黑色的土壤。 她气恼的站在深坑里头大叫起来:“喂,外面的开一下,我还没死透啊!” “有没有人呀?大白?哪位好心的大白给我撬个棺材?” “警察蜀黍,这里有个被活埋的!” “呜呜呜……没天理啊……” 不知叫了多久,嗓子都喊哑了,她倒没注意到,自己在这个密闭空间待了这么久,竟然一直都没有缺氧的状态,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她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叫不出声了,颓然的坐在地上:“我要出去!” 场景瞬间转换,四周的黑土消失不见,而随着她的右手移动的海市蜃楼,赫然就是她刚刚待的那处密闭空间,那深坑和高高的土堆,还原模原样的呢! 嗨,还真叫她出来了! 还没乐上两秒,随之而来的就是剧烈的头痛,那神秘的空间虚影渐渐消失,她依旧能感到自己和那空间的紧密联系。 眼前情景清晰起来,幽幽梅花清香萦绕在鼻尖。 好家伙,身下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而自己正跨坐在他身上。 瞧着这男子的模样,一张脸清俊绝伦,五官如鬼斧神工无一处不精致,骨相天人之姿,肌肤如白玉细瓷,莹莹惑人,一边脸上却是刺眼的鲜红指印。 那双美目中明明浸满了屈辱和不可置信,却又瞬间隐去,再叫人察觉不到任何情绪。 这是一个极度克制自己的人! 孟月晚环顾四周,两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围栏的大床上。 脑中自觉浮现信息,这是小叶紫檀的千工拔步床,是身下这人的陪嫁! 她连忙摇晃着起身下床,头晕晕的,身体也十分疲软,一身的浓郁的酒气。 她瘫坐在鞋榻上,靠着床沿,在无名指甲后使劲掐着。 床上之人身着月牙白的丝质长衣,五花大绑的躺在大红喜被上。 他身下都是散乱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而自己一身大红喜袍也凌乱不堪。 房间里多盏硬木雕花的双喜挂灯,使得这里灿如白昼,迎门处的双喜曲尺屏风,桌上的金嵌宝石烛台上的喜烛…… 这是……穿越了??? 还是大婚之夜,穿在了一个新娘子的身上??? “你进来便是胡言乱语一通,咒骂粗暴,又这般辱我,真当我秦王府无人了?” 耳边传来他的话语,那声音如玉珏相击,音脆清冷,让她混混沌沌的脑子多了两丝清明,不由得捏了捏眉骨。 脑中浮现的是,这样清冷脆耳的声音,在客房与太女厮混缠绵,变成了那暧昧的娇喘。 还有那言语间对“自己”的鄙夷,无一不刺激“她”的内心。 两个时辰前,“她”在前厅敬酒时,彻底把“自己”灌醉,差点醉死。 在前院发酒疯,闹了半天,叫人看足了笑话,最后被人强拉入这洞房。 “她”泄愤般的撕了新郎君的红嫁衣,嘴里污言秽语咒骂一通,不到片刻功夫便要了水。 外头的人已经报成礼,进来查看这位郎君的耳廓中端,并未出现清白之身初次行房后的朱砂印记。 大惊之下,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禀明府中主事人。 “她”的父亲进门来查看了一番,嘲笑之色溢于言表,最后只装模作样的安慰着。 “月晚不可冲动,他乃秦王的嫡子,此人你休不得,委屈你了。” “好孩子往后你要什么样的男子,父亲都给你尚了来,如今……你还得接纳他,体谅你母亲的不易……” 那唤作“父亲”的男子并不是“她”的生父,“她”的生父面容……一个日日垂泪的病怏怏的模糊身影隐隐约约出现在脑海里…… 脑中这些片段闪过不过几秒,孟月晚思绪万千间,又听得床上的男子开口:“孟月晚,解了我的布条,我并未婚前失贞,你……你若圆房,自然一切明了。” 孟月晚自然不敢贸然开口,这话语腔调和普通话倒也相似,但内心实在是惊惧交加,穿越这事儿她都能碰上,不得缓缓啊! 再说了,这样的环境下,她脑中的那些片段信息又很有限,再加上酒精后劲正上头,她实在不敢说话。 不过她还是支起身,给人解了手腕脚腕上的红布条。 心里羞耻感拉满,别过头去,这活色生香的擦边画面,她一个母胎单身二十五年的狗子配看嘛! 那人拢了拢中衣:“我们圆房,即可证明我所言非虚!” 第2章 大力娇娃 这人面色冷若冰霜,声音寒凉,却再三要求圆房,巨大的反差感,把她噎得够呛,她人都麻了,话也说不利索:“不……不不……不圆房……” 正晕晕乎乎的给人家解了手脚,红纱卺幔层层叠叠,孟月晚手撑在挽纱柱上,脸触碰到白玉石榴纹的帐钩,那冰凉丝滑的触感多了让她迷蒙的眼里多了两丝清醒。 太舒服了吧,她滚烫的脸颊忍不住蹭了蹭,现在越发晕乎得不知道自己是谁,她就是高烧着的孟月晚,又似乎是醉酒的“孟月晚”! 见她这般娇憨,不是刚刚暴怒发狂的模样,秦池佑也软了声音:“为何不……圆房?新婚妻夫都要圆房的!” 孟月晚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哇”的一声哭了,手拽了榴纹玉钩握紧:“你……你欺负人!呜呜呜呜……你和别人滚……滚床单了……还给我戴绿帽子……呜呜……还不许我闹一闹了……对,对……呜……你还说我身份低贱,不学无术……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越哭越伤心,酒精麻痹了她的脑子,她此刻就是“孟月晚”了! 越发气恼,手里的玉被她贴在脸上,不解热了,又给捏成了玉石渣子…… “哼!我才不要圆房……我要我阿父……呜呜呜呜……” 连忙摇晃着往外跑,跌跌撞撞的。 秦池佑眉头紧蹙,不大明白她所言之意,还是下床去扶她,怕她给摔了。却被她反手一把甩到了床里头,真真是飞过去的! “咚”的一声,秦池佑撞在的床柱上,晕了过去。 孟月晚瞧也没瞧一眼,围着屏风绕了两圈,找不到门,就直接抓着屏风双手微用力,把它从中间破开了……那样轻而易举,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感觉拥有了最有趣的魔法棒! 扒着门直接把门板给卸了…… 门口守着的两个侍从是秦池佑的,担心自家公子,一溜烟儿的跑进房间,见自己公子晕在床上,哪里顾得其他! “孟月晚”只一个贴身侍女,名唤绿芙的,给她烧沐浴汤水去了,就这样她竟一人溜了出来! 院里的大树碍眼,跑过去拔了,双手合抱着树干,往上一扯,不费什么力气,连根拔起! 孟月晚越发神气起来,她要开直播,让她的宝子们看看她的神迹! 她有了魔法……嘿哈嘿哈,大力出奇迹! 眼睛能看到的树都没能幸免,假山奇石皆移了位,长廊的廊柱都糟了秧…… 最后,绿芙在家主高价买的已经四分五裂的巨石块前,发现了自家熟睡的小姐,夜深人静的,赶紧背了人回小院里! 绿芙一口气跑到主卧隔壁的书房,将孟月晚放在软榻上,看着小姐血肉模糊的手掌和手背,眼眶子都红了。 不敢叫人发现,连灯也不敢掌,不然小姐免不得被家主用家法责罚。 绿芙轻柔的将人剥干净,放进浴桶里洗了,又给她穿衣,绞干头发。 她实在不忿,边忙活边小声抱怨:“要奴婢说,主君实在是欺人太甚,这娶了不洁男子是天下女人的奇耻大辱,就是皇子也能给退了去交由宗族处置了,他竟叫你忍着。不出三日,您必然是朝都上下的笑料……我可怜的小姐,要是您生父操持,说什么也不会让您受这委屈……” 毕竟抓奸听墙角,是她主仆二人亲身经历的!故而绿芙坚定地认为,新娶进来的少君是在新婚当日,与她人苟合失贞的不洁之人! 孟月晚已经毫无知觉,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不亮,就被叫了起来。 她觉着喉咙就像着火一般,又干又痒,一个小丫头端来一杯水,她咕噜喝了个干净,直接起来拎起茶壶灌了半壶! 碰到了包得像粽子的双手,“嘶”的倒吸一口气! “小姐,慢些哟,当心呛着了!” 孟月晚的记忆渐渐回笼,这人是绿芙,是“她”生父留给她的侍女。院子里的其余的人,这几年早被嫡父换了一通,只留下这一个随她一同长大的侍女,年长她两岁。 孟月晚想起来了,自己昨晚穿了,还是一个以女为尊的国度,男人生孩子。 就离谱……男人生孩子…… 而“她”昨晚娶了正夫,秦池佑,那是秦王的嫡子,秦王王夫又是现今帝君一父同胞的嫡亲弟弟,所以秦池佑和太女算是表亲。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啊! 这身份不可谓不显赫,如何会嫁给“孟月晚”这孟清大将军的庶孙女? 她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任绿芙给她打理,穿衣洗漱挽发,脑中却在仔细地观看“孟月晚”的记忆。 去年年初的宫宴,秦池佑被人推下了湖,“她”眼见人都快沉下去了也没个人来救,只能硬着头皮跳下去救人,就这样被皇帝赐婚了。 想着昨晚那些迷惑行为,她觉着像另一个人在操纵这具身体,看着自己的手,不敢想象“孟月晚”竟然是个大力怪娃! 铜镜里的那张面容和自己本来的面貌如出一辙,只不过这张脸更加稚嫩一些,眼睛又大又圆,属于甜美可爱那一挂,笑起来还有梨涡。 所以……这样面貌的女子,在这里是不受认可的,别人都嘲笑她……郎里郎气! 见自家小姐自起床就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绿芙急坏了,几次欲言又止,怕自家小姐想不开,又担心昨晚的事情闹出来,今日小姐还会受罚。 明明……明明幼时,她阿父千叮万嘱,这把子力气一定一定不能显于人前的,昨儿个小姐是太过伤心了…… 见门口小事催着,绿芙只好说道:“小姐,再不去少君那里用朝食,只……只怕见礼得迟了……” 孟月晚回过神来,声音还有些嘶哑:“走吧,躲……是躲不掉的!” 她不过感慨自己必然要面对“孟月晚”的一切,绿芙听着却又握紧拳头,她家小姐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太太太不容易了!! 第3章 见礼 昨晚烛光里见的他,又因酒精效果拉满,脑子迷迷糊糊,当时只觉得这人生得分外好看。 今早一进小厅,见着坐在桌前的秦池佑,孟月晚心神不由为之一慑。 他端坐在桌前,手撑着额头,眉间两分倦色却未减半分风采,瓷肌玉骨,威仪天成。莹白的脸如冰雪中盛放的雪莲,神圣而不可侵犯。 看到孟月晚姗姗来迟,他不由得舒了口气,不熟悉眼前之人的性子,还真怕她今日不管不顾的,再闹一出或直接扔下他出去,都能让人十分头疼。 好在她虽来得迟些但总归到了,还愿意陪着他去见礼。 甜粥……孟月晚皱着眉用了半碗,实在吃不下,几样小菜放在精致的盘碟里,他给她布菜,她看得着急,吃得也急。 筷子都舞出影了,肚子依旧空空。 气氛尴尬又不自在,她匆匆灌了剩下半碗粥,和绿芙等在小院的月光门洞处,要一起去见礼,也不好撂挑子。 孟月晚看着这个给“自己”带了顶大绿帽子的郎君,当真是天姿绝色,如雪中梅冷傲出尘,一身气度真是皇族贵胄才养得出来的。 女尊啊女尊,那些年一起追过的大大们诚不欺我,这必须飞起来! 秦池佑后头跟着一众端着托盘的小侍,微俯身:“让妻主久等了!” 她点头轻道:“给长辈和姐妹的礼可都备好了?” “已备置妥善!” 孟月晚伸出手,秦池佑诧异,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她解释道:“昨夜多有得罪,今日恐怕长辈为难你,咱亲昵些,总是好些的。” 秦池佑点头。 她只觉得入手的是一块细腻丝滑的冷玉,二月春寒料峭,这人手怎凉成这样。手感实在不错,她忍不住摩挲着那指节,要努力控制,不然一个不小心可能把这位夫郎的手给捏骨折了。 秦池佑面上不显,耳尖却红了。 穿过花园,走过两处长廊便到了正厅。 堂屋里三方都坐着人,她落眼打量了众人,脑海里都有关于这些人的记忆。 上首坐的是母亲和父亲,身后站着几位侍父,右侧坐着的是嫡长姐孟佳茹和她的正夫,身后也是她的夫侍。 左侧的是一个庶妹,与几个未出阁的弟弟,皆站着。 目光里有好奇打量,有恶意嘲弄,有同情怜悯,有漠然置之……她也算心里有数。 “月晚携夫郎池佑给母亲父亲问安!” “池佑给母亲父亲敬茶!” 后头的侍子端着大红色的茶托上前,秦池佑掀起衣袍跪下敬茶! “茶是好茶,你这耳垂上端未见砂痣,可有说法?”孟母接过茶杯,意思的抿了一口,一副未睡醒的模样,状若随口一句。 孟月晚上前一步:“昨夜是孩儿不胜酒力未能圆房,来日方长,清白自在。” 孟母斜眼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父亲,又淡淡说道:“既如此,那往后便好好过日子,愿你二人琴瑟和鸣。” “池佑敬父亲茶,愿父亲喜乐常随!” 这位嫡父心里气闷,成婚了竟长了脑子,打落牙齿和血吞也知道维护自己的体面了,面上笑得和蔼亲切拉着秦池佑的手:“好孩子,都怪月晚,昨晚喝大了说了那些不中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昨晚闹的那出是误会,都给我烂到肚子里去,可听明白了?” 众奴仆跪了一地,齐声回答:“诺!” 他给秦池佑的是一双血玉镯,倒也不失体面,孟母满意的点点头。 秦池佑的回礼也都是有价无货的内廷物造,给母亲的一块岩茶茶砖,给父亲的暗红色的云锦,给姐姐的是一块漆墨,给姐夫的是一副宝石头面。其余的弟弟妹妹也都是珍品,市面上罕见之物。 如此大的手笔,那父亲心里更是如猫抓似的,又痒又疼。只恨当初救他的,怎么不是自家的女儿。 这孟月晚,真真是好运气。 孟母:“行了,赶紧收拾一下去给你祖母祖父行礼,其余两位庶姨母倒是不用过去了,平日里也没有太多往来。倒是嫡姨母就在本家,你们入了将军府便能见着的。吃过午饭下午你们就搬出去,府中昨夜不安宁,整个园子都霍霍了,还得好好修整一下。” “是,母亲。” 孟月晚心虚应答,昨夜把府里弄成那样,竟没有被追责,实在奇怪。 庶女成婚之后是要出府另住的,若生父还健在,且看其庶女是否有官职,只要取得官身又父母同意,庶女生父也是可以跟着女儿一起出来住的。 孟母便是孟老将军行三的庶女,成婚后因没有官身,没法子接自家生父出来。 秦池佑自然有陪嫁的大院子,但“孟月晚”好颜面,不肯以后住在陪嫁的府邸中。 “孟月晚”也有这样的底气,她生父本是商帮之子,虽然侍夫进门不需要嫁妆,但留下了颇丰的钱财,这十来年也都被那父女变着法子弄了去。 只留下一处小院,是她父亲临终前千叮万嘱,不可变卖之处,只有六岁的她就将那处房契藏得死死的,现下正好成婚用,又变卖了经营不善的最后两家小铺面,才得了钱财把小院子扩大成了二进的。 这大半年来她忙前忙后,也对这桩婚事颇有期待的,难怪“孟月晚”在亲耳听到即将入门的郎君与太女的苟且之事,会如此的暴怒。 孟月晚就只带了一个绿芙,身外之物也并不多,就几箱子书。 反而是秦池佑的贴身随侍四个,八个陪嫁,一百零八抬嫁妆,一下午才算抬完。 用过晚膳,她才得喘息片刻,穿过来之后真的是像陀螺一样。 一人坐在书房案几前,痴痴地笑,这来都来了,不好好丰富丰富一下自己的人生阅历,说不过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姐,音离来话,少君问您在何处歇息?” “我就在书房里歇了,还有好些事情没处理好,让他早些睡吧,不用等我了。” “诺!绿芙这就去回话。” 木樨熏香让她觉得平和,开始回顾自己究竟是怎么穿了的……只记得那一片海市蜃楼……黑玉镯子上的光……被关着的黑土地……心念一动,好似又看到了那个海市蜃楼,是一处极小的空间,随着自己的手左右移动。“能进去吗?” 嗨,还真是被关的那地方,清晰的刻度,挖的土坑,原模原样。 所以这算是得了空间这个金手指? 要在现代有个空间那直接开启养老生活了,这在古代,就算有钱,一没有美食,二没有网络,真挺无聊的。 没关系,别灰心,咱有美人! 第4章 莫须有 把土坑填了又出来了,神奇的是一粒土也没带出来,鞋子衣服干干净净的。 “也不知道祖母单独交给我的是什么东西……她父亲竟然更相信祖母……奇怪的一家子人……” 厚厚的一摞,打开纸封,十张一万两的银票,一张胭脂方子。 方子下头极细的字写着“小宅耳房中墙三寸”。 “绿芙,我去趟耳房,不必跟着,你就在这里等我。” “诺!” 孟月晚蹲在墙角:“三寸是多少?三寸不烂之舌,那应该是很短吧。” 从墙角摸到另一边,真的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砖,抽出来不费吹灰之力,灯笼靠近这处,才发现里头有个小石柱。 按不下去,那就转一转,“她”的力气真的足够大了,可用了五成力道,才错开侧墙,干脆直接上手推。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孟月晚已经惊得不能说话,心里一万个卧槽飘过……这间低矮的石室里亮可视物,两边都是拳头大的夜明珠……中间是十多个大箱子,她弯腰走进去…… 从打开第一个箱子……一箱子的金银玉器,凌乱的混在一起,她整个人就像飘在云端。 十个半人高的大宝箱,全是金银财宝,“她”父亲究竟是什么来头? 将东西都收进空间,把墙推回来,又把墙砖塞好,她回到书房。 孟月晚躺在这些宝物上头,笑得合不拢:“你这是何必啊何必,你父亲为你谋划这一番,全便宜了我这个天外来客……连那石柱子都是照着你的力气设置的……为了个不爱你的人……何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有钱又闲,实在是愁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月晚完全被这泼天的富贵迷了眼,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珍珠串,宝石项链,各色宝钗,玉器,镶了宝石的金手钏,金宝石戒指……完全就是进了宝物的窝了。 花了个把小时,她才逐渐平复下来。完全可以在这里过上滋润的好日子啊,这配置,还有谁。 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的,也实在是憋人,这样的喜悦,根本是没有办法同别人分享。 在书架上找了一本《大徽律典》看了起来,要了解一个朝代,还有什么比律法更直接呢! 何况,她这位夫郎心仪她人,也得找个稳全的法子吧!人家家世显赫,处理好了,他能得偿所愿,她能吃喝玩乐……主打就是要乐。 毕竟两人实在陌生得很,每每一起吃饭,都尬得头皮发麻。她相信这里美人一定很多,她的鱼塘里的鱼必须要是合心意的才有味儿不是! “我去,男子不得立户,被妻主休弃不得二嫁……入生育司……” 记忆里没有关于生育司的画面,这是个什么鬼? “咚咚”,绿芙在外叩门:“小姐,少君送来宵食,可要食用?” “唔,拿进来吧,代说声谢啊。”孟月晚继续专心翻书,“我的天,女子二十之龄不纳三夫,则官府随机分配未婚男子,即日入门。这特么国家发放老公就算了,还能实现老公自由……我去……” “不得宠侍灭君,否则妻主抄没家产,刑五年。嫡子女的一应所得,不得转与庶子女,哦哦哦,小三小四那些上不了位,还有遗产保护法。” “正君暗害子嗣或失贞洁与人有染者,夺嫡子女之嫡位。这罚得挺重啊!” “嫡长女未生前,庶子女怀者堕去,生者妻主与侍人皆有罪,侍人入生育司,妻主抄没家产!我的天,看来这男人在后院的手段不比封建社会的后宫差啊,啧啧,都收进刑法了,这一切都是以孩子为重……这也没有和离的条例啊……” 她端起放在手边的羹汤,喝了一口:“燕窝?啧啧,资本家的……” “可是太甜了?”秦池佑看着她吃得皱眉,问道。 这声一出吓得她一哆嗦,险些把手里的瓷碗给扔了出去。 右侧的椅子上正坐着一身月牙色缎面暗竹纹的秦池佑,身端体正,手里也端着碗燕窝在食用。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说‘实现老公自由’那句便来了,虽不知是何意,但见妻主看得入神,佑怎会扰你。” “额……下次大可不必,这么晚了,赶紧去歇了吧。燕窝挺好喝,多谢你了啊。” “照顾妻主起居是池佑份内之事,听妻主喃喃自语,可是在寻找休夫的法子?” 他声音里的凉意和压迫感迎面兜来,哈,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这王府嫡子和太女就仗着位高权重,自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吧! “的确是在找法子,你既心悦她人,嫁与我岂不是要痛苦一辈子?若能求一两全之法,各自安好,于你于我都是好事。” “妻主一再笃定我与太女殿下有私情,可是听了小人的流言?太女的确在幼时便与我母亲提过求娶一事,我母亲早立家训,秦王府的所有男子不得嫁入皇室。虽我们青梅竹马长大,确实也是清清白白。” “哦?好一个清清白白。那成婚当日行礼之后,你在何处?” “在房内歇息,直至落日时分,妻主入房内大闹一通,佑还在新房之中。妻主认为我应当在何处?” “我听得分明,你在东厢房,与太女殿下抵死缠绵,委屈哭诉嫁与我这庶出无能之辈。至于你那耳垂朱砂痣,显了用蓝颜这宫中密药隐了去,届时与我同房时再洗去蓝颜,朱砂痣也能显露。这些原话,可有一字一句的冤枉你。” “你竟是为这莫须有的事情厌恶我?” “莫须有?我亲耳听到的。” “可有亲眼见到?” 孟月晚一噎,我去,这不是女尊天下吗?男子这样说话没问题吗?要亲眼目睹才……才算数的? “我有那个命亲眼?太女殿下的声名,我若撞破了,不死也得失踪吧。” 第5章 客气的两口子 “呵,妻主若为此事气恼,我也就安心了,”他神色似乎真的轻松不少,几日未曾休息好的倦容都舒展了许多,“此事我定会查清楚,给妻主一个交代。妻主大可安心,我嫁她人,太女殿下情难自控尚有几分可信,但孟家人,太女殿下是一万个倾心钟情也不会动我的。孟老将军手里的百万大军,哪位皇女敢在虎头上拔毛。夜深了,妻主同我回房休息吧,这书房软榻怎睡得好。” 她思虑起来这件事情的离谱程度,就真是离谱,‘孟月晚’大概率是被骗了吧! 那就是刻意为之,针对性打击了。孟月晚平时结交的朋友都是衙役小官一类的边缘人物,一边愿意捧着,一边愿意花钱……应当整不了这出。 可谁与秦池佑有仇呢?那日推他落水的那位公子……叫什么来着……赵珩吧……左相之子…… 难道真是被人挑拨离间了? 脑子里的cpu疯狂运转。 不知不觉被秦池佑牵着到了床榻边,还是那张千工拔步床,他伸手要替孟月晚解腰带才把她惊得回过神:“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自己来。” 秦池佑一声低笑:“妻主如此羞敛,可是不曾有通房教你人事?” “我的确没有通房来着……”她仔细回忆了一遍,没有关于任何男人的记忆,那父亲倒是给安排了个通人事的男子,让“她”把人给丢出去了。 这一回忆男人,脑子里全是六皇子的身影,连去楼里喝酒,陪着的都是六皇子风格那一挂的。我去,敢情这位也是有心头白月光的,不禁声音都有几分惊疑:“没……没有吧!” “倒是奇了,十六了还不通人事。我二人以后要相携一生的,是这世上最最亲近之人了,妻主若日后再受了委屈,池佑定护着你。” “额,谢谢你啊,不过……你还真的打算与我白头偕老啊?” 秦池佑失笑,好看的嘴角弧度转瞬即逝:“自然,你救我一命,又有圣上赐婚。男子本不侍二妻,我自当愿与你一生一世,荣辱与共。” 这话秦池佑并没有诓骗她,他从来对嫁与何人不甚上心,多少公子盲婚哑嫁,也得过一辈子。他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尚有几分主动权,可他深知知人知面不知心,女子多是薄情辈,与其指望妻主处处合意,不如降低期待,好好经营。 她耳朵快要怀孕了,这人的声音醉人,笑容更加醉人,当真是一副好相貌,想想朝都四公子之首秦池佑,世人评价:“冰肌玉骨倾国貌,清雅九天才双绝”,实在是太贴切了。 这人胜过了仙侠剧里的任何仙君,大约是那骨子里的高贵儒雅不是演的。 天啊,这样的极品到底是怎么落到“孟月晚”手里的,太羡慕了,呸呸呸,现在她是孟月晚,不用羡慕不用羡慕。 可心里还是不踏实,十分不踏实,秦池佑在她耳边轻语:“妻主,最好的事实就是圆房,圆房过后自然一切明了了,可要给佑这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先查吧,查明真相再说其他,免得我耽误了你。睡了睡了,都好晚了。” 晚上又是一个睡不安稳的夜晚,梦到了原主要掐死自己,大骂她夺了她的男人和财产,梦中惊坐起,冷汗湿身衣…… “少君,可有吩咐?” “音合,端杯热茶来。” “诺!” 秦池佑轻拍着她的背,握着她的一只手,温柔的哄着:“无事,只是梦魇,别害怕,喝口水。” 后半夜他抱着她睡的。 试问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人能不能同床共枕,你能埋在人怀里睡得踏实? 以前她觉得绝不可能,男人只会影响攒钱的速度,现在嘛,只有他好看,香香的,也不是不行。 一大早笑得合不拢嘴,身边的人已经起了,她一醒来便有人进来伺候她穿衣洗漱…… 啊,万恶的封建社会啊,她真的就挺适合被人伺候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做梦都不敢这样想啊。 “妻主今日心情不错,来尝尝这肉糜粥,可合你胃口。” 这两日他留意着,知道她不喜甜味,早上的芝麻甜粥她是真喝不完。 “小姐,这是少君特意早起亲自做的呢,奴还从没有见过咸的粥,原来是为小姐特意备的。” “音离,聒噪!” “池佑,不必这样,我又饿不到,还有许多好吃的呢,何必起个大早去做饭!天,这粥是真好喝啊!” 浓稠的米粥入口绵软,散发着碧粳米独有的浓香,肉糜嫩滑,青菜点缀,口感层次丰富,色香味俱全! “你一世家公子,竟有这样好的厨艺,这小菜也是绝了。”今日的小菜是正经的炒菜,不是甜的了。 “妻主过誉了,琴棋书画庖绣,男子六艺,佑无一日懈怠,略有几分心得。妻主喜欢,是佑之幸事。” 这客套的,她就没法子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朝食过后,可有安排?” “我的铺面都盘出去了,今日去逛逛,你明日回门礼尚未备全,我正好瞧瞧。” “那我陪着妻主一同去可好,中午可在醉春楼吃烧鹅。” “可以啊,你没事的话一起逛街咯!” “小姐,不可!”绿芙在她耳边垂首低语,“这两日外面流言不堪入耳,少君此时出去是风尖浪口,还是避避的好。” 秦池佑却是毫不在意:“无妨,身正不怕影斜,我陪妻主一同吧,稍候片刻,我去换衣裳。音离,备车。” “诺!” 索性等人,她也得片刻自在,好好看看自家的院子。洒扫的一众仆人她一个也不认识,管家与门房皆是秦池佑的人,可怜见的,没有家中长辈打点,一个光杆司令其实也难混啊! 好在她有钱,就是没有那几箱子宝贝,她也多的是法子弄钱。 今日恐怕还要买几个得用的人手来,只绿芙一个实在太寒酸了。 第6章 众嘲模式 说风就是雨,秦池佑不到片刻就换了赤红的衣袍出来,腰间是宽长的黑金间纹锻带束着,衣衫皆绣了金边,显得人长身玉立,肌肤胜雪。一头墨发束在脑后,墨玉发冠更添几分儒雅,面色清冷绝尘,高贵如同神只。 却对她展颜一笑,她似乎看到了漫天冰雪化作繁花满天,磕到心巴上了,谁懂啊家人们。 “妻主,上马车了。” “哦哦哦!” “擦擦嘴角,”绿芙简直没眼看,明明小姐钟爱的一直是俏皮甜美的男子,“小姐,你也太没出息了,事情都没查清楚呢,您想想六皇子……” “知道了知道了,”孟月晚推开她,屁颠屁颠的爬上车。 她这院子在西街,偏僻且人杂,她心里想着十万两是泼天的富贵,对寻常人家的确是几辈子也花不完,但刚到首饰店,一副束发的翡翠扣簪就要几千两。 啧啧啧,真是深切的体会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朱门之豪奢了。 “哟,这是新婚燕尔的秦大公子来逛这金饰店来了,瞧我这嘴,该打,如今得叫孟小少君才是。往日里都是直接将最新的首饰送上门选吧,今日却屈尊移驾亲自来选,哈,看来大人们都说这择妻啊,就是二次投胎,这话真没错。” 入门进来的是葱绿长衫的一位公子,头上朱翠随着他捂嘴笑,花枝乱颤的。 还是欣赏不来啊,好好一小伙子,戴着满头的首饰,弱柳扶风,矫揉造作,娘唧唧的。 “妻主,这是工部尚书家的公子,张青玉。” 孟月晚正端着茶杯牛饮呢,闻言点头示意:“张公子好!” 后头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位公子,见秦池佑坐在那里,也都上来见礼,毕竟没有比他秦池佑地位更尊贵的公子。 那脂粉味她捂住口鼻还拼命的往鼻子里钻,这公子们出门到底涂抹了多少胭脂水粉啊,转头看着秦池佑脸上洁白晶莹剔透,他身上除了淡淡的梅香,不曾闻到过别的味道。 可见,公子与公子是大不相同的。 孟月晚赶紧尿遁了,去门外透透气,叫他选好了她再来付款。 “啧,我说你不是吧,秦池佑,朝都第一公子,新婚三日当真是没有朱砂明身啊,这传言非虚啊!” “哎哎哎,我看看,还真是,你不会真的……婚前失身吧。你胆子真大啊,也就是家世好,不然这谁家不得送到生育司去做育奴了。” “平常人家那是要开宗堂验身的,若……若……那真是要命了,坐马凳还要巡街……” 音离:“一群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还敢编排我们公子,平时连我们公子的面都碰不着的,庶出的就是没教养,竟张口闭口男子贞洁,一个个还未束发呢,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是楼子里出来的。” 这群人最恨别人拿这庶出的身份说事,嫡庶之间如同不可逾越的鸿堑,他们能来得了金玉良缘的二楼,都是生父在家里最得宠,手里宽绰的。 “哼!庶出的的确没教养,这不堂堂秦王嫡子嫁给一个庶出的,也失了教养,人没还嘴狗倒叫上了……” 音离:“你……你们欺人太甚!” 秦池佑实在不耐烦和这群人扯皮,选了盘中的几样成色不错的小件,招手:“掌柜的,结账!” “归宁日是明天,你这朱砂痣都没显,还能登家门?恐怕得第六日归宁咯,不洁之人的归宁日。嚯,孟家少君买些小件竟然自己付账了,你妻主这趟如厕倒妙啊。” “青玉,你有所不知,这孟月晚是孟老将军的庶女的庶女,她母亲不受宠,又还是秀才,她也不得自己母亲宠爱,十几年苦读还只是个童生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她的子女们就只能是平民身份……可连西街都住不上了吧,啧啧,难怪我们孟少君要自己付账了。” 绿芙听得青筋直冒,直想出去揍人,孟月晚拦住她,她听了许久了,倒不知道,没圆房这事情这么严重。 绿芙替她打了珠帘,孟月晚笑盈盈的进来,上前牵住他的手:“可选好了?” “选了几件小物,妻主看看可有喜欢的,再挑一挑。” “不必了,你的眼光自然独到,”孟月晚又对掌柜的说,“可有体面些的盒子,配这一对珠子的?” 她从怀里掏出两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似寻常物件般扔在托盘里。 那掌柜的看着脸上的肉都抽了几下:“轻一点轻一点,孟小姐,这……这可是……夜光珠?” “去暗处看看便是了,配个盒子帮我装一下,也不知道明日回门,岳母大人可喜欢这珠子。” 张青玉:“嘶,极……极品……竟然是极品夜光珠!!!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珍贵的宝物,一定是偷来的。” 几位公子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一个庶女能拿出如此奇珍异宝来,但她在秦王这棵大树底下,众人也不敢过于造次,此事非同小可。 不是说孟月晚在孟佳茹手底下讨生活嘛,这财大气粗的,孟佳茹都没这样的宝贝吧,看来自己姐姐们的消息不大准确。 “这金丝楠木的盒子才配得上这珍宝,小的守着这金玉良缘几十年,也就十年前见过一次。小姐这珠子色泽翡绿,浑圆天成,是极品的隋珠啊!” 十年前正是她父亲过世的时候,掌柜的见的那珠子还真说不准是“孟月晚”父亲手里的呢。 掌柜的语气都恭敬几分:“咳咳,孟小姐有所不知,这归宁日上门不过聊表心意,倒也不需此等价值连城的宝贝。或可进献给圣上,能讨个官职也说不定呢……” “秦王府已经将世上无价之宝交与我,这珠子若真能得岳母几分青睐还算有用处。掌柜的,赶紧结算一下,我们还要去别处逛逛。” “这一共一万七千两,”掌柜的拿到两张万两银票,再次感慨将军府的庶孙女也不可小瞧,“收您两万两,找零的话,看您是要银票还是银锭子。” “两千两换成百两银票,其余的换成一两的银锞子吧。”她一直牵着秦池佑,寸步不离,秦池佑看着两人紧握的手若有所思。 十年前,夜光珠灭门惨案,他当年仅七岁,听自家母亲的好友大理寺卿言起,给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成人拳头大小的夜光珠,一现朝都,便引起各方关注。后持珠人不过是外来商户,便惨遭灭门,珠子也不翼而飞。 这一桩旧事,与孟府有无关联呢? 两人并未交心,倒不好多问。 第7章 不欢而散 “绿芙,你驾车去醉春楼等我们,我们逛逛再过去。” “诺!” 这街道古色古香,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古建筑,她的眼睛都不够用了,这里瞅瞅那里瞅瞅,满是好奇。 “妻主怎像第一次上街来玩似的。” “咳咳,平时都在马车里,少有在小摊前闲逛的时候。刚刚那群人说话那样难听,你怎么都不反击的。” “不必与小人论长短,再者,妻主不是化解了,我倒不知妻主家底如此丰厚。” “哈……哈哈……也就那几颗珠子被我藏的紧,我父亲可是商户子,有钱的很,只是他撒手人寰,我一个六岁稚童哪里守得住……” “以后有我护着你,我秦王府倒也算有两分家财。” 两人相视,她噗呲一笑,秦池佑耳尖红透,这妻主生得明媚动人,平时像个小公子,这心性也如孩童般至纯,就……就还挺可爱的。 “呀,这些梳子都好好看啊,怎么卖的?”“小姐我这小摊可是这条街梳篦最齐全的,这边都是木制的,还有上好的牙梳骨梳角梳,插梳发饰更是独此一家,全是小女自己画样式雕刻的。木制的十文上下,其他材质的也不过百文左右。” “飞鸟花蝶栩栩如生,这角梳插着肯定好看。” 她看了看秦池佑的头发,就一个墨玉发冠和玉钗,她干脆把插梳递过去:“给我戴上。” 音离:“不……不可……这都是男子配饰,哪有女子戴这些的。” 孟月晚极为可惜,难怪她绑头发的就一根发带。 秦池佑手握拳,遮住笑意:“不妨事,妻主帮我试试这梳子好不好看,可好?” 孟月晚顿时两眼放光:“要试要试,买东西怎么能不试一下。” 秦池佑给插到她的发间,见她抬着头期待的问:“怎么样?好看么?” “咳,甚好。” “得,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加我头上的,一起多少钱?” “小姐眼力好,三百七十文,您收好。” 找了一个半两银角,和一百三十文铜板,就很怀念微信支付宝。 “池佑,有糖人,我们买个。哎哎哎,这边有鹦鹉啊,我们买两只回去养着。我去,还有捏泥娃娃的,都非遗了,必须捏两个。这一套碗碟很精致,早上喝粥正好。这扇子都怎么做的,太有味道了,多买两把,一天换一把,谁还不是个翩翩少女了……” 秦池佑一直耐心十足,陪她各个摊面的跑,给她出点意见,看她讨价还价,“妻主”这个宿命一般的词,在他心尖鲜活了起来。 “少……少君……我和音离都拿不下了。” 两人回过头看着两人连拿带抱的,瞧瞧,这才哪到哪,塑料袋都没有一个,否则一袋子就能兜完。 看着她脸上的意犹未尽,秦池佑不禁扶额:“不若我们先去用过午食,下次再来逛?这街道也不会跑了不是。” “那……行叭,走,咱去吃烧鹅。” 她看着菜单犯了难:“小二,可有辛辣的菜品,我怎瞧着都是酸甜口的。” 秦池佑暗自记住了妻主喜欢的口味,她不喜甜食,所以这几日胃口不好。 “妻主,不若我来点菜。这几道菜的糖换成茱萸,多些胡椒,价可另算。” 胡椒在此时还是贵族专品,市面上少有售卖。 “没有辣椒?” “辣椒是何物?小店不曾有此菜品,既如此,便按秦……按孟少君所点菜品上菜,稍候片刻。” 孟月晚感觉生无可恋,作为一个辣妹子,没有辣椒以后怎么活,这几天就没一天吃饱过,唯一一次饱餐是今天早上的粥。 “妻主不必沮丧,西郡十二州并入大徽之后,有许多辛辣香料传来,日后定能满足口腹之欲。” “那……那敢情好!” “太女殿下万福金安!”外头哗哗哗的跪一地,听得一个女声:“不必多礼,今日孤随六皇弟换换口味,勿要声张。” “诺!” 太女携着六皇子和赵珩直接推开孟月晚的包厢,孟月晚心里就mmp。 万恶的封建社会,跪拜行礼,她还是清明时跪过祖宗。 “两位不必多礼,孤听小六说池佑表弟今日在此用膳,正好合一桌,阿珩,你与池佑多日未见,也可好好叙叙。” 既然不必多礼,她拉着秦池佑,咱也没必要跪了,拱手礼道了声万福金安。 “是啊,池佑,”赵珩上前拉住秦池佑的手,孟月晚看自家夫君那清冷的面容有了几分软化,“我可想你了,我感觉好久不曾见你。你可好?最近你的流言闹得沸沸扬扬,别难过,我和太女殿下都信你的。” 六皇子连忙也摇晃着他的另一端:“佑哥哥,我也信你,你绝不可能失贞,定是你妻主没同你圆房,哼,可恶。” 他恶狠狠地看着孟月晚,孟月晚不自在的摸摸鼻子,六皇子一直很喜欢秦池佑,简直是他的小尾巴,他也一直以为佑会嫁给自己的太女姐姐,谁知造化弄人。 孟月晚看着太女眼睛都快粘在秦池佑身上了,微微侧身,挡了一二,这女的眼神可算不得清清白白。 赵珩捂嘴笑道:“小六儿,你可别瞪你表嫂,当心伤了她的心,她是孟月晚啊,你可能不认得她,但无人不知她对你的一片痴心呢!正月你的折扇,万两买去那人,诺,就是孟月晚啊。” 六皇子闻言,表情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秦池佑也察觉往日的闺中密友赵珩,今日似乎来者不善,挣了他的手,走到孟月晚旁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既合桌,便坐下吧,菜马上就要上来了,叫小二上来再点几样,今日的菜你们只怕吃不惯。” 孟月晚当然知道“孟月晚”的心思,海棠树下的一见倾心,便满心满眼都是这位六皇子,如今赵珩当着秦池佑面点出来,这样公然赤裸裸的羞辱自家少君,说他妻主心中是他兄弟,她又怎能忍住。 “赵公子倒是好记性,那扇子我都忘了你还记着。当时也不过是和几位友人打赌,一时意气之争,回去叫我母亲好一顿训斥,那扇子早便烧了。” 秦池佑手微一顿,他见过那折扇,就在书房,还配了上好的扇架展着,突觉心里闷得慌,原来这般活脱的妻主,看着没心没肺的样子,心尖上却有了珍视多年之人。 他失笑,她一句“无价之宝”难道自己就当了真?父亲的谆谆教诲不可忘却,为主君者守住自己的心,方得清明。 秦池佑本本分分的给她布菜,几人心思千回百转,只有孟月晚一人吃着微辣的菜大快朵颐。 “池佑,你自己吃,别给我夹了,我都吃撑了。” 可不吃撑了,几人都暗自咋舌,从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五大碗米饭,一桌子的菜,真不知道吃哪去了,身形没有女子的威武健壮,反而像个小公子般弱柳扶风。 赵珩:“阿佑,我与太女殿下正在议亲呢,三书议定,六聘也到了纳吉这一环,等我大婚,你定要来,别的我也不用,我要一副你的墨宝做礼物可行。” “恭喜二位,届时自当备厚礼相贺。”秦池佑给她夹了一块鸡肉,鲜嫩多汁,味微辛麻,很下饭。 太女和孟月晚都暗自留意着他的神情,他筷子都没顿一下,泰然自若,似乎真心实意感到欣喜。 太女顿觉无趣至极,拂袖而去:“孤已用完,还有要事,你们慢用。” 六皇子连忙起身,对秦池佑抱怨:“你何故这样伤她,她最不想听到的便是你的恭贺了,今日也是听说你在此定了席面,巴巴地跑来,这几日流言蜚语把姐姐都急坏了。” 秦池佑并不搭话,六皇子无奈叹息。 六皇子一走,赵珩便一声低笑:“我们的秦大公子就算已经婚嫁,也依旧叫人惦记呢,也不妨事,左右不过几日功夫了。”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第8章 想奔个好前程 孟月晚不自在看着秦池佑:“你……你还好吧?会不会很难受?” 秦池佑看着那像小猫儿一样小心讨好的模样,忍不住弹指在她额角:“人家的事与我何干,我往后是跟着你过日子。” 孟月晚揉揉额角:“我同你说,你那闺蜜可不是什么好人啊,那日你落水,我分明看到是他推你的。” 秦池佑眼眸微张:“当真?” “千真万确,你落水后他还不许奴仆唤人呢,岸上冷眼瞧着,我现在想来都觉得瘆人。” 不是人真沉下去了,一向胆小怯懦的“孟月晚”也没勇气去救人,是“孟月晚”的良善救了他。 “倒也是他的风格,他行事向来狠辣,许是我碍着他的道了,”他神色温柔恬淡,指尖轻捻,“也幸得妻主见义勇为,不然今日世上哪还有一个秦池佑。” 孟月晚心虚:“应该的应该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下午两人也没了心思逛街,吃了饭便回了小院,她坐在书房看律法,今日之事历历在目,自己的身份卑微,不仅连带秦池佑备受侮辱,以后子女也没有蔽荫。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还是要走读书的路子。 寻常是按照制度举行的科目,主要有才、经、士、法、书、算等六科,其中经科考经典着作,士科考时务策、帖经、杂文、诗赋,法学不打算考,算科为术数,可不只是算数,还有一些天文地理。 进士科难度大,诗赋天赋卓绝者少数,还要有超强的作文能力和背诵能力。 经科是录取率最高的,可是理解古文太难,现在也没有统一的“教科书”,需要四处拜名师,麻烦。 决定了,读进士科,她一个文科生,肚子里的诗词歌赋用不完,但也要了解现在这个时代是个什么水平,上位者喜欢怎样的诗词文章。 列下一个书单,吹了吹墨。 “妻主,可是要继续考学?” “是的,你今日多番受屈,皆因我位卑人轻,以后我们的孩子难道真去种田吗?还是好好读几年前,奔个前程。” 秦池佑心里很熨帖,妻主上进的样子真是很令人动容,心里又有些奇怪的滋味,不由言道:“那我给你加几本书目可好?” “能得到才貌双绝的第一公子指点,我做梦都能笑醒,来来来,我正苦恼呢!” 实在是“孟月晚”记忆里的书单有限,笔杆子都咬破了,才写了四五本。 夜里的秦池佑似乎更偏爱白衣,清俊飘逸,执笔为剑,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笔酣墨饱,字字遒劲有力。 真是好一枚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 这字迹,比他本人有攻击力多了。见字如人,难以想象,这样的他竟然甘心居于后庭,整日围着一个女人转。 再看看自己那一手簪花小楷,还是大学书法课上老师逼出来的,简直云泥之别。 “难怪赵珩要你的墨宝做礼物呢,这字当真是矫若惊龙。” “阿珩要墨宝是假,炫耀警告为真!妻主这字当比之前的大有不同,我瞧你那折扇上的情诗,字迹潦草许多。” 孟月晚心里虚得很,连忙解释:“藏拙藏拙,哈哈,这也是要多练练。那折扇当时鬼迷了心,回去叫母亲让我跪了祠堂三日三夜。” “二八少女意气风发,为蓝颜冲冠一怒,也是一桩佳话。” “嘿……嘿嘿……那啥,晚了,明天让绿芙去买书,睡了睡了。” 她拉着秦池佑走得飞快,明天必须把扇子给毁尸灭迹,害人不浅。 音离和绿芙守在外头,音离坐在台阶上,双手合十,只希望两位主子今夜顺利圆房。 秦池佑替她更衣,又将衣服整理妥善,两人平卧在床上,皆难入眠。 “池佑,你可睡了?” “还未。” 孟月晚手侧撑着脑袋,看着烛光里摇曳朦胧的面庞:“今夜怎不催我圆房了?” “清者自清,左右不过再过三日归宁,母亲父亲不会怪我。” “那如果三日后,我们还是不曾圆房呢?” “这么些日子若还查不出这个荒唐拙劣的阴私小道,也是我自己无能,自当自己受着。” 唔,倒是个如兰一般的真君子! 又听他说道:“妻主这般守身如玉,可是为了小六?尚皇子者需得冰清玉洁,待皇子怀孕方可纳人,妻主倒守得住。” 啊,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就扯到这个了,她现在起床烧了那把扇子行不行! “我如今不喜欢他,只是以前海棠花开正碰上他在秋千上,记得深了些,后来便常常留意起来。” 秦池佑真没说错,“孟月晚”就是这样自苦,赶走了通房,楼里常去却从未真的睡过别的男人。 虽知尚娶皇子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就是守着,这样远远的瞧上一眼,偶尔还能说句话,也算不玷污了“她”的白月光了。 “女子果真多情善变。” “嗯嗯嗯,你说的都对。” 她打了个哈欠,双手枕在脑后,准备入睡,这枕头太硬了,明天要换掉。 秦池佑见枕边人真快入睡,手指紧紧拽着被褥,心里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恼怒,自己竟这般让她瞧不上眼,佳人在侧还能夜夜安心入眠。哪里有这般女子? 他偏偏不叫她如意。 他凑过去:“既然我说的都对,那今晚便圆房。” 她听到此话转头,一下亲在了秦池佑的下巴上,就……社死现场。 急忙后退,如避毒蛇猛兽,叫他眸子划过一丝暗色,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住了她的唇。 一个二十五年的母胎单身狗,一个被塞了本册子就出嫁的纯情男,两人嘴贴着嘴,却不会下一步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可是她心跳如鼓,脑子一片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 和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男子这样那样,能接受?其实她能,这样干净又绝色的佳人,哪里跑! 秦池佑又何尝不紧张,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如此大胆,他这少君敢引诱妻主,乃犯了男德大忌。 孟月晚口干舌燥,伸出小舌一舔,两人都心神一乱。她就说嘛,这人的唇形看起来就是那种很好亲的,果然不负所望。 软软的,凉凉的,甜滋滋的。 第9章 圆房 迷迷糊糊的两人,自行探索,从浅啄到深吻,她只觉得燥热,像只小猫咪一样细细啄咬,手也不安分,抚摸着他的胸膛,那如丝绸般细腻丝滑的触感让她的更加难耐。 衣衫难解,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令孟月晚有些错愕,身下之人眼神迷离,那张清冷若冰霜的脸,此刻眼尾的胭脂红衬得他勾人心魄,端的是纯到极致又欲到极致。 孟月晚不知不觉看呆了去,怎么发展这一步的。 已经到了这一步,秦池佑又怎会给她机会退却。心里抛开那些正君礼法,捧着她的脸,再度印上她的唇。 诱妻之罪也罢,如小侍般以色侍人也罢,他现在只想将眼前之人彻底据为己有。 低低喘息和暧昧的声音再度响起,被他勾着小舌,按着后脑勺,一步步深入。 她轻轻柔柔的亲吻他的眼,他的鼻尖,最后落在他的唇间,一触即离。喉结处最是敏感,她轻啄吸吮让他情难自制。 秦池佑执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任她依循本能在自己身上游走。 孟月晚的衣物不知何时褪去,那纤纤玉指指尖带来的酥麻,引得她全身战栗。 秦池佑向来聪慧过人,从书本到实践,应当算得上是最优秀的学子,一声惊呼,一翻云雨。 船只飘飘摇摇,任人摆布,半个时辰方云雨初歇。 她尚在滚烫的余韵里发颤,却见秦池佑躺下,扣住她:“妻主,该你来!” 床上的是什么样的魅惑妖精啊! 暖玉无瑕的身子,乌黑四散的长发,情动意乱的殷红,额角的汗珠晶莹剔透,那作乱的手被她扣在头顶,他轻咬着薄唇,微微喘息。 “妻主还能分心……”他唇齿间低喘出声,揽住她的脖子,吻得她不知西东。 她闻言让他和自己更加贴合,一声闷哼,她趴在他的身上,两人不分不离。 看着身下的人有几分倦意,她爱怜的吻了吻他的眉心。 “妻主可瞧清楚了,我的耳廓可有朱砂痣。” “有呢,红痣妖冶动人。” 那耳垂上端分明一颗芝麻大小的红痣,她附上唇舌吸吮着耳垂。 身下之人又蠢蠢欲动。 这人怎如此不经挑拨? 被他含住了唇舌吸吮,两人初涉情事,没个节制,过度贪欢,胡闹到半夜才要了水,水里又闹了一回。 秦池佑实在累得不行,孟月晚却精力旺盛,十分餍足,帮他穿好衣物绞干头发,这难道就是女尊的福利。 看着身侧的人,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拥有了第一公子,拥着他美滋滋的睡了。 前头二十五白活了,只知道没日没夜的挣钱,男人都不知道玩两个,啊呸,不知道谈两个,真是浪费大好时光。 第二日,秦池佑醒来便看着孟月晚反握着他的手,不停的把玩,耳尖一红,妻主似乎很喜欢这双手。 孟月晚是真喜欢这双手啊,骨节分明,纤细修长,如暖玉般细滑,不自觉的放在唇边落下一吻。 “该起了,绿芙都催了几遍了。” 秦池佑坐起身,身上的痕迹太多,脖子那里遮都遮不完。认真瞧了巧笑嫣然的孟月晚,如同一株刚盛开的牡丹花,那样绚烂夺目。 这样美好的妻主,真叫人稀罕。 秦池佑不觉温柔一笑,被她捂住眼睛:“池佑,你可别勾我了,不然咱今天出不了门了。” 唤了音离进来服侍,他选了一件高领的掐腰红袍,外套一件金丝绣纹的背缎,非常庄重。 归宁日新婚妻夫都要身着红装,稳重端庄,与大婚之日的穿戴同样重要,并要在岳家男子闺房住一晚,方为礼全。 “妻主不必如此紧张,就当寻常吃个便饭罢了。”看着孟月晚转来转去,一刻也停不下来,秦池佑出声安慰着。 “怎能不紧张,这礼够不够,要不要再添些……其实我还有不少宝贝。” “只那隋珠一样便足够了,这已经是极好的礼。” 孟月晚先下车,伸出手扶着秦池佑,门口看热闹的人众多,关于这朝都第一公子的桃色绯闻,已经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引起众多八卦者的关注。 从他下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弱女子开始,到他或婚前失身或被妻主厌弃不肯圆房,哪一件都叫人心痒难耐。 “有有有,我瞧见了,朱砂痣现出来了。” “真的假的,别挤我别挤我,我看看。” “哼,显了又怎样,谁知道真假,说不定威逼利诱,叫她妻主点了一个。” “这还能有假,哪个女人能容忍这事儿作假。” “那还真说不准,那孟月晚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懦弱无能的。” 人群里突然冲出个小道姑,抱着个大箱子,气喘吁吁的对着孟月晚:“善人,善人,止步,劳烦止步。这箱子给你,我师父叫我给你的,她还请你谨记:缘法须自得,生机当行善。记着啊,我……我得去追我师父了……这老道姑,一个转身就没了踪影……” 两人一头雾水,孟月晚抱着这个箱子正待说些什么,见那小道姑一溜烟入了人群里,几息间便跃了几丈,没了踪影。 孟月晚感觉自己遇上了世外高人,心潮澎湃,把箱子里的东西悄悄转移到空间,那边已经在抬礼了,她只能先把这空箱子放到马车上。 第10章 归宁 门房开始通报礼单:“孟府携少君归宁,琴瑟和鸣,连理相合。归宁礼单:送福金猪一头,极品隋珠一对……” 礼报完,放了爆竹,一行人快步走来,一个儒雅的美人大叔上前一把抱住秦池佑:“我儿,苦了你,我儿今日可洗得恶名……” “行了行了,堵在门口叫人看着像什么,进屋进屋。”嗓门大的这人便是秦王,秦池佑之母了。 孟月晚心下稍安,给母亲父亲过了礼,便被按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秦池佑被他父亲拉着,到闺房里说悄悄话去了。 “我今日瞧着贤媳倒没了往日的怯懦,为女子当顶天立地,如此不卑不亢,才是好女郎之态啊。” “母亲所言极是。” 面上神情自若,脚却能抠出三室一厅来,我不会聊天啊,这三司会审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啊! “贤媳日后可有打算?” “嗯,想着还是继续考学吧。” 众人无不窃笑,孟月晚也不甚在意,学着平日里秦池佑喝茶的样子仔细品尝。 “贤媳莫怪,这些崽子们并无恶意,只是老妇听闻你如今秀才都未考得,这读书一道实在艰难。不如走武举之路,你孟家本就是武将世家……” 可孟月晚心里觉得孟家并不靠谱,手握百万大军,不被皇帝灭了也得脱层皮,打天下时武将可行,治天下这武将待遇可能并不好,也难以出头。 “回禀母亲,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学武还需得从小开始,如今我根骨已成,只怕难有成就。” “既决意考学,可有想好考什么科目?明经科的话,倒可同池佑的姊妹一同学习,师承李宁木,当朝大儒,如何?” “这可能晚辈无法立成,长期的耳濡目染和听经讲理,肚子里才能有点文墨,明经科入门太难。我想考的是进士科。” 秦池佑的大姐秦王世女冷哼一声,自家如此出众的弟弟配了这样一号名不见经传的女娃娃,心里本来就十分不满,此时听她大话连篇,更是难以忍耐:“就你,还进士科?往年的诗会可有一次夺得头筹啊。” “不曾。” “哼!” 秦王见两人剑拔弩张,但想着这进士科的确要些天分造化的,于是开口:“这样吧,池佑向来爱梅,不若你就以梅为题,即兴做一首诗出来,我们也看看你到了个中水平。” 她头一歪,放下茶盏,脱口而出:“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前一放翁?” “当”的一声,鸦雀无声的厅内,看好戏的世女杯盖砸在桌上。 众人不语,孟月晚心里很没底,不是吧,没反应这是过不了关? 要是秦王反对她念进士科,天天逼着她读艰涩难懂的古文,咬文嚼字究其根本,还要日日同池佑姊妹一同学习,就很疯。 孟月晚决定来真的:“这时间仓促,这首不算,劳烦取副纸墨来。”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以梅为妻的林逋的《山园小梅》总能入眼了吧。 笔落,侍女取了给招手的秦世女读完,众人依旧无声。 孟月晚瞧着桌上的果干,十分馋嘴,众人传阅时,偷摸来几粒没人发觉吧。 “贤媳啊……” “咳咳咳咳……唔,到!”孟月晚猛灌一口茶,差点噎死。 秦世女:“你有如此天赋,往日竟从不显,若非胸有丘壑,就是偷她人佳作……不如以月为题再来一首。”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2?” 孟月晚干脆堂而皇之抓一把果干吃起来,绿芙听到自己主子这出口成诗,使劲掐着自己大腿才没失态。 秦池佑和父亲聊了很多,便来解救自家妻主来了,结果瞧见大家伙对妻主的态度十分奇怪,他小妹在他耳边耳语一番,他才知道前因后果。 孟月晚一见到他,感觉自己的救星来了,挤眉弄眼,秦池佑只得拜别众人,领着她来到自己的小院。 “燕清居”,那牌匾上的字风流韵长,一看就知是出自谁手。 入院便有一番幽韵,一山一石,一花一木,疏朗简约,令人神畅意和。 一入闺房,更显雅意。一几一榻,一椅一案,虽简胜繁,器玩陈列、庭园营造、瓶花投插,各所相宜。 她似乎看见,一翩翩少年,远离门外尘世喧嚣,欣然忘形于名家妙迹之中,抚案观书,焚香晏坐,一人一室,仙然入画。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秦池佑,我终于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你这样神仙般的郎君来了。” “妻主见的公子太少,这香房画室,朝都内的公子大多都有,如何布置全凭各自喜好罢了。倒是妻主往日明珠蒙尘,却腹藏乾坤,暗自绸缪,倒叫佑仰慕。” 孟月晚心虚的摸摸鼻子,就还挺不要脸:“池佑,其实吧,那些诗作都不是我作的,我就是梦里梦到的,今日母亲考较,拿来应应急。真的,真是我梦到的。” 秦池佑看着她的眼睛,听得那言之凿凿的说辞,也不知信没信:“妻主可会抚琴。” “啊喂,叫我唱个曲儿还行,弹琴我可不会。” “也好,那妻主便教我唱个曲儿,可有填词?” 她乐颠颠跑到案几前,秦池佑为她磨墨,哎呀,这词曲库可太多了,在夫郎的闺房自然浓情蜜意些更应景。 可是繁体字着实笔画多,还要从“孟月晚”的记忆里搜索,实在不容易。 “池佑,不若我给你磨墨,我唱你来写:咳咳……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秦池佑看着这词,眼中意味不明:“词作上佳,曲调听起来哀绝,我们新婚燕尔的,不知还有没有别的曲。”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她唱得快,唱完秦池佑还在写,那“海棠”二字墨迹晕染,糊作一团。 他揉了纸团,见那人没心没肺的吃着零嘴,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这里摸一摸,那里瞅瞅,叹了口气,认命的再度抄写。 罢了,海棠就海棠吧! 来日方长,他总能将六皇子这株海棠替换成他的。他唤了奶爹爹来,让他务必在园中种满海棠。 吩咐完又失笑,其实这倒也没必要。 且说秦王那边,为给孟月晚立名,这几首诗作即刻冠了她的名,给宣扬了出去。 谁知儿媳妇的名没立住,反而让第一公子再次扬名,没人相信废物草包能做出如此诗作来,皆揣测是秦池佑作好了诗让她背来,应付家中人。 第11章 上心存疑 秦池佑环抱着她,被淡淡的梅香浸染着,她有些昏昏欲睡。 “我带你去坐秋千吧!” “好呀好呀。” “少君给小姐推秋千?头一回见。” “可不是,这样看着,反倒是我家少君更像女子。” “难怪我家主君说你家小姐郎里郎气的,不是良配,这谁家这样的,等我家少君手勒红了,主君又该心疼了。” “小姐笑得可比小公子们更娇媚呢!” 绿芙被音离音合两人一唱一和弄得说不出话来,看着自家主子笑得合不拢嘴,就想挖个洞钻进去。 试想谁家男票坐在秋千上,让小娇妻哼哧哼哧的推秋千,也是这般既视感吧。 直到传话来开席,孟月晚才恋恋不舍的被秦池佑带着去净手。 席间被灌了好多酒,走路都不稳当,服侍着她睡着后,秦池佑对世女冷哼:“平时让你看顾娘亲,不许她饮酒,如今倒拉着我妻主一同,阿姊,你倒威风。” “哎哟喂,佑可别骂我,是娘亲一直敬她,我拦也拦不住。本想着武将之后,怎么的也会有些酒量,哪成想这般不禁灌嘛。” “晚间我们就在小厨房吃了,下午让她好好睡一觉。”说罢,秦池佑扶着她径直回房了。 秦世女喃喃:“果真……男人外向,有了妻主阿姊都不亲香了……可这女子明明哪哪都配不上我家阿佑……” 他也窝在孟月晚身边睡了,昨晚累着了,今天又早起,妻郎二人一直睡到自然醒。 孟月晚一身的酒味很不舒服,便想着泡个澡,被他家的大澡池惊呆了。 “这洗一次澡得多少人倒水啊,平时的清洁怎么做的?” 音离傲娇的抬头,挺看不上这没见过世面的孟月晚,不自觉语气带着几丝轻蔑:“公子院里洒扫小侍不下三十人,这小小澡池自然日日清洁。” 就离谱,万恶的资本家。 “我要这个花瓣,能不能给我撒点啊。” 音离破音了都:“小……小姐,这是少君的花瓣,哪有女子泡花瓣浴的,那这嫩肤的香油你是不是还想擦一些。” “啊,真的吗?那就给我擦擦吧。” “你……你……” “我什么我,还不快点,小结巴。” 送衣服进来的秦池佑正好看见她逗音离,心里不禁想到还在孟家小院里的八个陪嫁,眸子一暗。 “音离,妻主气性好,你和音合近日屡屡冒犯,这换作任何一家之主都容不了你们的。” 音离连忙跪下认错,后怕不已。 有了秦池佑撑腰,她简直就是小人得志的嘴脸,下巴都抬到人家头上了,只是最后又轻拿轻放:“得了得了,音离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洗澡洗澡,咱洗澡哈。” 等下人走毕,她一把抱住秦池佑:“我们一同洗鸳鸯浴怎样?” “胡闹,白日不……不可……” 秦池佑两只耳朵都红透了,简直是落荒而逃。 孟月晚被推得一个趔趄,就离谱,这和昨晚的是同一个人? 晚上吃的菜都是秦池佑给她做的,有些辣味,总算不是甜的,一连干了四大碗,吃饱喝足在香喷喷的闺房秒睡了。 等秦池佑洗浴熏香,四处都没找到她的人,绿芙守在闺房门口,便知这人定是睡了,果然见她四平八躺的睡得香甜。 秦池佑反而睡不着了,给她盖了床薄被,他着披风来到了画室。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有一美人,清扬婉兮。 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跃然纸上,栩栩如生,那双桃花眸似藏星河,他不觉这郎君气息太过的妻主有何不好…… 手指收紧,欲将这画给毁了去,却舍不得,父亲再三告诫,为主君者,心需得留八分,两分真情便可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他不大明白,如今却明白了,先前答应那些陪侍,待他生下嫡女,便可安排他们为侍夫,想来是要失约了。 静坐到子时,依旧是理不清,一团乱麻。拿着那些诗作,反复诵读,真是梦到的?想到她可怜兮兮讨饶的模样,不自觉笑出声。 第二日一大早她们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子,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啊。 孟月晚直奔书房,一上午都没见人影。 “你在画什么?” “唔,我觉得咱院子再往外扩扩,给你盖个香房画室,怎么的也要种一院子的花,天天洗花瓣澡。” 秦池佑无奈摇头:“这些事往后挪挪,先用功读书才是。” 她想想也是,这是紧要的,赶紧翻看现在比较流行的诗作,文字的美感是一样的,不论男女当权,审美都在同一条线上。 平仄韵脚,读了几首寓情于景的佳作,诗是真不错,词却还在曲中,可见填词并不受重视。 其实她本人是喜欢词作的,尤爱苏东坡,想着她的偶像,又刚读了与月相关的诗,便把苏东坡的《水调歌头》给默了出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正在给她磨墨的秦池佑,亲眼目睹这首词从她嫩白的手中一字一字写出,如此卓绝的词作,就这样毫无滞涩的一气呵成。 秦池佑觉着这人……并不像“孟月晚”,如此旷世奇才,为何……从前一丝端倪也不曾流露。 自从两人定亲,他阿姊早将孟月晚此人查了个底朝天,时时在他耳旁念叨,分明与眼前满目缅怀之色的妻主判若两人。 她不是“孟月晚”。 秦池佑眉头紧蹙,寻了书架上的书,看着那些字迹,与这一手稚嫩的簪花小楷相差甚远,就算时而工整时而潦草,也不可能笔触着墨全然不同。 他心里惊涛骇浪,孟月晚全然不知,还沉浸在苏东坡的意境之中,添了几分思乡的惆怅。 越是骇然,秦池佑的声音越是冷静:“好一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难道这也是梦里梦见的?” 孟月晚轻轻吹着墨迹,感慨道:“是啊,梦里的,人生如梦,梦若浮生,为欢几何,当及时行乐啊!” 第12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夜里夫妻俩做完爱做的事,孟月晚睡不着,她特别兴奋,未来可期啊。 先考个学,再挣点钱买个大房子,如果有可能抓住机会往上走一走,和自家仙仙夫君生几个孩子。 秦池佑正熟睡之际,外头人声喧哗。 孟月晚眼皮直跳,轻手轻脚下床推开门,看见绿芙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小姐,孟将军府被抄了,官差现下往这边来了,小姐,祸……祸连九族……” 孟月晚心神俱震,妈蛋,这才过了五天好日子吧,她这是什么狗命! 赶紧回房拿了钥匙前往库房,将秦池佑的嫁妆一股脑全放空间里,由于箱子太大,只要了物件。 那头敲门声越发急促,她又赶紧奔向厨房,将看得见的都收进了空间里,秦池佑听到动静自己醒来,她说明了即将会发生的事,不动声色的将房里妆台上和衣柜里的物件都收了。 官差已经闯了进来,秦池佑只来得及披上外袍,两人就匆忙的出门。 “孟月晚与其夫郎秦池佑何在?这是抓捕文书,孟贵君行巫蛊之术,孟氏族人流九族,遣奴人,不日行刑。” 孟月晚给了绿芙一叠奴仆的身契,和一千两银票:“官府收押后会重新将你们做官奴处理,你将音合他们护好,秦王府定能顾你几分,脱了奴籍去富阳镇寻你的家人吧。” 绿芙跪着抱着她的腿,哭喊着要一同被抓去,不停的说没有我小姐你可怎么活……音合音离等奴仆也跪在地上,哭声震得她耳朵都麻了。 孟月晚与秦池佑被反扣双手,押至牢狱,由于人数众多,便没分男女,不日就要流放去北疆,暂时拘留在牢狱而已。 牢房里闹哄哄的,大多数人都啼哭不止,也有咒骂喊冤的。 孟月晚这个牢房还只有她们两个,找角落脱掉衣袍,牵着疲倦的秦池佑坐下。 牢房里又有什么好地方,处处脏乱不堪,鼻尖充斥着一股子怪味,监房低矮压抑,昏暗无光。 牢头见两人安安静静,敲了敲木栏:“你们这是临时拘锁,使些银钱,能换个大班房。” 秦池佑无奈叹息:“我们熟睡之际被带过来,外袍都是音离冲过来送的,哪里顾得其他。” 孟月晚耳语:“我有。” 她掏出两颗银锞子递过去,牢头果然给她们换到了大间,而在这里孟月晚看到了她一大家子——孟母领着夫郎孩子一群人。 隔壁还有孟老将军一家子,几乎本家的几户都关在此处。 她的母亲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母亲,知礼究竟犯了什么事?竟连带了九族,前朝巫蛊之祸连坐者万人之数,知礼糊涂啊。” 孟佳茹倒是义正言辞:“母亲勿要哭闹不止,知礼哥哥向来聪慧,又身怀龙女,况胎儿已经九月大即将临盆,绝不可能去做这些事,定是有人诬陷,待陛下查明,定会还孟家清白。” 其他人闻言也都议论纷纷,不少埋怨孟知礼的人全然忘了“最受宠的孟贵君”这个名头,平时带来了多大的利益。 孟清和她的正君靠坐在石床上,并不言语,姨母孟知义护着一个男子,男子怀里抱着个刚出生的娃娃,猫儿般的啼哭在这喧闹的牢房里几不可闻。 孟月晚鬼使神差的看着那个孩子,但那男子的确面无血色,虚弱不堪,下体似乎还在出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真是宫斗剧看多了,脑子里各种念头都出来了。 早知孟家不靠谱,却没想过这把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来,她拾取了干净的稻草,铺的厚厚的,外套垫着,让秦池佑靠着她睡。 这人房事中总是没节制,不精疲力尽不罢休的,男子本就体弱,不休息好哪里有力气。 “妻主,你靠着我,且安心睡,我守着你。” 几日相处,在秦池佑心里,妻主是要被他照顾的那一方,平时也撒娇卖痴的,依赖自己的时候多。 孟月晚直接将他横抱起来,放到靠近栏杆的铺好的草铺上,自己靠坐着,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像他给自己按摩一样,轻轻按压着。 她小声说道:“池佑,此事必然已成定局,孟贵君不大可能翻案了,我们极有可能是要被流放的。” “明日里母亲定会来探视,我们问问情况再言其他。” “没机会的,若我是皇帝只会快刀斩乱麻,孟贵君活不了的,且不说他肚子里是女胎,就孟家手里的兵权,也是走不出这牢狱的。不过只要人不立即杀了,我们总还有希望。唉,我还想考学做个小官呢,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孟月晚说的话被隔壁的孟清尽数听到,孟清闭了闭眼,这一群孽障,还算有个清醒的。 她小声说了许多,秦池佑却没回应她,显然熟睡了过去。 看着他如玉睡颜,孟月晚十分揪心:“池佑,要怎样才能让你从这无妄祸端里安稳脱身?” “也不是完全没法子。” “堂姐,月晚愿洗耳恭听。” 隔壁凑过来说话的是孟知义的嫡长女孟芳珂,生得浓眉大眼,嗯,就十分有女子气概,一看这人就知道她是个武将。 “你休书一封,凭秦王的本事,自然不会让他落到生育司的手里。” “倒是好主意,”尽管心如刀绞,她还是低喃道,“说不定,还能混个太女侧君当当。” 心意既决,便可行。 三更天,秦王及主君便来探视,后头还跟着秦世女。秦王想着孟月晚看着不大靠谱,没想到关键时候还能仔细照顾着自己的儿子,心里舒服了几分。 秦池佑睡得熟,孟月晚出去后便和秦王说了休夫一事,这秦王妻君二人确实是如此打算的,已连夜拜见过太女,太女那边虽着重问了圆房事宜,但最后还是表示愿意照顾他后半辈子。 “好孩子,我秦王府必感念你放君之恩,这是五万两,莫嫌少,路上打点一番,必能顺利抵达北疆。” “秦王客气了,这银票就不必了。往后余生,池佑……还望世女多多眷顾。” 休书写好,按手印。 “我自己的亲弟弟我自然会照顾,月晚,真的谢你。”秦世女自知理亏,话语间全然没了往日里的嫌弃。 孟月晚轻笑摆手,她也累极了,回了牢狱靠着木栏便睡了。 第13章 能脱身的偏不走 第二日朝食是馊了的稀粥,要吃好的炊饼,自然是有的,不过是要使银子。 她从空间取了支桃木簪,给秦池佑挽发,自己也拿了木簪挽了头发,见他真去接了馊米粥还准备喝,她一把夺了:“傻,咱有银子。” “妻主,你到底比我先醒多久。” “嘿嘿,秘密!” 牢里的人基本都给了,有的给的银角子,有的给的铜串子。 她掏了一袋子铜子儿,倒了一半,也得了几个炊饼。 秦池佑胃口小,只吃了一个便饱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中午吃饭之前他就能出去。她胃口大,也没委屈自己,全吃了。 孟佳茹倒来讨了一回,当着她的面孟月晚每个炊饼围着咬了一圈,问她要哪个。 “顽皮!直接拒了就是,何必费口舌。” “哼!无聊的时候总要打发时间。” 两口子坐在草堆上,她把玩着秦池佑的手,秦池佑靠着木栏假寐,嘴角上扬。 “哟,两位还真是有情使人饮水饱啊,殿下,你这一片痴心,可是在棒打鸳鸯呢!” 在听到赵珩的声音她立马就把秦池佑的手甩了出去:“就是拍拍灰。” 太女身后跟着赵珩和秦王府世女,太女抬手,两指微动,后面便有人来开锁。 “秦池佑,出狱!” 秦池佑看着这阵仗,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妻主背着他做了什么,在她耳边轻飘飘的说:“等我回来收拾你。” 孟月晚笑盈盈的摆手,唇语无声:“后会无期!” 衙役茶水间,唯一的一张四方桌,太女四平八稳的坐在那,赵珩给斟了一杯茶,脸色玩味:“恭贺阿佑,千回万转,还是与殿下有缘。若是晚两日圆房,这正君之位我必定拱手相让。今日只得委屈你换上这粉色长袍了。” 秦池佑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并未接过话头,纤长的两指间,那鲜红指印的休书被他按在桌上。 “阿珩费尽心思将我推入湖中,不是倾慕殿下已久么?怎与我如此客套了。”秦池佑也不顾太女殿下的惊怒和赵珩脸上的惊惧,转而对太女说道,“殿下当知道,这休书并不合律法,我一未谋害妻主子嗣,二未出墙,三未十年无所出,所以这是封无效的休书。” 落水之事暂且往后再论,听到秦池佑的话太女皱眉:“池佑,你这是何意?” “殿下,阿佑这是不愿做您的侧君。阿佑,想当日我没站稳反而连累你落水,倒是让你得了心上人,如今这鹣鲽情深,叫我好生动容。” 秦世女冷哼一声:“赵珩,你给我闭嘴,落水这笔账,我秦王府以后再同你一起慢慢算!” 又冲秦池佑疯狂使眼色:“阿佑,休要胡言,太女殿下百忙之中前来,救你于水火之中,你却在此和休书较劲,是何道理。” 秦池佑收回那封休书行礼:“多谢殿下厚爱,若没有别的事情我便回了。” 秦世女最是了解自家弟弟,她身后冲出两名男子,打算强行将人带走,先脱困再说。 秦池佑取下头上的发簪抵在脖子上,立马就见了红,可见决心。 “别,阿佑,别冲动。你先出去,出去才能给孟月晚一些帮助,如今孟家孤立寡与,朝堂之上无一人敢出面求情。直到此时,你可见过孟家任何姻亲探视?只有你在外接济,她才能顺利抵达北疆啊。” “阿姊,你今日带不走我的,替我向母亲父亲告罪,只当不孝儿子远嫁,此去北疆,也不是全无机会回来的。” 赵珩一直都不担心秦池佑会跟太女回宫,毕竟高傲如他,怎会奉二妻而为侍。 但回来嘛,是绝无可能,他赵珩做事从来不留退路,太女对秦池佑用情至深,那便别想活着到北疆。眼下,他只冷眼瞧着这出好戏,必要时添两把柴火! 说话间,那簪子又进一些,更多的血流出来,秦世女怒吼:“住手!都给我退下!快退下!” 两男子退后,秦世女嘴唇都在抖,着实吓狠了:“阿佑,别,阿姊不逼你,不逼你,放下簪子,我们这就走。” 太女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进一步死死盯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你当真不同孤走?” “千真万确!” “阿佑,你别后悔。” 太女一行人快步离开,秦世女无奈叹气,放了瓶金疮药在桌上,神色十分郑重,低声说道:“此去北疆,九死一生,今日一早孟贵君已经畏罪自戕,死了多时,一尸两命。此事非同小可,秦王府……不便参与……你……你……唉!” “多谢阿姊,我若真入太女府,母亲纯臣局面必然打破,从长远而言,也是弊大于利。况我愿与妻主,同生共死,还愿……愿阿姊成全。” 这其中艰险他又何尝不明白,但他入太女府必然连累家族,让他扔孟月晚一人踏上北疆之路,那人娇气,只光想想便心疼不已。 “这般时候了,家里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只愿你安好。如今你不配合,父亲还不知道怎样伤心。阿佑,你再考虑考虑,明天一早,孟氏一族应该就要上路了,此事没有转圜可能。唉,殿下发怒也不好惹,我先去哄哄咱表姐,赶紧的,把药抹了,我先走了。” 秦池佑拿了药和布条又返回了牢狱,见孟月晚翘着二郎腿躺在他昨晚躺的位置,闭目塞耳。 众人活像见鬼一般,不知这人被弄出去了怎么还回来了。 他径自坐在地上,胡乱抹了些药,干净的布带叠好放进怀里,以备后用。 孟月晚这家伙在干嘛呢,她在整理空间里的物资。 十个樟木大箱子的金银珠宝没时间整理,三个箱子两米高就不剩多少了,足足放了三列,还剩一个放在下头。 把被面拆掉,棉被一条一条叠好塞到箱子顶部。 卧室厨房是都收空了的,要不是空间太小,她那拔步床高低也得整进来。 抄我家,哼,看你怎么交差,一百零八抬嫁妆是活生生抬进来了的。除了家具,别的都别想了。 大几十本书在路上可以背,读书是要读的,翻身咱肯定要翻,当一辈子奴隶不存在的。 咦,小道姑送的那箱子书也在,好家伙,只怕是有几十卷,还都是皮质的,看着身法招式还挺像武功秘籍啊! 这个很行,她喜欢! 第14章 早产的孩子让人惦记 一招一式的,只有九套是画的小人,还有几册人体穴位大全,十多卷的药植图案,其余的都是艰涩难懂的道门经义。 这可是大宝贝啊,“缘法自得,生机行善”究竟是何意,又为何把这物给了她?真是令人费解。 她对武功秘籍比较感兴趣,说不定古代就有传说中的轻功,哇咔咔,简直不要太帅。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外锻肌力,内修精神……”字虽小,却字字清晰。看起来不简单的样子,有空再慢慢研习。 孟芳珂低声叫小妹都叫了好几遍,这人竟塞耳拒声,那我可帮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 孟芳珂恨铁不成钢的走开了,别等会儿两口子吵起来殃及池鱼就不美了。 过了许久,孟月晚才摘下耳中的棉团,注意力从空间回归。一坐起来,看到脚边那垂首之人,不是秦池佑又是谁? “池佑?你怎么还在这儿?”她拍了自己身侧的草,“来来来,坐这儿,地上潮冷,湿寒着呢!” 秦池佑并不理会她,她只得走过去给他拉到草上坐着,看见那衣襟上的点点暗红,在月牙色的背景里,刺得人眼睛发涩。 伸出手,想触摸又不敢,抿了抿唇,尽管心里知道他做了什么傻事,却不能……不能拥他入怀,不能叫他去赌这样一个飘渺的可能性…… 两人凝视着彼此,久久无话。 终于她眼里又恢复了几分漫不经心。 “孟氏族人听令,今朝得讯,罪人孟知礼畏罪自戕,念前朝巫蛊之祸,特感孟氏一族护国有功,今孟氏‘丹韵尚宁清,知芳允苏’九族行流刑,流北疆,役十载,即日行刑!” 唱报的“即日行刑”四字音调高昂,总是拉得格外的长。这一报,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了一滴水,整个牢狱沸腾起来,哭喊喧天,乱成一片。 “肃静!肃静!喧哗者,鞭五十,即刻执行!” 虽安静了不少,但大家心里的情绪堵不住,铺天盖地的咒骂声不绝如缕,众人无望,所有的怨愤宣泄在已逝的孟贵君身上。 孟清作为孟贵君之母,听得爱子噩耗,心神俱创,而她抱着自己已然晕厥的正君,面色凄然。 孟知义一拳又一拳,砸在墙面上,泪痕满面,双手已经血肉模糊,被她夫君抱住,忍不住跪坐在地,掩面而泣。 孟芳珂立在她母亲身边,神色愤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圣上分明是……” “孽障!住口!” 孟芳珂不服气的别过头,不敢再言。 孟月晚又看向自家母亲,除了哀嚎哭泣,就是反复的说“糊涂啊糊涂啊”,不禁失笑。 “秦池佑,不要做只会感动自己的事情,我们不过成婚五日,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吧,就当作是一段露水情缘。流放路上,你只会是我的累赘,明早启程,我不希望还能看见你。” 秦池佑呼吸一滞,那一字一句,如同利剑,狠狠刺向他,那样猝不及防。 他还在等她的撒娇讨饶,他还在思索究竟要怎样原谅这人,却等来的彻骨疼痛。 手指骨节泛白,死死抓住衣角,尽管这人是为了他脱身,但他记忆里除了新婚夜,其余的时光都是那样欢谑温情。 突如其来的冷漠和恶言,让他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不必激我,若真如你所言,这一路不必管我,秦王府必然不会怨你半分。” 孟月晚却不再理会她,起身对着门外的衙役说:“好姐姐,你站这几个时辰了可真是辛苦唉,小妹第一回赶上流放这事儿,也不知道押解我们的官差有没有像姐姐这般飒爽英姿的。” 那人似笑非笑的斜睨她一眼,并未接话。 孟月晚也不尴尬,自顾自继续说道:“这衙役来来回回也换了几班人了,还真没见着姐姐这般人物,要我说,你肯定是很得上头重用的。这面貌,这气度,一看就非池中之物啊,姐姐未来定能扶摇直上,你夫郎有福气咯!也不知怎样的郎君配得上……” 见真有不少眼睛看过来,她低斥道:“肃静!” 孟月晚反而越说越带劲,那衙役简直头皮发麻。要说这孟月晚也是几分眼力,这衙役并不是普通的牢头,是使了关系,今日替了人进来值守的。 她乃兵部二把手的不受宠的庶女,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几年才有些许功绩,与孟芳珂孟芳华姐妹,一向交好,今日来一则还一份恩情,二则也有任务在身,不便太引人注目。 “妹子,你到底要干嘛,直说就是。” 孟月晚贼兮兮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就知道这人值得纠缠,看看那双流云飞翼长靴,这是普通衙役穿得起的嘛。 “我也没别的事,就无聊,和你聊会儿天嘛。你站这像木桩子一样,你就不无聊?” “孟家遭难,我瞧着你怎么像没事儿人样,还有心思聊天。” “我这人向来冷心冷肺的,只要我自个儿过的好,别的人和事我才不愿费心思,”这话赤裸裸的打在秦池佑的耳中,只觉得她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听到她笑嘻嘻的说,“好姐姐,你要知道什么孟家事儿,也不必来来回回找我姐搭话,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作为报酬,你得帮我两个忙怎样?” “我并没有要探听的事情,只念着往日交情,能插得上手的地方还能略尽绵薄之力。倒是你这小滑头,念在你是芳珂芳华的妹子,我能搭把手自然不推却。” 孟月晚管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达到自己的目的便罢,凑近她耳边低语一番,她似乎不敢相信,低呼:“当真?你就不怕我一去不返了。” “姐姐这般人物,岂会贪图我这点小钱,”她状似从兜里掏出两颗大东珠,小声说,“等着姐姐来,这两颗珠子便给你的郎君做双鞋。” 这样的珠子她也没数过到底有多少,反正黑的金的白的散乱在一堆玉器中。 她零散的一两一个的银锞子只有几十个了,剩下的八万两千两都是银票,不好使用,两百两银票让她换成一两的银锞子。 另一件事嘛,就是给秦王府传话,接人。 “行,午食过后去给你办。你姨母那庶夫身体弱成这样,孩子又早产,路上只怕没活路。” 瞧瞧,这不就来了。 “那怎会,虽是早产,我姨母可宝贝他了,他去年入门的时候我姨母还办了几桌呢,定然不会让他父女二人就此没命。” “哦?昨天怎会早产?” “这个我知道,告诉你个秘密,你可不许告诉我姐啊。” 她神秘兮兮的说:“昨晚我也听了一耳朵,据说是沐浴时滑倒了,我看啊,是我姨母没个轻重……你懂的!你是没瞧见她那宝贝的模样,刚生的女儿嫌弃得不行,别的夫郎还说那孩子是扫把星转世呢。我姨母一心在那侍夫身上……如若我没猜错,今日我姐定是托你买产后的补药了吧,可有让你捎带下奶的吃食?没吧?我看这孩子不一定活的下去,夫郎是一定没事的……” 孟月晚挑眉,贱兮兮的模样让她失笑,还以为有什么隐情,看来这里面没有什么事。 听起来孟知义并不重视这个女儿,也是她已经有了两个嫡女两个庶女,这个幺女来得如此不凑巧,被视做灾星也合人心。 她心里有数了,安定不少。 第15章 生死相随必以命相护 中午正在发炊饼,秦世女再来监狱,给孟月晚饯行,好吃好喝的摆着,两人喝酒谈天,秦池佑不过喝了口茶,就昏过去了。 “行了,我也吃饱了,人你带走吧,我先回了。尽量把人看住,明天过后一切成了定局,他自然就不会寻死觅活的了。” “一路珍重,”秦世女顿了顿,“路上恐不太平,你……多留心……” “多谢世女提醒,命只有一条,我定会万分小心。” 等她收到一包银锞子,给了两颗东珠,便照着那小图盘起腿来。 疼得她龇牙咧嘴的!渐渐适应过后,双手垂膝,凝神静气。 “呼吸定息,气行任督。 内息运行,着附精气。 要穴灼热,视为入门。” 可是任督二脉上的穴位四五十个,需要“着附精气”的要穴也有二十来处。 气是何物她不懂,精就是精神嘛,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自然精神力就有了。 参照着任督二脉运行轨迹,一寸一寸感知这些要穴在身体内的位置,慢慢熟悉,开始留意呼吸和意念,逐渐放空一切…… 这种玄而又玄的境界,真的是和身体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同频,比大学的冥想还有感觉。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渐渐熟悉到不需留意小人图,就能精准的和要穴同频。 屏息敛声,全神贯注,心无旁骛! 直到被人拉扯,喊着要开饭了,她才从那感觉里出来,竟已经到了晚上,大惊失色。 可她并未察觉什么灼热感,也没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但冥想是放松,她这一下午却极累,草草吃过了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牢狱里又一小阵动静,秦世女扶着一个白衣男子入了牢狱,见他躺在栏杆处的草堆上,世女才掩面而泣,转身离开。 闻见好闻的梅香,孟月晚耸了耸鼻子,像树袋熊一样缠着这香源,蹭了蹭,竟没有醒来的迹象。 昏暗的牢狱中,只有一小片惨白的月从小小窗口漏进来,黑暗的长廊如同深渊巨兽般可怖,他揽紧怀里的人,一滴清泪隐了踪迹,了然无痕。 天不亮,官差敲着锣甩着鞭,大声喊:“脱去外袍,换上囚衣,城外训话,即刻启程!” 孟月晚看见他再次出现在这牢狱中,脑子都要宕机了,这人怎么回事儿啊?恋爱脑晚期?也不至于啊,两人才处多久啊! 好好的检查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低声说道:“秦王怎会同意你与我一起?你做了什么?可伤到自己?” 秦池佑摇头不言语。 “孟氏族人听令,共收押一千二百零六人,二月初八卯时启程,十月初八务必抵达北疆安县。一应吃喝,自行负担,可由官府先行垫资,后作偿还。途中逃逸者,格杀勿论!太女殿下携众皇女为尔等饯行,跪叩天恩!”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谓饯行,也不是口头说说,正儿八经的每人发放了白面大饼,脸大的饼,就很不错。 秦世女也递给孟月晚一个包袱,对她的挤眉弄眼视而不见,摇头沉声说道:“好好照顾他,孟月晚,一定要护他周全。” “不是吧,大姐,我自己自身难保啊,他他他……这神仙般的人物一路流放,这画面我只光想想就不能容忍,怎可以让他受那样的磨难……” “他以死明志,我们别无他法,这包袱里有水囊,有银票,只要舍得花银子,一路上倒也不会太难。难的是……有人不想让你们活着,你可明白?” 朝堂阴暗,上位者虽以仁厚立世,但圣心深不可测。 孟月晚收了笑脸,一脸肃然:“只要我活着,他就会安然无恙。我孟月晚必当以命相护。” 她接过包袱,银票扔进空间,还有一大包银锞子,财产外露,官差强抢了也没处说理的,这一路上,生死都在押解的官差手里。 这个朝代似乎流放并不是酷刑,她以为要刺面,听说重犯才刺字发配边疆,她们这群人算是连坐。 除去武将需带枷锁,其余人等锁铁链。 孟月晚看着那些官兵敲着锣,一一套上锁链,捆在腰间,十人一链,男女分开,方便如厕。 秦池佑似乎还有些迷茫懵懂,与往日里清冷的模样分外不同,孟月晚心里很不是滋味。 “池佑,别怕,晚些使些银钱给咱俩单独拉个链条。水囊满满的,先喝口水,路上别喝官差的水囊,不干净,乖。” 秦池佑被强抠喉舌催吐,喉间疼得厉害,声音嘶哑难听,并未出声,只乖巧点头。 远处六皇子哭得肝肠寸断,秦池佑无奈挥手示意,那小皇子竟不管不顾的闹了一场,太女神色不明,叫人把六皇子给打晕了送回宫去! 赵珩也红了眼睛,一副伤心不舍地模样,之前的落水之事,秦王府已经拿了人证,但太女赵珩二人的婚事如期进行,这就耐人寻味了。 秦世女自然明白,不可能因为这一件事让太女连婚事都退了,但膈应人还是要的。皇家真情能有几分,更多的是利益置换,也许阿佑是对的,搅和进皇室做太女侧君,还不如跟着孟月晚去北疆! 流放人群男女两列并着走,很快就错开来,再看不到秦池佑的身影,她一颗心悬着,七上八下的。 正思索着,突然听见有人叫她。 “哎哟,晚姐儿,我可寻到你了。” 孟月晚有些诧异,看着眼前这官差她在脑中搜了一番,实在想不起这号人物,但脸上还是笑得格外灿烂:“哎哟,好姐妹,你竟在这当差?太巧了太巧了,这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现在看见你心里可踏实了。” 那人脸上竟罕见有几分羞赧,连连摆手,远处的官差正喊她,她开心对孟月晚说道:“我这就去和头儿说,我来领着你们。晚姐儿,我这位子当初还多亏你勒,听到孟家的事,我就想着肯定能回报一二。我先去头儿那处报备一下,等着我。” 孟月晚满脸感动,激动的点头。 第16章 可持续发展 孟月晚见别人唤她吴小五,她仔细想了半天,实在没有这人什么印象,原主常与人逛楼子,在外头又很要面子,手里大方,她所接触的都是比她更低阶层的,愿意捧着她的。 本来想着单独锁一起不太容易操作,谁知走了不过两个小时,就有人出钱,坐上了官差携带物资的马车。 我去,这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中午歇一个时辰,在官道旁的一处竹林子里休整。先由各自领头的官差领着去如厕,再各自找地方坐着,官方发的是野菜团子,如果要吃别的,得要钱。 孟月晚站着,四处张望,并没有找到秦池佑。小五乐颠颠的跑过来,带了个饼子递给她。她也没客气,接过来道了谢就吃了起来。 “小五,我知道你身在其位,肯定也难,但我这事儿实在是……除了你,我也不认识别人。” “晚姐儿,快别这么说,要不是你帮我引荐我哪里进得了府衙,我还跑不了这趟差事呢。只要我帮的上的,你尽管说,咱现在走了二十多里了,我们头儿的权利大着呢。” “我前不久不是成婚了嘛,我这夫郎你也知道,秦王府的娇贵人儿,能不能帮我问问,我和我夫郎单独一链行不行,看看需要多少银子。” 小五脸上倒是没见着为难之色,使银子换链条的不在少数,只是两人一链,得让头儿将备用的铁链拿出一条来。 “十两银子,我帮你办妥,你放心,我没多要钱,别的人换链条都是这个价。” “那哪能不放心,咱俩谁跟谁啊,这往后日子长了,咱就事论事哈,你的人情我记着,这十两给你头儿,这两个银锞子是咱姐俩的交情,切莫推辞。” 吴小五接过钱,不一会儿就拿了条铁链过来,带着她去寻秦池佑。 却见到秦池佑被推搡在地,另一人制住了他的手,身上的中衣都差点被扒开,同一链条的一人手里拿着树枝,眼里闪着奇异的光,眼看就要往他脸上划去。 秦池佑呢,他手里还死死抓住野菜团子。 孟月晚的眼圈立马就红了,冲上去一脚踢开他身上那人,用力太猛,反倒把秦池佑拉着拖了一下。她直接把铁链给拽断了,将他手里的野菜团子扔在地上,抱着人就走了。 吴小五只能给她善后,用新链子锁着那四个人,把扯断的铁链偏长的那截取过来,绑她们两个也足够了。 她把水囊的水倒出来一些,打湿包袱撕出来的布片,仔细地擦拭他的脸,又给他擦手。 “以后我不离开你,乖乖跟在我身边。” “别……气……我……没……事……”每说一个字他的喉咙就像是是刀割一样疼,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半点看不出来。 “你的声音怎么回事?喉咙受伤了?昨晚到底是怎么了?对,你少说话,等你舒服了再说给我听。先睡一觉好不好,喉咙受伤,吞咽炊饼太硬了,我做点宣软的给你吃。” “能……咽……别……麻烦……” “别说话了别说话了,靠着这竹子,休息一下,中午一个时辰休整,时间够的。” 看着孟月晚小心翼翼,如珍似宝的模样,他心里本来还记着她在监狱里的话,那些密密麻麻的疼痛就这样消弭了。但他知道,他并不能帮上什么忙,除了听话让她安心。 又花银子弄了个双耳陶锅,两只陶碗,和一袋子米,小五领着孟月晚去河边打水了。 “晚姐儿,你给的银子多,其实只要不出官差守的范围,都可以走动的,我打了招呼了。砍柴刀虽不能放在你那,但往后用不用另给钱了。” “小五,真的谢谢你……”孟月晚是真的对这个仗义的姑娘有几分好感了,她话还没说完,吴小五一溜烟的跑了。 秦池佑那张脸实在太出尘,配上他这傲然无双的气质,即使一身囚服,也难掩绝色之姿。小五不去看顾两分,还真担心惹来麻烦。 她心里也有一些忧虑,这样出众,仅凭原主这一把非于常人的力气可护得住?看来那道门的秘籍得抓紧修炼起来。 一两银子一千文,大家被抓都在深更半夜,就算携带也多是银票,面额大,也不可能露面了还能找零什么的。 在牢狱里就被压榨过一轮了,好点的首饰发冠都被薅走了,几个尚义的好友送行可能偷偷塞一丁点,亲家撇关系还来不及,也有牵挂着偷偷打点一点的。 所以身负巨款的,很可能极少数,比如搭上马车的族长和几位族老。再比如她。 她要先烧水,把水囊灌满,再熬粥。生了火,秦池佑就在周围捡柴火,孟月晚也就随他去了。她打来一小捆柴,让秦池佑看着火。 空间里食材很多,厨房里能吃的她都收了。她砍了竹子坐在一旁破竹篾,秦池佑好奇的盯着她,似乎没想到她还会这个。 孟月晚挑眉一笑:“我会的多着呢!” 她爸爸在她八岁就因为赌六合彩,被追债的逼着喝了农药,妈妈疯了两年也坠河淹死了,自此之后,她就是吃百家饭。 村子里的人大多用同情怜悯的眼光待她,但那又怎样呢?因为善良可爱的村子里的人,她才有机会长大,有机会成为这小山村唯一的大学生。 竹篾如果要更耐用,需要煮一下,如果要顺滑不扎手,还要过刀门等一系列的步骤,但她没这个条件,不一会儿,细嫩的手就划出好几道血痕,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等粥熬好,她把空间的肉糜放进去,河边摘的野葱扔进去一些,比炊饼好得多。 “我……来……女子下厨……会被……笑话……”秦池佑虽然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但让她这样事无巨细的照顾着,心里总觉得自己的确是累赘。 她们所处女子队列的最前端,的确很多女人看过来,嘲讽之色溢于言表。 孟月晚嗤笑一声:“管别人做什么,我这叫可持续发展,一切眼睛看到的都能成为锅里的美味,咱一路吃到北疆去,花不了几个钱。她们笑我,等她们钱花光了,看她们天天吃糠咽菜,还能不能嘲笑我这个厨艺技能。” 囤物资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她有一个花一个,天天买炊饼吃,那是过不长久的。 第17章 只要没道德就绑架不了我 “晚妹,你的粥熬好了吗?”孟佳茹的铁链上还串着孟母孟襄,两位庶姨母都不是武将也串在这里,另一个是十岁的庶妹孟平燕。 “唔,煮好了的呀,我家池佑喝饱了,都去水边洗碗了呢!”孟月晚手里活不停,正在打背篓的围身,粥她喝了一点,主要是她不喝秦池佑也不喝,她算是明白了,秦池佑就是个倔的。 孟佳茹:“咳……母亲这两日吃饼吃多了,有些上火,你那粥正好给母亲用些。” 孟月晚笑笑:“按理说,孝敬母亲是女儿应该的,只是母亲之上有祖母祖父,还有几位姨母姨父……这我这罐子就这么大点,也不够分啊!既然上火了,稍后去采些去火的野菜煮一煮,如何?” 孟母脸色霎时间就暗沉下来,旁边的两位庶姨母笑得幸灾乐祸的,一个还忍不住开口:“女大不由娘啊,好不容易尚娶了秦王家的宝贝疙瘩,可不得捧在手里,哪里还认得你这母亲。” 孟月晚手里的筐已经有一定高度了,试着背了下,调整调整,马上要收口了。 她嘴里回应到:“姨母笑得如此开怀,我还以为你家女儿也娶了高门公子。瞧我……倒忘了堂姐高门够不着,低的不愿要,官府给配的是不?姨母自个儿也是做女儿的,有没有去关怀关怀哀恸的祖母?我虽自幼被送在庄子里长大,不是祖母惦记将我接了族学里,现在尚且还不懂什么礼仪孝悌呢。我做孙女的,却也送了碗粥过去,姨母可不能买了鸡蛋自个儿吃,也得拿出来长辈先补补身子是不?” 庶姨母不自在的用袖子遮了遮怀里的鸡蛋,孟母板着脸:“不孝女,如此牙尖嘴利,自己喝肉糜粥,长辈说两句还说不得了?” “说得说得,”孟月晚将手上不小心扎进去的竹篾毛边清理了一下,继续收口,“母亲,女儿也高低得说两句,牢里你们先领了炊饼吃得欢,我家池佑差点就喝那馊水也没人说给我俩一个饼。丑话说前头,往后嘛,这各自顾着各自的命就好了,别来讨没趣,气坏了身子自己难受。还有啊,不要用道德来绑架我,我没那玩意儿,你们也奈我不何!” 孟佳茹气急:“晚妹,怎可如此对母亲说话……你一向敬重母亲,别糊涂……” 孟月晚凉凉的看她一眼:“姐姐,我阿父的银子这些年让你们充了不少门面,可千万别迷了眼啊。如今还在充大头,给姨母买这买那的,提醒你啊,得认准自己的母亲才是。我从前不计较不是我不记得,总归是孝敬母亲也是我做女儿的心意,以后别来要这要那的,不然可别怪我揪着前头的不放了。行了行了,没啥事了吧,没了就回自己的地头歇歇吧,下午还要赶路呢!我手上活儿多,就不招呼你们了。” 孟月晚起身,看见秦池佑正端着锅碗回来,几人面色难看的走了。 孟佳茹更是气的厉害,眼珠子骨碌碌的转,这个庶妹,肯定有不少私房,不说前头买扇子的一万两,归宁的那对夜光珠,就说秦王世女给的那一大包盘缠,就足够叫人眼馋心热。不然孟月晚妻君二人怎么可能自在行走。 可是晚妹变了,不好哄了,往日里最渴望母亲的看重,母亲一个眼神就能将她巴巴地捧上所有,如今…… 孟佳茹眼神深邃,看着那谪仙模样的人儿,心里的心思万转千回。 孟平燕垂首,嘴角拉起一个凉薄的弧度,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能阻止得了嫡姐么,受其指示不得不做一些非她本意的事,也可以原谅她吧,毕竟自己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大多数人都还认不清形势,依旧活在虚无缥缈的富贵乡里,还以自己是名门之后,开国功勋之族而傲然。 可鞭子抽在身上了疼起来是真真切切的,所以最初这段时间,官差会打得格外狠些。 路上掉队的,闹事儿的,脾气格外执拗的,甚至官差看不惯的! “池佑,你歇歇,还有半个时辰呢!我去竹林子里转转。” 秦池佑心疼的给她的手挑了竹刺,心里头又胀又酸,她面上不显,指不定疼成什么样子。 这人明明烫着嘴了,都疼得满眼泪花的,软语让他吹吹,现在为了让自己喝口粥,添了这么多炊具,哈哈要做背篓来装。 也许……她说得对,如果只她一人,她定然能过得上好,但他不能放她一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竹林子可是孟月晚从小猎食最多的地方,十多岁的时候也不好意思总去别家吃饭,就去竹林子里掏竹鼠洞,用鲜嫩肥大的竹鼠去换几斤米。 《本草纲目》就曾记载,“竹鼠,肉味甘,补中益气,解毒。” 竹林里找竹鼠容易找到,当年新生的嫩竹子下头容易有,找到拱起的土包,洞口的土手就能扒拉走,很明显。 孟月晚掏了一个窝,也费了半个多小时,母的竹鼠逮了,大概两斤多,公的肚子大得很,还收了几只幼崽。 见能放进空间里头就扔了进去,被子被放顶上去了,这怀孕的和小宝宝就放进了那个放被子的大木箱子里。 母的去河边给杀了,毕竟晚上休整的地方还不知道有没有河。 就神奇,动物也是有蛋蛋的那方生崽子的吗,她扒拉着看了好几眼。 竹笋也挖了十多头,扔进了空间里头,才冒尖的竹笋,鲜嫩一绝。 反正给了钱,只要她在视线范围内,官兵也不多说。 孟月晚看到了一小片刚冒出头的白术,仔细辨别了一下,的确是白术没错。野蒜子,野葱也都挖了几丛,抽空再种在空间里。 空间里的东西都能随意依着自己的想法移动,偏偏那黑色泥土是半点动不了。 她时时关注空间里头的东西,那些采的植物,好像放进去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一点都没蔫。 最后煮了十颗鸡蛋,给祖母祖父一半,剩下下午可以垫垫肚子,毕竟两人中午只喝了粥,肯定受不住。 第18章 苟一苟活到九十九 太阳快落山了,队伍又在一处竹林子里修整。 大徽朝的国都在南边,这里没有悬崖峭壁的“天梯石栈”,倒是这竹林是一片又一片。 晚上是没有食物发的,饿?那就花钱,比中午的吃食高几倍。 瞧瞧可持续发展的理念是多么重要,比女子那面皮可实际得多。 “来,喝点马齿苋煮的水,已经放凉了。” 秦池佑点头,孟月晚捏了捏他的手指,他反握住,红了耳尖。 小两口之间的氛围温馨有爱,她低声温柔地说着后面的规划:“听小五说,这条大育河得走半个月,后面肯定还有河,我今晚编几个鱼篓子,以后咱也有鱼有肉,盐我也让小五给我弄了些。” 秦池佑摇摇头:“你……的……手……不吃……鱼……” 看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她心里很不舒服,这人即使身陷囹圄,一身狼狈,也依旧姿态闲雅,可他本不该受这罪。 从背篓里取出水囊递给他,她又开始忙活了。 孟月晚活动时间多了很多,尤其去抓竹鼠,两个多小时,她掏了三四个洞,亏得有一把好力气和空间作弊,不然竹鼠那打洞的深度一天能掏一个洞就是不错了。 天色彻底暗下来,她砍了竹子就拖着回了自己的地头,然后去寻了小五。 “小五啊,这是我抓的野物,看着像大老鼠,实际上它只吃竹子和草根,爱干净着呢,特好吃。这两只杀好了,你和你老大一人一只吧,打打牙祭。” 吴小五没立即接过竹鼠肉,转而说道:“跟我来,你也认识认识头儿吧!头儿姓张,别人都叫她大张头,你也这么叫就成。她看着不好惹,但是个面冷心热的,瞧那些还抱着奶娃娃的,就是我头儿吩咐单独押解,不作催促呢!” “哈哈,那我今日托你的福,得见大张头跟前说话了。” “晚姐儿,你真的变化大!这样好,这样真好,瞧瞧那些人,还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动不动就‘尔等小小官差……’,尔你大爷啊尔等尔等,越是傲着的,越是整得狠,事儿多得很……” 孟月晚笑盈盈的听着小五倒苦水,但大张头并不乐意见她,孟月晚倒是结识了她亲妹子,小张,是个活泼玩性大的,也是个无肉不欢的,立马就让人拿竹鼠去炖了。 把抓到的竹鼠送去那里两只,煮了一只,还有三只两三斤重的母鼠,公鼠和幼崽都放在木箱子里。 空间里头的东西的确是进去什么样出来就怎么样,她看了看那几只竹鼠在借来的篓子里啃着新鲜的竹笋。 还有那些白术野蒜头,和刚放进去一个样。竹鼠的皮毛上好,细腻光滑又爱干净,现在没有硝水,处理不了,就囤放在空间里。这一路到北方,要走到十月初,没有御寒的毛皮衣物人得冻死。 囤东西嘛,就什么都得防患于未然。南方二月春,野外能吃的能用的东西太多了,她如鱼得水。 秦池佑喝了口水,惊讶看着她:“……甜。” 孟佳茹点头:“嘘,别声张,找到了一窝泥蜂子,没多少不够分。” 泥蜂筑蜂巢在泥土里,蜂包不大,四五扇蜜,用竹筒装着。 竹篾子处理了两捆,吃过饭了也没闲着,一直砍竹子破篾片,编鱼篓子。 围着火堆,秦池佑心里满是庆幸,庆幸妻主还是那样温柔可爱!心里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猜想,越发清晰笃定! 天色暗了下来,秦池佑给祖母祖父送过去了一大碗竹鼠炖竹笋,才回来吃。 肉用葱蒜的水腌制过,焯水后炖的,秦池佑很喜欢这滑嫩的肉质,吃了不少。 孟佳茹眯眼看着秦池佑谦谦有礼,在人群里行走,即使天色昏暗,也在人群里脱颖而出,吸引着女人们的目光。她突然一笑,手里的炊饼一口一口用力撕咬,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里的月似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整片竹林都被笼罩着,幽沉而静谧,偶有几声虫鸣,交织着低低的呜咽声,平添几分寒凉! 孟月晚看着旁边一点一点的脑袋,她好笑的让秦池佑拿着先睡,他难得没有反驳,挨着她躺在铺好的厚厚的竹叶上。 她把锯好的竹节,装了水,泡上切成块状的木薯,泡了几十个竹节。看着空间里头成人手臂长的木薯,心里安心了很多。 现在这个时候没人吃这个有毒的根茎,南方野生的木薯山地灌木里到处都是。 可惜每天休息的时间有限,不然她能挖更多。 其他人早就呼呼大睡了,孟月晚也想睡,的确是极累的。但她还要打坐,很快进入那种虚无的状态,只感受得到每一次脉冲的振动……周而复始…… 这一次,有几颗微弱的莹莹绿点在她每一次呼吸中,融入她所凝神关注的任脉穴位中…… 又一次累极,再没有半分精力凝神,便环着秦池佑沉沉睡去。 那些莹莹绿点像好奇的小孩,自发沿着经脉,在任督脉络里的穴位上冲击,随着主人一呼一吸,一些神秘“精气”开始残留! 直至天明,那些绿光才欢快的回了空间,隐匿起来不见踪影! 流放路上的第一日就这样,在众人的疲累中过去,但往后精疲力尽只会是常态,路上的变数也会同意料之中一样艰险,但她孟氏一族,别无退路,退即是死! 破晓时分,锣鼓喧天,新的一天开始——二月初九。 如厕,朝食,过后便是启程。 孟月晚一两银子,小五多给了她两个炊饼,说是大张头吩咐的。目前来看,大张头还算可结交,总归有利无害。 她给秦池佑蒸了一碗红糖蛋羹,折了柳条教他洁牙。想着每日要用,干脆折了柳枝放在空间里,趁着如厕的功夫,插进了黑色土壤里。 秦池佑太过显眼,即使身着褐麻囚衣,头戴廉价木冠,举手投足间依旧是风流雅致,自成一派好景色! 他总是被多方注目,虽然让孟月晚与有荣焉,但在流放路上情景中,可不太妙。秦池佑自然注意到,便把包袱灰布撕了,遮了脸! 第19章 咱女人流血不流泪 孟月晚两人被小五捆着腰,并没绑着手,就跟着队伍走了。携带的东西背在背篓里,背篓上面还有个横绑着的大鱼篓。 小五在她们这队队伍最后头抽了几鞭子,骂了一顿,又跑前头:“晚姐儿,你那妹妹只怕活不长咯!” 孟月晚第一反应是那个十岁的庶妹,心中没啥感触,她就是孟佳茹的狗腿子,使阴招很是在行。 虽说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她还真没有以德报怨的精神,也完全没有同情怜悯的心思。 就跟孟家出事一样,像一个看客,只要不牵累我,怎样都好。只是如今多了一人牵挂,那便是秦池佑。 给祖母祖父送些吃的,完全是为了堵住孟母那些人,难得纠缠,另一个原因,祖母也算得上是“孟月晚”的救命稻草,略略帮下以报恩情。 现在听到小五说这话,心里毫无涟漪。都不如今早,她看见空间里昨晚种下去嫩苗,一个晚上就蹿高一大截的情绪波动大。 所以孟月晚只淡淡说了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秦池佑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思忖,其实妻主看起来没心没肺,很好拿捏,其实反之,她心里有主意得很! 小五感慨道:“谁说不是呢,那么小的奶娃娃,哭着跟猫儿似的,今天早上小张姐悄悄说,她阿父现在都还没奶水呢!啧啧,你祖母一大家子是最先问罪的,那是分文没有啊。这娃娃,我看熬不过今日。” 孟月晚突然想起来了,是那个被多番查探的孩子。现在祖母一大家子的注意力都在完全没有求生欲的祖父身上,倒忽略了这个孩子。 “我最小的那个堂妹?中午我能去看看她吗?”虽然听完小五的话,秦池佑便悄悄捏了她的手指,但她自己的直觉也告诉她,这个娃娃不能有事。 “那自然可以,要我说,这铁链都没必要绑着你,反正也没用,”小五此刻想到她徒手轻易地拽断链条,还是觉得震惊,“对了,小张姐说昨晚的肉很好吃,今天想同你一起去捉竹鼠呢!” “中午晚上都可以抓的。” 两人笑聊了几句,小五越发感慨这晚姐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真是时事弄人!她又舞着鞭子,跑到队伍后头去敦促了。 走了一上午,片刻不停,又在最前头的缘故,步伐要更快。 秦池佑真的有些扛不住,腿疼是其次,更疼的地方是脚掌,脚底火辣辣的,每走一步更是挠心的疼。 虽然他不吭声,脸上也没有表情,但半个时辰后他还是逐渐慢下来了。 孟月晚立马便抱起他赶路,惹来一声惊呼,他挣扎着:“妻…主…放…放我下来…” “少说话,养养嗓子,”她将怀里的人往上抬了抬,“别乱动,看不清路了,仔细摔了。昨天不是见识过我的力气了?嘻嘻,你这身轻如燕的,我单手都能抱起你。” “会…累…” “不会,”她贴近耳边低声说道,“美人在怀,我更有力道。” 成功的将人逗得耳根通红,孟月晚顿觉身心舒畅,爽朗的笑声在压抑和苦痛的人群里十分突兀。 胸腔在耳畔振动,秦池佑看着眸子明亮的孟月晚,这就是他的妻主啊,豁达洒脱,永远有一股鲜活得令人神往的气息…… 孟月晚可太爱这种仙人坠凡的模样了,搁谁谁不迷糊啊,忍不住啄了他的唇。 他又羞又怒:“胡…胡闹…怎…怎可…” “哎哟喂,知道了知道了,白日不可晚上可嘛,这不是美色惑人心智嘛,尽量哈,以后尽量克制……” 两人你侬我侬的,走了很长一段路,奈何他一定要下来,孟月晚只能遗憾放人。 实话实说,她就是想贴贴,不愿放人下来,抱着人走一点压力没有,除了手臂长时间不动有些酸胀之外。 中午她这头架起陶锅,水都烧开了,后面的队伍才陆陆续续的赶上来。 孟月晚看见了那群抱着娃娃的郎君们,各个面色惨白,精疲力尽的模样,像姨母的侍人这般刚生产的还有两三个,着实是凄惨。 孟月晚又买了两只碗和一个大陶锅,舀出滚烫的水杀杀,便兑了一碗蜂蜜水:“池佑,这水端去给那最后一个抱着娃娃的男子,让他想法子给娃娃喂一点,剩下的务必喝了。” 秦池佑挑眉,悄声说:“这孩子……要保……” 孟月晚闻言,各种可能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又听他说:“妻主……有法子……是不是?” 还不待她细问,人已经送水去了! 孟月晚索性不再胡思乱想,琢磨着中午的吃食,木薯切小块泡的,野生的毒性大,还是泡两天再吃吧。 厨房收的物资其实不多,粮食干果居多,上好的金盏燕窝,这么精贵的东西拿出来没法解释。 府里新鲜的食材都是当天有专人送来,那肉糜还是秦池佑特意做好,准备第二日一大早给她煮粥喝的。 挑来挑去,黑豆黄豆各泡了一竹筒子。 中午是做不了了,大锅先炒个笋片,再炖肉菜,小锅煮粥。 这里的人更爱喝糖粥,白砂糖红糖那真是两个小瓷缸满满的,红糖补血,还是喝红糖红枣米粥吧,对两个男子都好。 秦池佑给那男子送吃食,她自然就是给祖母那边送了碗炖菜,肉也是舀得多多的。 “小晚,还是你聪明啊,这细水长流的,别人大把大把的钱如流水花出去,你这是打算长远啊。美人相伴,一路吃到北疆,日子可美!”孟芳珂坐在她身边打趣道。 嫡脉这一支的女子几乎人人戴着重枷,起码三四十斤重,才一日半,那脖颈处便磨破了皮,鲜肉森森。 孟月晚鬼使神差的问:“疼不疼?” 孟芳珂一怔,从收押这几天,无人不在唾骂尸骨未寒的舅舅,甚至休整时,绕了道都要来吐几口唾沫。 这妹妹一声轻问,那满眼都是好奇,似乎真的就是单纯想知道戴枷锁疼不疼。她眼里没有一丝怨恨和怜悯,让孟芳珂心里有几分奇怪的滋味。 无所谓挥挥手:“痛什么痛?咱女人流血不流泪,这点磋磨,还不够小娘我塞牙缝呢!有本事再加个二十斤,我一样潇洒轻快……” 孟芳华翻了个白眼,用木枷撞了她一下:“呵!” “嘶,”这一撞,拉着脖颈那块皮肉,更疼了。 孟月晚哈哈大笑,“咕咕”,这姐妹俩肚子叫起来,一日只吃两个野菜团子,戴重枷走五十里,谁能不饿? 孟月晚就当没听见,取了碗就走了。 孟芳珂嘀咕:“真是狠心的丫头!还怪有意思!” 她又巴巴地凑上去问祖父,手艺怎么样,好不好吃,有没有放盐……也没人阻止她卖丑,祖母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苦痛常人不能解,分分注意力也是好的。 孟芳华沉稳得多,她自小少女老成,和双胎姐姐完全不同,实在做不出讨巧卖乖这样的事情! 第20章 被惦记上 几根竹片给做成密合的竹面,用火灼烧便可弯曲,带到河边,扔进空间里。 再把木箱子里的竹鼠们放进墙角搭的竹栏围墙里,嘿,她没想错,这些家伙们动不了黑土。 反倒是排泄物都不见了,泥土竟是食物链顶端。 箱子里脏兮兮的,趁无人在水里洗了下,又放空间里了,还派得上用场。 河边溜达溜达,找了一丛野生姜,还是刚冒头的嫩芽,找了一丛小蓟大蓟,这野菜涩口难吃,但止血消炎有奇效。 “哎哟,晚姐儿,可算找到你了,快快快,跟我来,小张姐找你很久了勒!”小五跑得气喘吁吁的,可见找了一圈了,她一直蹲在草堆里,小五再找不到人的确是要急坏了。 孟月晚手里拿着抓着两把蒲公英嫩芽,就被拽了过来,只见一个一米八几的女子,身着衙役服饰,侧间别着一把长刀,一手搭在刀把上,一手抚着下巴,眉目间有几分大张头的影子。 被小张打量的对象,真是自家亲亲夫君,小张身后的一官差只差没流口水了,目光满是侵略性上下打量:“日日……在后头……没想前面竟有这等绝色……小张……咱这趟差事,值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值了啊!” 秦池佑正在大陶锅中洗刷碗筷,闻言只是厌恶地皱眉,今时不同往日,他不能给妻主惹麻烦,刚刚吃了午食,实在大意了,急忙用布面遮脸。 那官差见状就想上去扯了那碍眼的灰布,小张一肘子顶在身后那人的肚子上:“你敢乱来,我告诉我姐。孟家嫡支的人也敢瞎叫唤,我看你是不想呆了。” 那人赔笑:“别别别,我老孙就是一张破嘴,你知道的,我肯定不敢。我们这不是来找那抓耗子的人么?” 小张哼道:“算你识趣,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我姐可交代得明明白白,净整事儿!” 老孙低下头,眼中闪过怨毒,连忙附和:“是是是,不惹事儿,心里有数,有数……” 小五尴尬笑笑:“晚姐儿别见气,小张姐不是那种人的,她挺正派的。” 孟月晚现在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但现在形势如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不得不暂时忍下这口气。 把背篓放下来,笑呵呵的! “这位是小张官人吧,果然丰神俊朗,我把野菜放放,这就带你去抓竹鼠……”她转过头,装作为难看向老孙,“这些小技巧也是我生存的路子,您看这位……” 小张高抬下巴:“老孙,去队里看守。” “是是是,这就去,这就去。”老孙临走还不忘看秦池佑,握紧拳头,这人,她一定要得到。今日在这囚犯面前落了脸子,都给我等着,孟月晚是吧,我要当着你的面骑在他身上快活…… 不远处的孟佳茹看着这几人,眼里闪过诡谲的光,笑得更加温柔良善,看得孟平燕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孟月晚也将老孙神色瞧了个清楚,她眼睛笑得眯起来,走在一米八几的小张和比她高半个头的小五中间,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没人能对这样长相娇媚,笑容甜美,进退有度,还风趣幽默的小娘子生出不好的心思。 而这位甜美的孟月晚呢,满心眼子都是暗戳戳的想整人,一个押解官差断了腿脚,那还怎么押解,是吧? 她可不是一个心善的人,十二岁差点被邻居大汉强了时,她怎么做的来着? 先伏低做小,趁机断了那人第三条腿,绑了石块给人丢水塘里了,可惜她年纪不大,力气小,丢完人天都快亮了。也是那人运气好,被人捞了起来,后来那人见了她就绕道走。 既然抓竹鼠,孟月晚就耐心的教小张和小五两人识别洞口鼓包,有了铁质工具的加成,虽然挖的快了,但效率远没有她直接收进空间快。 收也有距离,实验多次,用竹条比划,大约两米内的都是没问题的,唯一的就是要她的手接触地面。 小张小五哼哧哼哧的挖洞,她继续找鼓包,找了几窝竹鼠直接收进空间,给她俩两个窝就够她们挖个把小时的了。 意外的是,孟月晚掏了个兔子洞,收了一窝兔子,也和竹鼠养在一处算了。 又挖了芒草根和不少嫩笋,苜宿草也挖了好一大把。 “啊哈哈哈,那里那里,快还有一只,要跑了。”小张手里提着一只,叫小五去抓逃窜的另一只。 “哎哟喂,怎么这么笨,不快逃还挖洞。” “天爷,这玩意还会爬树,往竹枝攀了。” 竹鼠就是这样蠢萌,遇到事儿不赶紧拔腿逃走,一般急起来直接就地挖坑。 她们两个一共抓了三只,三只都被她换成了母的留在洞里的,她空间里还有好几只,怀孕的公鼠和小幼鼠还有不老少。 “小张姐,你们的我给你处理好了再送过去,放心,绝对不缺胳膊少腿的。” 主要是她舍不得那皮毛和内脏,她手脚麻利的剥皮,那些内脏也都没扔,用叶子包着堆在空间里,放鱼篓子里做诱饵很不错。 送了处理好的两只竹鼠,又挖了几根木薯泡起来,做好日期标记,锣声一响,她就迅速的起了鱼篓,鱼篓子里没多少货,就一些小鱼小虾,倒进陶锅里,赶紧和秦池佑收拾了起程。 牵着池佑的手,心思却都在空间上。 三乘三乘三,虽然有二十七个立方,但面积只有九个平方。 养了竹鼠兔子,大木箱子里放了泡着木薯的竹节、竹鼠内脏和竹鼠皮子,十一只处理好了的竹鼠肉,两竹筒子的泥窝蜂蜜。 还加上那十大箱子财宝,两大箱嫁妆,箱子顶上塞得满满当当的被褥,这些东西占了一大半,另一小半种的一些东西。 清点了物资,孟月晚看着噌噌往上长的植株,和一直吃喝拉撒不停歇,又长大了不少的竹鼠,心里很有安全感。 但还不够,以前在出租屋,她的食物在家待一年都绰绰有余,可惜死在外地的酒店里。 第21章 蛇毒不及人心 毕竟一千多号人,排队走,等后边的上来到休整地,全部安顿好,最前头的能多出半个小时来。 这双手平时养尊处优惯了,顾不上火辣辣得疼,走一会儿,强制抱一会儿秦池佑。 小张申请换了队列,现在同小五并排着走,两人一路话不断,傍晚休息的时候还坐在一起闲聊。 “哈哈哈哈哈哈哈,别说,小孟这手艺活还可以,这背篓也弄得像模像样的。” “那可不,晚姐儿天天抱着竹子去了,闲不得片刻功夫。” 小张对孟月晚挺好奇:“唉,你说,她就这么不得闲?这又趴着在找什么?” “她说听到了竹鸡叫,去找蛋了,竹鸡不知道又是什么鸡?” 孟月晚这边确实在找竹鸡,它的别名挺多。 边模仿公鸡叫边引它们出来,她可听到这丛林里不少竹鸡叫声,太熟悉太熟悉了。 两只母竹鸡打得你死我活的,她趴在旁边没动,悄悄靠近,两米一到,她立马就把两只鸡收到空间里了。 这时候还有机会抓群鸡,三月份进入繁殖期,那基本就是只能抓对鸡了,雄鸡在进入繁殖期会占地,自己领域里不能有别的雄鸡。 这个世界嘛,占地盘的是母鸡,下蛋的是公鸡。要是能抓几只公鸡就好了,鸡生蛋,蛋生鸡,源源不绝。 她没放弃,河边一带的灌木丛钻来钻去,头发都像是鸡窝一样。还真让她找着下蛋早的两窝,逮着了正在孵蛋的一只公鸡。 这一带灌木丛里的群鸡数量绝对不少,可惜她能力有限,就抓了七只,竹鸡蛋两窝共二十二个。 她在河边宰杀了四只,留着两公一母在空间里溜达,鸡窝里放着的蛋,两只公鸡看见,立马各卧上去继续孵蛋了。 孟月晚又采了些嫩菜芽芽喂鸡,挖了好几丛芒草根,这东西不管南北,到处都是,竹鼠吃了好养活。 拖着几根竹子回来,秦池佑已经做好了晚饭。 最好编个竹席子,睡地上又寒湿重;还要编个竹栏,把鸡给围起来。 看见头发乱七八糟的孟月晚,秦池佑笑出了声,孟月晚看呆了,真是笑一次就笑在心巴上,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被惊艳到。 秦池佑招了招手,让她坐在身前,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刚好能帮她挽发。 “头发油唧唧的,用梳子,别把你的手弄脏了。” “你现在……像……变戏法……”秦池佑双眸笑意未减,“糖……红枣……米……豆子……” “嘘嘘嘘,小点声,招来红眼病的就不好了,”依着孟佳茹的性子,不可能就这样罢手,后头肯定憋着什么大招,“都是小五的功劳,我就出些银子,什么都有,说不定你的燕窝都能给你弄来。” 一切物资推在官差那边,反正两拨人又不会对质,投喂夫郎她有成算! “省着……点……日子……长……”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夫君大人,在能力范围之内,咱还是要过好。哎哟,瞧你手巧的,一下子就给我弄好了。我家池佑啊,厨艺又好,又俊俏还贤惠,我离了你根本不行。” 又挨了一弹指,认命的被亲亲夫君差遣着去给祖母送吃食。 天边的残阳如血,夜幕悄然而至,孟月晚二人回到篝火处开始吃饭,匆匆扒了几碗,她想起来还没放鱼篓。 去看自己的背篓,却发现背篓上盖了包袱剩下的灰布,鱼篓子也解下来立在了一旁,有人动了她的东西! 不会是秦池佑,编篓的竹篾都是没处理过的,锋利而且扎手,她从来不许秦池佑触碰,要用什么都是她拿出来交给池佑的。 会是谁?孟佳茹么?还是孟平燕? 孟月晚从最底层挣扎过,她从不小觑人性的恶。况且在“孟月晚”的记忆里,作为一个旁观者,她清楚这姐妹俩肚子里一肚子坏水。 从来都是孟平燕坏得明目张胆,带着人欺负了“孟月晚”,孟佳茹又及时化解,小事化了,轻飘飘一笔带过,不仅得到阖府上下的好名声,还得到了“孟月晚”心中对最好的大姐的孺慕之情。 既往不咎不是她的风格,她向来喜欢风水轮流转,往死里转。 手按在边缘,却迟迟没揭开布盖,她余光看着那姐妹俩,她俩靠在一处歇息,似乎并没什么异常。 布料揭开,一条翠绿色的三角蛇头疾驰而来,她心猛然一跳,脑子比身体更快,一个照面将蛇收进了空间里。 是一条素有“蛇蝎美人,闪电杀手”的竹叶青,天气暖和起来,在林子里竹叶青最常见。现在的医疗条件,没有抗毒血清,被来上一口,不是致残就是致命。 天色彻底暗下来,孟月晚看不清那边姐妹俩的表情,但毒蛇蛰伏在暗处,总是要用棍子打一打才好。 把竹叶青在空间砸死,确认死透了之后取了出来,走到后面队列自家母亲休息的那一处。 她们没有生火,已经准备歇了的,看到这个不讨喜的女儿,孟母哼了一声,这孽障,最好别犯了什么事。 “母亲,孩儿只怕活不久了……”孟月晚声音低沉痛苦,手捂着的地方似乎鼓起了个大包,“孩儿……被蛇咬了……全……全身奇痛难忍……” “什么?”孟母大惊失色,毕竟也是亲生的女儿,虽然性格古怪拿不出手,她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掉,“咬哪里了?什么时候咬的?毒血可吸出来了?赶紧找人啊,看看有没有会医的……茹儿,你会说话,去帮你妹妹找一找,族里人这么多,肯定有会医术的……对了,找你祖母,她一定有法子……” 孟佳茹不动声色看了孟平燕一眼,声音不徐不急:“母亲莫慌,孩儿曾见过医师处理蛇毒,竹叶青之毒无药可解……处理及时,斩去一臂或可保命,现如今妹妹说全身剧痛,只怕……无力……无力回天啊……” 越说到后头,孟佳茹的声音越发沉痛,孟母连忙起身:“赶紧……去找祖母……快去……孽障……还不快去……” 孟月晚声冷如寒冬:“姐姐这未卜先知 的本事越发叫人佩服了,小妹何时说这咬人的蛇是竹叶青啊?” 孟母就是再蠢也反应过来了,但她更不愿意接受摆在面前的事实,呵斥道:“混账东西,还能是你姐姐捉来毒蛇害你不成?赶紧滚去你祖母那儿,或还有救,其他的且放一边。” 第22章 遇雨 孟佳茹丝毫不见惊慌,立马反应过来,人家是在炸她,低声笑着:“母亲别着急,我看妹妹并没有被蛇咬着。妹妹莫要多心,只你说全身剧痛,这一症状和竹叶青之毒吻合,我才脱口而出的。原来妹妹真是差点被竹叶青咬了啊?” “是,差那么一点,姐姐你失算了。”孟月晚把蛇往孟佳茹身上一扔,吓得她花容失色,随即冲上去就是一顿胖揍,几人拉都拉不住,也不敢把动静闹得太大,官差来了,抽上几鞭子可不好玩。 “妹妹不经吓的,一吓就爱发疯打人,姐姐多担待担待。哦,对了,妹妹最喜欢的就是姐姐了,如果真的不幸被咬,临死拉个垫背的,那一定非姐姐莫属。” 