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三国:董卓你得支棱起来啊》 第1章 极限躺平的灾难性后果 庚哥刚上宫墙,就听见一声响雷般的暴喝: “纵有高墙坚垒相护,汝等竖阉于布眼中,亦如插标卖首者耳。” 他当即就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随即见一箭势若奔雷,唰的一声射上宫墙。 正中监军宦官的面门。 那箭力道极大。 前额入,后脑出,直将那监军的阉货射得倒飞出去。 脑浆子血沫子溅了满地。 庚哥当场就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没尿裤子纯属是他穿开裆裤的额外福利。 或者不能叫开裆裤。 这年头根本没裤子,不管男女都穿两条做成裤管模样的吊带袜。 套在两条腿上,上端用绳子系在腰间,前裆后菊根本没遮没掩。 这种吊带袜式单腿裤,叫做绔,也叫胫衣。 有钱人家用细绢也就是纨做,叫纨绔,孩子就被叫纨绔子弟。 穷人用麻布做,或者干脆不穿,光着两条腿外面套件袍服遮羞就够了。 至于你要问庚哥的纨绔外,围在腰间的裳裙上,那可疑的湿痕是怎么回事? 别问,问就是你冒犯天颜,竟敢直视天子。 杀你的头绝对不是为了灭口。 偷眼从城碟缝隙中看下去。 却见宫墙下一人顶束金冠,披百花战袍,擐唐猊铠甲,系狮蛮宝带。 正纵马架戟手持宝弓,在宫墙下洋洋得意的往来驰骋。 久攻不下的贼军声威大振,嘶声齐呼:“将军神勇,将军神勇。” 真尼玛装,可是好特么帅! 好羡慕(☆▽☆) 劳资也想这么威风。 两辈子都活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庚哥知道,自己羡慕也是白羡慕。 只好倔强的坐在地上颤声问道: “宫墙下何人也?” 蹇硕早已抢过一面盾牌,护卫在庚哥身前。 见他发问,冒险探头看了一眼墙下旌旗,又扫了一眼那人形貌,这才答曰: “禀陛下,应为逆并州刺史丁原义儿,吕布吕奉先是也。” “久闻其人弓马娴熟,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今观之果然名不虚传。” 言语间颇有赞叹之意。 赞叹你妹啊赞叹,这尼玛是赞叹的时候么? 庚哥嘴里发苦。 原来是三国头号猛人。 这还记尼玛毛线的仇啊记。 求问,冷兵器时代打仗遇上天下无敌的吕布。 他还是敌人那边的,我该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看着随着这一箭之威迅速萎靡的己方士气,庚哥有些气急败坏。 这狗曰的怎么就出现在这儿了? 还是怪庚哥上辈子不读书,对三国历史那点可怜的印象全来自不靠谱的策略网游。 连同样不靠谱的三国演义都没怎么翻过。 真实的史实上,驻军司州河内郡的并州刺史、骑都尉丁原,早就跟何进勾搭上了。 你要问并州刺史怎么驻扎在司州,因为刺史刺史,负责刺探吏治的监察史,等同带兵的某省中央巡视组。 这会儿各地匪患不断,丁原不在并州刺史部治所太原郡,而被调来并州接壤的河内郡拱卫京师,他也没毛病。 其实丁原就是他自己要防的匪。 为了逼迫何太后杀宦官,何进让丁原率数千人,自称“黑山伯”,伪装贼寇在河内作乱。 他们以诛杀远在洛阳的赵忠等宦官为名,纵兵放火焚烧孟津、平阴、河津的幕府,并屠杀平民,想以此胁迫何太后。 治所位于焦作附近的河内郡距离洛阳本来就一河之隔,不过200多里地。 见胁迫没用,何进早几天已下令,让丁原率军到洛阳,准备行逼宫兵谏之事。 半路收到何进被嘎的消息,丁原本来准备开溜的。 但了解到袁术正带何进旧部在围攻皇宫,丁原又改了主意。 他于是丢下大队兵马辎重,率骑兵轻骑简行直扑洛阳。 这是才到。 本来赶不上的。 后汉书记载:八月戊辰,……虎贲中郎将袁术烧东西宫,攻诸宦者。庚午,张让、段珪等劫少帝及陈留王幸北宫德阳殿。 八月二十五晚上开始放火攻打皇宫,到二十七号中午张让他们退守北宫内的德阳殿。 一退就兵败如山倒,没多大会儿德阳殿守不住不得不开溜。 原本到这会儿,张让他们已经护着太后皇帝陈留王娘儿仨直奔小平津了。 而现在因为庚哥这头不靠谱的蝴蝶的乱入,丁原他们赶上了。 不止是因为庚哥否决了张让他们离宫出逃的主意。 更主要的是庚哥阴差阳错保下了宦官中的头号军事人才蹇硕。 有蹇硕主持着防务,乱兵很快被赶出了北宫。 这都二十七号下午了,北宫还守得固若金汤。 只是张让他们秉承作死的惯性,倒还是想着离宫出逃。 …… 丁原到了,他手下的头号打手吕布当然也就到了。 人来了兵马却带的不多,吕布只能赶紧出来逞个能立个威亮下旗号。 为的是给自家便宜干爹露个脸,好方便他到时候分饼饼能多吃点儿。 事情原本或许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的。 庚哥自己清楚,究其根本,无非一个字,他懒。 庚哥原名髙庚朔,现在叫刘辩,就是舅舅是何进的那一枚少帝。 对于自己没有遵循穿越同名定律,庚哥表示非常不满。 事实上他也搞不清楚自己这到底算重新投胎,还是算穿越。 十六年前,身为富二代的髙庚朔一时鬼迷心窍,好死不死跑去学人玩儿摩托车飙车跑山。 才玩儿第一回就出事了。 一不留神就和他那辆价值80w的全新川崎h2r一起,被甩出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 十几层楼的高度摔下去,再贵的护具都没用。 当场就嗝儿了。 重新醒过来后庚哥就成了娘胎里头的刘辩。 费劲巴拉的泡羊水又费劲巴拉的被生下来,费劲巴拉的长大一点又费劲巴拉的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当天庚哥就哭了个昏天黑地,一直哭到大脑缺氧昏睡过去。 没法儿不哭啊这。 想他髙庚朔上辈子能没心没肺混吃等死二十年,唯一拿得出手的本事就是一手投胎好技术。 谁想得到在紧要关头,这本事还发挥失常了。 重新投胎投回古代还就算了,他居然还投成了这么个倒霉身份。 就算再不学无术,庚哥也知道他现在这身份的大概结局。 当了皇帝然后被废了,还是被董卓辣个绝世凶批废的。 被废了之后活没活下来他不知道。 按照传说中董卓那凶得批爆的尿性,庚哥觉得够呛。 于是他总觉得应该干点啥。 奈何他不止历史学得差,而且年纪还比较小,想干也苦于工具没发育好。 主要是皇子这身份,干点啥都挺犯忌讳的。 各方面的原因,这事儿吧它就一直停留在琢磨阶段。 安逸的生活最能消磨斗志。 日子过得太舒服,琢磨来琢磨去,庚哥就拖延症发作了。 拖延着拖延着他这辈子那个爹就嗝儿了。 拖延着拖延着他那憨批大舅就保着他登基当上皇帝了。 拖延着拖延着,他那大舅因为实在太憨批,就都被人给砍了。 拖延着拖延着袁术那混不吝的傻缺,就打着为憨批报仇的旗号,煽动乱兵围攻皇宫了。 拖延着拖延着,他那傻嘀二舅就想以何家人的身份,接收憨批大舅的势力。 跑出去整顿乱军,结果也被人砍了。 拖延着拖延着,老宦官们就想护着他们娘儿仨逃出皇宫了。 拖延着拖延着…… 拖你妹啊摔,这特么没法儿再拖了。 这题他会。 只要逃出去,他身边儿这群老宦官就会跟葫芦娃砍爷爷一样被人砍瓜切菜一个一个的砍光光。 砍到最后,就剩他和他那憨批弟弟流落到荒山野岭草林子里。 想野战身边都没个宫娥婢女服侍着。 只能兄弟俩拼刺刀。 然后苦逼兮兮的满山乱窜,刚找到个人家准备吃口热乎饭,就又被人逮回来了。 再然后回来的路上遇董卓,再再然后被废,再再再然后不知道活不活得下来。 安逸日子咱们庚哥是不介意拖的。 可明摆着拖下去是没好日子可过了啊这。 如果他是他那憨批弟弟,吃过这一番苦头之后能当个吉祥物皇帝,窝窝囊囊混一辈子,庚哥也就忍了。 可他这不是不是么? 所以当场庚哥就跳起脚反对了。 他第一次向命运挥起了他不甘且愤怒的小拳拳。 坐地蹬着腿嚎啕大哭耍赖拒绝出宫。 然鹅…… 张让带着那帮老宦官,跪在地上哭了个涕泪交加,嚎得比他都大声。 第2章 逆天改命靠嚎几嗓子 庚哥嚎吧也就是撒个泼。 满地打着滚儿也就嚷嚷一句“朕不要出宫朕不要出宫”。 就好像刚刚有人在问他,你是该拉屎了吧?(出恭) 张让他们这帮老宦官就不一样了。 哭归哭嚎归嚎,人家还哭嚎得有滋有味有理有据有腔有调。 跟唱戏词儿似的: “陛下啊啊啊,乱兵围宫,中外已隔绝。” “奴等遣死士数度冲阵,欲待传诏天下忠勇之士平乱救驾,惜皆未得突围便死伤殆尽。” “死守下去,倘乱兵冲入禁中,奴等死不足惜。” “然那等贼军汉粗鄙凶顽,若伤到陛下殿下与太后,叫奴等何颜见先孝灵皇帝于地下?” “还请陛下速速动身啊啊啊啊啊和啊凄厉的回声。” 嚎都嚎不过人家,毕竟人家人多势众嗓门大。 庚哥只好偷眼去看他这辈子辣个娘,临朝称制的何太后。 这娘们儿身高七尺。 搁现代至少得有一米七多,妥妥的大长腿高妹。 这会儿才三十出头,一点儿不显老态,标准美艳徐娘御姐范儿。 虽然是亲娘,庚哥每次看见她,都忍不住回忆起上辈子最爱的黑丝。 呜呜呜呜心疼到无法夫吸,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他那明明憨批却自以为聪明的亲娘这会儿脸上阴晴不定,看起来颇为意动。 一看她这表情,庚哥就知道要坏。 他毫不怀疑,再耍赖下去,这娘们儿会跟这帮老货一起强行护送他出宫。 倒没有什么歹心,问就是魏你好。 可打人类文明诞生以来,这姓魏的什么时候靠过谱? 不都是坏了事之后被推出来背锅挡箭的么? “蹇将军,朕不想出宫,可有良策?” 他只好苦着脸望向了自己唯一的倚仗,那一贯沉默着护卫在他身边的牛掰人物。 那人身材壮硕,面容坚毅,颌下无须,身着全甲。 正是曾经代掌西园军元帅,上军校尉,总掌内宫禁卫事宜的大宦官小黄门,蹇硕。 蹇硕一向是不问不出声儿的性子,却不代表他心里没主意。 听庚哥问话,只见他略作沉吟,随即躬身道: “禀陛下,禁卫兵甲虽利却苦无外援。” “宫内粮草虽足却属死地,非可久守之势。” 听他如此说,张让赵忠郭胜等人均面露喜色。 但蹇硕随即言道: “然奴闻那袁术贼子煽动乱兵,称的是诛权宦杀中官,号的是替大将军报仇。” “此番言语用的是贼兵同仇惧罪之心,惶恐株连之意,却并不敢冒犯天颜。” “若陛下能御驾亲至阙上,金口玉赦何进麾下从逆之辈。” “再示之以宽,言此番围宫之乱,只诛首恶余者不究。” “如此以皇家堂堂之威,或能令贼逆顿失战意。” “即便贼逆不去,但有弃战而逃者,围宫之事必遍传天下。” “此方可为可守之势也。” 庚哥虽然懒的出奇,而且生平最热衷摆烂躺平,但他从来都不是个哈麻皮。 哈麻皮连出力都出不到点子上,又哪里配躺平摆烂这种高段位操作? 所以他秒懂蹇硕的意思。 被人家围着揍只能被动挨打,又没外部援军可期待,皇宫死守肯定是守不住的。 但他那憨批大舅又不是爱兵如子之人,对下属也好不到哪里去。 更谈不上多强的才干多大的威望,纯属是靠外戚的身份才混到大将军这个职位的。 凭什么他死了他下头那帮丘八还铁了心拎着脑袋也要为他报仇呢? 作为知兵之人,蹇硕的意思是说,袁术袁公路能煽动乱兵,靠的是忽悠和吓唬。 他肯定是告诉何进旧部,宦官们杀何进用的是谋反的罪名。 谋反是啥罪名啊,沾边的都得砍。 大将军一死,追究下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不替大将军翻案,把那帮贼宦官杀光,你们谁都别想活命。 那群丘八因此才拼得鱼死网破,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跟着他来攻打皇宫。 但其实吧,两汉四百多年国祚传下来,汉室皇家积威极重。 老刘家皇帝这个名分还是很有份量的。 所以袁公路也好何进旧部也好,一边做着大逆不道的事儿,一边嘴里却只敢喊杀宦官。 虽然攻打着皇宫,却丝毫不敢有冒犯皇帝的表态,做足了掩耳盗铃。 蹇硕觉得,只要皇帝陛下您露个面,告诉那群丘八别信袁大忽悠的,你们一直都有活路。 再让那群丘八了解清楚状况。 你以为你们只是在杀宦官么?你们特喵的现在是在攻打禁中,是在攻击皇权。 你们是站到了皇帝陛下的对立面,在袭击皇帝陛下本人,继续下去可是逢赦不赦诛九族的大罪。 这一番先恩后威再吓唬下来,对面儿就算不撤兵,底层丘八们肯定也会战意消退,出现逃兵。 只要有逃兵,叛逆就封锁不住消息了。 肯定会有人闻着味儿就来了,带兵救驾搏一份儿泼天的功劳。 那咱们就可以守了。 庚哥觉得蹇硕说得太有道理了。 关键吧,总比让他出宫,最后带着那憨批弟弟满山遍野草稞子里头窝一晚上,还要腿儿着跑不晓得多少里山路强。 这坐着车辇去朱雀阙,上去嚎几嗓子,显然轻松且省事儿,经济又实惠。 咱就捡着不费事儿的来。 所以不顾其他人的反对,庚哥执意依策而行。 趁着防守形势还行,他让蹇硕赶紧护着他去登宫墙。 不料他想简单了。 才下车辇,见到遍地的残肢断臂,以及各种血肉模糊的恐怖伤口,庚哥当时就犯恶心了。 妈蛋劳资晕血。 他这才意识到,去喊这一嗓子得有多危险。 刀箭无眼啊啊啊啊。 这特喵的一露头,就很容易被人射。 虽然不至于怀孕,但很可能丧命。 庚哥吓得一边哆嗦着,一边儿就拿眼睛瞥蹇硕。 “蹇将军,朕能令内侍代朕传话么?” 劳资不想冒这个险,叫个小宦官替劳资喊行不行啊? 蹇硕却当即就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禀陛下,无论何人传旨,均会被污为权宦挟持君上,矫诏欺人。” 不管谁喊话都会被污蔑为不是您的意思,是宦官们假传圣旨骗他们呢。 非得您亲自露面亲口喊话不可,这样才能震慑乱兵,才有效果。 好吧,还非得劳资亲自来。 听他这么说,庚哥不得不反复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这才壮着胆子在小内侍的搀扶之下走上宫墙。 结果刚上来,就被吕布那狗曰的给来了这么个下马威。 庚哥坐地上一边筛糠一般的哆嗦着,一边又拿眼睛瞥蹇硕了。 我说你老小子的主意行不行啊? 是认真要让劳资干这么危险的差事么? 别看整天不哼不哈皇帝不问不回话,蹇硕也是随侍过两代帝王的人了。 从庚哥那个便宜老爹先孝灵皇帝宏陛下时代开始,他就随行护驾了。 一接触庚哥那眼神儿,还能不明白庚哥什么意思? 只见他朝一旁招了招手,一名兵卒就弓着腰过来了。 却听蹇硕低声道:“去,唤弩队上来。” “命他等多带几架黄肩弩。” “弩?”一听这个字儿,庚哥眼睛就亮了。 第3章 生平最爱养猛将 庚哥上辈子虽然躺平摆烂不学无术,却一贯喜欢当喷子网上炫富。 是那种无论好坏屁事儿不干,专门躺家里网上嘲笑卢瑟儿的无良富二代个中翘楚,嘴巴臭得一批。 你说你一正经富二代,干点啥不好啊,至于找这么low的娱乐方式么? 问题是他懒,出门花钱都嫌费劲。 生平唯一勤快了一次,就是送命那回。 也难怪他这辈子把躺平摆烂当咸鱼作为人生圭臬,执行了个彻底。 网上跟人对骂多了,打脸和被打脸肯定是免不了的。 所以也很是积累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没用知识点。 关于弓弩的事儿,庚哥还真知道一点儿。 虽然之前没人提醒,他没想起来这茬。 他还真知道,汉弩其实是华夏古代弩发展的巅峰。 再到后头的魏晋南北朝觉得弩已经足够完美了,没啥改进。 再到五胡乱华,好家伙。 以骑兵为主的胡人入主中原,作为天生克制骑兵的兵器,弩受到极大限制和削弱。 你特喵这玩意儿本来就是用来对付劳资们的,而且还不适合劳资们骑在马上用。 这东西特喵的能留? 大量工匠被屠杀,制弩技术因此失传。 一直到宋朝复兴了个神臂弓,虽然叫弓却是弩,说起来牛嘀轰轰却不复秦弓汉弩之威。 而作为传说中的汉代最强手弩大黄弩,也就是蹇硕说的黄肩弩。 历史上李广射石,据说真正用的不是弓,而就是这破玩意儿。 弩力达300公斤以上,射程可达惊人的400步,至少300多米。 超过3个足球场的长度。 专门射敌人将领的,可谓是古版狙击枪。 咱有弩,还是黄肩弩,这还能守不住宫墙? 还得劳资这个皇帝冒险亲自来喊话? 你特喵是不是在逗我? 庚哥不由不理解的就又瞥向蹇硕了。 瞅着他满是疑惑的小眼神儿,蹇硕这回却是猜错了他的心思。 却听他低声向庚哥禀告道: “弩兵皆为军中精锐,且掌弩十分费力,故非战事紧要之时,均在营中歇息。” 这些人都是宝贝疙瘩,不能累坏了,所以咱们都是关键时候才用的。 庚哥比较不理解,就特么射一下而已,又不用反复活塞按手按脚。 有毛线累的啊? 但还不到这儿。 见蹇硕没能根据眼神儿猜懂自己的意思,庚哥只好一边哆嗦一边亲自开口问了: “既有强弩,何谓宫墙不能守?” 听他这么问,蹇硕沉默了一下,这才答道: “器虽利,奈何人心?” 你武器虽然牛掰,但掌握武器的始终是人啊。 这时代他们宦官的名声都臭完了,是个人都对他们喊打喊杀。 对面喊的是杀宦官。 咱自己的兵虽然明白是在保护皇帝陛下您,也难保不被对方蛊惑。 但凡接连出现傻嘀投敌,再或者出现将官内应,你说怎么守? 不是没有先例的。 你亲爹临死之前想杀何进,传他进宫,不就是有宫门武官背主告密么? 导致你那憨批大舅死活不进宫,最终功败垂成。 庚哥内心感叹,还是思想工作没跟上啊。 但他躺平太久,这会儿就算想唱一首临时抱佛脚,也知道时间肯定来不及。 正想着呢,弩队已经上来了。 却不是庚哥在什么三国群英传之类古早单机游戏里头看到的精瘦弩兵。 一个个五大三粗,壮得跟木锤兵似的。 浑身肌肉纠结,高大威猛,腰间除了箭袋还都配有短兵。 弓着腰上来宫墙后,各自选城碟位置站定。 只有一个特别壮的,双手各拎着一只弓臂漆成黄色的大弩,摸到了蹇硕旁边。 “张弩!”蹇硕低声下令。 他身边那个拿双弩的应该是个头领。 只见那人放下一只手中捏着的弩,做了个手势。 庚哥这才明白,为什么蹇硕说掌弩非常费力。 却见看着跟举重运动员们似的壮汉弩手们一个个脸憋得通红,铆足了吃奶的劲儿才把弩卡上弦。 然后才各自往弩弓上装箭。 这还是臂张弩。 少数几个拿大黄弩的,却是坐到了地上。 双脚踩弓背双手拉弓弦,腿加上腰一起用力,这才吃上奶完成弩弓上弦。 然后再装上箭支。 动作虽然熟练麻溜儿,一番操作下来两三分钟都过去了,要换射箭都射好几轮了。 到蹇硕身边的那名壮汉却是毫不费力的踏了两次,装了两回箭。 装完才把一只大黄弩递给了蹇硕。 庚哥好奇抢过去接。 哆嗦久了,他也想射。 那大汉见蹇硕点头,于是松手。 结果庚哥只觉双臂一沉,差点没被带了个脸先着地的踉跄。 太特么沉了,难怪这些弩兵都是壮汉。 蹇硕看得分明,早将手中的盾牌交给旁人。 这时一把抓起了庚哥手中跌落的那张弩,嘴里为小皇帝解说道: “弩弓之威虽强,但惜乎过于沉重,且装填张弩皆耗时耗力。” “对垒临阵,弓尚不过三发,况弩乎?” “借城池之利,方得多发几轮,贵在及远。” “待贼兵贴近,却是使弓更爽利些。” 他转头与那壮汉又低语了几句,并指了指还在宫墙下耀武扬威的吕布。 那壮汉点点头,又是几个手势。 蹇硕回过头叫来几面大盾护卫在庚哥左右,这才朝庚哥继续解释道: “待奴等先射死那吕奉先,再用强弩射开距离,陛下便可传诏了。” “弓力不及弩力,且奴等居高临下,贼兵躲开一弩之地时,已无弓箭可伤及陛下。” “再有大盾防护,可万全矣。” 说罢就在城碟上找地方瞄准去了。 庚哥又从城碟缝隙偷看了眼宫墙之下。 吕布那憨批还在墙下面骑着马撒欢儿耀武扬威呢。 弓已经放回腰间弓袋了,举起了原本架在马鞍上的一把画戟,傻嘀兮兮的挥舞。 每挥一下都带动城下贼兵一阵欢呼。 庚哥突然有点同情这憨批。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就算这憨批姿势再帅,宫墙之上到他那儿的距离也不过五六十米。 大黄弩的速度最快能到160米每秒,从击发到射中半秒钟不到。 这憨批看样子还毫无防备,还背朝着城头。 那几架狙击弩特喵还是有分工的,各自瞄准的方位,是连憨批躲闪的路线都封死了。 就算那憨批来得及躲闪,估计也免不了挨一下。 这可是弩,大黄弩。 这么近的距离破铁甲跟玩儿似的,射穿狗脑子跟无套内射一样简单。 庚哥毫不怀疑黄臂弩的准度。 这玩意儿上面有望山,望山上面有刻度,跟狙击枪瞄准镜是一个道理。 难道说这个三国第一猛人,刚露了个面儿就要交代到劳资眼巴前儿了么? 庚哥突然有点舍不得。 他上辈子玩儿任何三国有关的策略网游,最喜欢养的就是吕布。 氪再多金都要搞到手,就爱他那单挑无敌的牛嘀劲儿。 一想到这么个猛人就要悄无声息的嘎在自己面前,庚哥就开始有点难受。 妈蛋,不行,不能叫他这么死了。 庚哥从地上爬起来,猫着腰就往蹇硕那儿窜。 唬得身边几个拿盾牌的魂飞魄散,赶紧跟上。 蹇硕比着手势刚准备放暗弩,就见庚哥跑过来了。 跑过来就跟他咬耳朵。 几番犹豫再三摇头,可怎奈皇帝陛下始终坚持,到最后蹇硕不得已点了头。 总是不放心,于是大黄弩又放下了,改拿了一只盾牌。 耀武扬威的吕布突然就听见,朱雀阙的城墙上突然响起一声呼喝声: “敢问城下,可是九原吕氏奉先将军当面?” 语声稚嫩,是少年嗓音。 吕布勒马,转而面向城墙,傲然答曰:“正是吕某,城上何人?” 于是城头突然站起一名约莫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头戴冕冠,身着玄衣纁裳。 那纁裳上还有一处可疑的湿痕。 随着少年亮出身形,城头上呼啦啦站起来约莫百余名手持劲弩虎视眈眈的壮汉。 更有盾牌护在少年左右,准备随时掩住他的身形。 一个响亮的嗓门吆喝道:“大汉天子在此,逆臣还不参拜?” 更有声音呼喝: “城下贼众但有擎弓掌箭者,立即射杀。” 不用张弓,只要摸弓箭就得挨一轮齐射。 这是蹇硕跟庚哥商量好的,只要有人摸弓箭他就得缩回去。 也是蹇硕答应庚哥现在冒头的条件。 第4章 不给二道贩子赚差价 宫墙下一片哗然。 倒还好,没人摸弓箭。 大群贼兵,当即放下武器,乱哄哄的跪拜下来。 不少还拿着兵器的,眼睛却没朝宫墙城头看,而是不停的拿眼睛瞥身边有带弓箭的同伴。 两汉国祚已经延绵四百年,如今虽然势微,但民间威望却是极高的。 庚哥虽然废物,但他这皇帝的名头,份量不是一般的重。 这帮贼兵虽然在攻打皇城,心里头想的只是杀不给他们活路的宦官。 的确也存着心思,如果冲进皇宫,宝贝金珠肯定是不介意胡乱抢一些。 遇见女人管她是谁也不介意上几个。 皇帝睡得,咱怎么就睡不得? 为了湮灭罪证,更是不会吝惜放几把火烧几座宫殿。 但这个当口还没杀红眼,还没亢奋到那地步。 皇帝陛下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谁要敢张弓瞄皇帝,他们也是不介意扑上去擒杀的。 不说没准儿还能因此得一桩富贵,至少不会被他们连累挨一顿劲弩攒射。 立在最前面的吕布,此时却是手脚冰凉惊疑不定。 妈蛋,大意了。 一看那些劲弩他就知道,他刚才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他再牛嘀,对自己的身手再自信,也不至于虎到觉得这么近能在这么多劲弩的攒射之下活下来。 特别还有那么些黄肩弩。 这会儿勒住马,他也不敢乱动,因此只得骑在马上拱手低头: “参见陛下,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全礼是啥,他也不知道,他就没想到能看见皇帝。 那参见皇帝的全礼除非是大儒,不然都是有机会见皇帝之前有专门的礼仪官儿提前教学的。 他也没那机会学过。 却见那少年皇帝并不理会下方乱哄哄的声音,只看定吕布道: “久闻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乃我汉室栋梁!” “朕欲待重用,苦寻将军而不得。” “今何从贼,却来祸乱宫禁?” 庚哥看着镇定自若,其实小腿肚子都转筋儿了。 腰腹间有屎意翻涌,俗称快吓出屎来了。 瞥了一眼持盾护卫在身侧的五六七八人。 人家一个个虽然也是神色紧张神情惶恐,却没一个像他这般吓到全身如筛糠的。 好吧,劳资是废物。 然而当下生死关头,就算是废物也不得不强装镇定。 他是突然想到,吕布这憨批也不是个多么坚定的人物。 都说他三姓家奴,谁招降他跟谁,那这个谁为啥就不能是劳资呢? 劳资好歹是个皇帝。 丁原也好董卓也罢,那些都是官职封赏的二道贩子。 哪里比得上跟身为皇帝的自己勾搭上,更有前途? 庚哥觉得,要能把城墙下这个憨批哄到手,自己在这接下来的乱世里头,才算是真的能有点安全保障。 这么想着,庚哥才壮着胆子要求冒险出来喊话的。 其实他哪里差人寻过吕布。 就张让他们要带他逃出皇宫之前,他还踏实的躺平着呢。 啥都没干。 但这种戳不穿的廉价嘴炮,不是能透着对吕布的看重么? 不放白不放,贵在惠而不实。 该说不说,庚哥这话也就搁在这会儿还能唬人。 要搁在老宦官们被人家砍光光了,他已经沦为董卓手里的柿儿饼,这话是彻底没效的。 他那后头当了汉献帝的憨批弟弟曾经传过衣带诏,不一样屁用都没有,反而被参与其事的人当做反曹自立山门的旗号到处招摇。 完全不理会传诏的小皇帝还在曹贼手里。 二道贩子如果垄断了官职销售渠道,他这个原厂厂家就只能跟在后面吃屁。 给不了吕布前程。 这会儿老宦官们还在。 护卫皇宫的兵权还在,皇家的体面威信和最后的底裤就还在。 所以庚哥这番话的诱惑性也还在。 吕布一听就晕陶陶了。 他再狂,也经不住庚哥这样夸啊。 我的妈……耶! 皇帝陛下居然都知道我勇猛无敌,还亲口夸我是国之栋梁? 劳资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事儿都上达天听了? 皇帝陛下还派人找过我,准备重用我? 唉(拍大腿),你说劳资乱跑个啥? 但凡让皇帝陛下找到了,今天劳资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还至于得靠认丁原当爸爸来搏个出身换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位么? 吕布现在是啥官儿呢?主薄! 蹇硕奉皇命组建西园军时,丁原曾经推举了张辽张杨到洛阳当官儿。 吕布却始终是他夹袋里的人物,哪儿都不放。 就留在帐下当了个主薄。 连个牙门将都不是,根本不是个正经武职。 看着亲近,其实就丁原养在身边的一条没有丝毫独立性的狗。 有能耐的人心气儿都高,你说这吕布能愿意? 不愿意也没办法。 毕竟这年头入仕升官儿得靠举荐,没人脉没关系,有本事也没招。 所以吕布只能跟着丁原混。 原本是董卓让吕布看到了机会,而现在,是庚哥让吕布看到了机会。 他顿时心动了。 所以面有惭色:“末将……” 恰在此时,又有一骑奔出,却听一人大喝:“休欺吾儿!” 正是并州刺史,骑都尉丁原。 看见皇帝出头了,唆使乱兵攻击皇宫的一帮大佬都躲在后面不敢露面。 露面都得给人跪。 还想打下去呢,这算怎么个事儿啊。 丁原本来也不想露面的,然后就听见小皇帝在忽悠吕布。 吕布的心气儿他当然知道,最怕的就是这一出。 这个干儿子可是他争霸逞强的资本,哪儿甘心这么被人忽悠走? 所以赶紧奔出来了。 他一奔出,墙头百十把弩弓又齐刷刷的瞄准了他。 丁原赶紧勒住马拱手低头:“参见陛下,请恕微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又是这句话。 一见丁原奔出来,庚哥就吊着嗓子吼了一句: “来将通名!” 这吆喝怎么都轮不到他喊。 也就是庚哥露头了一会儿见没事儿,胆气渐足,哆嗦得没那么厉害了。 所以戏精开始上身。 关于古代战场的一些不靠谱知识涌上脑子,他觉得喊这么一嗓子挺威风。 其实不合适。 人家都参见陛下了你来个来将通名,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丁原也是一愣,但还维持着低头拱手的姿势: “微臣忝居并州刺史、骑都尉,泰山丁原丁建阳是也。” 皇帝陛下问了,那就得答,就算问法儿再不合适你也得答。 他刚答完,庚哥的话就又赶上了: “原来是丁刺史,不知丁刺史屯戍何处,缘何现身此地,可有诏令文书?” 懒归懒废归废,不学无术归不学无术,别忘了庚哥可曾是个互联网时代的专业喷子。 所谓喷子就是能罔顾对错无论是非,看着不爽就开喷。 思路之清奇角度之诡异就算是圣人也能照样喷你个体无完肤,隔着五毫米厚防水防火防穿刺的屏障都能给你喷大肚子。 更何况丁原姿势曼妙,漏洞大到都够塞进一只拳头。 摆明了一副毫无防备任君采撷的放浪劲儿。 第5章 弱鸡嘴炮也无敌 庚哥为什么这么问呢? 因为古代官员被派出去牧守一方,没有手续批准是不能擅离属地的。 不然轻则罢官下狱重则流放砍头。 而无诏进京,那更是忌讳中的忌讳。 皇帝没叫你,你悄咪咪摸到皇帝身边儿来是想干啥? 不是造反也是造反不是谋逆也是谋逆了。 更何况你丁原还是个武将,你特喵还是带兵进洛阳的。 那得族诛。 如果这漏洞都发现不了抓不住,那真是枉费了庚哥网络鏖战二十年练就的一把舌战群乳的好口舌。 要论庚哥现在的心情吧,就好像刚在酒吧勾搭上了一个绝色的小姑娘。 双方恋奸情热你情我愿眼瞅着就要开房了,突然一人跳出来喊: “不要骗我闺女。” 换谁都对这人没好脸色,换谁都得吆喝一嗓子: “你谁啊?有你什么事儿?” 庚哥这套话术,其实也就是这么个理儿。 只是他玩儿的更高级,不是去酒店,而是奔了会员制的会所。 所以他问的是:“你谁啊?谁放你进来的?” 所谓蛇掐七寸狗打腰,勾搭姑娘靠技巧,力道只要用得妙,枸杞泡水省不了。 这一招就打丁原腰上了。 所以丁原有点慌。 史书说是何进矫诏传他们带兵入京的,也就是假传圣旨。 这当口是幼帝登基,何太后临朝称制,寡妇太后代行皇权呢。 你何大将军矫诏传丁原他们带兵入京,为的是逼迫太后杀宦官。 这诏令要是真的,也就是太后亲自批准你们带兵入京逼迫太后。 脑子就算有坑也不会信会有这种事啊,这种一眼假的矫诏文书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所以就根本不存在有诏令文书这东西。 不过是何进以大将军也是大汉帝国最高军事长官的名义,私信他们告知原委,让他们带兵入京。 这事儿不合规矩。 成了吧倒也没人计较,历史总是掌握在胜利者手中么。 但这会儿事儿不是还没成么?所以丁原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皇帝面前。 他也是一时心急,害怕自家鲜嫩小白菜吕布被小皇帝这个渣男霍霍了,来不及细想就窜出来了。 一时被问得张口结舌。 但丁原也是个穷批出身,能混到现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是什么善茬。 他生平靠的就是两件本事,舔权贵和敢斗狠。 对何进那个大将军唯命是从不管国家规矩是舔权贵,这会儿被逼到绝境,他反而狠下了心肠。 所以在马上抱拳拱手,朗声道: “陛下容禀:今天下大乱,四方盗贼并起,其祸皆由诸宦欺君罔上祸乱朝纲。” “大将军何遂高,皇室之姻亲也,欲谋诛诸宦而不得,竟遭毒手,以至殒命。” “某本屯戍河内郡,应何大将军锄奸斩宦之召,方率义士入都城。” “今无诏入京,本为死罪。” “然原不惜此身,惟愿能以余之性命,申大将军不白之冤,竟大将军未竟之志。” “还这大汉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还望陛下顺军心从民命,立斩诸宦,悬首南郊。” “则原愿与诸锄奸义士自缚于阙前,任由君上发落。” 也就是一番漂亮话,真要把宦官们砍完了,你皇帝就是个摆设。 劳资就算自己把自己绑上送你跟前,你说要杀劳资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难不成你小皇帝还想自己拿刀子上? 拿得动刀么你。 然而他这番漂亮话,却是蛊惑性极强。 只见朱雀阙前原本或跪或站的乱军此时居然齐齐跪地,轰然应曰: “请陛下立斩诸宦,悬首南郊!” “请陛下立斩诸宦,悬首南郊!” “请陛下立斩诸宦,悬首南郊!” 他们这会儿也信了,自己真的是所谓义士。 一时声威振振,直冲霄汉,唬得阙上军士宦官皆是面如土色双股颤颤。 连蹇硕,脸上都变了颜色。 别人都不那么怕的时候,庚哥抖得跟筛糠似的。 别人都开始怕的时候呢,庚哥反而不怕了。 他怕疼怕累更怕死,怕的是这群赤佬丘八不管不顾乱扔石头挥刀子。 声音大还真吓不住他。 不就是声音大么,能震掉劳资一根毛? 再大还大得过一句为人民服务? 他可不止看熟了华夏各省的烟花攻防战,更现场观摩过国庆大阅兵。 跟那些声音比,这现场未经练习并不算太整齐的呼喝声,那就是弟弟。 你既然不动刀子,跟劳资玩儿嘴炮,玩儿不死你劳资上辈子都白在网上当了那么多年喷子。 只见他单手举起单掌下压,摆足了挥手之间的气势。 阙下诸军士虽然不明他是何意,见皇帝陛下有动作,也逐渐都收了喊声。 “丁建阳,朕且问汝。” “高乡侯侯览,于先孝桓皇帝时有拥立之功,曾为诛梁氏出力甚伟。” “有司举奏其专权骄奢,贪墨巨万,先帝可有不究治其罪?” 侯览,是桓灵二朝有名的大宦官。 他参与了桓帝掀翻专权的外戚梁翼的政治斗争,并坚定的站在桓帝这边,因此被封关内侯。 在灵帝时候却因为被举报贪污腐败加专权,被灵帝除印绶治罪,于狱中畏罪自杀了。 庚哥虽然不通历史,但这些事对他却根本不是历史,而是他躺平摆烂这十几年前后发生的事。 闲来无事,唯有八卦消遣岁月,这种几近亲身经历的事情,他当然听说过。 丁原低头抱拳应道:“不曾!” “长乐尚书郑飒,亦为先孝桓皇帝遗先帝之重臣。” “事涉渤海王刘悝谋反案,查有实据,先帝可曾斩之?” 丁原低头不语,已经觉得有些不妙。 庚哥却越说越快: “冠军侯王甫,与先帝甚为亲厚。” “然时任京兆尹之杨彪与司隶校尉阳球奏发其勒索诸王贪墨巨万,先帝可曾究治其罪,磔其尸于城门?” “中常侍封谞,亦为先帝腹心,仅与太平道有涉。” “黄巾乱时群臣举奏,先帝知其事不明,然为平群臣之心,有否斩之?” “以上诸人,可为宦者?” “宦者干犯国法,查有实据者,皇家可曾轻恕?” 其实是有的。 有些查有实证的,皇家觉得无球屌谓,也照样优容,这点对大臣和对宦官都是一个样子。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个理想状态。 关键你没触我底线,对我又有用,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就都过去了。 庚哥说的这几个宦官被杀呢,其中都有缘由。 侯览是孝桓皇帝志陛下那时候受重视,跟孝灵皇帝宏陛下并不亲近。 郑飒和刘悝是被受宠的中常侍王甫冤枉死的。 王甫是触碰了灵帝宏陛下的底线。 朝廷正缺钱的时候你有搞钱的方法不贡献出来,却吃独食自己捞。 不杀你杀谁? 至于封谞,那会儿皇帝是被朝中大臣以黄巾平乱之事要挟着,逼着处理的。 封谞是真的冤。 你说他都已经做到中常侍这种宦官顶点,怎么可能掺和泥腿子造反? 你造反成功了还能让他当皇帝还是怎样? 图啥? 但庚哥这么大段连珠炮下来,玩儿的就是惯性思维。 你看看这么多,不管跟我们皇家关系多么好,但凡查有实证的皇家都一点没犹豫的给咔嚓了。 连你们捕风捉影冤枉的我们都杀了。 这些人是宦官吧? 所以你们说我们皇家包庇宦官乱来,没道理。 庚哥并不就此打住,马上就又问了: “丁建阳。” “汝言诸宦欺君罔上祸乱朝纲,可有实证?” “汝言天下大乱,四方盗贼并起,皆由诸宦而起,可有实证?” 第6章 嘴炮真正的威力 丁原又不是来法庭辩论的,怎么可能随身带着证据? 再说他为人粗略,有武勇,擅骑射,也有野心。 但嘴炮却不是他的长项。 因此只能梗着脖子道: “诸宦之恶,罄竹难书,此事天下皆知,又何须实证?” 庚哥冷笑一声: “既罄竹难书,丁并州为何又拿不出实证?” “天下皆知,天下人如何得知?” “昔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周公之恶,王莽之善亦为天下知也。” “丁建阳汝莫非是想仅凭流言,便要朕尽诛诸宦?” 不等丁原答话,庚哥马上又道: “假言可欺天下之事,当下便不是么?” “朕尝言何进谋逆之事,从逆者皆为其权势所迫,尽皆不究。” “众将士所知为何?” “朕尝言围宫之逆只诛首恶,余者若不执迷,亦可不究。” “众将士所知又为何?”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即便有知道内情的小校们出来弹压,却也禁不住军士聒噪。 丁原脑中一片茫然,心说你特喵的什么时候说过,又是跟谁说的? 不是大将军一被杀两边儿就撕巴起来了么,咱们也没互飚过垃圾话啊。 蹇硕所料不差,袁术的确是用宦官们会追究何进部下的从逆之罪来忽悠的这帮军士。 他让庚哥当众说的这番话,也的确戳到了叛军的肺管子。 然而时间都已经两天多了。 初始之时事发突然,也有乱军闯入宫中,抢掠得了一些金珠宝贝。 其余军士正眼红着呢。 一些基层军官骨干,也早已经被后头隐藏的大佬们或用金珠或许诺前程收买。 指望听到这些话之后,占据优势的叛军就此退去,也不现实。 胆小怕事的逃兵倒是少不了会出现一些。 这就是蹇硕的目的了。 但蹇硕也没想到,庚哥会把这些夹杂在跟丁原的嘴炮里头说出来。 庚哥的确之前没说过这些话,这是蹇硕才告诉他的招儿。 可谁叫他是皇帝呢?金口玉言,但凡是他说的话,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身份搁在这儿,丘八们对他的话,总比上头那群未必做得了主的将官们要天然更信任一些。 一见形势大坏,丁原心头更急。 他脑袋拼命的转啊转,终于让他灵光一动,想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只听丁原嘶声大叫: “诸宦污何遂高大将军谋反,又可有实证?” “若无实证,彼辈擅杀外戚大臣,可为死罪?”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小皇帝问他要实证,他就也问小皇帝要实证。 大家都没实证,那自然是谁拳头大谁有理。 庚哥一听他这话,却又是冷笑一声: “朕皇祖母先孝仁皇后撤帘后,被鸩杀于驿馆,可为实证?” “擅杀骠骑将军董重,可为实证?” “先孝仁皇后大丧之时,称病不出,可为实证?” 其实这话他不应该说。 因为灵帝亲妈他这辈子的亲奶奶孝仁皇后董太后一家出事儿,纯属是董氏与何氏两家外戚争权落败的必然下场。 他亲妈也涉及当中。 但他这么说,就是公开撇清他亲妈,把锅全推到何进身上,所以也不能说有错。 庚哥紧接着又问道: “其私诏汝等带兵进京,可为谋逆实证?” “若这等实证尚不足,你可要观窦宪、梁翼、窦武辈谋逆实证?” “抑或说,王莽于汝心中亦为良臣。” “汝是否尚要入宗庙责问先光武皇帝,可有其谋逆实证?” 他这话一出,丁原就知道自己走了步臭棋。 小皇帝杀外戚,需要实证么? 你把持朝政不让小皇帝亲政,这就是最大的实证。 窦宪梁翼和窦武,都是东汉历代的外戚,也都被砍了,成为小皇帝亲政路上的垫脚石。 其中窦武在士大夫们看来挺冤的,他还来不及擅权太久就因为想杀宦官被宦官们砍了。 但砍完他宦官们的确也让灵帝宏陛下亲政了。 小皇帝要亲政,就得砍掉外戚,砍外戚的过程中,宦官们还一向是主力。 既然被砍了,那这些外戚不谋逆也是谋逆,更别说前头还有个真实谋过逆篡过位的外戚王莽。 不等丁原反应过来,庚哥继续冷笑着说道: “究何进谋逆之罪,本为朕与太后亲自主持。” “汝等事事攀扯诸宦,朕亦知汝辈心肠。” “禁中诸宦,皆朕之家奴,为朕之鹰犬爪牙。” “汝辈便是想斩尽朕之鹰犬,断尽朕之爪牙。” “然后囚朕于深宫,假朕之名以令天下。” 他这话虽然是后头实际发生的史实,这会儿公开说却有些诛心了。 听得丁原汗流浃背,连忙滚鞍下马,跪伏于地面泣泪曰: “微臣万死不敢如此。” “天下忠义之士何其之多,何人不足以为陛下之肱骨?” “何须陛下以彼辈竖阉为倚重,以天下饲鹰犬,用万民试爪牙?” “还请陛下尽诛诸宦,还宇内清明,令天下归心。” 他这一番话,却再未带动起身后兵卒的同声齐呼与共鸣。 宦官们没说要杀光他们,他们自然也对杀宦官没那么强的执念了。 虽然对宫内的财宝女人还是很有些向往的,但当着皇帝的面再理直气壮的去叫喊,他们也有些不敢。 说宦官们酷烈,可有卵子的士绅官吏老爷们,也未见得不酷烈。 多大的仇,值得他们拿命去拼? 庚哥漠然扫了一眼跪在地上使劲儿拿脑袋磕地的丁原。 他一伸手,指向朱雀阙前的诸多兵卒: “朕爪牙尚在,稍逆汝等之意,汝等便提兵来攻。” “这便是汝口中的忠义之士?” “待朕爪牙尽去,便可天下归心?” “汝真当朕年幼可欺否?” “呵!” “tui” 这一番话,语带嘲讽,很有些尖酸刻薄。 再加他一口唾沫吐下宫墙。 听得丁原一口气憋在心里,几欲吐血。 他辩无可辩,觉得急怒攻心,知再行跪拜也是无益,不由跳将起来,戈指指向阙上城墙,怒道:“昏君,昏君……” 庚哥再度漠然瞥了他一眼,冷声道: “当面辱君,若天下真有忠义之士,当替朕诛此狂悖之徒!” 蹇硕闻言,精神一振。 此时阙下已乱作一片,诸多小校将佐均在弹压军士,倒是无人有暇他顾,再来图谋庚哥了。 他一把丢开手中盾牌,抢过一只黄肩弩,便欲待射杀丁原,去做那忠义之士。 要知道他卵蛋虽然没有,却自负忠义之心不弱于任何人。 然在此时,突闻响雷般的一声怒喝:“忠义之士在此!” 正是那吕布。 只见他双目怒瞪,策马前冲,只是一挥画戟,便将那茫然看向他的丁原从颈项间斩作两段。 戟尖微挑,那颗六阳魁首便被挑到飞起,被吕布一把抓入掌中。 此时马速方才完全展开,吕布纵马冲向朱雀阙前,疾呼: “快开宫门,布来投陛下!” 庚哥大喜。 他方才就是看清了丁原侧面,那吕布面色阴晴不定,瞥向丁原的眼神已露杀意。 因此才嚷嚷那一句话的。 蹇硕想抢那金口玉言忠义之士的褒奖,却是自作多情了。 只听庚哥急声道:“快与吕将军开门。” 他心中兴奋至极,便欲奔去宫门前相迎。 走出几步却又顿住,招手唤来一名小内侍,与他耳语几句,便负手立于原地。 第7章 临阵斩主其名不污 却说那吕布斩下丁原头颅,纵马跃出数十米,已到朱雀阙下宫门之前。 他一面叫门,一面将丁原头颅塞入马上革囊,又调转了马头。 双手持画戟,在城下横刀立马,看似威风凛凛,其实心中慌得一批。 草率了,他想,应该徐徐图之的。 实在是手快过了脑子。 他有点担心,如果那小皇帝是在诓他,那他这番确是做得差了。 宫门若不开,纵是他能孤身冲杀出面前这乱军的阵仗,怕也是会沦为笑柄。 天下之大,他再往何处去,且去何处能寻到一份前程? 直到听到那句“快与吕将军开门”,他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赌对了! 哼,我是谁,我是天下无敌的吕奉先。 谁能得劳资的效忠,那是得了天大的便宜。 惊惧之心方止,狂妄之心又起。 蹇硕在墙头窥得真切。 事出突然,外加那吕奉先凶威赫赫,在他斩罢丁原奔到宫门前这段时间,叛军阵中虽有哗然,却无人追击。 那些知晓内情的小校将佐弹压军士均已吃力,跟丁原又不是多有交情,城墙上还有劲弩威慑,竟无人驱使军士趁机掩杀过来。 蹇硕一个手势,宫门内军士便开始搬开堵门的物什,准备将宫门打开。 吕布虽然等得焦急,却也知道这并非守宫军士懈怠。 守宫之时,必然将宫门堵死,要打开当然须得费一些工夫。 听到宫门缓缓开启,他心头刚松了口气,准备调转马头纵马进宫门,却听一声呼喝,一彪人马扑上前来。 吕布大怒,心说尼玛个批的,劳资好不容易得小皇帝信重,眼见是有好日子过了。 你们趁劳资进门,扑上来夺门,万一被小皇帝误会劳资假投降想赚开宫门怎么办? 第一莫做,第二莫休,他反而不着急进宫门了,回身纵马荡开长戟。 只是一扫,扑上来的那百十人便倒了一片。 他将画戟交于左手,胳膊一伸,快马疾驰之中便将那彪人马护卫在当中的一位身材壮硕须发皆白的老者擒入掌中。 纵马盘旋一圈回到宫门前,他双腿一夹马身,战马人立而起。 马上的吕布暴喝:“胆敢趁布入宫之机侵圣驾者,死!” 言罢一扬胳膊,便欲将所擒那人抛向空中,再使画戟将其凌空斩作两段。 不料被他所擒那老人却也有几分胆色,此时并未惊惧,而是反手扯住了他的胳膊,口中叫道: “将军戟下留人,吾乃范阳卢植卢子干。” “此番非为趁隙夺门,而是欲与将军同往护驾也!” 听到这个名字,吕布倒犹豫了。 因为卢植是这个时代天下闻名的海内大儒。 他要不知道,砍了也就砍了,但现在知道了,再砍了怕惹小皇帝不喜。 他这一犹豫,却见方才护着卢植的那彪兵马又亡命扑了过来。 “尔等退后,退后!” 这时候反倒是他手中被抓着后腰的卢植大叫起来: “吾与吕将军自去面圣,尔等宫墙外静候便是!” 吕布冷哼一声,瞪着眼睛环视了一圈,见再无人敢上前来,这才双腿用力,缓缓调转马头。 宫门并未大开,不过开了条仅供匹马通过的缝隙。 待吕布进入,随即吱吱呀呀的关上,一群人又在手忙脚乱的搬东西堵门。 吕布再看时,却见门洞内数十张劲弩,均已张弦置矢,一张张都瞄准着他。 这城门洞内颇为狭小,要真射出来,他却是无处躲闪的。 吕布知道他是新降,人家有些戒备也是应当的。 当下手臂一振,将那自称卢植的老者抛到地上。 “此人自称范阳卢子干,乘布入宫之时率众欲夺宫门,已被布擒下,且当布觐见陛下之礼罢。” 他随即滚鞍下马,自除随身长短兵刃并弓箭等物。 这是示之以诚的举措。 环视一圈,找到持弩军士后一位内侍服饰且颌下无须的家伙,吕布拱手长揖为礼,道: “布欲待觐见陛下,还劳中官通传一声。” 那内侍见他这等英雄的人物,对自己却持礼甚恭,嘴角挂起微笑。 口中言道:“不急,陛下却有几句话,让奴先交代将军。” 说罢拉吕布到一边,附耳与他嘀嘀咕咕起来。 随着他的话语,那吕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却不断点着头。 一番咬耳朵之后,那内侍笑着对吕布道:“将军且随我来。” 吕布正待举步,却听那边刚被绑上的老者扬声道: “范阳卢植亦欲觐见陛下,还望将军代为通传一声。” 扔着正经通传的内侍他不请托,倒请托上一样是觐见的外臣,可见他对内侍成见之深。 那内侍冷哼一声。 吕布不知深浅,也不敢答应,闷声跟在内侍身后朝朱雀阙上行去。 行至城上,早有人取了他塞进马上革囊中的丁原脑袋,装进华贵木匣奉上。 吕布脑中,闪过方才内侍嘱咐他的言语。 “陛下言说,将军既秉忠义,前来投效,陛下亦不愿因此污了将军声名。” “故将军只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且放心,该予将军的赏赐官职,一样也不会少。” “陛下是欲在此之外,另赐将军个好名声耳。” 他不再犹疑,跨步上前,朝那含笑看向自己的玄衣纁裳的少年躬身,双手托举木匣,朗声道:、 “罪臣,故并州刺史丁讳原建阳帐下主薄,吕布,携旧主首级参见陛下。” 主薄这职位,就相当于秘书和书记官。 州牧有主薄,刺史有主薄,太守也有主薄,小到一个县的县令帐下也有主薄。 这是个负责替主官典领文书管理档案和印绶的文臣属性僚属。 虽然职务看起来与主官亲厚,但却是彻底依附于主官,毫无独立性。 丁原同时也有个骑都尉的武职,帐下也有军司马牙门将等一应武职。 但他就给吕布一个主薄的职司,任何可独立拥有部曲的武职都不给,就是想把吕布牢牢拴在自己身边。 所以吕布在报自己职司的时候,必须先报出丁原的职位。 然而万般算计之下,恶狗终于噬主。 这个吕布报职位时必须报出的主官,还是死在了吕布手里。 庚哥轻笑,也朗声道: “且免礼,将军既替朕诛狂悖辱君之臣,又在朕困顿之时来投,诚忠勇无双之士,何罪之有?” 他们俩的声音,都有点大得过分。 虽然吕布觐见之时,隔着庚哥还有十来米,但也完全用不着这样扯着嗓子吆喝。 这么干纯属是为了演戏。 因为他们这当众的对答,少不得会被好事之人传出去。 所以当然要让人听得清楚点。 “罪臣不敢!”吕布继续朗声: “故并州刺史丁讳原建阳公,既为布之主君,亦为布之义父。” “更简拔布于微末,于臣有知遇之恩。” “罪臣以臣弑主,以子弑父,此为不忠不孝之罪。” “然布心中既怀忠义,宁污自身,亦不忍主上以辱君之行,青史存污,广被骂名。” “此番临阵斩主,前来投效,非为求己身富贵前程,只为护旧主令名也。” “故不敢以此不义之举,妄求敕封,唯求陛下赦臣旧主之罪。” “罪臣愿以戴罪之身,为陛下御前一健卒,终身不得赏赐,不升官爵,一赎旧主及微臣之罪。” 言罢泣泪嚎哭,拜倒在地。 第8章 昔日门下狗今率虎贲郎 “将军大义!”庚哥装模作样的大声叹息。 他走向吕布。 宫墙下那帮叛军当然只听得见声音,所以貌似他们只玩儿广播剧就够了。 但做戏做全套,很有必要。 因为长了嘴的不仅是宫墙下的叛军,还有宫墙上他自己的军士。 他之所以让内侍下去悄悄吩咐吕布,不止是为了顾全吕布在敌人那边的名声。 他们自己这边的军士对吕布的观感和态度,也相当重要。 何况自己这边的军士也有家眷族人,家眷族人又各有亲戚朋友。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下去,也是一股不小的舆论力量。 所以庚哥走到吕布跟前,接过了他托在手中的木匣,转手交给了跟在他身旁的蹇硕,然后又亲手去搀扶吕布。 他小胳膊小腿儿的,哪里扶得动吕布这样的九尺壮汉。 但吕布又怎么可能真让他扶? 小皇帝手还没沾上,他就赶紧顺势起身,继续泣泪装哭。 “将军大义也!”庚哥继续朗声道。 广播剧还是要继续演的。 “惜乎自有妄人,对朕不忠,却望其帐下之臣皆忠于彼。” “岂不知上行下效,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更有愚钝之辈,只知愚忠其主,不惜从逆。” “殊不知其虽有统率,却皆为汉臣,钱粮赏赐,皆为汉谷。” “助其主行不忠之事,忠亦为不忠也。” “争如将军,心怀忠义,知顾念主上令名,胜过遵其逆令。” “此古贤人之风也。” 言罢,他转头唤来从侍中官:“来人,朕要传诏。” 自有内侍持竹简毛笔上前。 庚哥偏头装作想了一想,这才开口言道: “因,举荐吕将军有功,赦故并州刺史丁原无诏入都、从逆、谋反、辱君诸罪。” “追封为执金吾,葬仪等同此阶。” 这是他刚刚跟蹇硕悄悄商议过的,不然他也不知道该封什么官。 巧合的是,真实历史上,这帮人闯进皇宫杀光宦官之后,排排坐分饼饼时,没赶上作乱的丁原也分到了这个职位。 只是后来与董卓争斗时死在了吕布手中,这也算历史的必然性吧? 执金吾与九卿同级,是仅次于三公的高位,食禄中二千石。 而丁原原本仅为并州刺史,按等阶算作六百石的官员。 其上尚有比千石、千石、比二千石、二千石、真二千石五个等阶才能到中二千石。 就算官员死后有追封的惯例,最多也不过三级,且多为鞠躬尽瘁一辈子的老死之臣。 他这都跳了六级,更别提还赦免了他死前从逆、辱君乃至谋反这等等可族诛的大罪。 吕布也吃了一惊,万料不到小皇帝会给丁原如此之高的死后哀荣。 有这等哀荣,就算是丁原同族的挚爱亲朋,怕也会感激吕布。 毕竟没有吕布这一戟,等待他们的很可能是跟丁原陪葬。 就算诸罪赦免,丁原哪怕活着这辈子也很难爬到这种高位。 而有了这一戟,虽然是追封,他们以后也能号称自己是世宦中二千石的世家了。 有这等家世,以后被举荐当官以及升官什么的,都能享受到优先福利。 掌笔宦官口中称喏,运笔如飞的记载。 下去自然有专门的官员拟旨传诏找太后行玺,他只负责记载下发皇帝的口谕而已。 由于过于吃惊,在掌笔宦官称喏之后,吕布迟疑了一下才拜倒: 他讷讷的道:“罪臣……罪臣代旧主谢过陛下隆恩。” 心中却是在窃喜,妈蛋这为劳资邀名的死鬼干爸爸都封这么大官,劳资的官还小得了? 却不料偷眼看去时,见小皇帝皱眉,睁圆了双目瞪了他一眼。 吕布会意,马上大声哽咽着再度扬声:“罪臣……罪臣代旧主谢过陛下隆恩。” 庚哥这才眉开眼笑,顿了顿,又扬声道: “因,吕将军忠义过人,忠勇无双,敕封为虎贲中郎将,晋爵都亭侯。” 这个官职就很有恶意了。 因为虎贲中郎将是煽动乱军的袁术现在的官职。 你那边随便过来一个叛将,劳资就让他取代你的官职,还给他晋了你没有的爵位,就问你气不气? 吕布闻言大喜。 就这么就被封侯了? 而且虎贲中郎将,也就相当于中央警卫团团长,五品大员。 率领作为皇帝出外时候护卫职责的虎贲羽林二营中的虎贲营骑兵。 卢植皇甫嵩朱儁平黄巾之乱的时候,官职也是中郎将,都够资格独自统率一路大军了。 且不说晋了侯爵是可传承后代的,这虎贲中郎将可是比二千石的高官,月谷百斛,一年一千二百石。 丁原死之前跟他现在比都差三级不够看。 就算只论武职,骑都尉上头也还有一个校尉,完了才到中郎将。 他之前给丁原当秘书官主薄,那都算拎不出手的职位。 他正高兴到手足无措,又见庚哥瞪了他一眼。 吕布再度会意,马上拜倒,大声推辞道:“罪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罪臣些末之功,乃弑主弑父所得,虽功亦不可赏也!” 庚哥马上接上:“吕中郎休要再提这弑主弑父之过。” “朕既极尽那丁原死后哀荣,便是让天下人知道,吕虎贲并未曾弑主弑父,而是在维护那丁原的令名。” “况朕并非封赏汝临阵斩逆之行,而是赏汝忠义之心,却惑之识,破阵之能,兼夫之勇也!” “汝若再辞,是在说朕无识人之明否?” 他这一番话下来,谁人还敢辞。 吕布心中狂喜,三度拜倒,大声哽咽道:“臣……愧受!” 这就是接了。 他之前的哽咽完全是配合小皇帝在作秀,而这一次的哽咽,却是真心实意。 想他吕布自负英雄,且为本朝开国皇后吕雉同族旁支,可谓与皇家也有血脉之亲。 奈何吕氏败落,他们这一支搬迁到边郡九原。 无家世庇佑,劳累许多功夫,他成年后也只能到本州刺史处勉强出仕为吏。 不想却饱受打压,直到认了丁原做干爸爸,这才混到个稍微风光点却也只能狐假虎威的主薄职位。 要知道,丁原只大他十一岁啊,如此为父子,谁会甘愿? 到如今,他已经三十八岁了。 人到中年,虽自负武勇无敌,心中不甘,也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 他以为,他一辈子也就能给人当个厉害点的打手了。 谁料转瞬之间,他竟然一飞冲天,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了。 回想生平种种,又叫他怎能不感慨哽咽? 还是皇帝大腿好抱啊,他想。 这一刻看那瘦不唧唧的小皇帝,他觉得格外顺眼,更是加倍崇敬以及仰慕起来。 如若不是年岁实在不符,并且地位悬殊,他都想跪下管小皇帝叫爸爸了。 可皇帝的干儿子,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他拜别人当义父,那是折辱自己抬举别人,但要拜小皇帝当干爹,那却是抬举自己了。 不想封赏还没完。 只听小皇帝又扬声道:“赐吕中郎金千两,明珠一斛,细绢百匹。” 吕布本就心中激动,听得此厚赏,更加感恩莫名。 他四度拜倒在地,哽咽扬声:“臣,拜谢陛下隆恩。” 只论此时,他绝对是对小皇帝铭感五内甘付肝脑。 这一场大戏,终于是演完了。 宫墙下乱军中的军士将佐,听到此等封赏,不由都有些怦然心动。 不少人顿起了投效的心思,只可惜他们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但凡有名有姓的,那都是这次叛乱的领头人物,眼皮子也不至于这么浅。 而他们这些没名没姓的臭鱼烂虾,就算想过去投效,怕人家也是不肯开宫门接纳。 投效虽不成,想那皇帝陛下有言在先,只要不执迷到最后,应该是真不会追究的。 于是乎,众小校竭力弹压的军伍中,偷偷溜走的逃兵又多了一成。 而在宫墙下门洞边,那被五花大绑的卢植,却是微微一笑: “这位陛下过往名声虽怯懦不堪,如今观来,怕是有意自污得来的了。” 第9章 夸夸党与狼崽子 大戏唱完,庚哥心满意足。 为什么要给吕布好名声? 因为庚哥知道,以后吕布名声会有多烂。 但关庚哥什么事? 像他这么懒的人,如无必要,哪里会在这些不疼不痒的地方多事? 问就是你丫天下无敌,最大的毛病就是反复无常,特别擅长弑旧主是不是? 这毛病可不能有。 庚哥也害怕吕布哪天突然不爽了,一翻脸就把他给咔嚓了。 所以必须得给这丫上一层保险。 说起来这还是上辈子他那个身为富一代的亲爹,教给他的诀窍。 髙庚朔也不是一出生就废的,小时候不过性子疏懒些,他爹还存了传家业给他的心思。 所以虽然没时间关爱他的生活日常,也没少见缝插针抽时间教给他一些自己的财富心得。 他那个近乎白手起家的富一代爹认为,做企业做生意,只靠自己累死能挣几个钱? 最关键就在于得会用人。 他爹说,别指望什么完美员工,期待员工能力品格双完美都是管理者想偷懒。 好员工都是自己管出来的,你要不会管,好人也能让你管成摸鱼精。 对于用人,他爹向来很有一手,最擅长的就是鼓励式管理。 道理跟养孩子的鼓励式教育差不多。 很多人以为所谓鼓励教育就是逮着孩子一顿夸。 他爹给他举过一个例子,有一个天赋很好能力很强但是不怎么努力的员工,你该怎么管? 使劲儿夸他有天赋有能力,他但凡做出点成绩就大肆褒奖?屁用都不会有。 反而会让他觉得以自己的天赋和能力,不努力也能足够优秀。 那这人就给你管废了。 你得反着来,找个机会逼着他勤奋一回,然后拎着这事儿到处说。 让所有人都以为看错他了,他其实私底下很勤奋的,那所谓的天赋和能力,都是人家悄悄努力的结果。 尝到了甜头外加立出来了人设,一般人都会有点包袱,怕自己人设崩塌。 哪怕是装,他都会装得勤奋一些。 继续夸,但别光口头。 等他真稍微做出点成绩,适当的实际好处和物质奖励要马上跟上,大张旗鼓的给出去。 并且要将一切归功于他的勤奋,继续大肆褒奖。 天赋和能力是一个字都别提。 时间长了,这么口头物质双管齐下的洗脑下来,装勤奋也会变成真勤奋,而且带动其他员工一起勤奋。 所谓鼓励式教育和鼓励式管理,从来都不是逮着机会就猛夸,而是得夸到点子上。 他爹跟他说过,最毁人的一句话就是,这家伙其实什么什么都好,就是什么什么了一点。 说话的人以为自己是在用夸奖的方式委婉提醒别人,觉得自己特别高明。 但被说的人呢,一般都会把夸奖照单全收。 至于被提醒的缺点,劳资都这么优秀了,有点微不足道的小毛病怎么了? 得,这辈子都别指望他改了,这就是错误的鼓励式管理导致的必然结果。 只可惜他爹教庚哥这个教得有点早,等发现庚哥性子懒散到不堪托付家业的时候,再用这招对付庚哥已经晚了。 逼得他爹只好盘算着是不是练个小号,也算是良医无法自医了吧! 庚哥算是吃透了这套方法,现在对吕布用的就是这一招。 被人人都喊三姓家奴的时候,你丫破罐破摔,搞背叛那可谓是毫无心理负担。 但劳资要让天下人都夸你忠义呢? 捧到那份儿上了,再有这种心思你就得掂量掂量了,毕竟背叛的沉没成本太高。 如果说是个人都会背叛,只看诱惑的筹码够不够,那么每个人其实也都挺忠诚,只看背叛的成本高不高。 这就是人性。 心中得意,庚哥亲切的踮起脚尖拍了拍吕布的肩膀: “今得将军,如旱苗之得甘雨也!” 嗯,纯属历史的巧合。 庚哥穿越前不读书,压根不读书,根本不知道董卓也是这么夸吕布的。 吕布还感动着呢,所以又哽咽了: “陛下厚布至此,愿为陛下效死!” 他感动的是庚哥封赏给他的高官厚俸,以及对他万般倚重的态度。 庚哥无比看重并且花费更多心思为他的名声搞出来的这些套路,吕布看在眼里,也知道那都是为自己好。 但其实他觉得有点多余。 为啥呢? 因为吕布是个标准的狼崽子,白眼儿的那种。 却不是天生的。 他家所处的九原,属于边郡中的边郡,都到现代的内蒙古包头了。 大汉兵强马壮的时候还好,到汉室衰弱,九原也接近沦为胡地。 到吕布出生的时候,鲜卑啊匈奴啊诸多胡人在九原都是常来常往。 有机会就来扰边抢掠,没机会就来贸易买卖。 吕布小时候挺野的,自然是耐受不得汉家那套礼法教育的拘束。 他少时大部分时间,反而是逃出家去,与一帮匈奴少年厮混在一起。 家人也管不住,反正那也是内附的南匈奴部族,并且他还记得时不时回趟家,也由他去了。 吕布一身的弓马本领,便是跟那帮匈奴狼崽子们一起戏耍时练出来的。 有这么个成长经历,吕布自幼从观念上来讲,偏近胡人更多过偏近汉人。 都说他虽然骁勇善战,但却反复无常、唯利是图、贪婪狡诈。 你把这些性格特征搁到边塞的那些草原雄主们身上去看一看,是不是都是标配? 在边塞草原苦寒之地,人想要带领部族活下去,就得见风使舵,随机应变,并且善于抓住机会。 该顺应天时的时候就得顺应天时,该伏低做小的时候就得伏低做小,一点犹豫都不能有。 不然你再勇,有种去跟席卷天地的白灾风雪去拼一拼?天地的伟力面前,人就是个弟弟。 或者带着你部族那百十口子,去反抗遇上的千余铁甲骑兵?不给你屠干净咯那都属于人家没脾气。 但即使他们再恭顺,看见毫不设防的汉人集市或是鲜卑营地,也都会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抢掠一番然后远遁。 对于草原上的部族,贪婪是部族首领壮大部族的必要素质。 别跟我谈什么信义,哪怕你对我有滔天的恩惠,当我有吞下你的实力,趁你病要你命天经地义。 总比把你留给别人折辱强。 从小经历多了草原故事,受这种观念的影响,吕布武力上虽然无敌,心理上其实长歪了。 什么背信弃义在他看来,那是一种必要的生存智慧。 而金珠财货与女子,都是勇者与强者该得的嘉奖。 带着这种观念,吕布逐渐成年了。 从草原上回归的狼崽子,背着飞将的名号,开始图谋以他天下无敌的勇猛,在汉地谋一份前程。 因九原属并州,他当然也因为武勇被举荐到了并州刺史帐下为吏。 衰败的吕氏不算名门,给不了他足够的支持。 家世不够,狼崽子逞凶草原的那一套,在汉地却处处碰壁。 狼崽子不得已犹如一条败犬,慢慢收敛了凶性。 他按照草原的习惯,认人做父,奉上自己的恭顺,努力扮演着一条好狗,只朝主人指点的方向扑上去凶猛的撕咬。 但他依旧是一只狼崽子的内心,却经常觉得愤怒。 他是天下无敌的勇者,已经献上了自己绝对的服从与恭顺,理应得到最多的夸赞,享受最大的荣耀,获得最多的金珠财货,睡最漂亮的女人。 可现在,他却只能享用别人指缝中漏给他的可怜口粮,期待少得可怜的一些赏赐,还要时时摆出感恩涕零的样子。 原本的历史中吕布杀丁原而投董卓,便是因为他终于看到了他在伏低做小中期待的机会。 而杀董卓,也并非单纯因貂蝉挑拨,而是因为他觉得董卓作为他的主君,折辱了他身为勇者的骄傲。 即使已经熟知汉地的规矩,骨子里他还是胡地那头桀骜的狼崽子,只能顺毛捋。 但即便拥有天下无敌的勇武,他终究还是败在了汉地的规矩里,败在了手下的背叛中,就如同被他背叛过的那些主君一样。 败在了声名狼藉,无法被信任。 人人都说他是小人,狼崽子并不介意。 狼崽子到死都不明白,我这么勇,而且愿意降你曹孟德,你居然舍得杀我? 虽然血统是汉人,其实狼崽子到最后,都并未真正的融入汉地。 只是这一世,却不知在庚哥麾下,狼崽子可否能得善终。 第10章 润物细无声 在对阵之时,吕布的确也有被庚哥的说辞诱惑到,并且因为庚哥的皇家血脉而觉得亲近。 汉室皇家的血脉里,也存在有那个让他因为姓吕而骄傲的女人的血。 他们也是名为吕雉的女人的后代。 但按照原本的情况,他不可能被庚哥所说服的。 真正的苍狼,永远不可能臣服于一头苍老的病虎,即使那头病虎曾经拥有堪比天神的伟力。 即使它与自己拥有血脉之亲。 但在吕布看来,被人家围起来揍的汉室皇家,就是这样一头病虎。 他吕布,绝对不可能接受将自己的勇武,变作一份祭礼,献祭给即将消逝的权势。 即使那种权势的名字,叫皇权。 他只是在因为小皇帝话语里头的器重,因为生命里或许存在过的另外一种可能而心动而已。 简称yy。 丁原其实想的有点多,像吕布这样现实的家伙,心动归心动,看不见好处他绝对不会行动。 真正的历史上,李肃能说动吕布,一来是用携带的金珠财物与礼品证明董卓会厚待吕布的诚意。 二来,是许诺给了吕布足够份量的官位前程,董卓那时也有那个实力去实现许诺。 都说他有勇无谋,吕布却一直都觉得自己其实机智得一批。 吕奉先觉得自己没那么蠢,会轻易被人空口白牙的说动。 所以当丁原出面,吕布开始默不作声。 问题出在庚哥跟丁原的嘴炮上。 开始吕布对丁原和庚哥二人的对话颇不以为然。 说那么多,最后还不是要打?谁还能说死谁不成? 吕布不太听得懂他们之间在争论什么,他也不屑去懂,对他来说最有用的话语就是拳头。 但作为一条好狗,他却能敏感的察觉到丁原的情绪。 丁原最开始虽然装的恭敬,其实是有些意得志满,就有点胜券在握的样子想装个嘀。 可随着小皇帝嘴炮的展开,吕布觉得不对了。 丁原开始有些慌,有些心虚,再下来是惊恐和惶恐。 最后戈指喝骂的时候,甚至是一种气晕了头的无能狂怒,一种功败垂成的绝望。 为什么明明站在优势这边的丁原,会无能狂怒会觉得绝望? 吕布同时敏锐的察觉到,己方阵营这边军士士气的变化。 他亲眼看到有人在偷偷溜走。 自己这边明明是围城攻打的一方,眼瞅着胜利在望,为什么会出现逃卒? 对于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吕布从来不强行去想,他只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变数。 看来那头病虎,并不是如自己想象中那般虚弱。 看来它应该能撑过这一次的围猎,那意味着这次他们会失败。 吕布知道这次如果失败意味着什么。 丁原在驰援洛阳叛军之前,曾在帐中同幕僚们商议过其中的风险。 作为主薄,吕布是随侍在旁的。 他清楚的知道这次如果功败垂成,他们会万劫不复,特别是丁原。 丁原自己信心很足,所以吕布相信了丁原的判断。 但现在丁原都绝望了。 那站在失败者这边,并与丁原有父子之份的他,岂不是注定要为失败殉葬? 劳资在你帐下,已经够憋屈了。 你特喵为什么还要把劳资拖入必败之局? 于是那一刻,以为无人注意自己的吕布没有掩饰住的对丁原露出了憎恨不满与杀意。 刚好被眼尖的庚哥看见。 而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当小皇帝喝出那句“若天下真有忠义之士,当替朕诛此狂悖之徒”。 吕布赫然回想小皇帝之前对自己流露出的器重。 他以他野兽般的直觉,察觉到这是个变更阵营的好机会。 又凭借手快过脑的本能行动了起来。 一戟斩丁原,匹马投皇城。 他果然获得了远超过他期待的回报。 这一刻,吕奉先对小皇帝感激莫名。 但他觉得,如果小皇帝知道他脑袋里的真实想法,怕是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因为吕布此时想的是: “值了,就算病虎败亡,凭借它临终前赐下的虎皮,劳资也能拉出一支队伍,成为一方雄主。” 感激归感激,行为归行为,如果有人给出更高的价码,他未必不会背叛。 只是他终究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他也在想: “即便有人许出更高的官爵,怕也比不上小皇帝亲口所赐的值钱。” 他更在想: “如果撑到病虎败亡,某孤身冲杀出去却也不难。” “若不叛小皇帝,战至最后一刻,秉着他亲口赐下的官爵,加上挂着他的名号,装一装他口中的忠义,劳资自己单干怕是更容易些。” “其他人再许诺好处,又哪里比得上这个。” 不知不觉,虽然与感激无关,与背叛的成本无关,能令他背叛的筹码,已经被抬高到了一个很恐怖的高度。 庚哥并不知道吕布是如何想的,更没那么清楚吕布到底是个怎样的狼崽子。 知道了怕是也不会改变决定。 狼崽子又如何,金日磾不也曾是个狼崽子么?还曾是匈奴休屠王太子,纯血的狼崽子。 在汉地不一样被驯成了一代名臣,谁人会怀疑金日磾的忠诚? 再说了,他上辈子那爹的管理术对付的是什么人? 那是比胡人更不看重礼义廉耻更加唯利是图的现代人。 连对这样的人都能管好,都能有用,何况一头古早纯朴的狼崽子? 摆烂了这么久,一场嘴炮加一场返场大戏演下来,庚哥也觉得有些累了。 虽然他统共也不过动了动嘴皮子,可嘴皮子毕竟是连着脑子。 他还得动脑。 哼,一群废物,什么都得劳资亲自出手。 庚哥一边觉得心累一边在心中有些不屑和傲娇的嘚瑟着。 他偏头又想了想,才对吕布道: “今后朕的贴身随侍之职,便交由你与蹇硕二人了。” 蹇硕嘴巴动了动,想要反对,却是没出声。 吕布的武勇,他是颇为赞许的,但忠诚,他心头还在存疑。 所以此时庚哥左右,还有他安排的张弦弩手戒备着,就是防吕布暴起,伤到陛下。 可想到吕布新降,陛下亲近一些,更有利于收此人之心。 而此人若是归心,那陛下的安全肯定能提升一大截。 因此蹇硕才将劝谏之言吞下了肚。 却听庚哥又开口吩咐左近庶务内侍,命他去帮吕布找一处离朱雀阙近些的偏殿房舍,先安顿下来。 “吕中郎休急,待此乱平息,朕再于这洛阳城中,赐你一处气派的府邸。” “此为战时,且暂将就吧。” “只是须不得先委屈将军了。” “稍后自会有人安排宫娥内侍,服侍将军起居。” “吕中郎可先去歇息。” “至于战时的具体职司分派,你可候蹇将军送朕回寝宫之后,再来寻汝商议。” 回头又朝内侍道: “吕虎贲之印绶官服并赏赐诸物,尔等尽早与他送来,休要让吕中郎以为朕在诓他。” 吕布万想不到,庚哥以帝王之尊,对他的安排居然体贴细致到了这种地步。 相较起丁原那个威多于恩的名义上的义父,可谓是天壤之别。 一时更为感激,不由再次哽咽:“微臣……” “好了,朕知你忠义。” 庚哥居然牵起了他的手,轻轻在手背上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然后含笑看着他: “吕中郎可还有他事?若无的话,朕便要返回寝宫了。” “这便要汝与蹇将军分派好守城与随侍等职司,待汝随侍之时,再得相见。” 第11章 富二代的悲惨童年 蹇硕看着吕布感激涕零的神态,在一旁暗笑。 他的确怀疑吕布的忠诚,但绝对不怀疑他们这位陛下收服人心的本事。 毕竟他就是这么被搞定的。 那已经不是礼贤下士可以形容的了。 他相信就算吕布包藏祸心,只要他们陛下施展出手段,不费多少时日也定能让其死心塌地。 只可惜,他们这位陛下有这等本领,除了在他们这些潜邸旧人身上使用,却少对外人施展。 这吕布,是他见过陛下施展这番功夫对付的第一个外人。 蹇硕可能有些误解。 庚哥根本就没有他以为的那些本领。 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种手段。 蹇硕所理解的手段本领,其实都是庚哥的一些习惯而已。 这跟庚哥的成长经历有关。 说起上辈子,如果不去跟那些情节狗血的豪门恩怨相对比的话,富二代髙庚朔也算得上命苦。 他这个类似后世棒国男星的名字,是他那迷欧巴迷得不要不要的亲妈给取的。 他跟自己亲妈一点儿都不熟。 那女人太忙。 忙着追星,忙着在k-pop上为她本命打call,忙着组织姐妹在某博某音某红书上跟黑子喷子以及别人家粉丝吵架撕嘀口水战对喷。 忙着应援忙着飞棒国听演唱会参加见面会,忙着追剧听歌忙着机场接机送机摇旗呐喊。 一份儿别人在学业工作之余闲扯淡的追星事业,愣生生让她玩儿出了事业型女强人不眠不休加班连轴的繁忙节奏。 根本没空搭理儿子和老公。 直到高大少老爹忍无可忍跟她离了婚,却也给那女人分了大把财产。 怕她坐吃山空,还专门买了十几家旺铺给她收租。 手头的财产足够那女人滋滋润润舒舒服服混完这一辈子。 她因此更加肆无忌惮浑然忘我的在追星的这条大道上狂奔,压根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 说起髙庚朔他那亲爹,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男人也挺忙。 就算他算得上是枚商界奇才,但无论是扩张还是维系他那版图已经不小的商业帝国,都已经要花费巨量的时间与精力了。 不多的那点儿剩余时间,那男人还几乎全部都投入到了他轰轰烈烈的爱情事业中去。 段正淳都没他玩儿得花。 说好听点叫是个情种或是情圣。 说难听点就是热衷于扮舔狗装深情自己给自己加戏,沉迷于即兴自编自导和自演各类霸总追爱情景剧不能自拔。 也算是他生平最爱的娱乐方式,说白了其实就是换着花样儿的拿钱砸,顺便客串个感动自己的痴心。 前妻和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个个都是真爱,都得花时间花心思关爱。 时不时还琢磨着是不是扩编个小七小八小九和小十。 如此下来,哪儿还有太多时间花在儿子身上? 有这么对奇葩父母,庚哥打小儿一直被丢给保姆司机照顾。 那时候庚哥就知道,再专业的木得感情的带娃机器,都不如一个真心喜欢你的司机或保姆。 就算他爹给出再高的薪水,那也只是一份工作。 真正喜欢你的人,才会特别在乎你一个小孩子的感受和情绪。 他自己长得也没那么逆天的可爱,所以想过好日子,只能去讨人喜欢。 细心体贴嘴巴甜只是基础,乖巧懂事会扮可怜算是进阶。 适当的表现对他们的依赖和维护,不经意的流露自己对他们的重视和感情…… 恐怖的是,庚哥并不曾进行任何有意识的思考。 作为人类幼崽的他,近乎本能的就进化出来了这些习惯、技能与性格特征。 庚哥这个特别能适应特别无欲无求的懒散性子,也很难说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养成的。 嘴甜,懂事,乖巧,懒散外加无欲无求,就特别能让照顾他的司机保姆甚至是幼儿园阿姨老师啊什么的省事儿省心。 活儿干得轻松,也就不会有什么怨气,不会想着方儿的折腾他报复他出气。 才会心甘情愿的心疼他喜欢他,尽心尽力照顾他宠溺他把他当自己孩子。 他堂堂一个富二代,居然活得跟个孤儿似的,天生就知道怎么讨好身边照顾自己的人。 这谁能想得到呢? 直到成年后飙车跑山出车祸,庚哥带着这样的性格特征和习惯投胎到了这个古代。 结果为了怕他夭折于深宫,他又被亲爹妈扔出皇宫给外人带了。 这种际遇下,庚哥不自觉的就对身边人施展出了他上辈子的良好习惯。 收服蹇硕,其实也就是顺带手的事儿。 不读书的庚哥根本就不知道蹇硕是谁。 他上一辈子对家里的司机园丁什么的,也都是这态度。 那时候庚哥被寄养在宫外史道人的府邸,碰巧出了点事。 他爹先孝灵皇帝宏陛下觉得有必要加强一下史宅的安保,于是就让手底下宦官们去安排。 碰巧那阵蹇硕在皇宫里也出了点事儿,于是就被类似流放的打发出去带兵保护史宅了。 要说庚哥对蹇硕做了什么,也没什么值得拎出来说的具体事情。 无非是什么天冷令人送件斗篷送个碳炉,并叮嘱当心碳气,天热了送碗冰酿赏些果鲜。 在院子里玩儿久了,会记得让侍女去给远远守着他的蹇硕送个凳子,赐壶酒水递盘糕点啊之类的。 再来就是能察觉到蹇硕的情绪,看他苦闷不开心会随便开解几句安慰一下。 没刻意讨好,也没故意往跟前凑过。 但他这出自本能的习惯,却比大耳贼刘玄德故意装出来的仁厚杀伤力大多了。 毕竟他一个小孩子,更容易让人觉得他没有什么图谋心机完全出自至诚。 宛若涓滴细流的感动汇聚起来,蹇硕不知不觉就归了心。 至于蹇硕觉得陛下只如此对他们潜邸旧人,是因为念旧情,也是种误解。 还是纯属习惯。 庚哥好歹是枚富二代,见人就讨好未免也太跌份。 所以除了能主宰他生活质量的身边人,他少对外人亲近。 他性格一贯虽看起来温和,骨子里却极为疏离冷淡,更有一颗刻薄的内心。 不然也不至于辣么热衷于网上当喷子。 这会儿如此对待吕布,那是一来庚哥觉得吕布牛嘀,值得刻意讨好一下子。 二来是想着以后要他贴身随侍,那就也是身边人了。 庚哥说要离开,吕布还真觉得有些不舍。 没搅基的意思。 毕竟貂蝉真不是男的,咱们吕温侯的性取向有史可鉴。 只是他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宽厚仁和的上位者。 这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着实令吕布有些眷恋。 他一个大直男,当然没发现庚哥觉得累了。 见庚哥问他还有没有其他事,他不免当真搜肠刮肚的想找点事出来,与庚哥再说两句话。 一时就想起卢植了。 他觉着陛下既然连他的声名都如此看重,恐怕会对卢子干那样名满天下的大儒会更加在意些。 因此迟疑着道:“禀陛下,说起来还真有一桩闲事。” “臣入宫门之时,有一彪人马抢上前来。” “臣以为他等欲趁机夺门,打杀了些,擒了为首那人。” “那人言说他为范阳大儒卢子干,也是前来护驾的。” “臣来觐见时,那人倒是托臣转告一声,他也欲觐见陛下。” “哦?卢子干?” 这人庚哥还真知道,大耳贼刘玄德的老师么。 何太后垂帘听政,他当傀儡吉祥物朝议的时候也见过。 记得是个特不要脸特别能歪扯还特别擅长道德绑架的糟老头子。 他不是跟宦官势同水火么,这会儿跑进宫做什么? 反正这会儿已经累了,庚哥没心情也没兴趣听那个糟老头子歪扯。 所以很随意的挥了挥手:“朕乏了,先去歇息,待闲了再见他罢。” 言罢又拍了拍吕布的肩膀,嘉许的朝他笑了笑: “又不是人人都是吕中郎,只要求见,朕便会见的。” 一番话说的吕布心里头暖烘烘的。 妈蛋,劳资原来比这种名满天下的大儒更受皇帝陛下重视呢。 真真的受宠若惊。 哄完吕布那个憨批,庚哥带着仪仗转身下了朱雀阙。 但听车声粼粼,在蹇硕的护卫下,车驾向北宫深处驶去。 “陛下,陛下,范阳卢植求见,老朽卢植求见啊!” 见车驾离开,门洞处被绑得跟粽子似的卢植卢子干挣脱左右人的羁押,抢出几步喊道。 唰的一声,一枚枪杆敲在他的膝弯,卢植跌倒在地。 “汝这贼厮,还号称大儒,陛下未召,汝胆敢冲驾?” 只听身后有人骂道。 “罢罢罢,他好歹也是天下闻名的大儒,陛下此时不见,稍后未必不传。” “还是休要太过折辱,先行关押起来吧!”有人劝头先那人道。 第12章 亲妈生猛胜母虎 车驾行了一路,又返回到庚哥去朱雀阙之前撒泼打滚的德阳殿。 德阳殿并不是庚哥的寝宫,而是北宫的大殿,与南宫的却非殿并立。 有些皇帝喜欢把大朝会放在这里。 蹇硕毕竟不是张让他们那帮不知兵的大宦官。 战乱方起,他就已经安排了人手把陛下和陈留王,以及北宫中有保护价值的妃嫔太妃们,都集中到了北宫中地势最高的德阳殿里。 说不上有多易守难攻,但居高临下防守总是能多占点便宜。 还专门派人从北宫外的长乐宫里接来了居住在彼处的何太后。 算是集中保护。 北宫里外逃出城的通道,他也一直有调拨军士看护。 哪里像张让他们,屎到尻门子才知道找厕筹。 到朱雀阙守不住了,才慌慌张张去接幼帝陈留王和何太后。 发现德阳殿也守不住了,才失魂落魄的去逃跑。 活该变成了砍爷爷的葫芦娃,被人一个接一个的咔嚓个精光。 蹇硕甚至以协助守卫为名,抽调了宫中所有壮健的内侍与宫女,组成了协防力量。 这却是汉宫旧例,不是每个宦官都懂得的骚操作。 事若有不协,倒的确会驱使这些人执锐迎敌。 但这帮人未经操训,也就打打酱油而已,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这么做,其实是为了消除内部隐患。 体魄强健些的人,平时总归都更霸道些。 不是说没有老实的。 但为了迎战,宫里头的防卫力量抽调一空,你要在后头闹出来什么幺蛾子,就没人能弹压了。 且不说乱了前方军心惹出大祸。 就算不至于影响战局,但凡生出点什么事,惊扰的可都是宫中贵人。 不如找个借口把所有身强力壮的都收拢起来,扔到前线集中看管。 剩下的孱弱之辈就算有别的心思,奈何也没那个实力与体力去实现。 那些没被集中到德阳殿的其他贵人们,也能安全点。 以蹇硕的周全性子,德阳殿当然被护得固若金汤。 穿过一排排守卫的甲士,庚哥走入德阳殿正殿。 “恭迎陛下!”殿内顿时呼呼啦啦的拜倒了一片。 众人神色各异,有喜有悲有愁,看庚哥的眼神儿都透着股子诡异。 特别是那几个掌权的大宦官。 之前参拜庚哥,怕是从来没有现在这般认真过。 各自有眼线,当然都听说了他方才在朱雀阙上的表现。 任谁都不会想到,那个刚刚还在自己跟前撒泼打滚的熊孩子,眨眼就能在朱雀阙上骂死丁原招降吕布。 更乱了叛军军心。 虽然刻薄些,也算是有明主之迹了。 庚哥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装了。 他也不是有心欺瞒的。 从出生就是枚二十多岁的灵魂。 放现代要被切片研究的,搁古代估计下场更惨,搞不好会被当鬼物烧死。 不能不遮掩些。 他又不是个演员,设计不了那些情节,演孩子确实不知道怎么演。 所以除了身边那群人面前他觉得瞒不住,破罐破摔的没有刻意遮掩。 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努力扮演着他印象里的孩子。 结果演技有点烂,幼稚扮成了傻,天真演成了蠢,孩童的警觉演成了胆小和怯懦。 最拿手的本事,就是装聋作哑不理人,被人理解为顽劣任性。 庚哥信奉大力出奇迹,不怕用力过猛太夸张,就怕露馅。 所以除了身边人觉得他出奇的早慧,在外人眼中,他是个又蠢又笨又怯懦内向,任性而且脾气古怪的熊孩子。 那种熊孩子显然是做不出朱雀阙上那番举止的。 这会儿突然一逆转,总是会让人觉得有些不适。 庚哥讪讪一笑,正准备让这些人免礼平身,就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 “皇儿你……骗得朕好苦!” 庚哥马上瑟缩了一下。 抬头看过去,说话的果然是他那个美艳的御姐范儿高妹亲娘,何太后。 一般人以为,太后的自称肯定是什么哀家本宫之类的。 那其实不过是电视剧和戏曲的误导。 正常的自称还是我或者吾。 不正常的呢? 从西汉末代皇太后,就是那个把老刘家天下硬生生塞给了自家娘家侄子王莽的绝世好姑妈孝元皇后王政君开始。 东汉的特别是中晚期临朝称制的皇太后,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跟皇帝一样自称朕的。 很多留存至今的诏书都可以证明。 妈蛋,得意忘形了,怎么忘了这里还有这么个祖宗。 虽然庚哥经常在肚子里偷偷吐槽他这个亲娘是个自以为聪明的憨批。 但那是他站在后世一千多年文明与智慧的积累之上,对这位御姐亲娘的评价。 就算你有好几层楼那么高,奈何劳资站在历史的塔吊上。 叫你一声憨批过份么? 谁要真以为这位何太后是个憨批,那他才是个真正的憨批。 从一个屠户之家出身的掖庭宫女,诞下皇子并生生照拂着长大成人,扳倒皇后,登上后位。 把自己儿子扶上皇位,把自己的草包哥哥提拔成权倾朝野的大将军。 你觉得她会是全靠运气? 这女人在后宫可是以手段强硬与善妒着称的。 陈留王刘协的亲妈王荣王美人,那是五官中郎将王苞的亲孙女,妥妥宫外有援护的世家贵女。 发现自己怀上龙嗣后,却吓到自己服药想打胎。 胎没打掉,生下孩子后就被何皇后鸩杀了。 灵帝宏陛下屁都没放一个,还只能把孩子送到自己亲妈董太后那里去照看保全。 能在后宫拥有这样恐怖威慑力的女人,你以为她会有什么妇人之仁? 总有憨批认为,是何太后不肯听何进的劝告,非要保那群宦官。 这才导致自己哥哥被杀,并引发汉室倾覆之祸。 要不说是憨批呢,人家何太后话都跟何进说得很清楚了。 “中官统领禁省,汉家故事。先帝新弃天下,尔欲诛杀旧臣,非重宗庙也。” 人家明白着呢。 你们杀光了宦官之后,汉室皇家会落到什么样的局面。 然而何进这个憨批跟窦武一样,被人把脑子都哄瘸了,铁了心要给人当枪使。 连她这个太后的话都不听。 真当她舍不得杀你? 还叫人假扮贼寇作乱,还传外郡兵马进洛阳,准备兵谏逼宫。 她提拔你何进做大将军,是想靠娘家助她把控朝堂局势,行使后权。 你这是有多膨胀,想篡位还是想爬到她头上? 既然如此,她还留你做什么。 庚哥在城墙上的喊的那嗓子“究何进谋逆之罪,本为朕与太后亲自主持”,有一半儿是实话。 他虽然并没有参与,只是知道这事儿。 杀何进,还真是他妈何太后的意思,张让段珪他们只是后来替这位何太后背了锅。 何太后本来的图谋,是想让何苗接替何进的位置。 她和何进虽然是一个爹,却不是一个妈。 她亲妈是何进他爹的续弦,从朱家改嫁过来的,还带着个拖油瓶朱苗,后头才改姓叫何苗。 要论关系,这个拖油瓶与何太后倒比那个憨批大哥何进更亲近些。 能让跟自己更亲近且更听话的哥哥何苗,取代那个越来越不懂事的憨批大哥何进,对何太后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她虽然姓何,但毕竟是刘家的媳妇儿。 她不是王政君那种顾娘家顾晕了头的憨批太后,她清楚她手中甚至高于皇权的后权,是老刘家给的。 娘家对她,只是个协助掌控外朝的工具,是不是真正姓何的人掌控着何家她并不在乎。 事情进行的本来很顺利,何进被斩了。 到这里已经告一段落,就等她传诏何苗接掌何进的一切权力了。 两汉的政治斗争,向来如此。 何进一死,他的党羽再采取任何行动,都已经失去了法理上的正当性。 但她没想到,这世间居然存在袁术袁公路这样的疯批。 何太后完全被这不按规矩来的疯批给整懵了。 到现在想起来脑子还嗡嗡的。 把处决何进的事儿栽到宦官们身上,打着为大将军报仇的旗号攻打皇宫?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你们到底是汉室老刘家的臣子,还是老何家的臣子? 就算让你们杀光了宦官,只要不篡位,这等闯宫惊驾的罪名你袁家背得起么? 可是你看,历史的发展总有其必然。 而这些必然,却往往建立在一些超出常理的偶然性上。 比如这只没脑子和莽撞的傻缺路中悍鬼袁公路乱拳真打死了老师傅。 第13章 母慈子孝大汉朝 何太后当然想不到,以袁术这种傻缺加疯批的疯狂行径,后世居然真给洗白了。 只是功劳被扔给了他那小婢养的哥哥袁绍。 还有人夸袁绍当时杀伐决断,有英雄气魄。 倒是何太后,却背了个妇人之仁的愚蠢名声。 那是后世的事,何太后不知道也管不着。 她这会儿也头疼着呢。 她原本以为,这种蠢人加疯批很好对付。 让他们冷静一天。 然后让何苗带她的旨意去收纳了何氏旧部,看这疯批还能怎么跳? 却没想到,她那憨批大哥的麾下早被人渗透的千疮百孔。 早已暗中被袁氏收买的大将军府司马吴匡不等何苗开口,抢先污蔑何苗为谋兄之贼,直接把他给砍了。 何太后闻讯顿时陷入了悲戚。 她不止是伤心这个自幼与她十分交好的兄长的横死,更惶然无计于没了娘家支持,自己的后权以后要怎么落地。 汉宫惯例,太后的后权重于皇帝的皇权。 但外朝若没有娘家人把持,她的后权怕是也难出宫闱。 从得到那个消息,她就一直浑浑噩噩。 她觉得自从杀了那个憨批大哥之后,一切的发展太过魔幻,她有些看不懂了。 难道真的是杀亲不祥,她在遭天谴? 可汉室皇家的政治斗争,它一直不就是这么玩儿的么,怎么到她这儿就不对了呢? 然而现在,有些情节终于回到了她熟悉的窠臼中了。 只是熟悉得让她有些心寒。 那个她一心拉扯大,全心全意护持着的没用皇儿,原来一直都是在装傻。 还装得辣么逼真。 虽然她全心的护持,说起来也是因为母凭子贵四个字。 儿子是她权位的基石。 可她觉得,自己对这孩子还是有几分真情的。 但这孩子有如此心机,从小装怯懦装蠢装无用是想骗谁,在防着谁? 除了她这个亲娘还能有何人? 果然这皇家,就不配谈什么母子之情的么? 在何太后冷冽不带丝毫温度的注视之下,庚哥冷汗直流。 他干笑道:“儿臣我……我……” 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来解释。 他毫不怀疑,他这一冒头,他这位亲娘的第一想法就是囚他于深宫。 之后如果他还不乖,寻机鸩杀,另立新皇都属于是常规操作。 哪怕是亲儿子,如果不好控制,杀掉之后在宗室中找一个年幼听话好控制的册立就是了。 毕竟换了皇帝,她还是太后。 皇家的权力斗争,是真的容不下丝毫的亲情。 这美艳的御姐范儿高妹,几天前可是眼都不眨的叫人砍掉了自己亲大哥的脑袋。 庚哥的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可惜蹇硕刚被他打发去找吕布商量防务了,要有他在,护着自己逃出德阳殿应该不成问题。 卧槽,大意了,他想。 还是收了吕布太高兴,以至于得意忘形了。 脑子里顿时冒出撒腿就跑,去找蹇硕和吕布保命的想法。 奈何惊惧太过,他发觉自己腿居然抖得迈不开。 有人该问了,你特喵的不是个皇帝么?这德阳殿外的甲士还都是你的亲信蹇硕安排的。 你吆喝一声撕破脸跟她干不就完了? 怕个毛线啊怕。 这是不了解两汉的制度。 为什么一直说太后的后权重于皇帝的皇权? 根子在有汉一朝的基本国策:以孝治天下。 孝到什么程度呢? 两汉皇帝除了高祖刘邦和光武帝刘秀,像汉武帝汉文帝汉桓帝汉灵帝之类的谥号都是简称。 正经谥号前面都得加个孝字。 汉孝武帝汉孝文帝孝桓帝孝灵帝。 既然以孝治天下,父母对子女事务的干涉权就比较大,就算你是皇帝,你也得听你爹妈的。 能当皇帝,正常情况下都是没爹的。 爹肯定是嗝儿了才能轮到你。 哪怕是皇帝没儿子选出来继承皇位的宗室子弟,你承的是大行皇帝的嗣。 你亲爹不算爹,嗝儿了的那个才是你正经爹。 皇帝嗝儿了,但皇后一般都还在,就成太后了。 那是你正经妈,你得孝着。 结果就是太后的权柄极重。 权力这副春药,是个人尝了都很难戒掉,别说是死了老公的太后们了。 一边是展翅欲飞的小皇帝,一边是越俎代庖的太后,两边争斗起来太后固权能靠谁? 当然是自己娘家。 所以有汉一朝外戚祸国最甚。 一直搞到当了太后的王政君,几乎把老刘家的江山塞到了自家侄儿王莽裤兜子里。 光武帝刘秀拨乱反正之后,老刘家还继续孝。 代代小皇帝想要亲政,要么是靠活得久熬死太后老太太,要么就是发动武装政变干掉太后娘家整族人。 不孝到母子相残不算完。 董仲舒那老贼说了,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则为不孝。 在大汉朝,把父换成母也是同样成立的。 太后越过皇帝控制国政有法理上的正当性,甚至对你皇帝的生死都有合法的控制权。 如果庚哥和何太后在这德阳殿内撕起来,除了铁了心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的蹇硕。 哪怕是蹇硕的亲信,无蹇硕之令也是不敢擅动的。 说起来庚哥敢跟他亲妈撕巴,那他就已经是不孝了。正经他们都应该站在何太后这边,不插手保持中立都已经是偏帮庚哥了。 所以殿外的甲士和殿内的宦官们都是指望不上的。 看着在自己冷冽注视下庚哥双股颤颤汗如雨下的样子,那美艳的御姐范儿高妹终究是叹了口气。 不是看到庚哥害怕,她就起了什么舐犊之情。 而是想到她娘家已经没人了,有后权这局势她也掌控不住。 再加上这事态的发展她也越来越看不明白。 突然就心灰意冷了。 权力欲退却,作为母亲的本性这才上来了。 “你……很好!”美艳的御姐范儿高妹叹息着道: “身为帝王,须得有些城府心机,方不易被人轻易欺了去。” “汝懂得伪作愚钝怯懦,防着吾些,也是很好。” 她已经不自称朕了,这就是要放权的意思了。 即便恢复了一个母亲的身份,以她的强硬,也免不了会有些说教癖: “但此番,汝却是有些忘形了。” “真当一切皆在汝之掌握?” “当令蹇硕随护,再来见吾,方为正理。” “以帝王之尊,怎可如此意气?” 她这却是将庚哥独自返回德阳殿正殿,当做是胜券在握后来向她示威的。 而庚哥此时的惊惧,不过是对她日夜提防之后难以克制的畏惧。 儿子是来拿她炼胆的。 她不免有些得意,又有些悲伤。 得意是在这个这般腹黑心机懂隐忍的儿子心中,她还能是个如此值得畏惧的人物。 悲伤的是,我毕竟是你亲妈啊。 你至于怕我怕到这个地步么? 听她语气缓和,庚哥马上就腆着脸赔笑道: “儿臣……儿臣料定……母后定不会伤吾!” 说得好像他真的盘算好了一切,才有这番举动似的。 第14章 神经刀与脑补怪 其实庚哥有个屁的计划。 他是不想出宫,所以才听从蹇硕的建议准备去喊两嗓子。 恰好张让他们和他这辈子的亲妈何太后,都想着司马没准能变成活蚂蚁。 所以就默许了让他去试试。 到了地方,也是因为眼馋吕布的身子,才临时起意想招降。 他就想试试,都没想到会成功。 能骂死丁原,那是因为之前实在太怕了。 胆怯消退之后,有股子莫名的亢奋,主导了他的行为。 凭借的也是上辈子他在网上当喷子的功力。 以及他从穿过来之后,站在后世人的纬度,结合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时事,没事儿瞎琢磨出来的一些对局势的没用看法。 主打一个毫无规划随心所欲,全靠临时起意临场发挥。 你见过哪个躺平摆烂的咸鱼,会去积极规划自己未来每一步的行动? 或许有,但那根本不是咸鱼,而是假冒伪劣假装摆烂躺平的假咸鱼在蛰伏。 咱庚哥可是真咸鱼。 所以他才会没脑子的打发走了蹇硕,独自进入德阳殿正殿。 蹇硕以为他清楚形势,另有自己不知道的安排,所以才放心的离开。 谁知道庚哥根本毫无准备。 原来憨批装久了,脑子是真的会瓦特,然后假戏真做变成真憨批的啊。 庚哥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露馅了。 还挺得意自己之前在朱雀阙上两军阵前的表现。 这是准备来接受大家的表扬呢! 咸鱼难得出手一回,效果还这么好,难道不配得到表扬? 来吧都来夸我吧别客气。 然后就听见了他亲妈何太后的那一嗓子责问。 都说过了,庚哥不是哈麻皮,他只是懒得用脑子,不是没脑子。 所以当场胆寒之下瞬间便想通了所有关节,当然马上就被吓到双股颤颤汗流如雨。 别说什么虎毒不食子,他这亲妈还真可能杀他。 以他聪明的脑子,都想不出如何应对的绝境,好在他亲妈也想通了。 听这话音,是打算放过他了? 既然如此,庚哥当然得跟着话茬儿爬。 因为庚哥明白,他这亲妈如果准备大撒把,肯定一方面是心灰意冷了,觉得对局势无能为力。 另一方面是觉得以儿子的心机城府,以及对时机的把握,似乎都比自己强辣么一点点。 那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放手让他来一试。 虽然不再能掌握权势,但好歹能保自己一个富贵余生,她一个没娘家的太后,儿子想来也没有对付她的必要。 总比江山被他人掌控,他们母子沦为傀儡的强。 这会儿庚哥敢告诉她,我的亲娘呃我其实毫无规划和准备,我特喵就是一全靠临场发挥临时反应的神经刀。 他怕他这亲妈又因为不放心被激发了斗志。 那他自己可就生死难料了。 妈蛋,老子一条货真价实如假包换名副其实童叟无欺24k纯金招牌的真材实料真咸鱼。 这是背着多么沉重的误解,才不得不被迫装bility的啊! 庚哥悲愤的想到。 还是咸度不够,劳资要真能咸到那种地震来了都懒得跑的咸度,哪里还用受这种苦? 也不能全怪他,毕竟嗝儿过一次的人物。两世为人,对小命儿总是比常人更宝贝一些。 庚哥搁在这儿一心一意的装着嘀,美艳的御姐范儿高妹脸上却泛起一丝激动与感动。 何太后心里暖暖的。 所以这孩子的意思是说,就算他拥有掌控局势的能力,他也不想逼迫于我? 在朱雀阙上显过本事之后,他仍然愿意孤身来到这德阳殿,是表示即使他暴露了他的器宇能力,仍旧愿意将生死交付于我的手中? 他这是在用行动告诉我,之前的伪装,他不过是在别人教导下为了自保的不得已。 从他自己的本心,他始终重视以及相信与我的母子之情,甚至更胜过重视他自己的生命? 吾何其之幸,竟有福缘得此纯孝之子! 可恨片刻之前,吾居然尚对他动了忌惮之心乃至杀意。 毕竟是女子,又处于丧兄之痛的悲恸之中,一旦放下了自己执迷近二十年的权力欲,母性大爆发的何皇后不免将庚哥脑补得过于完美了一些。 此刻她犹如后世肆虐朋友圈及各种社交媒体的晒娃狂魔,再看不到庚哥丝毫的缺点。 她眼中透出怜爱,看庚哥简直是怎么看怎么好。 庚哥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扭了扭身子。 “你……”御姐范儿十足的美艳高妹一个字刚出口,喉头已是哽咽。 泪水有些模糊了她的双眼。 但她毕竟已经当了九年皇后,是主宰了这座后宫十数年的强势女人,且自小便倔强要强。 竟不习惯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和软弱。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瞬间平稳了情绪,压回了眼中的泪水。 “你……很好!”她声音转回无悲无怒亦无喜的平淡,又夸了庚哥一句。 她其实很想和这个好孩子亲近一些。 可这许多年来,她日夜都殚精竭智于宫斗及政争,绞尽脑汁的为了生存、权位与利益争斗。 竟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躲在自己羽翼后,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的孩子亲近了。 “罢了,终不是我适合做的事。”她想:“我还是用我自己的方式吧!” “尔等且平身免礼罢!”却听何太后道。 大殿之中从庚哥进殿,便一直维持着躬身长揖姿态的众人,这才直起了腰身。 不少年纪稍大,以及养尊处优多年的家伙,悄悄揉了揉腰。 讲真,汉时虽然并不盛行跪拜之礼。 但要论起长时间维持姿势来说,跪拜的确比弓腰更人道一些。 姿态虽低,虽然更没尊严,但胜在省力舒服。 除了躺着坐着,论舒服还真的得是跪着爬着了。 “来人!”何皇后突然冷声喝道。 庚哥一激灵,心说刚刚不还好好的么? 你不还在夸我么? 怎么这突然就变脸了,川剧这会儿就这么流行了么? 难道我这个嘀,装得还不完美? “与我将那郭胜拿下!”却听何皇后厉声道。 “啊?”于她侧后侍立的郭胜惊呼出声。 却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被闻声而至的甲士架起双臂,反剪双手押到了殿中站定。 “太后这是何意?这是何意?”那郭胜大叫。 他也位至中常侍,是这殿内权位最高的大宦官之一。 且出身南阳,跟何太后是老乡,素来与何氏亲近。 何太后还是掖庭中一名杂役宫女时,便是他将灵帝宏陛下引到附近,玉成了一段美事。 就是这次的一度风流,让这位高妹太后诞下了庚哥,并母凭子贵的被立为何贵人。 以皇后行巫蛊之术诬倒当时的宋皇后,虽是身为何贵人的何太后与另一个中常侍王甫勾连行事,郭胜并不曾参与其中。 但到王甫事败,被宏陛下磔尸于城门,郭胜为洗干净何贵人与王甫之间的关系也没少出力。 更别提作为何太后臂助的何进一路高升,少不得郭胜各种出力及在先孝灵皇帝宏陛下跟前有意无意的提起。 郭胜对何氏一门的崛起可谓居功至伟,他自己平时也常以此自傲。 却不知这个当口,何太后为何要唤人将他拿下。 第15章 老妈突然翻旧账 何太后也不应声,就那么一直冷冷的看着郭胜。 郭胜扯着嗓子喊了会儿。 见甲士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反剪了他的双手让他在殿中站定,自己也就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察觉到何太后冷冷的注视,他神色间有些躲闪和心虚。 却仍旧低声的嘟囔着:“这是何意,这是何意,这是何意……” “汝既欲知吾何意,看在汝这许多年的照拂与襄助的情分上。” “吾便赐汝个明白。” “也免你泉下言我寡恩。” 高高在上的何太后突然开口说道。 郭胜低着头,顿时住嘴,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汝难道不曾疑过,擒杀吾大兄之事,明明是吾之旨意。” “吾素来对汝最为亲厚倚重,缘何独独不曾让汝事前知晓此事?” 郭胜的脸瞬间白了一白,却仍旧是低着头,低眉顺目的恭敬答道: “奴以为,太后知奴素念旧情,兼与大将军交好,不忍奴为难。” 他在旧情两个字上,刻意的加了重音。 只可惜,这番俏媚眼却做给了瞎子看。 何太后失笑,语气中带了几分难以置信: “不忍……汝为难?” “不忍汝……为难?” 她冷哼一声: “吾素知汝对吾登后位,自持有功。” “却不料汝竟将自己看重到这等地步。” 郭胜的脸又白了一分,额头上已现汗迹。 在上位者面前自恃其功,这可是动辄可获杀身之祸的罪过。 好在何太后却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深究。 却听她曼声言道: “那日先帝薨前,听信那蹇硕之语,欲杀吾大兄。” “吾速遣人出宫阻之,却已不及,大兄已赴禁中。” “然送信之人回来却言,见吾大兄安然而返,问何故得免。” “吾大兄言说,宫门处有将官秘告,故不曾入宫,便得急返。”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下这个蹇硕,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物。 先孝灵皇帝宏陛下临死前,他亲妈董太后想让从小就养自己身边的刘协继任皇位,所以就跑去跟他叨叨。 宏陛下拿不定主意,于是董太后去后,问策于随侍在他身边的蹇硕。 真实的史实上,蹇硕说的是:“欲立皇子协,须杀何遂高。” 但现在蹇硕是绑死在庚哥这边的,所以他说是:“与其立皇子协,何不杀何遂高?” 差别就几个字,意思却从无所谓立不立皇子协变成了反对立皇子协。 但有一点没变,要杀何进。 这不是蹇硕第一次坑何进。 改名韩遂的韩约携羌人作乱入寇三辅,都快打到皇陵了的时候。 宏陛下也是随口问策于身边随侍的蹇硕。 蹇硕说大将军何遂高可平羌乱,宏陛下信了,真派何进去征讨韩遂。 谁都知道何进是个草包。 这根本不是让他去立功,而是让他去兵败送死。 但举荐失误,蹇硕自己也是要吃挂落。 这是摆明不惜与何进同归于尽。 好在何进知道自己的斤两,找借口拖到宏陛下驾崩都没去。 要不何进恨蹇硕入骨,刘辩一继位就矫诏杀了他呢! 现在更是没杀掉。 老皇帝一死小皇帝庚哥就求着太后把蹇硕调他自己身边儿去了。 用熟不用生,怕死的庚哥觉得蹇硕守身边他比较放心。 但蹇硕不再躲于西园军中,何进也没办法用一纸假圣旨就嘎掉他了。 你说蹇硕跟何进有什么仇吗,要这么坑他。 还真没仇,跟他有仇的是曹贼孟德。 庚哥不知道,蹇硕就是被曹贼用五色棒杖杀了叔父的那一枚所谓权宦。 说起来是曹贼不畏权贵。 但曹贼任洛阳北部尉的时候,蹇硕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内侍。 曹贼他爹曹嵩那会儿可已经是大司农。 九卿之首,仅次于三公。 你一个部级首长的崽儿,棒杀一个亲侄儿只是个内侍的平民,谁特喵是权贵啊? 权贵家谁把亲侄儿割了卵蛋送去当阉人啊? 蹇硕的叔叔蹇图也不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听闻侄儿在宫里有了些出息,觉得日子有盼头了,与人吃酒误了时辰,回家晚了以至违反宵禁令而已。 在曹孟德任都尉也就是治安官之前,那片儿的宵禁令执行的根本就不严格,形同虚设。 说白了就是刚当官儿随便逮了个小人物打杀了,杀鸡儆猴。 就这还号称不畏权贵,曹贼因此还升了官儿。 蹇硕当时就被这事儿影响了。 汉朝有宦官掌宫禁兵马的传统,所以也挺注意培养这方面的人才。 蹇硕体格子好,在一群新进宫的内侍里头算是比较健壮能打的。 且在军略方面一点就透,本来也是内侍中的重点培养对象。 他叔父违反宵禁令被杖杀,宦官们可没觉得这是什么冲他们来的打脸行为。 曹家老祖曹腾就是宦官里头混出来的,曹贼才是权宦们亲近的后辈子侄。 反而是蹇硕因为这事儿,就政审不过关了。 家里有人犯事儿被杖杀,等同身家不怎么清白,掌宫禁不合适用这种人。 于是蹇硕就被闲置了,一直到史宅那边庚哥折腾出了点意外。 想起宫里还有这么个能打的废物,大宦官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打发他去加强史府安保。 到庚哥回宫的时候,差事办得不错的蹇硕才第一次出现在先帝宏陛下面前。 并给他留下了壮硕有武略的印象。 到宏陛下驾崩的前一年,为拱卫洛阳保护京都,朝廷组建西园军。 宏陛下自封无上将军,想找个内侍代自己统兵。 想来想去想起来有这么个有武略的内侍,才给蹇硕封了个上军校尉,让他代自己出任西园军元帅。 蹇硕到那个时候,才够资格被称上一声权宦。 那会儿他叔叔骨头渣子都成灰了。 而身为议郎的曹贼兼职了典军校尉,好巧不巧却正在蹇硕这个西园军元帅的麾下任职。 也没听说蹇硕怎么报复过曹贼,也不曾有给他穿过小鞋的记载。 所以你要说蹇硕是因为私仇坑何进,这没道理。 我们可以相信,蹇硕针对何进,完全是因为预见了宏陛下驾崩后,何氏必然擅权。 事实上东汉历代外戚,就没有过不擅权的。 你把太后和她娘家架到了这种位置上,他们其实压根没得选。 你挑的嘛,先帝! 所以在先帝在世时,抓住被问策的一切机会,蹇硕想提前消除这个隐患,弄死何进。 要不说他虽然没有卵蛋,忠义却不输给任何人呢。 言归正传,蹇硕劝宏陛下临死前要杀何进。 说了一番原因,宏陛下深以为然,传何进入宫想杀他。 何太后派人去拦没来得及,何进却活生生的回来了。 被何太后派去的人回来禀告,大将军说他在宫门口得到一个看门将官的密告,所以没进宫。 却听何太后继续言道:“事后皆言是司马潘隐告密,然吾却在想。” “且不说禁省守卫皆精选之辈,可保忠心,若无宫内指示不至如此。” “即便偶有背主之徒,其一个宫门司马,如何又能得知宫中隐秘?” 一听到何太后说起这个,郭胜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奴……奴是闻先孝仁皇后劝……劝先帝立陈留王……” “又……又蹇硕劝……劝先帝杀大将军……” “一时恐帝位有变……不及禀告太后……” “便……便先行……先行使人……秘告大将军……” “奴……奴此行……皆出自对太后您……对陛下的一片忠心啊……” 那郭胜颤抖着声音,宛若一条垂死的老狗一般的哀嚎。 第16章 一层楼秒杀三层楼 郭胜根本就没想去否认,当时叫潘隐通知何进别进宫的不是他。 因为他知道,何太后既然选择在这个场合下说出来,当早已确认。 他这时候再矢口否认,那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呵,是么?” 郭胜哀嚎方歇,就听美艳的御姐范儿高妹眼中带着一丝戏谑与嘲讽,慢悠悠说道: “也罢,且当汝之所言,皆为赤诚。” “汝果真比那蹇硕,更忠心于吾这皇儿,比吾更在意先帝属立何人。” “且汝事后让那潘隐出首受封,却将自身隐在幕后,当真是不居功的好品格。” “且信汝全心全意,皆是为我母子二人。” “毕竟这许多年,汝实助吾良多,也难怪汝自矜。” 她语声虽然恬淡,但说一句,郭胜的脸便白一分。 转瞬之间,她却已经满面寒霜: “那汝且来说,为何吾方在宫中私语左右。” “司隶之地,何来这许多不斩尽诸宦则不能平之盗匪,竟强至滋扰诸县。” “怕是有人欺吾身在深宫,不识天下事耶?” “转瞬便已得奏报,诸郡盗匪皆已无踪。” “吾偶言今日珍馐竟令吾忆起儿时滋味,翌日吾大兄便进献家乡肴馔。” “吾于濯龙园中赏景,仅多瞩目一树樱花片刻,便得大将军移其至长乐宫。” “吾知汝欲言,此无他意,皆为怡吾之心耳。” “那吾倒欲知,汝截凉并诸州兵马异动之奏报,亦为不欲令吾忧心乎?” 美艳的御姐范儿高妹前头说起,她才跟身边人提了一嘴洛阳附近哪儿来这么多针对宦官的盗匪,匪患就没影儿了。 她刚跟人说想起儿时品尝过的滋味,何进就进献了她家乡风味的佳肴。 她在皇家花园中就多看了一树樱花几眼,何进居然就知道了,还让人把那树樱花移栽到了她居住的长乐宫里。 她说这些言语的时候,郭胜还不觉得问题太大。 虽然悄悄把主子的消息透露给宫外的人,哪怕那人是国舅,对于宦官也是很严重的罪责。 但他可以说,奴不曾卖您的消息给大将军,是奴自己希望让您心情更好一些。 奴没告诉他您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就是直接告诫他别再玩儿让人装贼的小手段了,让他给您送家乡风味、移栽樱花树。 这还说得过去。 可到美艳的御姐范儿高妹眉目含煞,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郭胜脸刷的一下全白,已再无血色。 若不是有两名甲士反剪着他的双臂,他怕是要瘫软在地。 截留外郡兵马异动的奏报,隐瞒何太后,纵使他巧舌如簧,这事儿都解释不过去。 要说真心呢,他也没想过背主。 也不过是太贪生怕死,想两面投注而已。 他高估了何进和何太后的兄妹之情,以为这兄妹俩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无论西风压过东风还是东风压过西风,人家始终是都姓何的兄妹。 何太后这边他已经尽得恩宠,何进那边虽然面子上与他交好,却多是看在何太后的情分上。 这番兄妹起了争端,他未免就想在何进那边多投注一点,但求多一份安全保障。 所以陷进去的有点深。 先帝驾崩那晚的事情也就罢了。 如果没有后头的事,何太后估计也不会跟他计较。 毕竟那时候她和何进的利益还是一体的。 但何进想斩尽权宦的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 郭胜想的是,最后如果何太后压过何进,他什么都不用做小命反正也能保住。 但若何进压过了何太后,那他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就不是躺平就可以的。 至少得让何进认为他跟其他宦官都不一样,是宦官里头的自己人。 到时候宫里头挑头的宦官就剩他一个,他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所以他才甘冒奇险,为何进偷传何太后这边的消息。 他没想到的是,何太后狠起来,连自己的大兄都杀。 从知道何进的死讯之时他就知道自己想岔了,但他的心头仍旧存着侥幸。 他平时做了很多私通消息的事情。 类似何太后的家乡风味啊樱花树啊之类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 但这些事他都没太遮掩。 算起来都是能狡辩过去的小错。 他想的是用近乎明目张胆的小错,掩盖他隐藏极深的大错。 像太后已经看破盗匪之事,以及截留奏报这种事情,他自付做的极其隐秘。 参与其中的知情者当时就被他灭了口。 谁知道一来他想遮掩,何进却没那闲心为他打配合。 就像使人伪装盗匪那事。 他头天传消息,第二天何进就直接奏报盗贼消失了。 在那之后才去通知扮盗匪的人。 二来他虽然在三楼,别人却没跟他玩儿那么多弯弯绕绕。 直接在一楼就停住了。 他自作聪明的觉得,他都如此不遮掩了,遇到紧要的事情别人反而觉得他肯定会避嫌,所以肯定不是他做的 。 看起来像我做的,反而不会是我做的,其实就是我做的,他在三楼。 何太后想的却是,得防着何进点,那宫内谁跟他最亲近? 郭胜! 所以你们最近盯着点他。 直接薄纱! 然后就发现了他截留奏报的事情。 何太后震怒,何进居然敢想用兵谏逼宫逼迫自己? 想反了天了你。于是对何进真正起了杀心。 所以瞒着郭胜,直接安排人杀何进。 而因为太信任如果有事郭胜会派人通传,何进都没防备,所以轻松被嘎。 一切说来,其实也简单。 郭胜面若死灰的垂着头瘫了一会儿。 不觉间,他身下的地面已显湿痕。 但像他这么贪生怕死的人,终究不甘心这么就死。 瘫着瘫着他突然使劲儿挣扎起来,反剪着双手也要往何太后脚跟前凑。 甲士抓他抓得够紧,他根本挣扎不开,所以只好开始使劲儿往地上磕头。 胳臂反剪着被提溜着,磕头也磕不到地面。 他嘴里哭喊着:“太后,太后奴知错了,奴该死,奴该死。” “还望太后顾念着奴这许多年忠心耿耿,顾念着奴这许多年的全力襄助……” “就饶了奴,就饶了奴这条性命吧!” “太后,太后饶命啊太后……” 高座上的美艳御姐范儿高妹举袖掩着口鼻。 她厌恶的看着郭胜,口中冷冷丢下一句话: “汝已贵至中常侍、关内侯,多少给自己留些体面罢!” 这郭胜哪里肯休。 他又胡乱的摇着头,挣扎着看向张让、赵忠、宋典等人,口中叫道: “张兄,赵兄,宋兄……” “汝等帮吾向太后求求情啊!” “胜求汝等了,吾等不是誓为兄弟么?” “某此生都会顾念诸位情谊……” “帮忙求太后饶了某的性命吧……” 张让赵忠段珪等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受他凄厉的叫声所动,一脸肃然毫无表情。 被指派着监视郭胜的,便是他们其中的人。 他们早已知晓郭胜的背叛。 郭胜是想独活,却等于是在将他们尽皆推入死地。 开玩笑么,现在又哪会对他有丝毫怜悯? “拖下去,杖毙!”美艳御姐范儿高妹漠然丢下一句话。 这是要用棒子活活打死郭胜。 但对这位美艳的御姐范儿高妹来说,似乎在说把垃圾清扫一下之类的寻常话语。 主宰这深宫这许多年,人命在她心中已贱若草芥。 甲士拖着惨嚎饶命的郭胜出殿,呼声渐远至不可闻。 发现太后仍旧举着衣袖遮着口鼻,赵忠悄悄的招了招手。 他与过来的小内侍耳语了几句。 不时便有宫娥内侍端着水盆进来,开始清理郭胜在殿内留下的腌臜痕迹。 赵忠最是妥帖。 先孝灵皇帝小时候,便因为他的悉心,说过赵忠如我母。 美艳的御姐范儿高妹这才放下衣袖。 庚哥目瞪狗呆的看着这一场大戏,万料不到这其中竟有如此多转折。 他有小聪明,有超越历史的眼光,但宫斗这事儿吧是古代专享。 他上辈子亲爹身边的莺莺燕燕虽然也斗得厉害。 他那奇葩爹却不蠢,护他护得很好,没让他牵扯到其中过。 他也不太看电视剧,所以对这些不熟。 “皇儿,你可知吾既已早知此事,缘何要留这郭胜性命。” “又为何在此时,要将其杖毙?” 他倒是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悠悠闲闲摸个鱼呢。 然鹅,所有摆烂咸鱼最害怕的随堂考,说来它就措不及防的降临了。 第17章 留郭胜何用 我们说过,像哈麻皮这种低智商生物,出力都出不到点子上,他就不配做咸鱼。 所以咸鱼也是需要出力的。 诀窍就在于出最小的力,就能躺最彻底的平,摆最正宗的烂。 拿庚哥为例,如果他从小成绩实在太差了。 即使是平时不怎么关心他成长的那位爹,未免也会怀疑学校的教学质量,不满甚至迁怒于他亲爱的师长。 你如果不管不顾,那位认不清现实的爹少不得就会派人责问老师,甚至给他转校。 老师吃了挂落盯你盯得紧了也好,转学后重新找躺姿躺平也好,你都轻松愉悦不了。 对后果毫不在意的肆意摆烂那不叫咸鱼,那叫不怕开水烫的死猪或者死狗。 庚哥天生就有一种直觉,能始终在他爹的忍受极限上反复横跳。 刚开始学前教育那会,如果成绩太差,他亲爱的幼儿园阿姨老师乃至家里的保姆司机都是会被迁怒的。 所以他还是少少努过一点力。 成绩当然算不上好,但也绝对不算最差。 就,反正是他那位爹虽然失望也还能接受的程度。 接下来,庚哥开始一点一点撤回自己努的力,逐步降低他爹的预期。 直到他爹逐渐接受现实,认为他儿子是真的天赋不行资质不好。 谁也怪不了,甚至庚哥自己也已经尽力了。 这时候,庚哥才开始愉悦的躺平生涯。 这一切并非有意的筹划,而是庚哥凭借他天生直觉反复试探的结果。 但躺平呢,也不是说你一直躺着就好。 俗话说不打勤不打懒就打不长眼,想一直愉悦的躺平你得长眼。 所以随堂考他得根据他爹最近对他学业的情绪,做出恰当的应对。 是不管会不会写满试卷蒙对那么一两题得个三四分,还是干脆的交白卷。 凭借上辈子就拥有的那种直觉,这次庚哥果断决定对美艳的御姐范儿高妹的随堂考交白卷。 “儿臣不知,还请母后示下!” 开玩笑,他这位亲妈明摆着就是在给他炫技并且想教他一些东西。 这次的随堂考只是为了引发好奇,让他集中注意。 类似于魔术师抖包袱之前那声“注意看,我要便了。” 成绩又不攸关生死,凭什么要他动脑子? 果不其然,听他如此回答,美艳的御姐范儿高妹并未动怒。 相反她的眼中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浅浅笑意。 那感觉,就好像郭德纲遇到于谦于大爷,逗哏儿碰上了最懂配合的捧哏儿。 这效果可比庚哥蒙着脑袋勇得一批的随便乱猜要好的多。 却听御姐高妹侃侃而谈: “太史公有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汝乃天下身份至尊至贵之人,宗庙社稷均系于汝一身。” “无论谋划何事,均须未虑胜先虑败。” “除非如当下这般不可测之事,否则万不可置自身于险境。” “皇儿汝今日,便有两次孟浪。” “其一,招降那吕奉先之时,应先准那蹇硕之言,用弩弓射开阵脚。” “汝若重那吕奉先,着诸弩卒避其不射便可。” “其二,返此德阳殿之时,即便汝顾念与吾母子之情,欲不带蹇硕示吾以诚。” “亦须防吾一时失智,做出不忍言之事。” “吾唤甲士锁拿那郭胜,一试便知,汝于这甲士之中,并无布置。” “母后教导得是!”庚哥躬身长揖,以示受教。 顺便左右换了下脚,接着问: “却不知此与杀或不杀郭胜,又有何干?” 这又是妙到极处的一次捧哏儿,简直捧到了御姐高妹心里头。 她还担心庚哥以为郭胜的用处,就是她唤人锁拿时测试庚哥在甲士中有无布置。 御姐高妹暗想,若这皇儿早露出这番机智,即使自己大权在握,知他有夺权图谋,或许也会欢喜。 女人么,有个知情识趣的坏儿子,也比有个笨蛋乖儿子开心。 嘴巴上却嗔道:“罢了,知汝素来懒散,久站不得,也无须在吾面前做这许多怪样。” “赵侯劳汝唤人,将那软塌抬来,休叫皇帝站着听吾唠叨,心下却是不耐。” 赵忠是先孝灵帝都说过如其母的人物,高妹素来会对他多几分敬重。 他早已被册封为都乡侯,故多以赵侯相称。 赵忠倒是早命人备好软塌。 只是他做事向来妥帖。 这母子俩对话,皇帝是继续站着还是坐着抑或是躺着,可不是他一个宦官能决定的事。 所以也只是备着,何太后没说话是绝对不会叫人送上来的。 此时听何太后说话,笑着答了声喏,招了招手就有数名内侍抬着一张软榻,侧放在了何太后座前。 庚哥素来在御姐高妹面前也是装傻的。 他上辈子都不知道怎么跟自己亲妈相处,何况这一辈子。 一般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这会儿反正已经露了痕迹,因此也厚着脸装亲热。 按规矩他亲妈训话,他哪怕站累了也得站着听。 赐座也得正经辞谢一番才能坐半个屁股。 可听出高妹话语中的宠溺亲近之意,他也不辞谢了。 觉得那样反而生分。 照着上辈子对付他爹的态度,径直在软榻上浑身懒骨的斜躺下来。 揉了揉自己早就站酸了的脚,朝何太后笑道: “母后既知儿臣懒散,又惯着儿臣,儿臣便却之不恭了。” “也真的站累了。” 何太后知道庚哥这番惫懒做派,怕是有些不符礼法。 奈何她本也不知道如何与儿子亲近。 见庚哥率性,心中倒泛起一片温柔,觉得母子之间这般相处,才是真正的亲睦之道。 倒有些怪那些规规矩矩的礼法讲究,把人心都拉远了。 心里虽然欢喜,嘴上却要批评:“总是没个为人君的样子。” 她又不是真的计较,所以也就随口埋怨这么一句,话题就又拐回去了。 “那郭胜,便是吾的虑败之道。” “若宫内真不可守之时,总是需要与那等逆贼们计较一番的。” “他既私自交通吾那大兄,想来这等逆贼之中,多有熟识。” “到时使其与逆贼约谈,除你我母子周全,他等或许也能保下几个。” 纤指轻抬,指了指张让他们。 这话啥意思呢,何太后没打算打到底。 她是打算打打看,能守就守,不能守就认怂投降。 留郭胜是觉得他既然铁了心跟何进,应该跟何进麾下的这些叛贼有些交情。 到投降的时候就派郭胜去谈判,让叛贼那边提条件。 留郭胜那是为了防止叛贼没有熟人不愿意谈。 投降输一半,对方只要肯谈的话,也能尽量为他们母子多争取点权利。 至于张让他们或许能保下几个,那就是句漂亮话。 对方造反的口号就是杀宦官。 这群宦官里头有一个算一个,有话事权的但凡能保下一个,那都得算叛军输。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跟谁玩儿聊斋。 这种事情她懂,张让他们也懂。 然鹅他们的演技可不是庚哥能比的。 所以照样都很配合的适时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美艳的御姐范儿高妹盘算还挺周全。 只可惜她不知道,这种盘算根本没有机会落到实处。 第18章 送还尸首什么意思 美艳御姐毕竟没亲历过战争。 她不知道,战场的变化是瞬息万变,胜负有时候在转瞬之间。 哪里会如她筹谋宫斗时候那样,万事有个渐变的过程。 你能在过程发展的某个阶段突然叫停,然后认怂服软。 此仅为其一,还有二。 她那憨批大哥是真的憨,而且很多操作都莫名其妙。 譬如他从来都没想过替郭胜遮掩,但又保持着跟郭胜的单线联系。 他手下其他人压根儿就没跟郭胜打过交道。 所以何进一死,郭胜就没用了。 喊着杀宦官造反的这群贼逆压根儿不认他。 真实的史实上,北宫一被攻破,郭胜就跟赵忠、程旷、夏恽仨一起被乱兵砍死了。 她自己还好是被带着自家家丁过来捞便宜的卢植截住了车驾。 然后亲自完成了与逆乱诸大佬的谈判。 然而谈好的都没屁用。 第二天董卓就带兵进洛阳了。 原本跟她谈条件的大佬们突然就做不了主了。 但有一说一,她教庚哥的万事留后手这道理,没毛病。 玩儿宫斗这种东西,这位美艳御姐才是宗师。 这时候该捧哏儿了。 庚哥侧卧在软榻上,用手臂撑着腮帮子,卖力的点头: “儿臣受教了,还是母后周全。” 身为咸鱼,他当然是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他干嘛要坐着? 下一句承前启后的话就又来了: “那为何母后突又杖杀这郭胜呢?” 美艳御姐微微一笑,方待回答,却听殿外有人尖着嗓子叫到: “禀……禀告太后……太后……” 一名内侍飞快小碎步奔来,在殿门处的门槛那里绊了个五体投地。 却不肯停住,连滚带爬的滚入殿中。 “禀……禀告……” 还抖着嗓子喊呢! 庚哥与何太后,还有殿内诸权宦皆是一惊,心头一沉。 “宫门被破了?” 庚哥顾不得犯懒,赫然坐起,颤声问道。 不该啊,他不刚收了个吕奉先这么猛的猛人么? 谁能这么轻松冲破吕布把守的宫门? 难道是蹇硕没用好这厮? “并……并不曾……”那个小内侍结结巴巴的答道: “自……自午后……贼逆并不曾……不曾攻打……宫门。” 众人心头都是一松。 宫门没被攻破,那就没甚要紧事。 美艳御姐面色一沉,怒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她很享受自己儿子在自己面前没规矩,并觉得这是种亲近。 但不代表她能容许别人在她面前失礼。 没错,就是自古以来驰名双标。 不服你舌头长你去咬她? “禀……禀禀……” 吃她这一吓,小内侍更紧张了,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弥勒佛般胖胖的赵忠走了出来,笑眯眯的拱手作了个揖,嘴里赔罪道: “倒是奴对他等失了管教,皆是奴的罪过,请太后与陛下恕罪。” 美艳御姐见他出面,倒是要给些面子。 这才面色稍霁:“与赵侯何干?无妨。” 赵忠这才转过头,还是那幅笑眯眯的模样,柔声对小内侍道: “休要着急,你且喘匀了,再说话。” 小内侍心头稍缓,乖乖依言专心致志的喘气。 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喘完了他也不说话,就愣愣的看着赵忠。 赵忠无奈的笑了笑,又柔声对他道: “且说罢,太后与陛下皆是宽厚之人,休要害怕。” “哦!”小内侍又呆呆答应了一声,见他退步避让,这才开口道: “禀太后,陛下,蹇黄门令我来禀告,贼逆收敛了车骑将军的尸首。” “并吴匡等数贼首之首级,及奏表一份,进于朱雀阙下。” “蹇黄门与吕中郎商议,使吕中郎率武士出外迎入。” “此时着吕中郎守住宫门,蹇黄门正护送车骑将军之棺椁,前来德阳殿。” “因吾脚程快,蹇黄门着吾先行来禀告太后一声。” 他唠唠叨叨了一大堆,事无巨细都要说,但总算重点都说出来了。 车骑将军,就是美艳御姐何太后的同母哥哥何苗。 这是大汉帝国军队序列的第二等高职。 第一等是大将军,独此一份儿,基本做到这个位置的都是外戚。 下来就是车骑、骠骑两个将军衔。 被吴匡砍了之后,何苗一直暴尸于朱雀阙前。 说起来也是他自己傻嘀。 自以为手捧懿旨,无人敢伤,大喇喇出了朱雀阙。 口里吆二喝三的,一直到了叛军阵中,颐指气使的叫人退兵归营。 结果被吴匡暴起砍了。 离得太远,蹇硕就是想把他尸首夺回来也没办法。 更何况蹇硕一向不待见外戚,也够呛会想冒险派兵去夺。 听这话,却是叛军那边,专门给准备了棺椁收敛了尸首,送到宫门口。 这还就罢了,居然还有吴匡等人的首级。 那这事儿就很耐人寻味了。 殿中众人闻言,尽皆惊疑。 良久,美艳御姐涩声问道:“皇儿如何看?” 庚哥已经坐起来了。 何苗怎么说都是他二舅,而且跟他亲妈关系好。 说到跟他尸首有关的事情,庚哥还那么懒洋洋的躺着不合适。 听美艳御姐问他,就答了六个字:“不知,且看奏表。” 费那脑子干吗? 人家有奏表送上来,看完奏表不就知道意思了。 何必自寻烦恼浪费表情在这里猜来猜去? 美艳御姐自嘲一笑:“善!” 我竟进退失据至此? 她有些莫名其妙的恼怒。 也不知是在怒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还是在怒其他什么。 毕竟与何苗感情深,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皇儿与我同去,迎一迎车骑将军罢!” 说完话又叹了口气,美艳御姐率先站起身向殿门外走去。 庚哥只好从软榻上站起身跟上。 见那小内侍还傻愣愣的弓腰拜服在原地,还悄悄伸手挠了挠脸。 庚哥突然就觉得这家伙挺有意思。 从旁边过的时候,就说了一声:“平身,以后便跟着朕罢。” 这对任何内侍来说,都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不料那傻愣愣的内侍却瓮声瓮气的道: “蹇黄门说,要让俺们协防宫门呢!” 哟呵,还是抽调出来到前线看管的壮健之辈? 脑子不好使,分不清大小王呢是吧? 庚哥一时恶趣味,冲他眨眨眼睛: “可是你家蹇黄门,也是跟着朕的呢!” 跟在庚哥后头的赵忠却是心肠好,一拂尘就抽到傻小子身上: “汝可急死奴了,这可是天大的福分。” “这宫里的任何职司权位都是假,愈近陛下方愈为贵,汝不知么?” 他这话一半是说给小内侍听的,一半也是说给庚哥听的。 显着自己恭敬。 庚哥见他那美艳御姐亲娘在前方停步回视他,微微一笑,也不理这点小破事了。 赶紧赶了几步跟上去。 然后就听见那美艳御姐低声问他:“汝不是素来不喜宦者服侍,近身皆为女娥么?” 庚哥的确不喜欢,老觉得他们身上有股子尿骚味儿。 古代阉割手术很粗糙,割蛋蛋很容易误伤到尿管,所以很多宦官容易漏尿。 但这点他可不承认,歧视人家身体残疾是不对的。 何况还是他们皇家逼着人家残疾的。 “母后休要冤枉儿臣。”庚哥叫起撞天冤: “儿臣只是喜用旧人,儿臣居于那史宅之时,近身可并无宦者。” “再说,蹇硕难道不是宦者么?他可是儿臣的贴身随侍。” 后面随行的宦官们虽然离着他们母子有一段距离,他却从来不会低估这帮人的耳力。 他事儿是这么干的,但绝对不能承认。 不然可就得罪死了这宫内的第一大势力。 再说他收那个小内侍,不止是表面看来一时兴起,觉得这小子傻傻的挺好玩儿。 也是因为从朱雀阙回来的路上,蹇硕对他的一番劝谏。 第19章 你二舅是我害死的 蹇硕是怎么跟庚哥说的呢? “昔陛下近侧少宦者,可纳士心为援,硕不敢妄议。” “然今日之后,已时转势移矣,陛下恶宦者之名,有害无益。” “候此事毕,望陛下除硕之外,广纳宦者于近侧。” “合阙上之言,可得诸宦之心。” 我知道陛下您之前近身之人不用宦官,是因为我们名声臭。 而您又在宫廷之中与太后相比处于弱势,权宦们也不听您的。 您远离我们宦官的名声,可以得到士人们的拥护,作为你稳固帝位的助力,我是不敢废话的。 但现在已经不同了。 你已经在朱雀阙上说了那番话,再做出厌弃宦官的样子,士人们也不信了。 还会让宫内的权宦们离心,铁了心跟定太后。 所以陛下您今后应该多收几个宦官在身边服侍。 再加上您在朱雀阙上说的那些,宦官们肯定都愿意跟随您。 他是着眼于跟太后的对抗说这番话的。 但庚哥当时理解错了。 关键在“然今日之后,已时转势移矣”这句话。 蹇硕主要是说你已经露了能耐,再不怕身边人泄露你其实早慧的事实了。 如果庚哥听出这层意思,去德阳殿时肯定会心存警惕,不会那么大意。 但庚哥却结合了上文,理解成了我特么今天已经把士人们得罪死了。 并且现在士人们都大逆不道了,宦官们是我唯一的依靠,不适合让他们觉得我讨厌宦官。 这会儿庚哥其实已经明白过来了。 原来蹇硕说的时转势移是他所谓的早慧藏不住了啊。 心里有几分埋怨,怪蹇硕不把话说明白点,害他受这一番惊吓。 不免就顺带着记起蹇硕的建议来了。 觉得挺合理的。 他虽然是因为讨厌宦官漏尿的尿骚味不用宦官的。 但老这么个态度下去,宫内这群内心本来就敏感的掌权宦官该怎么想呢? 蹇硕割的好,不漏尿,所以身上没味儿。 他收这个小内侍,当然不只是觉得人家傻傻的挺好玩儿。 而是他从旁边过的时候没闻到尿骚味。 那说明这小子割得也挺完美,身上不会有味儿。 所以就收了。 赵忠那么热切的责骂那个小内侍,当然是收到了庚哥这一行为背后的友善表达。 都是人精,你今天放个屁都能闻出你昨天心情如何的主儿。 不然也混不到这位置。 这番话当然也不合适跟他的美艳御姐亲娘如实相告。 高妹侧头看过去,见儿子的个头都快跟自己平齐了。 食物结构问题,那会儿的人普遍矮。 高妹一米七多的七尺身材,早已习惯俯视众生。 庚哥这会儿实岁十六虚岁十七了,个子早都窜了一波。 还是比高妹略矮一点,大概刚好卡在了一米七的及格线。 高妹可没嫌弃儿子矮。 在她已经习惯俯瞰众生的视角下,觉得的是儿子已经成年了。 虽然处于悲戚之中,嘴里仍旧是嗔骂了一声:“惯会欺人,满嘴虚言。” 不过又叹息:“汝做的……很好。” 她也是人精,当然懂儿子此时收小内侍的背后原因。 再无旁言,各人肃容拾阶而下。 德阳殿是修在一处山坡上的,能当大朝会时候的正殿。 当然山坡早已被砖石彻底包裹,形成了这北宫之内的第一高台。 顺着汉白玉的台阶一路下去,庚哥数着台阶,约莫有个千把阶。 然后一群人就站在那儿了。 以太后皇帝之尊,就算对面是个死人,走出殿门下个台阶就已经是标准的降阶相迎了。 还是顾虑到棺椁不合适抬去德阳殿。 你还想怎么着? 此时已近黄昏,八月末的晚风任性的吹拂着,竟斗胆吹乱了美艳御姐的云鬓。 几缕乱发挣脱了满头钗环的约束,在风中乱舞。 庚哥偷眼看过去,竟在他艳光四射的御姐范儿亲娘脸上,看出了几分憔悴。 似乎感受到庚哥窥探的眼神,高妹亲娘突然轻声开口: “吾母为续弦,且除吾并无所出,幼时吾与二兄于何氏门中,多受欺辱。” 这是倾诉欲发作了。 庚哥移动了脚步,站得离他这位御姐亲娘近了点,却没搭话。 这时候,最好便是做出倾听的姿态,其他任何事都多余。 带着拖油瓶的寡妇改嫁过去,就生了个赔钱货女儿,没生儿子,没什么地位也是正常的。 “吾父为屠沽之人,虽身份低贱,家中尚算富庶,能得饱食。” “餐中偶得肉食,多被大兄夺去。彼时二兄便常与大兄争斗。” “遭一番殴打,护下肉食,却自己不食,多让与吾。” 民间穷困,杀猪的也不是能天天吃到肉的。 死了妈的大儿子,不待见改嫁的寡妇继母带过来的拖油瓶和生下的杂种丫头。 有好吃的都抢过去自己吃,不肯相让,也是人之常情。 拖油瓶倒是很心疼自己的小妹。 打不过也要跟老大打。 挨一顿打护食护下来的肉食,自己不吃偷偷塞给小妹。 营养跟得上,难怪高妹个儿高。 “彼时吾便想,日后定要厚报二兄。” “不曾想富贵不由人。” “吾一路艰辛得登后位,荫家旺族之幸,却都叫昔日欺辱吾二人之辈得去。” 虽然是皇后,娘家谁受益得荫封赏赐,却也不是她说了算。 没道理越过何进这个何家顶门立户的家主,去封赏那个二姓拖油瓶。 可想而知庚哥的高妹亲娘心头如何不甘。 但她还得借助娘家帮忙,所以只能打落牙和血吞。 “仅余赏得幸二兄,吾心不甘。” “但偶见二兄,其却言如此甚好,劝吾宽心。” “吾知其于何氏门中,多受冷眼,便常遣宦者暗赏之。” “二兄待吾之使者,向来谦恭,不意竟为其邀朋宦之名。” 其实透过何进漏到何苗身上的封赏已经不少了。 想他未立寸功,都已经官至车骑将军。 皇甫嵩可是打生打死灭黄巾才封到这个官位,还没做多久就被罢黜了。 但看跟谁比,要跟何进比那当然是指缝中漏过去的残羹冷炙。 而且何进也的确一直在打压这个其实并不姓何的杂种。 何太后总是偷偷赏赐自己的二哥。 但她二哥看在她的面子上,对上门的宦官总是特别客气。 却被人传言跟宦官们关系很好了。 “至吾大兄遭人蛊惑,一意斩宦,欲动摇汉室根基。” “吾虽似拦阻,却限于言语,实多纵容。” “便是在候其做出堪诛之事,使二兄袭其权爵。” 庚哥听得惊心动魄,也不觉得脚累了。 心说窝草,果然现实更胜狗血剧,历史里头原来有这么多秘辛。 “不意千般筹谋,万般算计,却送了吾二兄之性命。” “更使你我母子二人,竟遭此困。” 所以,罪魁祸首原来是你么? 是你故意纵容何进搞出这么多事好名正言顺的杀他? 虽然我不读书,可也知道历史上不是这么说的啊! “今日与汝言此,便是欲使皇儿汝知,此祸若不休,休怪旁人。” “其罪皆由汝母而起。” “若得议和,吾亦可自鸠以平众怒。” “汝休要挂念母子之情,以坏大事。” 庚哥再偷眼看过去,却见虽做愧疚之语,死生之付,他这位生猛娘亲却依旧面色平静。 只是神色间,却多了几分庄重寂寥。 他赶紧拱手: “母后且宽心,儿臣念事不至如此。” “若祸事不休,彼辈何必斩吴匡,敛车骑将军之尸送还?” “且观奏表再议。” 正说话间,远处一列行伍,护定一尊置于车驾上的棺椁,缓缓步近。 第20章 叛逆想来谈条件 蹇硕抢先一步拜倒:“禀太后、陛下,奴送车骑将军之灵椁至。” 其实他主要是来送奏章和消息的,还有吴匡等人的首级。 送何苗的灵柩棺椁过来只是顺搭手的事。 但皇帝陛下既然没跟自己亲妈闹翻,他一个跟班儿当然也要照顾一下太后心情。 再说他再膈应外戚,也知道死了的外戚可以算好外戚。 所以对何苗的灵柩还算尊重,说成专程送何苗灵柩过来的。 庚哥瞥见他这位御姐亲娘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然后才越过蹇硕,缓步向前,走到车驾之旁。 “开棺!”却听她冷声道。 棺椁木头还不错,不知道是哪家老不死给自己准备的寿材,被叛军抢来收殓了何苗。 估计是知道他们得看最后一眼,并未钉死。 几名军士轻松就推开了棺材盖。 一个面容清秀的中年男子躺在棺中。 颌下五绺长须,眉目跟庚哥的美艳御姐娘亲有那么四五分相似。 倒是一副好相貌。 不像那个络腮胡的何进,长相颇丑恶,一看就是个屠户相。 看不出跟这位美艳御姐有任何血缘关系。 估计是何进相貌随爹,这俩随妈,所以更像兄妹一些。 能吃饱饭偶尔还能吃上肉的家庭,男的就算丑点,娶寡妇续弦也能娶到个美貌些的。 要不也生不出皇帝看得上眼,能当皇后的闺女。 庚哥以为他这个美艳高妹妈得嚎哭几嗓子,再不济也会挤几滴眼泪的。 刚才还听她说起跟何苗小时候的事情,感情是真的深。 而且她搞出这么多事情,不就是为这个何苗袭何进的官爵和权位么? 不料美艳高妹就默默在棺椁前站了会儿,低头看着棺椁内何苗。 何苗被砍掉的脑袋已经被缝到了身体上,脖子处的缝痕涂了粉,还用一条锦带遮掩。 身着锦袍,脸上也清洗过了,原本惊惧圆睁的眼睛眼皮也被合上了。 面容应该处理过,看起来倒有几分安详。 “笔来!”突听美艳高妹说道。 庚哥顿时兴奋了,他这个美艳御姐亲娘这是要写诗写赋什么的了么? 他倒想过当文抄公,只可惜太废柴。 历史名篇脑袋里头一个字儿都没,想抄都抄不出来。 倒记得人妻曹的一句“东临沧海以观碣石”,是这八个字儿没错吧? 可后头的不记得,八个字儿也没屁用不够显能耐。 再说他也没去过海边。 想不到他这位妈还有这等文采,顿时令庚哥有几分兴奋和期待。 却是他想多了。 他那娘亲执了朱笔,却不管秉笔宦官送上的锦缎,而是示意内侍捧来了棺椁前头放着的牌位。 送尸首回来人家连灵位都给准备了。 却见高妹用朱笔直接在牌位上涂掉那个何字,在旁边写了个朱字。 随即掷笔于地,对牌位喃喃低语了几句。 庚哥尖着耳朵去听,就隐隐约约听见“自幼”“朱家子”“死后”“遂愿”几个词。 想来是她二哥从小就不愿意姓何。 那个时候人的宗族观念还都是很重的,对于姓氏尤其看重。 但不姓何他继父也不愿意白养活别人家的儿子,所以不得已改了姓。 再到他妹妹当了皇后,为了让他沾上好处,就更不能让他改回朱姓了。 到最后死了死了,他妹妹终于遂了他的愿。 完了摆回灵牌,何太后又低声吩咐了旁边的内侍几句,这次庚哥倒是听清楚了。 说的是:“汝去寻处偏殿,暂与车骑将军停灵。” 内侍答应一声,带着推车驾的军士们去了。 再然后,他那美艳娘亲竟然与没事儿人一样,冷着一张脸走了回来。 “不与车骑将军设置灵堂么?”庚哥问道。 “此何时?岂得工夫弄这等事?” 已经将戚容完全从脸上驱散的冷傲美艳御姐娘亲斥了他一句。 却又补充道: “若吾有不测,此祸事平息后,你且记得予车骑将军厚葬,以……朱苗之名!” 你这到底是在乎啊,还是不在乎呢? 庚哥一头雾水。 但说完这番话,他这美艳娘亲就仿佛完全把这事儿抛在脑后了一般,已经转脸看向蹇硕: “奏表何在?” 蹇硕这才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缎卷轴。 上面泥封印章俱全,显然是还没有拆开过。 他斜眼看向庚哥,见庚哥微微点头,这才双手托举上呈。 何太后看在眼里,也不在意,直接敲开泥封,扯开奏章便看。 却见她面色阴沉,看着看着,双手竟微微有些抖动。 草草看完,不发一言,又将奏章递给庚哥。 庚哥早就好奇难耐,躬身接过展开便看。 省略前头的格式文体,直接看向具体内容。 这奏章是袁绍用“代掌西园军元帅、中军校尉”的名义写的。 从何进掌权后,蹇硕“代掌西园军元帅”的头衔就被褫夺了。 蹇硕是以上军校尉的身份,代先孝灵帝宏殿下自封的无上将军执掌西园军。 何进掌权之后却有些乱来,直接把这头衔扔给了袁绍。 他觉得反正也是一头衔,实际还是他说了算。 这奏表表面上来看,是一封请罪的奏章。 袁绍先是说因为自己的疏忽,管着西园军竟没能阻止有心之人蛊惑何进旧部,以至军士竟然敢冲击皇宫。 这其中更有西园军的军士,他不止是疏于防范,更有治下不严之罪。 因此各种请罪自责,奠定了这份奏章的基调。 下来话锋一转,说自己何等辛苦克服了一切困难,终于招揽到了足够的军士平了叛,并“尽斩逆首”。 罗列了一堆逆首的名字,譬如大将军府司马吴匡、奉车都尉董旻等等一十二人,并已经全部奉上首级。 独独缺了叫得最凶跳得最欢声音最大的那一枚逆首,袁术袁公路。 提都没提。 接下来话锋再转,说贼首虽已伏诛。 也遵照皇帝陛下在朱雀阙上喊话的精神,赦免围攻皇宫的军士们的罪责。 但在令军士们回营的时候呢,虽然有皇帝陛下金口玉言的保证,军士们仍然惊惧宦官们的迫害报复,不肯回营。 他们坚持请诛杀诸宦。 但他袁绍领会皇帝陛下朱雀阙发言的精神,不敢以流言要求皇帝陛下斩杀宦官。 但查到了一些实据,譬如母鸡打鸣公鸡生蛋晴天的彩虹能看见,地震的时候有异相,皇宫上面飘黑烟之类。 反正就是天人感应的那一套。 歪扯成老天爷觉得宦官们该死,求皇帝陛下至少杀几个,平苍天之怒,止众军之惧。 这样他就可以让军士们还营了。 顺祝太后与皇帝陛下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他袁绍带着一帮平乱“正臣”翘首以盼太后和皇帝陛下的答复。 庚哥看完,可不如他那位美艳娘亲镇定,脸上表情精彩之极。 “皇儿如何看?” 却听他镇定的美艳娘亲问道,声音有点抖。 不是,我刚夸你镇定啊亲娘。 你何必这样拆我的台? 看见张让他们还在旁边眼巴巴的望着,庚哥随手将奏章丢给他们。 几个大宦官马上挤作一堆围观奏表了。 “漫天开价耳!”他答道。 郭胜虽然死了,可对面却发来谈判议和的申请。 诚意很足,先自斩了十二员逆首。 但最关键的逆军还在北宫外的朱雀阙前没散,这才是最大的筹码。 开出的条件也很隐藏。 放过袁术袁公路,还有好歹给他们点面子杀几个宦官。 杀哪几个你们自己挑,得有点份量。 你们只要挑出来了他们保证必然有实证,没实证生造都造出来。 绝对不违背皇帝陛下朱雀阙讲话精神,绝对不图谋斩尽皇帝陛下鹰犬爪牙。 这会儿没造实证陈列,只是因为你们还没确定杀哪几个。 列出来的你不想杀怎么办? 所以先用天人感应的虚话吊着。 也是暗示你们选的至少得是能让人认为够影响天相这位份的权宦。 别拿小卡拉米来糊弄我们。 第21章 在场诸位都是乐瑟 何太后可并不认为对方在漫天要价。 就连被当做交易筹码的权宦们,也不认为对方在漫天要价。 一目十行的看完奏表之后,他们互相的对视之中,面上已露惨然。 就算他们掌握着颇大的权势,要取他们的性命,也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 就像郭胜,在宦官里头也算有头有脸的中常侍。 何太后一声令下,他就没命了,而且毫无反抗之力。 真实史实中记载的蹇硕,也是这样,甚至更轻易。 虽然躲在西园军中,并且手握着兵权,但何进就让一个胥吏拿了一纸诏书,他就毫不反抗的被杀掉了。 三国演义中曹操劝何进:“但付一狱吏足矣,何必纷纷召外兵乎?” 要对付宦官,的确就这么简单,然而这却是一句废话。 何进要不知道这方法,他也杀不了蹇硕。 但当蹇硕和诸宦深藏宫中,何太后不同意,他就用不了这个办法。 你到皇宫里头,在何太后的眼皮子地下假传她并不曾行玺的诏令? 那跟作死有什么区别? 所以何进只能召外兵来逼宫,威胁何太后,让她不得不同意杀宦官。 可现在,何太后心动了。 能顺顺利利的了结眼下这场叛乱,让她和皇帝陛下以及皇宫不再陷在危险之中。 牺牲几个宦官保她母子平安,这生意她绝对愿意做。 之前她甚至打定主意,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来背这个锅都在所不惜。 宦官们也未必不甘愿。 史实里头他们保着幼帝和陈留王出宫奔逃,自己被逼到一个一个不是被砍就是跳河。 幼帝和陈留王却好好的躲在草窝子里头。 你当这俩娇生惯养的弱鸡孩子,能自己从他们手里头逃出去,然后自己还知道找草窝子藏匿么? 那当然是宦官们藏的。 然后他们自己带着车驾引开追兵,以换幼帝和陈留王的平安。 现下他们也不是不能为皇家死。 只是人就算有甘愿赴死之心,也难免有贪生之念。 他们在互相打量,也在评估,死哪几个就够了,自己用不用死。 但这只是袁绍奏章里头提出的第二个条件。 至于第一个条件,放过袁术袁公路,可能就是谈判的基础了。 袁公路不要紧,关键是背后的袁家。 这尼玛可是族诛的大罪。 要把这只路中悍鬼牵扯进来,那是他一个人生死的事情么? 四世三公的袁家,连续四代有五个人做到三公这种人臣巅峰,门生故吏满天下。 但犯下煽动乱兵对皇宫动刀兵的大罪,袁家也得满门尽墨。 你不放过他,你说这么大牵扯要怎么谈? 他们还不如造反到底算了。 所以何太后就问了:“何以谓漫天要价?” 人家已经很有诚意了,开得都是底线价码。 你这孩子怎么还说人家是漫天要价呢? 这价咱们也不是付不起。 庚哥微微一笑:“因其意甚笃。” 因为他们太诚心了啊。 还没跟我们谈就先砍了十二个脑袋。 开价看似底线,但只要说到底线这东西…… 嗯,你用点力气往下拉。 它就肯定还能更低。 这又是他上辈子那个爹教给他的东西。 他那奇葩爹说过,做生意的人不止得有颗大心脏,而且还得心脏。 别到生意场上当圣母,也别在生意场上装什么万家生佛。 因为生意永远追求的就是利润最大化。 诚信肯定是要有的,但并不是因为它是美德,而是因为别因为短期利益损失长期利益。 你只需要在有价值的地方诚信。 譬如产品质量,譬如对员工的承诺,譬如金融信贷方面的声誉。 质量出问题,很多人会直接不再购买你的产品,你要花更大的成本才能挽回声誉。 对员工的承诺没兑现,其他员工也会对你的激励失去信任,这会让你后续付出更大的激励成本与人员成本。 金钱往来信贷方面失信,只会增加你的融资成本。 但其他方面,你如果坚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那不叫诚信那叫蠢。 譬如对供应商。 只要违约成本足够低,你随时可以终止订单,把他逼入绝境。 然后用更低的价格拿下原本的那批货。 怪只怪他定合约的时候对你违约的风险判断不足。 这种操作只会让其他供应商跟你定合约的时候更仔细小心,而不会增加任何成本。 在采购的时候,永远不要相信对方的底价。 对方的报价越低你越要有戒心。 他是不是真的打算履约? 他会不会降低服务或产品品质?是不是真的具备相应资质或者供货能力? 如果一切没问题,他报价越有诚意你越应该压价。 因为这很可能意味着,在你付出的货款外,对方还能获得其他收益。 抑或是对你的订单,存在不得不拿下的理由。 这种情况下还想正常报价,那就是在漫天开价。 他那个心脏爹告诉他这些,当然不是要当时小小一坨的他去心脏别人。 而是让他记住随时防着被别人心脏。 但这回袁绍没开始谈之前就砍了十二颗脑袋,又把价报得这么诚意,正好符合他那个心脏爹列举的情况。 肯定有什么变化发生,让袁绍急切的想赶快把眼下这档子事儿了结。 就怕他们不答应,所以才表现出这么强烈的诚意。 现在北宫还守得好好的,袁绍急庚哥他们可不急。 那自然可以极限施压,好好压压他的价。 费了一番言语,庚哥跟他那美艳御姐亲娘还有心神不宁的大宦官们解释清了这番逻辑。 论宫斗权斗和政争,庚哥其实根本不是个儿。 但要讲起做生意,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包括他这辈子这个高妹亲娘在内。 别看都是动辄可改变历史发展方向的顶级大佬。 请恕他直言,在他那心脏爹面前,都是乐瑟。 谈判么,可不就是做生意? 所以仅凭他心脏爹教给幼年庚哥的只字片语,随便摘关键的内容转述出来,都足够让在场的乐瑟们惊为天人。 “那皇儿汝看,该如何处理?” 对他这番思路叹为观止的美艳御姐何太后,这会儿就很有点高山仰止虚心请教的态度了。 庚哥双手背负在身后,45度忧郁的眺望这汉宫内黄昏时的瑰丽天空。 他很是装嘀的酷酷吐出三个词六个字: “谨守,缓谈,广探。” 谨守就是当心对方狗急跳墙,或者开出条件就是为麻痹他们,想趁机偷家。 缓谈很好理解,你急我不急,谈判当然需要使劲儿跟他拉扯,务必压榨出来袁绍真正的底价。 广探则是需要多方打探情报,务必查出来袁绍为什么这么着急。 说起来简单,但要做起来却是千头万绪。 美艳御姐何太后张了张嘴,想发表下自己的意见。 却发现提纲挈领类的指导性意见已经被儿子说光了。 实在是妥帖又周全的指导精神,最起码比她一开始就想着接受报价的下意识反应不知道高多少层楼。 要不说是站在历史的塔吊上呢! 她言无可言,不由情绪复杂的叹了口气。 自己还想指点儿子,可儿子这般天纵奇才,哪里是自己指点得了的。 一时又是激动又是灰心,还带着点小骄傲。 美艳御姐又叹息了一声:“汝且吩咐他等来办吧,吾甚是疲累,便去歇息了。” 这回是心服口服,再无担心,决定彻底放权给儿子,以后都歇着了。 一众人又返回德阳殿正殿。 何太后自去偏殿洗漱更衣歇息,留庚哥和一众权宦在正殿商议。 也没什么好商量的。 庚哥就提供指导精神,要涉及具体怎么办,你指望咸鱼能有什么意见? 谨守是蹇硕的事儿,所以很快他先出去了,去朱雀阙前跟吕布还有那些守宫将佐们商议。 至于广探,看似简单却也不简单。 第22章 拖延谈判谁家强 为什么交战一直发生在朱雀阙呢? 因为东汉洛阳的皇宫,平面图是一个倒立的品字,就分南宫和北宫两大部分。 前殿为南宫,是办公的地方,包含朝廷各府寺衙门,以及举办大朝会小朝会的却非殿啊等场所。 东汉有些皇帝也爱住在南宫。 后殿为居住区北宫,北宫里头又有太子住的东宫和皇后住的西宫。 皇帝的亲近家眷兼太妃后妃都在北宫里。 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宫殿群以及负责生产修理皇家生活物资的掖庭和永巷。 北宫的东墙边外,还有座小些的宫殿群叫做永乐宫,那是太后的住所,永乐宫后是太仓和武库。 而相对称的西墙外就是皇家园林濯龙园,濯龙园前面是重工业生产区金市。 所有的这些建筑,都被城墙和一条护城河包裹在其中。 朱雀阙,就是分割南北二宫的两道门中北宫南门,相对的南宫北门,便是玄武门。 叛军要从别的地方攻城,需要要跨过护城河。 但实际上这些常驻洛阳的军士,手里头除了日常操练的刀剑枪戟并弓箭,没有攻城器械。 连弩弓都没有,要练习得先申请,随时练完随时收走,都有内侍负责。 平时搁武库里头藏着呢,出征的时候才会发给他们。 南北宫禁禁卫都是由宦官们掌控的,只是南宫的戒备没那么严。 袁术带着乱军攻进来的时候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南宫陷落,于是宦官们收缩兵力守住了北宫。 北宫当时也一度被攻破,还被放了火,是蹇硕带着人浴血奋战把乱兵赶出去的。 没啥正经攻城器械的叛军们,就只能从南宫朝北宫打。 也就是只能打朱雀阙。 因此宦官们其实一直都是可以带着小皇帝和太后他们从其他门跑路的。 但不说其他门肯定有叛军眼线。 你跑路失去城墙之利,马上就会被人追着揍。 宫里头那么多后妃宫女小内侍什么的,你也不能全带上啊。 而且皇宫失陷这象征意义太重大,不是太后和皇帝同意谁也负不起责。 但你不全跑,你偷放几个人出去报信总可以吧? 派了,趁黑派出去的还是。 那会儿叛军的眼线够呛能都看见。 系着绳子从城墙上放下去,让他们游过护城河去各处求援。 但估计皇宫外的整座洛阳城也被关了城门,约定好出城后的信号焰火始终没见放。 倒是宣告失败的信号焰火没少看见。 估计是想偷溜甚至是杀出城门,被发现然后被抓了杀了头。 张让他们跟庚哥比着嗓门嚎那阵儿,他们嚷嚷“遣死士数度冲阵……惜皆未得突围便死伤殆尽”。 虽然有些夸张,却也不算欺君。 可要实行庚哥所说的“广探”,条件却够了。 可以放些人手出去到洛阳城里头转,不图谋出洛阳城应该还安全。 这些宦官也有些姻亲眷友在洛阳城中居住,其中不乏消息灵通的高官。 去问问他们,还是能问到些消息的。 别问宦官们哪里来的姻亲。 反正庚哥知道荀彧的媳妇儿,就是桓帝时最得势的五大宦官五侯之一,汝阳侯唐衡的女儿。 你问庚哥怎么知道? 他这会儿唯一的妃子唐妃,就是唐衡的侄孙女。 她爹唐瑁是会稽太守,她爷爷唐珍曾经位列三公,正是唐衡的亲弟弟。 要跟着媳妇儿叫,庚哥得叫荀彧一声堂姑父。 但你要问唐衡一个宦官哪来的女儿,或许是从兄弟那边过继的,也或许是生了女儿之后才净身的。 庚哥不知道,因为那小萝莉唐妃才十二三岁,庚哥下不了手。 一直有点躲着她,虽然好奇也不方便打听。 当今掌权的大宦官们像荀彧这种亲戚也不少,派人出去总能打探得到点消息。 所以大宦官们赶紧各自写信给亲戚,让赵忠安排人手偷溜出去送信兼打探。 然后三大方略,就剩缓谈了,慢慢跟对方拉扯。 张让整了整袍服,又正了正自己头上金珰右貂的武弁大冠,肃容道: “奴当不辞此任。” 这位被灵帝宏陛下赞“如我父”的大宦官,此时已经五十多了。 史传他是十常侍之首。 其实十常侍从来都并不指哪十个具体的人,甚至不是那被人言之凿凿宣称的那十二个人。 而是汉孝明帝以后,中常侍这个宦官顶级职位,由四个扩张到了十个。 但桓灵二朝,以至庚哥现在,十个中常侍名额从来没有满员过。 历史上传说的十常侍名单,里头大部分人,譬如高望、蹇硕、段珪、毕岚、韩悝、夏恽、栗嵩、张恭八人,最高不过做到小黄门。 只有张让、赵忠、郭胜、宋典四人,真正做到了中常侍。 还有就是之前早死的王甫、侯览、封谞三人,也做到过中常侍。 但不管怎么说,曹节死后,张让是当仁不让的宦官首领。 虽然颌下无须,这位大宦官却面容清癯颇有风仪。 气质并不阴柔,体态更不像赵忠那样臃肿,像名士多过像阉宦。 张让出身颍川。 颍川自古多名士,大抵是那地方的人天生就比较会打扮,更讲究个人形象吧? 一见张让跳出来要领这个活儿,段珪、夏恽、栗嵩、张恭等人顿时急了。 “不可!” “那等士人本就恨你入骨!” “张常侍此去,岂非羊入虎口?” “断不能如此,需谨防士人奸计!” 其余人更是各有聒噪。 张让微笑,很有些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味道。 但一个眼神过去,这些大宦官们都闭嘴了。 “舍我之外,尔等何人能代表太后及陛下,与那袁氏子舌争?” 正常得说舌辩,但这位今上不是叫刘辩么? 得避讳着皇帝陛下的名儿。 各人面面相觑。 他们各有职司,要说起辩论谈判,的确没有人比得上张让在这方面有专长。 而且就算嘴巴上能扯几句,身份也比不上他,能暂代太后和陛下做一些决定。 份量不够,人家不可能跟你谈。 “但那袁氏小儿本就视我等如仇寇,张常侍此去又欲行拖延之策。” “其羞怒之下,张侯岂有生路?” 毕岚慢吞吞的说道,却仍旧是反对。 张让已经被封为列侯,所谓列侯是指县侯以上的侯,其下才是都乡侯、乡侯、都亭侯、亭侯等等。 封侯选手,亦有差距。 众人都在想,可惜郭胜死了,不然那倒是个好人选。 恰在此时,歪在一旁软塌上当咸鱼看他们商议的庚哥却突然抚掌笑道: “都无须争,不必张侯犯险。” “朕倒省起,却有个绝妙人选!” 他本来不想管的,形势大好,只管躺平多舒服? 又不会丢小命儿。 可是看眼前这幅慷慨就义的好画卷,他却有点不忍了。 庚哥对张让印象挺好的。 接触虽然不多,但这个本朝宦官公认的大头目却是低调谦逊又不辞勤劳的性子。 张让现在主要负责的职司是录尚书事典阅文书,名义上皇帝太后们处理政务的秘书官,算是皇帝的主薄,实质上的丞相。 庚哥觉得他对处理政事儿挺有手腕也挺有能力的。 要不他这辈子那爹也不至于给他封了个列侯。 袁绍要把张让弄死了,他上哪儿去找这么个人来给自己代工? 那他这皇帝岂不是得累死,还能不能好好躺平摆烂当咸鱼了。 不就是找人跟袁绍歪扯拖时间么? 说到歪扯这件事,他还真没见过谁能比卢植更会扯的了。 满嘴特别能糊弄人的仁义道德,掩盖着满肚子的坏水小心思。 偏巧你还戳不穿他跟他生不了气发不了飚。 总能站到道德的制高点。 卢植那厮不是让吕布擒拿回来,这会儿还在他们手中么? 有这么个人,何必让张让去送死。 第23章 一名古代喷子的际遇 卢植这个名字一出来,大宦官们都不说话了。 人的名,树的影儿,都不是不知道卢植是个什么人物。 要论胡搅蛮缠,还真没几个人觉得能比卢植厉害。 这就是个典型的古代喷子,又臭又硬又能喷那种。 不是说卢植是天下名儒么,怎么还是个胡搅蛮缠的货? 后汉书说卢植“好研精而不守章句……性刚毅有大节……不好辞赋,能饮酒一石。” 爱喝酒还很能喝,性子很刚脾气很暴,动不动跟人吵。 读书喜欢深究道理不喜欢寻章摘句,写东西不注意用词,错别字啥的特别多,有大节的意思是不拘小节。 其实程朱理学出来之前,古代大儒少有迂腐不知变通的。 至于个别古板的,那是个人性格,不是学问要求的。 要真的是迂腐不堪之辈,儒学这种讲处世智慧的学问他也弄不明白。 说个事儿你就知道卢植的真实性格了。 儒学其实分今古二文派。 今文以孔子为尊,古文认为孔子不过是记录阐述古人的学问,周公才是儒家真正的老大。 卢植是古文派的,但当时掌握朝堂的世家豪族多为今文派传家。 当时朝廷想规范作为官员教科书的五经,准备出个规范版本刻成石头碑文传世。 今文派不想当时官居博士的卢植参与。 实在是吵不过他,又不想这件文教盛事被他的意志以及古文派的意见左右。 你说你一直喜欢不守章句,这校对古书的活儿也不适合你啊。 正好九江那边有蛮族造反,就借口卢植能文能武,把他打发到九江去当太守平叛。 卢植去了才知道他们的盘算,于是发疯了。 个把月就平了蛮族,然后骚操作就开始了。 他先上奏表说各地太守应该任期固定,要不有的人做个把月就卸任,官员变动太快不利于地方治理。 朝廷肯定不能同意啊,有很多客观情况影响,他这主意没办法执行,所以驳回了他的奏章。 但刚驳回奏章他就又上奏表,说啊呀我病了,不能胜任了,要辞官。 你看你们刚说任期要根据实际情况定,你不能强留我在任上养病吧。 朝廷一看没办法,那就准奏吧。 准奏的文书刚到,他第三封奏表又上了。 说啊呀我又好了,并且听说朝廷要搞石经,以我的学问不去搞这个简直是浪费,所以我毛遂自荐。 他要没别的差事羁绊着,你还真的不好拒绝他。 所以只好准奏他又做回了他的博士职位,跟蔡邕、杨彪他们一起典校五经。 就这泼皮无赖一般的行径,你敢认为他是个规规矩矩的方正君子? 说到底就是这人真的有学问,有本事,但是有那么点子不要脸面不讲究。 吵架做事最擅长得理不饶人,拿你的道理把你撅回去。 要说合适呢,按照庚哥提的那个缓谈的调子,没人比擅长扯皮的卢植更合适了。 但是吧,张让苦笑着出来说话了: “然此人素来与奴等不睦,且又有近怨,恐不肯出力。” 人虽然在我们手里。 但那货向来跟我们宦官不对付,恐怕是不会肯干这个差事, 五经搞完一个阶段那群人实在受不了卢植,就给他踢到尚书台去做了个尚书。 名义上是升官,尚书要搁到后世那最起码都是部长级的官职。 但两汉三公九卿为尊,西汉尚书归三公司空手底下九卿里的少府管。 东汉实际政务多归尚书台,尚书令直接对皇帝负责。 一般是太傅兼着录尚书事,太傅名义上比太尉、司空、司徒三公更高,是上公。 但他录尚书事的尚书台却没三公职权范围的那些内容更受重视。 所以卢植的尚书就相当于朝廷里不辣么受重视又特别忙的部门里的一个小局长。 现在录尚书事典阅文书,实际上的尚书令是张让,卢植就是他手下人。 张让日常没少被这货撅到想吐血。 使唤不动属于是,也因此对卢植再了解不过了。 卢植一直对宦官没好感。 而且之前他在尚书台不干活,被踢出去当中郎将平叛黄巾之乱,还被个叫左丰的小黄门给坑了。 皇甫嵩平定黄巾之后回来帮他说好话,这才官复原职当回了尚书。 说起来你也怨不了左丰,怪只怪卢植太任性。 他负责主攻,打的是张角张梁张宝里头兵力最多的张角部,把人围在广宗。 然后张角死守,卢植就跟皇甫嵩朱儁商量,他先围着,那俩先把张宝张梁俩比较弱的货干掉,再一起合力干张角。 但他一直围着没动静,灵帝宏陛下难免就担心了,派左丰去看看怎么回事。 你说这事儿说明白了也没啥。 可是卢植本来就不待见宦官,加上觉得我特么用得着你一个宦官来过问我的军事决策? 他才不理会你左丰是代表皇帝来过问的,问一句撅三句,撅得左丰觉得自己是来当灰孙子的。 没办法,性格太刚了。 左丰受了一肚子气,回洛阳回复灵帝宏陛下说: “我也不知道,我看广宗好像挺好打的,但卢中郎就是不打,问他他说跟我一个宦官说不着。” 宏陛下震怒,于是锁拿卢植回洛阳查问。 没治罪,就是我叫人去问你不愿意说,那你就回洛阳来好好给我说。 回洛阳也死倔着不说。 每天跟审问他的官员扯皮吵架。 一直到皇甫嵩得胜回洛阳,才当嘴替替他说明白了当时的情况。 不问罪了,但之前打出来的军功也没了。 老老实实给我回尚书台继续当你的小尚书去。 以卢植这性格,不指望宦官朝他行贿就不错了,宦官朝他索贿他不给所以陷害他? 这事儿能被他嚷嚷到天下皆知,怎么可能不解释? 传到皇帝耳朵里,因索贿不成而误军国大事,左丰还要不要命了。 但因为这事儿,卢植肯定是更不待见宦官了。 怎么可能愿意帮他们出头去谈判。 搞不好谈第一天就跟袁绍说,我们一定要把张让他们全弄死,少弄死一个你千万别退兵。 这事儿他干得出来。 听张让这么仔仔细细一分析,庚哥也觉得头大。 但低头想了一下,又笑了:“无妨,此非张侯汝等与袁本初之议,而为朕及太后与袁氏之议。” “卢子干既自诩汉臣,朕令其穷究袁公路之罪便可。” 他不待见你们,那就不让他去谈跟你们有关的事儿了。 就让他去掰扯袁术袁公路的罪过。 反正除非袁绍能接受袁氏一门除他之外全部被砍掉,不然这谈判就不可能谈出来个结果。 这事儿卢植可是拥有大义的一方。 让他去谈,他不分分钟都用唾沫星子给袁绍洗脸,那他就不是卢子干。 劳资姓卢名植字子干,一个字儿干就完了。 大概是遐想到了袁绍被卢植喷到欲仙欲死生无可恋的场面,张让的嘴角也噙上了一丝明显的笑意。 “如此,便要劳烦陛下与那卢子干一叙。”他笑着说: “我等却是不当露面。” 露面了只会起反作用。 轮到自己有活儿干,庚哥却犯懒了: “不急,且等明日。”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反正我们不急。 先把那老货关一晚上,等他没精神再说。 不然劳资也担心被他喷。 打着呵欠庚哥就奔偏殿了,他寻思着回偏殿去找侍女下两局五子棋。 劳资今天也累坏了,需要玩儿一会儿压压精。 庚哥不知道的是,他猜错了,袁绍一点儿也不介意把袁家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杀光光。 保袁术,也就是他顾虑到自己,不得不摆出来的姿态而已。 但他是真的急。 第24章 天下楷模袁本初 所有喷袁绍劝何进召董卓进京是昏招的憨批,大约都不知道董卓跟袁家是啥关系。 董卓他爹在颍川纶氏县当县尉也就是县公安局长的时候生了俩儿子。 大的是董卓,小的叫董旻,所以这俩小子的表字分别是仲颖和叔颍。 伯仲叔季或者孟仲叔季,就是一二三四的意思,所以董卓这表字你理解成二颖也没错。 上头还有个哥哥,叫董擢,字孟高,是他爹的小老婆或婢女生的。 二颖从他爹离职以后,就跟他爹返回了陇西老家,并且开始了他作为一个边郡武人的前半生。 进洛阳当过一段儿以前由羽林孤儿组成的那支御林军中的羽林郎。 那时候他是跟张奂的,一路做到了西域戊己校尉。 到这儿就出事了,董卓不知道为啥就丢官了,并因此恶了旧主张奂。 跌到谷底的董二颖,是被当时的司徒,袁绍的小叔袁隗想起来,征为了掾吏,才开启了他官途的第二春。 一直做到并州刺史、河东郡太守,在黄巾之乱时接替卢植平叛黄巾。 结果因为兵败又被免官治罪了。 是袁家又把董卓捞了出来,给了他官途的第三春。 当时朝廷派大军去平韩遂边章之乱,张温为主,袁绍的同宗小爷爷袁滂为副。 二颖跟着袁滂被征辟去做了个破虏将军。 就是为这一次平叛,二颖因军功被封为前将军,斄乡侯。 这官儿很大了。 大将军下头是车骑骠骑二将军,再下面是卫将军,再下来就是前后左右四征四镇了。 四征四镇不常设,有战事才封打完就撤了,前后左右却是常设的。 在灵帝宏陛下驾崩前,二颖又被封为并州牧。 只是二颖走到半途,就一直带兵赖在司州也就是首都圈儿的河东郡,并没有去上任。 袁家对二颖,那是绝对的恩同再造,还造了两次。 以当时的规矩,董卓是袁家的门生,算家奴都没问题。 袁绍忽悠何进召董卓进洛阳,那是召自家兵马来把控洛阳。 袁绍一辈子都在借助袁家的力量办事。 但不妨碍他恨袁家恨得要死,巴不得袁家死光光。 他是袁家上一代老二袁逢的种,但却是在老大袁成家出生的。 袁逢在袁成家酒后乱了一个婢女,袁绍就被那婢女怀上了。 后头袁成想把那婢女送给袁逢。 然而袁逢的老婆是大儒马融的女儿,这马融是卢植和另一个着名大儒郑玄的老师。 害怕得罪妻家并败坏了名声,袁逢死活不承认自己干过这种事。 所以袁绍是没名没分的跟着他那婢女娘,在袁成家长大的。 可想而知,袁绍幼年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直到袁成早死了,也没留下个儿子。 袁氏族老们做主,当袁绍是过继给袁成的,他才在袁家有了个身份。 袁家这一代袁成无子,袁隗家孩子还小,需要家族出力扶持的也就袁逢的三个崽儿。 他哥袁基,他弟袁术,以及算在袁成名下的庶子他自己。 袁逢的嫡长子,他大哥袁基,被家族安排走的是倾尽人脉,闷声发大财速升的道路。 此时已经不声不响的做到了九卿之一的太仆,中二千石。 他弟袁术,被要求与诸多世家豪门多来往勤交游, 走的是广积人脉,夯实基础,先求天下扬名,再求缓步升迁的路子。 族中用尽宣传资源替他扬名,所以袁术年纪轻轻就以有侠气出名,被举孝廉出仕。 一明一暗,一快一慢,等同是耗尽家族资源。 而袁绍,则需要承袭皇家怜悯袁成早死的恩荫,才得以入仕。 家里也没什么资源给他。 你说袁绍不恨,除非他没有心。 但不想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杨彪扳倒了炙手可热的中常侍王甫,杨家在士人中声名大振。 三世三公的杨家,本来就只弱他们袁家一线。 加上士人们原本就对他们袁家在党锢之乱中袖手旁观颇多不满。 隐隐间杨家已经成为士人领袖,威胁到了他们汝南袁家当世第一名门的地位。 袁家有些慌了,继续毫无作为的话他们袁家必然要声名受损。 这官场上的事情本来就是讲求个情分脸面。 原本同样升迁机会,人家听闻这是当世第一世家袁家的子弟,难免会对你多一份敬重,给个优先。 可若是在这等事情上被人鄙夷了,他袁氏诸多族人子弟,却难免在仕途上反而因此受阻。 但你要袁家跳出来当反对宦官的领袖,这不符合他们家族的调性。 袁家第一代三公袁安,是在太后窦妙和外戚大将军窦宪当权的时候做到的司徒。 袁家第二代三公袁敞,是在太后邓绥和外戚大将军邓骘当权的时候做到的司空。 袁家第三代三公袁汤,在太后梁妠与外戚大将军梁翼当权,以及梁氏被诛,桓帝封宦官单超唐衡等为五侯的时候,历任太尉、司空与司徒等职。 袁家的第四代三公袁逢和袁隗兄弟俩,都是在灵帝封张让为列侯党锢之乱的时代分别做到的司空和太尉。 他们很少搅合这些政治斗争,向来是闷头升自己的官。 谁当权都影响不了他们升官。 眼见着第五代的袁基离三公就差一步了,你要他们跳出来挑头投注反对宦官,这怎么可能? 可事情逼到这个地步,他们不出个人反宦官,不止会被杨家抢了风头,更会被士林所轻。 袁家觉得需要有个随时能被牺牲的弃子,出来担负这个责任。 随时能被割舍的袁绍被选了出来。 袁绍也没得选,所以死袁成的长房被偷摸分家分了出来。 这样族诛的时候袁氏其他房可以不受牵连。 袁家开始倾尽所有宣传资源,将袁绍打造吹捧成继反宦官斗士天下楷模李元礼后的第二个天下楷模。 他成了反宦官的一面旗帜。 但袁家也并不打算真的反宦官。 他们只是希望让世人看见,他们袁家有人站在反宦官的第一线而已。 不至因他们首鼠两端毫无作为,被士林鄙夷,失掉当世第一世家的名号。 对袁绍的帮助本也就到这儿了。 是袁绍一次又一次以改弦更张不扛这面大旗了相威胁,才能逼他们掏出一些实力来襄助自己。 袁绍也不看好反宦官这条路。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一个弃子,反宦官实际上反的是皇权,不可能有好果子吃的。 所以一向嚷嚷的凶,却根本没像杨彪那样办什么实际的事儿。 直到他遇到了何进。 袁绍果断站到了何进身边,鼓动这个草包给自己当枪使。 “历代外戚,皆丧于宦官之手,大将军不见窦宪、梁翼、窦武乎?” “窦武诛宦虽未成,却享天下大望,大将军若能诛尽权宦,何愁不得万民归心?” “以至面南之事,或未可知也?” 袁绍觉得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佞臣,一步一步的诱惑撺掇着何进。 鼓动他兴起不该兴起的心思,劝说他扛住对于自家那个太后妹妹的畏惧,顶住来自太后的劝诫和压力。 只有何进成功了,在袁家抛弃袁绍的时候,他才能活下去。 甚至有机会取何进而代之。 到时候口含天宪,手执九鼎,就能将袁家踩死在脚下。 袁绍觉得自己够苦了,却不料,还有个傻缺嫉妒他。 没脑子的袁术不满家族为什么不这么打造吹捧自己。 他并不知道袁绍背负天下赞誉背后的风险。 并且倾斜向袁绍的资源,本来就是从他那里分走的。 失去了那些鼓吹他的力量,他的口碑很快从年少有侠气一路滑落,暴露了真实性情与品格。 “为长水校尉,好奢淫,骑盛车马,以气高人,语曰:路中悍鬼袁长水。” 在北军五校中当长水校尉的时候,喜欢驾着车马乱窜到处飙车,欺男霸女,被人称呼为路中悍鬼袁长水。 没有昧着良心帮他吹捧的力量,袁术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袁术不服气,他和袁基才是袁逢的正经儿子。 那个袁绍就算顶了伯父袁成的门头,也不过是个小婢生的杂种庶子,凭什么踩在他头上? 他没想过,他路中悍鬼袁长水名声这么差,都做到虎贲中郎将了。 名满天下的袁绍还只是个中军校尉,这其中是为什么。 就是这种情绪下,没脑子的袁术干了连袁绍都不敢想的事。 在何进死后擅自借用袁家势力,煽动乱兵攻击皇宫。 袁绍当时其实是跑路了的。 第25章 董二颖的滑溜儿背刺 确定何进是真的死了之后,袁绍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跑路。 他都在逃跑的路上了,结果被袁家的家奴给截了回来。 回来后才知道袁术那个没脑子的傻缺干了啥。 问题是袁术这么蛮干,却让很多站到反宦官立场上的大佬们看到了希望。 他们开始鼓动与怂恿袁术,对他表达支持。 甚至帮他对参与叛乱的小校将佐们进行收买。 就跟袁绍怂恿何进一般,说白了就是拿袁公路当枪使。 反正袁术不这么闹,随着何进倒台,想铲除宦官或者打压宦官的意图已经成为泡影。 能接替何进位置的何苗那厮,一直跟宦官走得近。 袁术这么一闹,说不定还真能给宦官集团以重创。 反正事后追究下来是你们袁家顶锅。 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还不偷偷使劲儿鼓励你? 袁家也看到了机会,铲除了宦官他们也能获利。 最起码张让死了,袁隗能拿回他身为太傅的录尚书事这个实质权力。 但袁家不愿意承受这种后果。 杀宦官成了又能怎样?利益他们不一定能吃下去。 你一个臣子煽动乱兵攻打皇宫,这种事情事后不管谁掌权,怎么可能不追究? 不以儆效尤这以后谁还会把皇家放在眼里? 所以这事儿绝对不能是袁术做的。 但不是还有一个早就偷摸分家出去的单家子袁绍么? 让他去接着干,事后追责的时候就拿他顶锅,牺牲他一个幸福全袁家。 这样袁家还能标榜为了铲除宦官,牺牲了自家子弟,可以收获士林更多同情和尊敬。 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可能不做? 所以傻缺袁术很快就被家里长辈拎着耳朵拎回去了,并即刻安排家奴押送回了汝阳老家藏匿。 袁绍也被请回来接替了袁术叛乱首领的位置。 袁绍宝宝心里苦。 但是吧这事儿它也不是没有机会。 袁绍琢磨着总比他从此以后流亡天下,搞不好还要去塞外苦寒之地藏身要强。 他还想到,劳资现在是西园军元帅,合法统领洛阳兵马。 后头要来个董二颖,那也是袁家给劳资的人。 真这么干下去,杀光宦官之后皇室岂不是一团随便劳资揉搓的柿儿饼? 劳资兵马在手,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是不行。 那时候不是想怎么洗白白就怎么洗白白? 咱可以把何进当做天下共主正义领袖来宣传。 然后劳资就是接过正义领袖的旗帜继承他遗愿的人。 你别管劳资跟他有没有血缘关系,就逼着袁家强行给劳资洗出来这个名声。 接着强行嫁个妹妹女儿什么的给小皇帝,劳资也就是外戚了。 然后矫诏自封大将军,以后当王莽,它也不是不行。 如此就可以把整个袁家踩在脚下了。 脑中构想的这种可能让袁绍万分激动。 所以他顺从的返回,开始隐身在幕后,指示着吴匡下黑手干掉了何苗。 因为他要当何进的意志继承人。 何苗这个对何进权柄地位拥有更高继承顺位的家伙必须死。 袁绍的想法还真具备实现的可能。 只可惜,在他算计袁家的时候,袁家也在算计他。 真正对袁家言听计从的优势资源,怎么可能扔给袁绍? 董二颖就是袁氏门下不太听话并且太有自己想法的刺儿头,所以才会推给了袁绍这个弃子。 庚哥穿过来前的历史中,袁绍的计划还真实现了一半。 袁家也愿意配合,毕竟袁术掺和了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把这次叛乱彻底洗白白,对袁家来说也是消除隐患。 到后头就出问题了,有好处董二颖觉得我干嘛让给你袁家啊? 他接替袁绍演出了下半段。 然后这个背主的家伙就被袁家发动舆论使劲儿黑了。 就这董二颖当时还给袁家留了面子。 想搞废立之事的时候他还最先找袁绍商量。 毕竟自己是强行接了袁绍的盘,摘了他的桃子。 被偷了桃儿本来就气不顺的袁绍跳起脚跟他吵。 说你跟我说不着,有种你找我小叔袁隗说去。 袁隗那是二颖的恩主,他第一次起复的直接操盘手和第二次起复的幕后操盘手。 袁绍这么说等同是当面斥责二颖背主了。 二颖被惹毛了,当即要杀他,袁绍于是赶紧跑路。 你以为二颖人还真怪好的嘞,事后随便来个人劝两句就不追究了,还给袁绍封官? 那是看袁家的面子上,二颖才给跑路的袁绍封了个渤海太守。 还给被押回汝阳老家看管的袁术封了个后将军。 二颖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 当然袁家觉得这还不够。 你特喵的一个门客怎么能摘主家的桃儿? 所以袁绍袁术这俩兄弟跳出来,挑头带领天下兵马讨伐二颖。 二颖觉得窝草雷,合着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很干脆的屠了还留在洛阳的袁氏满族,包括袁隗。 袁绍对此应该是早有预料。 他大张旗鼓的讨董没准儿就是盼着这么一天。 至于那傻缺袁术料没料到二颖会这么狠,那就只有天和鬼才知道了。 傻子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那是原本的历史,到现在呢,情况又变了。 二颖出兵前不还上了封奏表么,说明自己进洛阳就是为了杀宦官去的。 奏表当然被截了,这事儿何进得瞒着何太后。 但走路上二颖就接到消息了。 何进被嘎了,袁家起兵攻打皇宫了。 要这也就罢了,他过去也是帮把手。 后头又接到消息,关于庚哥朱雀阙上那番讲话的。 庚哥根本不知道他那番话的影响力。 “汝辈便是想斩尽朕之鹰犬,断尽朕之爪牙。” “然后囚朕于深宫,假朕之名以令天下。” 袁绍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但这种事儿只能做不能说。 你但凡说破了,干这事儿的前期阻力就无比大。 某些人的遮羞布也就被扯下来了,不好装不知道的去效忠二道贩子主君。 而且在庚哥说这番话并且被传开之后,杀宦官就没法儿政治正确了。 要杀宦官拿他违法的证据来。 再查无实证喊杀宦官,你特么就会被怀疑是想篡逆,想为幽禁天子以令诸侯创造条件。 但这么一闹,董二颖进洛阳的正当理由就没有了。 毕竟他奏表上写的是去杀宦官的。 那可是二颖心勾勾念着的权力中心繁华洛阳,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 原本的历史中二颖还会给袁家一些面子,主要是觉得自己摘了袁家攻破皇宫杀光宦官的桃子。 但现在,二颖觉得自己不欠袁家的,甚至对袁家有怨气。 因为袁家几次三番想把二颖从凉州那边调开。 调任并州牧之前,朝廷就下过一次调令,让二颖进京担任九卿之一的少府。 二颖清楚这年头手头有兵才是硬道理。 孤身上任他是不干的,说我手底下的兵舍不得我,不让我走,赖着不应诏。 后头才让他去当并州牧,也是调离家乡。 这次没法儿辞了,二颖只好带着五千兵马一路走走停停磨蹭,最后赖在河东郡不挪窝了。 这两次调令,的确是袁家的意思。 袁家觉得二颖掌兵之后过于桀骜,不那么听话了,想要剥离他的兵权拿捏拿捏他。 结果二颖的表现让袁家更加确信这人不好控制,干脆当顺水人情推给袁绍了。 袁绍还以为二颖是个乖宝宝,毕竟当年在洛阳的时候舔得挺殷勤的。 所以才劝何进给赖在河东郡的二颖发了密信,让他带兵进洛阳兵谏逼宫。 这会儿二颖本来就对袁家不满。 而且还没摘袁家的桃子。 在庚哥朱雀阙讲话指导精神传开以后,董二颖于是很麻溜的上了一封新奏表,转变了立场。 “臣累受皇恩,一时不察竟惑于流言,险助奸人行幽君之实。” “今幡然悔悟,当率军急进,勤王护驾,斩凶顽于阙下,诛逆臣于御前。” 他毫无凝滞的转身,从诛杀宦官的叛贼援军变成了勤王救驾的皇室忠臣。 反正就是要带兵进洛阳。 这封奏表当然送不进皇宫,二颖也没想让皇帝陛下或者太后看见。 他也就摆个姿态,让自己师出有名而已。 接到奏表的袁绍却快疯了。 搞毛啊小皇帝突然跳出来讲话,招降了吕布斩杀了丁原。 劳资本来就焦头烂额了。 全靠勒索抢掠洛阳亲近宦官的高官们,弄来财货才稳住了参与叛乱的底层军士们。 就指望着你董二颖带精兵来帮我一锤定音冲破宫阙呢。 结果你特么跑来背刺劳资? 第26章 袁绍的底线有多低 袁绍袁本初看到董二颖的奏表的时候近乎绝望了。 他不服气,他明明比袁公路那个脑子有缺的中二傻缺能力强辣么多。 凭什么叛军在袁术手里就声势正隆,到自己手里却急转直下接近分崩离析了呢? 一时间袁本初也难免有了些时也运也命途多舛的感叹。 一而战二而衰三而竭,袁绍知道自己没办法统领乱军在短期内打下皇宫。 这群丘八最初因为恐惧和不甘产生的狂热劲儿早已经过去。 他也不觉得身为世家子的自己,打起仗来会是董二颖那种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货的对手。 不是没见过战阵,但他们上战场就是去镀金的。 高第良将怯如鸡,说的就是他们这种货。 既然不能在董二颖赶到洛阳前攻下皇宫。 那董二颖的奏章也就给袁绍提供了个全新的思路。 大家都是老二,你董二颖特喵能华丽转身,背刺劳资。 凭毛劳资袁绍就不能华丽转身,背刺别人呢? 不带丝毫犹豫的,他背刺了吴匡他们,直接砍下了十二个乱军逆首的脑袋。 当做向皇室投诚的诚意金。 他特别恶趣味的亲手砍下了二颖他亲弟弟的脑袋,一并送到了宫门前。 这次叛乱里头除了袁术吴匡,就属二颖的亲弟弟奉车都尉董旻董叔颍跳的最欢。 伯仲叔季或者孟仲叔季,也就是董三颍。 你二颖不是要“斩凶顽于阙下,诛逆臣于御前”么? 劳资先把你亲弟弟钉死在凶顽与逆臣的耻辱柱上。 这可是族诛的大罪。 在舔皇家立功之前,你先想想怎么赎掉你弟弟作为逆首牵连你的罪过吧! 这就是他对二颖的报复。 如果可以,袁绍很想不提任何条件。 他就想写一封表面请罪实则请功的奏表送进去,马上结束这场叛乱。 但是他不能。 如果不跟皇家谈好忽略袁术袁公路这次罪行的条件,袁家就算会因为皇家秋后算账被株连而倾覆。 但倾覆前后也绝对有能力弄死他。 还有就是,他袁绍一贯以来最核心的政治主张就是诛权宦。 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没有丝毫战果就被他亲手结束了,那他的政治生涯也就完了。 那些一心想干宦官的大佬们,才不会管他袁本初是因为董二颖的背刺,为了自保才不得不结束这次叛乱。 他们只会认为是他袁本初毁掉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会认为是他袁本初背叛了阵营投降了宦官成为了权宦的走狗。 士林声誉全毁。 就算还有官儿当,也会随时迎接各处射来的暗箭泼来的脏水。 对他们来讲,毁掉他会变成比杀宦官更重要的事情。 他们什么都没做,不耽误他们觉得都是已经做了太多的你没做好,才导致如此的结果。 因此恨你骂你害你还觉得理所应当。 但这次哪怕只要能取得丝毫的战果。 他袁绍就可以宣称反宦官运动已经取得阶段性成果。 下来响应辩陛下朱雀阙讲话精神,他们应该放弃野蛮操作,进入合法合规重国法讲证据的理性反宦官阶段。 不能再将舆论与情绪宣泄作为反宦官的主战场,而应该开始搜寻确实可信的证据。 找不到的,最起码大部分大宦官都是找不到这种证据的。 宦官里面当然有作奸犯科的。 但名声这么臭,袁绍很清楚大部分是被他们运用舆论抹黑的。 所以他的提议,其实就是体面的结束士林的这场反宦官运动。 “汝辈便是想斩尽朕之鹰犬,断尽朕之爪牙。” “然后囚朕于深宫,假朕之名以令天下。” 皇帝陛下这种话说出来之后,没实力造反的话反宦官已经没有前途了。 所以奏章里提的两个条件,的确是袁绍的底线。 但正如庚哥预料的,只要你用力拉一拉,底线也不是不能再降低。 甚至只要你蹲下做个拉的姿势,不需要用力。 袁绍就会舔过来。 只要你提袁术袁公路,袁绍马上会同意把他也算进逆首治罪。 反正有奏表证明,我袁绍已经尽力了。 你们袁家怪不到我身上。 而所谓的杀宦官,把被何太后杖毙的郭胜送过来充数也不是不行。 当然袁绍并不知道郭胜已经被杖毙。 他都没妄想过能杀郭胜这么高位置的。 实在不行你们把这次叛乱已经罹难的那些宦官名单,当做战果送过来,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最要紧的是快些,再快些。 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并且送上奏表,说明董二颖离洛阳已经很近了。 他必须在董二颖抵达洛阳前彻底结束这场叛乱。 袁绍并不知道,二颖的兵马离洛阳并没有辣么近。 他看到的那份背刺奏表,其实是先行到洛阳周边探看情况的二颖谋主李儒李文优的手笔。 不过接到李文优通知的二颖,也已经率领着军队在日夜兼程的赶来。 从何苗的棺椁灵位、十二名逆首首级以及那份奏表送进去之后,袁绍就一直在朱雀阙前等候着。 他等候着宫内随时可能到来的反馈。 他算到宦官们可能不敢出宫跟他谈。 所以他做好准备,哪怕是宫内召他进宫,他也会冒险一去。 反正宫内的太后与皇帝陛下不知道宫外军士们已经全部由他一人号令,他一死恐怕就会散去。 只要这些军士还围在朱雀阙前,量宫内贵人不会拿他如何。 在袁绍的期待中,宫内贵人应该是一见他的奏表,就欣喜若狂的接受叛乱已经平息的事实。 并且马上对他请求的条件做出答复。 但看着天色逐渐暮去,看着朱雀阙上愈发森严的守备,袁绍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他看了眼自己这边或坐或卧大声谈笑毫无战意的军士。 暗想如果此时宫内冲出一队兵卒,怕是毫不费力的就能将这帮乱兵驱散吧? 他也无心约束。 耗费了大量财帛赏赐,能让这些军士还停留在朱雀阙前已经是极限了。 他若严加管束,已经领取了大量赏赐的乱军兵卒自行一哄而散,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就只能赌个宫内不知他们虚实,打个时间差而已。 袁绍一整夜都没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扇宫门。 他身边探马流水价的来去,不停的在探听董二颖兵马离洛阳还有多远。 一直到天边曙光初现。 …… 在袁绍万分焦急的时候,庚哥还处于香甜的梦中。 作为一枚咸鱼,他照例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 好在就算不被围,五日一次的常朝朝会时间也不像后世朝代那么变态,天不亮就开始。 他那美艳太后娘亲顾虑到他的作息,担心他在朝会中睡着丢人,一般安排在下午。 一觉睡醒,由随侍的侍女们服侍洗漱完毕,庚哥换上了一套常服深衣。 冕冠玄衣和纁裳那都是比较正式的场合才穿的,汉代的衣多指上衣,裳多指下身的裳裙。 至于深衣,你当连衣裙理解就没错了。 上下一体的袍子,穿起来比较轻松。 随意用过早点,庚哥发现郯姬正在他暂住的偏殿门外玩儿他昨晚叮嘱蹇硕带回来的弩弓。 郯姬是他的潜邸旧人,从他刚出生被扔去史道人府邸便照顾他了。 现下也是三十多岁了,却性子活泼,犹如孩童。 那大黄弩当然不是她一个女子能上得了弦的。 庚哥刚要上前去细看,却见赵忠带着几个小内侍含笑侍立在殿外。 “赵侯怎地来了?” 他只好放弃原本的打算,朝赵忠笑了笑问道。 “赵长秋一早便来了,方才陛下早膳时奴不是禀告过么?” 旁边的黛君却是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这也是他的潜邸旧人,所以从来不跟他客气。 赵忠此时在内宫的职务是大长秋,算起来是后宫大总管。 皇后那边的大总管。 所以黛君叫他赵长秋。 赵忠只是笑,也不说话,庚哥却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 心说不是说袁绍急我们不急么,你这么着急来干吗? 嘴里却是问道:“那卢子干如何了?” “昨夜在狱中叫了整夜,道他有策可退叛军,欲待面君。” 赵忠这才赔笑着答道。 第27章 你特喵是来蹭饭的吧 从卢植被抓进宫,庚哥就没搭理过他。 他不过问,但蹇硕赵忠张让他们不可能不过问。 否则卢植这种名声的大儒在宫里头出了什么事,不止是他们会被士人们戳脊梁骨,增添又一大罪证。 庚哥也会被诟病。 说实在的,吕奉先以为他为庚哥带了一份大礼。 但在张让赵忠以及蹇硕心中,他其实是带过来了一个大麻烦。 商量过放卢植出宫算了,可卢植不愿意,死活赖着要觐见陛下。 那也不能放任他在宫内乱跑啊。 没办法,只好关到诏狱里头去。 关的是暴室狱,专门处置宫内有罪女官的地方,相对干净一点。 宋皇后当年被诬在宫内行巫蛊之术,下狱就被关在这里。 所谓暴室就是染坊,属于掖庭的一部分,这里的女囚除了关押还得织作染练,纺织染布啥的。 小农经济的时代,连皇宫里头都讲究个自给自足,并不是要靠宫外的贡品。 前面打仗呢,当然没工夫组织生产,女囚都转移到别的地方统一关押了。 正好这里空着又干净,专门找了间宽敞点的监室关押卢植。 卢植从被关进去就开始喊叫他有策可退叛军,要见陛下。 喊了一晚上没消停,负责看守的人都快被吵疯了。 求告到赵忠跟前。 赵忠老好人没法子,这不就来找庚哥催促他赶紧解决卢植这个祸害了么。 要不是这卢植太磨人,赵忠也知道陛下说了,此事不急。 见赵忠催到这儿了,想着迟早得见,缩头伸头都得挨这么一刀。 咸鱼庚哥就招呼赵忠安排个偏殿,准备跟卢植谈谈了。 赵忠早安排好了,赶紧引庚哥过去。 想着卢植不待见宦官,蹇硕专门去换了吕布过来,让吕布随侍在庚哥身边。 赵忠那边安排人赶紧带卢植过来。 不一会儿就带到了。 庚哥当然不可能去迎,就坐在高位上等着,吕布侍立在他身后。 这活儿吕布熟。 他在丁原那边就常干这活儿。 但现在身份可不一样了,胸脯挺得老高。 “陛下啊啊啊啊,植有策可退叛军!” 就听着一声吆喝,卢植就被放进这间偏殿了。 远远看见庚哥,老小子居然不喊了。 略犹豫了一下,整了整衣冠,就开始走四方步,作揖,弓腰碎步进退,四方步,再作揖…… 一套下来,跟跳大神似的。 这就是所谓的面君全礼了,只是庚哥见这卢植也耍得很敷衍。 明显心底里不拿这些当回事儿,但觉得有必要走这个形式。 “臣,尚书台选曹尚书,卢植,参见陛下!” 跳大神儿似的全礼终于结束了。 喊了一晚上,这卢植的嗓子也不见哑,还挺洪亮。 估计也不是声嘶力竭的喊,就跟小孩儿磨人一样念叨。 “卢卿平身。”庚哥坐着举手虚扶。 这一套他也熟。 当傀儡几个月,也经历好多次常朝了。 “吕中郎好生不守信用,植明明嘱你转告陛下,植欲觐见,怎生此时方才禀告?” 卢植直起腰,庚哥还没说话,他倒先埋怨上吕布了。 吕布一愕,方想答话,庚哥却把话接过去了: “卢卿却是错怪好人了。” “昨日吕卿便已禀告过朕,只是朕有他事,故今日方召见卢卿。” 庚哥虽然不欲多事,但他可没兴趣围观卢植喷人。 且不说喷毛了吕布怕是得挨揍。 万一打死了他找不到人替张让去谈判。 关键是他想赶紧把这事儿了掉去玩儿弩弓。 担心卢植又扯开话题,他赶紧问: “不知卢卿求见,所为何事?” 先让你说完你想说的话,再安排你去跟袁绍歪扯,别来跟劳资歪扯。 卢植错怪了吕布,却对吕布毫无愧疚之色。 他双手朝庚哥一揖:“禀陛下,臣有策可退叛军。” “哦?卢卿说来。” 他这么正儿八经,庚哥倒被吊起了好奇心。 虽然已经不需要了,但他好奇卢植准备怎么处理。 卢植却不说了,反而摸了摸肚子: “禀陛下,植从昨日午时入宫,到此时觐见,却尚未得食。” “哦?他等居然不曾送食于卢卿么?” 庚哥有点不信,赵忠那种妥帖人,怎么可能办这种事。 “君子不饮盗泉,植非囚徒,岂可食囚食?” 却听卢植昂然道。 庚哥心中刚升起一丝敬佩,却又听卢植嘿嘿笑道: “况囚食量少,植食量甚宏,不得饱,不得饱也!” 个老不要脸的。 你不是还是吃了,只是吃不饱而已,跟劳资扯什么君子不饮盗泉? 但他也不想跟卢植歪扯,所以又传内侍给卢植送吃的。 老不要脸的还跟着叮嘱多送些酒。 不时便有内侍抬入一张小几,侧放于下首,又端上饮食。 卢植拜谢了庚哥赐食,又用他大儒的讲究规矩一番敷衍作态后跪坐于几后。 然后呼噜噜一番大嚼,那吃相庚哥都担心他噎死。 吃得快饱得也快,不一会儿就见他举着袖子遮住庚哥那边的视线,喝了一大口酒。 这才摸着肚子叹息:“饱矣,饱矣!” “卢卿所言何策?”庚哥只好亲自开口问了。 只见卢植避座而起,双手庄重一揖: “尽斩诸宦,悬首南郊!” 哈? 庚哥的嘴巴都张成了一个0型。 心说你特喵的是来骗饭食的吧? 这特喵也好意思说是策? 不能跟他扯,不能跟他扯,赶紧导入正题。 庚哥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气,板着脸道: “若是此策,当无益于事!” 说着,他把书案上的袁绍奏表扔了下去: “袁校尉上表曰,已平叛矣。” 他的动作很不客气,但卢植丝毫不以为意。 抖了抖眉毛说了一声:“哦?” 随即弯腰捡起了庚哥扔到地面的奏表。 才看了一半,却见卢植怒冲冲的一拍奏表。 “竖子,不足成事也!” 他这一下用力极大,竟将袁绍绸缎奏表中的木轴都拍断了。 吕布手按配剑,跨前一步,挡在了庚哥身前。 蹇硕还是没那么信他,所以他这配剑是假的。 只是庚哥觉得,蹇硕的担心纯属多余。 吕布如果真想杀他,根本用不着配剑,随手都能跟捏小鸡崽子一般的捏死他。 卢植却丝毫不惧。 只是弓腰双手上呈,当吕布是来接东西的,又将那断了卷轴的奏表送到了吕布面前。 吕布只好单手抓过,又躬身将奏表送回了庚哥面前的桌子上。 把奏表交出去,双手得闲了的卢植又是一拱手: “陛下,此叛虽平,他乱将起。” “欲止祸事,仍需尽斩诸宦,悬首南郊!” 庚哥越听越不耐烦,心说你特喵的没完了是吧? 杀宦官,杀宦官,整天就知道嚷嚷着杀宦官,真当劳资是白痴? 于是冷声问道: “卢卿欲断尽朕之爪牙,使人囚朕于深宫,假朕之名以令天下否?” 他昨天已经在朱雀阙上说了那番话。 这卢植仍旧不停的坚持要跟他叨叨杀宦官。 就不要怪被他这句话撅了。 丁原明晃晃的站在叛军阵营中,听到这话都汗流浃背惊惧不止。 不料卢植面皮都没有皱一下,直挺挺一句话扔了过来: “幽君于深宫,亦好过视君如仇寇也!” 这特么什么话?庚哥愣了一愣。 却听卢植继续道:“闻陛下昨日阙上言语,有洞事之明也。” “既如此,植亦不做假言妄语,愿为陛下一说天下大势。” “植所言请斩诸宦,非因诸宦之恶,而为存国祚之道。” 第28章 听卢植讲那过去的故事 卢植什么个意思呢? 听了庚哥昨天在朱雀阙上的讲话,他觉得庚哥是个明白人。 所以就不跟庚哥虚头巴脑了,想给庚哥讲一讲当今天下的真正形势。 他要庚哥杀宦官,不是觉得宦官真的做了什么败坏天下伤天害理的坏事。 而是他觉得,要保存大汉国祚,就得让宦官们当牺牲品。 这说法倒新鲜,庚哥是真的被吊起了好奇心。 那你就说说呗。 卢植也没客气,噼里啪啦就开讲了。 庚哥发现,这丫真的是超级能喷唾沫星子。 以前朝议的时候坐得远没觉得。 现在他坐得也不算近了,所处的位置还比卢植脚下高一截。 就这,也没免掉卢喷喷口若悬河的时候,有唾沫星子飞上来。 零星的飞溅到他面前的几案上,也不是没有那么一两颗喷到他脸上。 庚哥总算明白张让昨天那神秘的微笑是怎么回事了。 妈蛋,老阉货,你坑劳资! 卢植说的话也很有些道理。 毕竟事关自己的生死,咸鱼庚哥很快也听入了神,没空去计较喷到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了。 卢植先从庚哥昨天跟吕布演广播剧的时候,那句“助其主行不忠之事,忠亦为不忠也”说起。 他以为庚哥也看出来了一些苗头。 所以才借那个机会说这番很有深意的话。 很是夸奖了庚哥一番,把庚哥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 庚哥也就是胡咧咧。 单纯就是从为吕布洗白的角度出发,根本没有卢植以为的想那么多。 这其实牵扯到汉末一个习惯,二重君主观。 也就是说,不是做到一定高度的臣下,一般有两个主君。 一个肯定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另一个呢,就是他实际效忠的,主公。 按卢植的说法,这是一种恶习。 等于将人们对于皇帝的忠君思想掏空了。 将他们儒家所号召的忠君,偷换概念成了效忠能给自己实际好处的上司。 就像袁术喊着为何进报仇攻打皇宫还能洗白一样。 只用套用这种二重君主观,他是何进的下属,所以他替何进报仇就是忠。 要认真来论的话,吴匡可以叫何进为主公,因为他是大将军府司马,属于何进的属官。 袁术虽为下属。 可他虎贲中郎将是独立的官职,不是何进属官。 所以他其实没得洗。 但这个界限太模糊,很容易被人偷梁换柱。 卢植说,出现二重君主观,实质就是皇家对天下失去掌控力的表现。 臣民效忠的唯一对象,只应该也只能是君主,是皇帝陛下。 但世家豪族窃取了君主的权威。 皇家肯定不愿意,可是也没办法。 打个比方,一个郡守,他属下所有官吏的升迁与薪水,都掌握在他手里。 那些对他表现忠诚的属官属吏,当然更容易涨薪升官。 久而久之,属官对自己的直属上司效忠就成为了普遍现象,对皇帝效忠反而成了口头行为。 原本应该皇帝陛下独享的忠诚,就被慢慢掏空了。 二重君主观反而成为了大家习惯的道德标准。 可忠诚吧,它不是个阶段性行为。 你一旦效忠,就很有惯性。 当这些忠诚于某位老上司或者老上司所属世家的属官属吏,随着升迁成为独立官吏,再被天南海北的撒出去。 将他视作自己门下客的世家们再使使劲儿帮帮忙。 就造成了一些世家对天下甚至超过皇室的恐怖影响力。 譬如四世三公的袁家。 “自此,世家不可治也!”卢植总结说。 这种日积月累根深蒂固的局面,不是靠庚哥公开场合说一句忠或不忠可以扭转的。 庚哥目瞪狗呆。 他万料不到连自己都习惯和默认了,以为是这个时代的时代特征的二重君主观,原来是导致汉室衰败的毒瘤。 “臣便是因此,请陛下尽斩诸宦也!”卢植又拱手。 可是世家豪族势大不可治,不是应该扶植个强力对手制衡他们么? 你这怎么还要让劳资帮忙他们铲除对手呢? 庚哥不明白卢植是个什么脑回路,所以就问了。 结果卢喷喷道:“今日之局,恰因如此!” 不是没人这么干,桓帝志陛下就是这么干的。 当然他并不是有意识的这么干,完全是巧合,所以手段有点激烈。 有汉一朝重用宦官,也是早有先例。 《后汉书-宦者列传》说,宦官之祸起于“窦宪兄弟专总权威,内外臣僚,莫由亲接。” “所与居者,唯庵宦而已。故郑众得专谋禁中,终除大憝,遂享分土之封,超登宫卿之位。” 窦宪兄弟外戚当权时,小皇帝被关在深宫,跟士人大臣们都接触不到,身边只有阉宦。 是宦官郑众带领着宦官们帮小皇帝铲除了窦氏,所以封了侯,身份比士人都尊贵。 然后代代小皇帝都这么干,于是宦官的权势越来越大。 其实老刘家第一代吕后就给宦官封过侯。 汉武帝时更是由宦官担任中书令,重用宦官也是两汉传统了。 后汉书认为自郑众始未免偏颇 但因为孝到底的国策,东汉没有外戚不专权。 小皇帝只能指望宦官,的确也助长了这种风气。 帮皇帝亲政的宦官受重视和重用,士人虽然不满也没什么脾气。 卢植认为,问题出现在太后梁妠和她哥梁翼当权的时候。 那段时间死过两个皇帝。 第一个是冲帝炳陛下,病死的,这没什么好说。 第二个是质帝缵陛下,却被毒死的。 缵陛下登基的时候才八岁,是梁妠和她哥梁翼选来继位的宗室子。 不到一年,因为说了句梁翼是跋扈将军,就被梁翼毒死了。 满朝公卿屁都没放一个,然后又找了个十四岁的宗世子刘志册立为帝。 从十四岁熬到二十七岁,志陛下熬了十三年才终于爆发。 他依靠单超、左倌、徐璜、具瑗、唐衡五个宦官,一举嘎掉了梁翼,铲除了太后娘家。 这五个宦官,就是史上臭名昭着的五侯,志陛下也就是桓帝。 在恐惧中活了十三年,桓帝性子难免有些偏激,尤其宠信宦官,不信任士人。 换你也这样儿。 梁翼已经嚣张到毒杀了一个皇帝。 你们却服服帖帖在他面前摇尾巴,十三年中从未想过要铲除他推翻他。 朕要怎么相信你们? 也所以,他重用宦官和他们的亲眷族人。 士人那边愈发不满了。 五侯有没有为非作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士人集团的利益肯定因此受损。 你重用宦官也就算了了,你还重用他们的亲族。 官位就那么多,宦官和他们的亲族占多了,世家豪族就占少了。 那可是原先完全由他们垄断的领域。 矛盾激化,就有士人开始找法子发泄不满。 古代有隔一段时间就大赦天下的习惯。 大赦可是很严肃的事情,等同朝廷用宽恕罪人的方式向上天祈福,给天下人发福利。 有官员在大赦的时候,将与宦官有关系的罪犯当赦不赦,依旧照律处置。 找了个借口,说他们是提前知道有大赦才故意犯罪杀人的。 第29章 卢喷喷是个好老师 据说那个应该被赦的罪犯他爹会算命。 能算出来马上会有大赦,才让他去杀人。 且不说是不是真的,就算人家钻漏洞,也是律法有漏洞。 你不是应该先向皇帝奏报要求修补律法漏洞,譬如建议大赦前三个月内犯罪的罪犯不在赦免之列。 获得批准了之后再去处理么? 在不在大赦的范围内这东西有朝廷规定,也不是由你自己随心所欲来定的啊。 反正就是哪怕违反律法也要故意针对恶心宦官们。 跟这事儿有关系的宦官,就是后头下狱死在灵帝朝的侯览。 他虽然不是五侯之一,也是跟随五侯的主要跟班。 也被封了侯,当然不是列侯,也是个关内侯。 侯览当时就找志陛下也就是桓帝告状去了。 皇家向上天祈福这么严肃的事儿,你特么捣乱? 而且哥儿几个跟朕拎着脑袋拼出来的天下,这会儿占着理呢,朕还能叫他们委屈了去? 桓帝毫不手软的处置了违规的官员。 不想却捅了马蜂窝,士人们的不满开始集中爆发。 世家豪族和太学生联合起来纷纷上书替违规官员叫屈。 各种作妖要求释放违规官员,言辞行为和情绪都很激烈。 还要求罢黜五侯尽斩诸宦及其亲眷,把我们士人的利益都还回来。 当然表面上是找了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桓帝志陛下那绝对是狠人,一看哟呵你们这会儿怎么不墙头草了? 原来你们也知道反抗,前提是自己的利益受损而不是皇帝被杀啊。 联合起来威胁朕?当劳资是厦门大学毕业的? 士人这边儿的确做得太明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过串联的。 所以恒帝不止没有赦免违规官员,合伙儿串联威胁他的官员和学生,一并手段激烈的处置了。 怎么处置呢?以结党的罪名统统下大狱,背后的家族一并给我党锢了。 党锢并不是关起来,而是因结党的原因被禁锢,被党锢就意味着这个家族的族人以后一律不许再当官了。 这一招可真的是戳中士人们的肺管子,直接就炸了。 士人们有没有结党? 那肯定是有的。 因为这时代的选官不是靠考试,用的是举荐制。 闻野有贤人,可举荐为官,听说民间有牛嘀的人才,我举荐他来当官。 谁来举荐呢?有名望的世家豪族向太守刺史州牧什么的举荐吏。 这些人再向上举荐觉得不错的人去做官。 没有考试,不靠学问,就是据说听闻名声不错很有学问很有能力,举荐了就有官儿当。 掌握举荐权也是二重君主观形成的重要原因。 你前程在我手里呢,就问你对我忠不忠。 举茂才,不知书。 举孝廉,父别居。 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洛阳童谣都是这么唱的。 路中悍鬼袁长水和曹孟德那样横行乡里的无赖子,都能被举孝廉。 你都知道这举荐有多离谱了。 导致的是世家豪门和名门之间的利益勾兑,彼此互相举荐和被举荐家族子弟。 这些人结成庞大的利益集团。 所以才这么容易串联起来。 但党锢之下,你家一两代不给做官,那你慢慢就再没有跟人利益交换的筹码。 给人当二重军主观下的世家忠狗都没资格。 等于是打这儿起要门庭败落,不出几代就世家豪门变寒门。 一整个家族因此败落,没有翻身机会。 要不说桓帝陛下是个狠人呢? 眼光毒辣,一把就抓到世家豪族不可治的症结和根源上了。 大概他也从世家豪族这次的联合向朝廷施压,感受到了其中的威胁。 其实这一次就处置了246个人,但这246个人背后是246个家族。 到处盘根错节的,不定是谁家的忠狗谁家的主公。 百年沉疴,岂能一朝而愈? 治重病你就不能下猛药,得徐徐图之。 这种手段当然会激发起世家豪族与士人们激烈的反弹。 按照卢植的说法,有汉一朝独尊儒术还是很有成效的。 就算忠君只是口头上,但他们也不敢随便朝皇帝开炮。 本来就惹他们不满,现在又负责执行查办此事的宦官们就成了替罪羔羊。 宦官们手握皇命国法,世家豪族和士人们手里有什么? 舆论与历史记载权啊,于是一场不遗余力的抹黑就开始了。 宦官们使劲儿抓结党的士人。 士人们使劲儿的吹被下狱的党人,顺带骂宦官。 凡是被党锢的都被吹捧成英雄。 凡是对他们执法的都被斥为奸佞。 通过抹黑宦官们,他们其实也在间接的抹黑皇帝。 我们不说你的不是,但宠信和纵容这么坏的宦官们,你能是什么好鸟? 志陛下其实是个干的不错的皇帝。 他在位时,大汉降乌桓、压鲜卑、伏南匈奴诸部、诛休屠各各部首领,边尘平静。 对外打仗都赢了,国内人口在籍的达到5600多万。 这是之前包括西汉在内的各种所谓盛世之治,都从未达到过的规模和高度。 在将人口视作国家最大财富的古代,他的功绩是不可磨灭的。 辟土服远曰桓,武定四方曰桓,他的谥号桓也是个美谥。 两汉非对本朝有大功德的皇帝,不会给予庙号,也就是不会单独立庙祭祀。 桓帝志陛下就有单独的庙号,为威宗。 虽然后世在傀儡献帝时代庙号被废。 但起码他死的时候,连把握着评判权的士人都无法否认他的功绩。 就这么个皇帝,因为损害了士人们的利益,生生被黑成了昏庸荒淫之主。 桓帝薨后,外戚窦武被士人们鼓动着罢党锢杀宦官没干成,被宦官们干了。 并且形成第二次党锢。 继位的灵帝宏陛下跟宦官们继续了桓帝志陛下的党锢政策。 卢植当然不知后世事,不知道以后杀宦官会被夸赞成怎样的政治正确。 他要求庚哥斩杀所有宦官的原因是: “幸此时怨谤皆在宦者,若不得张,恐及君王。” 还好他们的不满现在都指向着宦官们。 如果长此以往,这种怨恨就会开始指向皇帝您了。 所以他觉得庚哥虽然聪明,却不该在朱雀阙上说那番鹰犬爪牙的话。 你岂不是在告诉士人们,宦官是没有个人意志的尖牙利爪。 他们惹起的不满,其实都是皇家的意志! 有不满冲着皇帝来,冲着爪牙鹰犬几个意思? 在二重君主观的发展之下,世家豪族们联合起来早就已经有了改朝换代的实力。 他们没有普遍意识到,是因为儒家长期的洗脑还在发挥作用。 但也蒙蔽不了他们多久了。 所以要赶紧斩杀所有宦官,让世家豪族的怨气得到一定程度的发泄,先缓和一下关系。 在这个过程中,再由卢植他们这些仍旧忠于皇室的“正臣”把持朝堂,寻找相对温和的限制削弱世家豪族的方法。 这就是卢植为什么说“幽君于深宫,亦好过视君如仇寇也!” 也就是说,得亏庚哥聪明。 庚哥要是不聪明的话,他们这些正臣为了老刘家的国祚,也未必不会干幽禁君王越俎代庖的事儿。 干劈叉了就推“魏你好”出来背锅挡箭。 庚哥听完就一个感觉,卢喷喷是个好老师。 世人只知大耳贼和白马将军公孙瓒。 事实上曹贼曹丕父子俩,还有陈琳以及写英雄记的王粲等人都是他的学生。 不说别的,以庚哥这种最讨厌上课的摆烂咸鱼性子,居然兴趣盎然的听完了他这番啰嗦。 并且觉得很有收获。 发现他以前自己瞎琢磨出来对于三国的看法还是太肤浅。 要知道太傅袁隗给庚哥讲课的时候,庚哥基本不出一刻钟就会呼呼大睡过去。 他顽劣的名号传出去,袁家的袁隗没少出力。 卢喷喷你当喷子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不是最擅长胡搅蛮缠道德绑架么? 这时候庚哥也大概明白过来,卢植是真正的明白人。 他或许性子真的刚脾气真的爆。 但他之所以胡搅蛮缠道德绑架,是因为他用那副做派对付的人,大部分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家伙。 少部分时候是讲清楚了道理也没屁用,只能胡搅蛮缠。 但面对值得讲道理的对象时,他也可以并且很擅长跟人讲道理。 所以难怪还能被人誉为海内名儒。 庚哥正想着心事呢,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结巴着的叫喊声: “叛……叛逆退……退军啦……” “叛逆……退……退军啦……” 什么鬼,劳资还没派人去谈呢,袁绍这就退军了? 这未免也太诚意了些吧? 第30章 洛阳初平定封赏 庚哥还坐在高位上想东想西,有人性子比他急。 卢喷喷三步并两步往外冲去,正好迎上过来报信的小内侍。 一把就揪住人的衣领子:“如何这便退兵了?” 他还挺不甘心。 被揪衣领子的小内侍恰是庚哥昨儿个收的那个傻小子。 傻小子名为陈亥。 已经被赵忠调到庚哥这边儿了。 只是蹇硕有点欣赏他面对厮杀时的胆色,跟庚哥商量这几天带他多见见战阵。 以后守在庚哥身边缓急也能当个护卫用。 庚哥也不明白,陈亥能轻易被他那御姐范儿的太后娘吓成那种怂样子。 面对刀枪的时候,居然还能被蹇硕夸奖有胆色。 陈亥冲进来的时候本来还兴高采烈的。 被卢植揪住衣领子,却显现出他的胆色了: “汝是何人?蹇黄门令我来禀告陛下,汝为何阻我?” 卢喷喷一愣,以他喷性发作声色俱厉的模样,少有人不怕的。 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就差情不自禁互亲一口了。 庚哥远远的看不过眼,亮着嗓子吆喝了一声: “如何便退军了?” 陈亥一伸胳膊,把卢喷喷拎着他脖领子的手打下来。 这才转身跨前几步向庚哥道: “不知,但蹇黄门与众将校皆言,叛军非似归营,却似逃散。” “并有昨夜出宫探听消息之内侍,正陆续得返。” “蹇黄门正令人逐个验明身份,方许入宫。” 正说着呢,又有内侍来请,说已得了消息。 太后并张让诸宦皆在正殿相候。 庚哥只好让卢植现在这处偏殿等会儿,自己带着吕布先行往正殿而去。 消息颇生猛。 董二颖已经到了,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去袁家砍人家满门。 他亲弟弟被杀的事儿他当然也知道了。 他有恩未必涌泉相报,有仇却是睚眦必报的。 既然你袁氏对劳资下死手,就别怨劳资心狠手辣了。 袁绍则是听闻二颖兵马将至,天亮了没多大会儿就提前跑路了。 洛阳城内的兵马群龙无首,才会被二颖这么容易进了城。 而朱雀阙前的乱军,也是听到有兵马袭来,遍寻不到袁绍,才一哄而散。 当下蹇硕派出兵马,恢复了对南北二宫的控制。 他自己更是带人出宫收束西园军旧部了。 有外兵入洛阳,蹇硕觉得多控制些兵马在手里才稳妥。 他还让人传讯吕布,说是好像并州后行的兵马辎重也到了,他正派人稳住,让吕布过去一趟接收。 闹哄哄的洛阳到处是兵马乱窜,也有乱军趁乱闯入民户抢掠杀人。 各处大宅皆是关门闭户,更组织家丁护院谨守门户。 倒是有一彪兵马曾闯到南宫平城门前。 见宫门守备森严,却是不曾攻打便退去了,据闻为董字旗号。 庚哥与他那御姐娘亲在德阳殿中相候。 不及多时,便有人来报,蹇硕已约束住西园军。 原本共计每校七百兵卒,逾五千兵力 此时仅余不足三千,其余大多已经逃散。 其实以袁绍为首,西园军很多参与了围攻皇宫的叛乱。 围攻皇宫的说是何进旧部。 真正大将军旧部也就是大将军直接执掌的北军五校。 每校兵卒七百人左右,实际也就是三千五百多人,还不是全部参加了叛乱。 只有这些人不至于把皇宫闹成这样。 袁术自己麾下的一千虎贲营骑兵和西园军的兵卒,也被煽动起来的不在少数。 曹贼孟德所部的那一校七百余人的部曲,竟都被他约束在营中,无一人参与叛乱,因此也不曾逃窜。 倒是保留得最周全的一支部队。 丁原和吕布带来洛阳的并州骑兵,因为人生地不熟,没跑掉被蹇硕堵在了洛阳城内。 加上这时候才到的步卒辎重,吕布收束的丁原旧部也有三千余,一并被塞进了蹇硕的西园军中。 皇宫原本卫尉所属两千五百零六人。 即使是守城损失较小,但开始突遭袭击,加上驱赶乱兵出北宫的时候伤亡较大,损失近两成。 这时候也就剩个两千出头。 羽林营一千八百二十人虽不曾参与叛乱,但二颖带兵杀来时也恐被追责,逃散泰半此时也仅剩一千人。 剩余执金吾与城门校尉所属那预备役基本算不得兵。 如此庚哥他们手头已经直接掌能战之兵九千余。 蹇硕也打听得来,入洛阳的二颖兵马不过五千之数。 这才放心的返回禁中。 历史上二颖带入洛阳的也就不过不足五千兵马。 都是靠在城外玩儿晚上出营,白天再堂而皇之入营的把戏,伪装有多少多少兵力陆续到来。 靠这个吓唬住洛阳这群不知兵怯如鸡的良将,才并入所谓何进旧部的北军五校及西园军八校。 那时的北军及西园军不及逃散,仍有八千出头。 加上吕布带入的三千并州兵马,羽林营虎贲营包括卫尉兵马也纷纷被二颖安插亲信掌控。 因此二颖才以五千的左右兵马,鲸吞了超过一万六的兵力,手握两万职业军人并反过头彻底控制死了凉州那边。 但庚哥带来变化的这个世界,蹇硕手握九千的优势兵力,却是不怕董二颖五千兵马翻天了。 卢植带入南宫的百余家丁,却仍旧盘桓在玄武门与朱雀门之间,自成阵势。 蹇硕也不曾派人攻打擒拿。 只是围定在当中,少不得庚哥又使人传卢植带回。 局势已经大致平定。 卢植想觐见可以随时来。 却不像在围宫之时,难得进禁中需要耍赖不走。 直到午膳过后,董卓才来觐见。 却是个满面虬髯的胖大将领,一身戎装也颇显雄壮。 参拜的姿态倒也恭敬。 此时他已尽屠袁氏一门五十余口。 这件原本要发生在翌年三月十八日的事情,在庚哥的影响下生生提前了半年多。 何太后本想撤帘,但一心想当咸鱼的庚哥哪里肯从? 借口自己诸事不熟,硬生生劝着何太后继续秉政,倒把他那御姐娘亲感动坏了。 只有逼太后撤帘的帝王,哪里有劝太后秉政的皇儿? 所以仍旧是何太后主持,又在南宫却非殿中召集举行了常朝朝会。 不过是嘉奖在此次叛乱中有功的诸臣。 蹇硕继续当回了他的西园军元帅,升卫将军、中常侍,晋都乡侯。 吕布虎贲中郎将之外,遥领并州州牧。 等于官方承认了他对丁原势力的继承并且提升了一阶。 刺史到州牧,一个是巡查监察一州各郡,有统兵权的监察官僚。 一个是有军政大权能辖制各郡郡守的封疆大佬。 那可不是一般的提升。 只是吕布却需要在洛阳随侍庚哥。 正好丁原原先举荐到西园军的张杨,被何进派回了并州招揽兵马。 吕布却也信他,就让他在并州建了州牧府。 说实话,各州也并非非要有州牧不可。 只是因为地方各郡郡守是地方上的最高官僚,是直接向皇帝负责的二千石高官。 刺史不过六百石,就算查到了郡太守不法事也需要向中枢汇报才能处理。 因为担心刺史被郡太守暗害,所以才让刺史们多少统领一些兵马。 这种监察官员对地方官僚无能为力。 中央处理起来时间过于缓慢的状况,这才催生了州牧这种名义上压郡守一头的怪胎。 州牧跟郡太守同为二千石,算是平级官员。 只是升级版的刺史,对州内军民两政有名义上的统筹权。 多用于地方有战乱等非正常状况,需要统筹各郡联合办事儿的时候。 作为吕布的属官,张扬在并州境内也就相当于一个刺史。 董二颖如他所愿的不必离开他经营许久的家乡,封了个已被韩遂侵吞泰半的凉州州牧,升骠骑将军,晋列侯。 参照因为吕布对丁原的处置,也赦免了董三颖董旻的诸多罪过,只是他就没有什么追封了。 倒是卢植,收获意外之喜。 因为庚哥在何太后面前夸了他讲课有一手,居然接替了袁隗的太傅之职。 为了缓和因袁氏阖族被屠袁氏门生故吏的惶恐,捏着鼻子认了袁绍的平叛之功。 给早不知道逃哪里去了的袁绍封了渤海太守,还晋了个乡侯。 但是袁术袁公路就没那么轻松了。 被传檄诸郡锁拿,袁氏汝阳余族也尽皆入罪。 但卢植提过的二重君主观的恶果终于呈现了。 第31章 洛阳城中的明争暗斗 谁也没想到,袁术辣个傻缺居然在汝南举起了反旗。 当然没有直指皇帝,而是将目标指向了二颖和宦官。 他宣称所谓首倡逆乱是宦官与董二颖联合诬陷和诽谤他。 他们只是要杀宦官,并不曾要造反。 他要保存袁家,要替在洛阳的袁氏满门族人复仇,要为大将军平反,所以不得不起兵。 卢植他们虽然已经用了袁绍分袁氏之势,但仍旧有不少忠心于袁氏门生故旧投入袁术的麾下。 更有不少仇视宦官,无法接受庚哥宦官鹰犬爪牙论的士人,或明或暗的给他帮助。 却是被卢植不幸言中了,果然这帮小娘养的不恨宦官就得恨皇帝。 凭借袁氏的影响力,袁术一时兴兵号称十万。 以汝南为中心,豫州全州沦陷,并兖州陈留、山阳、济阴,荆州南阳、江夏,扬州九江、庐江等地也受到了侵占滋扰。 路中悍鬼终于如愿的接替了袁绍,扛起了反宦官的大旗。 这怕是已经尽墨的袁氏头头脑脑们,当初机关算尽要推袁绍出来当弃子时所不曾料到的。 据称袁术白布缠额,终日咒骂不休嚎哭不止,日夜操练兵马,誓言要攻入洛阳,尽诛诸宦及取二颖阖族首级。 倒是袁绍,默不作声的接受了渤海太守的官职,悄悄去上任。 他那边,其实也聚集了不少没那么激进的袁氏门人故旧的支持。 只是洛阳平叛之名,却让颇多昔日好友与他反目。 他们果然将袁术掀起的那场名为诛宦的围攻皇宫的大戏的失败,归咎于袁绍的无能。 倒还好,随着那份奏表被有心之人公开,至少他没有背上背叛士人背叛家族投降宦官的恶名。 但他的斩杀十二逆首,被认为是这场剿灭宦官战役失败的关键原因。 若那些中坚将佐尚在,即使他袁绍逃走,那支诛宦大军何至于不堪一战便做鸟兽散? 就是他袁绍对皇家还心存幻想,过分软弱,自毁干城,才导致了那次由袁术掀起的反宦官盛事的功败垂成。 他的临阵逃走,被人嘲笑着他负天下大望,却如此怯懦与不敢战。 袁绍很想站出来跟他们对喷,说你们倒是试试,以当时的军心士气,对抗一下董二颖从边郡带过来的百战之兵。 但他始终不发一言,因为他知道,那些人不在意事实。 他们只是在单纯的宣泄情绪而已。 自己反驳,只会让他们喷得更欢。 他开始在渤海招兵买马,广纳贤人,准备找机会为自己正名。 好在他的沉默,也为他赢得了一些好感。 加上一些老成持重之辈,都很理解他的处理方式。 所以倒算不上是彻底的声名狼藉。 因袁术的造反,以不放心洛阳与皇室的安全为名,董二颖和他的兵马也赖在了洛阳,不肯回只剩一半的凉州上任。 参照着吕布牧并州的模式,他也派属官回了凉州,纠集自己当初所招揽的内附羌胡与匈奴旧部兵马,并络绎不绝的派来了洛阳。 二颖在内附的羌胡及匈奴诸部中本来就很有威望。 《后汉书,董卓列传》记载,二颖“少尝游羌中,尽与豪帅相结。” “后归耕于野,诸豪帅有来从之者,卓为杀耕牛,与共宴乐。” “豪帅感其意,归相敛得杂畜千余头以遗之,由是以健侠知名。” 少年的时候经常去羌胡之地游玩,跟很多羌胡及匈奴草原部族的首领认识。 后来回家乡种地的时候,那些草原部族有来拜访的,二颖家里没肉,把自家耕牛杀了招待他们。 那些部族首领感念他的恩情,回去后送了他各种牲畜数千头。 第二次起复的时候,袁隗就是看重他在羌胡之地的威望,才叫袁滂带上他,还给他封了个破虏将军。 三次官途二次起复,二颖也早就明白了,自己的根在凉州。 有诸多羌胡匈奴诸部襄助,他在凉州无往不利。 第一次跟张奂第二次跟张温袁滂,带着草原诸部他都能拿下诸多军功。 然而一离开凉州,他就开始倒霉。 特别是黄巾之乱那次,带着卢植的旧部他连黄巾贼那种乌合之众都打不过。 所以不管朝廷怎么征调,他都不愿意离开凉州。 草原部族不可能跟他迁徙,他就算带人走,又能带走多少诸部健儿? 这会儿朝廷让他当了凉州州牧。 他终于又跟他熟悉的草原诸部联系上了,当然就不停有愿意为他效力的胡兵源源不断归于他的麾下。 二颖托词恐贼从他处来,始终只在洛阳城郊扎营,不肯去河南郡前线防守。 