孟佳茹疼得半天爬不起来,孟平燕去拉她,被她扇了一耳光,眼神阴鸷吐出一口血沫:“废物!” 孟母似乎第一次见着一向温和的女儿,这样可怕,好像下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人吞了,她嗫嗫喏喏,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孟平燕已经习以为常,孟母欺软怕硬,孟佳茹暴虐无常,她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做那把刀子,就能过一段好日子。 秦池佑知道了她揍人的前因后果,后怕不已,若是真的被咬……不敢深想,他没法接受那个意外。 让他静静地抱了许久,孟月晚一直柔声安慰:“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嘛,狗咬我一口我都得追上去咬几口的,哪能叫她讨得了好。暴力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解气啊。咱以后得更加小心。” 秦池佑是真不知道孟月晚那姐妹二人是怎么想的,孟月晚真有个三长两短,对她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孟佳茹是真没想让孟月晚好好活着的,如果孟月晚没了,那秦王打点的人脉和留下的钱财,只需要稍微照顾照顾秦池佑,那些东西就是囊中之物了。 即使秦池佑已经为人夫,但他一朝成为遗鳏,自己还是可以收入房内的,那姿容气度,她想自己很愿意宠着他,她自信自己能比孟月晚做得更好。 夜里孟月晚也未松懈。 腹间中线所行为任脉,因与手三阴、足三阴及阴维脉交会,总任阴经,故称:\"阴脉之海\"。 背间正中所行督脉,因与手三阳足三阳及阳维脉交会,总督阳经,故称为\"阳脉之海\"。 所以中医有言:“任督二脉若通,则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通。” 随着更多的绿色荧光欢快的随着主人的注意力,在任督二脉间一个一个要穴游走,她慢慢察觉出一股微微的灼热感,正欲感知,又飘渺无踪,恍惚若错觉。 又一次累极而眠。 敲锣后,朝食、如厕至少需要个把小时准备,基本每天差不多七点起床,八点动身,十一点休息两个小时,下午一点动身晚上五点休息。 一天下来,七个小时在路上,大概可以走五十多里路,一个小时走七八里路,压力不大,主要是队伍长了,不然走个上十里也是可行的。 孟月晚取了鱼篓子,巴掌长的鲫鱼十多条,快速的刮鳞去内脏,鱼籽留着,放在清理出来的最上层和洗好的竹鼠肉、竹鸡肉放一块儿。 大河虾也有不老少,一股脑兜进竹筒里,装了三个竹筒放空间,备用的竹筒还有好几个。鱼篓扔一个空间里,一个留外头。 唯一的一条草鱼大一点,弄出来了给小张送过去,小张不大有兴致,她更喜欢竹鼠肉。 南方的竹林中有不少低矮的杂草荆棘,灌木丛和竹林相生,地势也是沿着大育河这一带平坦,竹鼠这时候在南边可谓是泛滥成灾,它们的破坏性太大了,又繁衍飞快,所以小张可以吃很多天的竹鼠肉。 孟月晚细细查看竹节,竹节上有竖条洞的,枯黄的小竹子,砍了几根,掏了里头的竹虫,洒在养了竹鸡的那一边围栏里。 想着竹鸡能饱餐一顿了,便把找到的几根竹节都砍了,将虫子扔进空间。 竹虫很营养,南方人都知道,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下得了嘴的。 这东西,若那抱着孩子的一群人下得了嘴,出奶水的日子肯定会提前。 路上不过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她们碰上了第一场春雨,这之后便是春雨不断的两个月了。 雨势不大,队伍还在行走,但淋久了也得湿透。不过也给孟月晚提了个醒,雨具要备起来。 这个时代是有雨衣的,斗笠蓑衣是普通百姓家的用具,贵族用的雨具都是油布做的斗篷和雨披。 孟月晚心里琢磨着,路上其实有很多棕树,那棕毛叶就是做蓑衣的材料,还能做千层布鞋。 中午没有休息时间,天色不好,大张头要求众人赶路,去山庙里待着。 太祖皇帝在位时,大兴庙宇,全国遍布,那些出家人占良田,大兴土木,民不聊生。 当今圣上费了很多功夫,才遏制了寺庙的发展,大力打压,还田归民,就有不少寺庙给荒废了下来。 “最近的庙在半山处,离这里有十几里,抓紧赶路,别在野外碰上暴雨。” “大雨来了,快快,跑起来。” 鞭子挥得霹雳啪啦,春雷滚滚,豆大的雨打得人肉疼,身上的伤口多,淋雨容易感染。 孟佳茹可受了大罪,连带她这队人都挨了不少鞭子。 快两点钟的时候,众人跑进了寺庙,寺庙很大,一千多人待在大厅里也不挤,一尊十多米高的悲悯的菩萨望着芸芸众生,众生皆苦。 菩萨也苦,那身上坑坑洼洼,明显是外头的金衣被扒了去。 后头还带个小院子,前檐后廊都能待人,她来得很早,占了佛侧面比较隐蔽的一块地,洒扫一番就很不错。 众人都湿透了,官差有斗笠,情况略微好些。 女人们直接脱掉外衣,只剩个贴身背心,在那里“嘶嘶嘶”的拧干水。 男人们只恨不能把自己眼睛挖掉,捂的捂,躲的躲,看得女人们一阵怪笑。 官兵们见怪不怪,生了火,庙里头没有柴火,孟月晚出去弄些树木来烧。 “池佑,在这里面坐着别出来。” “好,你快些……当心……着凉……” 第23章 富贵险中求 大雨下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来,雨势变小,后来还出了太阳,夕阳西下,斑驳的阳光打在绿叶上,所有植物都拼命吮吸的大自然的甘露,茁壮生长。 雨停了,各个挂锁链的囚犯一队一队出去找柴火,二三十个人坐一个大圈,也生了不少火堆。 孟月晚全身湿透,极不舒服,但要多囤些柴火,春雨过后,夜里肯定温度不高,晚上够烧一晚上才好。 她又拖了几根砍的大樟树,枝叶都被那些男子捡了去,她只要了树干,这个味道也能驱蚊虫。 想着大张姐说这庙里只怕要呆两三天,她又去砍了几根大树,依旧是去枝叶。 然后她又出去了。 小张现在总爱关注孟月晚:“她真闲不住,说什么看到了皂荚树,不是瞧着地段不对,她像是出来春游来了。” “可不是,有口吃的都不错了,还要皂荚洗澡不成?” 大张笑骂:“行了行了,一群懒货,人家勤快还编排人,夜里火别熄了,这山里可不太平,去年有狼群,头两年还有野猪,要是碰上大虫,那就不好对付了。” 背篓里装了一背篓皂荚,黑色干扁的皂荚很多都在去年冬天掉了,但树上还有大半,毕竟这才刚回暖,连不少树都没换上春装呢! 干脆就拔了树,其余的皂荚也都折了枝条放进空间,有时间慢慢摘,皂角米可是难得的珍品食材。 那边正讨论着,孟月晚这边也是遇到了麻烦。刚刚清理完树干方的皂荚刺,双手把皂荚树拔起来的,她也没觉得特别吃力。 三五头大野猪带着一群小猪仔子拱食,闻到陌生人的气息立马就冲了过来,好在她反应快,躲进了空间。 那野猪愣住了,哼哧哼哧几声,又开始拱食,其他野猪和猪仔都往这边过来。 她的空间是从哪里进去从哪里出来,这样自己几乎是被野猪群给包圆了。仔细数了数,五头大的,八头稍微小一些的,也都是挺大的猪崽子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富贵险中求,她对自己的力气有一定的认识了,瞬移进出,带回一头野猪,一拳下去,野猪头凹了进去,这头野猪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没了呼吸。 突然出现一次,又消失,野猪也是受了惊,往别处去拱食,孟月晚取出新鲜的竹笋四五头,不一会儿它们又闻着味儿过来了。 如法炮制,她第二头第三头第四头处理得很有技巧。半大的野猪崽子也是全部丧命,看着一地的尸体,她回空间把半人高的木薯拔了,把葱蒜拔了,清理出来一块地,直接一摞码放到顶了。 留了一头野猪崽子,把皂荚刺都扎进它的头部,到时候说这野猪自己撞死的,应该有人信吧。 “晚姐儿?是你么?天快黑了,没遇上啥事儿吧?”孟月晚扛着一头小野猪,看见小五正在廊下张望。 “没啥事,小五,快来搭把手。” 她背着背篓扛着猪崽子,飞快的从后山跑下来。 “这是野猪?你去打野猪去了?” “凑巧碰上了个落单的猪崽子,不然我哪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快快快,扛进来,小张姐!小张姐!” 庙宇中一下子沸腾起来,人群里沸沸扬扬,都想来看看。 官兵一声呵斥,就像在烧红的锅里浇了一瓢冷水,大家怕挨鞭子,只敢低声咕哝。 坐在最门口的是孟清这几个武将,她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那野猪崽子,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孟月晚,孟月晚很淡定,让官差她们处理这野猪,自己去找夫郎了。 秦池佑自然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紧张起身,拉着她:“可有受伤?太冒进了!” “别担心,就一小猪仔子,不然我肯定跑了。我要了一个猪心和板油,肉应该也会分一条,可烧水了?” “烧了,快换洗。” “无妨,不差这一会儿。” 孟月晚找小五借两个提水的水桶,把自己的麻衣和中衣在后院打了井水搓洗了一番,就穿着吊带和大裤衩回到火堆旁,在外头搭了个半人多高的架子,挂上。 “池佑,你的衣服脱下来。” “不妥,我离火堆近些,可......可以烘干。” 面对着穿着大裤衩和一件吊带的孟月晚,外面人声不绝,就隔着一层衣物搭的架子,就像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样,秦池佑简直连头也不敢抬。 孟月晚真的哭笑不得,明明在床上他挺大胆子,而且比起外头那些光着膀子的女子,她还算体面的啊。 不由失笑道:“别害怕,我守在这里,不叫人进来。快呀,不然我都要着凉了。” 秦池佑眉头紧皱,似乎特别为难,最后看着头发尽湿透的月晚,还是脱了囚衣。 孟月晚将包袱的最后一块布片扔在木桶温水里,往温水里头揉了皂荚,泡沫随着水波摇荡。另一桶热水是干净的清水,清洗泡沫。 “池佑,先用热水洗个头发,再擦洗擦洗身体。”孟月晚将他的囚衣挂在架子上,站着烘自己洗过的中衣,看着外头,免得真有人闯来这里。 贴身的中衣都是月白真丝的料子,触感细腻丝滑,上面绣了祥云纹,是他亲手给她做的。 她翻了下最后从卧室收的那一堆小物,应当是有针线盒子的,再不济嫁妆里也必然会有。 布料也有,但是陪嫁的东西他应该比较清楚吧,拿出来怎么解释啊! 等他洗完,头发绞个半干,她手上这件中衣也差不多了,秦池佑坐在木头上,上半身不着片缕,整个人紧绷着,她笑道:“先穿我的中衣,鞋袜都要脱了,洗了再穿,会舒服很多,反正都湿透了。” 秦池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嘴唇微张,男子足不可示与她人,这是贞洁,可他就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没得商量,必须换,不然就让我冷死吧。” 他抿了抿唇,视死如归的脱了长裤,在桶里用皂荚清洗了下,裤衩说什么也不脱。 一双玉白的足,几个大血泡特别显眼,洗了袜子晾在一旁,手里拿着长裤。 …… 第24章 初显被托付 秦池佑实在为难,既不想妻主离开,又担心她穿得少真着凉,心事重重,差点将裤子给烧了。 好在都很薄,半干他就赶紧给套上了。有了更加刺激的经历,身着中衣长裤,里头挂空挡,他也能淡定的洗了大裤衩,坐在火堆旁烘裤衩,还催着她赶紧用热水洗洗。 架子上两套囚衣,一套中衣长裤,往火堆那块靠了靠,她提了两桶水出去了。 返回来取了陶锅里的开水,孟月晚到后院水井那边洗了个头,又取了一次热水淋洗了一番。 “你们瞅瞅,这家伙怎么像儿郎似的,一点都没有女子气概。” “可不是,我家夫郎都没这么娇气,淋个雨还要把全身上下都洗一遍。” “干你甚事,”小五对孟月晚多有维护,“这肉可是那郎里郎气的小女人扛回来的,你们可别吃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五姐,我们就是磨磨嘴皮子,干活干活,哈哈,早点炖上肉早点吃一口。” 一行人忙活起来,等一条精瘦的肉十来斤,一个猪心和一板猪油送过来的时候,孟月晚已经烘干头发,穿着洗净干燥的吊带裤衩,正在烘自己的中衣中裤了。 大陶锅里的木薯刚开始煮上,满满一陶锅。 肉是大张亲自送来的,免不了要和大张姐寒暄几句,大张确实有点不好意思:“那群不懂事儿的,一股脑把好肉都煮了,就剩下这柴的,你看这事儿办的……” “没事,我们就爱吃瘦肉。” “这哪能有人爱吃瘦肉的,实在对不住,我给你把猪心灌水洗干净了,整个猪油都在这里的,另外补给你一罐子盐,还给你捎过来把切菜的家伙。” “大张姐也太客气了,都是自家姐妹,别这样见外呀。” “该咱谢谢你,不然哪天天吃肉,难怪小妹对你上心,整天三句不离嘴的,有本事。” 把猪心用野蒜子野葱生姜的水腌制一会,片一些瘦肉片,也放一块儿腌制。 猪心改个刀,皂荚刺洗干净插满整个猪心,加几片生姜和一勺粗盐用小陶锅炖煮。 那边肉都吃到尾声了,这猪心才炖好,最后把薄薄的肉片下进去,把猪心捞上来切片,取出皂荚刺,撒上一把葱花,一人一碗,别提多鲜香了。 配上暄软粉糯的木薯,真是特别满足。 还没吃上两口,秦池佑端着碗盛了一大碗猪心和汤,给孟清送过去。 “我去送,中午就吃了个饼子,晚上弄到这时候才吃,你先吃着。” 秦池佑把烘干的衣物叠好,并未先吃,他很享受与妻主一同吃饭的时光,食欲都会高涨些。 孟月晚穿过人群里,耳边有不停的斥骂声传来。 “狼心狗肺的东西!” “狗腿子!” “不知好歹!” “不知孝悌,不懂廉耻!” “蝇苟之辈!” “没有骨头!” 就差没有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无非就是因为那头野猪交给了大张姐她们,而官差是不会给犯人一口的。 可是就算孟月晚把野猪交给孟清或者孟母又能如何呢?她们一样汤都喝不到的呀。官兵又怎么会允许肉落到犯人手里的事情发生? 孟月晚充耳不闻,径直走向孟清,自家便宜母亲她也没管,那就是个性子极为懦弱自私的女人,她才不想管。 “那野猪是你用拳头打死的吧!”孟清 那如苍鹰般的眼神扫过孟月晚,让她有些胆寒,这是年轻时坑杀过敌军俘虏两万人的狠辣将领。 “是又如何?” “那说你徒手扯断铁链也所传不虚咯!” “没错。” “从前怎么没见你这样有力气?” “我阿父亡故前有个奶父跟着的,他不许我露出端倪。”可惜那个奶父也在回府之后,被主君寻了理由发卖了。 孟清点点头不再多言,和老伴一起吃起食物来。 孟知义:“这两日倒是疏忽了寒衣和我那刚出生的幺女,你祖父情况一直不大好,他们多亏了你顾念几分,你是姨母的恩人。” “姨母言重了,不过是一些吃食,其他的也没帮得上。” “行了,都是自家人,”孟清把碗给老伴拿着,摆摆手继续说道,“月晚啊,你比你母亲倒是强多了,寒衣和那小崽子不能有事。如果把他二人托付给你,你可有把握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孟月晚诧异的看着祖母,这样看着她,沧桑的脸庞沟壑纵横,脖颈上一圈已经血肉模糊,一双混浊的虎眼中篝火明明灭灭,一头糟乱的发才几日便银白了一半。 孟月晚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词,风烛残年! 她老了!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无端多了几分心疼,鼻尖一酸。 原主珍藏的记忆里那个坐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大将军,现在已经老了! 那个会把自己扔的高高的,大笑的女人已经老了! 孟月晚别过头掐了自己一把,迅速清醒:“没把握,不会,不接,不照顾,吃完了没,吃完了我还要去吃呢。” 孟清见她避之不及,哈哈大笑:“死了也同你没干系,左右是她的命数,但是你若答应了,我便送你三件礼物如何?” “不如何,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礼物。况且我对你的礼物并不感兴趣,走了,明早给你送吃的来。” 旁边的孟芳珂简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祖母向来严苛,不苟言笑,从小众姐妹就生活在祖母的淫威之下,战战兢兢。 现在竟有人敢讨价还价,不,应该是单方面完全掌握主动权。她撞了撞身侧的姐姐:“这妹妹勇啊!” 孟芳华难得赞同一次:“勇气可嘉!” 回到自己的小地盘,穿上衣裤,吃喝过后,全身暖洋洋的,孟月晚才觉着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熬了猪油,秦池佑便在她身边沉沉睡了。 孟佳茹阴恻恻的看着那边的火光,又看向官差里的老孙,和自己的母亲低声耳语。 打坐前,孟月晚想到孟清那脓肿的伤口,如今淋了雨,只怕更加严重,年纪大了,身体免疫力各方面都没有年轻人强。 明天如果还下大雨,在此停留,就可以想法子处理一下。 第25章 内修外达 多思无益,看着秦池佑恬淡的睡颜,孟月晚也闭上眼,开始练功。 这一次的灼热感更加明显,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查看第二幅图。 “医者云人有四海——水谷之海为胃,十二经之海即冲脉,气之海即檀中,髓之海脑者是也。” “武者言:冲脉即五脏六腑之海,主脏腑气血,精气相随,循环往复。通带脉,环腰周,约束纵行。内息不断,生机不绝,气机相生,任督自行。” 也不是很难懂,却说真明白吧,她也不敢打包票,照着图练是没错的,也就是说身体是一个立体循环的载体,现在才通了一半,另一半按照线路连起来,就能…… 就能看第三张图了! 有了任督二脉的疏通,这图再练起来就快多了。 二月十一,早上锣声响起,孟月晚惊醒,外面天色熹微,竟坐了一夜。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并不觉得很累,反而神清气爽,感觉自己精力充沛。 就很迷,真的有武功?就像电视里的那样飞来飞去,一掌过去地动山摇? 秦池佑也很迷,自家妻主一大早就呆坐着傻笑,他探出手摸摸她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 她扣住池佑的手,笑得明媚:“外头在下大雨,只怕是不能赶路的,生火,咱早上吃葱油煎饼。” 空间里前天种的葱结了葱籽,只好拔了,葱籽又撒了一片,昨天刚种的嫩苗苗,也发得一大丛,拔了洗净。 柳枝条长得有她一般高了,小蓟和大蓟都成熟了,把种子放进一个竹筒里,这几株够用了。 把大陶锅里的猪油倒进竹筒,捆在一起,一张张葱油饼出锅,泛着奇香,有些太打眼了。 果然就有小孩跪在跟前连连磕头,哭得肝肠寸断:“我们饿得不行了,在牢里几天就饿着,在这样下去,我们姐妹都要没命了。” “本来就是你们这支连带了我们受罪,现在自己有吃有喝,不管我们死活了。” “就是就是,还有脸吃独食,祸头子吃独食。” 她只煎了六个饼子,可是眼前跪了十多个小孩,秦池佑拿着饼迟迟下不去嘴,孟月晚本不想理会,但这个事情这次不杜绝,一定会层出不穷。 也不是只有她一人吃得好,昨天的肉族里有人花了钱吃了,怎不见人去讨要,日日买炊饼的人那么多,怎没人讨要,无非就是欺软怕硬。 孟月晚大声唤来小五,有人闹事,一通狐假虎威,鞭子有没有真抽到人她也顾不上,得声势厉害些,才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你这巴巴地送两张饼来,就是为了知道有没有飞檐走壁的功夫?”孟清撕下一小块递给孟芳珂,笑得像只老狐狸。 “这不是自小仰慕祖母大将军的威名么,就随便聊聊,呵呵,随便聊聊。” 孟清话头一转:“你当真不要那三个礼物?你想知道的,礼物其一便是了。” 孟月晚坐直了身体:“真的?” “我一把年纪了,骗你做甚?” 孟月晚犹豫这笔买卖的可行性:“他们父子自己出事的就不能赖我,生病什么的问题要也管不到,顶多管口吃的,成不?” “自然,我说过,生死自有命数嘛。” “行,我现在就去把人弄来。” 花了十个小银锞子,把人带到秦池佑身边坐着,递给他一方布和针线盒子,这块布是她把被子的内衬给撕下来的软棉布。 “池佑,寒衣往后带着娃娃同我们一起哈,也可以给你做个伴。这步给孩子做尿片,还能给咱做两件换洗的里衣。” 秦池佑当然没有意见,温和的招呼寒衣,烧热水,给娃娃洗个澡,也算洗三了。 的确大人小孩都一股味道,尿了洗都没法洗,拉了也只能用树叶草草擦一擦,寒衣抱着孩子很不好意思。 孟月晚赶紧去取礼物去了,还带上了一坨绿色的糊糊,给老太太把脖子处理一下。 这老太太一把年纪还没个十几岁的娃娃会享受,谁能想到国之首将,她的中衣竟然用的棉布。 “费这工夫做甚,又死不了,”孟清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很欣慰,“这三个礼物嘛,你先取这枚鱼纹墨玉环,这玉环便是你寻的那飞檐走壁的内家功夫的主人。咱孟家凭的是筋骨招式,属于外家功夫之流,练出来不比那内门弱,何况你那一把力气,莫要浪费了。” “就不能内外兼修?”明明她秘籍上就是说内修外达,方为上乘啊。 孟月晚把黑色的戒指反反复复看来看去,也没有什么玄机。 那触感和色泽,到和前世她手腕上那个镯子类似! “年纪不大,心倒不小,你堂姐们自幼习武,如今也不过半吊子,”孟清上下扫了孟月晚一眼,“你这都十六了,还是个弱鸡崽子的体格,还想内外兼修?内修需要功法,乱来是要经脉逆流,或死或瘫。还要心志纯一的天赋,缺一不可。” 孟芳珂又凑上来:“好妹妹,内修固然听起来很不错,实际上千百年也不见得出个奇才,咱孟家的功夫呢,一招一式皆是杀敌的好法门,容易练成。我可以勉勉强强教你几招,你那饼子给我几张怎样?” “我年纪大了,习不动习不动。”孟月晚连连摆手。 “这第二个礼物嘛,是一个消息,你生父来自富阳镇的大户华家,颇有些富贵。官差不出六日必会上富阳补给,富阳南来北往的商户多,官差也会带些物产销去北边。你自己想法子跟去,到东街的回春堂把这玉环给那掌柜的看一眼,自能取到第三件礼物。” 这么复杂?还神秘兮兮的,她心里怂怂的,没卷入什么阴谋里吧……有些意踌躇……但武功一事实在诱惑太大…… 可孟知义听完自家母亲的话,眼睛瞪的像铜锣,就那样不可置信的望着孟清,孟清点了点头,闭上眼不再多言。 孟知义嘴唇翕动,后又抓住孟清的手,声音低沉,饱含心酸和凄凉:“母亲!” 孟清却摆了摆手,满脸的疲惫:“我老啦,你们自个去奔吧!” 孟知义见母亲这般,便把头埋在膝盖间,像一头受伤的孤狼,默默自己舔舐伤口。心中悲凉,那玉环以及母亲所言第三件信物,如同嘱托后事一般,令人心神不安。 孟月晚把孟清的脖子和手都敷上药,拿着碗就走了,这里的后续她都一概不知。 第26章 行善得生机 回到小窝,寒衣正在给娃娃包布片,她一来,寒衣立马起身,坐立难安的样子让她也有几分尴尬。 她只好接过孩子,早产的孩子小小的一团,惹人怜爱,孟月晚不由得声音都放轻了问:“可有奶水了?” 寒衣脸爆红,孟月晚也猛然发觉,自己这样问太失礼,就像一个男的问别人的老婆有没有奶,问题这人辈分上还大自己的……我去,这样一想,更是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秦池佑走过来,接过孩子:“妻主向来不拘小节,多是关心则乱了。” 寒衣点头应是,这两人都是自己晚辈,也没那么拘束了。 孟月晚也舒了口气,言多必失,她就只适合干活。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天色依旧很暗,电闪雷鸣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雨。 但雨势一旦变小,大张头也是会催促着赶路,延误了时间抵达安县,她们也要一同问责。 三人坐着一处小空间,孟月晚很不自在,她油炸了一碗竹虫,本来想看看孟清她们能不能吃得下,也算是物有所值,寒衣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我能不能尝尝……” “当然可以,你不怕的话,其实这个真的很营养。” 天知道,搁现代要吃这都得高价买呀! 她又问秦池佑,美男子表示吃不来,他正在努力缝制两人的裤衩。行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寒衣一连吃了几个,眼里满是笑意,小声说道:“酥香脆口,很好吃!” “寒衣,你们那几个有娃娃的,咳咳……如果他们不害怕,这个对孩子是很好的……” 寒衣明白她的意思,立马道谢,端着碗里的竹虫去问了。 他们既然被单独锁开,妻主没理会,多半是不受宠或者是生的男孩。 女人们有些钱财的,自然先紧着自己,待嫡子女们可能尚好几分,毕竟她们秉持的是只要自己活着,以后多的是人给你生孩子。 像孟月晚这样会下厨,抱着夫郎走的,那就女人里的奇葩了。 很快寒衣就拿着光碗回来了,孟月晚见状也是很开心,安利的美食有人认可。 她正打算看看空间里头还有多少竹虫,突然目瞪口呆……手上的碗被她掰成了几块…… “松手……快松开……”耳边传来秦池佑焦急的声音。 她回过神,失态地抱着秦池佑狂亲……又被他推开狗头……在原地蹦哒不止……魔幻的笑声震耳欲聋…… “到底发生何事?”秦池佑气息不稳的拾起掉在地上的布,重新找到缝了一半的裤衩,无奈问道。 “没……没事……就是突然很开心。” 怎么能够不开心呀,空间本来是三乘以三的立方格,可是旁边多了一个一立方的小格子,虽然多出的部分很小,但说明这是个成长型的空间啊。 刚才做了什么? 给那些人送了竹虫? 善,生机在善门! 是的,行善积德!她不过是看不得那些孩子就这样活活饿死,稍作帮助而已,竟然得到如此厚报,实在惭愧。 孟月晚把空间里的竹虫都取出来,十几个竹节里的虫子有半锅,一点一点的过热油炸,放一边冷却后再过第二次油,会更加酥脆,撒上一点点盐,味道更不错。 和池佑打了声招呼,又找大张头借了雨披出去了,自愿给她们官差送柴火。 大张头也是没有二话同意了,都不担心她跑了,这里荒山野岭,没有舆图,跑了也是被野兽吃掉的命。 没有户籍,加上逃犯上报通缉,连山民都不敢收留她,连坐之罪可不是开玩笑呢! 留下的族人,必受牵连的就是她最亲近之人,所以大张头不担心人跑了。 孟月晚正兴奋,多出来的一立方还不知道种些什么好! 生姜已经叶子发黄了,根茎粗壮,挖出来都是成熟的老姜了。姜块按芽点分开,种了一小排,剩下的生姜可以煮鱼吃。 斧头砍了几棵枯树,虽也湿透了,总没有刺眼睛的烟。 送了柴火再出去,就去了竹林。 生了虫的竹子是长不大的,竹子发黄,有虫眼,天气好时可以摇晃判断虫子聚集在哪一节,下雨天里面水多,干脆砍了回头还能烧。 一捆二十多根细竹,空间里还放了一大捆,又取了一只处理过的竹鼠,回了就给小张送过去了。 小张哪有不开心的,昨天的野猪还没吃完,又有嫩滑的竹鼠。 看着自家妻主前前后后的忙着,一身湿气,斟酌片刻,秦池佑还是开口提醒:“妻主还是为了那些孩子找的?以后日日如此么?” 孟月晚想着反正有空间,其实也不是特别难吧,不在意的点点头:“反正也是闲着,那些奶娃娃也怪可怜的。” “佑并未说你帮人有错,但与人为善也要讲究法子,”秦池佑将手上的四条裤衩一一叠好,又开始和寒衣一起裁布给孩子做尿片,“升米恩斗米仇,时日一长,他们便会认为这是应当的。他日一旦断了赠予,反而招来怨愤。” 寒衣的孩子很乖巧,哭也是猫儿似的呜咽几声,有奶喝立马就不哭了,平时睡觉也不闹人。 因此寒衣也有时间帮着做点活儿:“池佑说的对,今日他们感激涕零,因为饿了几天,实在是孩子饿不得了,时间长了的话,恐怕真的会变成池佑说的那样。” “那池佑可有什么好法子,我听你的。” “妻主不是想做千层底布鞋嘛,针线和布都有,之前所言那棕皮是何物看能不能寻来,浆糊也不难做,让他们做些活作为交换,是否更妥,妻主觉着呢?”他的眼神深邃沉静,声音温润如水,孟月晚随口一说的话,他竟然记得这样清楚。 “嘻嘻,听你的。我这就去剥棕毛叶,后山上好多棕树来着。” 孟月晚出去前,又去后院打了两桶水来,洗好的小米和红枣,熬粥另一口陶锅中半锅都是洗干净的野猪肉和木薯,食材交给池佑之后,又出门了。 第27章 暗处的人不少 此处滞留了三天,直到二月十三日上午才破云开雾,重新起程。 春汛雨大,河水涨了太多,沿着大育河的官道被淹了,只能绕一截山路。 途径小山村时,孟月晚抓住机会,停留了半小时,在唯一的一座青砖瓦房的人家,用半头野猪肉换了柴刀、浴桶、土布、石磨、和一些种子。 甚至还有一斗粮种,她稻子抓了一把,各类豆子抓了些,还有糯米高粱之类的,很多谷物现代都不常见,她其实都认不全。 沿路出的蘑菇实在诱人,孟月晚又撺掇了小张,两人一路捡捡停停,直到中午休整,她们才随着最后一支队伍 上来。 孟月晚二人已经穿上了新布鞋,用原来的长靴做的鞋面,现在秦池佑已经烧好了火,在等着她的背篓,不然没东西下锅。 山涧之间,溪水泠泠作响,汇聚成山脚下这一条小河,河中水草横行,河岸绿草茵茵,微风里满是草木清香,野花点缀在这片草地上……好一派鸟语花香的春光,好一片踏春的山景…… 众人带着枷锁铁链,实在没有心思想着这些,只有孟月晚。 她把蘑菇各种类型留了一朵在空间后,其余的洗干净,剁了两只竹鸡,大米洗干净,食材都送给秦池佑之后,她就没影了。 在河边挖了小株的桑葚树,采了大捧野花送给池佑,河边放了鱼篓,四处寻找能吃 的植物留种。 除了树一类的,菜和作物基本上两三天能收一茬,种下去需要她亲力亲为,拔出来一个意念,一粒土都带不出来。 有了寒衣和尚佑忙里忙外,孟月晚腾出来的时间更多了,中午快出发的时候就编了两个篮子,竹篾子都是处理好囤在空间里的,编篮子快得很。 一个大的给孩子睡觉用,还能背在后头,寒衣爱不释手。 一个小一些放两人的衣物,以及孩子的尿片,带盖子的那种,很精致。 晚上却发生了一件令人后怕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孟月晚交给池佑的蘑菇被人动了手脚,里头掺了毒蘑菇,有多毒呢,少量就死人的那种! “母亲,这是我熬的小鸡炖蘑菇,你和大姐吃些。实在对不住啊,大姐,头两天差点被蛇咬了那事,是我不对,给你赔罪了,还望姐姐莫和妹妹计较!” 孟月晚一脸歉意,一半小锅的小鸡炖蘑菇都端了过去,孟佳茹冷哼一声:“以后莫要发疯了,若是没有秦王打点,你的日子现在是什么光景心里没数吗?” 孟佳茹这些日子憋屈坏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数落了十几分钟,直到孟月晚见着她们把一锅子都吃完了,端着锅回。 秦池佑眼神专注而凝重,在地上写了三个词,因为这锅汤,原本走的三方——孟月晚二人,那些孩子的阿父,祖母和祖父! 必然是极其熟悉她们的食物走向,排除了孟佳茹,那么针对孩子或者孟清,可能性更大! 秦池佑仔细回忆了一遍,从洗蘑菇,到走到火堆附近,中间空白的部分是将蘑菇放在一旁准备下锅的那段时间。 查证不了! 暗处有人盯着孟家,可能还不止一波人! 秦池佑捻了捻那挑出来的毒蘑菇,实在防不胜防,只好说道:“静观其变!小心行事!” 孟月晚:“咱们得分散些,出其不意,固定的流水线,更容易让人得手。” 族里一千多人,需要帮助的老人幼儿必然不少,她说不定还能长长空间的领地。 给祖母换了药,给祖父送了一双千层底布鞋,又把一碗肉递过去。 “行了,你的心意我有数,也不必日日送,餐餐送来,自己吃吧。” 祖母祖父二人神色黯然,实在没什么胃口。 “哼!” 孟知义在旁边一声冷哼,姨母在这里馋的流口水呢,狠心的崽子! “我没什么心意,煮多了不吃完也浪费了,”瞧着姨母那气鼓鼓的模样,孟月晚心里好笑,又说,“反正不给你送也是便宜了别人,剩的饭菜不好带着走。有的吃,多吃几口,我们也吃不上的时候,那可就顾不得您二老了。” 孟月晚心里有了危机感,入夜就开始静坐,这五天,她一次又一次确认灼热感,与越发汹涌的气感,不再像开始那样激动。 “冲、任、督三脉,一源三束,皆络带脉。精化为气,气化为神。” 每日呼吸间,已经可以自发通过吐纳运气,真气在运转中附上,此为修炼内功。 要变作内力,还需要进入到下个阶段,要将这股精气留存下来,气海越宽,则真气内力越高。 一个人的经脉和身体本身,决定了上限,所谓外修内达,就是要不断改变身体素质,提高上限。 上丹田顶门百会主神,中丹田胸口膻中主气,下丹田小腹会阴主精。 这三处要穴,就是存气之主,孟月晚目前是能做到存气这一步。 然而当她依着提示,存气成功之后 ,翻看下一章,就只有八个字:“导气归墟,返璞归真。” 再后头,就是一张张的草药图片,一百多种,有常见的,也有她根本不认识的。甚至连炮制药材的方法都有,“泡药浴,归墟里。” 上中下三处丹田,就好比是三个蓄水水库,而导气归墟,就是要将身体的经脉,变成宽阔的河流,形成一个循环水域。 通过一个人的脉搏,能断定此人有没有修习内功,但返璞归真,则难以分辨,只会觉得这个人脉搏强劲一些。 五天便能存气,这天赋,就算是两百年前的暗门的老祖宗,也望尘莫及。 要知道,暗门可是当今世上,内门功夫最为强盛的门派,据闻皇室金乌卫所出死士,都是暗门的功法。 当然,除了空间生机之力的辅助,离不开孟月晚本身就是心志极其纯一之人,才能时刻保持全神贯注的状态,精气旺达! 孟月晚不知道自己的天赋如何,也不知道绿色荧光所起的作用,她只是想变强,就竭尽所能而已。 第28章 世家公子的缩影 早上水汽重,孟月晚吸吸鼻子,锣声一动,就睁开眼了。从秦池佑身上取了自己的囚衣穿好,径直找小五买了炊饼。 “堂姐,教我些拳脚功夫,日后你的伙食我一并包了如何?”孟月晚拿着十个炊饼,上门求助。 孟芳珂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又立马收敛几分:“咳咳……这个嘛,也得看你自己的根骨天赋了,太差了我可不教,难得费那功夫……” 孟芳华嗤笑出声,这锁着的五人,除了祖父不会功夫,小珂是最菜的那个,也不知道这孟月晚什么眼神! 孟芳珂不自在的在自家姐姐耳边讨饶:“姐,给点面子成不,待我回朝都,把青水湾桃林里的酒,都给你如何?” 孟芳华点头,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小珂自己就是天赋出众之人,要求自然高了些,晚妹妹一心想学功夫,就要不怕吃苦才好。” 这话她倒也不算骗人,孟芳珂悟性高,筋骨强,可惜太懒。 孟月晚躬身:“勤能补拙,天赋根骨我决定不了,但我一定勤勉律己,望姐姐不吝赐教。” 孟芳珂如果有尾巴,身后的尾巴肯定要飘起来:“咳……这也不是一朝一夕速成之事,先把那饼子给姐姐我尝几个,快快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芳华扶额,没眼看没眼看,正经不过两秒钟。 竹鸡蛋三个,煎成焦黄的蛋皮,下开水煮,汤色变得奶白奶白。 秦池佑把处理过虾线虾头的大河虾放进去,面粉小条放入,瘦肉切成薄片,快起锅时汤水里滚一下,最后加上一勺盐,撒些葱花就可以开动了。 食材都是头天晚上处理过的,做起来很快就可以吃。 “池佑的厨艺真是不错!”寒衣喝了一口汤。 “是妻主做了次,学着她那样来的。” “你家妻主难得!” 愿意庖厨的女子不多见,哪怕农户家也没有几个女子做饭的,更别说这流放路上,孟月晚为了夫郎吃口好的,那辛苦的模样。 孟月晚把事儿定了,才过来吃。 喝了口热乎乎的鲜汤:“哎呀,我家池佑这厨艺,真是没谁了!” 寒衣看着他红透的耳尖,面上依旧是端庄严肃,直摇头。 人人道他秦池佑“积如玉石,列如松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就是他这样的已经嫁人的内宅之人,都有所耳闻。 但秦池佑就是诸多贵族世家公子的缩影,这些贵族公子们便是这样,姿容气质皆乃人间极品,但多数克制自己,尤其是文官子弟,这公子的教养更严格,连床事都有不少条条框框。 这样喜怒不形于色,活在框子里头,往往在妻主那里得不到怜爱,所以贵族里头正夫受宠的很少。 要不是极为严苛的律法保护着这些正君夫郎的权益,只怕要出不少宠侍灭夫的孽事来。 二月十四,一行人终于出了山,重新回归到官道上。是夜,闻着熟悉的竹子香味,众人反而觉着心安,比山里头彻夜不能灭的篝火,和提心吊胆,平坦开阔的竹林更让人觉得安全。 孟月晚是更喜欢山里头,她能找到很多果树,这次便收获了枣子、山梨、桃子、和龙眼树。 桃树满树的桃花给种下了,枣树还很矮小,也给种了。山梨和龙眼树只能挤在空间,暂时没地方种下去。 孟月晚游走在人群里,有人背上鞭伤灌脓,她给了小蓟草;有人光着脚血肉模糊,她量了尺寸让那些奶娃的有事可做;有人求着官差去树林,为了身侧孩子换个饼子…… 更多的是吃不上饼的人,已经吃了七天的菜团子,每日徒步走五十里,时间久了身体是吃不消的。 这一次,她买了四十多个炊饼,都给了出去,只有回到秦池佑身边,她才心有余力去动脑子。 等近了篝火才发现,那里立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那张脸叫孟月晚一阵恍然,如刀削般的脸刚棱冷硬,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剑眉斜飞,浑身蓄满爆发力,罕见的一八八少年啊。 黑色的高领长袍遮住了修长的脖子,长袍上已然有不少补丁,但这依旧不让他有半分逊色,这是帅得极具攻击性的大帅比,禁欲而诱人。 孟月晚揉了揉眼睛,天哪,丢人丢到异世了不是,可是这谁扛得住,谁懂啊。 她只是看太多柔弱的男孩纸,一下子被外头的野狗子夺了心神,差点三观跟着五官跑了! “不知道小子能否唤你一声月晚妹妹。” “啊,不必不必,直接叫我孟月晚就是了。” “刚刚我的提议,月……月晚如何考虑的?” “额……不好意思,刚刚没听清,劳烦你再……再说一回。”孟月晚心想,这人声音也好听。 “呵呵……”他低笑一声,捏着袖子的手也放开了,神色放松了几分,“我叫孟宴之,这么晚寻你是想问你下回打猎可否带我一个,我打过狍子野猪,也有幸猎得过一头幼虎,不敢说攀比老猎户,也有几分心得,保管不会给你拖后腿。每次所得我只需一斤熟肉,能不能成?” “额……”她再三警醒,不能被美色迷惑,“这事情问我没有用啊,得问大张头,她同意才好说。” “大张同意了,叫我问你,你同意便可同行,我单独行动不行。” “啊,”她很是诧异,大张还是原则比较强的,除了大笔的金钱,还有什么能让她松口,想着也就问了出来,“大张怎么可能松口?” “我……给她妹妹做小侍。” “什么?你给小张做小侍?”她声音抬高,我的天,这么一极品美男小张那憨货收了? “呵,是我弟弟,”孟宴之脸上勾起一抹极为讽刺的笑,“我这身段比不少女子还魁梧,面容刚硬,哪有女子看得上我这种的?我的妻主,只怕是明年二十岁生辰之后,官府定夺罢了。届时,若被分配的妻主退回,就去军营讨生活……军营里……也总归是活着……” 流放之人,生育司都是没资格进的。 第29章 人生百态 好吧,这张脸和这个身材在这个世界,可能真的挺难被认可吧。 设身处地的想,就像在现代世界,让一个普通的男人娶一个一米九的中性女人,多数男人是不乐意的。那是根深蒂固的偏见,对中性的偏见。 可她……她喜欢这款唉,可惜没早些遇上。呸呸呸,这是什么海王发言,往自家亲亲夫君身边靠了靠,多吸吸贤良淑德的美好品质! 沉默……只有竹子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火堆里跳跃,孟宴之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袖子将手腕勒出血痕他也浑然不觉…… 为什么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说这些……这样难堪……狼狈的他低下头。 刚刚……刚刚是错觉吗……那眼里的赞叹和欣赏……明明没有一丝嫌弃憎恶…… 他暗自观察过这女子许久了,每次族老无不唾弃她不务正业,所作所为非大女子之风,丢女人的脸。 可是他相信,这里所有的男子,没有一个不嫉妒那个叫秦池佑的……他……他是不敢嫉妒的,他凭什么呢?多少有几分羡慕罢了,就像一个永远不可能的梦…… “可以带你去啊,不过猎物可以按劳分配,哪能每次就一斤肉,那也太亏了。一般我逮竹鼠,都在中午和晚上太阳落山那阵子,你可以来找我。嗯?孟宴之?喂?宴之?” 叫了几声,那人总算抬头看过来:“那就说定了,下次劳烦带我一个,我先走了。” 孟宴之几乎是落荒而逃。 孟月晚迅速翻篇,转过头,和自家的池佑讨论一下,后头怎么安排能帮更多族人。 孟月晚说了半天,秦池佑一个字没听进去。他还沉浸在自己陌生的情绪里,无法理解自己胸膛里那处的隐隐作痛。 刚刚妻主眼里的惊艳与喜爱,他看得清清楚楚。 高大的男子和娇小的女子,这两个受尽世人嘲讽的词,在他们并肩谈笑的那一瞬间,竟然变得如此生动美好。 妻主脸上最常见的笑容,变得那样刺目,酸涩和疼痛一点一点浸染着他,毛骨悚然地弥漫到全身心,他觉得自己陌生得像身体里住进了另一个自己。 寒衣叹气,不要太过动情啊,这个世道,男子没有这样的倚仗。这无情的世道里,深情只能被辜负,即使那人是体贴入微,无男子不称道的孟月晚。 可她是女子,是女子便不可能长情,亦不可能专情。 所以寒衣始终觉得,孟月晚这样的人是劫难,是这世道里男子的劫难。她能轻而易举的得到真心,一旦抽身,女子皆能全身而退,对男子而言便是生不如死!女之耽兮,犹可说也。士之耽兮,不可说也。 “池佑,嗨,池佑,你怎么也发起呆来,可有什么好对策?” 寒衣接过话:“族里男子占七成,只怕不是那样容易施以援手的。” 秦池佑思绪渐渐回笼:“人生百态苦最多,男子立世尤甚之!” 孟月晚以为自己的描述吓着他了,连忙拉着他的手安抚:“我不会让你这样可怜的,若我们有了孩子,孩子就是我们俩的小宝贝,你还是我的大宝贝。别怕别怕哈……” 光想想,秦池佑一身狼狈的抱着孩子,满目疮痍,像破布娃娃般被命运磋磨……她绝对不能忍,这可是秦池佑啊,又不是王宝钏……她也不是薛仁贵。 可是命运爱弄多情人,被推着往前走,你无法料到后面的路。而我们,也终将在这一路的颠沛流离中面目全非。 一语成谶,秦池佑他…… 第二日一大早,孟宴之在锣声响起之前,就已经过来了,身上的囚衣就像一件短卦,太不合身了。 “早上没时间打猎的,不用这么早等在这里,还不如多睡一会。” 那人只杵在一旁,也不做声,也不离开。孟月晚只好递过去一根柳枝,她三个都在洁牙,也不好装看不见。 空间里果然又长了一个一立方的小格子,她心里也没有太大波动。 蒲松龄在《聊斋志异》里言:“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 孟月晚是不认同的,她的确是带着目的去为善,但结果是的的确确帮助了一些人。 空间里的竹鸡早就孵出来了,所以开销很大啊。还有一群竹鼠崽子要养,兔子也踹上了崽子,芒草和苜宿一天就能收一大片,兔子够吃,竹鼠只需要补充些竹笋就是了。 背篓里取出食材,鸡蛋和面粉,交给秦池佑:“那我就去砍几节竹虫回来吧。” 秦池佑第一次不情愿,洗手作羹汤,妻主每每吃得开怀,他都能感觉到极其满足的愉悦感。现在,妻主身后多了个孟宴之,他不安。 寒衣心思细腻,放下孩子,接过食材。 孟月晚无从察觉,倒不是她迟钝,这仅仅一个照面,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她砍着竹节:“这种发黄的小竹一般都有竹虫,这上头有虫眼呢。你怕不怕?” 孟月晚把竹节里的白花花的虫子倒进陶罐里,孟宴之摇头,把掉在旁边的虫子都捡了进去。 呦呵,还真不怕啊,那她不行,手接触了心里发毛,掉地上的一般都直接收进空间里喂鸡的。 孟宴之很快找到了好几棵病竹,两人配合起来很快陶罐就装满了,这还是她转移了一半丢空间喂鸡了。 孟宴之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一起吃早餐,秦池佑摊的葱花鸡蛋饼,香味扑鼻,孟宴之认真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走了。 孟月晚拿了饼,给祖母堂姐她们送几张:“这人真是奇奇怪怪,池佑,要不是昨天晚上他说过话了,我都会觉得他是个哑巴。我的天,一早上真是一个字都没说唉,离奇!” 秦池佑不愿意她多出一丝心神关注那人,淡淡提醒:“再不去送饼,要启程了。” 孟月晚嘿嘿傻笑,一溜烟儿跑了。 中午孟月晚领着孟宴之,在灌木丛里下了几个木藤活套,她也学着下了套,铺了草屑,又撒了些竹虫。 两人在河边放了鱼篓,砍了几节细一些的很快就回了。 第30章 新技能 中午孟宴之以还未捕到猎物为由,拒绝留下吃饭,只用大树叶装了一大包炸好的竹虫,就走了。 竹虫分给帮忙做鞋子的那些男子,还捎回来两双鞋,一双给祖母的,一双是给自家那个便宜母亲的。 快启程时,她想着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套上猎物吧。 嗨,还真有,两人下了八个套子,套了三只肥嘟嘟的毛色靓丽的野鸡。 孟月晚悄悄丢了一只公的进空间,和竹鸡养在一起,可以下蛋。剩下两只,全给孟宴之好了,毕竟让她收获了这样一个实用的技能。 秦池佑见她乐呵了一下午,自己看着那乐滋滋的模样,却烦闷了一下午,在她抱着自己走的那一段路,他还是没忍住:“就这样高兴?前阵子抓的竹鸡和竹鼠,还有那野猪都没见你这样高兴。” 现在秦池佑的体力提高了不少,之前每日两次抱佳人的福利,现在都只有一次了,再过段时间,只怕一次都没了。 想想就忧郁,新婚燕尔的,才初尝那美好滋味,就被流放,心里的馋谁懂? 孟月晚将人往上抬了抬,亲亲,贴贴……做好挨骂的准备,竟然难得一次没被亲亲夫君骂,更乐了:“你不懂,之前那些都有作弊,总之不是我的真本事,可现在是我真正抓到的唉。真没想到,就几条虫子,几根藤蔓,踩踩点,啧啧,咱以后可以顿顿吃肉。” 实际上,现在也是顿顿吃肉。 秦池佑抿着唇,揽住她的脖子,将头埋进她的颈窝,一股淡淡的皂荚香味,这人爱干净得紧,日日在河边洗浴,招花引蝶。 他眸中沉沉,墨色翻涌,他宁愿每天吃野菜,也不愿意她二人日日一同进出。这话,他说不得,善妒是大忌。 可始终意难平,妻主望着那人时眼睛都是发亮的,她自己或许不曾察觉。 这样一个世人眼里丑陋无颜的男子,却比六皇子带给他的危机感强烈得多,他的直觉一向准得可怕。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晚上她没有心思去打猎,把两只野鸡留在秦池佑这里,如果孟宴之来寻,就说下次再约。 晚上做的油渣炒野蒜头,竹鸡炖木薯,米饭做的竹筒饭。 送去给祖母时,孟清问她富阳镇之行安排得如何,最迟明日晚间就能抵达富阳城门了,提醒她别忘了第三件礼物。 天知道,她都差点忘了这一茬。 空间里的肉这几天都消耗得差不多,除了野猪肉,扛着一头小野猪,找了小张和小五提前说了下自己的打算,在一阵欢呼里又见了大张头。 四人围坐在一处,孟月晚开门见山:“大张头,明天是要到富阳了吧,我这家底子小五是知道的,家父娘家就在富阳,富阳华家,我想着手里头也不宽绰了,路上时日还长,总不能吃白食。有没有法子,让我能一同随着采买队进城的?” 小张立马接过话头:“这有什么难的,还不是咱姐一句话的事。姐,别磨叽,小孟可是我好姐妹,哪一回的好东西不给你送点,可不能吃干抹净不认账啊。” “瞎咧咧什么,混账东西。”大张头笑骂道。 自家妹妹自小被她惯坏了,没一点心眼子,这回带她出来也是见见世面,小孟平时会做人,又是大将军那一支的。 大张头又说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该给的也得照规矩来,我也不是一言堂,手底下的姐妹也得讨生活。这押解的差事,哪个不是豁了身家讨来的,小孟,这打点的钱是省不了的,你手里头现下没有,见了华家的,事后也是要补上的。” “那是自然,这是肯定的,大张姐姐的好我记着呢,怎还能让你吃亏不成。只是不知道一般是个什么数,我也好找外家讨讨,姑母们多年不见,还不知道认不认我。” 小张顿时不乐意了,扯了扯自家姐姐的袖子:“也不用人人都分到吧,是不是?哎哟,姐,你就帮帮小孟,这光景,她上门去说不定还被当成打秋风的赶出来呢。小五一同,咱姐三,明天再带两个姐妹,采买也足够了,堵堵那两人的嘴五十两尽够了,姐~” 大张心里有几分唏嘘,这些贵人们如此境地,也只能靠着自己这样的小头目苟且讨生活。 她心里也清楚,这样的大家族,圣上没有一棍子打死,那也是她一个小人物招惹不起的,北疆起复的大官也不是没有,她自然愿意卖了个无关痛痒的情面。 这些年大张熬出来不容易,其中不落井下石就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初始两年,一众外出的姐妹,一年间死了十二个,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又怎会如此巧合,死的都是同一批押解衙役呢! 自那以后,她无端就规矩许多,钱可以拿,事儿也要办漂亮,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何况身侧的野猪还热乎着呢,没多加为难也就同意了。 到富阳镇城外修整,或者关入牢狱里,两种选择都是可行的。 官差们要在富阳镇待两天,采买东西顺便把一些东西出售,赚些差价。 两天啊,把想要买的东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十分期待,富阳镇是青州府最繁华的一个镇了。 “池佑,晚上睡觉警醒些,去如厕一定要寒衣陪着,我和祖母那边打了招呼的,有不长眼的来招惹你去找祖母。” “我都记下了,妻主,万事安危为重,别太露财,防人之心不可无。” “想要买些什么?我记记,给你捎来。” “带些棉布吧,黑色的布匹也带几尺。”妻主衣物换洗勤,多备一些。 妻郎俩都在对方的情境里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一些细节彼此仔细叮嘱,有商有量。 孟月晚恍然,真特么好像远行的妻子和家中的娇夫……我去……入乡随俗我最行。 大张头决定让队伍在城墙角下休息两天,一般路过城镇都是如此,要关入当地牢房特别麻烦,各种手续都很费事,干脆先办完自己的事情再递交文书,就可以立马出发了。 第31章 富阳镇名副其实 二月十七,天微微亮,她便换上了短褂子,和大张姐几人一同进城。 “大张姐放心,你们自去办事,我一定不瞎跑。” “对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时间你且记住,入城后分头行动,明日戌时务必到城门口来集合。” “我记得的,绝不误了时辰。” 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进钱庄——宝来钱庄。 钱庄的会客处很是大气,前后共有相互独立又呼应的六个院落,装饰摆件皆是上品,可见其底蕴。 孟月晚来得早,此时还没有什么客人:“掌柜的,可能兑现银?” 掌柜的和和气气:“万两内即可兑换,过万两需要提前一日签单据,过十万两需要三日,不知客官兑多少?” “那今日便兑九千七百两,签个单据,明日兑九万九千九百两,可否能兑?” 掌柜的笑脸一僵:“额,客官说笑了。” 哪有人踩着点上兑换,接话也太密了,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我从不在钱财上面说笑。” 见孟月晚脸色认真,掌柜的只好取出单据,孟月晚填了一些信息,最后画押即可。 还真是个大客户,掌柜的笑脸顿时更加真诚:“这现银准备可有其他要求?” “今日的九千七百两,拿九十二个百两的银锭。拿余五百两散银,分别取十个十两锭,二十个五两锭和三百个一两锭,可有这么多现银?明日的九万九千九百两,都要百两钱锭子,一早就要。” “有的有的,客官尽管放心,宝来钱庄是整个大梁最大的钱庄,童叟无欺,请过目单据。” 单据签完,便差人从里间抬出九十二锭百两纹银,崭新的,又两人十锭十两,二十个五两,和三百颗一两的小银锞子。 “费用共十两八钱,抹了零头。明日兑九万九千九百两,客官赶早来,慢走。” 孟月晚是没有想过去找原身的外祖母一家子的,人家那也是家大业大的,人口又多,一个外嫁的儿子,这判了流刑的外孙女,又值几个亲情。 入城这条街道最是繁华,商户众多,四边又有东南西北四个坊市。一大早就摩肩接踵,人山人海的,往来商贩挑着担子,吆喝声带着乡音,很有几分市井气息。 孟月晚付了手续费打听道:“掌柜的,您可知道这富阳镇硝制皮毛最好的手艺人是哪位?” “哟,这您可问对人了,从这出去直走,东边第三个巷子口进去,到巷子底那户人家。人老大姐姓胡,这南来北往的众多猎户山民,有皮子都是她家做的,好几代做这个的,实在人。” “谢谢掌柜,您慢忙,我去找胡大娘了。” 这掌柜的一大早接了个大单子,也是高兴,着人将孟月晚送出门。 上写着胡家硝皮坊,几间作坊连在一处,外头都是皮毛晒着,充斥着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 “客官,可要硝制皮毛?还是采买皮子?” 出来招呼的是一个小姑娘,孟月晚只好说:“敢问这里的当家的能否详谈一番。” “能的能的,奶,快出来快出来,大客户,要找您谈勒。” “这泼皮,咋咋呼呼的。”一个半百苍发的老者出来,精神矍铄:“客官贵姓,硝制皮子还是皮毛?” “是这样,胡大娘,我这里收了四头大野猪,十来头半大的崽子,这野猪皮可能硝?” “我的天爷耶,这么多肉,能硝能硝,我奶可厉害,一定给您做的漂漂亮亮,绝对十年不虫蛀,百年不……哎呀……” 这个咋呼的小妞挨了一个爆头栗子,孟月晚忍俊不禁。 “客官的意思是?” “稍等!” 在这拐角尽头,也没人看着,一大早这边没什么人来,她取出木箱子,把六十多张竹鼠皮堆在里头,猪崽子堆了高高的,四头大野猪直接放地上。 怕把身上的衣服弄脏,只拉了一箱竹鼠皮子过来。 “胡大娘,那边还有,劳烦来个人和我抬抬。” “我的天爷耶,真的是大客户,奶快快快,哎呀,耳朵都给拽没了。” 那小姑娘围着那成山的野猪,整个人十分兴奋,那老者挥手:“去招工的地儿,把你娘和几个姨母喊回来。” “好勒!”小妞一蹦三跳,一溜烟窜了出去。 “客官见笑了,我家七个闺女,家里都吃穷了,这阵子春耕快了,没甚生意,打发了她们去找些短工做活,不然夫郎都娶不起咯。” “是是是,大娘,这些野猪热乎着呢,猪血还放得出来。我们来说说我的要求,我想先问问您这硝制的工序是怎么操作的?” “工序?”老者眼神一沉,有些不悦,这人好没有分寸。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走哪些流程,我时间紧,想看看做到哪一步,后续我自个儿能做。” “哦,这样啊,我这工序还比较繁杂哟,”老太太心里衡量了一下,挑着能说的:“先要碱水里头泡五六个时辰,搓洗干净,再硝制。硝个十七八个时辰,把皮子拿出来,钝刀去油脂,再泡二十天。这二十天有些讲究,早晚要翻缸一次,这天气还挺冷,至少三天要热一次缸。后面捞上来沥干暴晒一天,后头喷些许冷水,撒上滑石粉,拍掉粉头,干搓到皮子回软就能用了。” 孟月晚点头,和前世她手工做羊皮时,步骤大致相同,那时硝皮液都是精准调配的比例,这个涉及商业机密,肯定不合适。 “这样啊,这样的野猪皮几张一缸子?” “皮和毛的用料不同,最好分一个缸子,四个缸子尽够了。” “我就两天时间,明天戌时之前我要取走,能不能把去油脂这步走完,缸子硝水温度调好,后头我自个儿弄,滑石粉我买一些带走。” 后面泡二十天,翻缸子和暴晒,一些简单的步骤,她都能自己来的。 做博主时,这些都是亲力亲为,从不摆拍,也不假与人手,所以她视频里的技能,都是她自己实实在在掌握的。 有些非遗的项目,甚至要学个几个月,才能有一两次的成功录制。 第32章 疯狂购物 胡老板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可以是可以,这宰杀?” “宰杀我另出钱,内脏我只要猪心,肉不分条,猪血我不要,可行?” “行行行,那太行了,缸子您要带走得去南坊买了让我女儿抬回来,这一个缸子大的要一百七十文,怎么样?” “没问题,等她们回来,带我一路去。您算算,一起多少钱,我该付多少定金,钱掌柜向我推荐的您,我相信您的手艺。” 胡老板已经搬出长凳,取出杀猪的刀具,边忙活也没冷落了客人:“这妹子仗义啊,她堂妹自个儿也是硝皮的,不过有一说一,那还是没我老胡有道行。” “一张野猪皮包宰杀就二钱银子,十几头老胡也落得不少好处,就给二两得了。这毛皮多了得加个二两,滑石粉算我送你了,交个小友。一起八两银子,定金你看你意思得了。” “那我付二两定金。” 说话间,一群女子已经风风火火的赶回来。 七个闺女身高差不多少,看着模样年纪都不大,真是能生。幺女带她去买缸子,她买得多,那边包送,幺女任务完成,立马回去帮老娘干活去了。 “您这缸子,店里还有多少现货?” “我后头院子里还有十几个,客官看要多少?” 这缸子的大小,腾出来的野猪那堵墙,缸子中间塞块木板承重一排放四个,能顶三排。 而且缸子里的空间还是能放很多东西。 “就要十二个吧,我还要不少东西,我买这么多也是一百七十文一个?” “那哪能呢,一百五,一百五,给您每个少二十文,您选别的家伙一概少两文,您看成不?”这是个大客户,一挥手买了她一个月的销量。 “大的陶锅来十个,碗装二十个饭碗,二十个大海碗,二十个碟子。小的陶缸还挺厚实哈,有多少存货?” “这个存货不多,小缸子装米粮耐用,家家户户用得上,院子里估计也就三十多个。” “那我都要了,那两个茶壶也要,你算算。” “大缸是2550文,锅碗这些1160文,小缸子三十七个,九十文一个,3330文,7040文,您给七两纹银,零头给您抹了。” “我先去老胡那边等你们了,说好的隔缸子的厚木板送我的哦。” “放心放心,叫几个伙计,两三趟就给您送了。” 一进院子,胡大娘一家正在热火朝天的杀猪:“胡大娘,借您家拐口的巷子用用哈,樟树那头,我买了些东西,伙计们送过来放这里,我马上叫人搬走。” “别这客气,要不放院子里给你看顾着。” “不了不了,转手的事,立马就抬走了,院子里杀猪,您自顾忙活。” 孟月晚就蹲在樟树下,一张石桌,两头还有两个石墩子,上头有不少叶子。 等收了货,点了点东西,全收了进空间,自己也进空间,合理优化,必须用好每寸地盘。 空间肯定不止三米高,柳树和桑葚树长了十九天,有伸到外头去的部分,人在外边看得到,人在里边摸不着,就难以理解。 缸子排成墙,里头全堆的缸子罐子之类的盛具。 孟月晚立马又去了南坊。 东坊买卖吃食的多,西坊买卖牲口奴隶,北坊是些布匹杂货店,南坊则是生活用具比较集中的坊市。 逛了铁器店,买了长弓,最重的一把弓,费了八十两,配了三十支箭,肉疼她好久,但是是真的喜欢。 打铁的师傅说这弓一直卖不出去,是她母亲用精铁所制,有六百多斤,没人动的了。 孟月晚掂了掂,还行,能承受,也不是特别重。看得周围的人啧啧称奇。 她还不会用弓箭,又买了两把猎户常用的弓。刀具一个系列全买了,长的短的,切菜的杀猪的,总会有用的。 铁锅大的小的各买了五个,这个能叠放不占地方。 农用的,锄头大的小的买了一堆。 铁器贵,这一趟下来,花了一百九十两,一两可是一千文呐,一百九十两购买力,按如今也有百五六十万吧。 木制品就便宜多了,几个大号的木盆,小号的木盆,大号的木桶,浴桶买了两个。木架子还定了长三米高一米的,养动物的上头也可以放东西嘛。 反正空间里的动物永远是最佳状态,连一年繁衍一两次的竹鸡都成了家鸡那般每日下蛋,她充分相信,不用给它们那么大空间也不会死鸡。 她还买了舂米的,想到空间里作物收了还要处理,又买了几样工具。 上午最后一个光顾的店是杂货铺子,把那里的种子包圆了,让她们分门别类写上名称。 粮食都是买的大米、面粉和豆类,还进了人家仓库扫货。 这边面粉销得并不好,几个杂货铺都是面粉剩最多。面粉不比大米便宜,大米是七文一斗,面粉也得六文,可南方人更爱吃稻谷。 空间里没有太多位置放粮食了,中午吃了饭,又去买了一辆骡车,上头放着几大袋子粗粮,一整头猪肉。这是给大张姐她们的谢礼。 布匹自是不用多说,粗布细棉布买得多,丝绸也买了两匹,做内里贴身衣物舒服。 药材铺子里抓了几副去风寒风热的方子,也抓了几副防疫的方子,细细的问了许多炮制药材的注意事项。 最叫她开心的是正碰上采药人送来的“参中之王”的南国神草——三七,还未炮制,正鲜活不过,她高价截胡了。 药材里有不少她用得上的,一百多种整个包圆了,泡药浴要跟上节奏,必然要光顾光顾仓库。 这里是回春堂,别说仓库了,本来人家都不可能卖她这么多药,但她拿着黑玉环取了第三件礼物时,掌柜的瞬间就是有求必应的状态。差点没整个药房都让她带走。 最令她不可置信的是盐,每人限购不得超过十斗,一斗精盐三百文,粗盐也要一百七十五文,这特么百姓能吃得起? 孟月晚自己买了十斗,又雇了几个人排队买,买了一大水缸精盐。 卖盐的可不管你买这么多做什么,但是要是查到私自贩盐,一斗就是杀头的重罪。 糖和点心自然不用多说,她买了许多,尤其是红糖,补身子,消耗得很快。 鸡鸭鹅这类小动物买了三只公的一只母的,挤着养,蛋不能断。 第二日戌时,大张姐赶着一辆骡车,看着孟月晚也赶着一辆骡车,相视一笑,出了城。 大张头一整车买的都是茶砖,南方值钱的东西茶砖和丝绸。丝绸成本太高,风险很大,稍不留意便功亏一篑,所以姐妹们凑的钱都买了茶砖。 第33章 杀第一人 小弓过了明面,虽然大张姐很不想开这个先例,但耐不住小张软磨硬泡,为了她以后的肉,小张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又得知孟月晚还不会搭弓,大张头好一阵嘲笑,还是许了她的骡车,再看着那一百两的银锭子和一头猪肉,她还有什么话说呢! 出城的这段路,孟月晚心里鼓鼓涨涨的,她很想秦池佑,可能因为她一穿过来,接触的人就是他,又因为两人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 自己一个人置办了这么多东西,在陌生的街道陌生的环境里,她都待了两天了,她格外想快些见到秦池佑。 小张和小五还在炫耀,春意楼里的滋味有多销魂,她俩说的越发露骨,大张头摇头,没个正形。 好不容易回到队伍里,却发现人群分成两派,正对立着,官差们都拔刀相向,对着的是脚上带着重枷的孟清那十几个武将。 孟清她们围着的是一辆马车,呈守护的姿态,两方人马僵持不下,剑拔弩张。 大张头心里一个咯噔,孟月晚却已经跳下了骡车,挤到人群里去了。 “祖母,怎么回事?” 孟清脸色沉重,孟芳珂赶紧接过话头:“闲话不述,快进车里,妹夫他只怕撑不住了。” 孟月晚心里慌得不成样子,脑子里乱的不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是池佑,他会发生什么事? 大张头和小张几人也进来人群,眼神一扫,旁边一个官差立马说明情势:“是老孙头,要抢占孟少君,下了药,要行事之际被一个叫绿芙的女子撞破。绿芙和老孙动起手,几个姐妹下手没个轻重,只怕闹出了人命。捂不住了,就闹大了,大将军……孟……孟清带人夺了孟少君,我们担心……担心……就这样了。” 大张头神色不变:“这样多久了?” “昨天……昨天夜里……头,姐妹们镇着呢,孟家的……也……也还是不敢造次,”似乎越发有底气,那人竟神气道:“头儿不必担心,不过是一群拔了牙的大虫,兴不起什么风浪。” 小张已经涨红了脸,夺了鞭子一脚踢翻那禀事的官差:“我抽死你老母的,敢动我姐妹的郎君,我弄死你丫的……” 那人被抽得连滚带爬:“小张姐小张姐,不是我,是老孙,是老孙……” 老孙见状,已经知道大张会如何行事,还没退出人群,便被小五拿下了。 大张头:“人绑了,把孟少君的车马赶远些,等小孟出来,亲自处理,孟老,您看如何?” 孟芳珂还想说些什么,孟清抬手制止:“退!” 孟芳珂即使再不忿,也只能服从命令,解了脚上的重枷之后,赶了马车去远处。又把绿芙抱回来,这丫头真真的只剩一口气了,鼻青脸肿几乎看不出个人形来,稍作摸骨,腿骨只怕断了的。 是个忠心护主的好丫头,孟清给她看了看,实在隔行如隔山,小张凑过来:“大将军,不用急,我让小五去城里寻大夫了,就是绑也能把人绑来。” “多谢!” 小张整个红透:“不……不客气……” 马车里,孟月晚呆愣着,眼泪蓄满眼眶,心里疼得像被针扎一般。 软被上的男子已经意识不甚清晰,衣衫凌乱不堪,一边脸颊红肿着,手腕上还有好几处清晰的指印,像……像……破布娃娃…… 孟月晚跪坐过去,抱着浑身滚烫的秦池佑,被他往外推,声音弱得几不可闻:“别……别碰我……滚……妻主……晚晚……” 孟月晚的眼泪顺着他的脸,没入发间:“妻主来了,你的晚晚来了。对不起,我来迟了。” 他被一触碰,整个人都痉挛起来,秦池佑循着本能,四处摸索着发簪,就要往腿上刺去。 孟月晚掀开他的长袍,才发现两条大腿上深深浅浅的洞眼,有的甚至还在流血。 “乖……我回来了……” 孟月晚温柔地吻着他的唇,眼泪流入两人的嘴里,秦池佑想要挣脱,可是熟悉的气息和温柔到极致的吻,让他意识回笼了一瞬。 “晚……晚晚……唔……” 他胡乱地去蹭这让他心安的气息。 她很着急,但也知道事态严重,干脆让他自己来,他更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秦池佑的眼赤红,吻得极其用力,将她的双手扣在头顶,就像每次她做的那样。 “我是晚晚的……” 见他意识逐渐清醒,孟月晚舒了口气,尽力得配合他的夺取,渐渐全身心的沉浸在这场情事中。 秦池佑全然放开了,脑子里只有占有,全部的掠夺。得到的是温柔宠溺的回应。 飘飘摇摇的,凑不准一个完整的音符,声音破碎,消散在暮色里! 可是,大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依旧得不到疏解,手上的力气越发没有轻重。 她很担忧,男子本来体弱。 果然,他精疲力尽,瘫软在软被上,委屈又难受:“还要……难受……晚晚……给我……” 孟月晚知道这情况不正常,即使被下药了,也不该是这个样子,一定是拖了很长时间了。心里怒意更甚,手上动作却更加轻柔,她脑中的确是想到了一些法子。 秦池佑颤得厉害,险些沉迷其中,可是没一会儿,他猛然推开孟月晚:“不……不可以……” 怎么可以?妻主已经纵容他……现在竟然……竟然……即使那人是自己,也绝不可以。 “乖阿佑,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别人不知道的,没人敢说你……” “不……不要……” 秦池佑抵制得厉害,自己又没有经验,怕伤了根本,只能换个法子。 一股温热的真气,缓缓渡过去,感官上的波动下,她还要稳住心神,内力过渡要集中精力,稍有不慎,恐伤己伤人。 一夜荒唐,五更天,秦池佑昏迷过去,那处再没动静,孟月晚身上已经青红斑驳,不少地方甚至有些血渍,唇也被咬破几处。 夜是那样静,黎明前的黑暗,墨色沉沉,浓得化不开。 气聚于足底,身形快如鬼魅,被绑起来 老孙,被一道内力打入五脏六腑,来不及呼痛,又一道搅碎颅骨,生机全无。 孟月晚整个人浸染在墨色中,思绪飘到那年,她杀人未遂的那年,站立良久,收拾好心里滋生的恶,转身离去。 第34章 一死两伤 内力消耗甚多,又渡了一些给秦池佑的脏腑温养,实在累极,也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在路上,马车颠簸摇晃,她买来的香钟专门看时间的,一日夜添一回香。 已然是上午十点多了,外头赶车的是孟芳珂,脚上带着重枷,手却是空无一物的。 察看了秦池佑的情况,人未清醒,呼吸倒平稳,用内力再次温养了他的身体,收拾齐整,坐了出来。 孟芳珂见她唇上的伤,和脖子上的痕迹,暗叹一声:“是我们疏忽了,寒衣陪着去如厕的,寒衣被打昏了,我们走动不便,许久没见人回来,正好寻你的绿芙赶着马车来了,让她去找——” “绿芙情况如何……是否……” “还活着,也是吊着一口气,大夫说要百年的金不换,内里损伤得厉害,要化瘀补血。本来前天碰着了,被人截胡买了,实在不巧。今早祖母带信,去回春堂找的大夫,能随我们走两天,顺便看看……妹夫……” 三七在《中国医药大词典》中有记载:“三七功用补血、去瘀损、止血衄、能通能补,功效最良,是方药中之最珍者。三七生吃,去瘀生新,消肿定痛,并有止血不留瘀血,行血不伤新的优点;熟服可补益健体”。 “金不换”就是三七。 而很巧,她就是截胡的那人。 空间里种下了,已经长了枝叶,拔出来,枝条继续埋着,肯定能活。 回春堂的第三件礼物,是一块圆形的蟠龙黑玉珏,和脖子上戴的玉环一个材质,只是不知用途。 “那百年金不换,我买的。” 孟芳珂挑眉,也舒了口气:“绿芙命不该绝!对了,老孙……死了……一击毙命,伤痕不显,祖母说大内高手才有的内门功夫。只怕是秦王那边的人,也算一个震慑!” “她该死!”孟月晚只淡淡的说。 “的确该死,真当我孟家女人死绝了不成,什么人都敢肖想,不知死活的东西。” 被老孙的死状震慑的不只官差,人群里,还有两人吓破了胆。 绿芙在后面的车里躺着,还有随同的大夫,赶车的是孟芳华,那车是大张头腾出来的一辆马车。 最后头,则是孟月晚买的骡子车,车上一满车的物资呢! 中午休整时,孟月晚先去看了绿芙,大夫用三七入了药,她才放心下来。绿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来找她,发生什么事了? 心里的疑虑只能等到她醒来再说 。 给秦池佑把完脉,大夫摇摇头:“药性太烈,又久持不解,按理说,这定然是伤了根本的。有一股精气护着,身子倒没有大碍,药性只怕还要几日彻底排除,切记,一定要及时排出,再不可拖延。我开些补气益血的方子,三碗水煮做一碗,事后即刻服用。” “可还用得上百年金不换?” 那大夫翻了个白眼:“你当百年金不换你家的大萝卜啊,老娘的医馆一辈子也没见着几回,这一回还让你截胡了。你不是把我药铺子的库房包圆了么,那些顶够了。绿芙那丫头倒也用不上这么多,两日就够了,这百年金不换是救命的,这样……” “用,给我夫郎用。” “你可想好了,这东西不是有钱就买得上的。” “绿芙用的先留出来,其余的都给池佑用了。” “真是暴殄天物。” 大夫还是按着她的需求改方子,有了它,其余的用量都得变变。 有了足够的工具,大夫自然在孟月晚这里用饭,两口大锅架起来,寒衣帮着做饭。 焖了白花花的大米饭,白瘦相间的上好的梅花肉,上糖色,中药材里头挑了要用的八角桂皮之类的调料,一海碗红烧肉出锅。 香椿芽攒了不少了,空间里鲜红的嫩芽一冒头,就让她薅了,做一个香椿炒蛋足够的了。 野蒜头炒油渣,拌饭一绝。 小鱼小虾还只吃过一回,实在堆的有点多了,过热油炸的金黄焦脆,再翻炒,放一把葱,香气四溢。 四个菜都是海碗的量,祖母链条上的五人是要一起吃的,用大碗装了够够的量,端过去五碗。 至于她们是给自己的孩子夫郎,还是全自己吃了,她不干涉,但多的目前实在没时间,后头得空了,把堂姐家的孩子们弄过来一起是可行的。 剩下的她们三个也吃不完。 “病人吃不得荤腥啊。” 孟月晚点头:“陶锅里煮着温补的粥。” “头一回见着这样细致的女郎。” “大夫介不介意,还有两个官差一同吃两口?” “怎会介意,人多热闹,我的医箱里有烈酒,如此佳肴,不来两口,下回我可遇不上了。” 孟月晚招呼了小张和小五过来,听见大夫的话:“不是说同我们走两天?我顿顿好吃的招待,保管餐餐有酒有肉。” 大夫失笑:“孟小娘子不必紧张,你家郎君没有大碍,按着方子日日用药,若还有精气维护着也是极好的。绿芙嘛,有了起死回生的金不换,按着方子用药,一定能生龙活虎的。” “这菜色,啧啧,小孟,我都想同你搭伙过日子了,”说话间,酒都倒好了,小张爽快的闷了一口:“嘶,好烈的酒。” 小五:“哈哈哈哈,叫你虎,大夫不用烈酒用什么?” 寒衣自己打了饭菜在一旁吃,孟月晚把炒菜的大锅拿走:“你们先吃着,我烧个水。” 池佑和马车内还是一片狼藉,时间紧,抓紧收拾一番,他睡得更舒适一些。 虽然洗了铁锅,但煮水的锅还是用新的,不然就同之前用的热水一样,不管怎么洗都有一股锅气。 孟宴之来寻她,见她忙着照顾秦池佑,把送来的野鸡放在一旁,也开始着手帮寒衣收拾起来。 “孟公子,快别忙活了,我家宝儿乖,我还能腾出手来。” 孟宴之略思索,也知道自己没有身份站在这里忙活,望了一眼马车那边,那人软言哄着夫郎的温柔似乎能穿透车帘,直直地烙进心里。 寒衣见状,只能摇头感叹孟月晚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公子,男子一生啊,最好不要过早的遇见太好的人。 第35章 本家华氏 中午延迟了半个时辰启程,小张喝得烂醉如泥,小五驾着马车把大夫送回城里。 孟月晚这边时间倒宽松许多,等孟月晚把池佑头发绞干,饭菜依然留在锅里温着。 她自己也洗了个澡,头发用布裹着,嘴上的、脖子上的痕迹,一个已经生过孩子的郎君看了,都脸红不已。 绿芙已经醒来,见着自家小姐,涕泪连连,鼻青脸红的,脸上的伤口疼得她“嘶嘶”直叫。 “别哭了,伤口疼,”孟月晚用打湿的帕子给她擦脸,“先喝完粥,过会儿喝药。” 小姐真的变了,绿芙以为没有自己在身旁护着,小姐只怕三餐都落不着口,可她还长高了不少,脸色红润,明显过得不错。 “小姐,少君他……” “已经无恙了,多亏有你,果然你说得对,没了你我根本过不好。” 绿芙知道自家小姐宽慰人呢,说起正事来:“那晚我们被留在了教坊司,第二日,秦王便着人,把咱府里的奴仆都带走了。我回了富阳镇,去了华府求助,刚巧碰着了小姐的奶父,见着了当家老太太。” “您外祖母身体康健,几个姑母也极好,听了小姐的事儿,二话不说拨了一大笔,让管家打听孟家的落脚处,送我来的。银票都在马车里的暗格中,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绿芙言语之间,对华家众人的印象极为不错,绿芙自小护着“孟月晚”在艰难的环境里,是有几分识人的眼力劲儿的。 看来生父在华家应当是受宠的,不然也不会对她这个没见过面的外孙女这样宽厚。 “我知道了,以后有能力,会回报恩情的。你好生休息,和我一同去北疆吧。” “谢谢小姐不赶我走,我小时候就进了府,家里人哪里那么好寻,还是跟着小姐踏实。” 绿芙也十九了,还没个夫郎,十几年天天围着孟月晚转,小姐早已经是她心里的精神支柱。 孟月晚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取了粥,去给秦池佑喂些。 秦池佑迷迷糊糊的,揽着孟月晚的脖子,吻着吻着又动情起来,差点粥都撒了。孟月晚眼疾手快的收进空间。 “乖,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晚晚……” “我在,”见秦池佑睁开迷蒙的双眼,她端着温热的粥喂他,“池佑最乖,多喝些,我陪着你……” 喝了不到半碗,秦池佑难耐的动了动身子,明显已经不能再等,孟月晚不敢想,这样烈性的药,那一日一夜,池佑究竟怎样忍过来的。 若是没有绿芙…… 真是恨不得把老孙拉出来鞭尸。 队伍已经启程,老孙的死让大张头颇有几分忌惮,她们走完这趟差事都是要回朝都的,那小命还不就在人家手里。 下半辈子不想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过活,这时候就要识时务些,其中利害关系和一众官差说明,大家也觉得老孙实在可恨。 秦池佑这边等不得,大张头遣了小五远远守着,事后再赶上来。 “池佑不能忍着,会坏的。” “不……不可……”秦池佑脸色潮红,极力忍耐,“白日……白日不得行房事……” 孟月晚吸吮着他的耳垂,舔舐最敏感的喉结,诱哄着:“好阿佑,憋坏了,以后就不能这样咯……” 她含住嫣红的唇:“也不能这样……” “那我和谁做这样快乐的事?” 秦池佑带着哭腔:“晚晚……是我的……晚晚……我可以……可以让晚晚……一直快乐……” 孟月晚一怔,一向克制守礼的秦池佑,竟然也有这样的占有欲,平时也看不出来啊。面对自己的逗弄,他一向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的,有时候还会责备几句,她还以为他不是很喜欢贴贴呢。 秦池佑有些急切地极尽所能,孟月晚担心他真忍着,配合他。 秦池佑再顾不得其他,突然一顿,白日车厢里他看得一清二楚,妻主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他愣着,眼泪一滴一滴,就那样毫无征兆的砸了下来。 孟月晚轻轻一笑:“我家阿佑最厉害了,你若不来,那便换我来咯。” 两人你来我往,一股股真气随着她容纳之地,传输给他,将近一个时辰,才累的昏睡过去,心疼涌上,她目不转睛的呆愣了许久。 给他喂了药,穿好了衣衫,就开窗招了招手。 小五乐颠颠跑到跟前,爬上去驾车。 揉了揉鼻子,这……谪仙公子……还挺强…… 孟月晚哄着他睡了,开始打坐调息。之前听她们开车,说是一个晚上一个夫郎,总归是意犹未尽,所以女人们不喜欢正经的正夫,多喜欢小侍,他们多的是法子让人尽兴。 她觉着她家池佑就刚刚好,每每行事,很有章法,他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男子,也总能让她尽兴。 马车没有很久,就赶上队伍了,直到停车前,她才开了暗格,着实大手笔。 秦池佑也清醒着,看她清点,一根人参,参须皆全:“这参有些年头了。” “你还会看这个?” 秦池佑:“至少五百年有了,我母亲宝库里有一支,和这差不多。这些燕窝也是上好的金燕盏,这十多瓶金疮药,比我阿姐给的也不逊色。华家……很有底蕴。” 孟月晚叹一口气:“人情账不好还,还有十万两银票。秦王府能流动的现银也不过五万两,这我阿父家里有钱到这个程度?” “晚晚,秦王府没有那么穷,这账面是说给你听的。毕竟我一个外嫁的,给多了我姐夫们怎么罢休,家宅不宁。” “总归我们俩有钱了,大张头亏着心,日后也定不会为难咱,哈哈哈,我们就当旅行了。正好背背文章,厚积薄发,日后也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嘛。” 秦池佑宠溺的看着她,两人穿戴好,下了车。 秦池佑实在饿了,等不及饭好,把中午的粥喝了一些,孟月晚这才想起来,在镇子上买了不少果脯点心什么的,取了一盘子,让他垫吧垫吧。 第36章 不会搭弓的武将后代 “忘了同你说,镇子上买了不少东西呢。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孟月晚拿起背篓。 “随意吃些,我来就成,也活动一下,躺得骨头都软了。”秦池佑看着背篓里的野鸡和干蘑菇又说:“就吃蘑菇烧鸡,祖母祖父爱吃蘑菇。” 孟月晚开始烧水,给鸡拔毛:“这鸡是不是孟宴之送过来的?” 寒衣看了眼秦池佑,回答:“是他中午送来的。” “倒真客气,这捕猎技术也是没谁了。” 正说着,看见小张走向这边,带着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过来,那眉眼与孟宴之倒是有两分相似,身形却娇小得多。 后头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俨然就是正主,孟宴之。 “小孟,吃饭还要一会儿吧,走走走,咱去逮几只竹鼠。” 孟月晚失笑:“那头猪都吃完了?” 小张摸摸鼻子:“猪肉是还没吃完,可哪里比得上竹鼠的滋味。” “野鸡还没处理好,那你得等着了,宴之要一起去么?” 孟宴之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池佑,每一次看他,哪怕他是男子,也不得不叹服他的容颜气度,闻言不暇思索便回答:“去。” 秦池佑觉得手里的点心有些腻味,丢进盘中,喝了口孟月晚特意泡的蒲公英茶,暖意直达到了心窝子里,他才舒服两分。 “临之这哥哥打猎是一把好手,那你快些啊,趁天色还早,也能跟着下几个套子。”小张带着孟临之走了,她决定去叫小五,这家伙安顿她家的宝贝疙瘩,还不知道要多久。 说起下套子,孟月晚顿时加快手上的动作,鸡剁好,又调了面糊糊,一指长的小鱼炸出来最好吃。也方便给那些做布鞋的男子分着吃,他们还有奶娃娃要养活的。 寒衣接过她手上的活儿,孟月晚立马就去后头的马车里,拿了三四匹布,有麻布做鞋的,有丝绸做内里的,还有两匹外头的棉布。 “池佑,你要的布,车里还有几个颜色,还有不少零嘴,你去选选,寒衣看你喜欢什么,自己拿哈。” 秦池佑抿抿唇:“晚……妻主……早些回来吃饭。” 孟月晚点头应允,小声说道:“我喜欢你唤我晚晚,妻主叫着多生分。” 反倒是寒衣连连点头。 孟月晚又快步取了两张小弓。 孟宴之坐在火堆旁等,见她笑容明媚,递过来一张弓:“不知道你会不会射箭,不会也没事,顺带给你带了一张,不能让我姐吃白食。等咱俩把箭术练出来,想吃什么射什么。” 孟宴之被那笑晃了心神:“会,我会,我教你。” 孟月晚就在马车尾端,挑了无人的一方,姿势飒爽,气势十足,一箭出去……不,箭没出去,掉在脚底下。 孟清:“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芳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祖孙俩笑得眼中泛泪,俯首捶地。 一向稳重的孟芳华都忍俊不禁,再看看身侧的孟宴之,手握拳遮在嘴边。 孟月晚两指摸摸鼻头:“哼,想笑就笑,挡都挡不住。” 孟知义简直没眼看,一个不会搭弓的玩意儿,竟然是她们将军府的后人,这……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孟宴之一箭出去,箭矢稳稳的射在对面的树干上,干净利落,入木三寸。 见孟宴之越靠越近,甚至环着她搭箭,指导她的姿势时,难免肢体接触。 瞧见自家妻主难得红了脸,秦池佑变了变眼神,眸中沉沉,似风雨欲来。 第二箭好歹射出去了,她立马神气抬着下巴:“也不是很难,矢不虚发,百步穿杨,指日可待。” 孟宴之这次没遮,笑得冷白皮的脸生动几分:“我学箭术六岁而始,以此为生,小子今年十九。” 意思是我射了十几年,还靠这个过活,都不敢说这个话。 不过她想做成一件什么事情,那是有几分定力在的,何况现在兴致正浓。她立志成为神箭手,虽然现在准头实在没眼看。 小五嘴里嚼着草根:“小张姐,这么粗的树干,离这么近,十根射不中一根,你确定……她能让咱吃上肉?还不如求大张姐去打猎。” “额……她就是底子薄,多练练,多练练就好了。” “手肘抬高,双肩放平,脚张开!个没用的东西,十根中了一根,你眼瞎嘛?”孟知义实在看不过去,出口骂道。 孟月晚也不生气,按照她说的做。 “脚站稳了,瞎动什么!” “平心静气,喘什么喘!” “蠢货,手抖了,手抬高就稳不住,软蛋玩意儿!” “脚张那么开有毛病啊,歪了,身体都歪了。” “哎哟,气死我了,每日扎马步一个时辰,软脚虾!” 孟月晚的手指射了半个时辰,都起了血泡,老老实实扎马步:“软脚虾,手脚别抖。” 孟芳珂也也抢着指点,可不能让自家老娘撬了东家:“屁股,屁股太高了!” 后头的两个庶女,也是孟知义的女儿,也掺和一嘴:“哎哟,堂妹,你这不行啊,还得我母亲的铁鞭不在,要是那鞭子来上一下,你这屁股蛋子保管不敢动弹半分。” “就是,母亲,给她上火盆,屁股蛋子上没几个燎泡也叫扎了马步?” “要这……早得挨多少鞭子了……” “早知道我也去考学了。” “考什么考,我们家有那读书的根子吗?这玩意儿考了十几年,还是个童生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比她强吧,我好歹在军里滚到了副将,这几年没仗打,不然我一个小将军的名头跑不了。” “笑屁笑,你读书混不到童生,三字经都背不全乎。” 一个个幸灾乐祸的都跳出来了,氛围前所未有的热烈,前一个月的死气沉沉好像散了不少。 孟月晚抬眼看着这群打趣她的年轻人,都是大好年华,因为家族而发,又为家族而枯萎。 她们多数都娶了夫郎有了孩儿,孩子小的还背在背上,坐在枷锁上,大半个月过去,没几个全乎的好人了,披头散发,浑身狼狈,但那骨子里的军人骨头还未软半分。 晚间给祖母祖父送的蘑菇烧鸡,还有几张锅贴,给姨母送了一碗……虾… 孟芳珂在旁边笑得像只仓鼠,嘴里扒拉几口米饭,招手让自己的几个娃娃过来吃。 堂妹是真勇啊,自家老娘最爱骂人软脚虾。 孟知义看着自己明显不同的菜色,咕哝几句,大口吃起来! 难怪母亲流放这二十天还健壮了两分,这滋味儿,搁谁谁忍得住啃野菜团子? 第37章 黑山羊 月色明亮,夜里也不妨碍视物,群星璀璨,在山林中的夜景,是后世永远失去的遗憾。 四人下了活套,孟宴之踌躇了一下,还是说道:“棕树那一片发现不少新鲜的羊屎蛋,羊蹄脚印也不少,要追么……” 小张:“要要要,必须要,要带啥东西不,现在走?” 孟月晚扶额:“走吧,趁早。” 晚了,她担心秦池佑发作,也担心他久不见她,心里不安,毕竟才经历这一遭烂事。 三人立马跟着孟宴之跑了。 山间的路很是难行,要用木棍沿路敲打,赶走蛇虫,还要追查踪迹,几人走了许久,沿着羊蹄子印子找。 “不行了,不能再走了,太远了,今天是碰不到了。” “小孟,这羊我们还没抓到呢?” 小五也舍不得倒口的羊肉:“是啊是啊,都走了这么久了,我觉得肯定就在前头,真的,应该要不了多远了。” 孟宴之很是肯定的说:“就在这一带了,我担保。” 孟月晚真是服了这群老六,对肉的着迷程度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好认命的跟着几人往前走。 “前头再走就是深山了,你们确定?” 小五:“有个山洞,野山羊喜欢群居在温暖的山洞里。” 孟宴之悄声说道:“别动,就在前头,我们上树。” 两人一人找了棵树爬上去。 “看到了看到了,小孟小孟,我们发达了,这得有几十头吧。” 孟月晚翻白眼:“做梦呢,能抓到一头不错了,那个岩洞可能是它们的巢穴。” 说罢,几人摸到岩洞入口,孟宴之已经将自己的弓拉满,“咻”的一箭,羊群惊了,趁此机会,迅速的再次搭弓,又来一箭,这次羊群彻底乱了,四处逃窜,可这边是它们的必经之路。 两箭射中的两只羊,一击毙命,再射,孟宴之的准头就没这么好了,也射伤了几头。 小张去山洞里捡羊,孟月晚敛住气息,猫在岩石后头,山羊们慌不择路,她趁乱收割。 最后小张背一头,孟月晚扛两头,孟宴之和小五抬着一头,还有一头实在没办法,众人舍了它,快步下山。 血腥味容易引来夜间的猛兽。 “宴之,幸好你箭法好,一眨眼这群羊就不见踪影了。” “小张姐你先回,报个信儿,叫我家池佑别挂念,我去湖边收拾干净了拿回来。” 小张哪能把活儿都丢给她:“我和你一同去吧。” “不用不用,赶紧回去报个信,再来帮我,不然大张头也该去寻我们了。” “那行,我先回去,就一会儿工夫,马上来帮你。” 快走吧,再不走,我空间里头的羊得把我物资弄坏了。 一拳一头,空间里后来收的十几头羊全都给杀了,就剩三头,两只怀孕的逃过一劫,还留了只母的,留种。 把一个格子圈起来,在里头撒了几把苜蓿草籽和芒草草籽,就让它们自由发展了。 孟宴之也随着小张一同回了,他走得飞快,与秦池佑简单的交代一句:“月晚在河边,我们抓了羊,别担心。” 三人拿着盛具,又来河边寻人。 “小孟,小孟,在哪呢?” “这边这边,大石板这里。” “你搬的石板啊。” “是啊,好取水,现在收拾羊也有地方了不是?” “还得是你啊小孟,真是勤快人。” 去内脏,整个剥皮,很快四头羊就收拾干净了,孟月晚让小张先走,她要把内脏处理一下。 小张说什么也只肯要两头,还是包含了孟宴之的那一份,羊杂羊头她全不要。两人跑了两趟,把她的羊和几个羊头都捎回去了。 羊杂菌干汤,干锅,简直不要太好吃,这她舍不得扔。 羊心羊肝羊肺,肚肠这些羊下水,羊头肉,这羊杂必须妥妥的,四只羊的这些东西收拾起来还真不简单。 孟宴之不肯走,别人说的话他全然听不进去,蹲在石板上,和孟月晚收拾羊杂。 空间里头的羊是没法子趁机处理的了,白天赶路时可容易操作,刀具一应俱全,都听她使唤。 “怎这样久?”秦池佑皱眉问道,语气算不得温和,看着两人披着星月并肩而立,他心里就无端烦闷。 寒衣赶紧笑着接:“池佑他就是担心你,着急了。” 孟月晚看过去,篝火映衬着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满目焦急,情绪外露的秦池佑,总能让孟月晚更加怜惜:“没事,别担心,我有事耽搁了。” 身上的血腥味在河边处理过了,换下来的外衣,孟宴之手快的给洗了。 孟月晚擦洗干净身体,只着了中衣,走近才看得清楚。提着两桶羊杂,空间里还有两桶。 孟宴之放下洗干净的外袍,迅速离开,孟月晚还没打个招呼,就没影儿了。 明天是不可能有时间炖煮羊肉的,现下天气温度也不低,一头羊勉勉强强能吃个两天,今晚要炖煮好,明日里吃着热热就行。 所以一时间,这片地界,官差那头炖羊肉的味道让人没法睡。嫡脉这支几十号人还稍微好一点,她偶尔的投喂,至少肚子里有油水。 孟月晚是懒得动弹了,肉都悄悄放进空间,要吃的时候拿出来,照样新鲜。 寒衣带着孩子,睡在储物那车的车板上,也铺的棉被,比之前天为铺盖地作床好太多。 孟月晚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捧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眼神水润明亮,清楚的映着自己的脸:“不是药力呀。” “只是解药性的时候才行?” “不不不,都行都行,”孟月晚低笑,她是很喜欢同亲亲夫君,这样那样个没完啦,但这两天情况特殊,她实在担心秦池佑的身体吃不消,哪怕此时已经被这个深吻,勾起了几丝燥意,也是忍耐着,“今晚好好休息,以后有的是时间。” 秦池佑挑眉,脸上无端多了几丝魅惑,含住她的耳珠,“晚晚的身体最诚实。” 这还能忍? 秦池佑被收拾得声音破碎,几缕发丝缠绕在一处,两人不着寸缕,紧紧相拥而眠。 这两日,两人都在同样的情绪里,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只有紧紧结合在一起,方能真切的感受到对方。 三更天,秦池佑又烫了起来,孟月晚感慨着这药还挑时候,人就被缠上了,事后又是渡气又是服药,秦池佑倒是睡得香甜了,她认命的起床收拾残局。 第38章 稳定后方 孟知义折磨新兵蛋子的快乐回来了,早上天蒙亮,孟月晚取了两个鱼篓子就扎马步,可以扎半个时辰。 下的套子里不仅套到了野鸡,还有几只斑鸠,活的都剪了翅膀养起来了。 中午在大育河的鹅卵石石床上休整,这河边一带灌木多,她背着小弓,回来的时候三只兔子都插上了箭。 “就你那箭术,这蠢兔子能吃吗?吃了不会变蠢?”孟知义嘲讽。 孟月晚摸摸鼻子,这兔子的确是利用空间抓到的,然后把箭矢插进去的。她这不是怕小张等不到肉吃,不让她学弓箭了么! 小张大笑:“姐,我就说小孟行的嘛,这不肥兔子就来了,还给剥了皮洗好了,你说说,还得是我慧眼识英雄,不然你们吃得上么!” 三张兔皮给剥了,泡在草木灰的水里。她手里拿着一窝竹荪蛋,切碎了撒在空间那两排竹子那边。 菌子会不会发展到整个空间都是,不会的,不是她种的,种子掉在地上也发不了芽。所以每次草籽都要她撒上一片长一片,要是没人打理,这空间就是秃的。 有了马车,可以大量存储干货,车顶可以晒。 午餐没有吃羊肉,做的昨天晚上抓到的野鸡,熬了鸡汤下的面条,她还炒了个码子,油渣子炒蒜头,没人不喜欢蒜头,正是嫩的时候。 秦池佑醒来,车上的小案几上插着一束桃花,有精致的点心,有一碗燕窝,还有一枚水煮蛋。 他的晚晚,这样好的晚晚,他怎能忍受,有朝一日她眼里心里,满满装着另一人。如果她的心里没有了自己…… 指尖把玩了两下鸡蛋,用完燕窝,他卷起车帘,见不远处射箭的两人,鸡蛋碎在掌心,一声苦叹无人问津。 寒衣见他醒来,将孟月晚备好的面条下进锅里。 小张啃着羊排,靠着后头的马车,车驾上坐着环抱双手的绿芙,小张打趣道:“你主子这弓拉得有模有样了,还挺是那么回事儿。” “我家小姐聪明着呢,又有几位将军旁边指点着,当然会越来越厉害了。”绿芙一脸与有荣焉,虽然她觉得小姐像换了个人,也试探过两回,但她都能说出只有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从那以后,她就认定这人一定是她家小姐,不过小姐开悟得晚,梦里有仙人指点,造化又岂是凡人能理解的? 而且小姐这样最好,不再巴巴地讨好那对母子。 当日事发,官差们一握住刀柄,孟母就想着息事宁人,说着让秦池佑以大局为重,让他不能只顾全自己的名节害了一大家子。 秦池佑自然宁死不从,孟母竟然听了撺掇,怕秦池佑暴毙秦王怪罪,等不到孟月晚竟让孟佳茹顶替,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是人话? 孟清将耳光扇在孟母的脸上,她才委屈的闭嘴。还一副我都是为大局着想,你怎么还揍我的表情。 下午把大张头的马车还了过去,绿芙和孟月晚各驾一车,前后而行。 秦池佑身体应该已经没有大碍,坐在驾驶板的另一边。 “承蒙祖母姨母和堂姐妹们的大恩,妻郎一体,我们也该回报一二,她们的孩子,我们可有余力顾全几分?” 孟月晚点头,回想当日,十几个武将戴着重枷,傲骨凌然,很有感触:“已经打点好了,小萝卜头们牵一串,晚上休整时就会放我这边了。大张头只有一个条件,不能耽误路程,其余的我们自己看着办。再者,经历这一遭,我方明白独木不成林,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站得稳。” “晚晚……会不会太累?” “不会,这二十来天都吃够了苦头,孩子们更加懂事,会勤快的帮忙干活。咱倒是多了不少劳动力,芳珂堂姐家两个女儿三个儿子,芳华堂姐家只有一对同胞儿女,其余两个庶堂姐都只有一个男孩子,一起九个孩子。” “晚晚喜欢孩子吗?” “喜欢啊,孩子比大人相对而言干净许多,天真烂漫,谁不喜欢?”孟月晚暗戳戳的想,其实我挺会训孩子的,恩威并施那一套,她很有心得。 “这次……若我们有了孩子……你会留下她吗?” 孟月晚诧异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想留下她?” “此去北疆,山高路长,我和孩子只会是你的拖累。不像宴之,他能替你分担,他又那样厉害。若有朝一日,你厌弃了我,我和孩子……有何活路……” 孟月晚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俩的孩子,怎么扯到人家孟宴之了,这是吃飞醋了? 虽然茶香四溢,但秦池佑是自己人是内人,她自然要偏一点:“池佑就是池佑,这世上不能有任何人折了你的傲骨,叫你去依着别人过活,哪怕那个人是我,也不行。君心若作磐石不转移,我心定作蒲苇纫如丝。” “这话,晚晚可对别人说过?”秦池佑也不想这样患得患失,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像换了一个人般,他的骄傲和底气,这大半个月已经不剩什么了。 孟月晚牵着马绳无奈叹道:“池佑,别这样小心试探,也无需妄自菲薄,我会心疼。” 她是真的心疼,这样如同明月清风一样的人,变得这样不自信:“池佑,你从来不是累赘,当日牢狱中的混账话,只是想着让你离开,别跟着我受苦,你忘了可好?今日这话,我也只说一回,也许你不明白自己的份量,蒲草有根,你就是我的根。如果你不在我身边,能吃野菜我绝对懒得做羹汤,这样说你可明白。你让我心里有归宿,让我积极奔着美好的事物去活,没有你,我一定不是现在这样。” 秦池佑低低的笑开来,眼里全是欢喜,依靠在她怀里:“是我着相了,磐石与蒲草,我甚欢喜。那想来,黑色的布料要浪费了?” 孟月晚的一只手被他执着,十指相扣,她的手指头都包扎着厚厚的布条,笨拙丑陋,皆是秦池佑的杰作。 那纤纤玉指,真叫她爱不释手:“你要黑布原先是要做什么?” “做衣服,孟宴之那样的,”秦池佑彻底摊开心迹,“你看他时神情很不同,我也想要你这样看我。” 第39章 萝卜头们也是生产力 孟月晚真是觉得不可思议:“恋人之间最忌讳藏而不发,有什么话一定要说开来,不然会造成诸多误会,感情也会在一次一次的伤害里消磨了。再说了,除君身上三尺雪,天下何人配白衣啊,穿什么劳什子黑衣服。” 秦池佑斜睨她一眼:“你看孟宴之的眼神可算得上清白?” 孟月晚一噎:“那怎么一样,那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放在眼前我就忍不住看两眼,但真拿走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你是在我心里,就算和你相隔千万里,你的眉眼也烙印在心里的,必定是时时刻刻记挂着。寝不安,饭不香。” 秦池佑感慨:“就你这张嘴,何愁小六儿不对你死心塌地。” “秦大公子,你怕是对我这个流放犯有什么误解,除了你,谁还能正眼瞧我一眼。” 妻郎二人敞开心扉,一路畅聊,从风花雪月到诗词歌赋,从人生理想到未来憧憬,甚至连两人的孩子都取了不少名字。 晚上依旧是鹅卵石的河床,水却浅了不少,没了滔滔翻滚的劲儿。 族谱辈分:“丹蕴尚宁清,知芳允朝璟。” 嫡系一脉到了允字辈,即孟芳珂孟芳华的下一代。 一个孟允怀,一个孟允安,都八岁了,这是孟芳珂的一对嫡女,双胞胎。 余下三个男孩都是庶出,不能取名含允字,一个七岁的孟思眺,一个五岁的孟云冲,一个三岁半的孟愠之。 孟芳华的一双儿女,儿子孟允硕,女儿孟允灼,都才六岁。 另外两个身量纤细的男孩子,都是姨母两个庶出女儿的嫡子,也都七八岁了。 牵着一群小萝卜头,一头鸡窝一样的头发,身上臭烘烘的,各个瘦瘦巴巴。 在现代繁华盛世生活的人,真是见不得这种,以前没放心上,不是本土人事不关己,真入了眼,心里还真是挺不是滋味。 “允怀允安,你们是大姐,怕吃苦吗?” “允怀不怕苦不怕死,流血不流泪。” “对,流血不流泪。” 孟月晚失笑,真不愧是孟芳珂的孩子。 “行,这桶里有温热的水,你们姐俩带着弟弟妹妹们洗干净了。” 洗头又洗澡,一人裹了块大人的囚衣,先教着她们用皂荚把衣服洗了,然后一群小娃娃蹲在火堆旁边,手里各拿着一块酥饼 洗了的衣服用竹子架起来烘烤。 “头儿,我也想和小孟搭伙过日子。” “你是来过日子的?” “那她们怎么就过上日子了。” 大张姐一噎:“因为你们只会嘴瓢,一帮子废物。” 那人不自讨没趣,溜了。 大张姐眨巴眨巴眼睛,在野外还能这样过活,以前自个儿怎么过的? 像野人一样呗,怎么省事儿怎么搞,哪里这么多讲究,喝个水还必须烧开了喝,光用脑子想想就觉得麻烦。 大张姐摇摇头走开了,不行不行,完全不行,太麻烦了。 一个瘦得脱了相的小孩被解开锁链,十个孩子两条链子,她只要了九个。 那个三岁大的小男孩瞧着很是眼熟,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也没个官差领着他,他拖着沉重的铁链子蹲在一群洗干净的孩子堆里,很打眼。 他巴巴地看着他们手里的糕点:“姨姨给……是窝姨姨给的……好七的……” 童言稚语一开口,孟月晚一股巨大的心酸和心疼涌上心头,她气血翻涌,一时之间几乎克制不住。 皱眉,这是原主的情绪。 秦池佑正在做包子馒头,人多了,炒菜做饭比较难让大家吃饱。 他留意到孟月晚煞白的脸色,有些担心,走上前看到了蹲着瘦骨嶙峋的小孩:“晚晚,这是……妻姐的嫡子……盼娇。” 孟月晚思绪回笼,蹲下摸着这个脏兮兮的孩子:“你阿父呢?你阿父怎会让你一个人。” “阿父肚肚叫……窝要给他找七的,对吖,要阿父……痛痛飞飞……” 他似乎被美味的糕点诱惑,刚暂时忘了是出来干嘛的,小手卖力的拖着铁链,往林中众人休息的地方走。 “孟月晚”和这小娇娇感情极好,小时候她被送去庄子里,恶奴欺人,实在过了几年苦日子。 她十岁那年,孟佳茹十七,娶了少君曹青雪。 曹青雪给她立了威,多次悄悄送东西给她,私房也贴了不少。他性子纯善却有些懦弱,成婚三年才得有孕,却突然小产了。没出小月子,又有了孩子。 拼死生下了小娇娇,伤了身子又不得孟佳茹喜爱,一直病卧床榻,“孟月晚”回到本家之后,反而没见过曹青雪,这孩子和“她”倒是非常亲近的。 难怪会这样难受。 孟月晚不愿意欠着这样的因果,孟佳茹的账实在不该牵扯这对父子,何况曾对“她”有大恩。 她抱着小家伙去找小五,盼娇身子直往外探:“娇娇臭臭……不抱抱……” 把孩子洗刷干净,他怯生生的搂着孟月晚的脖子:“阿父……会说窝……姨姨忙……娇娇添乱……” 盼娇觉着往日会陪着自己玩耍的姨姨,有些不同,阿父也一再告诫,自己不能麻烦姨姨。但他实在舍不得手里的糕点,小乳牙咬了一丁点,眯起眼舍不得咽下去。 “如果你把糕点吃了,我就奖励你两块,可以给你阿父哦。” “真哒?”小娇娇眼睛亮晶晶的,狼吞虎咽吃了起来,手指缝都舔了个遍。 又花钱讨了曹青雪,果然一副病弱的模样,两父子实在凄惨。 安顿好十个孩子,一个病秧子,太阳都到了天边了,热腾腾的荠菜肉包和红烧羊排骨也好了。 寒衣和秦池佑两人做了不少包子馒头,做鞋子的郎君都有份,姨母堂姐们都穿上了舒适透气又耐磨的千层布鞋。 给各个小萝卜头们量了尺寸,这些郎君松了口气,接下来有活干,就有好的食物,喂养自己的孩子。 孟月晚拒绝了宴之的打猎邀约,跑去河里摸螺蛳。 河里的水清清凉凉的,她脱了鞋袜,摸了一大筐,大的鹅卵石,她还捡了几块颜色漂亮。 第40章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这大育河源头有个挺大的石潭,上头应该是有瀑布下来的,却断流了。前头是南边很少见的群山,还很高。 也是,似乎好一阵子没下春雨了。心里突然多出来这个念头,随即又抛到脑后。 鱼篓子放水潭里,这水质真正的好,里头的鱼一定绝美。 摸螺蛳的快乐不比打猎差,谁懂? 那些人都不懂,小崽子们懂,一个个的都下水了,真的是盆满钵满。 小张不凑这热闹,农家里这都是荒年才去吃螺狮,一吃一口沙。盐油贵成那样,自然没人去放盐来吐沙。 她们也理解小孟,瞅瞅那伙食,一日三餐的,一二十口人指着她,谁顶得住啊。螺狮肉再小,那也是肉不是。 天色暗下来,小崽子们被她赶上岸,小鱼小虾小螃蟹的她们也抓了不少,但也不够一顿吃的啊。 她操起铁锤,叫上大的两个,在河道里叮叮当当的敲起来,两只跟在后面捡小鱼小虾,不时传来三人银铃儿般的笑声,岸边歇息的人,一天的疲惫都似乎都轻了。 一大背篓实在装不下了,天也暗透了。孟月晚把螺狮洗了几遍,煮个几分钟捞出,过冷水,新摸的也一样,她只要一点螺肉,晒干。 挑螺肉实在是磨人,小萝卜头们自觉做事,这生产力顿时就上来了。 孟月晚转头就去炸小鱼了。取了蛋清,调制了面糊糊,放好盐,就能裹上开炸了。 成人手指长的刁子鱼较多,油炸格外酥脆。黑暗中很多人口水疯狂泛滥。 两个孩子把一背篓鱼都清理出来,就看到半缸子炸好的小鱼,孟月晚给每个孩子吃一条,大家心满意足的去睡了。 夜里静坐修习时,心神微动,空间的土地多了两块,四个一米的立方格了。 用来种东西很好,之前放起来的龙眼和山梨都种下了,空着的缝隙里,下了些胡萝卜和白萝卜的种子。 大育河,今夜过后就彻底见不到了。 南三中二北六州,西边十二属郡守。 孟月晚没有舆图,但这耳熟能详的常识性的东西还是知道的。 现在这条河的尽头已到,说明现在在南三州的瞿州,大张头说明日下午进山,山路要走十来天,这也是富阳镇会补给那么多东西的缘故。 山啊,她喜欢山,只觉着山里修习时,内力十分活跃,丹田存气也十分迅速。孟月晚不知道的是,是那些绿色荧光喜欢大山。 半夜,车里头传来秦池佑的低呼,他的小日子来了。 这话,让孟月晚呆愣了一会儿,唔,行房时她悄悄看过,会阴处有一道缝。 男子月事也免不了痛经啊,秦池佑捂着肚子,唇色苍白,好一个破碎美人! 孟月晚渡了些灼热的内力过去,他舒服了不少,开始裁剪布条,多备些月事带。以前在府里这些早有人给他备好,用一次烧一次,根本用不着洗。 想着洗那个,他抿抿唇,晚晚会不会再也不喜欢这双手了,女子大多忌讳这个。 “有没有棉花?” 实在惭愧,脱离的月事的折磨,她早就放飞自我,这事还真没记着。但夫郎要,必须得有啊。那些八斤重的棉被,还是崭新的,弄些出来很简单。 “我去取,刚好买了。” 秦池佑心情不大好,快速的缝完,就蜷缩在软被中,捂着肚子……没怀孕……竟然这样……都没怀孕……难道晚晚每次欢愉都是装的?府里的老人说过,女子越尽兴,才更有可能怀上子嗣。 看着秦池佑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男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她懂的。 月事带子是活口的,塞棉花进去,拍拍平整,三条月事带,这也太少了。 “阿佑,月事一般是几天?” 秦池佑无精打采道:“三到五日。” 他以为晚晚也会如同阿姊第一次听说般,那样傻乎乎的问,为什么每个月流这么多血竟然没死的蠢话。 孟月晚拿着月事带竟然往外走。 秦池佑摸不着头脑,拽着她的衣角:“要拿去哪?” “要用开水烫烫,杀杀不好的物质。” 秦池佑眼睛涩然:“你嫌晦气,还碰它们做甚?” 孟月晚知道他想岔了,说杀细菌消毒,你也听不大明白的吧,低语哄道:“怕你生病,这样更干净,你那里是最最神圣的孕育之地,怎会晦气?今晚先用我那两条没穿的底裤垫着,也是煮过的你忘了?” 秦池佑眼泪汪汪,心里委屈得紧,又知道自己不该发脾气,府里准备的也都是要用药香熏染一番:“陪陪我,我没怀孕,难受。” 知道了症结所在,孟月晚揽着他:“傻,没孩子更好,我们俩还可以做更多爱做的事,有了孩子,可就做不得了。” “你有什么妨碍,左右有的是男子愿意给你做侍儿。” 他不止一次听到过别的男子的交谈,孟月晚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现在她也长高了不少,眉眼间容色姝丽,平时也是平易近人,温和可亲,见着谁都笑吟吟的,小公子们最喜欢这样的。 孟月晚深知不能讲道理,顺着他的话:“可我只爱同你做,耳鬓厮磨,仙子染上胭脂色,最是迷人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吻作一处,秦池佑放开她,是肚子又疼起来。 孟月晚将灼热的气聚集在掌心,反复按揉着,直到人睡去。 她又给缝了十多条,针脚没眼睛看,趁着夜色,也没人看见,煮过之后烘干,天亮就能干透了。 等孟宴之来送昨晚套得的猎物,正好见着孟月晚煮着红糖姜汤,手里还有两条正在烘的月事带。 他心里隐秘的角落,再添几分怅然,那种“如果我是她夫郎”的假想,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还是那如沐春风的笑容,但孟宴之知道,这笑和对着秦池佑那种撒娇一样的笑容,是完全不一样的。 “又抓了这么多?野鸡别让咱给吃绝种了。” “不会,才七只。” “小张那边送了吗?” “有三只斑鸠,她叫我全拿来。” “真是多谢你们,等等哈。”孟月晚把月事带放在秦池佑身边,又把小案几取出,照样一束桃花。 点心零嘴放在案几上,一个油纸包落在孟宴之的手里。 “男子多爱甜口的糕点,你尝尝,还有这双鞋,换上走路更舒适,你弟弟那双给小张了。” 孟宴之谢字都没说出口,刚刚触碰到她指尖的欢喜,一时间失了言语,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闷了。 孟月晚也习惯了,他一向不爱多话,人家的保护色,不需要她一个外人评判。 第41章 舆图 早上蒸了馒头和包子,又添了十几个炊饼,昨晚的炸酥鱼还是最脆香的状态,十一个大人,十个小孩,还有做鞋子的那几个男子,这些东西也才勉勉强强八分饱。 孟月晚吃过了,正蹲马步,看着她们大快朵颐:“祖母,要不……把您和姨母的夫郎们都弄来一起走,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孟芳珂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孟知义嘴里还嚼着馒头:“呵,你祖母侧君小侍十一人,你姨母我嘛,当年也是朝都公子们最想嫁的女娘之一,不过我挑着呢,我夫郎才八个,你真全弄来?” “这……这么多啊……”孟月晚一个夫郎就觉得自己不够用了,这么多,端水就是个世纪难题,小声嘀咕:“这不得累死,照顾得过来?” 孟芳华郑重说着:“男子受孕艰难,芳珂十六个夫郎,不过五个孩子。我这方面倒比不上她,只尚了七个,因此门庭祚薄,如今已经快二十五,膝下才一双儿女,到了北疆,还得多努力。前车之鉴,堂妹莫要重蹈覆辙。” 孟清好笑的看着她惊恐的表情:“你那照顾夫郎的法子,肯定顾不过来,这样事无巨细的,是头牛都得累死。我们那些夫郎没你宝贝疙瘩那般矜贵,不必都弄来,跟着我们啊,还不如自己走更稳当。” 祖父很少说话,这回也柔和的开口:“男子遇着月晚这样的,耗光一世的气运来换,也是划算的,你们这些糙女人,自己都活不明白,谁照顾谁啊。” 祖母难得示弱:“晚姐儿这样,没精力再尚夫郎,怎么开枝散叶?” “是,男子天生苦命,就得处处照顾得你们衣食不能自理,还要为你们开枝散叶。这枝叶要是不得欢心,还得自己拼了命去养着,都亏你这祖母教的好,看看青雪和他的儿子。” 祖母也跟着骂了几句,终究是孟佳茹背负了所有,孟佳茹母女这几天实在是老实得不像话,像鹌鹑一样。 外头的话,车里的秦池佑又如何不知,他手里还抓着晚晚备好的月事带,眸光流转,饮了一口姜茶,暖流直接到了肠胃,全身都热乎起来,低笑沉吟:“就让我多占些时日又何妨,晚晚的好并不想和旁人分享呢!” 孟芳珂小声说:“你知道我为何有这样多夫郎,悄摸告诉你,朝都有个神秘的红月馆,待我回家,定带你去留个名字,保管能得到诸多清白公子的香囊。” “这等好地方,你怎不告诉你亲姐?” “她那夫郎里,几个都是我给她定的,不然她那闷头呆瓜的,谁愿意嫁她啊!等咱回家,好去处多得是,姐姐带你玩。” 孟月晚对朝都倒是没有什么眷恋,秦池佑在身边,她觉得哪里都可以安家的。孟芳珂似乎格外喜爱朝都,句句不离朝都旧事。 “祖母,你们走南闯北的,舆图什么的肯定还记得些吧,今日要进的山是什么山,后头还有什么大河么?” 孟芳华拿起树枝准备画,孟月晚连忙装作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画这里画这里。” 几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胸前,她急忙解释:“就刚好揣了笔墨纸砚。” 小小的砚台小小的墨条,就是幼儿启蒙的那种,跑去把车上的小案几拿来,磨墨摊纸,好一通忙活。 孟月晚深知舆图是古代极为重要的机密,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屏住呼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旦有人靠近,她确保自己可以立马毁尸灭迹,绝不让人抓住把柄。 胡思乱想间,孟芳华已经停笔,孟月晚凑过去一看,好家伙,一个“厂”字,下头三排并列的三颗大鹅蛋,最下头竖着并列三颗大鸡蛋。 “什么鬼?画完了?” 孟芳华诧异:“自然,这是我大徽最全的舆图。” 孟清凑过去一看,十分赞赏的看着孟芳华,很肯定的点头:“华儿功课不错,很全乎。” 孟月晚风中凌乱,夺过这张纸,正着看,反着看,对着刚冒头的朝阳看,没错,就是一堆蛋。 孟清拿过纸张,指着下头倒数第三颗蛋的中间:“目前我们在大育河的首段,大育河发自大育山群,因此我们接下来十天就是穿过群山之脚,便能出衢州了。” 孟清拍了拍额头:“华儿,官道画出来。” 孟芳华又在纸上添了几笔:“这官道,先帝修了二十多载,耗费人力财力不计其数,就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诸州,西十二郡属天堑难渡,也都是通了官道的。” 锣声响起,孟月晚端着小案几,恍恍惚惚的回到车上,拿着那纸反复看。 这多方注目,屡次暗杀,有些甚至被屠戮满门,腥风血雨的抢夺的舆图,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孟月晚驾车启程,神思不属。 后头的绿芙偶尔搭乘几个落后的小儿。 秦池佑沾了笔墨,在更大的纸张上画了起来,直到中午车停,才堪堪停笔。山间的官道一路颠簸,不然他能绘制更快。 队伍休整处十分狭隘,官道旁的驿站多年失修,破破烂烂的。 更多人愿意在外头坪地里休息。 孟月晚和绿芙把车停在人群外,靠着山林这边,正准备下来,被秦池佑拉住。 “晚晚,看看这图。” 只见图上山川河流湖泊,大些的城池县镇,都用不同的符号标记出来,旁边做了备注。 原来“厂”字一撇的西边,是十二郡属,东边是大海,除了东海海域一个大些的岛屿,竟然没有小日子的属地。 这版图,并不是前世的华夏。 这才是舆图,真正意义上的舆图。 “池佑,你怎会这个?” 秦池佑挑眉道:“长姐书房从不拦我,朝中要事也偶尔相商,晚晚想问什么,寻我或可更稳妥。大将军她们,即使心中有图,也是不能随意露与人前,恐招来祸端。” 孟月晚点头,她就说嘛,哪能是这样的大徽,十几个蛋就完事。 手中的纸张很长,甚至好几处的墨渍都还没干,但一目了然,官道所经的山、河、湖泊,以及分岔路,交汇处的重要城镇都一一标注出来。 孟月晚越看越心惊。 第42章 山中白虎 “池佑,你真是腹有乾坤,屈于内宅实在可惜,你这样的大才,何愁不能封侯拜相。唉,男子竟不能考学?要是你上,还用得着我一把年纪去读书?” 秦池佑仔细看着,认真看图的她,脸上的表情一目了然,他丝毫不漏,尽收眼底。 晚晚,是认真的替他感到惋惜,是在替天下男子感慨。 母亲和长姐,虽肯定自己的能力,也从来只是感慨,他为何不是个女儿身。没人说过,男子为何不能考学,甚至进书院的资格也没有。 “善水居士”名号在文人中备受推崇,皆因他掩盖了男儿身份,以女子之名,这名号才能迅速响彻大徽。 本来他还有些犹豫,晚晚会不会更喜欢“无才便是德”的那类男子,如今看来,他的晚晚就是不同的。 秦池佑笑得明媚,孟月晚正被美貌冲击波击中,不能自持时,外头传来了喊她的声音。 “晚姨,我能带妹妹们做很多活儿,您有什么安排吗?”八岁的允怀说起话来,俨然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孟月晚仔细把舆图收在暗格中,跳下车,秦池佑也随其后,她立刻转身去抱他下来:“用不着你忙活,你要多休息。” “还好,最疼的几个时辰过了就没什么大碍了。” 几个女孩子正巴巴地望着,就等她一声令下,后头车里过来几个三五岁的男娃娃,绿芙牵着娇娇,也走了过来。 “没什么要忙的,伤筋动骨一百天,绿芙,多多休息。” “小姐,我腿不是断了,只是脱臼,休息了三四天了,早大好了,哪好意思再躲懒。” 绿芙说完,就径直去捡柴火,准备生火做饭,允怀几个见有事做,也一同跟着去了。 孟月晚叮嘱:“就在路旁捡些,别去林子里,当心蛇。” 驿站前的大坪杂草丛生,人满为患,驿站里倒没人落脚,实在是怕墙倒了。 山间密林的官道上两旁,都是高大的乔木,也不怪人人都不想待在林子前。 驿站周围也是遍布低矮的灌木丛,明显很久没人打理,官差来通知,中午只歇息半个时辰,前头要走三十多里才有歇脚的地儿。 时间紧迫,那就吃鸡蛋葱花煎饼,两个锅子一起煎,也很快就能做出来不少。 孟月晚照例溜达,她的药方子里还有好几个药材图鉴没点亮,以至于导气归墟这一步,总差些火候。 空间里收了一些野蜜蜂,如今桃子都成熟了,箱子里也没多少蜜,所以还寻些能开花的果树也是很好的。 操控着开裂的桃子们一个个落到背篓里,一株草药也没寻到,图例旁也标注有在什么地方容易找到,但她就是对这种黑白的图案不是很敏感,有可能错过了自己都不知道。 背着一背篓桃子回来,指挥着孩子们搓毛,又让她们分给族人,一连三筐桃子分完,让她没想到的是竟然长了一方土地。 难道是空间出品的食物,更有用? 孟月晚摸摸下巴,那枣子树是不是也能收获一些立方格子,枣树的枝干都累弯了腰。 小张带着孟家兄弟俩来讨桃子的时候,她才回过神。 “想什么,叫你几声都没应,那山桃实在好吃,再来几个。你说地儿,我自个去摘也成。” 孟月晚一努嘴:“诺,都在那里了,树上一个都没了,吃两个甜甜嘴得了,吃多了当心拉肚子。” 这颗桃树虽然成年,但一共也摘了一千多个桃子了,不是空间,怎么可能做得到?还想着要,吃屁呢! 小张蹲着往怀里豁:“真的?吃多了拉肚子?最近肉吃多了,这果子真让我拉一拉也是好的。” 孟月晚无语,眼睛却瞟了眼兄弟两个的鞋子,依旧是那双不少补丁,鞋板子都要磨没了的旧鞋。 孟临之不自在的缩了缩脚,孟宴之没有察觉,他一心看着秦池佑,只觉得这人头发丝都是比别人好看些,难怪她…… 秦池佑很是无奈,那灼灼目光,要不是自己知道他的心思,真要担心这人是对自己图谋不轨了。 很快就重新上路,鞭子抽得格外勤,没法子,这密林中的官道上,不是可以随处休息的。 下午起风了,天暗沉下来,山雨欲来! 一直走到快六点,才到达大张头所说的休整处,一处极小的驿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可是人实在太多了,就是站着也站不下啊。 一到地方孟月晚就把油布支起来了,车顶上用两块巨大的鹅卵石压着,两辆车的把手搭在一起,内里空间还挺大。 马和骡子系在一旁的树干上。 “一时半会儿没雨,去山里吗?”小张兴致勃勃的。 “去啊,怎么不去?” 小张没去成,大张头不同意,她把小张当女儿一样养大的,自然眼珠子一样疼。 山坡上一小片野草莓,小五、孟月晚和孟宴之三人摘了一捧,孟月晚转移了几株草莓苗。 再往里面走了会儿,平地传来一声虎啸,让人胆寒。 小五和孟月晚迅速爬上了旁边的树干,一向机警过人的孟宴之却半跪着,双手不停在挖着一株植物。 “宴之,上来,干嘛!”孟月晚低声喊道,那撕咬互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孟月晚站在树上都为他捏把汗。 一头成年黑熊和一头白虎缠斗在一起,正往这边来,孟月晚扒着树干,一手伸出,孟宴之及时拉着,一翻而上。 他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株草药:“是鬼臼!” 孟月晚无语:“它也不会跑了,下回别这样,安危为重!” 孟宴之没搭理她,手掌紧收,似乎不愿意刚才那股温热散去。 他看着离这古树越来越近的熊虎之斗,眉头紧皱:“熊会攀树,再上去些。” 风卷着树叶呼呼作响,三人在高枝上一言不发,下头的打斗接近尾声,一大一小两头熊对着一头公虎,白虎很快就落败,伤痕累累的虎躯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黑熊并未立即离开,反而往树这边来,三人屏住呼吸,一会儿功夫,大黑熊又带着那小的离开了。 孟宴之低声说道:“慢些下去,再等等!” 第43章 无妄之灾 黑瞎子智商不低,它们的嗅觉和听觉都很了得。 果然没一会儿,两头熊又到树下头拱背,这次就真的是跑远了。 小五极为兴奋:“大育山真的有瑞兽白虎啊,天佑大徽,晚姐儿,它还没死。” 几人神色一肃,孟宴之已经搭起了弓,看了下,它全身几乎没有几块好肉:“它没力气了,在产子。” 那双虎眸湿润,奄奄一息,眼中哀色难掩! “有没有办法救救它啊,救救它的孩子也行啊。”小五面露不忍。 孟月晚不相信什么瑞兽之谈,她只知道这是野生动物,是会吃人的猛兽。 “都没力气生下来,除非剖腹取子,谁去取?你去?” 小五缩了缩脖子,显然是不敢的。 那白虎却抬起自己的爪子,往腹部划去,几次下来,才破了皮毛。 孟月晚一行人讶异。 孟宴之:“传闻瑞兽能懂人言,通人性。” “你可别咬我啊。” 孟月晚蹲下,佯装摸它的背,暗暗输送了一股内力,也不知道人的精气对动物管不管用啊。 想了想,又取了一小节参须,用长棍子夹着递过去:“你含着这个,别咬我。” 白虎闻言真的张开了嘴,也不知道是内力起了作用,还是参须起的作用,白虎用尽最后的力气划开了肚皮,一团血肉模糊的胎囊顺势流出。 它也不看着别人,就直勾勾的看着孟月晚,眼里的泪花顺着流出,沾湿了胡须,彻底绝了生机。 孟月晚立即上前,破开胎囊,脱下囚衣包着。 定睛一看,却是两只,毛茸茸湿漉漉的,幸好救了,不然这两个可爱的家伙就要没命了。 小五吓得话都说不出来,退倒在地:“双生瑞兽,灭……灭……灭世之兆啊……” “赶紧走吧,血腥味太重。”孟月晚可不相信,可她忘了,她才被她口中的“野兽”,却能通人言,啪啪打脸。 几人飞快的撤离,孟宴之在向阳处又挖了一株“千日红”,谁懂? 这玩意儿开花了,她还有自信能认出一二,现在这样,分明和那丛杂草没什么两样。 可孟宴之就是认出来了! 小五还在神神叨叨的,风势越大,呜呜鸣吼,三人步伐越发急速 孟宴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民间的确有传言,灭世之祸的说法……” 孟月晚不在意的摇头:“救了它们,没道理再杀一只,真的杀一只老虎,这灭世之祸就有救世主了?该来的躲不掉,没有的也只是妄谈。” 孟宴之便不再多言。 空间里的公羊刚生了崽子,奶是有的,寒衣把两只小脑斧的脐带重新系了,用了温暖的湿布擦去血腥味。 直到她们吃过羊排骨,又做了不少包子馒头,明天一天的都尽够了,这雨也没下下来。 孟清一行人就坐在廊下,马车不过两米左右,活动起来也压抑,干脆把油布拉了过去,绑在两根廊柱上。 夜里孟月晚再次和秦池佑细细察看舆图,越聊越发现,秦池佑这人,真的是知达广博,许多地方的风土人情甚至特产都能娓娓道来。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只是恰巧翻了几本县志,晚晚知道的许多事情我也不知道呢,我就不知道怎样给白虎取名字。” 孟月哈哈笑起来,这人吃醋也是十分有意思,大白的名字是她取的,小白的名字是孟宴之取的。 两人一人一只,孟宴之现在不方便养,寄养在她这里,每日送吃食过来补贴一二。 小五不敢养,摸都不敢摸,生怕灭世之时第一个被灭的就是她。 小张倒是特别想要一只,奈何大张不许她养虎为患。 孟月晚也只是试试,毕竟那白虎是真的听懂了她们的对话,万一真的养不熟,半大的时候,等她们自己能捕食了,放了也行。 “这名字就是随便取的,大白是咱家的,要不你看着重新取个名字?” “月白山寒水漫溪,万里风生八面威,”见孟月晚亮晶晶的盯着自己,他忍住笑意,“不如……就唤作大白罢。” “就这?” “就这,晚了,歇了吧。” 孟月晚揉揉耳朵,自家的高岭之花还会涮人了,就离谱。 夜半豆大的雨倾盆而下,像天破了个窟窿,孟月晚下车,看了几个睡在车底下,铺了竹席子,盖着薄被的孩子们,手脚温热。 另一个车厢,绿芙睡在车板上,寒衣带着里面几个小一些的男孩纸们,虽然挤在一堆布匹粮食中间,却也睡得香甜。 