朝廷只好嘱河南尹自行加强戒备,密切观察豫州袁术贼的动向。 或许是有高人指点,这一次袁术嘴上喊得凶,但进攻司州地界却始终没见行动。 反而全力侵扰周边扩充地盘。 二颖不去平叛,朝廷要剿灭袁术一时也无能为力。 由于作为袁氏门人,二颖屠了袁氏满门,他的名声也臭完了。 那群恶毒的士人开始编造各种谣言。 说什么他与权宦们朋比为奸,宦官为了招待他竟然让他留宿皇宫,安排后妃宫女供他淫乐,还让他夜宿龙床。 说得跟亲眼见似的。 为了安抚离乡的草原健儿,二颖每日去城郊军营与他们饮宴,宴罢方回洛阳城内的骠骑将军府。 然后就有人传他在洛阳做路中悍鬼,任意驰骋车马。 路人避让不及撞死也是被白撞死,所以百姓避让他的车驾如避蛇蝎。 真当京兆尹和纠察百官的司隶校尉是假的? 伤到京兆百姓京兆尹岂不参他? 作为监察司州之地包括中都官在内文武百官的监察刺史,司隶怕是巴不得他做出这等事,掀出去替自己扬名。 他没飙车倒被说成飙车,路中悍鬼袁长水当年在洛阳飙车飚到天下皆知也没见有人处分。 更离谱的是,十月份聚集在河东郡白波谷的黄巾余孽作乱,二颖接军令派自己的部将牛辅去剿灭。 将士们击退了贼寇,带着斩首功勋凯旋回洛阳,居然被传成了去周边郡县抢劫财货屠杀平民为乐。 受谋主李儒李文优劝谏,二颖决定交好诸多士人中有号召力的顶级大佬。 他向皇帝陛下举荐时任太中大夫的杨彪为司空,逃回来的豫州州牧黄琬为司徒。 何太后和庚哥从善如流的接受了举荐。 杨彪可是反宦官派的中坚人物,只是在庚哥朱雀阙发言后跳得没那么凶了。 翻出当年掀翻王甫的旧经验,他开始搜集朝中大宦官们的罪证。 只是剩下这几个罪证还真的不好找。 找到也就是些门客亲眷的违法事实,杨彪总担心打草惊蛇,压着没报。 他也没想到董二颖居然会举荐他当三公。 这下子杨家可就也四世三公,真正追平了已经满门尽墨的袁家了。 他爹杨赐,他爷爷杨秉,他祖爷爷杨震都当过太尉。 而黄琬虽然作为统筹军政大权的豫州牧,丢了豫州。 可是袁氏在豫州经营日久,这也不是他的罪过。 更关键的是,黄琬当年因为陈蕃一事丢官后,是杨彪他爹杨赐向先帝举荐得到复用的,也算是杨氏门人。 其实还是示好于杨彪。 但李儒也是个二把刀,他根本没搞清楚,杨家一向和袁家明争暗斗。 为了抢当时第一名门的名号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作为袁氏自己培养出来的门客,二颖屠了袁氏,杨彪幸灾乐祸的偷笑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黑他? 有那功夫他不如暗中多写几封书信,继续怂恿袁术那二缺,把袁氏推到真正的万劫不复。 第32章 庚哥那悲催的烦恼 庚哥最近也很烦恼。 一是他那御姐亲娘,不知怎么就看出来他要求自己继续秉政,根本不是出自什么孝心。 而是这孩子自己想偷懒。 别人心心念念的至尊大权,到这孩子面前倒仿佛是烫手山芋一般。 何太后又急又气,当下就有甩手的冲动。 但毕竟想着这是儿子的江山,何况她其实也挺喜欢这种把控一切的感觉。所以还是继续秉政。 但有些东西吧,你自己握手里老担心别人抢。 发现别人不屑一顾之后你倒想塞给别人。 哪怕这个别人是你儿子。 自觉吃亏了的御姐太后开始在朝政方面频繁问儿子意见。 随堂考频率顿时暴增,还是那种没办法交白卷的。 庚哥表示不会不知道那御姐亲娘也不放过,努力给他讲解。 跟辅导孩子家庭作业似的,还挺有耐心。 惹到庚哥不胜其烦。 还能不能好好继续当咸鱼了? 庚哥想逃课,她就揪住庚哥教训: “吾终有亡故之日,其时朝政汝再托于何人?” 逼得没办法,庚哥只好把卢植告诉他的那番二重君主观下士族不可治的理论抛出来忽悠她。 当然不是叫她杀宦官,庚哥并不认同卢植的处理方式。 不认同的原因绝对是对宦官有感情。 绝对不是因为卢植说,后头要他与他们这帮子“正臣”一起,处心积虑想办法削弱世家豪族。 绝对不是一想到要搞这么艰苦繁琐的操作就觉得头大。 绝对不是! 嗯,我们一定要相信,咸鱼也是有良心的。 庚哥的说法是,那不如让他们自己斗,我们皇家苟着看热闹就好。 等天下士族斗到n败俱伤咱们再出来收拾残局。 所以朝堂的事情咱们和稀泥就好,少管。 他是在忽悠,就为自己省点事儿能方便偷懒当咸鱼。 却让他这位御姐亲娘再一次高山仰止惊为天人。 所以她也开始在朝堂上装泥菩萨,趁机还挑拨各派士人大臣争斗。 张让等大宦官们也领会了辩陛下的指导精神,开始往回收爪子,也不那么多事儿了。 跟着一起和稀泥挑拨士人之间的矛盾。 倒让杨彪他们觉得,今上登基之后,宦官们安分了不少。 庚哥的烦恼之二,便是他的老师们,这其中就有杨彪。 杨彪其实离三公位阶还远。 之所以同意董二颖的举荐,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杨彪之前的官职。 太中大夫作为诸大夫之首,还有给太子或者皇帝讲经义的任务。 用杨彪当太中大夫,其实也有利用杨袁两家不和,制衡袁隗的太傅这个皇帝正式老师的图谋。 位虽比你卑,但杨彪也是皇帝陛下的老师。 所以袁隗你当心点,不是没人能替代你。 坏就坏在庚哥不想担朱雀阙上那番讲话的名声,所以事后封赏的时候,偷偷篡改了卢植进宫的时间。 对外说那番话是卢植教给他的。 那种口舌之利的确也是卢喷喷的特色,所以大家都信了。 于是杨彪就不服气了。 之前袁隗摆烂他也摆烂,反正都清楚皇帝陛下不堪造就。 但卢植进宫几句话,就给天下传了个皇帝陛下贤明聪慧的名声。 那不是把他杨彪比下去了? 他杨彪可也是有大儒名声的。 于是讲经义的时候分外卖力。 跟打了鸡血似的,再也不默许庚哥偷摸睡大觉了。 这可要了咸鱼的卿命。 杨彪也不是啥教育专家,你看他们家自己那熊孩子杨修养成啥德性了? 指望他的教学多么生动有趣多么发人深省? 庚哥被折磨到欲仙欲死。 看见董二颖要把杨彪从太中大夫位置上赶开的举荐奏表,赶紧撺掇着自家御姐娘亲准奏。 解决了杨彪,却解决不了卢植。 对于让卢植当太傅这事儿,庚哥肠子都悔青了。 卢喷喷是个真正的狠人。 碰上杨彪上课庚哥逃学,杨彪最多到太后那里告状。 何太后觉得自家儿子天纵奇才,其实没那么看得上杨彪。 所以经常也帮庚哥敷衍过去。 庚哥逃得实在厉害才会说他几句,什么你再聪明经义还是要懂的云云。 卢喷喷不一样,他上课的时候但凡没见庚哥人,根本不用太后出面。 丫直接在北宫堵庚哥,见面就是一顿喷。 也不知道他怎么对北宫内这么熟,回回都能堵住庚哥。 庚哥好几回都腹诽你个老不要脸的,该不会每晚爬我御姐娘的寡妇门,所以宫内常来常往才这么熟吧? 他也知道自己是瞎想。 他那御姐亲娘住长乐宫,不住北宫。 卢喷喷觉得自己白担了个教会庚哥朱雀阙上精彩发言的名声。 他这种人吧,自己不要脸可以,别人给一些他名不符实的虚名,他却贼难受。 所以要加倍的弥补回去,因此加倍用力的教庚哥。 这回御姐亲娘何太后也不帮庚哥了。 还是庚哥自己作的孽。 告诉了自家高妹亲娘那番二重君主观的危害和世家不可治的理论是卢植跟自己说的。 何太后觉得卢植真的能教自己这个奇才儿子。 所以肯定不能配合纵容庚哥逃课。 连带宫内大小宦官,本来就畏惧卢植。 加上也觉得卢植有能力教自家这个明明聪明得要死,却就是不肯好好当皇帝的主子。 所以也特别配合卢植,偷偷给他透漏庚哥在哪儿的消息。 卢喷喷回回都能堵到庚哥,少不了这帮阉货通风报信的功劳。 一来二去就这么在堵庚哥的伟大事业中,卢喷喷和阉货们居然还培养出革命友情了。 卢喷喷跟庚哥研讨以后怎么办的时候,谈到尽诛诸宦的次数明显减少。 也开始设想不杀宦官的情况下,能不能完成他缓和与士族的关系,然后示士族以弱偷摸削弱世家豪族的可能了。 说实话卢喷喷要真的讲课吧,庚哥是不介意听一听的。 虽然他前期老嚷嚷杀宦官。 毕竟他讲课生动,庚哥听着跟听故事会读历史小说似的。 摊手,这时代娱乐生活太贫瘠,卢喷喷其实是个不错的说书人。 问题出在卢喷喷特别擅长启发式教育。 讲清楚一些基础形势后他就不讲故事了。 他喜欢带动庚哥和自己一起去思考。 特别是想完善他们“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拯救大汉朝的具体计划措施。 其实就是庚哥忽悠自家御姐亲娘,叫她装泥菩萨挑拨士族内部关系,然后引发他们内部矛盾的那一套。 卢喷喷非得细化出各种执行细纲不可。 换别的学生可能喜欢这种教学方式,但庚哥是谁? 庚哥是将躺平摆烂当咸鱼视作人生理想的人。 无关生死无关玩儿,生平最讨厌动脑子。 你特喵有什么资格非逼咸鱼动脑子? 所以他竭尽所能的躲着卢植,然后被堵被喷被上课。 然后上课摆烂不配合,然后被痛心疾首继续被喷。 但最近庚哥发现,躲卢喷喷是有诀窍的。 那个诀窍有名字。 他叫做陈亥。 自打那回禀报叛军退却被卢喷喷揪过衣领子,陈亥就跟卢喷喷结了梁子。 他特别不待见卢喷喷,当然卢喷喷也特别讨厌他。 但是吧,要说对付喷子什么最好使? 答,傻子! 特别是死心眼儿的傻子! 用陈亥去堵来堵自己的卢喷喷,真的有奇效。 卢喷喷:“让开!” 陈亥:“陛下有诏,不得使太傅过此处。” 卢喷喷:“汝**&*&**%……&%……&%” (此处省略一千字,大意是你个蠢货这是在害君王,不肯上课要逃课这是乱令,乱令不可遵云云) 陈亥:“陛下有诏,不得使太傅过此处。” 卢喷喷:“汝**&*&**%……&%……&%” (此处省略两千字,大意是你特么是在犯罪,是在耽误皇帝陛下应该用来求学的宝贵青春。) (你更是在败坏宦官在我心中已经逐渐美好的印象,你这是只知道曲意迎逢阿谀媚上,是最劣等宦官做派) 陈亥:“陛下有诏,不得使太傅过此处。” …… 第33章 弩弓还能这么玩儿 庚哥暗中偷窥了一回陈亥堵卢喷喷的全过程。 看得他是捂着肚子狂笑,事后想起来还笑到止不住。 什么仇都报了属于是。 这事儿妙就妙在吧,陈亥不止认死理儿,他还脑子不太够用。 所以卢喷喷搜肠刮肚喷他的那些话,他都听不太懂。 但能听出来是在骂他,所以陈亥很生气。 本来就认死理儿,你又惹我生气,我当然要听陛下的话难为你。 卢喷喷拿陈亥毫无办法。 拿身份地位压人吧陈亥就认皇帝陛下亲口说的最大。 太后搬出来都不好使。 等卢喷喷真把太后请过来,庚哥早带着陈亥跑路了。 喷吧这人蠢的跟茅坑里头的石头似的,根本喷不动。 对于喷不动的人,卢喷喷的功夫就废了一半以上了。 打吧且不说皇宫内院擅自动手不符礼法。 陈亥你别看他看似瘦瘦小小不起眼,力气大得一批。 叛逆攻打皇宫时可是作为壮健之辈抽调出来协防的人选。 卢植别看文武全才,真打还不一定打得过。 硬闯都撞不动陈亥张开的一双胳膊。 没办法卢喷喷只能学他看不起的杨彪,没出息的跑去找家长告状。 处罚庚哥何太后是舍不得的,所以陈亥没少因此受牵连挨揍。 问题是陈亥记吃不记打,不管挨多少回揍下回还敢。 更因为卢喷喷告状害他挨揍,更记恨卢喷喷,拦卢喷喷拦得更坚决。 何太后知道陈亥脑子不太管用。 也挺欣赏他对儿子的忠心,也舍不得打坏了。 所以每回打都叮嘱着打疼别打伤,更别打残咯。 那这事儿对陈亥就近乎没损失。 每挨一回打陛下还专门赐他很多好吃的,他觉得自己赚了。 日子就在庚哥与卢喷喷逃课与抓逃课学生的斗智斗勇中流水般的过了。 其实吧庚哥逃卢喷喷的课也不是白逃。 他是最近有感兴趣的玩意儿要摆弄,要不他不介意去上课努力把卢喷喷带偏。 往歪里拐带卢喷喷也挺有娱乐效果的。 但庚哥最近迷上弩弓了。 他在琢磨着怎么改造弩弓。 上辈子庚哥打小儿就最喜欢拆玩具。 家里玩具差不多都给他拆成零碎过。 反正不差钱,他拆完保姆司机阿姨什么的收拾完残骸,还会拿他爹给的玩具基金给他买。 能报销属于是,还能公费过一把购物瘾,所以家里保姆司机阿姨都不讨厌他这毛病。 不是说虚开发票什么的,正常买的多人家送点赠品也属于福利。 但到四岁多,庚哥基本就能怎么拆下来怎么装回去了。 保姆司机和阿姨因此福利频率骤减。 你说有这兴趣,以这个条件,庚哥还不得成个机械方面的小天才啊。 还别说,庚哥有段时间小学物理还真学得特别好。 都给他那心脏爹高兴坏了,觉得儿子终于有专长了。 但是吧庚哥感兴趣的还就是那点力矩力臂什么的,一牵扯到电子电路他就觉得不好玩儿。 更别提看不见摸不着的应力张力什么的了。 所以始终也就是个玩具拆解和改造大师的水准。 蹇硕拿回来的那几架弩弓,包括珍贵的大黄弩在内早已经被庚哥拆散好几架了。 大概原理庚哥基本清楚了,所以就开始琢磨着改动。 拉不动弦,虽然有陈亥这个人形辅助器在,可是陈亥不是经常被他打发去堵卢喷喷么? 庚哥自己折腾出来了个动滑轮组。 找俩铁栓子外面套锯成小截的毛笔杆儿,钉小木块儿上。 固定组那边固定一根绳儿,也弄两个这种滚轮,再搞个长度是绞盘直径六七倍倍的转臂。 这东西能卡住弩弓后边儿,然后把动滑轮组和前边儿的钩子勾在弩弦上,快速转动绞臂就能给弩弓上弦了。 有了这套小工具,以庚哥这小身板儿,连大黄弩他都能轻松上弦。 绞臂侧面有握手,握住使点劲儿疯狂转就行。 拉到一定程度就能轻松卡上弦了。 庚哥觉着不比那些壮汉自己拉弦慢。 这玩意儿庚哥没固定在弩弓上,弩弓本来都沉,再加上这么套东西他更拿不动了。 弩弓庚哥也没放过,这么沉让劳资拿不动,那肯定不是劳资不锻炼的错。 肯定是弩弓太重的锅。 谁设计的?不以皇帝陛下的臂力为参考,你特么大不敬。 但随着庚哥尝试减轻弩弓中间那大木块子的重量,他发现弩弓这么沉不是没道理的。 弩不像弓,人能握着弓臂防止射箭时弓臂随着反弹力道乱动,影响准度。 弩上头是没有方便人握住弓臂的地方。 就需要用弩的自重保持击发时弩的稳定性。 所以中间那个大木头块子就是配重。 庚哥对这种白痴做法嗤之以鼻。 不方便握你在下边儿搞个握柄不就好了,非把弩弓搞到劳资拿不动。 你特喵是不是玩儿劳资? 于是又改了。 出于恶趣味,庚哥把弩弓中间那条木梁加长,折腾成了前方有握柄的步枪形状。 结果一试之下有奇效,用肩窝辅助稳定以后,木柄加枪托的稳定性远高于沉得一批的大木块子弩弓。 这一下却顿时打开了庚哥的思路。 射箭是要用箭杆辅助瞄准,劳资弩弓有木梁啊。 何必要用箭形态,不止加工制造复杂还特喵目标大容易被人打掉,劳资打弹丸不就完了。 怕不破甲劳资搞成铁蒺藜不就完了? 不止不需要尾羽,旋转命中杀伤更大。 说干就干。 经庚哥改造后的弩弓弓弦上加了个挖了个洞的软木,铁蒺藜塞进木塞上的洞中即可。 往里头装铁蒺藜方便的跟提裤子似的。 跟这个比原本的弩弓装箭那相当于把一个看不上你的女人哄上床。 为了防止软木塞乱翻射不出去,庚哥还让工匠还在枪杆上给加了软木塞滑动的导轨。 一番改造完,又专门给自己身边四名女侍给弄了几架手枪握柄形状的小弩。 轻巧且小,这个上面就可以装轻巧的绞轮了。 根本不用动滑轮组,控制转盘和绞轮的大小力矩比就能让几个女人有力气轻松上弦。 射程弩力当然不可能跟大黄弩比,但是二十米之内射穿狗脑子照样跟玩儿似的。 为了携带方便,庚哥还搞了个弓枪分离,弩弓上作为发射装置的弓是用卡扣和卡槽装在长枪上的。 蹇硕一直知道庚哥在折腾弩弓,不过他没当回事,甚至还有些不以为然。 这位陛下潜邸之时就喜欢瞎折腾。 他有时候都不免感叹,陛下将他的聪慧都用在了歧途上。 那时陛下要藏慧露拙,蹇硕觉得聪明劲儿估计是总要有地方发泄,所以从未劝谏。 但现在已登帝位,并且已经显慧于人前了,还胡闹折腾这些东西。 并且为这个逃卢大儒的课,蹇硕就觉得不能不劝谏了。 但当他找到和潜邸四姬以及陈亥还有吕布在宫内一处校场试射弩弓的庚哥时候,蹇硕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 他看庚哥的眼神儿,开始份外诡异起来。 第34章 羽箭不如手里剑 蹇硕可不是吕布那二傻子。 那傻子猛归猛,却只知道拿着新式弩弓玩儿得不亦乐乎。 发现其他人都没自己准,就得意的在旁边咧着个大牙笑。 都三十八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根本没发现这东西的价值。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 蹇硕一眼就发现了这玩意儿的军事用途。 以后弩兵好选了。 不必再选五大三粗有力气的,随便找个人都能用。 怎么着总比陛下身边的潜邸四姬力气大吧? 她们都有力气玩儿大黄弩了。 如此几乎可全员弩兵矣。 第二个是速度快,转绞臂加放铁蒺藜,差不多五到七秒就可以射一轮。 优秀的弓箭兵可以实现三秒一发,但若齐射而不是散射的话差不多也是五到七秒射一轮。 这玩意儿可比弓箭好,弓箭再强的兵射十轮也得至少歇三息才有力气。 用这玩意儿可以不休息的一直射。 第三个是威力强,蹇硕亲眼看见吕布隔着百步射中一只披着扎甲的木靶。 扎甲没事儿,里头的木板子却被敲裂了。 这特么要是人,肋骨不得断了啊? 跟重锤敲击似的,可比穿透伤更难治愈。 说是弓箭牛逼的能百步穿杨,实际上弓箭的有效杀伤距离也就是七十米。 百步外也就能射开个杨树叶子了。 这东西用得是正常人拉不开的弓臂力量,加上华夏自古代就牛嘀的复合弓技术,才能有这结果。 第四是弹药消耗问题。 羽箭可没那么好造,没箭了的话弓就是个摆设。 但这玩意儿有铁蒺藜可以使铁蒺藜,没铁蒺藜随便捡碎石子什么的也不是不能用。 便宜,皮实,耐造、低消耗。 在守城战里头那简直是无往不利。 还是心里头拿护卫皇宫作为第一任务,他首先想到的是守城,而非野战游击战。 于是劝谏也不劝了,腆着脸凑上去也要玩儿。 庚哥正觉得没意思呢。 费半天劲折腾出来的弩枪,结果他射中十步外的靶子都得靠运气。 潜邸四姬云姬墨姬黛君郯姬都比他厉害,更别说陈亥跟吕大傻子了。 也不说让让他这个小皇帝。 除了郯姬性子比较活泼,云姬墨姬和黛君性子都相对沉稳,本是对这些玩意儿没兴趣的。 是庚哥告诉她们学好这玩意儿以后可以保护他,不由得这几名中年妇人练得认真。 旁边还站着个一脸羡慕的王吴氏,那是庚哥这辈子的奶娘。 但她向来冒失,手上拿到这东西还说不准会射向哪里。 众人一致决定不许她玩儿。 该说不说这玩意儿还真的讲天分。 虽然吕布那比正常人大得多的力气在这玩意儿上用不着,但摆弄两下射偏几次后,这丫马上掌握住了诀窍。 一百步内弹无虚发,三四百步也能十中八九。 再远虽然也能射中,但那就跟庚哥射十米一样,纯靠运气了。 料不到的是陈亥那小子,虽然厉害不到吕布这种程度,却也相差仿佛。 再下来是郯姬,她不屑玩自己的小手弩,端着根枪弩与陈亥比试,居然百步之远也能十中七八。 潜邸三姬中,最优秀的是墨姬。 墨姬人如其名,说话办事磨叽得一批,不想拿着小手弩二十步距离却能百发百中。 至于更远的,她没拿大黄弩枪试,但庚哥总疑心她能比郯姬更准些。 不然也对不起每只铁蒺藜她瞄别人发射三四只的时间。 其余二姬能十中六七,十步以内不说正中靶心,但也能不脱靶了。 只有庚哥,完全没有运动天赋。 十步的靶子都能射到铁蒺藜乱飞。 吃了瘪的庚哥顿时就不想玩儿了。 见蹇硕过来,以为他想劝谏,正好想趁机收拾了回去折腾别的玩儿。 结果蹇硕赔着个笑脸求赐他一玩儿。 庚哥气嘟嘟的把自己的弩枪扔给他,虎着脸站到一边,等着他们发现自己不开心了。 他明显没弩弓好玩儿,半天都没人搭理他。 庚哥百无聊赖的抠鼻子摸耳朵东张西望,结果被吓了一个哆嗦。 这是弩枪定型后第一次正式尝试,他们玩儿得太专心没注意,竟然让卢喷喷摸到附近了。 庚哥缩了缩脖子就准备服个软个道歉装乖好免喷。 哪想到卢喷喷理都没理他。 只见卢喷喷双眼放光,大步迈上前去,一把抓下陈亥手中的弩枪。 弯腰从地上袋子里拈起一颗铁蒺藜,就开始试射。 陈亥当即就想反抗。 结果旁边的蹇硕注意到了,拿眼睛瞪他。 陈亥最佩服也最崇拜的就是蹇硕。 当下不敢造次,乖乖的回到庚哥身边。 一主一仆开始无精打采的大眼瞪小眼玩儿比比谁更郁闷的游戏。 大略试了三五回之后,蹇硕吕布卢喷喷三人凑作一堆,开始商议起来。 蹇硕知兵不必说,卢喷喷也是带过兵打过仗军事上很牛掰的人物。 吕大傻子憨批归憨批,也是久历军伍的人。 被这俩一提醒顿时也想到了这东西的厉害。 庚哥无聊,凑过去偷听。 却听蹇硕说:“平射不如羽箭及远,且无锐可破甲……” 蹇硕的意思是说,这铁蒺藜下坠太快,要射远得向上倾斜射出的角度。 并且他的意思是说,虽然有这两点缺陷,其他就全是优点。 先抑后扬,下来就准备夸了。 但就偷听到这个的庚哥不乐意了,他以为蹇硕说这个不行。 不行你们还玩儿得忘了我这个皇帝的存在? 他倒是知道,用铁蒺藜的确不如羽箭射得远。 为啥呢?羽箭射出去之后,整只箭里头最重的箭头肯定得往下坠。 箭杆后头的羽毛那头就得往上翘,但羽尾张开那块儿形成更大的空气阻力,会阻止它的这种惯性。 然后因为这个力的作用,不管是平射还是抛射,羽箭还能往前飘一段儿。 纸飞机差不多的道理,但那就是滑翔了。 而且羽毛也会带来更大的空气阻力,往前推的力道差不多都被消耗没了。 所以强弩之末,连块布都射不破。 再一个呢,铁蒺藜虽然有铁刺,但刺太短,穿不过铁甲。 蹇硕也没说不好的意思。 可他夸奖的话还没出口,庚哥受损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往下听。 他当下就不满了起来:“及远破甲,易若翻掌!” 招呼旁边伺候着的匠工过来,叫过秉笔宦官拿过毛笔和绸布,蘸着墨就在布帛上画下一个图形。 那图形有点像四个箭头拼在一起,要说形状吧,其实就是个十字型的手里剑。 不就是飘么,我特么用打水漂来完胜你。 想了想,庚哥又在手里剑中间画了个圆。 “金制,四锐,中空。”庚哥指着图形跟工匠说。 然后又画了个弓弦上的软木,在放置铁蒺藜的洞中间画了一条横着的缝:“开缝容之!” 说完一甩毛笔,板着脸转头就走。 劳资得赶紧跑,不然卢喷喷回过神来了绝对得喷劳资。 本来就不该开这个口,既然没忍住,说完装生气赶紧跑路是正经的。 潜邸四姬还有陈亥以及吕布,以及一众宫女内侍只能跟上。 留下蹇硕与卢喷喷面面相觑。 蹇硕还在那里琢磨这位天纵奇才的小陛下画的这玩意儿是个什么道理。 却听旁边的卢喷喷沉声道:“此军国利器也,不可轻泄。” 蹇硕一个激灵。 他已经研究这位陛下捣鼓出来的这些玩意儿一会儿了。 虽然不知道都是什么道理,但结构都很简单,别人一眼都能看明白并且仿造出来。 这如果流传出去,那可就麻烦了。 于是感激拱手:“谢太傅提醒,奴这便去秘之!” 卢植摆摆手,回头看向庚哥远去背影,一时目光迷惑又茫然。 第35章 弩枪技术再改进 卢植不是腐儒,他清楚知道庚哥折腾出来的这些东西的重要意义。 不亚于给朝廷增添一支大军。 相比起来,比听他废话跟他讨论上他的课价值大多了。 他一时有些迷惑,不知道自己抓这位陛下上课到底是对还是错。 且不提卢喷喷迷茫且有些不知所措的内心,他这种性格纠结不了太久。 却说蹇硕,让工匠稍候,然后就跑去找庚哥了。 没顾上跟庚哥说话,却跟周围一圈人下了封口令。 大部分都是旧人,瞒早慧都能瞒得密不透风,保守秘密这事儿有经验。 见蹇硕说得煞有其事,一个个纷纷表示知道厉害。 云姬甚至还寻机杖毙了一个同去校场的仪仗队成员,以告诫其余并非潜邸旧人的宫女内侍。 这女人看着温温柔柔文文弱弱,狠起来也不拿人命当人命。 不然也当不了潜邸四姬的首领。 这事儿庚哥压根儿不知道。 接下来蹇硕就跟着工匠去见毕岚和宋典了。 宋典这个中常侍,钩盾令出身,最擅长也最感兴趣的就是营造建筑相关领域。 中常侍与小黄门们之间也是有分管的。 譬如张让,主要负责的是政务方面的内容,段珪、韩悝、夏恽三个小黄门是他的下属,蹇硕原本也是。 而赵忠呢,主管高望栗嵩张恭等小黄门。 高望分管尚药监负责医药御膳之类,张恭管内廷人事调配训练管理,栗嵩管钱粮采购。 栗嵩原本是向郭胜负责的。 郭胜是大长乐,也就是太后长乐宫那边的大总管,当然能揽到最肥的差事。 蹇硕现在独立出来了,当上了中常侍,专门负责军事,却是个孤家寡人。 而作为最低调的中常侍,宋典这个土木狗就管着毕岚这个掖庭令。 掖庭令的主要活计是掌宫人簿帐及蚕桑女工等事。 但因为宋典比较咸鱼,除了大型工程他过问,其他营造之类都丢给毕岚了。 毕岚的历史评价很有意思,作为奸宦他的主要罪过是啥呢? 铸铜人四列于仓龙、玄武阙,又铸四钟,县于玉堂及云台殿前,又铸天禄虾蟆,吐水于平门外桥东,转水入宫。 又作翻车渴乌,旋于桥西,用洒南北郊路,以省百姓洒道之费。 又铸四出文钱,钱皆四道。 识者窃言侈虐已甚,形象兆见,此钱成,必四道而去。 及京师大乱,钱果流布四海。 听皇帝陛下的命令,负责建造了四列铜人和四口铜钟,还有造了个蛤蟆吐水喷泉。 下来就是为了省百姓天天要在路上洒水的辛苦,造了台洒水车。 这尼玛都不是罪过啊。 反而是优秀的工程人才,说他谄媚皇帝穷奢极欲也牵强。 那就整玄之又玄的。 他监造的钱上面有四道杠,因为造得好,懂的人说这太奢侈了,是主离散的征兆。 所以后头洛阳乱了,都怪毕岚。 是不是有点扯,属于找不到黑点硬黑。 可就凭这个,就定了毕岚十常侍祸国奸宦的名声。 庚哥找人帮忙折腾改造大黄弩都是毕岚经手的。 蹇硕刚说了个开头,宋典就拱手告退了: “此事既欲秘之,少人知为佳,虽属份内,仅使毕黄门知即可。” 你既然说这是军国机密,那就也别让我参与详情了。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毕岚是具体负责的,你跟毕岚说就好。 有什么事儿要配合的让毕岚知会一声,说是关于这项机密的就行。 说完扬长而去了。 一向跟他打交道少,蹇硕有点瞠目结舌。 毕岚却是见怪不怪,反倒替他解释了一句: “宋常侍专心营造,少预他事,蹇常侍莫怪。” 蹇硕莫名觉得,宋典怎么有点跟今上类似的气质? 他摇了摇头,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于是开始商量有关大黄弩的事情。 其实毕岚本来就只调配了个负责木工活儿的工匠和负责打铁的工匠伺候着庚哥玩儿。 自己并没有参与。 但听闻蹇硕说完之后,也大感兴趣, 蹇硕也说不明白,毕岚叫来两名工匠一问,又拿实物观摩了一会儿。 别的也就罢了,枪托把手减轻弩重包括弩弓不射箭改射铁蒺藜能省却装羽箭的速度。 这都是想瞒都瞒不住的东西,别人挨一下就能明白好处。 唯有那转轴动滑轮组,毕岚啧啧称奇。 更是一眼看出这才是最有价值需要保密的部分,因此失笑道: “量宋常侍不得不预此事矣!” 却原来,宋典感兴趣的土木工程,多需要往高处吊起很重的石材等物。 看见了庚哥画出的动滑轮组省力的奇妙作用,毕岚直觉这东西用在吊装重物上必定方便得一批。 本来动滑轮组这东西,也就是用在吊重物方面的。 但蹇硕却勃然不乐道:“此军国技也,岂可用于劳役?” 毕岚知道他们都把营造视作苦力活儿,向来看不起,也不争辩。 只拿着庚哥画在锦帛上的图纸和实物琢磨了一会儿。 他突然站起身,拿着庚哥做的木枪托,取了个木钻在扳机略靠后的地方钻了一个孔。 他房中就有各种木匠工具,蹇硕不明所以的看他操作。 却见他在枪托上钻了大小两个孔,一个孔插入那根绞臂杆,另一个洞插入一根两边套了竹筒的木杆,并各自用木楔固定。 然后把动滑轮上的四股绳子拉出来。 一股固定在绞轴上,一股固定在枪托上, 两股回转的分别套在竹筒套杆上,拿在手里做瞄准态比划道: “何如?” 庚哥原来的设计,是将绞臂和滑轮组做成整体。 每射一枚铁蒺藜后要把枪托卡进滑轮组才能完成上弦。 等于多了个拉弦上弩的固定装置,那东西有底座,还挺沉的。 但经过毕岚这一番改动之后,枪杆上只加了两个孔,就将定滑轮组随时方便拆卸的装在了枪上。 而且再不用脱离战斗状态,射手们完全可以一边维持射击姿态一边搅动绞臂上弦放入铁蒺藜。 射速能提高将近一倍,都能赶上弓箭了。 蹇硕赞叹道:“甚妙!” 毕岚却叹息:“惜为陛下妙思,岚不敢妄改!” 他是标准的技术呆子,一时见猎心喜,所以忍不住技痒在蹇硕面前显摆。 这也是信得过蹇硕人品。 不然随便进个谗言,乱改皇帝的发明可以理解为他觉得自己比皇帝更高明,这都是够砍脑袋的事了。 蹇硕看着庚哥长大,却是知道庚哥的脾气的,因此笑道: “无妨,陛下却不在意这些。” “汝若有妙思,放手改之便可。” “陛下素为乐于纳谏之主,若改得奇效,陛下尚会赏汝。” 毕岚知道他与这位今上素来亲密,闻言大喜。 于是乎,接下来几天,毕岚和蹇硕全心扑在了弩枪改造的事情当中。 虽然不懂现代物理,但古代能工巧匠的思维还是很牛掰的。 特别是毕岚这种常年浸润在营造方面,对打铁木工都颇为精擅的宦官。 加上有蹇硕这个实战派在旁边的各种提意见,不过两三天工夫,庚哥的发明已经被这两个人玩儿出花来了。 到三天后,蹇硕请庚哥过去校场观看演武的时候,庚哥都有点目瞪狗呆。 他有点认不出自己的发明了。 第36章 漫天飞舞手里剑 动滑轮组做成了一个轻巧的火柴盒大小三角形的扁平木盒。 完全掩盖了里头其实就是两个个滑轮组的真相。 小木盒里头出来四股绳子,单头的分别拴着一根大木棍和一根小木棍。 大木棍是绞轴,插进枪托上的大木洞后套上转臂木楔卡死就成了绞臂。 小木棍是用来固定那两个定滑轮。 定滑轮做成了两个也是火柴盒大小水滴形状的扁平木盒。 两股绳子都从水滴的尖端出来。 木盒除了掩盖其实就是个滑轮的真相,也是用水滴尖端夹紧枪托的力量,减少固定轴的受力,以免折断。 用小木棍配合木楔,不仅作为固定端,更可以将两个水滴型扁平木盒压紧在木枪托上。 绞索不再是庚哥所使用的普通麻绳,而是用多股蚕丝编制的细绳,轻巧又坚韧。 庚哥隐约记得,蚕丝的抗拉强度好像比得上钢丝。 平时蚕丝绳就带着这些叮呤咣啷的东西,被缠绕在大木棒上。 蹇硕还给准备了个布套,专门插放这个大木棒和转臂。 要用的时候,从布套中分别取出木棒和转臂,不到三十秒就能装好。 动滑轮组做成三角形扁平木盒的同时下方的角是个圆弧。 而扳机上方勾弦的钩子,则做成了个跷跷板的样式。 这样转动转轴将弓弦拉到位的时候,木盒能将勾弦那头压下,方便弓弦通过。 待弓弦超过勾弦的位置,木盒压下另一端,又能让勾弦翘起,勾住弓弦。 不必手动,能自动上弦。 动滑轮组前面的铁钩开口极小,基本装到弓弦上就掉不下来。 庚哥听蹇硕和毕岚的意思,是除非拆卸,战时卡上之后就不摘了。 这样当弓弦弹动击发之时,虽然会因为需要带动动滑轮盒和转轴反转,损失一部分弩力。 但等同直接能将转臂和动滑轮组复位。 省却拉滑轮勾上钩子的操作,射击速度能再提一个等级。 庚哥原本铁蒺藜当弹药的方案也改了,改成了椭圆不规则的铁莲子。 “若有尖刺,军士拈放须小心,徒费光阴。”蹇硕解释道。 简单的说,就是军士拿放子弹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 一个人每次多费那么点工夫,十次就够多发射一轮了,百十千人就不知道少发射多少弹了。 庚哥本来想说那你给每个士兵准备两个皮指套不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咽下去了。 来自后世工业社会的他知道,增加一件配套军需品,将使这种东西在大范围应用中增添多少麻烦。 更何况就算有皮指套,拿放铁蒺藜的时候也难免会小心翼翼,还是浪费时间。 蹇硕安排十来位军士为庚哥演示了一番威力。 都是原先弩队的成员,应该给他展示前草草练过,百步外套着扎甲的木牌都被击倒了。 “百步之内,擦着便伤,挨着便亡!”蹇硕昂然说,他情绪还挺高的。 “即便两百步之内,也叫他等中者顿失战力,况此仅为百步战之矢也。” 也是,就算戴着铁盔,七十多米范围内这玩意儿的弹射力也足够折断你的颈椎的。 一百四十米之内,挨着的起码也得意思意思骨个折,也打不了仗了。 庚哥看那些弩手连续射击的动作有点风中凌乱。 怎么说呢,有点像抗战时期拉下枪栓打一枪的动作。 就是拉枪栓换成了飞速转那么十来下绞臂罢了。 然后头都不低的从腰间革囊摸一枚铁莲子塞进软木塞当中。 弓箭搞不好都没这个快。 庚哥也见识到了用木盒遮挡转轴的另外一项好处。 不会脱绳儿。 不像他那个裸露版一样,经常枪托塞进去,绳子却从滑轮上脱落了,又得手忙脚乱去复位。 然后就到试射手里剑了。 他们倒懂得利用条件,手里剑都是用一根木棍儿串着中间的圆洞送上来的。 套着扎甲的靶排却是被往后移动到了二百步。 庚哥注意到,明明射正前方的目标,兵卒们却齐齐将弩枪往左移动了一个角度。 弩弓前方的弓臂上还有刻度,显然是方便他们掌握偏移角度的。 完全没什么准度,十来个手里剑旋转着就飞了出去。 但大概是往左偏移的角度有讲究,旋着旋着反正都扎到了二百步外的目标上头。 扎得挺狠的。 基本上尖头全部扎进去了,透过扎甲扎到了木板上。 什么铁甲都不好使,有条缝就能钻进去。 庚哥并不知道,这种射法还是蹇硕和毕岚很是研究了一番才研究出来的。 本来是直射,虽然薄铁片的确比铁莲子飞得远,但远得有限,根本到不了弓箭那程度。 蹇硕和毕岚还以为他们造的手里剑不对,一直琢磨着呢。 直到毕岚看见蹇硕扔手里剑扎他的桌子玩儿。 正常人都是拇指和食指拈着往外甩。 毕岚一看就想明白过来了:“当盘旋也!” 于是又研究怎么让射出去的手里剑盘旋,解决方法也很简单。 手里剑两个尖尖插软木上开的那条缝里,却并不都是没遮没挡。 左边就是条开口缝儿,右边却能挡住尖端往前发射的孔缝。 射击的时候左边的尖尖弹射出去了,右边的尖尖却被挡住了,于是自动形成了个顺时针旋转的盘旋力。 所以能旋转着射出去,就不是直飞,而是往右前方甩。 这玩意儿吧它不用抬着望天上射,都跟螺旋桨一样向上飘,就可惜没什么规律。 所以射的比弓箭都远,四五百步还在飘。 而且就算落地了在地上蹭一下还能弹起来,继续转继续飘。 但那就真不知道往哪儿飘了。 毕岚还纠结过怎么矫正准度,结果蹇硕一句话给打了回来: “射大阵足可退敌矣!” 是啊古代都是密集阵型。 你往前面射就好,能保证个大概方位射过去肯定能扎到人。 而且古代战阵,伤亡比到百分之五就足以让对方溃败了。 纪律严明一点的到百分之十或者百分之十五也扛不住。 你这成百上千射出去,呜呜呜的盘旋着漫天乱飞看着就瘆人。 还用考虑太精细的准度么? 连吓唬带伤人,光射这玩意儿就够射溃散大阵的敌军了。 不过适合野战,守城战的时候容易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又把靶子移动到三百步四百步五百步,照样伤害力惊人但准度感人。 漫天飞舞的手里剑,还因为中间的圆孔旋转时带着尖锐的啸声,光声音都让人觉得害怕。 羽箭跟这个比差远了,最起码羽箭你拿着盾牌知道往哪儿挡。 这玩意儿连射的人都不知道会从哪边飞过去扎中你。 卢喷喷和吕大憨批也跟着过来看了,蹇硕也叫了他们。 各自震撼不能语。 庚哥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花活儿还有。 毕岚又拿出来一种刃边儿带着些弧度的手里剑。 三轮射下来,前边儿五百步的靶子靶心没事儿,下面的木杆儿全断了。 “可斩马腿也!”蹇硕又是非常得意的在旁边补充说明。 这却是蹇硕见手里剑触地反弹起来还能往前飞行,想到的斩马腿的用法。 毕岚却说,若是斩马腿,只扎一根马腿上太浪费了。 最好用切割的力,让它转起来跟碰碰球一样在马腿之间弹来弹去。 然后搞出来了这么个跟风车似的弧形刃手里剑。 吕布是草原蛮子窝里混出来的,看见这个顿时菊花一紧卵蛋一缩,冷汗都下来了。 他想不出如果他带领骑兵冲锋的时候,遇上一堆乱糟糟盘旋飞过来斩马腿的这种玩意儿,自己能怎么应付。 “当秘之!” 虽然当时蹇硕跟他说要保密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 这时候他却郑重其事的跟蹇硕说。 第37章 骑射战术与流水线 蹇硕与毕岚又给庚哥演示了一番各种抛射的效果。 基本上铁莲子抛射威力最大。 45度仰角射出去至少三百多步远,也就是将近二百五十米。 手里剑和螺旋手里剑抛射还不如不抛射。 本来平射就只能保证个大概的射击方向。 抛射不止不能飞更远,更不知道会飘向哪里。 但人家平射照样能到三四百米,也就是四五百步开外了。 抛不抛射根本没关系。 经过毕岚改造后,弩枪就比较有后世步枪那范儿了。 丫还折腾了个刺刀出来。 敌人如果快近身了,能把弩枪上的弓和滑轮组拆下来,套上刺刀当短矛使。 这可就由蹇硕亲自上阵示范用法了。 除了装上刺刀后庚哥觉得眼熟的一些后世刺刀动作,蹇硕的演示里有出现。 庚哥发现他居然还利用横弓下方,为方便手握所增添的那个握柄。 拿这玩意儿当加长版的拐式警棍使了。 到这会儿庚哥才明白他们把枪托处包上铁皮是干嘛的。 就,拿枪托当大锤呗。 他之前还好奇那枪前面的刺刀干嘛要拆下来。 直接固定在上边又不耽误弓弦射各种矢。 这会儿才知道,合着是避免拿枪托当大锤的时候划伤自己。 各种使用方式演示一番之后,又过来汇报了。 都取了名儿。 铁莲子叫弹矢,手里剑叫十字矢,螺旋手里剑叫旋风矢。 滑轮组加旋臂被取名叫做御力。 庚哥不置可否,没赞成也没反对。 因为他深知这年代取名字有多坑。 五子棋知道吧? 庚哥没那耐心学围棋,小时候拿围棋跟家里的潜邸四姬玩儿五子棋。 不知道怎么就传出去了,传着传着就变成武棋了。 原本的围棋因此改名被叫做文棋。 据说还有大儒称赞说:“文棋如谋国,武棋似冲阵。” 在乱战里头聚集五个人一起的阵势,五人为伍,可不就能立住脚跟形成局部优势了? 搞到武棋在军队里头风靡一时。 武官们都特别喜欢用武棋彰显自己的冲阵智慧。 虽然蹇硕他们现在这样取名,谁知道后头会被以讹传讹叫成什么呢。 所以蹇硕之前请过庚哥赐名,他嫌弃麻烦让他们自己取。 吕布却是看兴奋了。 他命人牵过一匹良马,端着弩枪试着冲锋射击了一番。 还挺好,骑在马上也不耽误使用,转就完了。 不像原先的弩,在马上不方便使劲儿上弦。 原本的骑兵冲阵,最后一段儿只能骑着马挥着刀子傻嘀兮兮的吆喝。 现在换成弩枪可以一直射。 凭借马匹冲锋的速度还能射得更远。 吕布不满意的是弩弓上头的横弓太难拆卸了。 在马上还是有点操作不方便。 他想的是随手一取就能取下来,这样正面接阵之后就直接可以拿这玩意儿当大锤使了。 庚哥突然就想起后世毛氏太祖的游击战。 如果没记错帖木真的蒙古骑兵纵横欧亚大陆也是这招吧? 所以又45度眺望校场尘土弥漫不怎么瑰丽的天空,很是装嘀的来了一句: “缘何冲阵,冲射即返岂不妙哉?”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打,敌逃我追!” 吕布听得一愣。 他毕竟习惯了骑马作战,初始看见弩枪的时候便始终将它当做对手。 这会儿顺着庚哥的话一想。 就算对方也有弩枪,他们骑兵冲锋起来,有个初始速度。 射出的弩矢本来就比站在原地射的远。 当然古人不知道什么初始速度,吕布想的是弩矢可借马力。 骑着马冲到能射中对方,但对方却没办法射中自己的距离,击发,然后跑回来,然后继续。 画面不要太美。 如果对方派骑兵来追,劳资撒丫子就跑,跑的时候回身射。 你是朝我的弩矢冲来的,我却是朝远离你弩矢的方向跑的。 我还是射得比你远,你只能挨打。 你如果保持阵型缓慢后退,我继续追着你射。 一直打到你阵型散乱,疲惫不堪。 到你大阵溃散逃遁,我特喵岂不是可以从容下马取下横弓追着你砍了。 追溃战还取尼玛横弓啊,马上有个能勾放弩枪的地方就够了。 直接每人配一把马刀,遇上步卒砍他丫的。 有骑马跑的还是用弩枪射比较容易获得战果。 吕大憨批一时想得兴奋起来,决定自己的虎贲骑兵以后就这么搞。 后世闻名于世的三国重骑兵,活生生被庚哥这番装嘀拐带成了一支轻装弩骑兵。 重骑兵迷们不晓得会不会哭。 有了旋风矢,没办法对马腿形成防护的重骑兵也就是群弱点外露的乌龟。 其实也没那么大威力了。 吕布当即决定,他的骑兵弩枪队只采用飞的最远的旋风矢和准度最高的弹矢。 十字矢他不要了。 那边蹇硕也跟卢喷喷商量好了。 对付骑兵和三百步到五百步以内用旋风矢,一百步至三百步用十字矢,百步之内用弹矢。 如果矢尽,用石子或泥丸为矢。 则三百步到两百步用抛射,两百步到一百步用带角度的仰射,百步之内平射。 这种射击强度下来,他们有信心能让任何冲锋阵型不到跟前就溃散。 都不必太考虑近身战,但还是考虑了。 十人为伍,近身时四人持盾并刺刀短刃卫护,四人持枪矛负责捅,还有两个人继续拿弩枪射击。 卢喷喷吕大憨批和蹇硕又凑一起去了,嘀嘀咕咕商量着丰富完善战法。 毕岚笑着在庚哥旁边感叹:“惜乎御力甚为复杂,且须秘之,缓急不得成军。” 滑轮组工艺相对复杂。 并且因为要保密,得找身家清白信得过的人,才放心教给他们技术。 这些人还得本身就是比较牛掰的木匠,才学得会。 所以产量不可能太高,配套军队的时间急不得。 其实毕岚已经为保密下了很大功夫了。 也不知道他搞的什么技巧,动滑轮组三角盒和那个扁平水滴型定滑轮盒,只要拆开就会全部散架。 不了解动滑轮原理的人,就算拼全了也想不到所谓御力其实就是个滑轮这么简单。 估计也复制不出来。 这年头的很多人大部分没有什么基础的物理知识,诸葛孔明在独轮车上搞个能卡死轮轴的固定栓都能被吹成木牛流马。 像御力这种相对复杂的玩意儿,不是亲手造这个的工匠,肯定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了。 也意味着这个最紧要的关键技术,掌握技术的工匠需要更严格的筛选。 庚哥斜睨了他一眼,这有什么难的,你搞个流水线不就行了? “可使人造匣,使人造管,使人造轴,再使人合之,各不相见,可秘其技。” 毕岚闻言也愣了愣,随即大喜。 这尼玛,就算是个水滴形的定滑轮滚轴。他都可以让一部分人专门造那两个水滴型的木板。 然后有人专门造边缘板,有人专门造滚筒轴,有人专门造滚筒。 各自只负责一块儿,互相不相见。 除了负责组装的能知道点端倪,看不见成品的人连自己造得是个啥有啥用都不知道。 整个工序这么拆解下来,每一块儿人只负责最简单的一步,他连太熟练的工匠都不必找。 只用再在其中搞些神神鬼鬼的程序掩护,负责管事的人也没办法了解全套技术的关键在哪儿。 就算有需要保密的岗位,人手选择难度和保密难度也会大幅降低。 而且也更容易形成大规模生产。 其中很多都是不费啥力气的手工活儿。 他管掖庭的,大部分部件抽调些宫内女官就能做。 几乎不用培养什么掌握全套技术的工匠。 毕岚不由当场拜服:“不是奴愚钝,陛下此等高见,世所难觅也。” 不是我笨,而是像陛下您这种程度的高明,这世上他就难得有。 生产问题解决,就到这种武器多大范围进行推广的问题了。 这还是得看蹇硕、吕大憨批和卢喷喷的意见。 第38章 整军准备练弩枪 商量起来也简单,最先训练和配备的当然是卫尉兵马。 也就是守护皇宫的部队。 在袁术袁绍的闯宫之乱后死剩了两千多,现在又补满到两千五百零六之数。 这支部队只是先开始训练学习使用弩枪相关战术。 平时并不配备弩枪,还是以常规腰刀和长枪画戟为主。 要到真的有战事爆发才会发放。 会这么严格是因为,都是在南北二宫执勤的。 如果有人心存歹意,用这个对付皇帝陛下或其他贵人,那可就防不胜防。 射程太远了。 原本的虎贲营大多跟随袁术叛乱,不是被杀就是逃走了。 吕大憨批的虎贲营早就重新组建了,这支骑兵部队充实到了一千五百人的最大编制。 以原本丁原麾下吕布的老部下骑兵为骨干,补充了一些其他兵源的骑兵战力。 其时五人为伍,二伍一什,五什为队,两队为屯,两屯为曲,两曲为部,二部为校,统率者为校尉。 虎贲营不设校尉,一部统领为都尉。 郝萌、曹性、成廉、魏续、宋宪、侯成这六人尽皆在吕大憨批麾下,各为曲长或都尉。 队内都是些马上健儿,仅凭双腿便可控马之人。 吕布只用训练他们双手操控弩枪的熟练度,并弩骑兵的各类专属战法即可。 骑兵有马力,不嫌弃弩枪块儿大麻烦,因此并不要求弩枪可拆卸。 马鞍上弄个钩子挂起来就行了,马儿不会说话,不会嫌弃它不好背。 只有步卒才需要考虑方便行军携带之事。 有弩枪在手,这支虎贲营不配备长兵刃。 再长你能有我弩枪射程长? 近身格挡之类或用骨朵,或用马刀。 剩下的就是西园军了。 以上这些都是真正牢牢掌控在庚哥派手中的兵力。 大将军之位空闲,北军五校共羽林营都未重组,反倒是羽林营原本的一千兵马都被补充到西园军中去了。 所以西园军又恢复了五千来人的规模,人员有点杂。 原本的西园军八校尉除了官复原职的上军校尉兼西园军元帅蹇硕和典军校尉曹贼孟德之外。 中军校尉袁绍跑去当渤海太守了,下军校尉鲍鸿在灵帝宏陛下驾崩前就因为贪污下狱死了。 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都因为跟随何进旧部北军五校作乱,被袁绍作为逆首砍掉了脑袋。 就剩下个助军左校尉赵融,和助军右校尉冯芳。 冯芳是已故宦官领袖曹节的女婿(别问哪来的女儿),逆乱的时候若不是跑出去躲了,几乎被乱兵所杀。 蹇硕一整理,干脆请诏令参照北军五校,将西园军也改成了五校。 除了他以卫将军、代掌西园军元帅之职兼任上军校尉,提拔冯芳为中军校尉,赵融为下军校尉。 另举荐了二人为左右校尉。 一个是吕布一力推举的张辽张文远,一个是原本蹇硕就看好的高顺高孝父。 在西园军组建时,张辽本来和张杨一起被丁原举荐到洛阳,是属于西园军编制的。 蹇硕坑何进去打韩遂那回,何进借口手头兵力不足,所以派了人去各处募兵。 由于丁原暗中跟何进有勾搭,所以何进也觉得丁原举荐的张辽张杨都可靠,分别派去了并州冀州募兵。 张杨去并州募兵,一直盘桓着没回来,后来被吕布当成了自己在并州的代言人。 而张辽被派到冀州募兵,那时候二十八九岁的张辽还有点憨。 何进也没说明白,所以张辽很快募到一千余兵马回来了。 何进差点气了个踉跄。 麻痹劳资说让去募兵是为了拖延时间不去平韩遂,你丫是不是恨不得劳资早点去送死? 然后张辽就被扔回西园军了。 叛乱的时候张辽当然不会从乱,在军营中哪儿都没去。 然后在吕布送并州兵马进西园军的时候旧友相见了。 吕布在丁原帐下当主簿的时候,张辽张杨都是从事,交情还不错。 吕大憨批当时还没想到自己需要组建虎贲营的事,当即就给蹇硕推荐了张辽,把他的本事吹了个天花乱坠。 蹇硕也知道张辽的本事,只是之前因为他跟何进有旧不怎么待见他。 现下见叛乱的时候他老老实实待在营中,早已心动。 又得吕布推荐,哪儿有不重用的道理? 至于高顺呢,他是陈留人,也是西园军组建那拨儿被兖州那边推荐过来的。 他家在陈留也是大姓,是袁绍的妻族。 (《太平御览》辑录的《陈留耆旧传》:高顺字孝父,兖州陈留人。) 只是高顺是旁支。 他也傲气,到洛阳后没去拜访过袁绍求照顾。 加上当时袁绍一门心思想着撺掇何进反宦官,为自己挣扎出一条活路,也没想到提携这个妻族旁支子弟。 在原本的史实中,高顺后头跟着西园军被董二颖收编,二颖嘎了又跟着吕布,慢慢才显出能耐来。 但吕大憨批一直以并州家乡人为主要班底,跟袁绍又是死仇,高顺的袁绍妻族身份当然让他心中忌惮。 所以高顺虽然能力又强又忠心,却始终不怎么被吕大憨批待见。 蹇硕是顺着张辽想起高顺的。 西园军中有哪些有能耐的人,很是下了一番心思的蹇硕当然清楚。 他早就觉得高顺有本事了。 以后能带出陷阵营的牛掰人物,他蹇硕要看不出来本事,那就属于眼睛瞎。 但之前也是因为高顺的高家跟袁绍那么层关系,始终心中存疑。 见张辽在营中没去参与何进旧部叛乱,他顺茬打听了下高顺在干嘛。 嗯,也老实待在营中呢,那这人就值得重用。 张辽高顺他都举荐了,曹贼却被他踢出西园军。 当然用踢不那么礼貌,也是举荐了,说他叛乱期间表现优秀。 举荐曹贼做司隶校尉,司隶校尉可不是普通校尉。 相当于首都圈儿的刺史,就是首都圈的监察头子,纠察百官。 虽然薪水没涨,也是妥妥手握实权,属于高升。 不光曹贼,连曹贼那一校兵马,整个都被他踢出去给曹贼做监察部门的班底了。 卢喷喷问过他为啥。 蹇硕说,叛乱期间,没有上司约束也不曾去参与叛乱的兵将,他都觉得可信。 但像曹贼这般的,明明能约束好部曲做些事,却作壁上观者两不相帮,他觉得是居心叵测之辈。 “故弩枪之秘,不可使其知也!” 而曹贼手下的兵,既然能这么听话,他走了留在营中也不放心。 不如一起踢出去。 除了曹贼所部,剩下的四千三里头又筛选了近八百出来,扔出去组了个羽林营的架子。 都挑那些机灵的去组建羽林营。 反而是憨直一些的,哪怕瘦弱些蹇硕全部留下来了。 反正用弩枪又不需要太大的力气。 愚笨些的兵反而听话。 新搭架子的羽林营没派人管,羽林中郎将当一根肉骨头扔出去,挑动士族们争抢。 他这一折腾,绝对掌控在小皇帝庚哥这边的兵马反而少了一千五。 就剩下七千五百人左右了。 练新兵器弩枪的事情又被瞒得密不透风。 有心之人看来,他瞎折腾反而耗损了实力,难免就有别的想法了。 第39章 颍州世家的登场 蹇硕的举荐按道理,是要先送去何太后那边行玺盖章才生效的。 当然得先给庚哥看。 庚哥看到的时候,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张辽?高顺?这都是他知道的牛人啊。 张辽不用说,太有名了,想不知道都不行。 至于高顺,因为后头的“陷阵之志,有死无生”这句话,在网上吹得天花乱坠。 庚哥这样常年在互联网上厮混的喷子,当然也会有所耳闻。 倒并没有欣喜若狂。 因为他一条咸鱼,又不想着建功立业开疆扩土,要这些将才帅才干毛线啊? 还不如多几个像吕大憨批这样个人武力值强到逆天的保镖。 或者张让这样能干的职业ceo也行,能让他躺做咸鱼股东。 会用卢喷喷虽说是觉得他讲课讲得好。 其实未必不是觉得他忠心又有见识,觉得能做张让的备选。 所以招揽到了张辽高顺有什么用? 还不如多两个典韦许褚这样的强力保镖护卫头子。 但他自己搞出来了弩枪,也知道就算身边猛人环聚,还是得靠蹇硕他们一定程度把控住形势。 作为甩手掌柜的,当然要全力支持蹇硕的决定。 所以没意见。 庚哥看完之后蹇硕就送去给何太后盖章了,听闻庚哥看过没意见他御姐妈也没迟疑。 毕岚开始大规模造御力。 拿武库中历年积攒的大黄弩改弩枪这事儿没啥响动,反正武库也是在他们手中。 不改不行,这会儿的复合弩弓臂这种东西三年才能造出来一批,等不及只好拿现成的改。 弹矢十字矢旋风矢之类的有金市来加工,而且这些玩意儿在校场练习能回收,没什么消耗。 不像打仗时候很难找回来。 不知不觉庚哥这边的武装力量大练兵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羽林中郎将的职位最终被董二颖的人争走了,连带着那八百兵。 二颖很快就调派人手给羽林营又补充满员了一千八百二十人,自觉占了一个大便宜。 董二颖最近骄横得很。 他把持了半个凉州,以防卫袁术为名,将原本旧属人马源源不断的调拨进洛阳郊区的营盘里。 现在手头上步骑卒总数已经超过五万了。 蹇硕原本为此忧心忡忡。 所以才这么敏锐发现庚哥改造出来的弩枪作用。 也这么迫切且坚决的整军肃武练新军。 二颖自觉完全掌控了京师形势,朝堂上下莫不被其威慑,但心情一直不怎么好。 因为随着他权势愈大,名声就愈臭了。 之前举荐杨氏一门二据三公,结果对改善名声一点儿屁用都没有。 因为造他谣的根本就不是杨彪这一派,而多为袁氏旧人。 李儒李文优虽然久居边郡,但随着逐渐融入京圈儿士大夫的交际圈,也逐渐摸出来了一些端倪。 然后就又撺掇着董卓上书举荐了时任光禄勋的颍川荀爽来当三公。 在这之前,董二颖已经支使亲附他的官员,上奏表说远在幽州为幽州牧的皇亲刘虞兼任太尉太耽误事儿。 因此推举刘虞为名义上居三公之上的大司马,举荐董卓为太尉了。 泥菩萨何太后和咸鱼庚哥早就准了。 这会儿董卓自己上书,自请辞太尉之职,请司徒黄琬为太尉、司空杨彪为司徒,荀爽为司空。 集体大挪移为荀爽腾位置属于是。 一方面杨彪那边儿也不能得罪了,不然虽然之前黑你的不是杨彪一派,后头就可以是了。 另一方面李儒觉得,用荀爽能够帮助董卓恢复名誉。 二颖权位之心颇重,当然不甘心为了名声从三公里头退下来。 所以这就有他更进一步的图谋。 亲附他的官员马上跳出来说董太尉大公无私,为了让朝廷有位纳贤不惜退位。 朝廷也不可因此薄待了二颖,所以请封二颖为相国。 这话一出来,朝堂哗然。 为啥呢,因为两汉自萧何曹参之后,已经久不设相国。 后头吕雉的侄子吕产也当过相国,但那是他外戚专权的时候自封的,不算。 就是因为相国权柄极重,可分国君之权。 不用你同意就能当你半个家。 可以说到这儿二颖的野心已经毫不遮掩了。 但没办法,人家的兵马把控着京师。 跟外戚当权杀皇帝一样,哗然归哗然也没人站出来反对。 反对也没用。 何太后也惊惧了。 但见庚哥前面坐着还是安安稳稳的不当回事,于是也泥菩萨了。 所以“朝议即许,自当允之”。 我们娘儿俩继续苟着看你们斗,行不行你们商量好就成。 荀家的确是黑董二颖的主力之一。 颍川荀家是儒家三圣孔孟荀三子中荀子的后代,世居颍川。 你要说他们是袁氏门人也算不上。 人荀家自己觉得,跟他们这种名门望族比起来,袁家就是暴发户。 所以虽然多有利益勾兑,但荀家独立性还是比较强的。 但作为自命儒圣后嗣,荀家对董二颖杀袁隗这种背主行径是非常看不惯的。 所以没少在舆论场上黑他。 而颍川也向来是对整个帝国舆论掌控最强的地方。 因为啥呢,因为荀氏的儒学不纯,他们掺杂了很多法家的东西。 后头荀子被踢出三圣,儒家变成了孔孟二圣也就是因为这个。 别一看法家就以为是现在的法规律条。 法家实际上是最讲权谋的学派。 研究律法规矩并钻空子也是法家的专长。 所以举荐制的空子就被他们发现了。 举荐是根据什么?名声。 只要名气足够大,就肯定能被举荐,不用面试笔试就能当官。 那我们有意识的制造名声不就行了? 然后有意识的炒作之下,荀氏八龙荀门四凤三杰之类名士就络绎不绝的出来了。 你看,老祖宗千把年前都懂得整合宣传资源,玩儿男团成团出道。 彧肥谌瘦攸聪明,总有一款适合你。 从这时候开始他们就很懂得有目的的把控并运用舆论。 毕竟住得近,他们的骚操作颍川四姓中的其他三姓看得分明。 当然有样学样,于是颍川自古就多名士了。 什么梁上君子啊之类的小故事,其实都是用来炒作的小软文。 后头别的地方也学会了,所以孔融让梨曹冲称象之类的,你懂的。 再到后头的魏晋,还是举荐制,更规范成了九品中正制。 全天下都会了,所以魏晋名士,每多怪诞之举。 你以为是随性洒脱,其实人家是为求官,不得已当小丑搏出名。 但这个跟颍川的操作相比,那就是网上拼命作怪博出名的小网红和经纪公司运营出来的明星之间的差异了。 跟现在的流量时代大差不差,大家都玩儿粉丝效应的。 不同的是你们谋财,人家害命。 哦不,谋官儿。 谁也别高看谁一眼。 一直玩儿到唐朝,后来一看你们这么玩儿不行啊,只会让门阀横行。 然后才发展出了科举制。 结果一公平竞争,号称掌握优势教育资源所以盛产有能力子弟的门阀瞬间没了。 汉时颍川名士多官儿也多,家族势力也大。 以至于颍川世家都可以抱团不拿颍川郡守当干部了。 搞到有当颍川太守的,甚至需要靠离间他们,才能对地方上稍微有点控制力。 这种特别讲权谋的世家向来不讲什么面皮。 而且不是卢喷喷那种耍无赖但大节不亏的不要面皮。 五侯之一的汝阳侯唐衡因为是宦官,女儿被士人所轻找不到合适夫婿。 荀家上杆子为襁褓中的荀彧跟人求亲,所以定下了娃娃亲。 好处照顾都得了,党锢开始了。 他们倒把握风向,毫不犹豫的跳出来,攻击宦官叫得最欢脱。 因为唐衡那会儿已经死了,没人照顾的他们理所当然的也被党锢了。 这还就算了,党锢闹得最凶的时候,张让的父亲死了。 因为他是宦官,颍川士族无人去拜祭。 就是那个玩儿梁上君子的陈寔,专门跑去祭奠。 张让感念他的情谊,刻意照顾。 陈家党锢虽然免不了,但颍川陈氏亲眷子弟,无一人因党锢之事下狱身死。 张让也算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了。 并且国法大原则坚守,小细节上照顾。 这比起陈寔去走一趟祭拜人家父亲一场,算是大恩情了吧? 陈寔倒好,回过头传他为全家族不惜自污,有屈身事豺狼的大智慧。 反正好处名声他都得了,得你的好处还骂你。 所以李文优还是太年轻。 这样的颍川世家,哪里会收了好处就给你传好名声? 第40章 董二颖的立威和报复 荀家本来是被党锢了的,也就是荀家子弟都不给当官。 但黄巾之乱那会儿,士大夫们不止要挟灵帝杀了封谞,还要挟着废除了党锢。 不答应就不支持配合剿灭黄巾贼。 所以说黄巾之乱的确动摇了东汉国本。 不是说它危害多大。 虽然范围大,但不到半年就彻底被剿灭了。 剩下的都是逃窜各地为贼寇的小股部队,就算没黄巾之乱各地也不少。 真正的危害是让世家豪族们发现了皇室的虚弱。 是为了剿灭黄巾,允许地方大肆招兵买马,形成了一大堆地方军阀。 是让世家豪族的某些心思逐渐控制不住了。 至于说黄巾之乱是宦官们引起的,那是无稽之谈。 张角的张家又没被党锢。 没宦官他在世家豪族手里也讨不到半分富贵。 跟宦官八竿子打不着。 人家从灵帝登基就四方传道为造反做准备了。 而且你又说宦官跟张角勾结,又说是宦官逼反了张角,好赖话都让你说了。 合着人家天公将军还不识好赖人,一边被人家迫害还一边跟人家合作呗。 言归正传,在党锢取消后,荀爽的位至三公等同是颍川世家的一大胜利。 颍川名士得以位极人臣,党锢的影响总算是彻底清除了。 你说你名士不得讲气节么? 宦官当政的时候,可是到处传你们有多少人被宦官举荐宁愿装病都不当官的。 现在董二颖难道比宦官强? 想什么呢你? 被宦官举荐不应召的只有少数脑子被哄瘸了的傻子。 我颍川世家子弟可不是这样的人。 我们是有奸人在朝更要登官位,以匡扶正义清肃朝纲。 反正不管怎么做人家都有理,谁叫人家是名士呢。 于是司空荀爽是毫不犹豫的就当了,但黑董二颖这事儿吧照样一点没见缓和的在继续干。 所谓名士么,好处我全拿,该骂你还得骂。 要不怎么显示我的风骨呢? 是这味儿没错了。 于是董二颖更加郁闷了。 我这权力也到顶峰了,再下来除非篡位否则也没得升了。 但篡位造反他还没膨胀到那份儿上。 只论凉州一地,还是二颖自己家乡地盘,他都连韩遂这支叛军都搞不定。 一旦篡位登基,肯定满天下都是讨伐他的勤王兵马。 他二颖还没有那么强的实力。 这会儿也就想做个权臣而已。 但名声也臭完了,满天下都是骂我的,这可叫人怎么活啊。 二颖这年也五十七了。 虽然抓住机会用不正当手段实现了位极人臣,但也开始有些顾念身后名。 如果说的都是他做过的事情还就罢了。 这纯粹的造谣黑,让他有点受不了。 李儒李文优就又跳出来献策了:“彼辈既不念恩德,莫若示之以威?” 就这一句话,让二颖这个五十七岁做了不要脸的事儿还在意名声的纯朴中老年干部,彻底蜕变了。 你说李儒李文优既然已经出了这么多不靠谱的主意,二颖怎么还信他啊? 主要是入主洛阳这个过程中,李儒的成功建议,已经牢牢奠定了他在二颖心目中的谋主地位。 所以特别信他。 那找谁立威呢?老上司。 当初董二颖跟着张温和袁滂去打韩遂,身为人家手底下的小卡拉米,不管对错肯定受过气。 恨上司的不止是现代人,你搁古代也是这么回事儿。 这会儿想起来了,心说那劳资就不如报复一下吧。 袁滂跟汝南袁氏属于同宗。 他是陈郡袁氏,所以早就撇清了关系。 受袁氏满门被诛的惊吓,这会儿乖得不行,没有处置他的必要。 但张温就不一样了。 于是在府邸设宴宴请群臣,都来了。 张温原先也是位至三公,做到太尉的人物。 不过这会儿也下来了。 太尉这个三公,手底下的三位九卿是太常、光禄勋、卫尉三职。 这会儿张温就当着个卫尉呢。 负责皇宫禁卫的卫尉部队实际控制权都在宦官手里,这官儿就是个养老的虚职。 然后宴至中途,二颖突然嗷了一嗓子。 他相国府自然有武士入内,直接锁拿了张温出去。 砍下脑袋放在托盘内送了进来。 二颖随便给了个借口,说卫尉最近异动颇多,怀疑张温意图谋害皇帝陛下。 他是国相,对于九卿也有处置权。 报上去庚哥跟何太后也没说啥。 倒是蹇硕惊了一个激灵。 心说劳资这么秘密的给卫尉们练新式武器你都察觉了? 他哪儿知道二颖不过随便找个借口杀张温而已。 所以接下来操训更为隐秘自然是不必说。 二颖给爽坏了,心说报仇原来是这么爽的事情啊。 何况干掉张温之后,满朝中都官还真的被吓住了。 这是见识到二颖的心狠手辣了。 对他更为恭敬那是肯定的。 背后抹黑的谣言依旧在传,可没人敢在二颖及其亲信面前说了。 二颖还以为立威还真的有些效果了。 再说杀上司这事儿吧,一旦开始他就很难收手。 杀完张温二颖又惦记上皇甫嵩了。 灭完黄巾后皇甫嵩原本被封为车骑将军、冀州牧。 后来又被派去接手张温平韩遂。 久战不下曾经被免职,褫夺了车骑将军的官职。 后来又复职了,只是这回就封了个左将军。 有人说因为他灭黄巾经过赵忠家乡时,发现赵忠家房舍逾制,写奏表给灵帝告赵忠黑状。 顺便张让向他索贿他不给,所以才被免职的。 但灭完黄巾回朝受封不作梗,等他当几年冀州牧再被派去打韩遂再报复,这报仇的耐性够好的啊。 再说史书载皇甫嵩一生为人爱慎尽勤,先后上表陈谏有补益者五百余事,皆手书,毁草稿,不宣于外。 他如果告赵忠黑状,赵忠都没被处分。 这事儿又是怎么被外人知道的呢? 另外索贿这事儿吧,你看桓灵二朝的升迁。 但凡有让人不平的贬黜,大都会被人加一句,哪个宦官索贿不成所以才发生。 反正这事儿也不会有实证,大家随便说,老套路了。 官方书籍《东观汉记》记载,皇甫嵩上言,四姓权右,咸各敛手也。 当众进言,说的不是宦官害民,而是世家豪族贪敛钱财盘剥百姓。 两汉的规矩,除了大将军,将军无权统率将军。 皇甫嵩当车骑将军也好左将军也罢,都不是董二颖这个前将军的直属上司。 但人家始终是负责平韩遂的主将,二颖为辅,他得听人家的。 当时袁家之所以敲打二颖,就是因为二颖跟皇甫嵩不和。 老跟皇甫嵩这个主帅闹矛盾,所以想调开二颖把他的兵马给皇甫嵩。 袁家已经被二颖咔嚓干净了。 这会儿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仇人呢。 随着二颖不停的从凉州抽调兵马,皇甫嵩也从攻势变为了守势。 他率领自己手头的三万余人兵马,在司州境内的右扶风郡驻扎。 董卓顺便也眼馋皇甫嵩手头的那支部队了。 所以他以相国之名派人接替了皇甫嵩的主将之位,调他回京师。 欲知皇甫嵩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41章 爽到一半被喊停 二颖调皇甫嵩入京师的理由,是让他当城门校尉。 别把这官儿当成要亲自带着十来个人看城门的小喽啰。 东汉洛阳常规驻扎只有五支部队。 大将军帐下北军五校加虎贲营,这是属于北军。 守皇宫的卫尉部队加羽林营,这属于南军。 后头虎贲营和羽林营被单独调出来归光禄勋管了。 下来就是执金吾帐下守卫武库加巡逻,顺便皇帝出行时负责清道的七百二十人。 剩下的就是城门校尉麾下负责守卫京师外城十二门的军队了。 每门门侯一人,不同城门多至百八十人,少或三十八人,总兵力在千人左右。 再下来才是灵帝驾崩前一年组建的西园军八校那五千来人。 只是执金吾和城门校尉这两处的兵马甚少操训,多忙于杂务,人数又少兵甲又简陋,所以基本没什么战力。 城门校尉也是比二千石了。 但人家皇甫嵩都做过车骑将军,现在也是左将军,跟你一个城门校尉中间隔着一众杂号将军和中郎将。 所以这个调令也颇具羞辱意味了。 皇甫嵩却交代了兵权,仍旧是回来了。 在皇甫嵩到达那一天,二颖还二不兮兮的带着百官去迎接了。 还让官员们朝皇甫嵩行礼。 不图别的,就是显摆。 妈蛋原来你压劳资一头,你现在看看劳资的威势。 皇甫嵩一下车,董二颖就过去拉着他的手笑得贱不兮兮问:“义真怖未乎?” 义真,你害怕了吗? 还挺客气的,因为叫的是表字。 古代字尊名卑,所以名是谦称字是尊称。 有人开玩笑说,见了曹贼可以喊一声:“操啊!” 别怀疑,你当场就会被干死。 因为名儿这东西除了父母尊长可以叫,一般多用于自谦时候的自称。 你当曹贼喊操,跟冒充他尊长父母没差别。 冠字之后,就算是你的上司,在不侮辱你的前提下,也只会叫你的表字而非名。 而同样,没有古人会用字来自称。 那跟你拿别人的尊称来自称,说我赵先生我王经理我吴总如何如何一样傻嘀。 说什么我诸葛孔明如何如何,跟编撰出“鹏举绝笔”四个字的人一样都是棒槌。 诸葛孔明只会自称亮,岳鹏举也只会自称飞。 有人要问了那某乃常山赵子龙某乃燕人张翼德,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其实就跟说我是你常山赵爷爷我是你燕地的张爷爷一样,都属于对对面战将有侮辱意味的报名。 皇甫嵩的字是义真,字一般都是用来解释和诠释名的。 譬如高顺字孝父,这个不必说,孝顺么。 董卓,卓尔不凡是为颍,加个仲属于他在家里的排行老二。 你不想加伯仲叔季孟仲叔季还可以加子、公、文、德、奉、敬之类的字儿,都属于常见的冠字方式。 赵云字子龙,云从龙;张飞字翼德,翅膀的德行就是飞。 关羽字云长,这个字就比较有浪漫主义色彩了。 云多出来的那块儿,被裁剪成了鸟儿的羽翼,或者说羽是云给你的增益。 嵩指高山,那么皇甫嵩这字儿就是说义之为物如果真,就如同巍峨高山。 二颖这么叫皇甫嵩,属于没撕破脸。 其实吧,二颖跟张温之间和二颖跟皇甫嵩之间还不太一样。 张温是带着个太尉的名号去平韩遂的,将军不能统领将军,但我太尉相当于国防部长,可以。 所以当着破虏将军拥有一定独立性的董二颖,就是人家手底下的小卡拉米。 但皇甫嵩不管是车骑将军还是左将军,对前将军二颖就只有协调统筹权。 需要二颖配合得跟他商量。属于主战部队与协攻部队之间的战友关系。 虽然意见不同经常吵,皇甫嵩还老不听二颖的建议,没少批评二颖。 但你要说多大仇那还真没有,最多是上书朝廷告过二颖不服从协调的黑状。 就有点像老跟你约着双排打排位,还嫌弃你菜诋毁你操作骂你没意识的那种人。 二颖心里有怨气,但也未必不佩服皇甫义真有能力能带他上分。 这会儿见了面还被勾起一些战友情。 所以原本想杀他的心思也就淡了,变成想压服他吓唬他了。 皇甫嵩微微一笑,答道:“明公以德辅朝廷,大庆方至,何怖之有?” “若婬刑以逞,将天下皆惧,岂独嵩乎” 明公是对高位者的尊称。 这话意思是说倘若您用盛德辅佐朝廷,是天下之福,有什么可害怕的? 倘若您滥用刑罚,逞其私志,那么天下都要恐惧,而不单是我一个人! 这番话就有一些劝诫之意了,二颖稍有意动,默然不语。 皇甫嵩是调任到京师的官员,而二颖这会儿却是相国之尊,所以是要见礼的。 于是开始给二颖行礼。 看见之前的军中对头终于对自己行礼,二颖心中又爽到了。 于是笑问:“义真服未乎?” 到现在你丫的该服我了吧? 皇甫嵩又答曰:“安知明公乃至于是!” 我哪儿可能知道你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啊? 二颖更得意了:“鸿鹄固有远志,但燕雀自不知耳。” 我特喵的当年就志向远大,你这种小麻雀怎么可能知道? 皇甫嵩维持着弯腰拜服的礼节答道: “昔与明公俱为鸿鹄,不意今日变为凤皇耳!” 咱俩当初都是鸿鹄,但谁能想到您却变成凤凰了呢? 这是不肯被二颖用小麻雀形容。 却仍旧是轻轻的拍了二颖一记马屁。 二颖更爽了,意得志满的答道:“卿早服,今日可不拜也。” 你要早服我的话,以咱的交情今儿哪里用得着对我行礼? 正说着话呢,突然见中官率数十骑虎贲过来了。 宣诏说陛下要召见皇甫嵩。 二颖觉得自己还没爽完呢,你特喵什么玩意儿就要从我手里抢人? 但他只要不造反,这种宦官带着虎贲来宣诏的旨意就不可能当面违抗。 所以眼睁睁看着皇甫嵩刚在自己面前服了个软,就被虎贲骑和宦官带进皇宫了。 却并没有见到庚哥,皇甫嵩只在南宫中见到了等候在此的卢喷喷。 这二人可是积年的好友。 听卢喷喷解释皇甫嵩才知道。 原来是卢喷喷听说了皇甫嵩被押送京师的消息,担心他会跟张温同样的遭遇,赶紧跑来求见庚哥。 庚哥躲他都来不及。 让人问清楚他找自己什么事儿,就让中官带了吕大憨批手下的虎贲把皇甫嵩捞过来带给卢喷喷了。 你要说二颖吧,在皇甫嵩对他服软那阵儿他其实真的都没杀心了。 原本史实中也就是关了皇甫嵩一阵,等皇甫嵩儿子来据理力争,就把皇甫嵩放出来了。 但是呢,现在被小皇帝一抢人,二颖反而气不顺了。 为所欲为惯了,稍微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儿,心里就特别不舒服。 他的不舒服还没结束。 第二天就听宫里头传诏,去蹇硕西园军元帅、上军校尉之职,任卫尉。 升吕布为光禄勋,统管虎贲羽林二营,虎贲中郎将还是由他兼着。 卢喷喷以太傅之职,兼西园军元帅,皇甫嵩任西园军上军校尉。 都是在庚哥他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腾挪着,给皇甫嵩腾挪出了一个职位。 卫尉张温被杀,蹇硕去职西园军元帅及上军校尉,改任九卿之一的卫尉,属于降职。 符合宦官们往回缩的整体表现。 不当这个卫尉其实卫尉部队也一直由他辖制着。 任三公之前荀爽是光禄勋,也属于虽然是顶头上司,但羽林虎贲他一个都指挥不动的空头职衔。 这会儿他都当司空了,空出来的职位小皇帝要提拔一下自己并非宦官的亲随也无可厚非。 张让已经缩回去了,这会儿二颖以相国之位录尚书事。 那卢植这个太傅就有点空悬。 他毕竟是皇帝的老师,让蹇硕让出来手里头的西园军元帅之职给他兼着,算是一个弥补。 你董二颖调皇甫嵩回来当城门校尉的,我给他平迁一个校尉的职位不过分吧? 既然都是校尉,不如到我的西园军里头来当上军校尉。 没有人会想到,这番一连串的操作,却是蹇硕自己提议的。 第42章 非正常皇家母子关系 庚哥对皇甫嵩根本不感兴趣。 道理就跟张辽高顺一样,这尼玛是个统兵的帅才。 不是保镖!!! 在庚哥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眼里,皇甫嵩这种配享武庙的先贤,还不如高顺有名气呢。 纯属是看在卢喷喷的面儿上,才去捞的人。 蹇硕可不一样了。 蹇硕是真的操心皇室的安全。 特别是京师附近董卓的兵马越来越多的情况下。 他虽然熟读军略有见识有眼光,并且还细心。 但毕竟说实话,实战就打过袁术他们叛乱的北宫保卫战那一战。 虽然有卢喷喷帮他参详着,但卢喷喷就算打过再多仗,也就是调兵遣将稳坐帅帐。 他不亲自上阵杀敌啊,所以在蹇硕眼里始终都属于是文臣。 然后就听说庚哥把皇甫嵩捞过来了。 皇甫嵩那真真属于积年的宿将,从平黄巾之后打仗就没怎么停过。 所以蹇硕就赶紧跑过去相见。 从卢喷喷那边得到皇甫嵩值得信赖的担保之后,蹇硕马上将弩枪还有他们操练的战法演给皇甫嵩看。 皇甫嵩的确是带兵打仗的实战经验无比丰富。 一见之下也颇为惊奇兴奋,从实战的角度很是给了些意见。 蹇硕顿时就无比佩服,觉得都说到了他之前想都没想到的点子上。 于是就起了心思,不如让皇甫嵩帮他们操练新军新战法。 好过他们这儿纸上谈兵。 跑去请辞,说自己才能不足以担负西园军元帅之职,最近一直诚惶诚恐。 请庚哥重用皇甫嵩。 庚哥琢磨了一下。 他手里头现在三派人,宦官属于一派,吕大憨批的并州系属于一派,卢喷喷自己属于一派。 两派手里头都有兵马,就卢喷喷孤家寡人啥都没有。 就当个太傅还不录尚书事,手头没实权。 不是说三角形最稳定么? 那就真得给点兵马卢喷喷帮忙掌握着,构建庚哥心目中稳定的三权分治。 他把皇甫嵩算成卢喷喷的人了。 还考虑过二颖的感受。 怕二颖觉得劳资要贬斥的人,你却捞过去重用,这不打我脸么? 所以才让卢喷喷代自己执掌西园军元帅之职,让皇甫嵩去当个上军校尉。 实际上皇甫嵩不止实际掌控西园军训练,连卫尉和吕大憨批的虎贲骑兵的弩弓战法演练也一并负责了。 顺便把卢喷喷跟皇甫嵩俩人绑死在训练兵卒上头,免得卢喷喷老来烦自己。 他倒想的美。 刚让蹇硕带着他的意见去找何太后行玺,然后太后召见的旨意就过来了。 庚哥过去一看,他的用人乾坤大挪移诏令他御姐妈已经行过玺了。 让蹇硕去跟后头的手续呢。 其余大宦官除了毕岚和咸鱼宋典,都在他御姐妈那边伺候着。 让他们往回缩,所以现在手头上都没啥重要的事儿。 围宫时叛军在洛阳城内乱杀了一通,亲眷什么的差不多都挂了。 庚哥也通过蹇硕警告过他们,再住外边儿被二颖的人砍了他也没办法。 所以这会儿都搬回北宫内居住了,没必要根本不出宫。 何太后在跟张让下武棋。 这种棋简单,每局结束的快,比正经下围棋省时省脑子,后宫颇为盛行。 见庚哥过来行礼,他御姐妈就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继续对着棋盘冥思苦想。 庚哥凑过去看,他这御姐妈都双三了,还想毛啊想。 拈起一颗棋子就帮他御姐妈放了上去:“母后胜矣!” “是张侯胜矣!”美艳御姐妈却指了指张让早已经四颗棋子的一列给他看。 顺便轻轻嗔怪的打了下他的手背: “尽胡闹!” 顺便随手拂乱了棋子:“且说话,不下了罢!” 得,估计他这亲妈输定了,要不也不至于冥思苦想。 这会儿正好推他背锅挽回面子,顺便耍赖。 五子棋虽然是他带过来的,但他一个咸鱼哪里会多么仔细的研究? 他这太后妈还有张让这些古人的五子棋技术,早都已经能杀得他丢盔卸甲了。 还研究出很多他不知道的规矩,什么先手不能双三什么的,他都记不住。 所以作为名义上的发明者,庚哥却早已经失去了下棋的资格,被归结为不会的那一类。 再说他自己发明一种棋的下法这也太夸张。 所以这事儿庚哥早就推给小时候负责抚养他的史毫史子眇了。 是史道人教他的,他咬死这么说。 张让却是在旁边笑道: “奴还恐太后落子去位八七路呢。” “借陛下御手,却是侥幸赢了太后一回。” 他们这帮人心思多。 虽然不是不能赢皇帝太后什么的,这些贵人心眼也没这么小。 也不至于喜欢跟自己赢不了的对手下棋找虐。 可你要太菜了,人家赢也赢得没意思。 像张让这种棋力,当然能逼得何太后冥思苦想,然后想出妙手赢他。 因此得意,当然会更喜欢跟他们下棋。 庚哥的御姐太后妈皱着眉头细细想了一会儿,居然似乎在脑袋中复原了被她拂乱的棋局。 然后双眼发光:“果真,落子彼处必胜矣” 又颇为懊恼的连续拍打庚哥:“又坏我一局好棋!” 庚哥嬉笑着躲闪,心说女人我是你亲儿子呃,你至于舍得为一局棋打我么? 跟你不知道那老货在让你似的。 何况你们既然能在脑子里复原棋局,直接复原再下不就好? 还不是你自己怕输故意搞乱的,现在又不好意思。 庚哥向来是下完棋不记得每步棋,懒得费那个脑子。 他觉得能复原自己下出的每步棋,甚至记住几百手的棋谱的都是非人类的怪物。 因此他当然不知道,即使明知道张让在想让,也不妨碍何太后殚精竭智解开张让故意布出的一盘棋局时的那种愉悦。 这就跟猜谜语玩儿填字游戏走迷宫似的。 碰巧这类智力游戏都是庚哥讨厌的。 不过在庚哥很多不符礼法的搅弄下,他与这位美艳御姐娘亲倒的确是不知不觉亲近了很多。 在他心里,虽然御姐娘亲的地位此时还不及陪他成长的奶妈王吴氏以及潜邸四姬,却也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了。 庚哥也在慢慢学习,如何跟一种名为母亲,却很在乎你的生物相处。 对何太后,他觉得最起码比上辈子那个一把年纪却还脑残加花痴,只知道追星毫不在意他的女人,更值得他亲近。 从何太后这女人很有些用力的拍打他的魔爪中逃脱,他远远站定: “母后寻儿臣何事?” “母后若不寻儿臣来,儿臣又怎会扰乱母后的棋局?” 一边转移话题,一边理直气壮的甩锅。 张让等宦官含笑看这一对母子笑闹。 不符礼法,却也颇为温馨。 似是比那等母慈子孝相敬如宾却彼此生疏的画面更有一番亲昵。 何太后本来不是这样的。 这女人虽然心狠手辣,却也很讲仪容。 责罚打杀嫔妃下人从来不会自己动手。 会亲手打人,纯属是被咸鱼庚哥反复在她面前各种皮给气的。 这却是庚哥讨好大法的副产品。 只乖不皮就像假娃娃,身边人就算喜欢却也少了乐趣。 就像本本分分的好男人似的,比很会的坏男人总缺了些挑动你情绪的生动魅力。 庚哥也很享受被自己亲妈揍的这种乐趣。 上辈子没享受过。 只是张让他们不知道,庚哥一直在吐槽这女人是亲妈么? 不知道控制力气,每次开玩笑都下手这么狠。 他们倒是觉得,肯亲自动手揍庚哥的何太后,似乎少了些阴沉狠辣喜怒无常,多了些明朗和愉悦。 何太后不去理会庚哥后头半句话。 若是理会的话,这个皮儿子恐又会将自己气到恨不得将其打杀了去。 这会儿倒是不再想她自己当初宁愿要个聪明坏儿子,也不要个笨蛋乖儿子的想法了。 她重重哼了一声: “见汝今日让蹇硕拿来行玺那份诏令,唤汝过来嘱一声,万不可太信外臣!” “儿臣知道了!”见她没有再打的意思,庚哥又腆着脸过来扶她坐下。 还殷勤的帮她捏肩膀: “儿臣望母后帮儿臣掌玺,便是念着儿臣年轻,许多事恐不周全。” “皆指着母后帮儿臣辛苦周全些!” “休来作怪!” 美艳御姐何太后一边半眯着眼享受儿子其实一点都不舒服的生疏按摩,一边嘴里嗔怪: “汝这等手艺,怕是来磨折吾的。” “还不坐下,正经叙些话!” 庚哥也就胡乱捏几把,表现个态度,闻言嘿嘿笑着乖乖坐下。 “汝尚记否,那日大将军灵柩送返时,吾与汝不曾叙完之事?” 却见何太后正色说道。 第43章 美艳高妹太后的逆鳞 “哦?何事?”庚哥问道。 他其实一直都是个好奇心挺重的好奇宝宝,非常容易被吊胃口。 但胜在忘性大,从来不内耗自己. 再好奇的事儿转过头就能忘个彻底。 要不是这个性子,也不至于顶着将来要被董二颖那凶批废的压力,还能舒舒服服毫无压力的躺平摆烂十六年。 一直到北宫被围祸到临头,他才肯翻身晾了晾自己的咸鱼身躯。 到这会儿严格的说他其实又开始摆烂了。 所以也早就忘记了何苗尸身被运回来那天,他捧哏何太后问的缘何杖杀郭胜之事。 哦对了,何苗已经正式改回朱姓,应该叫做朱苗。 大将军指的是叛乱平息后安葬时,对他的追封。 何进那憨批现下只配被叫何逆,已经被褫夺了一切哀荣。 何家祖坟都没让他进。 “便是杖杀那郭胜之事!”美艳何太后朝庚哥翻了个好看的白眼。 有时候她还挺庆幸自家大兄二兄被杀的。 若不是自家娘家势力被根除,这儿子跟她要互相防备的,哪里能如眼下这般亲近? 活了三十多年,美艳高妹何太后才总算体会到身为女人的快乐。 虽然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 也虽然,眼下他们皇家的处境并不算好。 传闻中那些知情识趣的臭男人,被人夸上天的所作所为跟她这个皮儿子一比,一根脚趾都比不上。 这么想来她有时都会嫉妒唐妃那个自家儿媳。 但想起来儿子似乎不太理那小浪蹄子,心下方才平复了些。 “哦!”庚哥恍然大悟。 好奇宝宝的好奇心顿时被轻易吊了起来: “母后那时缘何要杖杀那郭胜?” 说实话,何太后杖杀郭胜杀得有点早。 不然依据她原本的想法,郭胜倒是扔出去跟袁绍谈判的最佳对象。 反正袁绍把他杀了也就杀了。 也不至于缓谈之策让张让他们犯愁,庚哥还因此埃了卢喷喷一顿口水。 袁绍说不定也能如愿以偿,暴露出自己没底线的事实。 这样他成功背刺,没准儿现在足以成为在朝中制约董二颖的另一股势力。 可惜世事没有如果。 何太后心里又爽到了。 当你想给人讲什么的时候,对方足够好奇的态度简直是你倾诉欲的最佳奖赏。 要是那种你爱说不说的态度,无论是谁都难免想打人。 “吾能容蹇硕,便是因其虽害吾,却亦不失忠心!” 美艳高妹何太后又正了正颜色,认真说道: “即便先孝仁董太后身侧亲近中官,吾虽也尽皆赐死,却不曾折辱。” “因彼辈皆卫其主耳!” “然那郭胜背主之辈,竟媚谄于宫外,吾是一刻都不能容也。” “见皇儿汝有应对之策,便立时杖杀之。” 怎么说呢,就是美艳高妹还是把庚哥脑补得太厉害了。 看见庚哥在朱雀阙上放了嘴炮,又坦然回来面对自己。 就觉得庚哥对怎么解决当时的一切肯定胜券在握,有了全面的对策。 到现在她还这么觉得。 认为包括袁绍的奏表甚至现在董二颖的强凶霸道都在庚哥算中。 谁叫当时她问庚哥如何处理,庚哥云淡风轻的说且观奏表呢? 实在太像早有把握的样子。 已经不怕她拿捏自己的庚哥跟她解释都没用。 她认定她这个皮儿子又在装傻充愣扮没用骗她这个有些憨傻的老母亲。 既然自家儿子已经有了对策,那她留那郭胜还有什么用? 之前蹇硕屡屡坑何进,那时候何太后和何进是一个战壕的。 也等于是在坑她。 可她还是能忍蹇硕,并且庚哥一求就把蹇硕调给庚哥了。 明摆着不给她亲哥杀蹇硕报仇。 是觉得虽然立场不同,蹇硕跟他们敌对,但蹇硕的忠心没问题。 谁叫作为外戚和太后,他们实际上跟庚哥是敌对的呢? 包括灵帝的亲妈董氏太后那一支的外戚跟何氏争斗。 输了之后董氏身边的亲近宦官宫女她也只是赐死以绝后患。 也没有折辱他们,就是因为觉得他们不过是在卫护自己家主子,忠心这一点品质没有错。 但郭胜不一样。 他一个阉宦居然谄媚的对象是宫外的人,即使那个人是她亲哥她也不能忍。 这就触碰了何太后的逆鳞了。 所以她一刻都不能忍受郭胜在自己身边恶心自己。 本来就算郭胜谈判完了她也要弄死郭胜的。 一看用不上郭胜,当然就要马上把他弄死。 庚哥听自己亲妈说完,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 包括之前这位美艳高妹对他不可太轻信宫外之人的劝告。 他觉得可能是在听自己转述完二重君主观的实质和士人不可治的原因后,他这位御姐亲妈有些神经过敏了。 哪儿就至于,并非阉货的人都不值得相信了? 我用吕大憨批和卢喷喷也没见你说什么啊。 再说你这么认为跟先孝桓皇帝有什么区别? 卢喷喷不是说了就是因为他才激化皇家与士族的矛盾么。 心里这么想着,他脸上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却是如此?” 他那美艳高妹亲妈也是人精,哪里看不出这个皮儿子隐藏在恍然大悟背后的不以为然? 她继续正色对庚哥说道:“本朝开朝之初,为免秦时赵高之祸,中官以士人阉人混用之。” “然数代之后,中官尽阉宦矣,皇儿汝可知为何?” 在西汉开国之初,宦官居然不全是阉人? 这说法庚哥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要说后来为什么全用阉人了,这原因还用猜么? 只是不太好跟他这美艳御姐妈说吧? 他不由迟疑起来:“是因……” 见他迟疑,他那美艳高妹御姐妈倒是笑了:“汝以为,是为免秽乱宫闱之事?” 为了免皇帝的儿子其实不是自己的,正常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吧? 但防秽乱宫闱的话,防的就是他御姐妈这样的后妃太后们跟人乱搞。 这话他真不方便说。 见他神色,他美艳高妹御姐妈却继续笑了: “中官尽皆为阉人之前,并无秽乱宫闱之事发生。” “且若防宫廷秽乱,掖庭之匠作、卫尉之武士、尚药监之太医缘何不尽用阉人?” 她这话倒是问到了庚哥的知识盲点。 对喔,皇宫里头也不是就皇帝一个男人。 掖庭里头一些织染作坊包括烧陶做木工的,都不是阉人。 守卫后宫的甲士武士,虽然是由阉人挟制,但里头却都不是阉人。 还有尚药监的太医。 虽然尚药监管事肯定是阉人,但太医那就更没有阉人了。 是因为这些都是技术工种,没办法尽用阉人? 那你没阉完,这里头可都是漏洞啊。 是因为这些人不是日夜随侍,所以造成危害的可能性不那么大? 那就更扯了。 卫尉的宫廷卫士可是日夜不离宫内各处宫门隘口的。 要有宫女后妃喊他们帮点什么忙,这里头发生私情防不胜防。 想了一整,庚哥的眼睛都开始冒圈圈了。 总不可能是图他们割得粗糙身上有尿骚味儿吧? 却见美艳高妹御姐缓缓言道:“世人粗鄙,皆以为用阉人只为防秽乱,殊不知……” 说到这里,她拖长了语调,满意的看着庚哥一脸期待的等她往下说。 对付这个皮儿子,还就是吊胃口这招最有奇效。 第44章 阉人为什么要被阉 “我汉宫中官尽用阉人,皆是因……” 美艳高妹御姐太后再次拖长了声调,然后满意瞥见儿子脸上的好奇之色。 小兔崽子,跟你娘我斗,哼! 她也知道,过犹不及。 以这个皮孩子的脾性,胃口再吊下去可能就没胃口了。 所以稍微停顿之后也就说了出来: “彼辈不能人事,故无子嗣后代耳!” 哈? 你在逗我? 那不还是一回事么?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是没蛋的鸡更安全还是没鸡的宦官不能生蛋,这中间有区别么? 还真有区别。 听自家御姐亲妈详细解释,庚哥才明白还有这么层道理。 原来中官多用阉人,最早在春秋战国时期. 的确是因为那群王上担心自己的头顶会有点绿。 老婆多了,自己肯定伺候不过来的。 难免就有热心的家政人员喜欢帮帮忙,况且他们的确也有帮忙的便利。 所以需要没收他们的作案工具。 但后来呢,就反而更为看重另一点。 阉人因此无法有后代子嗣。 特别是在汉初尝试过部分中官职位交由士人之后才发现。 哪怕再忠心的士人内官,慢慢私心都会越来越重。 在外来文化冲击前,为儿孙做马牛的文化思维,几乎是刻进华夏人基因里的。 所以公侯万代、子孙延绵才会成为最棒棒的祝福。 绝户会成为最恶毒的诅咒。 贴近皇室能捞到好处,几乎没有人不会“为子孙计”。 就是因为发现这种端倪,汉宫中官也就是宫廷官才逐渐淘汰了士人。 跟士人比起来,阉人里头虽然也会出现一些不靠谱的坏种。 但他们身体残缺,孑然一身,忠心的比率真的大很多。 不会有后代,不见容于家族,皇室会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哪怕有私心,也最多考虑自己而已,不像士人又是家族又是后代的那么多牵绊。 结合汉室历代外戚专权的时候,总有宦官悄悄接近小皇帝,而士人却多做缩头乌龟。 就是因为孑然一身的人更敢拼,脑袋大了碗大一个疤。 而士人就算有忠心的,背后的家族也会成为掌权者手中的人质。 万一失败全族尽诛,所以他们不敢出头。 而像灵帝刚登基的时候,太后窦妙之父大将军窦武针对宦官,想把他们杀绝。 宦官奋起反杀干掉窦武之后,却不像外戚那样把持朝政。 反而是迁太后窦妙于云台幽居,迎灵帝宏陛下亲妈董侯妃进宫为太后。 并且还政于根本没参与这件事,才十来岁的灵帝宏陛下。 要这群宦官都是有后代的士人,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可想象的。 何太后还告诉庚哥,见宫里头宦官势大,容易被皇室亲近,一些败落世家豪族也喜欢专门送一些子弟进来当宦官。 指望他们得势了反哺家族。 可是这种人,因为家族想要图宦官之利而害他们残缺,对自己出身的家族未必没有怨恨。 所以往往后来对皇室归属感更胜于家族。 “吾虽是劝皇儿,也未尝不是说与汝辈!” 庚哥还在那里琢磨他御姐娘这话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逻辑漏洞。 却见何太后已经冷眼扫向张让他们。 很显然他们都在场不是一个巧合,而是何太后故意把他们都召来的。 “皇室之重汝辈,皆因汝辈为无牵绊之人。” “帝王之族,非宗室也,止皇帝与汝辈。” “否则何必分封诸王与各地,使骨肉离散,血脉疏离?” “汝辈若学那士人一心荫亲旺族,负皇家何多?” 这说法倒挺新鲜。 何太后说所谓的帝王之族,跟寻常的世家豪族不一样。 宗室是帝王血脉,但其实更多的像是一个储备种子库。 万一皇帝没直系后代了,好在你们中间挑谁家儿子出来承袭皇嗣。 帝王真正的族群,只能是帝王自己和身边这群依附于他的阉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朝天子宠一群宦官。 侯览在桓帝朝受宠得不得了,党锢之乱可以说都因为他引起的。 但到了持续党锢的灵帝朝,随便一纸奏表告他贪腐,马上就下狱治罪没命了。 帝王需要防备成年的血脉至亲。 所以哪怕是亲如兄弟,成年后都必须去各地郡国就国,无诏不得入京。 到血脉疏远了,才能正经被举荐当官。 称孤道寡是帝王的宿命,皇位之尊最易引人觊觎,容不下亲情。 所以帝王身边最亲近的,只能是这些对皇位不可能兴趣太大的阉人宦官。 历朝历代除了瞎编乱造的志异,正史就没有记载过说阉人想造反当皇帝的。 可是如果阉人宦官们老惦记着自己那一家一姓,惦记着过继叔伯兄弟家的孩子传自己香火,跟士人又有什么区别? 还值得皇家这么相信么? 庚哥这才明白,他这美艳高妹御姐娘这回根本不是来劝告他的。 而是借着他用皇甫嵩这事儿,来敲打这群阉人。 倒费他一番脑细胞。 张让等人汗流浃背,齐齐跪地请罪。 结合他们请罪的言语,庚哥才算听出来,他这位厉害亲妈为啥要敲打阉人们。 叛军围宫那阵,乱兵在洛阳一顿乱杀。 有些权宦亲族都被接入洛阳就近照顾。 结果就被杀了个精光。 加上庚哥命令他们回缩,就有人觉得丢了亲族性命,半生挣扎来的权势也烟消云散了。 一时心灰意冷,然后最近经常长吁短叹夜夜啼哭,手头的差事也有些懈怠了。 所以才迎来庚哥这太后亲娘的一番敲打。 随便聊了几句,何太后又着人送庚哥进学。 庚哥又才知道,合着他这个妈是一举n得。 传他时候刚好算到快到他上课的时间了。 这番话对他有告诫劝告的作用,对宦官有敲打的作用。 对她自己,上次那没发挥完的说教癖因此得到大满足。 顺便还能防一手庚哥又逃课,让他就近被从长乐宫被送到南宫卢喷喷面前。 搁平时庚哥还是有办法跑的。 但这会儿好奇宝宝心里又有了新的好奇。 这种好奇不方便当着那群阉货的面,问他太后妈。 他觉得卢植可能能给他答案。 所以从善如流的乖乖跟着去见卢喷喷了。 大概是与老友皇甫嵩夙夜饮酒长谈过,来上课的卢喷喷脸上本来就严重的眼袋更严重了。 看起来都仿佛眼皮子下面挂了俩春袋了。 虽然沐浴更衣过,庚哥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睡眠不足加心神耗损严重,卢喷喷因此有些心不在焉。 庚哥才不管他,等送自己过来的内侍离开后就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听见庚哥问自己问题,卢喷喷明显精神一振。 你特喵是有多好为人师啊,庚哥内心吐槽。 但好在答案得到了解答:“削足适履,岂履之过?” 脚大鞋子小,你把自己的脚用刀子一顿砍,就为穿上鞋,能怪鞋么? 庚哥问得是,他太后妈说,有些世家豪族会把自家子弟阉割了送进宫里当宦官,就为保家族富贵。 这些被送进宫的豪族子弟会对家族抱有怨恨,往往觉得皇家比家族更值得亲近。 那为什么他们不会怨恨定下只要阉人服侍的皇家呢? 卢喷喷的解答是,皇家的规矩一直在那儿,就像那只鞋。 你们家非要让你穿上鞋,所以把你蛋蛋给切了,哪有人会怨皇家的? 然后一顿打听,庚哥就把他太后妈的那番话说给卢喷喷听了。 卢喷喷反而是一番夸奖,说他那憨批太后妈有见识。 “几因何逆之愚,不见太后之贤也!” 这里贤指的不是贤良淑德,而是聪明有见识。 差点因为你那憨批大舅太笨,忽略了你亲妈是多么聪明有见识的人。 然后根据何太后的话,引申开来跟庚哥一顿叨叨。 庚哥没料到,卢喷喷居然会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党锢行事太激烈,后世被黑出翔的桓帝志陛下重用宦官的做法,没有错。 因为那的确是一种缓慢削弱世家豪族的有效方式。 只是温水煮青蛙煮了一半,他丫突然上了党锢这把猛火。 本来就不舒服的青蛙能不跳么? 一时又忍不住展开讲了。 按照卢喷喷的说法,在汉室四百年各种调整下来的规矩下,宦官根本不可能为祸太甚。 庚哥又好奇了,他后世网上看到的说法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游戏里十常侍都和山贼一个等级了。 第45章 陛下你没学过道术吧 史书上有这么一个典故。 曹贼他便宜爷爷曹腾,被封为费亭侯,做到了大长秋,也就是皇后 所居长秋宫的大主管这种职位的权宦。 他于桓帝有策立之功。 也就是说梁翼干掉质帝那个八岁孩子后,梁妠跟梁翼商量着选哪个宗世子册立为帝时,曹腾也参与了讨论。 并且他还赞成了选当时还是蠡吾侯的桓帝志陛下继承大统。 策立之功可是很大的,所以他的宠信可能仅次于单超唐衡等五侯。 就这么个人,有天蜀郡太守通过治下小吏写了封信给他。 被益州刺史查出后,弹劾曹腾身为内臣,结交外官,所为不当,请免官治罪。 桓帝认为书自外来,不是曹腾的过错,这才没有治罪。 也就是说,得亏曹腾没有回信也不是主动写信。 不然被传最宠信宦官的桓帝,都认为他是有罪的。 宦官基本上都是中都官,也就是在京师当官。 最多出趟外差。 有这样的规矩,哪个宦官敢轻易跟地方官暗中勾结结交? 地方官随便拿封他们写的信或者锁拿传信的家奴,就可以轻易扳倒他们。 和地方官勾结不起来,他们又有什么能力去纵容族人亲眷为祸乡里? 身为士人的地方官为了讨好宦官,在人家没有授意的前提下包庇纵容宦官的亲眷族人。 卢植问庚哥,这到底是宦官为祸还是士人为祸? 有这类身为地方官的士人在,就算没有宦官当权。 他们难道不会纵容士人高官的亲属家眷为祸乡里,以阿谀权贵么? “彼辈多出寒微,一旦得势,扶家姓于微末,亦为常理。” “更有那狂贪巨敛之徒,此实也。” “然士人亦有良莠,不乏贪鄙之徒,因此断阉宦皆祸,此理不通。” 阉宦有好有坏士人也有好有坏,卢植认为阉宦好的比例怕是还大些。 节操也不是长在脐下三寸的。 没道理割了卵蛋,节操就一起掉了。 庚哥是没想到卢喷喷会为阉货们说话。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最近跟阉货们关系缓和了很多的缘故,还是他认死理儿,最讨厌宦官的时候都是这么认为的。 更可能是后者。 但即便如此,卢喷喷出这个门儿也是不会承认自己这么说过。 脾气爆性子刚,但他不蠢。 他辈大儒,是懂得保身的,不会跟主流舆论对着干以致身败名裂。 卢喷喷还认为阉宦们一定程度的帮扶家族不算有害,更不像何太后说的危害那么大。 因为天地君亲师,里头有个亲,还排师前头。 你伤害肢体断绝后嗣亲近皇权,已经是罪过了。 自己独自富贵抛弃家族,那不符合儒家倡导的理念。 他甚至认为桓帝重用宦官亲族,还是件好事。 因为东汉和西汉不同,西汉的举荐制是需要通过皇帝面试考核的。 你举荐上来的人如果通不过考核,你是要吃挂落的。 所以西汉当官的不乐意举荐,被逼急了才硬着头皮举荐,质量也高些。 到东汉光武帝起家就没少靠世家豪族资助。 为了体现对帮自己打天下的臣子们的信任,面试考核这一块儿就省了。 只要被有举荐权的人举荐就能当官。 那为了被举荐有官儿当,那些人当然竭力巴结有举荐权的人。 当了官也不能忘恩忘本。 不然你这名声出去了以后,谁还举荐你们家其他人? 大家在讨好上官的方式上使劲儿卷,所以才卷出来了个二重君主观。 党锢之所以招人恨,是因为这个卷的资格都给你整个家族罚没了。 卢喷喷跟庚哥说这个,当然是想庚哥以后能恢复西汉那种举荐制。 受时代所限,他也想不出别的什么选官方式。 从上古以来不都是这么来的么? 君主帝王听闻野有贤人,所以请他来当官。 庚哥却知道一个更好的法子,科举制。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李唐到则天皇帝被世家门阀折磨到死去活来,才想出来的绝户计。 一使出来,以举荐制为基础的门阀就彻底消失于历史舞台了。 但他也没说出来。 因为麻烦。 只要出了这个主意,太多细节要完善,卢喷喷更要拉着他叨叨个没完了。 要说科举时代,官员们歧视宦官还能有点基础道理。 劳资们凭本事考出来的,别管考的东西能不能代表实际能力,劳资们也卷过。 你特喵一个给皇帝当家政的阉货,凭什么骑在劳资头上? 所以宦官掌权,那叫幸进之徒。 举荐制的选官制度下,你们特喵绝大多数都是凭家世凭长辈人脉被推举出来的。 劳资们才是从宫内的小内侍里头靠本事卷出来的。 谁特喵的废物率比较高? 卢喷喷认为,汉帝国现在的最大问题,是世家豪族完全掌握了上升通道。 一直到一定品阶的官员,皇帝才能掌握人事任免权。 进入官场的大门被世家豪族把控。 你特么不给我们效忠我们不给你进去。 这种情况下,不出现二重君主观才不正常。 但如果皇帝重用阉宦亲族以及他们的家乡故旧,等同于在世家豪族对于官场的垄断上撕开了一条口子。 譬如唐妃她们家,因为汝阳侯唐衡进入皇帝视野。 唐衡的哥哥唐玹做到了京兆尹, 弟弟唐珍更是做到了三公之一的司空。 二代唐妃她爹唐瑁也做到了会稽太守。 虽然这些人作为既得利益者,最终也不免堕落到与世家豪族沆瀣一气。 但最起码前几代,会比皇室较那等世家更为忠诚。 持续不断的选拔下去,也能维持朝堂不被世家豪族的私党完全把控的局面。 更能赢得阉宦的加倍感恩与忠诚。 卢植认为这是有益的。 并且这些人堕落为世家豪族之前,可借助他们的力量对选官制度推行一定程度的改革。 这无疑是一种过于理想化的状态。 因为一来这些人堕落的速度往往比想象中更快。 二来,在没有完全堕落融入世家豪族之前,这些人在官场上被斥为阉宦党羽,更容易遭遇士族的污蔑与攻击。 所以一举一动都会格外谨慎小心。 很难指望他们会有全力支持改革之类的动作。 不管怎么说,借着庚哥的那点好奇,卢喷喷总算是又成功塞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到庚哥的咸鱼脑子里。 等卢喷喷讲完这些,庚哥刚准备脚底抹油开溜,却被卢喷喷很严肃的叫住了。 “昨日与皇甫义真于臣府中饮宴,与皇甫校尉说起陛下所创之御力。” “义真与臣皆叹其妙,然却令臣念起一事。” “陛下此识,却从何来?” “莫不是于潜邸之事,曾师从那史道人,学甚道术?” 卢喷喷双眼下厚重宛若春袋的眼袋都微微颤动了,可见他非常之紧张。 这问题根本不是他想起来的,毕竟这么久了,该问早问了。 却是皇甫嵩提出来的。 毕竟他们曾打过张角的太平道,对这些玩意儿忌惮极深。 但疑君之罪,卢植当然不可能推给皇甫嵩。 所以才假言说他自己突然想起来这种疑惑。 这一刻,卢植眼中甚至透出恐惧。 他当然不是恐惧什么劳什子道术。 据说道术通神的张角不是照样被他围在广宗一顿揍? 他恐惧的是,那些妖术会不会已经对这位陛下造成了精神污染。 庚哥虽然察觉到卢植的紧张,却有些不以为意。 因为机智如他,这种问题当然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第46章 水井上玩儿出来的御力 卢植会这么恐惧,是因为他一直忽略了庚哥的成长经历。 他们这位皇帝陛下,自幼是在一枚姓史的道人府邸里长大的。 所以登基前一直被叫史侯。 这就跟陈留王刘协封王之前一直被叫董侯一样。 他是打小儿养在董太后身边儿的。 卢植在意的,是那史道人道士这个身份。 道士这个词,最早出现在董二舒所撰的《春秋繁露·循天之道》中。 “古之道士有言曰:将欲无陵,固守一德。” 这里的古之道士,指的是固守道德的有德之士。 跟宗教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到魏晋南北朝时,道教经典《洞真太上太霄琅书经》才给了道士身份一个明确清晰的定义。 “入行大道,号为道士。” 即是指愿意奉行大道而按道藏要求修行的人,才可以叫道士。 在卢植他们这个时候,开始用道士和道人这俩词儿的,就只有两家姓张的。 后来被称作张道陵的张陵创建天师道即五斗米教,此时方满百年。 张角以太平道为基础搞出来的黄巾之乱,也才过去五年。 只有天师道与太平道,才用道人和道士称呼自家宗派里头那帮子亲信骨干成员。 还属于比较潮的新词儿。 汉儒对道家是没什么偏见的。 在他们看来,道家也属于一种学问,清净无为更是一种被当时奉行的治国良策。 但并不耽误他们不待见道教。 子不语怪力乱神,儒家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向来是不感冒的。 你以道家的名号,折腾出一堆神神鬼鬼的神灵,并且搞出来什么道教,在真正的大儒看来那就是侮辱学问。 道教骨子里这套玩意儿,其实春秋战国就有了,还不少。 但跟道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是把秦始皇当二傻子骗的徐福那帮子被叫方士的人。 大儒们很轻松就能看出来,无论是张道陵的天师道还是张角的太平道,实质不过是拿道家的外皮,包装方士的那套骗人把戏。 当然他们不知道那都是骗人的把戏。 那会儿的人没那么高的自然科学知识,能看穿骗子们的套路。 基本都会认为是什么妖法。 卢植虽然读书喜欢深研其理,但对自然现象却没那个深研的兴趣。 结合皇甫嵩和他的见识以及庚哥的成长经历,他们很容易就把庚哥的动滑轮儿理解成了某种符箓妖法。 一个学过妖法的皇帝,这可不是好事儿。 西方传说中,国王只要会魔法,那必定是个会黑魔法的坏国王。 古今中外都有这么个禁忌。 如果你掌握了神秘莫测的所谓魔法仙术,你就不适合再去获得至高无上的皇权和王位。 仙术魔法或者王权,有一样你就够使了。 王权和皇权的至高无上本来就建立在神秘学上。 你身为君王有万夫不当之勇也好,有洞察人心的智慧也罢,这还都是常人能理解的东西。 再加上个常人无法理解的什么仙术魔法,那普通人都看不见一点儿反抗你的希望了。 正正得负,恐惧源自于未知。 这种让人觉得窒息的双重神秘,是个人都会怕。 所以即使你不残暴专制,因为人们面对你不敢有任何反对意见,内心不满会一直积压。 于是你不残暴也残暴了,不昏庸也昏庸了,不坏也坏了。 是这么个心理。 庚哥当然不知道卢植有这么层担心。 从小他被寄养的那个史道人,跟张陵张角两家也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丫就是个跑单帮的江湖骗子,当然,严肃点叫方士。 那厮见张陵和还没造反的张角两边,道皮方骨玩儿得风生水起。 看着眼热就有样学样跟着糊弄装嘀。 他自己都没想到一路骗吃骗喝,居然被推举到灵帝宏陛下跟前了。 还被拜托帮忙照顾了儿子。 他自己都不会,能教庚哥毛线的妖法? 这狗贼也机灵,黄巾乱方起的时候怕被牵连,连夜跑路了。 庚哥不知道卢植存在着这么层担心,但庚哥毕竟心里的确有鬼。 作为带着记忆投胎的现代人,他最怕的就是被抓去切片研究。 他觉得古人要知道他是这么个状况,没准儿也有类似的手段炮制他。 所以他早就为自己脑袋里知道的这点物理知识,找好了完美借口。 只见他抓起毛笔,在锦帛上画了一只水桶,然后画了两个火柴人用一根长木棍抬水: “二人取水,各承半力!” 卢喷喷点点头,这不是什么妖法,这道理他懂。 庚哥又在一端画了个方块儿:“若置一端于台上,台承半力,人承半力!” 卢喷喷再度点点头,这道理他也能明白。 庚哥又在木桶上勾了一条墨线:“化担为绳,其理同也!” 卢植不由大感兴趣,从庚哥手里接过毛笔,在锦帛上开始勾勾画画。 “担绕数绳而二人抬之,缘何不得轻?” 不等庚哥回答,他自己又开始嘀嘀咕咕:“绳虽多,力仅二也。” 这道理其实也挺简单。 卢植自己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的研究了一阵。 想出各种不能解释的反例,然后自己又想通了原因。 自己玩儿得入了神。 “似是,墨经之理?”半晌,他吧唧吧唧了嘴,说道。 墨家的《墨经》里头介绍了挺多例如杠杆之类的原理。 像卢植这样的大儒,书是碰上了就读,就算墨经这样并非儒家经典的书也多有涉猎。 不是妖法就好,不是妖法就好! 他心头刚松了一口气,却突然又看向庚哥: “何人教陛下以墨经?” 君王的教育一定要正统儒家。 谁特么的这么大胆,陛下经义都没学全就尝试拐带君王学习杂学? “墨经?朕不曾习过啊!”庚哥傻了。 所以华夏古代典籍里头有说过动滑轮定滑轮的? 那你们是怎么把个弩弓搞成这种又笨又慢的样子的? 其实墨经里头好像没这东西,至少卢植和皇甫嵩没读到过。 不然他们也不会把这个当成妖法。 “然陛下又如何能知此理?”卢喷喷并不放过,继续追问。 “朕幼时,甚是顽劣!”庚哥嘿嘿的低头,故作羞涩的道: “因取水之井常覆之,不使朕观,故系绳于井台。” “婢不得解,半绳而取水,遂轻。” “朕便思其理,偶有所得。” 他说他小时候淘气。 去井边玩儿的时候史宅的人害怕他掉下井,老用木板子盖着井口。 他想看井底人家不给看,生气了就把取水轱辘上的绳子系死在轱辘架上。 结果史宅婢女着急取水的时候解不开,只好双着绳子去取水。 没想到却觉得更轻松了。 他从小时候就经常琢磨这是为什么。 所以发现了这么个规律。 这话当然半真半假。 卢喷喷就算去问,在庚哥幼时也的确发生过这么件事。 但原因是不是庚哥淘气,那就另说了。 不过是皇宫寄养他于史宅,取的是命太贵所以贱养活。 吃穿用度虽都不曾亏欠他,史宅却不是什么仆佣如云的大家宅。 男仆是没有的,女婢也仅有皇家赐下去的潜邸四姬和他奶娘王吴氏。 女子力弱,见几个女人每次水井取水转轱辘都转得艰难的一批,庚哥心疼。 所以才故意搞出这么个“恶作剧”。 卢喷喷低头细想了一回。 御力上那个转臂,倒的确好像和水井上取水的轱辘架子挺像。 这说法倒也成立。 他刚想放过庚哥,又想起来一事,看向庚哥的目光顿时又严厉了: “又有一事,却是为何缘故。” 第47章 一代名儒的堕落 卢植说的是十字矢,也就是标准手里剑。 庚哥当然可以解释说十字矢的盘旋发射方式,是毕岚和蹇硕折腾出来的,跟他没关系。 可谁都能看出来,他设计的这么个玩意儿,就是应该这么用的。 这会儿推说不知道,未免过假。 竹蜻蜓盘旋为什么能飞天,手里剑盘旋着为什么能飞更远? 这种程度的物理知识,哪里是庚哥这种咸鱼学渣能知道的? 如果把物理比数学的话,他也就会点小学生阶段的加减。 这都不止是乘除,很可能都微积分了。 但他也不能说我是看扶桑漫画学来的吧? 扶桑这会儿大概率还是野人岛,冶铁技术估计都没有,又哪儿来手里剑和动漫? 庚哥装傻充愣的本事向来是一流的。 所以他说:“太傅何不问蹇常侍?” 卢植心里一沉,心说陛下果然有什么秘密想隐瞒于我等么? 然后就听庚哥继续说道:“旋石于水,便是蹇常侍在朕幼时,于上巳之日授于朕的。” 古代上巳节,古人无论贵贱都有春游的习惯,还要去野水边沐浴祈福。 小时候蹇硕在上巳节教过庚哥打水漂,庚哥说他是根据打水漂想到手里剑的。 至于你要问打水漂你干嘛不搞圆片要搞出十字矢现在的形状。 很简单,不是蹇硕说我的铁蒺藜不能破甲么? 没尖尖怎么破甲? 卢喷喷小时候也玩儿过打水漂,他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 蹇硕说射的不够远不能破甲,陛下才画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直至此时,他心头疑虑才尽去。 又仔细想了一回,嘴里开始赞叹:“果然天地万物,无处不存至理也。” 是啊,天地间无处不存在各种只要深究就很牛掰的物理原理。 只可惜你们儒家太喜欢将这些观察带来的思考深入到哲学层面,忽略了对客观规律的探寻和总结。 步子跨太大,以至于把蛋蛋扯没了。 卢喷喷是丝毫没有觉察自家学问有这个毛病,反而教训起庚哥来: “陛下如此聪慧,怎可怠于研至理,而仅乐思奇技?” 墨经的东西,对儒家也是奇技淫巧,为匠工之学。 庚哥很想撅他一脸。 告诉他以后文明和科技的发展可都是依靠的是你嘴里的奇技,而不是你念叨的至理。 可他有点怕喷不过卢喷喷,关键是嫌弃被他口水洗脸的感觉。 也因此懒得跟他对怼,低眉顺目的答道:“朕知矣。” 然后卢喷喷开始讲解经义。 但今天的课程很好混,因为卢喷喷有点神不守舍。 到抄写书文的阶段庚哥就偷偷溜了。 走过卢喷喷身后的时候,还听他皱着眉头在叨叨: “何以旋而能致远,何以旋而能致远?” 倒是因为庚哥对井绳的研究巧思出了御力,勾引起他对打水漂这种现象原因的研思之心。 三天后,又到卢喷喷给庚哥讲经义的时间。 这一次庚哥却没有逃课,他拿着个竹蜻蜓去见卢植。 双手一搓,竹蜻蜓飞了起来,得意的向卢喷喷显摆: “太傅且看,此物无翅亦能飞也!” 他想勾引卢喷喷继续冥思苦想科学道理,他好轻松混过经义课。 却不料卢喷喷吹胡子瞪眼,直接没收他的竹蜻蜓: “旋而生炁,御炁而飞也!” 这就是他冥思苦想出来自圆其说的道理。 旋转就能产生一种叫做气的东西,驾驭着这种气,所以能飞。 卢喷喷心中通畅因而自鸣得意,盯庚哥盯得格外的紧。 这次的经义课庚哥上得格外的辛苦。 直到卢喷喷听见庚哥似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 “若置木浆于车上,岂非能得飞车乎?” 卢喷喷严厉的训斥了庚哥,说他不该弃经义而思淫巧。 然而训斥完之后,卢喷喷自己却明显陷入某种略有所思的专注状态,以至于庚哥溜走了都没发觉。 他自己回去有没有尝试搞个大号的竹蜻蜓,尝试造出能飞的车子,庚哥当然不知道。 毕竟人家是大儒,经义已通,有资格去折腾这些杂艺。 庚哥并没有放过卢喷喷,三天后他让人抬着一个木架走进卢植给他上课的经阁。 那是台木制的电风扇模样的东西,转轴上斜插叶轮,后头的轴上绑着两根绳子。 只用来回拉动两根绳子,叶轮就会开始正转然后反转。 这是他这几天找毕岚那边的木匠做出来的玩意儿。 “太傅之言果然有理!”庚哥笑嘻嘻的朝卢喷喷道: “以太傅旋而生炁之理,朕得制旋风扇。” “已奉太后一,此乃赐太傅之物。” “得此物,暑日亦可微风不息也。” 卢喷喷的精神并不怎么好,大概是这几天研制飞车不怎么顺利。 他挺高兴庚哥的尊亲敬师之心,感叹着陛下的纯孝,嘴里却斥责道: “怎地便是不习经义,专好淫巧?” 颇受挫折之下,卢喷喷已经警醒自己似乎入了歧途。 他下决心不再思索这些有用没用的,把东西丢给工匠研究,他自己是坚决不过问了。 庚哥见卢喷喷不上当,眼珠子一转道: “太傅不知,朕非爱其技,而欲知其理也!” “太傅言旋而生炁之理,朕有所不明,遂试之,故得此物。” 他叫人搬来一只硕大的浴桶,倒满水之后把那台木风扇压进去,然后拉动绳子: “太傅且观,朕使人置旋桨于水中,继而旋之,却不见炁生。” “然使桨叶旋转,却见水流,为炁之无形御有形之水乎?” 卢植果然见旋转的叶片上不见气泡产生,却见水流前后涌动。 一时间,他对自己旋而生炁的理解产生了怀疑。 用无形之炁御有形之水的确倒可以解释啦。 但卢植在学问一道上向来是不肯骗自己的。 明明是木旋桨带动水流流动,哪里有什么见鬼的炁? 他已经下决心不再研究这些奇技淫巧了,所以板起脸,刚准备训斥庚哥。 却听见庚哥低声念叨:“若此物恒向而转,岂非可鼓水入渠,或逆水推舟?” 这句话却戳中了卢喷喷的心窝子。 说奇技淫巧,那是因为觉得这些东西无益于民生。 若是有助于改善民生特别是农耕,儒家向来是不惜给人封圣的。 卢喷喷不由又陷入了沉思。 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怎样让这东西一直朝一个方向转? 这东西还可以用在哪些方面? 不行,他得找墨经仔细研究一番。 …… 在庚哥满心愉悦的使劲儿拐带卢喷喷上歧途的时候,有些人的不爽却已经濒临爆炸了。 那人叫做董二颖。 他原本其实真没想杀皇甫嵩。 就算曾经想过,见面之后杀心也已经淡了。 可小皇帝这么一抢人,二颖却觉得折损了脸面。 心理作用之下,他开始发现了朝堂诸多对他阳奉阴违之举。 之前意得志满之时,他是不曾觉察到这些的。 而一些背后的议论,也逐渐传入他的耳中。 二颖并不觉得这些状况是一直存在的。 他反而觉得这是因为皇甫嵩之事他被折了脸面,所以才使这些人轻视他。 二颖熊熊的怒火,开始在心里燃烧。 劳资要怎么找回脸面,劳资要怎么再立个威? 二颖于是也陷入了深思。 久思无得,他开始召集自己麾下的文武们开会。 第48章 二颖爱的七重奏 李儒、贾诩、牛辅、董越、段煨、徐荣、胡轸济济一堂。 张济、樊稠、郭汜、李傕等等各自坐在自己上司身后. 他们属于第二档的,这会儿也就是些校尉。 都是二颖的基本盘,大家一齐来想办法,为自家二颖相国挽回颜面并控制朝堂。 二颖其实是凉州没跟着韩遂造反的本土势力的代表。 关陇名士猛将,差不多都聚集在他的麾下。 当然,如上所列的要除了徐荣,徐荣是东北银儿。 所以在这群凉州人中并不怎么受待见。 贾诩也闷着头不说话。 他虽然是凉州人,主意却往往阴毒,不太受粗豪汉子董二颖的欣赏。 所以没有太大把握的主意,他不怎么爱说出来。 侃侃而谈的是二颖的谋主李儒。 他原先的主要业务,是给二颖出主意对付韩遂以及跟着韩遂造反的那帮草原蛮子。 但随着二颖进入洛阳这么久了,新业务终于比较娴熟了。 所以给出了五大计策,这会儿正在详细阐述呢。 “暗诛皇甫嵩,既可震慑宵小,又可不至与陛下相争,此其一也。” 李儒的主意首先是派人暗杀皇甫嵩。 在保全与皇帝陛下表面和气的前提下让皇甫嵩死。 这样不至于跟皇帝陛下公开决裂,又能挽回颜面树立威风。 第二是贬斥与他们对抗的朝堂力量,给那些拿了他们好处又不干活儿的人一点卡乐西西。 别以为二颖给的甜头是可以白尝的。 第三是纳贤才,重用失意士人和名士。 形成自己在中都官员中的基本盘。 第四是提拔与封赏与他们关陇集团亲近的大臣。 这能显示他们对于朝堂的掌控力。 第五是替被定为叛党的窦武陈蕃平反。 跳过杨家直接替二颖博取反党锢反宦官的世家豪族与士人们的好感。 二颖本来就信赖李儒,加上觉得很有道理,所以一一依策而行。 第一条就遇见了麻烦。 皇甫嵩家小都不在洛阳,最近又专心练兵。 所以食宿都在军营,根本不出来。 想派人潜入军营或收买军士去刺杀。 不想在整肃之后西园军居然已经铁板一块,根本渗透不进去。 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执行倒是没什么阻力。 上奏表请免太尉黄琬和司徒杨彪之职。 这俩杨氏门下的吃了甜头还不干活儿,二颖早就不待见他俩了。 荀爽他准备留着先看看。 同时请封赵谦为太尉、王允为司徒。 这俩跟二颖走得近,特别是王允,舔二颖舔得特别勤。 选拔了凉州周毖为吏部尚书、南阳伍琼为城门校尉、汝南许靖为御史中丞。 重用名儒蔡邕。 然后在周毖和许靖的建议下,封韩馥为冀州牧、刘岱为兖州刺史、孔伷为山阳太守(原为豫州刺史)、张咨为南阳太守、张邈为陈留太守。 因为担心二颖为庚哥抢了皇甫嵩的事儿发飙,庚哥跟何太后无比配合。 二颖怎么建议他们就怎么准奏。 二颖玩儿得花,为了体现对蔡邕的重视,三日之内,将蔡邕的官位变了六七回。 从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到尚书,最后定格在了侍中,没多久又改任左中郎将,并请封高阳乡侯。 这一连串的折腾,母子俩吭都没吭声。 然而在替窦武陈蕃平反的时候,二颖又遇到阻力了。 窦武陈蕃是因为罗织罪名想杀宦官,被宦官们反杀的。 因为他们俩而引发的第二波党锢,早在黄巾之乱那阵儿被士人们要挟着给撤除了。 原本宦官们都被袁家二傻子和乱兵杀光了,二颖这么干当然没人说啥。 可现在张让、赵忠等这帮子跟窦武陈蕃掀桌子的主力成员大都还在。 还是庚哥和何太后的腹心之人。 宦官们洛阳城中的亲族被屠,还听了庚哥的建议暂时放弃权力,本来心里就未必痛快。 这会儿二颖想让庚哥替这俩平反。 他跟何太后不还得顾虑着宦官们心里的感受么? 再说庚哥在朱雀阙上斥丁原时,还拿窦武举过反面例子。 这一平反等同打自己脸。 于是就给驳回了。 没想到二颖强硬得一批。 随驳随上奏表,连着上了七次一模一样的奏表。 庚哥和他那御姐娘商量着,没办法,要不退一步吧? 就给下了份赦免的诏令。 赦免了陈蕃窦武的罪过,反正死都死了。 意思是他们还是有罪,只是看在你董二颖的份儿上我们皇家不追究了。 二颖倔脾气上来了,还想继续上奏折。 李儒给拦下了,小声对他说:“邀名而已,如此更佳!” 他俩平不平反关咱们什么事? 咱们七上奏表求平反,最后才争取来给他们赦免。 这宣传效果,可比上一封奏表就获得通过强多了。 于是二颖又以国相的名义,大张旗鼓公开派遣使者去吊唁窦武、陈蕃。 吊唁完毕之后,二颖的名声果然获得了一波小改善。 但二颖自己,却气更不顺了。 “为社稷故,却得处处掣肘,不得张也!” 他大声在自己的相国府发着脾气。 好像他自己真的是为了国事一般。 也是为所欲为习惯了。 二颖最近有点飘,稍微遇到点不痛快就觉得很烦躁。 皇甫嵩加上窦武陈蕃两件事,让他觉得憋屈得一批。 贾诩听着没说话,悄悄出府而去。 几天后,贾诩在相府书阁找到了二颖,躬身建言: “公卿之位,即便尽操于主公之手,恐彼辈亦不得惧。” “若使彼辈慑服,莫若为人臣之不敢为,行尹霍事耳!” 咱试过几次了,三公九卿之位,哪怕主公你让谁上谁上,让谁下谁下。 这帮子傻缺见多了公卿升降,也不觉得怕。 要想让这帮子人了解咱们的厉害,咱不如做点子别人不敢做的事情。 譬如换个皇帝什么的。 这特么的才是真正的展示对朝堂的掌控力,才能立真正的威。 李儒也在旁边,听这话吓了个哆嗦: “文和休得胡言,此岂可为之事也?” 文和是贾诩的字,诩是夸耀和说大话的意思。 文是字里头跟伯仲叔季、子、公等等一样的过渡词。 字文和也就是说,如果我夸耀什么,那一定是为了迎合某人而已。 贾诩阴恻恻一笑:“诩带来一人,正在前厅候召。” “待见过之后,主公与文优便知,诩何故言此。” 他带来的是董承,前骠骑将军董重的堂兄弟,灵帝宏陛下的表兄弟。 前孝仁皇后董太后的娘家侄儿。 那董承,却说出一段秘辛来。 不是说东汉的太后外戚都擅权么,为什么董家没擅权? 因为董太后没做过皇后皇妃。 她嫁给的是解渎亭侯刘苌,早早的丈夫就死了。 桓帝志陛下没有子嗣,驾崩后皇后窦妙和她爹窦武在皇家种子库选宗室子继承大统,选中了她儿子刘宏。 董太后虽然是皇帝亲妈,但灵帝承的是桓帝的嗣,正经妈是窦妙。 管她叫不着妈,她也当不了太后。 结果窦武被士人把脑瓜子哄瘸了作死,仗着自己是外戚大将军想罗织罪名杀宦官,被宦官们反杀了。 宦官们把窦妙幽禁到了云台宫,又把被封为慎园贵人的董太后迎进皇宫。 这才给了她一个孝仁皇后的封号。 但其实虽然亲儿子是皇帝,她依旧就是一介侯妃,跟皇家没正经关系。 你说她这身份,她娘家拿什么擅权? 老太太权力心还是挺重的。 所以在灵帝驾崩前,她劝儿子立养在自己身边儿的董侯刘协为嗣。 结果没得逞。 可她还是以皇帝亲奶奶的身份强行垂帘称制,并重用自己娘家。 给何家惹急了。 然后何家就让人上奏,说她是宗室藩妃,礼法上来讲跟皇家并没关系。 根本没资格住在皇宫里。 用这个理由,强行迁徙她回河间解渎亭侯封地,并于半路鸠杀了她。 顺便逼死了她引为倚仗的侄子骠骑将军董重。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各人站各人的立场,也很难说谁对谁错。 但董承却说,灵帝薨前,其实是立了董侯刘协为嗣的。 只不过被何进强行扶植今上登基,被篡了正统。 你要问董承怎么知道的? 他说他姑妈董太后死前告诉他们家的。 真不真重要么? 一听董承这么说,李儒李文优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此事可为!” 他点着头,对不爱此类秘闻,已经颇不耐烦的二颖言道。 第49章 贾诩寻机推废立 李儒是怎么想的呢? 让二颖贸然干废立,干涉皇权传承。 这事儿,挺犯忌讳的。 天底下各地的世家豪族,正愁找不到借口反你董二颖呢。 你贾诩这不是劝着主公点火药桶么? 有这心思,不如直接篡位算了。 但现在有了董承这说法,有个正当理由,这事儿就真可以干了。 何进既死,恢复皇帝大位原本应该的传承,不是属于臣子的本份么? 而且这事儿还有其他好处。 本来二颖把持朝政,凭借的是他在京师附近兵力最多,拳头最大硬来。 所以他要给自己捞个能合理掌控朝政的相国官位。 但其实这么着也不太行。 士人们对他获取相国职位的方式不认可。 可如果二颖的陇西董家跟董太后的河间董家联个宗呢? 那二颖也变相属于是外戚了。 再通过回归正统的名义搞废立拿个拥立之功,之后不管怎么把持朝政,至少道义上都合理。 也就更能让人接受。 原本的史实上,二颖也是这么干的。 可得罪的世家士人太多,大家刻意忽略了这些合理性。 只将一切归咎于二颖没脑子的跋扈嚣张和残暴。 董二颖又不是路中悍鬼袁长水。 真要没脑子的肆意妄为到这种地步,他凭什么爬到眼前这个地位? 当下定计,决定按照贾诩贾文和的绝户计干了。 历史又倔强的想爬回它原本的轨迹。 但李儒李文优还是有点担心。 虽然他们五万兵加上接手皇甫嵩那三万兵,算起来在司州一地手握八万雄兵。 小皇帝那边只有七千五的兵力。 但凭借宫墙的坚固,加上掌握武库的便利,李文优担心不能速战速决的话。 拖延下来火药桶必爆。 那时候惹来天下兵马勤王,他们内有皇宫的负隅顽抗,外有诸州郡的声讨围攻,可谓内忧外患。 有可能火没玩儿好先把自己烧了。 所以定计归定计,李文优说了自己的担心,补了句: “休妄动,且秘之,须详之。” 先别乱动走漏消息,咱们得仔细考虑周全了再行动。 这才是正常操作。 劳资兵马在手想玩儿废立,如果能掌握皇宫,那当然说干就干了。 还广宴群臣征求意见,你当是在玩儿选总统呢? 三国演义那么写,无非是想描写所谓忠臣们在这件事中间的反应,给某些人立人设。 关键这会儿卫尉兵马不在二颖控制中。 贾诩抬眼皮扫了扫李儒,没说话就出去了。 过了两天,贾诩又带着个人到相国府了。 这次没让人在门房等,直接带过来见二颖和李儒。 “此乃五原李肃李公仪,与那吕奉先同乡,且识自微末。” 肃穆为士应该有的仪容,所以李肃字公仪。 有些人以为李肃字伟恭,那其实是东吴孙二谋那边的另一个同名李肃。 史书上并没有李肃说吕布的记载,只有他跟吕布一起杀二颖的记述。 李肃说降吕布,属于三国演义的瞎掰。 倒是因为庚哥这匹咸鱼蝴蝶瞎勾八扇翅膀,却让贾诩在董卓帐下找到了李公仪。 这会儿李肃不是什么中郎将。 仅仅是个骑都尉,领三百多人不到四百人的一部骑兵。 在元代版本的《三国志评话》中,李肃被写成飞将军李广的后代,号称勇武与吕大憨批齐名,也有万夫不当之勇。 实际上李肃还是有些本事的。 但他是并州人,不是凉州人,所以不可能做到牛辅他们那个第一梯队。 第二梯队他都够不上,二颖压根儿不认识他。 贾诩抬了抬眼皮子,对李肃说道:“你且说来,那吕奉先为人如何?” 李肃倒是真从小认识吕布的,因此上前躬身揖道: “其人勇而无谋,见利忘义,尤能反复,畏威而不坏德,素无信义。”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贪财好色反复无常,你比他厉害他就服你,但你对他好他不会感恩你。 而且向来不守什么信用。 该说不说,吕大憨批的确就是这么个人儿。 贾诩又抬起他好像永远睡不醒的眼皮,看向李儒和董二颖: “那吕奉先为陛下随侍之人,若能说之,令其于殿上……” 他竖起手掌,缓缓做了个下劈的动作。 “废立之事,转瞬可定矣!” 直接让吕大憨批一刀劈了皇帝,然后他们跳出来喊废立。 那时群臣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不成也都成了。 李肃吃了一惊,他只道贾诩来跟他打听吕布是为了坑吕布。 所谓同乡之情向来是恨你有笑你无嫌你穷怕你富,这玩意儿古代也一样。 你越风光能耐,越显着他无能。 所以如果他家主公董二颖要坑吕布,他是不介意掺一脚的。 可哪儿想到这是要谋逆弑君? 他当下惊恐的偷眼看去,却正迎上贾诩阴恻恻注视他的眼神。 二颖这会儿却看着李儒呢。 李儒沉吟了片刻,缓缓道: “如此,倒确可行,然其中关隘,便在于……” 不等他说完,贾诩森然问李肃: “公仪昨夜饮宴时与诩曾言,但凭汝三寸不烂之舌,说那吕布向东,其必不向西。” “可为妄言欺吾哉?” 豆大的汗珠从李肃的额角滚下来。 喝多了顺口吹个牛嘀,不是你怎么还当真呢? 他也是聪明人。 知道贾诩既然不避讳的当着自己说了这些话,自己但凡说个不字,就别想活着走出这相国府。 他心头发苦,拱手言道: “肃并无虚言,然那吕布骤贵,若无厚礼,怕不得相见。” “且若无奇珍,怕是不能动其贪念。” 贾诩又面无表情的看向二颖:“若金珠财货之物,量主公不惜。” “只是能动这吕氏匹夫之奇珍……” 李儒却在旁边接口道:“主公有名马一匹,名唤赤兔,日行千里而不疲。” “那吕奉先素以勇武着称,且为虎贲之首,量此良驹,其不能辞也。” “赤兔?”二颖鼻子眉毛都皱成一团了。 这匹马也是他心爱的宝贝,平日里爱惜得不得了。 听说要送出去,心下也是不舍得。 “九鼎之重,尚不值一驹乎?”贾诩冷冷的说道,让董二颖很不舒服。 他未必不知道贾诩有能耐,但为什么李儒是他的谋主而不是贾诩呢? 还不是这厮整天阴恻恻的,办事又毒说话又不好听。 哪里像李儒,不光办法多主意灵,说话又好听。 又懂得照顾他这个主公的脸面感受和情绪。 所以就算偶尔出的主意不那么灵光,他也能接受。 然而这次李儒李文优也没站在他这边。 “主公若能雄据四海,携天子以威天下,何物不可得乎?” “何必吝一良驹。” 二颖比送自己的宠妾与人都难受。 但他也不是听不进劝的人,还是同意了。 唉,赤兔宝宝,爸爸对不起你,只好把你送人了。 脸上却仍旧有不舍之色。 “主公却是想岔了,若能说那吕奉先,使其投入帐下。” “那赤兔仍为主公所有,且多一天下罕有之猛士也。” “使主公之士乘主公之驹,征战天下,岂不胜主公自征乎?” 李儒又是劝道。 按他的说法一想,二颖这才开心起来。 对喔,他等于用赤兔诱惑来一骑士,人和马还都是他的。 他有什么好心疼的? 带着二颖给的金珠财货和那匹赤兔,李肃走向吕布的光禄勋府。 他不是没想过逃跑,毕竟以这赤兔的脚程怕是无人追得上。 但背着背主的名声,他又能去何处? 何况二颖不可能没派人盯着他,城门校尉也是二颖的人。 怕是他一上马一掉头,那边的城门就关上了。 无可奈何的,他牵着背满金珠财货的赤兔,走向某段注定的历史。 第50章 吕大憨批可靠的忠义 毕竟是二重君主观的时代。 与那个虚无缥缈自己都没见过的皇帝相比,作为衣食父母荣华所依的董二颖这位主公,显然更能主宰李肃的命运。 所以走着走着,李肃也就想通了。 有这等财货礼物在手,他觉得说服吕奉先那厮不成什么问题。 而且以他对吕奉先的了解,主公八万兵,小皇帝才七千多兵马。 吕大憨批那要不识时务他就不是吕大憨批了。 李公仪开始满面微笑的走向吕布光禄勋府的大门,扣响了门环。 家仆先是说了吕布不在,他亮了财货礼物之后却又在了。 是他认识的吕布没错。 见面之后先清点礼物,然后笑眯眯的问他是不是想走自己的门路求美官。 然而不到三盏茶的功夫,李肃鼻青脸肿的被丢了出来。 是真被举过头顶扔出门的。 府中还传出那吕布的怒吼: “吾视汝为友,汝却来劝我背主弑君。” “岂不知吾吕奉先忠义之名?” “且饶汝狗命,去让汝那贼主公洗颈待诛罢!” 从李肃绕了一圈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之后,这吕布好似换了一个人。 一个完全令李肃觉得陌生的人。 不是,吕布和忠义,这俩词儿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发生的超友谊关系? 他李肃怎么不知道? 被拒不是小事,关键是走漏了消息。 李肃当下不敢逗留,连滚带爬的赶紧跑向相国府。 …… 庚哥最近很得意。 他已经成功的拐带到卢喷喷给他讲墨经了。 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总共十来卷竹简。 加起来得有五十斤,让人抬进宫的。 全篇也不过五千七百多字儿而已。 当然不是原本。 看见墨经,庚哥很想给那些传说获得什么春秋战国时候秘籍的人一个大逼斗。 那时候的书都写竹简上的,一片竹简二十五个字儿,一卷二十五片竹简。 一篇千字文就得两卷竹简十来斤,你特么什么秘籍能揣怀里? 别怀疑,庚哥觉得按不爱看书的自己看的那点小说,在这年代都够学富五车了。 一本上百万字的网文,搁他这会儿得用一栋房子装。 不是没有纸,蔡伦搞出造纸术到现在也近百年了。 不过纸张质量一般,用途还挺窄,多贴在布上头写奏表和书信类文书。 要长期保存的书籍,古人恨不得刻在石头上,哪儿会用纸张写? 他最近听墨经听得挺专心的。 不是他转了性子开始好学。 而是沉迷于在墨经里头找他知道的现代科学知识。 其实也不多,就一些一笔带过的关于力和杠杆,还有斜面等等简单谈论。 让庚哥觉得惊奇的是居然还有小孔成像和镜面方面的记载。 庚哥就琢磨着他是不是搞出个放大镜玩玩儿。 只可惜他不知道怎么烧玻璃。 不过好像可以搞瓷器。 他上辈子的爷爷承包过一家破产的国营陶瓷厂。 靠专门给人烧电线上的各种陶瓷绝缘件,勉勉强强经营下来了。 他那富一代的爹就是从接手这个陶瓷厂起步,创立了自己的财富帝国。 陶瓷厂后来不做了,被他爹彻底买断留下来做纪念。 每年固定有段日子他那心脏爹会带他去那个老厂里住一阵儿。 他经常去展览室玩儿,对这方面还是存在一些了解的。 自己烧肯定是不会,但如果指点别人一下,没准儿能行。 他正一边听卢喷喷口若悬河的喷唾沫星子,一边神游天外想东想西呢,突听陈亥在外面吆喝了一声: “陛下,吕中郎求见,言说有急务。” 吕布虽然做到了光禄勋,但还兼着虎贲中郎将。 所以陈亥这帮子中官还是习惯叫他吕中郎。 他最不待见卢喷喷,看见陛下居然沉迷于上卢喷喷的课,觉得郁闷得不行。 这会儿有正当借口,当然不介意来打扰一下子。 此时是蹇硕随侍,按说还没有交班给吕布的时候。 庚哥奇道:“吕中郎,他此时寻朕能有何事?” 卢喷喷讲得正兴奋,却被打断,正一脸不愉。 但他却是极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听闻有急务,墨经却是不讲了。 嘴里却道:“陛下宣其觐见便知。” 他们这会儿在南宫,按道理庚哥应该是另找地方接见吕布的。 但他见多了这位陛下的逃课伎俩,这会儿竟是不打算让他离开,打定主意要参与此次接见。 不一会儿,就见吕布身着全甲,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 一过来就拜服在地: “陛下,董仲颖谋反,欲害陛下。” “请陛下宣诏,布这便率本部,为陛下取那老匹夫项上人头!” 卢喷喷愕然,庚哥愕然,随侍在门外的蹇硕也愕然。 “董仲颖谋反?此话怎讲?”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吕布这才原原本本,将李肃过来,以金珠财货并赤兔良驹相赠,欲待说服他殿斩庚哥的事情说出来。 他当然不会告诉庚哥,当时他其实有那么点心动。 不是说庚哥对他不够好。 这升官封侯加赏赐的,基本就没停过。 而且态度上,一向对他亲近和蔼,让吕布时时都觉得舒服。 他就没见过小皇帝这么好的上位者。 可正如李肃说的,他畏威而不怀德。 董卓八万兵,他们不足八千兵,这个数量憨批如他也是会算的。 他们根本就毫无胜算。 可是,这天下万事最怕就是一句可是。 可是一来,近段时间是他一辈子中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他心底里并不希望发生什么改变。 二来呢,在庚哥的刻意宣传之下,几乎人人见他都会夸一声,忠义吕中郎。 连他自己几乎都信了,他当初叛了那丁原老贼,是因为秉着对陛下的忠义。 而并非他自己心里头的那点子算计。 人都是喜欢被夸的,他也有些迷恋这种被人夸赞被人景仰的感觉。 所以轻易不想做让人唾弃的事情。 但如果只有这两条,就算加上对皇帝很有些感情,他或许也只是会犹豫一阵,拿不定主意。 就算不答应,大抵也不会禀告陛下。 而是更可能替董二颖隐藏这个消息。 但关键在第三条,那令他菊紧蛋缩的弩枪。 皇甫嵩来后,又给他的轻骑弩枪队增添了一些训练科目,增加了些他没想到的新战法。 他们每三日便会去西园军驻地操训一回。 卫尉部队是跟他的虎贲营错开训练的,他不知道人家操训了些啥。 可是偶尔得观西园军那五校的操训,也照样足以使他菊紧蛋缩了。 皇甫嵩的确替他丰富了很多各种情况下骑兵弩枪队的战法。 可西园军和卫尉的步卒战法,怕是丰富得更多。 其中有没有应对他骑射战法的方式?他未曾见过,却确信肯定有。 因为那皇甫嵩倒的确是个兵法大家。 最近他们操训时皇甫嵩已经不再露面,据说在编写什么弩枪兵操典。 冯芳赵融也就罢了,这短短时日,皇甫嵩并张辽特别是高顺那三校兵马,竟被操训得他吕奉先看了心里都会突一下。 有点像是那种,即便只有一伍他吕奉先都不敢轻易小觑的百战之兵。 让他带队对付这种人这种军队这种装备,他宁愿去董二颖麾下那群手里没有弩枪的草原蛮子和弱鸡兵卒面前虐菜逞威。 就那些草鸡瓦狗,只要运动空间够,他一千五骑兵打两万都觉得有必胜的把握。 那这样算起来,他们七千五,就算对面十万兵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这样董二颖的那八万兵他怕个毛? 所以吕布才会当场翻脸狠揍了李肃一顿,把他扔出府。 顺便因为闹翻了,装作忘了这茬事的昧下那些金珠财货并那匹他颇为喜爱的宝驹。 然后转头就跑进皇宫来告状了。 听他详细说完,卢喷喷暴怒。 “董贼尔敢!”一巴掌下去,书桌差点都没塌了。 蹇硕也从门外进来了。 他面色阴沉:“奴已着人接太后入北宫,并下发弩枪诸物,陛下无事休要近宫墙。” 宫墙上已经开始安排弩枪手了。 庚哥脑中一片木然。 妈蛋啊,老太监没死,劳资手头上还有自保的兵力。 就这,都已经照样甘心给你当傀儡了。 也没在你面前露出比我那憨批弟弟蠢笨怯懦的样子。 你特么没完了是吧?这都要废劳资? 他这儿正惶恐着,突听一声急报: “报陛下,董相国遣人送来两枚首级。” “为其麾下校尉董承并骑都尉李肃。” “言说二人假其之名欲行篡逆。” 第51章 贾诩临危献毒计 不大会儿,就有人把装着董承和李肃脑袋的木盒送上来。 二人皆面容惊惧,圆瞪双眼。虽死犹未能瞑目。 吕大憨批茫然挠了挠脑袋,指着李肃的脑袋问:“是这厮欺吾?” 卢植和蹇硕一起斜睨他。 心说这是什么程度的憨批啊? 若不是眼下事态紧急,卢喷喷定要对他口若悬河一番,用唾沫星子好好给他洗洗脸。 也不知道脑子该怎么洗,才能把他洗机灵点。 喷喷躬身长揖道:“陛下不可轻信。” “此乃董贼断尾匿迹之行耳。” “须早做戒备,臣请入西园军中坐镇,防事有变。” 庚哥木然点点头,道:“可!” 虽然西园军中有皇甫嵩。 但他毕竟加入这个阵营时间有点短,且不是正牌的西园军元帅。 如果事情真有什么变化,他还真不一定镇得住场子。 是得有卢植这么位人物在军中,方能稳住。 蹇硕自然是更好的选择,但蹇硕却需要留在宫里指挥卫尉部队。 所以蹇硕在旁边叮嘱卢喷喷: “奴已令玄武司马带军士至武库,押弩枪去西园军。” “诸弩矢则已令东明司马押解。” “子干公且先下发弩枪,弩矢却不可足发。” 卫尉有南北宫卫士并公车司马三令、左右二都候及七门司马。 玄武东明皆为宫内城门。 戒备心很足,弩枪让辖下只有三十八名军士的玄武司马押送。 弹矢十字矢和旋风矢却让麾下军士达一百八十人的东明司马押送。 枪弹分开,并且叮嘱卢植先别全发下去,一人手里有点能用的就行了。 这是做惯了皇帝陛下的安保工作,才会有的一种谨慎。 不信任任何人,包括自己。 卢植点点头:“老夫省得!” 实在是弩枪这玩意儿实在太凶了。 蹇硕又拧头对吕大憨批道: “吕中郎且先去整肃兵马,入西园军合兵一处。” “汝等之弩枪弓矢,奴亦已发去西园军,枪矢之用,参照卢太傅便可。” “若事有不协,逆贼攻城之时,须与卢太傅一并侧后扰之。” 吕大憨批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就算杀了董承李肃,也不代表这事儿不是二颖指使的。 二颖应该是知道泄密了,没洗脖子洗屁股而已。 他不由恼羞成怒:“这般戒备,却济何事?” “不若使布率虎贲诸兵,去取了那董贼首级!” 卢植和蹇硕再度一起鄙视这个憨批。 你要当时直接砍了李肃,马上带兵去砍董二颖,没准儿还能成功。 你特么放走李肃,还跑来报信了。 董二颖只要不比你更憨批,这会儿肯定早已逃去城外军营。 五万大军在侧,你还真当自己能以一敌万? 砍个毛线! 但也不能说全怪吕大憨批。 董二颖既然敢叫李肃来劝降,肯定会派人在吕布的光禄勋府外盯着。 甚至他人很可能在李肃进光禄勋府邸前,都已经去了城郊军营。 吕大憨批根本都没机会。 这时候也没时间跟他歪扯了,卢植只沉声道: “吕中郎且先聚齐兵马,领完弩枪再做计较。” 废你麻批毛线话啊,赶紧去把你的兵马清点齐,到了西园军那边去。 到那儿劳资再喷你。 吕布也知事态紧急,当下不再啰嗦,二人快步而出。 路上所见军士,已经有人手持了换装后的弩枪。 蹇硕在殿外流水价的吩咐内侍并军士去传令。 却见一小内侍快步而来:“禀蹇常侍,太后请陛下去德阳殿叙话!” 庚哥那御姐亲娘何太后倒也机警。 也有经验了,见有人去接,自动自觉的就跑去了上次的德阳殿。 蹇硕的弩枪换装是从南宫外城墙向内换的。 这会儿玄武朱雀诸门值守的卫士尚未换装,换了的也暂未发弩矢, 所以转身拱手朝庚哥说道:“宫内尚且安全,陛下先行去见太后罢!” “奴安排完诸事,便去随侍。” 庚哥只好带着仪仗护卫自己先去德阳殿。 他不免自嘲的想,这尼玛玩儿了一整,又回到原点了。 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各种吐槽喷涌而出。 妈蛋,劳资都甘心做个傀儡皇帝了。 董憨批你为什么还要废劳资? 他却不知道,无论是原本的历史,还是现在发生的现实中。 二颖玩儿废立都是为了立威震慑群臣。 展现他连皇位的归属都能左右的实力,好让那些世家豪族们乖乖听话。 外加就是庚哥刘辩都十七了,不好控制。 哪里比得上才九岁的陈留王刘协看起来好欺负? 跟刘辩怯懦不怯懦愚笨不愚笨有没有帝王威严,以及陈留王鸡不鸡汁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又不是儿戏,还真当二颖会在意和操心皇帝是不是看起来很不聪明的样子? …… 二颖果然已经去了城郊的军营。 帅帐里,贾诩贾文和正阴沉着脸发泄不满: “知事不协,便当挥军以进,以雷霆之势袭至御前,则大事已成。” “此般遮掩,却岂能欺得过人?” 李肃走后,二颖和李儒便已快马出城至军营。 贾诩只是在城内耽搁了一会儿。 等他赶到城外军营,却听说二颖已下令斩李肃董承,并送头颅与皇宫。 他根本没料到,二颖和李儒在派李肃去游说吕布之前,不曾布置好兵马。 也怪他太自矜,以至少叮嘱了一句。 但他观吕布为人,的确是如那李肃所言。 万料不到那吕布,居然做出了与他本身性格完全相反的反应。 就算再不满,贾诩也不可能去指责他自家主公二颖。 所以这番不客气的话,是冲李儒李文优说的。 毕竟这么干肯定是李儒的主意。 李儒有点惭愧。 听到李肃回来的回报之后,他下意识的就想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但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除非再不提废立之事,否则这番遮掩根本骗不了人。 就算再不提,但这件事已经像一根针扎进了皇帝与二颖之间。 双方再不可能如以前那般相安无事,免不了互相猜忌。 所以不如索性干到底。 但当着主公被贾诩这么说,李儒面子上也有点下不来。 因此亢声道:“谁言不能欺人?愿信之人,自然会信。” “即便挥师至御前,吾等尚需整顿兵马,令其犹疑也是好的。” 贾诩跌足道:“只随令一支铁骑,冲之便得。” “措不及防之下,定能成事。” “吾等若整军,宫中便不得整军么?” 按他的意思,直接随便叫一支骑兵冲进皇宫,蹇硕他们来不及关宫门发弩枪,没准儿还真能成事。 然而事情已然这样了,他再多嗟叹也是无益。 不多时洛阳城内传出消息,南宫诸府寺官员已被逐出。 皇宫护城河的吊桥也已经吊起。 宫墙上戒备森严,显然对方没有被李儒这番作态糊弄过去。 而吕布的虎贲,也尽入西园军营中。 到这会儿,不管李儒认不认,二颖也能看出来他走了步昏招。 “可夜袭急攻西园军,” 或许为了将功补过,李儒这会儿却激进起来。 “待宫外援军尽去,便可行幽宫之实,隔绝中外。” “主公可矫诏言宫内有令,改朝会于相国府而令天下。” 他还是怂,就没想过去打皇宫。 但贾诩也知道,在卫尉有防备的情况下,想打下戒备森严的皇宫何等之难。 更别说他们凉州兵马多骑兵,抢掠冲击是一把好手,攻城战却并不擅长。 他叹了口气:“不可夜袭,此时西园军必有戒备,若一击不得手,则恐有变。” “不若明日主公遣人送请罪奏表,言失察之罪,请求处分。” “再言改常朝于相国府之事,说但有成议再送宫中御览。” “如此明夜夜袭,或可得手。” 就是明天摆出一副已经打算彻底把这事儿糊弄过去的样子。 降低对方的戒备心,然后到晚上再突然袭击。 贾诩的计划很周全。 他根本不想打西园军。 而是准备佯攻西园军,四面举火,拖住这支军队。 然后使人假扮西园军溃兵,赚开宫门,再行攻下皇宫。 比李儒补锅匠一般的主意看起来高明很多,也更有进取之意。 二颖沉声应道:“可!” 第52章 陈留王小命儿堪忧 庚哥到德阳殿之时,跟上次一样。 宫内有保护价值的重要人等已经集中到这里。 其实也不过是太后、唐妃、陈留王三人而已。 入得殿门,却听两声呼唤响起: “皇儿!” “皇兄!” 殿中已坐着三人。 主位是他那高妹御姐亲娘,下方是一位约莫八岁上下的稚童,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萝莉。 眼见儿子到了德阳殿,长腿御姐何太后眼中的忧色尽去,浮起一层喜意。 叫皇兄的那个稚童显是见他喜极,一时不忍脱口而出。 这时见抢了太后话头,吓得脸色煞白。 他坐在侧位上垂头不停扭着身子,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唯恐自己不能透明。 正是才九岁的陈留王刘协。 庚哥登基时他被封为渤海王,在董太后被鸠杀之后,为平物议才被改封到更富庶的陈留。 此时尚未成年,所以还居于宫中,不曾去就国。 果不其然,听闻他的声音,何太后冷冷横了他一眼。 刘协脸色吓得更白了,整个小小的身体都佝偻了起来。 也是个可怜孩子。 一出生妈就没了,被送到亲奶奶董太后那边,算是得了庇佑。 却不料灵帝驾崩,他亲奶奶没蹦跶几天就又被弄死了。 这会儿又传出来二颖有想搞废立的心思,要拥他为帝。 那个没出声的十二三岁的小萝莉此时却站起身来,目光幽怨的瞥了庚哥一眼。 这才两手平措至左胸前,右手压左手,右腿后屈,屈膝,低头: “参见陛下!” 这便是庚哥的正妃唐姬,应该算是庚哥的皇后。 只是庚哥登基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给唐姬办册封大典。 结婚小一年了,庚哥没碰过她一根指头。 难怪小姑娘幽怨。 以至于宫中都已经有流言,说庚哥喜欢熟妇,跟王吴氏、潜邸四姬等人有秽乱之举。 庚哥都想叫撞天冤。 没动唐妃纯因他又不炼铜,对这么个没长开的小萝莉实在下不去手。 怎么还因此传开谣言了呢? 说真的他现在无比理解曹贼孟德。 这年头结婚早,十二三岁就嫁人,但凡不是白幼瘦的妹子基本都是人妻。 只要审美正常,可不就只能朝人妻下手么? 庚哥伸手虚扶,方道免礼,又一个冒冒失失的声音响起来了。 “参……参见陛下!” 却是陈留王见唐妃行礼,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不曾参见皇帝哥哥,连忙蹦起来急急忙忙行个大礼。 不料起得猛了,往下弯腰又太用力,一个躬腰长揖眼瞅着就要演变成狗啃屎和倒栽葱。 眼见不对,庚哥抢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他长揖的那双手。 这下可不是虚扶,而是扶了个结实。 “当心些,汝也免礼罢!”庚哥道。 他还挺喜欢这个弟弟的。 说起来感觉有点微妙,上一世庚哥是独生子。 大概是怕闹出什么夺产之类的狗血剧,他爹虽然玩儿得花,却安全措施做得好,除庚哥之外不曾搞出过人命。 这一世庚哥从史道人的府邸搬回皇宫的那一年,刘协刚好出生。 汉室几百年代代美女妈的基因改良下来,孩子就不可能有丑的。 庚哥回宫之时,刘协刚好半岁,正是好玩儿好看的时候。 庚哥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好看的宝宝了。 有空就朝董太后的长乐宫跑,要去逗弄弟弟。 除了对亲兄弟这层关系的好奇,不排除有些抱大腿的功利心思。 毕竟知道自己被废掉之后这小子会当皇帝,虽然也是个傀儡皇帝。 不过应该可能有能力护住自己这个废物哥哥。 吧? 兄弟俩因此感情极佳。 若不是因为如此,何太后早就朝刘协下手了。 这会儿又传来相国欲废立,庚哥那狠辣得一批的御姐妈怎么可能不对这孩子起杀心? 感觉到危险的刘协心中,庚哥已经是唯一能给他些许安全感的人了。 所以看见庚哥,他才会那么激动。 听见皇兄吩咐自己小心些,刘协的小脸儿上刚冒出一个微笑,却突然听到一声冷哼。 他小小的身体顿时一抖。 “都这般年纪了,还冒冒失失,带他的内侍宫女和乳娘……” 当然是庚哥那长腿御姐妈在发话了,想借题发挥除掉刘协身边的亲近之人。 少了这些人碍手碍脚,到时候处置刘协的时候没那么麻烦。 悄悄就能弄死。 所以说三国演义说二颖几度公开商量废立,本身就很扯。 就算当时宦官们已经被杀光,宫内服侍的大多是些世家子弟担任的郎官。 消息只要传进宫,以何太后的能力弄死陈留王还是不成问题的。 为了保自己亲儿子的皇位,真以为这女人是什么好揉搓的面团儿? 只是这会儿何太后话还没说完,却被庚哥抢上一步打断了。 “参见母后!”庚哥躬身长揖,大礼参拜。 他早不见礼晚不见礼,却凑在这个当口见礼,何太后又不傻,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哼,他可是你这皇位最大的威胁。 你倒给我玩儿上兄友弟恭这一套,就我是坏人是吧? 何氏一口怒气涌上心头,面上却堆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尽量温声道:“皇儿免礼!” 不管有多少怒气,面对着眼前这个孩子,她也是发不出来的。 “事态如何了?”她只好生硬的换了个话题。 心中却打定主意,趁儿子不注意陈留王还是要弄死的。 他们既决定了要苟着任由世家豪族在外朝恶斗,就不能不去除陈留王这个祸患。 不然有他这个选择在,谁掌权搞不好都想玩儿一出废立。 “无事了,董相国已斩董承李肃,言说二人假其之名行事耳!” 不想吓到自己御姐妈的庚哥捡好消息说。 “皇儿不可轻心,此恐为董贼断尾之举。为周全故,不若……” 她又瞥了陈留王一眼,看得刘协小小的身子又是一抖。 “并未轻心,卢太傅已入西园军主持,吕中郎虎贲营也入西园军中。” “蹇常侍正调派卫尉兵马以作防卫。” 何太后点了点头:“甚是妥当,只恐兵马却少,不济甚事。” 庚哥心里头也没有谱。 只是到这个当口,他不得不安抚住他这个太后妈: “亲信兵马固不及董相国麾下数目,但母后不知,儿臣最近却是得了一样军国利器。” 他看了看殿中,见大宦官们均在左右伺候,连宋典和毕岚也在。 正准备叫毕岚出来解说,却想到听再多也不如亲眼见一见。 于是问:“云姬她等可曾来此?” 听他这么说,那唐姬低垂的眼眸中又闪过一丝幽怨。 “在……在此!”于是听到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回复。 是他那呆奶娘王吴氏。 估计潜邸四姬都在收拾他晚间需要休憩的偏殿,打发她来探看消息。 庚哥朝她宽慰的笑了笑:“去唤她等过来,记得带上弩枪。” 转过头又叫过来陈亥,朝他吩咐了几句。 不时潜邸四姬便已到来,皆腰间挂着小弩枪。 更有郯姬更是怀中抱着把已上横弓御力的大弩枪。 这时陈亥也寻来两名手持重盾的甲士。 庚哥左右看了看,担心殿内射击有跳弹伤人,又请太后移步殿外。 寻殿侧略空旷的所在,令左右散开,那两名甲士各自持盾而立。 那两名甲士也是识得厉害,加上手持的是大盾。 因此将盾支在地上,弓身缩在盾后,手手脚脚都收了进去。 只见云姬等人轻松绞动御力上弦,装上弹矢。 却听砰砰几声如金石之音,打得重盾乱颤。 然后听嘭的一声巨响,一面重盾居然被打出一个大洞,盾后甲士更是闷哼一声。 却原来是郯姬使那常规弩枪所击。 此时重盾实为木制,注重的多为防弓箭刺穿,为使人拿起来不太沉重,木板其实不厚。 面对大黄弩这等弩力近距离射出的铁弹丸,却是没那个防护能力。 好在重盾外镶嵌铁皮,虽然被击破,却也是弹丸携着木块击在甲士侧臂。 眼见那甲士捂臂皱眉,似是伤得不轻。 自有内侍带其去医治,庚哥又唤陈亥过去,令他去多赐甲士金珠。 这才转脸看向太后: “母后,若八千兵马均手持此物,可能御敌数万否?” 第53章 弩枪管够和夏恽受罚 长腿御姐何太后一伸手,云姬就奉上自己的小弩枪。 何太后亲手照着云姬她们的样子绞弄几下,小弩弓就上了弦。 云姬赶紧奉上自己的弹矢袋子。 由于弩力较小的缘故,她们的小弩使用的弹矢轻很多小很多,是特制的。 有且只有弹矢一种。 何太后摇了摇头,拿着那小弩枪到处瞄。 一瞄就瞄准了陈留王的小脑瓜。 手指轻轻勾动,却听嘭的一声弓弦弹动之声。 跟出殿外的陈留王吓到腿儿都颤了. 赶紧悄悄挪动步子,用庚哥的身体遮挡住何太后的视线。 庚哥只好对他那长腿御姐妈笑道: “母后休要吓人,这等物什却不是顽笑!” 何太后鼻中轻哼一声,又吩咐郯姬奉上她手中长大弩枪。 她试着接了接,但此等份量对她却是有些重了。 所以让郯姬拿在手中,她自己试着转了两圈绞臂。 不算太费力,倒比没有滑轮组的小弩弓更轻松些。 庚哥他们虽然保密,何太后却一直都知道他们在捣鼓什么新兵器。 只是她并没有太往心里去,直当庚哥贪玩儿,不觉得是个什么太影响大局的玩意儿。 这会儿见了威力,也是抿了抿嘴道: “此物甚好,若得此物,宫中宦婢亦可抵半万兵耳。” 后汉书说,袁绍“勒兵捕宦者,无少长皆杀之。或有无须而误死者,至自发露然后得免。死者二千余人。” 袁术袁绍闯宫成功后,于洛阳杀了宦官两千多人,没有胡须的,到最后只有自己脱裤子露丁丁才能免死。 这里头当然有杀错的,但肯定也有不少逃散的。 所以南北二宫宦官数量约莫在两三千之上。 再加上宫中女侍、掖庭女工及工匠,约莫能凑出来至少五千人。 长腿高妹何太后毕竟不知兵,此时还在纠结数量。 所以她更看重的是弩枪使用条件颇低的便利性。 上手就能用,她觉得有这东西,未经操训的宦官宫女也能抵得上军士用了。 这么理解也没错。 毕竟除了少数精锐部队,古代兵卒大多为农兵。 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所谓操训也就是让他们听得懂命令,知道按旗帜号令进退而已。 这都已经很难了,毕竟基本都没读过书,接受能力差思维能力低。 无非是凭力气拿刀子枪矛乱劈乱捅,所以人数特别重要。 对于个人武力,也就是训练个正确拿刀拿枪的方法,除此之外没了。 其他的你自己到生死战阵上去琢磨。 琢磨出来了就活下来,琢磨不透就死里头。 所以顺风仗无敌,伤亡率超过百分之五就容易溃散奔逃。 晚间稍微有点声音就容易炸营。 要有弩枪这玩意儿,远距离不至于太害怕,一个宫女干掉四五个还未近身的壮汉还真不是啥难题。 这么想着,何太后心中稍安,问庚哥: “然此等物什,汝等造得多少数目?” 这个数目庚哥也不知道,于是看毕岚。 弩枪这东西弄出来也有几个月了,最关键的弓臂弓弦部分还是现成的。 扳机望山之类也可以从原本大黄弩上拆卸,造枪杆一个合格的木匠一天至少十来根。 加上庚哥传授的流水线大法,最复杂的御力也不是卡脖子的难题。 所以毕岚出列躬身回道: “弩枪已得两万之数,若需再增,武库中已无大黄弩可改。” “只得寻常弩弓,恐弩力不足。” “各类弩矢,却得百万之数。” 听他这么说,何太后心下方得稍许安稳,却仍是愁容。 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说: “若我辈仍代陛下掌权柄,何得如此刀兵之乱?” 正是夏恽,他以前任中书谒者令,那是何等风光? 眼下龟缩在皇宫之内,颇多幽怨。 见如今似是陷入危局,难免有些怨言。 一时间周围诸宦均有些意动,怀着与他一般心思的显然不在少数。 这还是在何太后之前的那番敲打之后。 “休要胡言!”却听一声厉喝: “何逆掌权之时,太后莫非不曾予尔等权柄?” “那袁氏竖子难道不曾攻来?几近陷宫阙于祸乱,折帝后于乱兵。” “这董贼麾下兵马,便是予尔等权柄,尔等又能掌控几许?” “陛下良谋,实全尔等性命也,尔却于此怨怼。” 正是张让出列,怒斥夏恽。 他本来就是夏恽的顶头上司。 夏恽也极为服他,这时赶紧跪伏于地,自请罪责。 汉时虽跪拜之礼并不盛行,在这等请罪的当口,膝盖也是用得上的。 赵忠却也跪了下来,胖胖的脸上再不见笑容,满是阴沉: “奴掌宫律,对此辈实过纵容,致此危难之时,竟发怨怼之语。” “奴自请廷杖,并请斥夏恽于外。” 何太后本来也是满脸寒霜,听赵忠言语勉强笑了一笑:“赵侯何辜?” 对于夏恽,却是提也不提。 咸鱼宋典这时候也站了出来,跪伏在地: “赵长秋既掌宫律,出此等事,怎可不罚?” “奴亦为辅管宫律,却素来轻忽,请太后与陛下同罚。” 四个仅存的中常侍站出来了三个,还有一个不在场的蹇硕,那是陛下的铁杆支持者。 夏恽脸色煞白,此时讨论的是赵忠宋典罚不罚,对他却是片言也不曾提及。 那等同是那句斥夏恽于外,是定死了。 也就是要赶他出宫。 这种大环境下头,虽然近段时间宦官的声誉有所改善。 但他一个残缺之人出宫,又无谋生本领,也跟杀了他没什么区别了。 庚哥叹息一声,却站了出来: “宋常侍休要掺和,赵侯杖五,夏恽杖二十,若有再犯当廷杖毙。” “如此便罢,此紧要时,休在此等事纠缠。” 这也是他那心脏爹教他的。 下属做错事的时候,如果主动认错且态度良好,并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可以轻罚。 但不可以不罚。 否则等同是在变相鼓励犯错。 而且下次有相同的事情发生时候,你罚重了别人就不服了。 例外主义要不得。 他对夏恽印象也不错。 挺有能力的一个人,张让的小迷弟,跟张让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并且庚哥也清楚,现在这种时候赶夏恽出宫也就是要他死了。 他其实蛮理解夏恽的心情的。 对于一个特别有能力的人,你突然不让他发挥能力了有多难受。 这就跟上辈子不让他上网喷人一样。 要没点怨言,那绝对是把怨恨埋在了心底,那种人才更可怕好吧? 所以他站出来定下惩罚,也等同饶了夏恽一命。 张让板着脸低着头,悄悄瞥了庚哥一眼,眼中满是赞赏之意。 他们这位陛下,还是关键时候从来不掉链子啊。 恩自上出,所以他们自请责罚的时候必须说重一点,才能给上位者施恩的机会。 太后未必不知道。 但何太后向来狠厉,当然是不吝用夏恽这一条性命震慑群宦。 以他对夏恽的了解,他知道陛下绕了他这遭,这辈子夏恽怕是会对这位陛下肝脑涂地了。 何太后也微微颔首,认可了自家皮儿子的处置。 夏恽果然涕泪交加,哽咽拜服:“奴罪该万死,谢太后、陛下轻罚。” 方才想了想自己被赶出宫可能的际遇。 他马上就了解了庚哥这一系列操作对宦官们外界生存条件的改善。 虽然改善不足以让他被赶出宫之后能活下去。 其实以他的才智,在庚哥转述二重君主观和士大夫不可治的观点后,也能明白苟下去韬光养晦应该是对的。 只是不甘心自己的才能没了发挥余地,所以心中不满而已。 经此一遭,他也明白自家权柄性命,皇家随时能拿走。 哪里还敢有什么怨言? 怕是其他人再私语怨怼的时候,他都会用力的怼回去。 赵忠也不等廷尉宦官来押,自行往殿外走去受刑,路过夏恽身边的时候却是一声冷哼: “汝还等甚?” 他面色虽冷,夏恽也知他是一片好意,赶紧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众人回到殿中,各自无言。 如此不安的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二颖的奏表却送了上来。 第54章 扔肉骨头引狗斗 奏表写得极为恭敬,详细阐述了一个精彩的故事。 说二颖巡营的时候,恰好听闻到董承在跟别人说先孝灵皇帝驾崩前,其实册立的是陈留王。 是何逆仗着势大,强行扶今上继位。 他姑妈先孝仁皇后董太后是想拨乱反正,才被何逆弄死的。 他堂兄骠骑将军董重,也是因此才被逼死的。 他说他们全董家都知道这事儿。 二颖说他当时就震怒了。 觉得董承诋毁陛下,用鞭子痛打了董承,并且对他说的话一个语气助词都没有信。 然后一番深入灵魂的自我检讨,说当时他就应该杀了董承。 但董承跟他说大家都是参胡后嗣,豢龙氏子孙。 这说的是董姓的起源。 颛顼有子名称,称子老童,老童二子黎、吴回,吴回之子陆终,陆终六子,第二子惠连,亦名参胡。 惠连之子飂叔安,传说飂叔安之子为帝舜豢养龙。 帝舜封飂叔安之子于董,为董姓之祖,亦称豢龙氏。 当然,奏表里不会跟庚哥解释这个。 二颖说他突然就想着,先孝仁皇后毕竟是今上的亲奶奶。 作为臣子,他当然希望能跟陛下更亲近一些。 因此就动了心思,想跟河间董始联宗。 所以只严厉的警告了董承,却放过了他的性命。 不料董承却趁这个机会,勾结了李肃。 这两人幻想着什么拥立之功,偷了他的宝马和一堆礼物,让李肃假借他的名义去游说吕布。 他是见自己的马丢了追查过去,才发现这二人的阴谋。 二颖说他马上斩杀了二人,向陛下请罪。 陛下怎么罚他他都认。 他说知道经过此事,皇室肯定对他起疑心。 他也不敢自辩,却也不想因为错误的事情被杀,使太后和陛下的贤名遭到玷污。 他不敢再进皇宫参加朝会,把自己的性命放到刀俎上。 然后话锋一转,说哪怕受罚,他也不敢耽误国事。 所以请陛下恩准他将常朝例会放到相国府举行。 臣子们当庭讨论的内容,他都会用文书记载下来呈交御览。 他保证但凡有通过的决议,他必定请太后和陛下批准后再执行。 这封奏表姿态虽然恭敬,所说的内容却有两点非常大胆。 其一是二颖想让陇西临洮董氏与河间董氏联宗,继承董太后与董重的政治遗产,谋求一个外戚的身份。 其二是二颖请求原本在皇宫内举行的常朝例会,放到相国府举行。 这等同是把太后和皇帝排除出朝会,相当于架空皇室。 因为这两点关键内容,何太后脸色非常不好看。 这么犯忌讳的事情都说了,何太后下意识认为董卓说的是实情。 他或许的确不曾参与李肃与董承合谋的弑君废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庚哥却不这么认为。 作为人傻钱多富二代,他网上上过的当当当不一样,都能编一本骗术大百科全书了。 他深知最高明的骗术,就是九深一浅,哦不,九真一假。 所有话都是实话,就在关键的一点上撒谎。 你验证他的话的时候,见那么多地方都是真的,会因为惯性思维把假的地方也当真了。 所以二颖这封奏折得分开看。 他想跟河间董家联宗,他想把朝会放到相国府举行这些当然是真的。 不代表让李肃出面说服吕布的事不是他指使的。 只是这种骗术既然能让他的憨批长腿太后妈稍微放下焦虑,他就也不想说破。 所以他堵回去了同样看破这封奏折里头的里格隆,想跟太后分说的张让的话,微笑着跟他愤怒的亲妈说: “何不准之?” 这种局面太完美了,不就是他最期待的傀儡皇帝咸鱼生活么? 何太后目瞪狗呆:“其行已近篡逆,如何能准?” 庚哥继续微笑:“犬得豚骨能止吠噬。” “使相国之位可尽揽朝权,岂非更令人争?” 要让狗不咬人你不是得丢块肉骨头给它么? 如今皇室势微,你得让相国这个职位看起来更诱人一些。 那群世家狗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对相国这个位置的争夺上。 就没人想着篡位,咱们皇室不就安全了? 何太后一想也是,但随即又是愁容: “若彼辈争出胜负,这社稷却怕是要他姓。” 啧,亲妈不好糊弄啊,庚哥在心里撇撇嘴。 面上却笑道:“彼辈争时,自潜而蓄之,先为不可胜,待敌可胜也。” 后面这句话,是当年蹇硕在史府看兵书的时候整天念叨,被庚哥记下的。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纸。 他们打的时候咱们悄悄发育不就好了。 不是说让他们互相消耗,咱们什么都不做。 想要渔翁得利,当然得抓住一切机会壮大自己。 庚哥只是为了说服他这个御姐亲妈同意,让自己做一枚二颖掌中的傀儡皇帝而已。 却不料一语成谶。 他这番胡言乱语,却成了他麾下这帮宦官与臣子齐心协力执行的指导思想。 长腿御姐本来对自家皮儿子的才具颇具信心。 只是兹事体大,还是不放心。 于是又使人将奏表并庚哥言语,送去了西园军中,让卢喷喷帮忙参详下。 她觉得有资格教导自家皮儿子的卢植,也是唯一有资格评判她儿子决策,并且值得她信任的人。 张让虽然也有这种能力。 但毕竟身为宦官,迎奉他们主子的意见是迎奉惯了的。 她怕他明明看出什么不妥,却因为担心惹主子不痛快,也不肯说。 还说你们俩没有奸情,你这还不是拿卢喷喷当我野爹使么? 庚哥腹内吐槽。 暂未起战事,南宫府寺虽然已经清空外官,第二天正门前却是落下了吊桥开着门的。 要不二颖的奏表也送不进去。 城阙上自有人眺望,若有兵马来攻,再起吊桥也来得及。 带着奏表与太后旨意的信使,出宫之后直奔西园军中。 卢植正在看吕布与皇甫嵩斗武棋。 吕大憨批三番两次的嚷嚷着要带兵去冲二颖的相国府。 念他始终是陛下左近亲信之人,卢植也不好强压。 知道他爱下武棋,请托皇甫嵩跟他斗棋。 这才安抚住他。 卢植自己是不下这劳什子武棋的,觉得过于简单,没意思。 皇甫嵩却不嫌弃,卢植经常见他在营中与人斗武棋。 武棋是兴起自京师的对弈之法,皇甫嵩久在军中,也是这回到洛阳才学会。 但军中却已近无有敌手。 只是他喜欢瞎琢磨。 棋都下得极慢,好像不止是在考虑棋子,更想从每一步中都悟出什么军略来一般。 以至于没人肯跟他下了。 吕大憨批属于人菜瘾大脾气差的那种。 赢了就给你上嘴脸输了发脾气,他自己麾下也是见他想下棋就跑。 这两个没人愿意跟他们下的人凑 一对,却貌似下得有来有回。 当然不止是皇甫嵩有意相让。 一来皇甫义真没那么在意输赢。 他本来就是卢喷喷请托来下棋安抚住吕大憨批的。 太快赢又是下一局继续,没什么意思,不如拖延个难分胜负。 二来皇甫嵩倒是真的从这所谓的武棋中悟出了一些军阵之道。 当然不是五子棋里头真有什么军阵玄秘。 下棋就是下棋,跟谋国冲阵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棋手就是棋手,你扔柯洁柯宝去乡镇当乡长镇长,他未必有抽象棋手战鹰干得好。 不过是古人什么都喜欢赋予奥义的牵强附会。 皇甫义真能真能从五子棋里头悟出军阵之道,也是因为他脑袋里原本就有这东西。 只是借着思考棋路给归纳整理出来了而已。 吕布下棋跟他打架一样,一门心思的猛冲猛打,不怎么讲防守策略。 所以喜欢先手。 对武棋想得太多的皇甫嵩难免就想做个试验,给自己增加点难度。 能反手胜的机会他也故意不赢,就全力防御吕布的横冲直撞。 他想在不反攻的前提下,考验自己的防御思路。 两人下得正酣,却见宫中来人,唤卢植与一侧,掏出东西给他并与他窃窃私语起来。 第55章 又多一个脑补怪 卢喷喷从过来传讯的内侍手中接过一份奏表,听内侍嘀嘀咕咕了一阵,回了声: “且容吾思之!” 然后安排军士带内侍下去休息等候。 他自己捧着那份奏表仔细看了起来。 棋局已陷入胶着,吕大憨批两只眼睛都快瞪成斗鸡眼了。 再不复之前每下一步就洋洋得意的催促皇甫嵩快些的狗模样。 与此相对的,皇甫嵩却是已经熟悉了吕憨批的棋路,以及完成了对防御性下法的思考。 所以吕大憨批冥思苦想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中。 他信手拈来,随手就能应付。 也有时间东张西望了。 他看见卢喷喷额头都皱出一条褶皱断块山的祁连山脉了,不由问了一声: “宫中何事?” 不是瞎问,而是关心有没有需要西园军这边配合的事情。 譬如调兵去协防。 卢喷喷将二颖的奏表递了过来。 皇甫嵩刚接过,就见吕大憨批终于落下了他掌中快拈出油了的棋子,下出了一步棋。 然后朝皇甫嵩露出白痴般得意且憨直的笑容: “且观义真兄如何应吾这一手,快些落子。” 皇甫嵩随手拈起一子落下。 吕大憨批顿时又咬着手指,陷入浑然忘我的痛苦便秘状沉思中。 他这才展开奏表细细观之。 待到看完,他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笑道:“此必贾文和之谋也!” 和二颖打交道这么久,二颖手下有什么能人,各自什么风格,他当然清楚。 卢植挑了挑眉:“怎生说?” 皇甫嵩见吕布又看向自己。 那当然不是他也想参与讨论。 而是他又下了一步,等待皇甫嵩回棋呢。 近些时日接触颇多,皇甫义真也知道即使让这憨批参与讨论,也不会有什么有营养的意见和建议。 因此随手又落了一子。 于是吕大憨批又咬着手指冥思苦想去了。 他这才答道:“凡贾文和之策,信之必中计,疑之亦不免,其谋多在言外。” 他意思是说,贾诩的计策,你不能听他说什么,不然不管你信不信都会中计。 他的谋划,一般都在他说出来的言语之外没提到的事情当中。 皇甫嵩又低头琢磨了一下,这才道: “这几日须防夜袭,亦须知会蹇常侍一声,倍加谨慎,防被诈开宫门。” 卢植点头称是,又将庚哥的言语说了出来,让皇甫嵩帮他参详。 两边就算动了刀兵,只要不撕破脸彻底开干,这份奏表还是要回复的。 不管怎么说,庚哥他们这边都属于弱势,彻底撕破脸开干对他们没好处。 所以专心防守就好。 皇甫嵩听卢植说完,却意动道:“今始信子干所言,今上为英主也。”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皇甫嵩一生用兵,素来谨慎,少用奇谋。 庚哥说的那句“先为不可胜,待敌可胜也”,出自孙子兵法形篇,可谓是皇甫嵩信奉的最大军事信条。 所以这番话,算是说到最喜欢老成持重的皇甫嵩心坎里去了。 有人会认为,能以寡敌众以弱胜强才叫名将。 但实际上,在通讯不发达的古代,你军阵一大军士一多,指挥难度就会倍增。 那种大兵团作战,你自身无法掩盖的关键性破绽必然也多。 打比较弱的对手时,就会像大象打老鼠,或者空手抓泥鳅。 因此古代才能盛产那么多以弱胜强的战役。 而能用好这种大规模军队,防住对手层出不穷的奇谋,要求其实比擅奇谋赌输赢的将领更高。 所以能奇袭乌巢以弱胜强赢袁绍的曹阿瞒,在自己以堂堂之师临江东时,却会惨败于赤壁。 皇甫嵩擅长的,恰巧就是这种临之以堂堂之师,取煌煌之胜。 但对于他这样一名将军,用兵的胜利,需要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帝国。 皇甫嵩当然是忠于汉室的。 在庚哥不曾扰动的历史中,二颖死后他被王允封为征西将军,后又被李傕、郭汜任命为车骑将军、太尉、光禄大夫、太常。 但始终没机会再掌堂堂之师的他,也只能毫无作为,在这乱世中郁郁而终。 对这种乱世,他其实是最无能为力的。 皇甫嵩是一个很重视规矩的人。 所以在外掌三万大军的时候,即使明知道二颖那相国之位得来的方式有问题。 但他也不会拥兵自重,反而为了避免发生内战,自己回京师洛阳赴死。 因为二颖已经是相国了。 相国有权力向他发出这种命令,并且有权力处死他。 被庚哥捞过来之后,他虽然感激,对今上的贤名,对卢喷喷口中那些对于庚哥的夸赞,心底里却是不信的。 他是名将皇甫规之侄,雁门太守皇甫节之子。 他们家也是世家,对于邀名那一套东西,他太熟了。 他认为那不过是他的老朋友卢子干,在处心积虑替陛下邀名罢了。 他对这位陛下还是心存些疑虑的。 所以才会质疑御力之为物,是不是符箓妖法。 但到今天,听卢植转述庚哥的话,他却终于信了之前的那些说法。 宫内宦者,就算能想出来这种主意,怕是也不敢说。 形势还没有差到不得不如此的地步。 敢让君主退让到这种程度,就算陛下不斩出这种主意的人,太后怕是也容不下。 他自己都不敢给皇室出这种主意。 卢植就在他身边,且这番主意也不符总习惯锐意进取有所为的卢子干的脾性。 只能是陛下自己的主意。 他哪里知道,庚哥只是想名正言顺的当咸鱼,因此随口胡掰而已。 皇甫嵩觉得,如此懂得隐忍,知道退让,更会守拙的君主,真的是太英明了。 令他原本有些颓败的心境,顿时一振。 原本对天下大势心灰若死只是随波逐流的他,心中开始存了那么一份希望。 此可为之时也,他暗自想到。 见卢植还在犹豫,他不由劝道:“子干休要在意一时得失。” “先为不可胜,待敌可胜也,此为兵圣之见,岂不胜你我?” 见吕大憨批又看过来,他随手又落了一子,继续对卢喷喷言道: “如今势弱,陛下知示弱蓄势之理,此社稷之福也。” 卢喷喷叹息:“吾岂不知此理,然怜黔首耳。” 他这话一出,皇甫嵩也默然了。 庚哥的计策的确是好计策,可是天下万民却不免陷入兵祸连绵之中。 这是他们这些真正的儒者,所不忍见的。 半晌,皇甫嵩涩声道:“今天下大乱,豪强蜂起,吾辈无计。” “即便拱手山河于他姓,亦不能免万民之苦。” “莫若存社稷,候翌日。” 反正都天下大乱了,咱们是止不住这种趋势的。 就算你让陛下将江山拱手让于别人,也免不了要兵祸延绵这么一遭。 那你还纠结什么劲儿。 不如保存下汉室社稷,等到今上雄起的时候,百姓自然有福了。 恰在此时,突听吕大憨批兴奋跳起:“哈,胜矣胜矣!” “子干公义真兄可休要诓吾,这便许俺率众去诛那谋君之贼。” 皇甫嵩将目光放到棋盘上时,却见自己方才顾着跟卢喷喷讲话,落子过于随意。 居然让憨批成了个三三之势。 他其实有应对之策。 只需要连续反手撑四,就能连步到憨憨挡无可挡。 但他拈起一粒棋子,想了想,却弃子于棋盘之上: “便让汝遂意,但却不是今日。” “这二日董贼兵马必然来攻,中郎莫若其时逐溃兵而去。” 就算退让,也需要显显锋芒。 免得某些人膨胀之余又生妄念。 吕大憨批见他同意,早已喜形于色。 但却把目光望向了卢喷喷。 皇甫嵩也看向卢植。 卢植如果答应吕布,也就是同意皇甫嵩的说法了。 第56章 西园有备战夜袭 卢植有心不同意。 但他其实知道,他们这边也没什么选择余地。 不答应,那就是要跟二颖撕破脸皮干到底了。 城郊毕竟有二颖五万大军,右扶风郡还有皇甫嵩刚交到二颖手里的三万兵马。 即使换装了新式武器,他也并不觉得自己这边的七千五兵马能以一当十,胜过二颖的八万兵。 何况卫尉那边守备皇宫的兵马是不能动的。 他们能动用出击的其实也就是三千五的西园军和一千五的虎贲骑。 庚哥的话与其说是主动提出了妙策,不如说是一种被动选择。 在当下的不利形势之下,为他们指明一条将来还能翻身的路。 让这种被动选择,显得不那么难以接受。 更何况,连这种被动选择也未必能如他们所愿。 按皇甫嵩的说法,他们最起码要扛住董二颖的第一波攻击。 二颖毕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对皇宫用兵。 抵过第一波的夜袭,他们才有资格实行庚哥的被动策略。 也只得叹息一声:“吾辈无能,竟使君上受此等折辱。” 头还是重重点了下去。 当下又与皇甫嵩商议,应对的详细策略。 这确是要和吕大憨批商量的了。 因为涉及到要他出击露一露锋芒。 但这个锋芒又要有度。 既要对二颖形成一定威慑,又不能让他太过忌惮。 以免他鱼死网破不惜代价也要灭了自己这边的军事力量。 对于防住二颖的第一波攻击,他和皇甫嵩二人倒都不是怎么担心。 因为二颖既然用贾文和之谋,先上奏表稳住他们,那就说明也不想撕破脸跟他们干。 所以皇甫嵩才猜他们会夜袭。 既然夜袭,兵马必然不会太多。 在他们有防备的情况下,且有营盘在手。 加上装备的新式弩枪,即使对方出动一倍左右的兵力,卢植和皇甫嵩也有信心将之击溃。 就算不能击溃,撑到天亮,二颖应该就能接受现实,明白不撕破脸的话拿他们无可奈何了。 当下商议已定,需要让陛下先扣住奏表不回应,等二颖那边的夜袭。 等击溃夜袭显露锋芒之后,再准奏二颖的要求。 这样也能给未能如愿的二颖一个台阶下,勉强维持住双方表面的和气。 于是卢植便叫人唤来了送奏表过来的内侍。 与他一番吩咐,再叫他复述一遍,确定并无遗漏之后,才派人送他回宫。 这种事情不可能写成书信。 就好像庚哥的意见那边也是让这位内侍口述的。 因为万一被截,则万事皆休。 内侍回宫,一番转述之后庚哥和何太后皆惊。 庚哥是虽然看出来了二颖那边撒了谎。 却没料到这半真半假的奏折居然也是稳住他们,让他们放松警惕的一条缓兵之计。 何太后则是两度惊诧,顿感现在的局势真不是她们后宫妇人的宫斗那一套能玩儿转的了。 又让人转告了日夜值守在皇宫城墙之上的蹇硕。 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蹇硕却并不吃惊,只应声知道了。 …… 所谓西园,其实指的就是皇宫西侧的皇家园林濯龙园。 西园军虽然以西园为名,却不可能驻扎在濯龙园里。 而是在皇宫外离西园不远处扎下的营盘。 四面空旷,倒是无遮无拦。 当天入夜前,皇甫嵩叫人于营盘四面约莫百步处各立起长杆,长杆上挂起灯笼。 营盘中人人全服披挂,皆枕戈待旦。 作为积年的宿将,被卢植放手主持全局的皇甫嵩当然懂得张弛须有度。 从白天定策起,他便让五校人马只留一校于营盘上值守,其余四校各回营房休息。 都给我睡觉去,睡不着也得睡。 值守的那校兵马却并不固定于哪一校,而是一个时辰一换。 到天黑时,营盘木墙上值守的军士变成了两校,一样一个时辰一换。 如此已至寅时,城墙上守卫的已经换成了下军校尉赵融,与右校尉高顺这两校。 赵融字稚长,他在原本的历史里一路颠沛,最后在曹贼阿瞒帐下混了个杂号荡寇将军的职位。 要说在史上干出过值得被人记得的事情,无非是在三国第一毒舌喷子祢衡祢正平嘴里,有幸跟荀彧同框过一回。 “文若可借面吊丧,稚长可使监厨请客。” 荀彧就是个草包小白脸,唯一的用处是借他那张脸去给别人吊丧。 赵融除了小心谨慎只会迎来送往,也就适合请客吃饭的时候让他帮忙看厨房应付客人。 嘴臭归嘴臭狂归狂,祢衡看人还是有一定水平的。 赵融的确没啥本事,唯二的长处就是谨慎仔细外加情商高。 值着夜班呢,他倒是弄了点小酒小菜跑到营盘外围的木墙上跟高顺联谊。 “长夜漫漫不得睡眠,孝父何不与某小酌,以度此值?” 高顺皱了皱眉:“太傅与义真公以营盘相托,稚长怎敢饮酒?” 高情商遇上了一板一眼的倔脾气,倒给赵融弄了个没趣。 赵融只好哑然失笑:“仅此少许,提神而已,万不敢因此误事。” 旁边吕布倒是凑了过来:“有酒?甚好,稚长且与我些。” 他原本是不用值守的。 卢植和皇甫嵩让他和他那选出来准备出击的五百骑虎贲早些歇息,到迎敌的时候再叫他就好。 但操训这么久,吕布终于捞到了实战的机会,哪里睡得着? 勉强闭了会儿眼,就跑到营寨外的木墙上望眼欲穿的等着贼逆来攻。 他和他的并州系,却是个个好酒的。 见他要喝,赵融干脆把那一小壶酒全给了他。 又叫自己的亲兵把提着的食盒在木墙上布置起来。 赵融是谨慎惯了的。 本来想的不过是借着酒菜和高顺拉拉关系聊聊天,顺便两人轮流去巡守。 汉时并无蒸馏酒,所谓酒水不过是米酿的醪糟甜酒。 就他拿的那么点,也醉不了人。 赵融地位比高顺高,但这时候见高顺拒绝值夜时吃喝,只顾巡守。 他自己也放弃了原先的打算。 便也开始不停的在自己这一校负责的那几段木墙上,来回巡视起来。 准备的酒菜,倒全便宜了吕大憨批。 酒水不多,吕大憨批三两口就喝了个精光。 欲待再要时,却见赵融正在辛勤来回巡视。 他自己倒有些过意不去。 又胡乱吃了些佐酒小菜,靠着木墙借着那点点酒意,无聊到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吕大憨批的眼睛刚合上,头才往下点了一点,突听到两声压低声音的断喝: “张弦,置矢!” 却是巡防到两边的高顺和赵融,同时发现了动静。 第57章 遭夜袭弩枪初逞威 说是发现了动静,其实也没太大响动。 也不过是西南二寨墙外,那百步远的高杆上灯笼悄无声息的连熄了数个而已。 有些是直接熄了,有些则是跌落在地燃烧起来。 估计应该是被弓箭射下来的。 刚好西北墙二是赵融那校兵马负责的,东南二墙是高顺负责。 二人责任范围内各自有一面墙外疑似发现敌踪。 本来已是接近天明前最黑的那段时光。 正常兵卒值守了一夜,理应是最困的时候。 无声无息的熄这么十来个灯笼,不仔细应该也发现不了。 来袭的兵马应该皆又是人衔草马衔枚,连马脚都用布裹上了。 却哪里料到此时值守着的,是整整两校一千四百多军士,且都是一个时辰一换睡饱了的。 木寨墙其实站不了这么多些披挂之人,每面寨墙不过能容百五之数。 所以这帮人本校之内还是半个时辰换一班的。 两校各余下一屯亲兵,在营盘中往复巡查。 寨墙上军士正精神饱满之时,所以灯笼一熄马上就发现了。 都是事先得了吩咐的人,也并未高声。 各自默默绞动自己手中早就上好御力的弩枪,往矢模中塞入弹矢。 瞄准也没什么好瞄的,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普通兵卒少得肉食,这时代夜盲症相当普遍,所以夜袭才这么可怕。 然而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 所谓夜袭,无非是两种情况。 一是远处就开始放火箭烧营,引起营中混乱再乘乱冲杀进来。 二是悄悄潜近,偷袭开了营寨,然后大队冲进营盘四处放火冲杀。 这两样各自该如何应付,皇甫嵩也都提前交代了。 所以大家都睁大了眼睛,盯着远处的黑暗及近处寨墙上方大火盆能照亮的墙下区域。 不多长时间,却见西南二墙外的黑暗中,约莫七十步外各幽幽亮起了四五团火光。 这是要在远处先用火箭攻击了。 得先点燃火盆,好让弓箭兵有处可引火点燃缠在箭矢上的布条。 不待吩咐,寨墙上的军士各自瞄准一团火光。 只听高顺赵融各自一声暴喝:“射!” 嘣嘣嘣接连声响,弹矢如雨,叮咣一阵乱响。 连续有惨嚎声传出。 那些火盆均被击翻在地,灯油倾倒,在地面燃起熊熊火焰。 火焰映亮了对面影影绰绰的身影。 各军士不用吩咐,各自绞动御力上弦,又从腰间弹袋取出弹矢装上,再度瞄准射击。 因为不存在穿刺能力,弹矢其实伤害性并没有箭矢高。 但胜在装填快捷方便,在弩弓上装一支箭矢的时间,够装四五只弹矢了。 外加这些弩枪都是大黄弩的弩力装置,百步外可击碎木板。 这七十来步的距离,就算造不成穿刺伤,挨一下都有相当大几率造成骨折。 而且这个时候寻常军士的扎甲,对弓箭或能有防御能力,对铁弹这种钝击伤害却是防不住的。 再加上铁弹体积小,对方根本看不见他们射出来的弹矢。 这时候的人看见无法理解的状况,向来喜欢往神秘学方面去想。 因此西南二处,均听见有人嘶声呼喝:“妖法,他等使妖法。” “退,快退!” 声音潮水般远去,脱离了地上火盆倾倒后燃烧灯油能照耀的范围。 只留下一些大抵是被弹矢射骨折的人,在地上翻滚惨呼。 更有人不觉滚入灯油范围,沾了满身油火,惨呼声更为凄厉。 正此时,营中雄浑的号角方起。 灯火通明的营寨中,各校这才起身有条不紊的集合。 吕布高兴得跟个猴儿似的。 他早就窜去集合起了自己那准备出击的五百骑卒,就准备叫人开门往外冲。 却被皇甫嵩拉住,朝他微微摇了摇头:“时机未至,尚不可出。” 皇甫嵩是此战主帅,吕布只好听令。命令众人下马。 又抓耳挠腮的在原地走来走去。 寨墙上的攻击并未停止。 随着敌人退出火光范围,各什什长均从腰间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十字矢。 还是普通十字矢的形貌,只是中间圆孔塞入了一管竹筒。 他们抠出竹筒两端的布帛,各塞入火炭,然后将弩枪侧立,使弩弓竖直,瞄准击发。 十字矢也竖直旋转着破空而出。 竹筒两侧布帛得此番劲风吹拂,纷纷燃烧起来,钉在了百步外的距离。 犹如一盏盏在地面燃烧的火炬。 那竹筒中却是灯油,有些火矢烧着烧着就爆裂开来,引起更大范围的火光。 得此照亮,寨墙上看清敌人形貌的众军士再度射出弹矢。 又是一番凄厉的惨嚎。 敌人再退,什长们再射火矢,军士们再射击。 一直到两百步外,这种寨墙上的射击才停止。 并不是火矢射不到那么远。 而是这个范围,已经不再是操典中弹矢的射击范围了。 火矢却是皇甫嵩与诸将校在操训过程中发现并改进的新玩意儿。 十字矢平射时,因为飘飞方向位置很难控制。 但当侧拿弩枪竖直射出的时候,因为竖着旋转不兜风,射击方向位置却极易控制。 只是失去旋转飘飞的作用,十字矢却失却了其攻击范围提升的优势。 但皇甫嵩在意的是,如何给这些弩矢弓箭原本的火攻能力。 所以十字矢中心圆孔被运用了起来。 火矢其实不是弩矢,而是装灯油的竹节。 它分两种,一种是截得极短仅一个指节长的竹筒片儿,下方以泥木封死,上端塞上裹着布帛的草木。 另一种是较长的,两端均塞裹布草木的竹节。 要用的时候直接将火矢塞入十字矢中间圆孔中固定。 前者平射飘远放火,后者纵射定位落点照明。 会专门有照明弹,是因为弩枪射击对远距离能见度要求极高。 夜间若无照明,看不见目标,基本会造成空耗弩矢。 那被射退的不明敌军,显也是极为号令严明之部。 突然遭此重击,居然仍未溃散。 大抵是对方将佐此时也已经发现他们只不过是在投射铁制弹丸,而非什么妖法。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铁弹丸能射这么远,心里头不免疑惑这是什么飞沙走石。 但见到两百步外,寨墙上不再射击,敌军反倒是举起火来。 各种火把都点燃起来,攻又不攻,退又不退,只在远处呱噪叫嚷。 这帮人自然不知道,他们仍旧在弩枪兵的攻击范围内。 即使只用弹矢,只需抛射他们一个个还得挨揍。 只是那样命中率低。 为避免浪费弹药,两百步之外操典里头是不鼓励用弹矢射击的。 高顺赵融各自吩咐亲兵,来大帐求见皇甫嵩,请准用十字矢。 卢喷喷这会儿才装模作样打着哈欠,从自己的营帐走了出来,进入帅帐问什么情况了。 他其实心里没底,哪里睡得着? 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装嘀而已。 皇甫嵩并不曾准高顺赵融所请。 他们这点家底儿,他不愿意一次全漏出来。 见已经取得效果,除了弹矢和照明火矢,他这次不打算用十字矢和旋风矢。 见他不准改矢射击,吕布又来请战。 他麾下这次被分配各带五百骑的郝萌与成廉也各自步出,跟随吕大憨批请战。 皇甫嵩却只是摇头,倒把吕大憨批惹恼了。 “射又不射,战又不战,义真公意欲何为?” “莫非尚念与董贼之旧?” 第58章 步骑协同与流水骑兵阵 皇甫嵩与董二颖的确有旧,毕竟算得上是老战友。 但要说这会儿不许出击是在念旧徇私情,却是吕大憨批信口胡诌。 二颖都想杀皇甫嵩了,皇甫嵩得是多爱二颖,才会这时候还跟他念旧情? 不待皇甫嵩反驳,却听在旁边装悠闲的卢喷喷厉声喝道: “奉先休要胡言,此乃定策。汝若不服,当领军法!” 你特么少胡咧咧,我们商量好这会儿不出击的,你要再叨叨信不信劳资军法斩了你。 吕布也知太后与庚哥并蹇硕张让等人,对卢子干都颇为敬重。 因此不敢造次,嘴里却还在嘟囔: “如此何时方能出击?” 皇甫嵩微微一笑:“候宫阙战事起也!” 见吕大憨批还是不解,于是耐心给吕大憨批解释了起来。 他们西园军营盘虽然和皇宫互为犄角,但只有他们救援皇宫的份儿。 不管他们打成什么样子,卫尉兵马都不可能来救援他们。 虽然灭掉他们西园军可以让皇宫顿失援护实力锐减,但皇甫嵩敢肯定他们这边不是主攻方向。 二颖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跟皇家动武,就为了灭掉他们西园军。 因为夜袭的机会对二颖他们来说也特别珍贵,就这一回。 城中突起兵乱,谁也不知道谁跟谁打起来了。 所以世家大臣们的反应估计都是谨守门户。 但这次过了如果还有下回,大臣们也能猜到,肯定是二颖正在打皇宫。 不是说这帮大臣敢跟二颖的兵马叫板对着干。 但二颖又不像袁术袁绍那样,有个绝大多数大臣乐见其成的杀宦官的大义名分。 大臣们中间绝对少不了跟上次的卢植一样,带着自家家丁私兵去凑热闹的。 有些可能是出于忠心,会对他们打皇宫的军队发起自杀式的决死冲锋,想为皇室效死。 更多的必然是想投机,琢磨着看能不能趁夜趁乱抢到小皇帝,然后偷送出洛阳。 不管把小皇帝带到哪里,最起码马上就可以得一个与二颖现在相当的地位。 这帮人在得逞前,就算碰上了二颖兵马,他们也会号称是来给二颖帮忙的。 不知真假,二颖也不好把他们全杀了。 所以变数太多,防不胜防。 就这一次突然发难的机会,你说二颖那边得有多蠢,把全部力气都花在西园军这边? 那么打西园军营盘的肯定不能是进城的二颖部队主力。 攻击西园军的主要目只是牵制,让他们无暇去救援皇宫。 只有皇宫才值得二颖如此冒险。 只要掌控了皇宫,就算陈留王被太后和陛下提前弄死,二颖也能就近在洛阳捞一个刘姓宗室册立为帝。 他行废立立威得权的既定目标也就实现了。 但皇宫坚墙高垒,又有护城河相护。 以二颖不擅长攻城的兵马,他会怎么办呢? 当然是等这边的战事起,伪装他们这边溃散的逃兵逃去皇宫趁机夺门。 这就是皇甫嵩提醒蹇硕的原因。 “这与吾出营冲杀何干?” 说了一整,皇甫嵩唾沫星子都说干了,端起茶盏补水时,吕大憨批却问了这么一嘴。 皇甫嵩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才意识到跟这憨批不能说得太复杂了。 于是开始尽量意简言骇通俗易懂: “其一,其主阵兵马尚未攻城,若此处溃散,必会逃去主阵处。” “尔等追溃之时,极易遭伏。” “其二,吾等营中只得汝一支骑卒,若不得冲散此处兵马,陷入乱战,宫阙战事起时,吾等无力救援。” “其三,宫阙处攻城兵马天明前若不得冲散,露了逆贼行迹,易使那董贼破釜沉舟铤而走险。” 吕大憨批点点头:“早如是说,布早明矣!” 你特么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 不嫌自己智商低,却嫌人家说得太复杂。 皇甫嵩一时气得想笑。 恰此时,却见皇宫方向一记号炮冲天而起,并有隐隐厮杀声传来。 皇甫嵩一声号令,军中号角连响,轰隆隆擂起鼓来。 营盘西门南门大开,张辽、冯芳各带一校兵马,次第出营门,就在寨墙之下摆开阵势,架起弩枪,却让开营门。 郝萌、成廉也各带五百骑卒分别从西门和南门鱼贯而出,出营后列出五十骑一横排的阵列,催马缓步向前。 最先准备的吕大憨批还被憋在营中。 马儿们踏着碎步到营门前约莫五十步处距离,五十骑马举弩枪朝前方举着火把明晃晃的敌军靶子们各自射击。 然后调转马头,左右分列,从两边又向队尾行去。 马儿一边走,马上骑士一边搅动绞臂,给弩枪上弦。 第二排五十骑射击,然后调转马头往回走,上弦装弹。 五百骑马依次反复,如流水般不停射击。 敌阵中不时有惨呼声传出。 他们射击的地方距离敌军还有一百五十步。 夜袭的敌军虽然有不少弓箭手,可惜还击的箭矢根本射不到这么远。 敌军自然是不甘心如此被动挨打。 一声号令,盾兵在前,枪兵在中,弓手在后,齐齐呐喊着向前跨步。 然而弹矢击发处,连木盾都在犹如雨点般的弹矢射击中砰砰作响。 不时有木块断折之声传出,竟是将木盾都击出破洞。 仅有少许外面蒙着牛皮的盾牌,才在木板断折之后还能有良好的防护能力。 若是这样却也还好,只须顶着攻击进入弓箭手的射程,他们也就能还击了。 可当他们才踏出十步,却听一声号令,寨墙下的步卒齐齐斜向上举起弩枪。 举弩枪的角度,竟然超过了与水平的45度角——因为不用射极限距离那么远。 但听碰碰碰碰弓弦弹动,一息之后,盾兵后方的枪兵与弓兵惨嚎连连。 天空开始下铁雨,戴着头盔挨一下都得眼冒金星。 要落到肩膀上脚上乃至斜射到躯干上,那真是碰到哪儿哪儿骨折,隔着扎甲都能给人干吐血。 来犯的居然还是些老卒,即便如此却也仍旧不得溃散。 却听有人大呼:“他等上弩必慢,冲,冲过去便得生!” 然而不等军士们开始冲锋,寨墙上的军士又是居高临下一轮齐射。 啊啊一阵惨叫方歇,却见寨墙下的弩枪兵又举起了弩枪斜向上一轮齐射。 慢你妹啊,这尼玛几乎比他们弓手射箭的速度都快了。 但兵卒们始终是冲了起来。 可冲起来,却是不再被盾牌遮挡。 骑兵队伍又缓缓缩了回去,两侧步卒及寨墙上的弩枪兵们不再齐射,而是各自瞄准开始射击。 步卒们冲得十来步,便纷纷中弹倒地惨呼。 但凡有人脚步稍快冲在前方,必定马上身中数弹。 冲锋才不过五十步,见身边同袍陆续倒下,过高的伤亡率令这班保命意识极强的老卒纷纷放慢了步伐。 然后一声呐喊,纷纷转身向后跑去。 复退出二百步,又被收束住队伍。 却见营中骑兵又出。 四周不得遮挡,也留不得伏兵,拿那百五步外射完便退的骑卒竟无计可施。 但这边攻来的将佐兵卒显然是均得了死命令,即使不敌也不能轻易退去。 只听将官呼喝,他们居然又退开了百步,仍旧是点着火把大声鼓噪呼喝咒骂。 可没想到的是,退开的这百步并没能给他们换来安全。 却带来了更严重的打击。。 有了足够的冲锋距离,那五十骑一横排的骑兵开始纵马小跑起来。 仍旧是到离他们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射一轮便左右散开退回。 但那流水流动的速度,并弹矢射击的频率,顿时提升了一个级数。 第59章 一手诈门好演技 约莫寅时三刻,蹇硕已经全身披挂出现在城阙之上。 这两天他吃住都在宫墙上,却没这个精神去彻夜不眠。 他是在军士们隐约听到西园军营盘那边传来号角,才被叫醒的。 此时站在距离西园军营盘最近的上西门城阙上,蹇硕扶剑远眺。 寂静的良夜,距离虽远,那吵嚷呐喊之声却依稀分明。 蹇硕时不时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惨嚎声。 夜间无人举火,因此远处灯火通明的西园军营盘极为显眼。 蹇硕心中也不免忐忑。 只是看着远处营寨虽然明亮,却不曾有熊熊大火燃起,这才略微心安。 “不曾火起便好,不曾火起便好!”他喃喃的念叨了两句。 又转头嘱咐军士:“休忘给悬灯补薪!” 所谓悬灯,是从城头垂下的笼型火盆。 宫墙外,每隔数十步便会垂下一处悬灯。 这是防备有人趁夜泅渡过护城河,偷摸翻过宫墙来强开宫门的。 好在悬灯中多用柴薪,不似灯油靡费。 城阙上有值守军士,负责悬灯的却是负责巡逻的武士。 他这番叮嘱是叮嘱错人了。 蹇硕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也是心内紧张,一时忘了。 他正在内心自嘲,被指派负责上西门的南宫卫士令却躬身应曰:“喏!”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在这些细节上跟自家顶头上司顶撞撕扯。 无非是为悬灯勤加柴薪,上西门附近的他着三五个军士走一趟便添了。 其他地方的,最多巡逻武士巡到上西门时,他再多嘴嘱托一声便罢,费不了甚事。 恰在此时,却见马蹄声声,敲击着宫内的石板地面。 一骑飞奔而至。 马上骑士于城阙下滚鞍下马,不时便已被带至蹇硕面前。 “禀蹇公,夏门处有溃兵叫门,都候已用言语稳住,唤我前来禀告。” “夏门?”蹇硕皱了皱眉毛。 派去负责夏门防守的,是三卫士令二都候七司马中的右都候。 皇宫距离西园军营盘最近的便是西侧的上西门和北侧的夏门。 董二颖的兵马驻扎在洛阳北郊,离夏门最近。 蹇硕以为再怎么着他们都会遮掩一下,从上西门来攻。 不料人家直接就近奔北面宫墙去赚门了。 “却是吾想多了!”他低声道。 抬起头又看了看虽然隐约有喊杀声传来,灯火却并不凌乱的西园军营盘。 突然又觉得自己并没有想多,反而想少了。 上西门抬头就能看见西园军营盘灯火未乱,若装溃兵却骗得了谁? 莫若抬头见邙山的夏门,不明就里可能上当。 他转身快步走下城墙,嘴里却在问跟在旁边的报讯军士:“可曾唤临机兵马赴夏门?” 卫尉兵马只得两千五之数,要守十二座外宫门,并四座内宫门。 他们是学不了西园军那样轮换的。 只得分作三班,昼夜均两个时辰一换。 外城门每门一班五十人,内城门十人,并各处巡视及守卫宫墙的武士,勉强能够。 上西门和夏门由于被攻击可能性最大,所以蹇硕将轮换下来休息的军士,安排在了二门左近修整歇息。 为的是保证能够及时反应支援。 快马加鞭,沿着濯龙园宫墙与北宫宫墙之间的夹道飞驰到夏门时,夏阙上已经集合了四百五十名军士。 五十人在阙前,四百人隐在阙后,这只是附近兵营轮休军士的一半。 四百多人守一门,足够了,再多就没有那么多城碟架弩枪了。 其余军士均在宫墙下往复巡视,谨防泅度者翻宫墙而入来夺门。 那样最多只能过来小股兵卒,进不得大队。 右都候还在与阙下伪作西园军溃兵的百十名军士虚与委蛇: “这位兄台,休要为难于吾。” “吾仅为一宫门司马耳,怎敢夜开宫门?” “你且稍候,已使人去唤上官了,转瞬便至。” 宫阙下隔着护城河的百十人倒的确是西园军服色装扮。 只是丢盔卸甲,并身上脸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看起来颇为狼狈。 大抵是知道西园军并了丁原兵马,因此颇多并州人士,下面站在溃兵前头那将佐居然是并州口音。 只听他叫到:“非是吾等难为官上,实为皇甫校尉有要事,命吾等来禀宫中。” “吾等舍生冲杀而来,何苦如此见疑?” “若非皇甫校尉相托,吾等自逃散保命便是,何必来叫甚宫门?” “官上如此,岂不令士卒寒心?” 宫阙下百余溃兵顿时大声鼓噪,纷纷涌到护城河岸嚎哭。 蹇硕悄悄走上宫墙,隐身在右都候身后,悄声问:“如何?” 右都候撇了撇嘴,低声道:“休说常侍您先行嘱咐过。” “即便不得嘱咐,他等无一把弩枪,均是寻常兵刃,又将皇甫将军唤作校尉。” “吾又岂会被其所欺?” 除了他说的这些原因,再说夜开宫门何等大事? 就算是真的他也必不会开。 所以觉得前面这帮人想用计赚开城门的计策未免太幼稚。 弩枪这玩意儿他们一向保密,二颖那边不知道也正常。 至于皇甫嵩,因为全面主持卫尉、虎贲营共西园军操训。 虽身为校尉,在这边所有人都是敬称他为将军。 人人都知道陛下欲重用皇甫将军,只是因为顾忌着不想刺激董相国,这才使其暂居校尉之职而已。 那伪作溃军的首领也并没有奢望装成宫门司马的右都候能被他这么轻易赚开宫门。 也是在等着宫里能说得上话的人来。 这时候鼓动军士叫嚷,不过是提前给守军施加些心理压力罢了。 蹇硕不再隐藏,现身于城阙,向下喝问:“皇甫校尉嘱尔等何事?” 他倒要看看,二颖那边的兵马想搞什么利格隆。 一见蹇硕,那溃军首领脸上喜色一闪即逝。 看见蹇硕头上那金珰右貂的武弁大冠他就知道,这是个有权势的宦官,有资格让军士降下吊桥开宫门。 首领扬声道:“卢太傅与皇甫校尉嘱吾禀告宫中……” 他们也暗自监视着西园军和亲近皇帝的大臣,所以连卢喷喷去了西园军中主持大局都知道。 之前不说,故意留到这个时候才报出来。 他语未说完,却听溃兵中数人齐声惊呼:“追兵至,追兵至矣!” 溃军顿时一阵大乱,七嘴八舌乱嚷着些快降下吊桥快开宫门的言语。 更有人看似惶急的扑入护城河中,开始当着蹇硕他们的面泅渡。 而随着他们的叫嚷,远处果然有大队火把亮起。 隐隐见约莫数千兵马急速奔向这边。 那队溃兵演技却是极为逼真。 约莫七十余人扑入护城河,其中十余人竟似不识水性,浮浮沉沉的顺河飘走。 还有心情扑腾几下伪作溺水。 剩余岸上其余不曾扑入河中的人等,均各自逃散。 泅渡过河的那五十余人,并不奔向宫门,却开始看似徒劳的扣着砖墙向城阙上攀爬。 口中仍在惶急叫嚷:“速开宫门,速开宫门!” 蹇硕心中顿时雪亮。 对方赚宫门的这一番布置却是精细。 并不指望他们蠢到给假扮溃兵的这百十人降吊桥开宫门。 这可是皇宫,没那么大意。 当然他们如果真的有这么蠢,别人也不介意笑纳这一份大礼。 这帮伪装溃兵的,是故意等到有权下令开宫门的人到来。 然后用卢植在西园军中的消息骗一份将信将疑。 再用喊声叫来早就埋伏在后方的追兵,伪作惶恐扑入护城河中。 有追兵杀至的情况下,守军更多的注意力肯定是在那些追兵身上。 一紧张没准儿就让他们进宫了。 就算他们对这帮游过河的溃兵仍旧有所怀疑,最多也就是不给开宫门,不主动帮助他们上城阙。 这帮装作走投无路的五十来个兵卒,应该身怀什么协助蚁附攀墙的铁爪之类器具,并均为先登好手。 他们能借助这些器具,快速攀爬上城阙。 一边攀登一边大叫速开宫门,是为了让城阙上的人放松警惕,以为他们爬不上来。 只要守卫片刻疏忽,这帮人就能爬上城头,杀散守军,放下吊桥打开宫门。 后头的追兵就能被他们顺顺利利迎入宫中。 不要说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蹇硕觉得若不是自己先入为主,哪怕是早得了皇甫嵩提醒,恐怕也能被这帮人糊弄过去。 只可惜他们以为自己是有心算无心,都算好了卫尉兵马守夏门的最多五十来人。 却不知早有戒备的蹇硕又调来了四百余人。 他们爬上城阙恐怕也不能兴风作浪。 觉得大抵已经看懂了敌军的诡计,蹇硕不再迟疑,厉声喝道: “尔等敢攀宫墙,欲寻死乎?” 。 第60章 险些陷落的夏门 已顺着城阙砖缝爬了两三米高的那首领一怔。 他万料不到,在追兵鼓噪而至的情况下,城阙上那个死宦官不去看来势汹汹的追兵,却有空来注意自己这些人。 隐约打出一个手势,七八名和他一样处于悬灯照耀范围内最亮处的兵卒伪作笨手笨脚的向下滑落。 口中七嘴八舌叫得更是响亮: “求官上速开宫门,赐吾等一条活路吧……” “吾不想死,吾家中尚存寡母稚子啊……” “官上开恩,速开宫门……” “求求了,求求了(什么鬼)……” 那首领落到地面,嘶声道: “吾等为皇事已不惜身,此绝境之时,官上犹相疑。” “定要吾等死在这贼逆之手,汝等方肯见信耶?” 语声惨烈悲愤,犹泣血一般。 竟令城阙上一些脑子不甚灵光的军士都面露不忍之色。 他们却是没有注意到,除了故意跌落的这几个人,其余人手足并用,加快了向城阙上攀爬的速度。 蹇硕抢过一把早就张弦的弩枪,直接瞄准爬得最高的那人,扣动扳机。 弹矢飞出,正中那人头颅。 那人并无头盔,顿时颅上穿出血洞,惨呼着从近四米的地方跌落,落入护城河中。 犹如白莲一般的水花绽后,一阵暗红血污自映照着火光的墨色水面漾起。 “尔等若是西园军中兵卒,可识此为何物?” 蹇硕厉声喝道。 那首领一时语结。 他方才一心演戏,这才注意到,城墙上军士手中所持,竟都是他等不曾见过之奇怪兵器。 蹇硕这话却并不是喊给他听的。 他是喊给那些笨嘀守卫,让这些人休要真以为对面是己方袍泽。 以至于听令动手也手下留情,导致生出祸端。 所以蹇硕下一句就向军士们喝到:“附墙者,一律射杀。” “仔细些,休叫一个贼人攀上城阙。” 笨比们这才醒悟,齐声应和,开始瞄准墙上扣动扳机。 只片刻耽误,已有贼人快攀至城阙上了。 幸好几十把弩枪同时击发,瞄准的都是爬得最高暴露在城阙上火光照耀范围内的爬墙者。 铁弹横飞之下,惨嚎声接连响起,附墙之人接连落入水中,再不闻声息。 那城下首领睚眦欲裂,犹自悲声呼喝: “吾等尽忠王事,汝等何听竖阉乱令,如此对袍泽?” 蹇硕听着心烦。 见他居然还想继续再演,乱己方军心,随意的挥了挥手道: “全部射杀了罢。” 于是又是数弩齐发。 城阙下那七八人有的中弹倒地惨呼翻滚,有的机敏反身扑入河中,更有些当场直挺挺倒下顿时毙命的。 右都候却是仔细,命人寻了一桶灯油,沿城阙数次倾倒下去,再使火把引燃。 数条火龙沿着城墙表面蜿蜒而下,几名方才乘乱横移隐入阴暗处的攀墙军士马上被照得身形立现。 那几人倒也机智。 一见身形暴露,不等阙上军士瞄准,纷纷松开攀墙铁爪落入河中瞬间遁逃而去。 直至此时,护城河对面伪装追击的敌方兵马才停住口中那些“休叫他等逃掉”之类假模假式的呐喊声。 他们之前一直都在百步之外装模作样,只见吆喝不见上前。 “哼!”一声冷哼声传出,一将从敌军阵中骑马而出,狞笑道: “贼阉官倒是谨慎,居然窥破吾等好计。” “尔等既不识温柔,就休怪你家爷爷吾用强了。” 一声号令,军阵裂开,百十架排子车被推出。 车上堆着高高的草袋,目测其中应装满砂石。 蹇硕万料不到,对方在奸计被识破之后,居然准备强攻。 一时心下一沉。 却不知贾诩定策,既然决定今夜对皇宫动手,虽然对取巧赚开宫门抱极大希望,也不是没做好赚门计划失败的准备。 毕竟他们也知道,不受干扰的对皇宫动手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因此虽然自觉为狮子搏兔,当下也使出了全力。 敌军中一阵齐声呐喊,各有十数名兵卒隐身车后,扶起车把,向前冲来。 蹇硕再顾不得留手。 他急忙命人点燃号炮,并唤上在阙上等候的四百名卫尉军士,一起开始射击。 然纵使铁弹如雨,但推车军士均匿身于排子车后。 装着砂石的草袋,却是最好的遮挡物。 排子车推行虽然缓慢,但城阙上弩枪兵竟对其无计可施。 这等战法,应该是攻城时抵挡箭雨弩矢的,不料对铁弹也依旧有奇效。 蹇硕心下更沉,直至见一辆排子车突然侧翻。 却是一枚铁弹碰巧击中车轴,竟将那车轴击裂开来,致使排车翻倒。 蹇硕窥得机会,大呼:“击车轴,击车轴!” 城阙上弩枪兵们这才掌握要领,纷纷瞄准车轮车轴射击。 这等移动靶,本就难以瞄准,车轮处目标又小。 幸得弩枪众多,弹矢力沉,那排子车又沉重。 弓箭射上或许只是扎进木轮里,但只要有弹矢击中车轮,不是轮轴断裂便是车轮飞散。 侧击之下,只见排子车一辆接一辆的倾倒侧翻。 到得护城河前之时,仅余下不到半数。 敌方军士又冒死从车后冲出,搬起麻袋就往护城河中扔。 只听扑通扑通麻袋接连落入水中。 河边本就黑暗,城阙上军士却看不太清那些搬麻袋的军士。 “放火矢。”不等蹇硕下令,自有队正根据操典大声呼喝。 什长们自腰间取出长竹筒火矢,塞入十字矢中,复塞入火炭,再将弩枪侧倒。 碰碰碰弩弦弹动,十字矢竖直带着竹管灯油,犹如风火轮般射出,钉在了护城河对岸。 顿时将护城河岸照得纤微毕现。 城阙上军士得了照明,哪里放得过如此近的目标? 加之草袋沉重,搬动之时对方兵卒本就移动缓慢,顿时惨呼连声,护城河岸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那马上将领看得目瞪狗呆,他哪里见过如此凶蛮的远攻利器? 但此时也并无其他办法。 他心知就算用人命去堆,他今天也得把这宫门堆下来。 不然二颖饶不了他。 攻城之战,素多伤亡,他也早有心理准备。 于是又一声号令,数百兵卒顶盾相护,又冲了上去。 卫尉兵马多为守卫,弓马与近身格斗虽熟,并皆忠诚勇猛。 但三日一练,平日又多值守,对这弩枪之术,毕竟不如西园军诸校精熟。 竟被这近千士卒轻易冲近河岸。 到护城河岸,城阙上卫士虽然得了便宜,很快将这些兵卒尽皆射伤射退,却又是被丢下不少砂袋。 敌方数度遣人冲锋,更有士卒窥出机巧,倾沙土于火矢上,得片刻黑暗便急忙扔砂袋于河中。 等有什长补上火矢之时,敌人却已退开。 不觉间,近五十车砂土已尽数被丢入河中。 那些倒在中途的排子车已无法再用,但这夜来袭的敌方军卒,却多悍不畏死之徒。 只见他们拖动那几辆还能动的排子车,飞速奔至倾倒的砂袋处,搬上几袋复又冲来,丢下河中再又冲回。 更有专人背负砂石,但有火矢射下立时往上覆土。 如此辗转之间,本就不甚宽的护城河居然已渐渐被填出数块向前延伸的浅滩。 蹇硕虽然熟读兵法,却是从未经历过如此决死之战的。 他一时心中焦急却无计可施。 天色眼见已隐隐透亮。 对方阵中,已有士卒抬出数架云梯。 他们并不打算填平护城河,而是有几处架云梯的地方就足够了。 蹇硕手头虽还有兵马可调,但这夏门之上,也容不下更多兵卒了。 他的心,愈发沉了下来。 他甚至已经开始计较,是否要提前安排其余兵卒退入北宫,准备死守了。 正其时,却听城阙外蹄声轰轰如雷。 敌方被他们射到近三百步外的军阵,隐隐骚动起来。 更听见有熟悉的憨批嗓音在怒喝:“贼子尔敢!” 第61章 吕大憨批的骑兵弹链重机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西园军西南二门之前,来袭的两支敌军正在遭受两支五百骑卒流水马阵的弹矢袭击。 二颖那边的兵马,并没有真的多想覆灭西园军。 所以在初步尝试并遭遇失败之后,他们其实也已经放弃了攻陷西园军营盘的想法。 但他们却一直站在远处举着火把聒噪叫嚷,便是为了执行他们的保底任务: 拖住西园军,不得让西园军前往皇宫救援。 这原本是个很轻松的任务。 可现在却一点都不轻松了。 你要说这每排骑卒一次射击的五十发弹矢,真能给列阵的敌方士卒带来多大伤亡,其实并没有。 一百五十步左右距离的射击准度没有那么高。 即使对方阵型密集,包含阴差阳错歪打正着击中的,命中率能到一半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何况对方还能用盾牌等物进行有效防护遮挡。 所以每轮齐射能造成军阵中十来个人中弹失去战斗力,就已经顶天了。 问题在于这种攻击带来的强大心理压力。 只有他打你的份儿,你根本无力反击,关键还不能逃散。 如果是一边逃跑一边反击,没准儿肾上腺素的快速分泌,还能让人忘掉恐惧。 这就有点像一群人都顶着苹果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当靶子,一枪一枪的打。 你知道你们人多,每枪最多只能打死一个人。 甚至打得太准时只打中苹果,或者是打得太不准时会彻底脱靶,都伤不到人。 可这么一枪枪的打下去,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打中你? 流水马阵中的骑卒们每一轮的射击,都带给对方兵卒如上类似的心理压力。 加上身边虽不多,但每次十来人中弹后的惨叫声。 再加上这种反复射击中,那些给他们最大安全感的木盾时不时的断折声。 更有对面马蹄的轰鸣声,以及射击的规律性。 几乎每隔相等的时间,一百多步外就会随着砰砰砰的弩弦弹动声飞过来一丛弹矢。 不知不觉的,举着火把的敌方军卒鼓噪声逐渐停下。 每个军卒都听着马蹄,紧张的盯着对方的流水马阵全神戒备。 他们在计算着对方的射击时间,好及时或伏低身体或躲藏到同伴身后,以规避这威力奇大的弹丸。 但鼓噪声停止,轰隆隆似乎带着某种危险韵律的马蹄声,却犹如死亡之鼓,一声声敲在他们心底。 西门处来犯之敌的领军之将率先出了昏招。 他看着自己麾下军卒渐已有约束不住之势,竟下令又让他们退了百步。 这一退就坏了。 有足够距离提起马速,,每排骑卒都加快了速度。 流水马阵的循环速度顿时加速。 射击的频率更高了。 这种缓慢加强的马蹄声,很像你站在铁轨上,眼睁睁看着一辆列车缓缓加速,然后向你撞来。 这还不止,流水马阵还玩儿起了花活儿。 每排骑卒中,开始有五名什长取出了那种照明用的长竹管火矢。 他们疾驰着从阵后步卒举着的火把上点燃侧面布帛。 然后侧拿弩枪朝军阵射了过去。 不知是因为身处马背上的颠簸,抑或是尚未训练精熟,还是故意为之,他们侧拿弩枪侧得不是很彻底。 所以携带灯油竹管的十字矢并非竖直抛飞,而是带着些侧角的飞出。 这样飞出的十字矢就并非是直线,而带着点飘飞盘旋的角度。 其余骑卒这次并不瞄准对方军士,而是瞄准了这些火矢。 只听呯呯呯的声音,当火矢飞到军阵上空,有弹矢击中竹管,竹管猛烈的爆裂开来。 灯油如雨洒下,有些是在空中被竹管侧面的布帛点燃,有些则是洒下来被军卒们手中的火把点燃。 洒下一片火海。 如此只射了三次,敌军阵型已经为了躲避火海而开始散乱。 更有一支火矢被弹矢击中后并未裂开。 它被十字矢带着飞出,命中了一名军卒。 十字矢穿甲而入,钉在了军卒身上,竹管随着与扎甲的碰撞终于爆开。 爆开的灯油复又被布帛上的火苗点燃。 只是转瞬间,那名军卒已经被烧成火人。 他撕心裂肺的叫喊了出来。 这种叫声,可不是再是那种虽然疼痛但却算不上凄厉的骨折惨呼能比的。 着火的军士下意识的到处乱扑,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心中恐惧那根弦都快绷断的周围军卒,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恐惧。 军阵本都已经散乱,军卒们突然一声呐喊,四散逃窜而去。 那领军的将佐手持皮鞭,还想大声喝止。 然而他的喝声却引起了注意,下一排骑卒齐齐向他那处发射了弹矢。 那名将佐闷哼着跌落马下。 自有亲军抢过,背起他狼狈逃窜而去。 这如果是肋骨骨折,被这么背着快跑不晓得会不会让肋骨戳穿肺。 随着寨下步卒的齐声欢呼,流水马阵呼啦一声散开。 对着背朝他们逃窜的兵卒,开始了所有骑卒们最喜爱的追亡逐北。 至此敌军的溃逃之势再不可止。 随着骑队远去,寨墙下那队步卒并未跟随冲锋,也未返回营盘中。 他们排出阵列,呐喊着整齐跨步,缓缓向南门外的敌阵压去。 南门将佐窥得真切,见败势已成,为免陷入重围,开始收束阵型缓缓退走。 却不料在骑阵与步卒的双重压迫之下,他始终没能控制住阵势。 原本都已经快崩溃的军卒,只是一退,就无法抑制的发展成了溃逃。 马队散开冲上,又一处的追亡逐北收拾战果。 而早在在西门外敌阵溃散之时,另一支马队便已从西门涌出营盘。 正是终于获准出营的吕大憨批。 他带着他那精挑细选的五百骑卒,急哄哄的出了营,奔向了皇城的方向。 这死不要脸的货胯下所骑的,正是李肃送到他府上的赤兔。 有厮杀声与火把照亮的情况在,哪座宫门在遭受攻击并不难分辨。 吕大憨批径直率队奔向了夏门。 马队奔行甚快,很快他们就出现在夏门外,由西向东直击敌军侧翼。 那便是蹇硕所观敌阵中出现骚乱之时。 吕大憨批还骚包的做出了怒不可遏的姿态,呐喊了一句:“贼子尔敢!” 然敌阵始终多为老卒,且正面并未与城阙之上的卫尉部队短兵相接。 他们仓促间,竟变得阵来。 阵右吕大憨批他们冲来的方向,涌出枪兵,半蹲下地。 瞬间形成了四五排矛尖斜指天空,矛尾拄地的长矛阵。 若是吕大憨批真如他所表现的那般暴怒,率骑阵行凿穿之实,这一冲锋撞上长矛阵,五百骑少不得便得折损一半。 但吕大憨批虽然憨批或者说悍勇,在战阵上却不是蠢货,也拥有他自己的小鸡汁。 憨批喊完那句话,居然并不继续前冲,而是在约莫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端起弩枪,扣动扳机。 射击完之后,他竟死不要脸的拨马侧转,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向侧后驰去。 他那看似怒不可遏的一声暴喝,也就特喵是顺口喊喊而已。 骑队匆忙奔至,在奔行途中已自行调整为两纵列首尾相接的纵向长蛇阵。 落后吕大憨批半个马头的另一列领头之人同样完成射击后调转马头,也开始向另一个方向的侧后驰去。 身后的骑卒马上举枪便射,然后依样画葫芦。 如此操作,竟让两纵列骑卒,不知不觉形成了两挺以骑卒为弹链的人肉重机枪。 这时候由于箭支珍贵,连草原上的骑马民族,都还并未流行骑射战术。 围攻皇宫兵马也并不曾得见西园军营盘外的战事。 他们哪里见过骑兵的此等运用之法? 前排毫无遮挡的长枪兵,以及长枪兵后已经张弓等待马队驰入射程的弓箭兵,顿时成为了这两挺马肉重机枪的点名对象。 顿时被射倒一片。 吕大憨批调马向后绞上弩弦之后,一边装弹一边又调转马头向敌阵冲去。 他身后骑卒依次跟上。 所以两条纵排的直线,奔至敌阵一百五十步左右的地方,犹如撞上了无形的屏障,变成了两条向两侧拉开的波浪线。 恐怖的是,那两条波浪线每一处接近敌阵的波峰,都犹如新增了一挺马肉弹链重机枪。 第62章 论精锐部队的溃散速度 现代战争中被誉为金属风暴的重机枪,基本都能达到六百发每分钟的理论射速。 在实战使用中,多以三至五发的短点射为主,形成火力压制。 所以常见的使用射击速度大都为80发每分钟。 但战场上,很多老战士宁愿遇见一百名单发步兵,都不愿意遇上一挺重机枪。 是因为相较于着弹点相对分散的百把单发步枪,一挺重机枪所形成的局部密集火力,更难以突破和防御。 吕大憨批的骑兵弹链马肉重机枪,无疑起到了类似的效果。 虽然射速大抵达不到每分钟上百发,甚至三分之一都很难说达到。 奔腾的骑兵弹链也很快在对面毫无遮拦的军阵中,形成了这种局部金属风暴。 以冷兵器为主的对方兵卒,又哪里见识过这个? 奔腾的骑兵们虽然没有冲上来对他们形成凿穿,但金属弹丸却代替骑兵完成了这种对他们阵型的凿入。 骑兵的冲击他们尚知道如何应付,可这种局部残暴的密集弹矢打击,他们却完全没有应对之法。 客观来说,攻击夏门的军卒,其实相较于攻击西园军营盘的两支兵马更为精锐。 但遭遇弩枪攻击的时候,他们的表现却似乎与他们真实的实力完全相反。 这大概是因为,西园军营盘外的两支兵马,遭遇的是渐进式的射击强度。 先是抹黑点火盆准备射火箭时,遭遇一轮齐射。 但这个时候的密集攻击目标是火盆而非黑暗中的军士。 然后后退躲避了这种射击。 下来是遭遇流水马阵的连续齐射攻击。 他们还能继续后退,虽然这种后退为他们带来了更大强度的打击。 再后来随着流水马阵逐渐上强度,他们又遭遇燃烧弹的攻击,这才忍不住溃散。 但自始至终,他们遇见的始终是这个时代他们能够理解的范围齐射攻击。 根本不曾遭遇过这个时代绝无仅有的,蛮不讲理的马肉弹链局部密集式金属风暴。 如果说攻击夏门的兵马在吕大憨批到达之前不曾见过弩枪攻击,那也不尽然。 宫阙之上的卫尉军士始终也是在用弩枪配合弹矢进行攻击。 但因为应对得法,他们对弩枪的威力并未透彻理解。 甚至还有些轻视。 不过是些装填更快弩力更强的弩弹而已,而且还不如弩箭般有恐怖的穿刺伤。 但吕大憨批骑队上来就是撕裂一切的金属风暴式。 一下子就将原本他们有些轻视的弩枪打击强度提到了最高。 连续多点马肉弹链重机枪的扫射之下,即使是精锐老卒,也未免胆寒。 随着将佐下令,枪兵和弓箭兵忙不迭的往后退,盾牌兵往前行去。 但胆寒之下的枪兵和弓兵哪里还记得进退有据? 慌乱之他们挤做一堆的向后涌去,唯恐慢上一瞬,肆虐的弹丸就会在自己这边制造一个无人生还的血肉真空。 阵型混乱起来,只有少许盾牌兵挤到了前排。 而勉强挤到前方的盾牌兵才架起盾,却遭遇到了重点打击。 吕大憨批组成这种马肉弹链,其实只是偶然。 按照操典要求,他们应该在接阵之前变换阵型成西园军硬盘外的那种流水马阵。 受这个时候的军事思想所限,即使是皇甫嵩也更为迷信远程武器通过齐射实现的范围覆盖攻击。 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局部密集式的金属风暴,竟然会具备如此威力。 但吕大憨批杀敌心切,外加憋得太久所以冲得太凶,以至于接阵之前调整阵型已经来不及。 无奈之下他才下达了不符合操典的进攻命令,组成两列首尾相接的疾驰马队。 又因为队列太长无法衔尾,而被迫拉扯出了向两边蔓延的波浪线。 然后由于射击位置的雷同,造成了骑卒们弩枪射击方向的相对集中。 从而被动牺牲了射击的覆盖面,形成了一处处马肉弹链式的金属风暴。 但一番冲击之下,骑卒们却自己也看出来了这种局部密集攻击的凶残。 所以当少许他们讨厌的盾牌兵挤到阵前,骑卒们的恶趣味开始发作。 他们开始重复射击自己前面那名骑卒攻击过的持盾对象。 一发弹矢打不死你,劳资们就连续打击。 前冲的马力加上弩力,这种马肉弹链射击出来的弹矢本就比步卒手中发射的弩枪弹丸冲击力更大。 弹矢连续射中同一面盾牌,不是将盾牌生生撕碎,便是将持盾的军士射到扛不住力,以至于向后跌倒。 这般暴风骤雨的攻击下,勉强涌到前排的盾手也很快胆寒。 他们也下意识的往后退。 见他们也退,本就被堵在阵前的长枪手与弓箭手更为惶恐。 于是大家呐喊着一起更加卖力的往后挤。 身后是无以抵挡席卷而至的金属风暴,身前是顶着自己向前的盾兵,只是瞬时间,军阵便已经挤作一团。 人人都满脸惊恐的往后挤。 其中有人跌倒,无数只脚就踩了上来。 倒伏在地的军士顿时发出惨叫,并绊倒更多的人。 所有密集阵型中,最害怕的踩踏事件,就这么发生了。 而这个年代的精锐兵马,极少能做到真正的令行禁止。 所谓百战老兵,固然冲杀起来更为悍勇。 但由于战场经验丰富,他们对战局往往也都会有自己的见解与主意。 能百战而身不死,保命意识总比那些傻乎乎的新兵蛋子和没脑子的同袍们更强一些。 后面的兵卒并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 但看见前面的人满脸惊恐的往后挤,甚至到阵中发生踩踏事件,他们马上本能就意识到,此阵必然已败。 再不逃等着给人断后啊? 我们不必比马跑得快,只需要比同伴跑得快,就能获得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罚不责众的道理,这帮老兵油子当然懂。 所以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齐齐一声呐喊,他们转身四散奔逃而去。 这种溃败发生的如此之迅速,甚至马肉弹链的链尾军卒,还来不及有机会射出自己已经上好的弹矢。 波浪线的蔓延顿时停止。 骑卒们窥得机会,所有人马头向前,开始追击溃兵。 