雷雨交加的夜晚,注定遮掩了更多声音。 天才泛起鱼肚白,昨晚的大雨就像一场幻觉,早上是被几个郎君的嚎哭惊醒的, “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天杀的……” 同样悲绝的哭喊,是平日为孟月晚做布鞋的那几个郎君,一共九个。 其中二月初八出生的那四个孩子都离奇身亡,包括一个正月生的孩子只是瘦弱了些,也没了性命。 孟月晚和秦池佑对视一眼,不是队伍里的人。寒衣带着孩子和他们同吃同住,队伍里应当都知情。 此时寒衣抱着自己的孩子,瑟瑟发抖,巨大的恐慌裹挟着他,叫他没法儿思考。 驿站中的驿使,又或者有外人来过。 可是雨将一切痕迹都冲刷得干干净净,偏偏她们还不能声张,免得被暗处的眼睛发现寒衣襁褓中的孩子。 大张头稍作安抚,连他们自己的生命都如同草芥,没人在意的时候,几个郎君的寻死觅活,只会换来官差们的厌烦。 起初会有几分同情,时日一长,除了他们自己记得自己的宝儿没了,谁还留着那丝微薄的怜悯呢! 吴小五几乎是同手同脚走来:“那大白和小白,你还是杀一只吧,你看看,你还不信,这不就验证了?” 孟月晚气笑了:“别瞎扣帽子,什么天灾人祸都往它俩身上扣,你是不是拉不出屎也得怪它俩不吉利?” 小五捂着嘴跑了:“这你都知道,还说不是祸害。” 猴子都找不到这样的逗妞儿吧! 孟月晚看着那些挖坑葬子的男子们,也过去帮忙,心有唏嘘,这对他们而言,何尝不是无妄之灾呢! “池佑,孟贵君的尸首……” 第44章 男子原罪 秦池佑正在用最大号的新毛笔,蘸满了羊奶,喂给大白小白姐弟俩。 听到孟月晚的问话,暗自惊叹她的洞察能力,叹息道:“阿姊好好安葬了,一张破草席,乱葬岗中找到的。所葬之处,也绝让人寻不到。” “贵君腹中皆……皆是黑棉……浓香熏染的棉布裹了一层又一层,割腕自尽多半也是掩人耳目。” “我看,只怕是死前亲手将孩子给取出来,还要若无其事,半点端倪都露不得。” 孟月晚喃喃道:“那山中白虎亦是如此,虎毒尚不食子,那位就这样赶尽杀绝。” 大白哼哼唧唧的,秦池佑用笔尖轻轻点了它的鼻头,大白打了个喷嚏。 “晚晚,那位的确是仁德之主,这容不下贵君腹中之女的,只怕另有其人。皇女十一位,谁最忌惮孟家手里的这个孩子?这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走一个的做法,皇室之中,也再寻常不过。” 秦池佑也是极为动容,孟贵君能为了孩子做到如此境地,可他相信天下绝大多数阿父都是能这样的。 “那寒衣的孩子……” 秦池佑摇摇头:“这些也只是我们的揣测,具体事宜只有他本人知道了,更甚者,或许他本人都不知道,孟家掌权者又岂是坐以待毙之辈!” 外头锣声响起,孟月晚还在感慨,古人只是古,不是蠢,并且古人在环境恶劣的情况下,比现代的人甚至更加聪明,至少更加早熟。 瞧瞧一个个的,十几岁的年纪,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生长在红旗下的现代人,在这个年纪眼里还全是清澈的愚蠢,或正在遭受社会毒打。 孟月晚边驾车边修内法,昼夜不辍,这山里的十天才过去一天,还会遇着什么事儿,谁又料得到。 中午又是马不停蹄的赶路,下午倒是早早的抵达了驿站,看香钟还不到四点,却也是没办法继续前行了,不然没地儿歇脚。 寒衣也防备起来,孩子绝不露与人前,只在车内。 孟宴之射了四只大鸟,羽毛艳丽的牢底坐穿鸟,拔了毛,她把尾羽和翅羽收了起来,做毽子不是很好么! 孟家两兄弟就在这里一起吃了饭,天色还很早,孟月晚和孟宴之凑在一起看草药图鉴,又逗弄了大白小白,两人两虎活像一家四口。 秦池佑眸中意味难明,手里的衣物扔在一旁,真是令人不悦啊! 更令他恼火的是,很快两人就一同上山了,真真的,只有这两人,招呼都没和他打,晚晚那脸上的笑是真心实意的,她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 暖床的?寻欢的?还是她的草根?只配待在泥里的草根? 秦池佑越发气恼,无处发泄,狠狠地揉了揉大白的脑袋,把小白扔的远远的。 好在很快她就回来了,不过她嘴里的话也不那么悦耳就是了。 “池佑,真是奇了,这金丝楠草,还有这个,这个,这几个我都没找到,进山那日就在寻了。人孟宴之落眼就记住了,几下就给我找全乎了,有的还是小苗苗,你说奇不奇?” 秦池佑斜睨她一眼:“人家帮这么大忙,可不得好好谢谢人家。” 孟月晚缩了缩脖子:“你做主,家里的事都听你的!” 秦池佑取出两双鞋:“这是新做的,去送。” “哎,遵命,秦公子,小的这就去!” 孟月晚拿着鞋子,找了半天,在队伍最后头找到了孟宴之。 此时他和孟临之跪在地上,他正把弟弟护在怀里。 弟弟一直哭着求饶,孟宴之一声不吭,眼里漠然得像那正在挨打的是别人。 一个老女人挥舞着手里的铁链,一下又一下,打在孟宴之的背上,手臂上,那粗重的链条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你们两个白眼狼,吃独食啊,了不得啊,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上有父母祖宗,下有弟弟妹妹,你们不孝悌,无德行,腌臜货,贱皮子……吃独食……怎么不噎死你……迟早送去军里……千人骑万人枕的贱货……” “天天同那几个女人钻树林,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啊?人家图你什么?图你体格大,图你活好不明白?” 那女人抽打得累了,喘息片刻,旁边除了粗壮的铁链,还有两根带刺的荆棘藤条。 她似乎还不解气,继续骂:“趁着有人弄,还不把吃食送些回来,没良心的狗东西……” 不堪入耳的话他早就麻木了,可是他看见了走过来的孟月晚,心里第一次有了想弑亲的冲动,拳头上的青筋简直要爆裂。 难堪至极……第一次……孟宴之热泪没入泥土里……从六岁那年,他早就不会哭了。 为何……为何她看见了这般不堪的自己……她会怎么想…… “住手!” 孟月晚怒火中烧,这老家伙,真是够恶毒的,那些话简直听不下去,她冲上去,一把拽住铁链子。 “临之,扶着宴之站起来。” 孟宴之低头,不敢和她对视。 临之反应快,将受重伤的哥哥扶了起来,孟宴之的背上已经血肉模糊,那是荆棘条抽断了,才换的铁链子抽打。 “刘把头,犯人聚众闹事,都要出人命了,您倒是老神在在的。” “小孟言重了吧,这人家家事我也管不了,一顿抽打哪里就死人,这男子只怕比我等还健壮,死不了死不了。” 说罢,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目光肆意打量着孟宴之,那裸露的背部没几块好肉,却还是叫几个下流之辈吹起了口哨。 “这小子身上肉还挺白皙。” “难怪日日捂的紧,脖子都没露过。” “可不是,要不是那脸和身子实在下不去口,这一身皮子只怕刘姐早就把持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也可以,养几天,蒙着脸来便是。” 越发下流的话让孟宴之几度晕厥,他咬了舌尖,血腥味弥漫在口腔,极力保持清醒。 直到孟月晚把自己的囚衣披上他的身子,他才到了极限,晕了过去。 她的怀里是竹香,还有淡淡的皂荚香,闭眼前他心中是这般安宁。 孟月晚死死的看着刘把头,看得人刘云头皮发麻,她双手似乎不费吹灰之力,把两兄弟和他们绑在一处的铁链扯断,抱着孟宴之带着临之走了。 孟月晚心里突然出现一个词,原罪,男子这个性别本身就是原罪! 封建社会下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活的。 第45章 何去何从 其实她能做的很有限,毕竟这里的世道就是如此。 官兵拖人进小树林她管不了,她们强取豪夺她管不了,她们任人欺辱这两兄弟她更没有立场去管。 只是生气,非常生气。 看着高大张力十足的男人,怎么就这样屈服,不知道反抗。 可这就是本质,活在封建礼法下的人的本质……只有屈服,从不敢反抗。 孟月晚突然觉得孤独,有一种不容于世的孤独。 秦尚佑见她抱着人回来,饶是一再给自己做过心理预设,这一刻亲眼看着她抱着另一个男子,还是心脏疼得他煞白了脸。 放了针线衣服,起身在车上铺了一个鼓包,让孟宴之趴在上头。 看见孟宴之的伤口,他也无法想七想八,世人皆苦,男子尤甚。 “寒衣在车上照顾着,别忧心,多养养会好的。” “嗯。” 孟月晚拨弄着三七根,其实也有不少大夫调好的外伤药膏,她只是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在这个世界,自己其实是格格不入的。 是何时起,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到事事操心处处留意! 大张头她们也只是笑着打趣她救美及时,并不觉得刘云冷眼旁观有什么不对,只要没出人命,谁有心思管闲事呢! 就算出了人命,有些良知的也不过是挖个坑的工夫罢了,这一千多号,大张头手里是有五分之一的人头损耗数额的。 孟临之也不过是小张路上的一个消遣,平时行些便利是有面子,去下礼时也大气的给了一只猪蹄膀,这是她仁至义尽了。 甚至小张自以为,自己和那些强迫人行事的作风不同,以此为标榜。 孟临之坐在篝火旁垂泪,孟月晚沉默不语,手里活儿是很快。 包包子,菜包肉包,可以明天做早餐,越多越好,熟食多囤些不会浪费。 秦池佑去祖母那边说了情况,回来正撞见寒衣端了两盆血水出来,也是眉头一跳。 寒衣正和孟月晚说:“没事儿,荆条抽的看着吓人,伤口不深,反倒是铁链抽打的地方,肿得老高,都上了药包好了,可要去看看?” 孟月晚有气无力回到:“临之,你去照顾着你哥哥吧,多少要吃一些,这药让他喝了,别内伤淤积了。我就不好去看了,恐伤了宴之的声誉。” 孟月晚心里闷闷的不得劲儿。 “晚晚,他们兄弟……你是如何想的?” 孟月晚苦笑:“我自己也是个犯人,又能如何想?他们……我也做不得他们的主,等孟宴之伤好些了再做打算吧。” 秦尚佑握住她的手:“晚晚又何必沮丧,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无愧于心即可。” 孟月晚老脸一红:“我只是有些怒其不争,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反抗?” 秦尚佑叹息一声:“他们的母亲必然是个不理会这些杂事的,父亲多半自身难保。他们的命运,全部在祖母手里握着,到了安县,祖母一句话便能将他们随意处置。 “若是他们婚配的妻主拒不接纳,他们……大约是要进军营中成为慰劳军士,流犯没法入司。” 孟月晚一口长气呼出,是啊,她到底在较真什么,吃人的是这制度,反过来生宴之的气也实在是没道理。 也许,更多的是生自己的气,对这局面的无可奈何。 “池佑,你可有好法子,拉扯一把。” 秦池佑苦笑,最好的法子不就是你纳了宴之,可是喉间就像堵了棉花一样,眼神直直的,说不出话。 绿芙大大咧咧说:“这有什么难的,哥哥能干,养着弟弟。平日里跟我们一起,大张头那边只要不让她出食物,想必没什么说的。 “他们祖母找过来,让我们大将军去应付,旁的人,比如他们的母亲父亲,就看他们的心里怎么想的了。如果真舍不下那对父母,那就送回去,帮得一时帮不了一世。” 孟月晚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为何不能立男户,实在可恶!” 孟月晚帮着做了不少包子,又照例蹲马步,射箭,渐渐心绪平缓过来。 孟清见状:“你手中那蟠龙黑玉,不知道用用?” 孟月晚才想起来那日领的这第三样礼物,是和玉环同样材质的黑石头,那玉环甚至能镶嵌进去。 大徽以火凤为尊,这蟠龙虽然也象征着权势,到底是差一层。 她把玩着这黑玉:“我还忘了问呢,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和我说的内门功夫,到底有什么关系?你莫不是在哄骗我?” 孟清嗤笑出声:“现在才想起来问?出了衢州,你就知道了,总之是个好东西,多少人抢着要啊!” 孟芳珂像见了鬼一样,脸涨的通红,连孟芳华脸上都是极少见的郑重,其余的堂姐们也一脸严肃。 孟月晚见状略一思索:“难道它能号令百万军士?” 孟清脸色一僵:“现在……不能……” “它能让所有的回春堂听我号令?” “现在……还不能……” “那它能让我号令族人替我办事?” “现在……还不行……” “它能值不少钱?” 孟清脸色一变:“混账东西!” 孟月晚两手一摊:“那我知道了,一定是这上头的龙栩栩如生,定能辟邪。” 看着孟清已经不想理会自己,孟月晚收起这东西。 打了一套孟家拳,拳法稚嫩,动作僵硬缓慢,好在现在也算能一整套动作下来,连贯而不漏不错。 孟清脑中罕见的出现一瞬间的茫然无措,孟家如今这样,晚姐儿会领着族人何去何从呢? 孟家,是她孟清没有守住,但绝不会就此陨落,置之死地而后生,又有何难。 当初先祖赤手空拳闯出来一条路,孟家无数好儿女为了守住基业,抛头颅洒热血。 而她孟清这一支,只剩她自己一个独苗苗,孟家,可不是这小小北疆困得住的。 繁华富贵皆如镜花水月,转眼间就成泡影,但族人还在,根基就不会毁去,重头再来只是时间问题。 孟芳珂几人交头接耳一阵子,终于还是派了平时在孟清那里最得赞赏的孟芳华上前:“祖母……” 第46章 秦王府的真暗卫 孟清眼皮子一抬:“是蟠龙令吧,无需多问了,那郎里郎气的女娘就是它的新主人,等试炼塔闯过,你们便以她为主。” 孟芳华顿时收起心里的不敬:“是!” 孟芳珂恨铁不成钢,瞧瞧祖母平日里给众姐妹训得多厉害啊,一句话就给打发了。 刚刚咱们一起讨论的那一二三条,倒是拎出来说道说道啊,要不说孟月晚勇呢,怼起祖母来头头是道的。 或许,祖母就喜欢莽头莽脑,爱顶撞质疑长辈的女娘? 好吧,其实她孟芳珂倒不是那么反感,毕竟以后孟月晚真的掌权,自己这个一路指导她的“露水师父”,好歹是有几分薄面的吧。 那她岂不是可以提前养老,每天斗斗鸡、斗斗蛐蛐儿,简直不要太开心! 哎呦,这样一想,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还有些奇奇怪怪的骄傲怎么回事。 众姐妹被祖母的斩钉截铁给打击到,成了一群一个照面就落败的菜鸡,一时间没人再多加置喙,毕竟连母亲都没吭声啊。 看着出拳收拳都十分笨拙的孟月晚,目光复杂。 以后就……跟着这么个玩意儿? 孟母和孟佳茹那一链条,都歇在驿站大堂里,倒是错过了这一出。 已经到了二月二十四,月亮黯淡,群星耀眼,深夜的孟月晚正在妙境中吐纳。 外头一点风吹草动,她立马就睁开了眼,空间里的香钟,才燃到丑时的香格条前,也就是说是凌晨一点多。 她佯装躺下,车驾竹帘微动,一根细竹伸进来,竟然是迷烟。 孟月晚捂住口鼻,捏住旁边的秦池佑的鼻子,他睁开眼正欲说话,被孟月晚捂住嘴。 她指了指外面,又给了他一块湿布,两人面部相对躺着,都闭了眼。 两人至少等了几分钟,才感觉有人闯入车内。那人脸上蒙着黑布,头上戴着黑色布头巾,一身黑衣,除了一双眼。 她身子灵巧,直接冲着孟月晚而来,在她身上摸了一通,又在暗格里一通翻找,一无所获。 她定定的看着秦池佑,在孟月晚以为她会对秦池佑出手,那自己就没必要客气之时,人就出去了。 正欲撤离,孟清那边传来动静,一阵打斗中,越来越多人醒来。 两名黑衣人见状,立马跳下马车,其中一人大喝:“保护公子。” 这两人对上那五人,孟清又将自己这一链条尽数扯断,四人加入战局。 五名刺客被两方夹击,渐落下风。 孟清与孟知义各杀一人,剩余三人往后山逃走,马车上喊过“保护公子”的两人追去,余光瞥见车上搭弓之人,目光满是不可置信。 一个踌躇间,箭矢已至,孟月晚用的是那张六百斤的重弓。 可惜箭术准头还不行,只射中了那蒙面人的肩膀,直接穿透,没入前头的树干中。 黑衣人被箭矢的力量带着往前摔去,另一名同伴将人迅速救走。 “大半夜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爷啊,有人要杀大将军是不是?” “怎么会这样?我孟氏一族护国两百年,难道最后竟死于自己护着的大徽人手中?” “寒心啊,实在寒心!” “会不会是大将军朝堂上得罪的政客?那些黑衣人瞧着没有什么真本事,一下子就被大将军杀了两个,肯定不是那位……” “也有可能是贵君的死对头……” 一群人越说越离谱,什么瞎话张口就来,好像孟清等人被刺杀,是她们自己树敌太多,反而连累了族人担惊受怕似的。 大张头迅速从驿站里头出来,一群官差在人都逃走之后,才一一冒头。 见到孟清五人脚上的重枷,和腰腹间的断裂处,这群官差们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押解的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为何大张头再三嘱咐万事留一线,又为何干脆撤了孟月晚俩个的铁链,这一家老的小的,都是一群什么怪人啊! 老孙死得不冤,瞧着那两个秦王府的暗卫,身手了得,几人对秦池佑的那些小心思都默默收了起来。 秦池佑和孟月晚一踏上走廊,碰上了孟母一行人。 驿站里出来多时,看到秦王的暗卫,又蠢蠢欲动的孟佳茹跳出来:“二妹,平日里不着调也就罢了,自己习箭伊始就逞能,还误伤了秦王府的暗卫,你要池佑在中间怎样为难?” 孟母也是一脸责备,训斥的话还未出口,孟清先声夺人:“滚进去睡觉。” 孟清实在难得和这几个蠢笨东西说话,自家正君生了孟知义和孟知礼之后,没有精力照顾庶子女。 后头干脆一个都没带在身边,三个庶女就这样被小侍养废了。 她发觉时,想纠正已经迟了,说听不明白,教又不上进,打又越发怯懦,实在是不愿意费那工夫了。 孟母和两个庶姨母吓得后退几步,匆匆回堂内,孟佳茹还喊着:“母亲,走什么,祖母没有瞧见,我们看得清楚,二妹分明……” 孟清伸手,拿过孟月晚手里的弓,掂了掂:“倒是张好弓,用着可还称手?” 孟清丝毫不奇怪她的力气,倒是几姐妹再度被暴击,难怪了! “还行。祖母,那两人并不是秦王府的暗卫……只怕……” 秦池佑说过,秦王府绝不会派暗卫随同,局势复杂,秦王府不会掺和进来。 孟清打断她:“心里有数就成!难不成这死的人身上,搜出来了太女府的令牌,就真的是太女派的了?这些都不用管,只有自己变强,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劳,你可明白?” 孟月晚点头。 孟清心里倒是很平静,只要来人不是金乌卫,她就不费心,也不伤心。 大张头没发话,官差们只能先将两人的尸体抬去后山。 大张头恨不得自己没下来,这浑水她是一滴也不想沾惹,刚刚说的话,她就是一个字也没听到,什么太女府的令牌,她也没看见。 孟月晚和秦池佑见孟家没有人受伤,回车里补觉去了。 车底下的崽子们一个都没醒,只怕都是吸了那迷烟的缘故。 第47章 云泥之别 “大将军,这链条枷锁您看?” 孟清几人随地一坐,让她们给重新戴枷锁。 孟清状似惋惜:“锁吧!你那妹妹是个爱热闹的,今晚这么热闹倒没瞧见她。她一腔侠女心思,真见了血怎么还怂了?” 大张头知道自家妹妹一向崇拜大将军,昨夜胡闹到什么时候,少不得为她圆场:“将军见笑了,那货一向睡得沉,夜里又饮了不少酒,明天得知自己错过了将军的英姿,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孟清但笑不语,一场杀戮就这样消弭,旭日东升,她们还得负重北行。 即使这只是冰山一角,她孟家会武的女娘也没一个怕事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孟宴之立在车旁,见两人不像有事的样子,松了一口气,他手里还拿着那把小弓。 秦池佑见晚晚脸上担忧,先开口:“宴之快回去歇着,你还伤着呢。” 宴之看了孟月晚一眼,身影没入夜色中,去了后头的马车,今夜是他同寒衣一起,带着孩子睡。 一进车里,秦池佑推倒她,吻得她唇舌发麻,手指又探入那处,搅得她不安生。她身子微微弓起,秦池佑顺势含住她的耳垂,一路向下:“月潮干净了。” “池佑……”孟月晚以为他那药劲儿,转念一想这事都过去几天了,前两天看着就没事了。 再仔细看他的眉眼,也不是情毒发作的模样。 衣衫又被褪完,两人结合在一起的时候,秦池佑才解了这几日受的闷气。 “晚晚,今晚乖乖的,让我来才行。” 车子吱吱呀呀的响了半个时辰,秦池佑已经累的睡着过去,她把两人的身子擦洗一番,穿好底裤。 看着这人一脸疲惫模样,她爱怜得落下一吻,想到他带哭腔的求饶,她低笑一声:“该,叫你逞强,醋坛子。” 今夜的情事又急又烈,他总忍着不放,想叫妻主尽兴,还不能出声,着实难受极了。 孟宴之睁眼到天亮,这件事给他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少君私下里是这样待她……可她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他返回来,是想说在车子边捡到了竹管一事,没成想撞到这种事,鬼使神差的,他没有立刻转身离开,成了偷听墙角的小人。 原来亲耳听到心悦之人和别人的情事是如此痛苦,大概死亡也不过是这个滋味儿了吧。 孟宴之立在车旁,没多久他就离开了,在车内,寒衣的问话他也胡乱回答着,脑中却全是刚刚听到的动静。 捂着眼,心里酸涩得厉害,自己家里一团乱麻,如今还要仰仗她,又岂能得寸进尺。 他母亲是个愚孝的,原本是堂弟想勾搭小张姐,奈何小张看上了自家弟弟,堂弟在祖母面前一哭诉,弟弟被打得险些去了半条命。 父亲没生出个女儿唯唯诺诺的,三个侍父也都是踩高捧低的,所以说,她给的好东西,自己保不住。 孟宴之的拳头握的紧紧的,这样的母亲……这样家世……云泥之别,他是云中龙,他是泥中鳅…… 之后他的话越发少了,只顾埋头干活。 虽说孟月晚知道秦池佑在使性子,也的确知道这个时代男人的名声有多重要,一方面是孟宴之,一方面是秦池佑,因此她也尽量不和孟宴之单独相处。 第二日一早,孟月晚本醒得很早,秦池佑软软糯糯的让她陪着再眯一会儿,这样的秦池佑让人稀罕。 这一眯,就连锣声都没唤醒,直到队伍重新出发,绿芙才过来叫她。 完蛋,包子什么的都在空间里。 绿芙等人从来不动车上的物资,从来都是孟月晚给什么做什么。 今早孟月晚没起床,绿芙就用自己的一点点银子买了十几个炊饼给孩子们吃了,祖母那边都没法送去,她们自己也吃的是野菜团子。 “妻主,堂妹没给您拿吃的?这都要拔步了。”一个男子串着四个,领头走过来询问。 孟知义听到这话,横眉竖目:“怎的,她该你们的?她自己的姐姐和母亲不也没有得吃,你算个老几?给你养着愠之不够,还得养着你一大家子,脸呢?升米恩斗米仇是不?” 原来说话那男子是孟芳珂最小那个儿子的生父,平日里甜言蜜语的,很是会哄人,生了愠之在孟芳珂面前向来有脸面。 吃食上孟芳珂也会多顾着她几分,今天自己是犯了混了,看着正夫的目光,感觉是在无声的嘲讽,他垂下怨愤的眸子。 孟芳珂连连道歉:“母亲别气了,这夫郎不懂事多教教便好了,免得自己气坏了身子。” 说罢她也实在汗颜,脸色一冷:“若是实在教不会做人做事,也不是没有去处,一个侧夫罢了。” 这一群武妇,骨子里就是宁折不弯,自诩顶天立地,不屑小道,还不是一大家子死在他人的小道上。 孟知义环顾一圈,众人脸色不明,她声音洪亮有力:“做人做事的理儿是从小教导大的,谁的人不懂事谁拘着,作妖作到我跟前来了,这镣铐锁着也有的是家法伺候。” 孟清瞌上眼睡了,给人一个烂摊子就算了,可别整出些烂心肝的,那小崽子真的会撂挑子的。 呵呵,宗族里那帮子八百个心眼子的,往后啊,可有好日子了,这位可不是她和母亲那么好拿捏的,宗族大义估计还没人家一块香椿煎饼实在。 孟月晚正迅速收拾好,准备驾车,看到和寒衣串在一起的孟宴之兄弟俩:“衣服怎么不换?寒衣可有替换的衣裳让他先穿上,伤口可别感染了。” “这……他非不肯换啊……” “寒衣身量娇小,不若先换上我的衣裳,囚衣不甚干净,还是要隔一层妥当。”秦池佑从车里掀开帘子说道。 两人对视,秦池佑坦荡荡,孟宴之眼神深邃如一汪幽潭:“多谢少君好意,伤口寒衣处理得仔细,都用细棉布缠上了,不碍事。” 孟月晚:“那行,你心里有数就行,别跟我们客气啊,赶紧好起来一起去打猎。” 孟宴之点头,快步跟着走了,看都没看她一眼。 孟月晚:不是,刚刚没说错啥吧,怎么感觉这两人都不想搭理自己了。 第48章 大婚 二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 太女大婚,普天同庆。 赵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条上好白玉抹额,让他本就略窄的天庭被挡了一截,显得下颌更宽。 太女送的抹额,镜中的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谁最爱戴抹额,呵,把铜镜一把摔了。 从与殿下订婚,自家母亲对父亲的变化有多大,府中那些人的嘴脸有多难看。他是丞相府的嫡子,但他阿父不受宠,多年未生下嫡女,在他十岁那年抱了一个庶出养在身边。 那阿妹实在是个蠢的,如今不过七岁,便让那些人挑拨得迷了心,和阿父像仇人一般。 从认识阿佑和殿下,他的日子开始好过了一些。精心谋划多年,竟然不知不觉中沉沦进去。 殿下对秦池佑的不同,让他从忌惮变成嫉妒,赵珩收起头上的抹额,这一日,他实在盼了多年,不容有失,眼里阴冷的暴戾瞬间晴空万里! 太女大婚,婚事流程繁琐,祭告天地之前,太女手里拿着一截云锦布料,一张小纸条上“已除”二字,将她这大半个月的阴霾扫除,脸上也不由得挤出一丝笑意。 这云锦每年只得三匹,今年的进贡,早在年初全数赏给了孟贵君。 与此同时,两只雪白的海东青,在流放者的上空盘旋,一声长哨,大的那只落在孟清的肩头,孟清将纸条给了孟知义。 纸条上:“回春堂失火,殁。” 快一米九的大个子,身躯可见的佝偻了起来,手心的纸团已经被汗打湿,走了一段,又把纸团摊开,反复几次。 孟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化作声声叹息! 中午孟知义抱着寒衣生的幺女,老泪纵横,众人都不明所以。 寒衣紧张的捏着衣角,他跟着孟知义已经有几年了,今年才得了这个女儿,很是宝贝。 刚入狱时,妻主明明很是担忧自己和幺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别人说闲话,说这孩子是个灾星的缘故,妻主就再也没看一眼她了。 今天又突然要见孩子,还哭成这样,寒衣是不安的。 孟清:“这孩子便叫孟环弘罢,‘德重恩弘,结草衔环’,希望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听您的。” 寒衣终于放心,笑得开心,“孟环弘”,他的宝贝有名字了,终于有了名字。不是嫡女,不能和孟芳珂两姐妹一样,取“芳”一字,不过大将军亲自给孩子取名,也算得上是一份恩泽。 吃食上从简,吃热腾腾的合面包子,因为很快就要赶路。 想到今日的事情,孟月晚给了绿芙一百两,又放些银票在秦池佑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三十里一个驿站,所以现在几乎每天要赶路六十里,夜晚夕阳西下之际,才堪堪赶到驿站歇息。 孟月晚这一行人倒是不怎么累,尤其是孟月晚,赶车之时仍然能吐纳调息,一天下来内力更加纯厚不说,精力也更加旺盛。 所以连官差都提不起劲儿,孟月晚几个一下车就忙活了起来,捡柴火的,准备食材的。 连着几日的山路,没机会用鱼篓子,空间里的囤的那些大鱼反而不好拿出来吃。 这几天包子吃得多,消耗的都是猪肉,各类的蛋天天要捡不少,还有野山鸡那些也没吃。菌子是每天不重样的晒两车顶,车顶上是她编的大簸箕,晒什么别人看不见,所以红枣也晒了很多。 孟月晚开始锯竹子,看着几个孩子围在一起看小老虎,怕幼崽被玩死,赶紧吩咐允怀带着几个崽子,去驿站取水来,洗竹碗。 今晚做些好吃的补一补,羊肚菌、山茶菇、竹荪等各类蘑菇都泡一些,斩了七八只野鸡,炖两锅,也是很可以了。 清点了一番,孟清这一支,包括所有的孩子夫郎,一共有144人,每个人来一碗是做不到,干脆这两锅先紧着族里的幼儿,八岁以下的,都分一份。 孟芳华看她如此行事,又添了一分敬意:“蟠龙令主绝不是草包,祖母慧眼识珠,且不说晚妹是不是得力于秦王才这样如鱼得水,且说那射箭和拳法也是进步神速。” 几姐妹坐在一处,看着小张和小五同孟月晚坐在一起喝汤,说几句就哈哈大笑,心里也各有感慨。 孟芳珂很骄傲的抬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 几姐妹白眼翻上天,要说真正指点更多的是孟知义。 小张很是惋惜的说:“我以后得戒酒才好,不然昨晚我一定能见到大将军杀敌的英姿了。” 孟月晚无语,才几下功夫,实在算不得杀敌英姿,千军万马时那还是很有看头。 话风一转,小张又说:“姐妹,听我姐说你一箭给人射透了,你箭术才学多久,莫不是之前在藏拙?” “藏拙?我要真有本事,上路第一天,我所见到的所有野物一只也别想跑。” 小张感慨:“武将之后的确是没有一个孬种,你这天赋,也配得上姓孟了。” 小五倒是说:“晚姐儿就没歇着过,那一刻闲着了,手上的血泡都成了厚茧子了,还不得有些进步。” 小张笑笑:“也是,小孟的本事都是自己点滴拼出来的。不过到底会是什么人啊,连大将军都敢刺杀,啧啧,真是不知死活。” 孟月晚正在看多出来的那一方格子,已经好久没增长了,听到小张的话心中喜悦一顿:“唉,这我哪里知道,可能是祖母平时得罪的政敌吧,落井下石的多了去了。” 几乎所有官差在大张头的提点下,对这件事讳莫如深,生怕卷入什么纷争中,平白丢了性命。 小张倒是莽,孟月晚眸光流转,小张她……似乎和自己熟得太快了…… 小五缩了缩脖子,看着那对幼虎,孟宴之正在给它们喂羊奶,目光里都是忌惮。晚姐儿就没发现,这对白虎一来,坏事接连不断。 小张似乎十分气愤:“大将军府护大徽几百年太平,那些人为了自己的私心……真是无耻至极……哎,不是说看到了太女府的令牌么?怎么会是政敌?” 看到孟月晚盯着自己,小张连忙打嘴巴捂耳朵:“别说别说,我什么都没问,我听不见,什么也没听见……快走快走……小五,咱快溜……” 第49章 山蚊子 小张步伐飞快,一副怕事的样子。 既然这样怕,又何故要问? 孟月晚盯着她二人迅速离开的背影,坐了良久,才起身,拿起重弓,开始日常训练。 “这是什么?”孟宴之看着孟月晚从车顶取下簸箕,里头是一堆草。 “这是艾蒿嫩芽啊,中午不是一起采的吗?” “用来做什么?” “做熏香,用春天的艾绒最合适,夏天蚊子多,车里多熏一熏,还有小娃娃,山蚊子一咬一个大包。” 尤其是这些孩子以往都是娇养着,皮肤嫩,大包肿得很是吓人。 “飞飞草呢?” “这啊,你们叫飞飞草?我以为叫婆婆丁呢。这学名其实是蒲公英,晒干了泡茶喝,用处可大了,就这么一包,快别撒了,现在舍不得喝,夏季解暑圣品。” 孟宴之抿嘴:“田野里到处都有。” “是是是,可咱没时间采啊,我采了好久,才攒了这么一包。” “这褐色的一块块的是什么?” 孟月晚无奈,收两个盘簸箕,上面的东西都是随手采了晒的,有的是空间里挑出来处理的。 她接过来仔细看:“哦,这是我采的桃胶,桃树上的,可以煮果茶的时候搭着,美容养颜。” “这个叶子是什么?” “柴豆腐树,又叫腐婢,只晒了一点,满山遍野都是,可能你没注意过。如果被蛇咬了,这个外敷内服,能解蛇毒。话说这玩意儿还能做豆腐呢,解热的。” 自从上回差点被竹叶青咬了,之后她就习惯性的备了许多,小时候被蛇咬了,村里的老人都是用这个处理的。 “豆腐又是何物?” “额,”孟月晚想到这里还没有豆腐,“明天做做让你尝尝。” “一言为定。” 用小张油纸一份一份包好了,用碳头写上名字。 孟宴之则努力记下这些东西,白天可以带着小孩子们采集,毕竟他们的枷锁连在一起。 说到柴豆腐她不禁想到空间里的凉粉果的藤蔓,明天还是可以移一株绿豆腐的苗苗到空间里的。 秦池佑在油布围着的地儿,洗浴完,就见那两人蹲在一处,不时细语交谈,手上的活儿也是默契得很,你包我递。 他敛了笑意,心中的酸涩汹涌而来,绿芙见状,急忙跑到孟月晚跟前拉起她:“小姐,少君洗浴完了,做了明日的朝食和午食,累了两个多时辰了,你赶紧和少君去歇着。这里交给我和孟公子好了。” 孟月晚看着也没什么东西收了,点头,拉着秦池佑去歇了。 今晚所有人都能睡个安稳觉,没有山狼嚎叫,这驿站四周也清理得很干净,周围还有几片菜园子。 这两山都比较矮,山坳那处还有个不小的村落。 孟月晚盘好腿,看他翻来覆去,一时之间她也入定不了,进不了状态。 “池佑,怎睡不着,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我只是在想,有了别的夫郎,你还有没有心思在我这儿。晚晚,我知道总是疑你,很不讨喜,可我……我就是怕你更喜爱别人,心里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傻阿佑,我今年才十六啊。要不打个招呼,让她们不用给我下发夫郎,我和池佑开心的过自个儿的小日子。” 官府发老公也还有四年吧。 秦池佑失笑:“这女子尚夫,至少三人,而你将军府,自祖母那辈,定的规矩是五人,我们怎么就能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啊,还有这规矩,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本来将娶夫生子的数额放进律法里,我就觉得够奇怪的了,怎么还有家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啊……”秦池佑低喃。 开国女皇平定十国之祸,登基为天下之主,继续征战四方,到了现女皇手里,也算是一统天下的局面。 连年征战,第二任文帝继位之时,她接手的是一个民生凋敝,十室九空的王朝。 女子征战死亡士兵太多,一度形成了男子抢妻的局面,女子一人一二十个夫郎是常见到,甚至不少偏一些的地方,将女子关起来,成为村中的共妻。 文帝休养生息二十多年,人口虽有增加,但子嗣被谋害的事件层出不穷,所以律法之中,渐渐形成以子嗣为重的局面。 孟家家规,多娶夫郎还有一个全大徽都知道的缘由,齐云山脉之西,小国屡屡来犯,北疆蛮人烧杀抢掠,民不聊生,上任女帝亲征平乱。 孟家孟清那一代人,死得只有她一个女郎,全族也不过五十之数,差点灭族。 天下一统,蛮族退至雪域深处,北方成了大徽的北疆,西边十二个小国家成了大徽的十二属郡。可以说,如今的盛世之兆,是在孟家军的累累白骨中,经营而出的。 后来族中便定下这条族规,这短短三十年,孟家发展到如今的一千多人,流放九族,几乎缉拿了孟家所有的族人。 要不是战乱,孟家开国功勋,两百年的世家底蕴,又岂止如今的这区区一千两百余人! 以前了解这段往事之时,秦池佑心中叹服孟家的大义,现如今,做了孟家的少君,自己的妻主还是拿着蟠龙令的,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池佑,以后得事情谁也说不准,何必自苦,倒浪费了我们的好时光。既然你睡不着,那我们做些有趣的事儿吧。” 没多久,秦池佑就没能想东想西了,被她磨得没法子,咬了她一口,她才放他进去。 孟月晚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起的更早的,等她到篝火旁,孟宴之正在烧火,旁边还有两大捆腐婢叶子。 “叶子够了吗?” “够够的了,早上没时间做啊,今天晚上做吧,今日也是二月的最后一日,正好吃个新鲜东西。” 空间里的龙眼都挂果了,山梨也熟了,可都不是这个时候拿出来吃得的啊,就急,只能堆在空间里,桃花又开了。 现在能拿出来吃的是草莓,虽然果子不大,但空间种出来的忒甜。 第50章 棋逢对手 “祖母,唤我做甚,马上要出发了。” 孟清递给她一只大鸟,羽毛雪白,还有些麻色的毛参杂在一起。 “这只海东青刚成年,驯育得不错了,还未认主,熬一熬,让它认你为主。” 孟月晚一愣,海东青?上抓天鹅下捕野狼的万鹰之神,沙特土豪的鸟,身家八位数的海东青。 孟月晚手在身上擦了又擦,才接过被绑住足腕的鸟。 它身形矫健,眼神锐利,立在她的手腕上,众姐妹看得眼热心馋。 孟佳茹简直不敢置信,她和孟母几人还不知道蟠龙令的事情,根本无法接受祖母将如此贵重的神鸟交给孟月晚。 “祖母,万万不可啊,这可是……可是……妹妹心性还不成熟,只怕弄巧成拙,被这鹰伤了怎么是好。如果祖母有什么安排,尽可以让我去替妹妹……” 孟芳珂忍不住了:“呸,美得你,我们都没有,就凭你?” 孟佳茹脸上闪过一抹难堪,愤愤不平:“是啊,祖母,连两位堂姐都没有,小妹何德何能,太不公允,只怕姐妹们起了嫌隙。” 孟芳珂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没有嫌隙,真的……” 吓得她话都说不利索,真真真怕,怕祖母一铁链过来,抽断自己的脊梁骨。 孟清活了一把年纪了,哪里能让一个小辈当了枪使了。 “佳茹,日后只管好自己的人和事就好,连我都要以执令人为尊,除了月晚,再无旁人配得上这只神鹰了。” 孟佳茹受到更大的冲击,作为孟家的一份,她自然知道执令人的含义。 “执令人?凭什么?凭她靠着秦王府?难不成祖母还让全族一起吃秦王府的软饭不成?” 孟母看见自家母亲冷了脸 ,吓得手脚冰凉,拽了这不知死活的女儿赶紧拔步,官差正好已经启程。 孟芳珂:“是不是晚妹妹这么勇,是血脉里带的?不然她姐怎么也这么勇啊。” 孟芳珂冷笑一声:“孟佳茹那是蠢而不自知,别学了去,当心变蠢。” 孟月晚才不愿纠缠,赶紧领了鹰回马车,给它取了个同款名字“白白”,牵了马准备启程。 如今也是有海东青的人了,行事要顾大局,晚上就把晒的那些红枣分掉吃了算了。 一颗枣树晒的干红枣不到九十斤,所以一人一把枣子,也就分完了。 孟临之带着孩子们磨艾蒿,磨碳粉,磨榆树壳,磨陈皮,山蚊子太多,他们把粉末磨好,孟月晚就着手做蚊香,他们则继续制艾柱。 孟宴之和孟临之的手脚麻利,干活真是一把好手。柴豆腐没做成,孟宴之没找到那两捆叶子,叶子被孟月晚收进空间里了,下回有机会做一样的嘛! 这夜休整的驿站里,孟月晚开启了训练新模式,实战。 第一个对战的是孟芳珂,没办法,她比较弱,官差们有热闹凑,连忙起哄,大张头在小张的渴求下,叫人去了孟芳珂的枷锁。 孟芳珂抬手:“你先出拳吧。” 小五竟然开了盘,赌两人谁赢,这还用说,自然都赌孟芳珂赢,然后这个盘子没人敢做庄家了,怕赔得血本无归。 孟清却说:“芳珂,你先来,能揍她一拳,加一个肉包子。” 孟芳珂一听,还有这等好事:“那我就不客气啦。” 战场无姐妹,孟芳珂的出拳很快,当孟月晚真正凝神去注意她的动作,眼穴微热,不,还不够快。 众人看到的是孟芳珂将她打得连连后退,但内行人看得清楚,孟芳珂连她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孟清和孟知义脸色不明,皆不约而同的站起来,孟知义出声:“ 月晚,出拳一分力,揍芳珂一拳……额……” 没啥给的了啊,主要是也没啥人家能看得上的。 孟知义:“打败一人,习一门功夫,孟家七星枪法。” 孟月晚眼睛一亮,大声道:“堂姐,该我了。” 话音一落,孟月晚旋身避拳之际,出拳急速,拳风将至,孟芳珂借她挥拳之力急退,收起了漫不经心,脸色凝重,手腕转动着。 这妞儿真是不得了,借力之时晚妹妹的左拳同样出动,身形竟稳当得很,若不是晚妹妹缺些实战经验,只怕左拳就将自己击飞了。 还不待多想,十来米的距离,孟月晚瞬间到了跟前。 一套常用来健体的孟家拳,让她打得虎虎生威,尽管她尽力收着力道,孟芳珂也被揍得不轻。 孟芳珂的血性也被全数激发,你来我往,孟月晚挨上一拳,孟芳珂就得挨好几拳,没办法,她实在太快了。 挨这两拳也是孟月晚没有刻意去躲,想看看一拳有多痛,挨拳之处用内劲化解一二,就跟挠痒痒似的。 打了一二十个回合,孟月晚知道了孟芳珂大概的水平。 一1记扫堂腿,孟芳珂身子翻飞,另一侧孟月晚的拳头早已经等在此处,一拳击飞十几米,吓得她连忙收拳。 “堂姐,你没事吧,刚刚有些没收好力道。” 孟芳珂躺在地上,浑身上下到处都疼,让她的肌肉记忆,被祖母揍的那些痛苦记忆席卷全身。 更加挫败的是她内心,这妞儿才习武多久啊,姐姐骂的对,自己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菜鸡。 苦涩的笑笑:“我没事,堂妹,你赢了。” 孟月晚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众人还没从这局面回过神来,孟清又说:“芳华,你去会会她。” “是,祖母。”孟芳华看着这场打斗,也是激起了几分战意。 孟芳华显然和孟芳珂不是一个段位的,她是这新生代里最能打的一个,腿法十分了得,但凡让她近身,十分难缠。 两人打了几十个回合,那是拳拳到肉,一时之间,竟平分秋色。 但孟月晚心里清楚,芳华堂姐很强,反应能力和应对能力都强的可怕。 她本人是有内力加持,才会拳腿迅疾,想想看,孟芳华是全凭身法,不仅速度上与她不分上下,连力道上都及得上她三分。 小五满脸的崇拜,又十分后悔怎么没有开盘,错过了发大财的机会。 小张看着,眼里满是笑意,孟月晚这厮,实在是让人有面子的姐妹。 第51章 礼尚往来 这一打,就是大半个时辰,天色都暗了,直到孟清出声:“今日就到这里,以后再练。” 孟芳华已经有些力竭,却也是久违的酣畅淋漓,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让她开怀。 孟月晚却还有余力,稍稍调息一番,就已经疲惫全消。 孟知义悄声对母亲说:“是内门功夫?” 孟清点点头:“应当没错,明日起,你亲自教她,从身法开始,刀剑枪慢慢来。” “族内女郎都是则一门习之,学太多是不是反而……” 孟清低低的笑:“不会,这崽子还真是做到了内修外达。” “母亲慧眼识珠。” 孟清一叹:“今时不同往日,也是不得已而择之,倒还真叫我看到了几分希望,孟氏一族的希望。” 那边孟月晚和孟芳华姐妹一起搓澡,主要是打得一身的臭汗,还是给了些银子,其实大张头本来也没打算为难。 “嘶,轻点儿,姐姐姐,那里别,别用力,嗷……” 孟月晚好笑不已,她实在也是收了力的,但还是比一般人力道大不少,实在是对战的时候没办法精准控制。 孟芳珂嗷嗷叫,叫得越大声,孟芳华手上 的劲儿越大。 晚上孟月晚还是送了一瓶跌打损伤的精油,是绿芙从华家带的上好的精油,让孟芳华给她推拿推拿。 “晚丫头,你是不是习了内家功夫。” 孟月晚一顿:“是啊,姨母,我这里有本功法册子,是朝都时一个道姑给我的。就照着上面学了学。” 孟清大惊失色:“道姑?当真是道姑?” “是啊,池佑也知道的。” 孟知义迟疑道:“道门隐士已有上百年,如今出山,就是为了给你一本内门功法?” “这我就不清楚了,”孟月晚心里被她说得七上八下的,不会道家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吧。 “这功法我带在身上,习了这二十几天,亲身验证了,这是真的功夫。册子就在这,你们看看要不要一起练练。” 这十几个武将一直都睡在外头,一则怕再有刺客连累族人,二则官差们并不想让这隐患住进驿站。 所以孟月晚这话声音极小,也没有外人听得到。 孟月晚话落,十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是孟清:“你当真要……要让众人一起修习?” “自然,你不是也说要教我别的功夫么,礼尚往来嘛。” 主要是团体战斗力变强,她和池佑也会更有安全感。 礼尚往来是这么用的嘛,这可是一个家族立世的根本,一本能真的修习出内力的功夫,足以让整个江湖倾力夺取。 孟清知道孟月晚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为她的不藏私而深深动容。 “这功法,如果你真的要传授,切莫说你教的,是为了保护你,可明白?” “好的,祖母,”孟月晚拿出皮卷,“现在黑乎乎的,明日在给你们看,然后照着练,我就是照着练的。” 这群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除了孟知义的四个女儿,其余的十个武将都是族里挑出来的佼佼者,是孟家军的精英。 孟清还是敲打一番:“师傅领进门,修习看个人。晚丫头能速成,不代表你们都可以。大徽几百年来,也没有听说过二十几天,就小有所成的。 “到时候,你们别练了一阵子没什么变化,反而怪晚丫头藏着掖着,那就别怪我大义灭亲了。” 众人是亲眼目睹了孟月晚的一日千里,进步神速,都对这本功法极其渴望,自然无不应允。 孟月晚回到车里,让秦池佑掌了灯,拿出皮卷:“临摹几份难不难?” “纸张附上,照着描不就可以?” 两口子挑灯夜战,描了三份,一份给祖母,一份给绿芙,她觉得可以一起练练,这样再遇到坏人,也不那么容易死了吧。 “这一份你留着,以后每日你同我一起练。” 秦池佑还未描完,想着今日这人出尽风头,让更多小公子双眼放光,笑道:“赵珩一定没想到,他的谋划,倒替我寻了个文韬武略,无所不能的妻主来。” 孟月晚哈哈一笑:“岳母大人和你阿姊听你把‘文韬武略’用到我身上来,只怕要说你被我迷的失了心智。” 秦池佑摇摇头,晚晚总是这样,好而不自知,美而不自知,强而不自知,所以她才能日复一日的上进吧! 他想多了,只是重获一世,孟月晚更加珍惜生命,更怕死而已! 这一夜,孟月晚认真的教他,他虽能静心凝神,却坚持不住几个时辰,打坐不到一个时辰就累得睡沉了。 空间里桃花开得绚烂,桑葚和草莓果子香甜,案几上摆着新鲜的果子和一束桃花,精致的糕点让人食欲大动。 秦池佑醒来,马车已经在路上,他拿着一旁的牙粉和柳枝,看着案几上的小物,每日他心中都能被填满。 晚晚的体贴入微,每每都让他像饮了果酒一般,甘甜、上瘾、微醺…… 晚上的时间特多,大张头三点不到就喊了停,不必忙着赶下一个驿站,这两个驿站中间有一处庙宇。 二十三日入山,今日三月初一,二月只有二十九日。十天的路,硬是九天不到就走完,明天就可以出山了。 孟月晚先是帮忙做吃食,今天她打算请族人吃饼,时间充裕。 空间里的土地不是给一次多一格了,除非是空间里长出来的,例如上次的桃子和红枣。 这次调了面糊糊,加的面粉和高粱粉,咸口的,做些小葱煎饼,吃盐可以补一补体力。 一口锅孟月晚在摊饼,另一口锅秦池佑带着人在蒸包子。 最近几天没打猎,也没法餐餐拿肉出来,经不起问。所以今天的包子难得一次,是素馅儿的。 下午新学了让她眼馋的孟芳华的那腿法,根据腿部攻击和发力的部位,先要练基础腿法。前踢、侧踢、后踢;下劈、勾踢、后旋踢。 再进一层,练弹腿、蹬腿、侧踹腿、边腿;前冲膝和后扫腿都是腿法里的要领。 孟月晚拉筋劈腿,腿又酸又疼,吃过饭还要迎接孟芳华的拳脚,高强度的一下午,等晚上洗了澡后,她才觉得松快几分。 筋骨太弱,药也备齐了,该留种的也留了种子,后续的药也不会断,是时候把药浴提上日程了。 第52章 被卖给了刘把头 孟临之哭着跪在小张那里:“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小张在庙里还是本分着,从不在佛前碰男人。 所以孟临之找过来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明所以:“孟宴之?他怎么了?他现在不是跟了孟月晚了么?” 孟临之擦干脸上的眼泪:“没名分的,不是跟了孟小姐,只是孟小姐搭救了一次。本来……本来我们兄弟二人脱离了那边……” “是母亲哄骗我们,说父亲不大好了,没人伺疾,我们才过去的。刘云把头……和几个官差把我哥哥带走了……去了树林子里……母亲说,祖母收了刘云把头的定礼……” 小张这才听清楚前因后果,叹一声:“临之,我姐已经说过多次,孟家未出阁的公子们,不能乱来。这刘云下了定礼,收个小侍,你们家长辈也同意了,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就同你我一样。你叫我去强抢人家的侍儿?” 孟宴之恨得咬牙切齿,眼里全是沉痛哀绝:“你情我愿的?我哥哥不愿意,他钟意的是孟小姐,男子婚前本不该有别的心思,但孟小姐抱过他,众人都看到了。是我祖母,听了堂弟的鬼话……那刘把头不过是为了……为了……言语辱骂不能入耳……而且还不是她一人……她说……说要和姐妹共享……” 小张就只听进去一句,孟宴之钟意孟月晚,涉及到自家姐妹,那就不是一个理儿了。 “你去求求秦池佑或许比找孟月晚管用,我先去阻一阻,给你一刻钟,一刻钟你若带不来孟月晚,那我就只能放任不管了。” 小张披了衣物,去到小树林,要出山了,地势渐渐平坦开阔了起来,小树林子也是低矮的小坡。 远远就就看到了火堆,三个女人,铁链将男子手脚都绑了起来,刘云手里还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汁。 “刘姐,这是什么?你生火就算了,还备着药汁,玩得这么花啊!” 刘云狞笑着逼近:“你俩有福气,这可是我一只野鸡换来的。虽然是个处儿,玩起来没有那些人夫带劲儿,但这小子不同,这体格……咱三个都玩不坏……这药丸子嘛,是老孙身上得来的,那秦王府的公子那劲儿,你们看到了的吧……” 另一个官差眼里色眯眯的:“姐妹们实在旱太久了,大张头姐俩天天吃肉,连口粥都不留给我们……我们还得是刘姐实在……这小子那皮肤白得哟……那日见了之后就忘不了啊……生火好,生火看得清楚……” 要不说不能背后讲人坏话呢,这不,小张一冒头,那官差立马变了神色。 “哟,找乐子呢?”小张一出现,孟宴之绝望的心有了一丝希冀,可是她的身后没有人,只有小张一个人。 “是……是……刘姐新得了小侍儿,咱姐几个来瞅瞅,就瞅瞅。” 刘姐倒是无所谓,那家人的长辈都收了自己的礼,名正言顺的,就是孟大将军来了也说不得什么。 小张的确说不得什么:“刚听了一耳朵,这药是老孙身上得来的?刘姐啊,大张头查了许久那药的来头,难道是你给的?” 刘姐这才慌了神:“我没有,是老孙自己藏的,那日我去处理她的尸体,掉出来的。” 小张略微沉吟:“这三言两语的,谁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何把头,何把头见着了的,她当时也瞧见了,”刘姐立马掏出个瓷瓶,“就是这个,上头的字我不认识,但是老孙显摆的时候见过,我知道这是什么。秦公子的事跟我没关系,真的。” 说罢刘姐四处张望,声音很大,似乎生怕秦王府的暗卫找上她,也是吓着了。 小张:“那行,你们俩去找何姐,这药嘛,我就带走了。刘姐,既然是自家郎君,何必用这药助兴,这药啊,搞不好还伤了你自己。” 老刘连连称是,小张看了看,孟临之还没带人来,只能同情的看了地上的孟宴之一眼,转身走了。 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刘姐正坐着平复心情,不时张望周围的树杈上,看看有没有人,秦王府的暗卫应该也不能胡乱杀人的吧。 再看看地上的“庞然大物”,刘姐实在没了胃口,那烧鸡自己吃了不香吗?怎么就换了一个这个玩意儿回来。 没了姐妹帮忙,这个又不是个听话的,只怕自己这身板还制他不住,一时之间犯了难。 刘把头怕制不住他,并没有解了捆绑他的铁链,撕了他几块衣物,都被链条卡住了,冷白的皮肤半隐半露,她反倒来了兴致。 “你乖乖的,伤不着你,左右你也是我的夫郎,只要让我高兴了,你还怕没好日子过?” 孟宴之眼中一片死寂,嘴中被塞的布团,还是他洗干净晒干,准备还给寒衣的。他就没打算活着走出这片林子,今生是还不了了……还有那人…… 孟临之这边找到了秦池佑,快速的说了情况,哥哥是存了死志的,他真的很担心去的晚了。 秦池佑开始着衣:“你倒是伶俐,不去找晚晚,寻了我来!” 孟临之嗫嗫喏喏说不出话,又听得这仙人一般的公子说:“别愣着了,晚晚在祖母那处有正事,你哥哥耽误不得,去后面叫上绿芙,咱赶紧。” “孟宴之”就是秦池佑心头上的钝刀子,一时半会儿拿不走,伤起人来心窝子疼。 现在人求上门来,好歹相识一场,也不能见死不救。 兄弟俩真真是好的,一个当刀子,一个逼着我把这把刀子磨锋利些。 秦池佑三人到林子里时,刘把头正在用佩刀割衣服,不时摸两把,上面的衣物已经去的差不多,其实一片一片布料取出来,实在麻烦,但她还真就上头了。 绿芙见状,立马转过身去。 秦池佑:“官差大人,还请手下留情。” 刘姐转身一看是秦池佑,吓得呼吸一滞,这是来秋后算账来了:“少君,秦公子,那春药的药瓶子我都交给小张了,真的是从老孙的身上弄到的。” 秦池佑一挑眉:“地上那人我要了,行个方便如何?” 第53章 山匪 刘姐这才反应过来:“少君,这是我的小侍儿,今日是我的大好日子。 “孟少君一介流民,没道理咱和自家郎君玩玩花样,还要同孟少君禀告吧!你们还不走,是要看着我办事儿?” 秦池佑叹气,这浑水趟定了:“开个价,人我要带走。小侍儿也不过是官差玩乐的说法,这流民采纳事宜,要官府首允才作数的。” “不然我阿姊早将孟家公子们买了去,刘把头和安县接管的衙门有关系,确认自己能尚娶他入门?” 刘姐语塞,眼珠子骨碌碌的,还不等他开口。 秦池佑立即又说:“十两银子,十两我就带他走,若是刘把头执意纳人,那我就成人之美了。” 刘把头本想着一百两给人,谁知他一句话就堵了:“二十两,二十两我把人给你怎么样?” 秦池佑哪里想同她讨价还价,也并非有意折辱孟宴之,只是银子数额太多,便宜了这人,让人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 只有二十两,绿芙立马掏出俩十两的银锞子,换了钥匙。 孟临之见状赶紧上前,解了孟宴之的铁链条,用外衣裹着他,四人趁着夜色又返回了马车处。 “有一有二不可有三,如果你们当断不断,那我和晚晚也只能帮你们这最后一回了。” 孟临之咬紧下唇,惶惶不安。 孟宴之跪下行一大礼:“宴之欠少君一命,当牛做马无以为报,明日便寻族老断亲,还望少君收容我兄弟二人,我们一定不再惹事。” 秦池佑这边的确是需要可靠的人手,这兄弟俩干活那是没话说的:“一命之恩言重了,再者若不是你相护及时,大白小白就要让白白给吃了。” 饶是正经如秦池佑,这一串名字念出来也是尬得头皮发麻。 他只点头淡淡说道:“断亲之事晚晚或许能帮上几分,明日再议。” 孟月晚熬鹰就是要饿着它,用哨声吸引它,再慢慢喂食,一人一鹰常常对视良久。 谁知白白饿得狠了,那海东青差点把马车里的小脑虎吃掉,还是孟宴之及时发现,救下二白。 今日是三月的第二日,风已经带着微微的暖意,搭着三月的暖阳,实在是睡觉的好日子。 昨晚陪着孟清她们练功,她静坐了一个晚上,孟清她们倒是一个个睡得香甜,她们比秦池佑好那么一点点,就都累的睡过去了。 尽管孟月晚身体指数不错,但还是打起了瞌睡,秦池佑说的话,她就只会点头答应,内容是一概没过脑子。 秦池佑看得好笑,坐了出来,让她侧躺在自己的腿上,自己来驾车。 倒是那海东青不乐意了,叫了几声,飞到车顶立着了,绳索只有这么长,没法子。本来人家鸟爷在肩膀上站得好好的……鸟爷不同尔等计较…… 今日就能出山,众人无不欢喜,脚步都轻快了几分,都快一个月过去,一千多人里头没有一人打赤脚的,得益于孟月晚的千层布鞋。 一百多号人,手持长刀,突然从官道两旁的矮木林子里冲出来。 大张头纳闷,大徽的山匪早灭了个干净,山匪罪重刑重,这些年丰衣足食的也没打仗,谁还去当山匪。 领头的那个凶狠的女子,少了一只耳朵,孟芳华一眼就认出来了,山匪中的悍匪,狼牙寨的一帮亡命之徒,那耳朵是她亲自削的。 众官差都拔出了刀,那独耳女子双目赤红:“众官姐儿还是别忙活的好,咱一百多号姐妹多活这几年算赚的,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拉个孟家的垫背。其余人不想死的,赶紧滚远些!” 话音一落,大张头等人相视一眼,连连撤退,孟家众人也做鸟兽散。 大张头想着上前,去给孟家众武将解开脖子上的重枷,那些匪徒又怎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大张头只得作罢。 短兵相接,那头子说是要杀孟家人拉垫背的,但招招狠辣,皆冲着这十几个重枷的武将而来。 孟清率先挣脱,喊杀声里,她一一将这一众子弟的枷锁除去。 却见一箭矢疾驰而来,一箭穿透了三个悍匪,那乱成一团的打斗,突的静了默几秒。 “杀啊,一个武将换十个姐妹的自由,还愣着做什么?” 这群人此时应该在河道中服役,这时候出现在这山里,背后那人一定许下了足够诱人的条件,才让她们冒死一博。 没多久,孟家众将已经脱了束缚,转眼间连杀数匪。 又是箭矢疾驰,串了几串葫芦。 有这样的弓箭手在后头,悍匪也实在有些胆寒。 “哨子,在左前方,树杈上。” “姐妹们,咱先杀了那小东西。” 孟清眸光一沉,大喝一声:“护!” 十几人配合默契,迅速脱离战斗圈,奔树而来。 那独耳吐了口唾沫:“哨子,咱还逮了个大鱼,杀了那小妞一个,众姐妹都能逍遥自在了。” 一百多号人冲上来,十几个武将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也没这么容易败下阵来,两方打斗局面,僵持不下。 孟月晚的箭厉害是厉害,箭矢只有三十支,上回夜里丢了一支,二十九发箭矢射完,也除去了将近五十人,下方压力骤轻。 孟月晚飘身而下,那些人像见了肉的苍蝇,不要命的围攻她一人。 她六百多斤的重弓,击中脑袋就是脑浆崩裂,击中身躯就是脏器皆碎,呕血不止。 个个死状太过骇人,一时间还剩下四十多人都不大敢往前冲了。 从击杀第一个人时心里的不舒服,到一连杀了几人的适应,孟月晚渐渐开发出这重弓的另一重用处。 “祖母,让我试试?” 孟清知道她的意思,抬手让众人退后。 孟知义:“令主不立危墙,母亲,不妥!” “无妨,她应付得过来。” 不只是孟知义一人放不下心,这些年轻的少将脸上也都是担忧。 马车上的秦池佑更是紧张得不敢呼吸,恨不能取而代之。 听到这话,那些匪徒哪里还忍得住,也顾不上死状如何,热血直冲脑门,提刀再度杀来。 第54章 寻亲的来了 孟月晚不必再顾着力道,全力而战,内力有限,只用于足底,身形快得她们摸不到风,行走在人群里,就是个无情的生命收割机。 直到最后一人倒下,孟月晚才追悔莫及,这血糊糊的弓,还能不能要? 众人都让这一杀神吓得魂不附体,这一片狼藉里,只有她孟月晚脸上,依旧挂着那甜美明媚的笑。 这一场面,更是叫人瘆得慌,头皮发麻,都不敢直视她的笑容,只怕以后也会留下心理阴影。 官差们上前,大张头:“大将军,你看这个怎么收场?” “挖坑埋尸,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若你有胆子,割了那独耳的头颅,去官府领赏,赏金不下于千两。端看诸位如何选择了。” 孟清几人拾取起那枷锁,坐在一处:“张把头,实在不好意思,又坏了你这么些公物,你看看能不能修修。也早做决断吧,咱也好早些赶路。” 大张头犯了难,倒是小张出面:“姐,这功劳孟将军让咱给领了,咱也承这情,这枷锁意思意思得了,反正大将军要真想逃走,咱也困不住她。 “这样吧,我带几个姐妹去前头的香君镇,领了赏就在那里等你们。也不必非要割了脑袋吧,有脑袋的都带走,说不定赏钱更多呢!” 听到有钱拿,也顾不上害怕了,都帮忙抬尸体,小张和几个姐妹驾车,载着一车子的悍匪尸体走了。 孟月晚也洗干净了自己的弓,看见小五,正想打个招呼,小五却吓得脸色发白:“晚……晚姐儿,那边忙,我先去忙了。” 她低着头匆匆离开,仿佛孟月晚是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孟月晚回到小团体,小伙伴们都关切有加,尤其是几个小家伙,崇拜的看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 允怀:“晚姨最厉害了,打败了所有的坏人,我以后也要和晚姨一样厉害。” 绿芙只关心自家小姐有没有受伤,泪汪汪的上下打量:“我的小姐啊,下次千万别冲前头,有大将军在呢,要是你伤着哪里怎么是好。” 孟月晚心里的阴霾散去几分,坐在马车上的秦池佑,眼睛里的话她都懂,安抚道:“我没事。” “上来,我先看看后再说。” 孟月晚虽然没有把血弄身上,也是洗过再上车,但还是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池佑,你怕不怕我?” 秦池佑挑眉,转念一想:“晚晚,我怕你做什么?今天你是大英雄啊,保护了大家的安危,如果有人惧怕,那一定是胆小之人。你除去的,皆是穷凶恶极之辈,你所守护的,皆是手无寸铁之众。” 孟月晚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你这么说,我心里的确好受一些。” 杀戮之时,顾不上任何其他想法,事后想起来,还真是挺恶心的。杀人不仅没有受法律约束,心里的道德防线被一开解,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目前来看,她的武功又属上乘,心里那股滋生的陌生的快意,又渐渐蔓延。 众人抓紧时间赶路,毕竟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直到暮色渐浓,也没见到驿站的踪影。 夜间山林不适合赶路,大张头让人在路旁稍微宽阔的地带,清理出一片可以休整的平地出来,只能暂且过一宿。 孟月晚几个干活搭子很是默契,孟月晚将大的树给拔起来,一般粗细的手脚并用就能处理成一截一截的。稍微粗壮些的,就用锯子锯。 绿芙将树坑填平,矮小的灌木草藤都清理出来,套马固定车子。 孟宴之喂马,孟临之带着孩子们,把竹席子铺在车子下头,周围搭上细纱布,最后用艾草做的蚊香熏一熏,晚间可以睡觉。 寒衣呢,生火架锅,准备晚上的食物。 秦池佑喂完小老虎,也会过来一同帮忙。 地势不算高,远处还能看见炊烟袅袅的山村人家。 明天就是三月三,这里没有吃鸡蛋的习俗,她还是想给大伙发个鸡蛋。 早在中午的时候,官差就将她的箭矢都收起来,洗干净了交给她的。 孟月晚背着弓,借打猎的由头,去远处的村子里换鸡蛋去了。 大张头顾不上那么多,半山腰上歇息,不能断火,又要防火,所以晚上巡逻的人马要多放几人。 好在路的对面有一条山间小溪,真起火了,也有个应对。 篝火生了很多,都是在靠近林子的两边生的火堆,围着中间的人群,算是保护,所以人群里亮亮堂堂的。 今日遇到的事情,让人预料不及,孟宴之兄弟的断亲之事,也只能暂时放置。 等孟月晚换了鸡蛋回来,手里还提着上山时打的两只兔子,一只野鸡。 “真的看见了?” “真的,大家伙都听见了,还有假?” “那跟了这么些天,幸好没人出事。” “可不是,赶紧把 人家的崽子还回去啊,到时候出了人命可怎么办嘛。” “你敢当着人家的面说?那比大虫还骇人。” 孟月晚不明所以,秦池佑忧心忡忡,抱着大白小白过来:“是白虎,成年白虎,绿芙看见了。” 正说着,又一声响彻云霄的虎鸣“嗷呜”,林中鸟兽俱散,归巢的鸟儿都振翅膀离开了。 “别慌,可能是大白小白的母亲,它们的父亲通人言,那母亲应当也差不到哪里去的,我带着它们去看看。” 很有可能,真是人家亲娘来寻亲来了。 孟宴之皱眉:“太冒险。” “没事,我就在树杈子上远远的看着,放心。如果白虎叼走幼崽,我也不会追的,本来就是人家的孩子。” 说罢,孟月晚已经抱着两只老虎进了林子,那只海东青十分暴躁,上蹿下跳的,秦池佑不停的唤“白白”,险些让它给抓伤了手臂。 走了有好一段距离,把幼崽放在地上,攀上附近的树。 幼崽骤然到陌生的环境,鼻子闻到的味道都是陌生的,不安的哼哼唧唧,胖乎乎的身子扭来扭去的。 要是池佑见到,只怕少不得要抱进怀里,好好安抚着。 第55章 一个娃娃都不要 孟月晚没敢分心,她也担心有其他的野兽伤害这两只幼崽。 一只体型硕大的白虎踱步而来,那慵懒的姿态,闲适的步伐,就像在巡视自己地盘的女王,高贵不可侵犯。 这只怕有那只雄老虎两个那么大。 虎眸一扫,就锁定了树杈上的孟月晚,她把着树干的手一紧,这么敏锐的吗? 一人一虎对视良久,当白虎低下头颅,开始舔舐自己的孩子,孟月晚惊觉背后起了一背的冷汗。 老虎也只是温柔的舔舐,没有其他动作,在孟月晚要离开时,老虎先一步走了,没带走一只幼崽。 孟月晚只好又坐在树干上,深知秦池佑他们会担心,也没有办法。 这虎妈究竟几个意思,孩子一个都不要? 千里迢迢的追过来,就是为了舔一舔? 没一会儿,老虎又出现了,拖了一只大的梅花鹿,放到小老虎旁边,一声长啸,丛林外的众人吓得不行。 连山下的村子里都有不小的动静,家家户户派人点着火把巡逻,就怕老虎进村。 都挺纳闷,这一带都没有老虎的,从哪里跑过来的。 孟月晚左等右等,也不见虎妈出来,蚊子咬得她等不了了,抱了老虎,扛着鹿,就回了。 “小姐,怎么还抱回来了,没打起来吧?”绿芙细细察看,孟月晚也不像有伤的样子。 孟月晚失笑:“那大老虎可能不打算要这俩娃了,不过这大鹿是它给送的,估计以后就拜托我们替她养孩子的意思。” 秦池佑和孟宴之不约而同的,一人抱了一只,身上湿漉漉的,两人也不嫌弃,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孟月晚瞧着,好像大白和小白是他两人的孩子,那我呢?我的孩子在哪? 翅膀扑棱的声音,肩上一沉,哈哈,我的孩子是白白,谁还没有个自己的爱宠了,真是的。 梅花鹿的伤口在脖子上,其余的地方也有些爪痕,切了一条后腿,小张不在,就给小五拿去官差那边。 小五有些不好意思,上午自己那样子躲着晚姐儿,亏得她人没生气。 “等鹿茸泡了酒,咱以后一块儿喝哈。” “晚姐儿,幸亏你没同我置气,上午我那是吓糊涂了,我就是胆子小,你真真是好样的,真的。” 孟月晚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小五的性子就是这样,笑着拍拍小五的肩膀:“自家姐妹,说那些干嘛,你年纪比我大一岁,天天晚姐晚姐的,我还能同你见气?” 小五顿时喜笑颜开的,拎着后腿就去找大张头了。 这么晚了,也没有再同孟芳华练练手,两人早早的在马车里修习。 夜里,孟月晚又做起了噩梦,梦里的她见人就杀,尸山血海中癫狂大哭,好像失去了最最重要的人。 那种悲痛欲绝在梦境中,被放大,直到秦池佑将她叫醒,还沉浸在那种情绪中出不来。 秦池佑抱紧她,那水囊给她喂了温水,轻柔的吻她,陪着她说话,她才慢慢缓过神来。 就挺不好意思的。 后半夜,秦池佑揽着她睡,她才睡得安稳,一觉到天明。 上午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众人就瞧见了这衢州境内,大育山脉的最后一个驿站。 再往前走个两里路,一块石碑立在路旁——品州。中二州是东西并列的两个州,西边的是品州,东边的是巴州。 一直走到了午时过,大张头才喊停,品州的第一个镇子,香君镇到了。 “下午不必继续赶路了,休整半日,这些天马不停蹄的,别说这些犯人了,咱姐妹也扛不住了。” “守卫分两班人,轮流进城,松快松快,这香君镇可是盛产美男子,赚的银子就是这时候花的,可别小气了。” 大张头心里挂着自家的妹妹,很快安排好人手,带着一半的人进城了。 孟月晚刚下车,就叫宴之二人堵住了,两人说了前因后果,她自然答应帮忙断亲。 她也想试试,那蟠龙令,到底有没有几分用处。吃过午饭,再去办事,有劲儿。 让绿芙将车上的鸡蛋搬下来,孩子们去采地米菜洗干净,煮鸡蛋分下去。 断亲书是秦池佑写的,他写完还是问了一句:“当真想好了?” 两人齐齐点头,在这次事件里,有堂弟的挑唆。但是哪回的事情没有堂弟堂姐的影子呢,母亲不是不知道,只是没必要管。 更令两人寒心的是他们的父亲,也帮着瞒骗,事情被孟宴之察觉,还以死相逼。 父亲说是为了哥哥好,可明眼人都知道刘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图的是什么。 最先指责两人的,是两人一直护着敬着的父亲:“宴之,你当真这样恨我?阿父真的是为你好啊,你这模样和名声,日后到了流放之地,又有什么好处去处,现在至少有人可能接纳你,还是个官差,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是的,父亲没有说错,听起来的确像是个不错的归宿。 孟临之哭着说:“官差没把我们当夫郎的,阿父,等到了流放处,我们是要被抛下的,她们没有权利带走任何流犯。” 那父亲顿时:“我不知道啊,怎么会是这样。” “阿父,自从我跟了小张姐,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一个破了身的男子,后头怎么活,我已经不在乎了,为什么还要搭进去一个?”孟临之恨恨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阿母,我最后唤你一声母亲,往后我们兄弟二人是死是活,同你们没有关系,反正你也从来没有管过我们。” 孟宴之的母亲一巴掌扇过来,孟临之躲避不及,那高举的手就让宴之给拦住了。 孟宴之眼中全是淡漠,这个家里唯一在乎的只有弟弟,以前弟弟在意阿父,他就迁就几分。 现在嘛,他不认阿父! “我们俩,你们本来就卖了,断亲,族老同意了的。不要纠缠,难不成你还想卖上第二回?” 卖儿子卖儿子的,说出来很不好听,她一向爱面子,被自己两个亲儿子带着族里人,一通输出,脸上的怒意极盛。 他们的祖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女儿将两兄弟养活这么些年,说断就断,怎的,她两口子你们给养老啊。” 第56章 离谱她妈妈给离谱开门 族老那边,孟月晚一拿出蟠龙令,人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这点小事哪里用的上令主亲自来办。 见这老泼皮耍赖,族长的女儿直言:“本来族里商议过,未出阁的公子们,路上安危和名节,族里一定会尽力保全,咱孟氏一族,也不是翻不了身。” “你们家倒是特例,上赶着送人,当了你们家的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孟宴之的母亲神色有些不自在,父亲哭得更加大声。 孟月晚看那老婆子护着身后的少年,笑着开口:“如果你当真不同意你二女儿签了这文书,那孟宴之的堂弟,我看还是有不少官差感兴趣的。” 这就是这老虔婆的心肝肉啊,谁也碰不得,她还指望着这孩子攀个高门光宗耀祖呢,算命的可是说过了,这孩子是大富大贵的命格。 老婆子立马改口,让自家老二赶紧签了断亲书,变脸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孟宴之的母亲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直到老婆子拽她的手印了手印。 本来她对两个儿子是没多大感情的,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是死是活的确同她没关系。 只是断亲是表示以后自己同这两个儿子没关系,那自己……膝下空空…… 两兄弟步伐轻快,那边鸡蛋还没熟这事儿就办好了,这蟠龙令也不算个鸡肋。 孟宴之兄弟深深鞠躬,对着秦池佑行了个大礼:“多谢少君成全。” 孟月晚眼睛瞪大:“嗨,难道不是该谢谢我么?” 秦池佑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扶起二人轻声说:“我这里忙,离不开人手,也算一点私心。当断则断,不必烦忧,总归那人不会叫你们颠沛流离无所依。” 他们二人都看向孟月晚,秦池佑说的那人就是她。 孟月晚不自在,大声道:“不用谢我,只谢我家夫君,够了够了。” 看她不明所以,又挺囧囧的,三个郎君噗嗤一声,齐齐笑了出来。 “谢谁?这回小孟可真得谢我,别的我也不要,鹿茸酒得分我一坛,哈哈哈哈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爽朗的笑声随风而至,小张似乎遇上了什么特别高兴的事儿马蹄声嘚嘚的靠近。 “我该谢你什么?”孟月晚好笑的看着满面春风的小张,看来这香君镇果然名不虚传。 小张神秘兮兮的,看了眼在篝火旁忙活的郎君们,在她耳边悄声说:“我把你的外室给你带来了。” 孟月晚推开她,摇摇头:“不必给我什么外室,什么香君也比不上我家阿佑,你自己留着吧。” 有这个功夫,她愿意多打几回架,不是咱海王浪不动,实在是夫郎照顾起来太不容易。 小张这时候表情有些不对:“他说他是你在朝都的外室啊,去孟家寻你时,被官差拿了。” “他跟着押解的衙役,受了不少苦。那些官差不知道我们在城外歇着,准备把人拘押收监。我正好在拿赏金,碰上了哪能不给你帮着带回来……” 见孟月晚表情越来越凝重,后头邀功的话,小张实在说不出口了。 随着她话落,小张身后的马车上,真下来一个男子,与孟月晚遥遥相望,泪眼朦胧,端的是我见犹怜。 “晚姐姐……”欲语泪先流。 孟月晚手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正想开口骂人,绿芙拉住她,在耳旁悄声说:“小姐,梧桐巷子里的那个……” 记忆里搜刮,梧桐巷子里是有一个小院子,那不是送人了么? 送……人…… 就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她回溯记忆的重点是钱,是看看原主留下来什么资产没有,哪管得了什么男人,可“孟月晚”记忆里的是人。 送是送人了,送给了一个七分像六皇子的男子,这人是从楼子里买的清倌——容苏。 “孟月晚”也的确是过一段时间,就去那院子里吃一回饭,送一回生活费。 然后,强迫这人穿着打扮,如六皇子那样来,陪着“她”夜夜笙歌,就真的只是吹拉弹唱,吟诗作对。 特么的,怎么还玩起了替身文学了! 绿芙赶忙上前扶人下来:“容公子,我家小姐已经娶了正君,这其实你并未在官府备案,户籍也不在孟家,没必要一起去流放的啊……” “奴……奴家……生是姐姐的人,死是姐姐的鬼,别说北疆,刀山火海也是要一起去的。是不是,晚姐姐,我们是有白头之约的……” 孟月晚背僵得厉害,根本不敢回头看秦池佑的脸,额角冒汗:“白……白……头之约?” 容素似乎有些伤心:“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白首相伴,承今一诺。孟姐姐……难道你……你忘了……” 这地狱模式,小张头再铁也不敢往上冲啊,面对这小孟快哭了的求助信号,只能快步开溜:“你们聊你们聊,我先去喂马。” 绿芙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你先拜见少君吧。” 容苏连忙擦干眼泪,小声撒娇:“姐姐陪我嘛,奴家……奴家这等上不得台面的身份……要是少君不喜欢……那我真的只有一死……” 见孟月晚僵在那里,不为所动,容苏又要哭,孟月晚头都大了:“别别别,我同你去……” 她几乎同手同脚,旁边的容苏看得心中闷笑,这少君是何等人物,这妻主驯得这般惧内,着实了不得。 “苏苏拜见主君哥哥,哥哥喝茶。”容苏手里的茶,是绿芙端来的。 秦池佑是知道这外室的,当时他阿姊要把人处理了,他没同意,以前并不想多管,哪个女子外头没有个相好的。 见到容苏本人的相貌姿态,秦池佑心里才有几分不舒服,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接那茶杯,就这样看着他。 当真是像啊,要不是小六的生父是当今帝君,又只有太女一个姐姐,真要怀疑这是不是遗落在尘的明珠了。 “哥哥伺候妻主累得皮肤都糙了,往后咱兄弟俩一起照顾她,哥哥不必这样累了。” 容苏见他不接茶,一只手直接拉过秦池佑的手,把茶杯放上去。 第57章 不爱喝茶 孟月晚挨在秦池佑身边,连忙夺过茶杯:“他不爱喝茶。” 一口把一杯茶喝了。 秦池佑看着晚晚乖巧的依偎着自己,让容苏起来,孟月晚才刚松口气。 秦池佑声音凉凉的说:“妻主,海棠花够不着, 野花也养得不错的。” 孟月晚尴尬笑笑,拉着他玉白的手指摩挲。 容苏袖子遮面,娇笑着:“晚姐姐最喜欢花了,每每都要送我许多花,只要我一睁眼,它们就在妆台上……” 秦池佑心中腻味,原来她每日送给自己的花,别人已经有过了。 他抽走孟月晚手里的手指:“妻主……的确是爱送人花的……” 孟月晚委屈道:“那怎么能够一样?容苏,我给你的是不是头上戴的花?” “晚姐姐记得真清楚,以前你总爱给我簪花,我还以为姐姐有了新人不记得旧人,姐姐是记着我的,真好。” 说罢,人就像乳燕投怀一般,扑向孟月晚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把旁边的秦池佑撞得后退两步。 孟宴之上前扶住秦池佑,眸光担忧:“少君……” 秦池佑看着被容苏抱了个满怀的孟月晚,心里疼得厉害,明明她的力气那么大,只要她不愿意,推开人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 更过分的是,容苏一双手揽着孟月晚的脖子,巴掌大的脸在她的颈窝蹭来蹭去,秦池佑像失了心魂一样,愣愣看着两人你侬我侬。 绿芙面露不忍,毕竟以前小姐身边,的确只有容苏公子这一个男子:“少君,小姐的祖父,在叫您过去一趟。” 秦池佑说不出话来,孟宴之拉着他往孟清那边走,回过头,目光沉沉的看着孟月晚怀里的人。 容苏背脊一寒,转过身正好撞见孟宴之的眼神,心里更乐了,有意思! 秦池佑完全听不进去身边长辈的谆谆教诲,从背影看,就是孟月晚揽着容苏的腰,走向她们的马车。 “好孩子,女子都是这样的,别放在心上,跟自己过不去。想哭就哭出来,早些生个女儿,谁也越不过你去。” 祖父温和的安慰着,心里也是感慨无限。 孟清不敢搭话,她本想说不就是一个男人么,还是楼子里的,对少君之位有什么影响。 看着秦池佑这孩子脸上的哀色,就说不出来了。 她心里开始担心起孟月晚来,这少君用情如此之深,恐日后子嗣有碍。 凭着这人的智谋家世,如今孟家势弱,那孟月晚的后院,他还不是只手通天。 得抽空把晚丫头叫过来,提点提点。 孟月晚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得,话说不出来,身子一点力气也没有,直到被容苏放在软被上,两人衣服凌乱。 她静静调息,身体运转如常,并没有什么异常,可身体就是动不了,声音也发不出来。 孟月晚意识越发不清楚,眼前之人好像变成了秦池佑,他轻轻柔柔的抚过她的脸颊,一声轻笑:“倒是有一副好皮囊。” 孟月晚被羽毛般的轻柔触碰,撩拨得不行,心里还想着池佑床事上,一向很烈,和他平时温润儒雅的模样大相径庭。 今日是怎么了,这样小心克制:“池佑……” 容苏看出来那唇形,是在唤秦池佑,这小姐对秦池佑,还真是有几分心思啊。 这迷幻药,是曼陀罗花粉为药引提炼的,里头加了催情草,楼子里用这个能让客人有更好的体验。 他不过稍稍改了下配比,这人所思所念,竟然都是秦池佑,女子都是滥情之人,这孟月晚倒挺有意思。 容苏将人摸了个遍,也没看见蟠龙令,反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索性用软被将孟月晚一裹,自己在一旁睡了。 大张头的第二班人来换过班了,孟宴之他们把晚饭都做好了,炖的鹿肉里放了不少的茱萸和胡椒。 这香味,照着往常,孟月晚闻着味就来了的。 今天没动静,马车那边没动静。 车帘子掀开,下来的人是容苏。 他打了个呵欠:“绿芙姐姐,妻主说让你给送些吃食来呢。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照顾晚姐姐的,她这大半个月没睡过一个好觉,今儿我陪着,硬是不许她操心这个那个的,才睡了这一下午。” 绿芙装了两碗饭菜,满满当当的:“小姐胃口大,等会儿再给你送去。” 容苏暧昧的说:“早和晚姐姐说了,给你娶个夫郎,看看你这不经人事儿的,你就别操心晚姐姐啦。从前她没娶夫郎不敢,今天我会让她饱饱的。啊,哥哥,我……我不是……” 孟宴之立在秦池佑的跟前:“滚!” “哼,你凶我,我要和晚姐姐说。”容苏端着吃食,快步离开,眼中的恶趣味几乎要溢出来。 “少君,你的手没事吧?”孟临之惊呼,秦池佑的袖子正好落在火上,他认真听着容苏的每个字,没注意到。 火灼伤人的疼痛,又怎么比得上心里的痛,难道自己还在期待着什么? 竟隐隐的,后悔当初没听阿姊的话,除去…… 眸中墨色翻涌,已经整个心搭了进去,父亲的话犹在耳畔,明了已经太迟,只能飞蛾扑火呢! 车里的孟月晚还在傻笑,幻觉里的她正在和秦池佑贴贴,又怎会不快乐。 容苏也实在纳闷,晚姐姐身上搜了个遍,根本没有令牌,暗格里也找了个遍,实在没有,莫非还有别的暗格? 耳朵微动,有人靠近,他娇喘着,嬉笑着:“姐姐,好姐姐,轻点儿呀……嗯啊……慢……慢些……” 似乎又听得几声女子的轻笑,容苏眼波流转,外头的人还没离开,用发梢轻轻扫她的眼。 一个不察,竟让她抱住,压在身下。 车子也剧烈的一晃。 那胭脂红的眼睑,明媚娇柔的笑,容苏竟忘了推开她,直到她的吻落在唇间,夺去了他的呼吸,他沉溺其中。 一声“阿佑”,让容苏理智回笼,衣物差点退了个干净,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指尖狠狠擦着自己的唇,“嗤”笑一声,我还不屑于当他人的替代品,真想要,小爷自有本事抢来。 第58章 山花灿烂心原荒芜 第二日一大早,孟月晚醒来,看着车内的一切,怀疑人生。 容苏身上的痕迹,车里的味道,他耳廓鲜艳的红痣…… 昨晚,明明是和池佑…… 孟月晚掐住容苏的下巴:“倒是小瞧了你,昨天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容苏豆大的眼泪就砸了下来,脸上是鱼死网破的绝然:“晚姐姐,我除了你,什么都没了。你有了少君,我不敢肖想其他,但只有你要了我,族里才有我的一席之地。否则,我同衙役路上半个月,怎么证明我的清白?”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昨天你一抱着我,我就没了力气,也说不出话来。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怜香惜玉那一套,我这里吃不开。” “是……是欢宜香……”容苏哭得更厉害,“是楼里的……助情药……我怕姐姐当场将我处置了,就……就剂量下得多了些……姐姐,你不能不管我,如今我已经是你的人……” 实在疑虑重重,这容苏,记忆里的确是有这么个人。但那说话猫儿似的,有胆子做出这事来? 等孟月晚思虑之际,容苏已经跌跌撞撞跑下了车,跪在秦池佑面前:“哥哥,求哥哥放过我,姐姐定是怕哥哥生气……我日后一定不同哥哥争什么……” 秦池佑看着眼前的容苏,红肿的娇唇,下巴上的指印,耳廓上的红痣,比天边的朝阳还要刺目。 孟月晚扶额,昨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自己真的把他当作秦池佑给…… 头痛……一团乱麻…… 下车,正要说些什么,可孟月晚自己都没弄明白,实在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这人疑虑重重,也没法简单粗暴的处置了。 看着秦池佑,对上那双寂无的眼眸,她喉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池佑见状,也没什么想说的,没有理会哭得梨花带雨的容苏。 径直走向车旁,捡起被人扔下来的一束桃花,花已经开败,零落成泥碾作尘。 这束花实在命运不济,前头的花,花瓣都叫秦池佑仔细收在香囊里。 秦池佑看着,觉得索然无味,也是没什么意思,花枝丢在火里,也不过添些烟火。 “启程启程,大张头她们几个都来了。” 没时间叙话,秦池佑没有坐车,和孟宴之一同走路,没有官差绑着他,他倒也跟上了队伍。 队伍走在开阔的地带,视野里山花烂漫,翠绿的山坡上,红的、白的、黄的,点缀其间,这景象实在喜人。 “晚姐姐,你可还在生我的气?” 容苏的解释处处合情理,却又处处透着古怪。 孟月晚想起祖母说过的,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是徒劳。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我想你大概率是要落空的。若你真的一往情深,在牢狱里的那几天,足够你明心志。不知道,赔上你的名节,最后计划落空,你会不会真的哭一回呢!” 容苏依旧哀婉的看着她:“晚姐姐还是不信我,我的目的反正也已经达到了,不过,要是能有个姐姐的孩子就更好了,也不知道池佑哥哥同不同意。” 说着,容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脸的憧憬,好像真的怀了两人的孩子似的。 孟月晚不相信这人,为了“成为姐姐的人”这个荒唐的目的,而从朝都追来。 她如今在别人眼里一无所有,还是个流犯,有什么值得一个正值花期的男子托付终身的。 一路无话,到了休息的地方,山花实在开得上好,不知不觉她就采了一大把。 “池佑,花……”孟月晚看着冰冷如霜花的那张脸,眼里有些委屈。 “如今妻主有了更懂得惜花之人,倒不必往我这里送。”秦池佑看也没看那花,山花灿烂,心如荒原,花又能艳丽几时? 孟月晚是真的挺委屈,自己也是被人算计了,而且昨晚她查看了自己的身体,应该是没有同那人发生实际关系。 “池佑,容苏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也不是……” “我并没有为难他,也没有为难你,妻主是要我恭贺一声,还是为你们绣一张喜帕。” 孟月晚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束花就被容苏堂而皇之的截胡了,人家抱着轻嗅:“上午说了一路,山花开得好,姐姐真的采了来,比桃花绚丽多姿,我很喜欢。” 说着往车那边走,还吐槽插花的瓶子太小,装不下,非要绿芙开了另一个骡车的车厢,到里头找个圆口的陶瓶。 别人忙里忙外的,做饭,采集,他倒好,哼着小曲儿,剪着花枝,神色惬意的插着花。 绿芙看着容苏作天作地的,摇摇头,这容公子变化挺大的,以前也是爱哭,但胆子小,如今敢把少君气得呕血,真是老虎屁股上拔毛啊! 他就不怕秦王府的暗卫趁他睡着,把他给噶了?绿芙想着,先前的事儿,容公子又不在,他肯定还不知道暗卫这事儿! “容公子……” 容苏眼皮子一抬:“绿芙,如今我可是晚姐姐的人……” “侍……侍君,你收敛点,少君前阵子被人欺负……你猜那人怎么着?被秦王府的暗卫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 本以为会在对方脸上看到害怕的表情,或者后悔,惶恐不安。都没有。 人家满眼兴味的问:“哥哥被人欺负了,那他岂不是失节了,哥哥竟然没有自尽来保名节。哎呀,晚姐姐真是可怜人,我日后一定要多多疼她!” “别乱说,少君什么事都没有,是我家小姐……侍君,你的重点怎么是这个?” “这还不重要?事关妻主正夫名节,更甚者,关乎子嗣……绿芙,你心真大,晚姐姐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难怪一个整觉都睡不好……唉……” 绿芙完全不是对手,溃败而逃! 秦池佑是真的呕了血,昨晚去马车那边取碗,去了很久,人一回到篝火旁就呕了一口血,绿芙当时就要去喊孟月晚,被秦池佑拦了。 想起这事来,绿芙连忙跑到躺在花丛里的孟月晚身旁,说了秦池佑呕血一事。 第59章 悔不当初 孟月晚大惊失色,秦池佑身体一再遭受创伤。 先是服了毒药,被扣喉咙催吐,身体还没养好,又有了情毒一事。 如今呕血,真是迟早把人给创亖! 她立在秦池佑跟前,秦池佑视若无睹,若无其事的给大白小白喂奶,唇色苍白,眼窝下的青色十分碍眼,脸上毫无生气,这人更冷了! “池佑,我们得好好谈谈……” 秦池佑没说话,他现在就是竖起尖刺的刺猬,只要开口,定会伤人伤己,倒叫别人捡了便宜。 孟月晚无奈,抱起他,脚尖轻点,别人反应过来,呼吸间她已经抱着人跃出几丈。 容苏眸中却是惊讶,孟月晚绝对不是什么无脑草包,情报根本不准确。 “容苏”这枚棋子,还真是有意外收获! 这个位置好玩,他决定多玩几天! 孟芳珂看到孟月晚这一手,直接就爆了粗口:“她大爷的,这怎么可能?姐,你也练了几天了,有什么感觉没有!” 孟芳华郁闷的回答:“没有!” 众姐妹一一回答,都没有。 所有人眼睛看着孟清和孟知义,孟清难得有几分尴尬。 “老娘一把年纪了,比不得你们精力好,你们都没有感觉,我哪里有感觉!” “呼”,众人齐齐松了口气,也不算太丢人,那灼热感,才是入门的标志,大家都没入门,心里都平衡了不少。 “池佑……我……” 话还没说出来,秦池佑已经将她抵在树干上,狠狠地吻了上去。 孟月晚轻轻拍着他的背,那股毁天灭地的怒和痛,才慢慢平抚几分。 这是第一次,他失了礼数,还是白日里…… 孟月晚反客为主,搂着他的纤腰,温柔到极致的吻着他,泪落在唇舌间,是酸涩发苦的!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欲色的吻,两人抵着彼此的额头,双目微闭,呼吸间都是彼此的味道,缠绵悱恻。 良久,孟月晚才牵着他,两人在山花丛中,说起了正事。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苏他有问题,昨天他扑到我怀里,我就说不出话来,身体也没有知觉……后来……后来就全是和你欢爱的记忆……醒来那人不是你,竟然是容苏!” 秦池佑眸中一痛:“是我,只顾着醋你,没留意到不对劲,让你陷入困境……他可有伤你……” 主要是容苏长得太像她的心尖上那人,叫他一时慌了神。 “那倒是没有,但我不相信昨晚我真有把他怎样了?” 秦池佑反而不在意这个:“左右不是你吃亏。” “啊,若我和他真有什么,你都不生气?那你气什么?” 秦池佑抿了抿唇,声音似乎变得遥远:“我在意的,从来只有你的心,你的眼里没有了我,你的心中没有了我,那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虽然情话有些腻味,但她还是想把所有好听的话,送给眼前这个人。 孟月晚拉着他坐下,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前:“突然想到一首诗,很俗,不过是真的想说与你——‘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秦池佑觉得自己实在好哄,几句话就能原谅她所有的所有。 轻轻重复着这几句,他拿这样不争气的自己没办法。 “晚晚,莫要轻易同男子约定,男子会当真,一辈子守着一个约定,或郁郁而终。女子总是能轻易的许诺……” 孟月晚靠在他的背脊上,脸埋进他的背中央,声音听起来嗡嗡的:“秦池佑,你信不信……借尸还魂,有一天我生病了,一觉醒来,就变成了你的妻主……” 秦池佑了然:“你什么时候变的?” “就成亲那天夜里……正坐在你身上……什么!”孟月晚反应过来。 秦池佑不仅没觉得奇怪,没想把自己烧死,也没惊讶,怎么听起来还觉得正该如此。 “你怎么这么淡定……寻常人听了不都会……” 秦池佑好笑的回答:“归宁时,有些奇怪,你的过往我皆十分清楚,但与我身边的你,全然不同!” “你这心也忒大了!” “那你还会不会离开?若你离开了,我又该去何处寻你?”秦池佑压住内心的不 安。 “我家池佑在哪我就在哪,我才不要离开,离开也没命了,那头的我坟头草都一截了。” “那容苏和六皇子?” 孟月晚嘻嘻的笑:“都不是我的菜,我喜欢高大的,有些气概的男子。” “所以你喜欢孟宴之这样的?” 孟月晚哈哈一笑:“我喜欢池佑这样的,最喜欢你了。” 两人说开了,也就什么痛苦都没了,孟月晚仔细的探脉,秦池佑健健康康的,不像有什么事情。 说起容苏,还真是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晚晚还记不记得,遇刺那天夜里,高喊‘保护公子’,企图混淆视听的的两个黑衣人?” 孟月晚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是,容苏和她们是一伙的?” “不全然,但他们的目标或许一样,蟠龙令。蟠龙令涉及军中机要,孟家在军中几百年的基业,不是一块虎符就能完全掌握的。暗中的孟家将领,更主要是听令于蟠龙令,这是军中的默契。但皇女们不会如此作为,这令牌对她们而言,是明晃晃的靶子,不会有皇女想握在手里。” 秦池佑一旦开口,就是绝对的事实,他对事情的判断,都是结合已有的资讯,和他所了解的时事,来抽丝剥茧,并不是凭空揣测。 可如果不是皇家之人,还会是谁? 这个令牌就算被偷走,也不能光明正大拿出来用吧,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是我偷的,我就是图谋军中势力。 “要不要给他机会?放线钓鱼,看看后面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 “蟠龙令不能涉险,其火炼不化,摔地不碎,没办法伪造替代品。” 这越说越像她在现代的黑玉镯子了。 “容苏只能暂且放任他了,后头只怕还要来不少人,真是,老狐狸送礼物,送了个大麻烦。” 秦池佑笑笑:“只有你觉得是大麻烦,这也许也是大将军对你的考验。” 第60章 不仅懦弱还很小气 孟月晚咬了一根甜甜草根,双手枕在脑后,直接躺了下来。 “真是悔不当初。有个秘籍吧,怕给自己创亖,巴巴的去要那三个礼物。说好的和内力相关的玉环,什么都没有,我还倒贴着把功法分出去了,除了一身骚,什么也没捞着……” “你还有白白。”秦池佑也躺在她身侧,微风习习,夹杂着花香。 “是哦,白白,它可以放绳了,陪我去打猎,听说比人捕猎还厉害。哨子的指令它也懂了,以后送个信跑个腿什么的,白白还是挺值得。” 身边人没有回应,他双手放在腹部,已经睡着了,看着他俊逸的脸,滋啦滋啦流口水。 颜狗的快乐,这就是颜狗的快乐! 少君是小姐抱着出去的,又是小姐抱着回来的,绿芙想着两人应当是和好了。 不只是绿芙,大家都松了口气,包括小崽子们,也都有了笑脸。 容苏看着孟月晚将马车里的一应物件都换了,挑了眉,这秦池佑真是好本事。 不是说孟月晚痴恋六皇子多年,原先那张脸只有七成像,现在怎么说也有九成。 就这样,秦池佑还能让孟月晚一颗心挂在他身上,这朝都第一公子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啊。 事情更有趣了,是不是! 中午两人都没用饭的,温在锅里,孟月晚心里没事儿了,吃了五碗饭,终于有了笑脸。 “晚姐姐,你的食量见长啊,难怪现在长高了。从前你给我推秋千,架子搭高了,咱俩都爬不上去,要是现在,你肯定能抱我上去。” 容苏还在摆弄他的花,说话娇滴滴的,宛转悠扬的尾调,让很平常的两句话硬生生的变成了绕指柔。 孟月晚心道,你的晚姐姐是回不来了,现在我可不想抱你,在她眼里,这就是一朵食人花。 孟宴之看着她脸上一脸的嫌弃,心中也舒了口气。 她如果真的喜欢这样的男子,那他还是趁早寻个人嫁了,这一辈子他都变不成那样式的。 瞧瞧别的女人,只要容苏说几句话,都竖起耳朵听,人家提个水,几个官差抢着帮忙。 连小五官差也是如此,和容苏说句话都能红到脖子那里去。 孟宴之再次庆幸,孟月晚和寻常女子不同,她看自己,偶尔流露出来的,是被发现偷看的的羞意,有时候也会是光明正大的欣赏。 所以他喜欢在她面前晃悠,喜欢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做事。 没人理他,容苏也不介意:“唉,女子善变,从前晚姐姐最喜欢抱着我听曲儿了,我既比不得池佑哥哥一分半点,只能守着这些过往,往后的日子呀,只怕是度日如年咯。” 见孟月晚神色都没变一下,也不接他的话,顿时觉得无趣。 她全心全意的在煮果子茶,茶沸腾后,加了草莓和桑葚,最后添了几块桃肉,一股果子的香甜随着蒸汽散发出来。 “晚姐姐心情不错,还有心思煮茶。” 孟临之轻轻笑了一声:“小姐在给少君煮茶呢,小姐亲手做的果子茶,少君最喜欢喝了。” 容苏心中嗤笑,不过是一杯茶,哪里喝不到,孟月晚是个懦弱的,哪有女子给夫郎做这些的。 心里吐槽,他手里的花,却是如珍似宝,不假手于人。 两个小陶罐现在也没有完全下岗,给秦池佑开个小灶挺方便。 除了果子茶,皂角米炖燕窝也是滋补的,现在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尽够了。 绿芙:“小姐,这不是你让崽子们这些天剥的皂荚嘛,这是用来吃的?还和燕窝一起炖啊,感觉浪费燕窝了。” 孟月晚为了给孩子们找事情做,也是在空间里找了许久,之前囤的皂荚籽,泡了让孩子们剥皂荚米。 一整颗树,也就剥出来不到一斗,晒干了更少了。 “是皂荚米,一勺子能泡发一碗呢,这美容颜养的功效不比燕窝差,它还能养心通脉,延迟衰老。总而言之,雪燕堪堪能配得上它,可不是它糟蹋了燕窝。最后呢,加一些桃胶,我家池佑会越来越美,越来越健康哒。这里头池佑先补补,以后攒的多了,大家再一起尝尝哈。” 这玩意太少,现在只能先给自家宝贝供着,呕血多半是心伤之极,得好好养一阵子。 空间里的皂荚树也长得挺快的,有孩子们在,皂荚米会有大家一起吃的那一天的。 容苏看到说起秦池佑,整个人都生动起来的孟月晚,手痒痒,要是把这两个陶锅失手砸碎了,她会不会立刻把自己赶走? 果子茶大家都能喝一碗,果子香甜扑鼻,上好的岩茶茶香四溢,甜而不腻,带着一丝丝的酸,口感层次极为丰富。 容苏喝第一口就喜欢上了,应该说没有男子会不喜欢。 一连喝了几口,茶就见底了,挑着果肉吃完,看着空空如也的锅子,没有加的。 孟月晚已经宝贝似的, 抱着雪燕桃胶皂米羹和果茶,去车里了。 剩下的果茶一人一碗都不太够,孩子们都没有加的,他哪里来的份。 哼,就小气! 下午启程时,容苏和绿芙坐在后头,前头的车厢物归原主了。秦池佑醒来,看着焕然一新的车厢,心里很是甜蜜。 孟月晚做的每一件事,都能恰好的戳中人心,他只能清醒的看着自己一日一日沉沦。 晚上狩猎,孟月晚决定带着白白一同上阵。放了它脚腕上的绳索,它迫不及待的展翅高飞,远远的看向高空,只看得到残影。 一声长哨,白白俯冲而下,那气势,当得起天空之王这个名头。 盘旋几圈,落在孟月晚的肩膀上,在众姐妹的羡慕嫉妒恨的眼光里,抛出一块新鲜的竹鼠肉,白白立马就能叼住肉吞咽。 “池佑,你也试试,白白真的好乖。” 秦池佑看着她小孩子心性,倒也是配合着操作了一回,的确是很聪明的鸟,然后孟月晚央着祖母给秦池佑也弄了个一样的哨子。 孟清话已经上说得够明白了,奈何自家傻令主就是让秦池佑拿住了,只能依着她做了哨子。 第61章 深更半夜约架来了 “三声短哨是往海岛,三声长哨,是往朝都,暂时只能往返这两处,密信封在脚脖子的铁环内即可。” 孟月晚翻了翻白眼:“可别,我两边都没一个认识的人,还没有打猎来得实在。晚上我和白白抓了多少野鸡啊,十七只,是十七只勒,让它送信就是暴殄天物。” “小崽子,莫急,以后会用得着的。” “老婆子,你都诓了我多少回了,麻烦事一堆一堆的,那三个礼物的坑,一个比一个大,猥琐发育的时间都不不给……” 好一顿骂骂咧咧的输出,几姐妹疯狂的咽口水,等下血溅三尺的时候,离远一点。 谁知祖母不但没生气,还怜爱的摸着孟月晚的头。 “以后会很苦,也会很累,还会遇到很多事儿。晚姐儿,辛苦你,把这一大家子拉出去,必要的时候,我们的血肉之躯都是你的青梯!” 艾玛,就怕这抒情模式,溜了溜了! 这一次的腿法是孟知义亲自教她的,陪练是孟清亲自上场的。 毫无疑问,孟月晚被揍得极惨,孟芳珂差点没笑出声来。 “筋骨弱,肉是软的,一旦你的内劲用完,化不去我的力,我的拳风都能要你半条命。” “芳华表姐挺抗揍的,她是怎么做到的。” “练体强肌!” 孟芳华很自觉的走过来,好笑的看着孟月晚在她身上到处摸,尤其是腹部那处,她一边戳还一边摇头。 孟月晚不愿意,比起一身的腱子肉,她显然还有更好的法子——导气归墟,返璞归真。 呼吸之间就能补足消耗的内力,让身体从蓄水池,变成河流海洋的水域循环。 只有源源不断的有内力化解,就是祖母也伤不了自己。 这样一来,就有足够的时间,在敌人对自己的肉体造成实质性伤害之前,噶了她,完美! 熬了两个小时的药,身子没入的那一刻,差点没把她送走。 她立马跳了出来,疼得像有人在刮你的骨头,每一寸肉都在被人死死揪着般。 一身光着的孟月晚,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药汁,泡浴半个时辰?这特么真的不会死人么? 心一狠,就真的下去了,嘴里咬着细的那根擀面杖。 后面的事,后面她不知道了,反正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秦池佑的怀里了。 她一动弹,秦池佑就醒了:“怎么了?是不是还疼?” “不疼了,通体舒泰,神清气爽!”她像个大字一样舒展手脚。 秦池佑真是哭笑不得,昨晚人事不知的从水里捞出来,幸好绿芙一直陪着她,不然溺死在澡桶里,真要成为千古奇谈! 一看时间,还子时都没过,醒也是醒了,帮亲亲夫君通通任督二脉,顺带这样那样,别辜负了良辰美景! “咚咚咚”,车壁上连着三声,两人只好作罢。 孟月晚低声问:“什么人?” “在下秦王府随护公子的侍卫,近日见小姐功大涨,能否切磋一二!” 孟月晚猛地坐起来:不是,这人是有什么大病?现在是凌晨一点多,凌晨唉! “在下秦王府随护公子的侍卫,近日见小姐功大涨,能否切磋一二!” 秦池佑在她耳边笑出声:“去会会她,都搬出我秦王府的名头了,好好收拾收拾她。” 孟月晚真的就是怒气值上头,外衣都没套一件,立在车顶,那人却飞快地往山坡那边掠去。 孟月晚提了一口气,追了上去,两人并未用兵器,纯粹是肉搏。 一直到天色快亮了,那人才飞身离开。 不是,这人深更半夜来,就是为了打一架,有病吧! 回到车里补觉,早餐都没吃,一直睡到下午,秦池佑给留的吃食已经冷了,她实在饿极了,也全给吃了。 秦池佑在外头赶车,听到动静,看见车厢里头狼吞虎咽的孟月晚,好一阵心疼。 孟月晚很喜欢这样,有人牵挂,知冷暖,晓悲欢,长久相伴。 晚上孟月晚和孟宴之,带着白白一通扫货,背篓里都装不下了,才尽兴而归。 实际上,空间里囤的只会比外边看到的更多。 答应了孟宴之的腐婢豆腐,拖延了十来天,不是刚刚看到那叶子,都忘了空间堆的那两堆。 拿出大的石臼,把腐婢叶子洗干净加一点沸水泡一下会更好激发叶子出胶。 一斤叶子大概要兑十斤水,搓叶子,黏糊糊的一团倒进石臼里捣,再过滤。 加五斤碱水,这碱水就是草木灰的水,一般灰和水的比例是一比二 过滤了绿色的汁液,把残渣用力挤压,再过滤草木灰的水点卤,静置。 残渣喂牲口,猪羊鹿骡子都喜欢吃。 “这玩意儿解暑,含水量极高,粗蛋白又多,做一次,起码一族人都能分到。小格子现在还差一个立方就变成九个格子了,最近要多投喂一下才好。” 索性在小溪起了一个火堆,烧沸水,然后她就开始了做柴豆腐,干得热火朝天。 看着一群女人在河边下游戏水,袒胸露乳的,真是辣眼睛,孟月晚实在还是有一些接受无能,那白花花的一片,咳咳…… 小张和小五游了个痛快,把水扑打在孟月晚身上,拉她下水,奈何碰不到人家衣角。 “她怎么这么有劲儿?” “吃树根,树根不够吃树叶,这家伙怎么像进了荒年似的。” 小张和小五是真的不太明白,她们不缺吃食啊,最近鸟群一大波一大波的往南边飞,就是她的套子也能实现野鸡自由。 所有的草木灰水用完了,见着河流对岸的淌水过来的人,孟月晚立马迎上前去,这应该是对面村子里的村民。 “大姐,进林子呢?” “你们这是?” “我们是流民,去北疆的。” 大姐立马面露同情:“造孽的哟!” “大姐,村子里有没有去年干稻草,我能不能用银子跟您换点。” “草垛子?那哪能没有,家家户户都有,不值钱,我去给你背一挑子来。” “别别别,这稻草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也是庄稼沃田的好东西,我出十文一担,有多少收多少。” “明天早上天蒙亮为止,劳烦您去村子里吆喝一声,中间您收个一两文不是事儿,我这边闭口不言,您看成不成?” “那……那不行,哪能赚村子里的差价,这不是……这不是骗人么?” “算不得骗人,大姐,看着你面善才给您这个价,别的人我也不会十文给出去不是?您来来回回的跑,可不是累着,自己辛辛苦苦的,也是为了给大家伙卖个高价,另一个也是给我一个保证不是?” “你……你这嘴能说……是这个理……我去给你收。” 第62章 干旱初显 洗叶子,烫叶子,搓叶子,过滤叶子。 主打就是一个轮回。 大姐和村民一担一担的稻草,趟过河水挑过来,孟宴之兄弟烧火烧得满头是汗,眼睛也不敢往水里瞟一眼。 “晚姨,凝了凝了,真的凝了,快来啊,快看看!” 缸子边上围了一群小萝卜头,她们对新鲜吃食极感兴趣。 听到这喊叫,连秦池佑都有些好奇,孟月晚端着缸子,刀尖划下去,一块块绿莹莹的豆腐,在水里飘动着。 取出来一小块,在碗里分成更小的方块,点上蜂蜜糖水,孟月晚被孩子们围着。 她招招手:“宴之,答应给你做的豆腐做好了,你赶紧过来尝尝。” 孟宴之洗了手,看到那漂亮的豆腐,有些不敢吃:“这豆腐……真是腐婢 做出来的?” “千真万确,你瞧瞧,都是绿莹莹的不是?” 孟月晚笑盈盈的看着孟宴之,旁人都能感觉到平时不爱说话的孟宴之心情很好。 秦尚佑手里已经有了一碗,孟月晚第一碗自然是给他的,但他还是白了孟月晚一眼:“你这豆腐……既是给他做的,我们就别吃了吧。” 孟月晚好笑的看着醋坛子,秦池佑耳尖红红,不再开口,细细品尝这豆腐的滋味儿。 大家伙儿却拿着碗,舀了糖水,都不敢开动了,只有最小的娇娇,舀了一口:“好七……好好七……” 又挨了曹青雪的一下子。 孟宴之过来端起一碗,听了秦池佑的话面不改色:“这豆腐……腐婢倒是辱没了,不若少君给它换个名字。” “佳人如翡,青翠欲滴,不若叫翡翠冻,宴之觉得如何?” “甚好,翡翠冻!” 容苏来的唯一好处,就是这两日,秦池佑对孟宴之和颜悦色了许多。 容苏巴巴地等着,小孩子们都分得了一碗,才轮到他,一入口眼睛一亮,爽滑细腻,甘甜里带着植物的独特香味。 “晚姐姐,这豆腐怎么做的呀,等以后回……等以后我会了,可以做给你吃啊!你就不用天天这么累了。” 容苏看着还在不停的切豆腐的孟月晚,甜腻的问。 叶子从空间取出来的,豆腐是在溪水边做的,众人歇在林子里,还真是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做出来的。 孟月晚没好气的回道:“这是不外传的秘方,苏苏以前可是很懂分寸的。” 谁知容苏笑容更甚:“那等我给你生个女儿,晚姐姐将这方子给了女儿总行吧。太好了,今晚我就要同晚姐姐睡,我要给你生女儿。” 孟月晚整个就蚌住了。 秦池佑看着那张酷似小六儿的脸,实在觉得诡异,转而低首看着碗里的翡翠冻,声音寒凉。 “一府主君,未诞嫡子女,庶出者皆可除,生父入司,户籍除名。是了,容公子还未入孟家户籍,虽奔者不禁,但真打杀了,也是合礼法的。容公子,你说是不是?” 孟临之呼吸一窒,看向自家的哥哥,少君他……如此容不下人,哥哥真的有盼头吗?还有一年,少君他…… 容苏神色惶恐害怕,手捂着肚子:“少君饶我这一回吧,以后一定慎言。” 容苏这才正视起这位秦公子,大徽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不是只会暗自神伤,感时伤怀,陷入情网而不可自控的白痴。 孟月晚看着容苏下意识捂着肚子的动作,眼皮一跳,不是吧,那天晚上难道? 不不不,绝对没有,她的力道她知道,绝对不可能身体上,甚至一丝痕迹也没有的。 尽管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不愿意承认那微乎其微的可能,但孟月晚的态度上,还是不自觉的对容苏有了些许转变。 品州境内只有一条大河流过 —— 三头河。 这奇怪的名字,和品州的名字由来一样,品州内的两个巨大的湖泊,与第西十二郡内的一湖,呈三足之势。 所以此州叫品州,此河从西郡势高之处东流,上流处的三个湖泊就像三个头颅,故而此河唤作三头河。 今夜所休整之处,就是在这三头河的尾端,河道平浅之处。 三湖的中间,有西东两边来往的商队,这里有一条通往西郡的官道,这是西郡的唯一入口。 东西汇聚之地,又有山川湖泊相伴,此处就有了大徽三大县之一的兴化县。 流放皆走官道,官道会沿着三头河往西边走,途径品州的两个湖泊,路过繁华的兴化县,再往东,北上。 今夜的药浴孟月晚挺争气,咬牙坚持住了,没有痛晕过去,七日一方。 孟月晚在车内看着舆图,细细回想,似乎从流放以来,只下过三场雨,后头的雨简直就是一瞬即逝,泥土都没打湿。 南边多雨的春季,尚是如此,那其他地方…… 而且买草的大姐说今年不用绕路,浅处就能趟着过河,这情况也是愁坏了不少庄稼人。 “如果遇上旱情,政府……呸,官府会让旱情过了之后,再流放北疆吗?”孟月晚弱弱的问。 秦池佑手一顿:“不会,死在路上也得北上,说不定这是那位乐意看到的。晚晚是说,今年可能变成大旱?” 孟月晚一惊:“变成大旱?去年旱了?小旱?” “去年的北六州有旱情,秋收收成少,圣上减免了三层税,开常平仓平粮价。” 孟月晚脸上神色凝重:“三头河水位异常,往前走再观察观察吧!” 中二州的品州和巴州,至少还要走一两个月,情况也没有那么着急,但愿只是她想多了。 否则,族里这一千多人要平稳的从大旱六州穿过,简直是天人说梦。 秦池佑也出去,坐在车驾上看天象,月华四洒,一地的明明皓皓,只怕近日里都是无雨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自大徽开国皇帝起,国家已经开始在储备粮食上有了基础的存储系统。 秦池佑所说的常平仓,就是用来平衡粮价的粮仓。 除此之外,还有就近供给军队的军仓,官府纳税的正仓,处交通要塞处的漕仓。 第63章 她还是喜欢早做打算 秦池佑回到车里,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大型粮仓在舆图上补充出来。 “每个县镇都至少有自己的正仓,需要府衙的县志才能知道,后头只能慢慢打算。” 孟月晚点头,她也有了自己的打算,怎么说空间拓展,也要加快速度了。 半夜时分,黑衣人又来了。 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孟月晚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她打不过人家,明显人家的功夫在她之上。 这次倒没打到天亮,半个时辰就结束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孟月晚的骚操作。 她一直奔着这人的面罩去的,几次都差点得逞。 看着人离开的背影,孟月晚越发肯定这人就是队伍里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多少有点大病就是了。 沿着三头河走了一天,离河道近的时候,孟月晚也会下车看看。 春汛应当是涨水的时节,河水水位也没有下降得厉害,但的确是不增反减的情况。 沿着河道走的好处,鱼篓子有了用处,从两个加到六个,能囤则囤。 孟清大口炫着肉夹馍:“你担心北上路上遇到旱情?” 孟月晚已经吃得饱饱的过来的,看着这群人大口炫肉,还是眼睛馋。 回过神点头:“感觉雨太少了,河水水位也有些异常。” “旱从北始,我们这还没到北六府的地界呢!操心个屁!” 孟知义觉得这是她多虑了,大旱之年才过去多久,再厉害的旱情,大徽如今也有余力。 见孟月晚仍旧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自家母亲也被说得沉思起来。 孟知义大嗓门哈哈笑起来:“晚姐儿真不必太过忧心,就十七年前那旱情够不够厉害。最后呢,活着抵达中二府的有一百多万人,抵达南宁府也有三十多万人呢!沿途驿站接济难民,十一位皇女全员出动。现在休养生息了几年,也囤了不少粮食……” 孟清叹息一声,自家的闺女就是一把利剑,打仗那是真有几分本事,大徽的山匪多数是她的功绩,但脑子太不适合在官场上转,容易迷糊。 孟清只能仔细和小崽子说道:“那禀报上来的数额多的是虚的,皇女们为了显示能耐,也多的是人讨好。” 孟知义还想开口说什么,孟清抬手止住她:“你忘了陈家寨的山匪,被放出来当做难民充数,杀光了一个村子逃逸,圣上险些把罪名按你头上那回?中二府山多,山民也多,山民狩猎为生,多少都没有户籍,被驱逐变成灾民的可不是常见?后头两年,返乡一事,为何只有半数返程,难道是另一半人不恋故土,要客死他乡不成?” 孟知义顿时瞪大了眼睛:“啊,这还有猫腻,这不能吧。” 孟清懒得理会这不清醒的:“小崽子,如果今年再遇上天灾,只怕这一路还需要多做准备。我们几个也有把子力气,遇上打劫的也不是全无胜算,你要早做打算才是。” “行,那我心里有数了,姐,吃完没?练练?” 和黑衣人对打,学了不少好招式,拿姐姐们试试手来。 没有一个姐姐能逃离这“练练”,没有一片肉是白吃的。 浴桶里,孟月晚脖子之下全数浸在水中,头上是秦池佑给她扎的丸子头。 几绺发须凌乱的贴在脸上,口中死死咬着那根木棒。 她盘坐着,功法运转,只有那苍白的唇、紧皱的眉头和脖子上鼓张的青筋,才显示着,此时她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有人掀开油布一角进来,孟月晚看到了容苏,他抱着换洗的衣衫,看见黑乎乎的药汤,似乎有些外。 孟月晚没有力气说话,疼痛正剧烈的冲袭着她的全部感官,只能眼睛睁大些,表示自己的疑惑。 容苏心中窃笑,不过是一粒巴豆的事儿,面上还是深情又心疼。 “晚姐姐很疼吧,绿芙去如厕了,托了我来看护你。这是泡的什么?晚姐姐身体有何不适,要泡这个玩意儿,还疼得死去活来的!” 容苏边放下衣衫,边整理了她换下来的,孟月晚越发肯定这人是冲着蟠龙令来的,继续闭目调息,懒得搭理他。 什么都没有找到,容苏沾了些洗澡水尝了尝。眸中划过了然,虽然不能识别配方,但大多数都是强经脉的药材。 她倒是能忍! 他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拿着澡桶边上的干布,给她擦拭额上的汗珠,孟月晚无语的睁开眼,这波她真的差点内息逆流。 容苏自己也是愣住了,莫名其妙,他承认是对这个人有几分好奇,人人说她爱夫胜己,他却想撕开她的伪面! 放眼天下红尘客,比比皆是负心人! 女人心里会真的装满自己的夫郎,容苏可不信! 见她痛苦隐忍至此,也不过是心中有些不忍,毕竟她总还是算得是个极好的厨子。 对,只是心有不忍! 看见对方眼中的不耐和反感,容苏也难得起了几分气性,扔了帕子,索性抱起干净的衣物坐在一旁。 反正只用看着她,不让她被淹死不就成了,不必画蛇添足。 容苏无聊,摆弄起手上的衣服,针脚密实,袖口处还绣了梅花纹,一看就知道是谁做的。 再拉扯拉扯,一个长方形的布条,两端穿着系带,中间夹着软棉……啧,怎么把月事带给捎出来了。 眼睛略过,又拿起来再次看了一遍,崭新的棉布上,针脚起七扭八歪,线头打的结很大,还有几根细线不平整的凸起来。 容苏复杂的看向孟月晚,这该不会是这个女人给他做的吧。 真相了! 那晚她做了不少,秦池佑留了几个,不知道是线头扎人,还是太丑,反正他说是舍不得用掉,就留了下来。 绿芙的脚步传来,鬼使神差的容苏把这东西收在袖子里了,等他回到后头的车厢,还没明白自己在干嘛! 寒衣正在喂夜奶,看见容苏回来就魂不守舍的,手里还拿着少君的带子。 “小姐是个心善的,莫要同少君比,只要你本本分分的,以后的日子不会很难的。” 容苏心里不服气,凭什么不能同他争,不过是个世家公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除了附庸风雅,死板又无趣…… 无端的,想起那晚那个缠绵至极的吻! 争什么争,叫寒衣给带偏了,他又不是来争宠的。 第64章 牧羊人 孟月晚回到车里的时候,秦池佑还在打坐,上回二人亲密交流之后,发现孟月晚可以帮助他激发要穴。 现在他的关元、气海、神阙已经能感受到微微灼热。 见孟月晚脸色苍白,秦池佑连忙伸过手来接住她,外头传来绿芙的声音。 “小姐,那我就去歇了,有事吆喝一声!” “辛苦了,绿芙,多亏有你!”秦池佑这声谢是真心实意的。 绿芙倒不好意思了:“嗨,这是我的本分。” 什么本分,从身份上来说,她已经脱了奴籍了,现在是个自由的,只不过绿芙照顾她的小姐成了习惯了。 秦池佑给她按压眉心,看着她惨白的模样,劝她停止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如果真的有用,这些疼痛是值得的,只有她本身足够强大,她才能足够安全。 孟月晚手里把玩着蟠龙玉佩,实在好奇:“池佑,你觉得是哪方人马会对这个感兴趣?起初的黑衣人,现在呢,又来了个容苏。” “虽然他的确是梧桐苑的那个容苏,但总觉着哪里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他从前装得好,还是现在他有了别的底气,总觉得变化挺大的。” 秦池佑也是没什么头绪:“如果是皇家的,直接斩草除根杀了你,或者控制你,比令牌更有用。事情会有转机,只要对方拿不到,容苏的处境不会太好……” “狗急跳墙……就怕人家根本都不急。” “那我们也无甚影响,只要你确保他人找不着。” 孟月晚张扬一笑:“那铁定找不着,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找着。” 孟月晚耗尽心神,只想呼呼大睡,朦胧间。 秦池佑在她唇间、额上,落下轻轻柔柔的吻,像羽毛一样,心底痒痒的,一夜好梦。 三八妇女节,是没有的! 三月初八,孟月晚开始在车顶晒皮子了,这天气,起码得晒个三四天,两个车顶一起能晒四张。 龙眼都晒成了桂圆,桑葚和草莓果干也晒了很多,空间里的果树,唯一还没处理的是堆在那里的梨子。 梨花白,桃花红,蜜蜂越来越多。 她得多投喂族人啊,可哪有时间制作一千多人的伙食来? 摊饼子,今晚就摊。 孟清看着孟月晚忙得热火朝天,就为了给族人一口吃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不止是她,一众姐妹也是如此,晚妹妹真的是很拼,一路来族人偶尔改善下,能坚持更久。 面糊糊也没什么名堂,面粉和高粱粉各一半,放了盐,就完事了,一张大的可以分成两半来。 孟月晚眼尖的看到了山坡上的羊,眼睛冒绿光,抄起家伙就要往坡上冲。 孟宴之赶紧拽住她,无奈说:“是羊,也有人,羊是人家的。” 她这才瞧见在后头赶羊的牧羊人,一个半大的女孩,晒得黝黑。 “你们煎着,这肉我是非吃不可的。”孟月晚往官差那边跑过去:“小张,小五,有羊,很多羊。” 人家已经过了官道,往对面的村子里去了。 孟月晚连忙追过去,把囚衣脱了,和小女孩搭话,原来她只是地主家的放羊人,要买羊,还得去地主家里洽谈。 脑子一热,就比市场价高五文一斤的价格买下了近四十头羊。 然后把增加的八个格子里的草莓全拔了,先放着,腾出位置来了再种吧。 然后整个空间除了五棵果树,一颗皂荚树苗和柳树苗,没有一丝地方种了植物了。 幸好七天的药备好了的,不然估计她会暂时停止泡药浴,也要把这群羊收了。 “那我以后,就没有事儿做了。” 牧羊人很后悔带着这个姐姐来买羊,主家奖励她,给了她一倍的工钱,但往后她靠什么营生呢! 孟月晚心里也挺不好意思:“不会的,白大姐说羊子今年行情这么俏,她又让管家去买一批来,只是你这几天只怕是没事做。” 牧羊的小孩听到以后还有羊子放,很是高兴:“姐姐,去我家喝杯水不,我帮你赶羊。” 这小孩家在村子的最边上,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里,还有个咳嗽的声音。 听到动静,一个小孩脆生生的说道:“是姐姐回来了,阿父,是姐姐的声音。” 小女孩快速进屋,不知道说了什么,里头渐渐没了声音。 孟月晚坐在堂屋,这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瘸腿的凳子,小女孩端来的水杯是一只破碗。 她掏出工具,拎着这瘸腿凳子到外头,敲敲打打的,把瘸腿凳子修了修。 里头低低的交谈声又起了,虽然很不礼貌,但孟月晚还是打量起这个家。 天色渐暗,这户人家显然是没有法子点灯火。 她在堂屋一角站定,煮饭的只有一口陶锅,没了一只陶耳。 孟月晚开始往外掏锅子。 唯一的一只碗,豁了个大口子,熟练的往外掏了四口碗。 接着是茶壶,茶杯,火折子,一缸子猪油,精盐,一缸子粮食,一刀野猪肉,白萝卜和胡萝卜,一兜子干果子,几个梨子。 想了想,又取了一匹棉布,立在一旁。 都堆在角落里,黑灯瞎火的,应该看不见。 最后掏出来的是一盏油灯,几节灯芯,一小罐子灯油。 女孩子出来时,孟月晚已经在门口站定,有些拘束:“姐姐,我们走吧。” 孟月晚摇头:“天色太晚了,只要牵住头羊,其他的羊会跟着走嘛,我会看着办。谢谢你的茶水,里头是你什么人,我听他咳得厉害。” “是我阿父,我母亲前阵子抓鱼淹死了,祖母怪我阿父是祸害,克死了我阿母,把我们赶出来了。姐姐别怕,阿父只是伤寒拖的久了些,不会传人的。” 孟月晚点头:“那小孩是你弟弟?” “是,”小女孩更加不自在了,“他没有衣服穿,不能出来,姐姐见笑了。” 孟月晚听罢摇头:“我这里正好有伤寒的药,三碗水煎做一碗,你拿着到村里会治病的那里问问。” “姐姐,这我不能要,我……我只是想帮你赶羊,没想要你的东西的。” 小女孩手指紧紧拽着短了一大截的衣摆,很努力的解释着。 第65章 熏肉 “我知道你不是找我要东西才带我回来。” 孟月晚把药放在桌上。“出嫁从妻,妻亡从女,任何人都没法子让你们净身出户。找族老,不行就往府衙里告。自己不立起来,你阿父弟弟,即使有药、有衣,也会被人夺走。” “谢……谢姐姐,我……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孟月晚已经赶着羊走了,还要穿过这片林子,上官道,对面就是休整地了。 羊全收进空间,真的就是有些拥挤,小羊羔怕被踩死,放在之前的野山羊那处一起养。 没错,这些羊,她打算都给养起来。 扛着之前的两头野山羊就回了,照例是小张她们一头,自己这边一头。 且说牧羊的小女孩,听过孟月晚的话,站了良久,直到摸索着用打火石点火熬药,才发现那一地的东西。 她抱着那匹布,俯在桌上痛哭起来。 里头的男子和孩子听到声响跑出来,一盏油灯,照亮了这三个人往后的一生。 “是菩萨,菩萨来帮我们了。”小孩稚嫩的言语里,全是笃定,平时听得多了,遭难的时候便只会寄希望于菩萨。 “阿父,姐姐说,我们要自己立起来,阿母的死是怪不到我们头上的,我们必须要把我们自己的东西抢回来。” 孟月晚不知道这一个插曲,意外打造了白家村第一悍夫。 