他们并不纵马狂追,而是驱着马匹小跑着跟在逃跑的溃兵们身后。 悠悠闲闲跟赶鸭子一样,绞臂上弦,装弹射击。 这是弩枪兵独有的追亡逐北方式。 当然,如果有人胆敢停下逃跑的脚步,试图纠集身边军士反扑。 已经尝到局部密集射击甜头的骑卒们,不会介意大家一起瞄准他。 让他跳一曲摇摆舞,顺便将他打成马蜂窝。 就这样,近五千眼见就要对夏门架云梯的二颖精锐,硬生生在不足一盏茶的工夫,被吕大憨批率领五百骑卒击得溃散而逃。 见骑卒们犹如赶鸭子一般将溃卒驱离向远离皇宫的方向,城阙上苦战的兵卒们一齐发出胜利的欢呼。 蹇硕面色阴晴不定。 他固然欢喜于贼逆的溃逃,却自惭于自己的无能。 一样拿弩枪,别人能以五百之数击溃十倍之敌,自己守着城阙之利,却几乎让人破城。 这是让向来在军略方面比较自负有才能的蹇硕无法接受的。 他当即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见敌军远去,卫尉右都候无须蹇硕吩咐,派出了百十名兵马出城打扫战场。 打扫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 为了不让对方供出自己是二颖兵马的身份,只要看见还在动弹的就对着脑袋一发入魂。 反正弹矢还能从对方脑袋里抠出来,根本造不成浪费。 不能动的,一刀砍下脑袋然后堆积到一旁,等待叫人集中运出城外埋掉,避免疫病。 蹇硕正在城阙上深刻反省自己此战失误,远远瞥见有数十骑卒驰回。 他们各寻到装砂石的草袋,倾去砂石之后,将地上堆起的贼兵首级纷纷装入草袋。 然后搁在马背上驮着驰走。 蹇硕顿时有点疑惑。 要说以斩首论功的话,这些首级的确绝大多数得算在吕奉先的骑卒身上。 但他隐约记得,因为他们现在以远程攻击为主。 为避免士卒们老惦记着斩首,以至于造成阵型散乱甚至阵上私斗争首的龌龊事,皇甫嵩已经修改了以首级论功的规矩。 那这些骑卒要首级干吗? 蹇硕莫名有些隐隐担忧,又想不明白原因。 于是差人出城去问。 城下兵卒的回复,却差点把蹇硕惊了个踉跄。 吕大憨批那货拿这批首级做了件缺德事。 就是这件缺德事,硬生生把这完胜之局,又给搅成了祸福难测的局面。 第63章 忠义能替劳资背锅? 南宫却非殿侧的一处议事房中,庚哥系的大佬济济一堂。 当下正在召开吕大憨批的批斗会。 主力输出是卢喷喷。 老家伙真-口沫横飞,喷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酣畅到庚哥坐在上首都忍不住伪作以手扶额的头疼状。 他实际是想用袖子遮住脸,免得卢喷喷横飞的唾沫喷他脸上。 他那长腿高妹御姐妈说这是他自己的班底,所以拒绝出席。 实际上是想甩手放权让他自己任意施为,避免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掣了这个皮儿子的肘。 除了卢喷喷和吕大憨批,其余的人有样学样,也都摆出以手扶额的头疼姿态。 谁还不知道谁啊? 蹇硕、张让、赵忠这几个,都是窥出机巧,模仿庚哥的姿态举袖遮挡口水而已。 只有一个人跪坐得板板正正,丝毫没有摆出举袖遮脸的动作。 那人是皇甫嵩。 只是就算他的坐姿再端正,庚哥也看得清楚。 每次有唾沫星子对他的面皮形成溅射伤害,他脸上也忍不住一阵抽搐。 此战之后,皇甫嵩终于也被拉入了庚哥的核心班底,被确认为值得信任。 无关旁人都在因卢喷喷的溅射伤害而受苦,首当其冲的吕大憨批早就被卢喷喷的唾沫星子彻底洗了几遍脸。 面部保湿效果一流。 偏巧他还浑然未觉,还气势丝毫不堕于下风,梗着脖子与卢喷喷相争: “太傅与义真公嘱吾勿为之事,布可有抗命,做过一件?” 就这一句话,认死理儿反复说。 反正你们没说不让我做。 联想起陈亥对卢喷喷的喷功也是丝毫不惧,庚哥愈发确定了一条定律。 喷子免疫定律:只要你足够傻,就真的能对喷子的精神伤害绝对免疫。 可能大概也许只有他这条咸鱼,在这个节骨眼还在关注这些无聊细节。 不管举袖扶额有没有表演成分,是不是真实目的是遮挡卢喷喷横飞的口水。 其余人都是真实的在头疼着。 因为吕大憨批折腾出来的事情的确有点令人头大。 一个头两个大那种。 他们不是定下计策,要装不知道来袭击皇宫和西园军营盘的兵马来自哪里么? 所以所有人都得到过命令,不留活口。 遇上受伤的直接鸡必斩首。 实际谁也不是傻子,洛阳这边除了二颖,还有别家兵马的存在么? 可若不揣着明白装糊涂,怎能在打完这一仗之后维持与二颖的表面和气? 真真跟二颖撕破脸开干,当今局势下对他们是不利的。 为什么要在天亮前驱散皇宫外的逆贼兵马? 为什么天蒙蒙亮就要收拾好战场,搞到好像没有这一仗发生? 不就是担心二颖再装不了忠臣,破釜沉舟跟他们开干么? 就是担心吕大憨批真率队杀去董二颖的相国府,放他出去之前卢喷喷跟皇甫嵩给他约法三章,定了一堆规矩。 那些规矩吕大憨批的确一条都没犯。 但他干了件事儿。 击溃之后,憨批对赶鸭子一般的追亡逐北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都没难度,纯属苦力活儿,不像击溃十倍之敌的军阵那样能给他兴奋感。 所以他放手让什长们带领骑卒十骑一组的去实行既定任务。 不过是天彻底亮透之前将所有溃兵驱赶出洛阳城的无聊任务罢了。 他自己纠结起了郝萌、成廉、魏续、宋宪、侯成、曹性等勇猛手下,去干了件他自己觉得特别解气的事儿。 他们各带三五个骑卒,沿途斩首收集脑袋,用找到的草袋布袋装着。 然后一个接一个单骑匹马的,冲到二颖的国相府门前,倒下一堆首级,一番折腾叫骂然后扬长而去。 比谁堆的脑袋山更高更大更整齐! 直到他们手下的骑卒收集首级收集到了蹇硕的眼皮子底下,被蹇硕发现并赶去制止。 那时候二颖的相国府前贼兵的脑袋都已经堆成几座小山了。 要不是外边儿没用泥沙封土稳固,就直接是数座京观。 你说劳资们拼尽全力维持住跟董二颖的表面和气,我们容易么? 你们这特喵都骑他脸输出了,万一二颖那凶批气暴了不管不顾怎么办? 吕大憨批很可能是真傻。 可你要说郝萌、成廉、魏续、宋宪、侯成、曹性这群人里头,没一个明白人,怎么这么让人不信呢? 也没听说并州的特产是傻子啊。 无非是迎合着自家首领,陪着他一起玩儿罢了。 对于这种不顾后果肆意妄为的行为,卢喷喷怎么可能不喷? 虽然肆意妄为耍性子这事儿他自己一辈子没少干。 可这会儿他卢喷喷自己都知道识大体顾大局了,凭什么你吕大憨批就只顾自己心情想干啥就干啥? 对着憨批就一顿喷,可憨批还梗着脖子死不认错,这就难办了。 不光是庚哥想到陈亥,卢喷喷也想起自己在陈亥那傻子面前的无力感。 有心住嘴不喷不再做无用功,他一时半会儿不是也下不了台么? 庚哥大概也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这边赶紧打上圆场了: “吕中郎素来忠义,此举虽然意气,但亦为诛逆之心难止耳。” “不可责之太切。” 他虽然的确做错了,但也是出于一片忠义之心。 像他这样的直脾气,这种错别揪着不依不饶了。 庚哥其实挺能理解吕大憨批和他手底下那帮并州粗坯的心理。 都被人打到门口了,反打成功如果不骑脸输出羞辱对方一把,那还有什么赢的滋味? 什么顾大局识大体,跟我们拎着脑袋冲杀的人有关系么? 这就是将才和帅才的区别。 庚哥没想到,他刚说完,皇甫嵩也替吕大憨批开脱了。 “奉先所言不差,我等并未戒之不可行此事,过在我等。” 这就有点法无禁止即可为的意思了。 我们不让做的事情他都没做,会出这种事纯粹是因为我们没事先说好。 错在居然会指望他有脑子。 皇甫嵩心里想的是,以后要让这憨批干啥,下令得是只让他干啥。 别的没提到的全部不许,但凡做了就是错。 没办法,对付吕大憨批这种脑回路不似常人的货,你只能这么着用。 有二人劝说,卢喷喷总算也如愿得了台阶,于是偃旗息鼓。 只是看见吕大憨批一脸得意的样子,他就有点脾气憋不住又想开喷。 “喷不动,喷不动,没必要跟这样一个憨货白白浪费口水。” 卢喷喷只得反复在心里劝说自己。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口水值得珍惜。 吕大憨批的确得意。 他虽然憨,其实也并没有憨到觉察不到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妥当的地步。 但真就是当时觉得这么干比较爽,于是就干了。 虽然梗着脖子跟卢喷喷争,心底未必没有心虚,色厉内荏输人不输阵而已。 却不料竟然被庚哥和皇甫嵩给他自己都意识到的那点不合适轻轻揭过。 “原来忠义还有这等好处?” 憨批表面嚣张,内心却暗暗想到: “看来这忠义的名声,值得劳资誓死扞卫了。” 这等讨论不过是杂事。 毕竟已经成为既定事实,再去分锅也毫无意义。 重要的是,后果怎么收拾? 为了给吕大憨批擦屁股安抚下二颖,给二颖既定的答复难免又改了一改。 第64章 御前战后总结会议 原来只打算宽慰董二颖的请罪,顺带准奏他移常朝到相国府的提议。 但现在,除了这个,又给封了个太师的头衔儿。 太师是什么职位呢? 这时候的太师还不像宋朝的太师那样,只是个很泛滥的荣誉虚衔儿。 两汉除了王莽篡汉的时期,就压根没出现过太师这职位。 其实是周朝的官制。 周天子时候王朝里头最尊贵的三公不是太尉司徒和司空,而是太师、太傅和太保。 这仨都是天子师。 权势都不至是相国那样未经允许都能当皇帝半个家了。 而是绝大多数国政上都能凭借师道尊严压天子半头。 这三个职位也不像汉三公那样属于平级,互相之间也分级别。 以太师最为尊崇。 考虑到皇帝皇储也需要有老师,两汉三太里头也就保留了个太傅,作为三公之上的上公。 还没啥实权,需要进尚书事才算能管事儿。 这会儿却把太师给搬出来了。 周公恐惧流言日的那个周公,周公旦,儒家元圣,周朝理所当然的当家大佬,能当周王全部的家。 他就是周王朝的太师。 给二颖这个职位的意思也很明显。 虽然不能真让你干废立之事,但几近给了你废立之权。 周朝的君王如果不贤明的话,太师是有权废王再立的。 你看,二颖虽然你皇宫没打下来,你想要的咱皇家还是都给你了。 咱好好儿的,别闹了好不好? 哄权臣和哄孩子也差不离儿。 把这个职位给董二颖,不是没有人有异议。 但熟悉周礼的卢喷喷给了意见:“既准于相国府行常朝之事,予其太师之衔又何妨?” 都准他在自己家召开常朝朝会了,就给个太师的衔儿又有什么要紧? 不过是让扔出去让世家豪族们抢夺的那块儿肉骨头上,肉更多点看起来更诱人罢了。 反正两汉也没有过太师这职位,有这头衔儿职权还是按照相国办。 说完卢喷喷还狠狠瞪了吕大憨批一眼睛。 你看看,这就是你折腾出来的后果。 这种场合吕大憨批是不说话的。 他不是太懂这些事儿,所以在专心致志的魂游天外。 卢喷喷这一眼跟俏媚眼儿抛给瞎子没区别。 商议既定,招呼人行文写成正经诏书,送过去给太后行玺。 特别嘱咐带诏书去找何太后行玺的小内侍,把他们的讨论内容也带给太后,所以庚哥的御姐妈也没有反对。 然后有内侍去相国府传诏,自不必提。 核心班子继续往下讨论。 为了预防刺激二颖,这一战的封赏当然是暂时就不赏了。 给大家记下功劳。 都没啥意见,然后开始总结讨论此战得失了。 吕大憨批的马肉弹链重机枪是重点讨论对象。 都看出来由于采用了弩枪打弹丸,而不是原本的羽箭,这种局部密集火力所凸显的价值。 仔细询问了吕布当时怎么想的。 吕布也不遮掩。 直接厚着脸皮承认了自己当时是因为失误,没时间整顿马队阵型才导致这一操作的出现。 听得卢喷喷是嘴角直抽抽。 幸亏结果是好的,不然他都想直接给这憨批一比斗了。 如果丫不还手的话,他现在也不是不想打。 皇甫嵩是厚道人,却感叹上了:“天佑吾大汉也,天佑吾大汉啊!” 嗯,跟你吕憨批没关系。 这是老天爷的赏赐。 讨论了这种战法的优缺点,确定主要作用是代替骑兵凿穿那样用弹矢凿穿。 比流水马阵好使。 然后继续讨论如果这种波浪线继续外拉到敌军阵型宽度边缘了怎么办。 以及直线拉完了怎么办。 吕大憨批这会儿就积极发言了。 他建议是拉到敌军阵型边缘或者是纵列马队到头了就组成分子链那样的交错波浪线往回跑。 当然他不知道分子链是啥,他说的是穿花蝴蝶阵。 当场就让皇甫嵩给否了。 原因是难度太高,容易撞马。 最后采取的是卢喷喷建议的方式。 卢喷喷最近苦研墨经有成,空间想象力比较好。 他的建议是就地组成几个小圆阵。 波浪线就地变成一堆旋转的竖直椭圆。 骑卒们在沿着椭圆奔驰的过程中完成上弦、装弹和击发。 而流水马阵也被建议别横排了,直接纵排,到距离就组成旋转椭圆,形成连续不断射击的马肉弹链。 这种阵型甚至可以运用到步卒身上。 至于几个骑卒组一个椭圆阵或者几个步卒组一个压制点。 具体数字得操训的时候去试验,却不是他们能够讨论得出来的了。 一听步卒也可以用,蹇硕眼前一亮。 他马上想起了自己在夏门守卫战之中的窘境。 明明手头上有更多的兵卒,却因为城阙上只有那么多射击位,以至于只能用四百五十弩枪卒御敌。 搞到差一点就让贼逆攻上城阙。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可以让士卒们轮流射击上弦装弹循环? 这样组成的弹矢强度,完全可以压制到贼兵无法靠近城阙一步。 于是又自责起来,开始请辞。 是被皇甫嵩劝住的。 “若守城之战,以敌军先登为负,则古今守城无名将矣!” 他这么跟蹇硕说。 是蹇硕对他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如果说有守城战以只要让敌人爬上城墙就判负,那从古到今就没有人能成为守城名将了。 虽然有弩枪,但是克制远程攻击的手段也有很多。 如果把要求定在连敌军的云梯都不给架的程度,未免也太过狂妄了些。 皇甫嵩又给实战经验其实很少的蹇硕讲解了一下真正的守城战。 只要敌军不计伤亡,爬上城阙是难免的。 一般是尽量在他们爬上城头之前,给他们造成难以承受的惨痛伤亡,让他们自己表演退堂鼓。 架上云梯是正常现象,只要不让他们在城头上立住脚跟,否则城池不会有真正失陷的风险。 有些人以为攻城的云梯,架起来的方式是跟我们平时攀高的梯子是一样的架法。 那是看多了不靠谱的古代战争剧形成的错觉。 用那种与城墙夹角极小的梯子攻城纯属是找死。 先不说你架不架得起来,城头一推梯子就翻了。 真正的云梯都是高出城墙很多,然后搭在城头组成与地面夹角45度乃至30度最多不超过60度的缓坡。 攻城方沿着梯子构成的斜坡持盾络绎不绝的往上冲。 梯子头上还有勾住城碟的铁钩,你压根拿它没办法。 所以大石头才是守城的好东西。 扔到梯子上顺梯子往下滚玩儿人肉保龄球或者砸断梯子。 云梯一贯是攻城战的主要方式。 下来才是作为补充的贴墙绳梯之类的辅助蚁附工具。 不然你以为古人都是超人啊边攀岩还能边跟人斗冷兵器。 按照皇甫嵩的说法,对方开始沿着云梯往上冲才是他们弩枪能造成最大杀伤的时候。 几乎都不用瞄准了,沿着梯子射就行,一打一个准。 等于排队等着被鸡必。 对方再快也做不到弩枪一发的时间跑完一架云梯吧? 同一架云梯上排队的人太多也不怕。 且不说被射翻的人很容易变成人肉保龄球,他们不是还有盾枪刺弩的十人阵么? 先用盾抵住城碟,短刺和枪枪刺长短配合乱刺,辅助侧墙的不断射击。 攻城的关键往往是用弓箭压住城墙上无法探头攻击,掩护先登之士沿着云梯奋勇登城。 然后先登凭借个人武勇杀开一块守城空白,保证他身后云梯上的同伴源源不断的冲上城头。 首先一个,在射程遥遥领先,射击频率差不多的情况下,什么弓箭队能压制他们的弩枪兵? 其次一个,哪个先登凭借一面盾牌抵得住不同方向射来的弹矢? 再次一个,就算有暂时无法解决的先登之士,弩枪又不是不能从侧面对云梯上后续人员进行攻击。 哪儿来的源源不断安全的登城途径? 所以守城之战,敌方架起云梯并不是结束,而只是脱下了裤子的前戏而已。 听皇甫嵩的描述,不光是蹇硕,就连庚哥都几乎看见一场生动的攻城战正在自己眼前展开。 这么说,他们上弦快且省力,并且装填快射程远的弩枪,还真是能改变守城战生态的神器啊。 只要不是守城的死到人手不足,碎石子都能当弹药的弩枪兵守卫的城池几乎不可能陷落。 但碰巧的是,伤亡率,也正是他们此战最大的惊喜和亮点。 第65章 惊弓之鸟董二颖 这一战的伤亡率有多低呢? 当然不会像兔子撵大象那种,只有一个追击过程中扭伤脚的伤员辣么夸张。 不过也差不多了。 死了两个,伤了一个。 死的那俩都是虎贲营的,追溃兵追入街巷。 把人逼急了躲院墙上,趁他们经过从墙上跳下来,把他们扑下了马。 手中短刃直接割了喉。 完成这项壮举的那俩溃兵,当场就被其余骑卒举弩枪打得跳了一段抽筋舞,然后变成马蜂窝。 伤的那个有些离谱,是卫尉的步卒。 还没开战就受伤了。 是因为旁边的哥们儿临战太紧张,上弹矢的时候手哆嗦。 哆嗦到把弩弦从扳机勾子上给抖下来了,弹矢打到夏阙的青砖地面反弹打碎了他的膝盖。 你说这属于战损还是运气太逆天倒霉催的损失? 如果计算上那个手抖的憨批因此挨的军棍,此战战损应该是二死二伤。 明明从蹇硕到皇甫嵩,包括这会儿没什么发言权在旁边听闲篇儿长见识的张让赵忠。 这帮丫都在疯狂压抑上翘的嘴角。 就这,却还在一本正经的讨论如何引以为戒,不再出现类似损失。 属实是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要知道事后粗略估计,围攻西园军营盘的加起来得有一万之兵,攻打夏门的约莫有七千之数。 击溃数倍之敌或许不值得夸耀,击溃数倍之敌自己还近乎零伤亡。 你要说这帮丫没想着指望此战让自己名存史册,那绝对是昧良心。 他们的装嘀范儿,看得庚哥是嘴角疯狂抽抽。 还真给讨论出了正经的预防措施。 骑卒以后逢林逢窄巷之类的严禁入内,有必要的话在外围守着等步卒来解决。 上弦不计较,但以后所有的装弹动作弩枪都得斜向上指天或者指向敌阵。 不得指地或者指向自己袍泽。 到这儿本来也就该结束了,但皇甫嵩又给吕大憨批和蹇硕请功了。 举荐之功。 一个是举荐的张辽,一个是提拔的高顺。 虽然这一战出风头的是骑卒,步卒基本不显山不露水。 但皇甫嵩这种程度的大将,能从细节里头看出来很多人看不出来的东西。 他说平时训练还看不出来,但论战时指挥若定,这二人皆大将之才。 就属于发展起来跟自己比也不差的那种程度。 这会儿他和卢植来皇宫开会,西园军营盘他就交给张辽代管着呢。 蹇硕还就罢了,听完请功吕大憨批尾巴都快翘上天了,脸上的得意之色掩都掩不住。 本来他虎贲营的骑卒此战都功劳最大,他倒不在乎那点举荐之功。 关键是吕憨批乡土观念还有点重,并州又出了英才他高兴。 这还没完,皇甫嵩又建议搞燃烧弹。 此战他看出来了,火油这玩意儿好使。 原本的十字矢火矢是方便远距离烧本身就易燃的东东。 但皇甫嵩觉得百步左右放火它杀伤力也挺大。 关键是长竹管做的照明弹放火不专业。 所以他想请研发碰着就碎特别容易撒灯油,一放放一片火的玩意儿。 要有这种玩意儿,蹇硕守夏门的时候那些排子车就别想接近护城河,都能给丫烧个干净。 庚哥也乏了,并且庚哥对研究这种玩意儿兴趣不大。 从小他的阿姨就告诉他,玩儿火容易尿床。 直接让皇甫嵩去找毕岚解决,然后就散会自己玩儿去了。 蹇硕听到这个建议也很热心,毕竟跟他这次守城相关。 带着皇甫嵩去就找毕岚了,也不复杂,很快就给他们捣鼓出来了。 竹管改成陶制的,两头密封,塞上浸过灯油的麻絮。 麻絮尽头是插着一根木棍儿隔开两块卡在圆槽内的火石。 要放火的时候抽出木棍。 随着发射后十字矢的旋转,火石会在陶管里头疯狂碰撞,点燃麻絮。 陶管一遇撞击就 碎裂,然后灯油被麻絮点燃,嘭的就会烧一片。 这种点火装置,于是也添加到竹管照明弹和短竹旋转火矢上了。 果然战争才是科学技术的第一推动力。 …… 二颖接到诏令的时候都麻了。 他有点被吓着了。 虽然皇甫嵩卢植他们的集体意见是收着点。 但这次战役对董二颖的惊吓也远远超过他们的预计。 估计他们自己都没想到这场仗能打成这样,后头光顾高兴了。 二颖这次可是出动了将近两万兵,他驻扎在洛阳城郊的四成兵力了。 其余的都是草原骑卒,对攻营拔寨和攻城作用近乎于无。 能用的步卒他都派去了,结果却遭遇了三场溃败。 其实损失不大,逃散的兵马后头基本都归营了,真正被打死的不到一千。 关键是溃败,特别是被远少于自己的兵力打到溃败。 这年头的兵马容易有心理阴影。 一次优势这么大还不胜的战役,容易导致他的兵以后见着对面下意识就想跑。 还死了手底下一员大将。 原本史实里二颖手下唯一寿终正寝的段煨,在这一仗里头被打死了。 他就是那个被打下马然后被亲兵背着跑的。 断裂的肋骨把五脏六腑扎了个稀烂。 也不怪亲兵,关键是这年头战场断肋骨这事儿吧它不常见。 大家都没经验。 吕大憨批率着并州系的骁将比赛在相国府门前码人头的时候,二颖就在相国府里。 他是等着捷报然后去皇宫主持大局呢。 结果被战报给惊着之后,又被吕憨批那帮人吓到了。 那会儿他觉得死亡距离自己特别的近。 他觉得吕布那群憨批随时都可能冲进相国府取他首级。 二颖原本没这么怕死。 他早先在羽林营里头当过羽林郎。 羽林中郎将领满编郎官百名,羽林营一千八,也就是每个郎官领不到二十兵。 后来跟随着去讨韩遂,也是从底层一路拼杀上来的。 那会儿年轻不怕死。 但这会儿功成名就之后就不舍得死了,所以特别惜命。 皇甫嵩只认识战场上堪称骁勇的二颖。 并不知道进京当过太尉到现在是相国的二颖有多大的蜕变。 所以在他的错误信息下,卢植他们集体对二颖有一些误判。 撕破脸鱼死网破干到底?不存在的。 在二颖的感觉中,西园军虎贲营包括卫尉部队都已经变成了不可战胜的怪物。 用着他无法理解的兵器近乎会妖法的怪物。 不然怎么可能会如此以区区数百之数,轻易战胜他近两万兵? 在看战报的时候,二颖将西园军步卒和卫尉部队的步卒没有发挥出太惊人的战力,理解为他们在留力。 他觉得自己的两万人马就是被几百骑兵击溃的。 他因此觉得,小皇帝靠这群怪物是完全有能力杀掉他。 诏令到的时候,二颖正在相国府里惶恐不安。 他想去北郊兵营,虽然北郊兵营也未见得安全,可总比他相国府安全点吧? 而且还方便跑路。 可他不敢出府,所以还在调动北郊兵营里的兵马来护送他。 然后诏令就到了。 二颖还以为是来对他治罪赐死的诏令呢。 一面派人聚集相国府守卫,一面找人催促来护送他的兵马。 带着拖延的心思去接的诏令。 打定主意抗命然后逃走。 结果就听到了完全违背他认知的诏令。 啥玩意儿?封我为太师? 啥玩意儿?准我在太师府召开常朝朝会? 啥玩意儿?夸我为君上分忧? 压根儿就当昨夜那场未遂的夜袭没发生过是吧? 呆呆的接过诏令,二颖惊疑不定的就看向了李儒。 第66章 回营盘二颖遇袭 二颖看着李文优,可李文优没时间看他啊。 却见李儒快步上前,握住了传诏内侍的手,亲热的道:“有劳天使!” 天子的使臣,所以叫天使,没毛病,而且是尊称。 握手当然不是现代的那种礼貌且生疏的握手礼节。 古代男人和男人握手那是非常亲热的表现。 譬如把臂同游什么的,那就是俩大男人手牵手逛景点。 阉人虽然不是完整的男人,也是喜欢被当做男人看的。 中使有点受宠若惊。 早就听说这位前相国现太师府内上下骄狂得很,不怎么拿来传诏的中官当人看。 自认为领了桩苦差的他,哪里料到他们也会这么客气? 嘴里连忙谦让:“岂敢岂敢,份内之事耳!” 李儒一直把臂将中使送到即将成为太师府的相国府门口。 确定那帮骑兵蛮子不再来之后,人头早就着下人打扫干净运走埋了。 没道理把那些人头山留在相国府门口。 瘆人不说,还晦气。 李儒又递上了一个早吩咐下人去准备的装了些金珠的沉甸甸的小布包。 看着中使满意的笑容,目送中使上了马车。 到马车驶走老远,李儒这才转身回了方才宣诏的中堂。 “文优,此何意也?”二颖犹在惊疑。 李儒嘴角泛起苦笑,他也不知道。 但他清楚今时不同往日,所以难得的对传诏的宦官加倍的客气。 “许……是重主公治国之能?”他迟疑着道。 他现在无比怀念贾诩。 可自从听说派进洛阳城的兵马均已溃败,二颖就大发雷霆。 他把一切都推在贾诩身上,说都是贾诩谋划有误的锅,并且要逐走贾诩。 其实李儒和二颖都知道,根本不是贾诩的错。 谁也料不到皇家控制的那七千五百兵竟生猛至斯。 可总得有个迁怒的人吧? 所以特别了解二颖的李儒知道,二颖短时间内是肯定不想再见到贾文和了。 到底还是李儒从中打了圆场。 他写了封书信,让贾诩带过去,给接手了皇甫嵩兵权驻扎在右扶风郡的二颖女婿牛辅。 安排贾诩暂时先去辅佐牛辅,在他帐下待一阵。 想到贾诩,李儒觉得自己的思路似乎也打开了一点: “但或为缓兵之计,主公亦不可不防。” “近日谨慎些好,还是居于北郊军营罢,出入多带兵卒相护。” “主公之所倚,终为大军也。” “昨夜之器虽利,量靡费甚多不可轻用。” “否则何来往日之从,今日之诏?” 这样一番话就说完整了。 首先呢,皇家肯定还是看重主公您是个治国的人才。 这还真不是把二颖当傻子哄的忽悠。 不是说二颖真有多大的治国安邦之才。 但不管是灵帝驾崩前,还是何进掌权后,士人那边最喜欢摆出来的姿态,就是跟宦官非暴力不合作。 我不跟你硬扛,但我把惰政懒政当做对你的反抗。 朝廷中尸位素餐之辈不在少数。 可自从有了二颖这么个狠人扎在朝堂里。 士人们就算想继续非暴力不合作,不是也怕惹恼了二颖砍他们脑袋么? 这可是狠起来把自己的主家都满门尽屠的凶批。 所以真不想干活儿的就辞官跑路了。 还热衷于权位的那些,哪怕是装也会装出一副勤勉的样子。 朝堂运转效率还真是提升了不少。 所以李儒说皇家可能是看重二颖的治国之才,二颖也有些信了。 他在朝堂上的存在,真的对皇家有用。 下来虽说是如此,但咱们也得防着皇家是不是学贾诩。 他们也可能拿这份诏书来麻痹咱们,然后趁咱们没防备给咱们来下子狠的。 所以出入多带兵,最好住军营。 要被改成太师府的相国府,就当成是个办公的地儿吧! 而且李儒还劝二颖,也不用太害怕。 皇家昨夜用的凶的批爆的那些玩意儿,应该消耗特别大没法儿经常用。 要不他们怎么可能不在袁家打皇宫的时候用? 要不他们之前怎么可能对我们辣么顺从,今天又给我们这样的诏令? 二颖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儿。 努力说服自己不用怕不用怕,劳资还有五万大军在,但内心还是忍不住惊惧。 一直到城郊兵营调来护送他的近两千羌兵到了相国府,二颖才心下稍安。 他从府内出来上了马车,准备到城外歇息。 加上他原本的五百护卫,这都两千五的护卫力量了。 应该可保安全无虞。 因忌惮西园军,二颖故意避开了皇宫西侧,从小市过东外郭城奔北郭门而去。 毕竟年纪大了,又一夜未睡,这会儿方才安心,马车一摇晃二颖的困劲儿就上来了。 他随口吩咐了句同乘的李儒替自己警醒着些,便在马车上沉沉睡去。 前有仪仗提醒闲人规避,后有大军相护,李儒也觉得不会出什么岔子。 不料行至阳渠,方过东石桥,却闻杀声如雷,一彪人马冲了出来。 二颖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不急理会车内同样面若土色的李儒,他掀开车帘颤声就问: “西园军来袭乎?” 他那五百护卫早已收缩,将马车守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候担任他护卫长的正是他的族侄董越。 陇西董氏中年轻一辈最有出息的人物,二颖一直觉得他最像年轻时的自己。 他那小婢生的哥哥董擢家,有个他嫡亲侄儿董璜。 二颖虽然把他塞进了朝堂。 但心底里,却未必觉得比这个武勇过人的堂侄亲近。 未被庚哥影响的历史中,二颖死了之后,董越被牛辅所杀。 史说是董越来见牛辅,牛辅让筮人占卦,得到睽卦(兑下离上)。 筮人曾被董越鞭打,为了报复,便对牛辅说道:“火胜过金,是外部谋夺内部的卦象。” 牛辅于是当场将董越杀害。 谁要信这套说法谁就是棒槌。 二颖儿子早死,就一个女儿嫁给了牛辅。 牛辅一直是二颖集团的二号人物。 可董越堪称是三号人物。 二颖的亲侄儿董璜和亲弟弟董旻都跟二颖一拨儿被砍死了。 在最重宗族观念的汉代,你觉得是牛辅这个外姓女婿继承二颖的可能性更大,还是董越这个同姓族侄更有正统性? 就是因为牛辅杀了董越,所以营中哗然。 牛辅以为举营皆叛,这才仓皇逃遁,路上被亲信所杀。 当时,吕布主动叛变,段煨、徐荣被动叛了。 他俩再这么一闹,二颖麾下五大中郎将近乎尽墨。 闹成这样,牛辅手下的马仔,二颖集团的二线将领,校尉级别的郭汜李榷才猴子称了大王。 那是后来的事儿。 董越毕竟还年轻,不像已经老了的二颖这么失了锐气,这会儿还镇定着呢。 所以回答二颖:“似是司隶部服色,非似西园军。” 二颖更惊,心说一直跟我走得辣么近的曹阿瞒,却原来是眼线。 其实也是小皇帝的铁杆班底么? 这才想起来,曹贼的司隶校尉部可不也是从西园军里头分出来的。 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又问:“使得强弩弹丸乎?” 是用射的超远力道超大还用弹丸的那种古怪的弩兵器吗? 董越再答:“似是寻常兵刃。” 寻常兵刃?寻常兵刃? 寻常……兵刃? 二颖慢慢反应过来了。 没用那种牛逼兵器,那应该不是小皇帝的铁杆班底。 不是……吧? 一股子无名怒火就从二颖心里头窜了出来。 “竖子安敢欺我?”二颖大喝一声,拔剑出车,指向司隶部攻来的方向大喝: “不可纵一人,与吾尽戮之! 第67章 阿瞒这回离大谱 来人正是时任司隶校尉的曹贼阿瞒。 名操字孟德,看这个孟字儿就知道曹贼是长子,不过是小老婆生的。 孟字的字型就是上子下皿,也就是把孩子扔锅里煮了。 这是古代陋习。 在还不明白那层膜存在意义的时代,为了确保孩子真是自己的种,古人有杀首子的习惯。 最普遍出现的年代是群婚制向单婚制过渡那段时候。 生一个清完肚子里的存货,再下来媳妇儿自己就能看着,怀的孩子应该都是自己的种。 杀了还不浪费,基本都是放锅里煮了献给最尊贵的客人享用。 你查春秋战国的史书,到那时候还有不少杀首子以奉国君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种,所以不心疼。 所以孟仲叔季,长子是扔在器皿里煮的孩子。 再后来,大概知道那层膜的存在了,就不那么野蛮了。 但孟字儿毕竟有这么个历史,所以就给小老婆或者婢女生的长子用了。 如果长子是正妻所出,那得用伯,伯仲叔季。 亲娘是曹嵩侍妾或婢女,所以史书上很少见提到曹贼他母亲。 这小子打小就是个坏种。 但有人说他老子曹嵩是夏侯家过继给他便宜爷爷曹腾的,那就纯属瞎扯了。 曹家又没有死绝,曹腾兄弟家也有儿子可以过继给他,怎么可能过继外姓子孙? 不过是曹家从老祖宗曹参开始,就跟同为开国功臣的夏侯婴家世为婚姻,两家亲戚关系近。 不用查什么曹操墓里骨头的dna。 你就看曹贼的长女清河公主,嫁给了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懋,就能知道曹嵩绝对不可能是夏侯家的种。 不然搁古代这种婚姻,那可就属于乱伦了。 只有表兄妹成亲的,不可能有堂兄妹结婚的。 袁绍撺掇何进那会儿,曹贼也一直跟着上蹿下跳。 他可不是为了杀宦官,而是觉得根据天下舆论形式,这事儿可能止不住。 所以想掺和下,降低点诛宦的烈度,千万别搞到株连太广。 不为别的,这事儿上他有一点私心。 祖上辉煌的曹家早败落了,靠着送曹腾进宫当宦官,才重新崛起。 要何进杀完宦官之后搞株连清洗,他们曹家必然也在清洗之列。 就这么着,一直掺和到何进被嘎,没脑子的袁术居然煽动乱兵闯宫。 袁二愣子没脑子,不代表曹贼阿瞒没脑子。 他当时就约束着他的部属在西园军营盘里,一个都没放出去从乱。 原本的史实中也是等尘埃落定,曹贼阿瞒才带着自己人去跟卢喷喷一起护住何太后的。 而现在,小皇帝那边大获全胜。 阿瞒觉得整个西园军里头就自己这一校无一人参加叛乱,自己肯定要被重用了。 结果就升了个司隶校尉。 阿瞒可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升迁。 瞅瞅蹇硕吕布卢子干那擢升速度和幅度,自己从典军校尉变司隶校尉这还能叫升迁? 再说了,就那么一折腾,西园军和虎贲营等同变成了皇家近卫,跟卫尉一个亲信程度。 自己被从这样的队伍里头踢出来,那能值得高兴么? 那就是实打实的明升暗降啊。 曹阿瞒可不觉得自己在那场叛乱里约束部属,有居心叵测待价而沽的味道,虽然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将一切都归咎于蹇硕终于开始给他穿小鞋了。 当年那五色棒不是棒杀了蹇硕的叔父蹇图么? 你要问曹贼后不后悔,他后悔。 但宫里内侍几千人,有权势的小黄门加中常侍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多个。 谁能猜到蹇硕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内侍,他能升到现在这位置? 既然知道自己在蹇硕那边不受待见,曹贼果断抱上了二颖的大腿。 别看也算得上大汉帝国的顶级纨绔,阿瞒家毕竟靠宦官身份重新崛起的。 从小当街溜子的他,特别懂得识时务。 谁又能料到,突然二颖就想搞废立了。 二颖搞废立阿瞒没意见,毕竟是自己抱的大腿,当然越粗越好。 可一夜乱战之后,阿瞒觉得这事儿又不对了。 他当场就想吐血。 麻痹劳资难道是扫把星,抱谁粗腿谁腿折? 可扫把星也有一颗积极自救的心啊。 阿瞒当时就想了,怎么撇清自己? 怎么把抱二颖大腿抱得特别紧的自己摘干净? 这里头又涉及到,这会儿洛阳城里头的绝大对数人,因为昨夜的那场大战,对二颖特别是二颖手头军队的实力产生了误判。 刚开始开打的时候就被从睡梦中惊醒了。 都提心吊胆,担心乱军侵户,心惊胆寒的关着门缩着头呢。 到时间久一点终于敢探头探脑派几个家人窥探了。 看见的是乌央乌央的二颖兵马,被十来个骑卒跟赶鸡遛狗似的优哉游哉在后面驱赶。 之前关于对袁绍的批评就又浮上人们心头了。 要不是袁本初自毁干城,就二颖麾下这种乌合之众,拿什么跟他们京师精锐打? 当时路中悍鬼袁长水,可是带着一堆乱兵都打进了南宫里,打到卫尉出不了宫门。 你二颖的手下就是个这? 难怪这么久都剿灭不了韩遂。 前面打得胶着的地方他们没看见,也没胆子去看。 弩枪的逆天威能他们也没看着,因此也没觉着。 就连蹇硕那号的将才,经历真正的战阵都有些无措,何况这些没经过战阵的人。 身为京师人中原人对边郡粗鄙之辈的优越感就上来了,顺带着对京师部队的战力信心也就膨胀了。 曹阿瞒也是这样的人中间的一个。 他虽然也算经历过战阵,却就是剿黄巾的时候去浪了一圈镀了个金而已。 打的还是真正的泥腿子,不是正规军人。 所以对自己统兵打仗的能力还有点蜜汁自信。 约束部属虽然有一套,但这个时候对敌我战力的判断,咱们阿瞒还是有些问题的。 何况他的司隶所部也是从西园军里头带出来的。 西园军中其他校什么战力他还能不清楚? 他觉得也就与他这一校相当,甚至更弱点。 他可不知道把他这一校踢出来之后人家练了些什么,本来踢他就是为了瞒他。 能被西园军当弱鸡打的部队,阿瞒觉得他上他也行。 所以基于错误的敌我实力判断,曹家阿瞒做出了一个错到离谱的决定。 他要率部刺董,他要诛国贼,他要救京师于水火拯皇室于困顿。 只要他干掉了董二颖,他就可以说之前抱二颖大腿是为了迷惑二颖。 不光屁股能洗干净。 大概就算蹇硕作梗皇室也不能看不见自己的功劳。 那接下来自己就飞黄腾达了。 杀完二颖再收编二颖的军队,按自己操训原本部属的方式操训起来,自己未必不能成为下一个二颖。 想着美事儿的阿瞒派了人在二颖府邸外盯梢。 见二颖出府走东线往北郊军营而去,就赶紧带着自己那近八百号人在东石桥侧设了伏。 阿瞒可没有膨胀到觉得自己可以用七百砍五万。 所以二颖如果到了北郊军营他就没机会了。 但他的探子打探清楚了,护卫二颖的兵马只有两千多。 吕大憨批能用数百敌半万,他曹阿瞒用七百击两千还不手到擒来? 然而当二颖的护卫部队经过,双方一接战,阿瞒就知道自己错了。 二颖的部队里头最厉害的本来就是羌兵。 只是羌兵不擅长攻城所以夜袭没派过来而已。 阿瞒的司隶部刚从埋伏的街巷中冲出来,羌人骑兵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慌得不行夺路而逃。 而是拔出了弯刀,砍瓜切菜的对他那七百多号人砍杀起来。 第68章 阿瞒闷头干大事儿 游牧民族的普遍个人武力值就是比农耕民族厉害。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因为人家是挑出来的。 绝对公平,天挑的。 没挑中的都死了。 草原上严苛的环境,导致他们不得不进行着更为残酷的优胜劣汰生存竞赛。 比野兽好点,但好的不多。 身体稍微弱点的除了死没别的路。 但农耕文明与游牧相比,就是能用相同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 更高的文明程度就是能给更多的弱一点的人生存下去的机会。 所以只从个人体力武力等等素质方面来说,你普遍与平均素质不如人家不是应该的事么? 而热武器还不曾出现的年代,文明程度是无法换算成武力值的。 所以野蛮战胜文明乃至毁灭文明的事儿频繁发生。 但野蛮一侵吞文明之地,足够的生存资源导致那种残酷的优胜劣汰消失。 不出两代他们基本必崩。 可这些都不耽误阿瞒那心爱的训练到如臂使指的七百多号兵,被羌骑乱砍。 砍到阿瞒的心都滴血了。 他都想哭,可这会儿他顾不上哭。 趁着还没合围,阿瞒给自己麾下剩下的仨瓜俩枣下了死命令:“诸君,唯死战耳!” 他自己撒丫子就溜:“吾去求援,必斩国贼于当下!” 于是他那七百多兵就真傻呵呵的拼死抵抗了,后头一个也没跑掉。 而阿瞒就快马加鞭,直奔东郭门一溜烟儿的逃生去了。 反正他跟二颖熟,纵马闯城门也就远远喊一句:“奉相国急令,有急事出城。” 城门司马还帮他清开挡在城门中央的百姓,让他开溜得更顺畅一些。 七百司隶部所属也不是摆在桌面的黄花菜,随便让人砍。 抵抗还是抵抗了一会儿的。 二颖害怕还有其他人来刺杀他,五百亲卫围着马车没参战。 又回马车里了,面色阴沉看向李儒:“此奉诏乎?” 那狗曰的是小皇帝派来杀我的么? 如果是的话他也不会客气。 他二颖还没有乖到人家要杀他他还洗干净脖子递头的程度。 反正今儿曹阿瞒和他的部下一个都别想活。 李儒的脸也吓得煞白,但微微一思量,却缓缓摇了摇头: “司隶所部,非战兵也!” 这就是一帮负责刺探侦查的探子。 要往府里头闯还可能是奉皇诏来锁拿的。 主公您这儿还有两千五百兵马的护卫。 如果是小皇帝派的,不会派司隶部来半路埋伏。 二颖面沉如水:“如此那曹氏小儿缘何刺吾?” “此趋炎附势反复之辈耳,量是见主公新败,欲谋主公为晋身之阶。” 估计是还没听到小皇帝准主公你在自己府邸召开常朝例会,并晋你为太师的消息。 就听说了您昨夜派兵进城打皇宫,结果大败。 所以就想来刺杀您作为向小皇帝谄媚的工具升官儿的资本。 “哼!”二颖鼻孔出气,脸上露出俾睨之色: “仅其司隶所部数百羸兵,无强弩之利,亦欲图吾三千强卒?” 样子看着挺强横,其实二颖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着实也是被昨天那场乱战的结果给吓得不轻。 等了约莫两盏茶的工夫,那七百多被阿瞒从西园军中带出来的部属终于被屠戮殆尽。 羌兵首领这才来汇报,说走脱了为首的那官人。 给二颖气的,马上让人去发海捕文书。 心里也知道大概是没戏。 结果谁知道曹家阿瞒一路跑,就跑陈留他老铁张邈那儿去了。 为什么去陈留呢? 一来阿瞒他爹曹嵩曾经暂居过陈留,在陈留存有不少资财。 第二个张邈不光跟阿瞒关系铁玩儿得好,他人脉还广,认识的人特别多。 张邈是汉末八厨之一。 这个厨可不是做饭的那个厨,而是指仗义疏财的豪侠,就有点像汉代及时雨宋公明那意思。 在陈留招兵买马可以借用张邈的人脉关系,容易借势。 第三就掺着点讲究与不讲究了,讲究的部分是兖州紧靠着司州,反攻洛阳方便。 阿瞒还觉着董卓的兵没什么了不起,只是当时刺杀的时候自己兵太少。 不讲究的部分就是陈留离他老家远,万一事儿不成,连累不到他老家的家小。 到了陈留,曹阿瞒开始矫伪诏。 满天下号称他是接到了小皇帝的诏令,说皇帝陛下是被董二颖挟持了。 他显摆文采,写了篇讨董檄文发动天下豪强,一起来掀翻董二颖。 借着曹阿瞒那张破嘴,二颖和庚哥都想瞒下去的那一夜洛阳之乱,也被嚷嚷到天下皆知了。 不过他嘴里当然说成了是二颖欲行不臣之事,皇室惨胜却也无力反击。 所以才封了二颖做太师,还准他太师府私开常朝朝会。 因为必须皇室惨胜,才能凸显他们反董的必要性和正义性不是? 阿瞒这一号召,冀州刺史韩馥、、兖州刺史刘岱、河内郡太守王匡、山阳太守孔伷纷纷响应。 济北相鲍信、北海太守孔融、广陵太守、徐州刺史陶谦、北平太守公孙瓒这些也纷纷来凑热闹了。 自封豫州牧的袁术是不用说的。 他是最先拉大旗讨董的。 但这帮人不怎么愿意带他玩儿,因为他这会儿还喊着清君侧杀宦官呢。 今上登基之后,宦官们挺老实的。 再说今上也说了那番话,武力反宦官没有正当性,要反你搜集宦官罪证去。 可袁术不喊不行,他麾下都是一帮子有这样执念的家伙。 所以作为袁家嫡子,在这些人派使者凑一起开会推举首领的过程中,他都没参与的机会。 倒让盟主之位给他那小婢养的二哥袁绍德了去。 渤海太守袁绍,这次打着为袁氏复仇的旗号,成为了反董力量名义上的首领。 袁术嫉恨欲狂,可他也没什么办法。 还好还有人跟袁术玩儿,长沙太守孙坚就很卖袁术面子。 不得不卖。 因为响应阿瞒号召的,绝大多数也就是喊喊口号。 孙坚可是个干实活儿的。 他真带兵奔洛阳去了。 去洛阳他得经过豫州旁边,那儿现在是袁术的地盘。 为什么要奔洛阳? 孙坚也不是没有看见董二颖入京师之后的好处。 挟天子令诸侯,这样的好处他也想要。 都存了这心思了,孙坚孙文台行事就有点跋扈,一路上没少惹事儿。 路过南郡的时候,他先借故嘎了荆州刺史王睿,呑了他的部队。 史实上一顿掰,给孙文台找了一堆理由,好像孙坚是上当了才这么干的。 其实就是因为王睿虽然也支持反董,但跟他有私怨,作为荆州刺史对他麾下长沙郡的兵马有管辖权。 到南阳的时候,孙坚又嘎了跟他平级的南阳太守张咨。 理由是他问人要军粮人家不给。 然后又吞了人家的部队。 无皇诏擅诛牧守大臣,你这么不讲规矩,谁还跟你玩儿啊? 所以他们也不带孙坚玩儿。 孙坚只好跟袁术抱团儿取暖了。 消息传到洛阳,二颖震怒,然后做了两个决定。 第69章 我那愚蠢的欧豆豆桑 第一个决定,二颖直接把周毖和伍琼俩人给嘎了。 许靖也没打算放过。 但许靖这小子跟他从弟许邵都是替人写小作文儿做世家子出道扬名文宣的。 用当时的话说,叫做善于品评天下英杰。 所以人脉广,消息特别灵通。 丫提前从洛阳溜去了山阳,投奔孔伷去了。 为啥要杀他们呢,你看周毖和许靖推举的那些人。 冀州牧韩馥、兖州刺史刘岱、山阳太守孔伷、陈留太守张邈…… 除了被孙坚嘎了的南阳太守张咨,其余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跳出来反董了。 劳资给你们官做,你们还抓着机会忙不颠的就跳出来反我,这尼玛就是所谓的名士? 给劳资推举这些人,周毖和许靖你们俩什么心思? 杀伍琼呢,一来是因为丫放跑了曹家阿瞒。 二来是发现他是袁氏故人,与袁绍有些眉来眼去的往来。 单有一没事儿,但有二之后这一就有点显着是故意的了。 再一个伍琼这城门校尉别看不起眼,却也是个关键职位。 万一他临时反水把二颖堵洛阳郭城里跟北郊大军隔绝。 再纠缠些不三不四的力量,还真有可能打时间差嘎掉二颖。 所以这位置上的人二颖就不能允许有稍微一点的异心。 杀伍琼也算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这只是第一个决定,第二个决定就柔和多了。 二颖推举宗亲刘表,接替王睿牧荆州。 王睿是刺史,刘表过去可就是州牧了。 这一手呢,是向小皇帝庚哥示好。 你看我没别的意思,要有别的意思我也不会推举你们老刘家的宗亲担当这种职位啊。 要说拥护皇权谁能比宗亲们拥护得坚决? 这俩决定有点南辕北辙,又凶又怂。 其实最近二颖就是这么分裂。 对胆敢忤逆他算计他的大臣什么的,他凶得批爆,说杀就杀。 二颖也发现了,对这帮小娘养的怀柔没屁用。 怀出来了一帮子扛大旗反他的,他怀柔还不如怀孕呢。 对皇室那边呢,他又恭敬得要命。 虽然还是不敢进皇宫,但他还真的让人将三日一次的常朝朝会事无巨细都记载了下来,呈贡御览。 而且相关的决议,除了极个别譬如杀周毖和伍琼这类,还真的总是请诏令之后才施行。 庚哥当然是没兴趣过问这些玩意儿。 就丢给卢喷喷张让他们研究去,让他们跟二颖虚与委蛇去。 要论现在二颖的心思,他恨贾诩恨得牙痒。 幸亏李儒把贾诩安排到牛辅那边去了。 不然以二颖现如今的小暴脾气,天天见搞不好忍不住就把这贾文和给嘎了。 连李儒李文优都没少受二颖小暴脾气的影响,见天挨顿臭骂。 信任虽然还是信任,可用计跟争天下其实没两样,成王败寇。 二颖虽然不是女人,但不妨碍他一看如今这乱局面,就忍不住翻翻旧账。 悔不该听贾文和之言。 若不是你李文优让我如何如何…… 都是这之类的话,没啥营养。 你要说二颖形势有多差呢,他也不是太差。 别看喊叫的好像满天下多少镇诸侯反董。 实际上出兵的除了孙坚孙文台那个本来都跟二颖有旧仇的蛮子,其实也就陈留的曹阿瞒和张邈那一路。 连袁绍袁术俩跟他有灭家之恨的都缩着呢。 其余人嚷嚷着反董,也就做做样子,不过找这个由头不奉皇命,招兵买马割据一地而已。 反正皇命也是二颖矫诏,我不听怎么了? 更搞的是袁绍。 他大概是想着小皇帝明显不是傻子,围宫之乱那次虽然没跟自己计较,小账本上肯定也记上自己了。 所以用天下反董首领的名义,他居然出了个馊主意。 小皇帝既然被二颖挟持了,为了避免二颖用这张牌乱发朝廷诏令,咱不如另立一个皇帝吧? 他联合本就是他袁氏门下的韩馥等人,推举时任幽州牧,遥领大司马职务的刘虞为新帝。 刘虞那可是谨慎人儿,也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坚决拒绝了。 袁绍韩馥等人一看刘虞不上当,就又说了。 天子被挟持,大司马当领尚书事,顶掉二颖的人事任免权。 其实目的呢,就是想让刘虞得了这个虚衔儿,从而有个正当名义大肆封赏他们。 刘虞连被推举为皇帝的诱惑都能忍住,哪里会吃他们这一套? 又是坚决拒绝,说朝廷自有法度,岂能私相推举,成什么了? 不过这消息传进洛阳,倒让庚哥给用上了。 用来保他那个憨批弟弟陈留王刘协。 他这会儿是走哪儿干吗都带着自家这个憨批弟弟。 因为就他跟蹇硕卢喷喷皇甫嵩张让他们,开战后总结会那回。 得亏散会早,稍微晚点回北宫,他那御姐妈就把他到这辈子好不容易得来的憨批弟弟给嘎了。 说起来刘协也真的很有点憨批,或者说,性格有点问题。 他自小失了母亲,受董老太后庇佑。 等董老太太也被毒杀之后,就几个老宦官护着点儿他了。 老宦官们跟先孝灵皇帝感情好,想着毕竟是先帝的子嗣,所以一直对他耳提面授,让他学着点庚哥。 在何太后面前表现的愚笨一些。 这孩子的确也装傻了。 但毕竟是孩子,不像庚哥这样两辈子加起来已经近四十岁的老妖怪。 他总不甘心。 生怕因为装愚笨,别人就真以为自己是笨蛋了。 所以不当何太后面儿的时候,他有点喜欢卖弄聪明,喜欢听人夸自己聪慧。 这种聪慧,被梁翼毒死的质帝缵陛下也并不缺少。 八岁就敢拿出皇上的威严,骂权臣外戚作跋扈将军。 但其实并不是聪慧,而是一种特属于孩子的莽撞跟愚蠢。 看起来很勇,实际上根本分不清形势,把自己置于险境。 在老刘家能成功反杀外戚的孝和帝肇陛下跟孝桓帝志陛下身上,你绝对看不出这种所谓的“聪慧”。 也就是性格里这种自以为是的“聪慧”,这憨批孩子后来才天真的搞出了衣带诏这么桩烂事儿。 真想救他的没能力,有能力的都扯着这事儿当虎皮,扩张自己的势力。 完全不顾虑他这个皇帝爸爸还在曹贼手里。 你说他这种拙劣的装傻,能瞒得过精明的长腿御姐么? 导致庚哥的御姐妈特别不待见这个不实诚的奸猾孩子,不明白自家皮儿子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又遇上二颖想搞废立,这下是拿定主意要弄死他了。 庚哥性子本来就懒散咸鱼,这一阵防亲妈层出不穷的后宫小手段防得不胜其烦。 也是真心疼这个憨批弟弟了,不然庚哥管他去死。 于是逮上刘虞这事儿就跟他御姐妈说教了:“彼辈但得宗室,岂论亲疏?” 你以为弄死我这个憨批弟弟就没人玩儿废立了。 那帮人想搞废立随便抓个宗室就能搞,哪里在乎跟先帝的血脉亲疏? 长腿高妹听他这话叹了口气:“皇儿回护之心既坚,吾便全汝兄弟之义又何妨。”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自家儿子的说教了,算是终于表态放弃了。 还是不放心,于是叮嘱自家皮儿子:“然欲全骨肉情,终需断其妄念。” 你自己想办法彻底断了他对皇位的觊觎心。 不然你念着骨肉之谊,有一天他未必跟你讲兄弟情。 切,不就个破皇位么?谁想坐谁坐。 要不是丢了皇位不晓得能不能活命,更不晓得有没有舒服日子过,你以为劳资稀罕? 腹诽是这么腹诽,但不做点啥给自家御姐妈看着,本来就讨厌陈留王的她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下手。 累啊,心累! 不得已,庚哥只好用上了自己的小手段。 第70章 祖国的未来靠你们了 庚哥不讨厌喜欢耍小聪明的小孩。 毕竟他上辈子从小到大的作业,基本上都是扔给这样的小孩完成的。 只用装傻给些不痛不痒的好处就行了。 愚蠢的欧豆豆这种愚蠢的聪慧,他可太爱了。 随口夸几句算你厉害就成,棒棒糖都不用给。 但他那御姐妈不喜欢,觉得这样奸诈的陈留王迟早会谋反。 那怎么办?凉拌。 在庚哥的妙手之下,不出一旬陈留王就是谁见了都傻傻呆呆的样子了,并且还不是装的。 一天神神叨叨的嘴巴里头还念叨着:“彼二足而其三足……” 再不就是:“此渠得水十升,彼渠出水……” 嗯,有些鸡汁的童鞋已经猜到了. 庚哥在用鸡兔同笼和疯狂的水池管理员折磨可怜的陈留王。 你不是喜欢别人夸你聪明么? 要让这愚蠢的欧豆豆上钩,只用提前夸一句: “王弟,朕素觉汝聪慧,此有一惑,可否助朕解之?” 庚哥有点狠,他还不是用鸡兔同笼,他搞三足金乌与寻常乌鸦。 说头数和脚数,然后让陈留王去算里头有多少金乌。 再不然就是疯狂的水池管理员多长时间能放满池子或者放空池水。 还给加上了瞎勾巴跑的步卒弩卒和骑卒何时相遇。 反正就是那些他勉强记得的小学应用题。 最喜欢证明自己聪明的可怜小孩顿时上钩,一天天的冥思苦想。 心思全部用在这些事上了,可不看起来就有些傻呆呆了。 这事儿吧,庚哥其实不止是想让他那高妹御姐妈安心,他想得更多。 好歹是华夏的种,上辈子他没少享祖宗的福气。 随便吹嘘一句劳资文明古国上下五千年,不是心里头满满的自豪感么? 这会儿回古代了,想着以后要遭遇n多年落后屈辱,庚哥就有点不甘心。 那怎么办? 咱泱泱中华文明巅峰几千年都走在世界前头,差点儿啥后头就落到那地步? 作为一枚厂三代,科学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庚哥还是很认同的。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他觉得祖宗们亏就亏在玩儿得太文太玄太哲。 太重视人文艺术而不重视数理化方面的知识普及教育,因而少了些积累与发展。 天文地理啥的都被玩儿玄了,要么就是学问之余的杂学。 敬祖宗敬到整天琢磨的都是上古先秦时候那点事儿,把发展生产科技这点事儿都丢给地位极低的工匠。 但你要让庚哥出面提高数理化地位传播数理化知识吧,这有点不现实。 一来是他脑袋里没那么多存货。 数理样样他都小学水平,化学更是元素周期表都没背过。 当年上学那会儿躺平躺得太彻底。 二来他懒,你要让他去推动啥发展啥宣扬啥,他嫌耽误自己躺平。 那怎么办?这不有一个愚蠢的欧豆豆可以拐带么? 他下决心把自家这个欧豆豆,拐带到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道路上去。 让他钻研,有点专心的事儿免得他整天瞎想。 而且他智商貌似不低,还地位尊崇,还是个不甘寂寞的性子。 玩儿到一定程度出一定成绩了,肯定不甘心这些东西被埋没。 自己到时候如果还没被赶下皇位,装装好人敲敲边鼓帮他一下,这事儿不就成了么? 他都已经想好了。 先用三足金乌与常鸦,疯狂水池管理员和瞎勾巴跑的步卒弓卒与骑卒打底折腾欧豆豆。 完了就用铁块儿在不同粗糙的平面上滑动规律来折磨他。 如果没记错这里头似乎有个什么狗屎的惯性定律,好像很牛掰的。 下来再引入重力加速度,之后再让他算弩枪各种矢的抛射和射程。 再搞个浮力的难题给他,让他研究。 差不多就这些了吧? 一辈子这些真能都搞出来已经老厉害了。 能引着欧豆豆研究出这些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东西,他也算已经尽力了。 下来再把这类研究的地位提一提,以后能发展成什么鸟样子,就不是他这条咸鱼应该操心的了。 总结就是,他庚哥也算一枚有理想没抱负的五好咸鱼。 还是很有历史责任感的,只要不让自己干活。 但他的招儿这么有效,一下就把那个爱卖弄聪明的王弟搞到这么呆不隆冬,他那高妹御姐妈不免也好奇起来。 “皇儿使何物鸩之,竟使其丧智?” 屏退左右,何太后问自家妖孽皮儿子。 你给他吃什么毒药了,让他变得笨笨的? “无它,术算耳!”庚哥蜜汁微笑。 他叫他御姐妈身边亲近之人拿过来笔墨绢帛。 把三足金乌与常鸦、疯狂水池管理员和瞎勾巴跑的步卒弓卒与骑卒题写了几道,给他御姐妈看。 结果他御姐妈一看也忍不住皱眉苦苦思索起来。 庚哥略有所思。 说起来他这高妹御姐妈年纪还轻,才三十出头。 一辈子还长,娘家又没了也没啥权势方面的念想,似乎也应该给她找点事儿。 不然这妈老操心他,会容易搞到他想躺平都老躺不舒服。 有他这心机手腕都在线的亲妈帮忙,这套学问也更容易获得更高的地位, 培养个古代长腿高妹变学术御姐,想想就很带感。 他这儿正瞎琢磨呢,他那御姐妈却突然跟惊醒了一样,开始一惊一乍: “若使其因此精算计权谋之道,岂非大患?” 庚哥不以为然,古人总喜欢把算数跟计谋还有权谋掺和在一块儿。 但他后世见多了,学理工科的有几个不是心思耿直的铁憨憨? 因为理工科那些规律道理,似乎比研究变幻莫测的人心,以及人情世故更有乐趣。 追寻客观世界的客观真理多有意义,没那闲心琢磨你们谁想什么。 所以跟他御姐娘说了:“术算不涉人心,则不为权谋,仅匠技耳!” “不使其识人心诡蜮,不使其睹史明经,日所见皆纯善之辈,即可。” 他御姐妈点点头。 觉得儿子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哪里有道理她也说不上来。 出于这段时间形成的对儿子的盲目信任,她觉得儿子办事儿她不必操心。 于是目光又移到庚哥刚写的题目上了。 忍不住伸手指向一题:“此疑何解?” 庚哥摊摊手:“不知!” 他是真不知道,随口乱出题而已。 之所以把四只脚的兔子改成三只脚的金乌,就是怕他随口瞎勾巴报的数字出题出错了,算出半只兔子来。 长腿高妹何太后继续捧着脑袋冥思苦想起来,还抓起毛笔勾勾画画。 这些玩意儿搁古代,专坑聪明人。 不巧他这妈就很聪明。 趁着她还在出神,庚哥果断脚底抹油,劳资溜。 娘亲,弟弟,请接下这个神圣的使命,祖国的未来靠你们了。 劳资负责躺平就好。 他倒想得轻松。 孰知丢给二颖的政务,又有麻烦找到他头上了。 第71章 先帝卖官的骚操作 此时已经到了熹平元年的二月。 改元这事儿吧,其实先秦到西汉前期都是一朝天子一年号. 从登基用到驾崩。 但从野猪皇帝汉孝武这儿就变了。 包括登基那次,刘彻一生用了十一个年号,从那儿两汉就开始了四到六年一改元的破习惯。 也不是瞎折腾,改元是跟推恩令一伙儿的。 县官不如现管,百姓知道自家是哪个郡王郡国的,却未必都知道现在谁是皇帝。 阿彘就觉得,除了用推恩令不停分蛋糕切封地,皇帝还得不停秀个存在。 改元这种拍皇帝马屁彰显天降祥瑞的机会,也就得用上了,而且还得多用。 就这么成了习惯。 先孝灵帝驾崩那一年是中平六年,庚哥正常继位,改元就得从次年开始,熹平就是他的年号了。 到二月份,汉时五大节岁除、正旦、人日、上元已经过了四个,就剩一个也快到的清明了。 到处都一团糟,各种仪式能省就省掉。 但有些事儿,他省不了。 该发薪水和赏赐了,已经没法儿再拖了。 再拖就耽误朝廷正常运转了。 可是,国库里没钱了。 二颖上奏表说的也就是这事儿。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所有的朝代里,也只有汉代用俸禄来形容官位品阶。 因为汉室实行“以禄养廉”的制度,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高薪养廉。 三公的话工资是月谷350斛,年薪就是4200斛,也就是4200石,近210吨。 汉时除大灾,粮价一般比较平稳,每100文钱一石粮食。 三公年薪也就是42万钱。 九卿等,一年21.6万钱。 可不止九个人,中央机构的主管长官,都是这个等级的待遇。 诸侯相等,一年18万钱;郡太守等,一年14.4万;丞相司直、护军都尉、司隶校尉、西域都护、奉车都尉、驸马都尉、郡都尉等秩,一年12万。 俸禄之优厚,使得汉代社会以高官简朴为诈。 还是野猪皇帝阿彘那时,位列三公的公孙弘因生活简朴,甚至被人弹劾他心怀不轨故意装穷。 俸禄并不是薪资方面唯一的支出,年节赏赐往往更数倍于工资。 朝廷的收入以两税也就是农业税和人头税为主要支柱。 这你就能看出来桓帝时在籍人口5600万的牛掰了。 增加在籍人口就是直接增加朝廷税收。 但到灵帝时,天下大乱盗贼蜂起,在籍人口锐减,田亩税也不怎么收得上来。 财政本来就紧张了。 这会儿满天下讨董,那各地的税赋肯定就不往你京师送了。 可不就没钱了么? 怎么办,又不能跟鹰酱那样发国债。 卢植和张让他们一致认为这是大事。 关系到朝廷体面和汉室稳定,接到奏表之后就要找太后和陛下商量处理方法。 庚哥那御姐娘这会儿玩儿那虚幻的金乌与乌、三卒跑图还有出水入水玩儿得不亦乐乎。 恨不能早早儿把玉玺早早丢给庚哥自己管。 对这实际的朝廷财赋收入与支出题却没兴趣。 什么叫玩物丧志?这就是玩物丧志。 庚哥对自家亲娘的堕落痛心疾首。 因为她直接把自家妖孽儿子扔出来顶锅,她自己是连这小集团的小朝议都不肯参加了。 可庚哥毕竟也知道这是自己亲手造下的孽。 没奈何,他这条咸鱼还是别别扭扭的来开会了。 也就拿定主意袖手旁观,看他们头大去。 责任心很强的卢喷喷唉声叹气:“不意恶狗争食之策,竟先损朝廷。” 反董的和董二颖的确是一群恶狗争起来了。 但卢植也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个借口,不止不送税赋进京,还拦截其他州郡钱粮。 庚哥不明白他们为这个犯什么愁。 不是二颖当家么,让他愁去呗。 不操心,多好? 但卢植张让夏恽他们也给庚哥解释了,说了一堆庚哥也没听太懂。 用他现代意识勉强去理解,那意思大概是说,这是总经理和董事长争权,董事长引一帮中层跟总经理斗。 但他们不管怎么斗,都不能真把公司给斗倒闭了。 可这发不出薪水,公司就真可能树倒猢狲散。 庚哥还是不紧张。 因为他觉得,皇家生活不靠税赋,他有公田。 公田是皇帝家的私产,都是用奴婢种的,你各地税赋再劫夺都不能劫夺皇家私产吧? 结果想多了,直到听张让说起,庚哥才知道这公田收入其实进不了他们小荷包。 也算在赋税里。 庚哥才有些急了。 我擦雷,这是说劳资也得没钱吃饭啊? 他之前还腹诽卢喷喷和张让让他们,觉得他们大概在紧张自己没薪水领了。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听卢喷喷吐槽陛下的恶狗夺食政策,张让不愿意了。 只见他木着脸说:“先帝时,国用已不足,何忧今兮?” 先孝灵皇帝那会儿朝廷财用早就不足了,你今儿才知道担忧么? 一听这话,卢喷喷脸色就难看起来了。 庚哥却听出了机会,急问:“先帝何策解之?” 卢喷喷脸色更难看起来。 张让却不管他的脸色,轻飘飘吐出几个字:“开西邸鬻爵也。” 西邸就是西园,皇家花园那边的房舍。 孝灵皇帝在那边专门开了个府寺,用来卖官儿的。 卢植急了,呛声道:“其岂为鬻爵,乃行公器而劫也。” 你那哪里是卖官,分明是假借皇帝的权柄公共的资源,行抢劫之实。 庚哥又不明白了,怎么看着卢喷喷对卖官鬻爵不怎么反感。 反感的是他亲爹好像不止是卖官鬻爵而已。 听张让说起他也动了这心思,还准备建议只鬻爵不卖官。 这样等于只出售荣誉称号和税收,不卖实权。 估计危害小点,卢喷喷他们应该能接受吧? 穷谁也别穷庚哥,他没穷过,穷起来真的啥都敢卖。 他不明白卢植为什么这么个态度,所以只好问:“太傅与朕细说之。” 听完卢喷喷再度口若悬河(装作思索扶额举袖子挡脸遮唾沫),庚哥才明白过来。 合着后世深恶痛绝的卖官鬻爵,两汉官民都没那么反感。 毕竟所有被称颂英明神武的好皇帝们都干过。 特别是那个“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令无数后世儿女闻之颅内高潮的野猪皇帝阿彘,他是干得最欢的。 嘛,打仗是要花钱的。 你们总不能又想爽又不让我想办法筹军费吧? 军队这玩意儿,可不能喝风。 这种招数,甚至不是两汉皇帝的独创。 在战国时期就有了。 史书最早明确记载的卖官鬻爵,出现在那位千古一帝身上。 《史记·秦始皇纪》载:十月庚寅,蝗虫从东方来,蔽天,天下疫,百姓纳粟千石,拜爵一级。 秦皇登基第四年十月,因为要赈济蝗灾,允许百姓以粟换爵。 汉承秦制,连授爵最为严苛的秦都如此,两汉皇帝们自然就有样学样。 但凡朝廷财用不足经济紧张,卖官就跟在自家苞米地摘苞谷一样,心里完全没负担。 换种角度来看,其实也没毛病。 国家财政紧张,个人愿意无偿贡献出私人财产帮忙国家度过难关。 这种行为难道不值得用官职奖赏? 当时的人也没多少觉得这样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庚哥这辈子这个爹。 他卖官卖得特别招人恨。 第72章 张侯赶狗入穷巷 别人卖官是挂在那里,你爱买买,不买滚一边去别废话. 讲求一个买卖自由。 可庚哥这爹他不。 他强买强卖,指定你了你就得买。 本来你做得不错,该升你官了。 但现在国家没钱了,你自己拿钱来买你该升的那官儿吧。 就有点这味道。 别的皇帝卖官最多抢我一个升迁的机会,你特么是真抢我钱啊。 可不就让那帮子世家和士人恨得牙痒痒么? 他也不担心这帮子官员买不起。 还因此闹出过人命,他指定谁买那谁谁非不买。 最后不知道心疼钱还是怎么的倔上了,还自杀了,士林因此哗然。 所以卢喷喷特别不待见灵帝朝的卖官鬻爵,一提起就没好脸色。 这当然是不愿意的,其实也有愿意的。 譬如说曹阿瞒他老子曹嵩,做到大司农死活升不上去。 他想升个三公,当时太尉的卖价是钱1000万钱。 虽然要价不菲,但想买的人还不少,曹嵩只得参与竞标,最后以一个很离谱的价格如愿以偿。 《后汉书·曹腾传》上所记:输西园钱一亿万,故位至太尉。 够抵上一年赋税了。 这都是闲话,现在朝政这块儿都扔给二颖手里呢。 二颖不可能出头卖官儿,皇帝要出头卖的话譬如袁绍袁术这样的二颖死对头来买你卖不卖? 所以这招不行。 不行归不行,但张让让和卢喷喷还吵起来了。 因为谈及这事儿的时候卢喷喷对先孝灵帝诟病甚多,张让不乐意了。 历史上对张让最大的责难,无非就是灵帝宏陛下曾说出一句让士人们肺管子都气炸了的话: 张让如我父,赵忠如我母。 士人们觉得就凭这个张让就该杀,你什么身份敢让皇帝叫你爸爸? 你这是拿皇帝陛下当傻子逗呢!!! 事实上先孝灵帝宏陛下想表达的是,张让像父亲那样教导他政事,赵忠像母亲那样照顾他饮食起居。 宏陛下被选为皇帝前,不到十岁已经袭爵成为解渎亭侯了。 也就是说不到十岁就没了爹。 打小儿就没爹的孩子,遇上个又耐心又温和教导他的成年人,他觉得人家像是他爹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他亲妈都贵为太后了,不可能像以前对他的饮食起居都亲自照顾到位。 这些事儿换成赵忠来做了。 所以他觉得赵忠像他妈。 这种话不可能是张让赵忠教的。 宏陛下亲妈董太后还在呢,他们俩怎么着不得顾忌着董太后怎么想? 但你得揣摩听到说这话的张让,他会怎么想? 他一个割了卵蛋注定无后的阉人,当年小小一坨还是个孩子的先孝灵皇帝这么跟别人说。 他心还不得快化了啊? 顿时就想把命给这孩子揉着玩儿。 只恨自己不能死而复生,给不了十回。 我们不知道这个老阉货私心里头,是不是一边儿卑微着,一边儿努力像一个宠儿子的父亲那样,想把所有的好都给先孝灵帝。 但原本的史实里头,护着少帝和陈留王逃出皇宫后。 他是把这两个崽崽藏在草旮旯里,然后自己引开追兵跳河死的。 一个亲爷爷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了吧? 所以先帝是张让心尖尖上的皇帝,他最不能容忍别人诋毁先帝。 梗着脖子就跟卢喷喷吵上了。 这事儿没个对错,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角度。 从张让和宦官们的角度来说,先孝灵帝宏陛下虽然有点熊孩子长不大,但那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帝。 但从卢喷喷这等士人和大儒的角度上来说,先帝却是太过胡为随心所欲,当皇帝当得不是那么称职。 说起来都是被这帮宦者宠坏的。 问题是皇甫嵩也没来,卢喷喷就一个人。 张让之前进尚书事的时候就是卢喷喷的顶头上司,虽然是个阉人,却也很讲风仪的一个人。 言谈从不高声,卢喷喷一喷他就避让,所以卢喷喷觉得自己喷得过。 哪知道这会儿跟吃错了药似的梗着脖子跟自己吵,眼睛都冒红血丝了。 加上还有段珪夏恽等等一帮子宦官在旁边帮腔,卢喷喷势单力薄。 觉得自己吵不过了,卢喷喷心下暗恨,想到自己应该再多拉点人来加入这个忠君的小圈子。 嘴里却是不客气的怼:“汝等既解先帝之意,何不解今上之忧?” 以卢喷喷的喷功也喷不过的主要原因在于,他自己没掏过钱买官,对于先帝卖官鬻爵的负面都是听说的。 张让他们却是跟在先帝身边的。 一些从未在舆论场上宣扬的秘辛那是信口拈来。 某某年田税多少人头税多少,中都官俸禄总体多少,朝廷开支多少平叛灭胡军费多少亏空多少。 先帝为什么指派谁谁谁必须买官,他家长辈兄弟族人不方便治罪的贪墨过多少亏空过多少。 谁谁谁查无劣迹先帝虽然没开恩免费,却偷偷指使谁贴补他多少。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亲历,用事实怼到卢喷喷都有点没话说。 他都开始觉得先帝虽然没个帝王样子,私底下还是很讲究的了。 自己似乎被流传于外的谣言所惑了。 但卢喷喷是谁?输人也不能输阵。 你们既然这么了解先帝的苦衷,那为什么不能帮今上解决他面临的困境呢? 张让一拂袖背手于身后,昂然道:“此有何难?” 庚哥正抖着腿闲极无聊看热闹呢。 只要不挨揍,看人吵架凑热闹什么的最喜欢了。 听张让这么一说也来了精神。 这老阉人还真有办法。 不知道什么动机一直没说,这会儿被卢喷喷一激,也不藏着掖着了。 也不是什么昏招,而是庚哥引恶狗夺食之策的衍生。 张让觉着,既然要让恶狗夺食,你不能让那只咬着肉骨头的恶狗只想着护食,没点进取心。 所以呢,他们不必管二颖,顾自己就行。 按他的办法,供给宫中并养他们手头上的这些兵马和人员,是绰绰有余的。 如果不够,张让表示他和宫中有品阶的宦官们,愿意少领俸禄甚至献出资财来,跟皇家休戚与共。 这话里就有点儿在点卢喷喷了。 因为他们这个圈子里薪水最高的就是卢喷喷。 他是上公,俸禄比号称万石的三公都高,是真的近万石。 他一个人的薪水都能占所有开销里头的绝对大头。 卢喷喷那不是喜爱钱财的人,当即就表态他不要薪水白干都行。 只是心里更不爽了。 因为这么个程序下来,好像他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做贡献,而是被张让他们挤兑的。 被阉人们比下去了。 死阉人,喷喷在心里愤愤不平,却也觉得张让的主意的确高明。 张让的主意核心点在于,吕大憨批不是遥领并州牧么? 并州无人跳出来反董,而且张杨在并州坐镇着,并州一地税赋钱粮是能收上来的。 只是运到京师,要过河内郡的控制范围。 那是河内太守王匡的地盘。 他是袁绍袁本初的小弟,首都圈儿司州七郡里头唯一跳出来反董的。 张让是想一定程度的跟二颖那边割席。 让卢植和皇甫嵩给王匡去信,说明并州钱粮不会进二颖的腰包,而是小皇帝他们直接收用。 这样王匡就没道理拦了。 再派西园军一校并虎贲一部去迎接押送并州钱粮,中间王匡如果敢伸爪子,不介意给他点卡乐西西。 跟二颖当然不能直接说我们要跟你割席。 而是说现在朝政你管着,财政问题皇家也没办法,你自己看着办。 为了不给你添负担,皇家自己想办法解决宫内用度兼部分人员的给养俸禄。 拿着王匡当阀子说答应并州钱粮不过二颖手,人家才给过的。 所以这一块儿我们得单独划开。 这样解决自己的问题,同时逼着二颖主动去跟那些已经开始实际割据在各地的势力开咬。 第73章 二颖认怂都不行 于是就按着张让的意思找二颖谈了。 这事儿卢喷喷不适合出面,张让他们更不适合出面,但还好皇甫嵩家小接到京师了。 他儿子皇甫鸿,表字坚寿,这字取得是鸿图远大坚不可移长且持久的意思。 史书上提起来一般都管他叫皇甫坚寿,倒少有人提起他的名,让人以为他名为坚寿。 这小子一向跟二颖交情不错。 原本史实上皇甫嵩被二颖下了大狱,还是这小子跑来找二颖,二颖才给放的。 这会儿叫他去,正合适。 因为这个不属于正常以及官方的诏令,而是私底下需要达成的某种默契。 一谈就谈拢了。 二颖表示你们要能搞定并州那边的钱粮财赋你们自己用就好了。 反正他自己去,收并州的财赋他也收不到手。 反而宫内用度并那三支他恨得牙痒的部队他一样要供给。 卢植写信给了王匡,那边表示了同意。 于是庚哥他们派出张辽一校七百步卒并吏员一百人,带着郝萌那三百员骑卒并各级吏员七八十人。 有人会问你不是说五人成伍二伍成什五什成队两队为屯两屯为曲两曲为部两部为校么? 为什么你这人数都不对啊。 这就是因为有吏员的概念。 步卒正副队率以上,骑卒什长以上为吏员,不属于卒了。 这些军官加上杂七杂八的后勤管理人员,也算在人数里头。 左校尉张辽这一校应该是八百兵,但实际是七百步卒加一百二十七个吏员。 其中二十七个非战斗吏员这次不必跟随行军。 而骑都尉郝萌这一部,除了三百兵卒还有各级军官以及一些不带兵的亲兵骑将,也是属于吏员。 完整算起来也足有四百人。 约莫一千二百人,浩浩荡荡的就踏上了去并州的道路。 这人选也是有讲究的。 郝萌是太原郡人,张辽是雁门郡人,这俩都是并州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并州话说给并州人,并州人回乡收并州税,运回京师那不算甚。 至于他们喜不喜欢凑四个人什么的,咱们就不得而知了。 吕大憨批的虎贲营本来就是并州系把持着,弄出个并州骑都尉并不困难。 张辽却是西园五校尉中间唯一的并州人。 而且他还和张杨有旧,还跟吕大憨批关系好压得住郝萌,这可是再理想不过的人选了。 郝萌可一点都不萌,反而很猛。 被袁术策反的时候曾经把吕大憨批打到躲进厕所。 也不是好相与的人物。 说好一路张辽为正郝萌为副,大家就出发了。 没想到的是,张让的赶恶狗入穷巷计划却失败了。 二颖这个浓眉大眼的,看他们跟王匡眉来眼去有结果,于是也怂了。 不晓得是不是李儒李文优的主意。 二颖居然派出人手,想去跟反董阵营的各地郡守州牧什么的封官许愿。 让他们好好儿的,别折腾了。 其实二颖也没办法,他麾下最近不怎么太平。 算是打了两仗,汉营步卒这边惨败,还折了一个段煨。 羌人骑营这边完胜。 两相比较之下胡人骑兵们尾巴都翘上天了。 要就这还就罢了,问题是段煨段忠明在二颖手底下,是最重视军纪的一个将领。 段煨出身于河西武威姑臧段氏,论出身他属于二颖手下的头一份儿。 段煨有个年长几十岁的族兄段颎。 段颎与皇甫嵩的叔叔皇甫规、二颖的第一任主公张奂合称凉州三明,曾经两次做到过太尉这个职位。 他们先祖便是春秋郑国大夫共叔段。 可谓是世代钟鸣鼎食的贵胄豪门。 借着族兄段颎在边十几年,征战一百八十余战,先后定西羌平东羌的威势,段煨也镇得住羌兵和匈奴兵的场子。 胡骑在他面前基本不敢跳。 可段煨一死,二颖的军纪就不那么靠谱了。 时不时就有胡骑出营劫掠百姓。 这下袁氏门生们造谣二颖的残暴害民,可算是落到了实处。 二颖有心让其他将领管辖军纪。 先别说管不管得住,他们自己恨不能跟胡骑一起出营劫掠。 在凉州和胡地这么干是常有的事儿。 你指望他们管?管个der啊! 更有胡骑和汉卒汉将因为种种琐事爆发武斗,胡骑思乡以至终日酗酒号哭等等乱相 手下乱成这样子,你让二颖怎么打? 二颖一面急召牛辅带着皇甫嵩原本那三万兵入京,想调换一部分羌骑返右扶风,一面就派人去认怂求和了。 咱好好的,你们多少交点税赋让我养得起这帮子中都官。 我让朝廷默许你们割据还不行么? 他让执金吾胡母班带着大鸿胪韩融、将作大匠吴循、越骑校尉王瑰取道河内郡,去说服冀、幽、豫、兖等州反董势力。 少府阴修取道南阳去说服孙坚。 胡母班姓胡母,泰山郡人,这个姓出自妫姓。 远祖舜帝,近祖妫满,始祖田完。 春秋时,陈国胡公满的后人公子完出奔齐国,改姓田氏。 后来他的后人以田代齐篡夺姜姓吕氏的齐王位。 齐国王室为田氏,齐宣王母弟别封母乡,其后人以“远本胡公,近取母邑”,遂以“胡母”为姓,称胡母氏 你叫他田班也没毛病,他们和姓田的是不能通婚的。 这家伙跟张邈一样,是汉末八厨之一。 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也 。 宋范成大 《致政孙从政挽词》:重道几三叟,轻财似八厨。 王闿运 《序》:八厨供财,缗钱千万。 所以这厮家里有钱并且人脉广到不像话,还是河内郡守王匡的妹夫。 李儒也是很花了些心思,才给二颖组建了这么个说客团。 想着王匡你就算不给我二颖主公面子,最起码也得给你亲妹子一点面子吧? 二颖也憋着坏呢。 这次这帮人去游说反董联盟,每个人的封官许愿二颖都给到了,就袁绍袁术两兄弟是一字儿没提。 他心里清楚,他砍了袁氏满门上下五十多口,这俩孙贼跟自己是死仇。 就算袁绍这种一点儿也不介意都没法儿跟他和平共处。 因为哪怕他心里愿意,他要跟二颖这种死仇议和,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他手底下那些袁氏旧人会怎么想? 结果二颖憋着坏,袁绍同样也憋着坏呢。 他猜到二颖会用这招儿,早就跟王匡打好招呼了。 这种人一个都不许他放过河内范围。 王匡也是个挺听话的小弟。 因为当年王匡能在大将军何进手下任大将军府掾,就是袁本初给举荐的。 甚至他河内郡守这位子,都是袁绍用袁氏的人脉,加上自己糊弄何进替他谋得的。 后头袁绍杀十二叛首的时候,其实王匡当时也在京师,也算一个,但却被袁绍放过了。 他属于袁氏旧人,这个旧不是跟整个袁氏,就纯粹是跟袁绍有旧。 所以虽然装了哭,丫下手还是很利落,连自己妹夫田班都没放过,全部给咔嚓了。 就放回去了一个吓破胆的韩融给二颖报个信: 别来了,不好使,这条路不通。 后头韩融说是因为他名声大德行好王匡才放过他的,听听得了,别认真。 去找孙坚的阴修也没见到孙坚。 去南阳的途中就被袁术的人逮住咔嚓了。 封官许愿换钱粮这一招使不出来,二颖麻了。 实在没辙,凭借这会儿还很乖的益州、司州和凉州剩余残破地面儿的税赋,他耍了个小聪明。 收大钱铸小钱,应付着用新铸的缗钱发了中都官的俸禄。 这一下又给他搞到天下哗然了。 第74章 二颖斩不断的乡愁 现代小说里头提到古代经常说起金叶子和银锭子,其实还有很少提到的铜饼子。 之所以华夏古代流行铜制货币,是因为铜和青铜本身就属于贵金属。 货币材质具备流通价值。 当然在制作成天圆地方的铜钱的时候,币值总会略高于相等重量的金属。 从汉武开始铸造的五铢钱,是指其重量为五铢。 铢为重量单位,一两为二十四铢。 五铢钱少有重量真正达到五铢的,二颖的思路就来自于此。 他开始收集铜器与铜钱,重新铸造钱币。 别人是就差五铢一点点,就算你计较也可以理解为铸钱有损耗。 二颖不。 二颖是能轻多少轻多少。 天圆地方的铜钱恨不得中间的方孔比外边儿的圆都大。 铜钱的币面窄到五铢两个字都写不下。 加上他手头又没像毕岚这样的人才,那钱粗制滥造到惨不忍睹。 二颖觉得,管它呢,还不是当一文钱用。 就这么拼拼凑凑,用钱抵粮,二颖居然把中都官员的薪水都足额的发下去了。 咱们稍微有点金融常识的现代人都知道,滥发货币钱多物少,当然会导致通货膨胀。 古人不知道啊,所以都把原因归结到钱的做工材质上头。 正常铜钱你磨损一些,它还是当一文钱用,根本不影响其法定币值。 但古人就会觉得自己吃了亏,所以很多不愿意收坏钱。 历史上川蜀因为交通不便,铜钱匮乏,还流行过铁币,一样照常使用影响不大。 可只要铁钱流通全国,必然意味着货币大量增发,将导致物价腾贵。 古人还是会将原因归结到钱的品质和材质上头。 这种观念就相当于咱们现在坚信,钞票图案样式印刷得更美观一些,钱就会更值钱,反之则不值钱。 属于朴素却错误的金融观念。 二颖足额发了薪水,中都官们很快都发现发下来的钱品相差得离谱。 而且买东西开始贵了起来。 属于钱币总量发行太多导致的通膨,跟工艺关系真不大。 这是他们无法理解的。 人们将一切原因归咎到钱的工艺上头,所以民间开始将这个称为恶钱。 并且交易买卖的时候很多时候拒收恶钱。 你想啊,毕岚督造的四出五铢,壁面圆润币面清晰制作精美。 就因为模具原因,背面内方的四个角上各有一条向外圆延伸了一小段的棱线,就被说成导致天下四散的罪魁祸首。 毕岚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这种灵帝五铢到今天还有人认为它是“凶钱”。 二颖这种小钱又怎么逃得过诋毁? 不了解通货膨胀的人们说,二颖铸造这种钱败坏了大汉国运,带来凶煞之气,所以导致物价腾贵民不聊生。 民聊不聊生不知道,俸禄都是用这种钱发的官肯定是不聊生的。 怨声载道那是必然的。 五大凶钱汉末独占两席,所以后世人说大汉不亡没道理。 国祚能不能存,只看你钱币铸造工艺好不好,这很天人感应。 二颖才不在乎。 二颖擦了把汗,妈蛋终于把薪水发下去了。 大汉无限责任公司应该不会倒闭了。 大满足!!! 白痴一般的微笑!!! 灵帝宏陛下卖官鬻爵疯狂敛财,董二颖铸恶钱视财如命疯狂敛财,都没好名声。 到曹老板刘皇叔孙二谋他们终于不贪财了,问题是他们也不用给手下发大汉朝这么高的足额薪水。 曹魏诸公或开府者这种“一品官”每日工资为五斛,年薪一千八百石。 位特进的大臣身为“二品官”,日薪四斛,一年一千四百六十石。 这薪水都降多少级了,拦腰砍两半都嫌给多了属于是。 官员数量还远少于汉末。 就这都靠了阿瞒派摸金校尉疯狂挖古墓掘人祖坟发死人财养着。 二颖很艰难的自认为解决了财政问题,于是觉得很幸福。 但没幸福两天,烦恼就又来了。 先是河东郡白波谷的白波贼又跑出来作乱了,二颖派已经到了洛阳的牛辅再去征讨。 居然大败而回。 这段时间的内忧外困,某种离了凉州自己就不行的宿命感,又开始萦绕在二颖心里。 五月份,反董阵营终于开始干实活儿了。 原本是在三月,因为二月二颖迁都了。 曹阿瞒在陈留聚了五千兵马,带着张邈分给他的一千兵,济北相鲍信赞助他的两千兵。 共八千之数,从兖州一路就奔洛阳来了。 结果在汴水河畔的荥阳,阿瞒挥一挥衣袖,就被二颖派出的徐荣给迎头痛击了。 张邈派过来襄助的财主门生,就那个阿瞒起兵赞助了大量资财的卫兹,还有鲍信派过来帮忙的亲弟弟鲍韬,都在这一仗中被干死。 阿瞒自己都中了箭,如果不是曹洪冒死救援,阿瞒都得交代在荥阳。 孙坚也动手了。 由于远离长沙,迫于粮草问题,他被迫与袁术合兵,接受了自封豫州牧的袁术名义上的领导, 到这年冬天,江东猛虎率领两万多部队从荆州南阳郡的鲁阳进入了司州河南尹的梁县。 闻讯的徐荣率胡骑六千,急袭而至,在梁县东部与孙坚遭遇,并开始激战。 徐荣出发前就差信使向牛辅求助,让他急速派兵来援。 牛辅对徐荣这个东北哥们儿还是很配合的。 他派出李傕带三千羌骑驰援梁东。 已经与徐荣麾下胡骑对战半个时辰,始终处于下风的孙坚兵马一见李傕的援军顿时溃散。 孙坚只带着几十骑亲兵突围,袁术派过来监军的颍川太守李旻被徐荣活捉,直接扔进锅里给煮了。 和这一战几乎同时,董越带着北郊大营的步兵也赢得了一场漂亮的胜利。 那会儿王匡为了配合孙坚的行动,把河内郡的兵马聚集在了河阳与孟津。 没打算真打,就装作要过河威胁洛阳,牵扯一下你的兵力。 董越用一支疑兵出现在平阴,吸引注意。 主力部队直接从小平津渡河,绕到河内两支部队背后,一举将之全歼。 熹平元年的三场胜利,并没有打消二颖的不安。 毕竟两场都是徐荣赢的。 但徐荣是东北银儿,不是他们凉州人。 二颖欣赏他的才能,让他成为二颖集团这会儿的五大中郎将之一。 但内心里始终没有将他视作自己人。 至于河阳津之战,在二颖看来王匡在河内郡集结的那就不叫兵,只不过是拿了刀的农夫。 从兵到将都是未经战事的土鸡瓦狗。 所以这根本算不上一场值得一提的胜利。 二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他预感到他如果不离凉州近些,可能会客死异乡,尸骸都回不得陇西。 到二颖这种年岁,有些时候还是真比较迷信。 对这种冥冥中的预感,他深信不疑。 却还是舍不得这已经到手的权势。 历史的惯性发挥作用,二颖冒出了迁都长安的想法。 原本的历史上二颖自然是想干就干,但现在的庚哥不是他那憨批弟弟。 他的手上还有势力和军队。 所以二颖只能试探性的上了一封奏表,向庚哥提出请求。 不出意外的被庚哥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搬家? 庚哥两辈子都最讨厌搬家了,他是发誓这辈子要宅到死的人物。 但在庚哥的撺掇下,卢喷喷他们同意了庚哥的建议,让他这么回复而二颖: “太师可携朝堂西迁,朕当守司东四郡,使京畿不失也。” 你带着大臣们去西边长安吧,看好京兆尹,左冯翎和右扶风这三辅。 小皇帝我啊,要守着首都圈儿河东河内河南和弘农其余四个郡。 二颖怦然心动。 这份奏折的批复,让他看见了另外一种可能。 第75章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从军事上来说,二颖迁都长安绝对是正确选择。 虽然说反董的是关东联军,但看看地图的话就会发现问题 跟司州接壤的冀、兖、豫、荆四州,外加一个属于司州的河内郡,从洛阳上方到下方,整个右边都被反董势力包围着。 最顶上的河东郡,还在闹白波贼。 就益州这个暂时的乖乖牌和他本命凉州,算是相对安全。 说相对是因为凉州还有个韩遂。 可以说除了入蜀和进陕两条路,四面八方都是想来揍他的。 但退回长安可不一样了。 三辅那可是老秦们发家的地盘。 易守难攻,函谷关潼关一锁你们能奈我何? 不管怎么黑二颖。他的军事才能还是毋庸置疑的。 外加剿黄巾那一败,还真让二颖觉得,自己近了凉州就是龙远了凉州就是虫。 所以更想缩回关陕了。 原本是提溜了皇帝就能走的。 但这会儿的小皇帝有点棘手,他挟持不动。 上奏折也就是大白天做梦想屁吃,想着陛下万一猪油蒙了心,想去关陕溜达溜达呢? 屁没吃上,庚哥的批复却给了他一条新思路。 对啊,我带不了小皇帝走,带满朝公卿中都官儿们走不就行了? 都以为挟天子就可以令诸侯。 跟小皇帝交过手的二颖却知道,这小皇帝没那么好拿捏。 看着言听计从,其实肥肉里头有骨头,一不小心就磕掉你几颗牙。 但如果他带走满朝公卿呢? 下一个想学他的,想重新给朝廷安排一套班底,别说小皇帝愿不愿意,你也得看满朝公卿愿不愿意。 我还在呢,只是被带到了长安,你特么就想安排别人坐我的官位? 劳资跟你拼了。 这拼不是官位上辣个人拼,而是他背后整个家族一起跟你拼。 护官位那就像恶狗护食。 这样就可以硬生生把原本跟自己不对付的人,连带他们背后整个家族都逼到跟自己一条心。 你要不安排。 好么维持天下运转的官僚体系在我手边,你挟个光杆还不听话的小皇帝有个鸟用。 促使二颖下最终决心的,是他真的觉得小皇帝还挺信重他。 大多数人难免都会有点蜜汁自信和习惯性自我欺骗。 明明是见色起意,还非要说自己是一见钟情。 明明贪图的就是美色,还非要跟自己说看中的是她他它有趣的灵魂。 明明知道对方贪图的是自己的钱财,还拼命找理由说服自己,她他它喜欢的是我这个人。 不然有钱人辣么多,人家为什么只坑我? 明明书写得烂得一批,非安慰自己说我的书有门槛挑读者,特别有品的人才会看。 (手动滑稽,这个明明不是我!) 我们董二颖董太师也不能免俗。 明明朝堂之事处理的都烂得跟屎一样,还非觉得自己的存在促进了朝堂运转效率。 明明知道自己大军在侧,所以才获得这等权势,还非觉得自己是柱国栋梁,被皇帝信赖才如此。 (你看,我都说明明不是我吧?) 陛下都敢反抗我的意见,你看他都捞走了皇甫嵩,驳回了我请为陈蕃窦武平反的奏表。 所以他给我封这么高的官位,肯定不是被我逼迫的,而是觉得我真的有能力。 可怜的二颖,犹如一枚被渣女霍霍的老实有钱仔。 都开始自我攻略自我欺骗了。 带着这点坚信,比原本历史晚了整整一年,熹平二年二月,二颖果断挟公卿百官及家眷西进长安。 因为穷怕了,更懂得财赋重要性的二颖,更是强制带上了司州还在自己控制范围内的所有富户。 一时真就司州处处遍哀鸿,四郡乡里皆悲声了。 哦,两郡半,河内有一半还在王匡手里头。 河东郡有白波贼他们也不方便行事。 只有弘农、河南两郡遭了殃。 田产到多少多少等级以上的,必须跟我一起迁到长安去。 这可是军爷们过来征发的。 敢反抗灭了你的门屠了你的户抄了你的家抢光你的财产搞不好还欺辱你家女眷。 不如乖乖拖家带口带着钱财,你乖就不抢掠你。 其中多少情弊,自不必说。 二颖倒也没想给庚哥留下烂摊子。 因为按照他们不成文的默契,庚哥的钱粮地是并州。 四周这块儿的财赋本来就是他二颖的。 以后收不上也不打算收了。 他不带富户走,难道还留给那帮反他的孙贼啊? 还挺厚道,给留了五千兵。 还把他手下非凉州系的大将活雷锋东北银儿徐荣给留下了。 兵是留的步卒,方便守城用。 徐荣他也给交代了,以后直接听小皇帝的就行,不用听他的。 还把自己孙女董白给送进了宫,给皇帝当妃子。 如果可以他其实想让自家孙女为后的。 只是小皇帝的家事他做不了主。 哪怕他是太师。 这也算是加强亲戚关系外加表忠心了。 押着大队迁徙的富户百姓,看管着大把想跑的官员,运着大量抢掠搜刮的钱财粮草。 二颖带着他的七万五千兵马浩浩荡荡的奔长安了。 一路上飘扬着想到离家乡更近了就高兴的羌骑们胡声曼唱的歌谣。 和远离家乡的司州富户们隐约的哭泣。 以及满朝公卿们想起前途未卜的唉声叹气,跟家眷们不堪旅途辛劳的怨声。 洛阳西郭门上,庚哥负手而立。 他心里头已经开始哼哼了: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身旁陪着蹇硕、张让、卢喷喷、皇甫嵩、吕大憨批、张辽、高顺、夏恽、段珪等一众文武。 除了卢喷喷这个半文半武的,或者说能文能武的,其他文的都是阉官。 卢植往小圈圈里头拉人并不成功,不是被拉的人不被信任就是人家表面答应背地里鄙夷。 最看得上眼的就一个蔡邕,二颖还对人家言听计从重用得很。 跟着二颖奔长安了。 庚哥神清气爽,妈蛋终于不用担心被废被嘎了。 洛阳现在劳资说了算。 “再不得使外兵入京师耳。”他长舒了一口气道。 谁特么再要让外郡兵马跑洛阳附近来威胁劳资,劳资跟他没完。 这就是他能说服卢喷喷张让蹇硕乃至皇甫嵩的原因。 二颖满心满意都以为小皇帝是为自己着想,所以才给自己出了这么个主意。 他要知道了庚哥的真实想法,不晓得会不会流下被辜负的泪水。 不过没事儿,二颖不会知道的。 庚哥身边都是他亲近的人,外围护着的也是手持弩枪的西园军。 实际掌管着城防的徐荣借口担心反董势力借机来攻,知趣的去巡查其他城门了。 卢喷喷别看平时是个混不吝,其实心还挺软。 听着城外那些被强行迁徙到长安的豪门富户的嚎哭声,倒是叹了口气: “当令胥吏造册,统计西迁之户田亩,候其东归时发还。” “却是苦了他等了。” 应该让各县的官吏衙役下到乡里,统计这些被强行迁走的人的田产数目,替他们保全。 等他们家里要有人活着回来的话,就让衙门发还田产。 也真是苦了这帮有钱人了。 二颖迁人走迁得狠。 怕人把钱财粮食藏家里不带长安阳去,所有统计的富户家里一个家奴都不让留。 统统给我走。 所以卢喷喷才有这番话。 言下对二颖害民还很有些不满。 庚哥眼神奇怪的瞥了他一眼: “当皆籍入公田。” “怎可如此?”卢喷喷顿时急眼了。 你特么这就是明抢士绅的资财啊,会天下大乱的。 第76章 到底谁才是貂蝉 天下不已经大乱了么,还要怎么乱? 可庚哥不想跟卢喷喷争,免得影响这一刻的好心情。 所以懒洋洋的多吐了一个字儿,暂。 “当皆暂籍入公田,以资军粮。” 听到这个暂字儿和军粮两个字儿,卢喷喷没意见了。 旁边的段珪是个黑心的,这会儿跳出来出馊主意了: “为防人冒认,可使凉州兵护胥吏入乡里造册。” 这主意够狠,去查问的时候让徐荣麾下的凉州兵保护着胥吏去统计。 谁知道是不是二颖跑回来复查了啊。 有凉州兵跟着去,侥幸逃过一劫的富户也不敢承认那些田是自己的。 但登记造册之后,就以这一次为凭据。 以后你再说这是你的地,官府可就不认了。 你小子机灵,看出我的心思了。 庚哥朝段珪送过去赞许的目光。 要不说迎奉上意,还是得看阉人的呢。 卢植却厌恶的瞥了段珪一眼。 以他的道德评价,这便是害民之举了。 二颖迁徙富户,等同是已经放弃了司州关外之地的税赋。 庚哥觉得自己收上来的话,又能多一批钱当军费,招兵买马保护自己的咸鱼生涯了。 一念及此,庚哥心里真的是无比舒畅。 扭过头就看见吕大憨批咧着嘴露着大牙花子在城墙上傻乐。 乐什么乐,你媳妇儿没了你知道么? 庚哥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当今局势下,不具备王允离间二颖和吕大憨批的条件。 所以庚哥对三国最了解的一段故事,好像也就没机会登场上演。 庚哥还挺遗憾的。 王允跟二颖去长安了,即使有貂蝉应该也跟着去了。 看来注定是和吕大憨批无缘了。 庚哥开始还挺好奇貂蝉到底长啥样儿。 但自从了解王允是个什么人之后,他顿时就没了兴趣。 如果硬要说王允是汉室忠臣,那其实是个很大的误会。 他原本当过豫州刺史,这是他遇见二颖前的人生人生巅峰,六百石。 那会儿还是皇甫嵩朱儁剿灭黄巾之乱的时候。 王允参与了皇甫嵩和朱儁对于数万黄巾贼的受降。 由于出身太原望族,王允一向很热衷于掺和士族跟宦官的争斗。 大概是受封谞因被诬与黄巾贼有涉,因此被群臣胁迫皇帝斩首这件事的启发。 他伪造了一些张让的宾客与黄巾贼的通信,说是在投降的黄巾贼军中搜获的,写奏表举发张让跟黄巾贼有勾连。 王允是一心想扳倒张让,在士林中成为与三世三公的杨彪并肩的人物。 但这事儿吧它太假。 封谞那事儿捕风捉影他至少有个影儿。 毕竟封谞的确喜欢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宅邸中时长有号称道人的方士出入。 顺便提一嘴,看护庚哥长大的史道人就是封谞举荐给灵帝宏陛下的。 所以封谞被杀之后,史子眇溜得辣么迅速辣么彻底。 但说张让涉黄巾乱,连反宦官最激烈的那帮人都没好意思往里掺和。 没站出来帮王允说话。 彻查之后,满怀野心并喜欢搞小动作的王允便因此丢了官,还两度下狱。 后来被反宦官的那帮子人撺掇着何进给他捞了出来。 污蔑宦官,这算污蔑么? 王允便一直隐姓埋名在河内和陈留两边转悠着等机会。 一直等到灵帝驾崩,王允觉得看到了希望,赶紧又奔了洛阳。 何进就让他做了个从事中郎,小年轻们初入仕途起步时候做的那种郎官职位。 府寺里面端茶送水打杂那种服侍人的活儿。 王允都五十四了,还只能腆着脸去做。 到二颖进京,王允才算是真正抱上了粗腿。 二颖这人吧,老归老,精神好。 五十九了,一想到自己儿子早死,就忍不住想给自己造种。 他好这一口。 王允恰巧也能投其所好。 他对调教侍妾之类的特别有一手。 身边一直都养着一帮打小儿买来培养的女孩子,到处送。 你说这事儿你偶尔为之,在当时还能算一件风雅之事。 你要拿这个真当事儿,就有点被人鄙夷了。 加上喜欢耍小聪明使小手段,所以王允的风评其实一直不怎么好。 但他送侍妾给二颖,却送到了二颖的心头好。 王允靠这个才重新起家。 靠着二颖赏识,他才一路太仆、司徒,司徒兼尚书令这样的做了上来。 您还真别把他当什么汉室元老重臣。 就是个靠抱二颖大腿升上位的幸进之徒。 演义里说曹贼阿瞒对他毕恭毕敬特别客气。 敬得着吗? 曹贼阿瞒那是和做了天下楷模的袁绍袁本初,还有八厨之一的张邈一起玩儿的顶级纨绔。 二颖府里也是经常走动的。 他王允就算位至三公,在人家眼里算得上是个什嘛东西? 卢喷喷对王允此人也颇多鄙夷。 庚哥跟他打听的时候还被警告过,别学坏,离那种人远点。 听完卢植大概的介绍庚哥就明白了。 妈蛋劳资唯一记得的一个完整故事,居然还上当了。 什么心忧汉室心怀天下,丫就是做了司徒兼尚书令之后野心又膨胀了。 司徒这官儿本来就是从丞相演变来 的。 哀帝元寿二年,罢丞相,置大司徒。 光武帝建武二十七年,去”大”,称司徒。 加上兼了尚书令,等同是实际上的丞相了。 丫就想掀翻二颖自己上。 想着手里没兵权不行,然后就瞅上了也是并州老乡并且带着并州系兵马的吕大憨批。 二颖掷戟砸吕大憨批那事儿,搞不好就是他撺掇出来的。 完了随便在自己身边养出来的侍妾里头寻了个茶艺最好的,挑拨着心里本来就不爽的吕大憨批对二颖的不满与愤恨。 最后撺掇着吕大憨批干掉了二颖,自己正好上位。 可惜会搞小手段的人吧,他往往也就会搞这些个小手段。 掌了权他顶不住事儿,也没看出来吕大憨批就是自己猛,带兵其实不那么行。 郭汜李榷一反扑,丫就麻了爪儿,很利落的被人砍了。 这就是典型野心超过能力的下场。 一辈子没做过什么撑透事儿。 唯一获得过有记载的赞誉,就是跟许靖许劭一样收钱写小作文,搞世家子弟出道宣发的郭泰,曾赞过他一句: “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 不知道这个日做何解。 更不知道郭泰当时收的是钱还是侍妾,明显没太拿他当回事儿。 表字都没称,估计也没问。 随便一句王生,姓王的这哥们儿,就打发了。 庚哥也大概琢磨明白过来。 王允带在身边调教的那群小姑娘,谁都不是貂蝉,又谁都可能是貂蝉。 就看王允挑人当时看谁顺眼。 本来戏份也没辣么多,演技要求也没辣么高。 骗吕大憨批这个憨批用得上什么高明的演技? 会勾引人就行,这种技巧王允调教出来的哪个侍妾不擅长? 想明白了这些,庚哥顿时对貂蝉就没有了好奇。 上辈子在资讯发达的年代里见惯了换脸奇术。 又看遍了环肥燕瘦的ktv在逃公主夜场狂舞仙女和花样百出的直播间小姐姐。 岛国欧美动作片咱们就不提了,不和谐。 庚哥再去看他这辈子辣个爹灵帝宏陛下的后宫。 被宝贝到不行的那些妃嫔美人,他觉得纯纯都属于是柴火妞儿。 连他上辈子辣个爹身边的莺莺燕燕都不如。 平心而论,以汉朝的化妆和保养技术,看脸庚哥不觉得能有多美的美女。 当然,得除了他那位长腿高妹御姐妈的美腿。 还有他乳娘王吴氏的童颜巨乳,给襁褓中年幼的他的巨大震撼。 那都不是保养化妆能弄出来的,属于天赋异禀。 结婚年龄普遍小,婚恋市场主流都是一帮子没啥看头的白幼瘦。 还是曹贼懂欣赏啊。 庚哥再一次对阿瞒升起了一份知己之感。 这年头熟妇人妻才是后世的正常审美好么? 一想到这儿庚哥就忍不住叹气,好心情荡然无存。 后宫里还就有这么个白幼瘦柴火妞儿等着他呢。 麻烦! “回宫!” 没心情再欣赏烟尘中延绵远去,犹如一条人河般的二颖西进队伍。 庚哥皱着眉头往郭城下方走去。 第77章 二颖孙女的麻烦事儿 那柴火妞儿就是董白,二颖临走前亲自送进皇宫的。 想着毕竟要走了,二颖还壮着胆亲自入了一回宫,觐见了一回庚哥。 掏心窝子的很是说了一些话。 说到动情处更是涕泪交加。 为攻击皇宫的事儿道了歉请了罪,赌咒发誓说卓是忠于汉室的,从未想过篡位谋逆。 之前想搞废立是一时猪油蒙了心。 很坦白的承认那就是自己无能,觉得压不住满朝公卿,所以想拿这个做筏子立威。 他对陛下绝对没有任何不满。 当然想着皇帝年纪越小越好操控这种事,他是不会承认的。 也算够意思,通篇没有提过贾诩,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扛。 这会儿他要跟庚哥提起这是贾诩贾文和的主意,那为表忠心他就必须砍了贾文和。 感谢了庚哥让他带满朝公卿去长安,感叹了一番自己的不易。 庚哥当时心里就说,你不带走这帮货难道留下让我养啊? 就凭一个并州的钱粮劳资可养不起。 二颖又拍着胸膛表决心。 说待自己平定完韩遂操训好兵马,一定重新杀回来,替庚哥征讨四方不臣,为汉室重新稳定天下。 还给了庚哥一堆建议,主要是徐荣怎么用之类的。 又说有其他人带兵来洛阳让庚哥不要跟他们硬拼。 维持个他在洛阳时候的局面也不是不行,保存实力最重要。 如果是对方的意思,陛下废了他这个太师乃至相国之位他也能接受。 实际掌控着满朝公卿,他不在意这些虚名。 但请至少尽量给他保留个太尉的头衔,他征讨韩遂用得上。 虽然都是废话,庚哥却是看得出,二颖没搞什么力格隆。 说的真都是心里话。 又强调了董白在他心目中的重要地位,这是他早逝的嫡子留下的唯一血脉。 说起早逝的嫡子,二颖忍不住再度飙泪。 他说他自己也一把年纪了,虽然搞出来不少庶子,但没一个成器的。 又许诺说自己要有了有出息的儿子,一定送到皇帝陛下身边来。 一来是帮得上陛下,二来也是避免山长水远君臣相疑。 最后再三请庚哥善待他心尖尖上的孙女董白,一路抹着眼泪出了殿。 就是借着这个相送的由头,庚哥才出了皇宫。 由吕大憨批的虎贲营和张辽高顺二校西园军护送着,上了西郭门。 回宫就去了董白那边,赵忠已经给安排好了住北宫的临华殿。 《古诗为焦仲卿妻》说,汉代的新娘是“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着明月珰。” 小姑娘就是这个样儿。 身穿黑中扬红的曲裾深衣和襦裙,着同色翘头丝履。 这是比较传统的婚衣。 一脑袋真头发假头发以簪钗固定出好看的堆髻,让庚哥觉得着她脑袋得有十几斤沉。 掉水里都漂不起来辣种,折腾的跟个大头娃娃似的。 用纱罗遮盖着面部,所以面容影影绰绰看不太清楚。 倒是看着比已经十四了的唐妃发育得更好些,但仍旧一看就是未成年。 板板正正的坐在婚床侧,旁边是伺候的宫女内侍。 倒说不上委屈。 汉复周礼,周制婚礼含蓄、内敛,不摆宴席,不铺排场。 要说热闹,那一般是之前纳采之类的环节。 真到过门这一天新郎低调把媳妇儿接自己家就行了。 没有后世敲敲打打的那一套。 但庚哥是皇帝。 所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是一礼都没执行。 小姑娘还是被自己亲爷爷给送进皇宫的。 就这还是穿了全套的嫁衣,看得出来董白对这一天很重视。 庚哥掀开她遮面的纱罗。 看着倒挺明眸皓齿的,都不怎么像二颖那粗坯家里能出产的白菜。 但眼睛里有雾气,牙齿轻咬着嘴唇。 显然这并不是小姑娘期待的嫁人方式。 纱罗一被掀开,那丫头飞快的抬眼扫了一眼庚哥,随即又垂下了眼皮。 这面纱不光是遮别人看她,她自己看清楚别人也挺费劲。 也不知道对庚哥的长相满意还是不满意。 庚哥心里又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总得来,问题总得解决。 他拿眼睛撇了撇陈亥。 陈亥憨归憨,但这么久了领会庚哥的意思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马上把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然后自己回来了! 也不怪这憨批。 庚哥以前让他赶人都是这么个路数,他自己不回来是要挨骂的。 陈亥也没觉得今天有啥不同。 庚哥朝天翻了个白眼,心说你特么要不要再憨点? 但他向来也是个懒散性子。 因此也不愿意多说,心说这憨批愿意在就在吧,反正不耽误啥。 于是就走到床侧坐下,牵起了董白的小手。 从陈亥开始赶人小姑娘面上就已经泛起红晕,这会儿跟煮熟了的虾一个颜色。 小手捏成拳头,用力到指节都泛白了。 还有点轻微的颤抖。 庚哥用另一只手盖上她的小拳头,温声道: “休要惊惶,且听朕说。” 他没打算干啥。 没禽兽到那个地步,对未成年下不了手。 实在也是提不起性趣。 巴拉巴拉了一堆,也不过是把他之前成婚时候对唐妃说的话重新翻过来讲一遍。 那次还没想好怎么说,这次就流利多了。 无非是他长于深宫,多见难产而死的妃嫔以及幼崽。 后来年长问尚药监的御医,说是像她们这种年纪的小女孩,骨盆还没长开,所以容易难产。 这当然是随口瞎掰,那年代的御医不研究死人骨头。 更没有研究骨盆发育和难产之间关系的。 题外话,庚哥继续忽悠小丫头。 他说他不是看不上小姑娘。 而是担心,他们如果行房的话万一小姑娘怀孕产崽,搞不好会一尸两命。 所以为了小姑娘的健康着想,他决定推后这个日子。 等到小姑娘身量长足再说。 可即使没发生这事儿,他也依旧会把小姑娘当妻子看待的。 说完不管反应,扭头就走。 庚哥最怕麻烦。 会选择有这么一趟说这么一堆,还是因为毕竟是个现代人。 还是会在意一下身边人的感受。 但到这儿也就是极限了。 要他再应付更多他可没辣么强的责任心。 爱信信不爱信拉倒。 他说一半董白就明白了,接下来应该不会发生某种事。 所以脸上红霞褪去,脸色却苍白起来。 咬着嘴唇的牙齿更用力,庚哥觉得应该都破皮了。 握在庚哥双掌中的小拳头也捏得更紧了,庚哥掰了几次都没掰开。 走出赵忠给董白安排的临华殿,就看见一名小宫女在探头探脑。 一见庚哥撒腿就跑。 也没叫卫士出手,直接让陈亥追过去,跟拎小鸡崽子一样把小宫女提溜过来了。 没问话,就让她带路。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带着一帮子宫女内侍立在一处宫巷内的唐妃。 没废话的,上去直接就给了这个小丫头一个脑瓜崩: “今始信朕言否?” 你特么现在该信劳资没骗你了吧? 他弹的挺用力的。 唐妃吃痛,下意识就想举起手抱脑袋。 搁现代这得叫家暴。 皇帝家暴也没人管?那没事儿了。 小丫头手举一半想起来自己的身份,还得装仪态雍容。 硬生生又把手缩回去搁在腰侧。 “妾将及笄矣!” 她快满十五岁了。 汉代十五岁还不出嫁的姑娘,一个人娘家要交五份人头税。 这可是律法。 毕竟还是个小丫头,跟庚哥接触渐多胆子也略大了,知道庚哥不是个残暴的陛下。 于是怨气藏不住了,语声里的幽怨都快滴出来了。 庚哥斜着眼瞥了瞥她的身材,没说话。 还特么没刚那个比你小的董白发育得好呢。 唐妃低头,自己叹了口气。 就如同张翼德找不到关羽刘备,她也不知道自己两个兄长哪里去了。 庚哥这会儿又想起自己答应过二颖,会好好待他孙女。 心里头不多的那点责任心又开始作祟。 “且赴临华殿,代朕慰之!”于是开始抓壮丁。 说再多都不如有个人现身说法。 让唐妃去劝董白那小姑娘应该比他靠谱。 也不管人家唐妃是为什么出现在这儿的。 说完他自己倒是不操心,背着手带着仪仗溜达走了。 第78章 偷得浮生半日咸 也不知道俩小丫头见面是会勾心斗角,还是一见如故同心协力的算计他。 这个年纪的小丫头,互相熟悉起来应该超快。 但这特么是皇宫,不能以常理度之。 庚哥回了自己那院儿,在殿门口坐躺椅上晃悠着看天。 云真特么白,跟石膏泡沫似的。 这年代未经任何人工污染的纯净天色,有种犹如琉璃中的假景儿一般的不真实感。 突然庚哥就馋了。 那玩意儿怎么做的来着? 不知道。 算了,不吃了。 他倒能确定,唐妃那小身板子见了董白肯定得羡慕嫉妒和恨一下。 人家虽然年纪小,发育得却是比她好。 也没什么个正经娱乐。 好在他性子也恬淡,坐摇椅上摇晃着,看天都能看一天。 原先在史宅他就有一个摇椅。 让潜邸四姬锯了俩车轮绑几案上做的。 不怎么能摇晃,聊胜于无。 所以做了皇帝最大的好处是能随便使唤毕岚。 他随手画了个样子,毕岚就给他把摇椅捣鼓出来了。 王吴氏端着盆洗过的冬枣出来了。 给他投喂了一颗,其余的放在了摇椅边的小几上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应该是潜邸四姬谁吩咐的。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待会儿墨姬或者云姬就会奉上一盏茶过来。 不是后世饮茶的方式,三国张揖在《广雅》里头写过: “荆巴间采叶做饼,叶老者,饼成以米膏出之。” “欲煮茗饮,先炙令色赤,捣末置瓷器中,以汤浇覆之,用葱、姜、橘子芼之。” 捡老叶子捣鼓成糕饼,要喝先烤焦,捣成碎末用开水冲。 泥头还得放葱姜蒜。 庚哥开始挺不适应这种茶汤的,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实在是荆巴离得远,他想搞完整的茶叶冲泡也没得搞。 再说茶叶好像还得炒,怎么弄他更不知道了。 想省事儿当废物就只能被动适应。 庚哥等茶汤呢,王吴氏就地在他脚边抱着膝盖坐下了。 时不时扒拉一下他的躺椅,跟推小孩儿睡的摇篮似的。 她也抬头望天,脸上露出白痴样无忧无虑的笑容。 云姬看见了又得训她,又往地上坐。 但怎么教都教不会。 他这乳娘不止是是童颜巨乳,而且还呆。 如今也是三十多了。 不见显老,还是呆得不行。 走路都能平地摔的辣种。 不过这个庚哥总怀疑不是因为呆,而是因为凶器太大影响平衡。 其实当时她应该选不上乳娘的。 甘当乳母的,当然少有什么官宦人家的女子。 也就是临产时,宫中派人就近在洛阳周边寻访一些身家清白方生育过的民间妇人。 王吴氏是洛阳东郊人氏。 她夫家无甚产业,惯常在洛阳一处屠户处帮闲杀猪。 大抵主家大方,也看重她夫婿,所以总能捞些下水边角料回家。 因为营养还算充足,王吴氏比寻常女子丰腴些。 被寻访到时她年方十六,却已育有二子。 俩孩子都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这点皇家特别看重。 毕竟这年头的生育条件,动不动一尸两命,没夭折过几个孩子都不算正经生育过。 像王吴氏这样的生两个活两个,那算是有福之人了。 就觉得她奶水肯定有温养孩子的效果。 王吴氏家老二也接近断奶了,听说进宫给皇子当乳母,无有不允之理。 选人的家伙应该怀着某种恶意。 觉着何贵人本出自屠户家,找个屠户帮闲的婆娘奶孩子,算是相得益彰。 不然王吴氏那么呆,早应该被刷下去了。 那时候的庚哥还不会说话。 这个真不怪他咸鱼和懒。 古今音不同,虽然文字字型两汉后头不曾发生太大的改变,读音却早已千差万别。 举个糖炒栗子: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行,声,情根本不押韵。 然而有宋之前,声念做xieng,行字念作hieng,情字念做cieng。 后来口音里ji、qi、xi变成了卷舌音zh、ch、sh,声才从xieng变成sheng。 舌根音gi、ki、hi和舌尖音zi、ci、si,递补填充了ji、qi、xi舌面音的空缺。 行才变成了xing,情才变成了qing。 类似的变化,不胜枚举。 譬如章、昌、书古早其实念作jiang、qiang、xio。 泥轰跟棒国语言里倒是保留了这种发音。 这还是唐音跟现在的区别,汉末到现代的变化更多。 