收羊群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九宫格圆满了,就是不知道是这个插曲的功劳,还是族人的投喂起了作用了。 处理羊肉的时候又多了一个格子,因为绿芙说所有人都分到了饼子,看来之前的格子是牧羊女孩那一家的功劳。 给族人投喂个三次,差不多能加一个格子,帮助陌生人比投喂族人划算,只是整天赶路,没有机会当慈善家。 “小孟,我姐说你们多做些干粮,这几日赶路,一直到兴化县,县里会停个三天,前前后后只怕十来日都是要赶路的。”小张拎着两条羊腿送过来。 孟月晚也没同她客气:“这兴化县,还能不能搭我一个?” 小张一副早就知道你会问道神情:“天天送这送那就没有断过,哪能拒了你,一同去是可以,照例是要使些银子。” 那有什么问题,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现在都不算什么大事。 大家都在忙着做包子,容苏也不好闲着,只是那样子明显没做过这些活,被秦池佑遣去烧火。 容苏被新鲜的柏树枝熏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气恼的扔了树枝,真的就想把这些人都毒死算了。 “这是腊鱼腊肉腊鸡,用柏树枝熏出来,会有一股子特别的味道。”孟月晚知道容苏的吃货属性。 “晚姐姐,人家眼睛好疼。” 容苏眯着眼,脸上许多灰,发髻都歪了,看起来还挺狼狈。 寒衣轻轻揉揉他的眼睛,给他吹了半天,娇气包像傻了一样。 “眼睛不疼了?要吃好吃的肉,就得熏,你坐远些,要灭了添些干柴和柏树枝就成。别怕,我们都在那边呢。” 这里离人群是有点距离的,主要是烟大,孟月晚叮嘱一声。 “晚姐姐,你对我真好,要是以后待我能和少君一样,我一定不会哭了。” 孟月晚就心软不能超过三秒,这个娇气包的娇滴滴,她吃不来。 这些肉要提前给腌制两天,再晾晒一天,然后熏制,风味独特。 她之后完全能光明正大的熏腊肉,悄悄一轮换一轮,反正她们也不清楚腊肉究竟要熏多久,买的盐可以说十年都用不完,熏肉正好。 空间里去了皮子的野猪肉,都一条一条的腌制在大缸里,熏一个晚上,就换一次新的。 剃下来的羊肉,包了胡萝卜羊肉馅和水芹菜羊肉馅的,还有菌子羊肉馅。 水芹菜是河边长的,一丛一丛,竿子很细很嫩,野生的格外香。 孟月晚剁馅料的时候,就会不时的加几块,空间里野山羊的肉,蒸的蒸,包的包,剁的剁。 孩子们在给木薯擦丝,孟清她们也在帮着在大石臼里杵木薯,总之就没人闲着就是了。 忙到深夜,孟月晚泡在浴桶里,绿芙边熏肉边絮叨,孟月晚没法子回应,绿芙也习惯了。 还没走到车旁,孟月晚顿住了。 空间的十个格子长高了,和最开始的九个一样齐平,三米了。 本该是高兴的事情,但是土壤颜色变浅了,黑色的沃土,变成了黄色的土壤。 孟月晚意识到,她一直以来的底气,是这片让植物速成的黑色土壤。 这一变故,让她彻夜失眠。 如果有一天,空间不能再使用,难道她就要坐以待毙吗? 生活总是在往前走,不过是生活质量会差一些,还不至于活不下去。 这些年来,什么苦日子没过过,只要不是一击毙命,就有奔头。 有空间当然更好,没有了,也不必抱怨。 空间里的动物排泄物,都被“它”分解了,那说明“它”有需要的物质。 既如此,也不算真的就没救了。 秦池佑累极了,睡得熟,她溜进空间来。 真是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树都连根拔起,挪到羊群那边的四周种下,野猪肉都腌制在大缸里,只有十多头没处理的野山羊。 东西挤了又挤,腾出来一小片地儿。 挖坑,山羊的心、肝、肺、腰子都割下来,肚子里其他的全丢进坑里。 坑不大,六只羊的肚中物就填满了。 干脆把所有的羊都剥了皮,一直忙活到四点多,才换了衣服洗了手从空间里出来。 没眯上一会儿,锣声又响了! 空间里的动物都嗷嗷要吃的,孟月晚没有坐马车,在林子里割草。 过一段路,追上去,再在林子里忙活! 越往兴化县走,路上碰到的商队就越多。 说是赶路,那是一点儿没耽搁,就是有钱,连炊饼都买不着了。 官道本就是主要为官方使用,赶集的百姓也好,商队也好,遇着押解的队伍,都是要到道旁等着的,等队伍过了,她们才重新出发。 晚上大张头歇在驿店,为了让姐妹们好好歇歇。 第66章 奇奇怪怪的驿店老板 官道沿路的驿店,三十里必须有一个官方的,也可以官私合作。 有人来住,按理来说,驿店老板是高兴的,住宿和吃食上,都有挣钱的路子。 “你们往前走走,三头河道旁边的大坪多着呢,这么多人,咱这店容不下。”店老板一脸嫌弃,挥手赶人。 孟月晚的两辆车,同官差的车子一起,在队列的两侧,也是率先到达驿站的。 之前的驿站,看见这么多人,驿店里的人脸都笑烂,就是睡在大堂的地上,也是要拿银子出来的。 这驿店老板好生奇怪,难道有钱不赚? “店家,姐妹们赶了这么些天路,借贵地歇歇脚。”大张一袋子铜子儿递过去,人家看也不看,依旧赶人。 孟月晚看得稀奇! 大张头带着人走,那店家明显松了口气,孟月晚越发好奇。 “晚晚,马厩里的马!”秦池佑悄声说,指了指驿站门口。 “是好马,膘肥体壮的,比咱这老马强多了。这店家视金钱如废土,肯定不会卖给咱。”孟月晚重新挥鞭。 “那马额上系着三根乌羽,必定是有八百里加急的驿使,人若换马前行,为何乌羽还在马头?” “可能人在店里休息一晚。” 秦池佑摇头:“既然是八百里加急,哪里能休息。” 孟月晚对这些事没有什么想法,毕竟驿站驿使送信,只在历史课本上见过,具体细节她是摸不着风。 队伍再次拔步,大张几人轮番上阵,店家就是不松口。 天色已经暗下来,一点残阳笼罩在林子上,越往前走,离河道越近,河水的哗哗声也越热闹。 走出来不到一里,就看到了一个大坪,这里都是小坡道,树木低矮,灌木丛多,很快就清理出来一大片地方。 坡下的河道上,人影绰绰,那是水位骤减后,干涸的浅滩。 是一个路过的商队在那里休息。 孟月晚打水的时候路过这商队,是运送丝绸去北疆的,蚕丝被是可以很好的御寒的。 “今年的新丝还没出,蚕丝没有,卵有几箱子,西郡那边也有桑,打算养养试试。” 孟月晚眼睛一亮:“能不能卖些给我。” 那人笑道:“蚕卵孵化得大半个月,你这路上能养?” “我就是好奇,真孵化了,路上也能送给沿途的农户。” “那我给你一勺子,养着玩玩,不要你钱。” 那商户真的就从路边摘了树叶,打开罐子,取了一勺子,只怕是有两三百粒。 那罐子有她的小缸子这么大,好家伙,这规模大呀。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李当家的魄力不小,这一罐不得了。当家的财力必定雄厚,怎那驿店也不让住?” 说起这事,那李昕也是十分气恼,这官道上的驿店,她打交道多年,那处驿店掌柜虽然换了人,但她出手一向大方。 “本来已经入住,奈何掌柜有贵客,将我们的定金退了,我们也只能暂时在这处,休息一夜。” 两人闲聊几句,孟月晚赶紧回了。 鱼篓子都放在水草多的地方,池佑他们还等着水做饭,打水的差姐们都走远了。 吃过热乎乎的包子,孟月晚爬上车顶,将晒干的木薯粉都收集起来。 孟清几人带着孩子在继续杵木薯棒子。 族人里不少体弱的,已经瘦得不行,孟月晚心有余力不足,一缸子木薯全蒸熟,一人一截,三层的蒸笼,也要蒸很久了。 容苏在蒸木薯,秦池佑照例带着人做明日一整天的馒头,加了红糖,馒头也会很好吃。 孟月晚的木薯一次性消耗完,空间暂时没法种,只能在野外挖一些,泡上两日才能放心吃。 趁着夜色,孟月晚闪进空间,挖开埋了羊肠那些内脏的地方,果然什么都没了。 虽然土壤颜色还没有变回来,但孟月晚看到了希望。 白日里操纵着家伙什,把羊皮和内脏都分离了出来,此时除了要的羊杂,其余的全推进坑里,埋起来。 看着一大缸的草木灰,还是在大姐那里买的稻草烧的。 她知道草木灰能沃土,但做柴豆腐也能投喂几次族人。 两相比较,犹豫片刻,还是给倒进了坑里。 “池佑,晚上我想去后头的驿店那边瞧瞧。” 秦池佑不赞成:“不妥,若真撞上什么,性命不保。” “逃跑我应该还行,”孟月晚这点把握肯定有,除了内力,她还有空间遮蔽,“我只看看,什么也不做。” 孟月晚直觉那驿店有古怪,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她懂的,可是若真是碰上力所能及的,搭把手,赚些空间格子,不是很好嘛! “别去,你的功夫虽是进步奇速,真遇上内家高手,你只怕不敌。”秦池佑坚决反对她去冒险。 孟月晚只能作罢! 遥遥地看了一眼,驿店里是亮堂的。 好吧,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增长起来的地方,养了羊,上头两米多的空间,空着是不可能空着的。 养羊的地方和杂物这一片,把那些珠宝箱子隔在中间,免得羊羊到处捣乱。 像其他养了动物的地儿,上头都有架子,放东西是很好的。 孟月晚得去林子里寻找合适的竹子,在羊群的上头搭架子。 需要高的粗壮些的竹子,等她找到,发现自己寻到了驿店的后山。 答应了秦池佑不会犯险的,孟月晚也没有食言,一颗颗竹子拔起来,锯了自己需要的长度。 埋下去三排才能在上面铺板子,厚实的木板还是之前买水缸得到的。 为了结实,还在几处埋了几根受力的,免得榻了把羊群砸死了。 才锯了四节,就听到几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人赫然就是驿店老板的声音:“什么人?” 孟月晚连带着竹子,躲到空间里头。 竹子都戳到羊群的上头了,孟月晚抓紧锯竹子。 “老大,没有人。” “不可能,有人挖了这里的竹子,地上这么多枝叶,刚刚还听到了锯子的声音,人绝对没走远,分散找。” 孟月晚把锯好的竹子一一埋下去,那几人又在此处汇合。 “老四,找到人没?” 几人都摇头。 第67章 林子里的藏尸地 驿店老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咱走,回店里,人肯定跑远了。” 声音很大,孟月晚哈哈一笑,这不和那熊瞎子一样么,她才不会上当,果然,刚铺好板子,那群人再次回到此处。 那老大似乎不甘心:“看来真没人,回去议事。” 孟月晚这次以为她们是走了,不过空间里还有不少事情,把腌肉的,泡了木薯的缸子放好,各类杂物一一规整,羊肉和熏了的肉都分类放置。 又听到脚步声在这附近,那四处查找的是那驿店老板,不过此时她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人也许并不一定是驿店里的人。 多次三番,不放过一丁点儿蛛丝马迹,来回探查,看来她在锯竹子的时候,这帮人在做什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事情。 秦池佑是对的,这趟浑水她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有丝毫破绽,都会叫这帮人杀人灭口,赶尽杀绝。 腾出来的地儿,还是把草莓苗种下了,毕竟都在挂果了,虽然土壤没了速成的功能,那也比一般的黄土要强吧。 那些树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一直忙到快十一点,驿店的灯火早就熄灭之后,她才出来。 后头的动静让孟月晚心头一跳,不是吧,这都三四个小时了,这帮人还在守着。 定睛一看,好家伙,白虎拖着一匹马的尸体,放在凌乱的竹子枝叶堆上。 白虎四处嗅嗅,似乎好奇刚刚还在的人,怎么突然消失了。 天,白妈还跟着呢,这架势,是要一路跟去北疆啊。 马肉是酸的,她才不吃呢! 孟月晚心道,虎妈是真虎啊,把人家的马吃了,也不怕人家把你给噶了。 低头看着那马,远处的白虎也立定,没有靠近。 马脖子上是刀伤,这马是人杀的,头上的乌羽只剩了一根。 什么人敢冒着砍头的大罪,截杀送信的驿使,还是八百里加急的,只怕九族的脑袋都保不住。 除非,那送的消息,关乎更多人的利益甚至生死。 “这马我不吃,虎妈,你自个儿吃。”孟月晚低声对不远处的白虎说,希望它听得懂。 “你要跟就跟,路上别被人发现了,人类会杀了你的。” 这么好一张行走的虎皮,值得不少人冒死一博。而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即使虎妈是森林之王,届时那也只能任人宰割。 虎妈并没有动作,孟月晚离开之后,它才走到马的尸体旁,吃了起来。 孟月晚也没有走远,在这山林里转悠,不仅发现了新埋的尸体,还发现了隐隐有尸臭的土坑。 这尸臭的土坑只怕有两三处,且臭味浓淡不同,孟月晚忍着恶心,往返跑了几次,对比着味道。 真的就是淡淡的尸臭,和令人作呕的臭味。 孟月晚猫着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秦池佑已经急坏了,生怕这人不知轻重,夜探驿店。 这事也不能声张,只是唤了绿芙在周围看着,一旦孟月晚出现,领人过来会话。 绿芙把人带回来,马上去把药汤兑好,按小姐的说法,今日就是最后一回泡了。 “池佑,她们把马杀了,驿使一定也杀了。而且几处都有埋尸坑,前后隔着时日,一定杀了几波人。” 孟月晚的语气有些惊惶不定,额角一痛,秦池佑收回手。 “我没过去,真的,就是刚找竹子不小心走远了些。哦,对了,我看见大白小白的阿母了,它一直跟着我们。” 秦池佑的脸上这才有了变化,感慨道:“大白它们这两日喜欢爬来爬去,过几日只怕能跑了,会不会跟着白虎走了?” “走就走吧,反正它们本就属于山林。” 秦池佑点头,差点让这人给打岔蒙混过去了。 正色道:“晚晚,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我们如今自身难保,不可再卷入旁的事情里。这回就算了,我问问祖母有没有法子传信朝都,让阿姊留意下。” 孟月晚拍胸脯保证,绝不冒进行事:“让祖母用她的鸟噢,不能使唤白白,白白要和我一起打猎,咱要囤多多的熏肉。” 秦池佑好笑的看她,孟月晚被绿芙喊过去泡澡了。 “三头河下段,驿站有异”,纸条写好,秦池佑去寻孟清了。 驿店的异常,自然不止这两人留意。 子时,月夜下掠过的身影,直奔驿站而去,前后竟然过去三人。 驿店里的四人都不是吃素的,一行人打了起来。 打斗之人,皆避免声音传出去,怕引人前来,刻意压了声响。 三人撤走之时都往不同方向走了,驿店老板还是很笃定对方是流放队伍里的人。 “老大,追不追?” 为首的女子摇头:“三儿,去后山看看。她们直奔驿店来的,应当发觉不了什么?” “一定是那队伍里的官差,说不定孟家人也有可能,宁可错杀……” 说话的是冒充老板的老四,神色狠厉。 “能都杀了?事情会引得更多人关注,主子能给你好果子吃?” “三人前后而行,孟家,还真是混进了不少钉子。“ “孟清那婆子真是老了。” 那老大一个手势,全员噤声:“不要瞎议论,隔墙有耳。做好我们自己的事,不要多生枝节。孟家……主子自有打算……” 老三气喘吁吁跑来:“后山……马被拖出来了……” 三人脸上巨变,她又说:“是野兽,吃了一半,在坡子上找到了。” “下次说话别歇气。”老四翻了白眼,险些就要提刀杀去孟家了。 三头河越靠近上游,地势也越发陡峭起来,西郡群山万壑,这几座山头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两山之间的三头河,气势磅礴,冲波逆折之回川,叫人看一眼就胆战心惊。 山路可供二车并行,保险起见,还是一车过道,车在前头,众人在后头。 更后头跟着的是那商队。 渐渐的,看不见三头河道的踪影,坡度也越来越高。路道两旁的林木更加密集,这是在往山顶上走。 路都是青石砖铺的,官方修这条路只怕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还有专人打理,免得草木生长松了石板。 这就是原生态的山间古道啊! 第68章 命悬一线 大张头吆喝着,夜里歇在山间,猛兽必有:“咱人多,也不用太怕,多生几个火堆,夜里别睡死了,叫山中狼给拖走了,可怪不了别人。” “轮流守夜,灵泛些,火要控好,不然没被野兽咬死,叫山火给烧了,尸骨都凑不齐一副。” 整理出来的地方很小,一千多人实在拥挤,孟月晚撸起袖子又开始拔树,引得不少小家伙啧啧称奇。 后头的商队请了她过去帮忙,孟月晚没收钱,挑了一株果苗,她也没问是什么果子,人家又拿了两株不同的品种送她。 其中一个她认得,貌似是橘子的幼苗。 她贴心的把人家的地儿又扩大了些。 一个两鬓斑白的女子上前,竟是之前回春堂的医手。 “任大夫,您怎在这?这是要去何处,富阳离这里可远着呐。” “家里出了些变故,去兴化县找闺女去,几个夫郎一起,今日碰上这商队,也有个照应。” 孟月晚热情的邀请她,去队里见了祖母。 孟月晚送包子过去时,就见着任医手、孟清和孟知义,三人都红了眼眶。 回春堂和孟家,或者说,和孟清的关系,孟月晚也是想过很多种,毕竟蟠龙令这样重要的东西,孟清竟然放心放在回春堂。 这三个人能一起红眼,到底是什么事儿? 孟月晚眼神示意,孟芳珂摇头,她哪里知道,这任医手一来,就拿着一个长命锁,自家祖母和母亲接过那锁,就这样了。 孟芳华若有所思,她大概猜到,这可能和那仙逝的舅父有关。 只是她也困惑,为什么祖父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山林是孟月晚撒欢的地儿,不一会儿,小张来找她打猎,人早带着孟宴之和白白不见了。 往常,孟月晚早把人带回来了,即使之后还有事,她也是从来会在天黑前,把孟宴之和猎物送回来。 现在天黑透了,秦池佑喂着大白小白,心里突然一阵绞痛,蓦地,心中慌乱,额头已经渗出汗来。 秦池佑收拾了被打翻的羊奶:“绿芙,绿芙,去寻晚晚。不,先去问小张,看她有没有见着人。” 绿芙不明所以,之前小姐子时左右回来也是常有的,怎么今日少君这样在意。 她还是听令去寻了小张和小五,她二人是真没见着人,倒是旁的官差说了句,好像两人在山头。 孟清等人一直安抚他,但秦池佑还是坐立难安,今夜……很不一样…… 话说孟月晚这回是真的遭了难了,两人在山头稍微开阔一些的地带,射鸟,被人给围堵了。 十几个黑衣人一窝蜂的围过来,二话不说就是拔刀拔剑,孟月晚才知道内力高手是真的能飞一下的。 所有人目标明确,孟月晚又刻意引导着往旁处动手,孟宴之本想溜走搬救兵,却被人拦住,飞快的上了树。 那人见孟宴之没有走,这蝼蚁一样的男子还不足以让她费心思,遂又加入战圈。 孟宴之在树上不时射几箭,那些人挥挥手的事就能击落,见他总射,嫌烦,反手就给扔了回去。 没有射中孟宴之,倒叫他从树上落了下来。 孟月晚实在打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即使重弓也伤了几人,见孟宴之受伤分了心。 黑衣人直直迎上去,蓄力一击,孟月晚用尽所有内力护住脏腑,却被那人的气给击散了。 一时间,脏腑剧痛,一口血喷出来,人也倒飞出去,身后便是山崖。 孟宴之见到这一幕肝胆俱创,凄厉的吼道:“不!” 人跟着跳下了山崖! 黑衣人立在悬崖边,下头是一片密林,沉默片刻,看向系在旁边的树上的绳索,她们就是借着它从崖底上来的。 “走,下去,死要见尸!留一人,收绳,处理了。” 孟月晚见这傻子跟着跳下来,脏腑更痛了,本来有空间,可以一段一段的落,这下好了,两人一起死。 脑子先行,收弓进空间,她先坠崖,显然在下方,放了个缸子出来,脚尖借力人往上接住孟宴之。 内力本就所剩无几,忍着喉间的腥甜,在快坠地之时,再借一次力。 两人的重量下坠,还是这点内力扛不住的,横着握弓,在树杈间阻力缓解了部分力。 孟月晚再也坚持不住,呕了一口血,昏迷前只来得及收了弓。 两人坠崖一前一后时差不到五秒,悬崖高度不过千米,一顿操作猛如虎,其实统共也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只要孟月晚反应慢上一点,孟宴之就会没了命。 当然,孟宴之毅然决然的跟着往下跳,就没想过两人能活下来。 可是现在,他虽然外伤看起来吓人了些,但人还清醒着。 抱着昏迷的孟月晚,在黑暗里寻找可以隐藏的山洞。 孟宴之从小就是运气比别人强几分,一同去林子里采蘑菇,他遇到的蘑菇群都比别人多。 打了猎物能换钱,平时遇到些少见的山珍,也能换钱,不然他祖母只怕早把他给卖了。 他这样的体格,很多大户人家有特殊爱好的,会买回去。 孟宴之怎么会知道,他们都坠崖了,那些黑衣人还能追杀下来。 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往侧边走了一段,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辨别方向,又往崖壁走,崖壁下头应当是有歇息的石洞的。 黑衣人在林间追查踪迹,往前处坠崖落地可能之处,一路找过去。 就这样,两方完美的错过了。 孟宴之寻到石洞,将人安顿好,洞口堆了不少树枝遮挡,他也靠着孟月晚坐了下来。 他没有火石,也没有火折子,只能守着孟月晚,时时探探她的鼻息。 所以说他运气好呢,若是孟月晚醒着,肯定是要生火的,那一准被黑衣人发现,现在的他们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强撑着守了一夜,困倦时,按按身上的伤口,瞬间就精神百倍了。 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庆幸。 洞中黑暗可怖,就像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水滴的声音不时传来。 寻常男子只怕吓得魂不附体,孟宴之深山里打猎也是去过的,自己一人也面临过这样的情形。 所以,就还好。 他反而想着的是,有水的声音,里面就有水源,暂时也没闻到什么兽类的气息,这山洞是个能待长久的地方。 明日天亮,要找食物,找草药。 第69章 秦王府不能下水 话分两头。 秦池佑一直等到夜深,香钟上亥时的尾巴尖尖都快燃没了,也就是说快十一点了。 容苏听到外头火堆燃柴的声音,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绿芙越来越不安起来,小张和小五这时候,也觉着情况不对劲儿。 孟清等人反而觉得是打猎跑远了,之前这小崽子子时才回来,这情况也是有的。 她们觉着,只是说这回带上了个男子,所以秦池佑才忧心。 “要不,我去山头寻一寻。”小绿觉得这样等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万一遇到什么事,只怕人都凉透了。 秦池佑起身,对着小张行了个大礼:“此事得托付两位姐姐,大张姐如果愿意带上几人一同去山头,佑当厚报。这一百两,是定金。” 小张起身,接过银票:“就这一张,够了,我叫上我姐,再喊两个姐妹,去山顶看看。” 一起找了七个人,加上绿芙、秦池佑、孟清,一行人往山顶走。 路是有的,孟月晚两人上去的时候,稍微清理了一下。 约到山顶,树木反而不多,巨石多了起来,平阔之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赫然是打斗的那处断崖。 “这是宴之的弓。”孟清手里拿着火把,她发现了这里打斗的痕迹,皱紧眉头。 周边的石头上,也发现不少痕迹,刀剑的痕迹,还有重弓击撞的碎石。 “有血,崖边有血迹。”小张捻了捻,在鼻尖闻了闻。 血迹已经和泥土混在一起,除了颜色深几许,几乎很难发现。 火把照着断崖处,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众人只觉得这下头是万丈深渊,深不可测,两人只怕凶多吉少。 “少君,节哀吧!”大张头看着立在崖边的秦池佑,就那样凝视着断崖,她生怕这人一个想不开就跳了下去。 两人的如胶似漆,众人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大张头担心他跟着殉情了,秦王府她招惹不起。 小五已经哭成了泪人,其余的官差也都是心有戚戚。 反观和孟月晚最近的三人:一个说明日来再看看;一个沉默不语,神色不明;还有一个念念叨叨,神乎其神。 别人实在说不出宽慰的话来了,尽管大家觉得人多半是坠崖了,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 孟清是认为黑灯瞎火的,什么痕迹都看不清楚,人不一定有事。 那小崽子有不浅的内力,除了金乌卫,只怕很难有人这么短的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给杀了。 秦池佑心中反倒踏实下来,既然是人祸,那就要除去后患,孟月晚会更加安全。 她那人借尸还魂而来,平时一应用物也很是蹊跷,晚晚是有不为人知的本事在的。 只有绿芙,孟月晚搪塞众人的说辞,这也是梦里头神仙教的,那也是神仙给的,别人只是一笑而过,绿芙是深以为然。 小姐既然是大造化之人,得了神仙指点的,神仙不会轻易让小姐没了命,只要没见着尸首,那小姐就一定没事。 秦池佑没有立即睡觉,和孟清商议多时,包括被绿芙叫过来的任医手。 绿芙守在马车外,官差们得了外水,今夜自然有个好梦。 车内灯亮如昼,秦池佑看着祖母在纸上写的“太女”二字,摇了摇头。 “引上位者忌惮,使军中旧部愤然,让孟、秦两家敌对,她不会。” 孟清听到这话颔首,表示自己想岔了,太女在位二十载,环狼虎饲中走到今日,门客七十余众,她们有脑子。 接着秦池佑又说:“但有人会希望这个局面发生。” 他在纸上落下两个字:二、七。 当今圣上十一个皇女,除了太女殿下,朝中拥护二皇女和七皇女,两个阵营不相上下。 孟清想到一事,又觉得荒唐,但她还是得和秦池佑说一声。 “孟家……并未一网打尽……” 任医手脸色一变:“将军……” 孟清摆了摆手:“阿兰,这事要说清楚,族中允字辈下头,还有一人,孟璟丽。她不在九族之内,天生神力,是我三姨那一支的。” 秦池佑眼眸一暗:“天生神力?所以在晚晚力气不显之前,令主暂定的是她?” 孟清叹了口气:“不只是如此,族中人,已经培养她多年,可能就等着我闭眼吧。” “祖母,您不该把晚晚卷进来,她并不愿意做这蟠龙令令主。” 即使有些不敬长辈,秦池佑此刻心里也是有几分克制不住的怒意。 “少君,将军不是为一己之私。那璟丽,野心勃勃,早早就站了队。甚至在沈家,也不乏她的拥护之辈,将军是担心她将孟氏一族,拉入万劫不复之地。”任兰忍不住为孟清辩解几句。 秦池佑不解:“沈家?” 孟清眼睛发直,隐隐也有些后悔,将孟月晚这小崽子卷进来,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 “沈家,是先祖定天下之后,分出去的一支,保留孟家的一点血脉。” 孟清声音哽咽:“孟家势大,早晚有此一劫,征战所得财宝奖赏,皆让沈家带走,海外经商,不得入朝。” 秦池佑略微思索,便知道孟清的全部打算。沈家经商,孟璟丽暗中发展,牵扯甚广。 与之抗衡 的,非孟月晚莫属。 神力、富阳的华家、背后的秦王府,这是孟月晚推上令主之位的关键。 秦池佑:“祖母告知我这些,是铁了心要拉秦王府下水了。” 孟清没法直视他的眼睛,喉间发涩:“孟氏一族,纯臣无疑。今天下一统,圣上听信谗言,孟家族内也屡屡不安分……老婆子没想着秦王府如何,只望……能在紧要关头……保那小崽子一命……” 秦池佑再无一丝情绪外露:“佑能与她同生死,秦王府,我绝不会让其入局。夜深了,两位早些歇息,明日去山顶看过,再做安排。” 秦王府开国时是异姓王,被赐予秦姓。直到今日,血脉里与皇族密不可分,荣宠如故,只因为“纯臣”二字。 所以秦池佑如此肯定,说陛下是仁德之主,因为如果想要彻底除去孟氏一族,秦王府会是皇帝手里的那把刀。 第70章 众人反应 况且,当今后君和秦王君为一父同胞的亲兄弟,圣上的恩宠和信任不知还剩几分。 秦王府本身就是如履薄冰! 秦池佑早在心里演算千百次,这样的局面不可破。 他能陪着孟月晚一起死,但绝不会让圣上与母亲离了心。 现在,晚晚危在旦夕,他也没有动摇。 秦王府,不可能因为他秦池佑,卷入这朝政党派之争。 孟清心里七上八下的,和任兰细细嘱咐了一番,孟知义等人并没有睡,个个等着消息。 孟清不想多说:“还不明朗,明日再看。” 孟芳珂等人也不敢多言。 这一夜,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 第二日,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一声长哨响起,在崖底盘旋的白白,立马飞到秦池佑那边去了。 因为一大早,秦池佑等人再度上山,这次不仅发现了未烧完的绳索,还发现了树干上的痕迹。 孟清和秦池佑对视一眼,神情严肃,追杀的人没有离开,并且队伍里很有可能有接应的人。 秦池佑担心白白暴露孟月晚的行踪,自然第一步就是把白白找回来。 正是秦池佑这声哨响,在断崖处的右边山腰,黑衣人全数往右侧寻了过去。 给白白喂食过后,秦池佑回到车内,将昨夜写好的纸条取出,准备绑在白白脚上,让它送去朝都。 “白白,从哪抓了只鸽子。”秦池佑抓起鸽子查看,脚环上未有信件。 “没死倒还能找到它的主子,你给抓成了这样,自己吃了吧。” 后头的容苏咬碎一口银牙,这死鸟,它大爷的,鸟和主子一样让人讨厌。 孟母也颇有几分难受,毕竟是亲生的女儿,还是个能干的,一路上也给自己这个母亲诸多照顾。 真正开心,又要死死压抑住,还装作悲痛欲绝的,是孟佳茹。 她势在必得的看着秦池佑的马车,心思再度活泛起来。 所以说人与人的关系,不能以血脉论亲疏,同母的姐姐窃喜,堂姐们截然相反。 孟芳华等人难以接受,那个又莽又勇,令人又爱又恨的小家伙,就这样没了。 她们宁愿相信此刻那人被困在何处,暂时不得脱身而已,此刻也都恨不得下了断崖,去寻一番才罢休。 可大张头是不可能等在这里的,使再多的银子也无济于事。 人如果真的没了,对大张头而言,也只是下一处府衙报备时划去两人的名字。 孟清看着一群一定要下崖寻找的几姐妹,心中欣慰,却还是说道:“池佑和任兰姨自有安排,只要人没事,一定能寻回来,并且会尽快。” 绿芙没一点战斗力,等在此处有也是无用,所以队伍还是依时出发。 孟月晚一醒,宴之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脏腑剧痛,孟月晚稍稍一动,浑身的汗都给疼出来了。 “宴之……咳咳……咳咳……我先调息一番,你睡一会儿……咳咳……我们再想办法脱困。” 孟宴之一脸倦色,身上的伤口深深浅浅的,血痂都凝固了。 见她醒来,孟宴之也实在撑不住,点头同意,立马昏睡过去。 随着孟月晚的调息,一颗一颗附着在空间绿植上的荧光,点点汇入她的身体,随着呼吸而流转在要穴间…… 那些绿色荧光,孟月晚是看不见,也感知不到的,她只是 感觉身体在慢慢恢复,不禁松了口气。 调息到下午,外头传来了交谈的声音,语言她不怎么听得懂,应该是这一带的方言。 孟月晚也是腹中空空,外头的人谈话声越来越近,她抱起孟宴之往山洞里头去。 里头的空间更大,目测几百平是有的,有一潭清幽的水,四周的大石头墩子还不少,像是溶洞的石头质地。 那几人是山林里的山民,来这里是为了取断崖石壁上的崖蜜,每年十二月到次年五月间的蜜,是最好的。 她们并没有到洞里头来,一到崖底就开始忙活起来。 孟月晚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几许,才发现孟宴之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 “宴之……醒醒……宴之……” 孟月晚别无他法,落地之时,这人将她整个人顾在怀里,自己当了肉垫。 下头有借力时用的缸子的碎片,孟宴之背上几道深深的伤口,就是那些碎片划的。 孟月晚看着那深可见骨的口子,因为刚刚的移动,又重新裂开流血,她的心也跟着揪紧。 幸好,幸好那碎片没有伤着脑袋。 用剪刀将伤口周围的布料剪掉,囚衣早就破破烂烂的,她给脱了去。 把整个背部清理出来,也没剩两条布了。 男子的名节何其重要! 现下的情况危急,这些伤口不处理好,感染严重,不止是发烧,这是会死人的。 “宴之……宴之……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我要给你处理伤口了……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孟宴之听得到她轻柔的在耳边说话,却没听清楚说的什么,浑身难受得没办法凝神。 这人能不顾生死,她此刻如果放任不顾,那和畜牲有何不同! 孟月晚抿了抿唇,还是剪去了上半部分的衣物…… 这人身上的皮肤,比脸还要白些。只是背上,几乎每一块皮肤上都有疤痕,新的旧的,密密麻麻。 她知道,这铁定是那一家子的杰作:“若有机会,这仇咱得报了!” 孟月晚这人,没人教过她什么是爱,自幼年孤苦无依,所以她爱人的方式里,只有一条:不是内人,就是外人。 如果不是自己人,没什么在意的。 如果是她家养的狗,被外头的狗子凶了,她好歹都要给“汪”回去。 “没有烈酒……只能先烧开水,给你清理下伤口。” 可是把人单独放这里,实在不放心。 洞门口的枝叶捡进来,在洞内四处找了,没有什么藏起来的小可爱。 孟月晚才出了洞口,一口气跑出去,拔了棵树,又迅速跑回来。 人还躺在石墩子的棉被上,身上着的白净棉布也纹丝未动,不错,没有被野兽叼走。 第71章 崖蜜 孟月晚生了两堆火,一个烧水,一个嘛,做些清淡的吃食,两个伤员呢。 熬青菜瘦肉粥好了,也不知宴之吃不吃得惯咸粥。 不知道她家池佑怎么样了,是不是以为自己挂了,不会改嫁吧。 哦,对了,大徽男子鳏夫,是不能改嫁的。 那池佑处境会更加糟糕,希望秦王府把人接回家去! 如果自己能活着走出去,一定要尽快回,那次离开两日,秦池佑所遇之事,她绝不要重演! 孟月晚的脑海中,七七八八的想了一堆,秦池佑和绿芙肯定抱头痛哭,容苏赔了夫人又折兵,孟芳珂她们伤心没有好吃的了…… 事实证明,她真的想多了,她想着如何痛苦,如何哭泣的人,都像没事儿人一样。 不过秦池佑此时的确腻味,孟佳茹趁着这机会,勾搭秦池佑,也采了一束花来送人,还作了首酸不拉几的情诗…… 秦池佑没心思同她客气,直接叫绿芙把所有的东西,送到孟清那处去,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奇怪的是,曹青雪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这是对自家妻主彻底死心了? 孟月晚胡思乱想了一大堆,胸腔还有些隐隐作痛,把布用开水打湿了,给孟宴之擦起伤口来。 金疮药药粉一倒上去,立马就止住了血。 药粉刺激着伤口,孟宴之疼得“唔”出声,人却没醒过来。 先用布片贴敷着,再进而用布条绑住。 从脖颈侧边,穿过腋下,缠绕几圈。 伤口在背部不同的地方,结果等孟月晚忙活完,就发现宴之被自己缠成了木乃伊。 难怪一卷布都快用没了。 下面的伤口,靠近屁股腚,腿上也有几处擦伤,不过没有背伤的严重。 可是靠近屁股腚的这处深,是非要处理不可的。 孟宴之下面一凉,是她脱了他的中裤,又褪去他的底裤…… “罪过啊罪过,这白花花的腚。”孟月晚觉得有些涩涩怎么回事。 最后给他简单做了降温处理,实在饿得没力气了。 刚坐下,喝完粥,洞口传来脚步声,此时抱人逃走,已经太迟。 “小郎君,能不能把我们的东西放这里一下。” 几个高高壮壮的女子进来,操着一口别别扭扭的官话。 孟月晚就???? 小郎君???? 她低头,鼓了鼓胸脯,这么不明显吗? 另一个女子上前,依旧是奇怪的口音,挤出来的官话。 “郎君莫怕,我们是来采崖蜜的,今年崖蜜多,一趟没采完。明天还得来,想着把绳索梯子放在这洞里,难得搬来搬去。” 这人边说边比划,生怕她听不懂,后头的 人已经搬了东西进来,靠着石壁放好了。 这处山洞虽然不属于个人,但其实每次山民过来采蜜,都会在山洞里休息。 今天这处已经有人,打个招呼,也是礼节。 “姐姐,我家妻主带着我来这里打猎,都怪我不懂事,非要跟着来,她被野猪拱了……” 孟月晚红了眼眶,学着她们的口音,慢吞吞的说。 那山民看见包得严严实实的高个子,面露同情,瞧瞧,这带着这么多家当出来打猎,是打猎还是搬家哟。 带着个娇滴滴的郎君,这女子娶了这么个夫郎,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女子进出山林打猎是常有的,靠山吃山,正常人家,不都是绑些干粮,在山里过几天几夜都没一点事。 这郎君,着实不知轻重了些。 “你家妻主这都依着你胡来,唉……我们打了不少蜜,这崖蜜滋补着呢,给你匀一碗,冲给你家妻主喝了。” 那人真取了背后的背篓,背篓里装着木桶,盖子揭开,一股浓郁的蜜香扑鼻而来。 这可是被称作液体黄金的崖蜜啊! 浅琥珀色、深褐色颜色不等,结晶固态的部分金黄,层理分明。 上下色泽均匀一致,里面还是有不少无蜜蜂肢体、幼虫、蜡屑的杂质。 那女子挑起蜂蜜时,蜜汁和液面拉起来一条粘稠的丝,断丝后迅速缩成珠状。 这蜜浓度高、粘度大,弹性良好。 孟月晚的碗已经装了大半碗,她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旁边的女子看着摇了摇头,瞧着这郎君的模样,这崖蜜能给他妻主喝一口都难说。 “郎君,你家妻主还伤着,得多喝些。咱这蜜同普通的崖蜜不一样,我们都叫药蜜。这一带四季如春,山间草药极多,崖蜂子爱……” 那女子话没说完,就整个无语了,这郎君一勺子,干掉一小半,眼睛眯起来,摇头晃脑的。 另一个见状直言:“你家妻主好不了,你一个小郎君,迟早要被山中豺狼吃掉,知道不?” 言外之意,就是多少要顾着点自己的妻主,不能一个人霍霍了。 “好蜜,真是好蜜。”孟月晚看几人防备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姐姐,这蜜药香浓郁,还有淡淡的花香,肯定卖的极贵吧。” 那人同情的看了眼躺着的孟宴之,这郎君若天天吵着要吃这药蜜,他妻主只怕要费些钱财。 “一两银子一斤蜜。” 也就是将近一千块钱一斤,少说也是大几百。 “这一桶多少钱呀,我家妻主还蛮有钱的。” 几人本来是一片好心,谁知这郎君半点儿不怕他妻主,这会儿只怕是好心办了坏事。 孟月晚看她们望着昏睡的宴之,好像希望人赶紧醒过来,把自己揍一顿似的。 “我家我做主,”孟月晚羞涩一笑,“妻主什么都依着我。你们也不用搬东西,现在就去都采了来,我都要了。” “你……这郎君,钱不是这么花的,你家妻主……” “快快快,都采了。不过你这蜜没处理过,蜂巢和杂质去一些,得算我便宜一点。” 孟月晚从石墩子后面,假装拿出来一杆秤,还有一个大桶。 “我和我家妻主,打算在这里安家呢,主要是我那公爹,太磋磨人了,我俩只好自己出来过。” 几人见这架势,还说什么,连忙搬了东西出去,把崖蜜都给取下来。 一扇五十多斤,八扇将近五百斤。 “整扇蜂巢给,就八钱银子一斤吧,也没路上损耗什么的,不然给不上这个价。” 第72章 好一对妻郎 孟月晚当然是连连感谢,按五百斤给,凑个整数,把背篓、绳索和梯子一起买了。 四百两,就是四个超大的银锭子。 “姐姐们,还有事?这银锭新着呢,咬咬,真银子。” 几人咬过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弄好了,一直到回寨子里,还有些不敢相信。 她们此事得出的心得是,娶夫郎不能光看人家的脸蛋,这败家夫郎娶回来,也是要命的。 反正蜜是卖出去了,钱也到手了,族人只管分钱,别的不会多问。 蜜用纱布过滤出来,残渣扔进锅里煮沸,冷却后凝固在上面一层的就是蜂蜡。 在把蜂蜡掰成小块,用布包裹着溶解,所有的杂质去除了,就是上好的蜜蜡了。 等蜡凝固的功夫,给孟宴之降降温,自己也调息运气。 “月晚?”孟宴之看着火光旁,那朦胧的倩影,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身上的剧痛,才提醒着他,他们俩没死。 那一双水润的眸子,满是忧色,朝着自己走过来的,不是孟月晚又是谁? 孟月晚见人醒来,端着蜂蜜水,让他润润喉,再喝粥。 两人一块儿吃了晚餐,又各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往下灌,他的是治外伤消炎的,孟月晚的是治内伤排瘀血的。 “唉,咱真是一对难兄难弟。你说说,你怎么敢跳下来的,要是我没接住你,你现在就死了,知道不?”孟月晚剥了颗桂圆干,放进他嘴里,自己也吃了颗。 孟宴之认真的纠正:“我以为你会死!再者,我们不是兄弟,是妻郎。你说,你看了我白花花的腚,会负责,说了四遍。” 孟月晚这嘴里的桂圆吞也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一人趴在高石墩子上,一人蹲坐在树桩子上,两人距离挨得近,一上一下,两双黑黝黝的眼珠子对上…… 对话却是“白花花的腚”,这张看起来就生育能力超强的脸,走什么风格不得迷死人,非要…… “是,我会负责,你可愿意嫁我。困局只是暂时的,这两年可能苦点,我们以后会慢慢过上好日子。” 来吧,白花花的腚,先吃我一饼。 孟宴之不暇思索的回答,生怕她反悔似的:“愿意,我愿意,我不怕吃苦,只要能跟着你。” “我……我回去了,和池佑商量下,选个日子……” 孟月晚也不知道怎么办,秦池佑不同意,她怎么开得了口,这不是撒娇卖痴就能混一混的事,这是混账事。 如果她穿在封建社会里头,成为后院里的女人,肯定活不过三集。 现在要去恶心秦池佑,真的没法子! 孟宴之能这样赴死坠崖,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啊! 孟宴之小声的说:“他同意,那夜少君领我回来时,曾与我说,只要你开口,他会……会给我挪一个位置。” 孟月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醋坛子飞起来,还要转两圈的人,那么早就同意让宴之进门? 心里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他以为孟月晚不相信:“真的,少君说过的。我不要什么位置,只要可以跟着你们,我能做很多事,真的……” 宴之急急解释的样子,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大狼狗,孟月晚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发顶。 “宴之,你很好,有你在身边,我很快乐。” 这种快乐,家人们一定懂! 两人呼吸交缠,孟宴之笨拙的将唇印上去。 一个趴着浑身疼痛,他忍着。 一个蹲着脖梗子酸痛,也忍着。 孟月晚循循善诱,宴之的初吻,就在这裹挟着干果的甜蜜中,交了出去。 几分钟的唇舌交缠,孟月晚率先投降,脖子真的受不住了。 孟宴之眸中的情意能渗出水来,即使昏暗中,她能感受到其中浓烈的情感,好似压抑太久,突然这一刻就全数喷薄而发。 黑暗里,两人没有再说话,孟月晚不想逾越礼法,刚刚那个吻已经是太过失礼。 孟月晚叹一口气:“宴之,你是真好看啊。” 这人,真是处处长在她的点上。 这张脸要是借给她…… “我没感觉错,你喜欢这张脸。” 孟宴之说话间已经起身,背后的伤口此时倒也算不上什么。 更重要的事情,现在只有他一人在身边,要照顾好她。 回想起初见时,那满目惊艳,不加遮掩的目光追随,他很难忽视。 所以他日日洁面洁身,身上衣裳的破口处都要一一缝好。 孟月晚就嘀咕,咱不只是看重那张脸,那猿背蜂腰,也挺符合审美。 “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孟宴之准备找自己的衣服,结果发现被剪成了碎布。 这些东西不算多了,几缸子蜂蜜和蜂蜡,她收起来了,那些木桶很旧了,也早拆了烧了。 “山民那里买的,她们上山采崖蜜,要过夜,准备的东西多,我都买了。” “难怪隐约听见说话声,可是我的衣服……” 浑身上下,除了底裤,都是一圈又一圈的布条,没衣服他还真挺着急。 “这我能想不到?布料和针线都有,你会不会缝衣服?” 见孟月晚像变戏法一样,从石墩子后面拿出这些东西,犹豫的问:“会是会,这也是……山民那里买的?” “是的,还有很多别的东西,都是买的。” 孟月晚本着我敢说你就必须相信,在绿芙和秦池佑那边屡试不爽。 古代人是聪明,但脑洞这方面,就是我明说,也没人信吧。 孟宴之的确是想不明白,还是开始裁布。 “白色棉布缝两条底裤,我那啥,也想洗个澡。” 孟宴之耳根红透,放下黑色料子,先着手做白色的。 不用绣花,也没什么繁琐的样式,一件长袍,三个小时能缝制完。 这次事情过了之后,还是要囤些成衣,不然以后真难得解释。 十点多的时候,孟月晚已经洗了澡,穿上了干净的裤衩,见孟宴之正在给自己洗裤衩。 那再脸皮厚的人,也得要点脸。且不说人家是个伤患,就是两人目前这关系,也还没到那程度。 “我自己来,自己来,你还伤着,快歇着。” 第73章 带着锦鲤捡宝贝 孟宴之也穿好了黑色长袍,依旧是立领式的,天鹅般的脖子被遮的严严实实。 他一直没有中衣的,这回,孟月晚给的布料足够多,她说要是闲不下来,给自己缝件中衣。 孟宴之就坐在石墩子上,安安静静地缝衣,时不时看着忙来忙去的孟月晚,就…… 好乖! 两人和衣而眠,睡在一个石墩子上头,孟宴之紧张得呼吸都数着来。 纵然他知道,月晚不会同他做那些,和少君在一起做的事情,可这种情景之中,他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孟月晚无奈,这搁谁睡得着,她怕身旁这人不小心憋过去。 要不是怕他又追问个没完,真的是想另外铺床被子。 “别这样紧张,我不会对你怎样,咱至少……还是过个礼什么的吧!” “不过礼,少君买了我,我是少君的人。” 瞧瞧,被她发现了什么,就说这两人不清白吧。脑中闪现两人站在一起,深情凝视那回,啧啧,别说,就真挺般配。 孟月晚的脑子逐渐歪了楼。 他侧着睡,以免压住伤口,也会趴一会儿,总是忍不住偏头看孟月晚。 她真的成了自己的妻主,弟弟说得对,总要争取一番,即使结果不是如意的,也会得到一份足以缅怀一辈子的美好回忆。 孟宴之觉得祖父说得也对,孟月晚这人,即使花光一辈子的运气,也是值得的。 他终于可以喊她作妻主,他终于能牵着她的手入睡…… 黑暗中是她的侧脸轮廓,鼻尖还有艾草熏过的味道,这一切,美好得像一场梦,不愿意醒来的梦。 孟月晚和秦池佑两边,在三月初十这一日,都算平稳的度过。 只是容苏,在损失了三只信鸽之后,终于开大,故意引着白白,去抓已经会走来走去的大白小白,希望它能被秦池佑给噶了。 此时朝都,秦王府和东宫,两拨人马在夜色的掩护下,快马加鞭地赶往三头河。 秦王府将驿站之事上禀天听,接手暗查此事,孟月晚之事,秦池佑并未求助于王府。 同样能救晚晚的是东宫,他将局势和情况说明,太女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孟氏一族的恩情,于太女而言举足轻重;反之亦然,若被其怨恨,绝对不是什么美事。 尘土飞扬,日行千里的宝马,飞奔在官道上。 三头河,从那埋尸的驿站,到坠落的断崖,都将迎来各方人马的到访。 第二日一早,孟月晚决定试着用那梯子和绳索,看看能不能爬上去。 到了石壁前,才发现自己多么天真,那木梯根本不是用来攀爬的。 石壁上采蜜,首先要从下往上搭建竖梯,绳索是用来攀定旁边的大树的,工程浩大,难怪采蜜人十来个。 这里根本就没法儿上去。 “现在就走?” 孟宴之洗完碗筷,看见孟月晚在收拾东西,又卷了薄被。 他们刚用完朝食。 “现在走,这里是上不去了,我们现在在什么地界都不清楚。” “我们要追上去,要是大张头把我们俩销户了,咱俩就成了黑户,被抓起来关了就麻烦了。” 孟宴之很是留恋,这个山洞,有家的味道。才短短一日,他就生出很多不舍来。 等到孟月晚牵着他,宴之才小声唤道:“妻……妻主……” 声音里缱绻无限,有小心试探的怯意,有腼腆内敛的羞意,孟月晚耳朵怀孕了,真的。 “咳咳,妻主在呢,别怕哈,我牵着你,咱密林探险之旅,现在开始!” 一眼望不到头的高乔木密林,其实看起来还比较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远处是一座连着一座的高山,孟月晚深呼一口气:“宴之,你来选,我们走哪边?” “既然是探险,就选个没人走的吧。” 孟宴之选了条灌木丛没有人为痕迹的路。 孟月晚没有异议,只要远离群山,就不会发生南辕北辙的事。 虽然舆图在马车上,但基本的大型地标,还是记得。 官道只穿过这几座山最低的一座,不管找不找得回官道,只要找到了三头河,那就没差了。 好巧不巧,黑衣人跟着哨声的方向,寻到了采蜜山民的寨子,今早她们才出门,召集村人分钱。 然后那些正准备离开的黑衣人,听到了山民口中不懂事的夫郎的故事。 山民口中的夫郎“身量纤细,面容俏丽,美得像话本子里山间的精怪”,黑衣人实在没办法将孟宴之此人对上号。 为首的还是说,去看一眼。 然后从山民来的那条路过来,傍晚才赶到,看到洞里的生活痕迹,越发否定是那两人。 此时孟月两人已经走远,说是探险之旅,不如说是鉴宝之途。 “现在用不着那些草药了,不用采了。”孟月晚看着宴之指着一株鬼臼,除了三七,其余的她都有种子了。 三七也有种子,但是这神药谁也不嫌多。 “那灵芝呢?灵芝要不要?” “什么?”孟月晚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入眼的是一株果体巨大的赤红灵芝,目测超过五十厘米了。 孟月晚围着走了一圈,口中赞不绝口:“这不会是‘世界第一灵芝’之称的大红菇吧,我只在图册上看过,今天托你的福,见到本尊了。啧啧……” 这能不要?这必须要啊! “大红,跟姐姐走,带你回家。” 然后给姐姐生很多很多的大红。 这颗灵芝已经木质化了,里头肯定是有很多孢子的,大红奇高的药用价值,就在这孢子里。 所以服用灵芝,都是取木质化的灵芝,煮水喝。 没走多久,碰上了山葡萄藤,已经挂果了,口中自动泛酸。 然后又发现了蜡树,这可是发家致富的秘密宝贝。 这时候蜡烛还只是王侯将相之家,才见得到。 她和秦池佑大婚的那对龙凤喜烛,还是圣上特赐,被当作传家宝的存在。 就那,也是用蜂蜡做的,不易保存。 蜡树可以扦插,这么大一颗树长起来不容易,必须带走,更重要的是树上有很多虫包。 这是蜡虫的卵包,一个虫包里会有几千颗虫卵,它们会在五月左右孵化出来,以白蜡树嫩枝叶的汁液为生。 它们的分泌物,才是可以制作蜡烛的原材料,这种蜡质坚性脆,而且不溶于水。 以前只有中国有,所以白蜡也被称作“中国蜡”。 孟月晚小心的取了所有虫包,除去了不少枝叶,空间里的土壤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些都不急着种。 她为什么知道这个?她就是专门做这个的,非遗文化传播大网红,大学做的第一个视频一炮而红,慢慢的做的项目越来越多。 第74章 人间处处是难处 村子里这几年也借着这股力,发家致富的不在少数。 两人中午就地采集了野菜,打了只兔子,对付了一顿。 餐后水果是拇指大小的树莓,覆盆子还是白色的花,挂果要迟上一个多月,不打紧,留几株做种就是了。 地势越来越低,一直走到暮色降临,两人才听到河水的声音。 水位下降的部分,是一块很多河石的滩涂,许是不少小鱼小虾搁浅,没了性命,这里有些腥臭。 两人只得沿着河道又走了一段,隐隐的看到远处的庄稼,一个小村庄正静静地立在橙黄色的天边。 就……有点激动…… 村子好啊,孟月晚喜欢村子,村子里会有需要帮助的人,而助人为乐是她的天性。 孟月晚眼睛一转:“妻主,伦家好怕怕,你要保护我哦!” 宴之体会到少君手指痒痒的感觉,这人有时候的确跳脱。 嘴上还是配合着她:“是,我会保护你!” 孟月晚立马就跑上前轻轻敲门。 篱笆很矮,院子里的蔬菜一畦一畦,齐齐整整,显然是主人家打理的很好。 从门口到里屋,路上还铺了石子,这家人一定挺会过日子。 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头发是用青色的发带绑在脑后的,脸上的皱纹条条分明,尤其是八字纹很深。 “两位……天都暗了……什么事儿?” 说话那人只盯着孟宴之,显然把他当主事人。 “大姐,我们俩从家里逃出来的,阿母不同意我们的婚事……能不能借宿一晚,我……我们没处可去。” 说完孟月晚眼里泪光闪闪,可怜的模样让孟宴之抿了唇角。 那人皱着眉头又问孟宴之:“你家郎君……小日子没来吧?” 孟月晚俯首看着自己的胸脯,就真的挺伤人好不啦! 孟宴之憋住笑意:“没!” 那女人叹一口气:“进来吧!我姓方,这里是上水村,大多都是方姓。” “方大姐,真是多谢你,不然我和我家妻主,真不知住哪里去。” 孟月晚“妻主”二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宴之捏捏她的手指。 她小时候听村子里的人说过:“宁可借屋落客,不可借屋落月。” 这忌讳小日子的,还是头一回。 方大姐领着两人上了堂屋,屋子里几个孩子正在围在一起玩石子,见 母亲带着客人进来,都好奇的看过来。 “大郎,去厨房里头和你父亲说一声,家里有客,加两个菜。” 这大姐好客,看着不大热情,没想到人这么热乎。 “你们随我来,后头的房子新起的,想着我家姑娘过两年娶夫郎,现在住着几个孩子,晚上和他们阿父挤挤,你们睡这屋吧!” 方大姐把门打开,里头宽敞干净,孟月晚把东西放下。 孟宴之冲着方大姐行一礼:“多谢大姐厚爱。” “晚上叫我家夫郎给你们换床被单,我先去前头说两句……你们收拾好了来吃饭。” 两人点头,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孟宴之留在这里把背篓里的家伙放好,孟月晚跟着前后脚,去了堂屋。 “梦梦,去二婶家打壶酒来,晚上喝两盅。”孟月晚见着侧屋里出来个女孩,看起来真不大,就要娶夫郎了? “梦梦妹妹,真是巧了,我也叫梦梦。在哪里打酒呀,我们一同去吧!” 大姐连忙上前:“她去就行了,你一个郎君,跟着去,你那妻主……” “大姐,孟……孟孟想去,就随她,麻烦您家姑娘顾着两分。”宴之随着跟来,接过话。 孟月晚甜甜一笑:“妻主最好了。” 方大姐看着,也没再说什么! 路上梦梦走得很慢,怕孟月晚跟不上似的:“孟孟,你头上的插梳……哪里买的,郎君是不是都喜欢这个……” “妻主送的,梦梦喜欢这个吗?” 孟月晚头上别着那把春日花鸟插梳,还是新婚时,同秦池佑一起逛街买的。 朝都的货,外头只怕少见。 难怪人人叫自己郎君,没了秦池佑给自己梳漂亮的发髻,每天已经够简朴了好不,非要绑根发带,才是真女人啊。 梦梦摇头,犹豫下又羞涩开口:“一般,你们这样漂亮的小公子都喜欢什么物件?” 孟月晚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是有了意中人:“你才多大啊,就有了中意的公子了?” 梦梦吓得连连摆手,手上钱袋子里的铜子儿撞得叮当响。 “不是不是,是我一个朋友,我就是帮忙问问。再说了,我都十三了,过两年就能娶夫郎了。” 说到这里,梦梦沮丧的垂了头。 看来这公子不太好追啊,要么就是家世差距,要么就是公子本人比较难够得着。 “像我这样的漂亮公子呢,就喜欢漂亮精致的物件。但是吧,如果是我家妻主送的,哪怕是路边的一朵花儿,我也开心。若果送东西的不是我喜欢的,就是玉如意,我也不喜欢。” “这样么,上回送的芙蓉酥,他也没说喜不喜欢啊。” “他吃了就是喜欢。再说了,实在不行,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根草。” “吃是吃了,他说下回别送了。” “要不,咱别送了,放过这个公子,还有千千万万的公子呢!” 梦梦声音都有几分哽咽:“我就喜欢他,他……他……”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这路上除了田野,没有一户人家。 方大姐家,离村子这么远,莫不是被边缘化了? “二婶,二婶,在家里头吗?来打壶酒,家里有客人。” 梦梦声音里很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好像有客人是一件多么光宗耀祖的事儿。 那二婶阴阳怪气道:“你家还能有客人,奇了怪了。” 又一个男子娇笑着:“方家的都断了个干净,怪什么怪,不是还有那人前头的?梦丫头,是不是你爹前头的人家找来了?” “是客人,我来打酒,招待客人。我爹早就不和那边来往了,你们胡说。” “那可说不准了,你爹隔三差五的就往镇子里跑,那里头没点儿事谁信呐?破鞋都嚯风,捡回去了还能变成新的就怪了。” 这男子斜着眼看人,上下打量着梦梦身后的孟月晚:“我们上水村养不出这样漂亮的公子来,是薛家的吧。” 梦梦这才气急了:“你莫瞎说,这是我家的客人,坏了薛公子的名声,我就去告状。” “你个崽子,不知道好赖是吧,哪头亲啊……” 第75章 嘉月湖的重聚 二婶打了酒就出来了,孟月晚怯生生扯了梦梦的袖子,声音却很响亮:“别打她家的酒,我阿母说了,长舌郎家里晦气,这酒肯定加了不少水……臭死人的口水……” 隔壁院子看热闹的惊讶道:“啥?老二,你怎么这样坏心眼子,还往人家酒里吐口水,我家的你没吐过吧。” “小崽子,胡咧咧什么,这酒……” “这酒我们不要了,不干不净的。”孟月晚拽了梦梦就往外走,也不管后头如何气急败坏的。 “你别听他们胡说,我阿爹不是……”梦梦有些难堪,“去山边路婶子家里打酒,她爱喝酒,常常备着些……” 孟月晚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这种事她也不知道头不知道尾的。 山边的房子有几户,不多,挨的近。 走了好一趟,酒是换到了酒,但是孟月晚看着山边的印子,有些疑惑。 这马车的轱辘印子,有这么深么? 重弓在车上的时候,车辄印也没这么深。 沿着印子,孟月晚捡了几块印子旁边的石块,放进空间里。 “方大姐,我妻主有伤在身,叫我阿母好一顿打哦!可以的话,我陪您喝两盅。”孟月晚笑眯眯的敬酒。 方大姐见人家妻主都没说什么,晚上的兔子肉还是客人拿的,自然是客客气气的喝起酒来。 “多……多少年了……咱家没人上门!今天……今天非得喝个痛快!”方大姐的脸通红,舌头都大了。 她身旁的夫郎红了眼:“叫两位客人见笑了,我与妻主……本来定亲了,被镇上的薛家抢了去,做薛太奶第二十房侍郎…… “没过两年,薛家的太奶没了,我们这些没有子嗣的都进了生育司。我家妻主,千方百计的 把我讨了来……自那以后,方家族人越发排挤我家妻主,就这样,我们搬来了这边……” 还以为有什么狗血秘闻,原来被排挤的理由如此可笑,这世道对男子竟苛责至此么! 另外两个夫郎只安安静静的吃饭,并不加入话题,这两位夫郎就是官府派发的。 这不是男女比例失衡到一定程度,官府都干不出这事儿来。 后头这两口子抱头痛哭起来,孟月晚也脸颊微醺,但她没醉。 得知上官道还得穿过村子,从下水村的后山翻过,孟月晚就划算起来。 夜里睡觉前,方大姐的夫郎不仅把被褥都换了,还贴心的准备了洗漱的热水,舀了送过来,满满两大桶。 难怪非君不娶的,这样外秀慧中的男子,也是难得。 “宴之,躺好别动,我给你换药。” 金疮药上回用了不少,这次用的是回春堂大夫那里买的。 只有两处没有结痂了,情况看上去好了不少,那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只怕是要缝起来才长得好。 “孟孟不用浪费药了,金疮药金贵,省着用。” 宴之的手垫在下巴上,以前都是随它们去,总归是会好的。 疼得多了,忍得久了,也不觉得难熬! 有人疼的滋味原来是这样子,整个身心都像泡在暖水中,每个毛孔都在拼命的接受滋养。 “药哪有你金贵。”孟月晚轻轻吹着那些伤口,给周围的肌肤细细擦拭。 他把脸枕在手上,眼睛闭着感受每一分的怜惜,是她手上的棉布,是她轻柔的气息,是她不时的安抚…… 一夜无话! 秦池佑也终于能睡个安稳觉,秦王府连夜派出的人手传了消息来,人暂时没找到,但可以确定人还活着。 秦池佑又给秦王府去了信,一个查查梧桐苑的容苏,一个查查那个胆敢暗杀驿使的店老板。 第二日一大早,孟月晚收拾了东西,在叠好的被子上,放了几把精致的插梳,一面小巧的铜镜,还有一罐鹿茸酒,两个银锞子。 也没用朝食,天没亮就走了。 不辞而别不太好,不过方大姐那性子,肯定是不会收她任何东西的,还要和孟宴之解释它们的来处。 每每都是胡说八道一通,其实胡说八道也累! 今日的心情超级好,土壤终于恢复了原来的颜色,下水村就在眼前,上了官道,就能去兴化县了。 两人的脚力肯定比一千多人的队伍要快,如果能买辆马车,骡子车什么的,在兴化县之前就能汇合。 “宴之,怎么闷闷不乐的,要上官道了不开心吗?” 孟宴之忧心忡忡的:“孟孟,会不会还有黑衣人埋伏在官道上。抓捕猎物就是如此,如果没有一击必中,那就会守在它们一定会经过的地方。” 孟月晚恍然大悟,就是说这几天心里总是不得劲,忘了自己还是在被追杀的状态呢! “应该不能吧,毕竟我们都坠崖了,她们就不能当我们已经死了?” 宴之眼中忧色未减半分,孟月晚一噎。 “你的顾虑是对的,咱想想法子。” “乡村四月闲人少”,这时候人人都在田地间劳碌,下水村走了半个村子,个人影子都没瞧见。 “早知道,在你身上缠布条的时候,把你胸脯填充填充就好了,你是女子,我戴些郎君们的朱翠,再乔装一番……” 这个点子绝好,孟月晚瞄了瞄他的胸脯,宴之本能的双手环住。 现在塞棉花,也完全来得及的嘛! 那发达的胸肌,用不了多少棉。 从被塞棉花,到脸蛋被她涂涂抹抹,孟月晚让他见识了何为亚洲四大邪术。 不说完全换了个人,但不是特别熟悉他们的人,的确认不出来。 宴之看着比男子更加妩媚动人的孟孟,没有半分不适,反而觉得,孟孟这样也很好看。 两人从下水村村长这儿买了辆骡车,骡子是村长捡来的,今天刚配好的车厢,孟月晚高价买了,顺便换了两身麻布外衣。 孟月晚不禁联想到那林子里的车辄印。 骡子是比较少见的,它是马和驴子的杂交后代,而骡子本身是没有生育能力的。 一般大型的坊市,才有专人培育了骡子卖给商队,骡子继承了马和驴子的优点,能走山路,耐力强。 这偏僻的小山村,离得最近的镇子都要走一二十里,竟然能捡到一头壮年的骡子。 可不就挺奇怪! 有了骡车,赶了三天的路,在嘉月湖,就远远的看到了一群穿着囚服坐着歇息的人。 第76章 世界千千万不及你一人 “小姐!” “小姐!是小姐!我家小姐回来了!她没死!她回来了!!!呜呜呜……” 绿芙最先发现她,跳下马车就往她这里冲过来,把孟月晚拉着转了几个圈。 “胳膊没断,腿也还在,呜呜……我就说神仙都收你做干女儿了,怎么会要你的命……呜呜呜……” 绿芙拉着孟月晚的裙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 这衣服……不是很想要了。 大白和小白已经能跑能跳了,欢快的围着她,嗅一嗅,拱一拱,咬一咬。 孟宴之抱起两只小老虎,去和火堆旁的弟弟说话,他有太多太多话要和弟弟说了。 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那个更加瘦削的身影,那道身影缓慢的走过来,一步又一步。 秦池佑伸出手,想摸摸这人的脸,是不是思虑过重,又出现了幻觉。 她是真的,不是幻觉! 她正笑着,拉着自己的手说:“我回来了,池佑,我很想你!”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秦池佑有千言万语,不知道从哪处说起——日日思你念你盼你,思之如狂。 寝不安眠,所思皆是你的眉眼;食不下咽,所念全是你的安危。 如今,所求皆如愿,你笑着安然出现,我焉能不感激诸天神佛。 秦池佑的目光,穿过世间千千万,停留在她的身上。 他默默的注视着她,每一个熟悉的动作,每一分神态的起伏,都在他心里无限放慢! 孟月晚知道池佑守礼法,从不在人前亲昵,能拉拉小手已经是极限。 牵着自家亲亲夫君回车里,贴贴。 刚坐下,秦池佑便捧了她的脸,温柔的气息扑打在眼睫上,痒痒的,孟月晚狠狠咽了咽。 他只是在眉间轻轻落下一吻,就如同每日早起或安睡时那样。 “你没事,真好!”秦池佑说完这句,泪已落到下颌。 “我是没事,但你却瘦了这么多,”孟月晚挑起他的下巴,“你这颔下,都能当戳子了,这几日是没进食么!” 才将这人喂得稍稍长了二两肉,这下赔进去多的来。 那黑眼圈,让他看起来更加憔悴! 孟月晚将人抱坐在身上,秦池佑埋在她的颈窝,紧紧揽着她的肩。 “你不在的这几日,祖母她们没那么多肉吃,几只熏彘吃完了,不过也不曾挨饿。” “孩子们听话乖巧,就是娇娇闹了几回,要姨姨一起玩。” “白白那家伙,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替我送了几回信了。呵,它还逮着几只信鸽来着,你要好好奖励它才是。” “大白小白都能跑来跑去的了,天天拘着也不好,这两日也会放下来,同队伍走一小段路。” “你之前说白虎跟着我们,我带着大白它们单独去了林子里,却不曾瞧见过。” “容苏看着倒是老实,哭了几回,真当是我见犹怜,可惜你没亲眼看见。” “族人们这几日赶路,没了补给,你给的银子花销了不少,央着小张,让官差做了炊饼,买了两回。” 秦池佑缓缓说来,一字一句,她听得认真。 孟月晚正把玩着他的手,放在唇边啄了又啄,喟叹道:“池佑,你定是这世上最好的夫郎。” “可你自苦如此,我心疼。你将每一处都顾着,替我担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唯独不照顾好自己!” “池佑,我同你说过,你先是秦池佑,而后才是我的夫郎。若我真死了呢,你这副身子,拖的了几时?” “真正美好的爱,应当是我们人生前路的亮光,而不是拖人入深渊的巨兽!我若真死,你更应当好好活着,连带着我那一份好好活着!”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孟月晚只觉着脖颈窝里,一阵滚烫的湿意。 孟月晚叹息一声,手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 哽咽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清冷,带着哭腔的嗡鸣:“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是,我会珍爱自己,你也应该好好爱护自己。” 孟月晚心境早就有了变化,前世,生命于她也不是那么必要,仅仅是能活着就好。 自从爸爸喝药自杀,因为闹出了人命,其实那六合彩的庄家,也没敢逼太紧。 妈妈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大把大把的掉头发,天塌了一般。 尚年幼的女儿,她是半点不顾,还反过来让女儿照顾着,整日里窝在房间。 慢慢她开始神经衰弱,变得神神叨叨;继而有些胡言乱语,非说爸爸抛弃了她们,被外头的狐狸精带走了。 妈妈变了,变得狂躁神经质,偶尔忘了穿衣服就跑出去,大笑大闹,一路喊着爸爸的小名。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人不成了。往日被小伙伴们羡慕的孟月晚,沦为孩子们窃笑排挤的小可怜。 妈妈真的是失足落水的吗? 那不过是村子里的人,从池塘里找到妈妈尸体时,猜的。 那个晚上,她睡得熟,等她有知觉是被水呛的。 她的妈妈,抱着熟睡的她,挑了前头最深的一口塘跳了。 孟月晚拼死摆脱她的钳制,幸好为了有口吃的,和村子里的小子们学了游水。 游回岸边,她已经精疲力竭,可水中的女人呛着水,还在不死心的让她一起去找爸爸。 孟月晚就在岸边瞧着,冷眼瞧着,这个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力气的女人,终究也没有力气游出来了。 在她彻底沉下去,没了动静之后,孟月晚就回了家。 炎热的六月,夜风里,燥意带着虫鸣,她只觉得大概是因为全身湿透了,冷得人骨子缝里去。 回到家,直接躺在床上,还是蜷缩在妈妈身边的那个墙角,孟月晚冷得打摆子。 所以前头的二十几年,她都当自己赚的,别人欺负了她,孟月晚能拼着命还回来。 她不知道怎么爱人,也没有交往甚密的好友,村子里的情她早还了,携恩求报的,得寸进尺的,她也不在意。 世上唯一在意的,大概就是每次接手的项目。看着那些快要失传的工艺,在手里鲜活,都能让她得到一种满足感。 所以生活里,她是呆的,无趣的,苟且偷安的,得过且过的…… 死水!她是死水! 那是行将就木的灵魂! 第77章 清醒的被同化 怀里的人像猫儿一样,咬着她的脖子,孟月晚轻笑一声,拉回飘远的思绪。 突然有个家,有了秦池佑,前面的苦难和被抛弃的不甘,都在慢慢的淡化。 那些她以为永远不会原谅的人,也在褪去颜色,变得不那么重要。 她在和过去和解!她开始有期盼,她渴望在这里有不同的活法! 孟月晚低头,亲亲她的宝贝,哄着他睡,给他哼唱摇篮曲。 秦池佑有些不满,这人把他当小孩儿哄。 明明已经困乏疲倦之极,还是不舍得睡,他多怕,多怕这只是幻影,多怕睡醒了再见不到。 直到孟月晚的半边身子都麻了,人才睡着,真是个固执的家伙。 将人放在软被上,孟月晚细细的看他的脸,眼睑下的青实在碍眼,唇色惨白,眉头紧蹙。 孟宴之的事情还没说,也不知这人醒了如何气闷,等到她二十岁,官府还得遣两个夫郎来生孩子。 也不知道那两人好不好相处! 真是想到此处,便觉得这一妻多夫也不是那么香了。 可孟宴之,她舍不掉,这时代里,男子的生存和命运实在太艰难。 孟月晚倒也不会胡乱端水,搞什么民主平等,后院人人地位一样,所出嫡庶子女一视同仁,这样的鬼话她扯不出来。 她一人挑战整个体制,就是荒诞。 再说凭什么呢?正头少君是带着无数家产和人脉嫁过来的,如果嫡庶不分,对少君而言,根本不公平。 这样的端水,若能风平浪静,那就只有牺牲那个最善良的,或者说,牺牲最爱你的那个。 明明是自己揣着私心,却苛求秦池佑大度,她没法那样做。 孟月晚要把整个家交给秦池佑,连同自己这个人一同交付,他不会让人失望,他应该得到每个家人的尊敬。 祖母说过,让她不能惧内,立起来! 孟月晚不觉得“惧”之一字合适,她敬他爱他怜他,给不了他最好的情爱,已经是愧赧! 看着熟睡了人儿,指尖抚平他的眉心。 暗格里找了舆图,细细看了一会儿,上水村下水村的村民们,因为连日不雨,只能日日取水灌地! 孟月晚瞧见暗格里,有一个用线缝起来的手记,是秦池佑的。 “三月十三殁二人,三月十五殁六人 方氏子奇、李氏嘉禾病重, 孟赤灵、孟路一链、李氏宁玉一链微恙 赤足者四百七十六人 日日以野菜充饥者,七百一十余人 委身官差者侍郎二十一人,四人身亡” 后头几页,全是小字的人名,有一些轻轻划去的人名,应当是那些死去的族人。 还有未满十二的孩童,都做了标注! 池佑……她的池佑…… 她内心深处涌动着一股极为陌生的情绪,翻腾汹涌,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是以前,孟月晚大约会嗤笑出声,“我爷爷活到九十九,因为他从来不多管闲事”,可现在…… 她拿出蟠龙令,第一次,第一次没有任何算计权衡看它。 这圆形的令牌,慢慢变得沉重,变得庄严。 族人……一族存亡……孟氏一族…… “族”这个概念,第一次那么清晰的在孟月晚心里烙下痕迹。 孟月晚惊觉,自己在被同化!!! 这个念头像一榔头,砸得她晕头转向! 从那夜读了大徽律法的自己,就在被逐渐肢解。 初时感慨,幸好自己不是男子,幸好自己没有穿进男尊的世界。 而现在她已经有了第二个夫郎,她正在合理化这件事。 本着良心说,初见孟宴之的确惊艳。 但能和池佑毫无愧色的分享她的欣赏,足以说明她那时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可在听到宴之说池佑早已经接纳了他,当时她竟然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件事,也没有任何出轨情绪的吻了他…… 现在,她又开始接受自己成为孟氏“令主”一事,竟将全族日后发展慢慢过了一遍。 她没有想着自己偏安一隅,盘旋的念头竟然是重回朝都!要带着孟氏一族的荣光,带着芳珂表姐的眷恋,重回朝都! 这样的她……被同化……她阻止不了! 大学时候,所有人经历十几年的苦读时光,只想放松,享受青春。 她那时为了不被同化,被当作一个不合群的异类。后来也没有变得合群,只硬生生的将自己挖出来,住进大四学姐的宿舍。 现在,怎么挖,能去哪? 她只能清醒的看着自己被同化,看着自己在这个时代里面目全非。 思考良久,孟月晚下了车。 果然见着有不少人等在此处了! 浅笑的看着大家伙儿,众人眼里闪着喜悦的光。 孟清眼中更是含着一包老泪。 “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 小张眼里闪过惊艳,这人男装比女儿身更殊丽些:“行啊你,全须全尾的,有点能耐。” “也是九死一生啊,功夫还不到家呐,”孟月晚提起鱼篓子,和剩的那支短弓,往湖边走,“我去放点鱼回来,看看有没有野鸭子,打打牙祭……” 孟芳珂目瞪口呆:“你就这样去?” 她只敢在心里嘀咕,这家伙比朝都花楼里的魁首,也不逊色啊! 不能说,阿姐知道自己去了那些地方,耳朵都得拽掉了。 孟月晚真忘了,她还浓妆艳抹,满头朱翠呢! 天,刚刚这样子……同她这个“男子”你侬我侬的,池佑这接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孟月晚被绿芙拉着,在后头车子里卸了妆容,她检查了下装杂物的车子,果然粮食和油都不多了。 主仆俩叙话好一阵,绿芙言语间,对少君颇为敬佩。 从对池佑憎恶嫌弃,到现如今敬重倾佩,她是看着绿芙一点一点转变的,心里很为池佑骄傲。 把东西一一归置到新的骡车上,悄悄补充了一些物资! “小孟,鱼篓子就用不着了,湖水下了不少,露出来的那些地儿,还是软泥。人靠近不得,只怕还得去林子里头寻些吃食了。” 小五和小张也拿着家伙什,准备叫上孟宴之,到林子看看有没有什么搞头,毕竟这里这么大一个湖,野物也是要喝水的。 孟月晚突然问:“那用水怎么办?” “只能用车上存的水,省着点,一天两天的,也渴不死人。” 第78章 灯火可亲 自己的车上只有一小缸子水,那可不成:“你们先去林子里头看看情况,我去湖边看看去。” “那成,我等会儿要小五过去叫你,别太久了啊。” “成。” 队伍宿在官道附近的平坦处,穿过一小片林子。 孟月晚看见了澄澈的湖水,日暮的余晖洒在水面,随着微风,光在水面浮动,温柔动人。 湖边的滩涂,在边缘处已有不少干裂,靠近水的那一片,的确是软泥,带着似有若无的泥腥味。 孟月晚折回林子,拔了几棵笔直的大树,削了枝叶,四根绑做一排,放在软泥处没有下陷。 取了水送到绿芙那处,孟月晚调了一大盆面糊,这次加了二十枚鸡蛋。 “姨姨,想姨姨,娇娇很乖。” 奶唧唧的声音,被曹青雪抱着,还伸手要往孟月晚怀里来。 几个孩子也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 小五来寻人时,孟月晚才得以脱身,回首看着他们的笑脸,她心里头轻叹一声。 她一个挣扎在泥泞中的人,现如今也要成为别人的救赎,如何讽刺!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如是当则以! 秦池佑并未睡多久,这边孟月晚才和绿芙一同把族人的饼发下去,就见着池佑立在车旁,遥遥望着。 孟月晚软了眉眼,走过去牵他坐下,木桩子上放着一盅果茶,加了崖蜜,养身子。 秦池佑眉间的肃然顿时化去,这人是真的回来了,捧着茶细饮一口,是熟悉的味道。 容苏撇撇嘴,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他抱着孟月晚哭得好不伤怀,也没换来人家一丝宽慰,这人睡一觉起来,得了这么多果子茶…… 锅里炖着野鸭子肉,刚放下去新鲜的萝卜,贴了锅贴,用不了多久就能开动了。 容苏守在那里,不然他好歹要过来酸几句的。 另一口锅里炖了一锅甲鱼,泥里头扒拉出来好几只,小张她们不爱这没肉的吃食,但甲鱼是很补的。 “没想到这丑玩意儿,味道真不赖啊。”孟芳珂觉着这甲鱼比鸭子还好吃几分。 这一锅,就她们姐妹俩给炫完了,孟月晚就着汤汁都干了几碗饭。 孟芳华一再推拒,其余人看着那一堆壳子,浑身上下没几两肉,也都选择了老鸭炖萝卜盖饭。 忙完后,依旧搭了架子,把剩下的鸭子熏制起来。 夜里的火生的更大了些,孟月晚手里拿着一截木棍,从棍法到刀剑,或是长枪,得选个趁手的练练。 她还是喜欢耍她的大弓,很有安全感,对敌招式上弱了几分,孟清正在教她。 直到夜深,孟月晚才擦洗了一番。车内一灯如豆,池佑强撑着,也在修习内功。 “怎还未睡?不必等我,你这身子,我还不知道要费多久给你养回来些,早睡好眠是第一要紧。” 孟月晚轻车熟路的拉过池佑的脚脖子,放在自己掌间,用内劲在他脚底的要穴上按压。 “今日闲话赘叙,倒是正事只字未言。” 秦池佑的神色很是松快,这足底按压,对于缓解疲劳,还真是有几分奇效。 “有什么事,明日也可细说,等到这么晚,真是半点不爱惜身子。” 秦池佑轻笑一声:“明明才几日,却觉着好久没听到你在耳边念叨了。” 两人的目光,在这摇曳的灯火里遇着,孟月晚领会到,汪曾祺所写那句“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意韵来。 “天天念你,你倒要嫌我烦了。我倒也想你那时不时的‘晚晚,慎言!’‘晚晚,慎行!’。” “这次一事,可有什么头绪?” 孟月晚摇头:“我对这些原本不甚敏感,哪里有什么头绪,倒是下手之人,内力奇高,借力走势如同空中飞人,我这点功夫,真是不够看的。” 所以她也制订了一个训练计划,以后只怕日日都要晚睡了。 秦池佑瞳孔微缩:“那只怕不是孟璟丽能使唤的动的。” 此事若是几位皇女下手,情况更为棘手。 “孟璟丽?那又是谁?” “要同你说的正是此事。” 秦池佑同她说了原委,孟月晚听完之后也是极为不平静。 “这令牌……要不咱交出去得了?”她是真的不乐意接着。 秦池佑白了她一眼,也知道孟月晚只是嘀咕,不是真的推出去。 她们同一族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孟璟丽既然如此激进,那后果都是一族担着,她们也逃不了,还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宴之的事,我允诺了他……”孟月晚说这话时,不敢看秦池佑的眼睛,换了只脚按压。 力道失了准头,秦池佑皱了眉:“宴之的事我有数,不可委屈了他,去到北疆之后,好好的过个礼。” 见这人依旧垂首,闷着头,手上的劲一下重一下轻的,秦池佑不知她是不是不满自己的处理,还是想急着让孟宴之进门。 他抽走自己的腿,斟酌片刻,还是开口解释:“晚晚,我不是拦着你纳人。宴之同你共患难一场,我知你们情分非常,所以要格外给个体面。到北疆在做打算,比现下仓促行事更妥善。” 秦池佑生怕她误会自己因妒生了嫌隙,这话说完,孟月晚也没见多大变化。 嗡嗡道:“我对不住你!池佑!” 这下秦池佑是真的不解了,不过纳个夫郎,如何就对自己不住了。 他细看了晚晚的脸,神色不似作假,唇微动,又不知她心结在何处。 秦池佑只吹了灯,放妥了油盏,拉了她歇息。 “晚晚为何说对我不住……或是想给宴之平夫的位置?” 孟月晚怕他胡思乱想,直言道:“在我们那,一人只能有一个夫郎,多了不仅受尽流言,还违反律例。所以,我心里总觉着对你不住。” 秦池佑是挺讶异:“那你所处之地,是不是家家和睦,每对妻郎皆能白首到老,喜乐长随。” “也并非如此,两口子过得不如意,也能换人的。我不知别人家情况如何,但大抵七成成婚的都是能携手一生的吧。” 离婚率大约百分之三十左右,不婚主义比比皆是。但家长里短的,生活本来就是一地鸡毛,像她一汪死水,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秦池佑想了想:“所以你瞧,即使一妻一夫,也不见得能人人圆满。晚晚,大徽的律法不是空中楼阁,是形势所迫。你读一读大徽史志或可明白。” 第79章 铁矿石 大徽一统之前,诸侯割据,战乱近百年,多数女子皆亡。 上到六十的花甲老者,下到十岁稚童,皆上战场,十室九空。 且如今,男儿生育艰难,诞育女儿尤甚。 男子过多,不仅田地产出艰难,“借种”这种风气蔓延,女子一度不敢出门,怕被强掳了去。 秦池佑叹一声,语气温柔,又带着通透清醒:“婚姻之事,并不是世人渴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圆满。我们在这姻缘中,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才是最重要的。” “遇着你之前,我并没有奢求所谓情爱。男子总归是要嫁人,相敬如宾,能生个一女半子,一生已是知足。晚晚,我很庆幸遇见你,情之一字磨人,却叫人甘之如饴。” 孟月晚的手被秦池佑抓紧,听得他在耳畔低语:“心因你而炽热,无怨无悔,宴之应当同我一样。晚晚,你已经让我们圆满,勿要钻了牛角尖。” 孟月晚贴近他,听着他平稳的呼吸,依偎在他身边。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好好庇护羽翼下的家人,星霜荏苒,时间会给她一个最好的答案。 第二日一早取了鱼篓子,装了满满一桶子。 刚回来准备朝食的食材,寒衣慌慌张张的跑来:“容……容苏……容苏不见了。” 孟月晚挑眉,什么叫人不见了,昨天晚上还一起吃了鸭子:“别急,慢慢说,是不是如厕去了?” 寒衣牙齿都在打颤:“不,我带着环儿睡得早,昨儿半夜喂奶时有觉着身边没人,当时我自个儿也不清醒,没留意,今早……今早……才发现容苏的软被都没摊开。怪我……是不是被……” 孟月晚摇头,绿芙守在外头睡的,一个大活人在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昨晚她子时末才睡,没有半点动静。 任兰过来察看现场,也没有诸如上次迷烟之类的痕迹。 孟月晚找了一圈,周围可能隐藏的位置都寻过了。 最后找到小张那,小张斩钉截铁的保证,绝不可能是手底下的姐妹掳的人。 大张头那边催着出发,只好暂时作罢。 刚爬上马车,孟月晚惊得差点掉下来,空间多了个崭新的九宫格。 原本是两方九宫格,加两个一平的小格子,现在变成了三方九宫格,没了约束,羊子立马就占了新拓展出来的地界。 难道容苏失踪还是什么大功德事件不成?不能啊! 中午下了面片汤,几人用完,秦池佑都未醒来,瞧着几个堂姐打趣暧昧的眼神,孟月晚很后悔昨晚光顾着睡觉了。 “祖母,容苏一事……” 早上走得匆忙,没说几句就散开了。 孟清不在意一个楼里买的侍儿:“令在否?” 孟月晚点头。 孟清闻言遂说:“还不知是哪路牛鬼蛇神,消失了也不过是一枚废棋,无甚影响。” 孟宴之照例跟着月晚转,不同的是,他现在唤她孟孟。 面对她的目光,他不用再背手握拳,装作无所知,现在可以大方回应。 “宴之,汤不错,多用些。” “宴之,昨晚睡得可好,伤换药了没?” “宴之,多休息,伤口别又出血了。” …… 孟宴之不再少言寡语,句句回应,事事有交代。 两人之间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知道孟宴之应当是得偿所愿了。 众人自然没有话讲,这人平时寡淡冷漠,谁能料到能一同赴死,他弟弟孟临之说时,大家都还感慨孟月晚好福气。 孟临之将这件事传开,也是为了哥哥正名,免得招人闲言碎语,尤其是那些个有心思的。 孟月晚端着鸡丝面片汤,端着一杯水和洁牙粉:“池佑,先吃些东西再睡,空着肚子伤胃。” 秦池佑幽幽转醒,坐起身就着水洁牙,又取下车壁上的布片洁面。 “容苏不见了,今早才发现,遍寻不到。” 秦池佑毫不意外,边穿衣边说:“我倒以为他早会离开,没想到是在等你回来。我让阿姊查了,容苏有异,梧桐苑里的那位,早没了。” 孟月晚一愣,也不想问这“没了”是不见了,还是死了。 这人用饭不爱说话,有时被她缠的烦了才回应一二,孟月晚等他吃完才开口。 外头有翅膀扑棱的声音,绿芙气急败坏的:“别啄了别啄了,大白被你玩坏了。” 孟月晚连忙出来,开心喊着“白白”,白白立在车辕处,歪着头打量她,一双锐利的眼睛配着这姿态,透露着几分娇憨来。 “白白!” 白白立在了她的肩头,里头的秦池佑低笑:“将它脚上的铁环取下。” 孟月晚径直递了进去,逗弄了白白一会儿,才进去说事。 “你看看吧!”他眉间是化不去的忧虑。 她也跟着正了神色,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北六州大旱,饿殍遍野,已开始南下。这是驿站被截的真相,有人设法瞒着这个消息,不止三头河,其余官道驿站也有异样。” 孟月晚这才知道那心多出来的九宫格是个什么意思了,她误打误撞的,提前揭发了这事。 “兹事体大,背后必然有一个极大的利益团体,叫阿姊万万小心。” 秦池佑正是忧虑这一点:“阿姊已经连夜出发,事急从权,弃了官道,直上通州。” 孟月晚结合自己啃过的那些史书,历代赈济会发生的贪污之事,稍稍借鉴。 “姨母说,大徽应是赈济尚有余力的,去岁秋便没什么收成,有常平仓和减赋税的政策。而今不过三月底,就要南下……并不合常理……阿姊或可从大粮商的动向和赋税情况着手,避免打草惊蛇。” 秦池佑更加担忧:“晚晚之意,是官商勾结,蓄意囤粮。更甚者,赋税一事都有猫腻?百姓手中颗粒不存,才会早早南下逃难?” 都是经过十七年前旱情的那一波人,囤粮应该是骨子里的本能,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谁会背井离乡啊! 孟月晚叹息:“同样的苦难,于底层者是万丈深渊,于上层却是另一番泼天富贵。人性使然,也只是提供个思路,具体事宜,阿姊比我们更有成算。” 第80章 兴化县的沈家 大旱,多是数月不曾有雨,这一千多族人要逆向北上,几乎是不可能。 孟月晚心中也难免忧虑:“突然想到,我在上水村发现了这个。” 她将两块赤红色的石头拿出来,秦池佑一眼便断定这是赤铁石。 池佑苦笑:“你真是会给自己揽事。” 孟月晚不自在摸摸鼻头,就刚好碰上了,又将在村中见闻一一说来,秦池佑也不能决断,矿脉所布不是他能接触到的。 他也只能暂时给母亲去信,其余的事是半点插手不了。 两人说话靠的极近,声若蚊呐,事关重大,是半点不能叫人听去的。 外头已经开始在收拾整理,队伍马上要拔步,绿芙把篮子里的虎崽放在驾车的位置上,牵了骡子马匹套上。 “对了,大张头说今天傍晚就能去县里了,估计又是宿在城外。拘押在县衙,大张头行事不便,要逗留个两三日。可有什么要带的。” 秦池佑摇头:“我倒没什么缺的,等会儿问问宴之,看看他可有什么要带的。麻布或能多备一些,族人赤足前行者众数,让男子们自己做鞋。” 很多人穿的草鞋,在秦池佑看来全纳入赤足之列。 即使没有耐磨的千层布鞋,有双厚底布鞋,也可保全一双脚。 “任医手到了兴化就不一同前行了,我会多采购些常用药物,要任姨留几个常用方子,以备急用。” 这次应当不会再发生富阳之事了,小两口细细规划了紧要的,前路之难,在于水粮。 到了夜间,临入城时,还在细细叮嘱池佑注意安全,不止如此,和宴之说了又说,不能让池佑落单,方随大张几人入了城。 交了入城的银子,出示了路引,孟月晚见大张熟门熟路的样子,知道大张应当是来了多次,她打听这县衙大致的去处。 大城和小镇布局,如同家宅,讲究对称,富阳镇分东西南北方,兴化县则是东西南北区。 三天是不可能逛的完,若是衣食住行之类的,则要去南区。 大张等人今晚是有好去处的,她们还架着一骡车的货,也不知销往何处。 孟月晚在街道主路处,又和她们分道而行。 天色渐暗,先找个落脚的地儿再说其他,这条街的客栈是最多的,毕竟入城的主道。 没走两步,一个身着薄罗长袍,外套一件宝相短褂的女子,身后跟着两名仆役,三人径直向自己走来。 她们后头跟着一辆低调的马车。 那人微微弯腰行礼:“孟小姐,家主有请?” “敢问贵主是?” “主家姓沈,”那女子从袖袋里拿出一图,赫然是蟠龙令上的图案,给孟月晚看过之后继而又说,“家主已在此处等候贵客多时,小姐自可安心,请随老奴前往府邸歇息。” 孟月晚颔首,祖母提点过,兴化县的沈家,是她此次必要拜访的,没想到人主动寻来。 一人跪在地上充作马凳,也并非车上没有备着,无非是以此举表示尊重。 孟月晚没法踩着人身子上车,提一口气就跃了上去:“走吧。” 那老仆人随即驾车,马蹄嘚嘚嘚的声响,在热闹繁华的街道上并不惹人注意。 蓬莱客栈的二楼窗口,随着马车前行,关了窗子。 两人身型颀长,并肩而立,男子戴着半张银色面具,女子面容俊逸,着实是一对璧人。 两人回到位上,桌上佳肴已经冷了多时,还有一人自在饮酒吃菜,对外间之人毫不在意,颇有几分潇洒豪爽之气。 “我说沈大小姐,这人也接到了,看也看了,你就赶紧回府吧。等会儿母亲寻你不到,怠慢了贵客,有你受的。” 说话这人猛灌了一口酒,仿佛这两人妨碍了她饮酒似的。 沈家嫡长女沈长安只看着面具男子,眸中微光流转,挥手让正在吹拉弹唱的父子二人出去。 “唉唉唉,你把我的小桃儿催走做甚,要论事你回府啊。” 沈长安不理会这厮:“阿昱如何看,孟月晚此人,比前头来的那孟璟丽,阿昱更看好谁?” 这银色面具男子,名唤柳相昱。 他并未评头论足:“我暗门此次只为收回黑玉指环,孟家令主一事与我柳家没有干系。” 柳相昱言辞铿然有声,音质极为难得,宛若玉石之声,清冽空灵,朗润纯净。 听声识人,也不知这面具下是何等的绝世宝玉。 沈三饶有兴致,还想攀谈一二,让他多说两句,谁知沈长安立即起身:“回府,三妹随我一同。” 沈三撇撇嘴,嘀咕:“我都饱了,不耐烦那宴……” 看见长姐严厉的目光,她无奈闭嘴。 孟月晚一到府上,便被安置在一处院落,院子很大,仆人随侍者众。 客随主便,她没有异议,在婢女的“助力”下,洗浴过后,便被引着来了宴厅。 众人已经落座,见孟月晚进来,都起身,主位上一个中年女子更是快步迎上来。 她身着四喜如意云纹的金银挑丝锦缎,发带末端是两颗上好的圆润金珠,巨擘处的扳指也是一块没有一丝瑕疵的透亮绿翡。 这女子是现今沈家的主事人沈睦。 她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拉着她的手,好像失散多年的亲人:“贤侄女儿啊,可盼着你来了。正事往后再议,今儿个给你接风洗尘,快落座。” 孟月晚也回应:“多谢沈姨抬爱。” 客套过后,沈睦竟然也不松手,亲自引她落座,她将孟月晚的座位安置在自己的旁边。 这份体面,实在是出乎意料。 “开席开席,月晚定是饿了,就是一场家宴,没将军府那些规矩,吃饱喝足最紧要。”说完,她还亲自为孟月晚斟酒布菜。 孟月晚不卑不亢,拒了沈睦的手,取过玉壶给她倒酒。 她毕竟是一个长辈,再者沈睦这番抬举,孟月晚心里并没有多热乎。 “这杯敬沈姨盛情款待,月晚先干为敬。”滚刀子的酒一入喉,孟月晚险些吐出来,不动声色咽了下去。 她背脊挺直,身端行正,举手抬足间,颇有几分秦池佑的影子,染着几分矜贵的气息。 第81章 双生子 沈睦笑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开心,这席间有一人,同出一族,你一定认识。” 孟月晚向右下首看过去,首座的是一个青年女子,目光桀骜,笑意张扬。 再下首,是一个戴着面具喝酒的人,没什么心思打量了。 见孟月晚看过来,首座女子遥遥举杯:“在下孟璟丽。” 孟月晚点头致意。 虽然平时孟月晚可亲近人,逢人先有三分笑意,实际上她骨子里是极其凉薄之人。 现在,只需要将这性子露出两分,就足以凹出一个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人设来了。 内心一叹,这一顿饭,看来是吃不饱的了,回房了必定要多啃几个包子才好。 陪着用饭的,是沈睦的三个女儿,其中姗姗来迟连连告饶的是老二,沈幻裳。 席间你来我往,主宾间谈笑风生,歌舞助兴,也算相宜。 孟璟丽起身:“璟丽敬月晚一杯,这一路舟车劳顿,风餐露宿……” 还不待她说完,孟月晚低斥:“璟丽!” 这一声,叫众人莫名,毕竟孟璟丽虚岁二十有六,孟月晚虚岁十七,她比孟月晚要大上近一轮。 两人相竞的立场,在座的无人不知。 “孟氏族谱,‘丹蕴尚宁清,知芳允礼璟’,你是璟字辈,我处芳字辈,璟丽直唤太奶名讳,言行无状。今日在沈府,自家人虽不会耻笑你的不知礼数,但璟丽更要谨言慎行才是啊。” 孟璟丽眼里的桀骜有一瞬间的皲裂,众人皆以袖掩唇。 “太……太奶……” 孟月晚这才举杯:“好孩子,太奶不胜酒力,你干了,我随意。” 孟月晚全程肃容,一副少颜老成的老讲究模样。柳相昱目不斜视,此刻眸子里也带了三分笑意。 沈家那漫不经心的老二沈幻裳,此时看向孟月晚多了几分趣味。 孟月晚呢,兴致盎然的看着座下载歌载舞,几分钟便完成了痛斥纣王、理解纣王和渴望成为纣王的心路历程。 “都是府上养着的歌伎,若是喜欢,挑一挑,沈姨给你送回房里。” 孟月晚摇头:“多谢沈姨抬爱,如今月晚还是戴罪之身,可养不起这娇花一般的人儿。” 沈长安一笑:“早听得月晚妹妹宠夫之名,如今妹夫不在身侧,也不必惧夫如此。大女子在外,也要适时松快松快。” “咦?我与池佑刚成婚便流放了,长姐竟能听得我宠夫的名头,看来沈姨所言不虚,是真把我们当自己人!” 孟月晚这话一出,沈府几人面上都带了几分不自在。 孟氏遭难,除了孟月晚这带了bug的过得上好,孟家族里带了几个银子的也都花销得差不多了。 甚至带着大额度银票的,也被半强抢了去,沈府消息灵通,连孟月晚房中事都具知,可见一路过来沈家作壁上观。 虽说不帮是本分,帮人是情分,这沈家却必须得帮。 祖母说过,先祖孟常心随开国皇帝四处征战,后来成为开国功勋,就将这一脉分出去。 当时,孟常心可将府邸九成的财富都给了出去,就是为了孟家将来遭祸,沈家有力搭手。 莫要小看这九层,那时孟常心四处征战,所缴获财宝奇珍不可计数。就是大徽建立之后,开国皇帝的赏赐更是占了几个库房都堆不下。 恐怕没人能想到,孟氏一族会家底子薄。留下来的一些财产,武将也不会打理钱财,直到孟知义这一代剿匪,才有了两份家底。 这两百年来,沈、孟两家从无联系,今日沈睦的着意捧高,看似在情理之中,但中间夹着一个孟璟丽,这就有些微妙了。 这沈家……怕不能让祖母如愿了。 宴席临近尾声,沈睦又唤来一对双生子,生得眉清目秀,灵动娇软。 “这是沈姨的一双儿子,也是有福气的,过来见见晚姐姐。” 两人含羞带怯见了礼,孟月晚余光看向璟丽,果然见她神色铁青。 “沈姨的儿子果真出众,要是在朝都,月晚或可帮着留意良人。” 沈睦的玉箸一顿,这下是真不知孟月晚究竟是如何想的了。 此时孟氏急需要沈家的帮扶才是,北六州的事情沈家如何不知,要过六州上北疆,谈何容易。 沈家当然会帮,但也是为了沈家以后能更进一步,孟氏还有余力,翻身并不全无机会。 这些年沈家在海外经营,都是用命博来的几分家财。 如今想在大徽境内发展,这几年花出去打点的钱财不知凡几,那些芝麻大的官,胃口比饕餮还大,事一件不办,偏偏奈何不得。 祖训有言,若非孟家找上门,不可与孟家有半分联系。祖训不可违,如今孟家找上来,这是个绝好的契机。 可凡是有脑子的都知道,什么同一个祖宗同一个姓,都不如姻亲实在。大多数人便是母辈联着姻,也是会撮合着表兄妹亲上加亲的,双方关系才会更加稳固。 这孟月晚虽然是个黄毛丫头,却手持蟠龙令,极有可能成为日后孟家的令主。 如此生死存亡之际,能受一族之担的人,又岂能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孟璟丽都明白,前几日送给她的双生子,虽然是外头买来的义子,璟丽还不是打得火热,蜜里调油的。 那孟月晚,或许就是人前不便。 沈睦自己觉着想通了关窍,脸上重新堆了笑,心下感慨,这秦王府的公子也不好消受啊。 除了面具那人提前离席,其余人一直坐了将近一个时辰有余,年夜饭都没这么久的。 等孟月晚回到房间,复又见着那对双生子,扶额转身就要走,被一个抱住腰身,一个关了门。 孟月晚轻易就挣开了,走向衣橱拿了两件外衣,让两人先披着。 这两人穿着轻纱,跟没穿没什么两样,她很怀疑沈睦说他们是她儿子的真假性。他们这般作态,必定是府里得安排,毕竟男儿名节何其重要。 “把衣衫穿好,好好说话。” 两人泪眼汪汪对视一眼,披了衣服,孟月晚已经在坐着饮茶了,实在是酒辣嗓子眼。 第82章 暗门的玉环 他们重新跪到孟月晚的身前:“求姐姐收留我们,带我们去北疆,我们愿和姐姐去北疆。” 孟月晚神色玩味:“北疆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且不说山高水远九死一生,到了那里还有十年的开荒服役,你们当真愿意。” 两人连连点头,一丝犹豫都没有:“家中的适龄兄弟,都送了人,本来母亲留着我们兄弟二人,是打算给了县丞。那人比母亲年岁还大,房中小侍常被虐杀,人人皆知……姐姐若不要我们,我们是没有活路的……” 孟月晚听得眉头紧皱,这沈睦行事也实在过于功利……商人经商重利益无可厚非,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当作筹码,那此人行事风格,可能不是一路人。 “你们今夜睡这儿?”孟月晚指了指床榻。 跪着的人娇羞起来:“我们……我们二人……愿同……共同服侍姐姐……” 孟月晚放下茶杯:“那行,我再去寻间客房。” 兄弟二人还来不及阻拦,孟月晚已经开了门。 “姐姐留步,我们走……我们离开……” 这两人哭得凄凄惨惨,一步三回头,人一出门,她立马关了门,拉了门栓。 他二人在门外收了泪,紧紧裹了外衣,兄弟二人眼里的苦涩渐浓,却只能往母亲那里回话。 夜色朦胧,摇曳的疏影打在石子路间,有些诡异。 哥哥轻叹:“阿父说,嫁人端看最低处。这人宠爱正夫,尚是情分正浓,可瞧着,待我们都无半点轻蔑……” 弟弟再淌了泪:“是我们福分不够。” 他们所言,没有一个字是假的,现在被拒之门外,只怕只能被送去县丞后院了。 孟月晚扭了扭腰,捶了捶屁股,真是端着架子坐能把人废了。 四仰八叉的躺了一会儿,正准备起身啃几个包子,却见刚刚饮茶的椅子上坐了一人。 她立觉头皮一炸,看清楚是方才宴席上的面具人,心才落地,是人,不是鬼。 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来,她耳清目明也没有觉察一丝异样,孟月晚心口剧烈跳动,她绝对不是面具人的对手。 “孟小姐别慌,”那人轻笑一声,手间把玩着杯盏,“今夜某深夜前来,实在是已候多时。某名柳相昱,墨玉环是我柳家的东西,合该物归原主。” 孟月晚只道:“那东西不在我身上,待我出城……” “无妨,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儿。这玉环可换暗门三件事,还请令主明示,所求不损仁义,只关令主,暗门皆能应允。” 孟月晚点头:“保我孟氏一族安然北上,暗门能应允?” “不能,只关令主,其他人等暗门不护。哦,对了,前任令主已经用了一个条件,你只有两次机会!” “那行吧,我个人嘛,暂时也没什么要求的,有事再说。” 孟月晚眼神示意,明显是好走不送的意思。 柳相昱也不再多留:“我会护你北上,至于另两个要求,你可慢慢想。” 孟月晚忙点头,那人已经从窗子离开。 有门不走,非从窗子走,耍帅啊! 检查了门窗,又举着油灯四周探查,顶上檐柱子都不放过。 孟月晚这才大口啃着包子,真的好险,刚刚若是快上一丢丢,她就直接取了包子吃了,还不得被当作妖怪给杀了。 以后还得谨慎再谨慎。 柳相昱回房后也有些不解,父亲让他带着独门秘籍前来,分明是指示这也是令主所求之一。 如今孟月晚竟没提到这上头,若早知如此,他也不必做梁上君子暗中寻她了。 想到刚才那人掐腰扭臀,不禁觉得好笑。这人倒有些将军府的样子,为人算得上磊落,他瞧着,比孟璟丽正派许多。 沈睦确实是犯了难,这孟月晚是个什么意思她实在摸不清,或许根本就是个拎不清的。 两家若要联手…… 可她又拒了自家的儿子……她做事如此扭捏,半点女人的豪情壮志也没有,佳人堵在床榻还能拒了,实在是叫人气闷! 就算不喜我儿这般郎君,这当口也该做做样子啊,日后是喜是憎,又有什么打紧,两家明面上过得去就成了! 难道真叫长安说中了,整日里围着灶台奔波的女儿家,能有什么志向和气魄。 长安更加看好孟璟丽,两人结识已有月余。 沈睦不知道大将军为何会让这女娃娃做了令主,许是打定主意让令主不落旁支,一时之间她也有些摇摆不定起来。 孟月晚一连啃了六个包子,一壶茶也见了底,才上床拉了床帘,进了空间。 她换了自己的粗布衣衫,将成年母羊留了两头配种,其余的全杀了。 空间里按类来安置了。 一方专门用来养牲畜,成年的在这一晚都没了性命。 旁边一方用来种树,蚕宝宝快孵化了,桑树苗养了好些。 最后一方上头放杂物,下头还能种些低矮的粮食作物。 大的箱子和水缸都成了中间的隔断墙。 第二日一早,仆人已经送了朝食过来,八个碟子将这一方圆桌铺满了。 “红枣糯米糕,糖蒸酥酪,桂花鱼翅,燕窝鸭丝,百味韵羹,地三鲜,莲子百合汤。最后这碗是金汤干鲍小米粥,孟小姐慢用。” 这一桌甜的,本来就没什么胃口,身前还站着几个侍女,实在是吃不下。 吃了几口三鲜,喝了点粥,就道饱了。 “沈姨在何处,我今日有事需得出府一趟,与她告知一声。” “家主说孟小姐可当自己家处着,您进出不必打招呼,随意即可,车马都给您备着,门房吩咐一声就成。” 孟月晚出去后,几人望着这一桌子好东西面面相觑,这等食材,也只有家主日日可用,孟家小姐竟一口未动,平日里将军府是吃的什么啊! 就形成两个极端的误会。 书房里沈母也不可置信的问:“你是说她一口不吃,却在路边吃了碗馄饨?” 沈长安也是一脸嫌弃:“真是……吃不了细糠,璟丽所言非虚,将军府早就是个空壳子……” 沈睦叹一声:“不必事事来报,叫她知道了反而不美,车马由她用着,行些便利便罢!” 第83章 各人的选择 孟月晚只带了一个驾车的随从,路边看着什么买什么,直到回春堂,她才吩咐随从在外等候。 回春堂的医手是任兰的女儿,如今母女团聚,见孟月晚前来,立即迎了进后院。 闲话免叙,这次拿的药材,以苍术、生黄芪、霍香、佩兰为首……都是上好的防疫药草。 寻常的外伤、内伤、伤寒热症的方子,药包按量装好。 除此之外,新收的一些药草,未炮制的,也给她留着,这是她和任兰早说好的。 这些东西一箱一箱的送去了城外的马车里。 孟月晚得了几个防时役的新鲜草药,和一些药材种子,也是觉得收获颇丰了。 第二处,去了鱼龙混杂的南区,这里工匠多,贩卖之物多为刚需。 很多常有的菜种她早就有了,直奔木匠坊中定制了许多木头。 空间里的架子不甚牢固,专门定制了粗壮的,再自行组装,定了四组。 第四方才两个格子,但总会有圆满的一日。 孟月晚又买了个极大的深口提篮,逛了味道上头的牲畜那条街,收了不少幼崽。 小猪崽子一头一头的装,来来回回的逛,也是能买不少小家伙了。 直到空间一方挤的满满当当。 土壤撒了草籽,不出一日功夫就能长出来一大截,种树的这一方专门种草,以苜宿草和芒草为主,都是小家伙们爱吃的。 再只需要稍微稍微补充点别的吃食,它们就能长得很好。 飞禽好养活,它们也吃嫩草尖,最便宜的杂粮,能喂好一阵子。 最后她牵着一公一母两头小牛犊子,转来转去找不到隐蔽的地方收,直到中午饭时,人才渐渐少了,实在费了不少功夫。 随从看孟月晚在这街里头逛了一上午,出来就买了个大提篮,浑身带着异味,就觉得这人不正常。 孟月晚回沈家的路上,已经吃了的八分饱,随从更是眼里带了赤裸裸的鄙夷。 午食男女分席,她擦洗了把换了一身才过去,没想到面具人竟然是个男子,叫她倒是诧异了一瞬。 又是一桌子山珍海味,尤其海鲜甚多。 “贤侄女儿下午可有行程?” 孟月晚摇头:“但凭沈姨安排!” “那午间歇息过后,与璟丽一同看看我沈府的家藏吧!” 孟月晚自然应允。 沈家在兴化县的府邸已经有几代人了,库房重重把守,外头进去的大门就有三重,皆是又高又重的铁门。 一起进去的除了孟家两人,沈家母女,竟还有柳相昱。 这暗门和沈家……孟月晚对其中关系一知半解的,不好判断,可是她的心里对此是有些留意的。 内里的库房极大,入目之处全是珍宝,随意一件都是值钱的好物。 流光溢转的各类宝石尤其的多,几箱子象牙也很打眼……她两人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孟月晚现在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上心了,在现代什么稀奇的东西没见过,所以那些价值千金的琉璃盏之类的物件,她没多少新奇之感。 沈家母女对视一眼,意味不明。 “这些多是要在兴化出手之物,不少还未打磨。我们沈家这些年也着实不容易,船队千难万险的回来了,还得层层盘剥,一年也余不下什么钱财。” “此次主船队损失惨重,我们财物尽失,唉,不提也罢!” 孟月晚和孟璟丽都未开口。 “今天也不拐弯抹角的了,两位各求何物,看得上眼的尽管带走。能搭手的地方,沈家就是豁出全副身家,也必会助力。你们二人,莫要同我客气。” 孟璟丽抢先回答:“既然家主如此说,那我就直言了。令主一事,族中还最后决断,我这近一月上下奔走,也不是全无打算。” 她看了一眼柳相昱:“我这一脉,四百九十七人,全数随我北上。官府那边二皇女已经打点妥当。” “族老之意,我与月……我与太……太奶,以此作为试炼。北疆之行,另选一百族人随我,谁领的存活族人更多,谁来担任令主……” 孟月晚诧异之色难掩,祖母怎未同她说明此事:“族人性命,岂可儿戏,用来做试炼筹码,未免荒唐。且二皇女为何助你,孟氏一族正千钧一发的关头,万不可……” 沈睦心里已经偏向了孟璟丽这头,她一向反对孟清那墨守成规的一套,富贵本要险中求。 沈睦截断她的话:“我看璟丽说得不错,但凭你一人,也不能保全所有族人。鸡蛋不能放进一个篮子里,此举数得,又有二皇女从中打点……” 沈长安意味深长的一笑:“母亲忘了,月晚妹妹的夫婿是太女殿下的亲表弟,原是太女钟意之人……这……” 孟月晚瞧着这几人一唱一和,知道她们定然铁了心要上二皇女那头了。 心下微叹,这艘船本来就风雨飘摇里求存,如今再卷入三王之争,实在不智啊! 一个回合,那三人已经在选宝物,说是送给二皇女的谢礼。 孟月晚这头,沈睦是彻底弃了! 她热络的陪着孟璟丽选宝,孟月晚身旁只一个柳相昱作陪。 “暗门……与沈家……” 柳相昱淡淡回答:“姻亲……护你北上是前令主所求,毋用疑我暗门!” 孟月晚点头,她放心些许,也无法全然信任,后头且再观察。 她突然想到,秦池佑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族人姓名,一日一日替她顾全的族人性命……她不会让池佑失望! 无意看到墙角的一个樟木箱子,孟月晚快步走过去,翻了几下,眉头一跳! “沈姨,这包是何物?” “这是前不久所得,”沈睦淡淡瞥了一眼,“不过是些种子,今年的这些货物是先运回来的,主船队遇上了海寇,只得牙船逃出来些人。什么都没带,就带了这箱子出来,还说能控国运……实在晦气……” 沈长安补充:“晚妹别用手摸,那长了芽的有毒,为此我府上还没了个下人呢!其余的,也没人敢用了……一直扔在这……” 那三人讨论是送金玉宝石,还是另外购买名家墨宝。 第84章 意想不到的人 孟月晚蹲下拨了拨,这里头的是土豆和红薯,油纸包小心的打开。 一包是玉米粒,一包是辣椒仔,还有些油纸包里她也不认识是什么种子。 此次兴化县之行,值得,太值得! 孟月晚喜不自胜,实在是高兴得巴不得立马找个人分享。 沈睦见她对满屋子珍宝视而不见,抱着一堆没用的东西不放:“这些东西都要扔出去的,月晚喜欢就带走吧!这一匣子珠宝一同带着,送予你的夫郎把玩。” 那三人撇了孟月晚,议事去了。 孟月晚也迫不及待带着这些东西回房,例行检查房内每个角落,才闪进空间。 新增的这九宫格,有东西种了。 第二日,孟月晚已经认得沈府的路,她自己一个人出门办事。 买的全数是粮食,将空间塞得满满当当,包括种草的那几棵树上头部分,都组了木架子。 孟月晚正忙着,沈府来了几位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入夜时分,沈府的孟月晚突然被六皇子的人请走了,同行保护孟月晚的柳相昱,自然也同沈家辞别。 此事在沈府掀起滔天巨浪,沈睦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一时怪自己太草率,一时怪大女儿没有做好背调! 但她们已和孟璟丽绑在一起了,没有后悔药了。 前头一夜孟璟丽定了她一个儿子做平夫,婚书议定,北疆之行过后就成亲。 开弓没有回头箭! 倒是沈幻裳,对孟月晚有些感兴趣,她这些年不受宠,自己在外头闯了些家业回来,所以她正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和孟月晚私下接触接触。 孟月晚跟着六皇子身边的封女,一直到了这主街最大的酒楼。当她看到房内窗边,那个浅笑望着自己的人,身体比心更快一步,一跃上前。 毫无疑问,柳相昱是被封女拦在外面的,因为是她带来的,封女也将他安置妥善了。 “池佑,你怎么在这儿!” 她有很多事情想同他讲,也有许多小玩意儿想给他看看,尤其是兴化实在有不少好吃的零嘴。 秦池佑抽出手,无奈道:“还不拜见六皇子。” 孟月晚这才注意到旁侧的人。 他神色慵懒随意,背后是万家灯火,身边是浮动的细尘,带着浅浅的光。 六皇子眼里似乎并没有聚焦,看着孟月晚时,依旧歪着身子,靠着窗台。 玉冠束着一半的头发,两侧戴着白玉镶嵌红珊瑚的花穗步摇,耳珠上是与 之相配的同色耳坠。 孟月晚行礼:“六皇子万安!” 她立马又看向自家的池佑,耳珠上有小洞,但她从未见他戴过啊。 秦池佑见自家妻主又不知飘到何处:“咳咳,入座吧,等了许久,六皇子应当饿了。” 席间孟月晚吃的很欢快,秦池佑夹什么她吃什么,都是她爱吃的。也不是她不自己夹,主要是都轮不上她伸筷子。 秦池佑宠溺的眸子里,满满当当的愉悦,他喜欢投喂晚晚,吃到极合胃口的,她也会喂他尝尝…… 六皇子看着这两人共用一双筷子,简直刷新了他的眼界,突然就觉得很饱,锦帕一擦嘴角,扔在了桌上。 秦池佑看得好笑:“我也用完了,你的事便说吧,我二人想早些歇了。” 六皇子这才眼里带了几分兴味:“本宫助你夺令主之位,换你身侧一个平夫之位如何?” 孟月晚脑子一转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没落的孟家,是人人都想咬一口啊。 她头都没抬:“不怎么样,我家庙小。令主嘛,我有那本事自己就挣得来。没那本事,也是提线木偶,有甚意思?” 秦池佑悬着的心落地:“小六儿,皇子下嫁一个非玉女的流民,还有两个夫郎,皇家颜面何在?” 六皇子神色不明:“你看,人人都能看明白的事情,阿姐怎么会看不明白?如若不然,池佑哥哥教教我,阿姐让我来兴化县送你,还要一路陪你北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起身,似乎觉着气闷,复又开了窗,立在窗边方能让他心绪平稳些。 这边两人这是停下了长筷,秦池佑给她细细擦了嘴,又执起手擦拭。 秦池佑只清冷回应:“太女殿下的心思,我等怎敢妄自揣测,六皇子不必相送,有些话还是与你阿姐说明白更妥。也晚了,我们先回房了。” 六皇子的眼中灰暗,愣愣地看着秦池佑牵着人离开,这护食的模样,倒比平常多了几分人间烟火。 池佑哥哥护得厉害,好似一放手那人就会被自己叼走似的。 可他瞧着,孟月晚并不似赵珩口中那般,对自己情根深重,她眼神疏离,也不是刻意保持距离,就是……无视……一种全然不在意的漠然…… 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池佑竟然会有这一天,着实稀奇。 秦池佑两人泡着汤浴,孟月晚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沈府一行事无巨细,街道吃食好物,想到什么说什么。 一个说,一个听,隔着屏风。 直到水凉,二人才穿了衣物。 “还挺合身,这六皇子办事妥帖。” 秦池佑:“哪里需要他亲自去办,那些封女能外出伺候,眼力不是寻常人能比。” “我一直想问来着,”孟月晚牵着他坐下,用内力给他烘头发,“封女……是几个意思?” 秦池佑挑眉,似乎很好奇她怎么这个都不知道:“你那地界竟无封女?自幼采纳入宫,将……穴洞封住,日复一日……” 孟月晚骇然,这残忍程度,堪比太监。 过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会死人?” 秦池佑摇头:“封女受封而亡,倒是从未听闻。” 见孟月晚神色不对,他转了话头:“入夜进城时,族人五成各五百九十二人,押解衙役各半,此外兴化县另派一队人马,估摸着明日就会走。” “大张她们定的后日出发。” “是,应当是孟璟丽有意错开。今日小六儿说,二皇女父族一连多人擢升,如日中天。不然,太女也不会如此决断。” 孟月晚文科底子扎实,这题她还是会:“帝王权衡之术,以二皇子父族,制衡太女殿下外家,以防外戚干政。” 第85章 为他出头 秦池佑赞赏的目光不加掩饰:“七皇女自幼圣宠不衰,这三王之争,晚晚认为谁会有胜算?” 孟月晚严肃的看着他:“池佑,我认为不重要,你认为也不重要。” “这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事情,孟家的出路,我已经有大致的方向。不会叫你过太久这样的日子,日后也定能叫你风光回朝都,让那帮公子们洗洗眼睛。给我一些时间,别急好不好?” 秦池佑低低笑开:“你这避之不及的模样,叫我安心不少。我生怕你那海棠花一来,就失了分寸,要为佳人出头了。” 孟月晚给他将头发随意一挽,抱起他走向床榻:“我的佳人已在怀中。” 池佑揽着她的脖子,依偎在肩上:“太女做事定有后手,小六儿今日行事也耐人寻味! 你且等着,这事儿……” 话没说完,被孟月晚尽数封在唇舌之中,刚穿好的衣物,又一件一件褪去。 她含住耳珠,在他耳边低声问:“你怎么不戴耳坠?” 他这般郎君,戴着坠子肯定好看极了。 秦池佑情动十分,眼神水润,有些委屈:“我以为晚晚不喜欢。” 孟月晚轻轻拂开他脸颊的发丝:“初来时有些不习惯,现在瞧多了,觉得装扮过的公子,也很美。” 秦池佑并未回她,流放路上还是不要露财,越简单越安全。 见她停下动作,只捧了她的脸,轻喃:“吻我!” 孟月晚哪里会拒绝这样的要求,不满足她的浅尝辄止,他翻身十指相扣…… 秦池佑极爱那种,将对方极致占有的深吻,这与他平日里清冷的性子,截然不同。就像那一手狷狂的字,月晚觉着,这才是真正的他…… 白嫩如脂,润滑如玉,肌肤细细密密的吮咬。 两人久不曾亲热,自崖底回来后孟月晚怜惜他的身子,拒了他的求欢。 如今小别胜新婚,加之失而复得的情绪外露,秦池佑的狂野更甚从前! “晚晚的欢愉……可是装给我看的?” 秦池佑的眼微微眯着,眼尾的红上扬,平添几分邪气,声音低沉……不可能就此退出来…… 孟月晚正上头,脖颈处传来阵阵战栗,她耳后那处长颈格外敏感,偏偏他爱吊着…… 她的指尖游移,十指早不复初时细嫩,粗粝的触感,酥酥麻麻,让秦池佑呼吸不稳…… “回答我……晚晚的欢愉……每每可是装出来的?” “这哪里装得来?我只有过你一人,也不曾见过别人如何行事,怎么装?” 体内又在苏醒…… 秦池佑不管不顾的闹到深夜,孟月晚将整个任脉都给他疏通了一番……可知这两人是胡闹了多久! 他半昏半睡了过去,孟月晚又给他暖了肚子,这几日按理说,应该要来月事才对,也不知是不是路途劳累,影响了内分泌。 第二日孟月晚和秦池佑身后跟了个电灯泡,偏偏赶不得骂不得。 不止如此,还有个抱剑的面具人。 两人心情都不怎么美就是了。 秦池佑也累得很,她没带他瞎逛,径直去了回春堂。 “少君……这是有孕了,还不足一月,要多补补身子……” 两人都呆住了,任兰后头说的什么,孟月晚完全听不进去,耳边嗡鸣,只觉得头晕目眩…… 秦池佑指尖狠狠掐着手心:“你……你不开心么?” 孟月晚眼圈都湿了,咧着嘴哽咽道:“我开心,阿佑!我有了你,有了家……如今……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何其有幸……” 这是她从前……从来不敢想的…… 秦池佑抹了她眼角的泪:“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回头告诉宴之这个好消息。” 他有了嫡子女,宴之或可早日承宠! 孟月晚突然拽了任兰入内间,吞吞吐吐的说:“昨晚……昨晚……我不知节制……会不会伤及胎儿?日后我定当克制自己,绝不碰他,还有什么其他注意的……你一并与我说了,我记下来。” 她取了开方子的笔墨,严阵以待,像听课做笔记的乖学生。 任兰诧异:“绝不碰他?这可不成。令主似觉着男子孕期不能同房,我行医多年倒头一回听说。” “啊……不……不是这样?” “自然不是。谁家主君有孕在身,妻主在孕期冷落了夫君,主君家里头得打上门去的。令主,男子一旦有孕,情欲比寻常时候更旺盛些,必要得到及时疏解,长期隐忍才与子嗣有碍啊!” 孟月晚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我……我知道了……” “还有,这体位上,虽说不能叫男子在上行房,但行房时,女子要避免压着胎儿,多注意些。咳咳…………要顾着男子精力……不可只知自己餍足……必然常常会不上不下的,那时少主才要克制忍耐。” “为何不能让男子在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反正我未听得谁家男子在上,这要是别人知道了,这女子只怕要名震大徽……如此鼠辈……欢宜之事怎可让柔弱男子来出力……” 孟月晚就真是不想说话了,她就是那鼠辈……她家池佑非凡…… “别的别的……其他的注意什么……我且记一记,你说得仔细些……” 密密麻麻记了一大页,吃什么温补,什么不能吃,会怕热还是怕冷,孕吐怎么办,风寒热症怎么处理,能不能运动,一日散步多久合适…… 到最后房事一日来几次,多久来一次,一次时长多久合适…… 回春堂第一次抄起扫帚赶自家令主! 任兰的女儿早把安胎的方子和几副中药包好,好笑的说:“六皇子不耐等你,他们先回客栈了。” 孟月晚有些狼狈的被赶出来……有些墨点溅在身上……手里还抓着那张纸…… “自己回就自己回,带着我家池佑做什么?” 孟月晚想着他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还算可信。 便先去捏泥娃娃那处,加了一双小孩的泥塑。一男一女,憨态可掬,上了颜色更加可爱生动起来! 五个泥塑娃娃,全家福齐全了!看着它们,孟月晚突然就湿润了眼眶…… 第86章 瞒天过海 “六皇子万安,池佑呢?” 孟月晚大包小包的回来,只见六皇子秦翊一人,心里不安。 “他在房间歇着,本宫还能把人吃了不成?” 秦翊薄唇微抿,神色很是不悦,这人明明心悦自己多年,朝都往事稍加探听,便知道她的确情根深种。 初见她时满心厌恶,后来那一张张暗访来的讯息,叫他多少有几分感动。 如今此人眼中全只有秦池佑一人,他无端涌上几分不甘和愤然。 女子善变。 池佑哥哥真是……叫男子意难平啊。 难怪赵珩记恨他至此,非要致人于死地方可罢休。 “那可说不准!”孟月晚心里嘀咕,回房果然看见秦池佑双手护着小腹,睡得恬然。 只是那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只余指尖处在外头,她脸色一变。 “池佑的手怎么受伤了?” 封女回答:“少君要给你做什么肉糜羹,热油泼了些上头,已经处理过了。” 孟月晚后悔没有早早回来:“伤的严不严重?喊疼了没有?” “少君不曾喊疼,瞧着挺严重,处理及时应当不会留疤。” 孟月晚心里难受,池佑该有多疼,这人惯要强,从来不动声色。 她们中饭都没吃,几乎承包了几家熟食的店铺,去城门外同族人一起用饭。 快走快走,同六皇子待在一处实在不得劲,心里发毛。那些关于秦翊的记忆,总不受控制的浮现重温,就挺奇怪的。 直至车驾看不见踪影,立在窗旁的秦翊才出声:“你说她什么时候会发现?哦,瞧我,解开阿佑的布帛。” 软榻上,被封住嘴,捆住手脚之人的,正是秦池佑。 秦池佑转了手腕,眸中全是不耐和厌烦:“表姐这步棋着实不堪。” 秦翊轻笑:“如今局势,堪不堪也不甚重要,有用就是好招。” 秦池佑走到餐桌旁,挑着自己喜欢的吃了几口,实在没什么胃口,为这肚子里的宝贝疙瘩,他又喝了一盅莲子羹,才放下碗筷。 “殿下此举,只会弄巧成拙。” “哦?愿闻其详。” “晚晚不日便会发现,你们的又该如何落子。” “池佑哥哥,你可知扮做你的是何人?说来也是你的老相识了。 秦池佑恍然:“是容苏?” “非也非也,容苏也是他扮的。此人颇有些奇技,名唤宋无涯,江湖中人叫他‘千面狸君’。” “本来是赵珩寻了来,他那人啊,目光短浅,眼里只有自己一亩三分地。他助阿姐是假,毒杀你是真。姐姐知道了,让他禁足三月,那时便布下今日之局。” 秦池佑暗自叹息,这令主一事,的确是带来太多麻烦。 秦翊少见池佑困惑神色,往日都是万事胸有成竹的模样。 此时他也耐性多说两句:“容苏本来是确认令牌,重要的任务是俘获孟月晚的心,阿姐才好掌控局面。谁知他无用,只能启动第二步计划,日日观察你们二人一举一动,所以他如今是‘秦池佑’。” “这并不长久,晚晚迟早会发觉,时间早晚而已。” 秦翊叹一声:“只怕不容易发觉,像我们这些世家公子,都是掌事自小教养,一个模子刻出来般,言行举止,皆无二般。宋无涯仅用了三日,就毫无破绽。他知晚晚极爱你的双手,也是个能成事的,滚烫的热油,他自个儿淋在手上……” “况且我来了。宋无涯仅有的条件是,真正得到她,之后‘秦池佑’会以情伤她。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不如就‘池佑不愿诞下她的孩子’为引子,瞧她今日在乎的模样,定会伤心至极。” 他取出一叠纸:“瞧瞧她这些年默默做下了多少事儿,我心就是块顽石,也有几分动容。” 秦池佑并没有看,他早就知道了,明明晚晚不是心悦秦翊之人,但晚晚有那人的记忆,所以他一直都很在意。 “在她悲痛极致之时,我能唤起她往日里三分情义,‘秦池佑’便可病逝。待到北疆,我便嫁给她做继室。” “母皇皇儿几十人,我向来不得她喜欢,嫁给谁她都不在意的。如此,军中旧部,阿姐尽可接手,再无一人能动摇阿姐的太女之位,便可高枕无忧了。” 说到这里,秦翊眼中闪动着雀跃的光:“池佑哥哥,这计策是我献给阿姐的,你看如何?” 他渴望得到认可,定下此策之后,他兴奋又有几分自得。就像一个好不容易考了高分,非要父母肯定奖励不可的孩童。 孟月晚或许不是他期待的妻主模样,但她是秦池佑手里的珍宝,定然很好。 此时看着秦池佑欲言又止,他眼睛弯弯,嘴角上扬,很是开心。 “你可知,今日你是没有活路的。” 秦翊想从他眼里看到惊惶,但没有,一点痕迹也没有,就觉得无聊! 秦池佑手抚着小腹,心中的确没有多少波动。 晚晚她说过,好的爱,是能叫人有活下去的勇气的。就算他出了什么事,晚晚也能带着他那一份,活得恣意,如此便好! 说太久的话,秦翊喝了口茶:“阿姐叫我将你圈禁在兴化即可。但赵珩可不会放过你,不仅安排了外头的封女毁了你的脸,还让她们雇人玩弄你再杀。” 