庚哥一向都没什么语言天赋。 他爹请着专门的外籍外教教了他十几年,他也就煲hbo偶尔能不看字幕。 至于什么时候偶尔,你懂的。 把那位前凸后翘姿色过人的金丝猫外教都给郁闷坏了。 以至于要自荐枕席,跟他爹滚床单保住自己那份收入不菲的工作。 所以那会儿庚哥听不懂也不会说,属于完全清醒的婴儿状态,跟全身瘫痪似的。 还搞不清楚啥状况,但见一排女人一个一个的试着给自己喂奶,他也能猜明白一点儿。 庚哥一见王吴氏就喜欢上了。 虽然王吴氏也只是普通的清秀。 可那张略带婴儿肥的小脸和那硕大的凶器带来的反差感,搁擦边主播里头都属于难得一见的极品。 天然呆在这个年代似乎不怎么受待见。 所以因为呆外加笨手笨脚,王吴氏已经快被淘汰掉了。 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只听说话的语气庚哥也能猜个差不离。 他果断做起了妖。 不管谁抱他他都使劲儿哭,一直到王吴氏抱他他才啊呀呀咕哝着笑。 这么着才留下这个极品乳母。 可每回王吴氏喂奶潜邸四姬至少都会有两个在旁边看着。 看她抱孩子,害怕。 好在王吴氏呆归呆笨归笨,虽然笨手笨脚还经常左脚拌右脚把自己撂倒,倒是从来没摔到过庚哥。 所以才平平安安在庚哥身边儿留到了现在。 王吴氏望着天,时不时叽呱轻笑两声,庚哥知道她高兴什么。 这些年她跟在庚哥身边领的月钱并宫中各处的赏赐,也给家里很是置办了些田产。 这回二颖搞事,庚哥知道她操心家里头男人孩子。 让吕大憨批跑了趟,去给她家人接去了金市找地方安置。 俩孩子还被吕大憨批带入了虎贲营,当了两个郎官。 所以她高兴。 心思单纯的人,开心起来就是这么轻易和简单。 看见身边人高兴,庚哥心情突然也爽朗起来。 庚哥对自己身边人特别好,也有这个原因。 因为他自己性子太懒散,除了怕死怕疼和怕累,什么都有点没所谓。 很少有太过激烈的情绪。 总是身边人高兴的时候,他能偷到一份好心情。 世上的事儿吧,总是没那么轻巧。 他这心情好没到两刻钟,云姬奉上的茶汤才喝了两口,就又有事儿找来了。 蹇硕皇甫嵩和卢植联袂求见,要跟他商量整编徐荣部队的事儿。 估计不知道哪个耳报神说出去他从临华殿出来了。 不然这仨不会这么没眼力劲儿打扰陛下的好事儿。 庚哥怒气冲冲站起身,顺脚就在陈亥屁股上踢了一脚。 朝他吆喝:“起驾!” 当然不会是陈亥说的。 但谁叫他气不顺,陈亥又皮实抗揍呢? 王吴氏呆呆愣愣的看着陛下走远,不解的看着旁边捂嘴偷笑的云姬。 却听云姬笑道:“终须是此至尊位,能令史侯勤力些也。” 还得是这个皇帝的位置,才能让这个她们从小看到大的懒散孩子,稍微动一动他那聪明的脑瓜子。 庚哥表示,妈蛋劳资想退位。 第79章 只有徐荣受伤的世界 让徐荣没名没分的待洛阳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就这么让他带着凉州的原班人马,也不敢给他弩枪。 他带着董卓分过来的兵,自己独成一派这太不安全。 调整的方案这仨也早就商量好了,也就是过来跟庚哥过一遍。 直接从人家手里分兵走也不合适。 所以他们仨的意思是,吕布升左将军,兼虎贲中郎将,并州牧。 从光禄勋这位置就退下来。 徐荣从原本董卓给他安排的左中郎将,转羽林中郎将,晋光禄勋。 羽林营一百二十八羽林郎,加左骑八百右骑七百兵,从虎贲营调派一部分过来,再到并州募集一部分。 这事儿得跟二颖商量下。 因为他带走的兵马里头也有一支羽林营,还有一个羽林中郎将。 羽林营说起来是皇帝出行的亲卫部队,卢植比较在乎这个。 不配齐他觉得别扭。 还是庚哥出了个跟二颖商量的折中主意。 改东西羽林,东羽林营跟他,西羽林跟二颖。 以后西羽林就算是太师和超品大员们的卫队了。 徐荣手头原本的凉州五千兵,打散与原本的西园军调换人员混编,重建北军五校。 二颖既然走了,皇甫嵩升回他的车骑将军,任北军元帅。 他带高顺、赵融二人过去建设北军。 西园军就还是卢植以太傅挂着西园军元帅的头衔管着。 升张辽为上军校尉,实际负责。 冯芳为中军校尉。 段珪任西园军中侯,夏恽任北军中侯,各带吏员七人。 这就是俩没日常军事指挥权的监军,有政治敏感度就够了。 皇甫鸿任城门校尉。 徐荣那连吏员带兵总共五千的人马,与西园军一起打散重编后,淘汰出来一千兵与原先城门校尉屯兵的一千混合。 统一给皇甫坚寿管着,以后要加强训练变正式战力了。 各外郭门日常驻防兵员加倍,提防有人来侵扰。 重建北军的事儿也得跟二颖打招呼。 因为隶属北军的屯骑校尉、越骑校尉、步兵校尉、长水校尉、射声校尉这些职衔他都封出去了。 之前派出去被王匡咔嚓了的王瑰,就是上一任的越骑校尉。 至于那个曾经刺过董的越骑校尉伍孚,这段历史中没捞到龙套机会。 属北军五校的他是十二逆首之一,二颖进京之前就被袁本初给咔嚓了。 得让二颖给人重新分派官职,把这些职位腾空出来。 整训之后以上诸军皆配弩枪。 其中北军五校里长水校尉麾下,本应统率员吏百五十七人,乌桓胡骑七百三十六人。 这些胡骑二颖也带走了。 而且一百五十七员吏中很多人都实际并不在军中。 而是作为荣誉头衔赐给了一些乌桓部族首领,他们还是代代相传。 所以这一校不能乱调整。 卢植他们商量的结果是,暂时抽调八百凉州兵先填充着。 却是为了配合胥吏下乡厘清司州田亩。 以后有机会了再重建正式的北军乌桓胡骑校。 既然升官,庚哥肯定不能亏了自己人。 原本任卫将军的卫尉蹇硕又被他往上提了提,任骠骑将军。 吕布的左将军任命他也嫌不够,让接替蹇硕为卫将军。 腾出来那左将军也别闲着,给徐荣吧。 毕竟从人家手里头掏走了五千人马呢。 他其实就是有枣没枣搂一杆子,但看在别人眼中却别有意味。 皇甫一家在这次调整中所获权柄极大,不仅儿子皇甫坚寿升城门校尉,杂牌城门屯军扩编变成了正规军。 皇甫义真还全掌北军。 不止重新拿回了车骑将军的头衔,实际掌控西园军的张辽还是他之前的老下属和半个门生。 可以说京师除了卫尉和光禄勋所属的虎贲羽林二营,其余军队全部唯他马首是瞻了。 虽然皇甫嵩为人谦逊低调和谨慎,但这隐隐又是一个把控京师的权臣模子了。 就是害怕庚哥会多想,卢植和皇甫嵩才主动请夏恽段珪任西园和北军二军中侯。 庚哥想着便宜自己人,歪打正着却正好擢升了不在皇甫嵩影响范围内的光禄勋和卫尉两部。 隐隐对他形成了牵制。 蹇硕的骠骑将军还刚好压皇甫嵩的车骑将军一头。 卢喷喷和皇甫嵩都没敢多想,而是各自暗自警醒。 觉得自家君主虽然日常看着懒散随和,但真不是能随便糊弄的,心机手段都厉害得一批。 诸事议定,马上写了诏书,着人快马加鞭去追还在路上的二颖。 其实就是有些事情需要他配合,两边得通下声气儿。 但这番作为,在后世却成为了庚哥倚重二颖的证明。 汉书董太师列传: 初,袁氏逆乱,竟攻禁省。 时太师右迁牧并州,恰至河东,率五千从卒兼程星夜,勤王京师,得诛袁氏满门,仅走逆首术,遂解宫阙之围。 时诸姓骚动,各怀异心,无威而不能慑。 帝以国事相托,太师诛奸除恶,怨谤由人,实为国不思谋身耳。 帝感其诚,以至位及太尉、相国以及太师。 然天下皆言,太师欺帝,更起州郡兵马攻之。 太师惧流言,令太傅卢子干、车骑将军皇甫义真等辅天子,自率公卿赴西京。 行不及一日,帝遣天使三问其策。 太师泣泪,语左右云君恩至此,如何能负。 意思是后来有史书说了,当初袁氏造反围攻皇宫,二颖是在上任并州牧的途中听闻这个消息的。 他当即就率领自己的五千兵马,星夜兼程奔赴洛阳勤王救驾。 并且成功解开了皇宫的围困,诛杀了叛逆满门,只跑掉了一个袁术。 那时候天下很多豪族都趁着汉室衰败,有了异心,没有足够的威望和强硬手腕是压不住他们的。 所以陛下把国事托付给二颖。 而二颖也不负所托,以雷霆手段铲奸除恶,不顾忌那些人因此诽谤自己,是为了国家顾不上考虑自己个人的得失。 陛下为他的赤诚感动,所以一直擢升他的官位,让他一路升到了太尉、相国乃至太师这样的超品高位。 但这个时候有人说太师是在用自己的威势欺压陛下,并发动各地州郡的兵马来联合攻打二颖。 二颖担心内战给国家带来损失,也为了洗清自己威逼君王的谣言。 他让太傅卢植、车骑将军皇甫嵩这一文一武辅佐陛下,自己带着满朝公卿去西京长安开府办公。 结果走了不到一天,陛下就派遣使臣快马加鞭的赶上太师,问他各种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二颖因此感动落泪,对左右的人说陛下对我如此的信任和信赖,我怎么敢去辜负他。 嗯,各有各的角度,咱也不能说史书纯是在瞎扯。 一番处置各人都得了好处,连远赴长安的二颖都获得了他最难获得的名声。 只有东北老铁自己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徐荣不是也升了官儿么,怎么还受伤了呢? 人家又不是憨批。 你虽然升他的官儿,却把他手底下的兵薅干净了。 虽然当着光禄勋和左将军,可这光禄勋麾下另一营虎贲营的中郎将可是比他更高一阶的卫将军。 他怎么管? 说是给他的东羽林营配更厉害的骑兵,但你这一番操作明摆着是对他不信任。 到新职位上,那肯定是要被架空的。 不被信任徐荣也习惯了,毕竟在凉州系里头也一样。 但手底下的兵不归他管被架空,他可就郁闷了。 就这么想着,徐荣心里头特别不舒服。 直到他带着自己调拨出来的亲信将官到任东羽林营。 一开始操训,徐荣一番惊叹,我擦雷,这么生猛? 作为二颖阵营的外地银儿,徐荣并没有受信任到被派去指挥那天晚上对皇宫的夜袭。 听说过弩枪,但他一直觉得不过是那帮b大意轻敌导致溃败。 所以拼命吹敌人,好显着自己不是那么无能而已。 他就想不明白,弩弓不射箭矢而改射弹丸,还就能有什么脱胎换骨的变化不成? 都吹成神器了。 但现在他终于见识了,那帮b输得不冤。 要换他上,估计照样得惨败。 太妖孽了。 第80章 东北老铁的心思别瞎猜 徐荣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 人家既然准他从原本的那五千凉州兵那边,抽调一些擅骑战的心腹过来,就没有架空他的意思。 这些人便是让他用来协助自己掌控军队的。 当然也不能说没掺沙子,毕竟弩枪骑兵这么重要。 这会儿已经很受信任和重用的并州系,也派了些将官过来。 蹇硕本来想让吕大憨批派一两个中坚将领过来,也能制约一下徐荣。 但吕大憨批不愿意,手底下管用的人他都宝贝着呢。 阳奉阴违的派过来的就是曹性郝昭这样,该升迁却没位置升的二三线将领。 这还只是郝萌那一部中的,其余部其实也有类似人物,他舍不得给。 曹性不用多说,就是演义里射瞎夏侯惇左眼的那一枚。 郝昭字伯通,为家中长子,其实是郝萌从弟。 郝萌这会儿是太原郝氏的族长,出来跟丁建阳混也就把郝昭这个小堂弟带上了。 后来郝萌反叛吕大憨批被曹性高顺嘎掉,郝昭最终跟了阿瞒曹老板。 并因为在陈仓力拒诸葛丞相,迎来了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 这会儿还是个小卡拉米,不过能力逐渐也展现出来了。 要万一徐荣有什么异心,这群威望还不足的二三线将领明显不太镇得住场子。 要不说吕大憨批看着浓眉大眼,其实很有些小鼻子小眼儿的小家子气呢。 都没点大局观。 蹇硕也拿他没辙。 但想着徐荣麾下多有并州兵,掌控住局势还得费些时间。 他这会儿对庚哥折服人的手段有蜜汁信心。 觉得等徐荣收服了他的并州手下,他自己估计也早被庚哥收服了。 所以也没有继续计较。 东羽林营这一千五百人,差点成为吕大憨批虎贲营挑剩下的汰换营。 张辽郝萌这一年多几次往返并州与京师,中间还跟王匡麾下干过一仗。 袁绍见他们押着钱粮往来眼红,让王匡那边派人装不知道他们有约定,过来试探进攻了一下。 张辽都没出手,直接就让郝萌的车轮骑阵马肉弹链给击溃了。 但也不能不走河内这条线。 因为河东郡的白波贼闹腾得太凶,相较之下王匡这边好打发点。 打那以后,他们从并州运钱粮,张杨也会派上点兵马协助护送。 恰好张辽记得皇甫嵩因为羡慕吕大憨批的虎贲战力,说过想在西园军中设几支骑兵校。 他干脆就让张杨帮忙在并州募集些好点的骑兵人手,自己带回去正好补充京师,就不用来回奔波折腾了。 这样一次两三曲,也给西园军攒了一千五六的并州骑兵。 皇甫嵩正想着恢复西园军八校,设骑兵三校呢,二颖就西归了。 这部分兵马在西园军也操训了一段时候了。 于是按照卢喷喷的意思,正好拿出来组建东羽林营。 吕大憨批听说要混编,率先过来就先抢了一波好苗子。 但吃进去多少不是得吐出来多少么,他虎贲早满编了。 他磨磨蹭蹭不情不愿的在虎贲营中搞汰换,想把差的都挑出来送去羽林营。 真让他这样搞下去,东羽林营就算恢复了编制,心气儿也没了。 会觉得天生就差着虎贲营一等。 蹇硕终于看不过眼了。 陛下这边等着一支新的有战斗力的骑兵营呢,不是给你吕大憨批挑挑拣拣的备用军。 直接把吕布赶回家不让管,自己主持了人员选拔。 有蹇硕出手主持分配,虎贲羽林二营总算是至少从兵卒方面,实现了皇甫嵩新旧掺半快速成型的设想。 连曹性郝昭等人,都是蹇硕逼着吕大憨批给出的名单。 但有这么个事儿在前头,羽林虎贲虽然多为并州子弟,心中却是存了争竞之心。 蹇硕乐见其成。 之所以把徐荣送到光禄勋这个位置上,卢喷喷、皇甫嵩与蹇硕也是有考量的。 一来是五千凉州兵都是二颖留给徐荣的。 你要用这些兵重建北军五校。 就算五千变四千,这北军元帅怎么着都应该是人家徐荣的。 但他在庚哥阵营里又没到这种地位和份量。 二来大家对吕大憨批也都熟了,都了解他是个什么人。 论率军冲阵斩将夺旗以及个人武勇的生猛程度,吕奉先如果自甘天下第二,这会儿还真没人敢说自己天下第一。 但以他那时常不太清醒的脑子,大局观上差得不止一点半点。 把庚哥集团宝贵的骑兵资源全都交到他的手上,三位大佬都有点不放心。 皇甫嵩就是为这个想给西园军整点儿骑兵校。 而徐荣荥阳歼阿瞒,梁东溃孙坚两仗中,胡骑使用之妙,连皇甫嵩都赞不绝口。 特别是梁东溃孙坚一仗,纯用胡骑,硬生生击溃了江东猛虎数倍的全阵之兵。 是个对骑兵特别是轻骑运用有自己一套理解的家伙。 徐荣是幽州玄菟郡人士。 玄菟郡辖区从辽宁东部到朝鲜咸镜道一带。 治所原本在夫租,就是现在朝鲜咸镜道咸兴。 昭帝时移治所至高句丽县,东汉时复内徙,移治今沈阳市东。 作为玄菟郡土着的徐荣纯纯的东北老铁。 两汉时期有从边境州郡选择良家子从军,培养成基层军官的传统。 汉初年就开始从凉、并、幽等州六郡选择良家子进羽林军。 李广就是这么从的军,二颖也是,碰巧徐荣也是。 都有羽林军中当过羽林郎的经历,所以二颖才这么看重外乡人徐荣。 其实二颖刚掌权的时候,徐荣跟他推荐过自己的一位同乡。 被他推举的就是公孙度。 公孙度幼时,跟他受贿事发的爹从辽东郡逃去玄菟郡躲罪,跟徐荣相识。 徐荣挺佩服他的。 所以自己刚做了中郎将,就给自己掌了大权的主公二颖举荐公孙度。 公孙度因此被封为辽东太守,这批从此一飞冲天。 他东伐高句丽,西击乌桓,南取辽东半岛,越海取东莱诸县,并嫁女结好夫余国。 硬生生把不可一世的高句丽打成了乖巧听话的灰孙子。 彻底的王了辽东,把辽东经营成了中原士族的避乱地。 邴原、管宁、太史慈都曾经避难辽东。 要不是顾念着庚哥那个憨批弟弟献帝当时还在,他自己又死得早来不及称帝,三国活脱脱就得变成四国。 言归正传,幽、并、凉这些地方的边郡武人,好像天生就对骑兵作战理解特别深刻。 面对羌人、匈奴、鲜卑、乌桓这些游牧部族的抢掠侵害,等同是他们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记忆了。 难免对骑兵了解更深一些。 但这群批一打起仗来都比较容易上头。 凉州那边是,并州这边是,幽州的那些边郡武人同样是。 难得的是,徐荣身上虽然也有边郡武人的粗豪。 你看他处理袁术的颍川太守李旻的手段就知道。 直接扔到锅里煮了,吃没吃不知道。 但大局观和清醒这一块儿,徐荣从来不缺。 三位大佬一致认为这人有能力,如果忠心无虞的话是值得重用的。 所以才给了他这个能统领虎贲羽林二营的光禄勋职位。 羽林营兵卒要么是虎贲那边经历过一仗的老卒,要么是在西园军中被皇甫嵩亲自操练过一阵。 加上有曹性、郝昭这些熟悉枪弩骑兵作战方式的中层将领带领。 倒显着徐荣和他带过来的那帮心腹拖后腿了。 东北老铁其实挺简单,没辣么多花花肠子。 他当兵吃饷听令而已,并没有对谁多忠心对谁不忠心,也没什么野心。 原本的历史中,二颖一死他就跟段煨一起跟了献帝。 最后死在了和郭汜李傕的混战中。 徐荣本就是好骑兵之人,一见强弩骑兵如此战法,哪里还顾得上手头被人薅走了五千部众? 有这种近两千之数的骑兵,他能轻松击溃两万步卒部队。 一次击溃两支!!! 当即全无杂念,潜心钻研。 他让更熟悉骑射战术的曹性为羽林左监,领羽林左骑;郝昭为羽林右监,领羽林右骑,反将自己心腹安插在他们手下。 自此一心一意努力熟悉掌控起这种全新的骑兵和全新的战法。 原本卢植、蹇硕和皇甫嵩共同的看法是,反董诸军估计会观望一阵。 所以才着急整编,定下这以老带新快速成军之策。 谁料二颖西归的消息才传出去没几天,他们刚整编完。 鸠占鹊巢驻扎南阳的江东猛虎收束好被徐荣击溃的溃兵,便又从梁县杀入,一路奔洛阳而来。 第81章 坚挺的男人与丧胆鼠辈 探知到孙坚率军进了司州河南郡,还是陪胥吏下乡厘查田亩的凉州兵的功劳。 洛阳位于河南郡,所以河南郡又称河南尹。 离得近,二颖强迁富户的时候迁得也格外干净。 厘清土地田亩当然率先从河南尹开始。 有这帮子人当撒开的哨探,孙坚一进梁县,京师洛阳这边就获得了快马传回的警讯。 卢喷喷本来还没当多大回事儿。 他这人军事才能有,还很不错。 但跟他对待文章学问一样,不耐烦在细节上花太多工夫。 获得消息后庚哥君臣二人的一致意见是,赶紧派使臣给二颖报讯。 还指着他勾引天下士族的仇恨值替皇家拉怪呢! 这帮恶狗打的旗号是讨董,又不是叛君。 怎么着都会拿二颖当首要目标。 吧? 皇甫嵩倒是对此抱不同意见。 他认为孙坚来这么急,想抢先挟持君上的心思怕是比追击二颖更强烈些。 被卢喷喷的看法所影响,庚哥乐观的相信了辣个坚挺的男人对二颖的菊花的兴趣。 然鹅其实庚哥当下的形势,跟二颖是互为诱饵。 他自己一边咸着鱼,一边把太师之位和满朝公卿当做肉骨头丢给了二颖。 让二颖去引天下恶狗争食。 而作为枭雄,二颖的心思当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憨批和单纯。 他显然也是觉察到了这种局面对自己的不利。 如果皇帝能被他完全控制还好说,可现在皇帝他其实控制不了。 属于腥偷了一些,但不多。 骚味却全沾自己身上了。 这种情况下他带着满朝公卿赴长安,就有点儿把果肉全剥下来带走,留个咬不动的硬果核在那里让人沾骚的意图。 二颖判断当下情况是皇帝在谁手里,谁就会被眼红围攻。 问题这小皇帝是个硬茬,捏手里也榨不出更多油水。 为了让自己抛出去的小皇帝看着更诱人,二颖果断替他解开了衣襟,露出丰润。 他并没有采用原本历史线里头将洛阳作为前哨阵地的积极防御姿态。 原本历史线里,二颖采取的是徐荣守洛阳,胡紾据函谷关,董越驻渑池,段煨屯华阴,牛辅守住他退回凉州老家通路的战略部署。 五大中郎将一线排开步步为营。 但现在,为了让人能顺利进洛阳跟小皇帝掐上,赶紧分走自己身上的骚。 除了扔给小皇帝徐荣和五千兵,二颖对洛阳根本不设防。 他算是彻底抛弃了司州除了三辅和把持南阳进攻关内通道武关的弘农郡之外的地盘,将全部实力都缩回了函谷关之后。 二颖拿定主意稳守函谷关,先经营凉州与羌地,清剿韩遂,稳定自己的大后方。 然后再来争霸。 成则天下霸主,败也能以函谷关为界,安安稳稳的王关陇。 庚哥卢喷喷与二颖李儒两边都认为,对方的身子比较馋人。 其实这真的得看,你钓来的是什么鱼。 辣个坚挺的男人是条胃口大的鲶鱼,他选择咬的是庚哥这只饵。 二颖觉得他得到的便宜不够多,孙文台却羡慕到发狂。 他觉得二颖能做到的事情,他也都能做到。 在那个位置上的为什么不是自己? 所以别看这个坚挺的男人骂二颖作国贼骂得比谁都凶,其实他内心却一直将二颖视作了模仿和超越的目标。 孙文台扑洛阳乃至从南阳出兵,都并未获得袁术的批准。 别看袁术天天白布缠额日日恸哭痛骂二颖,也就是做做样子。 整个家族在洛阳的都死绝了,袁术恨不恨? 他当然恨。 但与恨相对应的,是怕,后怕。 纨绔大少袁长水终于意识到了当初他在洛阳干的那件事,会造成什么后果。 到现在他还背着个叛逆的罪名。 只能自封豫州牧。 他经常忍不住想起,如果当初他没有被强行押送回汝南,现在怕是没命了吧? 他常常梦见自己被人砍掉了首级,因而在夜间惊醒。 说到底,他也不过就是个娇生惯养以至于肆意妄为的世家子。 以前总觉得身后是四世三公不可一世的袁家。 但袁家现在没了,他做什么都缺了后台和底气。 虽然怕得不行,但袁公路是要面子的人。 所以他越怕,越喜欢在人前装强硬,装出不畏强权誓要报仇的阴狠。 但若真有那样的决心,以他往日的脾气,早就不管不顾的带着召集起来的兵马进攻洛阳了。 哪里会日日都在汝南无能狂怒? 人人都以为,他能忍住不贸然对二颖发难,是因为他袁公路成熟了,听得进谏言知道隐忍等待时机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怕打不过。 曾当过长水校尉,领七百多骑乌桓胡骑,他深知那些胡人有多悍勇。 那还只是乌桓,二颖麾下可是有不少更是凶到批爆的羌人与匈奴种。 他不觉得自己聚合的这群草草操训的乌合之众打得过人家。 举所谓的义旗搞到辣么大声势,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种色厉内荏的自保手段。 人多,他就能觉得安全点。 犹如小猫的炸毛,幼虎的低吼,只图能吓到人放过自己。 袁术一直就在等着有人给他个借口。 给他个不去拈虎须报仇却又能护住颜面的借口。 只要有人劝谏,他就可以一边维持强硬,一边龟缩在汝南。 还好真有人这么劝他了。 袁术赶紧从善如流虚心纳谏。 除了装样子咒骂二颖,袁公路仿佛抓住人生最后的机会一般,努力的饮酒作乐醉生梦死着。 只有酒,才能令他遗忘那份失去了家族庇佑的彷徨,与深埋在内心的恐惧。 阿瞒奔陈留之后号召天下反董,袁术是最高兴的那个人。 他不是高兴大仇终于有机会得报。 而是在高兴二颖终于没空盯着自己了。 他根本不介意阿瞒和自己那婢女养的杂种哥哥不带自己玩儿。 他也没想跟他们玩儿。 后来又来了辣个坚挺的男人。 袁术更高兴了。 毕竟他麾下除了袁氏遗族里那群他觉得连自己都不如的家伙。 也就有个纪灵战斗值略高一点。 如今又来了个生猛的江东猛虎,虽然跋扈霸道了些,袁公路却觉得因此满心满肺的安全感。 这个坚挺的男人杀王睿斩张咨之后,其他人也不跟他玩儿了。 他自长沙郡远来,除了依附自己也没有别的选择。 毕竟没自己的帮忙,他的大军连粮草问题都解决不了。 唯一觉得麻烦的,是这个坚挺的男人侵略性太强,老闹着要自己支持他向二颖动手。 拖到熹平元年入冬,袁术终于拖不过去了。 他这才派颍川太守李旻带了些兵马过去。 与其说去帮忙,不如说是在让李旻帮忙拖住孙坚,叫他不要太冲动。 结果连李旻都没拖住孙坚锐意进取的步伐。 却从鲁阳初入河南尹,便在梁东遭遇一场溃败。 连李旻都因此而战死殒命。 袁术听闻这个消息丝毫不生气,相反他还暗自高兴。 遭遇这番挫折,以后你该老实了吧? 他如此想到,于是不止调派了些兵马过去,弥补辣个坚挺的男人在溃败中的损失。 还派人好生劝慰于他。 只可惜,觉得孙坚已归于自己麾下,这或许只是袁术的一厢情愿。 在辣个坚挺的男人心里,他们不过是盟友关系。 他的目标是成为下一个二颖,又岂会屈身事这等冢中枯骨? 只是目标尚未达成,为了就粮于豫州,装装样子跟他虚与委蛇罢了。 收到二颖西撤的消息,袁术马上派人传书告诫孙坚不可妄动。 叫他先行观望切勿擅自进军。 但孙坚哪里肯理会? 第82章 江东猛虎抑或老狸花 袁术还真拿辣个坚挺的男人当遭遇挫折就退缩的小猫咪了。 孙坚咆哮:劳资是虎,虎,江东猛虎! 超凶的,嗷呜! 听闻二颖西撤,居然丢下了少帝于洛阳。 这等机会这只江东狸花怎可能错过? 他根本顾不上袁术这没用的傻嘀派人传来的唠叨,果断挥军北进。 对于这个坚挺的男人带兵前来的消息,庚哥他们也开过一场小小的军事会议。 吕大憨批的意见当然是率军迎头痛击,便可退之。 徐荣的看法跟他类似,因为他并不怎么看得上孙坚。 徐荣细数了辣个坚挺的男人据传的所有战绩。 年少斩贼无非是丫胆子大爱行险,为些许财货可以不要命。 句章平乱,所谓的会稽妖贼不过是句章乡下的土神棍,真正能聚集起来千把泥腿子就不错了。 拿正经军卒打一群喝了符水的神经病,只要不白痴轻敌基本都能赢。 对手稍微有点实力的宛城破贼,他是纠结了一群亲族子弟挣军功,被朱儁当炮灰敢死队,派去先登蚂附攻城了。 徒凭勇力耳。 长沙平欧星郭石等被封乌程侯那次,也是正规军打泥腿子。 然后就是被徐荣以六千胡骑对两万击溃那次。 徐荣这么评价辣个坚挺的男人: “为队率屯长,持锐迎敌,身先士卒,可谓勇士!” “然独领一军,临阵之变,用兵之妙,其茫然也!” 说白了军事方面就是个削弱版的吕布,削弱的还不只是个人武力方面。 当个屯长队率领百把人勉强合格。 他也就是自己猛,打仗自己拿把刀子冲在最前面。 因此跟随他的兵卒士气都会比较高。 但说到操训和指挥部队,彻底是个门外汉,完全没摸到门道。 相对于徐荣和董卓这类从底层军官混起来,算是军事科班的人才们来说,孙坚的确不够看的。 他没混过正经的军旅,没有经过正经的培训和训练。 也缺乏那种一级一级在军队中升上来的经历。 曾跟着张温去剿韩遂,也是没在军中待多久。 不到半个月就因为轻易建言立足未稳的张温斩二颖,被调回去当了个议郎。 所有的战绩和战斗经验都是剿灭毛贼得来的。 这样的人你如果说天生就有战略眼光,那或许没毛病。 但你要说他干临场指挥与战术方面的专业技术活儿很出色,那就纯瞎吹了。 徐荣看不上孙坚的点就在这里。 你一个率大军的,不好好观察敌情应对指挥,居然带着头冲锋。 你说你除了眼巴前儿要砍的敌人还能看见啥? 你的部队还能有什么指挥? 百十个人能闷着头跟着你冲,几万人闷着头冲,只要一只骑兵不停迂回攻击你的侧翼,你输都不知道怎么输的。 事实上孙坚被人称为江东猛虎和猛鹫,让人畏惧,也不是因为军事才能。 而在于性格真的非常强硬嚣张,犹如侵略性极强的猛禽猛兽。 他或许很有人格魅力,能聚集起一帮子有能力的人围绕在他身边。 也或许有野心懂得抓住机会,懂得发展自己的势力。 但指望他带领大军,那也就能打打山贼而已。 史实上也正是如此。 孙坚能拎得出手的胜利,阳人之胜是因为吕大憨批因私怨坑胡轸。 能击退二颖吕布进洛阳,是因为洛阳早被搜刮一空了。 很难说人家无心恋战主动退的还是被他打退的。 到与刘表发生争斗,只是黄祖这样一个算不上太顶级的二三流将领,就轻轻松松阴死了他。 说到底就是身先士卒的锅。 随便设个埋伏就能嘎掉的敌方主将,太容易算计了。 按徐荣的说法,如果麾下操训精熟,用现在的弩枪骑兵,他两千就能玩儿死孙文台三万。 但徐荣并不建议出战。 因为他说了:“我军新编,操训未精,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如此之战,如稚子持重锤。” “未败于敌,却犹能自败也!” 咱们现在的部队都是刚调整完的,士兵不熟悉将领的指挥习惯,将领也不清楚士兵的战斗特点。 这就像小孩儿拿着大铁锤挥舞,不用敌人来打,我们自己就容易玩儿死自己。 “太师久经战阵,行军岂不留后阵?” “任尔逐去,无非送首之辈。” 二颖也是打老了仗的,这种生瓜蛋子去追他,肯定会遇上他安排的殿后兵马。 让辣个坚挺的男人去追杀太师,也不过是去给人送首级和军功的而已。 直肠子东北银儿,到这会儿还以为二颖和皇帝这边是一伙儿的。 之前那次不过是类似军中械斗般闹一些小矛盾。 毕竟他亲眼看见卢喷喷安排人去给二颖报信了。 不懂政治,太特么幼稚。 但听他这么说,蹇硕、皇甫嵩都暗自点了点头。 会考虑着自己这边的情况,没贸然提议为二颖断后,徐荣第一关算是过了。 也就是在这次会议上,皇甫嵩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觉得孙坚会跑来攻洛阳的可能性,更大于他会去追击二颖。 要不就走武关进攻弘农郡了,但也没差。 不管孙文台是奔着二颖菊花去,还是朝着庚哥胸脯来,他们都是要加强戒备防守的。 于是快马通知收束撒出去厘清河南尹的“长水校”凉州兵,并周知各县暂停田亩厘清的工作。 离孙文台大军近的,那当然就不通知了。 那些兵知道自己找地方躲藏。 有憨批一伍一什的就敢去跟人家三万大军对上,那是自己找死,通知了也没用。 然后没几天,就见如皇甫嵩所料,孙文台率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奔洛阳来了。 辣个坚挺的男人着急得很,但大军行进又哪里快得了? 怕被别人抢先,急得他嘴上都起燎泡了。 这才缓缓到达洛阳南郊。 交战之前要先埋锅造饭,让兵士吃饱之后有力气打仗,这他还是知道的。 于是在城下约莫两三里处埋锅,尽起酒肉,让军士们饱餐一顿。 早得汇报的城内诸将都登上了城墙远望,把吕大憨批看得着急的。 因为在他看来,孙坚战前就食的阵营布置简直处处是漏洞。 只要让他带着虎贲营出去,他能搅他个天翻地覆。 战术上吕布还是厉害的,毕竟也在并州刺史部混了辣么久。 而且在九原没成年的时候就跟着匈奴崽子们混,跟别的部落火并甚至抢掠汉人集市他也参与了不少。 这就是为什么说孙坚如果算低配版的吕大憨批,削弱的还不止在个人勇武方面。 当然,如果论为一方雄主的器量才具,吕大憨批是撑着杆儿也赶不上辣个坚挺的男人。 他几番请战,都被皇甫嵩给挡下了。 庚哥和蹇硕都没来,卢喷喷将守城的指挥权完全交给皇甫嵩了。 皇甫嵩并不紧张,虽然城中算起来步兵连员吏带兵卒不过一万之数。 外加骑兵两营也不过四千。 不及对面的半数。 但弩枪操训起来简单,不太追求准头不论阵列的话随便一个兵一下午时间就能掌握得七七八八了。 包括他们循环射击之法都能掌握。 守城么,就像他之前防完夜袭跟蹇硕讲的那样。 只要弹矢管够,不用上二十倍的兵力不计损失的进攻,他不信谁能从他手里夺下洛阳。 还没开打呢,这个时代虽然并不存在演义小说里那种跟霓虹蛮人一样的一骑讨。 但也有喊几句话奠定己方正义性的习惯。 辣个坚挺的男人先上来喊话了: “吾乃长沙太守,江东孙文台,今率勤王兵马讨国贼,贼逆速开城门,饶尔等不死。” 半吨的蛤蟆打哈欠,口气真的超级大。 第83章 老虎不发威会被当病猫 其实这个时候,袁术号称已经了保举孙坚为豫州刺史、破虏将军。 他自封豫州牧,再保举个豫州刺史,一州的州牧与刺史并存,纯属乱来。 而且孙坚都是长沙郡守了,郡守品阶可比刺史高。 但这会儿大家也都看出来了,刺史虽然是低阶监察官员,但名义上却有权调动一州所有郡县的兵马。 这年头能拥兵的才是祖宗,所以你一郡太守不如刺史吃香。 袁术的意思其实是让孙坚做他手下军事方面的一把手。 用这个来笼络孙坚。 孙破虏名号来由的破虏将军,并未得到过皇室确认,其实是袁术给封的。 孙坚也知道作为被朝廷发檄追捕为叛逆的袁术所谓的保举,即使袁术给自己实权,但在这座城前屁用不顶。 所以他报的,还是他原本的官职,长沙太守。 徐荣都气笑了,跨前一步就准备言语折辱这个手下败将。 你特么狂什么狂? 却被皇甫嵩拉扯了回去:“公茂休急,吾且试言语退之。” 公茂是徐荣的表字,用茂盛用来解释繁荣。 小荣荣你别急,折辱他气他没屁用,反而会激得他跟疯狗一样咬着咱们不放。 试着劝他别跟我们打,去咬别人吧! 皇甫嵩比较了解孙坚,因为他跟同为汉末三杰的朱儁还有书信往来。 朱儁跟孙坚是老交情了,比较了解孙坚,在与皇甫嵩的通信中有提及。 老交情归老交情,却不是朋友关系。 朱儁是会稽人,就是唐妃她亲爹当郡守的那地方,扬州的一个郡。 早些年郡守还是尹端的时候,曾选拔了朱儁给自己当主簿。 朱儁的仕途就是打这儿起步的。 当时孙坚因为杀海贼那事儿,被尹端选为会稽军司马。 也就是武警大队长。 军司马没当多久,孙坚突然跑过来报告尹端,会稽下面的句章县有妖人许昭作乱造反,自称阳明皇帝。 尹端猜到大概的情况,无非是乡人聚集在一起拜大神信迷信,最多属于个非法聚集。 这种事在那年月很常见。 孙坚跑过来报告,无非是污为叛逆好平剿乡民挣军功。 为地方安靖故,所以尹端就没搭理他。 结果没想到孙坚不肯罢休,又跑去当时的扬州刺史臧旻那里去告了一状。 臧旻也是好功之人。 于是伙同孙坚举州郡兵马,跑去句章杀了个血流成河。 完了向朝廷给孙坚和自己请功,反手奏报了尹端玩忽职守纵贼兴乱。 尹端差点因为这个被朝廷嘎掉。 是当时奉他为主公的朱儁悄悄花数百金,买通了查办此案的官员,才全了尹端性命。 以朱儁这么个性格,对孙坚下黑手举报选拔他做了军司马的主公尹端,可谓是深恶痛绝了。 所以后来在宛城剿黄巾贼的时候,当孙坚带着自己纠集起来的亲族壮勇去找他挣军功,朱儁让他去蚁附先登。 不是喜欢打么,那就拿命给劳资打去。 活下来劳资再给你算军功。 孙坚还真活下来了。 朱儁也没坑他,举荐他做了个佐军司马。 虽然这个佐军司马是正式军职,跟郡守选拔的那种民团性质的军司马不是一回事。 可这个官职,也能看出来朱儁对孙坚的恶意了。 你孙坚混了一个整,到底还是个司马。 朱儁本来剿灭黄巾之乱后当了河南尹,二颖来了他有点跟二颖对着干。 后来二颖对他起了杀心,他弃官带着家眷逃到荆州地界去隐居了。 孙坚一路从长沙杀到南阳,朱儁跟皇甫嵩的通信里头没少吐槽他。 皇甫嵩自己上前搭话: “文台既谓讨董,太师已西去,何不衔尾击之?” “京师却皆为忠君之辈,并无太师麾下。” 你讨国贼是要打二颖的,二颖已经西撤去长安了。 你追着过去捅他菊花就好了,我们不管。 洛阳城中都是小皇帝的保皇党,却没有二颖的人,你过来干什么? 孙坚这会儿见自己最先抵达洛阳,正是踌躇满志之时。 觉得自己眼见就要权倾朝野了。 闻听皇甫嵩之言却是大怒,厉声喝道: “坚所以出身不顾,为国讨贼耳。” “今得逐贼西遁,尔敢阻吾面君请功?” “汝皇甫义真虽早负盛望,奈何从贼,现已声名狼藉矣。” “若不识惧愧,今日便让汝得观吾军之威!” 劳资之所以不计个人得失,是为了国家讨伐贼人。 现在已经把二颖那狗贼打到仓皇西逃,是面见君王请求封赏的时候了。 你特么怎么敢拦我? 你皇甫义真早些年是有些名声,但你跟随二颖沆瀣一气,早就被人骂到声名狼藉了。 这样还不知道惧怕和惭愧,那我今天我的军队和拳头就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勾八大的说了算。 他死不要脸的把二颖西退当做自己的军事功劳,理所应当的要跑来跟庚哥要封赏了。 意思很明显了,劳资就是要进洛阳,当第二个董二颖。 虽然对他的决定早有预料,不过是想尝试下有没有个万一能避免这一战。 但江东狸花孙文台这种睁眼说瞎话的程度,把皇甫嵩也气笑了。 再不打,别人还当他怕了。 所以只好冷声答道:“如此,便候文台逞军阵之能!” 那就放马过来吧! 劳资倒要看看你在军阵一道上,有多大能耐。 双方谈不拢,当下孙坚拨马回身,复入军阵之中。 皇甫嵩这边也开始点柴烧油加金汁,准备一些应付蚁附的常规器具了。 幸好庚哥没来。 火一点燃,原本就有些臭烘烘的郭城之上,开始弥漫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煮熟了的粪便的芬芳。 不像螺蛳粉,螺蛳粉的臭味跟这个比,那是弟弟中的弟弟。 城下鼓声擂响,盾兵在前,弓兵在后,齐齐迈步向城墙下压去。 这却是孙坚跟朱儁学来的正规攻城步骤。 暴脾气归暴脾气,不要脸归不要脸,为人霸道归霸道,孙坚也是极为机敏好学的。 在宛城跟了朱儁一段时间,虽然是率先登营为死士头领,他也旁观了不少朱儁攻城的手法。 盾兵在前防攒射,弓兵在后仰抛射压住城头,再用草袋装土填护城河架云梯…… 这一套程序他不仅熟,并还引为能事。 所以刚才在城墙下口气才这么大。 孙坚在阵中却是除下了铠甲,当众赤条条的让人望自己身上裹缠生绢。 此处应有色胚妹纸的口水,老狸花身材还是很有看头的。 八块腹肌加腹股沟人鱼线,两块胸大肌非常有型。 他这是老毛病发作,又想自己率队先登了。 勇归勇,孙坚对自己的性命还是十分着紧的。 古人早就发现,以丝绸的坚韧,铠甲内衬丝绸虽然不能完全杜绝弓箭的穿刺。 大多时候却能有一些防护作用,裹着数层避免箭头直接射入体内,更能在中箭之后方便拔箭。 而地处江东的孙坚却见过,数层丝绸叠放在一起,有时候弓箭都很难射穿。 或许是因为互相之间太滑,弓箭射中的角度不好会被滑开,吧? 所以平常作战也就罢了,但凡先登,他总会让人在自己身上裹上数层生绢。 外面再着一层皮甲,用以缓冲箭矢之力。 先登夺城,要的便是身手轻便,他是习惯不着铁甲的。 当然,这么贵的防箭方式,也只有他一人用得起了。 孙坚浑身赤条条,还伸展着胳膊在等人将自己周身裹满生绢,却听见嘣嘣嘣弓弦的弹动之声传来。 背朝城墙方向的孙坚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也!”他语气轻佻的跟旁边的祖茂道。 他能估计出,这时候他们的盾牌兵与弓兵方近城墙约莫百步范围。 居高临下,城墙上的射手的确已经够给攻城军士造成有效杀伤了。 但这种距离射出来的箭基本没什么准头。 反正攻城弓手要到约莫五十步才能抛射箭羽上城头。 有经验的守将,基本都是等攻城方到七十来步才射箭。 祖茂却是面朝城墙的,因此面色似有些凝重: “似非弓,为弩也!” 第84章 超缺德的铁陶碎片弹矢 好像不是弓箭,而是劲弩。 孙坚嘲讽的笑脸马上僵住了,眉宇间闪过一丝怒意。 这怒意当然不是冲祖茂的。 他是在为自己的话被打脸而恼怒,觉得皇甫嵩不给他面子。 倒是没想过皇甫嵩为什么要给他面子。 只能说自幼霸道惯了。 就像他跟被他杀掉的荆州刺史王睿之间的私怨。 王睿出自顶级士族琅邪王氏,从小接受过非常优良的教育,并且有点傲气。 而孙坚却是出身吴郡寒门,从一个穷县小吏凭借各种“剿匪”的功绩一步一步升上来的。 那会儿零陵人观鹄起兵造反,王睿和孙坚一起平过叛。 嘴里大概说了几句类似这种事情文台兄应该最拿手之类的话。 一方面自惭形秽,另一方面觉得王睿在嘲讽自己。 就这点事儿孙坚就把王睿恨上了。 一逮着机会马上就嘎掉了王睿,吞掉了他的部属。 这会儿在皇甫嵩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孙坚觉得他落了自己面子。 “一发之物,亦逞凶威?”孙坚冷冷的道。 当然不是说弩箭只能射一发,而是指弩弓每射一次都要折腾很久。 孙坚也开始暗恨上了皇甫嵩,决定拿下洛阳一定要拿他开刀,第一个嘎掉他立威。 他却是想得有点多。 不等他裹好生绢穿好皮甲,就见韩当一脸血痕的走了过来。 韩当是辽西郡令支人,早些年也在家乡从过军。 他是军中犯了事儿,又不愿意投胡族,所以畏罪潜逃一路流落到江东。 平黄巾那阵儿孙坚聚集乡众,把他也给招过来了,从那时起就一直在麾下。 一见韩当,孙坚咦了一声:“义公怎生得返?” 义公是韩当的表字。 韩当最擅弓箭,所以带领弓手抛射压住城头这事儿一般都是交给他的。 这会儿他应该在阵前指挥弓手,而不是出现在孙坚眼前。 韩当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痕,嘶的吸了一口气,却是抱拳对孙坚说道: “禀主公,敌弩甚利,且可急发,弓盾皆伤损过大,已使退回。” 对面的弩射得又远又急威力又大,我们一箭都还没射呢弓手和盾手都折损太多了,所以我叫他们回来了。 孙坚眉宇间怒意更甚。 他举起脚将那个还在慢吞吞给他往身上裹缠生绢的近侍家奴踢了个跟头,怒道: “怎缓至此?” 你特么怎么这么磨蹭? 劈手抓起这匹生绢剩余的部分,胡乱在身上缠了,便套上了皮甲。 转头对韩义公道: “义公且再试来!” 他不信,非要自己跟着去试一回。 两盏茶之后,韩当、祖茂、黄盖、程普四人与孙坚面面相觑。 这会儿不仅是韩当脸上,连孙坚一张威武的脸上也添了几道血痕。 跟刚与家中妇人撕扯,被挠了满脸花似的。 韩当脸上的旧血痕已经基本结痂了,新血痕却正新鲜。 他忍不住用手指去沾,沾一下就嘶的一声吸口冷气。 嘶得孙坚脸上只抽抽。 这番动作似乎有一种奇特的感染力,让孙坚觉得自己爪子和脸上的伤口也开始痒痒。 他也想摸摸,但又担心这样不够威严。 看出孙坚面色不对,陈普悄悄踢了韩当一脚。 韩当顿时醒悟,使劲儿憋住了自己的爪子。 “嘶!” 却是孙坚终于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痕,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将手指凑到眼前看了看,出血不多,好像并不严重。 但那种痛里头却好像有种奇异的爽感,所以孙坚又犹犹豫豫的将手指伸向了脸上的伤口。 换孙坚不停的用手指沾一沾伤口然后嘶的一声吸口冷气了。 威严的偶像包袱反而因此放下了,他吸着气问: “其为何物,怎生如此凶厉?” 其实还是弩枪,只是这都一年多了,又做了点小改动。 枪没改,子弹改了。 这一年来毕岚没事儿就喜欢去看看弩枪兵的射击训练。 实在是财政紧张,没什么新工程新项目,他有点无用武之地,闲的。 看部队打靶,现代人也爱凑这种热闹,别说他一个古人了。 然后有一次,毕岚看见一枚弹矢射中一块石头,将石屑打得四散,伤到一片花花草草。 他因此获得了灵感。 不是什么时候,弹矢都会打中石头,可以碎屑四散的。 但山不到我跟前来,我可以到山跟前去。 那会儿虽然还没这句话,毕岚想的也跟这句话差不多了。 被打中的东西不散碎屑,弹丸可以自己散啊。 他觉得弹矢这玩意儿伤人靠得就是弹矢的撞击力。 撞上之后弹矢碎不碎应该都没什么关系了。 那如果弹矢能像石屑一样四散,岂不是妙了个大哉。 把自己的想法跟蹇硕一说,蹇硕同意他试试。 试试就逝世,不过是对手逝世。 丫折腾了一整,给他折腾出一种铁陶混合的弹矢出来。 就是用铁砂拌黏土,拌好后揉成一样大小的泥丸,然后进窑烧制成陶丸。 硬度跟纯铁的弹丸当然有差距,像以前那样击碎击破盾牌是别想了。 然而一击中硬物就会四散溅射,各种铁砂碎陶杀伤力也不小。 最关键的,是这种铁陶丸制作简单,还省铁。 在各种演练操训中,弹矢已经被证明为应用范围最广消耗量最大的一种弩矢。 这样子节省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蹇硕马上找皇甫嵩和卢喷喷商量。 皇甫嵩当然没意见。 他甚至马上着手编写操典,研究兵丁们如何寻找黏土,和怎样就地生火烧制泥陶弹矢。 黏土里头随便搅合点砂石揉成球球放火里烧,别管烧成啥样儿,都能比大小难控制的碎石子更好用。 卢喷喷却感叹:“过于阴毒,有伤天和。” 他说的是用猪羊做射击测试的时候,这特么弹丸一打中皮肤就会稀碎。 然后各种碎陶铁砂各奔前程,陷入体内各处。 你不切掉一大块肉根本清理不干净,但异物不清理干净伤口铁定是要化脓的。 就算割掉一大块皮肉,且不说造成的失血量会剧增。 谁也不敢担保有没有铁砂穿透得比较深,有没有彻底清除干净。 战场么,搞武器不就是为了杀伤,为了让对手丧失战斗力。 卢喷喷也算是积年的宿将,他的心软从来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丫感叹一句,不过是追求一个一边随心所欲的用这种有些歹毒的弹矢,一边心安理得的自我感觉道德上还是无暇和高尚的。 我骂过它歹毒了,真的。 认真脸。 一致通过,铁陶弹矢于是取代了纯铁弹矢,开始列装部队。 孙坚的部队,就是这种铁陶弹矢列装之后遇上的第一支倒霉鬼。 守城战居高临下,用十字矢肯定是不知道要飞到那里去的。 所以便宜耐操损耗小的铁陶弹矢,就成为了主力弹药。 这种弹矢吧,你说它要打在纯木盾牌上就还好。 最多撞击力大击断击破木材。 它碎片还能全部镶嵌在木头上。 可特么要打在盾牌上钉着的铁皮或硬皮革上,再或者是头盔甲片上,那就是个灾难。 且不说持盾的手、头盔里的头扎甲后的骨头和肉遭受的冲击力。 四散溅射的碎片铁砂碎陶渣,就跟有人近身朝你开了一枪打铁砂的鸟铳似的。 只要不是被很严密遮挡的部位,都能给这东西弄得都是伤。 血痕都是轻的,这东西它虽然小也不是不能破皮往里钻啊。 每一粒弹矢都能变微型破片炮弹属于是。 韩当和孙坚脸上的血痕,都是这么来的。 他们都这样儿了,可想而知那些弓手与盾手的惨状。 孙坚也发现盾手弓手确实扛不住。 这不是就召集他手下的四大金刚,一起来商量对策了么。 第85章 小猫挠墙式的攻城战 孙坚问归问了。 可这是庚哥搞出来,又经历毕岚这种鬼才三番五次改进的新式武器。 祖茂韩当黄盖程普这四头哪里有幸得见过啊? 但也不能让自家主公的话落到地上。 黄盖迟疑着回答:“似仍是弩弓,改射弹丸耳。” 好像还是弩弓,就是不射箭了,改射弹珠了。 程普却道:“非寻常弹丸,为陶丸耳!” 他伸开手掌,掌中有几个圆溜溜的铁陶球球。 这是他从战场边比较松软的土里头抠出来的。 他取出一颗搁在一块石头上敲碎,让大家看这所谓的陶丸内部的铁砂和碎陶结构。 又让旁边的亲兵用托盘送上一堆血淋淋的东西。 那是从中弹的兵卒伤口里头抠出来的铁砂和碎陶。 两边差不多能呼应上。 “嘶!”孙坚手沾了沾伤口,又吸了口冷气: “改矢为弹,竟有如此奇效?” 都不是笨蛋,陈普这么一展示,大概都能了解大约是什么原理造成的溅射伤害。 “嘶!” 韩当终于是也没忍住。 看孙坚并没有太在意的样子,他也开始重新用手指摸自己脸上伤口了。 看大家闻声都看向自己,不说点什么好像过不去,他只好提出疑问: “仅改矢为弹,不得如此急射也。” 就把羽箭改成弹丸,没可能让弩弓能够如此频繁的射击。 “应为二三人掌弩,十余人张弦也!”祖茂道。 他眼神儿挺好。 孙坚和韩当带盾牌和弓手往前逼近的时候,他站后头却是看得分明。 城头上每发弩弓发射之后是马上缩回,又伸出上好弦的新弩。 所以他猜每个射击位是有十来个人专门负责给弩弓上弦。 前头两三个人直接负责更换弓弩射击。 如此才足以用弩弓形成这样的射击密度与频率。 孙坚的眼睛亮起来: “破城之策,便在此节。” 劳资有办法应付了,破城的关键就在这里。 什么办法呢?拉长战线。 如果攻城人马密集在郭门这边,城墙上也不过三四百个射击位。 你特么有个一千多弩手,再有三四千其他兵卒帮忙拉弓弦就够了。 可是劳资有三万兵啊,这么点地方兵力其实展不开阵型。 劳资要拉开战线整面城墙都攻击,阁下又如何应对呢。 你还有没有那么多弩弓那么多的人守城? 说干就干,五人商量了一番,各自分头操作。 又两炷香的工夫,还是原地,五人又碰头了。 祖茂也加入了摸脸嘶气的队伍。 已经对南面郭城展开全面攻击了,得有一千多个射击位。 可对方的射击密度与频率却是一点都没降低。 “嘶!”韩当倒吸一口凉气。 这回不是疼的,只是看起来非常牙疼。 “京师兵甲,恐怖如嘶!!” 不愧是京师,好装备就是尼玛多。 没有足够数量的强弩,可是没资格这么玩儿的。 按照祖茂的算法,那这面南郭城上的兵力就得有两三千弩手,外加近一万名帮他们拉弓弦的人了。 同时也意味着城里至少得有四五千把这种恐怖的强弩。 “嘶!”孙坚也吸了一口气。 他却是用手触碰伤口,疼的。 “再展!”有些阴狠的皱着眉,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这是要继续拉长战线。 “嘶!”祖茂从善如流,说话前先嘶一声。 “然吾军中弓手,已然不足!” 他倒是指出了这么干的难点。 熟练掌握抛射的弓手没那么好训练,他们三万兵里头也不过一千多之数。 “嘶!”孙坚又吸了一口气,继续阴狠: “要甚弓手,与吾强行填河!” 要什么弓箭手啊,让兵卒们冒着对方的射击给我去强行填平护城河不就行了? 程普与黄盖面面相觑。 这是要用兵卒的命去填了。 他们没参与之前的战斗,脸上没伤。 没资格嘶也就觉得自己好像没资格说话。 于是又商量好,黄盖领一万兵,去西郭城外,程普领五千兵,去东郭城外攻城。 主攻的还是孙坚韩当祖茂的南城。 标准的围三阙一,实际攻击加心理战。 但你要以为留一面是让敌人逃跑的,那就是太年轻了。 围三阙一的一,从来不是生路,而是你明知道是坑很多时候也不得不跳的陷阱。 看着好像有生路,士兵们将领们老想着能跑,决死之意不会太强。 你要真从阙的那个一里头撤退了,人家就从艰难的攻城战变成轻松的追击战了。 可以悠悠哉哉的追着你的菊花捅。 为了实现这一战术目的,围三阙一的一就不可能是你最可能逃去的西方。 相反你最可能去汇合二颖甚至可能有接应兵力的西边儿,得多布置些兵力。 到时候方便组建阻击阵地,迟滞你奔逃的速度。 那要留东边给你跑呢? 你也知道逃跑方向跟自家大部队南辕北辙。 跑出去也是被人追着揍,这阙一的心理战份量就轻了。 所以得留北边,北边又是邙山又是汴水,你跑不快。 但你还能指望着从北边绕去西边追二颖部队汇合。 这样就完美了。 然后大家各自散开调拨着军队各自依策行事去了。 这次久一点,毕竟绕着洛阳行军还得一些时间呢。 所以到第二天中午,五个人又碰头了。 这回是连黄盖和程普也整齐入列了。 五个都像被媳妇儿挠了满脸花的男人,心事重重的又聚到了一起。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主从五人一起约着逛过窑子呢。 “嘶”孙坚面无表情的吸了口气,看向陈普和黄盖: “公覆、德谋,可有良策?” 公覆是黄盖的表字,德谋是陈普的表字。 韩当和祖茂跟他一个方向攻城呢,能有办法他早问了。 事情并没有如他们想象般发展。 在三面城墙外他们都遭遇了顽强的抵抗。 或者说惨痛的打击。 没有一面城墙或者说一处防守位置,出现过他们期待的射击密度和频率大幅降低的情况。 有那种陶铁爆裂弹丸,让兵卒扛着土袋当盾往前冲都不像挡箭那么好使。 他们也试过让军中匠人多做些排子车,装着草袋泥土当移动掩体往前冲。 但这就又碰上陶制燃烧弹的头回开张。 十字矢竖飞过来钉在车上,点燃装满泥土的草袋和木头车体。 灯油四溅,打偏的还将地面烧成火海。 死伤近千都没能往护城河里丢几袋土。 夜袭也试过了,比白天略好点,但也没屁用。 不点火把他们自己的兵卒也看不见,点了火把他们的兵卒就成为活靶子。 夜幕给他们自己的削弱,比对方都多。 黄盖摸了摸鼻子,嘶的吸完一口气,这才获得发言权。 他比较倒霉,鼻子被溅射的铁砂击中,破了个洞,这会儿嘶声吸气都漏风。 “主公,宜速退耳!”这是他的意见。 “孤悬之城,何来这许多兵力!”孙坚狠狠一拳捶在了自己大腿上。 不甘心啊,这尼玛小皇帝就在眼前了。 疼,因为他大腿上也被飞溅的铁砂陶屑划了一道。 虽然裹着生绢不曾破皮,却也是一道青紫痕迹。 这一拳刚好打在受伤部位,于是嘶声吸气,补上了发言许可仪式。 按照祖茂昨天的算法,三面城墙都维持这样的射击强度和烈度,合共已经得有三万拉弦的,超过六千的弩手了。 这已经多过了他们的总兵力。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昨天攻城算着对方城墙上约莫一万二三的兵力,他们都以为这是将城里所有的能战之兵全部拉来守南城了。 本来这种兵力差距围城而攻已经很勉强了,会这么胆壮是因为孙坚带着他们打惯了泥腿子毛贼。 要是那种对手的话,这个数量他们也能攻下城池。 但眼下却不是。 而且每战之后他们能看见城墙上有轮流换防的。 那也就是说,对方的兵力甚至远远超过三万六七,还有余力。 也难怪他们攻了两天,却犹如小猫挠空气,连块城墙的墙皮都没挨着。 喵呜,无能狂吼! 嘶! 第86章 合格领袖必须的抉择 实际他们还算少了。 两千的城门校尉屯兵加连官带兵的四千北军四千西园军。 洛阳城内堪称弩手的强弩部队足有一万之众。 一个射击位其实俩人刚好,一人绞弦装弹一人射,射完换人。 一面城墙一千多射击位只要两千多人,三面不到七千,还有三千多弩枪兵闲着等替换呢。 更有加起来连官带兵总数四千的光禄勋所辖虎贲羽林二营骑兵。 只是臆想中那三万专门负责拉弦的军士,根本不存在。 庚哥的部队有孙坚他们并不知道的御力,这就是算错兵力的关键。 这会儿皇甫嵩带着皇甫鸿守南郭城,卢植带着高顺守西城,张辽带着冯芳守东城。 徐荣带着赵融,其乐融荣搁北郭城上待着扯闲篇儿呢。 东北老铁遇上八面玲珑会逗趣儿的,没营养的闲话他想停都停不下来。 吕大憨批被下了等候命令随时带骑兵出击的指示,在城内营盘中抓心挠肺想出战。 犹如一条追尾巴的二哈,反反复复转着圈圈。 至于蹇硕,城墙上兵力足够,他带卫尉护着皇宫。 何太后跟庚哥愚蠢的欧豆豆,还有唐妃董妃等人又都被集中到德阳殿了。 除了董白,大家对这套流程驾轻就熟。 听到招呼不用接,各自都带上用得上的家伙什儿自己来了。 美腿御姐太后跟陈留王凑一堆嘀嘀咕咕的讨论着什么。 这会儿兴趣相投,庚哥那培养中的学术妈也不讨厌忌惮他那憨批弟弟了。 两人交换着各种解题思路,聊得浑然忘我非常投缘。 进度有点快,因为君子六艺礼乐射艺书数,里头的数居然就包括数学。 数艺含方田、栗布、差分、少广、商功、均输、盈朒、方程、勾股九科。 几何代数都包括,方程式什么的都有。 要不读书人都能当账房呢,古代读书人也不止是之乎者也的文科生。 庚哥实在有点小看古人。 等二人涉猎较深术算之后,他不管是扔金乌和乌、疯狂的水池管理员还是瞎勾巴跑的步卒弩卒和骑卒类的题目。 这二人都能秒解。 所以庚哥迫不得已提前抛出来了惯性和力学试验题。 用同样的弓弦弹动,同样大小铁块儿在木面漆面与石面上为什么滑动距离不一样? 为什么会滑动得越来越慢? 为什么绑个绳子坠个秤砣在前面桌边儿拉扯着它们会越动越快? 这一切都有什么规律? 已经牵扯到摩擦力跟力与运动的规律了,总算是把这俩给难倒了。 何太后玩物丧志的整天窝长乐宫中,忙着在各种打磨光滑的桌面上弹铁块儿玩儿。 她这边实验条件比较好。 陈留王也顾不上怕她了。 整天琢磨着想去拜见太后,然后在长乐宫的各种桌面上滑他越跑越快的小铁块儿。 两个人都摸到了一些规律,可又暂时没摸透。 而唐妃跟董妃却是已经混得很熟了。 俩小妮子同命相怜形影不离,凑一块儿嘀嘀咕咕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说完就一起幽怨的盯着庚哥,愤恨的看他身边的潜邸四姬和王吴氏。 该死的熟妇控,万恶的老女人,哼! 庚哥把他的摇椅也搬来德阳殿了。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苟着咸鱼慢慢变老! ……坐着摇椅慢慢摇…… 具体怎么唱来着,就能想起来两句。 算了,不哼了。 这会儿庚哥把摇椅摆在德阳殿正殿外的门廊下,在那儿半闭着眼睛悠闲的晃。 潜邸四姬和陈亥各自带着自己的弩枪,护卫在他身旁。 其实哪儿用得着他们护卫,卫尉又没被抽调也没死绝。 不过是应个景儿加强一下紧张氛围罢了。 王吴氏愁眉苦脸的在庚哥摇椅背后帮他推摇椅。 云姬她们在,她不敢往地上坐。 并且她还在担心自家的两个亲崽崽。 这会儿打仗,他们可都是将佐了,这刀枪无眼的。 手边的矮几上摆着蔬果糕点跟茶水。 别看庚哥看着悠闲,他烦着呢。 他想不明白,孙家狸花不是应该奔二颖去么? 这老狸花发什么神经有什么猫病,怎么还冲他来了。 他就想当个咸鱼,他有什么错? 左想右想也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 但就算晃着摇椅假寐,他心里依旧沉甸甸的。 倒霉催的,就不能去干劳资给安排的正经事儿抢你的肉骨头去么? 庚哥在北宫中犯愁,孙家老狸花却是在城外犯愁。 他心里清楚,黄盖说得对。 城里兵力更胜城外,这城他肯定攻不下来。 要等人家出城反攻,他怕是反而会陷入险境。 正确的做法就是带军队赶紧跑,离洛阳越远越好。 但是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他离权倾天下就这么点距离。 “何来这许多兵力!” 他愤愤不平的其实不是为什么城里有这么多兵。 而是像之前二颖那样何进被嘎,傻嘀袁绍跑路,京师守军无心抵抗的好机会为什么他遇不到。 他比二颖差哪点了? “量其尽起城中青壮耳!” 韩当还以为他真的纠结这个,猜测着给了个答案。 二颖不可能留这么多兵给小皇帝。 所以那三万之数应该不是兵,而是城里头所有年轻力壮的平民百姓。 他这话其实也是在反驳黄盖。 未经操训的青壮帮忙拉拉弩上上弦还行,但要出城野战那就是找死了。 所以他们也未必需要太怕。 虽然算不上一个优秀的军事将领,孙坚却是一个优秀的团队首领。 他的野心,他的目标,对于自己这帮手下从未隐瞒过。 祖茂黄盖韩当程普他们因此也内心火热。 他们希望孙坚能挟天子令诸侯,甚至更进一步篡夺汉室。 这样他们就都是开国功臣了。 情感博主经常告诉我们,要拿下一个妹纸,你要懂得与她一起规划未来。 让她清楚你想实现的未来里头有她的位置。 当一个团队领袖其实也是这样。 你需要向你的团队骨干坦诚你希望实现的未来。 并明确在这个足够宏伟的未来里头,他们所处的位置和将能成为的角色。 这样才能让你的理想,变成大家共同的理想。 也才能组建一个有战斗力和凝聚力的创业团队。 但如果你没能给出团队前进的准确方向,以及不愿给予骨干们实现这种未来后各人所获利益的股份担保。 那么这种描述就比较常见了,俗称,画大饼。 关键在于很多团队领袖对于未来发展,本身就没有太清晰的规划与成熟的想法。 或者想法太天真,给不了团队成员清晰的实现步骤。 更有甚者在那个不甚靠谱的未来其实根本并没有打算分润太多的利益给伙伴。 所以才会主动被动的画大饼。 孙坚当然不会犯这些错误。 即使他并没有接触过后世任何关于团队管理方面的研究成果与总结积累。 但他似乎是天生的领袖。 那些团队管理的理论,本来大多就是通过对这类天生领袖管理团队的习惯和方式进行研究,所总结出来的经验和道理。 因此孙坚不甘心,怀有同样理想的韩当更加不甘心。 看见韩当的表现,孙坚却开始警醒起来。 他在韩当的急躁中看到了自己。 他开始反省。 他知道韩当说得没错,但黄盖更没错。 城楼上的城中青壮并未经过操训。 他手底下这些从各处募集来的三万兵卒,又哪里经历过太专业的操练? 胜势的时候他们跟着冲锋打打顺风仗当然没问题。 但若城内精锐尽出,他们乱了阵势,怕又是跟上次一样溃逃的结局。 终于,孙坚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领袖,虽然他性格上存在这样或那样的缺陷,他能力上也存在这样或那样的不足。 但他从来不缺乏面对现实的勇气。 不管这种现实他自己有多不想面对。 “吾等无力陷此城也!” 他终于承认。 第87章 狸花挠菊斩华雄 面前的这座住着小皇帝的城,劳资们拿不下来。 想权倾天下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 并且他们也清醒的意识到,如果不是再度出现二颖遇见的辣种好机会,像洛阳这种坚城,几乎很难被攻陷。 孙坚所带领的创业团队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他们的未来不能寄托在这样虚无缥缈不知是否会出现的机会上面。 所以不止是当下应该走还是应该攻。 如果不能挟持君王号令天下,他们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就是在这次的临时会议中,孙坚定下了从南阳回身占江夏与南郡,然后收长沙夺桂阳,再据武陵而侵零陵。 以南阳为基础,霸占整个荆州七郡。 到这个阶段,他们就应该远离中原群雄的纷争了。 没有挟天子的机会就采取守势,反身攻略江东老家,以荆扬二州为自己的基本盘。 到积聚足够实力以后,再以荆州为跳板图谋中原。 计划不如变化,孙坚当然也不会想到被二颖新封荆州牧的刘表会异军突起。 居然生生从他口中夺了他视作囊中之物的荆州六郡。 而之后东吴之所以一直对荆州念念不忘,不止是大耳贼占据的是他们家理想的发家之地。 更因为这是江东西顾必须的跳板。 没了荆州,他们也就能偏安江东,无力参与中原的逐鹿。 可以说荆州就是整个江东的进取心。 这却不是和大耳贼之间抗曹盟约足以匹敌的份量。 但同时,我们也必须看到,江东狸花是最早确立争霸之志的势力。 从最开始他毫无顾忌的斩王睿诛张咨,杀与他同级甚至对他手下兵马有统辖权的高级朝廷官员就能看出。 甚至可以说这个坚挺的男人才是真正拉开汉末混战序幕的男人。 二愣子袁术都没干这种事,在他之前从无此等先例。 正是他的两次举起屠刀,真正拉开了汉末乱世的潘多拉魔盒。 这两件事可是在所谓的孙坚巧获传国玉玺之前。 传国玉玺:我也很无辜好吗? 而江东狸花在洛阳捡到传国玉玺这种事,更可能是个谣言。 这种说法最早出现在东吴自己修的史书吴书里头。 《三国志》中并没有记载,而是魏晋南北朝时一些资料有提及。 裴松之在为《三国志》作注,存录了这些资料和记载,但并不认为这些记载是真实的。 裴松之曾指出其造谣动机。 曹魏有献帝禅让可号称正统,蜀汉有宗室血脉可称正统,东吴想称帝他凭什么? 那只好造个谣折腾个虚无缥缈的“传国玉玺”的选择与认可了。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传国玉玺:我不是我没有你们不要冤枉我! 但因为所编造的故事太有传奇性,太能迎合人们的猎奇心理,以至于几乎被当做正史了。 远景规划已定,当下的局面也需要应付。 洛阳肯定是不能打了,但这么回去也没法儿跟袁术交代。 荆豫交界,要以荆州为根本,不能跟袁术闹得太僵。 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想先进洛阳抢先挟持天子,更不能说自己想了一场还没能打下来洛阳。 不止是动机会惹袁家子反感,而且也太特么丢脸了。 于是定下策略,步营后撤二十里扎下营盘,先替自己护住退路。 着祖茂黄盖守住营盘,他自己率韩当程普带着些骑卒追击一下子二颖。 追得上最好,追不上也无妨。 回去就说以为二颖还在洛阳坐镇,攻了下子。 后来发现二颖旗号没在,反身再追已经来不及。 多少能顾全些脸面,可以宣称自己违令追击也是心急为替你袁家报仇。 还真追上了,不过二颖的大队包括挟裹的富户都已经进了函谷关。 连断后的胡轸的人马都进去了一大半。 江东狸花的出现有点让人措不及防,倒让他趁势冲杀了一番。 来不及有太大斩获,人家就缩回函谷关内了。 这可是真正易守难攻的地方,孙坚不认为自己这些骑卒能威胁这处关隘。 三万人马全带来了都不行。 也有战果,斩得一员敌将,胡轸帐下都督华雄。 演义作者可能对都督这个官职有什么误解,所以把胡轸当成了华雄的副将。 的确都督到有明一朝基本都位高权重。 但这个官最初出现在汉武时代,就是个临时设置的督军御史。 到汉末三国初,都督才开始大量出现。 其中有的是偏裨将校﹐有的则是一军元帅或一个军区的主将。 前者被称为帐下都督或部曲督﹐后者被称为持节都督。 华雄是前者,周瑜曹真司马懿他们属于后者。 所以华雄就是胡轸帐下的一员偏将督战官,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角色。 孙坚他们冲过来的时候,华雄拿着刀在砍逃散的己方军卒,勒逼他们上前作战。 因此被韩当窥得机会一箭封喉,再被孙坚斩下首级。 嘛,虽然只是个偏军裨将,聊胜于无,但好歹是个有名姓的人物。 加上杀死的那百十名兵卒,砍下脑袋也可以宣称是一场大胜了。 回去好歹算是对袁二愣子有了交代。 孙坚骑马挑着华雄的首级头盔在函谷关下耀武扬威的叫骂了一番。 这会儿大队还没出潼关,胡轸哪里敢冒险出去跟他对打? 并不是怕了老狸花,却也只能捏着鼻子吃下了这个哑巴亏,专心守关没搭理孙坚。 江东狸花因此翘着尾巴得意洋洋的返回了。 回去却听祖茂报告,军中快断粮了。 袁术不满他违背自己的命令私自进军,已经断了他们的粮草。 孙坚正愁找不到机会体面的退军。 毕竟函谷关也好洛阳城也罢,都不是他能打下来的。 闻讯反而大喜。 挥军原路返回南阳郡,并且带着华雄的首级气势汹汹的就奔汝南找袁术去了。 反客为主恶人先告状,不谈自己违背军令,先谈自己是在为他袁家报仇,说他居然断自己军粮。 搞到袁二愣子自己倒不好意思,砍了个谋士让他消气,并允诺马上给他补给军粮。 江东狸花这才心满意足的回鲁阳。 他这儿还图谋荆州呢,才回军却遭遇了刘表的背刺。 刘表也是个人物,年少时以八俊之名组团出道。 他身为宗室,却是太学生反宦官中坚,一度被党锢流亡。 后来还在何进麾下做到北军中侯,就是现在段珪夏恽那种位置。 可见何进对他的亲信。 北军哗变围攻皇宫,他虽然没参与,按理说也属于他这个监军中侯玩忽职守没监管住,得斩。 没顾上处理二颖就来了。 二颖举荐他为荆州牧,固然是示好皇室。 也未尝没有新败之后心怀不甘,故意恶心庚哥他御姐妈以及身边宦官势力的意思。 但那会儿反董的声浪已经渐起,刘表在二颖掌控下的朝廷里被封了荆州牧,却没那么好上任。 这哥们儿带着印绶隐姓埋名偷溜到了荆州,结好当地豪族中庐蒯氏及襄阳蔡氏。 靠着他们帮忙招兵买马,他拉起了自己的队伍,开始一定程度掌握了荆州大部分地方的局势。 这会儿孙策还占着南阳呢。 南阳可是他荆州牧刘表的治理范围,你孙坚占着算怎么回事儿啊? 然后给孙坚发了书信,说要按照朝廷给的职位呢,你特么是长沙太守。 哪怕按照那个叛逆袁公路号称举荐你的位置,你也是豫州刺史。 不管怎么说,你都跟南阳郡没关系。 你该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别占着我荆州南阳郡。 不然劳资就对你不客气了。 孙坚一看书信,给气了个战术倒仰。 劳资要不是之前一直想着进取洛阳没注意,荆州有你刘表什么事儿? 你特么还真当荆州是你家的? 一怒之下,两边大大小小打了几仗,这是后话。 且说孙坚退去之后,庚哥这边儿刚松一口气,结果阿瞒又带军扑来了。 满城兵马顿时又紧张起来。 第88章 曹老板想给我做小弟 庚哥更烦了。 是肉骨头不好吃还是不新鲜? 好好儿的肉骨头你们不抢,老奔我一条不值钱的咸鱼来干吗? 还让不让人躺平了。 还是缺了点战略眼光. 他没体会过来,二颖已经叼着肉骨头回狗笼子里了。 其他恶狗就算是想抢,它们也打不进函谷关进不去那铁笼子。 可不就得指着从他这条咸鱼身上再撕扯下来另一块肉骨头么? 阿瞒曹老板这会儿扑过来洛阳,虽有巧合却跟江东老狸花不怎么雷同。 咱们阿瞒虽然跟江东老狸花同岁,到熹平二年都是三十七岁,可他俩真不太一样。 老狸花出身寒门,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虽然寒门吧他其实也不穷,只是属于有钱没势的那类士族。 但注定一些事儿上头他家没少受真正的豪门欺压,受一些窝囊气。 所以老狸花一直有很强的动力与动机往上爬。 目标明确,对权势有近乎本能的企图心与向往。 阿瞒呢,他也在往上爬。 但虽然家族名声不好听,是从一枚封了侯的老宦官曹腾那儿又重新崛起的。 可曹家好歹也属于顶级那一流的世家豪族了。 他爹都能拿出亿万钱买太尉的职位。 你别管是不是买来的,他亲爹也算位至三公了。 所以曹老板的往上爬,他其实没老狸花那么目标明确动力十足。 就是遇事儿本能的想捞点好处占点便宜,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最初在何进那儿掺和属于是想保曹家,后头刺董有点属于逞能加偷鸡。 偷鸡失败起兵属于都死仇了,不起兵搞掉二颖怎么自保? 就有点随波逐流见机行事并抓住机会就秀一波存在的味道。 走一步看一步。 但能力毕竟在那儿,运气加实力一件一件事儿的积累下来,走着走着就到那一步了。 你这会儿问阿瞒曹老板是忠是奸,他自己个儿都没想明白。 忠心吧谈不上,但你说他开始就有太大的野心想怎么怎么着。 阿瞒:我没有我不是你们冤枉我!!! 是真没有,阿瞒又不是穿越者,你不能倒果为因的那么去推测。 虽然目标没那么强烈,但二颖一退阿瞒还是本能的察觉到了机会。 他就在兖州诸雄驻军的酸枣蹦跶开了。 要大家赶紧一起进军去洛阳觐见小皇帝,顺便彻底把二颖堵死在函谷关里头。 老狸花是闻讯就赶紧出发,生怕晚别人一手的奔洛阳。 阿瞒倒好,跳着脚的要求大家跟自己一起去。 这就很能证明,开始他真没想干挟天子这种事儿。 结果在酸枣从他老铁陈留太守张邈开始。 兖州刺史刘岱、广陵太守张超、山阳太守孔伷、济北相鲍信等等。 都有点被老狸花和阿瞒那两败吓着了,心说二颖果然凶得批爆。 所以都想着再商议商议观望观望验看验看等等局势再明朗一点再说。 阿瞒气得个半死,心说你们不去劳资自己去,得了便宜你们别后悔。 所以他带着自己从那一败后,收束回来重新整顿招募的约莫五千多点兵马就奔洛阳了。 但奔着奔着他自己就琢磨出点味道了。 我擦雷这特么不是跟二颖进洛阳类似的机会么? 这么巧当年他也是带的五千兵马。 你说劳资叫他们做毛线,这泼天的富贵劳资独享他不香吗? 于是开始紧赶慢赶。 但赶一半儿就听到了老狸花已经到了的消息,阿瞒正在懊恼自己出发晚了错过了机会。 但想着自己就算第二个赶到,没准儿小皇帝为了制衡老狸花反而更亲近倚重自己。 自己还是有便宜可以占,于是更加快了行军的步伐。 结果再没走多久,就听说了老狸花大胜的消息。 阿瞒也是个鸡汁的孩子,真真假假一琢磨,他就琢磨出来了真相。 老狸花没能进洛阳。 以他霸道的性格那肯定是没打下来。 所以为了给袁家二愣子交代才顺爪挠了把二颖的菊花。 阿瞒自己是在二颖那边连败两阵的遭遇。 东石桥一战自己调教了很久的司隶校尉部尽墨,荥阳一战差点自己小命都不保。 你让他去挠二颖菊花他肯定是不敢的。 老狸花却不但敢挠,还挠成了。 所以阿瞒觉着老狸花这会儿肯定比自己强,那他都打不下来的洛阳,自己去了有个鸟用? 他这会儿也悟过来了,二颖夜袭皇宫都没能拿下来。 包括这会儿西撤长安没带小皇帝走,那是他不想带么? 那是他带不走。 小皇帝手上的实力不可小觑。 西园军估计在皇甫嵩的调教下,已经不是自己知道的那支西园军了。 所以阿瞒反而不急了。 他改了主意,没打算去挟持天子,反而想去抱皇帝爸爸的大粗腿了。 慢慢悠悠的行军到洛阳十里外,他扎下营盘,孤身带了百余名护卫到东郭城前叩门,请求觐见。 如临大敌的洛阳紧张了个寂寞,庚哥更是一脸懵。 什么鬼,曹老板你这么乖么? 据我所知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这也不能不见啊。 人家大军在后孤身来觐见,你不见惹毛了不又是战事么? 虽然吕大憨批表示没在怕的,但可以不理他。 打老狸花那一仗没让他捞到出战的机会,这二哈还闹着脾气呢。 从张让到卢喷喷,还有皇甫嵩的意见都是可以见一见。 于是咸鱼庚哥无可奈何被强迫营业,就在小班底的集体陪同之下,正式接见了阿瞒。 阿瞒表现好极了。 具体文啦吧唧让有些老爷看着头疼的殿中对答咱们就不列了。 也是先请罪,说自己心忧君主被二颖逼迫,一时情急未请诏就先动兵。 失败后又妄自矫诏假传天子令号召天下群雄讨董。 都太过自作主张。 却是太过小看了陛下,现在才知道陛下自己就有能力驱逐二颖重振社稷。 他把二颖西撤归功于被庚哥驱逐了。 一点儿都不提是自己矫诏引天下群雄给二颖的压力。 这是阿瞒识做,懂得不居功。 轻轻巧巧一个马屁就拍到了庚哥的翘臀上。 反而请求庚哥看在他只是一心顾念皇家,才会做出这些不合规矩的事儿,求庚哥赦免自己的死罪。 庚哥当然也是敞亮人,这种场面话也是信口拈来。 很是宽慰与勉励了一番阿瞒的“忠心”,表示那都不算事儿。 顺便还给二颖洗了一波,说都是误会。 太师行事的确激烈了些,但他也是忠心为国的。 朕会给二颖太师去书信,解释你的用心和忠心。 你们都是朕倚仗的正臣,彼此之间的误会化解开就没什么事儿了,大家都不许再计较。 反正都是虚话套话场面话,一番虚头巴脑的对答之后安排阿瞒先去休息。 小班底就又商议开了。 阿瞒投效的意思很明显。 都明里暗里说了几次他带来的这近万义士都是为陛下募集的,陛下随时拿去用他绝无怨言。 其实也就五千多点,不过毕竟过了五,说成近万也不算欺君。 张让念着他家便宜老祖宗那点香火情,卢喷喷眼馋他手头兵马,皇甫嵩不置可否。 就蹇硕觉得此人狡诈不可轻信,但他说这话总让人猜疑他是不是还记恨着阿瞒棒杀他叔父的仇。 大家都倾向于接受阿瞒进小圈子。 最多开始当徐荣那样考察使用。 庚哥却倾向于蹇硕的意见。 开什么玩笑,让他留曹老板在自己身边? 他一条咸鱼,好怕怕! 第89章 曹了大德赴任东郡 庚哥打定主意不吸收曹老板。 搞到卢喷喷对蹇硕都有点意见了。 说蹇硕你平时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啊。 打交道打多了了解也就多了,卢喷喷本来都有点欣赏蹇硕的。 还劝蹇硕,说岂可因私仇坏国事。 搞到蹇硕一脸懵,说我没惦记私仇啊。 你都不看袁术围攻皇宫那段时间他在干啥么? 这丫就是一偷鸡的,这会儿想投靠就是觉得跟了陛下有便宜可占。 咱们局势还没那么好,核心圈子不能收容这种人。 蹇硕这么一说,倒是把皇甫嵩说动了。 皇甫义真也开始觉得阿瞒不是好鸟。 而卢喷喷那句别因私仇坏国事,却说动了张让。 蹇硕不能因私仇坏国事,那他又岂能因跟曹腾那点香火情坏国事? 所以卢喷喷盯着反对的蹇硕叮咣一顿言语输出,倒让原先站自己这边的都倒戈了。 结果阿瞒又灰溜溜的回去了。 没白来一趟,给他升官了。 升兖州八郡之一的东郡太守。 这显然离阿瞒的期待有点远。 太守或者叫郡守,已经是这个时代品秩最高的地方官员。 直接对尚书台负责。 阿瞒不是宗亲,也没有做到堪比三公这种份量的高位,没资格担任州牧。 但对于阿瞒来说,他宁愿不要这个现阶段他能拿到的最大实权职位。 而只想留在洛阳。 哪怕还让他当司隶校尉也好啊。 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时候他能留在洛阳,那他就是天子近臣,属于小皇帝的自己人。 可天子却宁愿给他一郡之地,也不愿意留他在身旁。 这已经是小皇帝第二次把他踢出自己的核心团队了。 上一次是用司隶校尉的职位,赶他出西园军。 所以离开洛阳的时候,阿瞒心中并无升官的喜悦,而是充满了愤慨。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让我难过? 凭什么? 凭什么你要一次一次的把劳资从你的身边赶开? 劳资再差,还能差得过赵融冯芳。 你可是连他们俩都留下了啊。 劳资一次次的上赶子掏心掏肺的对你,你特么居然这样对我! 就完全求而不得的怨妇心态。 他这会儿选择性遗忘了在以为自己能行的时候,他也动过挟持天子的念头。 完全觉得自己是一腔赤诚被辜负。 若是这个年代已经有了《琵琶行》,阿瞒少不得喟叹一句: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啊啊啊啊和啊的回声! 你要说因此萌生反意,这时候阿瞒心里暂时还没有。 他不过很有些傲娇且不甘的在想: 麻痹有你求到劳资的时候。 到时候倒要让你看看,谁特么才值得你信任和依靠。 一种被羞辱和低看了的感觉,真正刺激到了阿瞒。 不知不觉,阿瞒的心境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从那个更喜欢显摆自己眼界能力,总想着让大家敬佩赞许的纨绔阿瞒,开始朝某种名为曹老板的存在蜕变。 只是开始,还尚未彻底成型。 阿瞒有了些与小婢养的袁绍,以及那只江东老狸花类似的动力。 他开始渴望扩张自己势力,渴望更多权力。 渴望没有人敢拒绝自己。 小皇帝表面嘉奖的拒绝,他这辈子都不想承受第三次。 命运的齿轮和车轮开始一起转动,霸总曹老板养成启动!!! 带着这样的心境,阿瞒一路回到了兖州境内。 酸枣的那些人,张邈刘岱孔伷鲍信当然马上就围过来询问了。 大德啊你去司州看到的是什么个情况? 孟仲叔季,孟是应该被煮了的那个小婢养的头生孩子。 操字儿你别当动词。 理解成上学操行分的那个操,或者节操什么的就对了。 所以曹孟德就是曹大德或者曹一德。 大德啊听说你进了洛阳,见了陛下,尊嘟假嘟? 陛下什么个状况,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让你转告我们什么? 别以为他们真关心天子。 就是想探听一下真实局势,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和判断。 阿瞒可是第一手信息来源。 到这个时候,不管阿瞒心里到底怎么想,他都不得不强颜欢笑了。 被陛下拒绝已经够难受了。 如果因为被陛下拒绝,还要被这帮只敢窝在酸枣的怯懦之辈嘲笑羞辱,那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 然后阿瞒就吹开了。 不就是吹牛么,谁不会啊? 说是江东老狸花去的时候,洛阳还被二颖手底下的人掌握着。 老狸花想攻进洛阳城,结果铩羽而归,只好捡了颗软柿子逞了下威风。 说是他曹阿瞒到洛阳城下,虚张声势说兖州诸军马上就到。 结果吓到二颖的人当场倒戈对陛下效忠。 他因此才进了洛阳城。 言下之意虽然没干仗,洛阳能重归陛下的掌控,全部是他曹阿瞒的功劳。 因为他立了这么大的功,陛下想留他在洛阳任卫尉。 这么说是故意恶心蹇硕呢。 劳资迟早顶了你的职,让你个竖阉还老给陛下进谗言污蔑劳资。 阿瞒不知道蹇硕说了自己坏话,但他这么猜的。 他觉得陛下会拒绝自己,肯定是蹇硕在从中作梗。 庚哥:你当劳资铁铸的胆子配了问狗借的脑子? 蹇硕不说劳资也不敢留你曹老板在身边! 阿瞒接着吹。 但是呢,我曹大德觉着天子御前文有博学卢子干武有忠义吕奉先。 所以向天子请命,愿为国家平诸郡守一方。 然后陛下就封了我为东郡太守,我这是回来上任来了。 于是众人跌足叹曰:“孟德糊涂啊!” 说什么孟德大才当辅天子,天子近前贤人哪里有嫌多的道理。 牧守一方这种琐碎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你说你进了洛阳还出来做什么。 这啊那啊的一堆。 阿瞒心里头清楚的跟明镜似的。 他们哪里是指望他留在洛阳辅佐天子? 东郡之前的太守是桥瑁。 这是个能跟袁绍扳手腕儿争盟主的人物。 《三国志》中记载:初平元年春正月,瑁乃诈作三公移书,传驿州郡,说董卓罪恶,天子危逼,企望义兵,以释国难。 虽然有阿瞒假传天子诏,但兖州这一路的各郡兵马,实质上是桥瑁号召起来聚集在酸枣的。 桥瑁是桥玄的族子。 豫州梁国睢阳桥氏,世任二千石,经书传家,世家大族。 桥玄做过司空、司徒、太尉,实打实的三公,出将入相,所以桥瑁出身不比袁绍差。 《后汉书》中记载:进遂西召前将军董卓屯关中上林苑……并召东郡太守桥瑁屯城皋,使武猛都尉丁原烧孟津……皆以诛宦官为言。 他还是何进图谋诛宦之前召三马进京的其中一匹马。 就是眼光差点行动慢点,抓机会能力堪比国安时期的快乐男孩儿巴坎布。 他没进得了京师就大局已定。 成皋也就是虎牢关,兖州派的酸枣会盟就是虎牢关前,这里是桥瑁经营日久的地盘。 桥瑁满心以为大家会推举他做盟主。 却不想这帮人最终推举了远在冀州一线的袁本初。 心里不爽桥瑁难免就当当搅屎棍。 嘴巴上嘲讽一番袁绍、韩馥、刘岱、张邈、孔伷这些人。 说他们都是被二颖封的官,这会儿反董也不知道尊嘟假嘟。 那会儿阿瞒新败,跑去扬州那边募兵了。 反正有江东老狸花开先例,作为兖州刺史刘岱本身手中也有监察郡守的权力。 一时被桥瑁嘲讽到火起就直接把丫咔嚓了。 在场的鲍信、张邈、孔伷等人都没有阻止。 关键就在于东郡是兖州最大的郡。 桥瑁一死,不光是东郡在成皋的兵马他们可以瓜分。 联合反董,二颖任命了东郡太守他们也能让人没法儿上任。 东郡这块肥肉大家都可以接着分。 他们当然不愿意阿瞒带着个东郡太守的任命诏书回来。 这块儿肥肉有主,他们以后还怎么下口? 但毕竟阿瞒在酸枣人缘儿还不错,手头上也有兵马。 而且木已成舟生米也被煮成了熟饭隔壁老王的种自己眼看都养成年了。 再跌足也没法儿拦着,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一时又想起阿瞒的说法。 他说他是用酸枣会盟的兵马,吓唬到二颖的人当场倒戈对陛下效忠。 那他曹阿瞒进洛阳一趟能讨到封赏,会盟在酸枣的我们也多少有些功劳啊。 一时动了心思,都想带着兵马去洛阳转一圈。 看看能不能捞到什么甜头。 第90章 十字矢的畅想 阿瞒就是这么个心思。 他根本不怕这帮人去一趟京师就能戳破自己的牛皮。 因为他在洛阳打听过,二颖的确留了五千人和徐荣在洛阳。 有这么点事实依据,他的牛皮就够人猜疑是被掩藏的真相了。 反正这帮人也不能直接问小皇帝。 他特么在洛阳受到过的折辱,他要这帮人一个一个的挨个遍。 他倒没想过,他是想抱小皇帝大腿的。 这帮人可没他那眼力劲儿,这会儿想着自己割据一方呢。 只要有好处未必会觉得是折辱。 以己度人,失之东隅,有时候太有同理心也不是啥好事儿。 但这帮人又不是傻子,不可能那么贸贸然就带兵奔京师。 事儿已经平了你们带兵过来想干啥? 不带兵吧他们又怕自己去了洛阳,皇帝真留自己做个中都官儿怎么办? 那自己苦心经营下来的地盘人马,可都得便宜别人了。 人不能真去,但奏表可以去啊。 于是纷纷上奏表,表达自己希望进京觐见的迫切心情。 其实就是信了曹了大德阿瞒的鬼话,以觐见为名讨赏讨封而已。 连远在渤海郡的袁绍都信了,从跟他们的书信里头得到消息,也跟着凑热闹上了奏表。 也不是阿瞒的鬼话欺骗性多强。 而是从他们这一波被封出洛阳之后,洛阳的真实情况到底咋样儿了没人知道。 阿瞒是他们与二颖开战前最后逃出洛阳的人,又是第一个回过洛阳的。 其实还有胡母班那群人和刘表。 但胡母班们被他们咔嚓了,刘表不跟他们玩儿。 其余人都被二颖押长安去了。 所以唯一可能知道洛阳城内真相的信息员也就阿瞒了。 除了得罪死了庚哥的袁-二愣子-术,和刚跟庚哥他们干过架的江东老狸花,是个人都上了奏表。 可给庚哥吓得够呛。 庚哥和卢喷喷皇甫嵩张让蹇硕们,也不知道曹了大德的阿瞒吹了这么个牛撒了这么个谎啊。 所以也没看懂这帮人奏表里头纷纷表明要带兵来洛阳是什么个意思。 都疑惑开了,怎么肉骨头诱饵这就彻底没效了? 说好的恶狗夺食抢骨头你们怎么都奔我咸鱼来了? 信息不畅通,难免产生战略误判。 就又拿江东老狸花的心思揣测他们这些人了。 这会儿也琢磨过来了。 庚哥同意二颖带着满朝公卿赴长安这招,他有点臭。 好的是引走了二颖这么个近在咫尺的巨大威胁。 顺带着带走了满朝公卿里头,有野心想接茬把持朝政替庚哥当家的潜在威胁。 这是他们老早就分析明白的。 可坏处呢,等同是让恶狗叼着肉骨头回了窝。 以函谷关潼关这一头一尾加中间的弘农郡,封闭武关和崤函古道就守死了关中。 汉室忠臣王允和顶级绿茶貂蝉要一起划水的话,其他恶狗对二颖还真没什么办法了。 难免就只能想从他这个小皇帝这边儿撕巴一块新骨头。 给庚哥愁的,心比天大都躺不踏实。 张让喷喷和皇甫嵩蹇硕他们也没啥好办法。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这是必然的风险似乎是。 只能指望着天下忠臣比想造反有野心的奸臣多了。 但可能么?庚哥可没有辣么天真。 反正不知道怎么答复这些请求觐见的奏表,让来不让来都觉得不合适。 讨论了一天也没讨论出来个结果。 散会庚哥就愁眉苦脸的回寝宫了。 然后刚好看见郯姬弄了个靶子在院子里头练十字矢。 也不知道谁忽悠的她,让她以为十字矢也能很有准头。 所以拿着把弩枪天天练。 却不知道十字矢要有确切的准头你得把弩枪侧过来,让十字矢的刃面与地面竖直。 这样没有飘飞的力道,准头才好控制。 这道理庚哥其实知道的,但他心肠坏故意不说。 就让他郯姨天天苦练,然后自己偷偷乐。 你还别说,大概是运动天分好,就这么傻练郯姬居然还真练出了几分准头。 也就是根据靶子的距离不同,调整射击方向与标靶之间的夹角。 这样还有比较大的几率能命中标靶。 也就是赌个概率事件而已。 但郯姬不知道啊。 她认为没命中的肯定是自己射击的时候,有什么窍门没掌握好。 所以继续埋头苦练。 咄的一声,这次飞出去的十字矢很给面子,正中了标靶。 “郯姨壮哉!” 悄悄步近的庚哥故意没惊扰郯姬,而是等她命中之后鼓掌称赞。 他一直管潜邸四姬都叫姨,开始这四个女人吓得半死。 这要让何太后知道了,她们哪里有活路? 而且要传出去,也有他那死鬼爹说张让如我父赵忠如我母的味道了。 让士人知道了肺管子差不多又得炸一次。 但庚哥不管,这么叫他觉得亲近。 开始是只敢私底下偷偷叫。 到现在慢慢也习惯了,他寝宫没外人在的时候都这么叫。 当然还是不能公开叫。 “休要助其气焰,她今日这般模样,便皆陛下纵之。” 看见郯姬一脸得意尾巴都快要翘上天的模样,旁边拿着个绷子绣花的墨姬慢慢吞吞说道。 虽然三十多了,毕竟是妇人,镇日舞枪弄棒为能事,她觉得不像样子。 会用弩枪能保护下陛下就行了呗。 但知道说也白说。 她们这位陛下惯常嘴甜,最会哄人开心,向来对她们这几个旧人宽纵到没边儿的。 庚哥嘿嘿一笑,果然不理,反而朝郯姬伸手:“郯姨,朕亦欲射!” 憋闷了一天,他也想胡乱射几枪抒发一下心头郁气。 那支特制的雕花漆彩弩枪平时郯姬宝贝得跟性命似的,谁摸一下都得跟人急。 这会儿嘴上虽然抱怨庚哥有自己皇帝专用的弩枪不用,却要来抢她的,手里却递了过来。 庚哥接在手里,嘭嘭嘭一顿乱射。 若不是标靶之处宫墙甚高,估计都得飞出去伤到人。 这会儿云姬黛君王吴氏也过来了,庚哥有心耍宝,射得更是毫无章法可言。 郯姬笑得是前仰后翻,云姬等人也是嘴角含笑。 她们这位陛下向来是五体不勤毫无运动天赋,他自己也不避讳这一点。 这帮潜邸旧人又熟知他脾性,所以才敢如此放肆嬉笑。 “陛下……陛下还是打……打弹矢……罢……” 郯姬笑到腰都直不起来了,扶着旁边黛君的肩膀,语不成声的说道: “却……饶过……这院中……可怜的花草……” 庚哥尴尬一笑,决定从善如流。 十字矢的确不太好控制,他也怕乱飞出去伤到人。 不像弹矢,他虽然打不准,打出去的方向不至于太过诡异离谱。 自然有内侍捧着一小盒专门装弹矢的漂亮木盒过来。 庚哥拈起一颗塞进弩弦上的软木矢槽。 刚准备射,却见一名内侍正在满院子收拾他刚打出去飞到满世界都是的十字矢。 心头电光石火好像突然闪过了什么念头。 他不知不觉又扣下来了刚放进矢槽中的铁陶弹矢,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十字矢,十字矢,原先这玩意儿应该叫手里剑。 是他从后世东瀛那边的忍者漫画里头看来的东西。 要说的话,东瀛蛮地,倒有桩规矩,能解他此时的困扰。 第91章 庚哥的权力狂想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那小日子过得不错的矮子家,所谓的天皇好像还是个世间少有的万世一系。 从那个什么劳什子天皇诞生开始,所有的天皇都是一个家族一条血脉传承下来的。 都!没!改!朝!换!代!过! 根据庚哥了解不深的那点听说来的乱七八糟的扶桑历史,说穿了也不是什么太牛掰的事情。 因为他们菊花家族天皇貌似一直都是吉祥物。 都没啥实权,实权好像都什么幕府啊将军啊之类的掌握着。 幕府将军要愿意还能把天皇当灰孙子欺负。 谁还有勇当傀儡吉祥物这么奇葩的爱好么,篡位抢来干吗啊? 而且据说为了保持血脉纯正当吉祥物当得更称职,菊花家还有德国骨科的“优良传统”。 应该是最开始的幕府将军觉得没必要,反正当将军也胜似当天皇了。 后头大家都习惯了,留个傀儡天皇顶雷,要抢也是抢将军这种实权位置。 庚哥觉得这样挺好的,当然除了骨科的部分。 只要能舒舒服服躺平当咸鱼,他也不介意当当傀儡吉祥物。 如果能确定可以保住小命儿,他本来是连被废都没辣么介意的。 他要不要也这么搞,想想都很诱人的样子呃。 虽然这么干似乎有点对不起老刘家的祖宗。 可要说起来这老刘家的皇室传承,本来到他那憨批弟弟那里就要划下句号的。 算上大耳贼,也最多传到禅宝宝那里。 要他能让皇帝的名号一直留在老刘家,岂不是老祖宗也该谢谢他? 更别说按上辈子那个爹算,他其实应该姓高吧? 这么一想,庚哥就毫无心理负担了。 可是怎么做才能实现呢? 为了不止自己可以一辈子躺平摆烂当咸鱼,后世子孙也能世世代代当咸鱼。 庚哥使劲儿开动了他的小脑袋瓜子。 为子孙计,果然是华夏人刻进dna的血脉传承,连咸鱼如他都不能免俗。 突然有了当人爹妈的自觉了呢。 虽然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没产过崽儿。 劳资果然好伟大,瞬间庚哥就自我感动到热泪盈眶了。 打住打住,先别自我陶醉了,想想怎么实现是正经的。 具体细节他自己肯定想不好,得拉上卢喷喷他们一起商量。 一想到卢喷喷,庚哥打了个哆嗦。 且不说他怎么解释自己如何知道扶桑那种鬼地方有个什么天皇。 只要他告诉卢喷喷他想模仿那种化外之地撮尔小国的制度,卢喷喷铁定不止用唾沫星子给他洗脸。 唾沫星子化身铁陶弹矢喷他全身血窟窿都是轻的。 华夏文明的先进性还是不能忽视的。 在这个年代华夏可以说绝对是领先全球,遥遥领先都不用证明。 先进文明的体面和骄傲还要不要了? 况且天什么天皇什么皇? 他大汉天子都只敢号称天的儿子,那种屁大点儿地方的小国国主居然敢自称天皇? 说出去别说卢喷喷。 士大夫们的肺管子都够炸成绑在一起能移山填海的充气皮筏子。 载十万铁骑过去把小日子从蛮荒时代就种族灭绝十次再十次。 何况他也不知道那菊花家现在已经当了日本国主没有。 所以不能这么说。 那怎么说? 卢喷喷不是古文派的么?最尊崇周公。 那劳资不说什么菊花王朝万世一系,劳资说恢复周制怎么样? 一念至此,庚哥犹如醍醐灌顶霍然贯通。 前后呼应上了。 要说起来,他之前甘当傀儡把二颖抬辣么高,二颖不就有点幕府将军的意思了么? 但二颖缩回去这帮恶狗又都瞄上他了。 那说明直接搞菊花那套不行。 咱们泱泱华夏大地暂时不适合直接玩儿这一出。 反而是周制比较合适。 封个列国,不把肉骨头撒一家,而是肉骨头人人有。 人人都守着碗里看着锅里,互相不就掐起来了么? 这才是肉骨头引恶狗争食的正确打开方式。 但争到最后肉骨头集中到一家了,又出个始皇帝那样的猛人怎么办? 曹了大德的阿瞒好像有这本事。 到这时候类似幕府将军的太师制度,才到发挥作用的时候。 给他不篡位就能合法统治全国的权力。 主动把皇帝这种位子变成一个摆设,让他篡了不如不篡。 舍得舍得,放下权力,果然才是永久获得地位的方式。 老祖宗诚不欺我。 唔,是这个道理。 不然你看后世君主立宪之后,被立宪的君主家倒能一直传承并享有尊崇地位。 掌握实权的时候反而时不时被推翻。 但好像矮子家菊花王朝是他们什么神道的领袖,约翰牛家也好像也是什么新教精神领袖之类的。 为了保险是不是也给老刘弄一个? 卢喷喷似乎说过皇家不适宜沾染神道一类太甚。 不沾就不沾。 咱华夏虽然没有万世一系,不还有个万世降表还是万世师表的老孔家么? 咱可以跟老孔家搞搞捆绑销售。 唔,为了不让老孔家客大压主,拉上孟家和周公旦的姬家如何? 姬家算了,姬家扩展出来的各姓世家太多了。 再撸个正统出来,人家是毕竟是周王室之后,都够格跟他争至尊位了。 不像孔孟二家没当过王,都破教书的抬高也就抬高了。 庚哥越想越兴奋,兴奋到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破天荒居然不等人来催来请,自己主动顶着俩黑眼圈带着陈亥,兴冲冲跑南宫却非殿等待议事了。 蹇硕是在他寝宫外宿卫的。 一见他双眼放光那神情,就猜测着他必是得了什么好主意。 忍不住好奇的问。 庚哥却故作神秘的笑而不答,一定要等众人来齐才肯说。 终于等到众人来齐,庚哥清了清嗓子,这才故作郑重其事的说道: “朕欲复周制,众卿以为如何?” “周制?” 虽然他们这个小小的朝堂人并不多,却是一番骚动。 吕大憨批茫然,但卢喷喷激动,张让惊疑,皇甫嵩不解,蹇硕眉头紧锁。 按照惯例,常朝是在京六百石以上官员都有资格参加。 内朝则是只有太后、外戚与宦官参加。 庚哥这种议政却是常朝不常朝内朝不内朝,只召集了他手下各势力的头领人物。 卢喷喷作为太傅与西园军代表,皇甫嵩代表北军,蹇硕代表卫尉也就是南军。 张让作为内官代表。 按道理应该徐荣代表光禄勋的,但他暂时没被信任到参详机密的地步。 所以让本来就应该随侍的吕大憨批,暂时顺便代表了。 庚哥满意的看到,除了脑子没辣么清醒的吕大憨批,各人的确都被他这句话惊到了。 他这才将他违背自己咸鱼惯性,一夜苦思所得娓娓道来。 当然不是果真要学倭国菊花王朝那什么万世一系的粗鄙制度。 那种制度,只不过给了他理想体系的关键灵感。 放下权力,才能永久的稳固地位。 他想到了更多。 为了方便众人接受和理解,他还是从他之前的扔肉骨头引恶狗争食理论讲起。 庚哥的总结是,这一招现在之所以没有达到理想效果,是因为骨头太少,狗太多。 所以容易造成群狗围攻一只狗,反而促使恶狗形成派系联合结盟。 达不到他们指望恶狗激烈内斗互相消耗的目的。 反而是周制的分封,能够达到这种效果。 第92章 朕有一计,名为皿煮 当然不能封王。 老刘家鸡儿邦硬的老祖宗立过规矩,异姓不得为王。 就算同姓亲族,封地也不得大于一郡,并且还无实际治理权。 还得由朝廷指派的郡国相国来治理。 这就是汉代郡王这个王爵中最高爵位的来历了。 也是济南相济阴相,还有大耳贼当过的平原相这种官位的来由。 跟郡守或者说太守差不多同级,是实际上的郡守。 但因为名义上这是郡国而不是帝国的一郡,所以差一些。 从这儿就可以看出,承袭秦制的汉朝大一统制度,对地方割据搞独立可谓是严防死守深恶痛绝。 也是庚哥想搞周制这种实际分封制度绕不开的制度障碍。 所以庚哥想玩儿个花。 王侯称号不能给,不然不止违背祖制,各地还容易实际和名义都独立。 那是开历史倒车,倒退回春秋战国诸国混战的时期。 庚哥的意思是,给各郡各州乃至各县名义上春秋战国群雄类似的自治权,却不给名义。 各地的头儿该叫州牧郡守县令,还是叫州牧郡守县令什么的。 他们还是代天子牧守一方的朝廷地方官员。 同时却将州牧和郡守之类的官员任免权放出去。 搞有实无名的周制。 捏着地方官员任免权,那群恶狗始终都会想一劳永逸挟天子,好掌握大义号令四方。 咱就搞个与世家大族共天下,让他们替劳资背这口锅。 最近卢喷喷给庚哥科普尧舜禹汤的时候,恰巧也提到过,秦汉采取郡县制后,皇权与治权向来只能达郡县。 其实后世唐宋元明清也没能突破县为最低行政级别的限制。 县令就是最小的行政主官。 再往下什么乡老亭长里正之类,不是属于荣誉头衔就是属于劳役。 都不是正经官职,属于力税,靠出力缴的一种税。 不领皇粮,最多缴税方面享受一些优待。 县之下其实都处于宗族自治状态。 所谓的无为就是不去干涉并尊重这种宗族自治生态。。 乡老亭长和里正基本是选取当地比较有势力的宗族的成员担任。 这种情况下没有当地世家宗族的支持配合,政令出不了县衙。 你税都别想收上来。 所以地方官员袒护大族大姓,未必是因为被贿赂了。 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敢得罪当地影响力大的宗族。 世家豪族联合起来别说架空县令,连郡守都照样能给你架空咯。 刘表到荆州搞定了两姓豪族,就能实际控制荆州之地。 当地土皇帝们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三国历史中无论哪方势力,用兵力攻陷一地,都要结好当地豪族,也就是这个道理。 越过郡县划分更细化的行政级别设立官吏,你朝廷也没这个财力去养那么多官员。 实际治理方式是朝廷册封到县一级官员,官员再各种结好与讨好当地宗族势力。 这些宗族势力同时又让子弟迎合朝廷的选官制度,让自己家不断的当官儿。 从而更深层的参与权力分配,并深度参与帝国统治。 庚哥觉得,搞这么麻烦做鸡毛? 劳资有一条毒计,名为皿煮。 让各地豪族世家自行推举当地县令郡守甚至州牧。 你再来挟天子,就没有什么实际便宜可以占了。 关键是,这种推举制在上古先秦是有先例的。 所谓先秦,是始皇帝建立秦朝之前华夏所有历史时代的总称。 尧到年老时,是让四岳十二牧推举部落联盟军事首长继承人,大家一致推荐了舜。 尧经过考察觉得ok,然后就禅让给了舜。 华夏向来崇古,只要能在先秦上古找到模型,这事儿就不算离谱。 复制过来,就是地位等同氏族首领的世家大族族长们,推举当地的行政主官。 然后朝廷考察之后批准。 考察批准就走个形式。 一谈到复古,被洗脑到集体认为上古才是圣贤之世理想国的士族们都会集体高潮。 更别提还给他们下放了实际选官的权力,不拥护才怪。 这种提法存在极强的可操作性,而且够毒够狠。 他上辈子那个心脏奇葩爹跟他说过,所谓皿煮,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骗局。 能近乎白手起家的创下那么大的一片家业,他那心脏奇葩爹对各方面见解都相当深刻。 除了像只发情的公狗或者说种马,对交配以及跟交配相关的附属形式太过热衷完全没脑子。 那心脏奇葩爹在其他方面甚至都可谓真特么是个天才。 随口跟庚哥提及的一些道理,庚哥到现在都觉得意义非凡受益匪浅。 只是他那爹就算再有见识,却也对庚哥无可奈何。 果然仰望天空的咸鱼,才是世间的终极奥义。 他爹给他举过一个例子。 一把举世无双可斩天灭地的宝剑,你把它分十份让十个人共管。 要绝大多数的人同意,才能重组这把剑。 那么这把剑的每一次使用,必然符合这十个人中超过五个人的利益。 你要把它分成百份儿千份儿。 那么它的使用,往往大部分时候符合超过五十人或五百人的利益。 但你要把它分成上万上亿份儿。 那么好,它的每一次使用,必定反而只符合其中极少数人的利益。 人数越多越离谱。 但凡有一次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利益,那还得靠掌剑人的良心。 能掌剑必犯贱,这种人一般都没什么良心。 群众的眼睛从来不是雪亮的。 人类越构成数量庞大的群体,往往越容易陷入群体性狂热和盲目,难以做出真正理性的选择和决策。 但每个掌握碎片的人,却都能获得一种自以为掌握这把宝剑的虚幻满足感,满足于虚假的权力欲。 这就是所谓皿煮的实质。 只是被过分包装与美化,才让很多人误以为,它就是唯一正确和正义的完美制度。 实质上这种制度虚伪又低效,其运转不可避免的充满着欺骗与谎言。 他那心脏爹只是个赚钱的高手,并不是什么社会学家。 你当然不能指望他提出什么比皿煮更高明的社会制度。 这需要更多人了解到所谓皿煮的局限性,了解到它其实并不是人类社会组织制度完美的终极形态。 需要更多人进行更多的思考探讨与试验,才能够得出。 心脏爹跟庚哥说这些的目的也不是想搞什么社会试验,他不过是为了跟庚哥说下面这番心脏的话: “照顾好你董事会的各方利益。” “运用好外界对真实年报财报的解读规律以及各种公示内容,引导或者说误导好你的全体股东们。” “千万别指望股东大会能帮你做出什么正确决策。” 董事会人少,全体股东大会人多。 没有任何能赚钱的公司和组织,会是以皿煮的方式运行的。 对他那心脏爹来说,这就足以证明皿煮这种组织形式的低劣性。 所以庚哥也从来不迷信皿煮。 他会使出皿煮这条毒计,只不过想让士族内斗得更激烈些。 原本各地的世家豪族,只能被动接受占领当地的军阀寡头们的统治。 只是军阀寡头们需要分润他们些好处,换取他们的配合而已。 但现在,庚哥只要以复上古圣贤之举的名义,给出推举当地行政主官的权力。 为了争夺县令郡守等等各种行政主官的把控权,当地士族自己都得先把狗脑子打出来。 现实会教会他们做人。 割据一地拥有兵马的军阀寡头们,迟早会用拳头让他们懂得,勾八大的才配说话。 刀架脖子上的推举迟早会出现,并且庚哥并不会禁止这种现象。 只要皇家以复古名义赐予的推举权存在,被强行用武力统合在一起的世家豪族就始终不会甘心,不会停止作妖。 他们会不停使用各种方式争夺他们觉得本应属于自己的权力。 县内世家乱斗,争夺县治权。 郡内世家乱斗,争夺对郡事的主导权与影响力。 他再抛出二颖任期之后,多数郡县与州支持的人选可为太师,开府建牙议决国事。 实际掌握郡县甚至州的军阀们也会因为想扩张势力与影响力,内斗不休。 现有规则下能够获取权力,谁还有空理会他这个皇帝? 正好就没人管他了,他就可以随意躺平摆烂愉悦的当条咸鱼。 哦,这是实话不能说。 他们皇室就能苟起来偷偷发育,然后闪亮登场惊艳所有人。 庚哥当然不会傻到跟这帮人解释什么是皿煮。 以及皿煮的欺骗性和好处以及危害。 解释不来的,根本说不清楚。 他只是简单的把这些思考,在脑袋里总结成一句话说了出来。 “各地官长,自此诏起,再不由朝廷任命。” “皆由当地士绅推举之,而后皇家以诏确之。” 第93章 权宦张让的反对 古人的机警超出了庚哥的想象。 他只说了这句话,除了吕大憨批之外,其他人看他的眼光都变了。 既惊恐又畏惧,犹如听到了什么灭世的预言,在看什么惊天的妖孽。 他们本能就察觉到了“由当地士绅推举之”这句话的残酷。 能想到这句话后面必然会发生的各种鬼蜮伎俩,明争暗斗乃至血腥厮杀。 这种肉骨头要扔出去…… 天下,怕是要真的大乱了。 比现在的乱法儿更乱上n十倍的那种乱。 庚哥所说的推举之,从根本上改变了旧举荐制下,上级官长选拔推举低级官员的普遍形态。 而是由应该被教化管理的白身士绅,来推举管理自己的上级官长。 这样的确能一定程度上避免形成新的袁家和杨家这种超级豪族。 让世家豪族不得不将主要精力花在地方上。 因为庚哥甚至不打算给这种推举设置频率和任期。 不打算给它设置任何规则。 各人看各人的理解吧,南辕北辙互相争吵之后再因为意见相左爆发矛盾什么的,他不是才能做一条看戏的咸鱼吗? 哦不,是渔翁,是收拾残局的渔翁。 得这么说,他的这帮臣子才会同意。 给地方官员真正的自治权,朝堂上的高位就不再有任何诱惑力。 之前你在朝堂势力再强横,也禁不住本地想出头的其他世族想挑战你取代你。 他们会在当地源源不断对你发起冲击。 你朝堂上的高位对这种在地的斗争,给不了太大的帮助。 在地的地头蛇们才能拿到真正的实惠。 但这么做的后果很可能是同乡世家间持续百年乃至千年不死不休的仇怨。 以及整体形势彻底不可控的大混乱。 庚哥以为卢喷喷会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他都想好了怎么说服卢喷喷。 却不料卢喷喷只是皱紧眉头苦苦思索。 反倒是张让跳了出来: “陛下不可,此策无异饮鸩止渴。” 他的反对,完全出乎庚哥的预料。 因为之前在庚哥让宦官们出让权力往回收缩的时候,当时他其实并没有足够的威信与能力,让宦官们乖巧的听令。 宦官们虽然大体上忠于皇室,却并非是什么没有自己想法的乖巧生物。 东汉孝安帝时代,安帝驾崩后,其皇后阎姬欲拥立北乡侯刘懿。 宦官孙程等人诛杀了阎姬的心腹宦官江京等人,迎立了已被废黜为济阴王的安帝长子废太子刘保。 是为顺帝。 阉人也是人,也有基于自己利益的思考,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忠诚到无脑。 即使庚哥说是为宦官们好,可太过违背宦官们的利益,顺帝朝的事不是没有可能重演。 废黜庚哥并拥立他那憨批弟弟,只需要事后还政,就不会有什么骂名。 庚哥是在尘埃落定后才被告知,他当时做那个决定有多少风险,然后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真正将风险消弭于无形的,当然不止是庚哥那高妹御姐妈及时的敲打。 起决定性作用的,其实是张让对庚哥的决策不遗余力的支持与推行。 是张让说服了赵忠与宋典,并让他们和自己一起镇压与疏导宦官们的不满情绪。 是他用雷霆手段,打压分化了原属于郭胜的势力。 是他扶植着蹇硕与陈亥,在宦官中确立了地位,培养出绝对忠于庚哥的宦官队伍。 是他让后起之秀蹇硕,真正在宦官中拥有威势,成为名副其实的四大中常侍之一。 完全是张让以一己之力,力压所有反对意见。 是他用尽全力稳住局面,逼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权宦们,暂时放弃了手中的权力。 宦官们一直不曾掀起什么风浪,最近这段时间更是乖到毫无存在感,固然有面对外部源自二颖压力的缘故。 但在二颖欲兴废立时,被完全夺权的宦官们没人跳出来作妖,这本身极不正常。 底下少不了暗潮汹涌,少不了不曾显露于庚哥眼前的腥风血雨。 之前夏恽的反弹与被镇压,只是其中程度最轻微温和的部分。 了解这一切之后,庚哥对张让的认知,是会不假思索拥护他的一切决定的一个人。 从不质疑和反对。 上辈子爷爷奶奶过世的早,庚哥并没有接触过自家祖辈。 而因为父亲太花不受待见,他跟母亲那边的祖辈也并不亲近。 他缺乏跟祖辈相处的经验。 因此他不免将张让的态度,简单粗暴的理解成他御姐妈告诉过他的,独属于阉人的忠诚。 他哪里知道,单只是阉人的忠诚,到不了这种程度。 张让的无脑拥护,皆因为灵帝宏陛下幼年时说过的那句话。 “张让如我父”。 心里头因此大不敬的暗自将自己当做“皇爹”的张让,感受到的并不是不可一世的骄横,而是责任。 就为那句话,他甘为皇室效死,十次百次千万次。 他因此对庚哥和陈留王,在心中更有一种宛若祖父对孙儿的疼惜。 相较于他已经很宠的灵帝宏陛下,更多出一份儿隔辈儿亲。 作为无法拥有自己子嗣的阉人,心中有了这种情绪,张让对皇权的维护,拥有一份远超普通阉人的病态狂热与执拗。 即使他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我不过是个奴才,不过是个阉人。 但他无法自控的始终处于那种狂热之中。 他绝不会容许自己的两个小孙孙,为了皇位自相残杀。 他心里头更是认定,谁想夺走我的小孙孙的东西,先从我这个老奴的尸体上跨过去。 张让就是这么一边卑微着,一面内心狂妄的坚定着。 犹如一位手持拐杖颤颤巍巍的老人。 为了将孙辈护在身后,他会不惜自不量力的去抵挡足以灭世的惊涛骇浪。 会与整个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即使从灵帝宏陛下幼时那句话之后,他“皇爹”的身份,再不曾得到过任何确认。 即使他清楚,那不过是灵帝宏陛下随口说出的一句顽笑话。 谁也不曾认真。 即使他清楚,庚哥和陈留王眼中心中,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权宦。 一个有些权势值得忌惮一下的奴才。 对他并无感情。 但曾经有那一句,对他来说就够了。 根本不懂张让心理,也没有料到张让会跳出来反对的庚哥微微愕然了一下。 但他聪明的脑瓜很快自以为理解了张让反对的原因。 以前不管怎样放权于二颖,在张让看来,应该不过是权宜之计。 皇权根本不曾真正受损。 只要削弱了士族,有朝一日,所有给出去的东西都能轻松拿回来。 但这次不一样。 各地士绅自行推举当地牧守之事,一旦有了开端,就很容易形成惯例。 尝过甜头的世家豪族们,拼了命也会争取一直保留这种权力。 更何况庚哥又给出了尧舜禹时的先贤之例,等同是给出了他们争取这种权力合法合理的依据。 这会从根本上,对皇权带来不可逆的伤害。 谁也不知道世家豪族们会不会更进一步,想到帝位也应该这般产生。 那这就是在自挖皇权的根基。 帝位或者说君权的世袭制取代推举禅让制,本来就有不义之嫌。 夏禹亡故之后,禹子启抢夺了禹禅让给益的后位。 并依靠强权让世袭制成为定例。 自此权力才成为了可以依靠血脉传承的财产。 但古人骨子里,还是认可“有德者居之”的。 谁知道推举制的回归,会不会唤起士人们对那段久远历史的回忆与反思。 从而从观念上开始质疑皇权世袭制不怎么堪置疑的权威性。 对这么危险的举措,张让怎么可能不跳出来反对? 用这种方法去缓解眼前的困境,难道不是如他所言的饮鸩止渴? 这种反对,说到底仍旧是出于对皇室的忠诚与皇权的维护。 庚哥很快就确定了说服张让的策略。 他和盘托出了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的皇权捆绑孔孟,在君权天授之外更增添一份精神依托的计划。 并将说服的重点放在“一定程度的放下权力,才能确立皇室不可动摇的地位,用地位施加影响,比强权更能令皇权的永固”这套说辞上。 这套说辞如果放到明清之世,乃至是有宋,可能会比现在这个时代更有说服力。 因为明清或宋往前看,能明确的看见各朝不管强盛到什么程度,最多也都不过只能享二百年多年的国祚。 两汉四百年,如果以王莽之乱来划分,也不过各享二百年。 只有大一统之前的周天子,享受到了八百年的漫长国祚。 到后世的宋明清,统治者才真正懂得江山永固的珍贵,懂得王权永续的艰难。 知道所谓万世一系,是一种多么可望而不可求的梦幻局面。 但这是大一统才传秦汉两朝的有汉一朝。 在这个时代的张让卢喷喷皇甫嵩等人,都还天真的相信只要他们足够努力不出错,汉室江山就能千秋万代的传下去。 庚哥建立在时代见识上的说辞,因此很难真正说服张让。 何况由于他并不了解张让反对的底层心理动机。 他越解释,张让心中反而越自责。 “皆是我辈无能,方让君上认为,欲待万世传承,必先自损帝权。” “定有更好的方法,定有更好的方法。” 把持这种想法的张让,又怎么可能被庚哥说服? *** (插播先秦小知识:夏朝时夏王在位时被称作后,去世后才会被称为帝。 譬如短暂篡夺夏朝的有穷氏首领羿,会被称作后羿。 到后世王和后才有性别之分,后被固定用于称呼统治者夫妻中的女性。 用这个字也代表了夫妻对于权力一定程度上的共享,女性地位并没有很多人想象中低。 所以问题来了,上古时的后土到底真的是娘娘,还是喜欢发挥想象力的民间传说创作者,错误理解了后字的含义?) 第94章 让人心和制度古一古 商议到最后,张让拂袖而去。 “奴绝不能从陛下此议。” “若陛下持意甚坚,先请将奴罢黜赐死。” 临走前抛下了这句话。 他这么一说,庚哥倒为难了。 罢黜倒没啥。 如果他铁了心要推行自己琢磨出来的这套东西,现行罢黜了张让的所有权力地位也不是不行。 有了蹇硕和陈亥为首领的宦官班底,暂时也能稳住阉人中间的形势。 推行之后再给他复起就行了。 但要说赐死,且不说庚哥这段时间内接触渐多,对这个老东西是产生了一些感情的,下不了这个手。 他要敢赐死张让,不说赵忠宋典那帮子阉人大佬接不接受,段珪夏恽这帮子宦者中坚都不可能压得住。 张让对宦官集团的影响力,那可不是一般的。 见张让拂袖起身,蹇硕朝庚哥送出一个歉意的眼神,跟在张让身后匆匆而去。 这是摆明立场,他也站在张让那边儿了。 反对不是因为不忠心。 恰恰是因为忠心,所以一定要反对。 都说宦者只知道迎奉上意曲意奉迎,士人也不是少有只知阿谀奉承顺从上意的官员。 若论反抗逆令的风骨,士人中间有。 宦官虽然违背君王意愿后果更严重,但今天张让就让庚哥看见了,他们也不缺少、。 都是读一样的书,守节而死好过丧志而生的道理士人悟得出来,没道理割了卵蛋的阉人就悟不出来, 毕竟士人们佩服的太史公也是个阉人。 但还是有差别的。 譬如卢喷喷和皇甫嵩,对于庚哥想法就没那么抵触。 因为他们的忠诚跟张让和蹇硕的忠诚可能有些细微的不同。 卢喷喷和皇甫嵩,与其说忠于庚哥忠于汉室,不如说忠于自己心中的大义。 身体不曾残缺,人格上也更为完整和独立。 他们对庚哥以及汉室的忠诚,是因为他们心中的大义告诉他们,这样做才是对的。 问题在于,这俩都是读书人。 卢喷喷是大儒,汉时文武不分家,皇甫嵩也是读经义的。 只要是读书人,就没人能抵抗住这两个词的诱惑:周制和复古! 因为他们读的所有书籍,都在对上古圣贤进行歌颂,对上古大同之世无比尊崇。 这种日复一日的洗脑下来,上古就成为了每个读书人心目中的理想国。 那里没有阶级,没有压迫,没有苦难,奸人能立刻得到惩处,善良能及时得到嘉奖。 那里君王都无比贤明,人民都无比纯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野无余贤,人人都崇尚至仁。 只要有不义之行,则必然有人以有道伐无道,而且肯定能赢。 只要有理想,心中存仁爱之心,谁不期盼生活在那样的世界呢? 周制,是仅存的有文字记载的,上古大同之世有最详尽介绍的制度。 即使这种制度后来被颠覆被取代,他们也不会认为是制度本身的问题。 而是后来的人曲解以及扭曲了制度本来的形式与意义。 所以这套教育体系下的大臣和君主,推出的任何政策的时候,争论正确性的关键,不是它如何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而是在古书中是否记载有上古时这种政策曾经获得过良好效果。 现代人可能很难理解那种思维方式,或许我们需要转换一下描述方式。 就有点像经济落后的年代,鼓吹全盘西化的牧羊犬们言必称欧美如何西方怎样。 把所有古书都理解成八九十年代的意林读者与读者文摘。 想象一下用它们吹捧西方社会文明先进性的方式和力度,鼓吹上古社会。 不是那么几十年,而是成百上千年的持续下去。 你大概就能稍微了解一点古代读书人们的普遍精神状态。 皿煮能够解决一切社会问题!!! 所有的不公与乱相,都是因为人心和制度都不古了!!! 定体问,我陷思!!! 如果能回到从前,所有一切重演…… 庚哥提复周制和上古之制,即使是一定程度上进行了妥协与变化的周制和上古之制。 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周制和上古之制,不怀好意的周制和上古之制。 也有像在八十年代邀请一名大学年轻学者去美帝定居洗盘子的效果。 出国,那几乎是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 凭借着大义要求对皇室保持着最后的忠诚,卢喷喷和皇甫嵩尽力保持着清醒。 他们与庚哥深入讨论了一番关于他设想实施过程中可能的危害与应该避免的问题,以及一些具体实行措施。 向来沉默寡言的皇甫嵩都有点忍不住滔滔不绝的频频发表意见。 而口水喷洒机卢喷喷,却不由自主的放轻放柔了声音。 虽然踊跃参与讨论,他奇迹般的并没有喷出多少口水。 他们竭力站在皇室立场,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冷酷黑心的算计者,用周制和上古之制算计那些觊觎皇权的不义之徒。 这种过程不但没有让他们对周制与上古之制产生怀疑和抵触,以及觉得自己在亵渎心中完美的制度。 反而让他们产生了一种明悟。 上古之制,居然还能这么用? 原来大同世界的纯善,不止是因为那时候人心没有被私心杂念蛊惑。 而是这些制度还能如此惩罚动歪心思的人。 人心之不古,原来是因为制度之不古。 高山仰止,更加崇敬了好吗。 到最后讨论完,皇甫嵩与卢喷喷离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神态居然仿若梦游。 “陛下,好生与张侯分说,他定能应允此议。” 走出几步,卢喷喷又停住脚步,转身轻声对庚哥说道。 因为即使张让是阉人,他毕竟也是读书人。 庚哥注意到的是喷喷脸上的表情有多恶心。 他橘子皮一样并胡子拉碴的面庞上,居然如那啥状态的少女般潮红。 眼中泛起憧憬与向往的神采。 神情淫荡得一批。 犹如他正在提及的,是一个完美到令他心醉的无瑕偶像。 他连说起都舍不得用太粗糙的声线与太大的声音。 怕惊扰和惊吓到了辣个如梦如幻的男人。 “总要张侯应允,此事方协。” “吾应承他,若此议能成,植定竭尽此生,还他个威势更胜从前的皇权。” 皇甫嵩在旁边犹如玉兔捣蒜小鸡啄米般的用力点头附议。 他脸上的神情与卢植虽有差别,但也不多。 一样让庚哥恶寒。 庚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觉得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至于吗,他想。 他虽然无法理解卢喷喷与皇甫嵩的精神态度,但大概能够猜到一点他们的想法。 他们或许能有办法,如张让所愿的嘎掉他并且镇压宦官们的不满,强行推行庚哥的设想。 但这个设想太过美好。 甚至让他们忍不住将有幸一同得闻的所有人都视作了同伴。 不忍心在这个计划正式推行之前,便让它沾染上血腥。 他们期待所有人都能如他们一般,欣赏与赞叹这个天才的想法,并认为这个期待一定能实现。 犹如脑残粉们试图感化黑粉。 我家哥哥值得的! 他给慈善事业捐过款!! 你如果知道他有多努力,一定也会爱上他!!! 但如果到最后让他们发现根本无法感化,怕是会发起比任何人都凶残的攻击。 怎么就搞成这样子了? 就如同庚哥不了解张让的心态。 他同样并不太理解周制与上古之制对卢喷喷和皇甫嵩的意义。 毕竟他骨子里仍旧是现代人,看古书了解古代经义有些地方是当笑话看的。 兴趣点在于听一听那些关于古人的憨批故事。 内心毫无敬畏,所以他才能如此贸然的提出这样的想法。 反正都要说服的,一个一个来吧。 结束却非殿的议政之后,庚哥首先将尝试说服的目标锁定了蹇硕。 却不料他还没找蹇硕,他那培养中的学术御姐妈却差人来传他了。 第95章 除了张让都搞定了 培养中的学术御姐妈把庚哥叫了过去,却一直没说话。 就那么带一丝探究意味的看着他。 看得庚哥心里头莫名有些发慌。 他知道这高妹亲娘叫他过来,肯定是因为却非殿议政的事儿。 倒不是张让没品,给他玩儿告家长这一出。 也不是存在什么传瞎话的耳报神。 而是何太后虽然不出席却非殿议政,甚至无心过问,但她也必须摆出个关心的姿态。 作为正经太后,她的知情权也必须得到保障。 所以每次议政,她这边都会派出一个小内侍全程旁听。 不给出任何意见,却会将议政过程中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她。 庚哥在却非殿抛出来了那么惊悚的主意,他这高妹亲娘就算再醉心学术,不叫他过来问一下都不正常了。 但他过来了,却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他是几个意思? 山不到朕跟前来,朕就到山跟前去。 反正劳资的角色是个皮儿子,在自己亲妈面前不需要讲面子。 所以心头开始不安的庚哥勉强笑道:“母后……” 然鹅哪里想到。 他方才开口,他那培养中的学术御姐娘却突然截口问道: “皇儿我且问汝……” 来了,庚哥想到,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结果根本不是问却非殿议政的事情。 而是她最近一直研究的惯性学术问题,还是集中在摩擦力方面。 她问庚哥知不知道用弓弦弹射的铁块为什么在桌面上滑动一段距离之后就会停止。 为什么粗糙的面儿上滑出的距离比光滑面上近。 庚哥措不及防之下,顺口答道应是有力阻之,接触面越粗糙应该阻力越大。 她又问既然有力阻之为什么弹力消失后,铁块儿不会反向移动。 庚哥回答说大概那个阻力只阻止铁块儿运动,就跟绑柱子上的马缰绳一样,马不挣扎不发力吧。 问题甚至涉及到了动摩擦力与静摩擦力的领域。 显然他这位御姐学术娘的研究已经有点深入了。 庚哥越答就越心惊,好在这东西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摩擦力计算公式之类的他根本不记得,当初也未必记得过。 甚至摩擦力大小跟接触面积有没有关系他都想不起来。 能记得的都是常理推测大概应该如此的常识范畴。 庚哥心说不是穿越的事儿被看出来了吧? 却非殿议政,劳资好像也没露什么马脚啊。 都是根据卢喷喷给劳资讲过的东西,然后引申出来的想法。 他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正准备故意答错几个问题,何太后的提问却戛然而止。 “皇儿且去罢!”结果就逐客了。 他那学术亲娘又低头在一群小内侍的帮忙下,开始摆弄她长桌子上的各种铁块儿弓弦。 倒是庚哥忍不住问他这高妹亲娘了:“母后不问儿臣却非殿之事?” 不料他那高妹亲娘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吾为何要问?” “这……”庚哥呆住了。 这尼玛是玩儿啥? 看到他的神态,他那高妹亲娘终于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再看他时,神色之间已有几分小得意,有一种难得拿捏了儿子一回的愉悦感。 “初闻汝于却非殿之言,吾的确亦曾惊疑。”她说。 不惊疑才就怪了,劳资都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 “然方才几问之后,吾已确认,吾儿才智数倍于吾,” “吾屡试后苦思方得之理,吾儿略加思索便得其妙。” “如此,吾复何忧?” 你老娘我试了又试想破脑袋才想出来的道理,你根本没试过,随口就猜出来了大抵应该如此。 儿子你特么既然有这么牛批的脑瓜子,老娘还替你操个屁的心? 自己玩儿去吧! 庚哥于是才明白,原来刚刚高妹亲妈问自己的摩擦力问题,不是自己漏了什么穿越者的马脚。 而是在测试自己智商呢。 妈蛋,吓死劳资了,还好开始没反应过来所以没乱答。 庚哥悄悄在心头擦了一把冷汗。 何太后复又叹息一声: “汝虽才智无双,攸关宗庙社稷之事,却亦须重而慎之。” “吾智所及,仅有此谏耳。” 孩子你虽然聪明,但跟宗庙社稷相关的事儿也得多慎重一点啊。 你娘我的脑子也就够给你这种劝诫了。 于是随口又聊了些家常。 无非是近日饮食如何你小子什么时候给老娘弄个孙儿出来玩耍。 倒不似皇家,却像后世的正常母子了。 一直到庚哥准备离开,他那越来越学术的娘才又多说了一句: “张侯处,好生与他分说,休要用强。” “莫伤其拳拳之心。” 庚哥双手长揖,答道:“儿臣省得!” 这才告退而去。 出门还是吕大憨批带人护卫,这憨批倒是不操心。 毕竟却非殿的谈话他根本没听懂。 他只关心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碰巧用拳头他还挺擅长。 当憨批还真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情呢! 明明不懂,但吕大憨批也是要面子的。 所以他也硬装出一副愁眉不展似有所思的忧愁面庞。 演技之烂,庚哥都懒得戳穿他。 然后直奔蹇硕在宫中的住处,到蹇硕门外就直接打发掉吕大憨批了。 后头有蹇硕随侍,反正他俩换班的时间也快到了。 吕大憨批演得累,他看着也累。 不愧是咸鱼的随侍之人,一听要早下班,吕大憨批不装了。 顾不上演忧愁,眉梢眼角的喜意都藏不住。 他近日方添了一房侍妾,正是得趣的时候,当然归心似箭。 看着他三步并两步疾走的背影,庚哥恨不得追上去照他屁股踹一脚。 算了,憨批是重臣。 不是像陈亥这样的随身小跟班儿,需与他留些体面。 反复劝诫自己,庚哥才打消了自己心头的这份冲动。 蹇硕闻讯早就在旁边候着了。 庚哥抓起他的手:“走,朕与蹇侯入内说话。” 蹇硕也封了侯了,称呼上当然也有变化。 但也就庚哥叫蹇侯,其余太后什么的嘴里叫得都是蹇常侍。 越亲近器重,大体态度上可以不拘礼。 越细节的地方却越要显着尊重。 很多亲近到可以换内裤穿的朋友,到真闹翻的时候,大事上的不对付不过是导火索。 平时一些细节处的积累才是关系崩塌的真正原因。 有很多人认为我们熟,根本不会计较这些。 譬如他她曾经如何如何我都一点没介意。 你要真没介意就不会拎这事儿出来说。 其实你还是在意的,只是自己觉得自己不该计较,因此不好意思去计较而已。 作为情商很高的咸鱼,对这些方面庚哥还是很会的。 可对于劝说蹇硕,高情商根本没屁用。 因为蹇硕根本不用劝。 他对庚哥那是真正的无脑站,庚哥给指条死路他也无脑冲的辣种。 这会儿笑嘻嘻请罪,说出了自己跟着张让跑掉的原因。 他是担心如果让张让觉得,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反对庚哥的主意。 事后庚哥说服张让怕是要加倍艰难。 所以才站队张让,让张让那个时候心头的悲愤孤单轻一些。 各自有各自的情商,最起码蹇硕的这种情商庚哥是没体会出的。 要不他何必专程来说服蹇硕? “那便与朕去寻张侯罢!” 命苦,身为皇帝却要跑来跑去。 可为了能长久的咸鱼,这个时候难免要放低姿态,不能传张让来见。 “陛下……”蹇硕却欲言又止。 “说!”庚哥瞪了他一眼。 “欲说张侯,恐不能以理说之,却须……” 第96章 对付老人家的经验 “欲说张侯,恐不能以理说之,却须以情动之!” 这是蹇硕对庚哥说的话。 庚哥准备往张让那边走的步子顿时缩回来了。 张让那老东西可是个挺讲理的性子,你特么跟我说别跟他讲理,要跟他讲情。 讲什么情?劳资不搅基,对老屁股没兴趣。 可是听话听音儿,要就蹇硕自己这么说还就罢了。 卢喷喷让他好生与张让分说。 他学术御姐妈不止让他好生与张让说,还让他勿要伤了张让的拳拳之心。 怎么这态度都像是他特么是个渣男,张大权宦却是个痴心绝对的苦情戏女主呢? 这事儿不能问,但凡问了倒显得自己蠢。 于是直接去找张让的计划取消。 庚哥回寝宫坐到他的大摇椅上了。 让我们坐着摇椅慢慢摇…… 啊呸,想正经事儿呢。 别哼歌,严肃一点。 喝着越来越习惯的加了葱姜的苦涩老茶汤,庚哥慢慢就琢磨过来了。 他虽然没亲近过祖辈,却也哄过一个老东西。 庚哥曾就读的贵族小学,有位高薪聘回来发挥余热的退休金牌名师。 据说是国内赫赫有名的青少年教育专家。 无儿无女的老太太,一辈子潜心扑在教育上。 带出过无数各界猛人的那种。 那位老太太对高大少的评价就是,这孩子啥啥都好,唯一的毛病就是懒。 懒到连学坏都觉得费劲儿。 老太太觉得髙庚朔但凡愿意稍微努点儿力,必定也是枚人中龙凤。 所以一见庚哥,就矢志要掰正高大少这棵小歪苗。 坦白说以庚哥那打小儿爹不护妈不顾,除了有钱要啥没啥的成长经历。 没长成愤世嫉俗苦大仇深,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了自己,见了爹妈就跟见了仇人一样的叛逆少年,得记老太太首功。 要不是老太太早早儿解决了庚哥不少心理问题,庚哥长不成后来那种大体上还算挺乖的好孩子。 除了懒点儿蠢点儿贪玩点儿废物点儿败家点儿不学无术点儿。 好歹也算一枚身心健康乐观善良三观比五官都正的人畜无害好青年。 甚至还会间歇性粉红一下。 特别是他爹跟他聊要不要送他出国留学的时候,粉红得尤为彻底。 可你要看庚哥整天在网上喷天喷地喷空气那劲儿,就能体会到这孩子其实还挺容易偏激的。 等同是老太太提前奠定了庚哥不容易太歪的人格模型。 可要说掰正小歪苗这事儿吧,老太太还是失败了。 那段时间把庚哥折腾得够呛,根本没法儿愉快摆烂躺平。 庚哥都动了要不要诱拐他那亲爹给他转校的心思。 可跟老太太斗法,一来二去也斗出些感情来了。 庚哥跟他高妹御姐妈相处模式里头的有些很讨人喜欢的皮,就是哄老太太那会儿练出来的本事。 按老太太的说法,是孩子爹妈都不怎么上心,也不怎么配合,她也只有听之任之了。 毕竟不年轻了,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心劲儿去把一切歪苗都掰正。 再说年纪大了心也慈了。 受国外快乐教育思潮影响,老太太说自己有时候也忍不住怀疑。 那些一辈子奋力努力积极上进的孩子们,真的会满意并享受这样的人生吗? 只有庚哥知道老太太在鬼扯。 上面所有的话只有心慈两个字儿是真的。 庚哥可是很懂得讨人喜欢的,斗来斗去老太太就真把庚哥当亲孙子了。 老太太之所以晚节不保,妥协掉了自己一辈子教书育人的原则,放任了庚哥的咸鱼,根本不是什么教育理念的新理解。 真相就是两个字,宠溺。 明知道自己这么干是不对的,就是忍不住的宠溺,自己都管不住自己。 反正这孩子家境好,他爹妈也不需要他有什么出息。 让孩子过得舒服点没啥问题。 庚哥听见过老太太这么安慰她自己。 琢磨来琢磨去,庚哥就从张让身上,琢磨出了点那老太太的味道。 张让自以为他将自己心头那份舐犊之情掩藏得很好,其实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至少卢喷喷,何太后以及蹇硕三个人是看出来了。 只是不忍心戳穿他而已。 庚哥稍微留点心当然也能琢磨出来。 他就是想不明白,他跟张让那老东西交道打得也不算多。 也没有跟老太太似的那么斗过,这份感情到底是哪儿来的。 好在庚哥性格好,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反正跟他最终的目的关系不大。 要是这么回事儿的话,那还真不能跟蹇硕说的那样,不讲理只讲情。 而需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怎么说还真得好好琢磨一下。 豁然开朗,庚哥愉悦的喊潜邸四姬帮自己准备了一些东西,又兴高采烈的跟王吴氏斗了一会儿武棋。 可怜他也就能在他这呆奶妈身上找到虐菜的快感了,跟别人他都下不过。 五子棋好歹也是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 这特么找谁说理去? 心头无事,舒舒服服睡透了一个大觉,日上三竿庚哥才起身。 洁面更衣用膳之后,一直耽搁到下午时分,庚哥才带着他的礼物出发了。 张让所居住的是一座偏殿,这在宫中可已经是格外的优容了。 一般没被分配到具体宫殿归属的宫人女侍,居住的地方都是掖庭永巷。 像胳肢窝一样大小的庭堂,像是要走到永远也走不出去的狭长小巷,这就是掖庭永巷的来由。 汉武之后,设掖庭令与永巷令,掖庭永巷成为专门关押犯事内侍宫女的地方。 后头又增添了生产之类的功能场所。 可不再叫掖庭永巷的宫人女侍居所,还是一样的拥挤狭窄。 宫中贫民窟,一下雨就污水横流。 即使你做到再高的品秩,也就能在螺蛳壳里头做道场,并两三座房舍自己一个人住而已。 也只有到张让这种地位,才会让皇家分配一座偏殿居住。 蹇硕要宿卫,所以在庚哥的寝宫有自己的房舍。 赵忠是大长秋,虽然后位未定,他也可以在空置的皇后寝宫拥有自己的住处。 连宋典都照样居住在掖庭永巷。 所以宦官里头稍微得点权势的都喜欢在宫外置办房舍。 宫内居住条件属实是太差了。 即使跟庚哥赌着气,得到消息的让爷爷也一样在他住所外恭迎。 见过礼之后,庚哥让张让带他去到他的书房,然后摒退了左右。 连陈亥和吕大憨批都赶出去了,就留了他和张让两人。 “张侯且先赏鉴一番,朕为汝特备之礼。” 庚哥笑盈盈的比了比刚刚陈亥亲手搬进来的几个木盒。 虽然板着脸,张让的眉梢眼角却忍不住有些喜意。 陛下专程为自己准备礼物呢。 但我张让岂是这般容易被收买的人物。 即使你这么做,我也不会同意你乱来的主意的,张让有些傲娇的想到。 直到他打开木盒。 盒子里放着折叠在一起的四五件绸布制成的物什,看起来倒不是非常名贵。 张让接连打开几个木盒,里头都是一样的东西。 他取出一件,轻轻抖开。 就在那个瞬间,张让的笑容完全凝固了。 他脸色惨白,猛然回头,看向庚哥的目光竟有一份择人而噬的凶狠。 目光触及庚哥,那份凶狠终究是渐渐融化。 换做了一份入骨的心伤与痛楚。 他似乎难以置信的死死盯住庚哥,神情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败起来。 只因为,那抖开的绸制品,赫然是一条四角内裤。 连档的!!! 第97章 有关内裤的恩怨情仇 很多现代人容易狂妄的认为,但凡与古代不同的物件儿,只要搬回去定能吸粉无数。 包括内裤! 口圭,阁下果然天纵奇才,竟能有如此奇思妙想。 其实如果不知道一些典故,有些东西搬到古代,你不止收获不了崇敬佩服。 更容易被人抽死。 譬如内裤。 如今都有人冒着被拉链扯毛毛卡肉肉的风险,追求凉爽透气玩儿真空。 你怎么就能认定古人会喜欢连裆内裤? 自己主动打把脸,大多数人还是会觉得穿比不穿舒服一点,咱不能杠。 否则到唐朝不会出现犊鼻裈,也就是像牛鼻子一样的小内内。 现代扶桑相扑选手身上,穿的就是那玩意儿。 唐人也就是为了避免骑马时马鞍磨丁丁,才折腾出那么个东西。 但这是汉时,有个典故导致连裆裤成为了一种羞辱。 汉时的连裆裤,有个名字叫穷绔。 听这名儿你都知道不是啥好东西。 那还是汉孝昭帝那一代,已逝骠骑大将军霍去病的同父异母弟弟,搞过废立的权臣霍光发明的东西。 为了确保自己只有八九岁,并身为皇后的外孙女上官氏率先诞下皇长子。 霍光借口汉昭帝刘弗陵身体不好,要求后宫里其他女人都必须穿穷绔。 左右两条腿的吊带袜绔被缝在一起,并且在裆部缝上了一种叫做固密的遮裆布。 跟咱现在裤子差不多,只不过拉链换成了解开一堆绳子才能卷起来排泄的固密。 想嘿咻?别想随时随地掀起裙子深衣袍服下襟就开干。 劳资得给你们都加上一道麻烦无比解绳子脱裤子的必要程序,为你们增添爱爱前的仪式感。 此处应有至尊宝与白晶晶干柴烈火脱裤子未遂的视频做情绪说明。 史书也没记载汉昭帝之后后宫妃嫔宫女还穿不穿这玩意儿。 但汉昭帝刘弗陵直到二十一岁病死,一个种都没留下。 有了这个反面典型,估计后头就不敢这么玩儿了。 不过后世有人黑庚哥这辈子这个爹,说灵帝宏陛下荒淫无度。 理由就是他逼宫女们都穿开裆裤。 了解了绔这种汉代主流打底裤的结构,我们当然知道纯特么无鸡之谈。 无鸡之谈的原型,应该是宏陛下严令后宫妃嫔,不得逼宫女穿穷绔。 穷绔既然被发明出来,后宫妃嫔们为了不让人分自己恩宠,少不得逼身边儿的宫女都穿上。 以庚哥那高妹御姐娘亲史书有载霸道善妒的性子,她也不可能浪费这种好东西。 但这玩意儿一来便溺不方便,有些反人类。 没有松紧带和扣子,什么都是一堆绳子和布条捆扎,解裤子容易来不及。 二来羞辱意味也太浓,就是把人当荡妇来防。 觉得你不穿这个管不住裤裆,纯属骚浪蹄子下贱胚子。 这三来就很可能是我们宏陛下的初衷了。 估计他临时兴起,想宠幸哪位妃嫔身边的宫女,结果被难为到了惹毛了。 发生在先孝灵帝宏陛下身上的事儿,离现在也没多久。 张让当然知道。 可这是种对女人的羞辱,张让他一个阉人收几条内裤悲愤个什么劲儿? 一来虽然是阉人,宦者毕竟还自认为男性。 你送连档内裤等同是把他当女人,还是当荡妇。 这本身就是一种羞辱。 二来呢,张让阉割手术不那么成功。 他尿道有受损,也就是说会漏尿和有尿骚味。 不止是庚哥会嫌弃,他们宦者自己也会嫌弃。 尿骚味还能用女人用的脂粉遮遮味儿。 但漏尿就很要命了。 裆下和两条腿常年湿漉漉,不小心还会滴下来,换谁都会觉得不舒服且尴尬。 要脸,所以他们不得不给自己绑上女人用的月事带。 一条用细绳从腰间固定的多层布带,里头缝上草木灰之类的吸湿。 现代很多男人去超市买几包姨妈巾都觉得超级社死。 你再想想张让他们得真的用那玩意儿。 心里能不觉得别扭且屈辱? 宦者们羞于提及此事,更厌恶别人把自己比作女人。 对连档的东西更是超级敏感。 庚哥送内裤,那就是活脱脱在张让心头上插烧红了的钝刀子。 插进去还用力搅几下那种。 这要是换个人,张让哪怕命都不要,也定要立即让他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凌迟车裂炮烙不轮番来一遍都不解气 可这个人却是庚哥。 不止是身为至尊的皇帝,还是张让心心念念的小孙孙。 因此张让一边心中痛得厉害,一边怒气和屈辱又无从发泄。 以至于憋出更锥心的痛楚。 更主要的还是精神打击,一时间心灰欲死痛不欲生。 偏巧庚哥还不知死活的往上凑。 他笑嘻嘻的指着四角绸内裤上方的绳子: “以绳结纽,便可固之,穿脱皆便也!” 用这个绳子结成活结,就可以固定在腰上了,穿脱都很方便的。 古代的绳结分纽和缔两种,纽是方便解开的活结,缔是解不开的死结。 所以缔结良缘这句话看起来文绉绉,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把这俩人给劳资用绳子绑死,打死疙瘩! 跟你们平时嗑cp喊着给老娘锁死,钥匙扔掉其实没区别。 庚哥让潜邸四姬做的绸内裤,其实很考究。 内裤当然最好用松紧带。 但庚哥不知道那东西怎么弄,所以就搞出了个他知道的东西。 腰间他用的是后世运动大裤衩的处理方式。 在外面缝了一圈布,布里头裹着绳子,打个绳结勒紧就能很方便的穿脱。 别小看这东西。 古人在很多地方很聪明,但在另外一些地方又超出我们想象的笨。 又或许不是笨,很多东西见惯了之后我们会觉得很简单。 但没出现之前,还真是所有人都想不到,哦居然还可以这样。 譬如我们现在所有裤子上都会有的固定皮带的裤耳,一直到1940年左右才随着牛仔裤扩散普及到全球。 “结纽之法,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庚哥继续很热心的给张让讲解。 张让耷拉着眼皮木然看着。 面色是犹如死人一般的颓败,眼神中不时透出压抑不住的痛苦之色。 直到庚哥嫌空口白牙说不明白,费劲儿的弯腰掀开了自己的纁裳。 他里头穿的是一条绸子做的连裆裤,除了没有松紧带跟现在的运动裤款式差不多。 闹着潜邸四姬给他做的,腰上头也是这种穿在里头的绳子。 他指给张让看的是上面绳结的打结方式。 张让的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彻底特么震精了。 他死死盯着庚哥的裤裆。 当然不是震惊于某物的雄伟,毕竟裤裆宽松不明显。 而是,这特么纨绔…… 居!然!不!是!开!裆!裤! 不是,你不用这么玩儿吧? 你特么可是皇帝。 直至此时,张让才愿意尝试去相信,庚哥并不是在羞辱他。 至少不是在有意羞辱他。 第98章 动情的让大父 看来这孩子是真花了心思,想送个对我特别合适的礼物。 张让跟每一个受了伤的资深舔狗一样,忍不住开始自我攻略。 陛下都不是故意的,奴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休要矫情,辜负了陛下的好心。 张让的眼眸中,因此终于恢复了一些些生气。 他开始强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勉强打起精神听和看庚哥演示打绳结。 庚哥早就发现了,绳子怎么固定不是问题,怎么打绳结才是关键。 就咱们平时系运动大裤衩和系鞋带的那种活扣儿,一拉就能解开的。 汉时人们并不会打这种绳结,或者说并不知道这种绳结的可靠性。 大家总担心绔啊什么的会掉落,就很失礼也很社死。 所以习惯在纨绔上结缔,也就是打死疙瘩。 要解开需要先用一头有个尖儿的半月牙形木头或者玉制器具,尖头往死疙瘩里塞,撑松疙瘩绳。 这么穿脱都很费劲儿,所以不至于拉裤兜子里的开裆吊带绔,才成为代表文明的主流。 而绳结这种东西吧,其实比你想象中更有技术含量。 比如户外登山的绳结,行家们觉得怎么可能有人学不会。 但他们打的活扣死扣万能扣,很多人学n次都记不住(譬如在下)。 学会了也老担心,它真的不会松开吗? 一辈子鞋带都系不明白的现代人也不在少数。 学尚且如此困难,何况从无到有的凭空创造。 有了这种一拉就能解开的活扣绳结,兜档的连档内裤才不至于是累赘。 张让认真看着庚哥在古版绸布运动裤裤腰上,反复演示系鞋带解鞋带。 他终于确认,庚哥没有丝毫羞辱自己的意思。 这样打结,连裆裤穿脱还真挺方便的。 嘛,虽然很羞耻,虽然是不愿被人提及的伤痛。 可经历过方才的打击和前后心理落差,张让竟奇妙的没有觉得太抵触。 反而心里暖烘烘的。 他嘴角刚挂上一丝羞涩又勉强的微笑,庚哥突然又神秘兮兮的朝他招了招手。 示意他附耳过来。 几个意思?屋里不就咱们俩么? 张让有些懵的凑近了点。 却听庚哥做贼般,小小声儿的跟他嘀咕: “让大父休与他人知,朕纨绔之内,亦着此物。” 劳资只告诉你一个人啊,劳资不止穿着全裆纨绔,里头也穿着这种小内内。 张让瞳孔剧缩,心神剧震。 刹那间,泪水盈眶犹如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 当然不止是为了庚哥也穿了小内内。 陛下这么尊贵的身份,为了让他接受这种东西,居然纨绔连档,里头还穿小内内。 而无论是这种服饰的形制,还是结纽的方式,显然都是动了不少心思。 这些就足够让张让感动了。 可真正让张让泪如雨下的,却是小小声的三个字: 让大父! 汉时祖父的口语化昵称,就是大父。 就是叫他让爷爷! 大父!!! 这可是张让魂牵梦萦无数次,却丝毫不敢奢望听到庚哥亲口叫出来的称呼。 宫中想守护秘密,远比想象中更难。 庚哥叫潜邸四姬各种姨的事情,张让早就知道了。 有他暗中帮忙遮掩,这件事才没有传开,更没有传进何太后耳中。 他这边有过先例,因此知道轻重。 否则潜邸四姬早没了,庚哥的名声怕是也要彻底毁了。 先帝宏陛下被贬谥为灵,就有说过“张让如我父”的原因。 不勤成名曰灵。任本性,不见贤思齐。 乱而不损曰灵。不能以治损乱。 不勤政,任性妄为,不听贤人的规劝,为君荒唐却并没有造成太严重后果,谥号灵。 任性妄为,荒唐,不听贤人规劝…… 这些生平定语,少不得那句“张让如我父”的锅。 张让私下也在感叹,这位陛下口无遮拦随口咧咧,还真是有其父之风。 心中也不免幻想,陛下有没有一天,会亲口叫自己一声大父。 然而他知道不可能。 先帝宏陛下说过那句让他铭记至今的话,今上管潜邸四姬叫姨。 那都是因为关系足够亲近,以至于他们能忽略身份的尊卑。 他和今上并没有这种程度的亲近。 何况有宏陛下的先例,他就算想想,都觉得是在亵渎和冒犯。 他什么身份? 一个奴才,居然也敢如此妄想。 可是忍不住还是会想。 就是想想都会觉得涨满心窝子的幸福。 谁知道,今儿还真的听到了。 巨大的幸福与满足感犹如伴随着一声声八十的呐喊,像五百斤的重锤般一下下砸中他的天灵盖。 张让都感觉到了眩晕。 这却让他如何平静,如何能控制得住心绪,又如何能不泪如泉涌? 一边哭到稀里哗啦,张让一边使劲儿用手背划拉自己脸上的眼泪。 “陛下休得……胡言,若入六耳……” 他还得哽咽着声音,违心的劝诫。 “此处仅你我,何来三人?” 庚哥笑得无邪,递过一方细绢布帕。 张让接过手帕擦涕泪,效率比手背高了很多,却依旧擦不干净。 泪源止不住,光擦有毛用? 嘴里却还要傲娇: “陛下不必……如此……” “愈是……这般……奴异昨日……之议……” “心志……愈坚……” 你特么越这样,我是越要反对昨天你的那番主意。 因为心头的“魏你好”那厮,会更卖力的击碎所有想苟且妥协的私心。 庚哥继续温和的笑,心说哟呵,这么刚? 他其实没料到张让情绪和反应这么激烈。 但是吧,他还真是故意的。 之前想到需要对张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晓之以理这事儿他特别擅长。 毕竟诡辩这种路数,上辈子他对他那心脏爹都能玩儿出花。 但动之以情却有点困难。 他自己性子都淡,根本不擅长煽情。 让潜邸四姬和蹇硕他们归心那些习惯,玩儿得都是细水长流。 忽悠吕大憨批其实靠得是理和利,主要还是利。 短时间让人情绪激动,他左思右想,就琢磨着叫声爷爷或许有戏。 送内裤教打绳结,不过是他为自己考虑的铺垫。 想着以后可能要经常跟张让亲近些。 为了避免让鼻子老被伴着脂粉的尿骚味儿冒犯,他才打了内裤的主意。 这些东西并不是为张让特制的。 而是他之前为潜邸四姬和王吴氏捣鼓出来的古代版姨妈巾。 没小内内,姨妈巾不好固定。 小内内上还有其他布置,不过太羞耻他没说,等着张让自己去发现。 譬如贴身的裆部在外侧缝有一个开口布袋,里头塞着缝进麻布包的碾碎木炭。 活性炭搞不来,木炭吸湿去味儿总比草木灰强。 他其实知道先帝宫中禁穷绔这事儿。 那是他刚听懂古语,云姬黛君哄着他睡觉时,装睡的他听到她们聊起的宫中往事。 所以知道张让会抵触。 为了避免他不愿意用这些东西,庚哥才给自己折腾出了运动裤版连档纨绔,以及里头穿的小内内。 虽然他也觉得风吹裤裆凉飕飕不太舒服。 可如果不是为这个,他没打算折腾。 折腾了也就只打算穿这一回。 这辈子打小儿就听说过,这年头的服饰可是礼制的一部分。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只是把宽袖改窄袖,就引无数的贵族强烈不满。 国内差点因此暴乱,靠着强权才镇压下去。 死了都没放过,谥号武灵,就是承认他武勋的同时说他胡闹荒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庚哥这条咸鱼才不会无缘无故瞎折腾。 结果张让的情绪波动实在有点太大。 庚哥才赶紧用上预备的布置,掀开裳裙教张让打绳结。 这事儿他并不觉得羞耻。 古版裳裙他觉得就是下身版的风衣外套。 里头有裤子,掀开风衣教人系裤腰带有什么好羞耻的? 但要展示小内内,那就有些尴尬了。 所以他改用嘴巴说。 并且如愿叫出了那声让大父。 这会儿张让的情绪反应虽然超出他的预料了,但感觉应该是正向的。 庚哥觉得动之以情的火候应该差不多了,都有点过了。 所以该晓之以理了。 不过针对方向跟昨儿个得变变。 他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让大父可知,社稷已危若累卵矣。” 第99章 天下大乱的真相 张让渐渐收住眼泪,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其实内心并不期待。 他以为庚哥又要说世家不可治那一套老生常谈。 然而却不是。 庚哥想得很清楚。 他昨儿之所以没办法说服张让,就是因为他一直在说有实无名复周制和推举制的好处。 无奈张让觉得,再好也没那个必要。 有损皇权,并且咱们也不是非要这么做不可。 别的招儿或许也行,暂时没别的招儿咱们慢慢想不就行了? 急什么? 庚哥觉得想说动张让,就得让他知道皇权已经不好了,很不好。 眼看就要没了. 没工夫仔细想别的办法了。 他接下来说出的一番道理,却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甚至不是他那心脏爹告诉他的。 而是来自于一次前世网上被打脸的经历。 他有次在网上玩儿策略网游,氪着金土着豪还被一个主玩儿史上某位臭名昭着奸角的白嫖玩家一顿暴揍。 都揍到庚哥游戏里生活不能自理了,气到当场就摔了电脑。 庚哥气不顺,当下就花钱找人写了篇帖文黑那位玩家。 贴了那位玩家的id和游戏截图发游戏论坛里头。 庚哥自己玩儿三国相关的策略网游,最喜欢用吕大憨批和董二颖。 但那游戏不是跟三国有关的,他主玩儿的是个正面角色,所以不耽误他道德绑架别人。 就是指责别人主玩奸角儿居心叵测,是喜欢看奸角儿打败英雄,是心理变态和扭曲,是骨子里的卖国恨国情绪在发挥作用。 花钱找写手深度订制的帖文,庚哥还亲自上手改过。 反正就是一顿上纲上线的喷,喷完庚哥也就爽了。 他那帖着实有点无理取闹,所以热度也不高。 谁料还蹦出个无关路人跟庚哥较了真。 也不知道尊嘟假嘟,人家说什么学界有共识,华夏几千年治乱循环的根儿,不在什么昏君奸臣。 而是在土地兼并上头。 每一朝的人口顶峰,基本就是那一朝马上要崩坏的预兆。 因为那时候,土地兼并也肯定到顶峰了。 太多的失地农民没了生计,肯定会聚集起来闹事儿。 合起伙儿来造反抢人抢钱抢粮食。 天下大乱,普通人和权贵都死上好大一批,然后改朝换代。 新朝甫立,人口降下来了。 权力重新分配,土地肯定也重新分配。 接着再休养生息,到一二百年人口和土地兼并再到达顶峰。 再这么来上一回。 华夏自周以降,包括秦汉,就没有一朝能超过三百年的国祚。 就是因为二百来年就足以让土地兼并和人口总量的问题,严重到王朝无以为继。 豪族必然兼并,失地没活计的农民必然造反,天下必然大乱,王朝必然倾覆。 所谓昏君奸臣与佞臣,不过是恰逢其会的背锅侠罢了。 这个问题不解决,你换再圣明的天子他也翻不了天。 要真穿越过去照着历史上的评价用忠臣杀奸臣。 根本问题没解决,结局基本还一样。 新历史中原本的奸臣会因为被你杀得早,被说成忠臣。 而忠臣因为你用了也没什么卵用,会被说成祸国的奸臣。 庚哥记得很清楚,那哥们儿说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中国各朝各代都在抑兼并,却始终还是这么个结局。 因为古代举族支持家族子弟读书入仕,也是要回报的。 不是说一定要凭借你的权势为非作歹,你有那品秩我族里是不是能多买点田地少缴点儿税? 这样你退下来咱族里也有个长久的保障。 指望你当官以后成立族学,让家族子弟以后免费读书这没毛病吧? 要让这个族学能够长久运营下去,基本做法也是设置族中公管的塾田。 田租收入作为资金支撑族学私塾运转。 那也是要买田买地的。 指望官员去抑土地兼并,就犹如指望黄鼠狼帮你看鸡崽儿。 怎么可能有效果? 庚哥会记得这个,一来是因为这事儿发生在他飙车跑山摔死前没多久。 二来是因为当时他们家别墅土地使用权到期了,得去续。 不知怎么搞的,还要产权人自己到场办理。 产权是写在庚哥自己名下的,所以庚哥这条咸鱼被逼着跟着他爹的助理一起很是折腾了一圈儿。 那会儿正在对土地国有制怨念很深。 看了这篇回帖,庚哥觉得自己脑袋好痒。 要长脑子了。 看不太懂,反正觉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纸。 加上喷完早不气了。 就突然想到,天朝建国的时候也是个农业国。 土改之后又坚持土地国有,是不是发现也没办法解决这哥们儿说的土地兼并问题? 所以干脆国有化算了,我看你谁还怎么兼并。 作为一枚间歇性小粉红,庚哥瞬间就怨念全消,觉得理解国家了。 转而怨恨起那些经手的公务人员。 续个土地使用权证而已,怎么就非得产权人本人到场? 果然还是手续太繁琐太不人性。 也就是当时怨念深,事后很快就忘了。 跟国家哪能有隔夜仇? 但要说服张让,他立马想起来这事儿了。 跟当下的形势能呼应上。 桓帝朝汉室在册人口5600万,打那之后人头数就呲溜溜儿的往下滑。 豪族的土地兼并也到达了顶峰。 其实不用权势逼迫,自耕农们抗风险能力本来就低。 家里但凡有人遭个病遇个灾,那必然是得卖田卖地才能撑过去的。 兼并严重了,比如原本种一亩地就能养活一家人。 但现在你要交一半儿的租,至少得租种两亩才能糊口。 地还是那么多地,种田能养活的劳动人口数却下来了,更多粮食囤积在了世家豪族这些不事生产的大地主手里。 你人口本来就膨胀了,那大量无田无地无营生的失地人口怎么活? 跑山里面去聚集在一起围个寨子,攻打郡县抢钱抢粮抢女人。 或者在寨子里头开荒种地,不纳粮不交租,顺便抱团抵抗官府。 这就是所谓的山贼盗匪了。 不管哪一种,这部分人肯定是不在册不纳税的,就是所谓的隐户或者隐口。 财政主要收入人头税顿时锐减。 土地都在世家豪族手里,他们本来就有一部分免税特权。 人心都是贪得无厌的。 难免就上下其手,本来有100倾田地,他说我只有10顷。 这就是隐田。 另外帮我种那90顷的佃农,顺茬也隐藏瞒报。 所以隐口或者隐户也更严重了。 田税和人头税两大朝廷财政支柱都因此遭到重创。 大地主世家豪族他们还把持官员选拔渠道。 世家不可治。 在山寨子里当山大王当膨胀了的土鳖山贼们,再时不时造个反。 中层底层齐心协力挖皇权的根儿,你皇权还怎么延续? 当然庚哥不能直接这么说。 他先问张让知不知道为什么天下大乱盗贼蜂起。 这话张让没法儿答。 因为当时的士大夫们都在说因为妇寺干政,权宦横行,纵容戚里,为祸乡间,才导致的天下大乱盗贼蜂起。 就像黄巾乱的锅他们能毫无逻辑的甩给宦官一样。 锅是宦官的,世家豪族士大夫们不粘。 张让说什么都像在狡辩。 而且他想起庚哥让他们宦官权力往回缩,有点担心庚哥也信这一套。 所以就只能愿闻其详。 庚哥把上面那套逻辑一说,当然没说自己网上看来的。 他也不能说后头的诸朝诸代都这样儿,因为这会儿就一个单一样本大汉朝。 他说他寄养在民间,也就是史道人家的时候接触民间接触的多,发现了豪族兼并土地的危害。 顿时就给张让心中立起了一个小小年纪就心忧国家的天才儿童形象。 其实接触个屁。 他那会儿就是个咸鱼死宅废。 也就欺负张让那会儿没有随侍他身边儿,不知道他什么德性。 被欺骗的让爷爷,对这位陛下小孙孙的德行和才智都肃然起敬了。 庚哥就问张让了,那这种天下大乱盗贼蜂起的局,他能不能破? 不能破老刘家的皇权眼瞅着可就肯定要嗝儿屁朝凉了。 张让当然不能,但他居然还想垂死挣扎一番。 他问这跟庚哥扔出推举制这个大杀器有什么关系? “此患无解,何增新患?” 第100章 差点跟王莽一起被制裁 在张让看来,天下大乱盗贼蜂起只是患而已。 动摇不了皇权的根基,危害还不如世家不可治严重。 盗贼多剿就是了。 造反的都杀光,就留下豪族的佃农,豪族和皇家,这天下也不是不能运转。 他会这么觉得也很正常。 因为庚哥自以为很惊世骇俗的这番话,根本不新鲜。 春秋时《管子·山国轨》就系统性讲到过商人兼并农人土地的危害。 孝文帝时,晁错的《论贵粟疏》也说过: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亡立锥之地。” “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 武帝之时,董仲舒也主张“限田”和“塞兼并之路”。 所以汉朝一直重农抑商,到灵帝朝这国策还是没变。 但大家都只提商人,是只字不提世家豪族和贵族。 跟士大夫兼并就没危害了似的。 其实心里都清楚,只是不敢提。 士大夫就是他们自己,提了他们就是祸乱根苗,就不能不粘锅了。 张让也知道兼并之害,并且他也知道抑兼并没什么好办法。 因为东汉开国,田亩数量就是一笔糊涂账。 新朝刚定的时候刘秀要厘清田亩数量,查一半查不下去了。 支持他干王莽的世家豪族纷纷跳出来叫。 反弹太大,结果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开国土地没怎么重新分配,田亩也不清不楚。 就一场战乱导致的人口减少,就又给了东汉续了近二百年国祚。 所以张让觉得剿匪就行。 至于兼并带来的朝廷财政问题,庚哥他这辈子的爹灵帝宏陛下那个大聪明,早就给出了解决方法。 办法就是卢喷喷恨到牙痒的卖官鬻爵。 好么,既然你们拿着我朝廷给的高薪去兼并土地,还隐田隐口偷国家财政的钱。 那我拿你们本应该升的官儿,从你们口袋里头抢钱不过分吧? 你们往出偷,我往回抢,如此岂不是完美循环。 这孩子觉得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所以压根就没当回事儿。 他卖官之所以强买强卖,也就是因为这个。 你们特么的偷偷烙煎饼我管不了,那我强抢你们煎饼的收益你们也别叫唤。 还真当是公平自由做买卖,需要讲什么武德呢? 卢植只看士人个人的品德,士人背后家族对于土地的兼并他是没看到的。 所以才对灵帝宏陛下的强买强卖耿耿于怀。 可是吧历史证明,庚哥他爹的大聪明不好使。 所以汉朝之后除了有宋一朝,各朝各代继续抑兼并。 由于黄鼠狼看鸡崽儿理论,抑也没有一朝能抑住,这是后话。 庚哥一见张让不拿天下大乱盗贼蜂起当回事儿,也有些郁闷了。 在他看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那肯定是能掀翻一切反动派的。 这对他就跟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理所应当且正确。 可张让这会儿就像非要跟他杠,说一加一凭什么等于二,我看等于三也挺好。 你要庚哥去论证,他又不是华罗庚陈景润北大里头喝矿泉水佐馒头当扫地僧的那位韦神。 他没这个能力。 好在喵有喵途狗有狗道,庚哥虽然不是什么理论专家,但他够狗。 所以眼珠子呼啦啦一顿乱转之后,他找到他的狗道儿了。 “世家豪族广有田亩,则资财钱粮多蓄。” “钱粮广聚,则可养军锻锐,秣兵历马。” “如此天下岂得太平,皇权如何永固?” 既然证明不了,劳资就不证明了,随你认为底层黔首闹不出太大风浪吧! 那咱还是回到世家不可治的老路上去。 之前的世家不可治是说他们把持官员晋升之路,蓄养私党,权力太大。 现在的世家不可治还有一层就更厉害了。 你现在又卖不了官儿,田亩都在世家手里。 他们就有源源不断的钱财粮草。 有粮草就可以养军队,随时都可以吹哨子拉杆子造反。 满天底下都是有实力随时造反的世家豪族,哪儿还有太平日子?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他让爷爷才终于色变。 眉头皱成了褶皱山脉,沉声道:“此为大祸,不可不治!” 庚哥这才得意起来:“朕有一策,可解兼并!” 他让爷爷差点惊了个踉跄,我擦雷尊嘟假嘟? 之前他辅政灵帝宏陛下辣么多年,也不是一开始就指望卖官鬻爵撑财政,在抑兼并上头摆烂的。 是苦心孤诣集思广益发动了所有能发动的智慧大脑,n多年都找不到办法。 这才用了灵帝宏陛下那招大聪明的处理方式。 这会儿一听庚哥有办法,那崇敬又期待的小眼神儿就瞟过来了。 庚哥负起双手,抬起下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好吧这是屋里没天空可仰望。 那就仰望房梁好了,反正是摆足了姿势拉满了嘀格,淡淡吐出四个字: “大兴公田!” 又和他之前贪念发作,想把被二颖迁走的富户田产收归己有呼应上了。 劳资可真特么是个天才,快来夸我别客气。 所谓公田也就是皇田,皇帝私人的田产。 天子至公,所以天子的私产也就是公田。 庚哥是想到我兔不是用土地国有制解了这个死结么? 劳资先拿来用这会儿也没人问劳资收专利费。 那为啥不用? 却并没有等来期待中的夸奖,他让爷爷还吓到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手脚并用的赶紧爬起来,声音惶恐的急忙叫到:“陛下不可!” 那态度好像他晚叫一点,庚哥就会把这个政策推行,并带来什么超级恐怖的大灾难一样。 听张让一解释庚哥才知道,这一招也不新鲜,有人玩儿过。 玩儿这招的人还可能跟庚哥一样是个穿越者。 那哥们儿叫王莽,就是被他这辈子这个身份的祖宗,位面之子光武帝刘秀干翻了的那货。 那货篡汉建立新朝之后,也是看到了兼并之害。 他跟庚哥现在一样附会《周礼》、托古改制,玩儿了一出王田制。 王田制规定:不论公田和私田,都改称王田,属国家所有,私人不得进行买卖。 只能由政府依据家庭劳动力和人口多少进行统一调配。 男子不满八口的家庭,如果占田超过一井(九百亩),要把超过部分免费调配给占地不足的九族、邻里或乡党耕种。 违者重则处以死刑,轻则流放。 但他这么玩儿的结果呢,却是把天底下的世家豪族都得罪了。 那帮子世家豪族们因此才跳起脚来跟他斗。 原本他这项政策惠及的穷苦百姓呢,也被宗族长者们忽悠着反对他。 庚哥他秀祖宗因此才获得广泛支持,干翻了这货。 要不然搞不好现在江山社稷早就不姓刘,改姓王了。 庚哥说大兴公田,说到底还是土地国有制。 不就是跟王莽那货一样了么? 庚哥听他这么一说,自己也吓了一跳。 心说劳资这么乱来不会也搞出一个什么位面之子制裁我吧? 但想了想,劳资的目的是做咸鱼,又不是建功立业。 老天爷应该没工夫派人针对我。 这才心下稍安,终于把话题扯回来了。 “无妨,王逆之王田为暴政,朕之公田可为仁政也!” 他毕竟是他那商界奇才心脏爹的种,做生意是有脑子的。 跟王莽那样强买强卖他是不做的。 (如果不是听了张让说那么干的后果,其实庚哥想过简单粗暴的这么干,毕竟省事儿适合咸鱼。) (但这会儿这厮绝对不会承认。) 他瞬间想到了推举准入资格证、土地会员制和诱惑性收购三招。 这三招搁一起玩儿,他觉得不止能让推举制获得张让的同意。 更能用比较柔和和苟的方式来推行他的公田制。 给自己攒一笔皇家退休养老钱。 第101章 庚哥满肚子冒坏水儿 让士绅推举当地官长,他觉得可以出一招,叫做职田制。 你们自己推举的官长,总不能要皇家养吧? 所以想推举当地官长,那些推举的家族就得凑出田税等同这位地方官俸禄的田产出来,转为公田。 这就是你们每次行使推举权得交的推举费。 但如果如果你们推举的这位卸任了,公田咱皇家是不退的。 就跟ofo小黄车一样,不给你退押金。 你再推举就得再掏。 当然这不退的玩儿法先不说,等实操的时候再耍不要脸。 想想看,你们推举的官员和你们,在当地享有周制里头分封列国一样的自治权喔。 皇家不干涉喔,就问你眼馋不眼馋? 心动不如行动,只要九毛九,只要九毛九。 这么着当然太慢,所以只是在前期实行,下来就有后续的了。 第二招是他跟视频平台的会员制学的。 你特么充了会员,想要提前点映不是还得花钱么? 庚哥想的是咱也这么玩儿,是你的地不是你的地咱们一样对待。 公田租出去按照十税一来算。 税和地租合一块儿打包,就收你出产的十分之一。 这等同打骨折的降价促销了,因为实际上当时的公田佃租是十取其三。 但大部分公田都被当地世家豪族承包去了,他们转包给佃农收的其实是十取其五。 时间长了公田还被他们直接侵吞了。 庚哥的意思是想办法打击中间商,禁止赚差价,直接把公田租给农民。 自己是没法儿干的,没辣么多人手折腾这个事儿。 但不是还有世家大族们选出来的地方官,或者说用拳头逼着当地士绅选他们的军阀头子们可以当承包商么? 是我皇家的地,把地契都给我拿过来,咱俩谈分成,公田佃税打包价我只要三分之一。 也就还是三十税一,剩下的三分之二是你地方上的。 不管你找不找得到人种地,都得按这个给我缴。 别给我玩儿什么地没人种荒了没了搞侵吞。 我特么地方都让你自治了,你不能还要昧我皇家私产的地租吧? 皇帝家也没有余粮啊。 下来到世家豪族的私田部分,这部分要加税。 也加到十税一。 有汉一朝的田税可谓是有史以来最低的。 荀悦在《汉纪》中说:“古者什一而税,以为天下之中正也。今汉氏或百一而税,可谓鲜矣!” 上古时代起大家的田税都是收田地出产的十分之一,挺公平了。 现在汉帝国甚至只收百分之一,这特么可是天下罕有。 宋人周密在《齐东野语》里头也说:“自井田法废,赋名日繁,民几不聊生。” “余尝夷考,独两汉为最轻,非惟后世不可及,虽三代亦所不及焉。” 从周朝的井田制度崩坏之后,朝廷收税的名目越来越花样繁多,老百姓都活不起了。 我曾经对历代历史进行考证,两汉的税赋是最轻的。 不止后世没有朝代比得上,连堪称上古大同理想国的夏商周三代,也跟两汉没法儿比。 百税一当然是胡扯,鸡儿邦硬的那位高祖在一统华夏之后,就定下了什五税一的田税标准。 田税只收十五分之一,百分之六点七左右。 《汉书-食货志》记载,汉文帝时候,又数次只收一半的田税,也就是三十税一,还有好多年不收田税。 《汉书-本纪》记载,到汉景帝元年,正式颁布诏书“令民半租,三十而税一”。 两汉三十税一从此成为惯例。 《后汉书-光武纪》记载:建武六年十二月,诏曰: “顷者师旅未解,用度不足,故行什一之税……其令郡国收见田租,三十而税一如旧制。” 刘秀说打仗的时候没办法,我们按照十比一的比例收过税。 现在仗打完了,恢复三十税一的旧制。 一直到桓灵二朝,还是按照三十税一在收税。 下来是人头税,未成年的叫口钱,前期无论男、女收三岁到十五岁的,后期最低年龄改成七岁,每年20钱。 十五岁以后的人头税叫算赋,每人每年120钱,商人和女婢双倍,女子15岁还没有出嫁,每年缴纳5倍。 桓灵二朝也没有加过。 可以说,在两汉时代夫妻两人种百来亩地,日子还是可以过得很滋润的。 而且两汉等于一直是在用最低的田税,支付着有史以来最高的公务员工资。 桓灵更是养着两汉数量最多最庞大臃肿的公务员体系。 不管你怎么黑,横征暴敛以至民不聊生这帽子是绝对扣不到桓灵这两位身上去的。 桓灵两帝的时候唯一一次试图加税,是灵帝朝中平二年,南宫云台大火,南北二宫烧成一片。 皇帝窝都快烧成白地了,却根本修不起。 史书指责灵帝不知修省,居然想兴工再筑规复原状。 合着不是他们自己家,说皇帝不知道将就,居然想返修。 灵帝宏陛下:我特么就不想住废墟,恢复原状就好,怎么就穷奢极欲了? 皇帝都没地方住了,公务员薪水那可是一分都不少要。 为这个,加上朝廷财税实在紧张,灵帝就想天下田税,每亩地暂时加十文钱。 荀悦《前汉纪-文帝二年》记载有晁错的话:“百亩之收,不过三百石。” 一亩地的收成约莫三石,汉时粮价基本稳定每石100文,每亩10文也就是加收三十分之一。 朝廷实在没钱了,短暂恢复一段时间十五税一。 满朝公卿跳起脚来反对,把灵帝跟鲁宣王宋哀公那种昏君相比。 说他聚夺民物,妄兴土木,违背圣训,自蹈危亡。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加了多重的税呢,连其他朝代正常的什一税都不到。 真当他们心疼底层人民? 这时候土地大头早就都到世家豪族手里头了。 这帮伪君子问佃农收着50%的租,连三十分之一的税都拼命想办法逃。 你要短暂的再加三十分之一的税,不是说付不起,就是舍不得给你。 所以上纲上线骂皇帝。 反弹太激烈,执行不到一年就取消了。 灵帝大聪明开始靠卖官鬻爵解决财政问题。 顺便让各郡县给他运修宫殿的木头,到了就让宦官们检验说不合格,让重新运。 完了再私底下跟负责运木头的人说,你运来的这东西我可以再卖给你,交钱就当你重新送了。 靠这个办法,挤压郡县自留的那部分税收财力给皇家支撑财政,而不是向底层百姓伸手。 一直到灵帝死那些宫殿也没全部复原,故意留着敞口挤压郡县财政给国库输血呢。 有这段故事,张让就又急了。 说你亲爹三十税一要短暂加到十五税一都被人骂成了臭头,还没加成。 你倒好,想加到十税一,这怎么办得到? 结果庚哥嘿嘿的笑,说朕不收啊。 朕只是给各州各郡县建议一下田税标准而已。 他们自治,就不能按我们老刘家的规矩来了。 要是真那种推举出来的,人家不按这种标准收税朕也没办法。 但要那种割据军阀,朕只要给了这个标准,收上去又是他们自己用。 你猜他们有理有据有刀兵,会不会强行执行? 世家豪族跟咱们可以跳,跟勾八大的那帮货跳就要掂量掂量会不会被屠门灭户了。 不得不说,这孙贼一肚子坏水儿,坑人特别在行。 但要这么个设想呢,推举制又得成为前提了。 张让心动就得先同意推举制。 庚哥的坏水儿还不止这点儿。 我可以把公田减租当仁政天下推行。 还能装模作样的派公田巡查使,去宣传检查各地推举的自治官员有没有胡乱给种公田的百姓加税加租。 当然不是真查,而是宣传而已,不然估计派多少都得被人干死。 使劲儿宣传公田税租打包价就行了,谁不按照这个执行自己坏名声。 咱不强迫你,咱就恶心你。 就让老百姓知道皇帝陛下有多体恤爱民。 毕竟生在长在我兔红旗下,虽然身为万恶的资产阶级富二代,庚哥还是相信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你私有的土地也按公田一样收税,你再往上头加地租,你说你家佃农能愿意? 这就跟某奇艺一样,如果土地私有就是会员资格。 我不止照样收你的提前点映费,你的会员资格还享受不到任何权益。 你朝佃农收超过10%的田租就是为富不仁败坏名声,不超过10%缴了税你屁都不剩。 各地割据军阀也是世家豪族出身,隐田隐口这一套门清,可不会惯着你们。 你说你要这铁棒有啥用?哦不! 你说你要这田地有啥用? 不如顺应底层农民掰掰们的心愿,全卖给皇家变成公田算了。 你看我都不用跟王莽那个狠人一样杀人流放强制推行,这不就实现土地国有全部转化为公田了么? 最关键的内容,还在皇家出钱买田亩这第三招的设计。 这一招不玩儿好,你是断各地豪族们传家兴业的生路。 他们铁定会跟你鱼死网破的。 第102章 逐渐喷化的重臣们 庚哥一听张让细说王莽的旧事,就想明白过来了。 当年所有世家豪族都跳起来跟王莽翻脸,那是王田制先跳他们脸开了大。 真当只是动了他们利益而已? 何止是动了利益这么简单。 那特么是刨家绝户,要断了他们祖坟的青烟。 大汉作为农业国,土地就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 就是因为手里头有土地,他们才可以靠着佃农们源源不断的地租供养养活一大家子人。 耕读传家耕读传家,说的是靠着地租悠闲生活,要求子弟平时读读书学学文化。 就算摆弄几亩菜地,那也是跟养花养草一样的消遣。 而不是亲自种地养活自己。 你特么土地全部国有,好么聚宝盆被你收走了。 所有的世家豪族都得一夜回到解放前。 跟赤贫的佃农一样,得亲手去种分给自己的百十亩地,才能有碗饭吃。 全家包括子孙后代都得变泥腿子。 属于彻底断了他们一门一姓能往下传的富贵和阶层属性。 这是利益受损而已? 这特么谁能忍谁能接受? 但凡手里有根烧火棍,谁能不跟你拼命? 你让已经习惯了不事生产的庞大有产地主阶层,接下去靠什么活? 靠什么过上高人一等的生活? 不解决好这个问题,就算手段再柔和,搞大兴公田照样会成为天下公敌。 庚哥给出的答案是匠工和商业。 跟张让合计着之后说服卢喷喷他们的说法还是以农为本。 正因为以农为本,农业太重要了,所以土地尽量不能交给私人。 交给私人会动摇国本。 匠工技也是正行,皇家可以在各地修各种赚钱的匠工作坊。 鼓励他们以田换股,甚至鼓励他们自己搞作坊,此其一。 当然军工盐铁这些是不让他们沾的。 其二商人虽然受到歧视打压,但当商人很赚钱大家也都知道。 皇家开办皇商行。 以各地互通有无的名义搞贸易,地主们也可以用田产入股换固定分红。 后期还可以开启皇商牌照,用田产才能换得,可以代代传承。 拿皇商牌照的人经商不必如普通商人那样,被歧视性收双倍人头税。 也不用定期去当地官府报备自己家产财产总数。 更不用但凡有什么战事第一时间送去战场当敢死营。 算正常百姓和士族。 这说下去就细了。 总之庚哥的意思是,给原本的地主世家豪族工商两条转型出路。 他们可以选择入股后啥都不用干的躺收分红股利。 也可以自己出去干出一番赚钱事业,还不担当了商人的严重后果。 除了土地,他们还能有其他维持上层生活的资财来源。 就没必要一门心思的守着越来越难有收益的田产,跟政策硬扛了。 这就是庚哥的第三招,诱惑性收购。 当然,这是很远的事情,千头万绪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操作得过来。 庚哥也就信口开河。 用美丽的远景诱惑他让爷爷,好同意他隐藏着自己咸鱼动机的复古周制与推举制。 张让明显心动了。 要照庚哥这么一套一套的组合拳下来,好像还真能行。 如果皇家能把控全国所有土地的产权,并且粮食专营专卖…… 好像真的可以对国家拥有比以前更大的操控力和影响力。 皇权甚至可以说是被以另一种方式加固了。 但他始终还是在犹豫:“如此太过行险,或有他策。” 不全盘否定坚决抵触,觉得这样做是有好处的。 但还是觉得太冒险。 庚哥叹了一口气:“让大父可知今时何势?” 长沙太守孙坚擅杀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 兖州刺史刘岱擅杀东郡太守桥瑁。 河内太守王匡杀胡母班那帮人…… 这些都是无皇诏的情况下干的。 袁术那个叛逆占了整个豫州,韩遂伙同羌人占了半个凉州。 二颖占了剩下的半个凉州和司州三辅。 从公孙度公孙瓒到袁绍韩馥再到刘表陶谦,人家都已经实际割据了。 你承不承认人家都自治着呢。 皇帝的诏书还能多大程度上影响人家,那得看人家给不给脸卖不卖皇权面子。 人家还想着榨干你皇权的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导致咱们时刻提心吊胆,时不时就得跟人干一场。 庚哥说自己复周制,也就是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承认现状。 说复古推举制,也就是希望割据势力内部的当地世家豪族生一些不该生的心思,多少拖一拖他们的后腿。 这也是死中求活,主动把自己最后的剩余价值扔出去。 换司州四郡的安靖,能积蓄一段时间的力量。 至于自己说的那些远景,能不能实现那就是时也命也了。 好歹能暂时留皇家一个地位的超然,不至于那么狼狈。 就算一切图谋都不成,也能多苟一段儿。 如此操弄一番之后哪怕是贼逆想改朝换代,估计也会把司州留到最后打。 让大父切莫因为劳资牛皮吹得大,就以为这样干了之后我们就真的转危为安了。 还得一番挣扎呢。 换内心真实想法如果说出来就是,我就画个饼,您别太真。 这么着是当下我能想到苟下去躺平的唯一方式。 只是怕你们逼我锐意进取死中求生发粪涂墙。 所以才舌绽莲花挖空心思,想出这么堆看起来好像很牛掰的说辞。 这些所谓后续的计划有没有机会用上还不一定呢。 您别现在就想它成了之后有多大危害。 等它能有危害,咱们再不济比现在强。 就算饮鸩止渴,问题是喝毒药可能半个月之后死,也或许还能找到解药。 不喝当场就得嘎。 咱有得选吗? 听着庚哥说得消沉,想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心头不忍陛下如此的张让终于还是点了头。 于是又传蹇硕喷喷皇甫嵩,一起到却非殿议政。 吕大憨批不用传,带着呢。 就在庚哥身边随侍着。 多他少他都没多大差别。 喷喷本来还是一脸淫荡的梦幻模样,一听要大兴公田马上又炸了。 一顿唾沫输出,在场众人雨露均沾。 这回是张让告诉他,大兴公田是劳资同意复周制自治和推举制的底线。 你要不同意劳资也不同意。 又把土地兼并的危害,土地兼并不可治的原因说了一遍,问卢喷喷有什么办法。 卢喷喷没办法。 但卢喷喷大谈王莽,他还真知道王田制是在刨所有世家豪族的祖坟断他们香火。 张让冷笑,把庚哥说过的推行公田的方法步骤全部复述了一遍。 这些要当成他的主意说,这是张让要求的。 把庚哥的主意当自己的,当然不是为了逞能显摆。 而是这堆主意虽然看起来会有效,但里头阴损蔫儿坏不要脸的地方太多了。 要让庚哥说出来,怕有损庚哥的光辉形象。 反正作为权宦张让觉得自己没什么名声了,所以坏人不如自己来当。 卢喷喷果然被打动了,但又揪住诱惑性收购里头的部分。 首先是什么作坊能养活这么多士族? 其次是鼓励人行商,而且大批士人变成商人。 会败坏社会风气,导人心向利,这不符合古礼和仁道。 第一个庚哥说先暂且搁置争议,我们可以共同开发大脑慢慢想。 不急于一时。 咱们现在也没那个实力,去各州各郡县兴建大量能赚钱的作坊。 所以先当有办法实现吧。 第二个庚哥却说他觉得利大于弊。 正好重新定义皇商与普通商人的区别。 说我们皇家认可的皇商可不能是囤货居奇、重利轻义、操奇计赢、利欲熏心的那种奸商。 既然用一个皇字,皇商的口号是:以仁道行商天下。 可以创造一个新词儿,叫什么来着?儒商。 皇商就是用行商来实现儒道。 要的是仗义疏财,干的是互通有无,辅助生产,帮助流通,助农助工。 让品德高尚的士人们成为商人,也正好用他们的道德品格重塑商界。 让那帮奸商看看,士人行商的风范。 让他们思量思量他们以前被打压被歧视该不该。 至于取利思维导致士人变质,我们可以定规范立榜样么。 可以邀请耆老名宿道德之士和皇商们一起成立各地皇商行会。 每年推举皇商中间的道德标兵,享受商税优惠等等嘉奖。 以利导人向善也是善么。 还可以让他们制订行业自律准则,皇商行会负责监督实施。 譬如按比例缴纳商税,定期接受查账,禁止太离谱的利润,禁止哄抬物价因利害民。 严重违反行业自律准则的,皇商行会有资格籍没皇商执照。 罚他们多少代不得经商——党锢的商业版。 这样玩儿下来,商人这种贱业也能造福黎庶有利社稷了。 用好一个行业的关键应该是给予正向指导。 而不是一味打压它歧视它。 这才是圣人的教化之道。 不教而诛是为啥来着,那个什么子不是说过么。 卢喷喷肃然起敬,说陛下有古圣人之风,果然是臣浅薄了。 总之是大家都通过了。 再下来的细化讨论庚哥果断摸起了鱼。 甚至当着吵得不可开交的喷喷张让段珪夏恽皇甫嵩蹇硕等人的面,他跟同样没用的吕大憨批下起了武棋。 该说不说,还真的第一次看见沉稳果毅有威严的皇甫嵩,能跟人吵到脸红脖子粗。 张让本来也是个很讲风仪的中性帅老头儿,在他手下眼瞅着也逐渐喷化了。 嗯,不关我事儿,都是卢喷喷的锅。 看着愈发没形象的一干重臣,庚哥叹息着想到。 妈蛋,武棋居然会输给吕大憨批,一定是他作弊了。 在庚哥的愤愤不平中,他庞大咸鱼计划的第一步,公布天下的诏书,被一群人吵着吵着就草拟出来了。 第103章 绑架舆论挖大坑 都是道德文章的高手,诏书当然写的滴水不漏。 “朕闻上古贤人……” 先扯根据。 跟我们公布企业内部制度改革时,先扯乔布斯怎么干比尔盖茨怎么干马斯克怎么干甚至任老爷子华了个大为怎么干一样。 确立正确性。 朕听说上古的时候,贤人们都是被大家推举出来治理地方的。 因为他们了解辖下百姓,百姓也了解他们,所以他们的号令百姓们都乐于遵从。 即使有看起来不合适的政令,百姓一时不理解,也会因为相信他们的品格而遵从。 所以在他们的治理下百姓都安居乐业幸福美满。 然而那时候地不过百八里,人不过千来个,统治权治理权的转移不会带来太大影响。 后来地盘大了,统治权和治理权的转移会引起混乱和动荡。 禹王驾崩之后,王子启首创了王权的世袭制。 确立了世袭的夏王权让华夏从百里之地开始扩展。 我们也获得了夏商周三代之治这种美好的盛世。 就算君王偶尔不贤,也有人以有道伐无道。 这部分很重要,是确保推举制不蔓延到皇权的重要根据。 先定调子,后启创立王权世袭制是必须必要且正当正确的。 皇甫嵩卢喷喷张让他们在这里没少下功夫。 诏书又说了,三代之治时,开启了中央从上面任命派遣地方官员的先例。 自此牧不知民而民不知牧,治理就已经不如上古了。 虽然为了稳固王权没办法不这么做。 但这种只考虑王权,而不考虑百姓的做法是不是已经违背了上古圣贤治国的理念? 朕想寻找出一种传承上古先贤理念的治国方案。 所以想在继续世袭皇权,让天下不因皇权变更而混乱动荡的前提下,给士绅自行推举县、郡、州各级行政主官的权力。 然后再由朕来考核,用诏书确认。 从而让地方上获得更好更合适的治理。 朕相信朕的臣民都是至善之民,朕以诚心对他们,他们和他们推举出来的官员都不会辜负朕。 另外呢,天下太大,各地情况不同,强行实施统一的政令会导致各种政令水土不服。 这也是我们现在无法复现上古之治甚至次一级的三代之治的关键原因。 在实行地方官员推举制之后,朕想恢复周制里头分封列国高度自治的做法。 给各州、郡和县更大的独立自主权,让大家可以因地制宜。 这其中县会成为当地各宗族宗姓之盟,郡只是各县之盟,州只是各郡之盟。 朕也只是各州之盟的盟主,这才是上古的精神。 作为盟主请允许朕保留司州之地自己治理。 周天子封建列国,分封的都是尚未控制的生地。 一家一姓带着自己的子民被分封到一个不属于华夏的地方。 他们倾尽全力建设开垦与攻杀守卫,才形成一个又一个分封国家的建制。 他们的列国,王权不世袭对不起他们的努力。 朕分大家自治的,却是我祖宗打下来的,子民土地皆属华夏的熟地。 所以士绅推举的首领肯定不可能世袭。 甚至未必是终身制,地方推举了新首领你就得下来。 你们在一州一郡一县实现自治,虽然人选不是由朕指派,但依旧是代朕治理地方。 朕应该给你们发俸禄。 但朕决定地方财赋不取一文,在当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那哪里来的钱财给你们发薪水呢? 为了让推举这件事变得严肃,避免胡乱推举。 朕决定每次推举每任县令、郡守、州牧,联名推举的士绅家族都需要奉献佃租与官员薪水相等的私田,成为朕的公田。 这部分公田在官员任内,作为官员的职田,用佃租田税来支付他们的俸禄薪水。 在你们卸任之后佃租才复归朕所有。 职田多少应该怎么算呢? 从现在起,朕在所有州郡的公田,佃租加税收朕决定从原先的十取其三降低到十取其一。 职田对于俸禄的换算就这么算。 另外原本用奴婢奴隶种植的公田,朕现在大赦那些农奴为自由民,继续种植皇家的田地。 所有种植公田的农人应该获得收获的九成,使他们可以获得更好的生活。 任何人不可以额外给他们加税加租,否则你们就比囤货居奇的商人还要坏,各地的地方官要负责监督实施。 除了职田的十取其一全部作为官员俸禄外,其余公田十取其一的收益,朕只取三分之一,剩下的归地方。 也就是公田产出九成归种地的农人,十五分之一归各州郡县公用,朕只取三十分之一应付自己用度。 这里头又巧妙的重申了公田概念,那特么是皇帝陛下的私人财产。 陛下以天下为大公,才所有收益都公用。 你们现在自治了,总不可能还指望皇帝陛下用私产来养你们吧? 就算这样,陛下也大人大量,愿意分给你们三分之二的佃税收入。 只要你们能保证农人拿得到九成收获。 接下来诏书又说了,我刘氏的天下呢,为了给百姓轻赋税,私田田税只收三十税一。 好处虽然是百姓轻松,但国家财政始终拮据,以至于朝廷没有余力为百姓多做事。 我们皇家一直在拆东墙补西墙的贴贴补补。 现在治权归地方,私田田税和人头税收入也全归地方。 皇家没有能力也没有空间继续贴补了。 为了避免地方财政收入不足陷入困境,建议你们把田税调整到正常的十税一。 当然朕只是建议,自治之后税率你们自定,我们皇家无为而治,并不强迫你们。 另外呢,天下各地都有无产无营生,以至流落为盗匪的百姓。 只要不是有产者为恶,这部分人朕都大赦其过,有愿意归籍的,各地官员应该用朕的公田安置他们。 这条诏令呢,只是个征求意见稿,并不是最终的定策。 欢迎大家提意见,朕会酌情修改。 当然,你如果觉得不尝试没有发言权,根据这封诏书先开始实施也没有问题。 不清楚的地方我们在尝试的过程中明晰么。 就这么一封诏书,着十队军士,敲锣打鼓的送去天下十州。 司州和并州都是他们自己的控制范围,根本不用送。 豫州被叛逆袁术占着,也不用送。 并着各地州刺史或州牧负责,继续敲锣打鼓的送往各郡国,各郡国分发各县。 送的路上还有歌谣,一路呼喊: 今上仁政,德复上古,牧守令官,士绅自举,各地自治,赋税自用。 天下公田,实帝私产,今赦田奴,皆为庶民,税租一体,十仅取一。 租税三分,帝用其一,三余其二,着泽黎庶,各地官长,切勿徇弊。 田税什一,千古共例,汉帝泽民,三十税一,今既自治,可由自定。 籍口田赋,皇家不取,田主纳税,无涉佃口,若增田税,勿增佃租。 天下盗匪,或为良民,今皆大赦,着令安置,复归田亩,海内升平。 都是大致指导思想,具体怎么实施,那是丝毫都不提及。 包括公田私田的部分虽然具体一些,但也没有丝毫的监督机制,能不能落地实行那就是纯粹的听天由命。 如果只是下发诏书,估计也就惹各地实权人物一笑,认为是皇帝太过理想化的傻主意。 不免将之束之高阁,秘而不宣。 甚至还会摘出其中部分,譬如三十税一升为十税一的那些,去误导黎庶黔首。 让他们憎恨皇家,认为撺掇皇家下这种诏书的“权宦奸臣”在害民。 但庚哥他们敲锣打鼓的一路嚷嚷着,甚至到了地方还花钱雇佣泼皮到处去叫嚷。 也有好事者自行传颂。 这番骚操作几乎让天底下所有的士绅百姓农户黔首,都透彻了解了诏令的大概内容。 这样就麻烦了,捂都捂不住,漫天下的飞速流传着。 士绅小世家小豪族们比较在意牧守令官,士绅自举的部分。 涨税不得涨租和建议十税一的部分就让他们比较心烦了,不过好在有可由自定的说法。 那若当地县令官长是他们合力选上去的,就算不能涨租,让税率降到五十取一或者百取其一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再说官长都是看他们脸色选上去的,他们要涨租谁敢管? 但农户佃户乃至公田农奴,甚至是山寨盗匪,却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真正的皇恩浩荡。 你都没办法抹黑,所有的政策都是对百姓好的。 但凡有一点加税的部分还只是个建议,由你们自己决定听不听。 殊不知整篇诏书和这首歌谣,密密满布的都是庚哥他们给各地割据势力以及世家豪族挖的坑。 第104章 坑与祸根及举太师诏 最大的一个坑,他们让士绅自举牧守令官。 但哪些士绅有资格推举,多少士绅推举才有效? 其中县令一级应该是多少士绅同意,郡守一级得多少,州牧级别得多少? 你特么连个指导意见都木有。 就一句我就是个建议,但你又说了各地可以先凭借这份诏书试行。 各地凭借自己的理解想怎么来就怎么来,那特么不乱成一锅粥了么? 卢喷喷和皇甫嵩本来是想在这块儿细化一下的。 吵得最凶的就是这个部分。 俩人被张让带着一群宦官撅着脖子给怼了个满面桃花开。 陛下是想撒肉骨头引恶狗斗。 你们这是唯恐恶狗不其乐融融分骨头。 就怕它们打起来是吧? 细化明确,细化明确个啥? 你们想干啥? 卢喷喷弱弱却理不直气也壮的喷着唾沫回了句。 不稍微细化点,他们不知道如何执行,又如何引起纷争? 被夏恽冷笑着怼了回去。 说你有见过恶狗见了肉骨头,不知道怎么分就不抢的么? 还是皇甫嵩鸡汁,说此等事可候天下太平之后再细定。 咱们现在就看他们乱。 也可以多积累些反面教材,以后真制订相应规则的时候就可以规避了。 卢喷喷因此才偃旗息鼓。 看似皇帝让出了地方官的任命权这么大的蛋糕。 其实吧蛋糕早就不在他们手里了。 袁术在豫州号称举荐刺史郡守甚至给自己封豫州牧,跟你皇帝真打过招呼么? 各地割据军阀也在自己控制范围内乱封官了,都号称是举荐。 可你皇帝准不准人家也照常上任。 反董之势掀起前,二颖以皇帝名义任命的官员还能上任。 到刘表那会儿就已经难了。 八俊出道的刘表刘景升都得自己偷偷溜过去荆州,然后串联当地豪族起兵,才能坐上封给自己的位子。 除了曹了大德的阿瞒那种,当地郡守刚好空缺,又在自己友军控制范围内。 你再封地方官员,你看谁理你? 总有人把曹魏取代刘汉的成功原因,归结为他挟了天子。 但你看人家曹老板哪块儿地盘不是自己打下来的? 袁家那位楷模跟他翻脸的时候因为他挟天子而手软过么? 都知道他是第二个董卓,庚哥那憨批弟弟献帝是被他挟持的。 对董卓各镇诸侯怎么就没手软过呢? 要成也得二颖先成啊。 从吕大憨批和拉皮条的王允,到郭汜李榷甚至再到白波贼杨奉,哪个没挟过天子? 怎么就他曹了大德的阿瞒挟天子有用? 大耳贼还号称汉室正统,怎么也是老刘家自己人。 那名义不比一个被挟持没办法有自己主意的傀儡皇帝正? 所谓曹魏成在挟天子,不过是曹了大德的阿瞒麾下那帮子当了失足妇女的二臣,强行给自己立的牌坊。 你看,我本来是忠心汉室的。 可我信错了老板,最后没办法才这样儿的。 可还真有那么多人信。 不能说没用。 用处也就是你围困一地儿快打下来的时候,人家投降多个台阶。 呐呐呐劳资是投大汉天子,不是投你曹了大德的阿瞒。 没台阶该跪阿瞒的时候照样给跪。 还有就是那些本来就馋阿瞒家俸禄待遇的。 投过来的时候多个理由说嘴。 就这么点儿用,聊胜于无,真不必太夸大。 那憨批献帝落到袁楷模袁恶鬼兄弟俩手里头,或是孙狸花刘八俊公孙大玉儿甚至大耳贼手里。 曹老板该起来还是起来。 献帝没法儿替你上战场。 从桓帝时代世家豪族就甩膀子跟皇家斗了,真没那么卖皇家脸面。 可皇帝可以封官的这个名义上的权力,却照样能引很多野心家想挟天子。 成为给庚哥他们引祸的根苗。 这次属于借着这个各地自举的由头,把祸根扔出去而已。 诏书其余的部分,其实都是同样的道理。 譬如给各地更大的自治权。 你都割据了,我不给你就不自治了么? 公田解放农奴租税打包降至十取其一,而且我只要其中租税的三分之一。 降不降解不解放我说了都不算,虽然公田产权归我,但佃租税钱你也不给我啊。 不如慷他人之慨,让你不给的更理直气壮。 没准儿你爽完还看着我要的少,愿意当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给我点儿。 私田税赋人头税分文不取,我取你们肯给我么? 盗匪大赦地方自行安置,我不赦你就不收服招安他们了么? 我还不如赦了,让他们多点想回去种地的心思。 给你们招兵买马拖拖后腿。 我扔了这么多名义上的好处出去,换一个司州境内不被攻打不过分吧? 我还嚷嚷到满天下都知道,展现我的仁德。 让有些傻子以为各地割据不是皇家失了权威,而是我太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不知道你们有多恶所致。 让你们不照办反而背恶名。 别以为就你们能抹黑宦官抹黑皇家,运用舆论劳资们也会。 因为庚哥他们自己先嚷嚷开了,各州郡没办法还真把诏书逐级下发了。 县衙外的布告栏上也都贴了诏书的抄写本,有人给不识字的乡人讲解。 天下哗然。 哗然之后呢,还真有迂腐憨批的忠心士人将劝诫的奏表着家人雨点般的送到洛阳。 说庚哥仁德他们理解,但这事儿不能这么办,会天下大乱的。 留中不复,也就是说皇帝已阅但不回复你。 连朝你扔个白眼儿都觉得多余。 也有看出庚哥他们鸡贼的,所以破口大骂。 但不敢骂皇帝包藏祸心。 因为皇帝有祸心的前提是他们先承认自己想造反。 所以只能骂皇帝天真迂阔。 这种大都是公开发表意见,连奏折都不上。 装不知道好了。 这种舆论反而有助于传播庚哥仁德滥好人的好名声。 更有上奏折对执行细则进行具体建议的,提各种具体条款修改或者反对意见。 一律留中不复,这是早就定好的调子。 哗然之后就完了,没什么动静。 倒是在二颖控制的右扶风郡,丰县那地方有几个土鳖乡绅小世家,真傻乎乎私下聚会议论推举县令之事。 还商量得挺好,县令谁谁谁来县衙中的各种职务如何如何分配。 结果被探知到消息的二颖派人去给全砍了,真正把当地杀到血流成河世族尽墨。 二颖找了个借口,说陛下说过司州境内他亲自管。 扶风郡属于司州,你们跳特么什么跳? 消息传出,天下肃然。 原本心思蠢动的其他世家豪族也暂且压下了心思。 原本反董的势力也没吱声用这事儿继续攻讦二颖残暴。 一是因为要用这事儿攻讦二颖,等于变相鼓励他们自己治下的士绅这么干。 他们心里没底儿,不知道小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来是其实除了公开的那份诏书,同时下发的还有另一份秘诏。 举太师诏。 “朕闻上古之时……” 又是这么个开头,意思是上古统治者都是推举出来的贤人,所以国家昌盛。 皇权世袭虽然避免了统治权交接时候的天下混乱动荡。 但君王后代有愚有贤,这个没法儿控制。 古代是以有道伐无道,但这样的皇权变更还是会让天下遭乱。 怎么能避免因为帝王家一人的愚贤,导致天下大乱呢? 所以朕想了个主意,由天下州郡共举太师,以太师之职开府辅政。 这样能避免皇权变更导致的天下混乱,又能让真正的贤人始终拥有对朝堂的更大影响权。 太师之职就暂时以天下州郡过半的支持率为标准吧。 任期多久你们先讨论一下,出个大家都认同的确定版给朕公布给天下。 至于董太师,朕希望他能给你们立下一个太师辅政的范例。 所以你们不要打来打去了。 这个诏令你们知道就行了,具体的措施没出来,没必要嚷嚷到天下皆知。 变种版的君主立宪制。 当然太师的权柄不可能到后世的首相什么的那种程度。 皇室还是会拥有相当大的权柄。 各地割据势力接到这份诏书的第一想法。 哎哟喂你特么原来知道没有具体实施措施的诏令,不适合嚷嚷到天下皆知啊。 那你另一份诏书为啥不这么干? 而第二个想法,则是怦然心动。 不用挟天子也能令天下的怦然心动。 第105章 风暴将临静悄悄 最开心的就是二颖了。 这特么等于小皇帝官方替他洗白了。 让他打当太师的样儿呢,还跟他和反董集团劝和。 也就是说他之前干的那些事儿并没有胁迫君王,是小皇帝默许的。 妥妥的两级反转。 说实话二颖离开洛阳后,连被小皇帝斥为袁术那样的叛逆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 那当然是最坏的打算。 毕竟他手里还有满朝公卿做人质。 觉得皇帝和新权臣至少会给自己一点体面,不会做的太过。 现在比他最理想的状态还要好很多。 小皇帝居然赞同自己在长安开府建牙,行使太师职权。 还说自己占据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这司州三郡,是他体谅凉州地处边陲,不便议事,借给自己开府建牙的。 以后任太师的不复此例。 反正自己一点儿罪过都没有,还可以窝在长安用太师的名义对天下大事指手画脚。 虽然现在各地高度自治,二颖也不知道太师和满朝公卿还能干点啥。 可不妨碍他高兴。 高兴的屠了扶风郡丰县那帮想用另一封诏书内容给自己添堵的傻嘀世家。 高兴的以太师的名义传书天下各方势力,厚颜无耻的建议太师任期为三十年。 还是从今年算起。 这老货到熹平二年都五十九了,再三十年都快九十了。 他都不想想自己活不活得到那岁数。 二颖又高兴的从长安给庚哥送了一堆礼物。 还折腾了一堆特产给董妃。 觉得没白把董白那丫头送进宫。 亲自写书信来勉励孙女好好服侍君王,争取早日诞下皇嗣。 董妃收到书信那叫一个羞怒,心说爷爷你这个老糊涂。 陛下连碰都没碰我,你当我是泰西之地的那什么野人圣母么? 体质易孕到踩踩陛下的脚印就能怀孕? 可没圆房这事儿她一个小丫头,哪里好意思写信跟家人说? 庚哥给二颖这么多好处,还帮他坐实了太师的名位。 其实根本不指望他帮自己吸引火力了,能分走点注意力都谢天谢地。 因为实操方面吧实在办不到。 其他恶狗要去打二颖,要么从河南尹打函谷关。 要么从南阳走武关经弘农郡奔关中。 再或者是走风陵渡、蒲津渡或龙门渡,渡黄河攻击。 那是要过并州的。 可以说除了途经蜀道逼关中,不管怎么走,都得过庚哥的地盘。 二颖太师哪儿能替他这个小皇帝吸引火力? 这特么他这个小皇帝,活脱脱被二颖太师当成了看门狗使唤。 再鼓捣天下群雄奔二颖去,那他可就会成城门失火时护城河里的那条倒霉催的鱼。 人家大概不介意顺手把他拿下。 一方面想着将来要用太师这位置,起矮子家那什么将军的作用。 牌位得预先立着,以后有需要的时候才不至于猴急。 另一方面要让自己这个看门小弟不挨揍,还真得护住身后的二颖。 所以庚哥才给二颖开脱洗地,还在诏书里帮他跟反董势力劝和的。 举太师诏里头还提到了一件事儿。 司州之地,除了直属皇室的兵马,其他任何州郡超过二百人的军队不得入内。 如有违者,视为谋逆君王,可天下共击之。 当然现在的关中三辅因为已经借出去了,不算在内。 会有这条诏令,关键是孙狸花和曹了大德的阿瞒那两次虽然没成事儿,却让很爱惜小命儿的庚哥有点吓着了。 他想杜绝这类事件,蹇硕给出了这个主意。 并且说这还能当给那些要求觐见的家伙们一个答复。 要来是不是? 最多带二百护卫,不怕死就来。 庚哥觉得这空口白牙的,人家能听咱的? 蹇硕说能行,他说这帮恶狗正愁找不到借口争地盘呢。 有这个由头,以忠君的名义分别人地盘,不要太爽歪歪。 怎么可能不击之? 庚哥将信将疑,觉得也就那么提一嘴,反正不费事儿。 没想到提完二颖很给面子,率先响应了诏书。 他让胡轸部从函谷关西撤,一直撤到去退守华阴县。 等于是把弘农郡还到了庚哥手里。 这儿得说一下,这个函谷关并不是秦时与桃林塞一西一东镇守崤函古道两端的秦函谷。 而是离洛阳不足百里之地的新安县汉函谷。 西汉时为防洛阳一旦被叛军占领,关中大军被困豫西大山中无法迅速出击平叛。 汉武帝将函谷关东迁三百里,从弘农县徙到新安县。 新旧函谷关之间的地盘儿,加上能从南阳进入关中的通道武关附近的地区,共同组成了弘农郡。 隔着汉函谷,庚哥他们根本控制不到弘农郡,实际控制权在二颖手里。 但弘农郡是司州七郡之一,诏书里头没提借给二颖。 胡轸部不退,等于二颖他这个当太师的带头违反举太师诏。 反正庚哥诏令里司州境内,无诏带甲不得超二百的条款又不是只针对他董二颖的。 也不用弘农做战略缓冲地带了,最多除了守桃林塞多看着点武关那边。 但桃林塞也是古关隘了,干脆征民夫扩建了一下,然后改名为潼关。 二颖还不信了,他奉诏行事打个样儿,那帮孙贼谁敢冒着天下共击之的风险过弘农郡来攻击自己。 那可就真师出无名了。 占据南阳的好像是袁枯骨和孙狸花。 二颖好歹也抱过袁家大腿,对袁枯骨品性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这狗曰的要胆壮的话,他在洛阳的时候就打过来了。 既然没来那就是没胆报仇。 倒是那孙狸花还值得他戒备一点。 这下庚哥连弘农都拿到手,妥妥儿的全职看门小弟,反董势力要打二颖还真再没办法绕过他。 也是听皇甫嵩解释之后庚哥才明白。 对于自己建议二颖西撤长安,庚哥肠子都悔青了。 上杆子给叼走了自己肉骨头的恶狗当看门小弟,哪儿有这么当咸鱼的? 不过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好像也没建议,那主意是二颖自己想出来的。 自己这边建议的是让他带上满朝公卿。 于是果断决定放过自己,不纠结了。 小弟就小弟吧,地盘儿多点儿是好事。 两份诏书一下,没实权的不少士人倒是激动激愤各种激情滂湃的表态。 拼命给庚哥上奏表和公开谈论。 但都是嘴子,都没丝毫的实际行动。 除了二颖用太师的名义传诏诸州郡,并且让胡轸撤了个军,还砍了一县世家之外。 各地的头头脑脑都一点没响动。 不说没有攻讦二颖残暴,二颖太师任期三十年这种厚颜无耻的建议都没人批驳。 整整齐齐的保持了沉默。 不过又出了一件事儿,河内太守王匡跑泰山郡去募兵。 过境东郡的时候被曹了大德的阿瞒给砍了。 理由是皇上有诏,司州境内非皇室直属,甲士不得逾二百,违者天下共击之。 你特么招募这么多兵,还指望从我这儿经过带回河内郡去。 这不是公然违反诏令么? 那我就不客气的击之了。 于是笑纳了王匡招募到的三千多兵,砍了他的脑袋。 算是二颖之外第二个做了点儿实事的人。 可庚哥听段珪说,这事儿并不是阿瞒对皇室有什么超过别人的忠诚。 这狗曰的是收了胡母班家里的钱,故意在这儿找茬呢。 军队的花费不少,阿瞒上任之前东郡已经被其他人刮过一遍了。 曹家家大业大也抵不住这么消耗。 加上阿瞒从起兵到现在都没什么进账,都是靠着张邈他们这些有辖区的朋友接济。 早穷疯了,正好胡母班家里想找王匡这孙贼报仇。 八厨这种组团出道,出的可是豪阔疏财的名声。 家里但凡不够壕,都不好意思往里头沾边。 为自家崽儿报杀身之仇,对付的还是那个连自己亲妹夫都不放过的下贱亲戚。 当下就给阿瞒赞助了不菲的军费。 倾家荡产都愿意啊这。 阿瞒正愁没借口动手呢,见了诏书想着还能谋个忠君的名声,毫不犹豫的咔嚓了王匡。 庚哥表示,这事儿我信。 讲盗墓的那啥里头说,曹老板为军费都能开辟出个挖人祖坟的行当。 为钱财杀个把人真的不出奇。 但阿瞒这一手一玩儿出来吧,却把跟他穿过一条裤子的袁楷模给得罪上了。 第106章 阿瞒与绍宝宝的芥蒂 曹了大德的阿瞒跟袁楷模绍宝宝曾经好到过什么程度呢? 《世说新语·假谲》里头有这样一段描述: 魏武少时,尝与袁绍好为游侠。观人新婚,因潜入主人园中,夜叫呼云:“有偷儿贼!” 青庐中人皆出观,魏武乃入,抽刃劫新妇,与绍还出。 失道,坠枳棘中,绍不能得动。复大叫云:“偷儿在此!” 绍遑迫自掷出,遂以俱免。 魏武就是曹了大德的阿瞒。 二人尚未入仕之时在洛阳当无赖子时,有次看见有人结婚。 他们偷溜到人家家里,天黑之后阿瞒大喊有贼。 把人都从搭建用来结婚的青庐也就是帐篷里头引出来,阿瞒曹了大德的就拿刀劫走了新娘。 劫出去做什么,懂的都懂。 反正不会只冲人家小姐姐喊一句看看腿。 阿瞒从小就是个坏种,至于坏到什么地步,看这儿就明白了。 却能以品德举孝廉得官,举荐制烂到什么程度可见一斑。 也不知道结婚当天遭遇这种事,那可怜的新娘下场会如何。 反正完事儿之后俩人丢下新娘准备跑。 还没成为楷模的袁楷模腿软摔倒了路边儿的枳棘坑儿里,手脚麻木不能动。 阿瞒大喊小偷就在这里,袁绍吓得呲溜从坑里跳了出来,两人才成功跑掉了。 《世说新语》是南朝时一群文人编写,主要记载汉末到晋宋一些名士的言行与轶事。 书中所载一部分出于传闻,但这件事儿应该是真的。 很大几率还是两个当事人亲自跟别人说起过的。 曹了大德的阿瞒缺德并狡猾鸡贼行事毫无顾忌的形象跃然纸上。 袁楷模也不是他被宣传为楷模之后礼贤下士、为人仁爱、清正能干、举止威仪的普遍印象。 而是有些胆小怕事、敏感不自信,需要阿瞒吓他才能发挥出实力的怯懦小子。 你琢磨琢磨绍宝宝的成长经历。 打小儿他爹不认他是自己的种,跟着他那当奴婢的婢女妈养在他大伯袁成家。 日常各种闲话嘲讽少不了的。 想不养成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阴郁木讷却内心敏感的少年都不成。 这记载,完美贴合了正经史书很少提及的绍宝宝少时状态。 一起偷鸡摸狗的交情,而且必定是阿瞒带着绍宝宝玩儿,当纨绔他比较熟。 所以尽管不干好事儿,跳脱的阿瞒对于袁楷模来讲,很可能却是带着他走出年少阴郁岁月的一道光。 所以在被袁氏全力吹捧打造成天下楷模之后,绍宝宝也没忘了阿瞒。 这次换他带着阿瞒这个坏种玩儿。 到何进那儿的各种帮忙提携不必说。 阿瞒荥阳之败后去扬州募兵,扬州刺史陈温、丹阳太守周昕殷勤到将自己手下的士兵调拨了4000给阿瞒。 这俩人可都是袁绍的人,凭这4000人阿瞒新败之后才又恢复了元气。 酸枣会盟的盟主是远在冀州的袁绍。 你一个并无辖区的曹阿瞒能说上话,而没算作张邈帐下的一员将校,还不就是靠着袁楷模指定他为代理人。 王匡可是绍宝宝的铁杆儿,这憨批不是没听说天子诏令的事儿。 可就是因为他家袁楷模没说话,所以才置之不理按既定计划带招来的兵马奔赴河内。 阿瞒这么一干,绍宝宝心里就不舒服了。 咱俩什么关系,你这才有了自己的地盘,就为那点钱财就杀我的人? 缺钱给我说一声不就好,我还能短了你那点军费? 写信过去责问阿瞒。 其实在绍宝宝对阿瞒不悦之前,阿瞒早对绍宝宝不爽了。 这种不爽不是因为绍宝宝对阿瞒不好,而是太好了。 好到阿瞒觉得,你特么是在拿我当你小弟照顾呢? 小时候可是我带着你玩儿。 两人关系中谁居于高位的地位变化,以及这种变化中各种言谈举止和态度转变的潜在影响,最能摧残一段情谊。 可俩人毕竟是好兄弟,绍宝宝不觉得有问题,他本来就比阿瞒长两岁。 阿瞒也不好意思说,说了倒显得他小气。 到杀王匡这事儿呢,阿瞒也没当回事儿,还抖了个机灵。 他回信说,吾今替兄解大难,缘何责吾? 难是难道的难,不是灾难的难。 我给你解决了个大难题,你怎么还责怪我呢? 阿瞒说的也并非不对。 在庚哥的诏令发出之前,袁楷模已经叫王匡去募兵了。 这事儿对于袁楷模的确是个难题。 听了诏令认了怂,不让王匡带兵回河内了吧,怎么安置王匡是个问题。 而且会损了他反董联盟盟主的威信。 不认怂继续让王匡照着原计划行事吧,又成为不遵诏令的出头鸟。 袁楷模陷入两难,以他优柔寡断做个决定比割了自己蛋蛋还难的天秤座性格,这事儿就这么一直磨蹭了下来。 直到阿瞒嘎了王匡。 阿瞒是想不光得了兵马的实惠,还在庚哥那边绍宝宝这里两头落好。 可都是一起玩儿到大的关系,你裤裆里头几根毛我都清楚。 你现在搁这儿跟我抖什么机灵? 而且绍宝宝毕竟敏感。 他敏感的觉察到了阿瞒不止是自作主张擅自替他当家做主而已。 阿瞒回信的口气,根本不拿自己当他小弟。 而把自己当做跟他并列平等,只是奉他为盟主的另一股子势力领袖。 劳资辣么照顾你,你刚有了自己的地盘就这样? 绍宝宝不是不能接受阿瞒独立出去。 他不接受的是自己还没说让阿瞒脱离自己的势力独立,阿瞒自己迫不及待就跳出来自立山头了。 好像当自己小弟多委屈他似的。 绍宝宝不开心了,绍宝宝需要哄。 绍宝宝开启了傲娇模式没有给阿瞒回信。 阿瞒甫赴新任,千头万绪,手上的事儿多着呢。 正是踌躇满志大展拳脚之时,哪里有空闲顾念绍宝宝的小情绪? 见袁楷模没回信,就当这事儿已经解释过去了。 于是一段芥蒂,就这样便埋入了这两个曾经的好兄弟之间。 不管绍宝宝和阿瞒这对好基友怎么闹,对庚哥反正是好事。 王匡被嘎之后袁楷模也没自行举荐什么河内的新太守。 毕竟复古尊周诏还在那儿呢,他这个时候举荐也不合适。 也没派人继续统领,于是河内郡等于也回到了庚哥他们手中。 好消息还没断。 在复古尊周诏的影响下,肆虐河东的白波贼,居然也派人来请降了。 这是一伙儿完全活跃在庚哥地盘儿上的悍匪,据说是黄巾余孽。 但其实就是黄巾闹得响动最大,虽然被平了却不乏各地山贼扯着虎皮做大旗。 号称自己是黄巾没被剿灭的人马。 最多其中有个别人个别将领曾经参加过黄巾之乱。 这是一支以河东郡白波谷为根据地的盗匪。 势力最大的时候曾联合内迁于汾河流域的南匈奴栾提于夫罗部,破太原、河内等郡,威胁洛阳。 太原属并州,河东河内都属司州,都是庚哥的地盘儿。 有史学家认为,白波贼的首领郭泰其实就是黑山贼群首中的郭大贤。 所以白波贼可以理解为其实就是黑山贼中的一支,跟反董联盟和王匡这种差不多关系。 这会儿郭泰还没嘎。 这年头但凡有碗安稳饭吃,谁愿意当贼啊? 真当官兵的甲士是开玩笑的? 全甲战士打山贼那就是开着无敌砍小怪。 好在全甲的甲胄在官兵那边也不多。 他们是听见了宣传复古尊周诏的歌谣里头“天下盗匪,或为良民,今皆大赦,着令安置,复归田亩,海内升平”这部分内容。 首领们虽然有别的心思,奈何手下的傻嘀贼众们都觉得有别的出路了。 而且觉得这是个好皇帝,天下恐怕要太平了,于是不想做贼了。 眼看手底下人心涣散,郭泰就想着不如乘着现在自家行情好,去给大家换点更安稳的未来。 也是有眼光的人物,看好庚哥。 觉得庚哥目前虽然似乎势弱却前景良好。 是个投靠的好时机。 第107章 自己玩儿坏推举制 离得也不远,河东郡挨着河南尹。 郭泰就派着信差从白波谷奔洛阳来了。 到城门处找守城门兵丁说明了来意。 兵丁引人见了城门官,城门官引着见了皇甫鸿,皇甫鸿带着信差找到了他爹皇甫嵩那里。 皇甫嵩一看这事儿可不小,马上求见庚哥要求召开小朝会。 白波贼势大到什么程度呢,二颖西退回关中,就有他们的功劳。 牛辅不是让他们干败了么。 他们能切到洛阳和函谷关之间。 二颖老担心他们截断了自己退回关中回陇西的路。 恐尸骸不得返关陇,恐的就是他们。 不然就对着王匡那边冀州幽州的河内一线,兖青徐州那边酸枣一线,加豫州荆州那边鲁阳一线,无非就是三线作战。 对那些土鸡瓦狗,二颖还真没在怕的。 白波贼号称十万之众,但这种号称您别当真。 号称就看胆儿多大多能吹,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实际上老弱妇孺加起来得有五六万众,青壮算起来约莫一万出头。 真正能打并且有战斗经验的约莫六千左右。 “不可小觑之。”皇甫嵩在小朝会上说:“其中亦不乏俊杰之士也。” 他说这话主要是因为当信差被派过来的那个小头目,徐晃徐公明。 据说也当过河东郡吏,后头不晓得为什么就从贼了。 皇甫嵩是考较过他一番的,对此人赞不绝口。 本来兴趣缺缺的被这帮人硬抓过来听政的庚哥听着这名字,赶紧掏了掏耳朵。 劳资没听错吧?徐晃? 确定是劳资知道的那个徐晃么,怎么还当贼了? 话说有个张辽还就罢了,这特么徐晃也来了,劳资这么掏曹老板的家底儿不会有事吧? 他开始有点心神不宁了,唯恐冒出个什么位面之子代表月亮惩罚他。 却不知徐晃本来就是白波贼里头出来的。 据说还是他劝着白波贼头领之一的杨奉,护送从长安逃出来的献帝回洛阳。 等于一路把庚哥那个憨批弟弟送到了曹老板手里。 最后跟杨奉一起投了阿瞒,杨奉反了他没反。 阿瞒的徐州之战、官渡之战、冀州之战、白狼山之战、南郡之战、渭南之战、凉州之战、汉中之战这哥们儿一场没落。 且场场大战都立功,在樊城之战中,还曾击退关二爷,追着二爷连破十重围堑,彻底解除了樊城之围。 是个绝对的猛人,曾被曹老板夸过“有周亚夫之风”。 但这驴也是个统兵打仗的,不是保镖人选。 所以庚哥很快也就昏昏欲睡了。 卢喷喷张让皇甫嵩蹇硕他们谈纳降谈得细。 各种防叛而复乱重新反水的招数,以及防着自己这边防人防得太明显让人寒心的处置,都是细务。 庚哥向来不耐细务。 卢喷喷其实也不耐,可事关重大他不耐也得耐,不像庚哥这样可以公然摸鱼。 商量了一整,最后叫醒已经摸鱼摸睡着了的庚哥汇报商量的结果,请他定夺。 白波贼首领郭泰这名儿也被写作郭太。 这是范晔在《后汉书》中为避他爹范泰的名讳,给改成的郭太。 这种习惯很讨厌,你避讳你自己爹的名和字改别人名字做什么。 以至于这么走几遍很多古人的名字在史书资料里头都面目全非不可考了。 据说郭泰倒是个讲究人。 他投诚不为自己谋富贵,而不过是想为自己手下有功名心思的谋个前程。 他说听复古尊周谣里说的,地方官都要士绅推举。 所以他连官都不求了,就想守着白波谷里归籍的那些愿意种田的盗匪与盗匪家属们,一起过点安稳日子。 如果说有所求,就求庚哥善待他愿意出来跟着陛下打混的兄弟们。 再有就是,希望将他们原本白波谷的地盘设为一乡,让他做个乡老。 他们在白波谷开垦了很多土地,并且如果拆除防御类的寨墙什么的还能开垦更多。 如果陛下真的打算公田税租打包十取其一的话,他们愿意把这些开垦的土地全部献出来成为公田。 卢喷喷和皇甫嵩的意见是,其他条件都可以同意,就郭泰个人的部分不能同意。 一个人但凡是无所求,就容易声望高。 把一个声望这么高的人扔在白波谷,白波谷所有人就容易抱团。 到时候郭泰随时动个心思吆喝一声,他们就容易复叛。 所以要把郭泰摘出来,但摘出来不能硬摘,要厚待。 本来想安排他到邻县当个县令,安排几个士绅推举还是可以安排的。 但张让觉得安排到邻县太近,还不保险。 可要安排离白波谷太远,那可就不是厚待,防范的意思就太明显了。 还是卢喷喷魄力大,他一挥手: “能将白波贼经营到如此地步,可为一郡之守也!” 况且他觉得以郭泰表现出来的这些品德品格,也配得上这个职位。 从白身到郡守,这可是格外的优容了。 河东郡治所离白波谷也足够远,很完美。 但这个任命就需要庚哥来拍板了。 一方面现在的河东郡太守二颖扔给了胡轸遥领着,又涉及到跟二颖那边打招呼。 二来郡守可不是小小的县令,他们按照之前商量的那样安排的话,可是会给天下带来不小的影响。 庚哥大概听了一下他们的安排,打着呵欠随便的点了几下头就准备回寝宫接着睡。 这只是第一阶段的安排。 这帮人准备让皇甫坚寿跑一趟,带着河东郡守的这个任命去窥一窥虚实。 如果郭泰所言为实,则就地任命操作。 打散原本的武装收缴兵器甲胄,编排想从军的人马一起带回洛阳。 从军人马如何安排,赏赐当地农具种子等物需要何等数目,还得一番计较。 但皇甫嵩提前预定了徐晃,说他足以在北军任一校尉。 如果那边是假投降,那等皇甫坚寿搞清楚状况回来再做打算。 “陛下!”卢喷喷却叫住了庚哥:“便真要……如此安排么?” 他神色竟有几分不甘与迟疑。 就好像举郭泰为一郡太守不是他自己的主意似的。 他迟疑与不甘的是任命郭泰的方式。 因为他们接下来的操作,很可能会让复古尊周诏里头所谓的推举制成为一个笑话。 张让一干阉人,却是很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 卢喷喷和皇甫嵩,对推举制颁布后的各地景象是有期待的。 他们期待士绅们有自己的品格,期待会有一些真正的贤人被推举出来,治理地方。 但卢喷喷也知道,在二颖于扶风郡丰县那一通乱杀之后,这种期待已经变得不切实际。 各地若真的会有推举,恐怕当地实控者会有样学样,学二颖以铁血手段扼住苗头。 对此他只是有些失望。 但接下来他们商量好的操作,却让他有一种自己打自己脸的尴尬。 自己玩儿坏自己提出的制度,有这更令人难堪的事情么? 皇甫嵩拍了拍卢喷喷的肩膀。 他心里有同样的感受。 只是他知道卢植虽然经常表现得混不吝很不讲究,骨子里却是个很宁折不屈的理想主义者。 只要一旦相信了什么期待了什么,就会很纯粹很天真。 不像他,虽然对心中的大义有自己的坚持。 更多时候却更为现实圆滑和冷血。 “陛下应允过,若得大治,当兴推举。” “此时所为,仅为惑敌之策耳。” 他劝卢植道。 心下却更加坚定,一定要早日帮陛下实现天下大治。 然后与有识之士一起规划出规范合理的推举制,施行天下。 “唔,候河东事定,欲兴推举之时。” “河内、河南、弘农及并州各郡县,皆一并推行罢!” 张让却在旁边充满恶意的补充到。 第108章 可怕的突然来客 白波谷的事儿处理得意料之外的顺利。 郭泰是真降,他手下的白波贼也是真配合。 联络河东士绅推举郭泰为河东郡守的事情,也出乎意料的轻松。 白波贼到处捣乱,在河东本地却有些秋毫无犯的意思。 皇甫鸿一联络,当地世家们都很愿意推举郭泰为郡守。 还商量着主动凑了郭泰的职田。 看来跟郭泰关系都不错。 反过来说,跟郭泰关系差的以白波贼在当地的威势,怕是一家都没留下。 估计全嘎了。 既然能留在当地没事儿的世家,那当然很承郭泰的情。 现在他成功洗白,更是值得投资一下了。 白波贼里打惯了仗无心田桑的,六千人中倒有四千多人,皇甫鸿都整编好了准备带回洛阳。 带回来自然是又要打散安置的,折腾完没多久的西园军和北军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 皇甫嵩又动了补齐西园军八校的心思,小朝会上跟庚哥说了。 刚准备筹备呢,又来人了。 来的是汉末三杰里头最后一个,朱儁。 他原本是河南尹,得罪了二颖避祸去的荆州。 等二颖西归之后就给皇甫嵩写了信说想回洛阳。 也不知道那送信的家人是遭了盗匪还是受了兵灾,抑或是打尖投店的时候进了哪家黑店被做成人肉包子了。 反正皇甫嵩没收到他的信,左等不见消息右等不见回复的朱儁就带着十多个家丁动身了。 进了洛阳一路打听到皇甫嵩的车骑将军府,皇甫嵩闻讯大喜。 当天晚上就歇在车骑将军府,又叫来了卢植,三人久别重逢决定秉烛夜谈不醉无归。 卢喷喷是个爱喝酒的,而且酒量甚好。 三人各据几案喝到皇甫嵩和朱儁都停盏了,他还在一边狂饮一边口沫若悬河。 那可是真正的悬河。(捂脸) 还好这二人知道他的习惯,摆放几案的时候都避开了他的口水溅射范围。 只是他自己桌上那些珍馐,免不得都被他自己的口水洗了一遍。 好在他自己吃怕是也不嫌弃。 卢植正在给朱儁介绍庚哥登基后的种种贤明之处。 从城头骂死丁原怒收吕大憨批,到弩枪御力,再到竹蜻蜓与拉绳风扇。 下来是墨经,使陈留王与太后习术算,再到推举制,复古尊周诏,举太师诏的由来…… 从大事小情到日常相处的一些小举止小言谈,包括庚哥最爱的那把懒人摇椅。 庚哥怕是不知道,卢喷喷竟是对他如此满意。 平日里对庚哥各种嫌弃,背后却说觉得庚哥有圣天子之相。 说到得意处,喷喷是哐哐拍案大笑,拍到皇甫嵩都担心他把自家几案拍塌了。 他也不嫌手疼。 这等事中间许多玄妙,并不曾传出去。 朱儁往日也就听到过庚哥骂死丁原的“贤名”。 他与卢植虽也有交情,却不如皇甫嵩般交好。 与外界一样都以为那些口舌之利其实是卢喷喷教的。 皇甫嵩为人又谨慎,虽自己知道,且与朱儁书信往来甚密。 但关于陛下以及公务的事情那是一个字都不曾提及。 这时听到卢喷喷说起,才微笑着在旁边帮腔几句。 朱儁知道卢喷喷喝完酒那是嘴上没门,少不得言过其实的吹嘘。 可见皇甫嵩也出言附和,这才信了卢喷喷说的那些听起来颇为离奇的帝王事迹。 他知皇甫义真向来为人沉毅不做妄语。 一时不由有些又惊又喜。 他们这些相对干净一些的老臣,却是惟愿汉室好的。 但是吧,大多数中国人特别是古早的国人都有一个毛病。 习惯或者说只会用反对来表示关心。 为臣则应为谏臣,为友则当为诤友。 当父母的生怕孩子飘了,什么鼓励教育不存在的。 你但凡有点什么高兴的事儿不错的想法和主意,古人会觉得跟你一起高兴顺着你说提供情绪价值的那铁定是酒肉朋友。 因为情绪价值就是享受,你高兴过了就过了,没啥实际用处。 总得站在挑刺儿的立场,不停提出反对意见,帮你查漏补缺让你保持警醒谦逊给你扫兴才是对你好的方式。 一个人要永远力求上进奋斗不息,就跟上紧了发条的橙一样,还真得身边儿都是这种人。 但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身边儿这种人多了,那叫找虐。 偏巧朱儁就是这样的人,也没坏心,就是有这种喜欢扫兴的习惯。 看见卢喷喷开心,细想了方才喷喷说的一堆跟庚哥相关的事情,终于找到一个毛病,于是说了出来: “听子干所言,天子之慧多关奇技,少涉经义?” 倒还真说到点子上了。 骂丁原收吕布是雄辩之术,弩枪御力是机括之术,竹蜻蜓和手拉风扇也是。 墨经与术算那更是小道,举太师诏是人心算计。 唯一跟儒家正经内容相关的复古尊周,还是故事中得的灵感,算不上对正经经传有多么深入的理解。 他这话正戳中了卢喷喷的痛处。 却见卢喷喷笑容顿时僵住,仰头又灌下了一碗酒,喟叹道: “怎奈天子不乐读书,且性甚疏懒!” 