说到这里,秦翊也被赵珩的阴毒恶心坏了。 “池佑哥哥,赵珩此人真是有几分收买人心的本事,外头那封女跟着我已经近十年,他竟也有本事叫人替他办事。” “小六儿,你耽误良时耗在此处,直说吧。” 秦翊笑个不停:“我要你回朝都,除了赵珩, 重新让阿姐心系于你,助她打理后院。” 秦池佑实在不知道六皇子在想什么:“朝都想入东宫的世家公子,才貌双全的实在多,如何要我……” “但朝都第一公子只有你,姐姐五年不娶,待君长成之人是你。最重要的‘善水居士’是你。天下文人极力追捧之人,得‘善水居士’,文士拥捧者何愁?” 秦池佑看着短短一月不见的小六儿,变得他几乎找不到往日的影子。 第87章 太女式微 秦翊自然知道他眼里的叹惋,不由得嗤笑一声:“幼时,我父君央着母皇,几次落了脸面,也要恩典,指你做我的伴读。哪知你一句不愿,就轻飘飘的将我们父子打发了。” “此后,我巴着你,成了你的小跟班。你是人人赞不绝口的‘第一公子’,我只是公子身边的那位皇子。” “呵,现在你脸上一副受伤的情态,叫我心里多了几丝快慰。不去朝都,你便无用处,赵珩说得对,无用的人何必给阿姐留下把柄。” 秦池佑垂下眸子:“这几日身子不大好,给我三五日安胎。” 秦翊同意:“这孩子,虽然能叫赵珩放松一些,也活不长久,还是尽快处理了,免得你日后有了感情,下不了手。” 池佑眸中划过暗色:“日后再说,我要回春堂的安胎药,份量和配方我都看过的,你莫要动手脚。” 秦翊下颌一抬:“我还不屑于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出手,你莫伤怀,你以后会有高贵的血脉,我也会给孟……给晚晚生很多孩子。她今日那样在乎孩子,日后定会对孩子们极好。” 成功的看到秦池佑极力压制的痛色,秦翊笑得更加甜美。 “对了,你们上路不多久,赵珩就暗中安排了人,有一味药性极烈的逍遥散,让他送出了朝都。你那回……总之,回朝都之后莫要心软坏事。” “你为何如此容不下他?” “赵珩此人,阴毒至极。阿姐二十才娶正君,却不得她喜欢,还不知何时才有子嗣。” “自他入门,凡承宠的侍君,皆莫名其妙的亡故了。有些侍君,可不是一句亡故能将其父族打发的,阿姐为此忙得不可开交。” 说起赵珩,六皇子秦翊像倒豆子一般:“赵珩屡屡与外家走动,一个外嫁子插手赵丞相的房中事,打杀了他母亲的宠侍,叫阿姐被弹劾。” “不仅如此,他还叫他的妹妹娶小姑母家的嫡子。母皇平衡局势,二皇女父族得了势,现在正筹谋北疆的封地。赵珩实在是又蠢又毒。” 问题是赵珩只顾着做自己的颜面,在朝都成了笑话而不自知,天天洋洋自得。 说起赵珩,秦翊实在恨得牙痒痒,他和阿姐步步为营,费心经营的局面,短短一个月就叫他毁得七七八八。 如今三王鼎立,太女势微,情况的确很不妙。 秦翊说完冷哼一声:“莫忍着,想笑就笑。” 秦池佑踌躇片刻:“可惜赵家嫡子就一个阿珩,不若给其余二王,一人送一个,太女殿下也不必费心了。” 话落,秦翊也捧腹哈哈大笑出声,两人目光一接触,又发现现在好像彼此不对付,皆敛去笑意。 秦池佑叹气:“总之,多谢你费心留我一命。” 秦翊手指紧紧握成一团:“我才不是救你,我现在是去抢你的妻主,宋无涯正在夺你的爱人……莫要胡言乱语……” 秦翊气冲冲的走了,眼里闪着泪意:池佑哥哥,对不住,你定有法子保全自己,待到阿姐接手孟家旧部,我定将你的晚晚还给你…… 看着秦翊匆匆而去的背影,秦池佑护着小腹躺下:也不知晚晚能不能认出来,有六皇子从旁掩护,又是他们精心布局,要认出来应该很不容易,可如今我也只能拖上三五日…… 或许今日一别,再见不知是何光景。 她的身旁,有了记忆里的海棠花,有了嬉闹撒娇的孩儿。 即使再见面,也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只一想,他的泪便止不住,没入双鬓…… 他以为,只要守住自己的心,这一世同谁过,在哪里过,都是能过好的,所以秦池佑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自从与晚晚相知,便只愿与她一生相守,只想要最平淡的持手洗作羹而已,为何这样难? 外间不多时,传来封女的声音:“请公子移步!” 秦池佑敛了神伤之色,又是外人常见的冰霜寒月,高贵不可侵犯。 落脚的位置很小,又很偏僻,秦池佑随遇而安的睡了,昨夜半夜才睡,今早又起的早,他必须先顾好身子。 孟月晚这边,车驾将两人和一应吃食用物,送到了城外,见秦池佑依旧精神不济,让他好好睡一觉。 “我想吃果子茶!” “好,我给你做,你先睡会儿,做好了我叫你。”孟月晚扶着他上了马车。 孟月晚着实还有不少东西收拾,那些买来的吃食,都叫绿芙发了下去。 车里有好几箱子药材,一一把里头的东西收进空间里,填上买的粮食。 满满当当的两马车,族人姓名的手记一一对名单,余下来的五百九十二人,多数都是男子。 夫侍少的青壮年女子,一家一家的都随了孟璟丽,大家争先恐后,毕竟那边可带着一个车队的粮食。 她言语之间,皆是庇护族人一类,也暗示后路会有补给。没被她选上的,个个垂头丧气。 孟月晚看着这情况也没有多伤心,人本来就是这样,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细细算来,她算做的很好,以她一人之力。虽然族人们常以野菜裹腹,但孟月晚也是数着日子给补充些营养。 死去的几人,都是高龄老者,还有被谋杀的几个婴儿。其余的族人吃了不少苦头,但也没有饿死的。 秦池佑有孕的事情也没有闹得人尽皆知,毕竟月份尚小,免得冲撞。 “宴之,往后只怕要多辛苦操劳些,池佑身子不大好,如今怀孕又甚是辛苦……” “我会,少君对我有恩,我会好好尽心照顾他。” “宴之,多谢你体谅……” “孟孟,我们,一家人,你说的。” 孟月晚一笑,拿出一支飞鸟比翼的木簪:“给你带的小礼物,看看喜不喜欢。是木制的,到了北疆再给你补好的。” 宴之将手细细擦了,想了想还是没接过木簪:“我很喜欢,这个……就是最好的……戴……” 孟月晚在他跟前,矮了一个头,宴之低头,让她给自己戴上。两人之间的氛围很是温情。 第88章 极致温柔的吻 当孟月晚进城第一日就买了麻布送了出来,临之负责这个事情,现在不少族人都已经着手缝制第二双鞋子了。 值得一提的是,孟宴之那一大家子选择跟了孟璟丽那边队伍,兄弟俩都没什么意外就是了。 孩子们聚在一起,分着点心吃,欢声笑语的,有被孟月晚照顾着的,还有族中她们新交的朋友。 “大白小白以后跟着我吧,免得扰了少君。” 孟月晚点头:“又给你添了一桩事。” 宴之大着胆子握着她的手:“别同我太生分,我一直都在你左右,你要做什么,我能帮你!” 孟月晚反握住他:“好!” “那面具男子是你……” 孟月晚眉头一跳:“那不是,是客人。” 宴之点头。 两人远远的看见城门口的车驾,比之她们的马车,有两个那么大,双马并驰! 孟月晚咬牙,还真是阴魂不散! “六皇子这是何意?”孟清招来孟月晚低声问。 “我也烦着呢,也不知什么毛病,非要同池佑一起去北疆!” 孟清很快想明白秦翊的打算:“皇子外出,不是儿戏,恐怕他是微服外行。” “祖母放心,只要稳住心态,不被画的大饼圈住,独善其身目前还不算难。我……此次没有同沈家打好关系,祖母可怪我办事不力?” “你是我们一支认定的令主,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是支持的。沈家……若已经失了初心,此时相助,也容易反受掣肘。你做的很好。” 孟月晚松了一口气。 “华家……现在也许不显,但华家祖上是大徽有名的儒商。有一事现在可同你说了。当初你父亲和你姑母出游朝都,本是想在朝都寻些门路。” “当初华家有一至宝,极品夜明珠。夜明珠一出手,引来觊觎,她们买下的院子一夜被屠戮了个干净。也是命不该绝,碰上我回朝,顺手救了她二人。那阵子正好带着你母亲在身边教养,一来二去,你阿父同你母亲两人……如果有需要,华家可靠!” 孟月晚点头,她目前并不愁钱财,以后也不愁发展的路子,暂时难一些罢了。 没有皇女敢明着同孟氏一族翻脸,二皇女那边下手,也只会杀她孟月晚一人,不会累及族人。 孟清也不再多言,毕竟现在孟月晚才是主事之人,除非问到这边来,不然她不会对孟月晚指手画脚。 果子茶做起来挺费功夫,主要是加燕窝炖煮时长久一点点,给宴之几人和孩子们留了一锅,端着加了燕窝的那一份给秦池佑送去。 “池佑,别空腹睡觉,起来喝了果子茶,吃点东西再睡?” 孟月晚生怕碰着他的手。 “不打紧,你别如此紧张!” “声儿怎了?有些哑了,手还疼不疼?”孟月晚摸他的额头,怕烫伤面积过大引起发烧。 “咳咳……许是睡久了,有些哑,说了两句就好些了。手不疼的,别忧心!” 孟月晚吹了吹果子茶,一调羹一调羹喂他。没一会儿,一碗果子茶,见了底:“多用些,你瘦得厉害,得把身子养好。” 菌菇鸡丝面放了一会儿,现下吃不烫嘴,温言软语哄着他吃了几口。 他实在没胃口吃了,孟月晚把剩下的面吃了,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耳根子却红透了。 “我们先洁牙净面,再睡会儿好不好?” 秦池佑实在少见的乖巧,躺着时,依旧是那样,双手平放腹部,一板一眼的睡姿。 他唇色极淡,孟月晚看着碍眼,凑上去轻啄吮吸,直到它如往常般绯红,才罢休。 本以为要被斥上两句,谁知他缠了上来,两人吻作一处,就情动起来。 孟月晚算是克制的了,这里女子身体十分不同,格外容易被撩拨,又是心爱之人在怀,热情似火,她也实在有些意动。 将人抱进怀里坐着,生怕碰到他受伤的手,本想就此打住,反叫他得了机会含住耳珠。 今日的他许是手伤了不便,格外笨拙。 “很想要,嗯?”孟月晚感受到了衣衫下的勃勃生机…… “嗯,给……给我……” 孟月晚第一次在白日里见到这样的秦池佑,往常从没有过,除了两人闹矛盾的树下那一次热吻动情……就是那时,他也没有继续下去,反而克制忍耐。 中了情毒那次除外,那会儿他根本没办法控制了。 今日这样还是正午,看来怀孕的影响甚大,还真要好好给他补补,不然怎么吃得消。 被他缠得紧,这处又没有人,大中午的人都在墙角下避阴,两人都越发沉浸。 “今日怎这样乖,都不斥我‘慎行’,也没弹我额角,更是缠绵温柔至极……池佑……真不像你……” 怀里的人眼眸一抹暗色划过,胡乱的吻着她的颈窝,只喃喃:“我要你……晚晚……” 孟月晚轻轻一叹,颈窝处的他浑身一颤,眼眸睁大,满是无措和茫然,整个身子都紧绷着。 “乖,昨天闹久了,太频繁了你身体受不住。” 孟月晚先烧的火,得灭了,青天白日的真胡闹起来,事后池佑还不知如何懊恼。 如何能维护他平时守着的男德条例。 俩人侧倒,他的手臂依旧紧紧揽着她的脖子,孟月晚差点溺死在这温柔到极致的吻。 这难道是有了孩子变了风格? 往往哪次不是极尽掠夺,稍有分心唇上就得被咬一口,今天实在稀奇。 他闷哼一声,眼里水汪汪的,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 孟月晚的声音裹了蜜:“池佑,我的宝贝……好池佑……” 那种陌生汹涌的情潮几乎让他失了理智,可是,这一声一声甜蜜的呼唤,将他的心砸得七零八落,好疼。 手疼,心也疼。 本来已经做好千种万种心理建设,可他真的好委屈,他不要自己的朱砂痣,这样委屈的情境里出现。 “不要……我……不要了……” 他后悔了! 从初接手“容苏”那一次,就后悔了! 不该冲着那巨大的数额铤而走险,不该搅和进朝廷中来,更不该对这人起了心思…… 第89章 人财两失 孟月晚看着身下的人儿,眼里含了泪,那万分委屈的眸子,满是控诉,不由停了动作。 爱怜的吻去他的泪花:“不是故意白天闹你,怪我把持不住,都怪我。” 哄了好半天,又是讲笑话又是唱曲儿的,终于哄得人有了好脸色。 软被上的人看似昏昏欲睡,声音微弱:“别闹我,我且再睡会儿!” 孟月晚怎舍得闹他,再啄一口,迅速端着碗碟溜了。 外头孟月晚再度忙活起来,她总没有一刻闲着的,这次备了不少粮食,但过了品州,到达巴州情况不定。 一个是要准备足够的干粮和鞋子,再一个,她想要族人制作足够的背囊,不需要多大,可背在身上即可。 听着她正招呼大家用她新定制的神器,刨木薯丝,软被上的人睁了眼睛。 这人眼里哪里还有一丝睡意,心跳如鼓,手不自觉捂着唇发愣。 一声苦笑,自作孽不可活,可当初接这个单子的时候,哪里算得到这后边的事儿。 他从来只接受扮作女人的活儿,女人行事更加方便,男人总有很多不得不妥协的局面。 这张脸皮制作极为艰难,从定策开始,到现在只有两张。 而一张只有五日便要浸润在秘药中。 他的时间不多,这次拒绝了十万两,只换一个可能…… 她那人,极在意家人,若我有了她的孩子……纵使事发……她也不会真的弃我而去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思,手上是火辣辣的疼,他又怎么睡得着。 没多时,外头传来六皇子封女的声音,他才心中稍定。 孟月晚练了一下午的招式,动作慢慢熟练起来,无限重复的一劈一斩。 别人看着都无聊至极,但孟月晚每一招都练得格外认真,丝毫不曾懈怠。 “池佑还在六皇子那里?”孟月晚帮着做了晚上的吃食,看着那边的车驾。 “少君还没回呢,可要去唤一声?”寒衣正哄着孩子。 正说着,封女将秦池佑送了过来。 扶着他小心上了马车,孟月晚实在担心池佑的身子,本就瘦了很多,如今还怀着孩子,如何吃得消。 “他叫你做甚?就没什么法子推了?你往后还得应付他,身子吃不消的!你要多歇息。” 秦池佑无奈:“六皇子召见,又怎推得过去?看来不达到目的不会罢休的了!” “不想去就不去,他也不能怎么着。等后头境况艰难,他会知难而退的。”“有侍卫队护在身侧,有备而来定带了不少钱财,境况如何会艰难?” 孟月晚心中有些不解,北六州大旱的消息还未在朝都传开,但秦王府的世女早就将六州近况告知二人。 一旦踏入六州,不是有钱就能解决问题的,要么根本没有粮食卖,买了粮食也难保住。 朝不保夕,食不果腹,难民遍野,境况如何轻松得到哪里去。 为何池佑会这样说? 孟月晚心中一时不解池佑是何意,转了话头:“今晚吃些老鸭滋补汤,肉都是软烂的,宴之小火煨了一下午。后头接连几天赶路,一日只怕要走六十里,舟车劳顿,饮食上肯定也顾不得那么多……” 她一边喂池佑用饭,一边像往常一样自顾自的念叨。 在吃得差不多了,孟月晚才又说道:“池佑,六皇子那里,能不去就不去,或者让人陪你去,我心里悬着。” 六皇子目标不能达成,那秦池佑就是他的阻碍,他们的交情可比得过夺位之争? 孟家此时举足轻重,再缓上两年,孟家就没什么重要的了。 旧部也不可能是一辈子的旧部,曲终人散,不在那个位置上了,影响力是会慢慢削弱的。 “你别忧心,秦王府的暗卫必会护我周全。”他见孟月晚实在担心至极,开口宽慰。 孟月晚被这句话砸得头晕眼花,心中滔天骇浪翻滚,随即一股巨大的害怕和绝望席卷而来……秦王府……绝不会有暗卫随护! 那都是皇上手里的底牌,被派出都代表秦王府的动向…… 池佑从来都知道,也从来爱惜王府的羽毛……方便镇住宵小之辈,她二人只对孟清说过。 这人不是池佑…… 从何时开始…… 那温柔的吻便不是他,或者同她从客栈出来就不是她的池佑…… 她的池佑…… 她的池佑在何处…… 是不是……还活着…… 孟月晚的力气本就大,平日里都时时控制着,如今失态之下,茶盏尽碎,碎片插入掌心。 他低呼一声,抬眼看见她眼里的泪…… “晚……晚晚?” 孟月晚顾不上手上的血迹,猛地上前,掐住眼前满眼惊惶的人。 “池佑在哪?” 眼里的爱意被冷漠替代。 “晚晚在说什么胡话,我不是……” “闭嘴,你不说?那行,我去找六皇子,总归是他在背后运作。” 对着这张脸,孟月晚知道自己是下不去狠手的。 他迅速拦腰抱住:“别去,六皇子身边的大内高手,你不是对手。” 孟月晚推开他,他背撞到车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宋无涯没有从她眼里看到半丝心疼。 宋无涯也破罐子破摔,卸了那口气,像没有骨头一样靠着:“你别去,我说给你听,再做打算如何?” 宋无涯低声说明前因后果,他本人的声线是醇厚的,他拆了手上的布条,手背上一个极大的褐黑色水泡,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已经破水,另一只手同样如此。 孟月晚只觉得浑身寒凉,毛骨悚然,竟然那么早就布下一步一步暗棋,一环连着一环。 宋无涯见布条没了用处,没管自己的伤口,从暗格取了干净的纱布和药,将孟月晚的手包扎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我只是她们花钱雇来的一个工具,你不会怪我吧。如今我背叛雇主,还不知道什么样的惩罚等着我呢,不过为着小晚儿,刀山火海也是去得的。” 这话半真半假,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江湖和朝廷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当初,他也是看中了这一大笔赎身的钱财,才搅和进来。 如今,人财两失! 第90章 意料之外 孟月晚没有心思关注别的:“池佑……可还活着?” 问出这话,她已经面如雨下,没有哽咽,没有痛苦,没有咆哮,只有平静的声音和满面的泪。 宋无涯撕了手上的皮,露出鲜红的血肉,看她这副模样,也不知是手疼,还是心更疼些。 “若……秦池佑已经死了呢?” 孟月晚垂眸,那一个都别想脱身,她必然同秦凤泠和秦翊姐弟不死不休,将赵珩千刀万剐,从眼前之人开刀。 若依旧难解心头之恨,二王七王都别想好过。 孟月晚的奔腾杀意,宋无涯自小在江湖行走如何感知不到,苦笑一声,现在他也盼着那人无事,不然,此生他将再难如愿。 她夺过宋无涯几次都绑不上的布带,绑好,又给另一只手处理好。 “晚晚心里是关心我的,是不是?” 她心里知道这宋无涯必然也是个狠角色,金创药粉直接倒在森森血肉之上,竟还有心思问她这种问题。 “带我去见六皇子,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大内高手再如何厉害,你一定死在我前头。” 宋无涯重新坐直,又成了“秦池佑”。她算是见识到了此人的厉害,同一张脸,真就是完完全全两个不同的人。 “就是我死了,也不会叫人伤晚晚分毫,我已经是你的人,你想做的,我会全力帮你。” 见孟月晚无动于衷,宋无涯叹气,这年头,怎么从没有真话的人,难得说两句真心话却没人听了。 “六皇子殿下,秦公子求见。” 秦翊正在解一残局,被打扰顿时不耐,和了棋子:“让他进来。” 看着他身后的孟月晚,秦翊有些意外,复又带着独特的天真烂漫:“晚姐姐,可是来看我的?” 孟月晚已经飘至他身后,这辆房车就是三个人站着也没有多拥挤。 她手中一柄小刀抵着秦翊的大动脉,宋无涯心头一紧,他带人来是想着先探探口风,再徐徐图之,这人就一刻都等不得啊…… 秦翊眼神示意怎么回事,宋无涯一摊手:“我本事不到家。” 秦翊有些怀疑的看着他:“怎么可能,我阿姐与赵珩,二人同池佑一同长大,相处一月都未曾发觉端倪,方走这步……” “六皇子,现在可不是你们叙旧的时候,池佑……现在在哪……” 秦翊气鼓鼓,两颊鼓着像河豚的肚子:“你敢杀我不成?” “这有何不敢,这处是人体大动脉,只要轻轻一划,定然血溅三尺,大罗神仙也救你不得,不费什么功夫……” 感受到冰冷的铁器,贴在肌肤上,森森寒意让他有些害怕,从小不得皇帝宠爱,但太女疼他,他没受过什么委屈。 现在也不知道是被孟月晚极其认真的声音吓到了,还是往日对自己深情的人,如今竟然舍得为了旁人真的伤他,反正他就是不痛快极了。 “池佑哥哥已经同意配合我们,现在只怕已经被送去朝都了,他往后会同我阿姐琴瑟和鸣,你根本配不上他。” 听到秦池佑没事,孟月晚也是松了口气:“六皇子,现在你带我去城中,将人接出来吧。这次我就当还你一个恩情,不为难你。” “都说了人已经送……” “别扯这些,池佑聪慧过人,身陷囹圄,必会拖上一时片刻……” 六皇子恍然:“难怪他说胎象不稳……好个秦池佑……” 更气了! 孟月晚耐心告罄:“现在就去!” “这不可能,外头的人,都是阿姐的,我可使唤不动。” 她冷笑一声:“六皇子好歹同池佑相处多年,又怎会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昔日密友总不会……一个冰雪聪明……一个……” “谁蠢笨如猪了,你欺人太甚!带你去就带你去,哼,你这个臭女人……以前不是最喜欢我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秦翊这对号入座的速度,也是叫宋无涯笑出了声,孟月晚没有任何心思,刀尖依旧顶着他后腰。 “去城内,把池佑哥哥接回来。”秦翊掀开帘子对外头吩咐道。 几道身影立马跪在前头:“公子恕罪……此举不是殿……不是小姐属意……恕难从命……” “本公子做事什么时候要向你们交代了,再说了,现在我和池佑哥哥是一家人,一切顺利有何不妥,赶紧的,城门落了锁唯你是问。” 几人暗自对视,为首那人点头,孟月晚的手搭在公子的腰间,既然成了一家人,那就是顺利的还。 这几人哪里想得到,公子正被她用刀抵着呢! “令主,可要我随护?” 柳相昱见几人气氛紧张,正欲拔剑,孟月晚摇头:“你不必跟来,留在此处等我。” 车驾向城门口驶去,车里秦翊的下巴抬到天上去了,斜睨着她,那神气活现的,背后有几根尾巴定会舞得欢快。 小院的堂屋里,秦池佑吃了些东西,正在散步。晚晚问了任医手的,每日不能只躺着,身子吃得消就要走动走动。 外间的声音传来,三人立在他面前时,秦池佑只愣愣看着孟月晚,她踏着满室夕阳余晖而来,身影投在地上…… 孟月晚满眼泪花,没有狂喜失态,没有相拥而泣,两人凝视着彼此,才一个下午,竟恍如隔世。 二人心里满满庆幸,庆幸一切来得及,庆幸没有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明明是一样的脸,孟月晚眼里只看得见秦池佑,宋无涯难堪的别过脸,声音哑得厉害:“我去卸了!” 六皇子冷哼一声:“你们……就在此处歇息一晚,本宫会着人知会一声。” 封女很快将几位主子要用的成衣和用具,都买了来,秦池佑和孟月晚洗漱过后,孟月晚抱着他,才满血复活。 秦池佑极爱这样坐在她身上,两人亲密无间,手被这人啄咬着,他温声说:“莫要同小六儿计较,若不是他从中斡旋,我几乎没有生路。” 这次不说赵珩下了死手,且说秦凤泠,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去把柄自然更妥当。太女殿下幼时的一点情意,怎抵得过唾手可得的权势。 第91章 强扭的瓜未必不甜 孟月晚如珍似宝的将人往怀中紧了紧:“你没事,我谁也不怪!” 若你出事,路过的狗我都会杀了。 不过赵珩此人,必须除去,朝都的回春堂或许能得用,取得令主之位就能做很多事了。 “话说,你怎么那么快就认出我来,实在叫我欢喜。”秦池佑冷若冰霜的脸,此刻眉梢眼角都是喜意。 那宋无涯从脸到身体,无一处有破绽,连肩头的小痣都是点了上去的。 孟月晚却不想说这件事,她同宋无涯差点就……想来都有些心里发毛。 见她兴致不高,秦池佑也没再说这件事,两人就这样静默无言。 “若有一天,连枕边人都不可尽信,还要试探确认,又要如何自处?” 试想,如果你的爱人被替换,你真的认得出来吗? 现在她是侥幸认出来了,但心里后遗症并不少,实在觉得瘆人。 没认出来,是不是她就会同宋无涯过日子了! 这样的事情……真的太考验心性! 秦池佑也是后怕:“世上只有一个宋无涯,他从小被培养,是缩骨功大成之人,这面皮制作也乃秘术……总归是没有下回了。” “这也说不准,要不这样,我们定个暗号……我说‘天王盖地虎’,你要回我‘宝塔镇河妖’,怎么样?” 秦池佑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见她一脸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还是点了头,孟月晚心里才踏实不少。 “秦公子,我家公子邀您……抵足而眠……” 孟月晚心里骂娘:“这什么毛病,睡觉还让你陪着,明早是不是又把你给换了!” “我们不是定了暗号?明日一试且知。”秦池佑闷笑,他也有些话问问秦翊,心里有数才更安心。 孟月晚突然感慨:“若‘她’还在,定会将人眼珠子般护着,只怕给太女当牛做马也无半点怨言的。哪里用得着秦翊千里迢迢……来自荐……” 寻常男儿都做不到,他贵为帝子,尚且能为太女做到如此地步,姐弟情深令人动容。 但是秦凤泠的许可,又何尝不是他生在帝王家的悲哀! 秦池佑起身:“你也得了‘她’的记忆,真的没有半点念想?” 孟月晚摇头,就像看电影一样,况且她留意的全是‘遗产’。 实际上,她也是不敢回忆太多的,‘孟月晚’暗慕之苦,那张纸不过冰山一角。 “‘她’救了你,所以我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夫郎,若有机会,我会将这份恩情,还给秦翊!” 人已经不在,‘她’心尖上的人,孟月晚也会护上一二,只是现在她势单力薄,希望自己能快些成长起来。 秦池佑不再多言,随封女去了秦翊的房里歇息一晚,以往闺中密友也常常抵足而眠,只是今日到底是不同了…… 孟月晚修炼至半夜,随着内力运转,越发觉得身体不对劲,一股巨大的燥热,让她几乎坐不住。 她很想去外头淋个冷水澡,脚未着地,整个人软得提不起力气,直直向前扑去。 没有意想中的和地面亲密接触,反而鼻尖是淡淡的木樨香,她被人接了个满怀。 “嘻!小晚儿太能忍,叫我好等!” 这股香她很熟悉,这声音,她也熟悉,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宋无涯?” “啧!小晚儿果然是心中有我的!” 这话在他舌尖吐出,有股缠绵悱恻的味道,宋无涯将灯笼挂在挽帘的铜钩上,床榻间亮堂起来。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上挑,眼角那颗泪痣,不经意氤氲着万种风情,漾在嘴边的笑容,让这张俊美异常的脸多了几丝魅惑。 她突然就明白,为何世人叫他千面狸君,这张脸莫不是狐狸成了精…… “看呆了?这张脸,你是这世上唯一见过它,还活着的人呐!小晚儿可还满意?” 宋无涯解下腰间的软剑放好,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眉眼间尽是破釜沉舟的决然。 “你冷静点,这么做对你有何好处?我只要喊一声,你就名节尽失!强扭的瓜不甜!” 孟月晚也不想以男儿家的名节要挟人,实在是他这架势,不像闹着玩呀! “六皇子作保,这院子里的护卫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的,你别浪费力气。瓜甜不甜,扭下来才知道不是?” 孟月晚骇然:“池佑他……” 他苦笑一声:“只是睡得沉些罢了!” 宋无涯侧躺在她身侧,她动弹不得,身体娇软,随着一股男儿香的靠近,她咬了咬舌尖努力让自己清醒。 那张俊脸放大,孟月晚甚至可以看见他脸上细软的绒毛,那淡淡萦绕的木樨香让她呼吸都灼热起来。 孟月晚觉察到唇上的温热,她的唇瓣被宋无涯含住,软舌叫他极尽温柔的缠绕,只觉得脑子越发混沌起来。 “我是谁?” 他眯着眼,眼中危险性十足。 “宋……无涯……” 孟月晚咬牙切齿的回应! 他低低笑开来,眼里哀绝之色倾泻而出:“就这样,记恨我吧!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你便亲自报仇雪耻!” 孟月晚提不起力气来,他没有章法的在她的下巴、锁骨、脖颈处胡乱亲吻,不仅没有让她感到清凉,反而更激起她的渴望…… 人的身体最真实,每每一敏感处轻颤,宋无涯都能精准捕捉,很快他就知道怎样能让她欢愉。 就在孟月晚以为自己会爆体而亡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妙处。 也许是药物作用,这一次的感官皆被放大了十倍,真是叫人承受不住…… 他一手揽着那纤细的腰肢,一手在光洁的背脊上流连,指尖所到之处,孟月晚都能有所反应。 一个翻身,宋无涯又开始动作,她睁大眼睛,不是吧,还来? 宋无涯深情凝视:“还有正事没做……” 他拿了床边的小小八宝盒,取出一枚褐色药丸,带着奇香:“我仙渡门,以仙渡丹立足江湖,这是能叫人欲仙欲死,功力大涨的奇药!” 宋无涯神色似悲似喜:“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功力大涨,不过是门内男弟子的功力,全数传渡给所配的门内女子。呵……我长着这张脸,师父便将我留着自己享用……” 第92章 内伤 孟月晚被迫吞服仙渡丹,没一会儿脸色绯红起来,遂即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内力,自两人结合之处渡过来。 身体虽不能动弹,但运行内力抵制是可以的。可惜,孟月晚习武时间太短,内力根本不及宋无涯,他自小被当作最好的熔炉,无数好物精心培养出来的。 运行内力,集中于会阴之处,强制抵制之下,突觉脏腑剧痛,她瞬间不敢动作了。 给池佑梳理阳脉之时,她就发现内力探入别人身体的风险了。就是极其信任彼此,方可这样操作,不然一个不慎,定然双方经脉俱损。 “住手,宋无涯,给我住手!” 宋无涯不知道她为何抵制,喉间咽下那股腥甜,加快了内力输送,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 只能说真特么是孟月晚命大,得亏她之前用过药浴,经脉已经不是寻常人可比,又有奇药相助,不然就他这强度,一般人非得爆体而亡不可。 “你给我停下!” 这仙渡丸应当是于经脉有扩张作用的奇药,她七经八脉皆可续存内力。此时被灌进来这么多内力,也没觉得难受,反而浑身都暖洋洋的,连身体都恢复了一丝力气。 “宋无涯,快停手,我不需要你的内力。” 宋无涯的脸色越来越白,额角的汗珠都冒了出来,她急忙制止:“够了,这样下去,你的经脉会受损的,不要命了?” “停下!给我停下!” 孟月晚不再犹豫,全力抵制一击,两股力一强一弱,在她体内激烈撞击之下,她再承受不住。 两人软倒在凌乱的薄被上,孟月晚受了不小的内伤,好在宋无涯停止了那疯狂的行为。 他的双眼瞬间就蓄满了泪,长长的睫毛上皆沾了晶莹的泪花,却倔强别过头。 “与其留下一丝,让别人糟蹋,不如都给你,这破体残躯,总不至于还有人看得上。” 说罢,宋无涯唇角溢出一丝血色,退出她的身体,半瞌着眸子,破碎得仿佛风一吹就消散了。 孟月晚声音都慌乱起来:“宋无涯?” 她顾不上许多,自己五脏皆疼得要命,从空间取了养气血的丸子,一连塞了好几颗。 宋无涯笑出了声,止住她的动作,声音哑得厉害。 “那催情香,不伤身体的,你正好在运行内力,作用便大了数倍。若你还未完全解了药性,我还可以……” 孟月晚披了衣服,待体内稍微平和一丝,强撑着倒了杯茶水去喂他:“我又不是禽兽。” 他这样子,感觉下一刻就接不上气来,孟月晚此刻的确是气血翻涌,靠意志力克制着,才没有将他如何。 她避过宋无涯呕了三次,鲜红的血迹吐在毛巾上,扔进了空间。 掌心贴着宋无涯的后背,可是那进去的内力就像是进了个筛子,没有留住半点。 宋无涯哀哀一笑:“别费事了,仙渡门的男子,自小练的功法就是如此……若师门姐妹怜惜,还能在后院将养将养,生儿育女。若不得喜欢,也就是一张草席了事……” “你的内力……消失了……” “是啊,消失了……”他笑得越发明媚,抚摸上耳廓上的红痣,“小晚儿真是个傻子,送上门的还不要,只怕浪费的有五成……你看你不要,也是会消散的……” 所以仙渡门的女子没办法慢慢收割,只能借仙渡丸扩充自己的经脉,一次性在半个时辰之内将所有内力尽数吸纳过来。 外头的封女送了热水进来,孟月晚调息一会儿:“这内力,我可以自己慢慢积攒,勤能补拙,终会有大成的一日……现在,我要拿你怎么办?” “我知道,所以我让你不得不要。小晚儿,若是恨我,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将人抱进浴桶,不争气的别过头,再次呕了一大口血,气红了眼:“所以为什么要我进入这局面中。” 这次孟月晚的身体真的是伤狠了,那些小绿点,自发的聚集在她的脏腑之间,游走都颇为费力。 “你怎么样?你要不要紧?”宋无涯的眼里满是无措,明明偷听到师姐们的话,这样定是无碍的,她抵制太厉害,所以肯定伤了身体。 孟月晚气息很不稳,体内的躁意和疼痛让她眼睛发红,她还是抿着唇,一板一眼的将人洗干净,穿好衣物。 “我不打紧。那仙渡门,就别回去了,随我去北疆如何?” 宋无涯看她宁愿泡在冷水里,也没有碰自己,本以为她定是厌恶至极,听到这话,才知道这人是怜惜他的身子。 直直的看着屏风上朦胧的身影,喃喃的说:“我愿意的。” 孟月晚舒了口气,一家四个人了,一个有孕,一个身体成了这样,只有宴之好好的了。 宴之真是家中最有福气的一个了。 孟月晚心里对宋无涯是复杂的,言语也说不明白,对这个世界里的男子,她多了一分额外的恻隐之心。 她一来这里,想着一代海王受法律保护海天海底,多么欢快。 再到发觉男子礼制严苛至极,她无法苟同。现在又慢慢发现,这礼制对男子又是一重奇怪的保护圈。 男儿名节不再重要之时,在政治制度没有根本改变的情况下,是会受有更多的迫害产生,明朝后期礼乐制度崩坏就是典型的例子。 人啊,真是奇怪的生物! 刚来这里时,遇见不平之事,她直接将孟宴之抱了回来,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妥。 所以沈府时,双生子自荐枕席,她先顾及的是对方的名声,给他们找来了外衣披着再说话。 而六皇子秦翊追到兴化,她也恪守礼节,绝不单独与他同处一室,因为她懂那其中,秦翊对太女夺权做出的巨大牺牲。 从知礼,厌礼,到她现在也开始守礼。也许直到有一日,她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丝现状,才能直起腰来,为这个世界真正做一点点事情。 如今不论是不是出于本心,已阴差阳错的有了三个夫郎,官府日后不必再费心给她发郎君了,也是解决了一桩事吧! 第93章 负担族人 在冷水里泡到皮肤都起皱了,孟月晚才起来,捂着唇压抑的咳嗽了半晌,才收拾妥当。 床上的宋无涯,中衣松松垮垮的贴着身躯,白洁的胸膛大片裸露在外,眼里春波荡漾,面若桃花,艳丽如同妖姬! 孟月晚肺腑间又不平静起来,干脆坐到软榻上,调息练功。 什么时候睡死过去她不知道,第二日她醒来,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了。 快速穿了衣物,才发现整个小院人去楼空,只余一辆熟悉的马车,是孟月晚自己的马车,车驾处坐着柳相昱。 主卧里秦池佑睡得安然,她把人叫醒了洗漱,池佑还是昏昏欲睡,没有什么别处不舒服,就干脆让他睡着。 将人抱上车里,城外头已经准备拔步,见人出来,整个队伍出发北上。 孟月晚赶着马车,心中忧虑难安,宋无涯那情况,被六皇子带回朝都了,还是回了他仙渡门? “柳公子,你可听说过仙渡门?” 柳相昱点头:“非名门正派。” “那若男子要脱离此门派,需要什么条件?” 他犹豫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仙渡门的男子,似乎从入门开始,就是为了嫁人……从未听说它门内有脱离的男子。” 孟月晚心沉了下去,宋无涯多半是回了仙渡门了:“这仙渡门在何处?” “巴州。” 她们目前在品州,去到巴州的右上部分官道,还要五六天天,起码到四月初四左右,才能抵达巴州境内。 干旱的情况越发严重,路上看到的村庄,那些耕作的人都在担水,连男子都出门,几人合力抬着水浇田地。 大张头也忧心忡忡的,这情况北上哪里有活路,这趟差事只怕稍有不慎就丢了小命。 四月本来应该是“天街小雨润如酥”的季节,可是越往北越不对劲,品州境内是水域特别旺达之地,路上的河流湖泊水位都只过半,且从二月中旬,已月余不曾下雨。 “姐,这不对劲儿啊,这么久都没下雨,我们这才到哪啊。” “今年这庄稼只怕要欠收了。” 小五尖锐的声音很突出:“北边雨更少,我们不会碰上逃荒的吧。” “逃逃逃,逃你个头,哪就那么容易逃荒,听说过十七年前逃荒的,那是人家北六府两年干旱,这才多少时日,你往哪逃?春种不成,还有秋收呢,总不能一年都不下雨吧!” 小张:“去年不也是春旱?” 大张拿着柴火的手一顿,面色铁青:“连着两年,还真是说不准啊!小孟啊,你们孟家的事儿你们自己解决,现在你也是有能力的,这路上的粮食你自己筹办,比欠着官府的好。日后服役来还,很不划算的!” 大张头说的话没错,她们给犯人吃的是野菜,但官府都是拨放了买粮的银钱的,这钱大张头这些押解官差要分的。 中间的人得了钱且不说,到了北疆,流犯头年的粮食除了上交八成,再还官府的账,就要饿死人了。 但大张头早没提晚没提,这时候说,一方面族人的钱现在基本榨干了,另一方面到时候北上途中死多了人,她没那么大责任。 孟月晚当然知道,到了这个地步,她负责族人的饮食退无可退,但还是一副很是不情愿的表情。 大张头继续说道:“不瞒你说,我们是不管犯人死活的,人死多了,你的令主之争也没有胜算了不是。小孟,你怎么说?” 孟月晚深深叹一口气:“大张姐,我知道你的好意,不是看着我同小张姐的关系好,你也不会同我说这交底子的话。” “我也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来,这令主不令主的,我是真不在意,令主负责军中事宜,如今将军府都不在了,这令主有什么搞头?” “我唯一所愿,是自己这个小家,能安然抵达北疆。要是真管上族里的吃喝,我家里人成天走上五六十里,还得做饭,迟早得累死啊。” 大张头知道这家伙是在讨要些便利,很快松口,每日可以允她拎一两条人出来帮忙做饭,同时同意孟宴之、寒衣和孟临之三人,白天可搭乘她们自己的马车上路。 毕竟她们一行人里,她孟月晚搭着秦池佑的面子,两人除枷驾车。 绿芙和柳相昱不在流放之列,可自由安排,但孟宴之等人每天还是要照例跟着队伍走几十里路的。 当天晚上,孟宴之就带着孟知义五个夫郎,做起馒头来。面粉加部分其他的粗粮粉,做和面杂粮馒头,六百个真的也要费不少时候。 “池佑,可觉得难受?” “还好,就是嗜睡,睡不醒似的。” “想吃些什么?一整天,你都还只吃了一把果干呢。” 秦池佑越发柔和,这样的高岭之花,刹披上柔和的光,整个人都圣洁起来:“唔,你和白白又打了这样多的大鸟啊,吃鸡汤面吧,我来做。” 孟宴之走过来,将大半猎物接过去,这些照常要先腌制好再熏一熏:“少君,你就好好歇着吧,我们如今人手多,没多少活儿做,明天的干粮也能备出来。” 秦池佑手放在腹部,看着孟宴之忙里忙外,也松了一口气,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亏了些元气,如今怀着身子,更加惫懒些。 有了宴之帮衬晚晚,他安心不少! “北边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天天大群大群的飞禽南飞。” “多囤些粮食,北上……定是艰难的。” 孟月晚和池佑说了几句家常,老老实实的练习招式去了,虽然体内有了磅礴的内力,但是对敌自己还是有很大的短板,她不敢松懈分毫! “可惜啊,璟丽没选择咱们家,唉!” “妹妹带着她那两个夫郎,只怕现在吃香的喝辣的,那车队上肉粮塞得满满当当的。” 一人狠狠咬了口馒头:“呵,咱这边也是有肉,只不过轮不着咱们吃。” “切,她那家子,哪一天没有好东西,那车里头那个,天天燕窝啥的……” “小点声,当心馒头都吃不上了。” 闲言碎语是有的,但没有硬骨头不接馒头的,孟月晚根本懒得搭理她们,只要保证人不死,其余的她都不在意。 反正又不是自己人!随她人如何看待! 第94章 说好的一同去北疆 做背囊的事情提上日程,裁剪了六百块麻布,要做到人人一个背囊,还得那些男人动手。 四月初四,刚踏入巴州境内,遇上了第一波逃荒的北六州的人。 中午一人发了一个馍馍,正在山地的阴凉处歇息,看着不少推着独轮车的人,三五一团歇在远处,约莫有三四百人。 这群人十分警惕,行事并不冒进,人人干瘦得吓人,看上去精神头倒还不错。 人群里大多数看上去比较体面,比这走了两个月的流放犯人要体面得多,想来是到了巴州有了补给。 河水水位下降得厉害,她们也老老实实在河边排队取水。 “大姐,您这是从哪儿来呀?”孟月晚帮忙取水递水,有意问了句。 那女子脸色凄凄:“俺们上三府的,没得雨下,田地里都不成了,同十七年前一样,逃荒来了!” 孟月晚看着这群面色黝黑的人,继续聊起来:“春耕总能有点收成,您这会儿就到了巴州,只怕年初就走了哟!” “唉,田地都裂了,春种都下不了。有一口水的,也都在等春耕呢!我娘说得对,没等头,蝗奶奶已经来了,再等就没活路的。” “蝗奶奶?” 这女子左顾右盼的,神秘在孟月晚耳边低声说:“是蝗奶奶啊,飞蝗!” 孟月晚瞳孔微缩:“蝗虫!!!” 她吓得捂住了孟月晚的嘴,惊恐道:“蝗奶奶饶命,饶命!” “飞蝗……多不多?” “俺们昊州下来的,昊州没见一个,隐州和达州,多得不得了哦,肯定是当地人没好好侍奉蝗奶奶庙,遭了天谴。” 那人说完,自己打了自己几下嘴巴子,讳莫如深的提着水桶走了,生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 百姓对待蝗虫这个态度,实在不乐观。如果大徽民众都不敢除蝗,那干旱之下,蝗虫必将席卷整个大徽。 大张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叫自家的妹子就此返程,本来官差名录中也没有小张,是她非要跟着姐姐出来见见世面。 小张是无论如何也不离开。 孟月晚的水缸子全部装满,空间里能得用的盛具,早在湖边就盛满了。 水囊是比较珍贵稀少的物件,兴化县那么繁华都没凑齐一百只。倒是装水的葫芦买到了几百只,至少保证每一链条五个人,有两个水葫芦。 “发葫芦的时候说一声,遇到水源就会加满,没有水源的时候两天灌一回,节约着喝。” 背囊是人人都有一个了,挂在胸前,外头套着肥大的囚衣,没装东西的时候根本看不见。 “孟孟,这些铁丝很好用!”孟宴之忙着把馒头切成片烘干。 孟月晚则忙着做糗,这是一种干粮,个把月都放不坏,将粟米蒸熟,杵烂,捏成块状晒干或者烘干都成。 “这铁丝在兴化定制的,也可以烘肉干,留一张铁丝网,把昨天腌制的肉条烘一烘,吃的时候蒸一下就可以。” 她做了很多很多的准备,看过《一九四二》和许许多多的灾难片,深知灾难面前的人性。 “她们会在哪儿安家?”中午那群人没歇息多久,很快就同她们擦肩而过了。 孟清回答:“当年南下逃荒的多留在中二州,不会到圣上脚下去。巴州她们不打算留下来,多半是看着这里的境况也不怎么好吧。” 孟清也是觉得前路太难,每日愁坏了,双鬓都添了不少银丝,显得更加苍老了。 孟月晚看她这样,心里隐隐觉得不舒服:“老婆子,别想东想西的,令牌在我这儿呢,我自有打算的!” 孟清眼里含了泪,欣慰一笑,和祖父两手交握,两人对视无言。 巴州这段官道不长,只走了两天,就走了大半。 傍晚时分,孟月晚见到了虎妈,人家依旧是威风凛凛的母老虎,送了两头大野猪来,和大白小白玩闹了好一阵,没入林间不见踪迹了。 正带着大白它们,收了野猪,准备回了,绿芙气喘吁吁的跑来:“小姐,快,快回去,少君……” 话还没说完,孟月晚已经不见了人:“把大白它们带回来!” 绿芙留在原地目瞪口呆,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功夫这么厉害了! “池佑,你怎了?哪里不舒服?”孟月晚一脸着急的看着他。 秦池佑指了指车内:“你自己瞧瞧,刚散步去了,应当是这会儿才来。” 她掀开帘子,惊呼:“宋无涯!” 车内的宋无涯几乎没有了呼吸,羽丝缎面的镜花棱披风全是血迹,衣服上更别提了。 孟月晚颤抖的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即输入一股内力进去,完全是泥入大海,他经脉滞阻,内力没法运转。 “这里有封血书,你且看看!”秦池佑将他在软被上发现的绢丝帕子给孟月晚。 “愿冠汝一姓,做青烟一袅,随北疆一路!” 她死死抓着帕子,不明白这厮到底图什么,自己现在这处境,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的! 她这个人更别提了,除了一张脸,整个人暮气沉沉,现在这个世界这张脸也是短板来着。 宋无涯气息奄奄,几乎就剩一了口气了,族里有略微学过岐黄之术的,根本无济于事。 “暗格里有富阳时绿芙带过来的人参,先给他含着吧!”秦池佑看着孟月晚的神色,知道这人是不得不救了。 孟月晚立马切了一片,奈何他根本不松口:“宋无涯,你若真这么死了,我不会带你去北疆,就地扔到林子里去!” 不知是听到这话,还是听见孟月晚的声音,他才松了口。 “池佑,莫声张,只怕还有人在寻他!”孟月晚刚从林子里过来,看到了好几个佩剑的女子。 江湖行走,一般少有走官道的,官道绕路远,大多数都是为了方便官方管理各地。这群人明显是江湖打扮,很有可能是来寻他的。 秦池佑点头,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直到孟月晚寻了柳相昱,他也理不出头绪。 “柳公子,暗门能不能救他?暗门开山宗师柳梦珂,和孟家先祖、开国皇帝,同宗同师,据传是武医双绝的惊才绝艳的男子,医术一道,应是没有没落的吧!” 柳相昱点头:“规矩孟小姐知道…… 第95章 一孕傻三年 孟月晚急急道明:“他与我有关,他……算是我未纳礼的夫侍,我们已有夫妻之实!至于令主之位,我定会夺来,现在救人从急……” 柳相昱只抱着自己那柄剑,不急不缓道:“令主之位若失了,便是你孟月晚欠我暗门一次,许是要你做一辈子暗门的奴隶,你也愿意?” 孟月晚眼里第一次有了不容后退的势在必得:“我会夺来!若当真失了,暗门所求只关我一人,无所不允!” “成交,我先看看!” 孟月晚正欲带他过去,秦池佑挑眉提了一嘴:“听我祖母说,现下暗门医术高绝的是……柳无双前辈……柳公子……” 柳相昱有些不悦:“那是我师父,我若真治不了,再劳烦他老人家不迟。” 孟月晚握了握池佑的手,默默摇头,这位柳公子脾气阴晴不定,心情好了能和人说上好几句,心情不好,最好别自讨没趣。 “脚掌走过炙炭,要去皮治疗。身上的鞭笞和烙痕,我能治到他不留疤痕。难的是琵琶骨刺穿,他脏腑经脉受损厉害,这等程度我师父来了也没有用,得看你有多少家底了。” 柳相意味深长的说完,开始打量秦池佑的肚子,这半残一孕,一个流犯能养得活?若真救得人回来,那这桩生意也不算亏。 孟月晚找出纸笔:“还请公子写下要用之物。” “你这养气血的丸子,差些东西。这位郎君失血太多,恐伤及神志,最好有上等的赤灵芝入药。一株赤灵芝价值万两……你……” 柳相昱笔墨未停,除了这灵芝,他体内还有三虫三花的毒要解,这是他本人比较感兴趣的点。 四页纸写满,秦池佑皱了眉头,柳相昱被他看得有一丢丢心虚,三虫三花之毒十分罕见,所以肯定要多做些准备。 再说了,他多要的那些东西,也是为了更快给这位郎君解毒不是。这样一想,他又不甘示弱的盯回去。 孟月晚接过单子,倒没有一丝不乐意:“公子且等等,我在兴化买了不少药材,这上头的应当是凑得齐的。” 柳相昱心里暗自咋舌,这年头,流犯都这么有钱的么?还是说这将军府是个特例!不过他也不管旁的,总之拿到了玉环,他就能顺利继承暗门门主之位了。 她牵着池佑,到后头车驾上坐着:“池佑到这里歇一歇,刚刚走了多久?下回我没回来别一个人去散步,多危险。” “我也不是三岁稚童,只是怀个孕,你怎看得这样紧。” 孟月晚有些不确定的问:“是不是让你觉着烦了?那下回我远远跟着你可好,我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 赵珩未除,她是怎么也不能安心。 以往几十年不曾同人亲密交往,没有家人和朋友,所以她怕自己有什么地方让人不舒服。 越界太过,在人与人相处中,极有可能是会让人不舒服的。 秦池佑眼里却见不得她这样小心试探的模样,他心疼这样的晚晚。自他有孕,常常会被孟月晚揽着,一次又一次的确认,她是不是有了家,有了自己的家…… “哪里会烦你,哪一日你不处处挂念我,我才要伤心的。何况你如今又有了新人,他更需要你的照顾,我应要懂分寸。” 孟月晚不知道怎么把这事说明白:“就是你同六皇子……的那晚……” 秦池佑没想到一孕傻三年这么灵,他就是说哪里没想明白,宋无涯同她应当是对立的,可晚晚见人那样的神态,分明是有了别的情况。 “我知道了,不恼你。去拿药吧,宋公子等不得了。” 孟月晚亲了亲他的面颊,去车厢后头翻找,药早就被她替换成了粮放在箱子里,现在又一样一样的按照单子给取出来。 不少都是之前她泡药浴的那些极难寻找的药材,她还以为有多难,没多久就凑齐了,份量只多不少。 抱着一个大箱子,里头柳相昱正在用针,她一进来就格外的挤了。 “赤灵芝只有极小一块,不知道这朵大红怎么样?” 大红有一个缺角,被她埋在空间,早就出了好多好多的小红了。甭管什么东西,进了土里都能活的。 柳相昱打开箱笼再次感慨,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是百年的血灵芝,这样一朵数十万两也是会有人要的,你当真入药?” 眼前之人眼神没有因为这些价格动摇一丝,眼里一片澄澈,坚定的点头:“宴之同意了,先救人吧。” 这朵灵芝本来是她和孟宴之一起看到的,他同意药用,但孟月晚现在知道这灵芝这么贵重,后头到了北疆,会补上银子给他。 “施过针了,既然是你的夫郎,你来替他换洗,顺带将外伤处理处理。” 孟月晚赶紧出去打了热水来,她干净的中衣取出一套:“我先给他洗个头发,柳公子放心,我绝不让生水溅着他的伤口。还有,柳公子还请隐蔽行事,怕有人寻他。” 柳相昱眸光微转:“这人是仙渡门的?” 孟月晚点头,他不晓得这将军府同江湖牵扯这么深,不仅有暗门的玉环,未来令主还得了个仙渡门的郎君。 心里的八卦暂且按捺住,柳相昱收了针袋,取了部分要用的药材,去外头了。那半箱子新鲜的年份上好的三七,他也拿了不少,先炮制入药会更好。 “洗好了叫我,身上的伤口不能全敷了金疮药了事,要好得快些,得分伤医治。” “我知道了,多谢柳公子!” 他回头,看见孟月晚正极认真的给那位郎君洗头发,说话时并未抬头。 那一头打结油腻的发,脏乱不堪。这蓬头垢面的郎君,她半分嫌弃和不耐也没有,温柔的擦拭着他脸上的脏污。 愣愣看了一会儿,柳相昱收了目光,研磨药粉去了。 孟月晚把换下来的那件外袍,投进了火舌里,直到一片衣角都没留,才同柳相昱一同进了车里。 林子里的几人,远远看着这群流犯,其中最打眼的的确是帮着做饭的这几人。 “会不会……藏匿在流犯里?” 第96章 地动 说话这人身后的女子带着轻蔑:“应当不会,这流犯里的人一目了然,藏不住人,那些官差更不会理会这麻烦事儿。” 另一个女子掌心潮湿,心里一紧,接过话:“大师姐,师弟他接了朝都的单子,又违了门规,搭上太女少君赵珩,他破身的人定在朝都。现在他被救出水牢,也定是往朝都那头赶吧!” 被叫做大师姐的那女子冷哼一声:“这小畜生,亏得师父疼爱他多年,定不能叫他逃了,追!” 几人往朝都的方向,骑马离开。 车厢里,柳相昱看见了头发干爽,被扎在顶上固定成一个马尾的郎君。 孟月晚正刚褪去他的上衣,手抖得厉害,这人极漂亮的锁骨下方,是两个黑漆漆的血洞,直直贯穿过整个肩胛骨,从后背相对应之处而出。 身上各种伤口还在渗血。 “我现将其中污血排出,有些疼,你注意他,莫要他咬伤了舌头。” 宋无涯此时根本没有气力挣扎,疼痛让他四肢痉挛起来,他只能在颤抖中发出呻吟般的呢喃声,手背上之前的烫伤现在化脓溢出污血,一双手青筋暴起。 孟月晚在他耳旁唱着歌谣,是他扮作秦池佑的那个下午,她以为把人弄恼了,哄着人时,缠着她要她唱了好多次的那首《我喜欢上你时的内心活动》。 “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挖了两三处土坑了。” “现在情况如何?” 绿芙看这位少君神色还算正常,回答道:“小姐什么也没说,只是脸上瞧着不大好,她叫少君先用些晚饭,马上就来陪您吃饭了。” 正说着,孟月晚和柳相昱已经过来了,她不知道那群人有没有离开,出了马车是不说这个事的。 “池佑,怎不先吃些,菜凉了伤胃。” 秦池佑眼里是跳跃的火苗倒影:“正准备吃呢。” “这野生山药炖的汤很鲜,池佑要不要再来一些。虾仁也好吃,酱肘子更入味了,都尝尝嘛。” 秦池佑本来吃不下了,这个尝尝那个试试的,又让她喂了好些。反正他吃不完的孟月晚都会打扫干净,柳相昱从开始的难以接受,现在竟然也习惯了。 半夜,正在调息练功的孟月晚,突然听到一阵怪声,这声音听着好像有一辆地下列车疾驰而来,让她差点以为自己猝死又回了现代了。 车厢里睡着秦池佑和宋无涯,她现在在车驾处睡。三辆车底下睡着孩子们,另外两个车驾板子上,分别睡的绿芙和柳相昱,寒衣带着孟环弘那个奶娃娃,睡在放了杂物的一个车厢里。 人群里也骚乱起来,大家都烦躁着,本来今夜格外闷热,这怪声惊扰了睡眠,脾气嗓门都不小。 这声音沉厚,好在没一会儿就停了,孟月晚失笑的摇摇头,大家重新很快入眠。 孟月晚看着山上的光,红白相交,成带状,范围极广,她心里一沉。 林中栖息的鸟类群起而飞,熟睡的人被这动静又骂骂咧咧的翻了个身。 山林中并不平静,悉悉索索的,连大白它们都闹腾起来,孟月晚怎么安抚都不成,白白去了朝都送信,暂时不在。 秦池佑浅眠:“怎么了?大白它们很闹腾?” 平时这小两只乖得不行。 “没事,你好好睡,我去看看。” 她取了火棍,点了火去河边察看,河水已经将她铺的好几米长的木头淹没了,还在飞快的上涨,河水像煮沸了般,水面冒泡。 河里的鱼虾更是在河面上跳来跳去。 她们今夜歇脚之处在干涸的河滩边缘,这水涨得快,之前听到了地声和看到的光带,孟月晚想,地震要来了。 她极快的越上了一株大树,周围都是山,夜幕里一片漆黑,林子里都寂静下来,可怖异常。 她们所处地势低凹的河谷之处,若真有地洞,需要往高处平坦开阔地带走,她额头上急出了汗,回忆白天跑过的林子。 学过的地理知识飞快的在脑中呈现,要避开陡峭的倾斜处,山崩、断崖可能发生的地势,走到押解官差的马车那里,她看到了地上的裂缝,东西向延伸极远。 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做了辅助线,这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最后敲定一处,在今天带大白它们玩耍的那处平敞开阔之地。 “砰砰砰”,锣声剧烈响起,孟月晚气沉丹田:“要地动了,跟我走,快快快!” 巨大的催促声在这河谷间回荡,孟月晚身形极快的移动,来不及解释太多,她猛敲着锣,叫醒族人。 孟月晚将自家的两马一骡顺势收进空间,点了四个火把,插在马车四角:“池佑,护着自己。宴之、寒衣,你们坐稳了,抓紧。” 车被她推得飞快,她边走边喊:“随我走!快快快!地龙要翻身啦!!!” “快逃啊,地动来啦!!!” 声声都是借着内力扩张开去,定了位置后不曾断绝,她的内伤还没好全乎,这下又尝到了熟悉的腥甜味,不由得苦笑。 “真的假的?地龙翻身?” “哎呀,烦死了,刚睡着,今晚怎这么多事儿。” “那我们跟不跟?” “跟跟跟,大将军拿着鞭子在抽人呢!” 孟清被孟月晚一惊醒,就行动起来,扯了脚上的重枷,在人群里咆哮,夺官差手里的鞭子,她见那些慢慢吞吞的,就扬鞭一抽。 “给老娘麻利点,跟着火把方向跑。” “狗崽子,还不快跑。地动了,地动了。” “跑起来跑起来,不然抽死你丫的。” 车马都停在原处,官差们发现马匹都跑得没影了,才慌了神,拉着身边的姐妹跟着跑。 绿芙带着孩子们,跑得不快,孟知义孟芳珂几个链条也脱了身,一人肩上扛两个小崽子,很快就追上孟月晚了。 柳相昱轻功卓绝,自不用多说。 “呼呼……呼……”跑得气喘吁吁的孟芳珂:“咱跑哪里?” “跟我走,快些。” 上山的路很难走,不过也没有爬太高,到了孟月晚想到了那块地,她才停下。 立马进去马车里,池佑还算镇定,没因为颠簸有碍,宋无涯也还昏迷着,孟月晚才舒了口气。 第97章 震群型 孟月晚没时间多留,飞快的把周围的大树全部连根拔起,举着火把四周察看,这处地方已经是算得比较稳妥的了,周围没有巨石,土层深厚,开阔平坦。 陆陆续续有不少人穿过官道,过来对面山腰的这块平地,马上快过丑时,也就是说现在是夜里两点多。 除了孟月晚马车上的四个火把,这一片林中坦地中再没有半点光亮,天上也没有一丝星光。 一起六百多人,最后一批上山,前后不到二十分钟,算是行动极快的了。 孟月晚和孟清在最后头跟着。 孟月晚主要是去收车里的物资的,官差那边人跑了,五辆马车里的东西孟月晚也都收进空间里,实在是完全放不下任何东西了。 “真会有地龙翻身?”孟清低声问。 “十有八九,混乱一起,先保全自己和祖父,别逞能。”她也会守在秦池佑几人身边,以防万一。 但当大张头找到孟月晚问情况时,她是保守回答:“极有可能地动,防患于未然!” 大张头虽然是不太相信,也不敢去下头把车推上来,毕竟她们没有神力,马都跑得没影了! 细细算来,其实早有征兆,入巴州这两天,天天大群大群的鸟类南飞,她还一直以为是北边的旱情所致。 还有几乎不冒头的虎妈送来大野猪,肯定是林子里的动物们都乱了起来。 “情况如何?” 孟月晚做完了能做的,池佑迎上来时,怕吓着他,正悄悄吐了口血沫子,柳相昱对这极其敏锐,她气息不稳。 “咳咳……今夜别睡了,随机应变,别怕!” 宴之的身形高大挺拔,又向来有几分奇运,在山里头跑得多,见他正抬首四方张望,孟月晚忍不住问了句:“宴之,这地方避难有没有不妥?” 孟宴之很快回答:“我今夜一直睡不着,心慌气短,现在这地头让我觉得很舒适。” 她心头一松,有了这尾锦鲤肯定,也能安心不少! “嘁,拿着蟠龙令又怎样,别忘了她还是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丫头,真唬得大将军她们……” “鞭子抽不死你,闭嘴吧你!” “唉,这大半夜的,折腾个没完没了。” “地动都能知道,真当自己是神了!” “嗬,不叫人睡,明天上路老娘非得爬上她们的马车!” 族人越发暴躁烦闷,骂骂咧咧不绝于耳,孟月晚只坐在秦池佑身边,这一小圈人都对那怨天载道的声音充耳不闻。 那骂声突然戛然而止,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后半截子的声音都吞了进去,然后换成尖锐刺耳惊恐声。 “地动了地动了!” “天神啊,真是地动!!!” 孟月晚大喝:“不要到处乱跑,坐下或趴着,尽量平稳身子!” 人群尖叫哭喊着,地面起起伏伏,山体垮塌的轰隆声就在耳畔,就像坐在巨浪上的小船上,坐都坐不稳。 地动山摇,幸好孟月晚将附近的大树除了去,远处的树都被这地动拔了根,人群密集,再近一点肯定要砸伤人。 孟月晚护着秦池佑,看顾着从车上裹着软被抱下来的宋无涯,几人低低趴在地面,等待这天灾过去。 不过摇晃了一分钟不到,众人像过了一个世纪。林中狂风大作,吹得嗬嗬作响,她们以为平稳度过了劫难,纷纷喜极而泣,相拥痛哭起来,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骇然。 “莫要四处走动,尽量趴着,还会有余震!” 这次孟月晚的话没有一个人敢质疑,皆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黑暗里人的恐惧被放大十倍百倍,余震一波接着一波,大家无不战战兢兢,远处的巨大动静就好似一头妖兽正在毁天灭地般。 天色熹微时分,余震才慢慢降低频率,已经将近半个时辰没有震感。 孟月晚起身,池佑紧张的拉住她,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他也是心中惊惶不安:“别走动。” 孟月晚安抚道:“我不到处跑,就上高处看看情况,我们这处不一定还安全。昨夜主震过后,震感强烈程度与主震相差无几的有四回,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地震后的余震。我怀疑这是地震序列更多的震群型大震,至少五级以上了。” 她的解释,大家都一知半解,孟月晚只好说:“就是说,昨晚地龙翻了四五次,应该破坏性极大,恐怕我们会被困在此处,要尽快找到更加安全的地带。” 秦池佑反问:“万一你去高处,再翻身一次,岂不是……” “还是看看情况,再等等吧!”孟宴之也不想她冒这个险。 绿芙:“要不我去看看,小姐你就呆在这里吧。” “应该不会再有大震了,这两个时辰里没有大震,现在余震频率也降了下来,我很快回来。” 柳相昱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你先吞服这一丸药,调息一番再去。” 她犹豫着说:“柳家出品,应不是凡品,我用何物交换?” 柳相昱烦躁的拨了拨剑上的剑穗子:“就你那灵芝给我一小块好了。” 这化瘀血调养内伤的丸子的确是极品,师父特地做了这几丸给他行走江湖用的。 明明这人有个专门记账的本子,每每晒了多少粮饼都一一记录在册的,每次剩的饭菜她都能一丁点不留的吃光。 在柳相昱心里,她应该是精打细算的好手,自己主动献药,她这会儿倒同自己这么客气了。 孟月晚取出一丸药,就地调息。 片刻,她喷出一摊黑色的污血,秦池佑和孟宴之都吓坏了。 “晚晚!” “孟孟!” 孟月晚却觉得轻松不少,胸闷之感全无,那种随着呼吸顿顿的闷痛也减轻了大半。 “多谢公子赠药,这药当真神奇,我觉着松快了不少。” 秦池佑递给她一张帕子,她擦了嘴角,宴之又急忙打开葫芦塞子,喂她喝水。 看着这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的样子,柳相昱顿时心疼自己的丸子来,声音冷得吓人:“经脉宜疏不宜堵,该吐血的时候就得把血吐出来,悄悄摸摸咽回去,你当还能重新得用不成。” 孟月晚摸了摸鼻子:“柳公子教训的是。” 第98章 泥石流 孟芳华见状走出:“晚妹妹,我同你一起去看看,现在天也大亮了,我们要尽快离开此处才是。” 小张也出列,挣脱了大张头阻拦的手。 三人同行。 “还是就呆在这里吧,我不想出去送死。” “是啊是啊,这里至少现在很踏实。” “我看这里没什么事,我们就在这里等两天不行吗?” 也有人出言:“吃什么喝什么?都不用咱冒险去看了,还抱怨个啥。” “老老实实听令主安排,别瞎支招数。” 这可是连地动都知道的令主。 官道是东北、西南方向的斜杠式,她们昨晚歇在河谷处,在官道的南边,现在越过了官道,跑到对面的半山处了。 三人往高处走,巴州境内的山群都是低矮的山,不如品州那般。 山顶处没倒下的大树很少,刚挂了小果子的一棵无花果的树还矗立着,无花果可以扦插,根系特别深。 孟月晚扯了好些树枝,挂在空间皂荚树干上,等有地儿了也能多一种果子。 “怎么样,官道损坏得严不严重?” 小张在树下头扶着树干。 孟芳华看到这满目疮痍的山河,说不出话:“你……你自己上来看。” 孟月晚还在树枝顶上,周围四五个山头是有的,因为不高,官道是沿着河谷延伸北上的。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官道和河谷,山体垮塌阻断河流,在高处形成了一个堰塞体,北边的下游处,至少有一两个村子。 这堰塞体的湖还在涨水,那下边的村子里的幸存者很有可能再一次遭受洪水的侵袭。 环顾四周,至少有错断崩塌、拉裂崩塌和倾倒崩塌,山体崩塌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南部的几座低矮山峰彻底挤了过来,现在情况稍微好一点的是东北向,看上去岩层损坏没那么严重。 小张看过之后,也不再言语,她们在山区,要不是小孟只怕已经全军覆没了。 那县城里的百姓呢? 世上有几个小孟? “怎么样,情况如何?” “会不会派官兵前来搜救?” “我们的粮食还在不在?山脚下的马车呢?没埋了吧?” 三人一回来,就被众人围在中间盘问。 小张红着眼:“官道没了,马车没了,河道都不见了。我们这处成了最矮的地段,周围全是乱石崩土。” “啊,那再地动,我们这里也得挤没了吧。” 孟月晚接过话:“也有可能往下沉陷下去,尽快离开,往东北向出去,到通州去。” 昨夜的那条裂痕,和那巨大的地声,这岩层中可能有地下暗河,所以堰塞体湖泊涨水飞快,她们这里正处上层,中空的情况下是极有可能下陷的。 人群里有很多不愿意离开这处安稳地带的人,还在争执。 孟月晚却拿了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巴州这个角,正上方北向走,是达州,山多河多。 只能从东偏北的这处,到通州地势平坦的地带,再者官道也在通州境内,再过达州北部去上三州。 孟月晚看向孟清,用树枝比划:“祖母,现在水都堵在这里,那下头有村子,若不及时疏散,就会被水淹了。当然也不全是水,泥层和岩石和在一起,变成泥石流。” 孟清指了东北那条线:“可你说我们从这里走。” “是,泥石流要避开,需要从旁侧高处走,往东边低洼处太危险,人怎么跑得过泥石流的速度。” “那村子……” 孟月晚的神色看不清,可是现在也不是能计较她心思的时候,她指着一个点:“到了这里,祖母带着族人往通州方向走,我去村子里告明情况,尽量转移人群。” 她心里一叹,原来自己在这种大事面前,也存了这种舍己为人的心思。 “我去,你带着族人走。小崽子,这事需要魄力,那些老家伙看你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听你的。” 孟月晚摇头,起身走到车厢旁,把大白它们的篮子提出来背在身后:“你太慢了,来不及了,走,先离开这里。” 她已经抱着宋无涯,率先走了,孟宴之扶着秦池佑紧跟在她身后。 寒衣的孩子被孟知义抱着,孟家这群武将扛着崽崽们,身后跟着各自的夫郎,紧随其后。 绿芙把刚刚小姐偷偷塞给她的糕点装进随身的背囊里,遮掩了一番,快步跟上。 柳相昱咬咬牙也跟了上去,身侧崭新的医药篮子里头还有不少好东西,这是昨晚孟月晚给他的。 孟清看着踌躇不定的族人们,还是提醒着:“令主不是那等危言耸听之辈,昨夜地动不是她,我等焉有命在?不是情况危急,她难道不想歇息两天?” 她也不再废话,跟着小张这一行人走了。 族人全跟了上来,好些在最后的人爬上了车厢,嘀嘀咕咕纳闷:“怎么一根毛都没有?” 路走得十分艰难,碰上不太确定的路段,孟月晚都要先上前察看下岩层情况。 绕了两次路,攀了四回树,最大的一块巨石还是祖孙俩合力抬走的,停停走走,到了半下午,才彻底走出这片山林。 又走了两里路,眼前这个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的巨物,清晰的在众人眼中呈现。她们很难想象,自己是怎么从这巨物的肚子里安然无恙的跑出来的。 是令主,没有令主,她们早死了几次了。 刚绕过去的山角,没多久就垮塌在身后;看似稳固牢靠的巨石,踩上去就四分五裂;下头的巨坑掉下去就没命。 是令主的机智果敢救了大家伙。 柳相昱隐约有些明白,那声正严词的说“荒唐”,怒斥“用族人性命做筹码”的孟月晚,有一颗多么柔软的心。 “好了,这里应该就比较安全了,你们在这里等我。不要喝生水,不要吃已经死了的野物,这种叶子是葛根藤,下头的根可生吃,池佑不要生吃。” 孟月晚声音并不小,听不听话她是不管的,绿芙捂着胸前的糕点,想着一定要照顾好少君肚子里的小主子。 孟清立马带人去挖葛根了,孟月晚在秦池佑和孟宴之的背囊里放了不少干粮、果干和肉脯。 别人她不敢暴露太多,总归饿不死就成了。 第99章 自曝马甲 小张再次提出和孟月晚一起去,孟月晚这次拒绝了,大张头是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官差服和铜锣借我一用就是帮我大忙了。” 小张将她拉到一旁,低声说:“现在我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但之前和你不相上下,不会拖你后腿。” 孟月晚心头一震:“半夜比武的黑衣人?” 小张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也不卖关子,大方承认:“是我,所以我脚程跟得上你。” 孟月晚是真的把小张当朋友了,按下心中的不舒服,穿上官差服饰,神色淡定的问了句:“哪方的人?” 小张笑得莫名有些憨:“现在是自家人,太女的手底下做事。” 孟月晚一笑:“自家人就能这么明晃晃的告诉我?再说你能替太女做什么事?” 小张满不在乎道:“反正我的任务早就完成了,蟠龙令不是在你手里了嘛!你都要和六皇子成亲了,左右不过一年,怎么不是自己人了。” 孟月晚没想到自己配合六皇子随口一句,现在炸出了这么一条大鱼,她烦躁的揉了自己的头发,真是想骂人。 也就是说,“孟月晚”是太女早就盯好的人选,毕竟“孟月晚”的履历,性格是懦弱无主见的,又暗暗恋慕六皇子多年,极好的傀儡。 只是她的到来,让太女计划落空。 难怪难怪,最初和小张接触这么顺利,小张那自来熟的样子,就是在给她造势,让孟清看到她身上的价值。 他么的,能不能到东宫门口骂上三天三夜,这全天下的心眼子,都长到姓秦的身上了吧。 孟月晚又问了句:“族里夭折的那些孩子?” 小张连连摇头:“那可不关我的事,我只负责让你拿到蟠龙令,我是真心同你交好的。太女的人多着,我只是小喽喽,要不是我姐,我还拿不到这个任务呢。” 孟月晚没好气的冷哼:“走了,我自己去。” 一提气,人就跃出了几丈。 小张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不应该自家人相认,然后托付后背,肝胆相照的吗? 看不到人了,孟月晚才从空间里把马放出来,它嘴里还嚼着新鲜的芒草,突然换了位置马头都愣住一瞬。 柳相昱把药篮子交给秦池佑,正打算同孟月晚一起去,才发现人早走了。 两个山村骑马半个小时不到就到了,哀嚎声,声声断肠。村子里好些人家,直接让山顶滚落的巨石砸中房子,尸体都成了肉泥的。 两个村子相邻,孟月晚借官府的名头,急召存活的村民在晒谷场集合。 “是虹,我看见了虹,阿父,是虹啊。”一个哭着要母亲的小孩指着远处的彩虹,泪还挂在脸蛋上。 孟月晚看到那一弯彩虹,心神俱骇,那是堰塞体有了缺口,水形成了一线瀑布,在余晖下的变成了浅淡的彩虹。 情势千钧一发,撤走人群迫在眉睫,要知道形成了泥石流,一秒十米之速,这两个小山村首当其冲。 “快走,来不及收东西了,立即撤退。迟一柱香,官府不补偿纹银!” “速速集合!速速集合!伤者用门板抬着!” “迟一柱香不发纹银!速速集合!晒谷场集合!伤者用门板抬着,不要落下一人!” 孟月晚骑着马在两个村子,村头村尾跑了五遍,人们听到官府发钱,也只能先收了眼泪往晒股场跑。 晒谷场很大,两个村子合用的。 “往东边跑,最先翻过那处山坡的发纹银二十两!跑得最远的发五十两!快!” “真的发吗?我老母还没安葬!” “不撤离的入狱,先过山坡的发银二十两!!” 孟月晚急得眼睛都红了,声嘶力竭吼道,现编胡诌,威逼利诱,一句泥石流没提,只搬出官方强制要求。 手里蹭亮的银锞子一大包,甩来甩去,敲得叮当响。 村民正是损失惨重,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从昨夜,到现在,大家伙也不得不接受这巨大的灾难。 现在活着的有补贴,自然还有一口气的都拉上了,往孟月晚指的地方拼命的跑。 山间的缺口大了不少,那根银丝瀑布,已经成了一个大的豁口。 孟月晚打马回村,一家一家察看,空间多了一方九宫格,她都顾不上开心。 还活着的家禽,通通收进空间去,两头成年的牛和三头牛犊子,是这两个村子里的所有的牛了。 一户青砖瓦房,被夷为平地,其伤害力比茅草房子更大,里头却有动静。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正带着三个夫郎在费力在废墟里挖,人人都已经血肉模糊,还不放弃。 隐隐听到废墟底下传来的动静,有小孩的啼哭,还不止一个。 孟月晚立即下马,把房梁重木移开,有了这个大力奇女的帮忙,她们很快在废墟底下找到了被困在拔步床上的一对孩童,那一角还有一个用身体护着孩儿的一个郎君。 “阿尘!!”女子痛苦的哭喊,可惜那个郎君已经不能回应她。 “快走,这里要被淹没了。” “我要带阿尘走。” “快!你的孩子不要了?带着他,孩子们就会落在后头。快走!” 孟月晚抱着那个四五岁的女孩,驱马离开,一行人只能跌跌撞撞的跟出来。 孟月晚返回继续大声喊,真有对钱无所谓,只盼着让死者入土为安的村民,一连清出了四五户。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抢了人就跑,有孩子的抢孩子,没有孩子的抢棺木,颇有些混不吝。 最后的两人,只活了一个孩子,骂着追了出来:“都说了我们不要补贴的银子,也不会离开这里,我的几个孩子还没有打好棺木,你……” 轰隆隆,那处堰塞体彻底垮塌,水卷着泥石树木瞬间席卷而来。 “愣着做什么,跑啊!” 孟月晚不管她们的死活,带着孩子打马越过山坡,最前头的人还在拼命的跑,后头跟着跑的不少,有些老人或者带着孩子的慢了下来。 这下听到这动静,喘不上气了也死命往前跑。 身后那两人,彻底淹没在泥石流里,大概率是活不下来了。 第100章 对照组的惨不忍睹 没有连日的暴雨,地下河和上游的水堵着,蓄水也不过一日,其实泥石流的量不是特别大。 淹了这两个村子之后,就慢了下来,从山坡溢下来的泥水还不到脚踝,更多的往另一处更低的地势流去。 山坡上的人又哭又笑,哭着自己的家园就这样被掩埋,笑着是再慢一步就要连人一起被埋了。 “多谢恩人!” 那挖出一对孩童的一家率先跪下,身后哗啦啦跪了一大片:“多谢恩人!” 还有什么人提银钱的事,也知道官府不可能这么快过来,毕竟这偏僻的山村,没什么人来往。 官方的确忙不过来,这次受灾群众太多。 孟月晚扶起领头的:“这里还不稳当,上流的水一直流着,只是慢了下来,这里往东一直走,能去通州。看你们自己决定,我要走了。” “恩人,您怎么打算的,要是您,您会往哪处走?” “我会尽快离开,今晚就别停下,毕竟地动余震还在,山里头有什么变故不是人力可以干预的。” “我们知道了。” “一共是一百七十二人,我这里有三百二十四两,一个人头分得二两,也算我的一点心意。这个孩子家里人都没了,谁愿意收养她,我愿意额外给十两银子。” 那人连连推脱:“不是这银子的由头,村子里的人哪能这么快逃出来,真要了银子,我们成什么人了。” 两个村子少说也有四五百人,这地动活下来的不到三分之一。 人群里更多的是眼热,虽然不道义,但是家家身无分文,怎么活下去呢? “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出发,一起三百五十四两,交给你了。” 孟月晚惦记着家里的夫郎,不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把包袱强硬的塞给这个女子,转身没入夕阳里。 包袱里除了银子,还有一大包的糗,一人能分得几块,也许费牙口,但味道还不错,主要是能饱腹。 离着还有一段距离时,将马收进空间,又把第四副木架子搭上,牛犊子给养在活物那方,成年大牛给杀了。 背着一背篓的东西,提着一大口铁锅,才提步往回赶。 “小姐回来了,我说我家小姐一定没事。” 绿芙迎上来,天色暗,她悄悄说:“郎君们已经吃过点心,小姐,我给你留了几块。” 孟月晚轻笑:“我多着呢,自己留着吃。” 见族人和几十号官差,一人手里一截葛根,植物纤维很粗,嚼的很费力,但没有人嫌弃。 “可伤着了?”秦池佑极快走过来。 孟月晚一脸疲倦:“没有,村民都安全撤离了。” 几人都围过来,她简单的说明情况,已经哈欠连天,孟清将最大的几根葛根递给她:“先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 孟月晚昨夜一整夜没闭眼,今天一天都在奔波中,嗓子哑得不成样子,也实在没有精力了。 吃了两根葛根,宋无涯的软被下还有一半,扯出来让秦池佑睡在上头,她就地窝在秦池佑和孟宴之的身边睡了。 族人不少也都睡了,死里逃生,奔走一天,又饿又倦。 大家熟睡之际,孟月晚在一孕一伤的身上盖了一张薄毯,垫了一方油布,将宴之放在上头。 孩子们也睡在大人铺的囚衣上头,个个睡得香甜,孟月晚也重新睡过去。 晚上休息的好,很早孟月晚就起来忙活,那一背篓全是土豆,空间里养出来的土豆个头大,这已经是选的最小的一些,也要蒸很久了。 绿芙帮忙把叶子铺好,蒸好的就是放在叶子上,等大家伙醒了再发下去。 清晨的阳光,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灿烂的洒在草尖,只不过在同样洒满阳光的早上,有些人永远留在了昨天。 “这是什么吃食,还没见过呢!” 孟月晚面不改色:“是巴州这边的特产,老乡感谢我给我的。” 一人发了两个土豆和两个山桃,大部分人还有几节葛根,一行人六百多个人,才急忙赶路。 这时族人才发现这背囊的好处来,之前孟月晚隔几天发一次的果干,大多都省着,留在背囊里。 随身携带的葫芦一直都是满的,省着喝两三天是不成问题的,不禁都感叹令主的先见之明来。 官差们吃喝一应,全在马车里头,这下全身上下,除了银票,什么都没了。这茫茫一片荒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银票也不顶用啊。 曹青雪似无意感慨:“也不知道另外一支族人如何了。” 大家都缄默不言,她们走得早,但也不过在前头五十里,这地动程度,难说。 只希望那边的领头人,有令主这样的本事,不然只怕凶多吉少。 都没心思接话,毕竟好些家人是被选去了那头的,大家都加快了步子,闷着头赶路。 一连走了两天,才远远看到通州地界的官道来,沿路挖葛根耽误了些时间,生葛根吃多了拉肚子,后头都蒸熟了再分下去。 官道旁的驿站也满墙的裂痕,众人打算在外头坪地歇息,大张头带着人到驿站里置办些东西。 从驿站里匆匆出来的一群人,正是大家惦记的另一支队伍。 孟璟丽腿上打着石膏,看着大坪里狼狈至极,浑身泥土的族人,瞳孔一缩,竟然一个都没少。 她难以置信的质问:“怎么可能?你们如何避过的地动?” 一族老抬手抱拳:“这多亏令主事先发现端倪,带着众人避过一劫。” 孟璟丽脸色更苍白几分,垂下头,后面更多的孟氏族人跑了出来。 “母亲……呜呜呜……阿父……阿姐……你们都活着,真好真好啊!” 两边人被拆开带走的是极少数,一见面就互相痛哭起来。 “你三妹妹呢?她受伤了?怎么没出来?” “母亲,三妹妹和她两个夫郎都没了,我的四个夫郎只有一个了,还瘸了腿。我们五百九十二人,现在……现在……只有半数……伤的伤,残的残……” “嘶!” 其余听到这话都倒吸一口凉气,后背脊梁发冷,要不是孟月晚,只怕自己这群人都活不下来。 当时有多抱怨没跟着孟璟丽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就有多庆幸! 第101章 如何能甘心 孟宴之兄弟的父亲没了,母亲双腿被巨石砸了,像她这样的人很多,甚至一部分人被活活埋在崩塌的山体中。 沈长安早在昨日,就带着她们剩下的几人离开了,给了孟璟丽一点银子。她觉得孟月晚这部分人应该是没了的,孟家,不成了。 孟月晚听此消息也是心里头闷痛,孟璟丽眸中含泪:“莫得意,还没到北疆!” “还要继续吗?” “呵,这次只是侥幸,你不会回回都有这样的运气。” 孟璟丽双眼赤红,执拗又疯魔。 她不甘心啊。 如何能甘心呢! 从被发现有异于常人的大力之后,她就被族里接回去,族学中最好的资源优先于她,族产祭田最肥沃的任她挑选,一朝流放只有她一人侥幸脱身…… 明明她才是公认的令主! 只要取得令主之位,将来……她就是孟氏一族的功臣,必会缔造传奇,必能流芳百世。 可是凭空杀出一个孟月晚! 既如此,孟月晚也不会后退,她也没有退路。大张头她们从驿站得到了补给,不多,但是足够几十个官兵食用。 孟月晚也将买来的粮食淘洗入锅,这处驿站能匀出来的只有一袋子高粱米和半袋芸豆,都是要先煮再蒸的。 六百人也不可能人人一只碗,其实她空间是拿得出来的,没法儿解释,所以让绿芙去路边摘了野生的紫苏叶子洗干净。 她又佯装从背篓里取出一小块腊肉,切成粒混在米粒中,一只小陶锅是从驿站买的,里面炖煮着米粥,还有病号呢。 孟宴之固执得跟在她后头忙来忙去,孟月晚和绿芙两人其实足够了,本想说让男子们好好歇一天的。 “这这这……宴之公子哪里摘的紫苏,怎差别这样大?” 孟月晚看着两边的叶子,一边的叶片又嫩又肥大,一边的叶片呈绿色,老就算了,上头的虫眼又多。 “你呀,还没学乖,甭管找什么,跟着宴之去绝对不会错。你问问柳公子,为何只要出去溜达,就会拉着宴之。” 宴之只有些涩意的望着他的孟孟:“我再采些来。” 绿芙巴巴跟过去:“我还不信邪了,到处都是我找过了的。” 孟月晚把绿芙找的几株紫苏上的籽采下来,以后没有碗,吃饭团也是极好的。 “池佑,坐着歇歇,这两天累得不轻。明天就能到前头的小镇,再置办一辆车。” 秦池佑理了理衣角:“走习惯了倒还好,柳公子那药很管用……咳……这蒸米好香,忍不住过来闻闻。” 晚上孟月晚就给秦池佑按摩,脚上也再没有了血泡,之前有车的时候,秦池佑也是坚持每天走一段。 孟月晚悄悄给他吃了不少好食,也没觉得承受不住。就是困倦,每晚吃过了就能立马入睡。 宋无涯还昏迷着,躺在孟月晚用藤和小树干做的简易担架上,赶路时,会和祖母一起抬着走。 柳相昱要求的,抱着走很妨碍伤口愈合。 “她们就那高粱豆饭,也吃得有滋有味,咱这些日子,细粮和肉可是没少过。” “吃得好多吃点,哪天人没了就吃不着了。” “唉,只要能活着,吃食上也不打紧。” “那是,现在给你吃那野菜团子,吃糠饼子,你吃得下吗?” “那还是大米浇肉好吃。” 这群人看着坐在廊下的那些族人,人人吃得极好,口水都咽不停,不过没有一人愿意对调。有了这惨烈的对照组,孟月晚给人的安全感,在族人心中达到空前高度。 手里的饭团吃一半,另一半用叶子包好放进背囊里,明儿个崽子饿了还能对付两口。 慢慢地,这种囤食物,省吃省喝的习惯在族群里成了常态。 孟月晚很满意这样的变化,再等等,合适的时机来了,她囤的那些干粮和肉脯之类的吃食,也能放心的发放下去了。 最后几锅烧的水,驿站后头有一口井,水自行取用,族人的葫芦里都是要灌满的。 已经很晚,锅里最后一锅水还没凉,反正只有自家这二十多个葫芦没装水了,明天早上来得及,用油布盖了,赶着绿芙早点睡。 子时一到,孟月晚也不打算继续练功了,猝死在古代,真是要被穿越大军笑死的。 她目力极佳,官差夜巡的人早就靠坐着打起了瞌睡,一道身影佝偻着背,朝铁锅那处摸了过去。 孟月晚蹙眉,这个人令她难以相信,是曹青雪,他将什么倒进了水里,还用手指伸进去搅动了一番。 第二日一早,绿芙将水灌进了葫芦里,葫芦发放到孟清这七十多人手里,五人用两只葫芦。 各自的葫芦都在上头做标记,也避免混着喝。 孟月晚见曹青雪一直盯着那些葫芦,抓着衣角的指节都泛了白。 “娇娇,快来姨姨这里,姨姨在水里兑了蜂蜜哦,甜甜嘴。” 别的小朋友立马排起队,养成了习惯,孟月晚投喂的规矩就是排好队分果果。 曹青雪拉住往那边跑的娇娇,干巴巴的说:“不……不喝了……他有些拉肚子……” “阿父……窝妥以喝的……肚肚不疼,甜甜嘴……” “不准喝,阿父有糖,你含着糖也能甜嘴。” 说罢,曹青雪竟真的从背囊里拿出来一方帕子,里头躺着几颗成色极好的麦芽糖,塞了一颗到娇娇嘴里,剩下的宝贝的收好。 柳相昱惊讶道:“咦?这糖可不多见,哪里得来的。” 这一路鬼影子都没见着一个,哪里有卖糖的,何况孟月晚根本没给大家发过这种糖。 孟月晚似笑非笑:“这云锦丝的帕子,更不寻常吧,往日里没见青雪哥用过。” 曹青雪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惨白得吓人:“就……就……之前……换的,一直留着……” 一向聪慧的秦池佑皱眉,晚晚这般较真并不寻常:“云锦丝盛产之地在兴化县。” 孟月晚摇着葫芦:“这水……娇娇不喝也得喝……” 曹青雪并不是蠢人,瘫坐在地:“你……你知道了是不是?” 第102章 好惨一女的 孟月晚将葫芦里盖子打开,走近娇娇:“我给过你机会的,特意让绿芙问了你,水灌不灌,你说的灌啊。” 锅里的水早就被孟月晚替换了,她手里的是留的小样,找了柳相昱,果然是加了剧毒,银针一碰着,变得漆黑。 曹青雪抱紧娇娇,不顾他的拼命挣扎:“求你,求你放过娇娇,你是他最喜欢的姨姨啊。” “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一路以来,我孟家这一支哪里对不住你,让你在水中下此剧毒暗害。” 要说曹青雪憎恨孟佳茹,还能理解成妻君反目,可是孟月晚这些人一路上真的没有亏待他半点。 顾念他身子弱,做事儿都是孟临之帮着做,很少让他动手。 娇娇也是被几个哥哥姐姐疼爱照顾的,更别说孟月晚了,所以实在费解,他根本没有动机,毒杀这大几十人。 “什么?水里有毒?”孟芳珂本来津津有味的吃瓜,哪知道吃到自己身上来了,连忙跑到旁边狂扣自己的喉咙催吐,见鬼了,一拿到葫芦,她就猛灌了两口来着。 孟芳华简直气笑了,这蠢东西到底什么时候能开窍,真有毒的哪里会灌进葫芦里,只怕早就被孟月晚处理了,人家这是打着刨根挖底的主意,才隐忍不发。 真不能换个妹妹? 曹青雪颤抖着唇,捂着胸口,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没有为什么?别问了,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一双含泪的眸子,凄凄惨惨的看着孟佳茹。 孟佳茹跟自己这个郎君实在没什么情分,见他和孩子这样被质问,本来还有几分不舒服,谁知道他这么快就承认了。 孟佳茹叹口气,孩子没了阿父,往后得靠她了,不知道孟月晚会不会看在娇娇的面子上,不计较自己以前那些事。说不定,还能偶尔给些好吃的。 “不说?也成,就看娇娇和你身后那人,你要保谁了。” 娇娇也被这阵仗吓着了,哇哇大哭起来,曹青雪凄凄艾艾的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满是失望的看着孟佳茹:“对不起,妻主,我不能没有娇娇,他也是你的骨肉,你不会怪我的吧。” 孟佳茹摇头,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能毒杀她们啊,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跳起脚来:“你什么意思?又不是我叫你下毒的,你这装模作样给谁看,我怎么可能下毒,有什么好处?” “昨晚先发的水,你这一链的已经领了过去,是也不是?” 孟佳茹理直气壮:“母亲渴的厉害,先要一葫芦水有什么打紧。” “是,所以今天早上有毒的水可以避过你。是你说的,大将军这一支只剩你一个,你就能接掌令主之位了,如今璟丽小姐已经落败,你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放屁,老娘早就没打那主意了,你休要胡言乱语。” “你天天饿得哄我给你偷吃食,你说等你当上令主,我和娇娇也能日日坐在车里头,不必辛苦奔走了。妻主,你是大将军的孙女,大将军不会真把你怎样的,可是娇娇还这么小,你不承认,他会被毒死的啊!” 这明晃晃的用孩子的性命威胁孟佳茹。 可孟佳茹是何许人也,她的命和一个不讨喜的儿子的命,她肯定是顾全自己的命。 开什么玩笑,祖母是真的会杀了她的,她再清楚不过,何况这事她根本没做,为什么要认下来。 越想越气,孟佳茹叫小五先将她的链子解开,冲上去一脚将曹青雪踹翻在地:“放你娘的狗屁,老娘何时说过那些话,我就是真当上令主,也是让我的心儿坐马车,哪里轮得到你。” 让他偷吃食这事儿的确干过,再说了,那不是饿得受不了了嘛。 母亲又是个活要面子死受罪的,姨母好话说两句, 她就上头,将留存的果干全给了出去。次次上当,她一说还要被母亲满嘴的孝道给压死。 孟月晚真是服了,孟佳茹这脑子就跟马车过不去了是吧,这马车平时是遭多少人惦记啊。 曹青雪眼里的怨毒众人看得毛骨悚然,这神情出现在娇弱的小白花脸上,实在是有些诡异。 “是,你哄骗我,你就是当上令主也不会有我的好日子过,那我何苦还要替你隐瞒。药是你昨晚在驿站买的,不信,你们可唤了那驿站掌柜来盘问。” 孟佳茹气得都说不出话:“她娘的,明明是你让我找掌柜的拿的东西,你多给了我一个饭团子,我才替你跑一趟,你说是月晚让你取的。” 孟月晚和秦池佑对视一眼,又是一个局,怎么大家每天还不够辛苦吗?脑子还转得这样快,真是…… 掌柜的一来,径直走向孟佳茹:“你只说要些蓖麻子,我可不知道你用来干什么啊,我可是把我留的种都给了你,不关我的事啊。” “好你个老家伙,你和这贱人设局害我是吧,我根本什么都没说,你给的是什么玩意儿我都不知道,你们……你们……” 孟佳茹说完都要哭了,看着祖母面色铁青,好像下一秒就能拔刀将她就地正法,她扑过去猛地抱着孟月晚的腿:“妹妹,不是我,我真没有,真不是我啊,你同祖母说清楚。我没有,真没有……” 孟月晚此时是真有些看不过去,孟佳茹真是好惨一女的。 她抽出来自己的脚:“你先起来。” “青雪哥,下毒一事暂且缓一缓,先前我同柳公子问的话你是一句没回,倒将事情扯出这么多人来。你那云锦丝的帕子,一角绣着三片枫叶,是不是?” 曹青雪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道:“毒是我下的,我也是受了妻主的蒙骗,是我愚笨,妻主多年不曾踏入我的院子,又怎会突然回心转意?可我……我愿意一人承担所有罪责,大将军要杀,就杀我好了。” 孟佳茹脑子活泛起来,将曹青雪按在地上,把他怀里的那方帕子抢了过来,献宝似的递给孟月晚:“妹啊,是有枫叶,这枫叶有什么关窍?” 第103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关照 孟月晚同情的看了孟佳茹一眼:“以前,青雪哥总是去庄子里看我,我只当他是怜惜我,替阿姐照拂我。一个郎君,刚入门就替妻主关照乡下的庶妹,现在想来,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关照,是不是,青雪?” “这方绣着枫叶的云锦帕,是璟丽的吧,这是沈府双生子的帕子。男子闺阁之物如何能外流?孟璟丽和沈府联姻之人,便是沈府双生子的哥哥,我有没有说错?” 孟月晚直直看向廊下的孟璟丽,这两人,早有苟且,她就说为何第一次在沈府看见孟璟丽会有熟悉之感。 记忆里这人给曹青雪送过风筝,“孟月晚”不小心弄坏了,那是唯一一次曹青雪打了她一巴掌。 可是“孟月晚”并没有记恨,反而和绿芙想了很多法子补好了那只风筝,只是他再也没有看一眼。 曹青雪彻底慌了:“不关她的事,是我捡的,这帕子是我在掌柜的柜脚处捡的。对不住,我不知道是……是你家夫郎给你准备的……这就还给你……” 他弯着身子,从怀里掏出一大把蓖麻子极快的吞了下去,蓖麻子不小,噎得他直翻白眼,还在吞。 柳相昱急忙上前,一掌过去也只吐出几粒,他还在捡起来往嘴里塞。 柳相昱摇头,蓖麻子两颗就能毒死一个成年人,这一把,回力无天。 地上的曹青雪已经肌肉抽搐,呼吸困难,片刻脸上就成青灰色。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被孟月晚捂住小脑袋的娇娇,没了呼吸。 孟璟丽这才走过来,捡起地上的云锦帕子,拍了拍灰,小心的放进怀里:“就说沈公子给的信物不见了,叫我找了一早上,太奶的家务事处理完了?我这帕子是要收回来的。” 掌柜的也吓得连连后退:“是他叫我这么说的,不关我的事啊。” 孟佳茹阴狠地看着孟璟丽:“原来是你!这贱人,早几年就不安分,后头怀了孩子没两天就小产了,我将他拘在院子里……还偷摸往庄子了跑……我暗处查了许久没找到人……竟然是你……” “对了,娇娇……娇娇是不是你的种?是女人就别当缩头乌龟,你这个孬种!” 孟璟丽笑得极其张扬:“这位太奶可不要空口白牙的冤枉人。啧,做你的夫郎真是可怜,人都死了还兜了一头脏水。要是我,也跟你过不下去,是不是?” 孟佳茹气得要冲上去揍人,被小五拽着重新套了锁链。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孟璟丽是这件事的主导者,但死无对证,只要她矢口否认,确实拿她没有办法。 族长也后悔了:“要不,我们还是跟着大将军一块儿走吧,一族人分开来也不像话。” 孟璟丽邪肆笑道:“现在可晚了,当初族长和族老们可都是画了押的,二皇女可不喜欢出尔反尔之辈的。时候不早了,拔步吧。太奶,你们且慢慢来,家事处理干净了再上路。” 沈家的人都走了,加上官差,她们也只有三百多人了,还有不少伤患。马车是一辆也没有了,驿站里唯一的两匹老马,还让沈长安骑走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孟璟丽后面的路,走不完的。 娇娇总归是无辜的,现在他还什么都不懂,跟着孟临之和哥哥姐姐们,一下子就哄好了。 后面娇娇闹着要阿父时,谁又能还他一个阿父呢? 真不知道曹青雪图什么。 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秦池佑把自己的帕子拿出来,在指尖转了个圈:“晚晚,你在沈府倒是滋润,连闺阁里男儿家的帕子都一清二楚,莫不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郎君佳人。” 孟月晚尴尬一笑:“白白回来了!” 孟宴之看她这怂样,抿了嘴角的笑意,将物件收拾进背篓里。 一声长哨,白白落在肩头,秦池佑也没揪着不放,接过纸条快速浏览,人多不便议事,不过两人心情都不怎么好就是了。 赵珩怀孕了,被解了禁足,只怕又要作妖,希望他不要再把手伸过来,不然她一定会答应六皇子,联合一下将人给噶掉。 早上一人发了一块干粮和一颗梨子。 “这时候怎有山梨啊?” “你管呢,不吃给我。” “吃吃吃,有的吃还有不要的理儿?” “这梨是真甜。” “我留着,等小家伙累了也能吃两口。” ……早上的风波就这样荒唐落幕,大张头着人去将人埋了,孟月晚使了点银子感谢一番。 抬担架的时候,孟清悄声对孟月晚说道:“孟璟丽须尽早除了。二皇女敢明着来,这誓不罢休的架势,后面定会想尽手段除掉我们这一脉。狗急跳墙,免得阴沟里翻了船。” “的确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祖母可有什么法子?” “我会安排,你莫脏了手。” 孟月晚笑而不语,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来着,急着整顿队伍赶上去,就是怕人跑远了不方便动手。 既然祖母有了安排,她也懒得操心了。 她们还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前头的族人就惶然的等在那里,见她们过来,族长立即抱拳迎过来:“令主,璟丽小姐不见了。” 孟月晚看着还抬着架子的祖母,孟清却对她摇了摇头,不是祖母做的? 祖母确实哪能这么快得手。 “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前,众人在这里歇息,璟丽小姐要小解,这一去,就没见人了。” “四处找了没?” “都找了几轮了,就凭空消失了般,一点痕迹也没有。令主,我们都支持您当令主的,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二皇女安排的衙役出列:“我等是奉命照顾孟璟丽小姐的,既然人不见了,我们就此别过了,兴化县还有差务在身。” 她们一走,两方人马正式合并。 所以说兜兜转转,结果就是损失了三百多族人,换得大家对她的认可? 这一群伤的伤,残的残,柳相昱可不会出手医治,只能让略微学过两年医术的,一个族里年轻的姑娘孟湘湘稍微处理一下。 第104章 买肉 小张笑得灿烂:“放心,自家人做的,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孟月晚也猜到了可能是太女的人做的,拍开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这憨子,谁跟你自家人了。 “是谁?” 小张努了努嘴,指向前头离开的那波人里的一个。 “你怎么知道,这人可是兴化县来的。” “这个嘛,就不方便告诉你了,我们自己辨认有自己的法子,必要时会配合完成任务。” 孟月晚真的好奇这是个什么组织了,还挺成体系啊,不过知道太多也不一定是好事。 太女当了一二十年,真不是白当的。 接手了孟璟丽留下来的烂摊子,统计后受伤的有九十一人,重伤垂危的四个,残肢断腿的十七个。 山区地震就是这样,要么直接被埋了,被巨石砸死,要么就是这样被砸残的。 过了这几天,没得到及时处理的几人在发热,所以在这路边稍微处理一下,队伍就这样停了一上午。 通州地界的旱情就眼睛瞧得见了,北六州的巴州过了,通州这里完全是不同的景象。 这里的林子树木不过一米多高,林地平坦,多灌木杂藤。 一逢旱年,枯枝败叶,难见绿意。 沿着倒是有一条河,但几乎没有多少水了,水也是浑浊难闻。 下午走得奇慢,不到十五里路,大张头就在路旁的平地中指挥众人休息,从官道东走几里路有个小镇子,她们急需补给。 “走走走,一起去!”小张拉着孟月晚,打算让她一同去。 孟月晚也是要去看看,空间里多了一方九宫格,还是能添置不少东西。 但到了小镇,也是满目狼藉,这里没有前头的村子那样严重,也有几处年久失修的房子倒塌了,受灾的人都愁容满面。 街道上也没什么摊子,发丧的人过去了几波。 最终也没买到合适的车马,几人买了不少粮食,粮价又翻了一番。水更别说了,大家自己都不够喝,更没人会卖,再多钱也使不出去。 又各自添置了一些用具,孟月晚反正一个大背篓背着,一个提着,另一只手提着五个叠在一块,这处卖背篓的让她包圆了。别人也不知道她究竟往里头装了什么。 回到休整处,孟月晚继续忙着,她就是个旋转的陀螺,众人戴枷锁流放时,千万别松开自己的铁链子,谁没了链子谁就得猝死,真的。 “小孟,你这是在做什么?” “想喝水吗?” “当然想了。” “去挖黄泥,做成我这样泥筒,四五个就够了,中间用小竹筒连起来。” 等小张抹汗,孟月晚已经把淘洗过滤出来的细沙和捻成小颗粒的木炭铺好了,一层又一层。 出口处放一个陶罐,舀着泥水就往泥柱里灌,一滴一滴清澈的水过滤了出来。 “嘿,你真行啊小孟,真是奇了。姐,姐,快过来,有干净水了。” “还是要烧一下喝,别喝生水了,会生病。” “我要我姐煮一煮。” 孟月晚则快速的开始造第二个,第三个,差不多了之后,小五和小张在这边灌水,她取了一部分干净的先去蒸米了。 孟宴之也不知道被柳相昱拉去哪里了,秦池佑和寒衣带着一群男子在做背囊,孟月晚刚买来的麻布和针线,还有两三百族人没有背囊来着。 孟宴之背着一背篓的各种鸟类跑过来,低声对她说:“有野猪,在林子里。 ” “没受伤吧,林子里可有水源?” “没看见水源,一群野猪在拱青苔,约摸二十多头,柳公子用剑全挑了,让你过去搬,怕引来猛兽。” “宴之,你来过滤泥水,满了的先用着多过滤些水,野物要清理下。” 挖坑,埋内脏。孟月晚舍不得浪费,收进空间埋着。 林中一定有水源,边缘处树木枯死的多,越往里头走,树草越是鲜活,先处理这些野猪。 看到堆在一处的野猪,肥墩墩的,她更加确定林中有水源。 “柳公子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柳相昱不屑道:“嘁!” 孟月晚赶紧扛着野猪就出林子。 官方的马车都没了,公物暂时也没有补给,孟清这几个人还是没有带枷锁的状态,四个人也不说废话,连忙搬了野猪出去。 随行看守的小五,和来看野猪的小张,都准备搬,柳公子还沾着血迹的剑,像赶苍蝇一样。 小张搓手:…… 小五抿嘴:…… “这是我杀的,而我不是你手下的流犯!” 小张:“我们就是帮帮忙!不让搬就不搬,不搬了!” 她拽着小五往外头跑,小五哈喇子都流出来了,现在告诉她吃不到……真的就红了眼睛! “瞧你那点出息!” “我们都多久没吃肉了?” 小五头上挨了一下,小张胸有成竹:“放心,我姐儿们肯定会给我们吃肉。” 这肉是非吃不可。 孟月晚看着这堆野猪,也没有贸然动手,又不是她的东西:“柳公子,这些肉我能不能买些?” 柳相昱擦剑的手一顿,闷闷道:“全卖你,三百两,到了北疆再给我。” 孟月晚舒了口气,裁下一块布,用猪血写了欠条画押,递给柳相昱。 她的银票几乎全换成了银子,她不相信古代的银行保障体系,还是自己真金白银的拿着比较好。 但三百两这样大的银锞子拿出来,真会出事。 柳相昱嫌弃的将那布用剑端挑开,不知为何,更加生气,小张就是这时候撞上来的。 “柳公子,我们也想买些肉。” 柳相昱头也不抬:“最小的那头,一百两。” 猪肉寻常时候被称作贱肉,有些家底的人家是不怎么吃的,达官贵族常吃的是羊肉。 这时候猪肉也就十一二文钱一斤,野味溢价,加上天灾,可能翻倍,但一百两纹银能买五千斤净肉了。 孟月晚是本身很有钱,也很需要这肉,三百两买也愿意。 这群野猪膘肥体壮是一方面,后头她也不需要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把空间的肉合理拿出来了。 柳相昱见小张求助的看向孟月晚,挑眉道:“怎么样,买不买?” 第105章 果然令人讨厌 孟月晚自己欠着账,不好开口,只是看着柳相昱,极认真的轻轻说:“不患寡,而患不均!” 大家都过得苦哈哈,那就能互帮互助,一片祥和。最痛苦的事是你吃上了肉,我啃着糠,那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柳相昱觉得自己有毛病,孟月晚开口了,他竟然才诡异的平息了几分邪火:“你说多少就多少吧,别来烦我。” 最后挑了头半大的,两三百斤的样子,就是五十文一斤,也就十五两,但小张给了二十两。 柳相昱没要:“给她收着,算我的伙食费。” “我先替你收着,到时候一同给你。”孟月晚不想再惹恼这位大神,赶紧说完,跑去帮着祖母她们分肉。 宴之神色凝重的附耳过来:“孟孟,少君有些不舒服,但他忍着,我担心……” 孟月晚望过去,只见那如玉的面庞似极力忍耐,眉间微蹙,唇色煞白。寒衣和他说话,他都在不停的调整呼吸,几乎不开口回应。 看着满地的温热的猪血,孟月晚想着池佑这应该是孕吐反应。 旁边小罐子里只有一点点水,那边过滤水比较慢,只能节约再节约。孟月晚净手后,又将沾了血迹的囚衣脱下扔在一旁。 “姨母,您负责去皮去内脏,除了肝、心、腰子,其余的都不要了。堂姐,你二位就将精肉和油脂分离出来,肉切成我这样的小条,不要太厚,薄些让男子们用线穿起来。最后的骨头分成排骨和筒子骨,猪蹄都另外放着,祖母力气最大,处理得快。” “对了,穿线的男子要用皂荚洗手,必须洗。” 虽然她给池佑几人的,一般都是自己亲手做的,但别人吃了不卫生的,也容易生病。 一些现代的卫生习惯,每天都强调好多次,连软布上次都借着池佑的名头发下去,男子一人几片月潮私用。 几人都点头,手上忙不停,小张就纳闷小孟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刀具,随后乐颠颠的和小五抬着野猪回自己那处火堆去了。 手里抓了把空间香钟烧过的灰,反复搓过之后,才靠近秦池佑。 “池佑,别坐久了地上寒凉。” 她将人从地上抱起来,又挨了一弹指:“胡闹!” “那么多人闲着,做些活儿尽够了,大家都是流犯,我们怎天天没个片刻歇息,得把事情慢慢安排下去,大家都参与进来。” “我也是闲着没事,临之带着几个孩子都在帮忙拾柴火,我一个……” “你一个双身子的,得顾念自己。坐到宋无涯这处,在风向上头,也有柳公子在这里,你们还可以说说话。” 孟月晚突然凑近秦池佑的耳旁:“多探讨探讨医药事宜,自己懂得多,学的多,也是心里有数。”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后,秦池佑呼吸一顿,指尖轻轻触碰了她环抱在腰间的手,身子更是紧绷起来,眼里含了几分窘迫。 这具身体的反应孟月晚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么长时间,忙得她睡觉都是掐着数来的,真真忘了任医手的话了。 柳相昱看着她抱着人走过来,第一反应是要避开,他可能真的不喜欢女子,尤其是这孟月晚。 本来看她乐呵呵的处理自己打来的野猪,还觉得她挺不错一姑娘,这会儿又觉得这女子好生碍眼。 孟月晚,果然令人讨厌! 结果还不等他起身,孟月晚又抱着人,足尖一点,往林子那边去了。 “什么意思?这几个意思?看本公子不顺眼?” 柳相昱有些炸肺,狠狠戳了戳宋无涯,不小心戳着人家的伤口,叫昏迷中的人都皱了眉。 不自在的收回指尖。 “晚晚,快放我下来,这样离开,我……” “没人瞧见!” 瞧见又怎样,天色已经暗下来,还不准妻郎自己亲香亲香了。 也没深入林子太远,就将人放了下来。 “是不是血腥味闻着不舒服了?这是一包陈皮糖,闷或者想吐,就含着,莫让崽子们瞧见了,不然保不住。这桃花的香囊,你佩戴着,香气甜淡,或许能掩盖两分血腥味。” 又从怀里掏出好些果干零嘴,一股脑塞进他身侧的背囊中。 “你倒是不避讳,也不怕我将你当作妖物。” 这些东西,分明是那葬身在山石中的马车里头的,秦池佑将糖果取出来,塞了一颗晚晚嘴里,自己也含了一颗,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开,那股想吐的闷果然就散了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一个能置放物品的地方,那处空间……” 胸中突然就经脉逆流,平时只是呕血,这次直接喷了一大口。 “晚……晚晚……”秦池佑吓得身形不稳,就要往后面倒去。 孟月晚拉住人,心里咒骂。 调息一周,有些头晕没有任何不适,服用了几颗补血的丸子,随意擦了擦嘴角。 “池佑别怕,是有些力量阻止我,不让我说呢,反正你明白的。” 秦池佑将她紧紧揽着,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熟悉的力道,孟月晚也只是让他静静的抱着。 “我真没事,你别怕,池佑,不必处处委屈自己,我只是想叫你明白,我能护得住你和孩子你只需要好好的呆在我够得着的地方,不要那么委曲求全。” 秦池佑哑着声音:“好!” 他捧了她的脸,好像她是容易破碎的瓷娃娃似的:“难怪只见你唇微动,却没有声音,晚晚,真的没事吗?” “是啊,一点都不疼,也没哪里不舒服。好了,我们还有正事呢!” 秦池佑身体他自己没办法控制,听到这话,耳尖红透,连双颊都带上了淡淡绯红。 但排除身体因素,他也很想晚晚,很想很想。 盘腿坐在旁边,手支着下颌,看着忙着搭油布的晚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两人这样独处的时间几乎没有,她太忙了,太累了,现在……她也忙个不停,不能休息片刻。 “晚晚,别忙活了,陪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唔,已经弄完了,你进来吧!” 第106章 久违的温存 秦池佑拍拍身上的尘土,又理了理衣服,用帕子细细擦了脸,一进去,没成想是浴桶里热腾腾的汤浴。 “是让我沐浴?”秦池佑不禁问出声。 孟月晚轻轻笑开:“不然呢,阿佑以为我要做什么?滚烫的开水加了些冷水,你试试温度。” 他失笑,却也没有被调侃的局促,大大方方的褪去衣物,进了浴桶,他这人素来爱洁,泡个澡能让他舒服不少。 孟月晚让他把头后仰,给他洗个头发。 内力充当吹风机,用得越来越熟练,没几分钟就给他把干净的头发用簪子固定在头顶。 就着他洗过的水,自己也洗了下,秦池佑按着她也给她洗了一回头发,替她按压头穴疏解疲乏。 孟月晚差点舒服得睡着了。 孟月晚挥手收了浴桶和木盆:“水明早离开时再倒进河中,那里头还有不少活物呢。” “晚晚,你真是一个温柔至极的人。” 孟月晚一愣:“以前不少人说过我没心没肺,说我冷漠自私,也说过我忘恩负义。这话,我倒是头一次听。” “晚晚是最好的。” “池佑才是最好的。” 一个正取树上油布的挂口,回望时,池佑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两人在昏暗中的目光,不期而遇,再分不开。 秦池佑突然伸手拉过孟月晚,扣住她的后颈,深深的吻了上去。 糖果的酸甜,只余了甜…… 孟月晚眉眼弯弯,池佑的吻,一直都是狂风骤雨,恨不能将人整个拆入腹中。 “今晚你是我的……” 不是族人的,不是宋无涯和宴之的,也不是那群孩子们的,是他一个人的。 “好。” 油布拆不成,反而在地上也铺了一块,遮去了水渍,放出来的软被正是她们新婚夜那床,还被她抠出来一角棉絮的。 “府里的东西倒没便宜了旁人。” “那是,池佑的就是池佑的,谁也不……唔……” 唇瓣被尽数夺取。 十指相扣,孟月晚手上的每一道茧子和伤痕,池佑都细细摩挲不停,像要给她抹去一般。 这一回,孟月晚没有再纵着他,两回事毕,说什么也不让他继续了。 “我也不想让你委屈求全。” “傻池佑,孩子要睡了,”孟月晚简单清理一番,将他的衣物穿好,“今晚讲你喜欢的故事。” “那群崽子们缠着你讲《西游记》,说不定我们的孩儿也喜欢呢,就讲这个吧!” 孟月晚也不是每晚都会胎教,但只要她陪着池佑,就会围过来一群臭烘烘的崽子们,甚至大人们都竖起耳朵听,实在耽误大家休息。 两人清爽的回去,这边已经闹起来了。 “凭什么?买了这么多野猪,就给我们吃这些?” “是啊,今天我们走了一整天,一口水都没得喝。” “要是璟丽小姐在,肯定能让我们吃肉块浇米饭。” “对啊,我们现在就吃这高粱豆饭,哪里能有力气赶路。” “难不成那些肉,一口也轮不上咱?” 孟月晚一直带着的这些人,没一个抱怨的,反而快速的吃完,清点了下背囊里的存余,又检查了下葫芦里的水。简单的交代两声,明天能喝多少水,早早的都睡了,养精蓄锐。 那些人看到孟月晚还抱着熟睡的美貌郎君,这种怨愤到达了极致。 声音越来越大,结果把秦池佑吵醒了,孟月晚也是冷了脸。 “不服从分发食物的,除了刚刚讨论的这六人,还有多少人?” “什……什么?” 其余二十多人都不做声。 那些伤者和家属,她们都是感激孟月晚的,她不仅让人给她们看伤,还给她们熬药,比自己打着石膏,看不见族人伤痛的孟璟丽要好很多。 所以一直闹腾的,也就是这些人。 “明日开始,绿芙,孟向这一队和刚刚骂得最凶的那位郎君,都不用发食物了。” “凭什么?你可是令主!” “对啊,我只是令主,又没生你。忘了同你们这些人说,官方管着的食物供给由我接管,以后一样要还我的,我们这六百族人都按了手印,你们也按一个,不然明天谁都没有吃食。” 几人都闭了嘴,绿芙已经拿着登记的小本本,一个一个去按手印了,印泥随身带着也是被人暗暗咋舌。 这六人还有恃无恐,几口就把饭团吃了,还愤愤不平,似乎断定孟月晚为这令主的声名,也不敢不给她们吃食。 把池佑安顿好,宴之又跟在孟月晚的后头寸步不离了,之前不管她怎么赶他去睡觉,他都不说话,就是固执的跟着她。 不论她做什么,他总是帮着她一起,直到她去睡,宴之才会休息。渐渐地,她就习惯了宴之在她身边。 “宴之,这个肉条挂上一点,烤太急了不行。” “宴之,那个我拿,太重了。” “宴之,咱把蹄子都装起来……” “宴之……” 秦池佑看着配合默契的两人,手轻轻抚摸着肚子,心里微痛,这孩子,似乎来得不巧。 随即扶额,自己真是……被晚晚纵得过头了,竟醋得怪到孩子身上了。 宝宝,阿父爱你,你母亲也极爱你,你母亲说你能感受到的,她说谢谢你选择我们做你的家人。 宝宝,阿父也谢你! 半夜,众人周围生着十多个火堆,每个上头都挂着肉条,孟月晚拉着宴之,让他在池佑旁边睡了,自己也很快入睡。 直到大白和小白从篮子里钻出来,咬了孟月晚,手掌吃痛,听着两个小家伙“嗷呜嗷呜”的奶呼呼的叫声,十分不安的转来转去,她才完全清醒过来。 “怎么了,小家伙?” 大白它们白天呼呼大睡,晚上会活跃很多,跟着孟月晚和宴之转到大半夜,绿芙总是四处逮它们。现在它们已经断了奶,吃些肉了,今晚两个小家伙更是吃得酣畅。 上回这样不安的扰人,还是地动那晚,搞得孟月晚以为又有什么灾祸了。 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低低的狼嚎声,同一时间,孟清和孟知义几人,都警觉的醒来,望着荒野上黑暗里。 第107章 寻水源算文科生的特长 渐渐地,看得清了,一群闪着凶光的野狼,将这一处给包圆了。 夜幕里闪着绿光的饿狼,密密麻麻,大家一个一个被叫醒后,看着那些眼睛都头皮发麻。 大张头说话都在打颤:“这一带……多狼群……忘……忘了这……” “人都叫醒了?伤者、孩子站中间,女人都给老娘站出来。”孟知义找了根结实的棒子握在手里。 大张头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让小张赶紧依次给众人解锁,捆在一起只有个死路。 好在篝火还没有完全熄尽,所以这些狼也没有贸然冲上来。 孟月晚添了柴火,火势一旺起来,乌泱泱的近一千人站起来,那些狼群更是站在了原处。 孟月晚看着这极可怖的野狼数量,心里沉甸甸的:“几十头狼都算得上极大的狼群,这么多狼,不止一个狼群了,头狼不好对付。” 不止一个头狼,那狼群就很难驱散,狼群之所以可怕,在于狼是执行力极强的动物。与猎物决斗时 ,哪怕没有胜算,没有头狼的命令,群狼也不会轻易撤离。 “比一比?”小张撸起袖子,刀在手腕上转了转,从大张头那里拿过把刀扔向孟月晚。 孟月晚接过刀,拔出来,看着这处暂时还算安全的地方,足尖一点,人没入黑暗里:“祖母,护好家人!” 大将军已经年迈,她不希望这个老将军冲进狼群里出生入死。有她护着池佑他们,自己也心安一些。 大张头见自家妹子往前冲,同样身姿飘逸,一跃几丈,那拦阻的话就卡在喉咙里,双目瞪大,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自家妹子……何时有的这身功夫…… 头狼还在观望,孟月晚和小张这一出直接将它们弄懵了,但比起这人多势众的一方,显然落单的两人更容易到口。 众多野狼掉头,朝孟月晚和小张扑去,柳相昱提剑加入战局,要是让她死入狼口,他的玉环怎么拿回来。 另外的一部分狼,选择攻击人群。 孟月晚这几人杀戮太快,狼声哀嚎不绝,不一会儿就有不少狼群撤退,又被她击杀两匹头狼。 狼群彻底溃散时,也没多久就要天亮了。 “池佑,你们有没有伤到?” “我们没事,没几头狼过来,祖母很快就收拾了,你呢?” 小张兴冲冲的上来:“怎样,你先说!” “三十二!” 小张像泄了气的皮球:“你赢了,算你厉害!” 还来不及说别的,人已经叫大张头扯着耳朵站到一旁去了。 但孟月晚受了伤,背部不察被攻击,差点让咬了脖子。 柳相昱嗤笑出声:“一点野物都能叫你伤了,就这点能耐还逞能!” 嘴上骂着,还是从篮子里拿出来纱布和药粉,看着火光中白莹圆润的肩头,别过眼:“那谁,你来给她上药。” 宴之满目心疼接过东西,极轻极轻的上药。 “宴之,这样下去,天亮这点子伤都上不完!” 秦池佑拉过她的手,孟月晚笑意满目:“真不疼,一点小伤!” 第二日,油炸的椒盐排骨一人三块,油渣子一人一把,没有昨晚闹得最凶的那六人的份。 “你敢这么对我们,那我们反对你做令主!” 这些个人,本来就是孟璟丽极近的亲属,这拎不清的蠢蛋,没有族人再愿意同她们争执,劝也劝过了。 “好,允许你们反对!” 孟月晚懒得同鲨哔论长短,有这时间,不如练练招式。走的时候,她去了昨晚激战之处,将狼尸都收进空间,喂大白它们还是挺不错的! 沿着河道走了二十里,这些伤患实在没法子再跟上了,大张头只好让队伍就地休整。 垂危的四个只救回来了一个,孟湘湘厚着脸皮请教了柳相昱好些问题,摸着石头过河。 十几个肢体重伤的现在倒也没有继续恶化,柳相昱全身上下嘴巴最硬,没他有意指点,那只认识些草药的孟湘湘,又怎么有这样的本事。 死了三个女子,那些家属是哭得肝肠寸断,恨不能跟了去。 没有妻主的鳏夫,有女儿的还好,没有生孩子的,按照律法,到了北疆是没有什么好路子的。 又是挖坑忙活。 孟月晚掏出小本本,划去这三人的名字,记上日期,死因和埋骨之地,一支尖细的鹅毛笔写着只有她自己认识的文字。 “小孟,这一日赶路不到四十里,不能依时间到北疆,只怕你们一族会罪加一等。” “族人现状实在艰难,后头伤患身体好些了一定多赶些路。” “唉,我是随便了,处罚就处罚了,就当这趟差事白走一趟。小孟啊,这现在河里连泥水都没了啊,我这心里确实打了退堂鼓,往北边走还得六个月,我们……真的有活路?” 孟月晚只回忆着舆图:“最近的县城信杨县,离这里还有多远?” “远着呢,到信杨县至少要两天。这一带只有昨天那个镇子,那周边几个村子有些人,这里的荒野,有不少狼群出没,慢慢的都不走这条官道了。狼很记仇,它们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们!” “这两天警醒些。沿路的葛根藤不少,藤枯死了,下头的根一定还能食用,到了信杨县有了补给,就不慌了。” “是了是了,那个,小孟啊……主要……主要是我们这水囊里没水了,昨儿个那泥水做饭都勉强。你本事大,有没有什么法子?” 族人的水葫芦里也没有水了,要寻水,空间里昨天洗浴也用了水。 “林子里应该有水,但要肯定走进去不少地儿,大张头,你做决断,要不要寻水!” 作为职业定向是高中地理老师的校优生,她认为找水源应该不是难事,但需要时间,看大张头给不给时间了。 “找找找,肯定要找,这几天都没水喝,会死人的。你只管放心去,要什么或者带什么人去,你看着挑。” 日头正大,宋无涯被扎过针后幽幽醒过来,眼神茫然,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小……小晚儿?”长时间没说话,声音嘶哑微弱,秦池佑挑眉,倒是个命大的。 第108章 活下去是一种能力 柳相昱没好气的道:“你的小晚儿可不在,她现如今可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找水去了。” 宋无涯磕上眸子,不想再说话。 他常在江湖行走,和眼前这个人打过几次交道,两人算是有些旧怨,不知道小晚儿怎么请得动这尊活阎王来救人的。 也是,自己当日那只有一口气的样子,这世上除了圣手柳无双,或者眼前这个活阎王银面,谁还能抢回他的命来。 柳相昱见这人这副样子就来气:“你体内那三虫三花毒谁下的?你自己知不知道哪三虫、哪三花?” 原先还有些想法,用这人当药人用两次玩玩,现在想起那个讨厌的女人说,她和这人已有肌肤之亲,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只想赶紧解了毒。 宋无涯浑身无力,还处在从仙渡门全身而退的不真实之中,只回:“不知!” “废物!” 那只手抬起遮阳,牵扯到伤口疼得厉害,宋无涯反而多了两丝真实感。阴影下的薄唇牵起一抹弧度,这张狐狸脸无端就生动魅惑起来。 柳相昱暗自握拳,这人就是仗着这张脸吧,孟月晚真是个肤浅之极的女人,也不知道她如果看到自己面具下的脸会不会…… 呸!她不配! …… 孟月晚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绿意,边走边观察地形、地质的情况,一般会在低洼处、谷地及缓坡斜地去找水。 沿着青苔找到了一处石缝,有一小洼水,里头还有树叶等杂质。 孟月晚趴在地上听,又掰开旁边的岩石看质地,将石坑里的水舀出来,就等在原处。 突地心下一紧,往旁侧翻,一头凶狠的狼从她背后突然袭击,孟月晚眸色一凝,果然又有十几头野狼凶狠的围了过来。 四下无人,孟月晚直接掏出重弓,兵不刃血,“嗷呜!”,一声虎啸,林间跃出一头白虎,孟月晚喜道:“虎妈,你还活着,太好了!” 一人一虎很快就将这些野狼收拾了,孟月晚才有时间细细打量起虎妈来。 它大口大口进食,瘦了,那蹭亮的皮毛也失了颜色,看来这些时间它也不好过,也不知道它怎么从那震群中活下来的。 不过动物一向敏锐,是有自己的生存法则的。 孟月晚取出一盆干净的水,人站得远远的:“虎妈,你过来喝点水!路上可没什么水喝,渴了就来找我知道么?饿了也可以找我,我这儿还有不少狼尸,干净的。对了,路上别吃已经死了的动物啊,人肉也不要吃……” 虎妈傲娇的看她一眼,呼噜呼噜喝起水来,孟月晚失笑,自己还真把这瑞兽当人待了啊。 等她无意间看到那水坑,水竟然又回来了,她沿着石缝上寻许久,就是碰碰运气,看看地下水的出口能不能寻得到,就这会儿功夫,水坑满了。 那还等什么,水坑里的水都舀出来,她仔细查看石坑,水是坑底的石缝里流出来的,涓涓细水,但就一坑水就不流了。 这是高位水低流的原理,十来分钟就能舀一大桶,幸好进来得早。 空间里用掉的水能补上就很开心。 又挖了几株葛根藤种在了空间里。这一片还有很多新鲜的葛根,她只挖了一背篓就作罢,毕竟还是水更重要。 也不再四处溜达了,她取出石磨开始磨豆子,之前的豆饭她实在觉得费豆子,就把黄豆黑豆全泡起来了。 一斤豆子能出四斤豆腐,营养,也能用另一种方式留住更多的水,毕竟空间里但凡能装的都装满了。 石磨很大,她围着转头晕,反正力气大,直接手动旋转快得飞起。泡好的豆子在空间,能依着她的心意进入孔中。 水也能依自己的心意进入带进来的十个桶子里,两根木棒担着,用铁链固定在各处,反正她力气大。 把空间里收到的药材里的熟石膏取出来,烧火煮开点豆腐,最后压豆腐就成了。 她留了不少豆浆,还有嫩白的豆腐脑,等合适的时机再取出来便是。 镇子上收到的一百来个葫芦取出来,熄了火,放在旁边,担着水出去了。 “小张姐,找到水源了,带上姐妹们跟我来,还有不少新鲜的葛根藤,得带些家伙。” 大张头松了口气,耽误一下午时间,要是没找到水源,后头赶路更熬不过去。 族人们也欢呼着。 “太好了,终于有水了,这两天我一天就喝一口水啊!” “这河道都开裂了,真能找到水?” “那能有假,你们没了那么多人,自然不晓得令主怎么带我们避过地动的,令主本事大着呢!” “可不是,咱令主就是绿芙那丫头说的什么来着……” “神使……神仙的徒弟勒,不然怎么神仙会把地动这事儿就告诉她一个。” …… 族长在孟璟丽那一队,地动中也是侥幸逃生,现在想起还是觉得后怕不已,看着孟月晚带人离开的背影喃喃:“她还真有能力。” 族老眼里也是欣慰:“有时候,能活下去,就是一种能力,尤其是这种时候。” 挖葛根的用具都是在镇子上得到补给的,缺的是水和粮食。 水倒进两口锅里,还有六个桶没腾出来,没法子,只能先跟着孟月晚进林子里。 一起十多个人,大家飞快的跑,可看到那一小洼水,众姐妹静立不语,活像是一个庄重的默哀仪式。 柳相昱手握拳头,放在鼻子下,忍着笑意。 孟月晚没有时间给大家上地理课,只说:“小张,把水舀进桶里,其余的和我下坡来。” “这葫芦哪里来的?” “刚巧碰上山民,她家里有卖给我了,等下一起带出去,新加入的那三百号人还没有喝水的家伙呢。” 最好是能做到人人一个或几个葫芦,越多越好。 其余的人在她的指挥挖葛根,这一片葛根挖了几个小时。 不多久传来小张的大笑,水坑又满了。满一桶水,一桶水被送出去,众人舍不得洒一点,就这样干了一下午。 即使又饿又渴,还要提防着山里的猛兽,但众人都知道这水和葛根寻找不易,没人抱怨。 第109章 她们来了 “快快快,还没到头。” “别给我弄断了,小心着点。” “用尖头锄,换人,小五太毛燥了。” 当一根五米长的巨型葛根被挖了出来,所有人兴奋得大叫,接着就是像一群孩童一样的雌竞,比谁更厉害,险些打起来。 孟月晚扶额,这堆成小山的葛根,八九百斤是有的,要怎么运出去啊。 晚上就蒸了来吃,里头纤维很粗,但清香甜糯,味道还不错,比生吃好吃太多了,饱腹感又强,很受欢迎。 那幸存下来的近三百人,接过葛根却面色惶恐,看着她们吃完,还把剩下的放进背囊,也没人开始吃。 族老诧异:“怎么不吃,你们全存起来?” 族长的女儿孟芳蓝不安的问:“这个……能吃?” 族老更加不解了:“当然能吃,我们都吃了好些天,这玩意儿对身体好,还管饱,生的都能吃呢!” 族长和孟芳蓝一叹:“许是找错了。” 孟芳蓝见她们都一脸不解的看过来,低垂着头解释:“先前的驿站,离着地动发作那地儿还有不少距离,我们也就在你们前头一点点。沈家的东西都没了,族里人饥渴难耐,有人之前见令主吃过这种树根炖肉,便也挖了来吃,先吃的那十来人,中毒没了。” “天爷啊……造孽哟……” 族老也是连连摇头:“难怪令主再三告诫族人,她将藤蔓的根和木薯的根放在一起做了比较,你们吃的极有可能是木薯。令主说那东西有毒,需要泡水几日,尽数熟透才能吃啊!” “难怪……唉……她们吃着一股子苦味,都劝别吃,还是吃了不少……” 孟月晚正巧过来,她和小张是最后出林子的,可惜没逮到什么野物。 恰巧听得这话:“木薯分甜苦,甜木薯表皮褐色能轻易剥下,泡水去毒就能煮熟来吃。苦木薯表皮灰褐色,难去毒素,生吃微微有苦涩感,二两就能要了人命。” 族长红了眼睛,这分支考验的糊涂法子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天幕暗下来,孟月晚带着一身倦意回来,正看见宋无涯隔着火堆,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眼眸似映着光的琉璃。 他懒懒散散的盘坐在地上,一只手还拿着小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勾弄着火星子,旁边是背脊笔直,正襟危坐的秦池佑。 两人一个是风流不羁的江湖行客,一个是超俗不凡的世家公子,真是全然不同的两人入了同一幅画。 “坐着不打紧?”孟月晚接过宴之正在忙活的肉条丢进篓子里,牵着他走去秦池佑身边坐下,边朝宋无涯问了一句。 宋无涯立马就虚弱起来,嘘嘘掩唇咳了几声:“疼得厉害,别的都还好。” “活该,谁叫你不躺着!”柳相昱看着这装模作样的姿态就厌烦。 绿芙和临之都忙着分发食物,寒衣正在喂奶,诡异的这个火堆处就只有这四个男子和孟月晚。 显然人家四个是一家人,所以柳相昱一开口,其余三个男子的眸子直直望过去。 孟月晚坐在秦池佑和宴之的中间,宋无涯坐在秦池佑的另一侧,只有柳相昱,是在对面的。被三双眼睛这样望着,即使没人开口,他也知道这三人的意思。 多余的,他竟是多余的那个! 柳相昱看着孟月晚在添柴火,冷哼一声,他偏不走,偏要看看,这个臭女人会更喜欢哪个夫郎。 “这簪子,是镇子上买的,不知你的喜好。如果不喜欢先将就一下,下次再换别的。” 孟月晚将一枚木樨花纹的木簪递给宋无涯,在大徽,女子和郎君之间必要有信物,以表情定。 没有信物的郎君,表示女子根本不承认他,或者将他当作玩物,甚至可以送人。 宋无涯笑意更甚,他想过千万种结局,本以为能死在她身边已经是最好的那种,现在却还能与她同坐一处,听到她的关怀。 不成想,不止如此,他还能得到情定之物。上天终归是眷顾他的。 极力忍住眼中热意,接过那木樨簪子,宝贝一般放进怀中:“我喜欢木樨花,最喜欢的便是木樨花,小晚儿同我真是心有灵犀。” 这话和说话的调调最没法接受的是柳相昱,立即冷声:“你不要脸!” 宋无涯眯了眯眼,斜睨他一眼:“呵,我们一家子围炉夜话,柳公子倒是知礼数。” 秦池佑无视这两人,摸了摸手腕间的鸡血藤做的镯子。这是两人敞开之后,孟月晚亲手给他做的,他回的是绣了红梅的香囊,里头的桃花也是两人情深所在。 宴之温声问道:“肉干今夜就发下去?” 孟月晚点头:“后头还有两三天路程,期间不会再发其他的了,葫芦已经五人三只,干粮、肉干和一斤多的葛根,省着点是够的。” 宴之点头:“那部分人,今夜就吃了大半。” 她轻笑:“宴之,三天饿不死,但能让人长记性。” 秦池佑很认可:“后头晚晚可别心软,再发果子下去才是。” …… 几人就这样,当真像宋无涯说的那样,围炉夜话。没有柳相昱想看的剑拔弩张,也没有争风吃醋,只有脉脉温情。 还不到三天,两天半,就到了信杨镇,这处县城里最大的一个镇子。 十几米的城楼下,是上千个逃荒而来的灾民正在领着稀粥,大张头没有靠近,令众人原地坐下,押解官差顿时将孟家这些人围了起来。 “大将军,得罪了,地动一事,还需要县官上报,今日只得委屈各位在衙牢里暂住一宿,我定打点妥,安排最干净的大班衙牢。” 孟清眼神晦暗不明:“你自顾行事,不用顾忌孟家。” 大张头这才带着几号人入了城门,小张和众多衙役一起,严守这孟家近千人。 府衙中的县令见到大张头的来意,笑得十分开怀,不仅极快的给她办妥了手续,还补全了崭新的铁链枷锁,更是亲自安排人打扫衙牢,着人安排宴席。 大张头自然认为这县令是崇拜大将军的小官,特此相助几分。 书房里,县令坐在藤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对夜明珠,嘴角上扬:“她们可算来了。” 第110章 什么仇什么怨 孟月晚察觉到祖母神色不对,摸到她身边问道:“祖母,这地界有什么不对劲?” 孟清神色凝重:“这处县令,应当是林家那个老三,当年夜明珠屠门一事背后主谋证据都指向她,有人替了罪,后头将人贬来此处做县令。” “她后头是户部的林家,还是皇女?” “不得而知,这样的大案,一个林家只怕还保不下她。” “当时一案,是祖母牵头揭发,如有旧怨,今时今日,只怕来者不善。我先给池佑几人遮掩遮掩,以免累及夫郎。” 孟清看着孟月晚丝毫没有怨艾,立马思索对应之法,赞许的点点头:“孟家人没有怕事的,女人要能挡在前头,也要给郎君们护佑之法。” 孟月晚只是不低估这个时代对男子的恶意,动不动就是下药什么的,太恶心!抢美貌郎君这样的戏码,她可不愿意自家夫郎是主角。 “你家郎君怎么回事?就这一会儿功夫,摔成这样……” 看着秦池佑那脱俗的脸,鲜红的血珠顺着脸颊滴滴落在囚服上,连一向直肠子的小张都觉得太糟蹋了。 孟月晚更是红了眼圈,将人抱在怀里,宝贝得紧:“疼不疼?” 柳相昱见她都要哭了,不禁在心里吐槽,有没有必要啊,不过这秦池佑不会因为毁了一张脸就失宠了吧,毕竟她是一个极肤浅的女子。如此一来,不就让骚狐狸得逞了,那可不行。 “我进城买药,玉肌膏你知道吧,我师父教我了,我保你绝不留疤。” 说罢柳相昱还得意的看了宋无涯一眼。 孟月晚点头:“绿芙,你有路引,带着无涯和柳公子一同去吧,无涯身上的伤口还需要不少药材,柳公子一并买了,在客栈等我们。” 绿芙拿着小姐给的巨款,随着大张头进城没多久,就进了城。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来,县令的女儿林芷带着一众衙役,个个拿着重枷铁链,粗暴的将所有人套上。 她一把像打量货物一样,扫视着所有的男子,直到看到周身气度不凡的秦池佑,眸子一深:“来人,这人举止异常,将他带回提审,我先带走。” 秦池佑抬头,露出半张血淋淋的脸,林芷手中的折扇一顿:“罢了罢了,真是晦气。秦池佑在何处,将秦池佑带走。” 林芷嫌恶的捂了口鼻,这群人臭烘烘的,她实在不愿意多待。 孟月晚拱手:“据大徽律法第三卷第二章,沿路府衙并无提审流犯的权利,小姐身无官服,不知官居几品,违律法行事,可否担得起后果。” 林芷玩味一笑:“你就是孟月晚令主?失敬失敬,瞧着与我差不多大。” 作恍然大悟似的看向她身旁的秦池佑:“那你就是秦公子了?这样赶巧,这伤口,血莫不是还热乎着。嘁,倒真舍得!” “朝都第一公子”也不过如此,那半张脸毁得彻底,状如恶鬼。林芷将人带回衙牢后,自顾去新纳的小侍儿处洗洗眼。 衙牢倒真的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连送来的午食都是脸盘子大的肉饼,这做派,孟月晚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晚晚有先见之明!” “很多时候,也做了无用功。” 并不是每一回的防范,都成功应验,有时候也颇有草木皆兵的章法,她只是不想池佑的悲剧重现,所以每一回都细细思量。 “晚晚虽不会下棋,这落子布局之道,倒是技艺高明。” 孟月晚摇头,她不过是电视剧和小说看得多了,再者尤其喜欢读史书,才有几分跳出局外的通透。 况且,她一直都不敢小瞧任何一个古人,哪怕那人废名在外。 “池佑,无涯说这汁液不会伤害肌肤,只是得好些天洗不掉,会不会不开心。” 秦池佑摇头:“晚晚别嫌恶我便好。” 她趁众人歇息,无人注意自己这里,飞快的在他的“伤口”处落下一吻。 宴之一直悄然注意着孟月晚,撞见这一幕,别过头,眼里的苦涩翻涌,又最终全数隐去。 两人一直低声说着各种可能和打算,孟月晚看着依偎在身侧的宴之,以为他睡着了,脱下囚衣盖在他身上。 宴之扯起嘴角弧度,心落在实处,真的睡了过去。 他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只有看守衙役方桌上,那盏昏暗的油灯投射过来的一剪光影。 “孟孟?”宴之不安的唤了一句。 秦池佑递过来一张肉饼:“莫慌,她和祖母一众武将,都被县令带走了,堂而皇之,不会有什么危险!” “少……少君……” “宴之,这些日子,多亏有你,不然晚晚早累垮了。我们是一家人,晚晚也看重你,我们齐心往一处使劲儿,总会渡过所有艰难岁月。” “嗯!”宴之将孟月晚的囚衣披在池佑身上,“你睡,我守着!” …… 孟月晚等人此时也十分火大。 林县令不止请了她们前来,更是请了本县的举人和秀才,还有几个颇有才名的诗人大家。 众人觥筹交错,已经开席多时。 她们一进来,大家皆捂了口鼻,仿佛她们是什么脏臭的腌臜物件,打量之中全是恶意。 “大胆,尔等流犯,本是阶下囚人,发配北疆也是贱奴,见到县令大人竟不叩拜。” 孟芳珂拳头握得死死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焰,可惜脖子上带着重枷,不然真指不定忍不住揍人。 孟清率先跪下:“拜见林大人!” 林县令这才笑呵呵的说:“手底下人不会做事,瞧瞧,这些人哪一个头发丝儿不比我等矜贵,不能跪我,不能跪我啊。” 那举人摇头:“县令大人此言差矣,奴见官,怎能不拜,区区贱奴,还是服役的贱奴,又怎比得上大人的头发丝儿,大人说反咯!” 大家一言一语说开来,好似忘了跪在下首的这些人。 直到宴席尾声,林县令才开口:“瞧我,忘了大将军还跪着。大将军快快请起,这里离朝都远,大家伙儿没见过大将军这样的大人物,今儿个也算宽了眼界。” 第111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县令派人将人送回衙牢,竟再没有别的安排。孟月晚一晚都没合眼,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她料想的一个也没发生! 林县令这等小人,既然能做出屠戮满门的狠毒之事,绝对睚眦必报,怎么可能就这样轻飘飘地折辱一番,就放过她们了! 并且在第二日,林县令竟送了五车的粮食,配置的上等骏马。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芷一大早起来就问:“母亲呢?” 她还是对那“第一公子”念念不忘,若是盖了脸…… “回大小姐,县令大人昨天夜里连夜离开,去了朝都。安排小姐同今日的车驾一同离开此地。” 林芷大惊失色:“什么,县令无召不可离开……” “小姐莫慌,大人都安排妥当,随小人回朝都便是,其余的莫要忧心!” 林芷瞬间把心放回肚子里,母亲只有她一个女儿,去哪里都不会置她于不顾的。 这破地方,早就不想待了,城门口的臭虫越来越多,抓都抓不完,杀也杀不尽。还挑不出几个称心的,最要命的是用水还得数着次数来,每晚都糟心得紧。 孟月晚这边,加上绿芙置办的一辆骡车,大张头置办的三辆骡车,一共九辆车。这一支车队,浩浩荡荡的从饥民中穿过,后果可想而知。 “什么,粮食都叫她们运走了,难怪昨天有粥,今天就赶人了。” “那不成,不能叫她们把粮食都运走了啊!” “她们都是流犯,犯了事的,咱清清白白的一等民,这……” “那可是大将军,刚官姐儿说了,只要愿意说些吉祥话,就能分得一斗粮呢!” “真的假的?这不能吧!” “真的真的,我刚领了粮,我喊得最大声。” “你喊的啥?” “大将军洪福齐天,大将军功高盖世。” “嘿,你怎么会这些话,这话那些人爱听?” “那有先生教呢,还不赶紧吆喝几声。” …… 这消息越来越多人传议,跟着喊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追着车子往流犯队伍这边冲过来。 进出信杨城的百姓们都看着这场景,大将军威名不减,追随者众,这一件事已经板上钉钉。 孟月晚立刻勒马,看着呐喊声震天的饥民,立刻将五辆马车里所有的粮食收进空间。 她不疾不徐的声音随着内力扩张开去:“林县令资助五车粮食,昨夜宴请孟氏罪臣,今见饥民者众,实为不忍,特将五车粮食完璧归赵。” 那些人喊得更加卖力了,没想到是真的,真的把粮食留下来了。 林县令送的粮食? 不是说赈灾的粮仓早就空了么? 抓了不知道多少要粮食的荒民,现在不仅白白送这么多给别人,还能设宴招待这些罪犯。 很多人就开始质疑县令:“城里一定还有粮。” “是啊,城里有粮。” “城里有粮……” “呜呜呜呜,太好了,城里还有粮……” 孟月晚已将五辆空空如也的马车留在原处,没有粮食也不会引起抢粮的骚乱来,立马架着绿芙安置的骡车,快速离开此地。 那群饥民看着她真的将这么多粮食留在原处,又有官兵抽刀打马上前,一时也没有追着大将军跑了。 她们管什么大将军小将军,现在谁有粮,让她们喊娘都成。 孟月晚这不按常理出牌,县丞也犯了难,县令大人已经写了陈罪的折子,快马加鞭往朝都去了。 粮食不要也不打紧,总归所有人都瞧见了将军府在百姓心里的地位,这就算事成,其实预想的是所有的流民追随大将军,最好送个几里路,那才是完美。 县丞本想把粮食运回自家,结果掀开帘子,里头什么都没有。 她心里臭骂林县令,这个铁公鸡,当时说的是用板车拉粮食,百姓瞧得见更容易上钩。 林县令非说用马车,拉的粮食没那么多,做做样子,哪能真给那么多粮。 结果呢,一粒粮食都没有,大将军那边定会察觉,别出什么变故才是。 大张头被这阵仗吓得,快马加鞭连赶二十里路,连那些落了残疾的都被拎上了骡车,鞭子甩得起飞。 后头没什么动静,才敢让众人歇会儿,已经过了午时,也就是说下午一点多了。 要不是昨天中午和晚上吃得扎实,这群人今天上午还真没力气跑。 “幸亏你舍了那些粮,不然我们还没法脱身。” 孟芳珂心有余悸,可是孟月晚脸色依旧很凝重:“怎么了,还有何不妥之处?” 孟月晚点头又摇头,这局面,太熟悉了。一个王朝衰亡的局面,西汉末起蝗灾,东汉末频发地震水患,唐末水旱灾害,明朝末年…… 严重的自然灾害,就会产生大规模的流民,接着就是大规模的农民起义…… 现在全都有了,百姓的拥护,北上的数百万流民,一位深得民心的大将军…… 孟月晚猛的起身:“歹毒,当真歹毒至极!” 这些,每一条,都会成为孟家覆灭的利刃,圣上再仁厚,也不会放虎归山,将这样的隐患留着。 孟芳珂见她脸色十分恼火,不敢多问,现在晚妹的气势越发像祖母,她还是去问自家姐姐吧。 可是孟芳华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她想着饥民里定安插了林家的好手,冲入队伍就会借着流民的身份杀孟家一个措手不及,只是已经被令主完全化解了啊。 况且已经离了信杨这么远了,还能有什么后手不成。 孟月晚提笔,送了一封信去朝都,白白振翅而飞,孟月晚久久未收回目光,只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宋无涯立在她身旁,牵起她的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破局便是!” 孟月晚垂眸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感受到包裹自己的温热,叹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要臣死,尔能奈何?” “孟氏一族,不是不可杀么?” “开国帝王的确有此遗诏……但若孟氏……” “孟氏如何?” 孟月晚不再多说,池佑说过祸从口出,现在如履薄冰,更要慎言。 如果孟氏造反呢? 或者帝王以为孟氏造反呢? 第112章 文科生的直觉 明面上,至少所有的条件都具备,今日分明是林县令有意造势。 军心、民心、天灾、无数的难民、帝王离心……这就是一个必死的局面。 死? 对了,死! 宋无涯见孟月晚不方便多说,便转了话头:“这玩意儿送你。” 他手上是紫金暗纹的腰带,张扬而华丽,很符合他这人的气质。 孟月晚伸手欲接,他笑着避过,扯了她的囚衣,揽过纤纤细腰,给她扣好。 她放白白处本来就较为隐蔽,宋无涯又不像秦池佑守那么多规矩,见她没有厌恶抗拒,将人揽得更紧了些。 “宋无涯,你伤口就不疼?” 宋无涯闷笑:“疼啊,不过,你亲亲就不疼了。” “唔!” 将人带至树干处抵着,挑着她的下巴,绵密的吻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宋无涯像是上瘾了一样,孟月晚推又不敢用力,这人身上的伤实在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所以反而两手虚虚搭在他的胸膛前。 直到他亲够了本,才放开她的唇瓣,将将自己的头靠在她肩窝处:“小晚儿,谢你未将我扔下马车,也谢你愿意救我!我这人,想要的从来都是自己去讨,别恼我。” 孟月晚可不信他怕自己生气:“你会有怕处?” 真真怕的是宴之,那种极力压抑着的汹涌澎湃的情意,即使在黑夜也能滚烫得让人心颤,可是他从来不敢亲近她。 宋无涯无辜道:“自然有的,我最怕你不要我,最怕你憎恶我,那还不如叫我当日死了去。” 孟月晚搂着他,尽量让他承重靠着自己,另一手摸着腰间的腰带:“你送过了的。” “什么?” “那张血染的锦帕子。” 宋无涯难得有几分不自在:“师姐还挺靠谱。” 生怕孟月晚误会,又急急解释道:“你别多心,我同师姐没什么的,只因年幼时是她将我从父亲那偷走,她一直觉得亏欠,曾允诺答应我一事以作偿还。” “可想寻回你的家人?” 宋无涯一愣,也不装柔弱了,将人紧紧扣在怀里:“所以你这人,就是叫人贪恋。” 谁听了自己郎君和别的女子相熟,会不发作,郎君一旦嫁人,没有妻主的允许,一生也出不得后院,可见女子对这事儿介意到什么程度。 可这人……这人的重点竟是替自己寻回家人。 “等你想好了再说,”孟月晚轻轻拍了他的手臂,“回了,宴之忙不过来。” 宋无涯无比配合的试验着柳相昱配的解药,等他好了,他一定比宴之还能干,要忙得没时间吃饭,将小晚儿整颗心都捞过来。 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忘了,扮作容苏时烧火将自己熏哭了的事。 孟月晚将柳相昱唤到一旁,把黑玉玉环递给他:“第三件事!” 柳相昱得偿所愿,接过玉环,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规矩你知道的!” “自然!你定能做到。” 听过事后,柳相昱确实没有半分为难之色,可是他又将玉环放进孟月晚的手心:“宋无涯还未解毒,你也未安全抵达北疆,还是先放在你那处。” 那肯定更好,她只是表表诚心,怕人撂挑子,孟月晚又快速的将玉环收了,这柳公子是当下最紧缺的人才,先捆绑捆绑,尽量让人过得舒心。 “公子可还差什么?” 柳相昱转了转剑穗子:“你和宋无涯怎么认识的?” 孟月晚笑得温和:“说来复杂,就不扰公子宁静,差什么随时告诉我,我来想办法,三日后我希望我能看见那东西。” 她拱拳欲离开,不能和郎君独处,她这事秘密进行,才将人叫到这里来,事情说完,还是赶紧离开更好。 这样避之不及的样子,柳相昱心里无名之火烧得更旺,这女人一进林子,宋无涯那家伙就跟了过去,她唇色嫣红,两人…… 哼!无耻! 城里的粮店粮食的确很多,但贵得吓人,最便宜的豆子,都涨到了二十五文一斤,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更别说逃荒而来的难民。 食不饱腹,人越聚越多,就会发生事端。 百姓哗变,上位者当大事儿小事儿都能处置,而这群百姓如果是深深爱戴着大将军的百姓呢…… 孟月晚觉得自己这手准备是必要的。 文科生的直觉吧! 绿芙忙着将新买的葫芦全数发下去,差不多已经能做到人手一个,她也是走遍大街小巷,市面上的葫芦都买了来。 水囊贵,但是能看见的也都买了,水囊更隐蔽,所以自家人基本人手一个。 很快重新赶路,夜间孟月晚也没有歇着,带着几个堂姐挖了更多的葛根。 车厢拆了,把所有粮食卸下来做成干粮,葛根绑在改装的板车上,别人一目了然,这是一车树根。 族人们已经和孟月晚这边达成潜在的默契,发下来的粮要精打细算。 大张头不明所以,买辆骡车就为了拖树根? 如果不是必要,她是真的不想用车。 但队伍里很需要,秦池佑和宋无涯都能坐上去,偶尔还能捎带族中年幼的孩子。 第二日午间做饭时,迎面撞上了饿得饥肠辘辘的难民,她们死死盯着那三辆骡车,眼冒绿光。 孟月晚的树根从她们跟前飘过,她们一个眼神也没给。 大张头悔了,早就知道孟令主从来不做无用功,昨晚为什么不跟着做干粮。 哦,是了,她们还没有足够的背囊,做了干粮也没处放啊。今晚必须把背囊安排上,用干粮交换,让那些男子做。 被那群人盯着,好像那日荒野里的野狼,下一瞬就会直接扑上来抢粮。做饭的衙役都不敢掏豆子出来,好在最终她们三三两两的进了林子。 荒民们正在林子里寻草根,挖树根,有的在剥树皮咀嚼,林子深处还有绿意,黄绿参半,越来越多的人往里走。 官道不能侵占,一马平川的土地上,官道两旁人流如川。 男人们坐着的躺着的,在等最烈的日头过去,抓紧赶路,每多行一里,他们便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第113章 这不能交换的 孟月晚也是过了好些年饥不饱腹的日子,深知“饿”的厉害,人饿到极致,就会失去理智。 想着上回发了一回梨子,便有好些人问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梨子,她就不敢再发了。 或许…… 梨子都结了两波果子了,一直在空间堆着占地儿,丢了觉得可惜,做食物没时间,就这样,第三波梨子也要熟了。 秦池佑深知她的本事,鼓励道:“想做什么就去做,无愧于心!” 孟月晚点头,她只是为了换取更多的空间,绝不是怜悯,她早就没了“善良”这种廉价的东西,不是么? 活不活得下去,都是命! 她在口鼻处系了块帕子,往最狼狈的那群饥民中走过去,离她们休息的地方也不到千米距离。 众人警惕的看着这个向她们走过来的囚服流放犯,抱紧自己手里头的娃娃。 孟月晚手里把玩着一根竹篾丝,这是她把握两米距离最好的量尺。 “甜……唔……甜甜……”一个气若游丝的孩子在父亲手里低语,父亲的麻木已经刻在发间每一缕白丝中,这里大多数父亲手里都只有一个孩子…… 一点点的投喂,到孩子可以有力气吞咽,一小碗糖水喂完了换了下一个孩子。 旁边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突然疯疯癫癫的言语:“他死了四个,咱家十二个,那边的,你看,你对面的,七个娃娃就这手里一个了,也不行咯……哈哈,都死了,妻主说死了以后再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再生好啊……白白胖胖的娃娃……” 孟月晚鼻尖发酸,历经盛世而来,她从未亲眼见过这样的惨烈,收敛了那外泄的情绪,继续游走在人群里。 ……孩子们都喂了不少糖水,她也只给孩子们喂了糖水。但还有两个,已经没有呼吸多时……只是那阿父仿佛不知道似的,依旧将娃娃紧紧抱在怀里。 有人背着空背篓,有人提着篮子,里面有草根树皮…… 她悄悄地将梨子和新鲜的龙眼放在树皮之下,藏在杂草堆里……也有不少人什么都没有,便悄悄放到他们胸前孩子的手中,所过之处,无一例外。 三四处人群,将近四五百人,她都尽可能的“无愧于心”了,所以空间多出来的四个小格子,她接受起来也“无愧于心”。 只是种下去的……却全是红薯和土豆! 之前吃过一次土豆,红薯和土豆都种了不少,留种的,那是打算在北疆发家的路子,现在好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毕竟红薯亩产量高达万斤,有空间在,这根本不是空话。 她每天都将草木灰和内脏埋进去,这次多的小格子都是三米高的,也没见土壤颜色变浅。 她沃土,空间里的动物植物生长周期就更短,所以她日日都沃土。只要沃土够勤劳,这些作物,不出七日定能收获一波。 地上的男子们,随着他们妻主的回来,人群里传来阵阵低声的惊呼声,却并没有闹出多大动静,更多的人是把食物藏得更加隐蔽。 每一次人群起而动,就会有那么一些人永远也起不来,被族人遗弃在荒野,埋尸的坑都没力气去挖。 孟月晚看着那些留下来的尸体,细细检查了所有死尸,真的没有活口。 看着这一地的尸首,她眉头一皱,瘟疫!!! 挖坑埋尸不现实,一方面大家都没这个体力,另一方面也会被野兽刨出来吃。其实埋进空间也是可行的,但她实在接受不了人尸沃土生长出来的食物啊! 只有烧了,最稳妥。 柳相昱看着那些死尸也是忧虑:“久旱必有大灾,瘟疫难防!” 但她自己就是死于时疫,所以才会囤那么多防疫的药材。 “我们要从千千万万的死尸中穿过去,族人的免疫力肯定都很低……防疫,我们现在就要防疫……” “我这里倒有个防疫的古方,药嘛,用常见的即可,也无需珍贵的药材。” “不知道用什么交换?” 柳相昱面露难色:“我……我……我想试试……亲吻的滋味儿!你让我试试!” “什么!”孟月晚觉得自己一定没听清楚。 “你让我亲一下,像宋无涯那样,我就告诉你方子!” 孟月晚有些不确定的问:“暗门男子不能嫁人的吧!” “呸,你想得美,我又不嫁给你!”柳相昱说完,脉搏无端加快几分。 “我志在门主之位,绝不可能嫁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孟月晚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特么……” 回忆了刚刚说的话,她说什么了? “苍术、艾草、生黄芪、霍香、佩兰……你备好!哼!我才不会嫁给你!等你准备好,给我亲吻,交换!” 柳相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孟月晚一个人留在原地,好一会儿,她才头重脚轻的往绿芙那边走! 孟月晚也不是非要这个方子,她防疫主要是通过日常生活习惯,和防疫口罩。 绢布和纱布都足够有,将绢布用中药熬煮,一晚阴干,纱布口罩活口,再将绢布放进去,可以在口鼻处制造一个极为安全的小环境。 霍香、佩兰、白芷、辛夷,都是芳香化浊的药材,不仅不难闻,还能保护鼻腔。 是以,在入夜柳相昱将她神神秘秘拉到一旁,问她想好没有时,她拒绝了。 “柳公子,这亲密之事,需要和心上人……方可……就算你没有嫁人的想法,想体验一番,也应该找自己心爱之人,万万不可因为猎奇心理随便将这样的事拿出来做交换的。” “为何不可,你不想要那方子了?” “有就是锦上添花,没有,我也有些防疫的法子,例如今夜的熏香,就是苍术和艾叶。” 柳相昱还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唇,将她一个生长在开放时代的人,也盯出不自在来。 “当真不行?我生得极好看的,至少见过我的女子都是这般说的,我厌恶那些人奇怪的眼神才戴着面具,你要不要看看再决定。” 第114章 金蝉脱壳 孟月晚真是啼笑皆非,也不知道暗门怎么养出来的少主:“这等事男子吃亏,也千万不要和别人交易,以后遇上心动之人,你该回过头来杀我了。” 柳相昱很失望,什么心动之人,扯那些极没意思,他只是想要体验一下,让宋无涯那只狐狸也觉得快乐的事罢了。 孟月晚已经溜了,宋无涯想吃果子茶,正好这两日的干粮和肉干一次发了,一闲下来,就想做些好吃的。 做了宴之爱吃的翡翠豆腐…… 宋无涯的果子茶里加了覆盆子、树莓和草莓,酸味比甜味重,他添了几勺崖蜜。 倒是池佑极爱这酸味更重的果子茶,以至于他的皂角雪燕都只吃了一小盅。 孟月晚还做了祖母祖父最爱的小鸡蘑菇盖饭,姨母堂姐们最爱的红烧肉盖饭。 那一阵一阵的香味,馋得人口水咽不停,本来打算留一留的肉脯条闻了又闻,还是忍不住咬一口。 族中所有十岁以下的孩子都得到了一块高粱饴糖,那些大人们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大张头带人去挖葛根了,她要学着孟月晚这样,将车厢卸掉,外头绑上葛根,里头藏粮食。她觉得自己这法子比孟月晚的更好。 …… 两日够白白飞一个来回了,纸条上的内容却让大将军颓然,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祖父不安的握住她的手。 那纸上的字如米粒:“鱼腹丹书,惊雷碎石,皆‘孟定天下’之言,处处指向璟丽,帝王震怒……” 消息是从秦王府递过来的,秦世女感念她驿站一事,后头又恰好出主意出在点子上,让她立了大功,才会将这隐秘得只有秦王府知道的事儿隐晦提点一二。 这个消息,在朝都已经讳莫如深,没人敢提,在场的人金乌卫都处理了个干净。 孟清心中悲凉,文臣武官不和睦多年,她这大树一倒,多少武将被夺权,明升暗降。这回更是要致孟氏于死地。 “此事不一定是璟丽所为,只是有人借着这名头行事罢了。” 孟清也点头:“这等小人行径,圣上不会……” “会,她会,”孟月晚笃定道,“绿芙说林县令宴请孟氏当晚就离开了信杨,第二日又有百姓极力追随大将军的戏码,说不定百姓哗变或者入城抢粮的事儿一并发作,您觉得会不会?” 秦池佑深知皇家恩薄:“祖母,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最后一丝旧义,在林县令抵达朝都呈上她的折子,也会烟消云散。” 孟芳珂愤然:“好个户部尚书,没有她作筏子,那女人能这么有脑子?” 孟月晚倒认为林尚书也只是一枚棋子:“现在不是纠结谁是幕后之人的时候,想让孟氏彻底覆灭的人太多了。当务之急,是先将隐患除去,最迟明日傍晚,她就能抵达朝都,届时一切都晚了。” “你有什么计划,我们都听你的。” 孟月晚苦笑,这也是下下策,却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让帝王最忌惮的人先一步亡故,那孟家其余人等尚有一线生机。” 此言一出,孟清老泪纵横:“我孟家几代护国几百于载,而今在我手里变成这样,为民抛头颅洒热血的孟家好女,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孟家武将,马革裹尸、青山埋骨的不知凡几,我等……我等……竟让这奸佞之辈逼得……逼得……老身不服……老身不服啊……” 孟芳华一时也愣了,惊心于孟月晚的狠辣。但局势已经紧迫至此,要不真的反了……或还有出路…… “要不,我们就坐实了……” “混账东西,你若敢做那逆臣贼子,老娘第一个割了你的脑袋!”孟知义狠厉的说道,言辞里没有半分戏谑。 秦池佑也不赞成:“倒不是我维护秦氏江山,只怕你此举,真合奸人之意,乱臣贼子一扣上,人人得而诛之,那时孟氏才是真正的穷途末路。祖母铤而走险,弃了有此打算的孟璟丽,选晚晚这锦瑟之年的稚女做令主,不正是担忧孟氏走上这不归路。” 孟芳华一向稳重,此时也有几分激烈:“可我们能如何,难道还有时间给我们去查明真相,或自证清白?恐怕连我们自辩的几句都会堵了去,等圣使带来口谕和毒酒,你喝还是不喝?” 祖母情绪更加激愤,涕泪四流:“吾等宁死,不可做不忠不义之事……尔等小辈,不过蝼蚁,能成什么气候,想必那位也不将你们放在眼里。我和你母亲先走一步,向列祖列宗告罪……” 孟月晚生怕祖母没说几句就自我了断了,连忙将手中“金蝉脱壳”四字纸条递给祖母…… 极小声的在祖母耳边说:“我用掉了暗门第三个条件,柳公子特制的假死药,只有一个时辰气机极弱,趁着大张头带走大部分人,我会立刻将你们焚烧。” “可有替尸?” 孟月晚点头,那些荒民的尸首远不止十几具,她可趁着夜色去挑一些。 大张头带走不少官差,剩下那些正在做饭,看见那群武将凑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的,十分纳闷。 小五:“大将军这是怎了?” 孟月晚提着食盒,盒子里是精致的糕点,正给她们送来:“这里有茯苓糕,可是信杨的特色,林县令特意让我们带着,两天了我祖母都不舍得吃,还在那感念同僚情意呢!你们也尝尝!” 小五连连摆手:“不了不了,统共就这么几块,大将军这样宝贝,我们吃个什么劲儿,快快快,让大将军多吃几块。” 孟月晚挨个问了过去,她言辞里都是祖母她们太过看重这盒糕点,前头有有小五推拒,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拿那糕点。 片刻后,用过糕点的孟氏十四武将,和大将军正夫,无一人存活,皆暴毙而亡。 那些官差吓得魂不附体,前前后后,几乎所有的押解官差都上前察看,十五具尸体气机全无,当真是七窍流血暴毙而亡,这是何等剧毒之物,幸好……幸好她们没吃啊! 第115章 死劫 祖母是真打算就此真死,瞒天过海绝非易事,还有多方耳目,她拒了那假死药丸,晚姐儿如此聪慧,定能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这真正的尸体上! 孟月晚眼含热泪:“祖母,我们都需要你,没有你撑着,我不会带着族人北上,你知道的,我有这样狠心!我还另有任务交于你,既我成了这令主,你岂能不服令!” “至少有人真死,那些眼目才能……” “我有万全之策,祖母信我!” 趁着大张头等人没回来,费力拉开那些要殉身而去的几个夫郎,她将替换而来的尸身浇上油,最先着火的便是头部! 那些官差现在看着满天火光,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喊,要不是人人目睹着大将军那些人的尸体放在柴堆之上,真没法子相信,就这样一顿饭的功夫,她们真死了。 一代传奇,孟氏武将,全数死在这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夜晚。火燃烧着尸体噼噼啪啪的响,还有那种挥之不去的肉的焦臭味…… 除了祖母祖父和池佑,无旁人知晓。孟芳华等人也以为孟月晚递过来的,是毒药,虽不甘,但也以命服令! 孟芳珂也只是叹气:“还说待我回朝都,领着你四处转转。妹妹,现在得你领着我转转,你可得替姐姐们看看北疆的雪啊!” 未食尽的茯苓糕落地…… 孟月晚跪在地上,身后哗啦啦跪了全部的族人,以及哭得匍匐在地的亲属家眷…… 大张头听到动静连忙带着人往回赶,从林子里出来有不短的距离,看着那烧得不成人形的一堆……眸光明明灭灭,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所有押解官差肃容点头,大张头才软了身体,这等大事,不是她一个小小押解头目能决断的! “妹,你说接下来如何做?” 小张问过小五,小五帮着抬的人,亲眼看孟月晚点的火,十五具尸体无一遗漏,都在火里了! 她们这三链条的人,一直都是同吃同喝,这下…… 仁宗三十年夏初,镇国大将军孟清及正君,与孟家十三武将,全数殁于流放路上,死于信杨县令所赠茯苓膏。 剩余的糕点查有剧毒,又有押解官差作证,人证物证俱在! 林县令抵达朝都,乐滋滋的向母亲禀事,母亲难得称赞她了一回,连夜进宫。 那折子上,倒也没有罗列罪责,只是将众人追随大将军而去,和城中富户抢粮等事陈述。 御书房内又摔了一套茶盏! 两日后,圣使接到密令,前往通州。 前脚刚走,太女收到大将军等人已殁的消息,进宫议事,第二波追回密令的人又从宫门疾驰而出。 此时已经过去两日。 这两日,孟月晚是躺在车上昏迷中的,那日祖母等人尚未气绝,她强制将十五人收进空间,自己受到反噬,差点当时就挂了。 直到火灭,她才撑不住昏死过去。 孟月晚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出窍的似的,飘飘荡荡,昏昏沉沉…… 她能感知到手背上一滴一滴滚烫的热泪,能清晰的听到夫郎们的喃喃细语,能闻到宴之背上的那一缕皂荚清香…… 但就是醒不过来! 她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个冷冰冰的酒店套房里,不想回去那孤独寂寥的繁华都市里! 柳相昱施完针,无奈苦笑:“躯体无恙,但生机越发微薄……这样下去……只怕……” “那大红呢,大红用完了吗?我再去山里走走,什么灵药,你画样子给我!” 宴之说完就背上了背篓,准备往山里跑,柳相昱急急拉住他:“灵药只能治体,但她身体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就是千年灵芝万年参,人醒不过来,也是徒劳啊!” 宴之愣在原地,放下背篓,茫然失措……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孩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滋生的是绝望! 宋无涯轻声道:“传言雪域上有一种玉霄花,能活死人肉白骨……” 柳相昱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雪域在北疆之北,这玉霄花已经几百年不曾现世,你去哪里寻?” 秦池佑心里隐隐作痛,他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却不敢妄言,害怕像上次吐血那般,惹了那神秘的力量,反而让晚晚…… “可有什么得道高僧?” 柳相昱深觉无力,指腹轻轻摩挲着指上的黑玉环,这是她昏过去之前递过来的,包括那蟠龙令。 可现在这女人还没死透,她的夫郎们倒都疯了! “道门……” 秦池佑猛地起身,是了,道门,晚晚说过她的功夫是道姑相赠。 素未谋面的道门中人,又怎会无缘无故赠这功法。况且这功夫实在古怪,祖母等人练了这么多天,一丝气感都没有,而自己的那灼热还是晚晚的内力作引子…… 道门…… 生机在善门,可是他们此时自身难保,已经吃了几日的葛根,又哪里来的本事行善。 路上一群一群的饥民,饿得奄奄一息,他们也只能快步离开。 秦池佑真的要寻道门,唤来白白给秦王府去信,寻道门中人! 五月初一,他们刚出通州,在地界石碑处歇息,两位风尘仆仆的道人追了上来。 一人骑着一头骡子,这两人分明就是当初的那两位道姑。 “有救了,晚晚可以醒来了!”池佑喃喃,看着那两人越走越近。 “可算追上你们了,善人可还有气儿?”童子稚嫩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希冀。 “哎呦,师父又打我脑门儿,要不是你把那东西落在了山上,我们至于云游到半路又折回去吗?要是她没了气儿,师父招魂都得给人召回来。” 那年长的道姑尴尬笑笑:“掐指一算,善人命里有此一劫,特来化解,确是老道疏忽,耽误了些时日,未过九数,应当是不打紧的。” 秦池佑连忙起身让出位子:“道长言重了,妻主这些时日只喂了些水,现在脉搏都时有时无,道长赶紧看看。” 那道长只瞥了一眼上方,孟月晚飘着的魂灵一怔,这……不能吧…… 第116章 福祸相依 “不慌,此劫化解,需得三物。”道长从怀里掏出一枚镯子,孟月晚飘在空中,看得清清楚楚,那质地,就是带她来这儿的那个祖传的镯子。 “天机门的镯子,孟家的蟠龙令,柳家的玉环。” 柳相昱毫不迟疑的将那玉环从手指上取下来,死马当活马医,他也不笑话秦池佑的疯魔了。宋无涯看了他好几眼,他傲娇别过头,不停的冷哼。 当那镯子套在蟠龙令外围,恰好合上,玉环放进盘着的龙身中央,道长将这三合一的黑玉放在平躺的孟月晚的丹田之处,那龙便活了过来似的。 众人看得称奇,那龙游走了两圈化作一道虚影,直直没入孟月晚的身体里,孟月晚只觉得一股重力降临,飘着的意识一沉,再醒来,竟是驿站的厢房中。 “殿下……”孟月晚无意识的呻吟出声,秦池佑似乎不敢置信,被宴之等人冲过来时挤开,都未曾察觉…… “小晚儿……” “孟孟……” “臭女人……” 晚晚……刚刚唤的殿下……六皇子殿下……“她”回来了,回来的不是他的晚晚,那他该去何处寻他的晚晚…… “少君,孟孟她醒来了,她真的醒了,要喝水呢……少君?少君?” 宴之这才注意到少君的眼中自己看不懂的哀绝,声音堵在喉间:“少君……你去看一眼……她真的醒了……” 秦池佑被他推倒床跟前,他鬼使神差的来了句:“天王盖地虎……” 孟月晚正在被喂水,前后连着昏死了十来天,手脚跟面条似的,听了秦池佑这句“天王盖地虎”,差点又没给她呛死…… 秦池佑眼里的光一寸一寸熄灭,孟月晚边咳边回:“咳咳……宝塔……咳……镇河妖……” 秦池佑笑了,冰雪融化,一室添花! 柳相昱掐住她往外喷水的下颌:“别咳了,统共就这两口水,可没得你浪费的。” 宋无涯拨开他的手,将人扶坐起来,轻拍着她的后背:“后院的井里还有一点水,等会儿就有水喝的。” 孟月晚看着这几个郎君,将他们葫芦里的水和水囊里的水,每日喂给她喝,他们渴了就嚼葛根,嚼草根…… “我去寻水……”她空间里还有很多很多存水来着,待孟月晚凝神,竟看到空间新出了一个泉眼,也是一平米的小格子,不到两米深,那泉眼正一点点的往外冒水,现在也有一米多深…… 深呼吸深呼吸! 可能是看错了吧! 但的确就是泉眼,就在第十排的第九个格子里,大半个格子都是水,周边的泥土似被隔绝起来。 清澈的水里,一墨绿色的小龙正欢快的游来游去,若细细看,便可发现那小龙只是一道墨色虚影,身上附着点点绿光…… 真是福祸相依! “道长呢?” “她当日便离开了,我们走了两天才到这里,这处驿站也没有一个人。别急着忙活,才醒来身子要紧。”宋无涯泛红的眼眶,和黑重的眼圈,让他看起来十分疲倦。 抬眼看这四个,每个都是一样,倦怠之色掩不住。绿芙和祖母她们北上了,当日要有人守着她们醒来。 孟月晚恢复了些力气,起身活动了几下子:“你们四个赶紧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我去处理!” 柳相昱最先爬上去,他最清楚孟月晚的状态了:“我不行了,我得睡。” 秒睡! 驿站的床顶多能睡两个人,可大张头只给他们一间房,还是看在昏迷的孟月晚的面子上。 宋无涯起身掀起柳相昱蒙在头上的被子:“少君睡床上,我们俩打地铺。” 几人这紧绷十多日的弦一松弛下来,都没了精神气儿,孟月晚掩了门出去。 宴之跟在她身后出来了! “宴之,进去休息会儿,我去找水。” “我不累,我同你去!” 孟月晚踮起脚尖,还是只能亲在他下巴上:“乖乖去睡觉,等会儿睁开眼我一定在你们身边好么?” 被亲很开心,但他不想去睡,他只想守着她,但面对她的目光,他只能闷闷的进了房间。 她一出来,大厅里全是人,祖母等人的夫郎孩儿一起有一百三十多人,皆喜极而泣! “令主醒了……呜呜呜……令主醒了……” “我们有指望了……” “令主……” “令主……” “妹妹……” 大家起身致敬,不少人都呜咽出声,孟月晚点头致意,声音温和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我去寻水粮,大家先省着点力气。” 小张听到她的声音,和小五噔噔噔的跑下楼来,小五更是哽咽:“你总算醒了!” 小张也对着她的肩膀捶一拳,拳头最终轻轻落在她肩头,生怕把她捶坏了! 孟月晚笑着拍过去:“命大,我去找水,等着我!” “我们一起去!” “别了,碍事,很快回来!” 没想到到山林中草木枯死,孩子们一串一串的在挖甜草根,深处也已经看不见一点绿意。 但她还是往里头走,腐肉的臭味处处可闻,虎妈出现的时候她都差点没认出来。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回回给大白它们留吃的,我还以为你至少自己能找到不少吃食呢!” 孟月晚扔出两头狼尸,又取出一盆水:“快吃些,大白它们长大了很多,比你状态好太多了!” 虎妈只喝了一半,用大脑袋轻轻拱了木盆。 她一笑:“你自己喝吧,我还有很多。” 又担着几桶水,回到驿站,顾不得旁的,生了火,现在能帮忙的也就临之和小张几个人了。 “把大家的葫芦都收过来,水够的!”孟月晚把一桶水倒进锅里,临之和寒衣抹了泪,就去欢欢喜喜的收葫芦了。 人群里顿时爆发更加激烈的哭笑和呐喊,不少人都跪在地上不停的叩拜孟月晚。 “还有水?我同你去取水!”小张把两口大锅架上,水倒进去腾出来四个木桶。 “你赶不上我,太远了,我的力气够了,你帮我烧火,砍些柴火来,郎君们力气小!” 第117章 甜美可口 “得,我这就去!”小张去车上拿了柴刀,葛根也越来越难寻了,几辆车都空空如也,连酸涩柴硬的骡子也吃了一头去了。 再回来,除了水,她还背着一背篓的山桃,这下孩子们更是立马围了过来。 “允怀,带着妹妹把桃子发下去!” “得令!” 几个孩子抬着箩筐去发桃子! 孟月晚再次出去,这回她进了空间,将所有的土豆和红薯拔出来,迅速在原坑补种,红薯藤人可以炒着吃,土豆植株可以给骡子吃。 空间里的动物都是固定投喂的,上头的粗粮在竹筐子底开了细口子,如沙漏一样漏下来,她之前没功夫天天喂想的法子。 竹鼠多得没法子待了,竹笋吃完又会长的,芒草和苜宿也是吃完上头的叶子又会长出来。 处理了一批成熟的动物,挖的大坑内脏都几乎堆不下了。 养动物的这一方顿时就只剩下那些崽子们了,蛋类没留下来太多,都孵化了。但之前的蛋类只吃过一次,今天够发一次的了,也腾些地方出来。 肉脯干还够发两次的,整理了下物资,背着一背篓土豆,手上各提了一背篓,至少能保证人人一个。 直到天黑才将所有的熟土豆发下去。 “这么大驿站,碗筷肯定有很多吧?” 小张纳闷:“我们带着费事,也没功夫洗啊,车拉着还容易碎,要那玩意儿干啥?” 孟月晚进了厨房,吆喝着小五将所有的碗筷发下去,一人一份,这下又能腾出不少地儿了,她空间里囤的那些碗筷也有机会见天日了! 一口大铁锅,炒着绿油油的红薯叶子,连着炒了十几锅,才将将每个人分了一筷子菜。 “这还得有你,不然咱都没活路了,我姐天天赶我走,这你醒了她让她再跟一跟!” 小张蹲着一根一根挑着菜吃,嚼了又嚼,细细品着里头的油盐滋味儿,舍不得咽下去。 其余人也多是这副模样。 “你那锅子里炖的什么?” 两口陶锅滋滋声让她嘴馋,孟月晚说几只山鼠,让她尝尝她拒了。小孟自己都是就这青菜啃的土果,这肉还是留给她家的郎君补补吧,一孕一伤的,不好养活哟! 孟月晚把做好的食物端上去,几人正睡得香甜。 兑了崖蜜的温水,一碗菜叶子,一锅竹鼠炖竹荪,还有几个蒸红薯,土豆一次性全发了,明天只能发红薯了。 “吃些东西再睡。”孟月晚将东西放下,一个一个的喊醒。 秦池佑倒是一点不意外,晚晚也很少避着宴之,宋无涯和柳相昱实在惊诧。 “既然你这么有本事,得弄些药来,前几日路过一个小镇子,镇上的商户和百姓都逃荒去了,药铺子啥也没有。你这个夫郎,一个比一个弱,宋无涯的毒还没解,可活不了多久,日日夜夜骨子缝里都是疼的。还有你家宝贝疙瘩,胎像不稳,全靠我金针吊着,不然肚子里那个可保不下来!” 孟月晚看着两个云淡风轻,仿佛柳相昱是在说别人的男子,心里隐隐作痛:“你要什么药材,列个单子给我。” “补气血的,另外这些你能找到尽量找来!” 柳相昱美滋滋喝了一口蜂蜜水,把写完的纸张递过去。 “上次大红那种灵芝好不好用!” 柳相昱差点一口喷了:“什么意思?你还有不成?” “我去取,刚在山里找了一堆,不过年份不大!” 空间里的大红个头都不小了,采了几朵已经木质化的,又将纸张上的药材备齐。 正欲敲门,里头在交谈。 “做什么告诉她,我也不打紧,这点疼算的了什么,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上天眷顾!” “你死了我怎么继承门主之位,我说你俩也真是能忍,和她撒撒娇喊喊疼,她不就能多疼爱怜惜些,也能在日后多几分宠爱!” 秦池佑和宋无涯对视一眼,接着又对上宴之的目光,三人都有些不自在,她给的爱已经很多很多了,她的担子也已经很重很重了……柳相昱的话没人回应…… 夜里孟月晚没时间睡,一路上只会有越来越多的荒民,如果做什么食物很容易被盯上。 所以她带着小张几人,热火朝天的做干粮,炒米,炒豆子一箩又一箩。 红薯蒸熟,杵成泥,在装在三角纱布袋子里,挤出来晾干,便是能保存很久的红薯条了,若是有功夫油炸一下,能保存更久。 小张她们实在熬不住了,最后只有孟月晚一个人忙活,倒也方便许多。 “宴之,怎么醒了?才三更天,还没拔步呢!” 孟宴之眼里闪过深深的担忧,接过柴火扔进灶台里,坐在灶台口前:“我给你打打下手。” 她怎么会这个时候使唤宴之,正是人要休息的时候,日日还要赶路,拉他的胳膊让人进屋睡觉。 宴之力气可比寻常娇弱的公子家家大多了,直接将她反拉进怀里坐着。 “没多少事儿忙活了,我一个人尽够了,你赶紧进去歇一歇。” 宴之将人紧紧箍在怀里,下巴靠在她的头顶:“孟孟,就让我呆在这儿吧,能看见你的地方才叫我安心。” 孟月晚双手回抱这人的劲腰,闷闷的回:“让你们担忧了,还跟着受累,以后不会了。” 两人温馨的叙话好一会儿,孟月晚才起身扒拉开灶肚里的火灰,几个烤红薯已经熟透,金黄香糯的红薯滚烫,焦黄的外皮更加美味,你一口我一口的,很快两人就分着吃了一个。 看着彼此脸上的灰,孟月晚噗嗤一笑,宴之眼里也满是笑意,小心的用袖子擦着她的脸颊。 她又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把覆盆子,汁水残留在唇上比覆盆子更艳丽几分,孟月晚遮住他的眼睛吻上了那薄唇,宴之背脊挺直,身子都有些颤抖。 第一次是他像失心疯了般,失了男子的矜持,这一次是孟孟吻着自己,他简直紧张得冒汗。 浅尝辄止! “是不是……不喜欢……”宴之惴惴不安,上次她和宋无涯亲吻那样久的…… 第118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孟月晚轻笑:“宴之甜美可口,只是再吻下去,我怕自己这样不明不白的要了你。” 孟宴之冷白皮浮现出淡淡的绯色,她摸了摸他红透的耳尖,继续正色说。 “宴之,我该给你应有的仪式,你的根在族里,不能叫人小瞧了去。那些背后嚼舌根的,定要让他们把帕子撕碎去……我的宴之,要上户籍,大大方方的做我的夫郎……” 孟氏一族怎么说也是几百年底蕴的大族,族内多以大将军府的名望自视甚高,对男子也更加严苛些。 他和临之同他们的母亲断亲开始,所面临的恶语就如箭矢,更遑论她下了定礼,宴之所受的明里暗里的流言就更多了。 所以她总是带着宴之进进出出,就是不让族里的恶意朝着他去,至少明面上是客气的。 宋无涯江湖人士或许不在意这些,又当时情况不得已而为之,但朝都世家的池佑极其守着各类男德男戒,宴之也定是在意的。 第二日分了一碗炒米一碗炒豆子,并告诫这是几日的口粮。 至于是几日,也不会和族人说死,还得看情况。 她们的庞大队伍在流民里逆流而上,众人把背囊藏在宽大的囚衣之下,当真半点儿都不敢露出来。 可还是有人壮着胆子求上前了! “官大人,求求施舍些吧……” “官府押解,靠近者格杀勿论。”大张头带头抽刀恐吓。 “求求你,施舍些……” “我们车上只有几根树根,路上都有可挖的,速速离去……” 那些人看着确实是树根,不甘的冲过去扒拉了几下,大张头也有意放人过来。 见到真的全是树根之后,她们愤愤离开,一则是这些人多势众,还有精兵良器,二则这车上的树根还不值得用命去换。 突然人人都听得到空中发出簌、簌的啸叫声,仅仅几分钟,遮天蔽日的蝗虫就到了跟前,随之同行的是蹦蹦跳跳的跳蝗。 飞蝗过境来势如猛雨毒箭,每日可飞行一百六十公里,可连续三天飞行。每停留一处,不是下卵就是进食,十分可怖,百姓无不惧怕。 周围的难民哪里还有心思惦记着车上是什么,纷纷抱头匍匐在地,祈求蝗神速速离去。 啃食的声音和翅膀扑棱的声响,叫族人胆寒,也学着那群难民,匍匐哀求,神色都是恭敬虔诚。 实在荒唐,却又很悲哀! 蝗虫至多,地上密密麻麻,草根上、树枝树干上,都是这样。 蝗虫族群碰撞,只会越来越暴躁,它们的腿肢节上的毛须互相碰撞,传达信息素,会一代比一代更加凶残。 百姓这样不作为,官府方面也没个治理蝗虫的态度,那“环小儿而食”也不会只是县志上的几笔,而是会真实演变成实事。 孟月晚见状,手里多了几张渔网,之前听到北方闹蝗灾就知道迟早得有直面碰上的一日。 “小张姐,比不比?”孟月晚给小张递过去一张。 小张有些犹豫:“这可是蝗奶奶,蝗神一怒,会不会派更多的大军前来?” 孟月晚这才认识到这种概念已经深入百姓心里,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张都是如此。 她眼睛一转,笑得更加真心实意几分,脸上也换上虔诚的神色,对着上天遥遥一拜:“上天有好生之德,蝗神此时降临,却无一人懂它的深意,难怪昨夜蝗奶奶托梦给我了!” 秦池佑几人皆掩唇遮笑,石板路上跪着的百姓闻言都激动的抬起头。 “蝗奶奶托梦了?” “蝗奶奶说啥啦!” “是不是怪罪我们没有尽心服侍蝗奶奶庙,所以派蝗大军来惩罚我们?” “蝗奶奶息怒啊,我们达州一直对蝗奶奶恭敬服侍的啊!” “蝗奶奶息怒!” “蝗奶奶息怒!” …… 接二连三的哭嚎,渐渐连成了一片,然后百姓齐齐高呼“蝗奶奶息怒”,连队伍里的都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氛围差不多了,孟月晚才继续朗声道:“蝗奶奶是神明,诸天神佛无一位不是悲天悯人的,如今尔等这般误解蝗奶奶的好意,它自然发怒!” “为何每每大旱年间,几乎都有蝗奶奶派下来的飞蝗大军,那根本就不是惩罚啊!本来就是百姓的香火供奉,才让蝗奶奶神力高深,她怎么会降下神罚呢?” 她高举手上的渔网,环着众人边走边说:“我族里人皆可作证,这渔网我本来是一张都没有的,是昨夜蝗奶奶托梦时赐下。” “这黑褐色的飞蝗,可喂鸡养鸭,这翠绿色的跳蝗可烤炸而食,这是蝗奶奶赐下的福报啊……她老人家特以神力化作飞蝗,来拯救苍生,奈何百姓宁愿吃观音土也不解蝗奶奶的善意,以至于蝗奶奶给我托梦。” 族里不少读过书的,本来觉着她一派胡言,此时竟也有三分意动! 秦池佑高站在车驾上,郎声道:“我是圣上嫡亲的侄儿,也是她的夫郎,我可作证。妻主昏睡十多日,身体没有丝毫抱恙,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直至昨夜,突然就醒了过来,这渔网,我们一众族人皆能证明,今天之前是没有的。” 族里人喃喃:“令主真是神使?绿芙那丫头天天念叨,我还笑话她来着!” “可这渔网的确是没有的啊!” “别忘了,还有那菜和水粮……” “嘘,小点声,举头三尺有神明,要,知道我们议论神使,可不得发怒了。” …… 那些难民看着这些流犯和官兵对着孟月晚叩拜,一时间也信了个八分。 “神使大人,蝗奶奶可有什么指示?她如何拯救咱啊!” 孟月晚神秘一笑,对着小张:“小张姐,和我一同用渔网套起这跳蝗,我演示给她们看,昨夜蝗奶奶教我可多了。” 小张也不再推脱,孟月晚和小张一人牵一角,配合着极快的掠像两旁地面上的跳蝗。 宴之已经架锅生火了,他直觉孟孟等会儿肯定用得上。 逮了一兜跳蝗,孟月晚除去它的内脏,宋无涯和临之几人也来帮忙,很快就有一大桶了。 第119章 盛宴 小张还在继续逮,跳蝗比飞蝗好抓的多,这边处理跳蝗的人越来越多,渔网也是一兜换一兜。 可是见到孟月晚将那些跳蝗弄死了油炸,百姓们吓得看都不敢看,跪着往后移,嘴里不停的念叨“蝗奶奶恕罪”等告饶的话! 问题是这神使好似看不见众人的惧怕似的,那讲解的声音能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孟月晚借着内力,确保后移的每一个人都听得见:“蝗神赐下的飞蝗,只可用来喂些家禽,这跳蝗食用前也要除去肚子里的腌臜之物,免得污了神明的圣洁。” “不能如野兽那样生食,要过油,或者用火烤熟,这是我们享用神赐食物的关键。不然惹怒神明,就会生病。” 不止如此,孟月晚还加了佐料,孜然粉、胡椒和盐粒一拌,她叫小张过来尝。 小张本来有些害怕,对上孟月晚笃定的眼神,闭着眼咬牙吃了一个,大多数人都仰着头眯着眼悄悄关注着。 小张一嚼,嘎嘣脆,酥脆鲜香,她眼睛瞪大,不敢相信的又吃了几个:“是神赐的,是蝗奶奶赏赐的,好吃,太好吃啦!” 小张从背囊掏出自己的碗,装了大半碗到自家姐姐旁边去了。 “还有谁想尝尝?” 那些官差本就没有吃饱过,闻着这香味也是疯狂分泌唾液:“我试试!” “我也试试!” 几个人尝了都爱上这味道了,也不怪她们馋,实在是嘴里淡的出鸟了,这美味谁挡得住。 眼见托盘里的蚂蚱越来越少,那些百姓也忍不住了,纷纷出言愿意尝一尝! 自然是尝过的都说好! “呜呜呜呜……谢谢蝗奶奶赐福!” “咱有活路了,蝗奶奶赐福啊!” “还不快去把福蝗留住,别都跑了……” 蝗虫过境的速度是快的,那些尝过一只的自发拿着渔网去抓虫子,甚至蚊帐、包袱都被腾出来抓跳蝗来! 胆子大的也加入到处理蝗虫内脏的队伍中来,孟月晚掌勺,一锅蚂蚱下油一小会儿撒了盐就能出锅。 新鲜的葱段可以跟着一起炸,但孜然粉和胡椒粉就没继续放了。 逃荒的难民吃饭的家伙还是比她们流犯带得足,排好队在几桶冒尖的炸蝗虫跟前领。 “广姐儿,你都领第二回了,她也给你打了?” 广姐儿只吃了几只,她们一家把一件换洗的里衣铺在地上,上头已经倒了一小堆的炸蚂蚱,她兴高采烈的说:“只要你抓得多,神使就帮忙炸,她说了有多少炸多少,你自己去抓,她能帮着炸。” 那些犹豫不决的听了这话,赶紧都跑去抢了,被别人抓了,自己就少了! 孟月晚的囤油是够够的,那些野猪和家猪的油根本吃不完。 就这样,后头过来的荒民也从惊惧、质疑到加入,越来越多的抓捕群众了。 渐渐的跳蝗不太够分,不少人追着前头走掉跳蝗几里,再折回来油炸! 这只是一小个蝗虫族群,庞大的蝗虫族群能达到千亿只。甚至进化得最久的族群,可能连跳蝗都变色,变成黄色或者灰褐色。 孟月晚把活儿交给旁边的人,追着飞蝗而去,飞蝗难抓,她有功夫在身,倒是捕了不少,空间里的鸡鸭鹅和野猪,都是吃这些蝗虫的,甚至连大白小白都能吃些。 队伍里的人能吃的吃了几把,背囊里装了些,余下的都给了那帮难民。 骡板车终于又装满了吃食——油炸的蝗虫。 “大娘,记住了,飞蝗可不能吃,跳蝗也要烤熟了吃……” “唉唉唉,记住了。” 这油炸的椒盐蝗虫已经是百姓们难得的盛宴,后头再遇着,她们也只能串着烤了。 耽搁了一下午,夜里那群百姓也赶路往通州方向走,日头大的时候歇着,不然费水。 孟月晚舀了一小罐子羊奶,放杏仁和陈皮煮沸,过滤到一旁,一旁陶锅里头小火炒红糖和大红袍,焦糖香味一出便把羊奶倒进去搅拌,再过滤出来。 奶茶只做了一锅子,那罐子除了腥味的羊奶还有别的用途。 红糖加入水里煮开,加入木薯粉搅拌,不烫手了再揉成面团子,切条切小丁搓圆,扔进木薯粉中,过滤出来圆圆的裹着粉的丸子,在开水中煮熟。倒进熬浓稠的糖浆熬煮,不一会儿焦糖珍珠出锅。 酸桃的罐头是有的,取出桃肉切小块,最后做个糯叽叽的木薯麻薯团子。野草莓切成块,也是酸酸甜甜的,还有新鲜的树莓和覆盆子。 焦糖珍珠奶茶加了糯叽叽的麻薯和果干,水果捞加了翡翠豆腐,兑了些羊奶,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 她家的夫郎,加上临之和寒衣,还有柳公子,一人一碗甜甜嘴。孩子们都掏出自己的碗,一人打了一碗甜滋滋的豆浆。 “池佑,你不能多吃黑糖珍珠哦,不消化!” 秦池佑侧头看她:“心偏了?” 孟月晚抓住他的左手把玩起来,好笑道:“木薯不易克化,怕你不舒服,你那盅小碗里的麻薯团子是糯米粉做的,也不宜多吃。” 秦池佑第一次挣开她的手,端起一盅:“张嘴,你替我吃了!” 人人都有,偏就自己没有,晚晚如今身上没有一丝当时在府中的娇气了,许这才是真正的她吧! 孟月晚也没有推拒,吃了不少,怕池佑心里不舒服,执着的要贴贴,解释…… 池佑推开她,弹了她的脑门:“哪里真气恼了,快去帮宴之做饭去!” 晚餐煮的粉皮,将一段腊肉切成薄片放入,粉皮和腊肉从来是官配,真的是巨好吃。 但这些吃食只有这几人有的吃,一千多人的食物她不可能做得出来,族里人也不会有异议就是了。 “豆渣明日炒肉吃,我们都饱了,孟孟把锅里的都盛了吧!” 孟月晚力气大,同样她的食量也是几个成年女子那么大,幼年在庄子里没有吃的,接回来后有刻意节食,所以她在女子里一直都是矮个子。 这两个多月长了些个头,但身上的肉是越来越少,身量纤细如同男子一般,别说她的夫郎们心疼,就是柳相昱,也将小红做的气血丸子给她塞了几瓶! 第120章 后遗症 孟月晚当日急中生智,用魔法打败魔法的法子生了效,那些饥民有了存粮,能多一分生的希望。 她空间里同步收到了奖励,多了一方格子的水,这泉眼与之前的还不在一处。 这个是新出来的一方九宫格自带的,现在还只有一小洼水。 既然是泉眼,她不取用水就没有变化,她取用多少,慢慢的水又会涨出来。 所以孟月晚将泉眼里的水都舀干,等它涨满再舀。 孟月晚无法料到的是,这群被洗脑的近两百百姓,组织了一个“神蝗教”。 不止将这吃福蝗得福报的理念宣扬,还收纳越来越多的教众……后遗症还远远不止如此…… 空间里的盛具能装的都装满了水,第二日一早,没走多久,又碰上了一群饥民。 孟月晚只将她们的独轮车暗自补上水,放了几袋小米和高粱,只是匆匆而过,也没机会做别的。 达州的情况比通州更加严重,现在五月中旬,天气热起来,后头逃荒的百姓更加难活下去。 防疫的口罩也是尽快发了下去,新做的一批泡了药汁的绢布还在阴干中。 最烈的日头已经过去,大张头着人敲锣,准备出发。 小张本来骑着骡子到前头去看看情况:“姐,前头有人,好几十人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有什么不对劲儿?” “老人幼儿不像一起的,倒像被挟持的。” “警戒!” 大张头闻言,立马列阵,车队在最中间,骡子被解下来,被远远拴住。 小孩和男人站在车周围,女人成列守着车旁。 官差抽刀,交互着站列。 等那群人靠近,果然老人幼儿都围在中间,面色哀绝,生无可恋。 她们好像没歇息,脸被晒得正通红。 大张头大喝:“官府押解,速速离去。” 一女子点头弯腰,伏低做小:“官大人,我们实在走不动了,官大人给点水喝吧。” “速速离去!” 见死活说不通,又拽了一个老人小孩来,那老人怀中幼儿三岁多的模样,奄奄一息。 “官大人行行好,家里人实在走不动了,给口水喝啊。” “孩子抱来,其余人退后。” 孩子只是饿的,快饿死了,喝了糖水才有力气睁眼:“吃……吃……人……吃了母亲……” 声音如同蚊嘤,不贴耳都听不出来。 “嘘,别说话。” “大人,孩子还给我们吧,官差也不能抢人娃娃啊,我的孩子还给我……”那女人顿时哭天抢地的,水没要到,还和这帮官差纠缠上了,早知道早早离开便好了。 “喂了水,估计活不了多久,你们节哀顺变吧。” 孩子回到老人手里,那女人才停止哭喊,拉着老人孩子就往人后头塞,一行人准备离开。 孟月晚抱着一小罐水迎上去,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同情:“可怜见的哟,这罐子水我们凑的,给娃娃们活命啊!” 人群中不少人哀哀戚戚,极力忍耐着不敢哭出声,那些老人、男子和孩子们头埋得更低了。 “多谢善人,大善人,回头定给您立长生牌位。我们立马走,官大人息怒,我们这就走。” 这群人走了不到一里就停下来了。 “大张姐,我们去处理了,吃人的祸害就留不得。” 孟月晚和柳相昱在水里放了些东西,让让人提不起力气的东西。 “她们有三十多人吧,肯定有家伙什儿,不能贸然行动。” “小孟,我同你一起去!”大张默默松开拉住妹妹的手。 “去吧去吧,别杀无辜的人。” “行,一定问清楚再杀。” 孟月晚三人悄悄靠近,果然见到那些人喝水一人一口,根本没有那些男人孩子的份。 又片刻,那些人软了身体,歪歪斜斜倒在地上。 “格娘老子的,中招了。” 那头儿一脸凶狠,眼里猩红一片,咬牙切齿的咒骂,但身体却半分动弹不得。 柳相昱轻笑:“治了月余的病,倒忘了我的‘活阎王’的名头了,今儿个也让我温习温习师父教的本事。” 圣手柳无双听到他这话定要追着他揍一顿,明明一代救死扶伤的圣手,他徒儿偏偏爱研究各类稀奇古怪的毒药。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 三人都未乔装,那人就一个劲的向柳相昱讨饶,孟月晚无奈,这三人只怕柳相昱心是最硬的。 他手里的药人都是悬赏令上莫名失踪的在逃犯,照宋无涯说,这人可是对恶人没有丁点儿的同情心。 孟月晚和小张老老实实听指挥,柳相昱主宰全场:“我这手里的解药只有三枚啊,今天小爷心情不错,谁若是说出别人的坏事啊,我就给她解了软经散,如何?” “没人说?那全杀了罢!” 小张闻言立马抽刀上前,打量着东倒西歪的女人们,似乎再看看谁的脖子比较细,更好砍。 “官姐儿饶命,官姐儿饶命啊,我是庄头坪的村民啊,被她们抓来的,我是无辜的村民啊。” 那其中一个男子疯了一样扑上来,用石头砸向这说话的女人的脑袋,一下又一下:“都是你,全怪你,全赖你,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那女子暴怒:“滚开,破鞋,老娘愿意纳你你还不知道感恩,疯子,快拉开这个疯子!” 她被砸得头破血流,那些麻木的男子看见躺在地上的女人真的没有反抗的力气,眼里渐渐有了神采。 先前抱着幼儿的老人对着孟月晚叩拜:“恩人,这人确确实实的我们庄头坪的村民。” 那砸人的男子顿住,有些茫然的看着说话的老者,地上的女子更是爆发出巨大的喜悦:“小山叔,您是看着我长大的啊,您得救我啊!” 那老者继续说:“这里头的三十六个,只有棉棉是罪恶最轻的,她不过是亲手杀了她的儿子,和那些东西一同分食了自己的骨肉罢了。老头子作证,她的确是第一回吃人肉,免得这位郎君心软给了她解药,这人还是交给我们村民自己处理吧!” 柳相昱看着孟月晚,孟月晚轻轻颔首。 第121章 怎么可能是个别 顿时几个成年男子上前来,把地上的棉棉拖到草丛里,从尖锐的嚎叫到渐渐没动静。他们重新立在人群里,又归于平静。 柳相昱走向一个女子,看着面善,年纪也不大:“这人看着倒不像恶人,这第一枚解药就给了她吧。” 那老大呸了一声:“她是隐州下来的,我不知道她吃了多少人,但我吃的第一口‘不羡羊’就是她给我的股间肉。她平静的分给我姐妹几人,然后告诉我们这是她的最后一个夫郎。” “是啊,官大人,我们是被骗的!” “对啊对啊,她不说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不羡羊’是男人的肉,小孩子的叫‘和骨头’,一煮连骨头都炖烂了,还有‘添把火’‘两脚羊’都是她教我们的!” 那被柳相昱指定的女人不发一言,呵呵的笑:“你们往北疆去,不吃两脚羊能活下来?你试一次,试一次就知道吃饱肚子是多么美妙,只要试上那么一回……” 一根绣花针从孟月晚指尖疾射出去,那人话没说完,就没了气儿! 孟月晚不愿意再听这些:“也就是说,这里剩下的三十四个女人都吃过人肉了?” 低垂着头的众人,从低低啜泣,到号啕大哭,那被唤作“小山叔”的老者,终于复述了这场惨案的全过程。 庄头坪是偏僻的小村子,全村一百多人,统共只有二十多户! 因为太穷,没人愿意嫁过来,人人等着二十岁衙役里下放夫郎。原本她们有一口一直出水的井,也没到逃荒的地步。 前两日棉棉带着这群女人入村,说她们是她的朋友,请她们喝了水。结果这群女人在深夜把村子里的女人全杀了,杀了十几个“不羡羊”煮了吃,一把火把村子烧得精光。 这些老人她们不吃的,因为好控制。男人部分也留着,照顾幼小的孩子,把孩子养胖点再吃。 走了三天了,男人吃光了,只留了解决需求的,今天就要吃孩子了。 这样惨绝人寰的案例活生生在眼前上演,三人唏嘘不已。 “人心才是世界上最毒之物。”柳相昱心里不舒服极了,可惜孟月晚极快的处理了这群人。 小张的侠义心肠被激发,带了这四十多人回队伍,这样两手空空的南下,就是自寻死路。 老人也说他们村子后头山坡上有不少这样的藤蔓,只是都枯死了,下头的根还能吃,届时可以去补给一番。路上能挖的越来越少见。 “现在怎么安置?”大张头拿自家妹妹没一点法子,还将人带回来,她们自己都是靠着孟月晚过活。 小张只望着孟月晚:“急什么,小孟有章程,用不着你瞎指挥!” 孟月晚白她一眼:“问问这老者的意思吧!” 小山叔倒也干脆:“我们还是想回自家的村子里,我们其实还种了地,水……水很够……” 小张不赞同,水再怎么够,怎么可能活得了一年,甚至这干旱几年也是有可能的。 孟月晚见他神色笃定,心中想着这里应当是有地下河之类的,又多有疑虑,只答应带着他们回那村子。 秦池佑这几天喝了安胎药,气色好了很多。 倒是宋无涯情况越来越不好,解药柳相昱大致已经确定下来了,现在就需要一个地方药浴配合内服,解毒的法子也麻烦。 那庄头坪倒是个好去处。 走了两天官道,下了官道又往小道上走了一天,才看到那被烧毁的村子。 这个村子极偏,也极小,全村统共二十多户,现在几乎全都成了灰烬,还有未烧完的尸骨…… 那些人都哀哀戚戚,有的触景生情,号啕大哭……不少族中人都别过头抹了泪…… 造孽啊…… “恩人,您跟我来!” 小山叔本是老村长的夫郎,这件事情他烂在肚子里也不打算说的,没成想还能重新回到这里。 “恩人,您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一定坚持回村子……您进村应该也已经看到了,我们的庄稼都还活着的……为什么我们的井还有水……为什么后山山里还是活的……您看看就知道了……” 孟月晚随着他走进小祠堂,他按动机关,后头别有洞天。 走了约莫两里路,空气越来越湿润,一直在下坡。 “恩人慢些,路滑!我家妻主是个老秀才,她知道很多道理,这里的事儿她让我一个字不许往外提……远着的几个村子都走了,就我们村……太打眼了……我们的庄稼也都用枯草遮盖一二的……妻主谨慎,没成想亲手养大的不成器的东西引来豺狼……” 他用衣袖擦了脸上的泪,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们的存粮,存在祠堂地板下头,您走的时候可以带走一半!” 孟月晚以为这里会有一条暗河,没想到是个两百多平的深潭。 “这竹竿是妻主测水深的,五丈长,如今旱这么久,一寸都没有下移,所以我们村不愿意逃荒!恩人,到我们村停留两日整顿整顿吧,您的夫郎不是急需水药浴吗?” “小山叔,谢谢您,那明日得叨扰一日了!” 停的时间越长后头就越赶,宋无涯解了毒就能走,再者明天也能帮着把烧毁的房屋修补一二。 大张头带着人正在后头山坡上挖葛根,一大片都是,估摸着三辆车是能装满的! 村子里唯一还算完整的房子是小山叔的家,火不知怎的没烧起来,村子里的人都在忙着挖坑,将家人入土为安! 晚上小山叔熬了浓稠的米粥,他家的锅捶烂了埋了,另外从别家架了口锅来。幸存的这四十多人打算在这里和祠堂里过几天…… “很疼吗?咬着这软布,别伤了唇舌!”孟月晚担忧地看着浴桶里的宋无涯,唇色红紫,额头汗珠密布! 他虚虚一笑:“无事,这点疼还受的住。” 柳相昱幸灾乐祸一笑:“这点疼?啧啧,真真是个药人的好苗子,可惜了……” 孟月晚知道这两人别苗头:“帮他止止疼,一朵大红。” 柳相昱气得磨牙:“没法子,毒血排出来就不疼了。哼,你倒是大方!” 第122章 太女亲临 宋无涯见他生气觉得身上的疼都轻缓几分:“我这里还要半个时辰,你先去安顿少君……” “好,等泡完我再来为你驱毒。” 柳相昱没好气的道:“用得着你驱毒,我内力可不比你差,这是我的事儿,用不着你插手。” 没得还逼着他看这两人黏糊,赶紧走吧,眼不见为净! 柳相昱迫不及待的在另一个桶里泡澡,真是毛孔里都透着舒适,数日来的疲乏,都在温热的水中化去…… 他取下银色面具,在手中把玩,似乎想到什么,眼睛眯了眯,有些不悦的看向宋无涯。 “死狐狸,你说说,我是不是比你好看多了?” 宋无涯懒得搭理这货。 “为什么那臭女人不肯亲我?真是鱼目混珠,连孟宴之那样的她都下得去手,怎的不愿亲我?” 宋无涯眼里闪过危险的暗芒,他只当这人叫暗门养得不通世事了些,现在竟然肖想起小晚儿来,真是…… “暗门男子不能嫁人,你这门主之位不想要了?” “嘁,一个两个的拿这个说事儿,门主之位非我莫属。不过就亲个嘴,我又不嫁给她!” 宋无涯舌尖抵住后槽牙,炸了毛,指尖微动,水面只溅起些许水花。他无力懊恼的垂眸,可惜内力废了,不然定叫这货好看。 眼珠一转,蔫坏的开口:“既然只是亲嘴,找谁不行?你年纪还小,可以找找那些还没有郎君的女子亲亲嘴,小晚儿都被我亲过了,你也不膈应?” 柳相昱的确是膈应,宋无涯的妻主他……难怪这么讨厌孟月晚,敢情是因为她已经被宋无涯这臭狐狸弄脏了。 柳相昱觉得自己真相了! 难怪自己每每被她气得想毒死她,要不……干脆把宋无涯毒死算了? …… 老村长能干,四个夫郎一人一间房,还有两间孩子们的大通铺房,可惜现在只剩了小山叔和一个小孙女儿。 他也邀请了小张来住,小张不自在,还是同大部队住在晒谷场。 她们一家子,还带着寒衣和环弘,以及孟临之,房间足够的。 孟月晚见池佑泡完澡,湿着头发洗衣裳,她接过来放在一旁:“等会儿我一起洗。” 将他的头发处理好,孟月晚也凭空取出自己的浴桶泡了澡,极快的将两人的衣服洗了,还有宋无涯换下来的衣服。 “晚晚,难怪你之前说不愿多娶夫郎,照你这照顾法,的确是分身乏术!” “都是一家人,能搭把手就搭把手,你们跟着我当真是委屈了,吃了这么多苦,后头还不知道有没有好日子呢!” 秦池佑抚着肚子,眉眼间满是憧憬:“只要晚晚在身边,总归是好日子的。” 孟月晚心里暖洋洋的:“我的荣幸!” “宴之在忙什么?” “他是第一个泡澡的,你这桶水还是他给安置的,现下估摸着和临之寒衣他们睡了。宴之啊总是忙个不停,要有合适的机会你帮我和他说道说道,我真怕他也累垮了。” 池佑好笑的回了句:“你的话都不好使,怎我说的就管用了?” “他敬重你,你说的比我说的管用。我这里还有甜羹,你要不要喝一口?” “不了,洁牙了!”秦池佑平躺着,昏昏欲睡,孟月晚也不再扰他,快速收拾了起来。 等孟月晚吹了油灯,轻手轻脚的上了木板床,池佑竟还未睡着,执着她的手放在腹部。 其实三个月都没到,腹上的肌肤触感滑腻,别的什么都没有,但孟月晚就是觉得掌下有个小宝贝,紧张得不敢动弹。 “晚晚,宝儿想你,我也想你!” 人前是矜持的世家公子,妻郎敦伦之礼时秦池佑是半点儿不客气的,这怀了孕,比之前更放纵几分! …… 可惜再怎么放纵,也是双身子的人,比起身体上的满足,她更在意他的身子和孩子。 睡之前他还紧紧扣着,知道孟月晚定然没有尽兴,但他不舍得让她去找别人…… 迷迷糊糊睡去前,池佑还在想,以后就三个夫郎,是不是不会再有别人了……他要怎么安排郎君陪晚晚的日子…… 天还没亮,秦池佑精准的捕捉到孟月晚准备起床的身子,又缠着她来了一回。 孟月晚真是让他闹得没了脾气,温言软语的哄着哄着,让他吃了碗甜羹,池佑还未吃完就睡着了。 待她起床时,天已经大亮! 日子就这样在流放路上,一天一天的往前推,她们的行程也即将离开达州。 最后的北上三州,可谓是人间炼狱! 她的水和土地涨得飞快,同时日日给出去的水和粮食也不计其数。 防疫所耗费的药材和绢布更是量大得吓人,若不是孟月晚有前头留下来的家财,和华家给的,还真是不够用! 族人前前后后,病逝的,熬不住的寻了短见的,也死了十八人。 “前头就是隐州了,七月快过去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谁说不是呢!咱不是神使领着,哪到的了这地儿!” “令主收了不少旧棉花……这是在做准备渡冬?”0 “你不知道,北三州这地儿入秋就同朝都的初冬有的比了,离着北疆越近越冷……” “这点棉花不管用,今年谁家种了棉花,根本没有新棉好不……” 仁宗帝三十年载:“北上三州,赤地千里无禾稼,饿殍遍野人相食。草根树皮,搜食殆尽,流民载道,饿殍盈野,死者枕藉。” 入隐州的第一座城镇,城墙下,无数的饥民垂死挣扎。这镇子里的原居民早就南下,太女及候在此处的镇守,带领兵士与此处发放赈灾粮。 水和粮食从东海岸运送,马队行三百里横过山岭,每日不断绝。 沈家捐粮十万石,各商户皆捐粮数万,朝中大臣无不捐赠,女皇后宫衣食用度一律减半。 北上三府的知府及一众大员皆被钦差枭首示众,旱灾飞蝗瞒报,强征民粮,囤粮高价出售,官官相护,官商结合,致上百万民众手中余粮几无而南下。 第123章 疏和引 孟月晚和大张头商议过后,决定远离城墙落脚,只带人进城采买…… “太女殿下有请孟小姐和少君一叙!”几位封女守在城门口,大张头一出示进城文书便被她们带到一旁,自然又让人去休整处请了秦池佑过来。 孟月晚听到太女殿下有请,还没回过神,堂堂一国储王,竟以身犯险,深入隐州之地,她完全没想到! 抛开两家别的恩怨不说,这份胆魄和为民之心,也让她对太女生出来七分敬意。 如今灾荒范围之广,受众之多,已经发展成国祚之危,天下苍生之危。 太女能出现在这里,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又怎么不让人心生敬意呢! 镇守宅子是太女如今下榻之地,会客厅上首坐着的,正是满脸倦色和忧虑的太女。 “罪民拜见太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女殿下见人进来,连忙起身去扶秦池佑:“自家人,哪里用得着这些虚礼。” 孟月晚心想,还真是一如初见,这位殿下眼里容不了旁人,仿佛秦池佑一出现,就自动粘连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秦池佑后退一步:“倒不知殿下在隐州,合该我们来拜见殿下才是。” 太女苦笑,摆摆手:“坐下叙话,阿佑同我生分了!” 封女给两人上茶,孟月晚从容的坐着,当个工具人。 “阿佑受苦了……这身子……几个月了?” 秦池佑拢了拢外衣:“回殿下,刚刚五个月,妻主照顾细致,不曾受苦。不知母亲和阿父……” “姨母她们好着呢,前阵子才立了大功,姨夫更是封了诰命!就是惦念着你,你阿姊本来要跟我过来,被母皇安排了别的任务。” “那就好!” 池佑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他喜好酸甜口的果茶,甚至吃食上都偏爱酸甜口的,孟月晚想着法子让他多吃些,咕噜肉、糖醋排骨等菜色也是一日不断的。 见他蹙眉,孟月晚掏出怀里的油纸包着的桃肉果脯,池佑接过吃了起来。 一时间无话,太女只是稍微瞥了眼孟月晚,并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 孟月晚并不介意,此刻空间里的大锤子也在片刻不停的捶肉,隔两三日便会给族人吃上一回肉丸子,这是便量产、便食用的食物。 就像当初秦世女那般看不上她,孟月晚其实也没多少负面情绪,她一直还是属于情绪比较稳定的那一卦,并且其实她们的心理,换位思考,也能理解。 主要是秦池佑太过耀眼,世人便希望他身边的那人必须要与之相配才好。 “阿佑口味也变了,这雨前的雾眉尖是你最爱的茶,如今也不喝了?” “许是肚子里的这个宝宝不爱,”说起孩子秦池佑眉眼间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都散了,“净爱些口味奇特的,晚晚又投喂的勤快,我这都丰腴了不少,实在愁人。” 见他三句不离嘴,太女终于看向孟月晚:“听说这防疫的法子,还是你族里流传开的?” 孟月晚空间的锤子砸在木板上,她回答道:“回殿下,是游医想的法子,略微借鉴一二。” “这次通州大疫,这法子快速控制局面很得力,于苍生也是功德一件。如今你还带着族人安然抵达此处,足见你的能耐,大将军泉下有知后辈有人,也会替你高兴。 ” “谢殿下谬赞!” 孟月晚这不咸不淡的样子倒让太女看着舒服几分,她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孟月晚身旁是秦池佑,所以这一路上她的能力有多少水分,还未可知。 这想法,就如同当时她背的那些诗作,也被人揣度为秦池佑为妻主在撑门面。 “你们采买的银子可够?这里最大的粮仓也撑不了几日了,城里粮价居高不下,抓了不少商贩。” 说起正事,孟月晚直了身子:“银子有些,不知粮店还卖不卖?” 太女也是嘴上都急出了燎泡:“本地商户早走绝了,孤刚到此城,饿殍满地,宛如人间炼狱。粮入粮仓后,便陆陆续续进了不少商户,西郡商户居多,她们实在无孔不入,日日抓捕不绝,将城中粮价乱作一团。她们派人冒充饥民,到孤主事的低价粮铺中买入,转头又在自家商铺中高价卖出。甚至还冒领赈灾粮,吃个呱饱……气煞孤也……” 太女手下门客众多,各人想法不一,又极难落地,试错成本太高,闹出来两次大乱子之后,她便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好歹能活一个是一个。 现在正迎来上三州逃荒的巅峰,百姓本都等着秋收,现在彻底无望,人人逃荒! “我们倒是还有余力能买一些,只要有商户卖粮,倒不算绝境。商人逐利,人性使然,堵不如疏,疏不如引……” 孟月晚自知言多必失,连忙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又从秦池佑手里把桃脯拿过来:“池佑,不可过量。” 秦池佑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果脯,让她给没收了去,好在晚晚立马又递过来几片酸枣糕和几颗圆滚滚的奶枣。 他眼见的开心起来,熟练的把奶枣咬开,将里头的杏仁抽出来塞进孟月晚嘴里…… 这简直将太女心中的阿佑毁了个七七八八,但她此时也没心思想这个,她追问道:“如何疏?又如何引?” 太女才知道自己是在向孟月晚寻求解答之法。 孟月晚何许人也? 从初见面,她从未将此人放在眼里过,宛如蝼蚁。 可现在,这个一直被她刻意忽视,甚至被她着意侮辱的女子,或许真能解了当前困局。 她忽然起身,对着孟月晚深深鞠了一躬:“先前多有得罪,还望晚妹妹莫同孤计较。” 孟月晚赶紧对着还礼:“殿下不可!” 太女礼贤下士是朝都人人皆知的事,乃至江湖上都有耳闻,所以宋无涯当初才会投靠太女。 现在孟月晚若真能得到太女的认可,也许是另一种机遇。 “晚妹妹,孤也不同你来虚的,事急从权,这疏引之法,你可否能与孤详细说说。” 第124章 心性 孟月晚斟酌片刻:“罪民只是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得不得用,殿下还需要谨慎审度。” “愿闻其详!” “从前有一位范大人,与殿下同一处境。历朝历代赈灾之难,多是这商人欲壑难填,法不责众,防不胜防。范大人反其道而行之,发公文贴告示,叫天下人皆知,他所赈灾之城,高价收粮,给的价格竟然比商户溢价的价格还高。这下,凡有存粮的商户,纷纷向该城运粮,一时间这粮商络绎不绝,百姓们自然愿意去价格更低的商户处购买。如此一来,粮价不升反降,那些商户往来成本回不来,自然不会又将粮食运走,如此该城饥民都得以以合适的价格购得粮食,得以活命。” 这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范仲淹治理杭州城的案例,运用的供过于求的经济原理。 “那商户若是统一价格,价居奇高……” “太女殿下手下的人自然也能做得商户里的另类,不过是配合着演一演……再者这商户多是家底丰厚之辈,吃不惯不干净的粥。饥民不同,饿极了直接吃土也是常态,若是往赈灾的粥中扬些沙土,冒充的人自然原形毕露。” 太女闻言,若有所思:“你们的粮,孤派人去买,今晚府里用膳,你们先歇着,孤先去议事。若此事成了,孤允你一诺!” 太女不等话落,人已经没影了。 太女一诺,可是千金不换,把握好分寸,还是可以得到不少便利的。 秦池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的晚晚,孟月晚都有些不自在:“还未天黑,池佑忍着些。” 秦池佑顿时破防,这人真是…… “殿下几次给你没脸,连我阿姊从前待你也是如此,你竟半点儿没有介怀,晚晚心性叫我叹服。” 孟月晚好笑的回:“我不在意罢了,若你有一丁半点儿的不喜我,我肯定一宿一宿的睡不着。今晚你想宿在何处?” “还是回去吧。” 两人又寻了封女带她们出城,太女忙得无暇顾及,等她手里事毕,孟月晚一行人已经离开了这里。 孟月晚走时并没有买太多粮,她空间里的红薯和土豆够吃的,果子是绝大多数都偷偷分给饥民了的。煮熟的红薯和土豆,也都只留族人够吃的量。 现在她的土地已经有两亩多了,每隔四天就能收获两万多斤红薯或者土豆,可想而知救了多少饥民! 所以三车全拉的布匹,除了将空间里囤的粗麻布全数取了出来,镇上买的也都是布匹。 “我母亲以为我出趟公差,成了正式衙役,就能光宗耀祖了,她定想不到,我在公差的路上弹棉花……” “小五,你这手艺真不错,这棉弹的好,祖传的本事,我们这些半路上手的就是比不得。” “得了,别打趣我了,我的棉衣要最厚实的,晚姐儿,成不成?” 孟月晚也背着弹棉花的弓在弹,闻言直笑:“成,到时候这床被子让你裹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五,你可不得脱下,就裹着被子去北疆……” 这些官差现在都十分配合孟月晚的工作,沿路的官府补贴没了不说,府衙有人的都是少数了。 七月流火,天气已经没那么热,不知这孟令主从哪儿弄的棉花,叫她们跟着干活,她们是巴不得,天冷了总归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们冻死的。 要真撇开了她们,那才是糟糕!打又打不过,管,皇帝又鞭长莫及,她们哪里有活路啊! 弹好的棉花又细又密,郎君们就来缝制成棉衣,一比一的量身定制是做不到,除了秦池佑大家都瘦得厉害,所以大体上合身还是不难的。 秦池佑最近总和寒衣待在一处,缝制小儿衣物,细软的棉布缝的小婴儿的衣服,十分可爱。 “宴之,这里的竹鼠皮毛能缝六件大披风,你和无涯缝一缝,记得柳公子得分他一件。” 柳相昱这几个月跟着确实尽心尽力,宋无涯如今不仅经脉都恢复了,还和孟月晚重新练起道门功夫来。秦池佑的身子更是他照看得好,不然现在这么健康是很难的。 宴之摸上那软滑绵密的皮毛,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什么,原来,原来那样早孟孟就在囤过冬的物件了么! 祖母等人的夫郎子嗣一百多人,现在是孟月晚的主要劳动力,她也会隔一日分他们一枚蛋,人心有偏颇,她也不例外。 “月晚,这蚕丝都套上了,你看看这样成不成?” “成的,等我弹完这些,给孩子们炸蚕蛹吃,保管比炸蝗虫不得差!” “替允怀几个多谢月晚了,亏得有你,这些孩子们个个好好的……” “姨夫,咱都会好好的!” “好……好孩子……” 蚕丝被子她做视频做过几床,很有成就感,空间里的蚕她都人为干预做成了双宫茧。 除了衣服被子,鞋子自然也要备齐了,族里的人太多,鞋子管过一次,但走到如今,也都磨薄了底,甚至不少人补了多次了。 官道上摩肩接踵的饥民,一眼望不到头,都匆匆往太女镇守之城奔去,她们特意避开了饥民之流,等白日里再上官道。 从几万逃荒的人里逆流而上,防疫口罩换得更勤快了些。 这两日孟月晚没有给出去粮食,空间就全数种的棉花,毕竟马上就要到太女那处,饥民会得到补给,也不至于饿死。 “咱有多少棉衣了?鞋子呢?”孟月晚看池佑正拿着纸笔收验统计。 “棉衣已有五百多件,鞋子才三百多双!还未算上今天能完工的一批。晚晚,莫急莫忧,族里男子七百余人,三日制一物,很快就能备齐了!” 孟月晚点头:“新棉花都用来制成衣,旧棉制鞋。棉花厚实点,还会有一批棉花,大概过两日便能来了!” 寒衣一笑:“都是自己要穿的,哪里会给您省着,令主只管放心。” 一亩地棉花能收五百公斤左右,这比外头最上等的棉花田还要多一百多公斤,主要是她种得密集,也不怕会死。 第125章 众人眼里的北疆 一件长棉衣是按照军大衣来配的,足足五斤棉。再收上这一次二亩地的棉花,就够用了。 只怕还会多出不少来,到时候可以一人做一顶护耳的帽子! 问题是棉花收了,还得处理一下,不说精加工,棉籽儿还是要除去的!这都是她一个人的活儿,费神! 等队伍出了隐州,只需要走过肃州,就能到达北疆的地界了。 刚出了隐州,族里不少人都染了风寒,棉衣早发下去了,夜里要做被子盖着,白天热了就脱掉上半身。 天空铅色愈浓,没有一丝云翳,暗沉沉的灰蓝像睁不开眼似的。北风呼啸,如刀子般打在人的脸上,大家黝黑的脸吹红了也瞧不太分明。 已经连着三日没有一个荒民,这肃州的人早都逃了个干净。 “要下雪的吧?”小张喝了口热乎的姜汤,浑身都暖了起来。 大张头白她一眼:“九月初了,以往我们走到隐州中路就能飘雪了,这天冷得这样,竟也没下雪。” 孟月晚解释:“雪本身就是云层中的雨水,因着更冷才成了雪飘下来,肃州也在旱区,我们再往北边走几天,应该就能看到雪了!” 大张头愁眉苦脸:“谁乐意见着雪,那雪进了鞋子,人脚趾头都冻掉。尤其现在没有了驿吏清路,到时候趟雪过,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自从没了饥民,几乎族人每日都能喝上一碗热粥或热水,每日都能吃上红薯或土果,小张第一个表示很希望见到雪。 小五也开心道:“我母亲说雪就像棉一样,可我还是想自己瞧一瞧!” 孩子们更是一日问三次,怎么还没看见雪啊?雪什么时候才有? 孟月晚搓了搓冻红的耳朵,将肉丸子一个一个捞起来,没了饥民,粮食和肉够够的。 大白小白壮实又闹腾,白天呼呼大睡,晚上就不见了影儿,反正虎妈带着它们,她也不担心它们乱来。 入秋夜里凉了时就把车厢都装起来了,一家人搭着一个柳相昱,挤在车厢里吃晚餐。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又是面条又是肉丸子的,你们族人都有?”柳相昱诧异道。 “都有,今日九月初九!” 宋无涯好奇追问:“上回八月十五,你非得冒着被饥民抢食的风险做什么饼,说月亮圆得庆贺庆贺!这九月初九又是什么说法?” 孟月晚缅怀神色收起:“双阳之数,好兆头,待我们抵达北疆重新迎接新生活!” “北疆……小晚儿可是提前有了布局?”秦池佑坐在车厢里吃着酸溜肉段拌大米饭,食不言,听到宋无涯的问题,也只是慢慢咽了嘴里的食物,并不接话。 “北疆就是咱以后的家,咱好好努力,建设大北疆!” 柳相昱嗤笑:“北疆乃不毛之地,往年还一直有长毛蓝眼的异人骚扰边界,你这不足一千人都瘦成门板似的,摇旗呐喊建设大北疆?” 孟月晚眨巴眨巴眼:“咱不会要打仗……然后让我们流民做敢死队什么的吧……” 秦池佑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放下碗筷:“异人骚扰,多为三五成群抢些粮食或者女人,北疆近百年未有战争,百年前扰边疆的是北疆之北,雪域上的雪国……”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暂时没有战争……反正一路流放,三州七府灾害不断,咱都活下来了,区区北疆,自然能活得更好!” 连宋无涯都觉得孟月晚有些过于客观了,他在江湖行走多年,北疆也是有所耳闻:“北疆天寒地冻,故而每年冬天都会死上半数,长者活不过五十。因土壤肥沃,旷野千里,最初迁移了二等平民去生息,后头人都死的死逃的逃,才成了历朝历代的流放之地。据说最冷时节,夜里生火都燃不了……” 孟月晚想着可能和东北差不多,气候更恶劣些,那就对比俄罗斯北境,她也不是很慌:“除了冷,还有没有其他的缺点……大家都说说,知道什么说什么……” 宴之模样乖巧听众人议事,他自小没出过朝都,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都城里的酒楼…… 柳相昱见她正了神色,也知道她没有因为自己这几人是郎君而有所轻视,缓缓道来:“平野之地春有兽潮……这事你应当了解,孟家先祖一拳打死的牛,便是北疆同雪国作战时,爆发的野牛兽潮。听说书的讲来,那牛奔走地动山摇,身如小山……” 孟月晚眼睛顿时亮了:“那野牛肉有没有毒……” 柳相昱:…… 这人说不定也能一拳一头! 秦池佑转了转手腕上的鸡血藤的镯子:“北疆势力盘综错杂,抄家流放的大族大徽建朝一来极多,还有前朝的大家族。虽说有重新起复的大员,但总归是少数。多年的发展,边陲弹丸之城,如今只怕也不好发展势力。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孟月晚摸了摸下巴,迅速的做起笔记来:“这个的确不容易,打群架我们不怕,只是咱的软肋多……要细细斟酌……还有没有别的?” 秦池佑提的问题总是一针见血:“北疆一年一耕,秋收过后到来年春三月,近五个月的时间,这五个月族人吃什么,是当务之急。” 孟月晚低头刷刷刷的写字,吃食上她是有办法的:“住的地儿我安排了,咱去了就有着落。” 几人除了秦池佑,也不知道大将军她们已经先一步去了北疆的事情,闻言只是忐忑的点头。 “年前咱的孩子会生出来,到了北疆得先找好医手,回春堂应当已经有人过去了,也不打紧。” “还有一事,也该拿出章程来,孟氏一族鳏寡者多,一家之中有女儿的人家,只要女儿不驱赶侍父们,还算有落脚的地儿。如果一家后继无人,又或者女儿单门立户,那这些郎君由官府重新配给边民……” 孟月晚也早考虑了这样的问题,毕竟祖母的夫郎和一众武将的夫郎们都是鳏者,族里没有生女儿的又死了妻主的,就两户,她早做了标注:“按照律法,这些被官府收回的郎君,平民也是可以出资购买的吧。” 第126章 意外之喜 柳相昱嘲笑:“堂堂令主,做的事儿全是族长操心的事儿……管这些做什么……族长的事儿你倒是……” 说曹操曹操就到,外头族长的女儿正捧着一本族谱,上头的“孟”字还是金做的:“令主,家母卸去族长之位,今后令主和族长合而为一,令主所令,族人绝无异议。” 柳相昱一噎,嘀咕道:“这样的烂摊子,族长也不是什么香饽饽,反而困着你。要是只带着你这几个夫郎,甚至只带着大将军这一支,日子都不知道好过多少!” 孟月晚正接过族谱回来,听到柳相昱的话担心其他夫郎也是这般想,还是解释道:“在饥民中逆流而行,那些人轻易不敢抢夺,一方面是我们明面现出来的东西很有限,另一方面,我们这上千族人也是不小的势力,别人也不会轻举妄动。” “再者,我们只顾着自己,该防范的不止就不止有外人了。若连族人都虎视眈眈,只要一时疏忽就会造成不能挽回的伤害。还不如将这些族人拧成一股绳,才能齐心协力……你们莫觉得委屈……等到了北疆……” 柳相昱有些不自在,他知道孟月晚已经竭尽全力在让夫郎们尽量过得好些了,之前每每会笑话她“饭扫光”。 但直到有一回她说饱了吃不下了,唯一的一次还剩半碗粥没喝完。 那时他才知道她从未吃饱过,因为她之前从未一人吃掉过半锅饭菜……所以,实际上她没吃饱过吧,才会越来越瘦削。 自那以后他再没叫过她“饭扫光”。 现在她还这样细细解释,倒显得他…… 其实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她每天都能吃饱,不必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 但柳相昱知道,其实她说的是对的,她的软肋太多,哪一个都不能冒险,只有将族里变成铁桶,她们一家才会过得真正的心安…… 秦池佑淡淡瞥了柳相昱一眼,那种寒芒刺骨,他觉得手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柳相昱咽了咽口水,正想狡辩几句,谁知秦池佑却转过头温柔地对孟月晚说话去了:“我们是一家人,晚晚,你的心意我们都明白,我们明白就行了!” 宴之点头,一脸肃然:“你去哪我就去哪,你想做什么我就帮你做什么!” 宋无涯也是握紧了她的手,还不待他表明情意,秦池佑锐利的眼神看着那两只交握的双手。 宋无涯身子僵了僵,默默松了手:“我会护着你!” 宋无涯是有这个资格说这句话的,他习武根骨奇佳,不然也不会让那仙渡门门主自己留着了。 不像秦池佑,打通的脉穴吐纳所得,只够将养将养身子。 宋无涯经脉自从被修复,习得孟月晚的内门功法,加之她从旁辅佐,现在也算恢复了之前的功力两成,日后也会越来越强! 孟月晚心下熨帖,笑得明媚可娇,这等小男儿家的柔媚许久不曾从她脸上见到,现在大家都觉得心中发软。 “夜深了,歇了吧,总归后头会越来越好的。”孟月晚收拾了一番,其他人都自觉下了马车。 这车厢里,是秦池佑和寒衣带着七个月的孟环弘一起睡,宋无涯和柳相昱都有内力在身,晚上不惧寒气,若真受了寒气,运功排一排也就没多大关系了。 孟宴之和孟临之睡在马车下头,周边也都是用油布挡了风的,另外两辆车上头都挤满了孩子们。 三辆车她是毫不客气的全用上了,不是她日日喂骡子吃食和水,这些骡子也到不了这里。 越往北走,天越是冷得厉害,吃食上孟月晚也给得足,大家竟都不愿意歇着,愿意走动活泛身子,还暖和些。 如此赶路,抵达安县之时,竟才十月初二,比规定的日子提前了六日,大张头简直要哭出来了。 这县城别的不谈,这城楼是真正的高大气派,流放之众身故的人数也在范围之内,大张头不仅没吃挂落,还得了安县县令的盛情款待。 大张头带着几人进去办理交接手续,却迎面走来了几位封女。 “孟月晚接旨!” 孟月晚上前,跪拜,身后一众皆叩拜伏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鉴于孟氏芳辈月晚,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于防疫治疫有功,于赈灾救民献策,大有乃先祖之风范,具大将军之夕影。今特免除孟月晚及眷属流役之刑,赦为一等民子。加赐白银万两、丝绸五十匹。思称朕意。钦此!” “叩谢圣恩!” 孟月晚接过圣旨,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封女一走,族人们连连道喜。 孟月晚把圣旨一放,紧紧抱住秦池佑:“池佑,我们成功的跨出了第一步,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太女殿下真是给力!”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啊,本来……本来……她的小本本上诸多计划都只能借势为之,现在她成了一等民,律法所允许的范围可是宽泛多了。 太女殿下真是雪中送炭! 宋无涯和孟宴之赶紧将人隔开,一人一身竹鼠皮毛的长麾,在雪地里围在了一处。秦池佑的肚子即将临盆,真怕她喜不自胜失了轻重。 众人在官兵的带领下,先行进入县城的牢狱中拘押,等手续办妥,就会一齐进到流放人员集中看押的地方。 孟月晚几人直接领了户籍和文书,尤其是那张一等民字样的红印章,可真是太令人开心了。 进了县城,孟月晚才觉得自己乐呵早了,除了宽阔的街道,两旁的房屋都低矮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做生意的也不少,唯一一个像点样子的酒楼,也只有两层高。铺子之间也是全然没有章法,像是圈地一样一方占一块,一派混杂。 很明显,官民不和,甚至说官府奈何不得的势力不少。 孟月晚身后跟着的四人,只有冷白皮的孟宴之还保持着那白皙,其余的三个都是晒黑了,皮肤变糙了不少的。 可是那气度和容貌,对比着这里的郎君,也是顶尖的绝色之姿了。 第127章 规矩 街道上的人顿时都看了过来,口哨声此起彼伏,一会儿功夫,孟月晚所站之地就被包圆了。 孟月晚深觉失策,应该给几人戴上帷帽再进城的。秦池佑好奇,此时并未坐在车厢里头,坐在孟月晚车驾处。 后头两辆车驾车的是宋无涯和孟宴之,柳相昱挑了帘子探出头来,人群中顿时爆发更大的调笑声。 秦池佑丝毫不惧,那些目光也拉不下他那纤尘不染的气质:“晚晚,立足!” 孟月晚自然知道要立足,但不是借着夫郎来引起立足的突破口,那些 人的目光让她恨不得…… 杀人…… 一路上杀的人已经不知道多少,心中的戾气一起,怎么也压不住。 “池佑,进车里。” 秦池佑扶着肚子,乖乖坐进车里,那些人笑得更大声了:“最漂亮的那个藏起来了?” “那个不好玩,肚子老大了。” “那你就不懂了,这怀孕的郎君……” “嘶”,话没说完,她满嘴的鲜血,回过神来,剧痛让她尖叫,和着血吐出三颗门牙来。 “好大的胆子,敢动我王家的人?” 那一众调笑的女人侧过身,走出来一个紫衣华服的女子,头上的发带竟是用黄金细丝编成的软带,腰间软带镶嵌着一排宝石。 她目光像荒原上的野狼一般,锐利地看着孟月晚,上下打量了片刻,轻蔑之色溢于言表。 孟月晚解下了车前的骡子,这下没有其他的因素会伤到秦池佑了,这才抬头,扬起十分的笑意:“嘴太臭了,就得换换牙,我管你是王家李家。” 那紫衣女子怒极反笑:“好胆魄,念你初来安城,不知道规矩,今儿个你给我这妹妹磕一个,顺带将你后头那个夫郎亲自送到我王家来,便饶你一命,如何?” 孟月晚抽出腰间的紫金腰带,这本是宋无涯送给她的定礼,她原先以为只是一条华丽的腰带,谁知中间是薄如蝉翼的腰间剑。 那日她准备洗洗,被柳相昱好一顿嘲笑,蝉翼剑都不认识,柳相昱牙酸了好一阵,他想不通宋无涯会将这柄剑送给她。 孟月晚手腕一动,那软剑立刻打起了精神:“我的确初入此城,不巧的是,我这人讨厌别人给我立规矩。” 那紫衣长袖一拂,冷笑:“那就教教她咱们的规矩!” 身后七八人一拥而上,孟月晚聚足底,身如鬼魅,寒凉的声音随着剑光而起。 “这人辱我夫郎,小惩大诫。”银光一闪,那人被踢飞倒在紫衣女子脚下,捂着脖子流血不止的喉管,说不出话。 “这人口哨两次,扰耳,小惩大诫。” 那人同样被踢飞出去,脖颈两侧血流不止,她目光骇然的看着还在揍人的孟月晚,只需要一寸,再过去一寸,就是她的大动脉……甚至她都没看清人家是怎么刺伤她的…… 其余五人被她一剑一个挑了手筋,倒飞在地,躺成一片! 很快就有人将这七人带走。 孟月晚从怀中取出帕子,也不看众人脸色,自顾自的擦着蝉翼剑:“今日雪大,搭着这人血倒好看的紧。除了王家,还有哪家打算教我规矩的,也一并试试吧。” 那紫衣女子的手下被尽数抬走,似乎也没有生气,眯了眯眸子,内家功夫? “没人?这安城倒是无趣,都是些懦……” “我方家来领教一二!”一满脸横肉的女子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人群皆散开让出了路来。 孟月晚打斗本就有意将人往街道正中心处引导,背着手朝身后的柳相昱示意。柳相昱立刻牵回了骡子,引着三辆车避开行人,往街道旁边挪过去。 女人们自然不放在心上,有美人尚且可以添两分乐子,但是有了强劲的对手,那才是女人们心里的头等大事。 孟月晚见车好生的停靠,不露声色的温声:“节约时间,还是一起上吧!” 众人看好戏的神色愈浓,这方家的可不是刚刚那几个打手,这一众的蓝袄子,是方家的精英。 那领头的将长麾脱掉,往身后一扔:“毛都未齐整的小人儿,我正好拉拉筋骨。” 她大喝一声,极快的出拳,拳风擦着孟月晚的脸颊,顿时一片红紫。 孟月晚一向谨慎,从无轻视任何人的心思,对方赤手空拳,她尊重对手,也收了软剑,赤手相搏。 不论是腿法还是拳法,孟月晚都是没有懈怠过的,你来我往间,她还未伤到孟月晚分毫,却已经叫孟月晚揍了好几拳。 知道这人的大概水平了,孟月晚也不再收着力道,最后一脚将人踢得倒飞出二十余米。蓝色袄子的一人去接,连带着这接的人都后退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子。 满脸横肉的女子吐出一口血,毫不在意的擦了去,抱拳躬身:“多谢手下留情,在下方世玉,等养好伤了再寻小姐切磋。” 孟月晚杏色的眸子微微睁圆:“方……方世玉?” “哈哈哈哈哈,正是在下,小姐曾听过在下的名讳?” 孟月晚掩了眸中的不自在,脑中浮现的方世玉不管哪一版都是翩翩浊世佳公子,这人…… “咳咳,随时恭候,在下孟月晚。” “孟月晚?孟家的?大将军乃吾辈豪杰楷首,世玉多有得罪。这人我方家交定了,要我说,你们也不用试探了,她真要杀我,我过不了三招。” “嘶!这般恐怖的实力?从前怎未听闻?” “没听到人家姓什么?姓孟!才流放到此地的吧。” “什么?孟大将军的孟家……” “她们怎么不用去山坳子里,现在就能出来溜达了!” 在城门口看过热闹的知道其中内情:“她立了什么功劳,我也不甚明白,反正那位给她破格升成了一等民。” “格老娘的,老娘挖了十年地才从那坳子里出来,凭什么她……”孟月晚目光淡淡扫过,那人立刻噤声。 “谁不是挖了十年地,还特么差点死在里头。” “孟家的,谁知道有什么猫腻!” “嘁,流放到这里的还能弄什么猫腻,就是最大的本事啊!” 第128章 大牛和一群牛犊子 谁说不是呢,就是当年圣宠百年的王家,一朝失了圣心,也是人人恨不得啖肉而食,谁会给你机会寻猫腻啊。 不踩上一脚就是已经在念着往日里的情分了。 “咦,大牛她们也来凑热闹来了?” “啊 ,不能吧,除了建房子的事儿,其他的事你见过牛家的人?” “你自己瞧瞧,老牛、刀疤牛、独眼牛和大黑牛,都来了不是?” …… 牛家众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号人,人人骑着高头大马,戴着狼毛头罩,打马前来,带来的一股慑人心的寒风。 看见孟月晚,她们整齐划一的下马,齐齐跪在地上抱拳:“恭迎令主!” 全然是江湖上的那一套。 孟月晚瞬间红了眼睛,仰头一瞬,恢复常态,红着眼笑着扶起领头的老牛,收了收喉间的哽咽:“辛苦了!” 众人随着老牛一齐起身,这牛家众人不是死遁数月的孟清一行人又是谁? 孟清也是几度哑声:“令主辛苦。” 孟知义上前一步:“移步府中叙话,令主的住处早就建好了,今夜先将就住在牛府。” 围观群众无不啧啧称奇。 这牛家人是几月前突然崛起的一个小家族,人家人少,却财大气粗,买了城北那六个山头,和好些土地。 那里最靠近山坳子,谁家好人愿意在那里买山制地啊! 牛家可不好惹,那老牛都是极能打的,貌似和县令还有些沾亲带故,总之县令很给牛家面子就是了。 好在她们也不轻易惹人,只做建房子的买卖。 牛家人建的房子,整个安城谁不想要,冬天烧个火炕,就能热得人发汗。 可惜牛家人行事诡异,先不说在山坳子里建了两排火炕青砖房子,就是城北的那地也盖了几栋并排的三进院子。 这之后接了几次单子,后头直接将那火炕房子的图纸全数贴了出来,人人可学。 牛家做起了卖砖的买卖,这几个月也是赚的盆满钵满,现在安城半数都是住上了这火炕房子,今年活下来的人肯定比往年多很多。 现在牛家人以这孟月晚为首,又有先前的比试,谁还敢轻看了孟月晚去,连后来宋无涯等人上孟月晚的车厢,众人也都垂眸不敢乱看。 在安城能活得好,没几个心眼子不成! “我的院子在何处?我们直接住进去好了,下午歇息歇息,晚上再一起叙话!” 孟清点头:“先好好歇着,叙话不着急。院子就在牛府旁边,照你的吩咐,加了一进的院落,添成了三进的!” 孟月晚无奈:“院子大了空旷,家里没这么多人啊!” 孟清不争气的看她一眼:“池佑马上就要生了,后头还不多纳些夫郎,趁着年轻添几口丁。” 孟月晚头皮发麻:“族里的崽子们都好着,中午买些吃食送过去,应当明日才会发往山坳子,晚上再议。” “成!” 孟月晚说话时几乎不敢看她们,太多太多的疑问,太多太多的忧心,让她怀疑当初那个难关究竟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解开。 姨母的脸一条刀疤从鼻梁横划到下颌,孟芳珂只剩了一只眼睛,孟芳华甚至都没出现。 还有其余的堂姐妹,她几乎找不出半点儿当初那些英武挺拔的将士的影子来。 晚上再叙,晚上再叙! 祖母领着牛家众人回府,安排孟芳珂领着她们看院子。反正那院子日日洒扫,绝对的干净整洁,随时可以拎包入住。 孟月晚的院子果真就在牛府的旁。 大门的门头气派,马头墙高高耸立,砖雕门罩也是精雕细刻的,额枋综合了浮雕、透雕和圆雕方法,整体上大气又雅致。 座基要比牛府高三阶,以表示牛府对孟月晚的尊敬。门前设有宽敞的院墙,没法做成广亮大门,那是官身府邸才可以建制的。 “堂……” 孟芳珂推开朱漆榻大门:“令主,小人牛大江,莫唤错了。这座宅子是按照朝都流行的样式建造,三进的小宅,莫嫌弃,老牛是费了不少功夫。” 这般生分和客气,让孟月晚心里不是滋味:“感激不尽!” 一行人进了大门,骡车由绿芙带了人去安置,绿芙这次没有泪眼汪汪,整个人都成熟了不少,在孟月晚耳边低语了几句,就去忙活了。 正前方映入眼帘的一字影壁上也同样是石雕,一副圆形万福浮雕最打眼,背景砖雕了山石松柏,互映成趣! “西边这横向一排是倒座房,东边有门房、家塾相应,这庭院布局同朝都差不离,二进院子是东厢房和西厢房,三开正房两侧是耳房,三进院落后头一排皆是后罩房。” 孟芳珂在二进的院子里便止步了,侧身让秦池佑等人去后院安置。 柳相昱绿芙按贵客接待,他在西厢房选了一间住了进去,反正也不会住多久,他要给暗门去信,准备继任门主之位。 “令主安心,您要求的卫浴茅厕,也都是按照您之前的设计来完成的,保管您住得舒适。” 孟芳珂她们无一人不喜欢这样的茅厕,干净整洁,还没有异味。 一时间只剩下孟月晚和孟芳珂两人,一众奴仆也各自在忙活。 孟芳珂看堂妹神色黯然,飞快的拉下她的牛皮眼罩,一只完好的眼睛调皮的使了个眼色,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瞬间又收了这作怪的样子,恭敬垂手拱拳:“令主且先安置,午食家中长辈略备薄酒,望令主赏脸。” 说罢瞪了眼那正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堂妹,赶紧溜了,再被晚妹妹这带着姨母笑的怜爱目光浸染,她身子都得麻了。 绿芙见孟芳珂走了,才过来:“家主,您的房间布置妥当了,先沐浴更衣还是先在院子里逛逛。” 孟月晚脸上还在笑着,真好,她们也许都没事,真好啊。 “先沐浴吧,池佑他们那边做事的人可稳妥?” “家主放心,全买的死契,一家子都签了过来的,大……大牛亲自挑的人,也是亲自训的,保管少君……保管主君用得趁手。再者,主君闺中的小侍儿音合和音离,秦王府早早送了过来。” “只是……” “只是什么?” 第129章 孟府 “只是秦王府一同送来的还有当初的那八个陪嫁,这府邸上月落成,那些陪嫁一直以半个主子自居……老牛也没什么异议,还挺支持,您和主君要作安排才是。” 大将军的心思绿芙多少也能理解,孟家人丁不旺,她老人家自然是希望小姐多生几个女儿的。 但绿芙知道自家小姐绝不是好男色的,更不是那种来者不拒的,尤其是她和主君的情意深厚,莫到时候闹了嫌隙就不美了。 孟月晚几乎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我同池佑商量着来。” 她脱去厚重的长麾、大棉袄、夹衣,最后才浑身轻松,下了浴池,边泡澡边同绿芙说话。 这浴池比不得当初秦王府的,只有那里的一半大,铺的也不是白玉,只是普通的青石板。 府里的情况差不多都了解了,奴仆二十多人,一起是两家子,现在住在门房那处小院里。 正房处和厢房,与后边是隔开了的,需要重新烧炉热炕。三方都是连体火炕,火墙由火炉子的炉膛、火墙体和烟囱三部分构成。 炉膛则为连墙炉灶,烟囱是火墙的排烟通道。各个房间内还只备了新的被褥,其余的什么还都没有,得自己按自己的风格布置起来,那就还得添置不少物件。 二进院子正厅做得极大,用作会客厅。 孟月晚洗漱完,裹了披风去后头寻池佑他们,他们也才洗漱完,正在自己房里列单子。 房间里温暖如春,火墙热起来很快,很快隔壁派人来请,午食准备妥当了,先填饱肚子再安排其他。 这次席分设,又有牛家特意邀请的交好,叙话自然不方便。宴席过后整个安城都知道了牛家的主子是孟月晚,牛家刚站稳,只是孟家先一步遣过来的钉子。 下午也是不得休息下,秦池佑让绿芙召了全府的奴仆站在大厅里头。 “今日主要是认认自家的主子,我们也不是苛刻的人家,一应安排照着往常来便是,只是厨房役使,再寻一个会做中州菜色的来。绿芙既管着府中要务,家主身边还需添两个贴身女使。”秦池佑记着孟月晚喜欢吃辣,中州口味偏辣。 秦池佑目光略过底下的那八个衣着鲜艳的陪嫁,意味不明:“另,着春雨和清谷在孟侍君身侧伺候,着夏满和露秋二人在宋侍君身侧伺候,你们皆是两位侧君亲自选的,莫让主子看差了眼。” “是,主君!” 四人分别在孟宴之和宋无涯跟前磕头谢恩,然后在他们身后站定。 秦池佑满意的点点头,这群人都是调教过的,甚至比一般府里调教的手段还好,不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进退之间,都很有分寸,看着也机灵。 绿芙:“请家主训话!” 孟月晚斟酌一二,放下茶盏:“府里大小事务先寻了绿芙和音离、音合,莫要啥事都让主君拿主意,他身子重,府中众人皆注意着些。我房里服侍的两个男使便撤了吧,调去别出。希望我们阖府兴乐,往后相处自在!” 洗澡的时候那两个少年在旁边盯着算怎么回事,所以今天都叫的绿芙跟在一旁,若以后穿衣洗漱都是他们服侍,实在不习惯! “诺!家主!”众人高声回答。 众人散去,只那八人还站在原处! 一人叩拜在孟月晚跟前,声音如黄莺脆鸣:“家主,奴墨香,奴这八人本是替公子分忧照顾家主的,我们都是家主的人。如今主君有孕,府内要务都有人手,不知奴们要如何安置!” 说完他含羞带怯的抬着头,一双湿漉漉的黑眸里全是茫然失措,好像有人将他们赶出去了似的! 秦池佑心中一叹,这几人竟生了别样的心思,他才是他们的主子,竟特意到晚晚那里露脸。 孟月晚对那双秋水剪瞳视若无睹,起身往外走:“你们的主子是主君,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服从主君的安排。池佑,你们先睡饱,我去采买些东西来。” 家里什么都没有,床也是那种火炕,要添置的东西很多很多。 这处正厅特别大,还有个壁炉增加温度,两侧还有两间偏厅,都烧的一个灶堂,这里设计成活动室会很好。 漫漫冬季,总不能大家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度日,一起消遣消遣还是很不错的。 宴之立即起身:“我同你一起去。” 这话一出,他身后的春雨和清谷都一脸慌乱,孟宴之一个还未封礼的侍君,这话是很不妥的。 况且现在府里正经主子就这么几个,但也不能像在流放路上一样,郎君入了后院轻易不得出门,尤其是侍君,出门也得主君同意。 他们认了宴之这个主子,自然是护主的,连忙跪在地上:“主君,侍君只是着急添置些用……” 秦池佑挑眉,这两人不错,温声道:“后院里的规矩不同于别府,侍君们说的话按照吩咐去做便是,不用往我这处禀报了。” 说罢,秦池佑发觉宋无涯也是很想出去,遂吩咐音离:“去前头叫门房备车,让人去唤柳公子,咱一家都去看看。” 宋无涯率先跟上孟月晚,脚步轻快。 孟月晚折回来:“别慌,外头冷,先把衣物穿严实了。” 不止衣服,一人还捧了个手炉。各自只带了一个随侍,两辆车前后出府。 然后就是衣服、家具、摆件、用具、胭脂水粉等等,如流水一般的送进了孟府,安城再次加了一个财大气粗的标签。 圣上赐下的一万两,花了个七七八八,这一万两在安城的购买力相当于五百多万块人民币的消费力了。 整个安城都被她们逛了个遍。 虽然这里的建筑没有统一,别苗头的也不少,但是商品还是很丰富的,主要是这物产富饶,土地肥沃,而且骑马跑个几天就是北海。 回府后,孟月晚已经累瘫在太师椅上,正想让秦池佑去休息休息,结果看到三个郎君一脸兴奋的清理起战利品。 “你们不累吗?” 三人看也不看她…… 孟月晚:…… 第130章 过府叙话 “这个屏风适合无涯,放你房里去吧!这梳妆台和美人榻都是自己选的,让人抬去房里。烷桌你们先来挑挑,剩下的那张给我……”秦池佑说完又看向其他的物件。 整个大厅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了,后头干脆连孟月晚都被撵了出去,她回头看着忙忙碌碌的众人,心里被填的满满的,笑得满足又幸福,紧了紧大衣,往隔壁牛府去了。 风很大,新买的两个侍女孟月晚没带上,绿芙说还得跟着她学学规矩,绿芙是越发有大总管的稳当气质了。 绿芙比她年长两岁,今年也十九了,现在稳定下来,也要帮绿芙物色几个夫郎才是,二十岁时官府指定的总归没有自己寻的合心意。 心中各类念头都冒了出来,往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孟月晚只觉得眼眶酸胀,心也像鼓胀到极致的气球…… 回过神来,人已经被独眼牛拉到了小厅,晚上只有她们自家人吃饭,祖父竟然也出现了。 “晚姐儿,难为你了!”孟清老泪满面,她不难想象,这样的一个重担,她都挑不起来的重担,这稚嫩的肩膀是如何撑到今日的,是如何带着族人抵达安城的…… 她更瘦了,也黑了…… 孟月晚举着杯子,第一回觉得这酒入喉舌的辣是痛快,是情义,也是人生! “大家伙没事,我心里头快意……祖母,我生怕你们……好在当初我们快一步,后头秦王递消息来,圣使都出了宫门,被追回了。林尚书一家失了圣心,这次贪污赈灾银子一案,除去了乌纱帽,林氏一族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孟清心里是很自豪的,后辈有如此筹算之人,孟氏一族往后能活得好:“来,咱一起敬一个,不是令主,咱今儿个哪里还能在这处饮酒吃菜!” 孟知义感慨:“我以为能活下来几个崽子就很不错了,没成想族人还是当初那么多……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带她们走出北上三州的……又是如何趟过北域的银雪……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孟芳华眸光温润明亮:“妹妹与我们讲讲……我们初入北疆都差点冻死来着……” 孟月晚看座下堂姐妹们都很好奇,就捡些提了提:吃的主要是一路上的葛根和蝗虫,有几次去常平仓弄了点,刨了山鼠洞……棉花是从隐州开始收的旧棉! “没了?” “唔,差不多了吧!芳华姐姐也同我讲讲这你们怎么置办这么大的家业来的。” 孟月晚嘴角噙着一抹笑,好奇的眸子圆睁,吃过酒的面上微醺,这副样子好像刚知世事的小童,看得众姐妹心头发软。 晚妹妹今年十六,虚岁十七,这么小一只,大麾披着的时候整个人都找不着身板了。那双露在外头的手,哪里还有一寸好地方。 可就是这么小的一个人,带领了族人安好的穿过千山万水,越过千难万险,日炙风筛,绝对不是她口中轻描淡写的几句。叫她们如何不敬佩,如何不疼惜…… “我们当夜奔命,往东南跑了八十多里,寻了个镇子买了骡子,没走官道北上极快。” 孟芳华说完,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到了这里,倒是痛快的打了几次架,手里有你给的十万两银票,这点子家业哪里难了。不过姐姐也没叫你亏本,如今我们的砖窑有了三座,山地也是能买的都买了。十万银票生了点产业,钱已经回来了,到时候一起交到主君那处去。” 孟月晚摇头:“这钱和产业,你们自己经营着,池佑身子不便,也莫扰他清净。我有别的打算,到时候肯定少不得麻烦堂姐。” 孟芳华是这些人里头头脑稍微能转弯的,做起生意来倒是一把好手。 哪像其余几个,别人好话糊弄几句,拜把子啥的一杯酒的事,巴不得把砖头都免费给人送家里去。 孟月晚自然也知道她们立足北疆没有这么容易,今日的两家不过是后头的大佬抛出来试试水的,不过她也不惧就是了。 “你们怎又成了牛家?” 说起这事,孟芳珂哈哈大笑起来:“路上碰到的尸体,全是姓牛的,我们急着进城,不就借了来,是不是啊,牛大力?” 她朝孟芳华疯狂挤弄眉眼,孟月晚:“先前还真担心大家是伤着了,姨母脸上这……” 孟知义不在意道:“老娘自己划的,谁伤得了我不成。这北疆认得我和母亲的人不少,不拾掇拾掇,岂不是要露馅。” 孟月晚红了眼睛,孟芳华立刻举杯:“走一个走一个,后头的日子好着呢!” 孟知义起身,恭恭敬敬对孟月晚俯身遥拜:“牛大山敬令主一杯,愿令主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其余等人均站起身:“愿令主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孟月晚起身回敬:“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喝了几盅酒,大家开始吃菜,孟月晚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蟠龙令:“祖母……” “老牛!” 孟月晚把蟠龙令举起来:“老牛,这蟠龙令……里头龙没了……令牌也碎了!” 孟清猛地起身,虎目圆睁,冲到上座将蟠龙令接过来察看,脸色越来越可怖。 厅内鸦雀无声,众人噤若寒蝉,孟月晚心也提着,手指微动有些涩然。 谁知孟清将那些碎块随意往案几上一扔,拉起孟月晚抬手转圈:“哪里伤着了?谁伤的你?” 孟知义也皱眉:“母亲,你吓着人了,究竟怎么回事?” 孟清脸色依旧不好,声音发沉:“蟠龙令的确能活死人……不同于医手治病,它所救之人,一定是……死人!” 众人骇然,目光关切的看着孟月晚。 “令主……你……” “到底遇着什么事?谁伤的你?” “没事吧,这玩意儿……” 孟月晚真是心脏提水七上八下的,祖母不因为她把令牌弄碎了而生气就好。 她当时也尝试过修补来着,但真的就是碎了,并且这碎块也不能更碎。石头砸不裂,刀剑砍不出痕迹,火烧不化…… 第131章 当年的一门四人 孟月晚轻舒一口气:“也没人伤我,就突然人不行了……大概昏睡了十多天,当初给我功夫那老道姑给我救回来的!” 孟清顿时放心了,其他人还在七嘴八舌的,巴不得把孟月晚拆骨分肉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这人死了再被救回来,就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万一哪天又……就是说万一呢是吧…… 孟清反而镇定的摆手:“道家就是这样,争如无事隐青山,苍生有难游四方。大徽立朝之前天下大乱,道家一门出四人,秦氏为术,孟氏为武,柳氏为医,承道者得为天机。救你的道人应该是道门天机阁的,她们是道门的继任门主,虽然我不知道她缘何救你,但天机阁出手,应当无碍。” 大家心里落定,又边聊边吃起来:“这碎石,你或可用你的内力雕琢,让你的夫郎们戴着,于身体大有好处。” “那玉环的持有柳家,近十年都不曾收新徒儿,为何?因为这环在我手里,他门内功法独特,需要玉环做引子,配以秘药,养通血脉,方可练功。” 孟月晚恍然:“难怪柳相昱这样重视那玉环!那我这碎石块泡一泡……” 孟清岂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神秘兮兮的说:“咳咳,我试过了,不成!” 祖孙俩对视一眼,皆不自在的挪开眼:“喝酒喝酒,哈哈,喝酒!” 喝完酒,几姐妹又比划了比划,一直到亥时中才回孟府。 寒风迎面兜过来,夹杂着雪花扑打在脸蛋上,孟月晚冻得一激灵,立刻运行功法御寒,解了两分酒气,深一步浅一步的往隔壁走去。 正房房门锁着,外头的音离过来扶她,孟月晚后退两步:“无事,没有喝醉,池佑可睡了?” 音离脸上有些难明:“咳咳……主君……主君他让你今夜去宋侍夫处歇息……” 嗯? 什么? 孟月晚好像自己没听清楚:“他让我去别人那处?晚上可发生什么事儿了?他身体可有何处不舒服?” 音离干脆破罐子破摔:“主君说了,家主得一个夫郎陪一夜,今夜他累了,先……先让给别人……” 孟月晚准备进屋子的脚步迟疑了一瞬,扶额失笑,转头往后头的罩房去。 从正房的抄手游廊往后头走,一路上都是亮如白昼,孟月晚很喜欢这样的夜景,空中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奔向地面。 人如若仰头盯着夜空中的某一处,就会产生一种自身在急速上升的晕眩感。 “夜里凉,人都得冻傻,杵在这里,也不知道披件外袍。”身侧正是宋无涯,他披着的那件靛蓝白羽的大氅,后头跟着的只有露秋。 孟月晚止住他正在解系带的手,牵着人往他的房里走:“我神功护体,这点寒气哪里入得了身子。” 宋无涯被逗笑,反握住她,十指相扣。 进了屋子,暖意里全是木樨的淡淡香气,宋无涯服侍她脱去外头的棉服,牵着她坐在新买的小圆桌上倒了一杯蜂蜜水。 “解解酒!” 孟月晚觉得他体贴:“让你久等了。” 宋无涯嘴角一扬,无端的整个人就邪魅外露,在灯光里美艳的不可方物,那声音也带上几分蛊惑:“那便早早安置了吧,让我尝尝这蜜甜不甜……” 宋无涯俯身吻住她水润的唇瓣,两指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后退。 他指节分明,手背上的烫伤褐黑色的疤痕,在柳相昱的药膏下恢复了光洁细滑,指尖带着丝丝凉意,又麻酥酥的…… 孟月晚被他亲的晕晕乎乎的,直到人被剥了个干净,脑子还不灵光。 两人房事不过一次,接吻也才一次,但宋无涯这人她也算摸清楚几分,外表邪肆张扬,实则温柔至极。 秦池佑看着云淡风轻,任何事都入不得眼,但实际上狂野又占有欲极强! “哟,这是哪家的小郎君,被我给欺负哭了……”宋无涯挑起她的一尾乌发,调笑着。 孟月晚两腮酡红,杏眼湿润,被亲得过久有些微微喘息,红唇微启,吐气如兰…… 闻言板了脸色,宋无涯指尖一顿……心下有些慌乱……她会不会生气了……自己只是玩笑两句…… 唇瓣一痛,宋无涯才发觉孟月晚像发狠的大白,在他唇上咬了一口,随即将他所有的不安吞咽入腹! 这夜的孟月晚,没有一丝一毫的怜爱和忍耐,连骨血都在燃烧沸腾,整个人像炽热的火心,极尽的掠夺和放纵…… 第二日,大厅里布置妥当,这个活动室已经初具规模,四张紫檀木的案几分设各处。 用膳的地方已经摆上朝食,昨日买的食材今早都上了桌子,竟然还有孟月晚爱吃的肉糜粥。 “不用这么早起来起来熬粥,什么都吃得的。”孟月晚一入口就知道这粥是秦池佑亲自熬的。 秦池佑头也不抬:“宋无涯今早膳……” 孟月晚不自在摸摸鼻子:“露秋送过去吧,他……身子不太爽利……” 孟宴之也听懂了,面红耳赤的,低头猛喝粥,小菜都不夹了。 秦池佑心里头不痛快,但也不会在众人面前让她没脸,眸子暗色划过,下回再让她好看。 孟月晚也是食不知味,秦池佑的目光让她头皮发麻。 “中午便不回来用餐了,会随着一同去山坳子那里安顿族人,莫担心,牛家早在那里做了炕房……食物也会给她们安置好,估摸着晚些回来……” 秦池佑没有边吃饭边说话的习惯,闻言只是点头,孟宴之接话:“不若我陪你一起去。” “现在得用的人多,你在家好好歇歇,无聊了就一起出去玩一玩,记得多带些人手。外头虽停了雪,但积雪很深。昨天定了些小玩意儿,今天取了来,往后解解闷。” 柳相昱兴致勃勃:“什么乐子?” 秦池佑已经用完,音离端了用具过了漱口洁手:“你可禀了门里?难不成你暗门还在满大徽的寻人?” 当初柳相昱出来他门内是无人知晓的,不然怎么舍得这么个宝贝疙瘩独自在外头呢! 第132章 对她是真的信任 柳相昱抿了抿嘴巴,并不接话,他才不想回去那全是老头的地方呢!每日就是练功练功,无聊到极致,不过沿路也已经留了信号,暗门应该快来人了,不开心! 想想门主之位,好像也没那么香了! 孟月晚赶到县衙时,牛家众人已经等在门口,孟氏一族昨天中午晚上的伙食都很好,身上也暖和,一早看着精神头都很不错。 “令主安心,老牛打过招呼了,山坳子那边安排了住处,也有人接应。” “我过去看看!” “你还是别去了,刚刚出了五服的公子都被家里人拎出来了,小的十岁的也有,要给你做侍儿呢!”说话的是孟知义,她头裹得严严实实,又黑,还有狰狞的刀疤,凶相毕露,和之前判若两人。 她这话一出孟月晚是真的不敢去了,索性那边都是炕房,只是睡大通铺,粮食隔一段时间送过去就成。 温饱问题解决了,生活物资也定期送过去,山坳子离城内不到十里…… “当初的十四武将,还有一百多个家眷,怎么安置的?您应该不会跟过去吧……” “我只看看弘儿,她好好的就安心了!他们有独立的院子,县令愿意给这个薄面,她的母亲和大将军一直交好,我们行事也有诸多便利!” “难怪了!” 目送着族人出城,孟月晚心里滋生了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那是牵挂,对族人的牵挂。这体验着实神奇! 县衙里大张头正寻她,孟月晚有意邀请她们去家里做客。 “去你家做甚,咱去楼子里……我真是憋不住了……”小张抢先道。 孟月晚无语笑骂她一句,这里女子身体有时候真的需要些意志力去克服克服,但也不是克制不住,她又说:“临之那边,你怎么想的?” 小张哭丧着脸:“他不愿意同我回去呐,他说不想同哥哥分开……” 这两人在流放路上磨了八个月,孟临之也没对小张生出什么情愫来,主要在小张自己,孟临之宁愿就在这里开荒,也不愿同她回朝都,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小张起初本来就是只拿他当作发泄工具,她从来没给过临之任何安全感,甚至比不上孟月晚。 孟临之相信,只要孟月晚还在,族里的人都能有去处,不会挨饿受冻,以后还有盼头,比跟着小张除去姓名,当个小侍儿要好。 孟月晚身侧跟着两个女使为香玲和红袖,她吩咐红袖回府禀一声晚上晚些回来。 去了药铺,按照族人登记册子上的记录,风寒、旧伤、冻伤等,柳相昱都给了药方子,抓了药,分别写上名字,分发下去。 “令主,我们会想你!” “令主,我家风儿模样俊俏,年纪小了些,养养就能……” “我家的年纪刚好,屁股大好生养!” “令主……” “令主……” 孟月晚哭笑不得:“大家安心在山坳子养养,冬季漫长,除了打些柴火没别的活儿,好好养好身子。别的事儿我兜着呢,郎君们也不用担心,后头的路敞亮着,千万莫要病急乱投医,我们后面的规划很稳妥,大家安心啊!” 她是怕这些人乱来,她也知道有几个公子都到了婚嫁的年纪,有些鳏郎甚至开春便会有官府上门抬人。 这些都是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和祖母她们也早有商议,族里人别两眼一抹黑,走弯了路。 “姨奶,还得您控局,族里的郎君不论幼长,都有好出路,莫让她们乱来。” 前族长被孟月晚握着双手,背囊里还是放着孟月晚刚刚买来的温补的药材,眼圈酸涩得厉害,那些枉死的近三百族人…… “令主,您的话族里人没有不放心里头的,我也会时时盯着,您自己身子也要好好将养才是,真怕哪天叫风给您卷了去。” “哈哈哈哈,那好,开春了,咱比比,谁长的肉多,谁有奖励哈……”孟月晚是真打算养养膘了,这身高还能再挽救挽救。 族人们都笑得大声,纷纷表示好好比比,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押解的官差都诧异了,头一回见着去开荒还这么高兴的,开荒可不是什么闹着好玩的事儿。 女子最少开五亩地,男子三亩,童子一亩,少了地的得缴纳银子,地产所得七成都归官府所有,三成收成哪里活得了一年。 所以人人拼死了干,有了余粮才好猫冬,多少人借不到粮,开荒份额还不够,在冬日里尸体冻得僵硬,开春了才有人发现也不是奇事。 族人们心态好状态不错,又有祖母手底下的人护送安排着,孟月晚才踏实安心,晚上约了小张一道人去明月楼,白日里还是有不少事情的。 孟月晚在镇上取了定制的麻将,本来没这么快,一副木制的麻将加急做出来,先学一学。 还定制了一套岫玉的,那就要好几天了,岫玉不贵,不过麻将子的数量很多,雕琢不易…… 后头还定制了不少工具,有牛奶的分离式木桶,池佑生辰快到了,可以做个奶油蛋糕。 有做肥皂的模具,十二个花样的木制模具,定了上千个,现在只是来取些用着。有做蜡烛的模具…… 计划本上的东西,她只能一样一样来,慢慢实现,这种按照规划一步一步来的日子,她很喜欢! 中午和香玲在食肆随意吃了些,整个下午都泡在了首饰店,空间里的那些东西,变卖了血亏,不如都送给夫郎们,让他们也有些物件傍身。 孟月晚和小张约的明月楼,人也不多,就平日和她交好的那十多个官差。大张头是很知道进退的人,她在小张闹着要去孟月晚家里吃饭时制止了。 即使孟月晚现在的身份只是一等民,甚至比不上她这个衙役头头,但她们那个圈子的人,却不是自己这些衙役能深交的。 明月楼在南街,夜幕刚落,楼中便热闹起来,见着孟月晚这十几人,楼主得体行礼,将人规规矩矩引了进来。 第133章 明月楼 两层高的楼体,布局却一点都不俗套。华灯如昼,暖香香甜悠扬,似有若无,却在鼻尖萦绕不散,也并不觉得甜腻。 楼里中空的大堂目测有几百平,东边高高搭着鸳鸯台,台上一个带着金色流苏面纱的公子正在抚琴。 琴声悠扬悦耳,座下女人也并未大庭广众之下狎玩,稍微过分些的也只是搂搂腰。 甚至有的宾客还即席作歌,有的正在玩飞花令,有人吟诗作对只为博得佳人一笑…… 楼上有包厢,需要过关斩将才能得到上头的郎君的邀请帖,可不是有钱就上得去的。 自然也有让客人放松的地儿,后院布置精美的小两层,房间甚多,只要能哄得公子领你过去就成。 这地方,和上回孟月晚去寻大张头的那处全然不同,这不是皮肉交易的地方,这里更加高雅,价格也更加贵,真正的销金窟。 大张头都罕见有些局促:“我们……我们去后街那边的楼子里松快松快就成。” 孟月晚不是很喜欢那里,那里的女子就像发情的兽,甚至很多怪癖可以尽数施展,她空有一腔怜悯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很不好过,她做不了什么的时候只能避过,以免徒添烦恼。 也看出来大家的不自在,温声道:“咱先寻一处听听曲儿,晚些还有些小游戏,吃酒吃饭也有郎君作陪,夜里也有地方歇脚,岂不美哉。放心,这里也用不了几个钱,咱几个姐妹一场,将来见不见得着都是两说,一路上承诸位姐姐照顾,今儿个说什么也得让大家尽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张头还有什么好推辞的,小张更是立即满眼兴奋的跟了引路的侍儿去了长桌。 侍儿递过来的单子,大张头看着上头的价格咋舌,一顿饭最便宜的也得十两纹银,比酒楼还贵了。 上头也不说有什么菜,配什么酒,取的名儿也是看不懂的,什么“花好月圆”,什么“浓情蜜意”,什么“风华雪月”…… 孟月晚心底也是赞了一声好手段,从记忆里这分明就是朝都那些贵族爱去的地儿,只是价格上不过是朝都那边的零头。 侍儿小声的同她说了这宴的等级,价格越高的,自然配的酒菜更丰盛,配的郎君也更好。 甚至四千八百八的“含苞待放”,那是配置的未开苞的公子哥儿。 孟月晚点了个“花好月圆”,十八道荤菜,松醪酒,二十到二十五之间的郎君两位作陪,六百六十六两纹银。 小张这脸皮厚又神经大条的,都有些不好意思:“哪用这么破费……几十两的那个就行了。” 孟月晚没有多说,低于一百两的都是不超过三个客人的。 只笑笑捶了她一拳:“得了便宜还卖乖,等会儿坐端正些,郎君们也是当红的先挑客人,没得你最后没人要就莫怪我了。” 其余姐几个也都坐直了身子,很快一排郎君就被引了过来,最先出列的两位公子都坐在了孟月晚的身边,后头便是小张,然后一双一双都选好了人。 落座后,这些公子们就开始斟酒布菜,孟月晚看着她们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模样,感觉不应该答应小张,应该直接去酒楼吃一顿,也比这里自在。 无奈道:“你们再不吃,我可要全吃了,我的饭量你们都有数的。” “哈哈哈哈哈哈,那我真相信你能全吃完,干一个干一个,来来来,咱来一个……” 喝了酒,大家聊起来,郎君们也慢慢引着话题,一时间宴里热闹起来……这堂内并不冷,地下全翻修了,通了热气儿,还有许多无烟的上好的银丝炭盆…… 孟月晚身边两位都是刚二十的,一人柳腰纤细,步步生莲,一人玉颈丹唇,欺霜赛雪。 “小姐,我布的菜您一口不吃,美酒盈樽,您滴酒不沾,可是觉着我们二人不合意……” 孟月晚只埋头干饭,将身边两人弄得惶恐不安,抱歉的笑道:“实在对不住,冷落了两位公子,不过你们顾好自己就好,不用招呼我了。今夜就当作放假,自己也做一回明月楼的客人吧。” 两人对视一眼,只温声细语陪着说两句菜品,并没有继续做其他的事,他们见的人太多,不会惹了客人不高兴。 鸳鸯台上笙歌曼舞,先前弹琴的公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孟月晚也看得津津有味,当真是应了那句“水袖朱裙一舞毕,满堂红绡密如雨”。 有一说一,这里的菜色是真的很不错,都很好吃,缠花云梦肉,白龙攉,玉带鱼羹卷……都好吃…… 就在吃了第三碗饭时,歌舞突然停了下来,孟月晚正起身夹了一大块酱肘子,全场就安静了下来。 “今日的行酒诗:就以诸位的杯中酒为题。老规矩,得十二仙君最多红绸的诗作,可与今日花魁共度良宵。被十二仙君选中的诗作,作诗者只需一千两便能在仙君阁中留宿。” 小张兴致勃勃,奈何大字不识几个,央求了孟月晚代做一首,反正选没选上也就不算白来一回,万一呢,还能将费用全免了呢。 孟月晚放下筷子,将左手的衣袖从小张手里拉出来,只好提笔在小侍儿端着的托盘上的纸张写:“醪酒好昭潭静,闲过中流一吊君。十分满盏黄金液,一尺中庭白玉尘。对此欲留君便宿,诗情酒分合相亲。云袂花衫行诗令,贵游世胄争入宾。” 诗作一收走,孟月晚见大家都没心思吃饭,只能继续战斗,她要长高就得多吃些饭。 “来了来了,别光顾着吃啊,花魁来了……”小张激动得扯她,所有人也都屏气凝神,翘首以盼,皆伸长了脖子。 这场景其实是有些好笑的,可是大家神情太痴迷了,她忍住笑意,抬首看去,也被惊艳住了一瞬! 只见那花魁一身金丝软烟罗的滚雪细纱衣,青绿山水纹的星朗色内搭,腰配璎珞翡翠,随着他一步一步从十丈软红走出,颔首抬眉一颦一笑,恍若九天仙君下凡来。 第134章 麻将桌上的赌注 孟月晚很佩服这后台制作的人,这古代能做出这样的舞台效果,真是不容易。 这男子实在美得无可挑剔,尤其那双如宝石一般纯净的蓝色眸子。圣洁的气氛一拉满,更加激起女人心里的征服欲,只怕这花魁的芳名会百里相传了。 只见他丹唇轻启:“张金玉《松醪酒》。” 小张脸涨的通红:“是我,是不是?是不是?花魁仙君叫我了……” 孟月晚险些被她摇散架了:“是你是你,托你的福,我们这桌免单了,你可得怜惜着人家郎君。” 她立马蹦起来,双手狂舞:“我在这儿,我我我,我就是张金玉……” 大张头觉得没眼睛看,干脆遮了眼睛! 侍儿领着小张上二楼,孟月晚也吃得差不多了,对大张头拱手:“大张姐,我就作陪到这里了,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我就先回了。” “这桌席香玲付过了,你们走的时候可以把银钱兑换出来,路上给姐妹们添些嚼用。” 说了免单,这么大的场子也不敢糊弄人玩的。大张几人立即也站了起来,双方作别。 孟月晚趁着许多女子还在争那十二仙君,快步离开了明月楼,身后的香玲只慢了一步,自家主子就没影了。 “奇怪的女子!” 另一人轻叹,浅酌了一口松醪酒,酒在舌尖蔓延:“良人难觅啊!” 孟月晚回到家里时,几个夫郎也才用过晚餐,院子里却是一点儿雪也没有的,想来是白天让人清扫过了。 “怎回的这么早?”宴之迎上来替她挂好大氅。 秦池佑正在写字,孟月晚稍微走近一些他就闻到了那股暖香:“去了楼里?” 她坐在秦池佑的对面案几处回道:“明月楼,安置好了小张姐几个,我就回来了。” 柳相昱正百无聊赖:“你不是说晚上会给我们带解闷的玩意儿么?在哪?” 孟月晚哈哈一笑:“我差点儿忘了,红袖,将那张八仙桌挪到亮堂的地方来,我先教教你们规则,大家摆在明面上玩两把……” 连秦池佑都有些意动,中午午休都睡了太久,现在正是精神头过于好了,宋无涯更是睡到晚饭时候才醒。 孟月晚教的是长沙麻将,除了条子和筒子,万子上的数字也刻的这个时代的数字,认麻将这步是很快的。 “那我这算是糊了?”柳相昱不确定的问。 “没错,二条做将,其余的成一句话,自摸每家都得出钱。咳咳,现在公账上有不少钱,牛家送来了十万两,你们支点钱来玩更有意思。” 秦池佑看了一局,就把孟月晚赶下来了。 “去给主君寻个软枕来,椅子硬坐久了腰受累。”孟月晚撑着椅子扶手看牌,吩咐音离。 玩了四五把,大家都觉得没多少问题之后,就开始正式玩牌。 孟月晚见他们玩的渐入佳境,独自去了厨房,给他们准备点宵夜,时间充裕,就做热奶茶和烤串好了…… 秦池佑将手牌一盖:“赌银子多无趣,不过是左边到了右边,不如玩点别的。” 宋无涯挑起一边嘴角,冷嗤一声:“一局一天。” “成交!音合,将手册取来。” 今日下午宋无涯从房里出来时,脖子上的红痕实在让池佑心烦意乱。 干脆排了日子,一人一天,抛开这个,自然初一十五是必须来自己这儿的。 柳相昱叫嚷道:“那她也要陪我!” 三人的眼神疾射过来,又齐齐无视,陪跑而已,瞎咧咧个什么。 等孟月晚主仆三人提着食盒过来的时候,见池佑正站在音离的后面,他坐久了身子不舒服。 他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把玩着骰子,神色肃然,好像在处理什么大事,结果清冷的声音喊的是:“六条。” “怎么样?输赢如何?打完这一局休息休息,给你们做了好吃的!” 孟月晚在壁炉里添了几根木柴,银丝炭取了一些,铁丝网架起。 烧烤已经做好了的,只是刚端过来,怕走了热气。 宋无涯无奈:“宴之运气最好,主君脑子最好,我是上家好…… 现在赢面不大,宴之赢了两……咳咳……赢了点,池佑赢了点,我也略略赢了些……” 柳相昱无所谓:“反正我出的是银子。” 他们三方较劲的是天数,现在就宴之多了两天,池佑和宋无涯一人亏了一天,什么时候还,那就是郎君们自己定夺了。 壁炉前的香味一散发出来,大家都坐不住了,打麻将费脑,饿得快。 “这是什么吃法,怎之前没做过?”柳相昱真是爱极了这烧烤,香得舌头都卷进去。 “这东西制作不容易,路上哪里有调料!” 宋无涯倒是难得没有怼他,毕竟多亏了这个好上家。他今晚被那两个针对成这样,他们简直恨不得将他所有的同房日子给瓜分了。 三人对这赌注缄口不言,只将话头转向了吃食上头,池佑没吃多少羊肉串,喝了盅奶茶,便不再进食,他得注意着体形。 他身子在路上本来就养得精细,羊奶豆浆什么的没断过,燕窝也吃了不知道多少,除了孟月晚昏迷的那十几天苦了些,后头就只剩下吃吃睡睡。 比起清减的众人,他算是独树一帜的! “且慢些洗漱,还有些小玩意儿……” 见池佑打了招呼,就要去房里了,孟月晚连忙跑去拿东西,在首饰店里坐了一下午,可不得赶紧送出去。 红袖将三个墨色木盒,并排放在案几上,每个盒子底铺了厚厚的红色真丝绸布,布上有三双组玉佩。 这种腰间佩玉在朝都,不论男女,几乎是人人都有的。越有家底的人家,组玉串得越长,玉的成色和质地也越好。 郎君的组玉多是一双,行走起来,玉佩相鸣,右徽角,左宫羽。 不止起到装饰的作用,还能节步,也有象征品行高洁之意,是最常见的配饰。 “我下午自己组的,也不知你们喜不喜欢!” 对各类时兴的组玉,以及各种品质的宝玉,已经司空见惯的秦池佑,在看到案几上的佩带时,也不禁被吸引。 第135章 压箱底 秦池佑算是明白了当初“她”为何会万两钱财买个破折扇了。 这三双组玉,实在太贵重。 “晚晚,那十万两莫不是全花了?” 孟月晚摇头:“没花多少钱呢,就是盒子花了几个小钱。这绿玉给池佑,紫玉无涯拿着,白玉这两条是宴之的。你们平日里的穿着风格各不相同,配色也是考虑到了的,戴着玩……” 秦池佑挑眉,声音里都失了往日的温雅:“戴着玩?” 秦池佑踱步上前:“这可不是软玉,皆是上乘翡翠,‘玉如其贵,翡翠为首’,乃玉石之首。” 见秦池佑这样,宋无涯三个也放下碗筷,围了过来。 许是世上没有郎君能抵制首饰的诱惑,看到这些美玉,他们都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 秦池佑阻止了,嫌弃道:“还未净手。” 孟月晚自然知道这些都是翡翠,空间里的箱子里,金银玉器多得数不胜数,软玉反而少见。 这些应当是华家给阿父的傍身的家底,按理说能在妻主面前讨个恩宠,谁知阿父是个清醒的,见孟母这人靠不住,便尽数藏了起来。 “孟月晚”得到了这些东西,只怕会让孟佳茹父女俩哄了去。 “不能佩戴?可是逾制了?” 秦池佑无奈道:“倒也未有逾越之处,只是这配置,只怕小六儿都没有一条……” “极品帝王绿无一丝杂质,罕见的冰妖紫灿若烟霞,纯透的高冰种晶莹剔透……哪一块拿出来,也是能当得传家之物……” “你倒好,一条组玉佩带里头,就有六件主玉,一双足足有十二件。配的串珠不是玛瑙,皆是顶级赤血珊瑚珠和上好的绿松石……这要‘戴着玩’?” 在场的众人都被秦池佑的话震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尤其是香玲,那双手抖得厉害,声音也抖得厉害:“主子今儿个穿了一下午……我……我挨个儿的都拿了的……” 孟月晚心里也是有数的,这东西自然都是上好,每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至少翻了三个大箱子才配出来这么三副。 但后头的好东西还多着呢,送习惯了就好了。那箱子里的东西,她是没打算置换成银子,也没打算私留着,留着有什么用。 秦池佑的嫁妆还不好露面,三个夫郎身无长物,总归得手里头有些私房,以后孩子也有些老物传下去。 “这戴着不妥,就压箱底吧,本就是送你们的,怎么安置你们自己看着来!这个匣子是柳公子的,这是答应给你的大红。” 柳相昱眼见的开心起来,他对那些金啊玉啊的真的不耐烦,捧着匣子就走:“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房了。” 三个夫郎对视一眼,目光复杂,这华家,究竟是什么人家。除了华家,他们实在想不出何处能得来这些物件。 “好了好了,都睡了吧,都快子时了。” 孟月晚赶人去睡觉。 肚子太大了,七个月零几天了,秦池佑的脚也有些水肿,孟月晚边给他揉腿,边给肚子里的娃娃讲故事。 “啧,你别讲了,她在肚子闹腾,折腾人。” 孟月晚将手轻轻放在腹部,果然里头有动静:“小家伙还挺有劲儿!” “明天把宴之的婚书办了,还有宋无涯,总不能让人家没名没分的跟着你。” 她是真忘了这茬:“得,明天去办。你的嫁妆都放在那两口箱子里了,当时走得急,外头的盒子都放不了,你清点清点,我这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呢,都给咱儿子留着。” 秦池佑瞪她一眼:“就不能是个女儿,你就知道是儿子了?” “儿子女儿都好,但总归会有儿子的嘛!” 孟月晚喂了秦池佑一盅蜂蜜水,一挥手,灭了油灯,揽着秦池佑盖好蚕丝被,掖了掖他的被角。 怀孕的身子睡在炕上,她担心肚子里的羊水变少影响孩子健康,每日叮嘱他多喝水。 “可是嫌弃我身子笨重了……”池佑的声音有些委屈,就是没怀孕的时候,她也不曾……不曾让人起不来床…… 孟月晚轻笑着啄咬他的指尖,又爱怜的吻着他的脸颊:“池佑天人之姿,总让我看直了眼,你清冷时如月华生辉,巧笑时若百花齐放……有夫如此,妻夫何求?” 因为家里有这样的天姿国色,所以即使百花魁首,她也能有免疫功能。 几句甜言蜜语说得情真意切,两人恩爱缠绵之际,明月楼却没有那样平静。 大张头那桌的确是免单了,那六百六十两纹银也全数兑换了出来,不过小张就郁闷了,她没能成功睡上花魁…… 明月楼里不少穷苦的读书人,专门接单子作诗,那些使银子的也会做足功课,完完整整的背下来。 小张哪里知道递交了诗作还不成,还得吟诵出来啊,楼主寻不到这诗作的正主,只能作罢! 楼里的恩客却不答应了,要求重新比过,十二仙君的恩客都已经进了二楼的阁中,那她们完全有机会得到这花魁啊。 那冰蓝色的眸子却神游半刻:“明日登门自荐枕席,也不算失约。” 楼主心中悲戚,他的儿子也只能和他一样,成为下一个楼主。在这之前,必须要让他看清女人的本性,才能守好楼里的这些郎君。 这是必须要走的路…… 第二日,风雪交加,孟月晚拿着户籍文书,来县衙办理婚契,宋无涯和孟宴之都是侍君,手续极其简单。 孟月晚给的红封多,这也是讨个喜庆,临了了那县丞还乐呵呵道:“孟小姐才三个夫郎啊……还得抓紧多尚娶几个……今年的特封的冯家,一年生了十二个娃娃,比去年的特封之家多了三个呢!小姐家底殷实,莫白白浪费了。” 汗颜! 这里的特封,每年都有,封赏每年生育孩子最多的一户,免税三年。 大家可不就卯足了劲儿生,猫冬四五个月,一开春,几乎郎君们都揣上了孩子,家里没有怀孕的夫郎,那出门还得低着头。 生的女儿多的,还能得到县令的嘉奖。 北疆是需要人口,但也不是这么个鼓励法吧,这样的政策下,男子几乎就定性成生育的工具了。 第136章 第一个营生 孟月晚心里头发沉,族里那么多儿郎,还有那么些失去妻主的夫郎,衙役说只能配流民。 官府定额:男子一人开荒三亩地,女子一人五亩地。 如果要买郎君,就要按照常产所出交银子。 买出来的男子,按照亩产四百斤,三亩地,一千两百斤一年来算。 一斤小麦收购价格五文,六千文,一个男子一年就是六两银子的产出。流民所出官府收七成,那就是四两,十年一个男子就得四十两白银。 谁会花四十两买个已经嫁过人的夫郎? 开春三月就会将满二十的男子,或者无女儿立户的鳏夫,给重新分配。 计划要加紧了。 路上风雪正大,街道上没有人行走,孟月晚办完事也早早回府,将一筐子嫩生生的萝卜芽菜递给了红袖,让厨房中午给做了。 绿芙总管说了,跟在家主身边,只有一条,少问少看少说,这筐子绿油油的菜在雪里头怎么长出来的她是不管,交给厨房就算完成任务。 孟月晚捂在胸前的婚契还热乎着,堂里的四人竟已经打起了麻将,她好笑不已,刚学会那会儿确实有些瘾大。 “我回来啦,谁的手气更好?”孟月晚解下身上的外袍,对上三双有些情绪的眼睛。 “怎的了,谁惹了我家夫郎们生气了这是,不会是柳公子三吃一吧。” 孟月晚走上前,立在秦池佑的身旁看牌,正对着门口的是秦池佑,背对着门口还有一人,可那人却不是孟月晚口中的柳公子。 孟月晚一扫过去,随即目光一愣:“这……这是谁?” 秦池佑似笑非笑:“张金玉诵不出《松醪酒》,人家来寻正主儿来了。” 她才缓缓将那熠熠光辉里走出的花魁,和眼前这个不施粉黛,一身常服,一双琉璃蓝色美目正含笑看着自己的郎君对上号。 “花魁?” “想起来了?” “额……我可没做什么啊,是小张非要参加这什么竞选的……我们这临时起意的,哪里做的那么周全。” 她也不知道这流程啊。 如果他不曾经历这大半年的流放,按照以前的性子,这样身份的人是闹不到他跟前来的。 就如当初的容苏,秦池佑不出手是因为他骨子里清贵,不愿同这样的人交手,也不会留着人在跟前膈应自己。 现在的秦池佑,或许也受到孟月晚的影响。 一路上那些逃荒的饥民,不论男女老少,不论贫富贵贱,即使窑子里染了难以启齿的病症的,她皆一视同仁。 她从没有鄙夷,也没有过分的怜悯同情,就是平等的救助,或者交换。 所以此时此刻,秦池佑能在门房来人禀报时,请了人进来,也能在一个厅堂里,一张桌子上打麻将。 “人都来了,我们给你俩腾地儿?”宋无涯也双眸微微眯着,带着三分笑意问道。 孟月晚瞪他一眼:“别拱火了。花魁公子,这六百六十两我给补上,劳烦您跑一趟了。” “我不叫花魁公子,我名月璟,今夜歇在何处?” “补银子还不成?月公子,不若你们重选一次?” 秦池佑终于缓和了神色,宋无涯“噗嗤”笑出了声:“好了好了,咱别逗她了,我就说她没这心思。” 月璟牌一倒:“清一色自摸!” 大家都付了银子,这些碎银子,还是一大早着人去换的。。 孟月晚松了口气:“中午留客吃饭,我去厨房看看。” 秦池佑颔首:“今晚月公子留宿在西厢房,正好你和宴之过个礼,月公子喝杯喜酒。” 她连连点头,厨房里又多了两样青菜。 “你们这妻主却是难得!”月璟看孟月晚对他避之不及,觉得新奇。 三人都岔开了话题,他们不愿意同别人说,好不好的,他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 孟月晚殷勤的忙前忙后,亲自招呼着月璟,吃食上更是翻出来花来。 酸辣土豆丝、炸薯条、拔丝土豆,炒大青菜,炒红薯叶,炒萝卜菜,包浆豆腐,家常豆腐,小葱拌豆腐,胡萝卜炖牛肉。 整个桌子有十道菜,这素菜就占了九个,秦池佑坐到桌边时难得露出几分赧色,目光无声询问音离。 音离只摆手:“家主亲自做的,说是招待客人。” 秦池佑知道孟月晚这是打算做什么,只是这未免太失礼了,好在月璟不在意。 “这时节能见到绿色的菜叶子,还真稀奇,孟家主,您这菜叶子如何种出来的?” 孟月晚用公筷夹了拔丝土豆和包浆豆腐,放在月璟面前的盘子里:“除了青菜,这土豆和豆腐也都是新鲜的菜品,月公子尝尝。” 月璟身后的侍儿傲娇的仰着头,他就知道,这世上没人可以对月公子无动于衷的。 “你们楼里菜品肉类居多,素菜我只瞧见了那豆芽菜和大白菜,这几样月公子觉得如何?依你看,楼主可愿意让明月楼的菜单加几样?” 月璟倒是很喜欢素菜:“孟家主能供多少?价格几何?” 孟月晚惊讶道:“月公子做的了主?” “哼,我家公子可是楼主的亲儿子,以后明月楼还不是我家公子的,这点子小事有什么做不得主的。” 孟月晚乐开了花,眼都笑成了月牙:“那敢情好,先吃饭,吃过了我们再详谈!” 最后定的是二十文一斤的青菜,土豆二十五文钱一斤,日供青菜五十斤,土豆五十斤,先试试。 豆腐价格奇高,一块豆腐三十文,这是秦池佑定的价格,毕竟这种吃食还没有在大徽出现过。 第一项营生已经踏出了第一步,总算不是坐吃山空,公账上现在只有十万两,都放在秦池佑这里,是用一两少一两。 她自己倒是有几万两的私房钱。 现在水源处,也算有了点水出来吧。 两边的偏厅可以利用起来,同时东厢房和西厢房甚至后罩房,都能利用起来。 用浅口木箱培土,定做的箱子还要明天才能到货,但孟月晚空间里的青菜和土豆多得不得了,供应完全不成问题。 下午的时间睡过午觉起来就没多少了。 第137章 欺负人的快乐 秦池佑身边的软被已经凉了,孟月晚是哄睡了他就去忙活了。 她独自布置了一间工作室,就在右边的耳房里,没有她的允许不能擅自闯入的那种工作室。 孟月晚在做什么呢? 孟月晚忙着把蜡树的树枝扦插育苗,包了的那些山头都是有规划的,蜡树种得越多越好。 蜡烛还只有皇族在用,这市场缺口,她要要定了。 空间里的蜡树已经刮过好几轮了,白蜡虫在树枝上成长,变成蚕状就开始吐蜡,树枝上包裹着厚实的白蜡,刮取下来。 这只是第一步。 用筛子把树皮过滤掉,清洗蜡虫,采集后放在水里,蜡虫会把自己身上的蜡质释放出来,蜡质上浮,第二次用筛子过筛。 再进行第二次清洗,阴干。 “咚咚咚”,红袖在门外轻叩:“家主,牛家的家仆都过来了,偏厅也布置妥善了。” “成,我马上过来。” 除了白蜡,空间里的蜂蜡也要处理。 左边偏厅搬进来了四口石磨,右边搭了几架豆腐包支架,孟月晚很满意,办事效率高。 厅中站着十几个女子,都是牛家买来的死契,之前都在砖窑里干活,一个月领些月钱。 现在天冷,烧窑烧不了,几个月闲着也是闲着,孟月晚这边另开工资,她们报名了展露了一把力气,被选上的就过来了。 “磨豆子都会,今儿个不同就在兑水磨,你们十二人轮换着歇息,磨好的豆腐从后头走抬到右边那厅子里去,正厅里有郎君,莫冲撞了。” “是,家主!” 豆子泡了老多了,存余的豆腐也不少,每天可以多做些,不怕不新鲜,总归是有空间在。 孟月晚示范了下倒入石磨里的豆子和水的比例,就往另一间偏厅去了。 豆腐包支架这边偏厅内,站着八个俏丽模样的侍儿,不是秦池佑那些陪嫁又是谁? “家主安!” 孟月晚颔首:“你们的身契在主君这里,府中月银按例发放之外,还可以在这里得到一份收入,工作不难,就是把豆汁儿过滤出来即可。” 那八人还未死心,只待秦池佑生下嫡长女,未必没有他们出头之日。此刻为了博得好感,怎么可能放弃这份工作。 点豆腐这步孟月晚只将熟石膏磨粉兑水,这最关键的一步还是自己把控。 两边一共是二十人,一个月多出四十两的工资,一板豆腐有三十块,就是九百文,十板豆腐九两,一天两板豆腐就能回本。 可这样多的人,一天何止两三板,二三十板也是有的,当务之急就是销售。 ……正想着事儿,外头大白和小白正在雪地里撒欢,那纯白的毛色几乎和雪容为一处。 这停雪不到一刻钟,家仆们已经在忙着清理院子里的雪了。 孟宴之立领遮住了那段天鹅颈,剑眉斜飞,宠溺的看着大白它们玩闹,唇上似乎还抹了淡绯色的唇脂,诱人无比。 她就是说,大白它们白日都窝在壁炉前呼呼大睡的,这午间休息时分,它俩怎么跑出来的,原来是宴之带着。 孟月晚走近,那张俊毅的脸更加清晰起来。 他两侧几缕长发随意垂着,其余的发却齐整的束在后面,玄青色的劲装上红色的束腰带使身段优点格外突出。 与孟月晚相处这么久,她的这几个夫郎都不爱戴朱翠了,他们早已经洞悉她的喜好。 这是男子与生俱来的本领,无师自通。 见她频频看向自己,孟宴之紧张,脸和身体都绷着,所以面色看起来更加冷酷。 实际上他心里却软成了一汪春水,耳尖红透。 “怎不披件斗篷就站这里,当心受寒。” 孟月晚在忙,也没披大衣,只好走过去牵着他的手。 “刚……刚出来……” “中午没休息?” “睡不着。一闲下来,我心里不踏实,孟孟,我能不能同你一起,我能扮作女子,不会给你丢人。” 孟月晚牵着他往厨房走:“宴之不用扮作女子,你想帮我,我还轻松些呢,做什么扮作女子。我还巴不得整个大徽都知道,我有宴之这样俊朗又能干的夫郎呢。” “孟孟,我……我是说认真的……” “我说的也是认真的,宴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支持你。什么夫郎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我这里是没有的。” 现在是午休时间,大家都出去扫雪,厨房里正没有人。孟月晚将人抵在灶台边,红袖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关上的门。 孟宴之配合的垂着头,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孟月晚哪里还忍得住,她踮起脚才够到他的脖子,轻轻印上他的唇。 宴之浑身都僵硬起来,手在身侧扶着灶台,一动也不敢动。 “桃子味的唇脂?” 孟月晚不满足于唇瓣的轻吻,加深了这个吻,她的宴之说的话最少,做的事儿最多,自卑又敏感,孤傲又渴望…… 欺负他一次,能让她愉悦一整天,真真的。 那生人勿近的古板模样,却让她亲得娇喘微微,如玉的面容染上绯色,格外有成就感。 谁懂啊,她的理想型! 孟月晚不能再亲下去了,人家的薄唇都叫她亲得娇艳欲滴,身体上的反应也是很难忍。 “那我就先教你点豆腐,这样的木桶,一桶豆浆入锅,兑入这样的瓷碗一碗石膏水。这石膏是烧熟了的,药铺子里都有卖,这样大一块石膏能兑一碗水。” “看着不难。” “的确不难,等会儿豆汁过来了你试一试。豆腐点完卤水,就会凝结,直到汁清,舀出来,放在豆腐木方里。包袱布片裹起来,重物压着,水就能排干净,不过两个时辰,就能变成我们做菜吃的那种豆腐块。” “我试试!” 两人就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孟宴之已经能熟练的配比,新鲜的豆腐脑舀出来,浇上糖汁,送到大厅里的时候,又多了一笔订单。 这豆腐脑,月璟明天也要。 两种蔬菜,各五十斤,一斤二十文,蔬菜的日收入二两银子。 况蔬菜不需要另外找人手去种。 第138章 制蜡烛 土豆就不能种在炕房里头了。 “宴之,豆腐这边就全部交给你,你愿意接手么?” 他极开心的点头,只要能做事,能帮上孟孟,他就觉得自己是有用的。 “明天我应当会在明月楼宴请县令大人,也会邀请些当地的当家人,主要是把咱们的青菜和豆腐推出去,你愿意随我一同去么?” 孟宴之凝眉:“夫郎……不能抛头露面……况且我这模样,孟孟,你会被整个安城笑话……” 孟月晚眼里都是鼓励:“我不怕,宴之,你怕不怕?” “别人的话我早就不在意了,可是……我怕……怕有一天你会听进去……而后怨我厌我……” 她心里轻叹,很想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会一辈子爱护他。 这种保证太容易,海誓山盟从来都很容易,甚至此刻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话到嘴边,又不再说了。 这些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沉默…… 沉默的孟月晚,让宴之挤出一丝笑来:“我只在家里帮帮你就好了,我也不想出去。” “宴之,如果我说,我不能保证自己会一辈子初心不变呢!” 孟宴之脸上的黯然和苦涩几乎掩不住! “可是你再想想:如果你强大起来,你能独当一面,甚至能比我做得更好,那是不是不论我爱不爱你,我都离不开你。” “再进一步,你强大到将整个事业握在手里,那是不是我都反过来需要仰仗你……宴之,一切皆有可能,你虽是夫郎,但又有谁规定过郎君一定比女子差,一定要窝在女子的羽翼下过活呢……” 孟宴之眸中有兴奋,有踌躇,有不可置信,有太多太多情愫,丹唇微微张开,几次反复,浑身都在战栗…… “真的吗?” 这话不知道在问孟月晚,还是在问自己,更或者他想问的是世人! 秦池佑推门而入,后面还有披着大氅的三人,他们皆未带侍儿,本是听说家主带着郎君在厨房里忙活,他们也来打打下手。 刚到厨房外面,只见红袖一人守着,秦池佑心里不痛快,有外人在,也不能让晚晚的名声有碍,止住了她通报。 没成想,听到这这样一段话。 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秦池佑更是指尖都在发麻。 “只要晚晚同意了,你还顾虑什么,只管放开手去做,也为着晚晚这句‘谁言郎君不如人’,你就不能后退!” 宋无涯开始琢磨自己的长处来,自己能做什么? 这几句话,是孟月晚鼓励自家夫郎踏出第一步的话,也是她为这天下男儿能做到的最小的一件事。 她会带着自己的夫郎,带着自己族里的郎君,站得够高,走得够远,让世人收起固执的偏见,让律法…… 且太远了! 但现在是必然要走出这一步的。 有了秦池佑的话,宴之眼里只剩下坚定:“我同你去明月楼会客。” 月璟掩唇笑道:“菜糊了!” “啧!”孟月晚和宴之又忙起来。 “你们去厅里,马上可以开饭了。” 晚上的菜品就像样多了,不但有七个大菜,小菜也都是新鲜的。 剩菜主子们是不吃第二餐的,这些府上的生活细则都是秦池佑的标准来的,只是大家都是经历过饥民灾荒的,没人舍得铺张浪费。 只要孟月晚在,几乎没有什么机会有剩菜。 大家也不知道这小身板,吃下去的东西都长到了哪里,但孟月晚隐隐觉得肯定和空间有关。 孟月晚在众人的恭贺声里,把婚契给了宴之和无涯,又将户籍等一切重要文书交给秦池佑保管。 吃过饭,几人都有自己的事儿做,大厅里宽敞又暖和,秦池佑和月璟正在下棋,孟宴之和宋无涯正在学孟月晚刚刚教给他们的数字。 孟月晚已经泡在工作室里,炼化白蜡,头蜡和二蜡按照比例融化,把几根棉线搓成一股,浸在蜡水里,取出来开个窗子的功夫就能变成硬直的灯芯。 灯芯一一固定在陶瓷模具里,在内壁上点些颜色,当蜡水倒进去,那些颜色的小点会下沉,在蜡烛外层形成竖纹的彩线。 蜡水里加些香油,这就是简单的香薰蜡烛了。 外头的温度极低,等她炼化第二盘蜡质时,先前的蜡烛已经成型。 一共做了十支不同的蜡烛。 这些彩烛光洁,质地坚硬,容易保存,比起圣上赐给秦池佑的喜烛,质量好太多。 那对喜烛是蜂蜡所制,龙凤喜烛一生只能点一次,如今两个镶了宝石的烛台,才证明它的贵重。 “家主,宋侍君求见。” 孟月晚自去开门,将人迎进来:“怎寻到这里来,夜里冷,事情很急么?” 宋无涯看着孟月晚走到案几边调制蜡液,又看见桌上摆着的彩色圆烛,忍不住拿了一支:“也不算急事,只是听了你同宴之说的话,我也想寻些事情来做。但我只会制假面,也没有别的手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孟月晚好笑的打趣他:“你烧火都能将自己熏哭了,做什么手艺活儿。宴之他是心里没有安全感,才寻些事情做。这比什么?” 宋无涯叫她说得有几分羞恼:“怎么,就他孟宴之一人有本事,我们都是废物不成,我也要找事儿做,你不给我出主意,我就……我就干回旧营生……” “胡闹!” 那刀尖舔血的活计,难不成还要做大做强,当初他那浑身没一块好肉的垂危模样还历历在目…… 宋无涯听得出来,这句‘胡闹’她动了气,满腹的心酸和委屈,还有满怀着期望之后的落空和失望,眼眶一酸,竟落下泪来。 她竟然生气? 明明当初强迫她……她都能舍去一个暗门的条件救自己…… 明明孟宴之想做什么,她会毫不犹豫的支持他,自己只是提了一嘴,她就生气了! 是不是昨夜…… 她是不是厌弃我了…… 短短几十秒,他甚至都想好了,他离开这里以后就独自去流浪,去干一番大事叫她刮目相看…… 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 要离开她吗?光想想就觉得心痛到窒息。 第139章 坚定的决心 孟月晚还做什么蜡烛,赶紧放了东西将人揽进怀里,宋无涯一个劲儿的推她,反被她揽紧。 “怎这么娇气,我又没吼你。” 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她惯出来的,就是想哭。 哄哄我吧,哄哄我我就不走了,宋无涯遂窝在她肩头不动了。 孟月晚哪里想到不过这一句话,人家连分手后要把什么带走都想好了。 “无涯乖,别哭了。我家无涯连剔肉止痛都没掉豆子,我声音大了些怎哭得这样伤心。 “我又不是不赞成你有自己的事业,只是你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刀光剑影的生活,我哪里舍得你再去犯险,何况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 “什么叫连你都打不过,现在有几个人打的过你。”宋无涯的声音哑哑的,还是满心的委屈。 秦池佑是他明媒正娶的夫郎,宴之是她自己钟意的郎君,只有自己,是上赶着的,就不得同她共事…… “你想做什么,得是你自己真的愿意去做的。这条路并不好走,所要面临的流言蜚语,你不一定扛得住。我希望你是真的寻到自己喜欢做的事,并为之努力做到最好,而不是逞一时意气……届时回来哭鼻子……” “我不会的,”宋无涯抬头,“我才不是受气的主儿,谁要敢诋毁我……哼!” 她拉着人坐到自己旁边:“我这里还有点事情处理,免得你胡思乱想,你先同我说说,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漂亮的物件,好看的都喜欢,你这个香薰我也喜欢。” 孟月晚失笑:“这不是香薰,这是蜡烛。” “蜡烛?” 她点了一支,宋无涯惊讶道:“好亮,比油灯亮堂。” “是,而且它不仅没有难闻的味儿,里头添了香油,还会有淡淡芬香。不需要时不时的剪灯芯,也没有烟,能随身携带,打湿了也不打紧。” 孟月晚做的是照明用的大圆烛,这一系列优点说出来,宋无涯立刻补充道:“它还漂亮。” “它还能更漂亮,照明用的圆柱长烛比较耐用,但它能做无数种花样,颜色可以千变万化,用来做香薰,可以不必考虑形状。” “我喜欢这个,你教我。” 孟月晚眸色深沉的看着他,摇头:“这个不行,你做不来的。” 宋无涯更加不服气了:“我做的来,不管多苦多累,我就是死了,也不会丢手。” 孟月晚瞪他:“哪里用得着你的性命,过来,我教你……” 她二人一人做了一对红烛,蜡液就用完了,一棵大树总共才收了几次,这么多蜡算是够给面子的了。 “你看,我做的也光洁均匀,等你下回去我房里,我就点上。以后我就做这个。” 孟月晚将小炉的火熄了,没好气的说:“没了,所有的蜡液都在这儿了,要用不完的蜡液,就要种树,还要养虫子,还有好多好多困难,有些我都弄不明白,可难了,算了吧!” “不行,我就要做这个,种什么树,开春我就去种。” 她狡黠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记录本,从里头撕下来薄薄一叠:“这个交给你,这可是不外传的,你任重道远,要真做不下去了,我……” “我不会让你失望。”宋无涯郑重的承诺,接过那些纸张,径直从游廊回了自己的房里,研究了起来。 这记录本,本来就记着孟月晚的规划,这制作蜡烛,是她当时在湖南的一个项目,“中国白蜡”快要失传,虫师和手艺人都是最后一代,后继无人。 产蜡的是雄虫,但雄雌两虫发育完全不同,雄虫会羽化,交尾后就会死亡,雌虫会活到次年春天产卵。 就是落下悬崖时,她收集的那些卵包,每个约有七千粒,雌雄比例在一比三左右。 很多地方蜡虫喜欢居住,但因为气候等环境因素,它们不产蜡。所以很多产蜡区和蜡虫生活地区是分开的。 “虫师”需要极有经验的人,挑选虫卵,蜡林也会选向阳山坡,藏风处的地方,故而当初孟月晚交代祖母北上办事,其中一件就是购买山地。 这选虫,她没写下来,有空间在,优质虫卵不成问题,就像那些蚕宝宝,全变成了蛾子产卵。 她主要记下的是其他环节,本来她是要自己来做的,北方没有南边好养,放虫、剪枝、除天敌、打花穗…… 所有的一切都要慢慢摸索,孟月晚自己也没有养过,她只是手工制作白蜡。 所以前期的细节,她能想起来一点就记下来一点,当时做这个项目,也是全方面调查了解了的,想到什么记什么。 “在室内摊养二三天幼虫大批( 80%以上)孵化,选择晴朗无风、气温 25c左右的天气上午挂放树上。挂放时先摇落寄主树上的黄叶,挂包部位以一二年生枝的幼嫩枝条,离技条尖端1米在右,挨近树上叶分叉处最适宜,挂活动包的,用叉竿将虫包挂在适宜枝条分叉处,挂后3~5日内检查雄虫定叶情况,及时挑包。” 这挂虫她特意做了功课,那会儿她对这部分很感兴趣,不是季节不对,她会选择学习成为“虫师”。 其余的就是东一句西一句了。 “当白蜡条上开始出现白色蜡丝(放箭)时,应及时采收。” 摘取蜡花,如何根据颜色判断蜡花是不是成熟。 收蜡时间,选择小雨或者有露水的早晨。 如何采摘剥取。 育虫树提前多久采摘。 蜡质提取出来要注意的细节,等等! …… 蝴蝶展翅,尚能掀起龙卷风! 不过是鼓励宴之的短短几句话…… 夜里…… 在客房的柳相昱收拾了包袱,留下一封告别信,带上大红,同暗门前来的暗卫离开。 隔壁的月璟,枯坐了半宿,将药扔进火盆。第二日一大早,早膳都未用,自己点了朱砂就回了明月楼。 秦池佑唤来白白,一封书信飞朝都,天下皆知“善水居士”竟为一闺中男儿,天下文人墨客无不哗然。 但这一夜,是孟宴之一生都不可能忘记的一夜…… 第140章 宴请 孟宴之学完了那些数字和加减法,大厅里头只剩下他一个了,宋无涯早早的就学完了。 虽然他学得慢,但他不灰心,这一路上,主君教了他很多字,现在已经能独自看文识字。 写字还不行,他又练了两张大字才去睡觉。 由于孟月晚给他画的饼太大,以至于让他忘了今夜是他和孟月晚圆房的日子,等他回到房内,孟月晚已经睡着了。 孟宴之懊恼的握紧了拳头,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但还是吩咐清谷,让他轻点儿。 自己轻手轻脚的洗漱完,在床边坐了许久,最后还是红着脸上去,一掀开铺盖,孟月晚就醒了过来。 “我……吵醒你了……” 孟月晚揉了揉眼睛,立刻精神起来,爬起来将摆在桌上的红烛点燃:“洞房花烛夜,这是我给你点的喜烛。” “孟孟……我弟弟说的对,就是花光所有的运气,能成为你的夫郎,也是值得的。” “傻宴之……” 三个夫郎里,只有这个是最好欺负的。 让孟月晚欺负了大半宿,丝毫不敢反抗,任她予取予求,就是情到浓时,也只敢发了狠的咬着自己的下唇…… 孟月晚真是被他的乖巧勾的心痒痒,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在她脑海中起起伏伏,只能蛰伏按捺住,免得吓坏了宴之,往后就没有这样的福利了。 即使高大如孟宴之,也究竟是男子,天生体质弱些,孟月晚神清气爽的起床时,宴之还睡得极沉。 “宴之,今天就歇着吧,下回出去议事再同我一起去。” 孟宴之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瓷白的,真不怪他即使炎夏,也将自己的脖子捂的紧紧的,许是自小那些污言秽语听多了。 他伸出白皙的双臂,不着寸缕从柔软的蚕丝被里伸出来,被冻得又条件反射般收了回去,迷迷糊糊说:“我要去,今日就去……我马上就起来……” 孟月晚内疚的把衣服取过来,帮他一一穿好,昨夜两人洗浴的时候,他已经昏昏欲睡,擦干就直接睡了。 宴之甜蜜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耳廓中穴,那颗嫣红的痣让他觉得人生圆满,但他还能做得更好。 还能成为更厉害的人,让孟孟离不开他的那种人。 孟宴之恭恭敬敬的给秦池佑敬茶,宋无涯也借着这个机会一同跪在跟前敬茶,秦池佑一人给了一只镯子,虽比不得孟月晚的翡翠,也是极好的和田软玉了。 “绿芙,这些东西晌午会有人来取,你拿着这单子,结算的银子入账。我定制的几批模具会送过来,签收把尾款结了,那红木盒子送到牛府来。” “家主,可要我同你一起去,红袖她们还嫩生着,别……” “无妨,就当寻常宴席,买卖不成仁义在,只当交个朋友了。” 孟月晚借着牛府在这里的名头,宴请了安城数得上名号的几大家族的人,包括当时和她交手的王家、方家。 一些小的家族也递了帖子,只怕没有人会不买这个面子,毕竟炕房还只有少数宅子做了,青砖窑洞还只有她们有。 其实这也算一个美丽的误会,寻常的泥砖也是行的,开局就是青砖。大家,包括孟清她们自己认为只有耐烧的青砖能耐得住火烧。 “刀疤牛,今儿个有兴致请客,可真是破天荒了啊。” 孟知义恭敬的朝上座俯首:“是我家主子想结识结识诸位豪杰,多谢诸位给牛某这个面子,不然真没法子交差。” “你家砖窑子开春可得多买些人手,大家伙儿的单子得早些拿货出来,明年熬冬再没炕房住,可要住在你东家的房子里头了。” “哈哈哈哈哈哈,刀疤牛那东家可不是好惹的,打不过,根本打不过,我这伤还疼着呢。啧,今儿个我可不能饮酒。”说话这人,正是当日被孟月晚踢飞的那方世玉。 方家在安城是做点小生意的,主要宰肉。安城别的不多,宰肉的太多了,所以方家也是挤进去分一杯羹。 平原上的野物,谁打到就是谁家的,所以安城肉价便宜。方家流放到此地,也没有别的本事傍身,也算靠得这个营生养活了一大帮子人,还买了不少好手。 几人谈笑风生里,门人高声唱到县令大人到,孟家主到…… 座下众人纷纷起身。 一人朗笑:“莫要多礼,孟小友说今天有新奇吃食让我来尝尝。小家伙,原来不是让我吃独食啊!” 这话说得亲昵,这是县令在给她面子。虽然孟月晚办理婚契那日,两人寒暄过几句,县令还因为祖母之事落泪,实际上这才是两人第二回见面。 县令是一个快四十岁的女子,两鬓却有了些银丝,可见安城这些年里她属实操心费力。 今日也没有穿官服,一身黛紫色的毛领长袍,外头连大衣也没有裹上一件,也是身底子不错的。 孟月晚穿得就更加单薄些,她内力充盈,穿多了做事是真的不方便,县令在给自己搭台子,自己怎么会后退。 她让县令在前头一步:“赵姨您是爱热闹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也得借借您的脸面认识认识安城的姐姐和姨姨们呐。” “哈哈哈哈哈,小人精儿,诸位姐姐给不给你这个机会,还得看看你这吃食值不值当大家跑这一趟了。” “哎呦喂,那我还真没把握,这吃食还是我千求万求,从我家夫郎的坊里要出来的,只是听得这些能调理调理肠胃,借花献佛来了。” 众人这才将目光看向孟月晚身侧的宴之,这……这是夫郎? 还以为是她身边的武婢呢,幸好没开口夸他英姿俊朗,卓伟不凡…… 如果是男子,这人未免太硬朗了些……孟家主那小身板受得住,正想调笑两句…… 只是看清楚了他腰间的配饰,那组十二块主玉晶莹剔透,心里无不暗暗咋舌,这是什么家底? 宴之面色冷酷,从容不迫,大大方方的接受各方的视线,随着孟月晚走到上首落座。 第141章 廉价劳动力 开席之后,再无半点儿关于这豆腐和青菜的话题。 孟月晚早已经背调过,在场的人家,哪些是派了主事人过来,哪些是小辈过来,哪些又是随意遣了人来应付应付……她心里也有数了。 一顿饭至少明面上是主宾皆乐,孟月晚什么话题也都能接的上话,大家对这个十七岁的年轻家主也不敢再有轻视。 不论是不是家里头受重视的,孟月晚也没有冷落任何人,皆热络的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人心里软乎乎的。 临走时,还一人送上一个红木盒子,那盒子不大,大家都没有推拒,回家里才发现里头装着一块如白玉般无瑕,散发着豆香的方块…… 这玩意儿,叫豆腐是吧! 合不合口味的,这点面子是要买的,不过几十文钱,谁家没有。 但青菜是真火了,谁懂啊,天天吃肉,不光是嘴角长泡,拉都拉不出来了。这绿油油的青菜,谁看了都觉得肠胃舒服不少。 宴之回了孟府,大白和小白窝在壁炉前呼呼大睡,见着孟宴之回来,小两只凑上去“嗷呜嗷呜”的叫唤,他从荷包里取了肉干,喂给它们。 孟月晚亲自送县令回去了。 “就你宠惯它们,今早上把厨房里的鸡给吃了,挨了骂,正委屈呢。今日如何?”秦池佑放下账本问。 “多谢主君提点,这副组玉,倒阻了不少污秽,要学的还很多。孟孟说晚些回来……” “慢慢来,左右还不急着靠你养家。” “我会好好学。” 孟宴之颔首,坐到自己案几上,开始温习加减法,练字帖。 宋无涯整理那一叠笔记,专注的忙着,连宴之回来也没有察觉。 偌大的厅内,只有他三人各自忙着,隔壁磨豆腐的声音还不小,显得此处愈发安静。 孟月晚送县令回南街,可不近。 安城只有两条阔道,四方主街道,呈十字架形。城门南向,南街也是最繁华热闹的街道,笔直笔直的。 东街和西街各有一条阔道,临街铺子很多,却并不齐整,没有官府统一筹划,自己圈地建的。 商铺和民居房也没有划区域,几乎都是按照家族势力,一片一片的盖的,所以安城给外来的人,感官上就是鱼龙混杂。 孟清买的地盘,说的好听在北街,实际上路都没通。 北街只有几百米的阔道,道路两旁的街道铺也零星几家,孟清买的几十亩荒地在东北角,这里都只有她们用青砖铺起来的一条堪堪能过一辆马车的道儿。 十字形偌大的东北角,只有三座府邸,牛府有两个院子,和孟府一个三进的院子矗立在那。 孟月晚和县令谈了很多,回来后见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儿,案几上她画出来北街这些地方的规划。 北街往北边直上过去七八里,就是关押流犯的山坳子,北边山少,说是山坳子,那山也都很矮,挡挡风罢了。 牛府到山坳子这处地方,建了三个大的砖窑,因为山坳子的东边有一个极大的湖泊,流民耕种取水便利,她们砖窑取水也可以便利些。 孟清将府邸建在这里,也是因为远离闹市。 秦池佑立在她身旁,看她久久凝视这安城布局:“可是我们府邸太偏了,不好营生?” 孟月晚点头:“偏了正好,过两年,咱北街会热闹起来的。想致富,先铺路,北街的阔道还得延伸延伸,县里没钱,我打算自己修路。” “修路耗资巨大,等你路修好,其他势力肯定会临街买地……” “池佑说的极是,所以我今天把北街主道往北边的这些地方全买了下来,一直买到了山坳子那处……东边到了寒玉湖那一片……” “账上的钱花完了?” “没呢,安城统共就这么点大,人口有限,现在各方都往东西两侧延伸发展。北边有山坳子在,山坳子过去又是耕地,所以没花多少钱。” 就她自己的私房花了,好在现在没铺石板路往北,所有的地界都是她的,怎么规划很容易,难的是口袋里没钱。 得搞钱。 十万两,铺路盖房子,就是洒洒水! 搞钱搞钱! “海域跑船的冰期在每年十一月底到次年三月,这段时间,咱得多囤些好东西。” 孟月晚把玩着笔杆子,心思活泛起来:“红袖,给方家去个信,晚上约她到明月楼议事。” “是,家主!” 卖肉的不止方家一家,但今天饭后,第一笔大的单子,却是方家定的。 做肉干和肉脯这个事儿,交给祖母她们去做吧,也算一个进项。 现实条件限制太多了,没场地,这会儿也不能盖房子,那就只能选精贵的东西倒腾。 她要的是猪油和牛油。 可惜她不是理科生,之前做手工肥皂用的碱液,都是现成的。 现在草木灰熬成了高浓度的碱液汁,还兑了贝壳粉,实验了两三天,才捣鼓出来第一批梅花图案的粉色香皂。 她的手也被腐蚀,坏了手,秦池佑强制让她歇了几天。 豆腐这边已经运作起来,那十二人,专门调出来两个每天收豆子,她同她们去过山坳子收豆子,不少裹着破棉袄子的人围上来,问她们招不招工。 即使希望渺茫,她们也是日日守在此处。 可谁会雇佣这些流民呢,她们没有户籍证明文书,到时候出了岔子,人若跑了,主家要负责全责的,少说也得大几十两才能了事。 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儿,有的实在熬不下去了,抛弃了一家老小跑路的。也有自己一个人发配到这里,借着打短工跑路的。 所以城里没有谁会来雇佣这些流民,即使她们价格低廉,有的甚至只要一日一个饼子充饥,就能得来一个劳动力。 冬天会跑的流民少,跑了死的更快,外头天寒地冻,熬不过一个晚上。可是冬天什么都没法干,一不能建房子,二不能烧窑的,谁家也不需要这劳动力。 孟月晚需要呀! 虽然不能建房子,但需要挖地基的吧。 这两天天儿放晴了,孟月晚乌拉拉带回来一堆流民时,秦池佑也是扶额直叹。 第142章 快乐的日子 孟月晚见他忧心,连忙解释。 “池佑,我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怜悯心发作,我真有用。我想挖个冰窖,再一个,城北这片地方太大,开春招不到人手,先把地基都挖出来。这时候的短工最便宜,还不怕她们跑……” “可有人……” “有的有的,孟芳蓝,族长的闺女儿,很精明能干,有她监工,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些短工们,她除了一天两个肉饼,还给二十文钱,能买三四斤粮食了。 秦池佑脸色缓和不少:“你看着处理,晚晚想事周全,宴之最近也摸清了不少门道,还洽谈了几个单子,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孟月晚也很开心,坐在他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肚子:“无涯这两日在忙什么?” “前天你又教了他那什么香皂,他这几天窝在你那工作室里头没出来。” 孟月晚也不担心,比例已经调好了,无非就是按步骤来了,或者按照自己的审美来配色,反正新定制的模具都陆陆续续送来了,有让他玩的。 “这两日忙,没陪你,今天难得闲下来,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秦池佑心疼她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这一会儿的空闲,还让她忙活:“就在家陪着我也是一样的。” 他也不是闲着的,每日里单子账目进进出出,他做账也不是那么轻松的活儿,孟月晚教的账本用了新法子,也算用得熟练了。 秦池佑偶尔还会提点宴之几句,给他出出主意,教他宴请成家的夫郎或者未出阁的公子,分别应注意的细节…… 他执着孟月晚的手,上面的腐痕已经好了,这双手从最初的白皙玉骨,到现在的粗粝不堪,这是“百岁荣枯所系”。 秦池佑忍了眸中的热意,用护手膏给她涂抹:“晚晚喜欢能干的郎君,而如今,只有我最无用了。” 孟月晚知道怀孕的人心思敏感,情绪也不稳定:“池佑是我家的定海神针,没有你这个军师指点,我们哪能事事顺利。” 但凡什么事儿,他总能走一步想三步,对人心思量也更加周全,有他在背后,孟月晚才能这么快从豆腐那些事情里头抽身。 “池佑的能力,为官做宰也是能行的,这大才子有幸花落我家,我可不得爱之护之,别让人跑了才是!” 这话她常挂在嘴边,秦池佑已经免疫,他如此骄傲矜贵之人,又怎会真的妄自菲薄,更不会自卑自贬了,这不过是夫郎让妻主心软的自怜。 “晚晚惯会打趣我。”但心爱之人说的甜言蜜语,谁能不爱呢,秦池佑脸上笑意浅浅。 孟月晚如何会让外头的野花迷了眼去,家里这个已经是世上最最完美的郎君。 面如冠玉,目似朗星,那满目倒映着自己面容的眸子,盛满了宠溺的爱意。 孟月晚忍不住亲了他的额角,见他没有呵斥,得寸进尺的轻轻啄了啄他的眉眼。 温热的唇舌覆上时,秦池佑将手膏放在案几上,揽着她的腰…… 管他劳什子的正君礼法…… 宴之被她逮着机会就吻得红唇微肿,宋无涯和她同房一日,第二日晌午两人都出不来房…… 凭什么偏他要守着那烦人的礼法! 正屋自然在正堂后面。 孟月晚见他吻得越发情动,遂抱起他低低笑开:“我们该午休了!” 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秦池佑每每都收敛着自己的野性,孟月晚又极温柔的克制,不急不缓的…… 音离端着茶水过来,见音合守在门前,音合面红耳赤的让他噤声…… “晚……晚晚……”秦池佑的声音压抑又难耐……他得赶紧把肚子里的崽子卸货了才好…… “孟!月!晚!” “好池佑,再给亲亲……” 自从打开了这个阀门,自此后一发不可收拾,日日午休时,只要孟月晚得空都是陪着他的,原先本是如此。 现在,秦池佑彻底抛开了妻郎之间,行敦伦之礼的那些条例,每日中午他都不浪费。 咱就是说,那些十几个夫郎的,真不会肾虚吗? 她夫郎少。 行不行? 女人怎么能说不行! 再一个,是真的行……很快乐啊! 肥皂的事儿,宋无涯是彻底上手了,孟月晚每日就是将多的豆腐收进空间,青菜放到倒座房,让别人取货。 她只要抽空去空间里播种收菜。 和秦池佑蜜里调油。 晚上犒劳犒劳另外两个夫郎。 日子别提多快活了! 就这样没羞没臊的过了个把月。 十月二十八,秦池佑生辰。 一府主君生辰,不说大办,宴请几桌还是必要的。 头几天秦池佑就备好了烫金的邀请帖子,除了现在有来往的几家主君,竟还有明月楼的月璟。 当然是分开的。 中午孟月晚就露了个面,为了让他们自在些,就猫到牛府,和堂姐妹们一起做肉干,调料的配方她都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了。 好些有意给孟府塞人的府上,将自家俊俏的待嫁儿郎都带了过来。 因为宴之在安城走动,不少人都知道他格外得孟家主的喜爱,这次竟还带了不少身形高大的公子来。 孟宴之早看淡了这种隐形的羞辱,依旧和颜悦色的待客。 秦池佑主持的宴会,那还有什么可挑剔的,有从朝都流放过来的主君,皆面露怀缅。自幼在这里长大的闺阁中的儿郎,也都见识到了贵族高级宴会的礼节。 饭后玩的也都是极有雅趣儿的事儿。 寻梅踏雪,扫了梅花上的雪回来围炉煮茶,孟月晚定做来消遣的小炉子,还能烤些吃食。 新鲜的果子茶,哪个郎君不爱呢! 投壶的,下棋的,制香做茶的…… 人不多,十几个,都在大厅里玩得开心。外头也有几个堆雪狮的郎君,笑声银铃儿般,全然是不知世事的天真烂漫…… 怕吓着人,大白小白是拘起来了的。 待宾客回府,秦池佑才着人去隔壁唤了孟月晚回来,一同来的,还有深居简出的祖父。 还是初来安城那一晚见到了的。 第143章 生辰礼 祖父蒙着头纱,送来一堆小孩子的衣物,还有一双憨态可掬的虎头鞋。 “这里没什么好物件,这一匣子珠子还是你祖母夏日跑去海边,给我捎回来的,可惜那里也没找到什么营生。” 池佑见想到祖父日后只能掩面而活,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多谢祖父盛意。” 他老人家闲聊了几句,又问了孩子的情况,甚至还问了宴之和宋无涯有没有怀上。 “不扰你们年轻人玩了,我一把老骨头,惯会扫兴,等娃娃出来了,我再来看看孩子。” 他轻易是不出来的,这里不少老家伙就是见过他的,所以他格外谨慎,欺君之罪岂能儿戏。 秦池佑亲自送他老人家回府:“晚晚呢?” 宴之抿嘴:“她在厨房,不叫我帮忙。” 宋无涯叹一口气:“府中夫郎,觉着三个就已经人满为患了,外头人怎么就总觉得府上才三个夫郎,就不能过日子似的呢?” 秦池佑白他一眼:“每一代里头,十个幼儿,八个都是儿子,都像晚晚这般,那大徽迟早得……” 他一噎:“那怎的,你还要给她纳人不成,她三日才陪我一回……” 秦池佑不自在掩唇,他日日都能……咳咳…… “今儿个祖父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应当也是祖母的意思,家中长辈,我们如何能忤逆!” 秦池佑也是心中烦闷,他又何尝想给晚晚纳人:“你俩抓紧怀上。” 宴之嘀咕:“也不是我们想有就有的。” 气氛一时沉重起来,晚晚在这个位子上,府中夫郎是其次,她们最关心的是家里的女嗣,他这一胎若是个女儿倒还好…… 如果是个儿子呢…… 一个善妒的名声而已,他是一丁点儿也不在乎的,可他总有容颜衰败的一日,届时晚晚若翻起旧账来……他只怕没有容身之处…… 晚晚不会的…… 她是不同的。 可她也说,自己在慢慢和这里的人变得相同,那喜新厌旧这个会不会学来! 没多时,月璟到了,他带了一方墨玉棋盘和一副黑白棋子:“生辰快乐!” 音合扶着秦池佑上前迎他,也不同月璟客气,温润的白子同他的指尖一样莹辉:“竟是暖玉?这样好的东西,难为你舍得给了我。” 月璟一笑:“总该寻些配得上‘第一公子’的玩意儿,这副棋子跟了你也是它们的福气。” 秦池佑和月璟兴趣爱好相同,月璟在音律和棋道方面很有见地,两人颇有些相交恨晚的意味。 宋无涯和宴之,一个爱舞刀弄剑,一个不善言谈,秦池佑实在闷得慌,月璟一来,两人像阔别已久的老友,坐到一处下棋去了。 “今日生辰,怎你们几个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孟家主没回来陪你恼了?” 秦池佑不会多说:“她在厨房里忙活,不提她,女人都是大猪蹄子。” 说完这话,另外两人都噗嗤一笑,这话孟月晚常说来着。 月璟的棋艺着实精湛,能和秦池佑不相上下,可见一斑,要知道秦池佑的棋道可是天子之师教的。 这小小安城,当真卧虎藏龙。 孟月晚端着一个大蛋糕进来时,看见月璟也是有些意外,她知道秦池佑心里一直是不太待见这个职业的人的。 就如当初被“容苏”气得吐血,也不愿意自降身段去为难“容苏”。 “主君,这是家主熬的鸡汤,下的面条,说取什么长寿的寓意呢,您先尝尝。” 秦池佑险赢半子,心情愉悦。 孟月晚笑容明媚,牵着他许了愿,吹了蜡烛。送的生辰礼,是蟠龙令做成的耳钉,和一个不规则的桃心的链子。 起先她自觉自己内力深厚,生怕震碎了。后来才发现是她高估了自己,每次用内力磨上好久,才变一点点形状,一点粉末都没有,真真好奇这是何等神物。 “这是何物?细腻绵密,香甜可口……不若明月楼里也送上些……” 孟月晚拒绝了:“明年我会开个这个铺子,欢迎订购,现在不行。” “这新鲜的野果呢?” “这个看你要多少了,草莓和覆盆子,三天才有一次果子,梨子桃子这些倒不限量。” 就这样,又成了一笔生意。 付了一个月银子的,孟府差人去送,只当日要些的,也都是派了人来买的。 除了这个,孟清隔三差五的带着一帮人,去荒原上狩猎。 孟月晚撺掇着祖母冬捕,声势浩大,两回,一条鱼都没弄上来。直到第三回才摸清了点门道,一网鱼几千斤,祖孙两愣是徒手给它拉了上来。 “要生了要生了,还在这捕鱼呢?” 牛家的众人正沉浸在鱼获里,这等快乐比得上升官进爵了,现在喜上加喜,孟月晚还管什么最大那条鱼,死命的往回跑。 正屋里,秦池佑的痛呼让她慌了神,还被几个侍儿拦在外头,她什么都顾不得,闯了进去。 宋无涯和孟宴之正在帮忙,才开了四指。 秦池佑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阵痛过去,他才虚弱又狼狈接过宴之递过来的帕子擦脸:“晚晚先出去,我这样不好看。” 接生公也是赶人:“这里污秽,不吉利啊。女人进来做什么,以后运道不好,莫怪得今日未提醒你。快走快走,等会儿见血了,折了福气……” 孟月晚才不信这些论调,坐在床头,细细给他擦汗:“我的池佑永远都是最美的,别怕,我陪着你,回春堂的人候在外头,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那接生公见赶不走人,气急败坏的:“生个孩子,哪个男人不走这一遭,偏要守着,我接生二十多年,头一回碰见你这样的,你家后头遇着什么事儿……” 另一个接生公止住他,人家生孩子,总说这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孟月晚让人将这个带走,反正接生公找了三四个,说得秦池佑心里头不痛快。 “家主莫急,还要些时候,主君吃过了东西就有力气生的,还有这老参和灵芝备着,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第144章 孟允心 孟月晚脸色刚好了几分,池佑又痛了起来,她脸色黑沉得吓人,内力不要钱的送进去,但缓解不了疼痛。 阵痛阵痛,当真是一阵一阵的痛,秦池佑不痛的时候甚至还能和她说几句话。 “主君,你得用力啊,孩子看见头了。” 秦池佑疼得眼神都有些涣散,产公只一个劲儿的叫他用力用力。 孟月晚俯身:“池佑,听我说,先松口气。对,松口气,慢慢的,放慢呼吸,等你准备好了,深吸一口气别吐,再鼓劲儿!” 秦池佑心神安定,有晚晚在身边真的很安心,听着她的话,蓄力再鼓劲儿。 跟着孟月晚的话放松了身子,却也生了半个时辰,孩子呱呱坠地! “生了生了,是个公子,是个小公子。” 他死劲儿的拍拍孩子的屁股,“哇”的一声,孩子哭声响亮。 孟月晚热泪盈眶,把孩子抱在秦池佑身边:“池佑,我们的孩子,神不神奇,我们的孩子。好小一只哦,手小小的,脚也小小的……太可爱了叭……我们的孩子啊……池佑,这是我的孩子。” 池佑也不会觉得男孩子有什么不好了,晚晚欢喜成这样,这孩子是他拼了命生的。 可看到那他皱巴巴的脸时,秦池佑脸上的笑意凝住了,凝重的看着这孩子,丑成这样,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啊! 那几个产公还在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说吉祥话,宴之给了两个大红封,宋无涯也去报喜了。 人人都有红鸡蛋,孟清她们过来时,听到是个儿子难免有些失望,不过也不打紧,这还是头胎。 能生养就是最好的事儿了。 那网子鱼呢,她们几个半卖半送的倒腾干净了,图个喜庆,这下大半个安城都知道了孟府喜得麟儿。 “之前我们取了那么多名字,想好了吗?要拿哪个字?” 秦池佑很累,但他真的舍不得睡过去。 孟月晚亲亲他,被他避了过去:“脏。” “池佑冰清玉洁,哪里脏了,池佑,你真好,给我生娃娃。从前的名字都不好,我想叫他允心,孟允心。我一定要闯一闯,让我们的心肝宝贝以后能顺从内心活着……好不好呀,小心儿,心心宝贝……” 秦池佑心里甜蜜,在孟月晚絮絮叨叨的声音里,抵不住疲惫,沉沉睡了去。 孟月晚成了孩子奴,夜里睡觉也陪着,秦池佑坐月子,身上不干净,就不让她留宿。她倒好,夜里就睡在软榻上,孩子一有动静就起来,换尿布,哄他睡。 本来秦池佑不愿意自己奶孩子,怕身体走形,这下不得不自己喂养了。 别说另外两个醋得厉害,秦池佑都吃味得紧:“就这样喜欢他?” “那是,我们的心儿招人稀罕着呐。” “你再不去宴之他们房里,他们该恼你了。” “夜里心儿得醒几回,喝奶,要换洗,还会想娘的,是不是,心儿宝贝。” 这腻歪劲儿,秦池佑是真的酸了:“夜里有音合他们。母亲和妻姐明日就来了,你去招呼着,再一个要过年了,总得备置起来,全扔给他们俩算怎么回事儿?” “好好好,我这就去,心儿乖,挨着阿父睡哦……等娘忙完了,马上来陪你哈!” 秦池佑真不想看,这一步三回头的,这孩子莫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孟母她们过来看孩子,吃个年饭,又得回山坳子里。 她们过了一个极热闹的年,但朝都发生了几件大事。 宫宴上,赵珩即将临盆,却摔倒了,难产生下来一个死胎。 圣上大怒,送到太女府的各家公子哪个不是家里头寄予厚望的,却叫赵珩除了个七七八八,他得罪了太多人,根本查不到是哪家动的手。 第二件事,秦王府的世女遇刺昏迷,她秘密查探铁矿一事,私挖铁矿是灭九族的大罪……不知道她查到了什么,回来过年的路上走漏了风声,在半路被截杀。 秦王府瞒得紧,池佑这边完全不知情,还准备了一大堆东西,等开春来船了,带去朝都。 二月中旬,安城就已经停了雪,不仅气温陡然升高,今年的雪比往年也少太多。 官府早早的组织了流民耕种,孟氏一族最先清理出来的男子一百五十多人,有满了二十未寻到妻主的郎君,也有一家子里没有女子立户的夫郎们……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孟清那十四人的家眷,过冬时她们已经去山坳子里通过气了,其中利害关系也都掰碎了讲了清楚。 于是,这些孟府往日的家眷,都给了牛家,牛家全买了回去上了户籍,安城现在谁不赞老牛家一声仗义。 这猫冬的几个月,鱼获和青菜豆腐挣的钱,都用来赎人来了。 “开窑了开窑了……老牛,这第一批砖头得给我们家,去年就付了定金的。” 孟清点头:“清了去年的单子,今年的砖头先紧着我东家,不加订单了,莫候在这里了。” “啥?不卖了?” “只是暂时不卖,她东家总不能要一年的砖头……” “孟家主,等你家用完了一定要说一声啊……” 青砖和红砖烧制是很不同的,青砖更坚固耐用,用水冷却,并且一窑砖头在七千块成砖上下浮动,成砖率只有三四成。从制土培到出砖,前前后后要半个月。 所以孟月晚在第一次制土培时,就要人,足够多的土培阴干,可以节省一部分时间。 砖头这边有牛家把着,那修路便提上了日程,路面是铺的青石板,要去运石头,然后凿石板。 一日一日,钱如流水花出去。豆腐和水果的进项还在,青菜不再售卖了,总体上来说,每日还要给出去几两银子。 现下又正是春耕农忙时节,孟月晚颇有怨念的戳了戳心儿的脸蛋。 这孩子快三个月了,长得粉雕玉琢的,就是个翻版的小池佑,一双葡萄样的眼睛圆溜溜的望着孟月晚。 好似看清了来人是他的母亲,张开手就扑过去。 “小心肝,阿娘没时间抱你呐,外头催着呢,你姑奶奶要来了,开不开心……” 第145章 在商言商 秦池佑把孩子交给音合,取了一方梅香的帕子给孟月晚擦汗:“客房都安置妥当了,中午如果能到,午食也准备了的。” “我现在去迎迎,刚刚来报信儿的女使还在前厅坐着,着两个侍儿领着她先去休息。” “好,路上小心。” 孟月晚捉住他,趁着没人偷了个香,撒腿就跑。秦池佑失笑,他现在哪里骂过她,从前那些男德之类的,早被他抛去了九霄云外,如今是怎么自在怎么来。 孟宴之在厨房忙着点豆腐,宋无涯日日在山头那边跑,寻找合适移植蜡树的地儿,秦池佑也每日忙得不行,带孩子本就琐事多。 开春以来,一家人都没怎么正儿八经的坐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了。 孟月晚在牛府借了一匹马,往海边的方向去迎,这姑母她没见过,但当时能给绿芙带着这么多钱和好东西,已经足够恩情深重。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远远的就瞧见两辆车马并驾齐驱,前头那马背上的中年女子,就是原身的姑母了,绿芙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月晚见过姑母!” 她和绿芙下马行礼。 姑母华乾一身玄色外袍,眼里的动容掩去:“好孩子,受苦了。” “姑母路上辛苦。” “今年十七,虚岁该十八了吧。” “是的,姑母,表姐应当比我年长些。” “她是庚戌年生的,比你大六岁了,本来同我一块儿过来,巴州饥民入城抢粮,那边有几家铺子,她现在过去处理,一时抽不出身。” “现在整个大徽局势紧张,北州旱情加重,南边饥民安置是大问题。” …… 一路上姑侄俩亲近不少,回府把马匹车辆交给门房的人,膳厅已经准备上菜了。 牛府那边大门紧闭。 这华乾不仅对大将军很熟悉,而且对孟家其他的人也不陌生。 不能轻易冒险,毕竟当初华家姐弟俩在大将军府住了很久。 华乾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其余的三个,两个驾车的,一个先来报信儿的,几乎所有船员都留在了船上。 秦池佑三人见过姑母,她备了不少厚礼,尤其是见着允心之后,华乾更是红了眼睛。 “要是你阿爹还在,一定很开心!”华乾没准备孩子的礼物,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块墨绿欲滴的极品翡翠,放在睡着了的小允心的包被上。 孟月晚记忆里,那个男子极温柔,却总是忧郁伤怀:“阿爹喜欢孩子。” “他啊,就是心里藏事儿,总爱自己闷着……这玉佩,我和你阿爹一人一块,你阿爹没了之后,还着人将它送了回去……他啊……慧极必伤,人要糊涂些……” 一桌人,没有分席,只有姑母一个长辈,其余的女使都在另一桌吃的。 孟月晚给华乾倒了酒:“阿爹会保佑我们家心心,也愿佑姑母平安喜乐。” 华乾喝了一口酒:“不说这个了。你去岁年底来信,家里就筹备起来了,华家现在大多商号在往西郡那边发展,船只只有两艘,比不得沈家。海外的地儿,沈家涉猎最多。” “没事,就是北六州旱情加重,走官道太冒险,货不多。您先吃饭,好好休息几日,也帮着参谋参谋……” 这桌席和给姑母带来的那几人的席面是一样的,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肉,尤其是羊肉和牛肉。 华乾原以为侄女儿这回要做的也是肉类的生意,书房里,她正坐着在喝茶,茶色清亮,回甘悠长。 “姑母,这是此次与您合作的货物。” 谈起生意,华乾脸上的温情一丝不存,在商言商:“肉干风味独特,咸甜的和五香的可多拿些,这辛辣的,呼……少些……” 孟月晚看姑母尝了口辛辣口味的肉脯,频频喝水,回道:“这辣椒是海外来的种子,大徽目前还没有,辛辣的肉脯接受起来需要时间,也没做那么多。” “是这个道理。这另外的是什么物件?” 另外的是香皂和蜡烛,孟月晚在红袖端来的水盆里,用香皂给姑母洗了把手。 “这是净手的?” 华乾闻了闻,有一股花果香甜的气息,淡淡的,很好闻。 “这是香皂,可以净手、洗浴,甚至可以洗衣服。” 民间用的多是皂荚,有些会用猪胰子,有钱的人家或贵族用的澡豆。 澡豆是将各种珍贵的香料细细研磨,混合豆面制成的,集清洁能力与留香能力于一身,小小一丸就要十几文。 姑母很喜欢这香皂,眼里都是满满的新奇,见孟月晚点了蜡烛,她眼疾手快的吹灭了:“这玩意儿我见过,金贵,莫浪费了。” 孟月晚点头:“这彩烛是白蜡所制有淡香,比蜂蜡容易保管,只有两百支,蜂蜡蜡烛多些,有六百支。” 蜂蜜她空间里收不完,还有之前买的上好的崖蜜蜂巢,做的都是耐烧的大圆烛。 “这彩烛后头可能供得上,能供多少?” “唔……材料不易得……近三年内产量大概就是这些,三个月能得两百支白烛,蜂蜡可以翻两番。三年后,就可以量产了。” 空间里加了很多很多蜂箱,买的那些山头都能养蜜蜂,撒了花种可以用空间里的泉水浇灌。 “这两样都是稀罕物件,在朝都不愁卖不出去,香皂有多少?” 华乾并未问成本,赚多少总归不是给别人,她只需要抓住这个商机,姑侄俩都不会亏本就是了。 香皂有两万多块,宋无涯三主仆囤了一个冬天的货,还用油纸包得精致,为着包装,孟月晚定制了刻了图案的章子,盖在外头包装纸上。 不同的香味是不同的图案,有桂花、梅花、果香和茶香。 颜色有酱紫色、绿色、黄色和浅粉色。 四四方方的一块肥皂,质地硬实,边角都处理成圆弧状。 “肥皂的产量,可以无限供应,等盖好了作坊,之后供应也不会断。有香味的彩烛做的少,其余的都是这种贴了双喜的喜烛,家里有婚事的或许可以备上一对。” 第146章 兽潮 华乾看着木架子上一排排精致的香皂,和那些精致的蜡烛,心里对孟月晚很是赞赏。 小小年纪,做起事情来很老道。 一般来说,不是上万两的大生意,是不需要当家人亲自出面去谈的。 这回华乾本来是抱着帮忙的心思来的,大将军已经不在人世,她要报恩,就得让这一大家子都活下来。 家里生意去年亏损不少,主要是旱灾、蝗灾、地动还有时疫,波及区域实在太广,账面上能拿出来的现银其实不多。 没想到,这孩子还是华家的贵人,光这两样,以后华家完全能再进一步。 “你是有生意头脑的。” “现在南边饥民不值钱,一袋子小米就能换个半大的孩子,成年的男子两袋子,女人就得五袋了。给你带了一船人过来,没有女人,都是男子和男娃娃,约莫两百号人。他们走过来,四天左右,你这里可装的下?” 东西两侧的厢房就有十间,还有倒座房也有七间仆人住的大通铺,住是有地方住的。 “没问题的,人越多越好。其实不一定是买,就是愿意来谋生的,也都可以过来。这样应该会有更多的女子愿意北上吧。” “这是他们的身契和文籍,都在匣子里了。这批货我都要了,先付两万两,后头再补上。” 孟月晚没想过有这么多:“要不了这么多,姑母哪里还有钱赚,这香皂一块五百文差不多了,成本不高。” 华乾倨傲道:“朝都卖五百文?” “我心里定价是二两银子一块,其余地界卖个一两。你放心,这两样新鲜物件卖得上价,等后头量上来了再说。” 事情谈妥,华乾又操心起其余的孟氏族人来,见孟月晚都安排好了,遂不再插手。 肉干的保质期两个月,孟月晚再三叮嘱了,这些肉脯是牛家那边烘干一批,她就收进空间的。 一斤肉脯要三斤肉来晒,成本在二十一文,加上各种香料和人工,成本二十五文也是有的,所以定价六十文一斤也不算过分。 一共定下了香皂、蜡烛、肉脯三样,当天下午全都拉走了,华乾不肯多留一会儿,实在是春耕在即,华府的庄子很多,事情也很多。 从朝都,沿着北上,逆风需要十天,顺风七天。这次孟月晚还要了一船物资,各色做菜的香料,她画的各种种地的铁具等等。 两万两孟月晚没有收,她知道华府近况应该不理想,当初那十万两,和结婚的那些钱,她还不清。 但情分是情分,等华府有了资金周转,她再收这批货款也不迟。 孟月晚派了几个女使,加增了五辆马车运送到海边去。一马车的梨子和桃子,是送给姑母她们在船上吃的。 华乾带来的两辆车的东西,都是孟月晚指名要的,制豆腐的石膏,制肉脯的香料等等。 她坐在书房,将名单誊抄下来,一共有一百八十八人,小的八岁的男童也有。 从南边过来的,船上那些天要隔离防疫,让他们喝几天防疫的药,上船前都统一清洁,并换掉身上的衣服,统一烧了。 姑母那说话办事的方式,也很给力,不因为她是小辈就质疑,事事按照要求的来,定然按照她说的做了。 不怪她谨慎,实在是通州时疫死了不少百姓,现在通州还有几方城池封锁着。 幸好有白白,不然一眼两抹黑,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孟月晚取出一张图纸,看了看北街这边的规划。 住宅在东北角,这里暂时只往东衍生一条东二街出来,街道不比主道,这里的街道用废砖铺起来。 一窑砖头废砖有一万多,之前的废砖都堆成山头了,也算废物利用。 东二街和东一街之间,就是厂子,两排厂房一共十间,下沉式的火床,相当于冬天在炕上工作了。 北街主干道建了一排商铺,不带院子的那种小两间,保暖费砖头,但这是必须要做的工程。 这样府邸就在寒玉湖和东二街之间了,这里还能建不少湖景房,暂时不做安排。 这是主干道的右边,主干道的左边把西二街铺起来,临街铺子是要盖的,住宅区要盖员工宿舍,这么多人挤着住在主宅,秦池佑得忙死。 最打紧的三处地方,孟月晚早有盘算。 一个是宿舍,这是开春她第一个修建的地方,现在还有四五天是可以完工的。 第二个是豆腐厂子,明天就能把偏厅里的东西搬过去了,有宴之全权做主,她自然全盘脱手。 就算亏本了,她也兜得住。 不过孟宴之也不是胡来的,有了地方,他第一件事就是定制工具,他下单的时间,几乎和孟月晚开始盖厂房同步。 第三处就是买的那五座山头,宋无涯已经勘察好了地方种蜡树,这是大事,她明天还得带几个种过树的老师傅一起去看看。 在几处已完成事项上面画了勾,又添了几项紧急的事儿。 做肉脯的事儿暂时停了下来,牛家阖府上下都在忙着窑里的活儿,几个有经验的盖炕的师傅,也都被孟月晚要了过来监工。 “家主,绿芙总管求见。” “什么事?”孟月晚看着一脸急色的绿芙。 “小姐,方家的来禀,兽潮暴动,问小姐要不要带人去围剿。还说异兽肉质鲜嫩非凡,可延年益寿……” 孟月晚早对着兽潮之说感到好奇,脸上兴奋之色尽显:“那我定要去凑凑热闹,工地上你去结银钱。” 工钱都是一日一发,每天招工的人都不同,春耕别人也是挤着时间赚钱。 孟月晚极快的换了一身劲装,又重新背上那把重弓:“莫和主君说,就道我去海边了,去运贝壳了。” 捕猎异兽肯定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贝壳需求大,但派了五辆马车给姑母运货,就能收五车的贝壳过来。 不担心收不到,去年她和祖母跑了一次海边的,海民生活贫苦,她给了定钱,每月都要去拉一次货。 不让池佑知道异兽这事儿,是免得他担心! 第147章 一探究竟 北疆兽潮,是整个大徽都惧怕的。并非以讹传讹,每年抵御兽潮,都要死伤不少官民。 大徽各地的官府招人,那是要走些路子才排得上号。安城的官府招人,别人也是走些路子尽可能让自己不被选上。 孟家先祖征战雪国之时,就在这北疆扎营退敌,遇着兽潮,她一拳一个的传奇,一直流传至今。 可见这兽潮的厉害之处! 厚重的朱漆大门开了一角,她们主仆二人急匆匆往门外挤出去,正巧碰上回来的宋无涯。 宋无涯只带了一个露秋,他身形颀长,黑发白玉银冠高束,一身软翠色的云纹长袍外套着一件松花轻纱,显得整个人温软了几分,如同那锋利的蝉翼软剑收敛了锋芒。 那双含情眸子刹一扫到孟月晚的身影,顿时笑意粲然,满眼浓厚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 “妻主这是要出门?” 孟府对街正在施工,很多女子来来往往,宋无涯也是和池佑朝夕处了近一年的,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都有分寸。 今时不同往日,大庭广众之下,他叫小晚儿太不合适。 孟月晚正急着去隔壁要人,遂点头:“出去几日,种树的事儿往后挪两日,你也好好歇歇。”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温存,她忙着在空间种地,要备着春耕的粮种,尤其是土豆和红薯,所以近一个月了,她基本都是自己睡的。 宋无涯见她无心多聊,急匆匆的往外走,对自己似乎很冷淡,心中黯然神伤,垂了眼睫:“我知道了,妻主你忙。” 绿芙见他一尊望妻石一样,看着孟月晚的背影,解释道:“小姐当真有急事,侍君您……” “嗯!” 等孟月晚刚进牛府,十几个姐妹已经牵着马往外走,缰绳都已经套好,见着孟月晚齐齐躬身:“见过令主!” “你们都去?” 众姐妹此时脸上皆是年轻人该有的意气风发,那种无畏和坚毅,让孟月晚呼吸一窒。 这群年轻的将领,无一个不是军中好手,孟芳华坚定道:“护民,吾等天命。” 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涌动。 孟月晚神色肃然起敬,随着众人翻身上马,挥手扬鞭。大门敞开,在马儿长嘶声里,十几人夺门而出,如离弦的箭疾驰卷尘而去。 牛府的马匹不是集市上的矮脚马,这些马匹是孟清带着她们在荒原上驯服的一批野马。 性子极烈,却个个都是膘肥体壮,毛光油亮的高头大马。 孟清和孟知义并没有上场,就由孟月晚骑着一匹,带着众人前往捕兽场。 山坳子的营地前,已经集结了不少人,由县令牵头,诸位义士饮酒掷碗,浩浩荡荡的人马往更北的荒原奔去。 这一连骑了四个多时辰,孟月晚双股腿根间已经磨得生疼,下马时腿都是软的。 漫天星辉下的荒原,有种空寂诡秘的美。一条十几米深的防御壕沟里,有一小片朦胧的暖黄色 孟芳华笑着递过来一个瓷瓶:“头一回骑马这么久,那里肯定磨破了,擦擦。” 不苟言笑的孟芳华成了笑面虎,没个正形儿的孟芳珂反成了闷老虎。 “多谢,以后多跑两回就不疼了。” “嘁,还多来两回?这一回能不能活着回去尚且难说吧!这异兽可不是你单打独斗那一套能摆平的。” 说话讽刺的正是初入安城时,碰上的王家那紫衣女子。 她此刻整个人被笼罩在夜色里,看不清神色,眼睛望着前面的防御工事,不知是说给谁听:“今儿个运气好,现在已经过了子时,等它们来,也至少天亮堂了。” 旁边有人高兴的接了句:“也没碰上雨天,往年雨天多,实在烦人。” 方世玉拎着一杆长枪过来:“月晚妹子,你们赶紧去挑拣几样趁手的,这巨兽得配合绞杀。你们人倒是不少,就是头一回来,还没搭配着练过,只怕缺了几分默契。” 孟月晚拱手:“多谢玉姐姐提醒,我有自己用得习惯的,牛府的都过去选兵器了。” 默契她自是不用担心,她们有着整个大徽最强大的阵法。 “那趁早歇歇,前头的深坑能阻挠一波,有人监听着呢,快来了会有动静的。” “巨兽还能监听?” 方世玉很是凝重,声音沉沉:“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就能听得见,此处本就有人世代守着,从大徽立朝以来,每年的兽潮都是她们前去通知城内之人。” “若……拦不住……” 方世玉苦笑:“谁能拦得住?不过是阻一阻,迫着它们改道罢了。也不是回回都能阻得了,前年兽潮踏过安城,死伤无数。” “既然能改道,为何回回都从安城过,它们要去哪里?” “谁也不清楚它们要去哪里,总之年年开春都要来上这么一回。” “就不能探个究竟?” 这话惹得那紫衣人睁眼看向孟月晚:“劝你不要瞎探究。” 方世玉也是摇头,轻声道:“她妹妹也和你一样,想着探个究竟,以绝后患。跟着兽潮跑,已有四年,人至今未回,只怕凶多吉少。” 孟月晚想想也是,一定有不少人都试过:“听说安城都挪过几回城址?” “可不是,回回那异兽就跟着了魔似的,一定要踏城而过。大徽建立王朝之前,这一带并没有城池,后来蓝眼长毛的异人屡屡犯境,才将异人赶至荒原深处去,在北疆建了几座边城。” “大徽之前有没有兽潮?” “自然是有的,不过那时此处荒无人烟,谁也不清楚异兽的动向。” 越是这样,越发觉得背后有什么原由,不然哪里有这么巧,背后谁能操纵这兽群,针对安城或者针对大徽。 孟芳华她们皆选的红缨长枪,还有成人手臂粗的麻绳……她们过来,大家就地而席,靠坐在一处睡了。 第148章 就这样解了么 星辰褪色,火光渐灭。 众人开始养精蓄锐,彻底的暗寂笼罩在这处一览无遗的荒原中,只余听声辩距的老者,隔一刻钟便侧耳贴地的悉悉索索声。 “来了……它们来了……半个时辰……”老者颤颤巍巍的声音并不响亮,在身边的年轻女子立即附耳再听,暗暗记下此时听到的声音。 锣鼓喧天,孟月晚一众人被惊醒,睡意全无,每个小队都极快的整合,拿着各自准备的武器,目光沉沉的看向远处的一线鱼肚白。 天色刚亮。 “活泛活泛,还有半个时辰呢,甲老姨守了这么些年,还未出过岔子。” 孟芳华几个分食了孟月晚给的朝食:“记着,勿要分散,只围攻一头。” 几人慎重应答。 孟月晚补充道:“护好自己为首要,这里也不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后头还有人阻拦的。” 当异兽真的出现在天边时,孟月晚眼力极佳,看清了那些巨兽,她瞳孔微缩,心里一紧。 她没见过。 哪怕是《山海经》里头也没有见过。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头如犀牛有三个角,难怪别人也会叫这玩意儿“野牛”。 她倒觉得更像恐龙。 它们的身体只怕有个小两层楼那么高,就像是四头大象叠在一起。奔跑起来,裹挟着的尘土,远远看上去就像从浓烟中冲奔过来。 “娘的,一两灵肉一叶金,泼天的富贵就在这一回了……” 很多人的眼里激起了渴望,那些腿肚子打颤的、手抖的,也咬紧了牙帮子,神色发狠的拽紧了手上的绳索。 顷刻间,兽群就到了跟前。 前头的几个异兽,自然跌落在了深坑里,深坑下面埋着无数的长枪。 “唧唧”“唧唧”,这声音尖锐刺耳又十分怪异,一声声高昂的惨叫,淹没在后头踩着尸体过来的异兽浪潮里。 “左边,第三头。”孟芳华话落,十几道身影迅速窜了过去。 孟月晚拎着重弓,飞身跃上兽背,底下的正用粗绳绊住如柱子一样的兽蹄。 几下重弓将兽背上戳出一个个血洞,巨兽吃痛,更加急躁挣脱,孟芳珂几次险些被它踩到。 它垂头一通乱顶,好似要把这些烦兽的小玩意儿顶开。 姐妹们只能边牵制边躲避,兽背上的孟月晚也很难定身。 先前就有人将巨兽身上的弱处一一告知,那身兽皮银枪也捅不穿,唯一的弱点就是它的眼睛。 孟月晚攀着牛角,挂在兽头上。 “令主!” 几人目眦欲裂。 孟月晚干脆扔了重弓,一拳将兽头眉心处砸了个凹处,她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左右开弓几拳下去,巨兽终于倒地。 孟月晚近些天帮着搬石头,工人们用滚轮,用车骡,就太慢了。她帮着搬石头省了不少事儿,力气也越练越大。 孟芳华几人目瞪口呆:“咱……咱孟家先祖……真不是吹牛吹出来的……” 祖母的力气她们见识过,但这样的巨兽,也不是几拳头能抡死的。 莫忘了,孟月晚内力深厚,她此刻更是毫不吝惜。 如法炮制,如青燕跃檐,身边路过的巨兽倒下得越来越多。 后头的兽终于有几分惧怕,一窝蜂的往东边跑了,前头已经冲过去的不少兽见后继无兽,回过头眼里满是迷茫,也跟着大兽群往东边跑了。 各小队还在围剿挑中的那头,也有不少人负伤,甚至两人直接被顶了个对穿。 孟月晚也过去帮着收拾了。 兽潮来,到它们绕道,不到半个时辰……大家皆欢呼,又一次活了下来……太好了…… 安城兽潮之危,好像就这样…… 解了…… 孟月晚若有所思的望着朝东边跑过去的兽群,那些立在原处的人还在兴奋得面色潮红。 “堂……牛大江……这里交给你们,我跟过去看看。如果分肉,派匹快马追上我姑母的车马,府里有冰窖,给朝都带去些。” “啊?哦……哦……唉,不是,不能……” 孟月晚已经打马走远。 “啧啧,令主真是太勇猛了,她这身手如今只怕没有敌手了吧。” “好像力气比祖母还……” “慎言!” 各家都围了过来,多谢孟月晚的搭救,才发现人已经跟着兽潮跑了。 “孟家主怎追了上去?” “不可不可啊,几百头巨兽,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是啊,怎回过神来人都跑过去了。” “……” 深坑的六头巨兽归官府,县令会派船进献一部分给圣上,保鲜不是容易的事儿,所以这些家族也会分割一部分肉,卖去朝都。 这肉能延年益寿属实夸大了些,顶多就是有些强身健体的功效,肉质鲜嫩细滑些。 由于量少,运去朝都的那些灵肉被抬得价格奇高。 孟月晚这处有八头异兽,这样一摊子事儿,倒真是难住了孟芳华。 一上午过去,一车一车的分割下来的肉被运往各府。孟府和牛府几乎所有能动弹的女使都过来了,甚至打算搬砖的工人也被带来了这里。 兽皮是官方统一收走的,南边军队里比重甲防御更厉害一层的,就是这异兽皮所制的皮甲。 秦池佑几人反倒闲了下来。 他邀了月璟过来下棋,反被宋无涯拉住了,四人刚好凑齐一桌麻将。 “露秋说你喝了一晚上的酒,现下还有精神玩这个?”池佑更喜欢下棋。 宋无涯几次踌躇,欲言又止,最后看着月璟那双琉璃一样的眸子,还是忍不住问:“若妻主在……在房事上……对你失了兴致,有没有什么法子……咳……” 月璟在明月楼里见得多了,也学得多,但那眼里依旧干净得纤尘无杂:“女子极易情动,宋侍君真当想听?” 宴之耳朵红到脖子上去了,但肩腰笔直,全神贯注的想听月公子细细道来。 谁知宋无涯沮丧的叹口气:“算了!” 宴之:“咳……闺房之术……真能……真能……” 秦池佑见宴之也这般神情,想着这段时间自己忙着照顾心儿,晚晚也是全心挂在心儿身上,两人也久不曾…… “音合,你们先下去。” 第149章 不知真假 音合几人正看牌看得认真,听到主君的吩咐,和众奴侍都齐齐退了出去。 “晚晚多久不曾……”秦池佑掩了手牌,心中烦闷的问道。 几人也都没了打牌的心思。 宴之小声:“正月过后未曾。” 宋无涯一听,更加气愤道:“年后。” 好,很好! 小晚儿,当真是好极了! 宴之……也比自己更得她喜爱…… 月璟清了清嗓子:“许是孟家主身体有异……” 池佑皱眉回忆,并没有异样。 “可有在外留宿?” 月璟觉得孟家主这后院未免太和谐了些,能如此按日子均分妻主的…… 但他知道孟家主不是那样的人,她那人何必养外室:“她在明月楼宴请三回都未曾留宿。” 沉默…… 可实在孟月晚这些天忙得影子都见不着,他们三人的事儿也多得分身乏术。 “昨天暮色时分,她神色慌忙夺门而出,连与我说话都不耐烦。咱们三个都这样忙,总得有个把心思全部放在她身上。”宋无涯心里酸涩交加。 秦池佑无奈劝慰:“晚晚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就别瞎猜了,等她回来,私房话就到房里头解决。” 即使池佑变化再大,也没法接受与人议论闺房中事。 月璟扶起牌,出了一张:“安城最漂亮的郎君都在这儿了,她还能跑去哪。我阿父出了私房银子,让她包我一个月,以堵她人之口。她枯坐在我房中练功,都不曾和我多说一句话。” 还有这一出? 三人的目光满是探究和防备。 这何尝不是楼主一腔爱子之心,他阅人无数,如何不知孟月晚已经是个极好的归宿,奈何…… 月璟安之若素,淡定的摸牌出牌:“莫要这样瞧我,虽月璟比不得池佑天人之姿,但安城的花魁这名头已有三年未曾易主。可见,孟家主并非见异思迁之辈。” 孟月晚宴请那一日也是巧合,碰上了月璟十八岁生辰,楼主给的最后期限,他本来认命…… 现在嘛…… 男子也不是一定要依附她人而活,孟家主说的对。 秦池佑转而说起月璟:“等你成为楼主,是不是就不用……” 月璟轻笑:“楼主可不是那样好做的,安城五大家族的恩客至少得笼住三家,孟家主的名头借了这一月,下一月迟早的事儿,只是不知阿父挑中的是哪家了。” 他的神色像在说别人的事儿。 这五大家族自然不包括刚来的孟家。 池佑如此通透,又怎看不明白月璟话说得轻轻巧巧,内里头全是无可奈何。 秦池佑艰涩难辨:“晚晚这里,是极好的去处,若是……” 月璟未尝没有试探,但孟家主无意与他:“池佑懂我,我亦知深知池佑,不是律法所限制,只怕这两个都没机会接近孟家主吧!逍遥场,红尘客……只要无心……何处皆是自在处!” “糊了!” 宋无涯无语地看着宴之,他们不是正在……这呆子……小晚儿究竟看上他哪一点。 宴之见三人一言难尽的眼神,特意理了理牌:“没错的,清一色的碰碰胡自摸,双大!” 月璟掏出银子:“是没错,心思纯一,人各有命!” …… 四人的心思渐渐回拢到牌面上来,期间月璟犹豫再三,还是委婉告诫:“夫郎日日承宠,也非易事,为着讨好妻主,郎君丢了命的比比皆是。还……还须节制些……否则与寿数有碍……” 孟月晚这一追,足足追了四五日,那巨兽并不愚笨,这可以说是一次很有组织的大迁徙,奔走一会儿又分散来啃草。 她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盆花。 身上已不是出门时那套劲装,除了脸上的疲倦,身上瞧着一无伤口,二也洁净。 池佑几人正在吃饭,新鲜的灵肉的确名副其实,已连着吃了两日,也还是觉着美味异常。 她一进来,秦池佑几人便起身去迎,眼里的想念要溢出来。 她头一回离家这样久,真是心里像缺了一个角似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孟月晚心中也安宁下来,这就是她想要的日子,不论什么时候回家,家里有人备好了热乎的饭菜。不论她走了多远,家里始终有人牵挂着她。 她牵着池佑,摩挲着他的指节。 宋无涯见着孟月晚手里的那朵花,不可置信道:“玉……玉霄花?” 他在仙渡门时,药师万种名贵药材都紧着他来的。这玉霄花他在画册上见过,无数次听得药师感慨。 它的花朵层层叠叠,成人手掌大小,纯净无色,花叶皆是如冰片一般白透,只有叶脉隐隐透着一丝丝红。 若是在雪地上,一定会误认为这是一株冰花。 音合上前接过花盆安置,添了一副碗筷,孟月晚就着侍儿端来的水净手,坐在桌边吃饭。 “无涯认得这花?我觉得奇异,便带了回来。” “这几日……” “有些事耽搁了,这花可有什么说法?” 池佑为她布菜,出声道:“玉霄花……相传是雪域的圣物,极难将养,几百年前雪域战败,曾献过一株给大徽的始皇,据说为其续命十载,不知真假。” 宋无涯也开口:“已经消失几百年,江湖上传言它能‘活死人,肉白骨’,不知真假。” 孟月晚这几天没吃上一顿好饭,刚养起来的几两肉也没了,刨了一口饭,就着池佑夹的菜,眼一亮:“这肉质简直了,味儿真不错。” “这就是那巨兽肉,牛府的人送了来,幸亏你挖了冰窖,整个冰窖都塞满了。” “无妨,咱慢慢吃,听说这肉对身体好,说不定真能延年益寿呢。” 两人不约而同:“不知真假。” 孟月晚一愣:“我知道了……” 她又知道了什么? 孟月晚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挥退了众人,孟月晚清了清嗓音:“这兽潮,背后说不定是雪域的人从中作祟。” 宋无涯脱口而出:“不可能。” 池佑若有所思,宴之倒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孟孟说是,那就是。 第150章 势力 秦池佑立即便明白月晚所言,定是她发现了巨兽、玉霄花和雪域的关联,只支了下颌思索,静待后言。 孟月晚咽下嘴里的肉片:“我追着兽群几日,它们奔至在一处山谷,那山谷里全是这些花,它们便窝在山谷里吃起来。” “既然这花是雪域特产,雪域里定然有人培育了这玉霄花,她们一定早就深知巨兽喜食,甚至有什么原由,兽群一定会在开春暴动寻花而食。” “所以不论安城迁移何地,种花之处挪动,那安城就永远会在兽潮的巨蹄之下。” 秦池佑锁眉:“可是玉霄花离了雪域,极难培育。玉霄现世,就是圣上也会动容,随意拿出一株,所求何事不可。又何必大费周章培育了这样的举世珍宝,让巨兽啃食,只为了毁去安城?” 宋无涯也认为如此奇花异宝,种来一山谷喂兽毁城,怎么都很荒谬。 “但这花却是能安抚巨兽的奇花,那些家伙吃过了花,乖巧得不得了,我骑着它们都不生气。” 宴之闻言:“会不会是雪域和大徽积怨很深,有意报复?” “唔,也有可能。不过不论是什么原因,我们也尽量将这花养好,明年巨兽踏城之危可除。” 除了秦池佑,另外两人都觉得孟月晚太过天真,这花若真能那么容易培育,也不会如此难得,几百年不曾现世。 孟月晚将肚子填饱,转头去了书房,她也有疑虑,为何她一路没有遇到任何危险,那以前跟过去的人为什么都失踪了? 她可不信什么主角光环,那些人到底去了哪里,又是死是活呢。 桌上的茶盏见了底,红袖磨了墨,孟月晚提笔写下一本计划书。 朝都还有大仇未报,现在由被动到主动,也该往前走一走了。 只一个华家和回春堂,还成不了气候。 “家主,牛府的掌事来了。” “请进来,看茶。” “是。” “牛大力见过令主。”来人正是孟芳华,是月晚饭后命人邀请过来商议事情的。 红袖从侍茶的小厮那接过了茶水,送了进去便将门合起来,守在门前,现在香玲基本都要管着工地上的事儿。 “姐姐先看看这册子……” 孟芳华看得极快,她如今不做武将了,一身的锋芒内敛,人看着又极正派,很容易得人信任。 “令主此意是?” “我想让你挑些人去朝都,发展发展。生意上,华家会配合你,一明一暗。钱不在乎赚不赚,主要是一年之内,得把赵珩给处理了。” 孟芳华轻眯了眼眸:“这暗卫需要不少时间训出来,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无妨,书院也不是朝夕之事,这三件事都要长远发展。等一月过后,随船去朝都,家眷都可以带上,华家已经提前做好了安排。” “他们都在牛府,不用随我一同,那这一月我交接一下。” “芳珂阿姐也足够稳重,或许可以试着让她担起来。” “唔……她的确是长进不少……” 姐妹俩讨论了计划书,补充了几个细节,还是那十万两,除此之外华家这批货的货款会直接交给孟芳华。 这点银子是杯水车薪,不过一月后也能带货去朝都,后头会源源不断的资助,只要她那边发展起来,也能反哺。 这股势力,是孟家重返朝都的第一步。 豆制品工厂已经正式搬进去了,孟月晚没有张贴招工告示,虽然工厂极大,副产品流水线也很多,但现在人手是够的。 除了姑母带来的那些死契,还有孟家族里的人,肯定要先紧着这两波人安顿。 春耕也很紧张,山坳子那边收的几座山地,暂时只做蜡树种植。至于耕地,她需要不少。 “令主将去年的耕地包圆了?” 孟月晚没否认:“堂姐可知为何每年都要流民开荒?若是正常开垦,至少每人能多种上几亩地。” 孟芳华对种地一事也不是很清楚:“县志上应该能找到原因。” 她摇头笑了起来:“不用查县志,随便问一个种地的就弄清楚了,所以才将去年的耕地全买了来。” “头年开荒,都是将荒地上的灌木和杂草烧了沃土。第二年土地肥力下降,竟直接弃了去,开垦新地。也只有这处处是黑土的地界经得起这么造。” “那南边种地比北疆还是有讲究,土不肥的时候,换种别的,养养土,过两年还能种回粮食来。”孟芳华也是一知半解的,这点东西还是听她手下的兵士讲来的。 孟月晚点了点头,南边种地确实比这北疆先进一点,轮作法就是现代也是庄稼人常用的法子,将用地和养地结合,还能有效防虫害。 但北疆年年上缴的都是主粮,这可能也是要开垦新地种粮的原因。 孟月晚买了去年的地,就在山坳子开垦荒地的附近,过两天等人丈量好了,就一分地一分地的分给别人翻地。 花些钱,那些流民也能多一个进项,一分地翻起来很快。 见孟月晚了解内情,她也不再多言,总之令主有打算便是。 到了饭时,孟月晚留她吃饭,她拒绝了。 孟芳华她们都夫郎孩子都刚接在身边,正是小别胜新婚之际,孟月晚还是很懂这种滋味。 偏厅已经空出来,布置成了茶室,平时可以接待客人。几人都还是喜欢呆在正厅处理事务,吃饭也摆在这里。 孟月晚摇着拨浪鼓,逗着心儿玩了好一会儿,池佑三个才姗姗来迟:“你们都在忙什么?人影儿都没见着,心儿可不高兴了,是不是呀,心儿宝贝……” 抬眸看去,三人皆是窄袖长衫。 尤其是秦池佑一身水青色的纱衣,衬得他瓷肌玉骨,少见他穿这样有颜色的衣服,当真是行走的衣架子。 “主君教我们做菜呢。” “今天怎有做菜的兴致?”孟月晚嗅了嗅,眼眸弯成了月牙:“辣椒?” 池佑见她乐成这样,心里也开心:“知道你肯定爱吃,留了籽儿的红椒,宴之是闻着都能辣得流眼泪。这两盘菜,你且自己消受吧。” 孟月晚咽了咽口水:“郎君们辛苦,赶紧开饭,哈哈哈哈,有口福了。” 第151章 未能免俗 青色的辣椒和红色的都切成了丝儿,配着炒的肉片厚薄适宜,另一碗辣子鸡丁,用的是晒干了的辣椒。 其余的再没有辣口的,赤枣乌鸡汤,酒酿清蒸乳鸽,龙井虾仁,一品豆腐,加上一碟翠绿喜人的嫩芽尖儿,晚上算得上丰盛了。 “这辣度还行。” 孟月晚吃得尽兴,除了宴之,另外两人都尝了那肉片,虽然辣得大口吃饭,但尚能接受。 “宴之,你试试……” 孟月晚给他夹了一片肉,宴之有些惧意,依旧视死如归的咽了下去。 池佑阻了阻,还没来得及叫人夹走,他已经吃了。 饭间从不说话的池佑,难得出声:“吃不得便不要吃。” 宴之对辣椒的反应的确过大,那肉片像火一样灼烧,一路咽下去,从口舌到肠胃,都似乎着了般。 嘴唇立马红得吓人。 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 他竭力忍住,没咳出声,但这模样已经够吓人。 “拿水来拿水来,快,宴之……”孟月晚拍着他的后背,“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咳……咳咳……”一连喝了三大杯冷茶,宴之才止住了眼泪。 “孟孟,有些太辣了,以后……我吃习惯了……一定可以……” 孟月晚用手帕擦了他的脸,嘴唇比上了胭脂还红:“傻宴之,不能吃辣咱就不吃啊,这有什么的,咱家以后又不是只做辣的口味了。” 宴之有些羞赧,池佑轻咳:“ 你夹的菜他怎会拂了你的意,下回可注意着些,宴之吃不得辣。” 孟月晚讪讪:“记着了记着了。” 饭后,宋无涯和宴之各自回了房。 秦池佑早早吃完,便在浴池里泡着了,做了饭身上难免染了些油烟味儿,音合边将一大捧梅花撒进去,边用香油给他护养头发。 音离不知想到什么,笑出了声:“想着去年这时候,家主还在公子的闺院中泡汤,真是郎君家的哪样物件家主都喜爱。” 池佑想着那段两人的甜蜜日子,也很是缅怀:“晚晚越发有家主的威严,那般娇娇样子倒没见过了。” “家主还是没变的,这待主子的心一点没变,知道公子喜梅,一入北疆头一朝事儿竟是四处采梅。咱这院子里都种满了,家主还给咱孟府后头辟了一块地儿,专种梅花呢。” 秦池佑捻着一朵红梅轻嗅:“不知是不是我多想了,她同我讲的事情越来越少。” “公子多虑了,家主对您的心,咱瞧着都牙酸。” “那八个可谈好了?” 音合直叹气:“绿总管讨了两个之后,牛府的二主子要了一个,其余的几个也都看开了,各自寻出路,只有那黛儿,说什么心属家主,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音离愤愤道:“还能怎么想,心养大了呗,主子没到这儿那段日子,由着他野了心思。要我说,公子变了才是,这等小蹄子直接处置了就是。本来世女送他们来,就是为了生养。如今公子自己得了孩儿,以后生嫡女也是轻易的事儿,哪里还用得着他们。” 朝都不成文的习俗里头,越是身份显赫的人家,陪嫁越多也越健康漂亮。 不是所有的郎君都能生育的,一府主君必须得有嫡子女傍身,这些陪嫁就是帮着生孩子的。 心软的将孩子过到自己名下,把生父丢到庄子里自生自灭。心肠硬的,直接原路抬回娘家,多半由家里人处置了。 秦池佑揉着眉头,他如果将人这样处置了,怕晚晚心中生嫌隙:“那便随他去吧。” 池佑净浴焚香,安排音合今夜带着心儿睡去隔间,音离笑得暧昧,言语里也都是:“公子今晚可要好好宽慰宽慰家主,您都将她拒之门外多少次了,也从不见她恼您。” 秦池佑也是想和孟月晚好好亲近亲近,之前总觉着自己身形尚未恢复,晚晚在床榻上他都是推拒了,有时候不是自己同房的日子,她来寻也都是闭门不见的。 如此想来,秦池佑心里生出来几分不安。 “晚晚……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怎会,家主从来不会生公子的气啊。” 秦池佑只想快些见到晚晚,疾步走到房内,红袖来禀:“家主将心儿哄睡着了,给宴之侍君送药去了,今夜就不过来了。” 秦池佑只觉得手脚发凉,铜镜前佳人枯坐,耳边是音合温声细语的宽慰,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明明说好的,三个人一人一夜的,宴之为何不守规则……晚晚又为何…… 他等晚晚,晚晚不会这样对自己的,晚晚不会的…… 孟月晚知道今夜是陪着池佑的日子,但她想着池佑近来也不喜欢和自己亲近,不过一晚上,应当没事的吧。 宴之的唇一直红得厉害,甚至有些微微肿起来,给他抹药时,没能忍住将人给欺负了一顿。 “今夜……今夜不行……是主君的日子……” 宴之越是推拒,孟月晚心里越是不舒服:“我又不是工具人,谁赢了牌也得让我来陪。回回洗浴完,府里的侍儿就知道将我往哪处引,怎的,我就是一个共用的床搭子呗。” 宴之眸子睁大,满是惶恐,这事儿主君说过不能叫她知道的:“不……不是这样……孟孟……唔……” 孟月晚心满意足的看着宴之被欺负得满面桃粉,她将发带取下,把宴之的双手绑在妆台旁的长撑上:“宴之要乖哦,不然我会罚你的哦。” 想到她说的那些罚,宴之更加羞红了脖子,孟月晚解开他的长衫,遮去了他的眼睛…… “乖宴之,我们解锁新成就。” 宴之被她捏着下颌,深吻到几欲窒息,刚得片刻喘息,她每一次触碰的地方都让他酥麻到软了身子。 哪里还记得什么日子。 这处房间,哪里都叫两人试过的,软榻、桌案、妆台……如今竟打算在这宽椅中…… 红袖和香玲比孟月晚自己都看得清,这三位郎君里,家主事事均衡,对几位夫郎也貌似全然一致,但只有在宴之侧君处,她必然会要水最多。 女人,食色性也,谁又能免俗? 第152章 传授心得 灯火摇曳,秦池佑的身影像画在了窗布上,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他眸中数种神色变换,最终全变作了落寞和酸疼,他如何也想不到之前种种荒唐,竟是自己所为。 他拒了晚晚多少回,晚晚是不是也会心中难受。他细细回顾,自己究竟仗着晚晚的偏宠,做了多少荒唐之事。 音合劝说未果,快拉不住要去宴之院里寻人的音离,池佑才淡淡出声:“第几回?” 长久不说话,嗓音有些喑哑。 音离看着自家公子,心尖发疼:“第四回,快天亮了,公子,您……” 竟要了这么多次…… 他的晚晚…… 是真正的喜爱宴之吧。 她的所有主动都给了宴之。 自己是她一来就已成事实的夫郎,无涯是舍命强求而来的相随,只有宴之,是她初见便动心而处处护着的人。 这种认知,几乎摧毁了他所有的骄傲和理智……终究只是变作一滴清泪…… 他想阿姊了。 池佑由着音合扶他回床上,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隐隐约约似乎听到“第五回”…… 事情本不用这样复杂,男儿家心思本来就重,偏偏第二日一大早,孟月晚就出了府,两人也没碰着面。 孟月晚胡闹了一整夜,依旧精神得很,整个人容光焕发的。 孟芳珂啧啧直叹,围着她走了一圈:“上好的男儿香,比不得啊比不得,令主这身体好啊,我等自愧不如。” 孟月晚笑踢她一脚:“你从我这讨了个郎君去,还不知足,竟打趣起我来了。” 孟芳珂有了十七个夫郎,孟月晚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平衡的,两人趁着旁人抬树苗的空隙,躲在一旁闲聊。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给传授传授心得,旁人我可不教的啊。前头一半,去夫郎房里,后头一半,带另一个夫郎回房,一个晚上尽够了。要是还不尽兴,洗干净了再摸到自家郎君的香房里也是……” “唉唉唉,你打我做甚,真的,保管你夜夜……” 孟月晚实在听不下去,笑骂了声混账:“再说我得和牛大力告状啦。” 孟芳珂这才悻悻然闭上嘴巴。 蜡树种下去还不够后头还有很多琐事。 尤其是孟芳珂,她将山地的规划托盘而出,打算让孟芳珂全盘接手。 “种榛子和这蜡树我能理解,这玉米棒子和这花是几个意思?咱有这人手,多开几个窑不成啊。” 孟芳华合上扇子就是一下:“听令行事,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孟芳珂才老老实实看起册子来。 “这是令主头一回交给你的大事儿,你办的好,日后自有你显能耐的地方,回朝都也不是不能。办的不好,令主也不必指望她了,日后交给芳蓝,她也能顶事儿。” “谁办不好了,你且瞧着,我定能办的好,哼!” 孟芳华也将册子中的要则一一指出来,生怕芳珂记不住似的,反复多次发问,孟月晚也都耐心一一作答。 “行了行了,别问了。阿姐,你今日怎这样蠢笨。这里、这里、还有这儿,都是放蜂箱的地方,树长成怎么着也得两三年光景,我们慢慢围建便是,现在要紧的是养花的苗圃和这玉米,着人看护好便可。还有这边,给大白它们玩乐的,你问了多少次了。” 孟芳华气了个倒仰,她这不是担心这蠢妹妹把事儿办砸了丢人么,真是…… 孟月晚掩袖直乐,生怕笑出了声。 三姐妹又去实地勘测,增添了几处苗圃,看了窑里烧砖,探了街道铺路,查了临街盖房,回了牛府又小酌了几杯。 回府里已经天黑。 今日府中三位主子情绪都不大对,下人们也是战战兢兢,孟月晚回府便觉得气氛不对劲儿。 大厅里空无一人。 “这么早都睡了?”孟月晚端着茶侍上的碧螺春,浅浅抿了一口。 “回禀家主,都……都歇了。” 孟月晚闻着自己身上的酒味儿,也没去看心儿,先洗一洗干净,免得熏着了小宝贝。 她身边除了红袖和香玲两个女使,房里并没有侍儿服侍,所以泡澡泡的昏昏欲睡,一听见男子的声音,险些起身走人。 “今日宴之侧君跪了多久?” “大半个时辰有了。” “嘻嘻,活该,本是我家公子同房的日子,谁叫他占了去。要我说,公子是忌惮着家主,要不然依着公子在王府的手段,宴之侧君明儿个就得一张草席卷了出去。” “主君现在可不能依着性子来,秦王府天高地远的,一旦失了家主的宠爱,往后可不好捱。” “嘻,我家公子姿容无双,他说过要黛儿给家主生下女儿,就再无人能动摇他的地位。我听公子安排。” “当……当真?我们不过是奴侍,怎能……怎能和家主……” “怎么不能,我与你们不同,我本来就是王府配给家主的家生子。公子也允诺过,待他生下孩子,就会安排我等圆房。” 要是孟月晚是土生土长的大徽人,听了最爱的宴之跪了大半个时辰,便会对池佑生疑。 再听得陪嫁说池佑在闺中便是这样的人,更加会相信几分。 若和池佑两心相许,却叫他如物件般允诺给了下人,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对池佑有情爱之心。两人会成怨偶一对。 屏风对面,两道身影好似未察觉自己这个大活人正在泡澡,越说越过分。 “那边是何人?” “啊,有人。”青戴拽着那个侍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家……家主……” 两人跪在地上,青黛眼里含了泪,唇色艳丽,大晚上的画了全妆候在这儿说这番话,真是把孟月晚当傻子耍。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青黛连连磕头:“回家主,我和连翘在此寻我家公子……寻主君的玉扣……主君窄袖上的玉扣不见了……” “方才听你们说,宴之跪了大半个时辰,可是真的?” 第153章 张子虚 烛火昏暗,热汤水汽朦胧,孟月晚的声音不咸不淡,没有多少情绪,他们看不清她的神色,连翘愈发心中不安。 青黛眼里闪过慌乱,胡乱抹泪,头上还戴着两支步摇,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奴……奴……相信公子,他绝不是……善妒……他只是,他只是太爱家主了,家主……青黛求您,莫要迁怒我家公子……” 这一口一个公子,真是其心可诛。 音合他们也只在无人时当着池佑喊公子,她在时必定规规矩矩喊主君,这是生怕她不和池佑置气啊。 “唔,我只是问宴之,连翘,你来说,你看见宴之跪了大半个时辰?” 连翘羞得不敢抬眼:“是,家主,今儿晌午宴之侧君跪在主君房前,跪了大半个时辰。” 孟月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出去,我要更衣了。” 青黛咬着下唇,心有不甘,被连翘死死拉着。 孟月晚起身,刚套上带着凉意的真丝睡袍,身后贴上一具热乎的娇躯,她一掌将人打飞了出去,人倒在屏风上,发出巨大一声响动。 “家主!” “家主!” 红袖和香玲进来,还以为孟月晚碰上了刺客,便看见青黛生死不知的半裸着躺在地上。 “弄出去,嘁,当我性子好拿捏呢。” 话冷得掉冰渣子,她还是随手扯了块布盖在青黛身上。红袖抱的人,多半他也只能嫁给红袖了。 想着连翘的话,孟月晚径直去了宴之那里,毫无疑问,吃了闭门羹。 许是宴之和池佑有什么误会,想着去宋无涯那里问问情况,露秋面露难色:“主子歇下了,今日不是主子的屋里,他便睡得早。” 孟月晚看看天色,早也不是这么个早法,现在戌时未到啊,也就是才八点多,睡个毛啊。 行,她壮着胆子,提着新酿的桑葚果酒,直接来了池佑这儿。 她自然相信池佑,但昨晚是自己使性子了,失了风度,明明说过后宅之事全部听池佑的,却心里生了闷气。 这会儿倒是她理亏。 “咳……咳……你家主君可歇了?” 音离正在外头罚站,他晌午犯了错,已经站到了现在,看着孟月晚仍然忍不住那张嘴:“哼,我家主君昨儿个一宿未眠,自然早早歇了。今儿也不是主君的日子,假模假样的……” 音合厉声呵斥:“音离,主君之事,岂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僭越,你当真不知悔改,下月便同船回朝都去吧。” 音离只恨恨瞪了孟月晚带着哭腔:“是!” 音合转而恭敬行礼:“家主,主君确实刚歇了,他让奴转告,若是宴之侍君罚跪之事,他无话可说,往后,家主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他不作安排。” 孟月晚双拳紧紧握着酒瓶上的细绳,眸色沉沉,声音也是哑得厉害:“池佑……” 既然不想见我,我俩干脆一辈子不见得了。今儿个我不进去,往后都不进去了可行啊! 话到了嘴边,还是只竭力平复情绪,将酒放在地上,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 她怎么舍得伤他,他可是池佑啊。 身上的睡袍隐约露出些事业线,音合只躬身并不看她。 孟月晚带着香玲在府里转悠半天,发现竟然没有去处,不由苦笑:“不必陪我,你去歇了。明儿个将心儿旁边的主屋安置一间出来。” “是!”香玲也觉得自家主子不过在喜爱的侍君那歇了一晚,主君怎闹成这样,主子妻主之尊何在。 “主子,不若……上我那歇一宿……” 孟月晚好笑的看着她那一言难尽的怜悯,回道:“不必了,郎君气头上,咱女人得让着些。” 香玲忍不住嘀咕:“宠也要有个度啊,这般恃宠而骄,竟连落脚处都没有,混成这样……” 在孟月晚死亡凝视里她麻溜的退了出去。书房里连软榻都没有,她的衣服也全在三个夫郎处,空间里备用的那套还忘了拿出来洗。 现在身上还是薄薄的睡袍,初春夜里是很冷的,她被冻得只能运功御寒。 在空间锄地,大半夜的实在累人,又睡不着,安城的gai溜子就多了个孟月晚。 打更人的更声提醒她四更天了,她困得睁不开眼睛,还是不愿意回府。 路过章府的后门,瞧见里头扔出来一团人,檐下的灯笼昏暗,看得不清楚,门外有两人接着那一团,抱着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就真的挺瘆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赶紧溜了。 偏她耳力极好,听得里头的人嗤笑:“什么花魁,还不是经不起调教,咱家小姐玩了两日就受不住了,哈哈哈哈,天上的明月今儿过后就是残月咯,哈哈哈哈哈哈……” 孟月晚瞳孔一缩,走近那地上的三人,只一片粗布盖着的不是月璟又是谁? 他全裸着,这片麻布还是哭的那两个侍儿脱下来慌乱盖着的。 她娘的,孟月晚一肚子的怒火,此刻更是火上浇油,一脚踢飞那两扇门。 “好一个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越货时啊。” “放肆,哪里来的混账,这里可是章府,胆敢在此作乱。” “嘻,在下路过,主打就是惩恶扬善,不用谢。”孟月晚笑得越发明媚,撕了一角衣裳遮住脸,转动着那柄蝉翼软剑。 章府人仰马翻,孟月晚一人连挑了数十个护院,终于闯进了那仆人口中的小姐房中。 饶是孟月晚看过这么多变态的电影,看见眼前的一幕还是忍不住骂了句畜牲。 房里四五个少年,身上没有一片好肉,那处更是插着竹签,有的绑着前端,整个发紫。 孟月晚将她揍了个半死,拳拳用尽全力避开要害,待她出府,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这边小侍儿才给月璟套好衣衫,一顶小轿子将人抬回了明月楼。 孟月晚犹不解气,准备再运动运动,那管事屁滚尿流的爬过来:“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库房,您去库房挑着看得上眼的,饶了我家小姐吧,她是章家的大小姐啊。” “前头领路。” 第154章 异人血脉 管事等一众奴仆跪在院子里,孟月晚正在里头挑选宝物,没什么看得上眼的好东西,但一根毛都别想她留着。 好家伙,不知道是她同自己一样,也喜欢金银这等俗物,还是信不过这安城的钱庄,竟有好几箱子的金元宝。 只是下头都刻着章府的府印,只怕寻常贼人拿着也得熔了再销赃,孟月晚这把子力气,揉吧揉吧就成了一个圆乎乎的元宝。 孟月晚没心思多停留,马上要天亮了,这等顶风作案的事儿她做不得,抱着一尊玉雕,她大摇大摆的出了库房。 “行了,没什么好东西,就这个大点。将库房锁起来,我张子虚也不是贪得无厌之辈。” 管事还能说什么,只能连忙把库房锁起来,只盼着这活阎王赶紧的离开。 她一离开,去主家通风报信的人带着大批护院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孟月晚冷哼一声,足尖轻点,从明月楼房顶窜了出来。 通宵达旦的明月楼,五更天时分,正是诸位恩客累极休憩的时间,但也还有些吟娥之声断断续续。 孟月晚熟门熟路的敲了敲楼主的房门。 “孟……孟家主……快请进来。” 楼主一双美目已经哭肿了,正在用药,月璟身子都在软被之下,面容恬静,那双蓝色眸子看过来时,仿佛涤荡了让世间一切污秽。 看清来人是孟月晚,月璟神思空了一瞬,是什么碎裂得无声无息。 孟月晚捕捉到他平静里的一抹无措,苦涩且浓烈:“怎不请医手来看?” 楼主哽咽:“我们这等地方,哪里的医手会来上诊。” 孟月晚将一块刻着孟字的软玉递给侍儿:“去回春堂,让医手带两个学徒过来。” 很多人不愿意自家夫郎被别的女子看去,认定这是不贞洁,郎君们生了病,就熬着。 这次姑母带过来的孩童里,都送去了回春堂学医术了,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郎君行医。 “我的月儿,被章家瞧上了可如何是好,为什么是章家啊,为什么偏偏是章家。” “章家……可有什么说法?按理说,月公子不是还在我的名下,为何她能将人要了去?再者,上门服务的小侍儿后街才有吧,明月楼应该没有这个业务啊。” “正因为在您的名头下,我家公子才被……” “芙儿……” “公子……” 孟月晚摸摸鼻子,当初楼主非要她来包月,还自掏腰包,就说这是个馊主意吧。 “事情说清楚我也有个准备,不然后头被章家阴上一把,我都找不着人。” 楼主抹了泪:“原也是我们对不住您。章家看中北街那片地做奴隶角斗场,县令不卖地,两边僵持了几年,现在这地让孟家得了去,章家便怀恨在心。安城五家里头,以章家为首, 现在尤甚,都依靠着章家的船。” “怀恨于我,跑去凌虐月公子,当真是出息。” “月儿也是担心章家对付您,昨天夜里抬了进去。哪里想得到章家半分情面不留……哼,这章府……我明月楼迟早……迟早……” “那奴隶场也合律法?” “有什么合不合律法的,天高皇帝远的,鞭长莫及。况且,她们是让奴隶同异人搏杀,官府乐见其成。异人……呵……异人哪里有她们恶毒……异人也都是些身形异于常人的傻子……话都说不明白……不发作的时候像三岁稚童。异人绝大多数是男子,偏偏叫她们抓了个女异人……那时我还是楼里的头牌……她们强迫着那异人同我们交欢,我却意外得了月儿……差点被烧死……是那异人……舍了命救了我……后头,后头来了好多好多异人,月儿就这样活了下来。” 楼主回忆这段往事,脸上的麻木让她不忍再问,随后便恢复了平静,那种平静和月璟脸上的如出一辙。 “月公子赎身的话,需要多少钱?” 楼主脸上这才带了笑意:“孟家主,我和月儿都有不少积蓄,只需要给楼里的和安城的,做个样子。花魁……花魁……赎身……得十万两……我们有钱的,只要,只要您愿意给月儿一个容身之处。往后,只怕……只怕那章家……不会罢休……” 孟月晚有些不好意思,钱她都给了孟芳华了,府上的周转银子也不过四万多两。 “阿父,我不想入孟府。” 月璟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合计,他不愿……他同池佑是知己,同侍一妻根本不是世人嘴里的佳话…… 若是孟月晚对自己有几分情意便也罢了,他会毫不犹豫的抓住这根浮木。 但没有,孟月晚眼里没有怜爱,也没有心疼,她只是路过不平,竭力相助。 “月儿,你……你要气死我不成。” “阿父,我不入孟府。” 孟月晚可不自恋,她也知道自己平凡,不可能人见人爱,此时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章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扳倒,那月璟再来两回焉有命在。 “咳咳,那什么,我也没有这么多银子,我先给四万两。月公子不入孟府也无碍,就住在明月楼,孟府也给你留一间房,你只卖艺不卖身如何?” “这……这不成……安城会……会笑话您的……哪里有人家将自己的侍君放在楼子里卖艺的……” 孟月晚浑然不在意这些名声:“不碍事,总归也是做个样子,先这么着吧,再有人带他走,去孟府寻我便是。待日后你寻得心仪之人,我可为你出面解释,我二人清清白白。” 楼主有话想说,犹豫再三,还是不愿月儿错过:“孟家主,您是不是介怀月儿被那姓章的……您许是不知,那章家大小姐是个石女,不能人道,所以玩弄人的法子狠毒了些。月儿性子冷又倔,她玩着不解气,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身子……身子还是干净的……” 月璟垂了眼睫,却还是忍不住去看孟月晚的神色,她毫不在意,或者是,毫不在乎…… 孟月晚实在困倦了,医手带着人来看诊,她去了月璟的房里睡了,一回生二回熟,上回被关在这里一夜,也过得自在。 第155章 渔翁得利 早上府里的三个在一起用了朝食,这才发现孟月晚没有在府上任何一个夫郎处留宿。 三人食不知味,用了两口便撤了去。他们没话说,宴之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回旋这样的事,他认定自己理亏,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往日,依着宋无涯的性子定然是要刺他几句的,现在人都不不知跑哪儿去了,他心里不痛快极了。 宋无涯气得在案几旁走来走去,肥皂需要的模具样式要画出来定制了,这事儿还挺急,但他根本静不下心来做事。 “好端端的,到底怎么了,你们有什么事儿掰扯清楚啊。都不愿意让小晚儿入房早说啊,让我守着那破规矩干甚,我乐意啊,让我天天同她一起我也乐意啊。真是的,现在把人逼出去,孟府孟府,姓孟的走了,还府什么府。” 宴之喉结动了动,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来。秦池佑神色冰冷,也不做声,只核对昨日的账目。 “侍君,侍君,不好了……” 春雨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宋无涯命他去牛府寻人去了:“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家主可在牛府?” “不……家主昨夜歇在明月楼……刚刚明月楼的楼主来找绿芙总管,提了四万两赎人,说是……说是……赎了明月楼的花魁……” “靠!”宋无涯这骂人的语气和孟月晚一模一样,他一脚将圆凳踢的四分五裂。 “这下有意思了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好,极好!” 宋无涯平时收敛着性子和那江湖做派,老老实实做一个孟府的侍君,这下怒极,春雨瑟瑟发抖,他觉得自家侍君下一秒能提剑砍人。 宋无涯当真气狠了,直接打马去了明月楼。 楼里不少女人正春风得意的出来,看见这郎君姿容,哪里还走得动。 “明月楼新来的花魁?哈哈哈,月公子被赎了,又来了个漂亮的。好啊,哈哈哈,甚好。” “要我说,这郎君比月公子有滋味,月公子太冷了些……” “这你就不懂了,越冷玩着越有意思,不过这辣的也……” 孟月晚只觉得刚眯一会儿,又被拽起来,月璟这里竟然也备了她的衣衫,让人服侍得妥妥贴贴,在赎人环节露了个面,正想睡个回笼觉。 趴在窗子上,正和街道上的宋无涯对上,孟月晚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差点举手抱头:“我觉得我还可以狡辩,不,我能解释。” 宋无涯眯了眯那双狐狸眼,一笑倾人城,那些女人只差没流口水了,孟月晚却后脖子发凉。 这人……发火还挺怵…… 孟月晚飘身坐在他身后。 “驾!” 一声轻喝,马蹄撒丫子跑了个没影。 月璟一身的伤,侍儿一直垂泪,他好似察觉不到疼痛似的,兀自坐着抚琴,琴声哀婉。 宋无涯纵马回府,拉着人直奔后院,孟月晚看这架势,哪里肯同他回房,扒拉着游廊柱子不肯走。 “主君……主君?您的墨?” 秦池佑的笔又吃多了墨,滴滴落在账册上,晕开糊了字迹。 今日这本账册无用了,好几团墨渍晕染,遂扔了笔,去隔间陪心儿了。 “宋无涯,快让我出去,还有不少事儿等我忙活呢。” 他双手抱臂靠在门前:“哦?什么事儿?同你外头的相好那档子事儿?” “瞎说啥,就是做做样子,后头他们会把钱还回来的。乖,今儿真有要事。” “小晚儿,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不想要我了便告诉我,我卷了铺盖去山坳子那里守山去,再不回来碍你的眼。” 这家伙,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啊。 和她来硬的,她能把心肠炼成金刚石。 这狂狷邪肆不过三分钟,委委屈屈的红了眼,她还能怎么破。 “又说胡话,哪里不要你了,”孟月晚牵着人抱坐在腿上,“你这性子,我还敢给你委屈不成?” “那你年后就没碰过我,昨儿还不顾日子和宴之……你就是不要我了……你……你偏心……” “苍天可鉴,你做肥皂做到深更半夜的,天气才好些,又四处去跑种树的地儿,我还舍得闹你,那你这小命还要不要了。小没良心的,我不疼你,不疼你回回半夜给你做果子茶,不疼你做了便当给你送山里去?” “那……那我现在就要。” “咳咳,这青天白日的……唔……” 他管什么白天晚上,现在他不痛快,只有这样能让他痛快舒坦了。 吻至她的耳后,一声冷哼:“这香是月璟的,你还说是做做样子。” “嘶,别咬人啊,大白它们都不咬人。昨儿个没处去了,就在他那里睡了一觉,睡府里客房成什么样子,传出去池佑名声还要不要了。月公子就借了房间给我,他睡在他阿父那里。” “哼,睡人家郎君的床你倒好意思,还不是对人家有心思。” “咳,那啥,月公子感觉就像漂亮的大姐姐,头一回见他你是不知道,那华丽得……啧啧……唉,反正和你们不同。” 审美这事儿真是改不了了,月璟出场太惊艳,那印象太深刻,就妥妥的花魁姐姐,她怎么会生出别样的心思,总有种和美人姐姐贴贴的错觉。 救命,她磕双女cp,但她自己是来不了一点,之后月璟回回来府里,都是卸了珠钗,半束发的,可是先入为主,真的抱一丝。 宋无涯真真大无语了,除了她府里的郎君素面朝天,外头稍有余钱的人家谁不戴几支朱翠。 就是没钱的,也会买些花戴一戴。 不过少一个人抢,他哪里不高兴,唇角几乎压不住,卷了她的一缕发在指尖转悠:“小晚儿,我要给你生孩子。” 待孟月晚扶着腰出来,天色都暗了。 厅里留了饭菜,她吩咐人送了一份去宋无涯那处,遂去浴池泡澡。 音合本守在外头,见家主一人过来,连忙躲在了暗处,他得给公子制造些独处的机会。 他想着,两人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远,自家公子惯会自苦,反便宜了旁人。 孟月晚刚将外袍搭在架子上,还未解了中衣,正撞见池佑在沐浴,奶白色的汤浴,堪堪到胸前,香肩外露。 听得动静,还以为是音合。 正欲说些什么,撞上孟月晚讶异的眸子,两人皆避开了眼。 “下月,我想带心儿回朝都。” 第156章 有嘴还得用 池佑的声音清清冷冷,才两日光景,孟月晚好似同他隔了千山万水,连他的面容都模糊了起来。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满脸的泪。 再疼再累再苦的时候,她也不曾哭过。 现在,她左右不了自己。 一颗一颗的滚烫的热泪,砸在地板上,很快氤氲出一摊来。 不知道她站了多久,池佑只觉得煎熬,终于听到她说…… “好。” 她说……好…… 她说的是……好……么…… 池佑放不下他的骄傲,月晚稍慢上一拍,他便会拂袖而去。即使生生从心上剜去一块血肉,也是必要的,不然待两人生怨,他会困死在这座囚笼中。 他要的晚晚,是不论何时都会信他,不论何种处境都会爱重他,不论什么事儿都会告知他,是那样的晚晚。 孟月晚重新穿好外袍,就欲往走,门外正贴着两双耳朵,音合和香玲对视一眼,顿觉不妙,齐齐拉住了门环,绝不叫家主就这样跑了。 谁知走了没两步,孟月晚怒骂折回去:“靠,搁这里搞什么苦情剧,秦池佑,你特么给老娘再说一次去……” 她想着不如吵一架,也没这么难受,看见池佑满眼的泪花,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脱了鞋袜,她整个人走进浴池,坐在池佑的身旁:“你真不要我了?” 宋狐狸是怎么委屈来着…… “我们说好的,容苏那回事儿就说过的,可以打我骂我,不能不理我,你不守约定。” “池佑,我们都十里梅林才刚起步,你不能就这样抛弃我。” 秦池佑抽回被她握住的手:“妻主有美人做伴,往后也得圆满。” “不要,你在哪我就去哪,你去朝都,我就把家搬去朝都,这一族的人我是一个也不管了。” 孟月晚将脑袋放在他的肩上,见他没有推开自己,得寸进尺的跨坐在他身上,死乞白赖的扒拉着。 “月璟那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外头碰着他被章府不着寸缕的扔了出来,先申明我没冒犯他啊。章府大小姐这样待他,本就是迁怒,是我们得罪的人,总之就是借着咱孟府的名头给人避避风头。后面他阿父会将银钱还回来,以后他遇着良人也能从良。” “月璟伤得可重?” “章府那畜牲,府里还有不少这样的公子,我将章大小姐的库房一锅端了。章府得尽快处理,这个隐患不小。” 月璟是异人之后的事儿,没必要提及,即使是自家夫郎,也不必要说别人家的隐私。 秦池佑捉住她作乱的手,将人往上抬了抬:“宴之那日……不是我命令他跪的……” 孟月晚如小鸡啄米:“我知道啊,肯定不是你,是不是音离?他莽撞了些,但是真心护着你,有这样的侍儿在身边也很好,你总是不争不抢的事事周到,时间久了,别人会忽略你的需求。” “你信我?” “什么叫信你,我哪里疑过你,即使你罚了他们,也定然是他们将天捅破了。我家池佑霁月清风,才不是闺阁中玩弄阴私手段的。就是你要罚我,也是使得的。” 秦池佑将人揽紧:“是我不好,将你同房一事作赌注……” “哎呀,反正主君大人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啦,前一天是我不好,乱了你的规矩。” “往后便不要这规矩,你想去哪就去哪。你有事儿,也不同我说了,往后尽管去想说的地儿……” “哪里是我不同你说,外头的八卦我都巴不得和你说道说道,奈何一找你,又什么不是你的日子将我拒之门外。分享欲这种东西吧,过了那热乎劲儿,我自己都想不起来。” 秦池佑是容易哄的,越是爱极了的人越容易哄,两人说了半天,水冷了又热,热了又冷,皮肤都起皱了。 孟月晚褪了衣衫,身上斑驳的印记,让池佑眸子墨色沉沉,她只顾着快些起身换好衣服,好服侍亲亲夫君。 秦池佑慵懒的趴着,软榻上半遮半露的更撩人,孟月晚用精油给他护理身上的肌肤,这样的工作她能免费干一万年,倒贴也行。 不是她说,上等的丝绸也不及这一身滑腻,她摸得正上瘾,吸溜吸溜口水,还能再按摩一个时辰。 池佑却瞌上美目,睡着了。 孟月晚心疼的将人裹在披风里,抱回房里,看着人恬静的睡颜:“下回绝不过夜,有什么事儿就是硬闯进来,也得当天掰扯明白,有嘴就得派上用场来。不然你总是夜里不睡……耗着自己……” 她贴着香喷喷的池佑睡得极快,池佑一声轻叹,伸出胳膊将人捞进怀里。 半夜,池佑被她吻得醒了过来,迷蒙间听她轻声问:“池佑,可不可以?” 秦池佑没有回答,十指相扣,回应着她,她亲手给人穿好的衣服,又亲手脱了个干净…… 池佑还是那个池佑…… 孟月晚真是浑身酸软得厉害,连连告饶:“不行了不行了,池佑,下回,下回我们再……唔……” 秦池佑再不信她的鬼话,呵,前天夜里她一共要了五次水不是? 冤枉,有两回水冷了,还没洗来着。 本来第二日孟月晚计划着带着家眷去踏春来着,纸鸢都做了几只,这下得推后了。 第二日日上三竿了,宴之一大早就出门了,孟府其余的主子们没一个露面的,音合和香玲不自在的别开眼,安排府里的活计去了。 池佑的管理能力是相当出色的,就是主子不露面,一切都井井有条,各处各房各司其职。 孟月晚给池佑肩膀上的牙印子抹了药,这人疯起来她真是受不住。 饿着也不成啊,去厨房煮了几盏燕窝。 喂着池佑喝了,她也出府了。 今日门店应当是能完工了,暂时是两间,旁边还在继续建。 豆制品种类丰富了起来,包括腐竹、油泡豆腐、豆干、千张以及腐乳。新产品要教会工人也是不轻松的,晏之这些天忙得早出晚归的。 第157章 官司 货架上还会有水果蔬菜,各种蛋类,肉类,名贵稀有的各类菌菇,能卖的都上。甚至蜂蜜都用精致的瓷瓶装好了摆在货架上,就等明儿正式开张。 新店大吉,明天 每人都能免费领一颗福桃,下午便派人去吆喝吆喝。 只是会算数识字的男子实在少见,好在孟芳蓝的弟弟上过几年族学,让他当掌柜,再随两个郎君辅助。 这门店上的工资和豆腐坊里的自然不同,除了固定的工资,根据销售额也有提成。 另一间,用来做早餐店。早餐店交给寒衣和孟临之,利润他们自己拿着,现在寒衣住进了牛府,环弘也有人带。 本来是说给他们开个轻松些的门店,奈何两人就选择早点铺子。 上工的豆腐坊就在这门店后头,宿舍在对街,每天来来往往的也有几百个人,手里有了钱都会愿意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男子都是一天二十个大钱,年纪小的都送去做学徒,等书院盖好,通通赶去上课。女子只负责磨豆子,十二口石磨都在外间,这样也能将男女分开,免得坏了男子的名声。 帮着搬了一上午的石板,北街的主道也有模有样了,一派欣欣向荣的场景,让人看了就觉着欣喜。 “家主,家主,可寻到您了,您先别忙活了!” 孟月晚将石板放到师傅指定的地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怎的了?” “县衙来人,让您去问话。” 孟月晚兴味满满,这章家事儿都过去两天了,现在牵扯过来是不是反应太迟钝了。 “堂下来人可是孟月晚?” “正是!” 孟月晚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她现在一介白身,连院试都未通过,民见官须跪着见礼。 “起来答话。章池薇状告你,入府行凶,强夺家财。且问你二月二十七日三更天在何处,可有人证?” “在明月楼,人证嘛,明月楼的楼主等人不知可否能做得证。” 鼻青脸肿的章池薇,龇着嘴巴,没了几颗门牙说话都捂着嘴瓮声瓮气:“这不能作证,你们都是一伙的,那贱人如今被你赎了去,自然向着你。” “唔……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认定我什么什么行凶夺财,可有人证物证?” “我府上众人都瞧见了,就是你一人拎着剑闯进来, 替那贱人出气,还将我府上的库房给搬空了。” 啧,这是强行要将这名头扣在她头上了,明明是那蒙面的张子虚作案的啊,这厮不按套路来啊。 “其一,你府上都是你的人,她们替你作证有效,那明月楼的人就能替我作证。其二,库房里头的东西一人能全数带走,那证明没多少东西,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毁了,强行索赔呢,做不得物证。” “放屁,我章某人的库房奇珍异宝无数,光金银就有几箱,这些你必须赔我。” “这更不可能了,你说你府上的人瞧见我一人进府,我又如何能将你的库房搬空?” “谁人不知你武艺高强,力大如牛。” “力气再大,也只有一双手,如何搬得走整个库房。也就是说,章大小姐光凭这两点就断定是我行凶了。谁会在行凶之时,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毫不遮掩甚至自报家门的?大人,小民要求严查,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请大人严查。” “你怎么可能自报家门,你谎称自己是张子虚,蒙着脸,我查访两日,安城根本没有这号人,不是你还是谁?” “大人,小民要写状纸,反告章池薇诬陷良民。一她没看到凶手却言之凿凿,前后相悖;二没人证物证,仅仅凭着猜测就来告我……冤枉啊大人,大人要替小民做主啊……” 县令看着哭天抢地的孟月晚,拍了拍惊堂木:“咳……章池薇,衙役已经入章府探查,库房中的箱笼颇多,若其中真如你所言,皆有珍宝,一人如何搬走?你是否还有其他证据?” 章池薇狠戾毕现,她在安城混了这么多年,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孟月晚搞得鬼,虽然不知道怎么把东西全弄走的,但只要那些东西敢露面,就一定能弄回来。 今日是不成了,县令这个老东西明显拉偏架,自己又的确没有当场逮住人,但这笔账,她章池薇迟早要讨回来的。 她挥了挥手,几人抬着她出了县衙,什么话都没说。 县令将孟月晚带到后殿看茶:“贤侄女儿啊,这章家可是头恶犬。安城大小家族,皆以章家马首是瞻,北州大旱不知几时,都仰仗着章家的船呢。” “要是她躲在暗处,冷不丁的跑出来咬人,我还要吓几天。如今跳出来了,反倒无碍。除了船只,章家可还有什么倚仗?” “唔……倒也没有旁的路子,咱这处的好东西,不就是人参、异兽和皮子,现在采参人多数是章家的,可以说大徽大多数的好参都出自章家,她家在安城多年,根系深厚……” “据我所知,章家大小姐无缘家主之位,章家经营多年,为商者嘛,大多数都是利益至上。一定要为了这么个东西与我不死不休,那我也不是怕事儿的。” “你有成算便行,有什么事儿我能搭把手的,莫同姨客气。今年五月院试,你可去考?” “要考的……” …… 两人都是忙人,也只谈了一盏茶的时间。一路上孟月晚都在琢磨这件事,当天晚上就四人一起开了次家庭会议。 “情况便是如此,对付章家还说的过早,打蛇在七寸,不能一击必中就不能打草惊蛇。但防范肯定是一定要的,你们有什么想法?” 秦池佑正在做茶,水雾缭绕的清幽里,更显得眉目如画,“一缕雅致茶香溢,世间凡尘不染衣”,孟月晚看得出神。 宋无涯翻了个白眼,女人好颜色,世人诚不欺我:“小晚儿,擦擦口水,我说的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见是不是?” 孟月晚手背擦嘴角,哪里有口水:“你说了什么?” 宴之看看主君,又看看孟孟,终于和好了,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端了茶盏轻抿了一缕。 第158章 攻守兼备 无涯气鼓鼓的牛饮了一整盏茶,秦池佑察觉到她的目光眼底满是柔情,将茶盏递给她。宴之抱了心儿逗着他玩儿。 “无涯之意,便是夺了章家的倚仗,不过这非易事。我们的东西许更招人眼热,这两年或可瞒天过海,但纸包不住火,迟早我们的肥皂和蜡烛都会暴露。” “章家也不是蠢的,自然会借力打力,定会联合其他家族让孟氏再无立足之地。在这之前,要将章家连根拔起……” 孟月晚得到启发:“要将一个家族快速连根拔起,有什么比皇权更快。届时或能借一借上头的力,毕竟章家开奴隶场很容易取证,把柄握着,今年秋收就能翻盘。” 三人见她胸有成竹,不知这人还憋着什么后手,她的底牌必定是让太女亲王,甚至圣上都一定会插手边陲小城这档子事。 孟月晚的弱点,从来不是那些生意,她的弱点是家中夫郎和孩子。 想到此处,不禁叮嘱众人:“在外行走,定要谨慎再谨慎,章池薇既能从月璟处出气,也一定会从你们身上下手,防不胜防。无涯,江湖上有没有什么门派,专门培养男子习武,保护家眷的。” “武侍?暗门就是做这个的啊,柳相昱他们一门,专门培养会功夫的郎君,不过雇佣尚可,完全买下来费用可不低。你要的话,让白白去朝都一趟,朝都里他们的人多。” 孟月晚挺意外,倒是不知暗门是做这个营生的,转念一想也是,偌大的一个门派没有进项怎么可能会有发展。 “这几日会让牛府的护院过来巡逻,真有歹人也莫慌。时间也不早了,都歇了吧。我去书房写两封信,暗门早来人早安心。” 孟月晚不止写了寻暗门之事,还一封是寻沈家,沈家的老三有自己的一支小船队,那人比沈家其余的都顺眼,屡屡有交好的意向,甚至还在途中帮衬过两回。 比起沈家那,沈三的是小船队,但对上章家的三艘船,沈三的是七艘为“队”。既有运货的货船,也有冲锋船,攻防船,攻守兼备。 华家不必出船了,华家的船虽然能运货,但没有防御力和攻击力,也得给华家去个信儿。 别说孟月晚杞人忧天,章池薇那家伙,暗戳戳的正是打算伏击孟家的船,并且得到了章家家主的支持。 只是注定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这且是后话。 孟月晚回房的时候,池佑已经歇下。音合音离极有眼色的抱着熟睡的心儿去了隔间。 家里的羊乳、牛乳每日都是新鲜送来的,又有冰窖,心儿都是喝着阿父的奶汁,混养着。 “怎……来了?” 孟月晚按住他将起来的身子,自己脱了衣衫换了睡衣,窝进池佑的怀里:“想你。” 池佑的手搭着她的纤腰,指腹摩挲丝滑的绸缎:“再要个女儿吧。” “池佑,我不想你生。” 他指尖一颤,被孟月晚捉住了手:“生孩子伤身体,你都还没调养好着什么急。不必在意祖母她们,我自会应对。” 池佑是着急的,晚晚自己或许不知,但他问过柳相昱,孟月晚长身体的时候营养没跟上,为着文弱模样又刻意节食,身体发育本就不足。 有心儿算是极难得的意外,子嗣上,晚晚只怕要比同龄姐妹晚几年。 家里的长辈和族中众人,不说塞人纳侍,说不定还会起别的心思。 “晚晚……” “随缘吧,池佑不要有压力,现在……我们做些快乐的事儿……” 有言妻主情动愈甚,夫郎更容易怀上子嗣,秦池佑身体力行告诉孟月晚,他的“努力”,不是她的“随缘”。 次日清晨,孟月晚到店里时,孟芳蓝的阿弟孟芳仲及两个云英未嫁的公子,嫩生生的候着。 “你们莫害怕,我会陪着守几日店,等你们上手了就简单了。昨天我们演练过,试营业你们也做得很不错,你们可以的。” 孟芳仲几人红着脸应着。 实在是女子太少,紧要的地儿离不得,不然她也不忍让这些小公子来做这个。但从另一个层面上,孟月晚又希望看到越来越多的郎君们在外行走。 她的心儿,以后总不能只守在后院里头度日。 “听说这儿发福桃,不要银钱是不是?” 外头有几个郎君带着几个孩子,似乎在观望,其中一人还是提着篮子上前来问。 孟芳仲扬起笑脸,温和的应答:“是呢,每人可领一个福桃,清甜可口,不要银钱的。郎君和公子们这边请。” 这大大小小十来人,衣服都短得不合体,身上的补丁多不胜数,胜在干净洁整。 孟芳仲和两个店员都没有面露异色,孟月晚很是满意。 他们之中不乏流放前也是有头有脸的,听到这久违的称呼,有些晃神。 货架并不高,齐腰的方块木框子方便客人查看货物品质,下头的柜子里是存货。 蔬菜都是一捆一捆备好的,水果桑葚和覆盆子草莓那些,都是买的两文一个的小篮子装着的,不能挑拣,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这些人很明显是山坳子那边过来的,冬日里孟月晚提供了不少岗位,家里挣了些银钱的,舍不得穿戴。春耕劳作耗身体,这时候都会拿些钱出来买肉给家里人补一补。 他们转了两圈,挑挑拣拣的买了些羊肉和鱼,只有一人忍痛买了一块冰冻的灵肉。 他们刚走,几辆马车停在了店门口。 月璟被侍儿扶着下了车,今日的他没有太多装饰,耳珠上挂着一对珊瑚珠子,头发高束,倒有了孟月晚认知中的古风男子的形象。 “怎亲自来了,要什么列个单子,着人来取便是。身子可爽利?” 孟月晚引着车夫将车子停到旁边,回过头发现月璟已经在选购。 “多亏……妻……妻主寻来的医手,身子已经无碍。听闻这边发福桃,总要来沾沾福运。这菇子都是珍品,从前也不见你们有的出来。” 第159章 磨人的小妖精 “培育不容易。” 孟月晚听得那声妻主,有几分不自在,但在外头,他的确是有名分在身。 想到空间一日成菇的速度,这些菌菇本不应该这么高价,但孟月晚也不能乱了行情。 孟芳仲见机说道:“猴头菇最是养胃,灵芝和羊肚菌是补身的好物,松茸和竹荪风味上佳……” 月璟打量了孟芳仲一眼便礼貌的收回了目光,清秀有佳姿色不及:“是个机灵的小公子,那便都来些,每种能做一顿即可,下回再着人来采买。” “好勒,这就给……给侍君包起来……灵兽肉不可多得,您要不要瞧瞧……还有我们新上市的豆制品,都是新鲜的菜品……” 孟芳仲引着他,他当真是个很有眼力见的导购,对待有购买能力的雇主不会聒噪惹人厌烦,会审时度势。对着手头紧的雇主不会眼高于顶,给人推荐物美价廉的实惠产品。 月璟瞧着她对这小公子格外欣赏,心中黯然,最后几乎都买了些,尤其是那些果子,几乎清空了库存。 楼里的公子们都爱吃,托月璟买的就有几十份。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间段,存的素菜几乎吃光了,种的新菜还未长成,青菜也销得很好。 豆腐生产的量上来了,价格会下去很多,不少观望的人家也舍得买两块尝尝。 一日下来,货架上的东西卖了个七七八八,下头的存货也都不剩多少。 直到深夜,几人还在盘账,一共卖出了一百八十三两,大头还是那些珍品菌菇、水果和灵肉。 按照一百取一点提成,一人能分两百零三文,加上日工资二十文,便是二百二十三文。 三人望着眼前的钱串子,都不敢置信:“那岂不是一月能挣……近七两银子?” 孟月晚好笑的说:“这两日开张,各家族或多或少给些面子,往后营业额自然没这么高,不过你们万万不可懈怠……” 孟芳仲:“令主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等攒了银钱,就将令主垫付的赎身银子还了。” 另一个小公子脆生生道:“还有路上的银子。” 孟月晚点头:“好志气,等你们寻得良人,令主给你们压箱底的银子。” “好了,一日工作基本就是这样。亥时会有人将明日的货送过来,你们早点过来上货即可,这几日我来上货。每日账目,按照给你的货物数量,减去剩下的,盘算清楚,给客人抹零头和称重差额,前后一千文都不算你们错账。夜里太晚,结伴回去,或者让家中姊妹出来接一接……” 正说着,孟芳蓝已经候在门外。 孟家人她赎身以男子为先,现在都安置在宿舍里,除此之外有十来个得用的女子被她先赎了出来。 等岗位多些,再慢慢赎人。 孟月晚上货是很快的,都是从空间里头取出来,唯一慢些的是水果,要到后头的库房里将小篮子取出,把果子小心的放在垫着的油纸上。 回到孟府洗漱完,已经深夜,一连三日,她都宿在自己新布置的主卧里,独自一人。 第四日,孟芳仲他们已经得心应手,寒衣的早点铺子也有声有色,她洗漱完几乎快子时,明日不必再去店里陪着了。 刚窝进被子里,一具身体贴上来,孟月晚本能反应就是一掌,掌风擦过宋无涯那张妖孽般俊美的脸,她急忙收了力道。 “胡闹,伤着你看你去哪儿哭。” “哼,小晚儿好狠的心,府里郎君总共才三个,你竟连着五日不去我房里,是忘了我吧。” 孟月晚扶额:“这两日忙得抓不着床,我自己睡的。” “我不管,我要孩子。” 宋无涯这人肆意起来不管不顾的,话没说完,手已经将她扣在身下,呼吸都热了起来。 孟月晚本来接待客人,进进出出,几日下来身子骨都要散架了,被宋无涯摇摇晃晃大半个晚上,是真的成了一摊软泥。 后头一回,她眼睛都睁不开了,索性随了他摆弄,急切之处才忍不住哼哼唧唧,若是他还不减速度,她才抬手拧他腰间的软肉,引得他在耳边低低痴笑。 磨人的小妖精哟。 睡了没多久,孟月晚就被外头的红袖叫起来了,身侧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床上的凌乱和房间里的味道,才证明昨夜非梦。哼,跑得快,倒乖觉。 吩咐侍儿将房里的被单拿去洗了,侍儿取了被单出来面红耳赤,家主着实夫郎不够啊,瞧瞧每回多狠,这郎君同房一回得将养多少时日。 真是比窦娥还冤,明明郎君个个如饿虎扑食,哪里是孟月晚贪欢了。 朝食是和池佑一块儿吃的,那两人不知一大早去了哪里,没见着人。 “宴之这两日在忙什么,整日里不见人影。” 池佑闻言眼里闪过赞赏:“他近来谈了不少单子,忙着赶货,尤其那腐乳,不少胃口不好的都喜欢。” “今日我也无事,想歇一日,不若我们去踏春吧。” 池佑换了一身水青色的窄袖长衫,简单清爽,但他那身气度和那张脸,让孟月晚心生退意。 “心儿宝贝,要不我们还是不去了吧。” 秦池佑好脾气的问她怎突然又不想去了。 “你生得太好看,想将你藏起来,别人看一眼都不成。” 他都打算去换家居服了,来这么一句真是……径直上了马车,吩咐绿芙,待另外两位主君回来,就让他们去寒玉湖边寻她们。 宋无涯哪里出去,他窝在房里补觉呢,也有些害怕秦池佑主君威严,担心他责备自己不守规矩,遂干脆窝在房里睡觉。 “天还是冷的,湖边只怕有风,心儿会不会穿得单了些。” 秦池佑只答:“备了衣服。” “祖母她们天天忙着窑里的活儿,也不轻松,将灵肉和灵芝给送去了些,灵芝还够不够。” “够够的,池佑看着安排就是,晒的干货也很多,都是精品,带去朝都王府。” “最近常常记挂阿姊,心中不安,白白这回还得要几日传信回来。” 孟月晚握住他的手安抚:“秦王府得陛下信任,手握金吾卫,没人伤得了世女,许是最近太忙了。” 第160章 踏春 春天的空气里,是松木和青草的香气,有些像池佑给宴之调配的熏香,干净清爽。 菀菀黄柳丝,蒙蒙杂花垂。阳春三月的日光最是动人,她们出门得早,到达湖边之时,这太阳刚刚露出全貌。 温柔的春光映着远山的青黛,湖水澄澈的蓝也在流光中微醺,一花一草都氤氲出春的模样。 秦池佑似乎被这一角春,搅动了心池,怔怔地立在车驾上,忘了言语…… 孟月晚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的池佑,日日困在后院望着那一方天,该多么难受。心儿被后头马车下来的音合接过去,她轻轻唤了声:“池佑……” “这里……是你修的?” “唔……人手不够,还不成样子。反正这片地都买下来了,以后修个湖边小筑,咱有空就到这边住两天。” 湖边围了一截木栅栏,铺了石板路,路也只有一小截,等后头有人手了,再慢慢把这个公园建起来。 现在湖边的柳树已经成活了,不愧是她泡过空间泉水的草籽花籽,迎着春风长势喜人。 孟月晚牵着池佑散步。 仆役们将车上的东西一一搬下来,有帐篷,坐垫,烧烤的炉架,食材,还有钓鱼的竿子…… “池佑,你若是喜欢,我先紧着这边修建。” 秦池佑的脸都明媚许多,许是春光绚烂,他眉眼弯弯比那盛开的春花更娇艳夺目:“我的确喜欢这处,但也不打紧的,先紧着你那边的正事儿。” 一向无欲无求的池佑难得如此明确的喜欢,孟月晚定然是要将这边当作紧要的工程安排的。 “等暗门来人了,你想去哪就去哪,天天来这里野炊。” “一两回是闲趣,日日都来府里那些账目进进出出,你来接手?” “这也是个问题,等我腾出手来,给你培训两个财务出来,你便轻省了。届时我带你去那玉霄花的山谷,那里还有一处温泉,是一处绝妙之地……” “我想同你去。” 只同你一个人去,心儿就留在府里。 “池佑真好!我们还能去海边赶海,也是好玩的事儿……” 晚晚才是最好的! 秦池佑耳尖红了红,在心里默道。 走了一道,池佑的手里已经有了一大捧花,各类的都有。 两人回了营地,才发现宋无涯和宴之都到了,这只怕也是前后脚,放了事情就过来了。 宋无涯有些赧色,给池佑恭恭敬敬倒了杯果子茶:“主君,绝没有下回!” 池佑斜睨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接了茶盏喝了一口,他方松了口气。 宴之已在处理食材,他向来是闷不做声手上不闲着的,孟月晚看他时才会迎着目光乖乖一笑。 “谁要去钓鱼,我带了不少竿子。” 钓鱼竿是长竹竿,幸好一路上没什么人,不然还真不好携带。鱼篓子自然也带上了,这湖里的鱼虾鲜美一绝,她和池佑都爱吃。 最后没人去,只有孟月晚一个人钓,身边的红袖和香玲陪着她钓,渐渐地也体会到其中趣味。 “家主,月公子也来了,主君的人办事利索。” 孟月晚侧身看去,月璟正抱着心儿逗着。秦池佑没几个知己好友,她倒是乐见其成两人交好。要说旁的心思,她是一点也没有。 要说池佑怎会在赎身一事之后,还同月璟来往,是月璟那日采买之后上门拜访了池佑。 月璟也同池佑交了心,他对孟月晚彻底放下了,早就不该起心思。现如今,他只是暂借孟府的枝叶遮蔽一二,待章家除去,他定会好好做明月楼的楼主。 秦池佑心中松了口气,并非能容下其余两人,独独介意一个月璟,毕竟月璟之才貌和池佑不相上下。 只是池佑深知孟月晚对月璟真的丝毫没有情意,他夹在中间不用做这个坏人当然更好。 “报,主……主君……”门房处的女使骑着矮脚马气喘吁吁的赶来,“柳……柳公子回来了,就是就是去年那位柳相昱公子。” 三人都一愣,只有月璟笑道:“这下如何是好,客在府中,我们这儿……” 宋无涯浑然不在意道:“他算哪门子客,让音离回去安顿安顿,若他还有精力,将他带过来便是。” 音离看向池佑,等待他下令,池佑问道:“可还有旁人,只有柳公子一人?” “柳公子只带了一个侍儿,只有两人,骑着马来的。” 音离得到指令,和来报信的女使驾着一辆车回去了,他现在收敛了不少,是真的怕自小一起长大的公子不要自己了。 孟月晚将处理好的几尾拿过来时,便发现一众人里多了两个不认识的少年。 其中一人,更是灼目。 乌发如锻,没有规规矩矩的束好,只用紫玉簪子敛了一半。双手十指相交,懒懒散散的放在膝上,集疏狂和清俊于一身,那过于勾魂夺魄的眉眼望过来时,竟仿佛在笑。 肌如白雪,腰如束素,真是要命。 饶是日日看池佑,已经对美人基本免疫的孟月晚,也没忍住视线停留了一会儿,隐隐觉得有些面熟。 “嘻,我是不是比臭狐狸貌美?” 空灵微凉的音线,又带着丝丝傲娇和熟稔,孟月晚试探的问:“这位是……柳公子?” 柳相昱这回是真真切切的笑开来:“臭狐狸,这女人的烤鱼你没份了,我就说她能认出我来。” 宋无涯无语,用铁签子帮忙穿鱼:“你先开口说话,不算。再者,我的容貌和你不是一类的,在我们这种郎君里,我自然是小晚儿心里最好看的。” “嘁,又不得宠,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宋无涯气得将鱼扔进盆子里,两人竟动起手来。 打过一架后宋无涯更气了,以前和这厮比试虽赢不了,但他也别想从自己这儿占便宜。现在自己重新练功,即使功法上乘,却也不敌柳相昱。 孟月晚安抚着气鼓鼓的宋无涯,将刚烤好的一只大虾给他拿着,眼睛可见的脸色明媚了起来。 “不同没人疼的人一般见识。” 第161章 心忧难解 柳相昱怒瞪孟月晚,张口就要说她偏心,池佑淡淡出声:“柳公子怎跑这北疆来了,暗门这回可知情?” 柳相昱神色不自然起来,眼眶红红,委屈的看向地面,身边的侍儿护在他家公子身前,怒视着众人。 孟月晚已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药材还了,诊费付了,谢礼送了,戒指也物归原主了……应当不是来讨债的。 不过柳公子一路上所帮所助,孟氏一族没齿难忘,只要他有所求,孟月晚定会相帮。 “柳公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孟月晚出声询问,她所料,应该是继任门主之位遇到了什么阻碍。 池佑接过大虾的手一顿,吃起虾尾来,再不言语。宴之默默看着柳相昱重新鲜活的眸子,在烤鱼上多撒了一把细盐。 “我……我……”柳相昱欲言又止,那双不知世事的眸子里,才短短三个多月不见,就多了许多阴霾。 宋无涯微叹:“你有事说事,吞吞吐吐做什么,小晚儿还能坑你不成。” 柳相昱依旧说不出话,最后只低不可闻喃喃道:“月……月璟……都可以……” “若是现在不方便,回府后去书房详谈。千里迢迢来北疆,好好玩几日吧,事情总会解决的。” 宴之将那烤好的鱼递给柳相昱,他咸的直喝水,却敢怒不敢言。男子最是了解男子的心思,自己理亏,暂且不同他们计较。 除了宴之不能沾一点儿辣,众人或多或少都能吃点儿辣椒,她把辣椒烤得焦香,擂了个辣椒皮蛋…… 看起来,实在没有食欲。 连一向顺从的宴之都婉拒了这份擂辣椒皮蛋。 “这蛋吃了会中毒吧,都黑了。”柳相昱身边的小侍儿实在憋不住,开口对正在拌饭吃的孟月晚说道。 孟月晚哈哈大笑:“这皮蛋风味独特,确实不是常人能接受的,所以做的不多。不过喜欢的人,是真的会很喜欢。” 这皮蛋她一月前心血来潮做的,用草木灰石灰粉和盐搅拌,再浇上松针茶叶煮的浓汁搅拌成泥,最后裹上稻壳细糠,在陶罐中密封一个多月。 今天还是第一回吃。 等姑母带来盐池里的纯碱,她能做的美食会更多。 吃了两碗饭,孟月晚继续烧烤,除了她们几个主子,一众仆役也是要吃东西的。 帐篷挡住了越发灼热的日头,湖边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一阵一阵的拂过来,即使炭火高温,烤串的几人也并没有觉得很燥热。 中午吃过饭,几人打起了麻将,他们将锦鲤宴之票出去了,所以宴之便和孟月晚钓鱼、放纸鸢、采野花。 有了宴之加持,她们还寻到了一株野山参,不过年份尚小,叫她扔进了空间里。空间里的人参已经种了几排,买的人参种子。 回到府中,众人疲乏却开怀,音离早安排好了桌席,在偏厅吃,也留了月璟。 “这回我来得突然,我南下之后在门内没待几天,今年年初被师父带去了朝都。秦王府世女危在旦夕,请我师父出山……” “嘭”,池佑的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谁……危在旦夕?” “秦王府世女啊,不是你姐吗?我央着师父去来着……” 看着秦池佑煞白的脸色,柳相昱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无措的望着孟月晚,奈何孟月晚这边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你说详细些,我们没收到消息。”孟月晚把音离新端来的碗筷放在池佑跟前。 “咳……我不知道你们没收到信儿啊……就岁末,听说世女路上中了奸人埋伏,王府……王府都准备办后事了。太医院束手无策,有人找到圣手无双,我师父不爱搭理朝廷里头的事儿,我让他带我去见见世面他才接了这桩事儿。秦池佑,我可都是为了你,你这回一定要帮我。” “我……我阿姊如何了?” 柳相昱仰起头,眼里有光:“我师父出手,那还能有差子,一月前就活蹦乱跳了。现在要死的是我……我逃婚跑来北疆的……皇帝那狗东西,为着掣肘我师父,给本公子赐婚,让我嫁给秦世女做侧君……” 宋无涯冷笑:“哼,那皇宫里头能有什么好东西。倒也敢想,就不怕你这混不吝将她秦王府全毒死了,溜之大吉……她们上哪儿去捞你……” 秦池佑悬着的心堪堪放下,听到宋无涯的话淡淡瞥了他一眼,宋无涯缩了缩脖子,不再说王府的是非。 姓秦的心眼子跟筛子似的,他同太女打交道这两年深有感触,不好惹,主君更加不好惹。 咳,识时务者为俊杰。 “圣旨已下,你此时来了北疆,你师父岂不是……” 柳相昱脸色不好看:“我走了,谁也别想抓住我师父。” “圣上可指名要你嫁?你师父可只有你一个徒儿?” 柳相昱很是沮丧:“她来王府看你姐,见我师父医术不凡,才起了心思,那张布倒不曾道我姓名,我名字可没几个人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秦池佑的意思,眼见的开怀起来,有心思评价菜品了。 秦池佑心中忧虑难解,没什么胃口,孟月晚跟着担心,他不忍才勉强吃了些。 柳相昱姿色出众,身上的气质矛盾又极有吸引力,月璟这顿饭也是味同嚼蜡。该放下了,他被吹捧的种种,在这孟府实在不够看。 “对了……我师父……不日也会来这儿……没、没关系吧。” 孟月晚温和道:“来者是客,我们欢迎。孟氏和暗门本就同源,我们能重修旧好,相信祖辈泉下有知也会宽慰。” 大家都是一家人,这同门之间买些武侍儿,价格上是不是会优惠些啊。 柳相昱一双美目流光溢彩,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绵绵密密的情意,毫不掩饰。可惜孟月晚全心关注的是池佑蹙起的眉。 柳相昱自小是宗门的团宠,他没考虑过孟月晚本人的意愿,他心里觉得孟月晚不会拒绝。他在等师父来,他要师父给他过婚书,他要嫁给这个女人。 第162章 冰蓝色 柳相昱从前懵懂无知,一心在医毒武功上,但被赐给秦世女,心里满满都是孟月晚的模样。路上相处的点点滴滴,被他翻出来日日夜夜的温习,连罕见的药材都失了兴致。 来北疆除了逃婚,还有,他想见她。 有了这个念头,更是日夜难安,头发丝都对王府排斥起来,世女一好转,他立马就来了北疆。 夜里风起,月晕环绕在新月周围,洒下来的月光莹白里带着碎金,在窗子边投下一角月辉。 孟月晚给池佑披了件外衣:“起风了,关了窗子歇了吧!阿姊定然是没事了,柳公子的医术你也有数,他师父一定更厉害。” 秦池佑只是后怕,要是阿姊没有救回来,他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幸好……幸好…… “明日去祖母那儿,把她的海东青借来用用,我想给阿姊去封信。” “成!” “今夜你且去宴之那里,头几日那事儿,他还指不定如何惶恐呢。” 孟月晚细细看他的眉眼,没瞧出来什么情绪,倒惹得池佑白她一眼:“我倒是愿你日日陪着我,你能吗?且人心不安,易生事端……以后后宅人多了,更难安生。” “不能吧,我都三个了,官府不会再遣人了,祖母她们也不会插手我房里的事儿。” 秦池佑懒得同她说这个,将人送出了门,倚靠在软榻上看书,看着婴儿床里心儿的小脸蛋,心里很满足。 再有一个女儿就好了,像晚晚那样,明媚娇软里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温柔良善,坚毅无畏,她似乎见过世界最美的模样。 想到孟月晚,他心里总能软成一片。 还会有一个吧,柳相昱……避无可避,最重要的是晚晚不可能如待月璟那样,对待柳相昱的。 一路相护,说是柳相昱陪她出生入死也不为过,兽群和饥民,哪个又是好相与的。虽是为了玉环,但回回以命相搏,多次为她受伤,这份恩情,如何偿还。 秦池佑心里没有太多芥蒂的,许是一路上四个郎君一起见了太多生死别离人间惨剧,一起扛过太多的事儿。 说句心里话,月璟和柳相昱,自然柳相昱才是真正的家里人。遇到月璟这样志趣相投的知己难得,但他们更加难得。 书上的字儿,秦池佑是真的一个也没看进去,干脆歇了。 宋无涯特意抽了空带柳相昱去逛街,逛街是假,无非就是炫耀嘚瑟,逛着逛着就带人去了山里。 “你的意思是,这几座山是那个女人给你买下来的?还有那朝都流行起来的什么香皂香烛……都是她教你做的?” 宋无涯的狐狸眼都笑没了,眼角的泪痣都红艳起来,两人如相识那年夺一株药材打了一天一夜,最后并排躺在树下。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小晚儿最喜爱我,自然会让我做我喜欢的事儿。她送我的礼物多着呢,我房里都放不下了。” “哼,我要山头种药材,你说她会不会给我买?” 宋无涯眯了眼,胳膊支起身子:“你认真的?” 柳相昱透过指缝看着绚烂的光,风大得他睁不开眼:“我要嫁给她,不想嫁给别人。” “又不是非要嫁人,你不是要做门主么,做门主更有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教一些蠢蛋们成材,把自己气个好歹。不如留着力气,以后教自己的孩子。” 不止风大了起来,天色也阴沉下来,露秋给自家主子加了外衣,催着两人赶紧回去,只怕要下雨了。 虽迟但到,这第一场春雨还是下来了,春雨绵绵,淋得久了也是会打湿衣衫的。 山坳子那边在下雨这几日没有强制着开荒,一下子孟月晚的工程涌来了一大批短工,冒着丝丝雨针埋头苦干。 北街的主干道最先完工,因为铺路的工钱最高,商铺又盖起来几间。做短工的人都巴不得再下几日雨才好,这每日都有肉包子吃不说,日日还有红糖姜汤,工钱又高,连带着孟月晚的小店都生意火了好一阵子。 “这玉霄花没什么劲儿?” 柳相昱才来大厅,找池佑要了一张案几,他原先的那张已经挪到池佑那边,上头摆满了账册。 “怎么说,我师叔的药书上就是这样子的啊。”宋无涯凑近看,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他不知道孟月晚怎把这株玉霄花盘活的。 “这花只怕是雪域皇室中人以血滋养而成的,真正在雪域天生地长的玉霄花成冰蓝色纹脉。这回不是那狗……咳咳……不是圣上取了一片玉霄花花瓣入药,我师父也没有这么快让世女起死回生啊。” 此时也只有池佑和宋无涯在场,如此一来,似乎安城兽潮之祸真的如孟月晚所料,是雪域皇室人为。 但一山谷的花,屠了整个皇室也不够浇养的吧。那处山谷,很有必要再走一趟。 池佑不会言及此事,他和晚晚约好了去山谷玩一回,届时再留意观察便是。 安城雨停之后, 月晚门店又修好了几家,都在早点铺子对面。东边这条街就做吃食,对街就做用品店,最好能做到吃喝玩乐一条街包圆。 “金玉良缘”四个金粉描的大字笔力千钧,墨韵清俊。这是一个首饰店,这楼有小两层,加一个小工坊和一个小院子。 “霓裳阁”也有小两层,后头的工坊更大一些,会寻一些绣郎在里面制衣。会做衣服的郎君是极多的,但总要挑一挑,手保养得当,活儿够好的。 两间店都还没开张,孟月晚在等。 等到了雨停后的第三日。 “小姐,主君让您回去,朝都那边来人了。”来店里寻人的是绿芙,顺道将府里情况说清楚。 “秦世女来了,沈家老三带着一个弟弟也来了,还还有暗门柳无双带了三十武侍,她们说是在快到安城的海域击沉了一艘船。” “人都安置在何处,沈家船队可有损伤?” “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不过客人都在主厅饮茶呢。郎君们的案几都用屏风隔了,现在布置成花厅,待客也不失礼数,主君这方面极其周全。小姐……那柳无双……只怕对您有成见。” 第163章 恶趣味 门店离着孟府不远,几分钟就走到了门口,由于铺了路,这几天下雨路上也干干净净的,看着舒心。 孟月晚赶到大厅里的时候,客人们已经在喝茶了,侍儿正端着茶点过来。 秦世女抱着心儿咿咿呀呀的哼唱,摇摇晃晃的逗他,这小不点儿也不认生,被他姑姑逗的咯咯的笑。 秦池佑就这样看着,眼含热泪。 柳相昱跪在一个中年大叔跟前,那大叔见着孟月晚进来,意味不明的挑了嘴角,放下茶盏,翘着的二郎腿有节奏的挑着。 孟月晚脸上挂着极明媚的笑脸,笑意没打一点折扣,拱手抬拳道:“贵客贵客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 “草民拜见……” 世女白了一眼:“得了得了,自家人,行什么礼,吓着我家乖宝了。这次同来的有圣手无双,赶紧过去给人赔个不是,拐了人家未来门主,有点儿东西哈。” 孟月晚瞧她说这话,脸上没见怒气,这“未来门主”怎么说还是她明面上的侧君。 “殿下莫取笑咱,柳叔叔在江湖上名声赫赫,这门中小辈又岂是凡夫俗子,哪里是别人能拐带的。” 说着孟月晚去将柳相昱拉起来,这小子劲儿劲儿的,孟月晚力气太大,强硬的将人给拽了起来。 “柳公子膝盖不好,坐着说话。” 柳无双把玩着茶盏:“哦?我倒不知你这膝盖有什么毛病。” 柳相昱腿一软,又想跪下来,听得柳无双一声冷哼:“罢了,有人见不得,莫在这儿丢人现眼。” “师父……” 孟月晚拎着茶壶,恭恭敬敬给柳无双续茶:“柳氏暗门与孟家先祖同出一门,我们都是一家人。再者,柳公子一心为了宗门,也是情有可原,柳叔莫同小辈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柳无双端了茶盏:“好一个一心为了宗门,你且说说,嫁给你做个侍君,于暗门有何好处啊?” “什……什么?”孟月晚朝池佑看去,池佑颔首。 所以,刚刚柳无双不是气柳公子乱跑,而是…… 这是什么大乌龙。 孟月晚尴尬得直摸鼻子,坐在池佑身边如针刺股,柳无双倚靠在椅背上,那慵懒的姿态和柳相昱如出一辙,这崽子敢情学的他师父。 “哈哈哈哈哈,小崽子,你上赶着给人做侍儿,人家还不愿意纳你呢。啧啧,混成这样,真是出息。” 柳无双说这话,眼里满满的恶趣味,似乎看见徒儿情路受挫是一件极有趣的事儿。 柳相昱眼里蓄了泪,只颤抖着声音问:“是不是……真的不可以?明明月璟都可以,我……我先来的,我比他先来的。” 孟月晚有些上头:“这,这主要是暗门中人不能嫁人啊,况且你一直想做门主,何必为了我这不上不下的人放弃大好前途呢……” 世女殿下还以为是孟月晚惧内,有些诧异的看着池佑,秦池佑无语的摇了摇头,他哪里左右过晚晚的想法。 “我现在不要做门主,就要……就要嫁给你,再说了,我爹也是嫁过人的,现在他还不是当上了门主。以后只要你让我不痛快了,我就像我爹一样,让我师父把我偷出去……” 柳无双真想揍这小子一顿,但他亲自养大的崽子,怎么舍得不让他得偿所愿:“咳咳……这等门内秘闻,不是我暗门之人听了去,叫我如何处理……好生为难……” 其余的人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这柳无双有什么本事,同乘一船北上的这些人谁不清楚。 昨夜在海域遇伏,几乎是柳无双一人退敌,轻功水上,在千千万万的火星箭镞里一跃数丈。 沈三的冲锋船还没出,柳无双已经烧了敌方最大的一艘船,另外两艘船逃之夭夭了。 这人要处理厅内一众,许不是难事。 但也知道这话,只是说说罢了。 孟月晚小声道:“只恐委屈了公子。” 柳无双也是觉得自家崽子委屈,但主君乃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他也不可能说让昱儿做个平夫。 “怕委屈他,日后莫让他受委屈便是。昱儿是门内师叔伯一手养大,再有门主之事,我门内也不会如当年那般……纵使赌上整个宗门,也是要为他讨个公道的。” “公子还小,这事儿不着急,他若喜欢这儿,孟府永远有他的一席之地……若住得厌烦……” 柳无双这回是真的有些恼怒,自己家的崽子天纵之才,武功医术俱是了得,这脸蛋也是一等一的出色,这孟月晚竟真不是多上心。 “怎的,昱儿想给你生娃娃,你却连一个名分都舍不得给他。什么叫做他喜欢住在这里,我暗门的宅子可比你这儿像样多了。你这女娃,好生不知趣儿……” 孟月晚被这急言快语呛得不知说什么,她只是觉得柳相昱情窦未开,去年逼着她吻他的荒唐事儿还历历在目。 柳公子自小被家里保护的好,天真随性,孟月晚已经有三个夫郎,知道当人家后院里的郎君有多难。她觉得柳相昱不是她理解的那种喜欢,只是对成人世界的好奇,自己怎么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接受这个提议。 池佑比孟月晚更了解她自己:“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孟月晚不排斥,看着柳相昱脸上满满的憧憬,她真的说不出什么来。 人还嘀咕着:“就不能这月初六么?” 秦池佑都被噎了一下:“这月初六就是明天,时间这么赶,府里什么都没准备。” “那便初十。门主来不得此处,我在这处也等不及那时候去 ,这三十武侍是生你那年开始养着的,给你压箱底。这定礼嘛,别的我暗门也不稀罕,就那瓶子里那株干花得了。” 柳相昱还没入门已经护上了:“师父,那干花虽不是雪域上的玉霄,也是堪比玉霄的稀罕物,换一个。” 柳无双气得咬牙:“臭小子!” 孟月晚弱弱弱举手:“冰窖里还有鲜活的花儿,只是没……没那红丝儿,要不……” 第164章 错把明珠当鱼目 孟月晚跟着那兽潮到山谷的时候,这花才开,整个山谷好大一片,她自然不客气,采了不少种在空间里头。 这都多久了,花在空间里早就开败了,那些花瓣和茎叶被她好好保管起来了,谁知花种种下的第二批特么变异了,里头的红丝儿没有了。 孟月晚才知道这花空间里都养不成,那真是世间罕见之物了。 谁知柳无双师徒俩听了她的话,齐齐坐直了身子,不约而同的问:“是不是蓝丝儿?” 孟月晚诧异:“是啊,可能没这株干花有用,但还是挺好看的。” “取来!” “不给!” 师徒俩又一次齐声说道,互相对视,互不相让。 秦池佑上回是听到柳相昱说过的,真正的玉霄花是冰蓝色的花脉,晚晚说的只有一朵,那一定就有无数朵。 他看着师徒俩斗鸡样,忍俊不禁。 孟月晚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这蓝丝儿的,可有什么说法?” 池佑将那日听到的说给她听了,孟月晚想着空间里的那片冰蓝色的花朵,要不是实在好看,它们现在应该在羊子们的嘴巴里咀嚼了。 她这是错把明珠当鱼目了? “臭小子,你还没过门呢,胳膊肘拐哪儿去了?”柳无双慈爱的对着孟月晚柔声说,“我家小子长这么些年,养着真的不容易……宗门奇珍异草让他败家子玩去了大半。这三十个天阶武侍,一个也是万两银子的市价,每月得有十两月银的。送给这小子,其实也是给了你孟家不是……贤媳啊,你这花……” 秦世女被这一朵花瓣从鬼门关拽了回来,听闻孟月晚手里有活的,转身说:“五十万两,这花我要了。” 沈三老神在在,一直当隐形人也知道这是好东西:“八十万。” 秦池佑和孟月晚对视一眼,妻郎俩又不自在的别开眼,还累死累活做什么生意,卖花就能发达。 “钱我并不缺,这冰窖刚好有三朵,你说巧不巧,哈哈……” 秦池佑让音合把人带去隔间,让所有人退下,秦世女掀袍落座:“说吧,你要什么?” “我要殿下伸张正义,我实名举报安城章家开有奴隶搏斗场。” 秦世女清了清嗓子:“我正巧还未卸职,陛下御赐的钦差令还在手里……咳咳……也是巧了……” 沈三表态:“令主所求,但我所有……” “我想造船,有没有这方面的工匠……” 世女一乐:“有什么造船工匠抵得上朝廷中的舶司局,我还给你弄几个会开船的来,她那朵我要了。” 沈三一脸菜色,舌尖发苦。 孟月晚爱莫能助,相比较,确实是秦世女这边更加打动她。让她拿出更多的玉霄花来,暂时是不可能了,物以稀为贵。 柳相昱在她耳边,虽是用手装模作样的遮掩一二,但声音大家都听得到:“圣手无双才能将玉霄用到极致,那回魂丹一朵玉霄花能得个几十颗。” 孟月晚尴尬得看着柳无双,他都快被这崽子气死了:“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去取来吧。玉霄一瓣败,尽株药力无……” 哦豁,空间里那些开败了的红丝儿玉霄没啥用了呗。 她在冰窖溜进了空间,哼哧哼哧拔玉霄,花苞状的就不拔了。 玉霄花一朵能有一百多粒花种,这花花种在开败以后才成熟,花瓣会极快的掉光,然后像鸡冠花花种一样,藏在细小的绒绒碎碎的花瓣里头。 孟月晚一大堆的花籽,都在竹篮子里。 把掉了花瓣的两株熟透的玉霄花,扒拉出来花籽,剩下的就只有花苞的玉霄站在空间的几个方块格子里。 其余的方块格子,蔓延着碧绿色的藤蔓, 看着地上杂乱的一小堆玉霄花,她有些茫然,心绪是真的挺复杂,就像当初世上罕见的夜明珠,她有一大堆,还不能轻易拿出来的那种复杂。 最后捡了三支花朵最大的,同那两株根茎一齐拿到厅内。 大家见她一只手随意的把花枝拎在手上,都有些怀疑人生,这花会不会有假? 要不是柳无双激动的把孟月晚手背拍红了,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接过来,人家世女殿下都不想要了。 “这两枝怎么回事,花儿呢?” “你不是说开败了就没有药力了么,花瓣扔了。” 柳无双痛心疾首:“扔哪儿了?” 孟月晚注意着空间里那些羊宝宝嘴里的花瓣,没做声。 柳无双也收了神色,不再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把两株熟透的花茎底部的块状物扔给柳相昱。 “呜……师父对我太好了,谢谢师父。” 柳无双翻白眼,臭小子。 孟月晚这一天已经被这种神奇物种惊麻了:“这又有什么用?” “剧毒,无色无味,提炼的粉末一指甲盖能兑水十斤,一口水能杀一个人,一刻钟内毙命。” “嘶!” 倒吸凉气。 这真是世上至善至邪之物。 “家主,席已备好,随时可以移步。” 孟月晚邀请客人移步偏厅,谁知那师徒俩将花瓣摘下,又要去回春堂买药材了,只留下一句“不回来吃饭”,俩人都没影了。 世女殿下咬牙:“我貌似没说让他俩帮我炮制吧。” 偏厅里布置了一桌宴席,是孟月晚定制的大圆桌,中间有承轴可转动,上下两层,是现代酒店常用的大圆桌。 桌上菜色可谓丰盛,灵肉占了大半,这肉不说对身体有没有用,但年年吃着玉霄花,肉质又极好,用这个招待贵客准没错。 沈三被桌子吸引了心神,眼前一亮:“这工艺好,能不能……” “能,除了这个,还有不少你没见过的又极好用的家具,但有一条,每样家具上要留有一样的图徽。” “成,纯利五五开。” 这边只提供设计稿,那边开店养匠人等等,利润五五开,确实是沈三最大的诚意了。 沈三带着的这个弟弟,是双生子里那个没有和孟璟丽定亲的,只老老实实吃饭。孟月晚做不认识他,是为着他的清白名声,他也做没见过孟月晚。 犹豫再三,沈三还是开口:“我这弟弟,偷跑到我船上的,令主郎君各个这般出众,我也不指望您能给他两分宠爱,只求您……” 第165章 烂透了 孟月晚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脸,打断了沈三欲要继续说的话。 “哎呀,阿姊切莫说这个话,令弟看着就是个心灵手巧的,这安城别的我不说,郎君在这处发展定有好前程。不说长远的,谋生一定不在话下。安城好女众多,公子年纪尚小,也会寻得良人。” 孟月晚这拒绝的够委婉了,那弟弟也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只低头吃着侍儿布的菜品。 “那……还望令主照看一二,他回兴化,是没有活路的。” 孟月晚还是没按捺住心中的话,问道:“这弟弟瞧着面熟,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哥,与我家璟丽定亲的……” 沈三喝了一口酒,沉声道:“死了,孟璟丽身故,母亲将他送去县丞府邸,路上自戕了。” 气氛沉重起来,孟月晚只能拍拍她的肩膀:“节哀,喝酒喝酒。” 沈三怆然一笑:“什么节不节哀的,也不怕诸位笑话,只要有用,就是她的郎君也能送给旁人,别说不值钱的儿子了。我两个弟弟,同出一父,一个死了,一个疯了我养在别院。这沈家啊,是根子上烂透了……” 这个“她”,自然是沈府的家主,如今沈家的当家人,沈三的母亲。 秦王府的两位,吃饭都是不言语的,举手投足皆是皇族世家的矜贵,那是渗进骨子里的教养。 宋无涯和宴之是午饭用罢,众人喝过茶在议事时,才回来的。厨房热了饭菜,两人用过之后,也来了正厅,见过了客人。 秦世女似觉得新奇:“池佑,你自小便在最出色的管侍郎底下学过治家之术,如今可是懈怠了。” 这话虽是冲着池佑说的,实际担心的却是孟月晚宠爱侍君不管不顾,让池佑吃了亏。 毕竟不管是世族还是平民,也没有听过侍君能随着家主一起出来见外客,还在一起议事的。 池佑面色倒是很欣慰,家里的这两人都极其敬重自己,也越来越出色:“阿姊,我们府里不拘这些,现在家里的生意这两位也是肱骨。待心儿大些了,我也打算去书院任职。 ” 秦世女皱眉,她一惯认为男子应该贤惠淑德,即使聪慧如自家弟弟也不该抛头露面,谈何体统。 只是这话到底是没说出来,毕竟池佑是一府主君,秦王府永远是他的后盾,又怎会下他的面子。 只转了话头:“你们还打算在此地盖书院?孟氏族学?但孟氏一族十年不能科考,这十年枯坐可不容易守。” “阿姊莫操心我们这处了,总之晚晚与我都在筹谋,书院才盖了一半,不是朝夕之事。阿姊此次北上,可是有事要办?” 世女殿下可没有同侍君议事的心情,她也不认为男子有什么长远见解,朝中事民间事男儿家知道什么,如池佑这等郎君世间又有几人:“是有些小事,后头再议。” 音合来禀,客院都备置妥当了,船上劳顿七八日,现在可去午间歇息,下午再谈事儿。 这次随船来的,还有华家的人,以及上回委托华家带来的原材料。 其中较为难得的是纯碱,这批碱是她将法子告诉姑母,人从盐池里提炼出来的盐碱。 也亏得华家在大徽扎根多年,有不少路子,不然真难弄来。 还有一批蚕丝和两个师傅。做金银的,擅长雕琢玉器的,金玉良缘的首饰铺子得用。 蚕丝并非织布,孟月晚是用来做绒花的。金玉良缘是很好的来钱的路子,并且很多首饰的做法和样式,她也给了孟芳华一份,朝都第一家孟氏的产业就是“金玉良缘”。 秦世女殿下随船南下,自然不能让孟芳华曝光,欺君之罪岂能儿戏。宋无涯得帮着制作些皮面遮掩,让芳华堂姐成为真正的牛大力。 客人们去休息了,孟月晚还不成。 她将两位师傅和家属们安顿在金玉良缘后头的院子里,也挑了孟氏一族里六个小丫头,跟着两位师傅学手艺。 在这之前孟月晚也咨询了池佑,准备了厚重的拜师礼。 两位师傅本就是华家家里的老人,弟子众多,虽说身契在华家手里头,那在华家的地位是极高的。这回来北疆也是养老的,她们的女儿都还留在本家。 孟月晚在拜师礼礼成之后,就将库房里的两把钥匙交给了两位师傅。如此信任,两位师傅自然有了归属感,对待金玉良缘也上心起来。 师傅们针对熔炉提了几个建议,孟月晚又介绍了店里的布局和一些样式,双方交流都很满意,直到晚饭才回来。 “可吃过了?” “吃过了,师傅们盛意留饭,叫红袖来禀了。殿下下午可舒心?” 大厅里只有池佑和心儿在,烛光里的一大一小,让孟月晚心窝子里都滚烫着,洁手后快步上前接过心儿,揽着秦池佑在他面颊上亲了亲。 秦池佑牵着她往耳房走,两间耳房分别布置成了孟月晚的书房和工作室,秦世女正在书房里等她。 “殿下久等了,手头上的杂事儿多,挺费时间。” 池佑让音合带着心儿出去了,书房里只有三人。他见阿姊看着孟月晚的手稿,眼里闪过赞赏,知道阿姊如今对晚晚应该是不同当初的了,遂取了本杂记在一旁自顾自的看起来,不再参与两人的谈话。 “你打算参加五月院试?” “是打算试一试。” “可有把握?北地名额可不多,也没有人教习。” “这回您带了这么多的往年试题,又有池佑从旁指点,添了些胜算,总归是要试一试,不成下回再考。” 世女眸中欣赏愈发浓厚,这人有些政治上的敏锐度,机警聪敏。这两回大功也多亏了她提供线索和思路,但这回低调内敛,丝毫没有居功自傲:“流放一路,心志磨砺得不错,看了你的文策很是老道,莫要松懈,五月定能得中。” “多谢殿下指正。” 其中一些世女做了红批,孟月晚的文风是尖锐毒辣的,她将其改得委婉了些,润色不少。 第166章 生死斗场 烛火亮如晨昼,书房布局简约雅致,世女殿下端坐在书案前,放了笔墨饮茶。 两人谈到朝堂之事,很多密辛作为秦王府的立场,她是不便多言,可孟月晚也还是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只怕风雨欲来兮! “今年春耕,通州以北且还没有多少雨水,去年蝗灾疫病的,南边都没有多少余粮,情势紧张!若是有余钱,多买些粮食吧,我瞧着你这家大业大的……” “殿下,粮食短缺,国将不稳。若孟氏一族能解决粮食问题,能不能求得圣上一个恩典。” 秦世女哑然失笑:“瞧着你文辞犀利练达,究竟还是个未绶带的小家伙。你可知林氏一族倒台,后头牵扯不清的烂账有多少。饥民数百万,国库空荡荡啊……你且将这安城所有荒地买下,也不过杯水舆薪。” 女子二十绶带,方能在发带上坠珠玉金银,以示成年。 世女殿下看着孟月晚这稚嫩的脸蛋,也是心中感慨,一介小女尚能目光长远,为何朝中那些蛀虫蠢笨如斯。 “若我们发现了两种亩产六千斤往上走,且耐旱能力极强的作物呢?这粮食之危是否得解?” 这位世女殿下声儿都在发颤,又以为自己幻听:“你……你再说一次?” 秦池佑都放了书本,讶异的看向孟月晚:“小麦和水稻,亩产两百算是收成好的年头了,晚晚……” “这两样,池佑你也吃过的,红薯和土豆。土壤肥沃,种植得当,红薯亩产万斤,也不是难事。” “几月能收?” “夏末,南边可种两季。” “府中可有?现下弄来试试!” 孟月晚只好让香玲去厨房灶肚子里扒拉两个红薯来,妻郎俩看着这位吃得脸上都是黑灰,两个下肚尚意犹未尽,双双笑弯了眉眼。 “先种吧,若真如你所言,莫说孟氏一族的恩典,就是你想……咳……先种先种。” 差点祸从口出,把六儿给许出去了,她心虚的看向自家弟弟,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让她汗毛都立了起来。 “也不早了,我先去歇了。” 秦池佑怎么不知道自家阿姊那未说出来的话,索兴晚晚早无心思,他不予计较。 下午让柳无双给府里的郎君们把过脉了,各自都拿了些助孕的药补,目前调理身子,添丁加口才是紧要。 他陪着晚晚做实验,从看着她一步一步制作记录,再到各色各状的香皂入模具,池佑也忍不住动手做了一次。 有了纯碱,不必再四处去收草木灰,也能生产更多更好的香皂,香皂厂子能开始投入生产了。 顾念着池佑要早些休息,孟月晚并没有忙到很晚。晚上的造人行动按照计划进行,秦池佑主动起来,孟月晚是丝毫没有抵抗力的。 晚晚眼里的痴迷和眷恋,让池佑愈发动情,但他只能遮了那双眼,尽量多停留些,这体式是容易受孕的。掌心长睫微动,他心中一叹,还是高估了自己对晚晚的克制力。 次日,孟月晚照例天不亮,就要到门房那将一日的果子菇子补齐,仰头亲了亲池佑的下巴,不情不愿的起床了。 牛府的人这几天需要避着些,孟清干脆带着几人在窑子那边住上几天。 用过朝食,又和沈三议事半个时辰,香玲来报,殿下带着护卫往西街生死场那头去了。 “什么?带了多少护卫?” “两人。” 这生死场,便是章家开的奴隶斗场,场子很大。孟月晚和沈三还议什么事,连忙套车后脚跟了过去。 孟月晚也是头一回来这里,不甚熟悉,入门费便是五两白银,她一眼就扫到了宾客席上的侍女,却见她摇了摇头。 场子里的局有好几种。奴隶的肩膀和头上都放了拳头大的果子,供人射弈,有的人约着一同来寻乐子。射中人是一两银钱的赔额,射中果子,场主会倒给客人三两。若是遮眼,价格翻倍。 有奴隶角斗场,有男男、男女和女女三种局,一般男女对搏赔率最大,不死不休。晚上的局,这角斗场便是人兽相搏。 耳边的呐喊声震天响。 “用脚啊,用脚踢不会吗?蠢货!” “我全部身家压在你手里,给老娘揍死她,快,老娘给你上账,让你今儿个加肉!” “杀了她,快上去,杀了她。” 人人癫狂,眸中猩红。 “狼影儿,杀了她,只要再赢这一场,老娘就买了你。” 那场中的人身子一颤,忍了眼里的痛,朝地上已经不能动弹的女人,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在上头看不见的地儿,地上女人伸出手在狼影儿腹间,轻柔的抚摸。因为窒息,脸已经涨得青紫,眼里全是释然。 台上的声音小了不少,那些压了狼影儿赢的少数人更是屏息,紧张得手头冒汗。 “她娘老子的,常胜,李常胜,你她么装什么死,赶紧起来啊。” “起来揍死他啊,这个贱人,竟敢骑着女人下死手,你特么给老娘起来揍死她啊。” 场子里的人随着李常胜的窒息,也沉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怒吼:“怎么可能,狼影儿怎么可能杀得了李常胜,有内幕!” “有内幕,一定有内幕,李常胜连赢二十一场,从无败绩!” “哈哈哈哈哈,翻身了翻身了,狼影儿赢了。” 压在狼影儿身上的赌注寥寥无几,即使赔率高,场主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她自己更是将身家大半都压在了狼影儿身上。 “赵意,狼影儿你买是不买?” 那之前叫得最凶的赵意摆摆手:“买个屁啊买,一百两买这么个玩意儿回去,我不晓得去楼子里快活两回啊。” 狼影儿的长发遮住了那双仇恨的眼睛,指尖掐到肉里,麻木的看着李常胜的尸体被她们像野狗一样拖出去。 “场主,早知道我也跟着您下注了,哪里晓得这狼崽子真能杀了李常胜啊。” 那场主但笑不语,这种局她做过不知道多少,这一对不过是带来财富最多的一对。先挑一个战力最强的,再弄一个给她做奖励,等到男人怀了身孕,造几次势,再厉害的勇士也会乖乖送死。 那些输红了眼的,嚷囔着要验伤。 验啊,即使将她剖了,也是被揍死的。 第167章 弃车保帅 场内嘈杂不堪,闹事的人很快被收拾了,一桶又一桶的水,冲刷着地面上的血迹,场内开始准备第二场搏杀。 狼影儿的脖子上已经套上了铁圈,孟月晚抬手制止:“我买他。” 卖不卖的,对于场主来说都不重要,这已经是一枚废子,下一场也必死无疑。 如今能卖得一百两,也算是物尽其用。 这地儿,孟月晚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狼影儿颤抖着骨架子,匍匐在地:“请主子赐名。” “星契吧,李星契。” 姓李,而不是孟,她看见了,主子全知道。 “是。”地上的李星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手抚着自己的肚子,死死咬着下唇,怕给主子招了晦气。 仁宗三十一年三月初六,秦世女在安城海域遇袭,调查系章家所为,暗访得知章家知法犯法,私开奴隶场,数罪并罚。 章家人将一切都推在了章池薇头上,竟然真的人证物证全都指向这位大小姐,与本家毫无关联。 章家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所有的脏事儿只会让一人去办,出事时才能断尾求生,弃车保帅。 可哪里知道章池薇自从被剥夺家主之位后,对章家心中积怨,早留了后手,此次说什么也要拉章家下水。 最终也只是让章家脏了名声,没什么影响。章池薇午时问斩,顾念府中一众郎君全是掠夺强占而来,这些身心饱受折磨幸存下来的郎君们,得以免罪。 孟月晚也并未打算一棒子打死所有人,但只要她章家还敢伸手,她就能随时剁了那只爪子。 整个朝都敢同秦王府叫板的人且找不出来几个,章家又怎么敢再动孟月晚。这一回,孟月晚才算是真正在安城立足站稳。 与此同时,安城流民的开荒数额有变动,人均增加两亩,在安城县志上也算得上比较重大的事件了。 这其实用不着秦王府的世女殿下亲自跑一趟,一则是池佑在安城,她特意来一趟;二则是圣上此举无非告诉诸王,北疆不再作为王侯的封地考虑。 北疆的沃土,年年粮食税收一直颇为丰厚,这关头,更是举足轻重。如此一来,更加方便了孟月晚放开手脚种地,不必操心其他的有的没的了。 “阿姊,才第三日便走么,不若再住几日,身子才好些,圣上也不会急着让你上任。心儿这才和你熟悉些,你又要走。” 秦池佑看着将心儿逗的直乐的阿姊,心里很是不舍。 “我也舍不得心儿,朝都的事儿一大堆,母亲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府里的两个庶妹还年幼当不得事儿。阿佑,午食随便吃些,也莫麻烦弄什么饯别宴了。” “又不劳我亲自做。” 秦池佑将给母亲父亲的礼物一一规整,孟月晚在旁边帮忙,她昨夜宿在宴之那里,这些东西都是池佑安排的。 箱笼里有池佑给侄女侄儿的小玩意儿,也有他给母亲和父亲做的春衣。 他情绪低落,孟月晚柔声安慰:“待这边事情没这么忙了,我们也可以回朝都住一段时间的。” 秦世女眼睛一亮:“不若现在就去吧,宅子再新安置就是,你的侍君们不是顶事儿么,这里让他们看着。心儿也让外外们瞧瞧啊,要不,咱俩家结娃娃亲。” 秦池佑无语的看着自家阿姊,说风就是雨:“心儿才不要什么娃娃亲。” 孟月晚心落地,这近亲结婚可使不得使不得:“柳师叔将一株制成了回魂丹,另一株只炮制好放在玉盒里,还有一株老参,都放在这儿了。” “你们妻郎俩,这一箱一箱的,是要把家底都给王府了不成。这一比,王府带过来的,倒都是些俗物了。” 秦王府带来的礼物,不也是一箱一箱抬进府里了的,不少还是御赐之物,贵重非凡。 “主君,月公子来了!” 池佑吩咐人把归置好的箱笼送上马车,月璟是他叫过来的,他在安城也有朋友,好叫家里人安心些:“快请进来。” 月璟近日也有所耳闻,孟府来了一位贵客,能轻飘飘的斩了章池薇的秦王府世女殿下,以致近来在楼子里的客人都少了。 三天前接风时,池佑便着人去请他了,他给拒了,自己身份卑贱,不好让月晚妻郎俩人府上蒙羞。今儿个,池佑又一请再请,再不来倒有些矫情了。 依旧穿着淡雅,妆容简单,却格外出尘脱俗,那双翡绿如宝石的眸子,更是让秦世女眼睛挪不开。 “咳……阿姊……” 人全然听不见! 秦池佑没料到这出,有些许尴尬:“月璟,我没有这个意思。” 月璟大大方方的行了礼,摇头笑道:“池佑念叨的阿姊,果真是人中龙凤。” “这位公子也是天姿国色,在下失了礼数,公子勿怪!” 秦世女连忙将心儿交给音合,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袍,挺着身板,眼睛还是止不住的往池佑身旁的人看去。 孟月晚捂唇直笑。 月璟眼波流转间,突地面色凄然:“妻主……就这样不待见我,巴不得我……我让旁人上心……” 秦世女还没回过神来,她连将人带回去安置在哪处都想好了,喉间艰涩:“你……你叫她妻主?” 月璟眨巴眨巴眼,孟月晚的八卦笑脸僵在了脸上,秦池佑扶额:“移步偏厅吧。” 偏厅里,宴之和宋无涯张罗着宴席,见着几人气氛莫名的进来,有些不明所以。秦池佑只招呼着众人落座,都是自家人并未分席,那沈三带着货物已先行一步。 世女殿下心里不痛快:“月晚好福气。” “阿姊!”秦池佑见自家姐姐眼睛不自觉的飘来飘去,在她耳边暗含警告的唤了一声。 孟月晚被灌了不少酒,含泪饮下一口:“这章池薇已除,月公子也能睡个好觉了。” 世女眼睛微微眯起:“月公子?你唤他月公子?这与章家是何关系?” 听池佑三言两语说了头尾,秦世女觉得自己有希望:“月公子即是自由身,不若随我去朝都游玩一番,反正一月后沈家的船还会过来,你想家了再回来便是。” 月璟神色淡淡:“奴出身于明月楼。” 第168章 抹额 沈三带走的货,有一部分是给华家的,本来第三日该拉走的都上了车,大部分是豆制品和巨兽肉。 她也是财大气粗的,这回拉过来的冰块足足的,因此带走的巨兽肉也近五成了。 嗯,孟月晚在她离开时,把大厅里那株红丝儿玉霄送给了她,虽然药力不及蓝丝儿的,也算是奇珍,以后有机会再给她真的。 中午,月璟坦明身份之后,世女殿下的确始料未及,她实在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家弟弟会同楼中公子为友。 想到赵珩,秦王府这笔账还没同他算完,但赵珩现在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她也没再插手。 枉阿佑待他一片真心。 阿佑自小性子就冷淡,他和赵珩、小六儿,情谊有多难得。 楼里的公子就楼里的吧,世家子弟又有几个是真心结交,自小一同长大的六儿都多有弯弯绕绕。 秦世女想通这层,也不妨碍弟弟结交什么朋友了,左右孟月晚这人还算靠谱,如何都会护阿佑周全。 她本人并没有对这出身芥蒂,说是一见钟情有些啼笑皆非,如孟月晚当初见宴之那般,不过是审美处处极合心意的人突然出现,有几分意动罢了。 月璟终究是同她南下了。 只做客人,他只是想走出这座城,去外头的地界看一看。 “阿姊,阿璟不是你院里那些可以随意对待的人,莫要强迫人家,我也会让白白给姐夫去个信儿。” 秦世女点了点池佑的额角:“你将阿姊看做什么人了,后院这二十一个郎君,你几时见着我苛待了哪个不成。再者,我岂会失智到强取豪夺,月公子也是有成算的人,你就莫要瞎操心了,替月晚生下个嫡女才是正事。” 孟月晚轻轻握住池佑:“池佑身子弱,不急于这一时,随缘便好。” “那些陪嫁你一个不动,倘若阿佑生不出嫡女呢,你待如何?” “不如何,生不出就生不出,那时我家心儿自能和池佑一样能干,就将心儿当作继承人培养又如何?” 秦世女见她神色不似玩笑,心里震撼又动容,阿佑真是没有选错人。这孟月晚是接触不得,越接触久了,越觉得自己往年所学处处古怪起来。 摇摇头,带着拜别了阿父,收拾完行囊的月璟,一同走了。 “池佑,阿姊将你的好友夺走了,无人陪你,不如你随我去金玉良缘。我们研究新的首饰和材质,也是很有趣的事。” 秦池佑揽住晚晚,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两人温存许久,才一同牵着手去了金玉良缘。 回魂丹柳相昱替她争取来了五层,她全数给了姑母的人带过去。悄悄摸摸的用一株新的,把剩下的一半换过来,给牛大力以防万一。 这下子,师徒俩又猫在客房不见人影,秦池佑干脆拨了本用作家塾的那个院子给柳无双住着。 孟月晚知道这师徒俩的喜好,妻郎俩有绝对的把握让柳无双在安城舍不得离开。 不管是章池薇府里的死里逃生的几个郎君,还是李星契,孟月晚都给安排了宿舍和工位。 新的肥皂工厂也即将开始生产,如同豆腐坊一样,最核心的那部分掌握在自家人手里,其余部分的流水线上需要不少工人。 还有新做起来的几间简易烤房,用的是土坯的干打垒结构,面积不大,房顶通气,房内有多层烤架。 “这烤房用处大,主要是豆制品的烘干,还有各类名贵的菌类处理,后头有需要甚至能做蔬菜水果脆。” 孟月晚牵着池佑,一手抱着心儿,将车帘卷起,看到什么就给池佑一一说着后头的划算。 需要工人的地儿一下子多了起来,这次手头上有了钱,可以将孟家人买来不少了。只买了一年的时间,只是每人增加了两亩地的份额,买人的价格也上去了。 “耕种的事儿怎么安排的?人手可够?”秦池佑想到她说的亩产上万斤的作物,这作物比家里的任何生意都重要。 “暂时够的,这回华家买过来的人口里头有不少青壮年劳力,女子也不少呢。只是奴契暂时挂在旁人名下,我们一等民的身份,能买的死契有数的。” “这个无妨,只是防着人跑了,若是在此地扎根了,将身契赎回去的肯定也有不少人。” 孟月晚点头,本来南边饥民四处求生,官府虽然增加了朝廷工事,给饥民一个活路,但僧多肉少。 现在天气暖和起来,想来北疆搏一搏生路的很多。下午宴之和宋无涯就是去山坳子里办这个事儿去了,将孟府的郎君和孩子们先买出来,安置工位和宿舍,那边腾出来的地儿安置这新到了五百多人。 光是农具,就运了三趟。 金玉良缘设在对街,从孟府出来上主街,往下走几分钟就到了,位置极显眼,和其余的门店是统一的建筑风格。 青砖黑瓦,墙都用石灰糊白了的,窗子都是红木的古风设计,格调新颖,已有好些公子们来问什么时候开业了。 “家主来了?这位是主君吧,家主好福气哟,难怪看不上来门口堵人的小公子们了。” 秦池佑轻飘飘的瞥了孟月晚一眼,她一点儿都不带心虚的,确实是有几家想把自家儿子塞进来的。 他们不敢到秦池佑那处去找不痛快,只带着自家儿子日日在店里堵人,弄得孟月晚回回都是从后头进来的。 “师傅莫要打趣我了,铜丝儿可制好了,我现在有时间,想着做一批绒花出来。” “制好了的,都在这处了,还有你画的几个样式,我们两个老家伙这两天也做了些出来,家主瞧瞧。” 暗黑色简易丝带编制的细绳抹额,正中间是金镶红宝石的额饰,两端有两孔,孟月晚将两粒蟠龙令的碎石,练圆乎了的给按上去。 “池佑,送给你的,带着看看。” 秦池佑见着她满眼期待,微微低头让她给自己带上,不止孟月晚惊艳得失神,两位师傅都笑得合不拢嘴。 这抹额,让池佑通身的贵气实质化,衬得他面如冠玉,肌莹玉白,更显出他一脸清尘不染的仙君模样。 第169章 小心思 自此后,孟月晚一发不可收拾,给他设计了不知道多少抹额。秦池佑又怎么会放着这个机会不用,每每行房事都佩戴着,让她意乱情迷,且是后话。 这蟠龙令的碎片,要用内力慢慢雕磨出形状,是多大便是多大,她的本事不如天机门的道姑,孟月晚是根本损不了这石头分毫。 磨出来的之前送了秦池佑做生辰礼,这回还有三块极小的碎石,按在戒托上,送给府里的其余郎君。 这东西对身体好,是祖母亲口所说的。 除了自家人的,还有十几件金银首饰,玉器倒只有两件,那师傅解释道:“雕琢玉器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也是家主给的石头都是初步处理过的,不然两天也出不来这两件。” “我知道的,您只管慢慢做,您二位别着急,做会儿活歇歇,这金玉良缘也不是一会儿就上满货架的。好物难求,谁都懂。” 像中上等的玉扣、同心结之类的,她的箱子里有现成的,这镇店的宝贝,拿两样成色好的翡翠就可以暂时顶一顶。 空间里那些东西,她是要送给自家人的,可舍不得卖掉。 这打首饰的金银,用的都是章池薇库房里头的,几个箱子,还让孟芳华带走了一部分,开首饰店半年是尽够了。 “打尖儿的时候手速稳一些,对,就是这样。哇哦,池佑,你的配色好高级。” 孟月晚和池佑排排坐,靠在一起做绒花,心儿被抱到前头,他正是对新鲜事物好奇的时候,音合音离两人带着他四处闲逛。 “我看看我看看,将这些花瓣缠起来就是了,每圈缠紧。” 两人合起来只做了几小朵,配在插梳上,秦池佑似乎还挺有成就感,坐着不挪身了。 孟月晚见他玩得起兴,自己开始认真缠花,待她回过神来,池佑已做了两朵栩栩如生的桃花簪子。 “天色不早了,我们把这些材料带回去,一样可以玩。” “还挺有意思,我让他们先带着心儿回府了,我们散步回去吧。” 她牵着池佑,手倒是暖和的,两人回府,宴之他们等着两人回来才开饭。 柳相昱和师父忙了几天,师徒俩明天还打算上山去采些药材,那毫无疑问,柳相昱自然要将宴之这条锦鲤带上一起。 “孟府的伙食还可以啊,我觉得还有一把子力气,等这小子生了娃娃,我再回门里好了。” 柳无双说得理所当然,毫不心虚。 孟月晚等人肯定是求之不得,秦池佑眼里也闪过一丝笑意,有这么个能起死回生的圣手在府上,就是一定海神针啊。 “那敢情好,这灵肉天天给您备着,另外,这玉霄……我这儿还有点,您尽情发挥。” 柳无双差点被乳鸽汤呛死:“还有多少?” “三五枝吧。” 孟家这家底,他算是见识到了,啧啧几声,看了看自家徒儿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蛋,觉得值了,真值。 绒花这项工艺,还是要找传人的。第二日选了十几个年轻的郎君,别的门户里郎君出来寻事儿做的少,还是买来的那些奴隶里选。 选都选了,索性将后头会用到的绣郎都一并选了出来,一齐三十人。再从中选十个手巧心思也活泛的,跟着她做绒花。 “就到偏厅里设案几,池佑,你也能来玩玩。” 池佑在绿芙拿来结款的单据上,印上公印才抬头:“倒叨扰了你同公子们相处。” 孟月晚是很喜欢他醋人的样子,鲜活真实:“秦大公子在这儿,谁眼里还看得见旁人不成。选了出来的郎君们年纪小,能多做两年,还能给自己攒攒嫁妆,以后也是一门手艺。” 宋无涯他们忙着安顿人手,这两日池佑和她绝大多数时间在一块儿,秦池佑很珍惜这样的独处时光,遂将账册放在一旁,同她一起去了偏厅。 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和家主相处两三日,谁知道哪个,说不得就有这本事一朝得了主子青睐呢!可是,秦池佑一出现,那些小公子们的心思都安分下来。 这主君太完美了,他们歇了旁的心思,专心学起手艺来,毕竟这也是可以逆天改命的机会! “你们先按照这个步骤,做出一样的花来,等你们熟练了,再教你们缠花。” 孟月晚和池佑在做别的花样,这饰品店可不只有头饰,耳饰,腰饰,项圈,手镯,璎珞,抹额,带扣,戒指,绶带和发带等等都有的…… 一般各家商号都有自己的师傅,不外传也不外借,只有华家是她嫡亲的姑母有着意相助,才会让那两个老师傅过来。 孟月晚要做的是培养自己的一批师傅,甚至是发展成工坊,以后别的商号来进货都成。 她在空间里随手捞了几把小珠子出来,池佑对这些实在是见识得多,俩人做出来的珠花和绒花都很是贵重,普通人家还真买不起坠着珊瑚玉珠的头花。 “金玉良缘让谁掌事?” 池佑倚在她的案几旁,晚晚做起事情来就是沉浸式的,他伸出手指拨了拨她的头发,迎上一双迷茫的杏眼:“池佑可是觉着无聊了,等我做完这支陪你出去走走。” 秦池佑摇头:“只是问你想让谁做金玉良缘的掌事。” 孟月晚环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腰腹间,一股子冷梅的清香充盈在鼻息间,不由深深吸一口气。 “你有什么想法吗?” “秦王府备的陪嫁,自幼在府中长大,也有些眼力,为人处世之道应该比普通的男儿家要强不少。让他们在豆腐坊那处,有些浪费,若你缺人手,倒是可以一用。” “这边材料取用,成品核对验收,也确实要靠谱的,晚些找宴之要人去。说起来,这两日宴之他们俩究竟在忙什么,那些人这样难安置?” 秦池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声音半分不显:“还有几日好忙,族里有些纠纷也正常,谁家都想先出来。明天我们去山谷吧!” 第170章 找到你了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这天是亮得越来早,丑时刚过,孟月晚才背完两篇文章,天都大亮了。待府中众人出门,金色的阳光早洒满院落。 今日府中无主事人! 宋无涯更忙了,他是第一个出门的,因为宴之被柳相昱师徒俩拉走了。 偏厅里早就有人开始做活儿,孟月晚将池佑的陪嫁调了来,各个细节都落实到人了,其实她除了教手艺,真没有别的事儿了。 “心儿便不带了,音合她们两个能带得住。” 孟月晚点头,见着出房门的池佑眼前一亮,他穿着一身海棠色骑装,玄色的褙子和衣襟相衬,和自己是情侣装啊。 玉冠高束,耳垂处一对黑色的耳钉点缀得恰到好处,和抹额相呼应。 孟月晚眼都看直了:“池佑,原是我错了,玄色在你身上好衬你。” 秦池佑耳尖微红,只扬了扬手上的长鞭:“走了!” 两人策马而行,秦池佑的马术是很好的,中午寻了一处鸟语花香的地儿,将点心水果吃了些,下午赶路不到一个时辰。 孟月晚将两匹马收入空间,山谷入口只有两头巨兽堪堪能过的宽度,很难想象暴躁的兽群怎么通过这里。 山谷里的风都是暖的。 只是那些红丝儿玉霄连茬子都没了,地上有些脚印也不明显了。 这些天正是草木疯长的时候,当初孟月晚见到的冰雪上开花的景象完全不在。 整个山谷都是绿草和不知名的野花,风一过碧绿的草海深深浅浅的打着浪,蝴蝶蜜蜂儿在花丛里嬉闹忙碌,鸟儿叽叽喳喳的,偶尔还有几只小兔子蹿过,虽无人整个山谷也是极热闹的。 她哼哧哼哧搭着帐篷,见池佑就这样躺在草坪上,脸上是她少见的愉悦松快。 “就这样开心?” 池佑深吸一口气,满满的草木香:“嗯,我喜欢和晚晚就这样待在一处,只有我们俩的地界。” 孟月晚将大白俩放了出来,他们围着池佑拱来拱去,现在这两只可是成年虎子那么大。 “去撒野去,把池佑弄疼了我会揍虎的哦!” 它俩是越来越通人性了,长得不像老虎,身子圆滚滚的,实在是不敢将这俩货放归山林,它们只怕活不了。 每日在府里就是等着吃,吃饱了睡,晚间也会出去跑几圈,那边都没什么人行走,总之它们也不伤人就是了。 “嗷呜。” “嗷呜。” 前后两声虎啸在山谷里回荡,那声音里是半点儿没有森林之王的霸气,反而透着一股撒娇的尾音。 “晚晚不是在凶你们,难得出来一会自个儿去玩吧。”池佑一个喂了一把肉干,摸了摸大脑袋,让它们自己去跑了。 自从有了上回野餐的事儿,孟月晚空间的装备是越发齐备,有宽敞的遮阳休闲处,睡觉的地儿是另外的部分。 搭起来费些功夫,这段时间,秦池佑已经采了不少野菜的嫩尖儿,晚晚说待会儿可以吃烫锅子。 烫锅子在安城,或者说在北疆都是盛行的,在府里也吃过几回,不过孟月晚稍稍改良了汤底,将其变成了现代的鸳鸯火锅罢了。 把空间养出来的新鲜的雉鸡杀上一只,肚中塞满新鲜的菌类,炖煮软烂。鸡肉拆下来做成手撕鸡丝,剩下的骨架继续熬煮,加些枸杞,以做清汤锅底。 红汤的底料她早就做出来不少,没做肥皂的这段时间,牛油都用来做锅底了。 熬煮鸡汤的时间,两人在备爱吃的菜品。 池佑喜欢素菜,尤其爱烫豌豆尖儿,羊肉卷、牛肉卷也能吃一些,以前在王府是没吃过猪肉的。 肉卷都是在冰窖里拿了很多放空间的,牛肚、千层百叶、鸭肠、卤猪肚、卤牛肝、腰花、鸡胗、鸭胗、虾滑、脱骨酸辣鸡爪、牛肉丸、鱼丸…… 池佑洗了菜回来,看见这满满的一大桌,再看看手里的青菜,这好像是这里唯一的绿色素菜了。 好笑道:“府中可是亏着你了,今儿个在外头叫你补一回,这手上做的是什么?” “蛋饺,”看了这一桌子的内脏和肉,孟月晚也有些不好意思,“有素菜,我准备了冬瓜,还有豆腐和山药。对了,还有炸薯条,也有烤红薯。” 他放下菜盆,坐在她身后,亲昵的将头放在她的肩上,从背后环住她:“要不要我帮忙?” “大公子就好好歇歇吧,东西早就备好了的,就这点事儿了。咱早些吃了,去上头泡温泉去。” 调料很足,调了一个麻辣的油碟,秦池佑的清淡许多,只加了些虾粉和芝麻油。 比起吃东西,秦池佑更加喜欢投喂,所以他用了两颗蛋饺,吃了些鸡丝和豆腐,就专心给孟月晚烫菜了。 “你也吃呀,别光顾着我,嘶哈嘶哈!” 她猛灌了一口冰果汁,继续吃肉卷。 “辣成这样,就不能少放些辣椒。” 孟月晚在吃东西的时候,眼睛是亮晶晶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又香又辣,根本停不下来。” 毛肚真是火锅人的最爱,没有之一。 整个山谷里都是火锅的香味,孟月晚不仅把肉全吃完了,连秦池佑采的菜尖儿,她都吃光了。 “走走走,咱去泡温泉。” 上山的路很不好走,荆棘多又有不少崎岖的乱石,孟月晚揽着他,几个纵身避过难走的地段。 温泉在山谷入口处,左侧山的中段一处山洞里,这里还有其他几处露天温泉。 两人一入山洞,山谷里刚吃火锅的那里,突然站了一个戴着帷帽的人,身形颀长,通体白纱遮身,看不清面貌。这人身后躺着一头成年白虎,大白小白正围着那躺着的嬉闹。 “找到你了!” 这句话轻得像情人间的耳语,随风即散,再定眼去看,那里的三虎一人已经不见踪影。 第171章 温泉 山谷里的风,像小兽呜呜咽咽,显得空旷的幽谷更加静谧,这场景,换作常人是有两分生怯的。 山洞里泡着温泉的两人,焚尸地也是睡过,何况温泉中的人儿正心跳如鼓,哪里有旁的心思去注意山谷里的动静。 “晚晚……乖乖听话……” 孟月晚看着这面染绯色,抹额上的红宝石都逊色起来的郎君,狠狠咽了咽口水:“池……池佑……别勾我了,泡……泡久了……不好的……” 秦池佑可不会浪费在口舌之争上,撬开她的唇舌,虽已经来了一回,但正兴浓,可不会轻易放手。 孟月晚眸色一暗,挥手将被子铺在洞中石地板上,足足三层,搂着他转移阵地。 温泉水泡个二三十分钟够够的了。 软被上的池佑,情欲正上头,眼尾嫣红,被迫离了那甜美,眼里还有几分水色。 下巴处被她制住,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吻落了下来,他在孟月晚这里得到的一向是怜爱温柔克制有度。这次的晚晚却如狂风骤雨一样,秦池头一回见识到她的真正发狠的模样。 后来他发现,只要他戴着抹额,这人便能发疯。晚晚喜欢的点总令人费解,就像自己的手指能让她玩出花儿来,许是所有女子都是这样,都会有自己的癖好。 第二日中午,秦池佑在帐篷里醒来的时候,孟月晚正在背书,声音清朗,字正腔圆,像极了初念书的小童。 要不是昨夜他昏过去,只怕晚晚还不会放过他,想到昨晚的不同,秦池佑温柔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柳无双的药丸子管不管用。 孟月晚是听到动静就凑了进来,看着一脸倦色的池佑,心里有些诡异的成就感,还是将温热的雪蛤燕窝捧上。 “今晚还住在这儿,现在赶回去,得夜里到家了,心儿指不定多想咱呢。” 秦池佑手上还有一些药丸:“反正宴之他们也不在家,宋无涯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人来,心儿你不用挂怀,不若我们再住一晚。” 看见他毫不掩饰的盯着那瓷瓶,孟月晚无奈:“还要吃啊,你会不会受不住。昨晚我太过了,肯定是这丸子的缘故。” 秦池佑轻笑:“这只是助孕的,又不催情,无双大师说顶多让女子更加敏感些。” 孟月晚嘟囔:“反正不怪我,是池佑太勾人了。” 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孟月晚才正式做午餐,两人在这野外也生活得挺好,这北疆宝地还不少。 吃过饭,午休时间两人你侬我侬的说着情话,眼神都能拉丝儿了,外头一声虎啸打断了这缱绻旖旎。 秦池佑衣服都被她剥了一半了,现下只在帐篷里问:“是不是大白遇着什么事儿了?” 孟月晚声音雀跃欣喜:“是虎妈,我天,好久没见着它了,自打来安城,它再没露过面,没成想在这儿猫着呢!” “怎的,带我去哪儿?” 孟月晚瞧着它一步三回首,叮嘱着大白小白:“我去看看,你俩在这儿守着,池佑少了一根头发,我将你们的毛拔了。” 池佑躺在大白肚皮上,摸着小白的肚皮晒太阳时,就瞧见孟月晚扶着虎妈身上的一人过来,不悦的眯了眯眸子,那虎背上的身形应该是个男子。 他坐起来,看着孟月晚忙着烧水,用毛巾给人擦拭伤口,心里的酸涩几乎让他发怒。 偏偏孟月晚还不知死活的叫唤:“池佑,快来,帮我一把。” 回过神的孟月晚发觉自家夫君正在生气,连忙小跑着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这血有古怪,擦干净,能挤一点算一点,咱带回去给无双大师研究研究。” 秦池佑舒了一口气,这才起身帮忙。 血都擦干净了,孟月晚又悄悄放了一小瓷瓶的指尖血,才给人塞了一颗养气血的丸子,给人扔山洞里去了。 “池佑,我又不是活菩萨,见着谁都抬回去不成?我们也算救了他一回,这点报酬算还了救命之恩。” 秦池佑见着她这样不为所动很诧异,故而孟月晚解释两句。 “你在哪儿发现的?” “虎妈带我去的,山石底下,看现场好像是采药摔下来的。我把人敲晕了才带回来,瞧着虎妈护得紧,这人应该有些本事。” 瑞兽怎会轻易认主,一路上虎妈都没有护着自己过,顶多在大白它们有危险时会大杀四方,这样护着一人她是头一回见着。 “那血?” “你闻不到?有一股奇香啊。” 秦池佑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闻到,奈何孟月晚说得认真,要不是她真的把人扔在山洞里 不管了,他会怀疑孟月晚在找说辞。 毕竟,不提身段光那张脸,也是足够任何一个女人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人带回去再说。 这边还在七七八八的想一堆,孟月晚已经将人按坐在软被上:“好池佑,做事需有始有终……” “唔……” 那丸子,真的没有催情的成分? 这下秦池佑自己都不确定起来。 晚晚越发掌握主动权,她的恶趣味再不遮掩丝毫,手被束着,身子被她撩拨得不能自控,偏偏她极喜欢看着自家郎君悬泪若泣的模样,还称道什么破碎感。 “乖乖宝贝,说些好听的来!” 孟月晚将人撩够了,却吊着不给,谁知秦池佑不知何时挣脱了去,低低一笑:“晚晚……该我了……” 破碎感还是有的,从郎君身上转到了孟月晚的喉间…… 夜间,孟月晚又去放了一回血,第二日一大早拍拍屁股走人了。 秦池佑困乏得厉害,孟月晚只能抱着他共乘一骑,回到府中已经暮色四合。也好,秦池佑此时的唇微肿,声儿也哑的厉害,不宜见人。 音合趁着孟月晚带孩子,服侍自家公子沐浴,看着那斑驳的身子主仆三人都面红耳赤。 音离一脸骄傲,这是他家公子的勋章,荣宠不衰,即使生过孩子了,这家主对公子的着迷之深,也不是其他郎君可比的。 两人更加细致的替公子打理起来,这一身如玉如瓷的肌肤,可是王府十几年的细细将养,决不能在自己两人手里染了瑕疵。 第172章 对月独酌 温泉水中的热气,让虎妈不时打个喷嚏,大白它们依旧跟着孟月晚回去了,它独自守着这个昏睡着的人,用身子给他取暖。 人幽幽转醒,看清楚了身遭的环境,细看指尖的针孔,他兴味满满:“倒是机警,不愧是饥民尸体里闯出来的……” 此法不通,但自己身上倒也算有让对方感兴趣的点,他坐在原处许久,手指摸着针眼儿,起身骑着虎妈走了。 孟月晚哄睡了心儿之后,池佑早就睡着了,她将心儿放在池佑身旁,这小家伙嗅着阿父的味儿就拱过去了,看得她好一阵乐。 足尖轻点院里的假山,一跃上屋顶,那人竟痴痴的笑了起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啊!如此寂寥的郎君,真是我见犹怜!” 仰卧着的宋无涯,醉眼朦胧,手上那一葫芦酒已见了底。这酒香,是孟月晚新酿的桑酒,度数不低,难怪人已经醺醺然! “小晚儿……好狠的心……呵呵……走开,走开……莫扰我清梦……” “小狐狸,才让你守家两日,就像守寡了似的。怎还哭鼻子了?乖乖的,我抱你下去好不好?” “不好……才不要……一个人都没有……就我一个人被扔在这儿……没意思……没意思极了……” 宋无涯眼角的清泪当真流的多,这不是他平时撒娇卖痴的眼泪,也不是故作姿态博取怜爱的眼泪。 孟月晚将人扶起来:“就这么难受?” “你根本不在意我,你钟情主君,喜爱宴之,到我这里,就只有我的死缠烂打,不然只怕你都不会来看我。都是我不好,为什么越来越贪心……” 孟月晚手忙脚乱的给他抹眼泪:“下次一起去呀,又不远,这不是你忙着嘛!” 眼角长了泪痣的人是不是更容易哭啊,好不容易哄得他下了房顶,一句话没说好,这人眼睛里又含了一包泪。 这张妖冶的脸,此刻像是雨后的牡丹,虽艳丽却也让人心疼。 喂了醒酒汤,好歹是把人洗干净,扔进被窝里头了。孟月晚饿得头眼发黑,她真的很好奇别人家十几个几十个夫郎,究竟是怎么顾过来的。 “主子,让厨房的人给您做些吃食,哪里用得着你自己动手。” 红袖不解的看着孟月晚忙活,孟月晚将豌豆容浇了一瓢在面条上,烫好的豌豆尖儿和肉臊子,与面拌在一起。 “还做什么?我来吧。” “不用了,这面条你们要不要?” “属下吃过了。” 一大碗面狂风吸入,肚子里还是觉得空空如也,锅里的羊杂和带皮羊肉烫煮得差不多了,再把各类素菜烫在一起,火锅底料化一块炒炒,撒一把芝麻。 “熄火了,饭也熟了。” 香玲把灶堂里的火棍取出来,扒开火炭埋进去几个红薯,两人就坐着看着她们的主子,一口一口的干完这锅饭。 直到两人的烤红薯熟了,麻辣香锅最后一点儿汤汁都被孟月晚拌了最后一口白米饭,还抢了她们的一个红薯。 就离谱。 主子的肚子真能装啊! 第二日,金玉良缘低调的开张了,没有爆竹没有传单,大门开了,里头有了掌事和导购,就算开张了。 货架上的饰品不多,林林总总的不到五十件,这里头没算绒花。 来买东西的人却不少,许多公子们冲着孟月晚来的,没见着正主儿,也被那一排排的绒花吸引得挪不开眼。 孟月晚在后头教他们新的样式,因着绒花受欢迎,干脆那些做绣郎用的都招了来学绒花,成品有人把控着,按件记工钱。 “家主,府中有要事,主君请您速回!” 大厅里,众人神色肃穆,柳无双等人已回府,三人风尘仆仆,看得出来还未换洗。 “何事?这么急?” “你先看看。” 秦池佑将白白带来的消息递了过去。 “皇帝驾崩。” 短短四个字,孟月晚看得皱起眉头,皇帝身体一直康健,且现在不到四十岁,怎么可能突然驾崩了。 翻来覆去的看,也没有别的讯息,纸条上只有这几个字。 柳无双叹道:“真快,上回见着应当还有半年的活头啊。” 秦池佑抿唇:“您早知她的身体有异?为何不医?” 柳无双挑眉:“我为何要医?不是昱儿央着我去秦王府,世女殿下此时也坟头长草了。” 秦池佑自知失言,眼前这人是阿姊的救命恩人,再者人家本来不掺和朝廷中人的事儿,凭什么要求人家替只有一面之缘的皇帝治病,还冒着生命危险。 只是那人是自小疼他的长辈,池佑心里很不是滋味。柳无双也不计较他言语里的冒犯,以后昱儿还得在人手底下讨生活,且这人对他们师徒俩是真没得说。 “天下将乱,我们这里,恐怕是难得的安生之地了。这时候,红薯和土豆带来的只怕祸大于利。这变故,真是措手不及。”孟月晚心里思索着种种可能,越发觉得大事不妙。 秦池佑脸色不大好:“回朝都,服丧。” “家主,牛府来人了。” 孟清和孟知义被领着进来,孟月晚告知这事儿,母女俩都没有说话。 孟知义心情是复杂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就这样没了,让人难以接受。可她杀了自己的亲弟弟,说不恨她也是不可能的。 “秦王府递过来的消息错不了,这边我们看着,你们找县令借官船,即刻南下。” 孟清带着几分忧虑,事急从权,回朝都不可避免,不如早做打算。 “记住,朝都之中,可信的人都在这上头,其他人你们切不可盲目交涉。二皇女和七皇女党派旗鼓相当,二皇女虽被夺权,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局势不容乐观,切勿轻举妄动。” “是,祖母!” 众人齐声回答。 第173章 宅邸 下午起了风,天突然就暗沉下来,藏在云层里的雨滴好似再也躲不住,全数整装待发,只等一个时机。 书房里,孟月晚将北街这一带的规划,在纸上一一标明,孟清等人按规划来。此外,秦池佑行囊准备,宋无涯等人工作交接,也都需要时间。 孟月晚将能用的人都用上,把空间里一茬一茬囤的红薯苗,种在起垄的地里,浇水施肥等事宜都记在纸上,方便祖母她们管理。 红薯和土豆,全部带去朝都的庄子里种就好。秦池佑这层近亲关系在,这守丧礼制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 所以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也耗费了一行人两天的时间,正式启程已经在三日后,天放晴了,方好行船。 秦池佑知道孟月晚的底细,很多东西都让她给收着了,大家几乎没什么行李,只说去了京都再置办。 “你非要跟着去做什么,这里又不是没事儿做,和师父在一起就让你这么难受?” 柳相昱抱着剑跟着跑得飞快,后头的絮叨他一个字也懒得听,留在这是真的难受。 虽然现在还不是一家人,但他们是最有默契的小团体了,有柳相昱在团队中其实蛮好的,大家都很安心。 “池佑,船头风大,多穿点儿!”孟月晚拿着披风将人罩起,池佑见无旁人,趁势将她一起罩了进来。 “你可怨她?” 这句话没头没脑,孟月晚却听出来他问的是谁。 “不怨的,许是因为我不是原身,所以能清醒的说一句立场不同而已。想必,就是祖母她们也是不怨的,君臣都是相互成就,谁又不知道谁呢?” 秦池佑深叹一口气,“世事无常!这一年,实在是……” 孟月晚握住他的手:“你还有我,有心儿,我们会陪着你。” 孟月晚何尝不忧虑,但她不能在池佑面前露出一丝半点儿,徒增烦恼。 朝都这龙争虎斗的漩涡中心,明枪暗箭,如同深渊,不是凭着一身好功夫就能全身而退的。 这里的厮杀,往往都是看不见的硝烟,更加残酷,也更加危险。 赵珩是蹦哒不起来了,这回定能有仇报仇的,这口气可是憋在心里太久了,实在不吐不快。 “晚晚,忽地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远处的港口泊船处隐隐可见,早晨的水雾腾腾,裹挟着一种道不明的神秘。 孟月晚只握紧他的手,眼眸眯了眯,船到桥头自然直,她所护就只有自己这个小家,没道理还能被无故炮灰掉。 上了港口,还得行走一日到都城。 秦世女她们不过提前几日到,包括孟芳华等人,也才在朝都落脚。 这边孟月晚一行人刚入城,王府便收到了消息,但这是她一家子,没道理全部住到王府去。 孟芳华那边是联系上了,但她住在一个偏僻隐匿的小院里,孟月晚还思虑再三,还是用手头上的钱买了个新院子。 好巧不巧,正是当初的林家旧府邸,被逐出京城之后这处院子充了公,一直没卖出去。 “这一年来,不是天灾就是人祸,朝廷上人人自危,丁点儿银钱恨不得捂住,免得被上头征了去。这林府便一直空着, 这回这个价格,能在东街买了林尚书的宅子,也是机缘了。” 南边热多了,孟月晚跑了一上午,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喝了口茶,同大家说清楚情况。 “林府的宅子不错,以前是慕王府,王府后继无人,后头便被圣上收了回去,这宅子,是先帝赐给林家的。” 秦池佑吩咐音合简单收拾了心儿的用品,林府极大,院子无人打理,暂时只能这几个人动手收拾几间屋子出来。 国丧期间,不得有任何的娱乐宴请之事,停灵期间,家家户户缟素挂檐,人人披麻戴孝。 好在孟月晚有先见之明,在安城就买了足够的缟素白布,麻衣也备了不少。现在朝都这些用物的价格奇高不说,还买不到货。 颜色亮丽的根本不能露面,多是素白的或者黑色的衣物。 中午随便吃了点,几个夫郎收拾住院,孟月晚去了官奴司,买了些人手回来。 官奴的素养都是很高的,还有不少是一年前从孟府流出的奴仆,那些护院好手自然早早就被各家抢走了,剩下来多数是老幼病残。 她对这些大将军府的旧奴仆,没有什么挂念,但还是将一众小家伙买了回来。 身上带过来的现银花了七七八八,章池薇那里收的几箱子银子,还有章府后头赔的银子,将底部的印记揉吧揉吧花掉了不少。 “这几个小家伙年纪不大,干活倒是利索,”池佑给她布菜,突然想起什么,继续说道,“母亲下午派人过来了,让我们明早进宫。先帝停灵时间估摸着不会短,走得急,皇陵修建加快赶工也要不少时候。” “停灵期间,我们都得待在这儿?” “按制如此。” 孟月晚点头,表示有数,这里要住很久的话,开销得挣回来,也要好好划算一番。 “池佑,这守制期间,礼节方面你得和我们说道说道,家里头也没有经事的长辈在。还有宴之他们,要遵守的规矩也提点提点,免得犯了忌讳。” 秦池佑点头,不止如此,他直接将教习先生给请了过来,一家人边听边记,子时才歇下。 “受我带累,晚晚本不必卷入这摊子里来。” 秦池佑轻拍着心儿,看孟月晚一样一样的把心儿在家里用惯的小褥子等取出来,这小家伙还有点认地儿。 “说的什么话,妻郎一体,池佑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沾了池佑的光,咱可是皇亲国戚,多少人想守帝灵没这个资格呢!” “非我多心,这朝都,叫我不安。” 孟月晚侧卧在他身旁,声音里满是力量:“莫慌,母亲阿姊都不是入局之势,再者,我们一家子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秦池佑依偎在她怀里,冷香浸染,两人说着话儿,郎君和孩儿都睡着了,孟月晚才睡过去。 第174章 新帝登基 进宫时分,天色还暗沉沉的,启明星刚现身,香钟显示约莫是四点左右。 宫门口,已有不少车辆进进出出,今儿个方十二日,守灵的大员和宗亲不绝如缕,至少得到新帝登基。 一般来说,新帝登基会在先帝驾崩三到五天,大典就由礼部筹备妥当。 如今太女迟迟没有登宝,一则是先帝驾崩事出突然,新帝龙袍未来得及制作;二则民间有谣言,太女殿下无后不孝,天降灾祸警示,致先帝驾崩。 为表孝敬,太女宣称在先帝百日祭之后,入土为安方登基。 “殿下,殿下三思啊。国不可一日无主,现下国事繁多,无国主掌权,还不知道西郡那边出什么乱子来。” 太女坐在监国次位之上,淡淡的瞥了说话的右丞相一眼,并未答话。 话一出来,另外的人也有附议的官员。 “殿下孝道撼天感地,天恩赐福,灾祸可解。再者,监国照样能处理国事,如何能枉费殿下这一片孝道?” “正是,百日之后先帝棺椁入皇陵,登基为帝,顺天应命。” “臣附议!” …… 朝中分论两派,太女只看着诸位讨论,让太女即日登基呼声最大的是右丞相。 她目光扫了眼秦王,秦王出列:“依臣之见,孝道可彰,十五日也尽够了,钦天监监正回禀,三日后为上吉,不若三日后举行大典。”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众爱卿有心了,孤不忍拂其意,便三日后吧!礼部着手去办!” “诺!” “殿下正君无德无状,残害凤脉,望殿下废其主位,另立新君!” “允,传孤口谕,废黜赵珩正君主位。” 此令下达,太女特意看了一眼左丞相赵珩之母,她一言不发,竟未求情,倒是识时务的。 “殿下, 殉葬之礼乃是祖制,不可违,还请三思!” “先帝仁善,垂危之际特留遗旨,免去殉葬之礼,只点了淑贵君一人作陪,此事不再另议。有事再禀,无事退朝。”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退朝!”封女高唱退朝二字,太女已经从侧门离开。 这陪葬的淑贵君,是先帝为太女这个储君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太女父女不得先帝喜爱,皇女众多,权衡局势,抬高的二皇女被圈禁,七皇女之父淑贵君让先帝点名殉葬,也算她为太女清理一下路障。 只是各方势力盘根错杂几十年,先帝忌惮帝君外戚,打压太女,平衡朝廷,这非是朝夕能处理好的。 总不能一登基,就将不是自己这边的臣子都砍了去。 先帝陵墓的陪葬品,除了先帝私库,国库是拿不出什么东西了,修皇陵还得掏钱出来,户部尚书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太女现在接手的大徽,仁宗盛世已落幕,呈衰败之势。一时间,她身上的担子委实不轻。 停灵处,哭声嚎啕不断绝,各个皇女及朝中大员皆在此处,孟月晚和秦池佑上了柱香,之后便一直和秦世女坐在一处。 人多嘈杂,三人没说什么敏感话题。 “你将阿璟安置在何处?” 秦世女苦笑:“他倔得很,不肯客居在王府,偏要自己在外头租了个院子。一回来就碰上这事儿,也抽不出身来陪他看一看朝都。” 秦池佑摇头:“阿璟不会怪你,住在外头比住府里强,只是朝都不是久留之地。” 在朝都,出门王权贵族三步一个,他那副模样平日里遮掩严实,丝毫不外露才得以安生,不然还指不定如何难。 “真是很难想象,安城那地儿竟能养出月公子这样的可人儿来。” “什么样的可人儿?改日带来给孤瞧瞧。” 太女殿下掀了帘布接话,秦世女瞪了音合一眼。 太女笑笑,径直走到秦池佑的另侧坐下:“孤不让他通传的,阿佑,许久未见,可安好?” “回殿下的话,一切都好。” 这位太女细细扫着秦池佑的眉眼,仿佛看不够似的,最终到底是什么都没说:“晚妹,孤来抱抱心儿。” 孟月晚将孩子身上的包被拢了拢:“孩子还睡着。” 中间隔着秦池佑,池佑小心的将心儿递给太女,她突然晃神,好像……好像这是她与阿佑的孩子。 若真是,该多好,现在先帝驾崩,两人之间再没有阻碍,她必定不会像母亲那样疑心秦王府…… 还有可能吗? “殿下?殿下?” 秦池佑清冷的声音唤回了太女的神思,她接过孩子,心中隐秘之地,涌现一种极其澎湃的情绪。 “这孩子像你,嘴儿倒像晚妹些。” 她将手腕上的一串珠子放在包被上,秦池佑连忙阻止:“心儿还小,这礼物太贵重。” “咱们的心儿,什么宝物都配得上,只这串手珠,孤自小戴着,养人。” 秦池佑皱眉,这殿下说的话…… 孟月晚将池佑拉起,坐到自己和秦世女中间,笑着打趣:“这手串一看就是好物件,殿下赏赐,是心儿的福气,我们妻郎替心儿谢过殿下。” 太女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两人又说了些关于心儿的趣事。 “刚才说的可心儿人是哪家的公子?孤可有幸见上一见?” 秦世女惶恐回道:“恐污了殿下的眼睛,楼里的玩意儿,不值当殿下惦记。” “你护得厉害,不逗你了。待孤登基,你便袭爵,咱姐俩共事,还是比上头一辈的自在。” “诺!” “赵珩被孤废黜,阿佑,委屈你了。现在你若愿意,能亲自雪恨。” “我并不委屈,也没什么雪恨的心思,殿下不必顾及我这边,您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便好。” 秦池佑真没将赵珩放在眼里头过,他那样的性情,作死是迟早的事儿,该出的气儿,晚晚和阿姊已经替自己出过气了。 再者,他有心儿,也是那中药之后不久的事儿,所以他不愿意去做这个恶人。 第175章 骨雕 孟月晚并不诧异赵珩被废这个结果,右丞相的幕僚中有几人都是回春堂接触过的,她安排这步也是深思熟虑过。 左丞相之子赵珩不堪大用,成了弃子,右丞相家中又不是没有未出阁的郎君,这后宫之主的位子怎么着也是要争一争。 变故出在皇帝死的太急,这步实现得太顺利,但也是顺水推舟之局。 可以说,太女登基以后,要掌控局势,还真离不开姻亲辅佐。这选秀迫在眉睫,百日祭之后一定会举行,即使守孝之制约束,在帝王身上,尤其是还没有子嗣的帝王,臣子会比皇帝更急。 “回春堂的大夫医术不错,右丞相府中好几位公子都去请过平安脉,阿佑若有空也可以去调养调养。倒也不用整日守在这里,父君惦念着你,带着心儿住在父君殿里。” 太女说完,直接离开了这处隔出来的小间。秦世女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表姐是什么意思,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孟月晚在太女说出那句回春堂时,心里头的确是咯噔了一下,秦池佑更是明白殿下此言暗指之意。 孟月晚淡笑着握住秦池佑冰凉的手:“阳谋亦是谋,以后用起来注意注意便无事。” 秦池佑只觉得喉间艰涩,不知道再说什么,他深知太女与新帝这身份的转变,也深知太女其人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在夹缝中求存二十年前,又岂能是风清朗月之辈,那早就骨肉都做了土了。 富阳的回春堂那一把火,孟家死掉的那些新生儿,太女本就早早清楚回春堂是大将军府的势力。 “晚晚此次冒进了,赵珩之仇,也不是一定要报的,我是真的不在意。” “他该死!” 孟月晚和秦世女倒是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仇敌忾。 说曹操曹操就到,音合通禀,太女赵侍君拜见。 “阿佑到底是同我生分了,回朝都了竟也不来寻我, 让我巴巴的盼着。 ” 赵珩眼睛肿得厉害,眼底下的暗青色扑了厚厚的粉底也遮不住,身形更是单薄的厉害,脸蛋都瘦脱了像。 偏偏此时还头戴孝冠,整个人看起来都骇人得很。 孟月晚翻了个白眼,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做了坏事的人,没有当面逮着对质,竟就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一样。 几人都不乐意搭理他。 可是秦池佑这副样子,高高在上如明月皎洁不染尘埃,更加刺得赵珩发狂,眼睛阴狠的盯着心儿。 孟月晚挡了挡,不是,这人有什么大病是吧?! “哟,后君官眷那边遍寻不到,原是猫在这儿,本宫就说呢,怎的上了香没影儿了。” 这说话的调调,嚣张又傲娇,掀着帘子进来,将刚站定的赵珩撞得一个趔趄。 来人不是六皇子秦翊又是谁! “小六儿倒出落得越发明媚了。”秦池佑神情中这才有两分见到故人的喜悦,起身给他斟了一杯茶水。 “得了吧,咱俩才几月不见,还能长出一朵花儿来不成,倒是你这个妻主,啧啧,这模样真还俊秀不少,整个人都长开了呀。” 秦池佑瞪她一眼,孟月晚结结巴巴的道声六皇子安,眼睛都不敢往那边瞟一下。 秦翊看她这模样,要不是国丧期间,他真忍不住笑出声来:“得了,不逗你了,这匣子是给你家娃娃的,池佑哥哥也知道,本宫没什么好东西,一点子心意。” “小六儿有心了。” 两人自顾叙话,秦池佑也带了不少闺阁好物给六皇子,香薰彩烛和各种香味的香皂,还有一根莹白的巨兽骨簪。 说到骨簪,这算得上是安城的特产了,不少厉害的骨雕师傅都隐在安城,就是为了每年的巨兽兽骨,牙齿也能雕。 六皇子很是喜欢,立马便戴上了,斜睨了赵珩一眼:“杵在这儿做什么?赵侍君,你这样能干,怎的不去帮阿姊打理杂务。登宝大典一过,选秀过后哪里还有你站的地儿。” 赵珩喉间一股腥甜,硬生生的压制着,身边唯一的侍儿着力托着他,才没叫他虚软倒地,挪着步子往外头去了。 “莫激他,免得再生事端。”秦池佑看着像斗胜的鸡仔般的小六儿,提点了一句。 秦翊鼻子冷哼一声:“强弩之末罢了,他那身子,也就这几日的事儿了。” 六皇子细细把玩着骨簪,先帝驾崩似乎在他脸上看不到什么悲痛,反而兴致勃勃的说:“这骨簪你有多少?还有没有别的样式?” 秦池佑瞥他一眼:“小声些,现下是什么时候,暂时也只有这一支,晚晚有不少骨料,后头你自个儿去弄。” 一头巨兽,不知道要出多少骨料,这个时代没有机械,所有骨料都要手工打磨。 尤其是巨兽的骨头,坚硬又耐磨,但是这骨头出来的骨雕,莹白如玉,时间过得越久也是光泽滑腻,很有市场。 孟月晚看平日里不知道见过多少好东西的皇子,也十分珍爱这骨簪,心里头对朝都的金玉良缘分店更加有成算。 秦翊也没有待多久,早上午间的饭菜都是秦世女送来的,期间几场法事秦池佑等人也参与了。 夜里留宿实在不便,拜见了帝君之后,她们一家子就先回府了。 这回的是秦王府,那边备了饭菜,几人简单的用过之后,秦池佑抱着心儿和自家父亲叙话去了。 书房里,秦世女和孟月晚也在小叙。 “晚妹是打算在朝都做生意?五月份的科考准备得如何?本来算着应是明年九月会试,新帝登基广纳贤才,只怕是会今年提前举行。” “该准备的准备着,族里长辈也推了几位名儒,不日再去拜访。这生意,不止朝都,哪里都做得。阿姊,今日人多,不便叙话,这新粮不知……” “晚妹多虑了,新粮我都还没见着实产,又怎会冒然上禀天听,届时有差,岂不是惹祸上身。” “那就好,新帝若还有意于池佑,这趟浑水我也不介意搅上一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