他也算是个懂得因材施教的教育专家了,但碰上庚哥这样儿的却是毫无办法。 某老太太浅笑:你那点教育理念跟我比都算原始了,我都没办法,你能有个屁招儿? 朱儁因此正容避席长揖,拜卢植曰:“此社稷所系,赖子干费心处也!” “为人臣者,总须多劝谏一二方好!” 兄弟,社稷国家全靠你了。 你不把天子不爱读书且懒惰的毛病纠正过来,那可对不起为人臣子的身份。 没别的,逮着机会就得说啊! 要庚哥知道了有人这么劝卢喷喷,怕是恨不得上前一脚把这厮踹回荆州去。 哦不,直接踹过长江,回老家去。 “不可!”卢植来不及答应,皇甫嵩却霍然起身,伸手止住二人。 俩人一起瞠目看向皇甫嵩。 却见皇甫嵩低头细细想了片刻,似是在整理言语,良久方道: “吾观天子之智,竟似天授。” “不似吾等,须与那经义中苦读圣人微言,方得萤火之智。” “因此常有神来之笔。” 我看陛下是天生的聪明。 不像咱们只能苦学经义才能学到一点点小聪明。 所以陛下才能常常想到我们想不到的招。 “若勒逼得紧,使天子不乐近儒臣亦为小结。” “若使陛下失天赋之灵,则吾辈之大过也。” “子干尝言天子虽不喜经义,却颇乐听上古秩事。” “吾思若使天子近儒,闻言不若知迹。” “多与陛下讲古,胜论经义。” 你特么要逼得太紧了,惹到陛下讨厌我们这帮儒者还是小事。 要让陛下开始变得只知循规蹈矩,失去了原本的灵性,信不信劳资干死你? 他不是不喜欢读书就喜欢听你讲故事么? 经义是上古贤人说过的话和讲的道理,故事却是讲述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践行这些道理的事迹。 人家说言传身教,言传不如身教,故事是亲自演示,经义不过是言传而已。 要让天子亲近儒家的理念,你特么多讲圣人故事给他听不就行了。 你说这皇甫嵩咋就能这么可爱呢? 看似古板沉闷,居然思想倒比卢喷喷都开明。 算是拯救庚哥的咸鱼生涯于危难之际了。 值得他抱着皇甫义真那张棺材脸吧唧一口。 都是方正君子一类的做派,朱儁向来信服皇甫嵩。 见皇甫义真如此说当下再无异议。 倒是卢喷喷端着仆佣刚又满上的酒樽,陷入了沉思。 第109章 朱儁带来的瓷器活儿 一夜畅谈,这仨人也不觉得累。 第二天稍作歇息,估摸着庚哥已经起床了,皇甫嵩就带着朱儁去觐见庚哥了。 不知不觉,庚哥居然集齐了汉末三杰。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啥成就或是奖励,能不能召唤神龙。 但这憨批压根儿都不知道有汉末三杰这名号。 所以如果他有系统,昧下给他的奖励也没啥问题。 庚哥一大早(其实下午了)被叫过来,本来都不爽。 但面子上也随随便便应付了下,那是给皇甫嵩脸面。 直至朱儁开始报自己的籍贯。 “且慢,卿家门何处?”庚哥双眼开始闪贼光,声音都有点抖了。 “儁乃会稽上虞人士。”朱儁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从知道这会儿庚哥才刚起床洗漱用过早膳之后,他就有些不喜。 但想到皇甫嵩昨儿个晚上的话,他忍了。 到庚哥接见他的时候,虽然笑容亲切,但态度里头有那么股子敷衍。 朱儁就更不开心了。 看他处理孙老狸花的事儿就知道,这货其实有点小心眼。 但是吧,人家是君他是臣。 君王不重视他那是他自己没能力,朱儁这种石头脑袋难免就这么想了。 挺难受的。 万不料说起他的籍贯,庚哥却突然回血上精神了,给朱儁整得是一脸懵。 “陛下首纳唐妃,为贵郡太守元美公之女。” 其实皇甫嵩也不知道庚哥激动个啥,但不忍心朱儁一脸懵的样子,悄悄给朱儁递了个小话。 他想来想去,也就想到这个。 庚哥跟会稽只有这点关系了。 庚哥的第一个妃子唐妃,她爹唐瑁字元美,这会儿在会稽当郡守。 原本庚哥准备立唐妃为后的,可他御姐妈劝他等等。 等等就等来了董小白同学。 董白背后还站着太师二颖,这下唐妃离后位更远了。 皇甫嵩也好奇。 话说虽然为人臣不该论君王阴私,但他听说陛下与唐妃并不亲近。 不至于听到个籍贯是会稽的人就这么激动啊。 朱儁脸色更难看了,已经忍不住要开言劝诫了。 他觉得庚哥还不如继续敷衍他呢。 不是,这接见臣子的时候,因为跟后宫的妃子她爹沾得上点边儿就产生这么大的态度差异? 你皇甫义真和那卢子干夸成宝贝的,所谓的贤明圣君,汉室中兴之望,就这? 却不料他还没开口,就听庚哥脱口而出: “闻贵地瓷工甚佳,公伟公可知其就里?” 皇甫嵩完全猜错了。 庚哥日常都躲着唐妃走,哪里会因为这事儿对朱儁改变态度? 他是最近被他让爷爷催逼着,搞跟世家豪族换私田的匠坊行当。 都快给催逼疯了。 真是逼得他咸鱼不了一点点。 庚哥的第一想法就是搞连锁书店和印书局,搞这个士人不会抵触。 皇宫这边本来就很多书籍珍本,天天要人晾晒竹条子。 要都印成纸质书满天下卖,那还不赚翻了? 完了这还是兴文教的盛事。 印完皇宫的藏书他还能去各世家讨要他们藏的珍本孤本,免费抄来继续印。 然后满天下卖钱,不要太爽。 结果试了他才知道,这年代纸张贴绸布上用不是没道理的。 太软,根本支棱不起来。 用毛笔写字倒是没问题,印刷就扯了。 所以他最近在逼着毕岚继续改进造纸术,渔网树皮啥的调整比例。 已经有眉目了,硬点的纸都造出来了,就是有点像纸板子,容易折断。 他着毕岚继续改进。 毕岚试着用造出来的废纸二次处理的时候,却意外折腾出了跟卫生纸差不多的东西。 总算拯救了庚哥的屁股。 他之前一直用不惯厕筹,更接受不了多次使用同一根木棍擦屁屁。 旧屎粘新屎,屎屎何其多,屎味竹片子,擦得干净么? 所以庚哥一直都用布擦屁屁。 擦屁屁的布用过有人帮他洗,庚哥经常觉得于心不忍且羞耻。 现在有了卫生纸,总算能轻松了。 毕岚还在继续改进方便印刷的纸张。 活字印刷早就准备好了,那玩意儿也就是灵机一动就能说明白的事儿。 一步到位用铅字,这是庚哥没想到的。 南阳出土过东汉年间用铅板制作的买地券,铅的使用在东汉早已很普遍。 庚哥就提出不希望用陶制或者木制的活字模,想用金属。 毕岚很快就想到了用铅。 油墨没准备,因为纸还没出来,不知道怎么合适。 眼瞅着成功在即,他让爷爷又觉得就这一门生意不太够。 也没逼着庚哥继续想。 他自己乱出主意,让庚哥一个一个的否,否得都快烦死了。 这不正好朱儁就送上门了么? 只说会稽他未必想得起来,说道会稽上虞,那他可就真想起来了。 因为家里是干陶瓷绝缘件起家的。 加上小时候整天混陶瓷资料展示室玩耍,关于陶瓷庚哥还真比普通人多知道辣么一点点。 嗯,就一点点。 所以他知道,会稽上虞,东汉的时候已经出现了用龙窑烧制的青瓷。 听见会稽上虞,他就想起他还可以搞陶瓷。 汉瓷之所以多为殉葬冥器,就是因为这个时代多为低温瓷,烧制温度不够导致瓷器坚固性差,炒鸡脆。 用起来容易坏,并多采用铅釉,对人体有害。 而龙窑却是一种用木柴松枝都能实现超过1300多度的高温,且可以分段控温的窑中奇葩。 如果加上庚哥的手拉风扇强制通风,以及改木柴为木炭粉或者煤,还能烧出更高的温度。 有了会稽上虞的陶瓷工匠和龙窑,他就可以把他那些半瓢水不成体系的陶瓷知识扔出来,让他们研究尝试。 最终批量出产在这个时代很难见到的,即坚固又耐用的高温瓷器。 国人尚玉,如果他能成批生产犹如玉质一般的瓷器日用品。 有了这种烧瓷技术,他不信不能令这个时代的世家豪族们疯狂。 小钱钱大把进口袋,然后眼馋死他们。 然后勾引他们入伙,然后他们手里的土地田产就全部落进咱的口袋了诶嘿嘿嘿嘿。 浮想联翩,庚哥痴笑中。 朱儁以为他关心实务民生,刚对他印象稍微改观,就看见了庚哥白痴般的笑容。 心情简直犹如坐过山车般起起落落落落落…… 好在庚哥还顾念着逃避他让爷爷的骚扰。 傻笑了没多大会儿就赶紧差人寻张让过来。 跟张让略提了几句此事可为产业,引士族入彀中之后,就让他去跟朱儁私底下谈寻访窑工瓷匠之事。 反正他老丈人唐瑁唐元美在会稽当郡守。 只要生于斯长于斯了解其中内情的朱儁多出出靠谱的主意,给点线索线人什么的,执行起来没问题。 张让秒懂庚哥意思,带着朱儁就出去了。 一路上少不得跟朱儁吹嘘庚哥兴公田给世家之乱釜底抽薪的英明决策。 这真不是单纯显摆自家小孙孙多牛掰,而是为了让朱儁这厮了解他现在帮忙联络的这事儿有多重要。 这会儿朱儁的心情可就又落落起起起起起起起起起起了。 但他是个喜欢扫兴的家伙。 少不得又会挑毛病让张让爽不下去,我们不理他。 回到庚哥这头。 又解决了一桩麻烦,而且暂时把张让绊住了。 他眼见又能得不少躺平咸鱼的好时光,那叫一个高兴。 于是跟皇甫嵩谈朱儁安置的时候难免格外大方。 原为河南尹,依旧为河南尹好了,相当于首都市长。 又觉得不够体现重视,对不起他给自己送来的瓷器事业。 可如果不抛开二颖那边重新组班底,他身边也没什么官儿好封了。 突然就又想到皇甫鸿即将带回来的那四千多兵了。 唔,说起来皇甫嵩有北军,卫尉为南军,卢喷喷掌着西园军,西南北全了,怎么就少一个东? 一想到这儿,庚哥的强迫症就发作了。 而且皇甫义真又说了,这朱儁跟他和卢植是一起打过黄巾贼的交情,也是个很能带兵的。 要不就再组个东安军让他当元帅吧? 赶紧把卢喷喷蹇硕他们都叫过来商量。 张让不用叫了,张让跟朱儁商量着龙窑和瓷工的事儿呢,别让他分心。 皇甫嵩:wtf,玩儿我是吧? 劳资只要想到恢复西园八校,你就给劳资组建新军? 第110章 大变局前的调整 这帮人聚一块儿一聊就没收住。 末了还是把张让给叫来了,还有朱儁,反正东安军要交给他的。 一样从各军抽调些老手,帮朱儁搭好框架。 然后各军缺额用皇甫鸿带回来的那四千余白波贼补。 郭泰虽然没来,他手下四大天王杨奉、韩暹、李乐、胡才一个没少的全来了。 卢喷喷说郭泰都为郡守了,这几个不得给个校尉? 正好之前扩军的时候,北军和西园军都有校尉空缺。 不如让他们几个补。 朱儁对弩枪不熟,要组东安军那里头的五员校尉却是得用熟手。 皇甫嵩站出来反对,说郭泰已经骤得高位了。 其余人如果还重用,会让这帮当过贼人的家伙生起骄狂之心。 还真以为白波军多牛嘀,朝廷都倚仗着他们。 适合压一压,最多给个都尉,等表现好了再升也不迟。 再说这些人愿意过来,那是有功名心的。 越是这样你越不能一下喂太饱。 留几个校尉的职位空在那儿,他们眼馋反而会更卖力。 反正弩枪兵有屯长带着就能正常训练,并非战时,有没有校尉倒没那么着紧。 蹇硕在旁边补了一嘴,说他卫尉里头有些人也该放出去了。 卫尉作为守宫亲卫,放出去是要升一级的。 于是又计划选拔各军忠勇可靠的进卫尉补缺。 皇甫嵩说他军中赵融赵稚长,此人忠心无虞,但却不太堪用。 他自己也找皇甫嵩表过态说志不在此,看有没有地方安置。 在旁边摸鱼玩儿蛇的庚哥突然补了一嘴,那不如让赵融任城门校尉,皇甫鸿迁司隶校尉吧。 然后一阵腾挪,高顺冯芳调给朱儁。 卫尉里头的南北卫士令给朱儁,缺额自己从卫尉里头升。 再把虎贲营的郝萌调出来补一个校尉。 朱儁那边五个校尉补齐,吕大憨批手下的成廉魏续补进北军任越骑校尉和射声校尉。 赵融抽出来任城门校尉,兵马却是不配的。 只等从皇甫鸿带回来的人里头筛选掉的,补一些杂兵凑一千给他,也不打算给这些人配弩枪。 会这么着是因为皇甫鸿都说过,他那两千弩枪兵日常守卫城门之类的值守,时间太长又无用武之地,接触人等又杂。 容易缺乏操训且心思杂乱。 之前皇甫嵩提过一嘴,庚哥记得。 这种守城门的事情交给杂兵就好了,正好赵融又喜欢杂务不乐军事,让他管正好是相得益彰。 也没打算让皇甫鸿轻松。 蹇硕说不如让原本的城门校尉部下两千弩枪兵分十曲,轮换着派四曲出去。 照他们现在手里的四郡之地,每郡一曲去巡查一遍,其余人专心操训。 等巡查的回来,替换其他曲继续出去巡查。 庚哥在旁边大点其头,心说不亏是蹇硕,就是特么懂得劳资的心思。 蹇硕当然知道。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年才五六岁的庚哥,比比划划的跟他说他这样做安保不对。 他们应该有绝对安全范围和警戒范围的概念,所以不应该死守史宅的院墙。 还应该派人出去在史宅周围几百米巡逻。 庚哥怕死的很,特别是知道自己这辈子还特么是皇长子之后。 他是拿上辈子自家别墅的安保概念套古代呢。 所以现在庚哥一说让皇甫鸿任司隶校尉,蹇硕就知道庚哥又是想玩儿绝对安全和警戒范围的想法了。 皇宫当然是需要绝对安全。 但现在明显庚哥想把绝对安全的范围扩展到整个洛阳,那外围巡逻就得交给皇甫鸿去了。 蹇硕觉着都下了诏令,说司州范围内,禁止二百以上甲士出没。 以弩枪兵的战力,一曲二百人优势兵力下,就算吕大憨批这么猛的猛人也只有送菜的份儿。 司州范围内的巡查本来就是司隶校尉的活儿。 区别只是以前主要巡查州内官员不法事,现在则重心得往外敌入侵的警戒方面转移一下了。 吕大憨批挺不开心的。 上次徐荣组东羽林营时他下死力保下来的得力干将,都特么被分出去了。 就留宋宪侯成分别领虎贲左监和虎贲右监。 反倒是卢喷喷给他讲了悄悄话,告诉他部下得力了就得放出去。 不然老留在身边,他得想想原本他在丁建阳身边那感受。 忠义吕奉先有了这个忠义名声,对前干爹的怨念就只能跟卢喷喷说一说了。 毕竟卢喷喷这狗曰的老东西看见过陛下让内侍跟他说悄悄话,又鸡贼的猜出来了是怎么回事。 所以吕憨批找卢喷喷饮酒的时候,特别喜欢说一说当年在丁建阳帐下当主薄的憋屈。 吕大憨批这才醒悟过来,心说窝草,还真不能留,再留得跟劳资成仇了。 杨奉韩暹被分在了西园军为都尉,李乐胡才被安排给了北军为都尉。 皇甫嵩提前预定徐晃,准备让他做自己的亲兵队队正。 那是准备留在身边好好培养了。 朱儁冷眼旁观,发现这个小朝堂议事倒是有些意思。 各人各抒己见,争吵起来是毫不相让。 但总有人居中调停,得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庚哥这个陛下在旁边懒散摸鱼玩儿蛇打盹儿。 偶尔说那么一两句看似寻常的话,却总能让卢喷喷皇甫嵩张让蹇硕等人解读出一番不凡的寓意来。 也不知道是他朱儁不懂帝王心思,还是这帮人过分解读。 反正看着最后效果都不错。 朱儁所带的东安军,名字来自永安宫。 皇宫分南北,西有濯龙园,东有永安宫。 永安宫原本是成年太子居住的东宫,北宫里头那个东宫是给未成年皇子住的。 只是现在却住了何太后,所以暂时改名叫长乐宫而已。 也就是说东安军名义上是以后太子的护卫军。 想到此节,朱儁心头一片火热。 他却是想多了,庚哥只是觉得叫东乐军或者叫东长军不好听而已。 东乐,逗乐么? 东长,我特么还东厂呢。 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都封出去了,给了朱儁一个前将军的衔儿。 前后左右四向再下头,就只有度辽将军和战时封战后撤的杂号将军了。 包括四征四镇,这年头都是杂号将军。 还好二颖喜欢封中郎将,他那边的人马倒是没怎么占将军衔儿。 因为朱儁的河南尹,又说起庚哥手头四郡太守的安排来。 郭泰封了河东,朱儁尹了河南,剩下弘农和被阿瞒斩了王匡之后应该可以掌握的河内。 还是庚哥扔了句话,那不如还是让皇甫将军和卢太傅兼着遥领吧。 他手头上就这几个重臣,派宦官出去不合适。 吕大憨批都能遥领并州,既然朱儁尹河南,没道理卢喷喷皇甫嵩不值得守弘农和河内。 说完就完了,也不管卢喷喷皇甫嵩谁河内谁弘农。 张让他们自己论了一下,觉得皇甫嵩比较能镇得住幽冀,所以遥领河内太守。 卢喷喷和朱儁二人对孙狸花并二颖震慑力大一点,所以卢喷喷遥领弘农。 蹇硕说了句,怎么就觉得给郭泰封赏太过呢? 要不跟其他三郡郡守比的话,也就是一郡郡守,没多大点事儿。 可要一比,就显着郭泰不可能有他们仨这份量了。 木已成舟,张让补了句要不遣周全又低调的宦者监之。 不能派要那种跋扈张扬的,宦者的名声刚好点,得派个不哼不哈懂守拙的。 庚哥一听也是,就让他去安排了。 皇甫嵩又出来自请其他三郡也派宦者监察。 说是不妨事,司州四郡为陛下卧榻之侧,派宦者看护是应当的。 卢喷喷也是同意。 他们是最近几年接触的多,知道宦官没有外界传说的那么不堪,里头人才也不少。 且他们遥领当地总会有急事处理,派到这三郡的监察宦官可能就要代替他们行郡守权了。 就跟代吕大憨批牧并州的张杨差不多。 朱儁默不作声,庚哥却是准了。 他知道也是时候给宦官集团一点甜头了,老这么被张让用声望强压着,久了会出事儿。 皇甫嵩其实就是这意思。 然后就说到去当地联络当地世家豪族推举他们定好的人选的事情了。 就是卢喷喷认为自己打脸自己玩儿坏推举制的方式。 河内还好办,河南弘农有点难,望族都被二颖阖族强迁去了关中。 庚哥说了句:“无妨,寻三五同姓者,伪作望族旁支即可。” 皇甫嵩早有预料,朱儁目瞪狗呆,卢喷喷脸却呼啦一下全红了。 要就这四郡,河东郭泰虽然是官方带头串联的,好歹当地世家真的愿意推举。 河南河内与弘农虽然形式有点无耻,但汉末三杰说出去当州牧也够份量了,算是能镇得住场子。 庚哥嘱一并办理的并州,才真是秀出了天际。 直接引爆了天下这个大火药桶。 第111章 骚操作引发的严重后果 并州是怎么玩儿的呢? 还是吕布遥领州牧。 张杨随便找了五原的吕氏、太原的郝氏、和云中的张氏也就是张杨他们自己家,共同推举了吕大憨批当并州牧。 三姓各自划了些私田为公田,补为吕大憨批并州牧这个身份的职田。 你说并州名族也不少,你们这三姓也够不上份量啊。 不管,送上去就下诏令确认了。 并州辖下的九郡九十八县呢? 这段时间也挺乖的,所以全部照此例办理。 你在一地为郡守县令,当地的世家豪族你总得交好一些吧? 不然你这官儿也当不下去。 所以自己去联络世家豪族给你出推举信吧。 多则十来个签名,那是关系好的。 少则三五家推举,那是混得差的。 反正送上去庚哥那边儿就全都批下来了。 等同就是逼当地豪族出田帮当地地方官把官位重新买一遍。 这里头有没有什么利益勾兑也不管。 事儿不大,没闹出太大响动。 由于后期工作还没准备好,公田私田一并什一税并州并没有启动推行。 倒是开始清查公田了。 西汉到东汉就打王莽打了那么些年,死了些人。 土地都没怎么重新分配,你说怎么就能给东汉近二百年国祚呢? 其实是吃王莽的政治遗产改革红利。 当年王莽推王田制,还是很搞了些国有田产的。 秀儿光武全部继承了下来,划为公田,然后分配给流民啊什么的去种。 等于变相的重新分配了一次土地。 你别以为世家豪族只兼并自耕农和小地主的土地。 煎饼摊子摊得大,皇家他们也没落下。 公田不知不觉差不多都落到世家豪族手里了。 皇家问他们十取其三,他们问佃农十取其五,美滋滋吃差价。 久了就串联当地官僚,悄悄的把公田变成他们自己的私田。 十取其三都不给了,三十取一给不给还得看劳资心情。 毕竟公田没了,用的基本是荒废了的借口,直接隐田了。 这一清查起来,并州当地还真闹出了一些乱子。 还是派了张辽,带了两校西园军,并侯成率虎贲右监,马步弩枪兵共三千配合张扬在当地的兵力,全部镇压住了。 也没深入追究。 你占了的公田退回来就行,这些年短少的公田佃租什么的不跟你计较。 你要说你买谁谁谁的你找他去,官府可以配合你追究他欺诈。 但没证据的话官府就没法儿管了,自认倒霉吧。 这倒是伤了点既得利益,没刨祖坟的青烟。 况且那些公田变私田的手段本来都不甚光彩。 不是彻底不要面皮的世家豪族,也不至于为这个闹。 皆是小事。 关键并州的例子一开,各地割据诸侯一看,哟呵推举制是这么玩儿的是吧? 还是得讲下名义,毕竟没跟皇家彻底撕破脸。 所以各地的推举手续如火如荼的办了起来。 顺便火药桶被点了。 先是绍宝宝。 早不甘心待在渤海郡了,于是渤海士绅推举渤海太守他没操作推举自己。 他自己依着逢纪的计策,带着兵马摸到了冀州的治所高邑,悄摸儿的把高邑围了。 高邑原名鄗,当年很秀儿的光武帝,就是从幽州打到这里后称的帝。 觉得这地儿是他龙兴之地,所以改名做高邑。 靠着韩馥部将麴义和二五仔荀谌的里应外合,袁楷模带着五百甲士直接进了韩馥的住处。 绍宝宝冷笑着将一封推举信丢在了韩馥面前,厉声道: “今冀州士绅举绍为牧,文节如之奈何?” 文节是韩馥的表字,冀州的世家豪族推举了我,小馥馥你打算怎么办呢? 其实韩馥也早就在弄推举信了,只是没绍宝宝这么快。 他早吓得跟得了帕金森的小鸡崽子似的,这会儿抖着声音就答了: “馥本为袁氏属吏。” “今公既尽得冀州士心,当以州事尽奉。” “惟愿公全馥阖家性命。” 小馥馥我本来就是从你们袁氏手下升上来的。 楷模你啊,既然已经被推举了那冀州当然归您。 只是您能不能饶了小馥馥我全家的小命儿? 绍宝宝不是个嗜杀的人,小馥馥又这么乖,他能怎么办? 那当然是饶过小馥馥咯。 于是袁楷模尽掌冀州兵马以及州郡钱粮。 韩馥馥灰溜溜收拾东西带家人狼狈滚蛋。 有人觉得绍宝宝夺自家袁氏门生属吏的冀州,有不义之嫌。 其实吧,小馥馥没辣么无辜,丫本身也是个二五仔。 小馥馥能来冀州,那是得了二颖嘱咐安排的,让他看住袁楷模。 虽然小馥馥是袁氏旧吏,但他给新主子办差可一点不含糊。 他派了从事在袁绍的门口把守,并限制袁绍的行动。 那会儿袁楷模虽然是一郡之守,却犹如被软禁的囚徒。 一直到阿瞒矫诏讨董,桥瑁假作三公文书通过驿站发送给天下州郡,说二颖威逼天子,小皇帝每天踮着脚跟盼望义兵。 小馥馥见各地大家都跳起来要干二颖,这才改弦易辙,放松了对绍宝宝的看管。 并且自己也加入了反董的阵营。 所以这么个人,如果袁楷模需要对从他手里拿下冀州而自责内疚的话。 那他就不是袁楷模,而是袁圣母了。 小馥馥在袁楷模这里还待了阵,后来被人揍了才去投奔了陈留郡守张邈张八厨。 再后来袁楷模派使者去见张八厨商议机密,小馥馥自作多情的以为是要算计自己,吓到用刮削简牍的书刀自杀了。 那会儿他都影响不了什么了,所以嘎了也就嘎了。 袁楷模掌握了冀州,旁边儿的幽州也出了乱子。 公孙大玉儿跟刘大安干起来了。 公孙瓒字伯圭,瓒是有瑕疵的玉,圭是仪式用的一种玉器,伯是老大。 所以公孙伯圭就是公孙大玉儿,不接受反驳。 有传言说他是庶出,那是胡扯。 庶出的老大得跟曹大德阿瞒一样,用铁锅炖孩子的孟。 只有正妻嫡出的老大才能用伯。 估计他爹是个庶子,娶的正妻也就是他亲妈身份也不高,导致他们这一支在令支公孙家都不怎么受重视。 刘虞也是他爹正妻生的老大,表字伯安的安字儿,应对虞这个名其实比较怪。 都说安然无虞,都安然无虞了你还用个安字儿是什么个意思? 然后大安就真的无虞了,被大玉儿嘎了。 他们俩之间就是边郡武人跟内地士人之间的矛盾。 大玉儿是辽西令支人,跟老狸花帐下的韩当是老乡。 他们这些边郡人,打小儿就见惯了胡人扰边的酷烈,对付起胡种那叫一个强硬。 不把你是屎尿全打出来,你不知道汉人爷爷不能惹。 大安呢,是中原腹地过去的公子哥儿。 觉得哎呀呀打来打去多粗鲁,无论输赢两边都会受伤都会疼。 大安其实是个好官,自己挺节约抠门儿的,也怕打仗花钱。 他主张怀柔安抚胡人,恩威并施之下也有效。 双方理念不同各有各的道理,虽然大安是大玉儿的上司,但大玉儿也是个桀骜的猛人。 上司怎么了,劳资也是奋武将军一军之首。 你特么就算是大司马幽州牧,又不是太尉和大将军,管得着劳资么? 不给你面子你就是个屁。 所以他就我行我素照自己的主意来了。 刘大安第一次到幽州,任幽州刺史时候俩人就有矛盾。 大玉儿神烦他,心说劳资打乌桓纵兵抢掠乌桓部族跟你刘大安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我们大汉子民,你特么还来婆婆妈妈来管我,事儿忒多。 刘大安觉得劳资怀柔怀的好好的,好不容易让胡人那边跟咱们没了敌意。 你特么倒好。 劳资刚哄好你给人一耳光,劳资又哄好你再给人一比斗。 不解决你劳资安稳边境的事儿还做不做了? 就这么着,刘了个大安的虞就追求着无,朝公孙瓒动手了。 …… 先秦小知识: 你有没有好奇过,周文王自己叫姬昌,其他儿子也好好的叫什么姬发姬旦什么的。 大儿子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一个伯邑考这么个古古怪怪的名儿? 伯邑考其实应该就叫姬邑(烤鸡翅膀,我最爱吃) 伯是正妻长子的序号,姬发你管他叫姬仲发,周公你管他叫姬叔旦也没问题。 而考字,就是皇考先考的那个考字。 《礼记·曲礼下》:“生曰父,曰母,曰妻;死曰考,曰妣,曰嫔。” 跟夏朝君王生前叫后,死后为帝一样。 应该是后世对伯邑的早逝表示悲痛,说他如同父亲一般值得尊敬,所以才在名字后加了这么一个考字。 对着活着的鸡翅膀喊伯邑考,就等同悲痛的嚎:“我那早死的大翼爹啊!” 看他抽不抽你就完了。 (也有说伯邑考名考,邑是官职身份,个人觉得不靠谱没这规矩,哪有人取名叫死了的爹,他爹自己叫着不膈应啊?) →_→那么问题又来了,除了这仨,姬昌的其他儿子都被叫管叔鲜、蔡叔度、曹叔振铎、郕叔武、霍叔处之类的。 你说咱们习惯管父亲兄弟里比自己爹大的叫伯,小的叫叔,会不会是从姬二发这里传下来的? 第112章 大玉儿怒斩刘忧愁 公孙大玉儿的一生也堪称传奇。 哥们儿在家里不受重视,成年后只能在辽西郡守府当一个小吏。 但大玉儿长得帅并且嗓门还大。 加之出身门第不错,公孙氏也算辽西望族,被郡守看中收他当了女婿。 还写信推荐他去当时在幽州家乡养望的涿县大儒卢喷喷那里当学生。 就是那会儿,大玉儿结识了跟卢植同为涿县人,也拜在卢植门下的大耳贼刘玄德。 那会儿学习不脱产,也就是认个老师继续回家上班儿。 然后大玉儿的岳父就卸任了,换了个新太守。 新太守叫刘其,也觉得大玉儿帅,是个门脸儿。 所以让他给自己赶马车,也就是御车,对他挺亲近的。 可别小看赶车的,那可不是后世的车夫马夫。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御就是御车。 驾照在汉代也是硬通货。 然鹅,大玉儿也是个大腿粉碎机。 刘其没多久就犯事儿被发配交州了,从东北发配到越南那旮沓。 这么被发配,十有八九得死路上。 大玉儿也够意思,觉得他对自己挺好,就买通了人顶替了押送刘其的兵卒,亲自路上伺候着。 结果刘其半路上就被赦免了。 那当然很领大玉儿的情,马上花大力气在当地举孝廉的名录上给大玉儿争取了一个名额。 大玉儿赴京师当了一阵儿郎官,又拜了当时的皇室宗正刘宽为师,所以分配很快下来了。 被分配到辽东任长史,这可就是正式出仕当官了。 就是这么个时候,哥们儿作为一名文官跟随几十名骑兵去关寨办事儿,正好遇见数百名鲜卑骑兵寇边。 大玉儿跟那些骑兵说,要被人追着揍肯定死定了,得冲过去,让他们摸不清虚实才有活路。 然后就冲过去了,鲜卑骑兵一时搞不清状况,以为汉人对他们扰边早有戒备。 把大玉儿他们当成先头部队了,所以且战且退没多久就逃了。 跟大玉儿一起的骑兵死了一半儿。 大玉儿因为这个功劳升作了涿县县令,这可就跟大耳贼关系更近了。 就近能照顾一下的同门师兄弟属于是。 再后来韩遂边章勾结羌人在凉州作乱。 朝廷在幽州征兵三千,给了大玉儿一个都督行事的符节。 也就是负责带领这三千人的持节都督,让他去给剿韩遂的太尉张温帮忙。 当然不是华雄那种偏将裨将,算是一方偏师的首领了,这官职那会儿不怎么主流。 结果当时在幽州出任中山相的渔阳人张纯向张温自荐为将,张温没接受。 张纯觉得大家都姓张,你特么不照顾劳资照顾外姓人? 心生怨恨,又看韩遂边章勾连羌人因而势大的先例。 所以有样学样,跟同郡人张举一起勾连了乌桓三王部的首领丘力居作乱,寇青徐幽冀四州。 大玉儿于是没怎么跟韩遂边章他们打,主要留幽州干这仨了, 一干就一路从持节都督到骑都尉、降虏校尉、中郎将,再到杂号的奋武将军。 爵位也从中郎将时候的都亭侯升到了蓟侯。 这哥们人帅也爱耍帅,爱骑白马,身边常带几十个一样骑白马着白衣擅骑射的亲兵。 那就是赫赫有名的白马义从了。 赵云赵子龙就给大玉儿当过白马义从。 字大安的刘忧愁怀柔辣么有用,其实也是因为乌桓已经被大玉儿打怕了。 但大玉儿只打不抚。 一直秉承着作为内附部族,你特么既然敢叛,就得做好彻底被劳资干挺的心理准备。 丘力居他们虽然被打得惨不兮兮,可游牧民族就是能跑,一时之间大玉儿也无力彻底把他们剿灭。 所以刘忧愁来一怀柔,丘力居他们就乖巧无比,砍了张纯的脑袋送过来。 这俩人一刚一柔一个唱红脸儿一个唱白脸儿,本来是打配合震慑胡人的最佳搭档。 只可惜大玉儿觉得刘忧愁婆妈事儿逼加软弱,刘忧愁觉得大玉儿粗鲁凶蛮加蛮横。 大玉儿截杀乌桓部族派向刘忧愁请降诉苦的使者,装贼人抢他给胡人部族的赏赐。 刘忧愁上奏朝廷请求裁撤大玉儿手头驻边的军队数量。 一直互相使绊子下黑手,仇是越积越深。 以前刘忧愁有个太尉的头衔还能压住大玉儿。 可从二颖请卸刘虞太尉头衔晋为大司马之后,大司马官儿虽然更大了,但它管不住将军衔儿的大玉儿。 能管将军的只有身为三军总司令的大将军,或者相当于国防部长的太尉。 还好刘忧愁还有个幽州牧的身份。 大玉儿的军队就地就食,刘忧愁借口幽州贫苦,没少在粮秣军资方面拿捏大玉儿。 所以推举制并州那边一打样儿,大玉儿就马上逼迫当地士绅豪族,给自己弄了个右北平郡太守的身份。 刘忧愁进攻大玉儿,也不全是为了私仇。 一来他觉得大玉儿逼迫士绅推举自己,这有点坏规矩。 你得让人心甘情愿。 二来他也担心大玉儿本来就张扬跋扈,有了自己掌控的钱粮地之后难免穷兵黩武没法儿控制。 乱了他稳定边疆的大计。 于是纠结起了两三万大军,号称十万,奔着大玉儿的驻地右北平就来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临行前还斩了劝谏自己不要跟大玉儿开战的从事程绪。 结果刚出发,就有麾下从事公孙纪星夜驰马跑去给大玉儿告密。 大玉儿被刘忧愁上表裁撤军队到只剩一万来人,大部分还在边境上,身边就个两三千人。 本来想跑的,结果一看,哟呵,这尼玛是个什么狗屎阵仗? 治理地方,大玉儿是真不行。 但行军打仗呢,刘忧愁也是真不行。 他居然出发前就跟军队说,不要多伤人命,尽量只杀公孙伯圭一人即可。 到了地方要攻城了,他下令不许放火焚烧城池,免得烧坏百姓的房屋。 你特么是来打仗的,还是来做慈善做道德楷模的? 袁楷模:报告,他抢我的活儿。 两三万人攻打两三千人守卫的城池都攻不下来。 大玉儿可不管你三七二十一,纠结亲信迎风放火趁势突袭。 就用自己身边的精锐甲士数百人,硬生生杀溃了刘忧愁两三万纸糊一般的大军。 追击路上还抓了刘忧愁。 刘忧愁是活脱脱演足了一出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戏码。 幽州要真没大玉儿镇场子只靠他怀柔,怕是要成胡人的养马地。 本来大玉儿还想留刘忧愁当傀儡的,结果刘忧愁还死倔。 于是大安果然就无虞了,大玉儿把他给咔嚓了。 趁此一胜,大玉儿声威大震。 大玉儿之前还掺和过袁家两兄弟的家务事儿。 派亲近的从弟公孙越给呜喵王袁枯骨帮忙,结果不小心被绍宝宝家的周昂给嘎了。 绍宝宝害怕大玉儿迁怒自己,于是把渤海太守的位置交给了大玉儿的另一个堂弟公孙范。 公孙范果断反水带着渤海郡回归大玉儿麾下。 大玉儿的势力因此得以从幽州跨过冀州渤海郡,扩展到青州、兖州。 他开始声称自己总督北方四州。 自领幽州牧,让人逼迫士绅推举严纲为冀州牧,田楷为青州牧,单经为兖州牧。 兖州、青州、渤海郡加幽州,犹如一张伸出的爪子,将绍宝宝冀州剩余的地盘牢牢握在了掌心。 绍宝宝瑟瑟发抖,妈蛋不通过司州地界跑都没地儿跑啊。 但其实包围圈远没有辣么严密,兖州其实根本不在大玉儿的控制之下。 争端远远不止这些地方。 另一边,孙老狸花跟刘八俊也开撕了。 第113章 老狸花战死襄阳城 跟刘八俊开撕之前,老狸花抽空帮忙袁家呜喵王在阳城揍了一趟周昂。 大玉儿他亲爱的从弟小越越就死在这一仗。 属于袁家两兄弟争地盘。 关于荆州这块地儿,八俊出道的刘表刘景升和江东老狸花辣个坚挺的男人都认为是自己的囊中物。 老狸花争荆州这事儿吧,呜喵王袁枯骨也支持。 刘八俊也不能容忍南阳一直在老狸花和袁枯骨手里。 两边儿之前就开撕过,不过小打小闹没啥太大响动。 到推举制的骚操作开始,两边儿正式扭打在一起了。 刘八俊:是老狸花先动的手。 人家打二颖的时候,你特么背后捅人南阳刀子不算动手是吧? 但没有什么老狸花返江东刘八俊派人拦着之类的结仇戏码。 老狸花返个毛线的江东啊? 占南阳打二颖之前他是长沙郡守,江东那边他没基业。 扬州那边儿是袁家两兄弟的势力范围,又没让给他,他回去作死啊? 不过只论眼前这一场扭打,倒的确是老狸花先动的手。 他和刘八俊都骚操作了推举信,你说他能不明白小皇帝会核准谁的? 且不说他上半年还去揍过洛阳,虽然没揍过。 人刘八俊可是实打实的皇亲,皇帝家亲戚。 换他他也批刘八俊那份儿啊。 所以老狸花率先朝刘八俊动手了,刘八俊派麾下黄祖带人迎战。 这儿得说一下,老狸花是从南阳出发的。 你看看两边儿对阵那地点襄阳和樊城在哪儿。 挨着南阳,离江东十万八千里。 要从江东跨江而战都打到樊城了,那刘八俊荆州七郡也差不多丢完了。 为了防范南阳,刘表把南郡的襄阳当做荆州的治所。 黄祖在襄阳北边一点儿的樊城跟老狸花对上了。 老狸花军阵上不是什么内行,但是他猛啊。 黄祖之前也并未曾经历过什么战阵,所以一直缩着头挨揍。 樊城很快丢了,老狸花就直接打到襄阳对上刘八俊了。 经过樊城一战,逃回襄阳的黄祖也知道了老狸花是什么德性。 黄祖军阵上差点火候,可是老狸花的毛病太明显啊。 其实不用太费心去了解,见过的都知道,身先士卒么。 所以黄祖给刘表出主意,想趁他们攻城的时候,射死老狸花。 老狸花一死,对面儿大军就只能退军了。 可老狸花如果真那么好杀,他也活不到刘八俊和黄祖面前。 且不说遍体裹生绢这习惯。 他所谓的先登,也都是有人攻上城墙占住了滩头阵地,他才顺着云梯往上窜,到城墙上逞威厮杀。 而且他那脾气比较得底层士卒的拥戴,一般身边儿人都会拼死护住他。 所以看似危险的先登攻城,反而不辣么容易杀。 越危险的地方其实越安全属于是。 黄祖一看这不行啊得想招儿,不然这襄阳也守不了多久。 然后就跟刘八俊合计,说得把这丫从军阵里头诱出来,不然不好杀。 用城墙诱敌太特么危险,搞不好就弄假成真,您要一落在老狸花手里,荆州就全完了。 咱从外边儿来,就算不成也没啥损失。 然后黄祖就佯装去调援军,从襄阳城溜出去了。 围三阙一,只要不是大队人马,偷溜出去还没那么危险和艰难。 然后安排好,黄祖带着援军气势汹汹就来了。 老狸花压根儿就没把黄祖这手下败将看在眼里。 实际上黄祖还真的不够看。 甫一交战,原本准备是打算佯败,但却在老狸花麾下跟他一样生猛的精锐部队痛击下,变成了真正的溃败。 人家那边围城的主力军队照样围着襄阳,都没费多大力气属于是。 黄祖亡魂大冒,快马加鞭赶紧溜。 好在他逃窜过程中还回头看了看,老狸花还果真如预料那般身先士卒的追上来了。 这一追,可就离了大军。 黄祖大喜,马上调整逃窜的方向,朝提前安排好的埋伏地拼了命的跑。 唯一担心的是这憨批追得太猛,自己怕是到不了安排好的地点就得嘎。 好在安排的埋伏地点不远,总算活着跑过去了。 倒是他安排好在竹林里埋伏的偏军将佐惊疑不定,心说这演技也忒好了吧? 他这逃命的架势把咱们都吓得手软了。 又好在老狸花追得实在太猛,腿儿着的军士跟不上,他身边就剩三十余名骑马的亲卫。 到老狸花追到竹林间那条马道的中途,箭如雨出。 老狸花这会儿要不知道中计了,那可真就是憨批到家了。 他大喝一声,一边将枪使成螺旋桨拨开射来的箭支。 一面胯下用力准备调转马头,回身冲破埋伏圈,往来路返回。 却不料黄祖安排埋伏的弓箭手里头也是有黄肩弩的。 也不多,四五架,早瞄准他半天了。 就在老狸花调马转身的空档,一支弩箭射飞了他的头盔,另一支弩箭将他脑袋射了个对穿。 脑浆子都飞出来了。 还有几支弩箭犹如烤肉上的烤肉钎子,将他身上扎了个通透。 生绢对弓能有些防护力,遇见弩弓却犹如纸糊。 老狸花啪嗒一声从马上跌落下来,抽搐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护卫在他身周的三十余骑顿时眼睛都红了。 也不调马转身了,嘶吼着就扑了上来。 硬生生居然被他们扑进了竹林里。 追着满竹林的弓箭手就是一顿乱杀。 奈何竹林茂密不利行马,黄祖安排在此地的弓箭手也有近千。 付出了近百人的代价,三十余骑很快就被射杀了个干净。 众人早已胆寒,都没查看老狸花的生死,也没胆子去割他的首级,就此仓皇遁去。 黄祖惊魂未定,当然想不到去襄阳报讯。 老狸花追敌,城下大军这时候是由程普主持着的。 左等右等,等到与老狸花一起追杀溃军结果走散的韩当返回,不见老狸花,这才急了。 着人一番苦找,才在岘山山脚的竹林间,寻到老狸花的尸首。 全军皆悲声,老狸花虽然为人强横霸道了些,对属下却是极好的。 主将既死,这一战也只有就此作罢。 程普他们整肃着军阵缓缓退去。 刘八俊也是个狠人,一看得势,马上派人断了豫州到南阳的粮道。 程普他们没办法,只好护着老狸花的灵柩带着大军退入了豫州范围内。 呜喵王袁枯骨听闻老狸花的死讯也是大哭。 这还是真心哭,他手下能打的人还真不多。 哭完也没耽误他彻底吞并老狸花的军队人马。 他着人推举了老狸花的侄子孙贲接任老狸花的豫州刺史,直接把军队全收到自己手里捏着。 这下老狸花麾下的独立性就完全丧失,彻底沦为呜喵王的附庸了。 老狸花那帮老兄弟一看没办法,只好扶着老狸花的灵柩返回江东了。 老狸花的大儿子小狸花孙策孙伯符那年才十七,跟着他爹的那些老兄弟一起回了江东老家,开始替他爹守孝。 老狸花一脉暂时离开了舞台。 可是在大玉儿一系推举牧守令官的名单上,庚哥却终于看见了大耳贼刘玄德的名字。 第114章 玉腿挂件儿大耳贼 大耳贼刘备,字玄德,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玄德跟备什么关系呢? 《尚书正义 · 卷三 · 舜典》说:玄谓幽潜,潜行道德。 玄是一种隐藏而不宣之于外的道德。 备字儿就是准备预备和后备。 这个名儿和字结合在一起呢,就有这么个意思。 预备……唱: “准备了好吗?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共产儿童团……” 这厮喜欢把吾乃汉室宗亲挂在嘴边。 是真的! 但你得知道下面这一二三。 第一,他挂嘴边儿那个中山靖王刘胜,是西汉景帝的儿子。 跟光武秀儿祖宗都早出五服了,更别跟说当今的皇室。 第二,刘胜一生勤劳耕耘,光儿子都一百二十多个。 他们家祖宗刘贞只是其中一个。 第三,他们家到那个叫刘贞活着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涿鹿亭侯的爵位给弄没了。 说起来挺冤的。 小名儿叫野猪(彘)的那位虽远必诛,觉得国家养这么多废物宗亲简直是虚糜国帑,浪费国家的钱。 不废物的呢,他又觉得对他的皇位是个威胁。 就开始弄这帮亲戚。 祭奠祖宗的时候,按规矩各家王侯都得准备些金饼子助祭,叫做酎金。 虽远必诛找茬,说大家献祭祖宗的酎金不是份量不足就是成色不够。 说他们不敬祖宗。 当时刘姓王侯的近一半儿,一百零六人都因此被夺了爵,贬为庶民。 这就是历史上挺有名儿的酎金夺爵。 好不容易在一百多个兄弟里头争到一个亭侯的刘贞,就是这群倒霉蛋中的一个。 于是一家子庶民了。 还住在自己家丢了的封地附近,就是涿县,涿鹿亭侯的涿。 跟皇室也就是三百多年前一个祖宗的关系。 连张家村李家村这类同姓村落里头随便拉俩人,都比大耳贼跟皇室的关系近。 他祖宗侯位就算没丢也就是一亭侯,传到备崽儿这儿也啥都不剩了。 大玉儿当中郎将时都比他祖宗爵位高,人家那会儿是都亭侯。 但说是宗亲吧,怎么说呢。 宗室肯定不算,宗亲么,也算吧! 这小子能拜在卢喷喷门下,也就凭了大家乡里乡亲。 打黄巾那会儿备崽儿也的确拉了一帮人马学人出去挣军功。 没挣着其实。 然后投奔大玉儿去了,跟着一起打张纯丘力居他们。 根本就没有演义里头那一出短了他的功劳,跑京师等封官的戏码。 是靠着大玉儿提携同门,备崽儿在大玉儿麾下弄了点军功,才混了幽州中山国安喜县的县尉这么一职位。 有史书说是闻喜县,应该是误传。 闻喜县是河东郡的,司州境内的就算县尉基本也轮不到备崽儿这种边郡丘八。 县武警队长,别跟县令这种一县主官搞混了。 所以不存在什么仁德爱民父老拥戴。 你一武警队长,就上任了半年,能把人脸认全就不错了, 还能一县父老拥戴? 然后就传说中的沙汰。 其实就是军功得官者的试用期考核。 可能有点大玉儿跟刘忧愁之间矛盾的关系,备崽儿考核没通过。 张让他们说劳资宦官们不背这个锅啊,跟劳资们纳米级显微镜都找不到半丝儿的关系。 备崽儿于是拎着礼物去拜见督邮了,想求求情。 人家没索贿,是他想行贿。 这督邮也就是中山郡国相国手底下的一个属吏,负责督查官方邮政线路和官员考绩的职位。 人家心说你这可是躺大玉儿跟州牧之间矛盾的枪,可别害我。 因此闭门说病了,不见备崽儿,也不可能抓他拘着他啥的。 督邮不大可能问备崽儿索贿,他也就是一郡国的郡吏,敢掺和刘忧愁和大玉儿之间的明争暗斗,不要命了? 但索贿这事儿吧,一般是两面四耳,不会让外人知道。 所以是古人小作文的最佳素材。 比现在这年代的性骚扰更好使。 你说你没有我说你有,我没证据证明你有,可是你也没证据证明你没有。 哪怕当事双方都没说过有。 第三者写史书的时候,随便加上一笔谁谁谁索贿不成所以如何如何,道听途说都不用,我觉得是就成。 所以沙汰这玩意儿存在就是宦官问征讨黄巾有功的将士索贿不成搞出来的。 搞什么试用期考核,给了我官职你就只能升不能撤。 卢喷喷久战无果被锁拿回京问责,就是宦官索贿不成陷害他。 皇甫嵩征讨韩遂久战无果被撤职,那是五年前打黄巾的时候张让索贿不成,并他路过赵忠家乡告过赵忠黑状,此二人怀恨在心。 反正上下两张嘴唇子一碰,不用讲啥逻辑也不用讲啥证据的。 都不想五年前的事儿,这俩人既然一手遮天,皇甫嵩还没立下大功的时候怎么不参照卢喷喷治罪。 战后封赏的时候又为什么不捣鬼。 要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再惦记着报仇。 这后头就是大家熟悉的揍督邮,张飞这大冤种替他家哥哥背了锅。 备崽儿一打小斗鸡走狗的惫懒货,能受得了你闭门不见给脸不要脸这气? 想着这官儿反正丢了,备崽儿冲进去抓出督邮,绑柱子上抽了一顿。 然后带关二爷和张飞俩憨憨撒丫子溜了。 一溜就溜出了幽州跑扬州丹阳去了,正好碰上蹇硕坑何进去平韩遂。 何进说兵马不够得征兵,用这个拖时间,派了毋丘毅到丹阳募兵。 备崽儿就跟着毋丘毅从军了,到下邳时遇盗贼力战有功,被封了下密县丞。 不久又辞官,后来又任高唐县尉、高唐县令等职。 结果在他手里高唐县又被盗贼攻破,混了一阵也没混出个名堂。 备崽儿估摸着他揍督邮那事儿风头已经过了,跑回去找大玉儿继续抱大腿。 被给了个别部司马的官儿,就孙老狸花先登夺城打黄巾,拼了命才在朱儁手上挣到的那官职。 别扯什么三英战吕布,反董势力没正经会盟合兵一处过,而是分三条线,幽冀的主攻方向是河内。 兖州的酸枣线儿和南阳的鲁阳线儿至少跟二颖正经打过。 河内线儿就王匡自己跑孟津去隔着河吓唬人,结果挨了顿削回来了。 就没正经打过,吕大憨批也没朝那边瞅过。 大玉儿自始至终就出了个名号表了个态度,他都没派人过去。 一直在他麾下的备崽儿跟他那俩兄弟,怎么有空去跟吕大憨批眉来眼去? …… 绍宝宝让出渤海郡给公孙范,其实也没安啥好心憋啥好屁。 灵帝驾崩前一年,其实黄巾余党又有点死灰复燃的意思。 这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沿着太行山附近的大大小小几十支盗匪,串联起来打着黄巾的旗号,合称黑山军。 他们活跃在中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等地的山谷,时不时出来抢掠郡县。 丁原驻扎河内的时候,就冒充过黑山军作乱威胁何太后。 河东的白波军应该也算他们中间的一支。 总数号称百万,那除非冀州三分之一的人都黑山贼了,妇孺都算上。 其实几十支贼寇能打仗的人多的约么个一两万,少的只有三五千甚至几百,不算妇孺加起来能有个十来万就不错了。 势力最大的几支都活跃在冀州。 而汝南、益州、青州、徐州也有黄巾余党作乱。 汝南和益州的很快就被剿灭了。 徐州陶谦你别看演义里头被写成个没用的老好人,其实也是个狠人。 他先后跟过皇甫嵩和张温,是真打过仗的。 所以徐州黄巾很快就被他清剿一空,剩下的被驱逐去了青州,跟青州黄巾合流了。 黄巾之乱虽然当年半年时间就被剿灭了,但祸及青、徐、幽、冀、荆、杨、兖、豫八州。 起事之前张角经营了十几年,特别是青徐二州,他的信徒比老家冀州都多都虔诚。 黑山军那边虽然是挂羊头卖狗肉,青徐两州的却是正牌儿的黄巾余党。 徐州刺史陶谦虽然厉害,当时的青州刺史焦和却是个憨批加傻嘀。 州里都糜烂到不行了,他还去掺和反董。 带兵出去溜达一圈儿啥都没干又回来了,回来继续犯傻嘀。 他侦测黄巾贼动向不靠侦骑哨探,全靠占卜算卦。 “州遂萧条,悉为丘墟也。” 这帮狂信徒数目聚集到三十万,只知破坏不知道建设生产。 青州算是彻底被霍霍废了。 他们就想进攻兖州抢粮食,最先奔的是兖州泰山郡。 泰山太守应劭也是个狠角色,一仗杀了几千黄巾,还俘获了上万的老幼病弱的黄巾家眷。 青州黄巾一看打不过,转头就又想起,太行山脉那边还有一支打着黄巾旗号的黑山贼呢。 太行山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黑山贼在山谷里有种粮食,这帮人就想去跟黑山贼合流。 从青州就奔太行山脉去了。 这特么是要过境整个冀州啊,而且人家以后主要活动范围会就在冀州。 绍宝宝又要应付黑山贼,又要应付青州黄巾,这才把青州黄巾路上必经的渤海郡让给了公孙范。 存心让大玉儿帮他挡黄巾呢! 大玉儿手里头的可是正规军。 自己也是个打老了仗的,这种狂信徒送面前来扬起大耳刮子就照脸抽。 在渤海郡一顿乱杀,直接砍了三万俘虏了七万。 并且追着吓退的二十万黄巾进了青州,一路撵着他们又到了兖州。 兖州那边一看,哟呵黄巾贼这么弱? 兖州刺史刘岱带着自己的兵马就a上去了。 对大玉儿属于土鸡瓦狗的黄巾贼,对于他来说可不是。 他a上去了,他a上去了! 然后他没了。 徐州陶谦一看这情况,当即就表了态,唯大玉儿马首是瞻。 就这,大玉儿才兴起了一掌幽冀青兖四州盟徐州的想法。 这还是吕大憨批牧了并州,所以并州也成为了庚哥家的保留地, 要不大玉儿实控并幽青三州,号令着徐州,半包围冀州,眼睛里还望着兖州,一半儿江山在手。 现在如果按计划实施,也差不多算能实控五州了。 离举太师的六州就差一州。 大汉十三州除掉小皇帝手头的司并二州可就十一州。 大玉儿野心也就起来了。 腿部挂件大耳贼,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大玉儿安排推举为平原县令。 没多久又改荐为平原郡国的相国。 第115章 天下好大一锅粥 平原国说起来跟备崽儿还有点儿渊源。 因为平原郡国原本是封给汉和帝长子的封国。 和帝叫刘肇,是东汉第四个皇帝,也是东汉第一个成功反杀太后的皇帝。 和帝长子跟备崽儿祖上那位中山靖王同名,也叫刘胜。 刘肇死后他的皇后邓绥当了权。 借口他长子刘胜有痼疾不能继承皇位,立了个刚出生一百多天的小婴儿刘隆为帝。 《后汉书》载,胜有厥疾……厥者,顿也。 《释名》里面说,顿,僵也。 中医指经气上逆引起的头痛症或心脏疼痛。 不是癫痫,也不属于绝症,并不影响当皇帝。 其实就是图小婴儿好控制,毕竟刘胜那会儿已经十一二岁了。 倒是刘隆死得比刘胜早,登基200来天就夭折了,是为殇帝。 刘肇的儿子就剩已经封为平原王的这个刘胜了。 但邓绥担心上一次没立他,他对自己心怀怨恨。 所以又选了刘肇三哥清河王刘庆十二岁的儿子刘祜为帝。 这个是安帝,估计是她当时在皇室近支里头能找到的最小的崽儿了。 邓绥和她哥大将军邓骘就开始了愉快的把持朝政,一直到她自己病死。 刘肇和邓绥这夫妻俩其实挺有意思的。 一个十岁登基,十四岁就反杀太后。 一个是整个东汉唯一秉政到死没被反杀的太后。 整个东汉至高权力就他们两口子玩儿明白了。 顺便说一句,曹大德那便宜爷爷曹腾,就是邓绥亲自为刘祜长子刘保选的伴读宦官。 刘胜十九岁病死的,没留下崽儿。 邓绥亲自挑选了乐安夷王刘宠刚出生的儿子刘得过继过去,传他的嗣。 刘得六岁又嘎了,邓太后又选了河间王刘开之子都乡侯刘翼传平原王嗣。 古代传嗣是很重要的事儿,意味着你死了之后有人祭奠。 邓绥这么尽心,估计是因为觉得亏欠了这孩子,原本皇位应该是他的。 到邓绥嘎了,安帝不吃这一套。 废之,国除。 所以备崽儿当相国的这个平原郡国,其实跟那个刘胜没啥关系。 虽然还是同一块儿地方,却是桓帝刘志封给他亲弟弟刘硕的封国。 (嘿嘿,看到这里是不是很想打我?) 平原县是平原郡国的都县,平原郡国呢,是幽州从渤海郡到青州之后的第一块儿地盘。 桥头堡属于是,把备崽儿安排在这儿,足见这个时候大玉儿对备崽儿的照顾和重视。 当然,这种信任和重视还不到严纲、田楷、单经那地步,要不怎么人家为牧他为郡国相国呢? 绍宝宝瑟瑟发抖,他这会儿也没想到自己驱虎吞狼变成了引狼入室。 大玉儿虎视眈眈,就等着把绍宝宝拿下之后呑兖州望豫州完成自己举太师的终极计划了。 他俩在这儿互瞪成了乌鸡眼,曹大德却在后头捡便宜。 刘岱不是a上去然后没了么,倒带崩了应劭。 这时候兖州的势力主要是陈留郡张八厨张邈和山阳郡孔伷,还有济北相鲍信他们。 或许是想让阿瞒顶锅,也或者是真的信服阿瞒,他们就把阿瞒往兖州牧的位置上推。 让阿瞒去迎战青州黄巾。 阿瞒也不想的,他也想保存实力。 可是青州黄巾从泰山郡下来,鲍信的济北国和他的东郡首当其冲。 阿瞒带着鲍信a了上去,阿瞒带着鲍信a了上去。 然后鲍信死了,阿瞒赢了。 细节的地方咱们就不说了,反正这么久了阿瞒也成长了,打得很秀。 但是吧青州黄巾在泰山郡被应劭揍,揍完又送去渤海郡被大玉儿削,削完又被一路追着赶回来跟刘岱打。 干废刘岱与应劭所部,应该是他们绝望之中奋起的最后余勇了。 不是青州黄巾多勇,而是小岱岱把自己当沃尔玛购物袋了,太爱装。 如果阿瞒也是个草鸡瓦狗,再干翻阿瞒搞不好青州黄巾能缓过劲儿来,再度凶残。 问题是阿瞒也不是辣么好对付的。 青州黄巾打完沃尔玛购物岱后,兴起的那点儿心劲儿很快被阿瞒磨没了。 弄死鲍信算是花光了他们最后的力气。 又疲又累又饥又饿又绝望又沮丧,被大玉儿削完后剩下的整整二十万人,集体向阿瞒投诚了。 阿瞒顿时美滋滋,二十万里头整编出三万精锐,这就是阿瞒的青州兵。 其余安排去种地。 还顺利接管了应劭的泰山郡跟鲍信的济北国。 他东郡本来就是兖州最大的郡。 这下子原本被推上前顶雷的兖州牧,变成实力最强实打实的兖州牧了。 鲍信推阿瞒上去或许出于真心,反正他挂了真是个什么心思也没机会表现。 张邈张八厨这位少年好友,却绝对是有别的想法。 一场朋友,当初帮你是看你惨。 但你特么不能突然混得比劳资都风光爬劳资头顶了啊。 反正有点别的小心思,加上孔伷他们这些未必甘心被阿瞒占了便宜的。 还有冀州袁楷模,虽然跟阿瞒有小芥蒂了,但还是拿阿瞒当小弟对待。 身为反董联盟的盟主,已经走出渤海郡的袁楷模理所应当的把兖州当自己的地盘。 刘岱他或许还忌惮点,但刘岱当兖州刺史的时候他都派周氏兄弟跨过兖州去攻击自家那个废物弟弟的豫州地盘了。 只是被老狸花打败了而已。 这会儿阿瞒真正崛起了,上次没被哄好的绍宝宝自我痊愈之后,还是对阿瞒吆二喝三。 他让阿瞒把泰山郡还给应劭,应劭也是他的人。 阿瞒心头暗恨,却仍旧依言照办。 没办法,虽然绍宝宝跟大玉儿比只能瑟瑟发抖。 但照样比阿瞒强大太多,收拾现在的阿瞒跟玩儿似的。 况且阿瞒也清楚,泰山郡那边还担着抵御青州那边过来的大玉儿势力侵扰的责任。 把泰山郡这一郡十二县还给应劭,他自己也能以东郡和济北为根据地,好好消化兖州其余七郡国共计六十八县地盘。 怀着这样的心思,阿瞒暂时蛰伏了下来。 庚哥他们当然是非常满意。 凉州那边,早就干掉了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完成了内部整合的韩遂引着羌人与杂胡,以及附叛的马腾正在为吞下凉州而奋力。 同样在羌人和杂胡中间拥有巨大声望,并且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的二颖,正专心致志跟他们干。 幽州辽东公孙度在苟,刘虞刘忧愁被大玉儿干废。 坐拥幽冀青州的大玉儿正在和自认为背靠兖州的绍宝宝互瞪乌鸡眼,眼看就要开干。 徐州陶谦谦在旁边搓手手,恨不得立时加入掺一脚。 兖州阿瞒正在努力统合州内势力,豫州袁枯骨跟荆州刘八俊也刚打完一场,正在互飚垃圾话的阶段。 扬州那边袁家两兄弟的势力也扭打成了一团。 就交州和益州还算平静,下来就是暂时无比安稳的庚哥手里的司州与并州。 虽然推举制貌似并没能让割据者们内部的世家豪族生出心思拖他们后腿,但至少让他们将注意力从洛阳和皇室身上移开了。 说到这里得补一句,在这一堆乱糟糟的大战中庚哥示意下洛阳的骚操作秀翻了。 只要有人送推举信他们就盖玉玺。 所以冀州牧现在有大玉儿手下的严纲和袁楷模两个,兖州牧也有单经和阿瞒两个。 至于各种重复的郡守县令名号,那真的是数不胜数,反正各方都自己有任命,就看谁拳头大能实控。 他们充分展示了木得感情的盖章机器的是什么个概念。 各地割据大佬是都被气笑了,但都以为是洛阳现在谁也得罪不起,只能这么干。 所以也理解。 于是先盖章的说后盖章的是无效的,后盖章的说先盖章的是被顶掉的,反正谁也不可能为这个退让。 实际上庚哥他们也敢得罪一些势力。 譬如袁枯骨包括韩遂也都派人送来了推举信。 袁枯骨那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庚哥小本本上记着仇呢,都给他吓尿了。 他不要面子的么?所以不盖不盖就不盖。 韩遂马腾那边,嗯不能背刺太师。 否则惹急了他回头来干咱们怎么办? 所以也没盖。 但他们那么乱盖章下来,有没有这个章也其实没关系了。 不管是不是复古尊周诏的缘故,也不管是不是他们乱扔肉骨头的功效。 反正这个天下的世家豪族恶狗,都认真的撕巴了起来。 成功苟下来了的洛阳却非殿,正在举行小朝会。 “若以县而推举之,则互有交往,非声名有闻……” 第116章 反对派报告 这会儿都熹平三年了,按照西历算是公元192年。 只是照这么下去谁知道还有没有西历呢? 这一年来司并二州彻底平静,并州跳得欢的世家豪族要么被铲除,要么乖巧下来了。 这话说起来好像简单,里头当然有不少血腥。 司州剩下的四郡事务更是顺遂无比。 河南、河内、弘农三郡,汉末三杰挂着名儿,张让他们派出去监政的宦官实际上当着代理郡守。 事实证明人选选得不错,低调又务实,很多当地豪族都以为是卢喷喷他们仨在具体管事儿呢。 三郡作秀一般演了一遍推举制。 然后就一切照常了。 公田厘清了一遍,已经开始按什一税租套餐执行了。 私田暂时还是按三十税一,租税没变。 所以现在公田是香饽饽,没抢租到的农户都羡慕到流口水。 这块儿管得很严,没让任何世家插进手去。 弘农和河南都没啥大地主了其实,稍微豪族一点的都被二颖携裹到长安去了。 但为着安稳,还是没有开始执行私田什一税。 小朝堂的诸位大佬都觉得暂时适合以稳为主。 让人惊喜的是河东郡,就是郭泰任郡守的那一郡。 大概是当山大王的比士绅豪族更有皿煮意识吧!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在河东郡把推举制玩儿出了个理想模型。 河东郡内二十县,他按县为单位逐一召开士绅大会。 在本县县城所有士绅豪族到场,露天现场开会讨论县令县丞县尉司马等主要职司的安排。 有点儿典籍里头提到的三代之治时国民大会的意思了。 有些老儒在现场感动到老泪纵横,口称天子圣明不意有生之年竟有幸得见如此盛景。 不忌黔首泼皮围观,要有当地豪杰要求发言,也是可以上来说话的。 就这么郡守主持,当场议定各县的令官以及主要辅官人选,与会士绅全部当场签字。 当地县令和主要辅官下去再去搭自己班子的架子。 职田在推举开始前接受乐捐。 反正这场合你大点声掏田,推举起来你总能得些便宜。 没人乐捐就先推举,推举完哪家当选哪家自己掏。 反正职田这块儿没卡脖子。 也不是士绅都同意就没问题。 有几个县有豪侠站出来指证被推举出来的豪族,在当地的斑斑害民劣迹。 郭泰当场就处置了。 严重的纠拿法办,轻微一点的这家豪族被褫夺被推选的资格和机会,并勒令改正。 很有点雷厉风行的意思。 各县士绅震慑莫名。 这帮黔首庶民的确没推举的资格,但坏你的事儿是绝对足够了。 所以各自回去加倍约束族人,莫要做出什么劣迹不提。 郭泰与在场士绅黔首约定好,这种推举五年一次。 就这么一路二十个县忙活下来,郭泰人都累脱相了。 但效果也是很好的。 根据司隶校尉部巡查回来的信息,河东郡风气焕然一新。 各地豪族有出钱请名医为黔首庶民义诊抓药的,有悯老扶幼的,有助贫济困的。 大家都把乐善好施写在了脸上,反正拼了命的修补美化自己的名声。 带动黔首庶民的风气也向善向好。 顿时间河东郡都成为推举制的示范郡了。 卢喷喷都高兴疯了,过来跟庚哥汇报的时候嘴唇子都是颤抖的。 “三代之治,三代之治啊。”老东西也有点老泪纵横的意思。 要按卢喷喷的意思,这种推举方式顿时就要形成定制,司州四郡乃至并州都要一并推行。 皇甫嵩张让他们想说话还没开口,朱儁却抢了先。 “若以县而推举之,则互有交往,非声名有闻……” 朱儁的意思是说,若以县为推举单位,的确很有好处。 毕竟大家谁做了点啥都能知道。 听说的也跟原始事实差不了太多。 但是,秉承着朱儁关心就要找茬的老毛病,必然是有但是的。 但是上古之治亦或者三代之治里头的国君领土,地方大小换算到现在差不多也不过是一县之地。 范围再大了,效果就不好说了。 到郡一级单位,各地士绅互相都没辣么熟悉了。 互相有来往的基本都是最豪最阔最有势力的那几家。 他们很容易串联起来,这样对其他在本地的小世家小豪族很不公平。 大家能听到的事情,也转了很多道口了。 钱多关系广的更能把握与影响舆论。 有颍川士人那么玩儿之后,别人可能不知道舆论是怎么回事。 但朱儁卢喷喷和皇甫嵩这些可都是特别清醒的顶尖人物,特别是还有张让这个颍川人在内。 都知道舆论传播的名声,和真相到底可以差多远。 在当地臭名昭着的人物,隔一个县可能就是善恶参半的普通人。 再隔一个县可能就是与人为善的大善人。 呜喵王袁枯骨都可以是年少豪侠。 直到袁氏把宣传力量侧重到袁楷模礼贤下士的楷模形象,袁长水欺男霸女的路中悍鬼名声才漏出来。 那还是在各类消息最为灵通的京师洛阳。 朱儁就是小世家出身,所以对这种事情尤为敏感。 他的建议是,推举制应该止于县一级,止于大家都能有实际接触和了解的程度。 不能让大豪族运用自己的资财和人脉,去塑造虚假形象制造名声欺骗士绅,从而把控更高一级的推举。 那就又回到大世家豪族垄断举荐制的老路了。 “况以县事论,士绅得闻,能知利弊,而至郡事国事天下事……” 关于一县治理方面的事情,绝大多数都是当地人能感受到好坏的实际事务。 但要论郡事国事,其实很多人听不懂。 朱儁说的是在河东推举制执行到后期已经出现的情况。 有些想当选当地县令的豪族士人,已经开始在全县士绅大会上叭叭吾若当选当如何如何了。 但大到一个郡或一个郡国乃至天下,总有些事情是要从全盘考虑的。 这种东西能看得懂看得明白的人就比较少。 就像我兔的政府工作报告和鹰酱总统选举的施政纲要,基本绝大多数人都看不懂,也没那个耐心看完。 看不懂就靠人解读,有人解读就又回到被舆论影响控制,被世家豪族把持的老路上去了。 而且朱儁还提到一个概念,教化万民。 在儒家的观念里,包括士绅在内的万民和小孩子一样,是要指导和管理的。 理智清醒的人少,公正无私的人少,太多人有很多私心杂念和坏习惯。 人们需要真正理性的人指引和约束。 如果人多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叫多数人的暴力。 但如果一味强调上古推举制,则会出现越能纵容子民纵容士绅的人越受欢迎。 庚哥听到这里顿时来了兴趣。 譬如他穿越来之前的时代,西方政客为了赢取选票,不敢采用更严格的管理制度,放任致幻类上瘾类药物泛滥。 并随着此类药物泛滥,还是为了赢取选票,逐渐出现这类药物合法化的趋势。 窝草这个挑刺精肚子里有货啊。 庚哥第一次对时刻一张臭脸,随时看起来都像人人都欠他几百万的朱儁产生了赞叹之情。 但顺应他那心脏爹的商业思维,庚哥当时就在想: 既然有这个趋势,西方政治到最后会不会变成科技与狠活儿的较量? 以后西方选举,比得就是哪家致幻类药物的价格低效果好上瘾性强,具备更强的不可替代性。 谁不投劳资支持的政客,劳资这家药厂就给他断药。 话说回来,或许在直接的药物依赖控制之外,那群白皮早就被其他精神类的上瘾道具控制了? 譬如啥啥啥。 这尼玛能在几千年前就能准确语言的事吗? 那一刻庚哥震精了。 朱儁觉得,从郡一级采用考核选拔制,可以止住这类的趋势。 第117章 你当世上只有一个张角么 朱儁认为,如果是按一定选拔考核标准,从县一级令官中选拔出来优秀官员担任郡守。 这些人不再由士绅推举,就不会被纵容士绅的坏风气所挟裹。 他们可以从道德层面严厉约束官员媚民的风气,更从国法的角度严格禁止一些行为。 县一级令官要继续当那个县官,当然要一定程度上媚事士绅。 但要往更高层面走,就得做出符合道德与上层选拔标准的实打实的政绩。 避免了他们只靠取媚士绅就能一路高升,让他们将对县内士绅的劝善和教化提升到一定高度。 朱儁特别提到了三互法,桓帝时制定的回避规定。 《后汉书·蔡邕传》:“朝议以州郡相党,人情比周,乃制婚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至是复有三互法……” 李贤注:“三互谓婚姻之家及两州人不得交互为官。” 简单说就是为了避免利益勾兑,a地人到b地做郡守,则b地人就不能当a地郡守。 若你不是a地人,你老婆或者你儿子老婆女儿老公是之类的是a地人也不行。 具体的法令史载不详,但蔡邕认为它导致地方官员的“选用艰难”,很多历史人物也认为三互法是恶法。 甚至导致幽州很多年都没有刺史和牧。 但你要搁在那时代看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出现空缺的是最为苦寒的幽州,而不是像豫兖徐扬这些富庶之地? 说桓帝昏庸的人真的应该好好洗洗眼睛。 三互法单独出来没什么,三互法与党锢同样出自桓帝之手,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士人的朋比为奸互相勾连,已经到达了一个让帝王无法忍受的程度。 千古以来被口诛笔伐的党锢,要换成现在的叫法,你可能就没那么抵触了。 那叫政审。 你们家族有人玩儿过结党胁迫君王等等之类的事,属于党人,你就政审不过关不能当官。 说他宠信宦官的人一定不会告诉你,帮他铲除了梁翼的五侯,最终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他亲政时所封的八个宦官乡侯,后来全部被贬斥为关内侯。 他清醒得很,一面用宦官势力打压士人,一面也一直警惕着宦官集团过于坐大。 世人都说汉亡于黄巾。 正常来说一场持续不到半年左右就被剿灭的大规模叛乱,虽然波及的州郡多范围广,又怎么可能影响国本? 但实际上借着平乱黄巾为要挟,士人威胁灵帝彻底废除了党锢。 这意味着从桓帝朝开始,打压过分膨胀的世家豪族势力这一政治运动的全面失败。 这场运动一失败,世家豪族自此真的不可治,大汉已经不得不亡了了。 从谁获利谁主导的阴谋论看法来看,黄巾之乱与其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张让等宦官引发的,莫若说是世家豪族故意纵容的。 毕竟张角传教十几年没引起任何警惕。 在最终掀起席卷八州的暴乱前,他都造反过一次了,被抓后居然能在大赦里被地方官员赦免了。 这你敢信? 朱儁这会儿提三互法当然不是要讲世家豪族与士人在黄巾之乱里头搞的那些龌龊力格隆。 他是在讲同郡回避制度。 如果连郡守都要本郡推举,那就只能出现本郡人在本郡做郡守的情况了。 三互法里头这一条的危害倒是大家公认的,连世家豪族都不能接受。 这种做法在太平盛世都会造就一地的实际割据。 况且县官还就罢了,要到郡守一级,你照不照顾本家本族和各种亲戚以及从小到大的各种关系? 不可能要求人人都是圣人,而且儒家强调的亲亲思想。 这个亲亲不是叫你kiss kiss,而是说照顾家族成员与亲戚是礼法都不能指责你的。 这样的情况下你叫人在本乡本土当郡守,人怎么可能保持清正廉明? 但郡守实行推举制,你一个外地人到外郡去当官,别人凭什么推举你? 又回到世家豪族靠舆论影响掌握选官的老路上去了。 老祖宗早在两汉就把舆论玩儿了个透彻明白,当今打造网红的骚操作,都是魏晋时候祖宗们玩儿到不玩儿的。 只是新闻媒体总归是泰西蛮人的发明创造,所以在这类途径上我们不如他们。 所以太过依赖口口相传的我们,才会屡屡被味精致癌猪油致癌的低智谣言所左右。 鹰酱总统罗斯福曾经说过:“不做总统,就做广告人。” 真当人家只是在盛赞广告人这个职业群体? 他是在指出政客与广告人两种职业底层逻辑的相同。 同样是运用舆论和宣传对人们的选择进行影响,同样可以无耻与肮脏到一定程度。 商业宣传和竞选是一回事,只是前者需要赢得的是货币选票。 朱儁的看法是,唯有在郡守一级乃至之上的州牧级别采用选官制,才能避免选官被舆论左右,实现同郡回避的任命原则。 他的提法很合张让等人的心意。 因为按照这种说法,在士绅与官员之间,必须存在一个负责选拔的“理智的第三者”。 皇权就刚好扮演这个角色。 等同在放开县一级的选官任官权之后,皇权对于高位官员与整个帝国治理还是举足轻重的。 更熟悉朱儁的卢喷喷和皇甫嵩却想着,还没实现呢你怎么就知道肯定会出现这么多毛病? “姑且试之!”总得试一试,真有这些毛病再出手呗。 还是心存幻想,想让推举制这种更能体现多方利益的制度获得更大的应用面。 朱儁在找茬这种事情上却出奇的头脑清晰思维敏捷并且冷酷无情。 他冷冷的击碎了他们的幻想:“不可试,亦可知。” 他举了另外一个例子。 若用推举制,即使出身小世家小豪族,是不是依靠势力跨越数县乃至数郡的大世家大豪族的支持更容易成功? 无论从舆论的利用上,还是在郡内士绅的影响力上都是如此。 那郡一级推举出来的郡守,是不是肯定代表大世家大豪族的利益? 如果这个时候郡内数量更多的小世家小豪族的主流民意,是让大世家大豪族让渡更多利益和权力怎么办? 你猜他们会不会玩儿分化瓦解这一套? 譬如郡内种粮的小士绅多,代表这类士绅指责主营桑麻的士绅丝麻作物赚得太多,从而通过打压丝麻种植户来赢得支持。 譬如种粮的里头种麦的多,种稻的少,就指责稻谷售价太高面食售价太低。 通过这样,将小士绅集体反对大豪族变成小士绅内部的内斗,从而实现当选。 或者选一个大家关心却并不需要让渡更大利益的议题,譬如更严格的尊师重道制度,去转移视线赢取好感。 更譬如白左们更关心的lgbt也就是跨性别议题,让他们感觉到一种对于弱势群体的关注。 让跟多人感受到一种完全不受约束的绝对自由。 甚至纵容默许零元购。 好么西方魔幻主义现实来了,庚哥再度咋舌。 下面这些当然是庚哥脑补的。 朱儁的发言仅限于粮桑之争与麦稻之争,最多提及了尊师重道。 可是已经很牛掰了好么? 朱儁却欠揍的表示:“儁尽中人之智,亦可思得如此之策。若被奸猾之辈获之,则郡内纷乱不休矣。” 你这哪里特么是中人之智,已经超拔尖儿了好吗? 但说真的,小士绅内斗不休的场景是真的肉眼可见,此延绵之祸。 只要一任郡守作妖制造对立,却不是后头一两任郡守可以消解的了,何况人家也未必愿意费那个精神去消解。 说到这份儿上朱儁仍嫌弃不够,却听他森然道:“况青徐之地,惑于黄巾之辈,士绅亦甚多。” “彼辈得一县,则尚可治;若得一郡一州,汝等如何治之?” “况世间善惑人心者,非仅张角也!” 第118章 孔孟都跟劳资姓 一听到朱儁说这个,卢喷喷和皇甫嵩都闭嘴了。 因为这段话勾引起了他们一段很不好的回忆。 他们共有的,剿灭黄巾的回忆。 卢喷喷当时面对的是大贤良师张角,所以他的感受更深刻一些。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战争是最残忍最没有人性的话,那必定是宗教战争。 虽然所有的战争或许都不是好东西,但有宗教加入其中的战争,尤其如此。 所谓狂信徒,不止是他们拿自己的命不当命,拿同伴的命不当命。 最可怕的是他们拿不同信仰的人不当人。 所以他们可以完全的泯灭人性。 如果朱儁说的其他内容,他二人或许还会用未可知来辩驳一番。 说到大贤良师张角,以那个人的蛊惑性,在推举制度下为一郡乃至一州之主,那真的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 如果让他拥有了官方承认的身份,再将其势力蔓延到其他州郡,乃至成为太师。 只是想一想举国皆是张角身边那种狂信徒的可怕性,卢喷喷与皇甫嵩都忍不住颤栗。 太特么的恐怖了。 朱儁所说的“况世间善惑人心者,非仅张角也”并非是虚言。 汉末非世家的造反势力,无非三种情况。 一种是韩遂边章以及张纯张举那种,勾连异族为乱的造反派,这种危害最大。 一种就是失地农民聚集起来围个寨子种田,然后互相串联,一旦膨胀到一定程度就会开始做皇帝梦。 黑山白波严格意义上都属于这种类型,只是这类后来都拉起了黄巾的大旗糊弄人。 第三种就是各种神道鬼道的邪教了。 黄巾只是其中较为成功的,卢喷喷和皇甫嵩乃至孙老狸花都没少剿灭。 两汉正是春秋时代就开始的各种方士纷纷披上道皮的时候,道皮方骨的各种流派层出不穷。 蜀地张道陵所创的五斗米教是其中最为温和的教派。 后汉书方士列传翻开,妥妥的略等于地方妖人造反大全。 得庆幸那个时候他们没有成功。 否则华夏很可能彻底沦为愚昧落后的宗教国家,而不是历代统治阶级对佛道都保持相当警惕的一种文明。 也所以,此时的天下如果全面实现各级官员的推举制,的确会为张角辈提供全新的舞台。 推举制或许会成为对妖言惑众者来说最为肥美的土壤。 两人瞬间被说服,认同了朱儁的意见。 推举制的实施应该只限于县一级,再往上应由朝廷从这些县一级令官的优秀者中间选拔。 通过实际接触所选出来的,代表底层广泛民意的县官,能对高层的中央权力者形成一定程度的制约。 基本也算是一种民意与集权的平衡吧? 庚哥想,别特么劳资随口一句推举制,还搞出来了什么规避后世皿煮骗局和乱相的新制度来了。 卢喷喷还是心急于各郡推广河东郡的经验。 对此朱儁的建议是暂缓缓,先看看。 出乎卢喷喷意料的是,皇甫嵩表达了坚决的反对意见。 皇甫义真到这时候基本是一个彻底的军人思维。 所以他觉得,不止是需要慎重的等等看河东郡的推举制会不会暴露出什么弊病, 他认为河东郡的成功,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它的位置。 位于弘农郡,河南郡、河内郡的包裹之中。 州外接壤的要么是他们实控的并州,要么是秦岭群山阻隔的此时与他们相对友好的凉州二颖所掌控的三辅。 对各方影响都能存在一定范围的战略缓冲。 所以皇甫嵩的意思是,就拿河东作为一个独立的推举制试验田。 一直等到天下大定之后,再广泛的在整个天下十三州推广河东郡的成功经验。 “如此周围郡县得闻,如何能平?”卢喷喷还在唠唠叨叨的表示不满。 就你河东是特区,周围郡县眼红怎么办? 眼红就让他们眼红去,他们还敢为此叛乱不成? 这话皇甫嵩没说,喷喷自己也知道。 他就是随便找点借口嘟囔几句而已。 本来声音就不大。 关于推举制的讨论信息量太大,各人都需要一段时间的消化,包括张让他们。 所以讨论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下来更关键的讨论,是尊孔尊孟捆绑皇室的事情。 这里综合张让皇甫嵩他们的意见,庚哥弄出来了个骚操作。 孔子有封号始于汉。 汉高祖十二年,刘邦来到鲁地祭祀孔子,册封孔子的八世孙孔腾为“奉祀君”,拉开了册封孔子后裔的序幕。 从董仲舒忽悠着汉武帝独尊儒术后,汉平帝刘衍首开追谥孔子的记录,追封孔子为公爵,称“褒成宣尼公”。 东汉明帝时,始以周公为先圣,孔子为先师。 和帝永元四年(公元92年),改封孔子为“褒成侯”。 别看封的风光,象征意义大于实际,孔家一直都是没什么实权地位的吉祥物。 汉朝封邑最高记录是千户,到真正把孔老夫子抬起来的有宋也不过是七八品官儿的待遇。 到元朝才有三品的待遇,也是从元朝开始孔家才世袭曲阜县令。 再到清朝,特赐孔氏紫禁城骑马和行走御道的权力,孔氏才真正富贵风光起来。 得势于异族,不过是异族更需要他们作为一种安抚本土士心的牌坊罢了。 但历代尊孔不尊孟,尊的却并不是孔。 尊的是董仲舒从孔子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与“仁义礼智”总结出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服务于统治的三纲。 相对而言,说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种民本思想的孟子,当然打骨子里就不受待见了。 卢喷喷其实对孔先师不怎么感冒,因为他是古文派,尊周公。 但庚哥是最会变通的,他建议立周庙,周公坐中央,孔孟二师陪祭。 周公为先圣,孔氏世代为奉圣王,孟氏世代为衍仁王。 他不光封孔孟二人本人,这种爵位还是可以传承的。 孔先师代表生而为人应该遵守的纲常规矩,代表天子为尊的天下秩序。 孟先师则代表圣人对万民应有的仁爱,代表万民享有的权利,代表推举制。 二姓也别到地方上作威作福了。 主脉全部搬来京师,世袭周庙二三主祭。 头号主祭必须是皇家,汉天子可是传承周天子的国祚。 说到承国祚这事儿,也是一笔乱账。 刚开国那会儿都不承认秦的合法性,自认自己才是正牌传承周的朝代。 所以自命水德,尚黑,之前还搞过个乌龙。 邦祖宗最开始以为自己这边来自南方,南方朱雀,还尚过一阵火德。 那就是没文化乱指的。 文帝时方士新垣平弄虚作假,号称看见了黄龙,说汉应该是土德,结果被揭穿了。 到汉武那边司马迁等人上书要求承认汉承秦而不是承周,所以才捏着鼻子承认了自己是土德,开始尚黄。 到西汉末年,刘向、刘歆父子又提出了新的理论。 他们认为王朝更替不是新德克旧德,那样杀伐之气太重,应该是旧德生新德。 德的起点也不应是黄帝,而应该从太皞伏羲排起(燧人氏:我没有牌面是吧?) 而秦不以德治国,所以不是一个正统王朝,不能算在正朔之内。 根据这套新理论,太昊伏羲氏,以木德王;炎帝承接伏羲,木生火,炎帝就是火德。 火生土,炎帝之后的黄帝就是土德,少昊以金德承土德,颛顼以水德承金,帝喾木德承水。 唐尧火德、虞舜土德、夏禹金德、成汤水德,而水生木,所以周代就是木德。 秦不算在正朔之内,木生火,所以取代周的汉应该是火德。 东汉从光武帝就接受了这套说法。 就因为两汉为火德,所以汉朝的洛阳会被改成雒阳,避水。 着红衣的士兵也是从那会儿开始被叫做赤佬的。 作为承接周木德的炎汉,以皇帝为主祭祭奠周公。 不止是祭祀源自周的礼乐制度与学说,也是祭奠周的相生之恩,这没毛病吧? 皇帝是主祭,二祭三祭地位也不能低了。 但邦祖宗留下过异姓不得为王的规矩,你们也都知道的。 所以没办法,孔孟二姓传承王位的家主,必须接受赐姓为刘。 用这种方式与汉室皇族深度绑定。 当然,皇族有皇族的规矩,却不能绝了两位先师的主脉苗裔。 所以两姓主脉族长生前姓刘,死后复归孔孟二姓。 没有承袭王位的时候姓本姓,承袭王位之后才姓刘。 阖族只需王位上的那个人姓刘,其他人该姓孔姓孔,该姓孟姓孟。 两家的王都可分一郡公田之租税归属皇家的那部分。 用于周庙祭祀与家族开支之用。 至于实际封地为哪个郡,这个不固定。 作为荣誉称号颁布给天下最尊孔孟的郡县。 庚哥玩儿得无耻,他不止希望把刘姓皇室与孔孟深度捆绑。 还想借机给天下人打下“非刘姓不得为王”的思想钢印。 这样他才能不管怎么咸鱼,都不会下场太惨。 其实都没有用,不管你搞得多复杂后世该篡位还是会篡位。 但是吧,世人没有不怕麻烦的。 他只要把篡位的好处搞得少少的,麻烦折腾得多多的,捆绑的利益攸关方搞得杂杂的。 就能把反对的声音搞得大大的。 很少有奇葩会愿意为了点不涉实权的虚名,想去解那么复杂的线团。 只要你怕麻烦那他就赢了。 按庚哥的想法扶桑那撮尔小国,所谓的万世一统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 …… 先秦小知识: 很多人只知道孔子名丘,字仲尼,却很少人知道他其实是子姓,孔氏。 据《古今姓氏书辩证》 和《通志·氏族略》记载:“商始祖偰,为舜之司徒,受封于商,赐姓子。 偰生在殷水,以“殷”为姓, 被舜帝封在商地并赐姓为“子”。 所以孔子是商王族,跟帝辛也就是商纣王一个祖宗的。 姓和氏不是一个概念,姓是主脉不可更改,氏是分支,会因封地与官职而变化。 比较简单粗暴的理解是,你是姬姓,长子于原地继承原部落,其余孩子被分封出去或者获得新职务,譬如分封到嬴水之侧,就是姬姓赢氏。 到秦汉大一统,这种氏越来越多的迹象才停止,姓氏都开始固定和传承。 但同姓之间依旧不能通婚,譬如唐氏和祝氏,同属姬姓,结婚属于乱伦。 很多喜欢跪舔西方的人说,中国没有贵族,听到这么说直接撅他一脸。 但凡一个有姓氏的中国人,身上的贵族血脉差不多都能倒推到夏商周三代。 不提实在是因为太烂大街了,泰西蛮人的所谓贵族餐桌礼仪,包括分餐制什么都是咱们祖宗玩儿剩的。 咱们可没有箍桶匠(库伯)或者好人(古德曼)这种非贵族的姓氏。 问题又来了,孔子孔子,有没有可能说的是子孔氏,简称孔子。 箕子微子都姓子,有没有可能是后人误解子为尊称,然后冒出来老子墨子韩非子孟子庄子鬼谷子? 第119章 欺世盗名的事儿不急 史书上说,孔融为孔子二十代孙,但这个孙并非嫡孙。 看孔融让梨这篇小作文就知道,孔融在自己家都不是老大。 就算他们是孔氏嫡系,也轮不到他承嗣,何况并非嫡系。 他这种二十代孙,鲁县手拿把掐扔个砖头砸大把。 这时候的孔氏嫡系,仍世居在兖州任城国的鲁国都城旧址鲁县。 任城国是东汉元和元年根据推恩令分东平国所置,都不到一郡的范围,东平王刘苍子尚为任城王。 庚哥他们着人打探过,孔氏第二十代褒成亭侯孔完于熹平元年已经病逝,无子,国绝。 王侯逝世,继承人必须得到朝廷登记认可,并派使者前往封国进行新的封拜仪式,才算完成法理继承。 即使有王侯继承人存世,没有完成这个仪式,都不能擅自宣布继位,因此被称为“国绝”。 而国除,则是王侯因获罪被剥夺爵位,或王侯逝世后没有得到朝廷认可的继承人,将封国废除。 孔完逝世的熹平元年,庚哥系和二颖系正在各种猜忌各种斗,乱成一锅粥,哪里顾得上孔氏这个吉祥物? 所以虽然孔氏过继了其弟孔瓒之子孔羡过去承孔完的嗣袭他的爵,但朝廷没安排侯爵继承事宜,所以默认国绝了。 那时候的孔家,尚没有养成不管怎么改朝换代都会册封他们家的惯性认知。 毕竟开始册封他们也就是两汉开始的事儿。 所以虽然是个没啥实权,只吃几百户税钱最低一级的亭侯,心中也不免惋惜嗟叹。 以为自己家爵位就这么绝了。 不想居然传来消息,不止是袭爵,更要封王,顿时就高兴疯了。 阿瞒在兖州也逐渐掌控住了形势。 不过朱儁皇甫嵩并张让等人素来小心,对阿瞒也并未吐露实情。 只说是天下战乱,恐伤先师血脉,所以要将孔氏主脉迁至洛阳保护起来。 阿瞒虽然觉得奇怪,但想着孔氏主脉吉祥物而已,起不了什么实质作用。 因此不疑有它,安排人手帮忙孔氏迁徙去了洛阳。 孔氏好解决,孟氏就有些麻烦了。 庚哥设置周庙祭奠目的是绑死这些圣啊贤啊先师啊啥的跟皇室的关系,确立皇室的超然地位。 因此当然不能让孔氏独大,这样他们还来个万世降表还怎么玩儿? 周公后代不能封,所以必须封孟氏后嗣制衡牵制孔氏。 孟氏这会儿传到第十五世孟敏这里,这哥们儿有个堕甑不顾的典故。 说他年轻时曾经卖陶罐为生,有次背着的陶罐掉地上碎了,丫看都不看就继续往前走。 人家跟他说你甑掉了,他说掉了肯定摔碎了,还看它干啥? 扬名的小作文而已,听听得了。 孟敏曾经做到过新郡郡守,但遍查史料也没发现有新郡的存在,疑为荆州新城郡。 当下隐居在太原,属并州范围,自己手里的地盘,操作起来挺方便。 堕甑不顾虽然是个扬名的小作文儿,但起码是有原型的,所以孟敏这哥们儿性格还真的是比较淡。 庚哥派人去说了几次,都不怎么同意。 但最后终于拗不过族人子弟或对于富贵的向往,或对于王权的憧憬,还是来洛阳了。 这都是早就办好的事儿,两家人都在洛阳等听封呢。 庚哥之所以一直拖着没办,就是在等着瓷窑和印书局。 有他那心脏爹的教导,他当然知道新玩意儿开业得有噱头宣传。 有现成的封王及周庙正祭在这儿,在这个年代有比这个更好的宣传手段么? 这俩也差不多了,印书局纸张得出合适比例之后就差油墨了。 调了好多次,具体庚哥也不知道怎么弄,就跟毕岚随便说了句加油。 毕岚就反复试验折腾出来了。 瓷窑更简单,有朱儁世居当地的亲朋故旧帮忙,加上唐瑁的上心,靠谱的匠人窑工很快就被送来了京师。 庚哥提点了下变木枝为木炭粉末,在排烟口安排风扇抽吸。 还有搞点做成尖锥型的高岭土观察烧软状态,以及在窑口倒点水看水珠弹动,这样可以判断窑温。 本来是吐口水的,庚哥嫌弃脏,让他们搞了几把滴壶。 具体怎么判断庚哥也不知道,他也就记得陶瓷展览室有这么介绍。 每回都装作视察现场时候的灵机一动说出来,好像也没引人生疑。 都是老匠人了,就根据这点提示,成功搞出来了很纯净的高温白瓷。 青瓷之所以青,是因为瓷胚中的氧化铁析出而已。 大概是北方的高岭土里头比较少这玩意儿,所以他们很快烧出了白瓷。 一敲砰砰响,结实得厉害,也不渗水啥的了,这就是高温瓷的优势。 严禁了他们采用铅釉,至于怎么上彩釉庚哥不管,他相信劳动人民的智慧。 只要懂得烧制高温瓷,他们自然就会有发挥。 总比他这条咸鱼乱指挥强。 先是造了不少祭祀用品,然后再是酒樽啥的生活用品,底儿上一律印周窑二字。 印书局也是,书背一律落款周坊。 虽然都挂着周庙的名儿,但这两样的收益孔孟两家可是一点儿边都别想沾,都归庚哥和朝廷。 留着兼并私田用呢还要。 预备是在熹平四年的二月初二周公诞辰这一天搞事。 这会儿是商量大祭的规制礼乐等事呢。 庚哥也听不懂,所以专心玩儿蛇摸鱼。 这种事可就是卢喷喷的专长了,毕竟说到大儒,也就他了。 要尊孔卢喷喷可能还不那么当回事儿。 可这特么是立周庙祭周公,而且洛阳还是周公制作礼乐的地方。 可谓是周庙祖庭了,他当下难免也战战兢兢唯恐出错。 商量了一整,最后决定在二颖的班底之外另起博士院,遍邀天下大儒共襄盛事,郑玄啊什么的都发了邀请函。 一堆博学之士闻听有此盛事都来了,特别是郑玄。 都快七十了,一路不辞辛苦的跑来了洛阳。 蔡邕因为二颖不放人,在长安没过来,据说还哭了一场。 见面又吵起来了,周庙的规制之类的事情,一群天下闻名的大儒也瞬间喷化,一天天吵得面红耳赤脖子粗。 本来重立周庙二先师封王是等着瓷窑和书局的,这下可好,弄好的周庙也要各种改,倒要等周庙了。 好在争的都是哪里到哪里的尺寸之类的,都知道国家的状况,也不追求豪奢。 有大儒当场甚至怕国家没钱委屈了元圣,写信给自己有钱的子弟,让他们奉家财来京师。 倒替庚哥省了不少钱。 卢喷喷是来汇报的,熹平四年怕是不行了,赶不上趟。 熹平五年周公诞辰吧,一准儿能行,毕竟各种规制各种祭奠形式他们都在互喷口水中确定了。 有很多东西也要彩排准备。 据说老儒们想给各路割据势力发邀请函,邀请他们亲自来或者派遣使者来观礼。 要他们不承认的话这周庙份量未免就轻了。 还打算用自己的影响力,要求各地割据势力休兵戈一年,以示庄重。 庚哥一听,前面那事儿能行,后面可不行。 就指望着他们打得欢顾不上朕,本来邀请他们来观礼让他们注意到洛阳都有点冒险了。 你们这特么的还让他们停战,当场就否了。 没说理由,自然有卢喷喷去跟大儒们歪扯,喷喷自己心里明白这要求就不该提出来。 拖一年瓷窑书局多攒点存货的事儿呗,倒不急。 反正又没人问庚哥要仓储费,这年头的生产速度还是比较拖后腿的。 第120章 吕大憨批怒撰绝世秘籍 立周庙的事儿商量完了,博士院也不能闲着。 卢喷喷也爱显摆,安排着这帮老朋友去逛了一趟河东郡。 参观自己跟庚哥他们复现出来的”三代之治“模范示范郡。 不少大儒顿时兴奋到无以复加,原本是打算在洛阳留到观礼完周庙立庙和二先师封王就回去的。 这下当即决定要自己要举族迁徙到河东郡来,自然又是一番忙碌。 诱骗着这帮老东西举族搬迁不白搬,家里都藏着不少竹简书呢,又能给印书局弄来一大堆书稿印刷刊发。 完了又参观瓷窑和印书局,大儒们更疯了。 君子尚玉,如玉质一般的瓷器当然赢得了普遍的喜爱,当下定下规格,祭祀用品一律用毫无瑕疵的白瓷。 每人少不得送几套生活用的瓷器日常把玩。 这是庚哥悄悄吩咐卢植的。 这些尼玛都是周窑的品牌形象与日用推广代言人啊,还特么都是免费的。 辣么多非富即贵的学生呢,过来看见了可不还得学会去? 至于印书局,君子立言是最难的,一想到自己写的着作可以马上传遍天下,那还能有不疯的? 原本只有一小半被河东郡实行“三代之治”的推举制氛围影响想留下,这下除了极个别实在家里有苦衷的,都愿意留下了。 这是啥?这是这个时代的作家天团。 印古籍总有印完的时候,有这帮人源源不断的创作,印书局日进斗金不成问题。 况且还不用支付稿酬,这年代有人帮忙传播自己的学术着作,这帮子老儒倒给钱都乐疯。 真真是资本家知道了都得流泪的赚钱方式。 这里头还有诸宦的便宜。 庚哥不是想着给他们点甜头么?当下决定帮他们洗洗白。 加上印书局那帮工匠,你要他们浇筑制模什么的都没问题,但要排版什么的,他们都不识字儿。 宦者可是识字率相当高的群体,当下决定排版的活儿都是从宫中选拔的宦官去干排版。 张让他们都以为不过是个苦力活儿。 谁曾想庚哥让所有书册最后一页,将参与铸字的工匠兼负责排版的宦官,名儿全印上去。 当即也疯了,这特么是名儿能和圣人立言的内容一起流传千古的事情啊。 宋典赵忠都想跳过去跟底下的小宦官抢这些排版的差事。 庚哥他让爷爷也想抢,没好意思开口。 没办法庚哥只好学着电影片尾的演职员表,安排卢喷喷他们这些大儒主编,给赵忠宋典张让他们轮流安排了个总勘校的名号。 至于夏恽段珪他们这级别的,则是助勘校。 挂个名儿而已,免得他们跑去跟底层小宦官抢活儿,成什么样子? 他想着是让挂名儿,可这帮人哪里敢真的啥都不做? 对这种自己要登上名字的经传内容,他们严肃着呢。 万一出什么纰漏那就不是千古流芳,那可是万古笑柄了。 一个个态度端正得不得了的一校二校三四校,少量印刷的样书都快被翻烂了。 还真让他们找出一些错漏。 洛阳城内文教之风因为这些事情大兴。 别说卢喷喷朱儁琢磨着弄点啥着作,皇甫嵩都琢磨着要不要写写什么用兵方略了。 就连吕大憨批,在这种环境里也受影响特别爱惜名声了。 他也动了心思要为自己立言,可以他那智商,肚子里也没货啊。 还是庚哥给他出了主意,说你可以写书教别人怎么练你这样的一身武勇啊。 吕大憨批大喜,回家摊开毕岚新造出来的纸卷就舞文弄墨起来。 连新纳的侍妾都没心思理了,更不用说财货金珠一类。 可是吧,他又没得过什么武功秘籍。 那点天下无敌,三成是因为跟着胡崽子胡混的锻炼,还有七成纯属天赋好。 他哪儿写得出来什么练武的教程? 只把一只蘸满浓墨的毛笔冥思苦想到彻底干枯,然后用舌头舔舐润了,又晾干。 一张嘴被涂到乌黑如墨池,字儿倒没写出来几个。 一直到成廉来寻吕大憨批饮酒,见他的模样被唬了个战术后仰。 成廉其实是荆州人,与吕大憨批倒是姻亲。 因此较其他人与他更为亲近一些。 听吕大憨批说了自己的想法,成廉眼睛珠子咕噜噜几转,顿时开始出馊主意起来。 他哪儿不知道吕大憨批的天下无敌差不多都是出自天生? 可自家富贵亲戚要着述立言,甭管成不成不是得帮忙想辙么? 他着吕大憨批与洛阳城内寻了几位腐儒,一起商量着怎么写。 毕竟人家就算没写过,总归看书多,比你我有思路。 吕大憨批开始还真把写本个人武力锻炼教程当个正经严肃事儿来做。 可依言寻来几名腐儒商量来商量去,被腐儒们一问二问三问之后却发现自己肚子里没货。 他自己是不肯承认的。 况且牛皮早已经吹出去了,不是得找补么? 因此只得加倍勒逼那几位收了他钱财的腐儒。 那几位腐儒开始还以为自己能得一些打熬体魄的秘方,这会儿也清楚情况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干货如何写得出? 真按吕大憨批说的写就是:每日多吃些,饱足些,自然便有力气了。 这特么写出去谁看啊? 因此不免发挥想象力。 什么胸口先碎木板再碎大石逐步加码锻炼抗击打能力。 先举小石头逐步加重最后举磨盘练就神力。 先一步之遥盯钱币再逐步移远叮钱币,等到看百步外的钱币孔比磨盘大箭技可大成。 反正怎么惊悚怎么来。 不想这么写出来骗鬼的东西,吕大憨批竟然非常满意。 在熄了传自己武勇之技的心之后,他现在目的很明确。 写这东西就是找补自己吹过的牛皮,为自己扬名。 真不真就算了,他吕大憨批又不是没撒过谎,惊悚点总比平平无奇强。 你特么做不到只能说明你没天赋,可不能说劳资的秘籍是瞎掰的。 只要这几个腐儒不说,谁特么知道我这书是乱写的? 写完拿给庚哥去看,庚哥看得津津有味,正准备着宫内侍卫照这样子去练呢。 却看出来吕大憨批神色有异,诈了他几句马上诈出来真相。 庚哥哈哈大笑,一时还真恶趣味的安排印书局去印了,名字还御笔亲题:吕氏武经。 大概是名人效应,据说后来还卖得不错,坑了不少憨批世家子。 至于他们有没有练成的,那就只有天和鬼知道了。 只是吕大憨批办事总归不牢靠,几名腐儒终于是透了口风出去,结果吕氏武经沦为笑谈。 导致印书局加印的一批只卖了几本出去,最后没办法集中回收销毁了,大部分变成了庚哥的擦屁屁纸巾。 一代武道宗师吕大憨批亲着闻名天下的武功秘籍,自此失传。 或有流传到后世的,有没有憨批掉落山崖后获得,根据此经练出绝世神功,那也只有鬼和天知道了。 都是等闲事,只是卢喷喷正意得志满之时,在例行每日赴自家东尚书台闲逛一趟的时候,看见一张推举表,却突然消沉起来。 那张推举表,与奉为职田的公田地契,却都是写和刻在木板上的。 这种东西,卢喷喷不是第一次见,他也知道不会是最后一次见。 是来自山贼盗匪的推举表。 第121章 一寨普通山贼的普通妄想 随季是荆州南阳郡随县人士。 听老人说,这里原本是周天子封本家姬姓的随国所在. 只是后世被楚国灭了。 他以国为姓,想来是姬姓随氏,如果国未灭还算个王族了。 可哪儿来那么多想来,又哪儿来那么多如果? 这种事儿随季也就敢睡觉的时候蜷缩在铺满稻草的床上想想,然后傻乐出声儿。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一条村落百十口子都姓随,四里八乡姓随的也不少。 就算是王族,大约也只有族长家和那些同姓的富贵老爷享福。 他估计还是个苦哈哈。 随季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随四儿,伯仲叔季,他排老四。 他家兄弟四个,就活了他和老大,其他的都夭折了。 家里虽穷得厉害,倒是租种了些薄田可糊口,但却没有随季的份儿。 地主家也没有更多田亩租出来了。 即使佃租提到七成,可至少是个活计。 人人都抢着种,佃约甚至成为一种可传家的财产。 随季也理解,那些薄田交完佃租养活一家人都勉强。 要再分家,那可真是谁也养不活了。 从小儿随季都听父母说,等他大哥讨了浑家,他就要离家的。 在之前还养着他,只是因为他还算是个壮劳力。 随季并不忧愁,因为桃花源不止是武陵才有。 是不是避暴秦,大家心知肚明。 不能说,说了就等于在诬陷士绅老爷们为国家蛀虫了。 大山往里走几个时辰,倒是有几处山坳,有些人家聚集。 小时候随季在山里头撵野兔子迷了路,碰巧闯到过。 他谁也没说,因为就算是这大山,也是有主的。 那些人属于盗种田亩。 都是失了地没活计的农人,聚集在那儿自己垦荒种田讨口饭吃。 随季打定主意,先在家奉养爹娘,等大哥娶了浑家自己就去那里过活。 他大哥到年龄娶媳妇儿并不艰难。 因为女孩儿十五岁不出嫁要交五倍人头税。 即使他们家这样儿的,嫁过来好歹有口饭吃。 娶了嫂子,随季就去那深山安了家。 自己开垦了些田亩,不纳税不缴租,时不时能打到些野味,生活还算富足滋润。 甚至还能偶尔偷偷带些粮食回趟家,接济下哥嫂父母。 然而他们这么玩儿,终于是走漏了消息。 山主家派豪奴来讨历年所欠之租税。 漫天开价之下他们付不起,闹将起来把豪奴打了出去。 随季他们因此就成了山贼。 随季打听消息,听说山主家报了官,请县衙官兵前来讨伐。 但因为山路太远太难走,官兵走到一半不愿来。 倒敲了山主家一笔。 那山的主家也是个小世家,县衙里说不上话的。 山中有年长的晓得事的赶紧将他们组织起来,日夜巡逻。 果然遇上山主家纠集豪奴来攻打,反倒被他们借地利打退了。 干脆出山劫夺了位无儿无女又识些字的破落士绅回山奉为首领,当真当起山贼来。 士绅起初是不愿的,耐不过他们殷勤,又享受为首领的风光,不时便尽心尽力起来。 给立了好多规矩。 不许再纳新人,附近能开垦的山头谷地也差不多开垦完了。 也不许随意出寨去接济父母亲友。 让去也不敢去了。 现在背着山贼的名声,倒给父母哥嫂带去祸事。 山中各户按人口出丁,用些木耙木棍,定期胡乱操训。 还要巡逻,并在要紧所在立木墙做防御安哨探。 随季在这里就一个独门子,倒比别人家辛苦许多。 要说当然是没首领的时候自在,可是各门各户有纠纷总算是有了调停断判。 虽然多数昏庸,但好过没有。 也需要开始缴些粮食给公中了,但跟山外的租税比起来,那轻到近乎无。 山寨从此还像模像样起来。 如此这般防范,山主家也拿他们没辙。 算是默许了,时不时还拿些盐巴什么的来跟他们交换山货,价格压得厉害。 许是为了压价,还是管他们叫贼。 大家心里都挺别扭的,但也知道自己就是强占了山林的贼。 直到他们派出去县府附近伪作货郎转悠的游探,给他们传回来了今上的复古尊周谣。 被这歌谣打动的不止是白波贼寇,很多如随季他们这样的小蟊贼们也被打动了。 那士绅老儒如获至宝,老泪纵横,异想天开的说总算能给他们谋一个身份了。 在老儒看来,山主家能拿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铅板山契来讹诈他们,说他们是贼。 他们把这些开垦的田亩奉献给天家成为公田,那山主家又能如何? 召开众议,十取其一,比现在公中的收粮略高,但也高不到哪里去。 何况三分之二可以留给他们自己用。 关键是不再为贼,跟亲朋也能有个走动,各户都愿意。 着各户统计自己的田亩,大家互相盯着,倒是没人耍奸。 没有弄铅板的本事,有人会木匠手艺,因此在木板上画了下来,标注文字说明。 又怕损坏,让人直接随着笔画雕刻成了木雕。 另制木板写了一份推举信,着山寨各户按了手印,推举老儒为此处亭长。 因随季爬惯了山的,加之为人伶俐,着他带了干粮与众家积攒的全部钱币,上京师讨封来了。 随季不敢走大路,一路翻山越岭。 又没出过远门,各处乱撞乱打听,近一年方到达洛阳。 折腾得跟个野人似的,到城门口提心吊胆询问城门兵丁。 好在兵丁们见得多了,带他见了赵融,赵融又着人将他带到了洛阳的东尚书台。 那便是此刻在卢喷喷面前的那两块随季一路背来的木板。 洛阳没那么多世宦子弟做郎官,因此即便是东尚书台这样的衙门,里头办事的也多是宦官。 好在这时候早就过了推举盖印的高峰期,专门划出来来负责这等事项的东尚书台并不忙。 都是身份低贱之人,宦官们倒没有苛待随季,还好好问了他话。 这会儿卢喷喷问起来,却也能将随季所说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卢喷喷叹息一声,垂目又细看了那块随季他们自己制作的田契木板。 见山脉纵横,都是些见缝插针的山间薄田,量出产也甚是有限。 他沉思良久,却终究是将木板递给了宦者: “与吾好生收将起来,亦是民生民情。” 叹息再三,他还是命人取来了伪玺,亲自郑重其事的在那块满是肮脏指印的推举木板上行了玺,才将之归档。 伪玺是推举信的量太大的时候,庚哥那御姐娘亲不胜其烦,庚哥让人取金所制的十方假玉玺。 扔在东尚书台专门盖这种印,皇甫嵩和卢喷喷都激烈的反对过,但没用。 当下也成为惯例了。 卢喷喷觉得只要他们管理严格,也倒的确方便许多。 外人当然不知道他们行的是假玉玺。 卢喷喷再三犹豫叹息,一是因为,亭长这种连官都算不上的最底层吏职,根本不归他们封。 但这也是庚哥的意思,只要有推举信就行玺,不做任何的筛选。 坚决要当木得感情的盖章机器。 这样下来,行玺越是荒唐,满天下的世家豪族越拿这个行玺的程序当个玩笑。 他们越轻视行玺的过程,洛阳就越安全。 而原因二呢,是因为他知道,按以往的惯例,给行这个玺,对随季他们并非好事。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能体会到这两张木板背后,那百多户人家的殷切期待,更能体会山长水远背这两块木板到京师之人的拳拳向往。 这也是他辜负不起的。 郑重其事的拿新版的纸质册封文书。 端正写下尚书台敕封荆州南阳郡随县礼山乡龟盘坳吴平字奉安为远山十八涧亭亭长的字样之后,卢喷喷再度行玺。 将册封文书塞入有防水功能的新制油纸信封,卢喷喷不知道多少次的又叹息一声: “着其仔细些,册封文书外皮可略沾雨水,却不可全湿,避些火。” “再着人安排其好生饱餐一顿,歇息两日再行返回。” “送些盘缠吃食与他,一应支出从某俸禄中扣除。” 他不忍召见随季,随即灰暗着心情行出了东尚书台。 随季哪里知道这许多? 见东尚书台宦者亲切,安排他饱食住宿,甚至在洛阳游玩了两天,这才拿到那封早就写好的敕封文书并盘缠干粮。 却以为这都是惯例。 满口子的赞颂圣天子如何如何,不过也是些乡野俚语。 他也不识字,不知道敕封文书里写了什么。 反正口也没封死,还洁面洗手之后,恭恭敬敬的请出来观摩过。 也看不出个究竟,只是对那一方朱砂假印肃然起敬。 有了出门行路经验,又敢行大路,盘缠又够。 只须二十多日,随季便风风光光返回了南阳随县。 第122章 被敕封山寨的结局 顾不上数年未曾见爹娘兄长,随季又一路潜行回到寨村。 拿出那份敕封文书,那吴老学究喜得打跌,反复咏颂文书内容,再三遥拜洛阳天子。 当晚整个村寨张灯结彩。 自酿的甜酒那是随意喝,家家囤藏的野味腊肉在打谷场上煮了数口大锅。 比除岁时都热闹些。 第二日便有许多人喜气洋洋光明正大的出了寨,去见自己许久未曾见的亲眷家朋。 随季也想回去,但想起来自己的田亩一年多没有伺弄过了。 虽然出发前寨主,哦不,现在应该叫亭长了。 亭长叫了人家帮自己伺弄,且帮自己打收了粮食囤在家中。 但总归觉得不如自己亲自伺弄得精心。 他想着天大地大粮食最大,便叫有同途之人代他向父母哥嫂传讯,说规制好田亩便回去看望。 如此两三日后,突听有人叫嚷县府有官长来访。 随季起了些小虚荣心思,心知他们肯定要叫自己详问赴京师见闻。 但自己送上去,哪有人专程来唤更有脸面? 那时并非农忙时节,农人纯朴,得了指派帮随季伺弄田亩也精心。 随季所谓的规制,无非是种田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习惯小迷信。 总觉得那些小规矩要守了田间出产才会好。 所以强迫症发作,尽皆要按自己的心思方好。 折腾了半日,却不见人来寻,随季正觉怪异。 自己在此处伺弄田亩,却是举寨皆知的,不会寻不到自己。 当真不寻自己去问话么? 突听响雷般的一片呐喊,又见寨村中起了浓烟,随季还以为村寨中又在如自己返回那日举火炖煮野味腊肉。 他马上心热着想返回。 却又觉得经过这一番之后,自己在村寨中已然是个人物,不可表现得太馋折堕了脸面。 因此强忍对肉食的渴望,坐在田埂上发了一会儿呆。 正发呆间,却听凄厉的惨呼:“随季,随季!” 随季并未听出那呼叫声中的惨意,只以为叫自己叫得焦急。 因此拿乔了片刻才从田亩间站起身应道:“叫甚,吾在此处。” 待二人循声寻来,却将随季唬了个倒仰。 来叫他的却是亭长的两个同族远亲,一个唤吴满,一个唤吴仲。 吴满遍身鲜血,双目无神,如木偶般只知念叨:“尽死矣……尽死矣……” 吴仲满头满脸喷得也都是血。 见到随季便放悲声:“季兄,吾九大父死前嘱吾等寻汝,一同上京告御状。” 他二人却是亭长的远房族孙。 吴仲言罢大声嚎哭,却被旁边吴满惊恐的捂住嘴巴。 那吴满自己却又歇斯底里的大叫: “尽死矣……尽死矣……” 随季心知有变,朝寨村那边看去,却哪里是烹煮之火? 而是举村被焚之烟柱烈火,更能远远看见有兵丁正在举屠刀杀人。 随季唬到周身麻木,尽力扑倒二人于田间,见吴满叫嚷不休,又塞了些湿泥于他口鼻间。 半晌之后,村寨中又有人逃出,却被持弓官兵一一射杀。 随季更是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稍后更有兵丁出来搜索逃人。 幸好随季入寨晚,田亩荒僻,并不曾被寻至。 直至天色将暮,那队约莫百十人的兵丁才在将官带领下骂骂咧咧的离去。 村寨苦寒,除了些许不值钱的皮毛腊肉,他等却是毫无钱财上的收获。 等官兵走远,随季才松开双手。 被他按在一只手下的吴满却已双眼上翻,再无气息。 身遭血流了一地。 吴满逃出来时背后便挨了一刀。 又惊惧过度,被烂泥糊住口鼻后又被随季按倒在地,憋住了气息也无力挣扎,竟然就这般死去了。 方止住哀哀悲声的吴仲见堂兄身死,又扑上来一番歇斯底里的叫骂撕打。 随季见死了人,不敢还手,任由他打骂。 他不还手,吴仲厮打几下自觉无趣,又坐地大哭起来。 待他哭累,随季这才压低声音问到缘由。 却原来,晨间村寨前来了一队兵丁。 肩扛礼盒,言说是县衙军司马,闻听村寨得了皇诏,特意来贺。 亭长不疑有他,迎入寨中。 不料那队兵丁进寨之后,便从礼盒中抽出长短兵刃,径直砍杀起寨民。 亭长惊问何故,却被一刀劈翻,被寨中青壮拼死抢回。 有人想着官兵可能以为他们撒谎。 去请了供在寨中正堂的敕封文书,拼死一路奔行到那官长跟前跪奉,哭喊着他们真有尚书敕封。 都不识得字,老亭长反复念叨的尚书台敕封,被他们理解成了什么尚书敕封。 却又被那官长一刀劈翻,连带敕封文书也被扔入火中,瞬间燃尽。 那官长还冷冷言道,杀得便是他们这等得了皇诏的蠢贼。 寨中青壮欲待反扑,但木棒竹耙,又如何真能抵挡手持刀兵的扎甲兵卒? 被砍瓜切菜一般的一顿乱杀。 亭长临死之前,推了吴仲一把,让他带上自家已被吓傻的族兄,去寻随季上京告御状。 村寨已被兵丁围定,但这吴仲却是有些伶俐,只在土屋间穿来躲去,竟被他悄悄摸出了村寨。 只可惜将出寨时却遇上一名兵丁,他转身欲逃却被一刀劈下。 一直被他牵着的吴满在那时突然推了他一把,替他挨了一刀。 吴仲拖着吴满窜离,又从村寨排水的沟渠中躲藏逃脱。 那吴仲哭哭啼啼的说完,又满眼涕泪的跟随季唱喏作揖道歉。 他说他看吴满挨了那一刀,就知道他已无幸理了。 他说他只是心中愤慨无从发泄,因此才朝随季撒气。 他说他也不想的。 一番话讲得随季是手足冰凉,惊疑不定。 即使已经亲眼看见了官兵杀人,看见吴满死在眼前,看着村寨正在被焚烧,他仍旧是不敢相信。 等着天色抹黑,他带着吴仲又摸回了村寨。 满寨犹如血腥地狱,竟无一个活人。 情况比吴仲讲得更严重。 随季更看见了前些时日出寨说去探访亲友的寨民。 他们兼一些陌生面孔,皆被绳索如牵羊一般的捆绑,被砍杀在村寨中的打谷场上。 那其中,竟还有他的父母兄长。 随季看见亭长已经做主许给他的张家大妮,身无寸缕双眼望天的死在打谷场旁的麦垛上。 胸口与下身皆一片血污。 那处皆是被剥得如同赤羊一般的女子尸身,在其中他还寻到了他仅见过几面的长嫂。 那女人左颊上有一粒大痣,十分好辨认。 他兄长当年因此不喜,却被他爹娘痛骂过。 他爹娘看重的是这随徐氏身材健硕。 长嫂身侧还有一婴孩,不足半岁模样,却也被一刀捅穿。 亭长头颅被斩下,如顽笑一般被供奉在原本供奉那份敕书的寨中土堂内。 寨中虽被放火,但多为土屋,屋顶草顶虽被烧透,却少有坍塌。 随季觉得自己心头如被刀扎。 他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声音和眼泪。 心中空落落的,就如同撕开了一个大洞,塞什么东西进去都会往出飘。 他手足无措,却见吴仲正咬着牙拖着一具具尸体往寨村的排水渠中扔。 见他望向自己,吴仲此时大抵已是哭累了,却平静下来了。 “山中虎狼多,他等已遭大难,不能叫尸首再喂了禽兽。” 吴仲轻声同随季说道。 第123章 庚哥的荒淫无度 随季心头无丝毫主意,茫然上前帮手。 然而仅这等寻常心思,险些也未能实现。 血腥味太过浓烈,山间已有虎狼因这血腥之气被引来。 他二人便又寻了些未烧尽的枯枝残梁,在寨门及虎狼可进之各处放起火来。 期间又有乘乱逃脱之人返回,偌大一个几百人的山寨,随后竟只余了不足十余活口。 好在皆是青壮,一起用力,便将尸首皆丢入了村寨中沟渠。 这仅是死在寨中的,被射杀于寨外的,尸首却早已被虎豹拖走啃噬。 随季听吴仲在旁计数,言说合寨四百七十三口性命云云。 他们寨中并无这许多人口,料是算入了如他父母兄嫂这般被无辜牵连之人。 寻了寨中未被烧尽的箩筐木铲,又将田中锄得松软的上好田土挑来,尽皆厚厚覆盖了尸身,掩去了血腥。 这在平日里是不可想象的。 天大地大田亩最大,怎可因死人毁田亩? 但他们都知道,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胡乱又在寨中寻了藏匿的粮食,就那碎陶罐烹煮了果腹。 十余人中,倒有名三十余岁的长者,说起之后打算,言说要往更深的山中,寻更隐蔽的所在继续种田糊口。 众人纷纷同意,唯有那吴仲抵死不从。 “吾等即为山贼,当知有这一日。” 那长者汉子低眉愁目,虽眼中含泪,却也满面麻木: “又怨得谁来哉?” “吾等非为山贼,尚书台有敕封。”吴仲梗着脖子争辩。 他却是跟吴学究学过一些知识,识几个字,还知道是尚书台敕封不是尚书老爷敕封。 “吾等皆为荆州南阳郡随县礼山乡,龟盘坳远山十八涧亭村民。” “县衙残杀良民,兵丁杀良冒功,吾九大父嘱吾寻季兄一同上京告御状。” “老人有云,县尊不如现管,况其皆为现管的县尊属下,告御状又抵得甚事?” “汝是不晓事的,吾却痴长汝几岁,听吾一言,就此便罢。” “便是告得御状,又能使这满寨良贱活转过来么?” “吾等贱民,便是斗不过这等豪族老爷的,且保自家性命要紧。” “当日吾便曾言,不可寻甚敕封,尔等笑吾,今日如何?” 那三十多岁的长者付伯素来胆小怕事,苦口婆心劝诫一番吴仲。 奈何这吴仲是个野二代。 他爹是最早到这远山十八涧亭耕种的野民之一,他娘都是他爹掳来的村妇。 偏巧吴学究上山之后,这吴仲又被灌了满脑袋纲常迂阔之见。 不似付伯,曾饱遭社会的毒打,是从原本的自耕农堕落为流民的。 所以那吴仲竟死活不听劝,咬死定要让随季带他上京。 随季期期艾艾。 他也是从山外进来的,见过世家豪族与官府的可怕,心中怕是更偏向付伯一些。 然却被吴仲以一句“汝父母兄嫂及那不足岁的侄儿,便不是性命么”,激到心头火起,一时口快应下了。 答应的同时便后悔了,可惜为了脸面也不好反悔。 那付伯叹息一声,也不再阻止。 只翻找这村寨中的有用之物,替他们烹煮了些可携带的果腹干粮。 到得第二日,两拨人分道扬镳,七八人浑身背满找寻出来的有用物什,随了付伯行往更深的山中。 随季吴仲二人却翻山越岭,复又行向京师。 到得晚间,随季发起烧来。 睡梦中满口糊呓,反反复复都是一句尽死矣。 他梦见整个世界满是血腥火焰,更有吴满,口鼻间捂着湿泥,面目狰狞的扑向自己。 那模样,像极了找他索命。 吴仲悉心照料,随季迷糊间见他向自己磕头跪拜,言说满兄休要听信弟乱语,杀汝者非季兄,而为官兵。 吾等便是欲向京师告御状,为汝等复仇,汝不可如此不智云云。 也不知道是他这番祷告劝走了吴满,还是他漫山采来的草药有用,如此七八日,随季竟渐渐痊愈。 心中虽仍是怯懦,他也知这条性命便已是吴仲的了。 不管赞不赞同,总要助他一偿心愿。 但始终体虚力弱,如此盘桓日久,所携干粮竟已食尽,且天气渐渐寒冷。 好在吴仲生长于山野,寒水捕鱼林中捉雉,泥里挖黄精松柏上摘松子,竟带着随季一路又找到了京师。 那当然是比上次更为凄惨的野人模样。 随季熟门熟路的寻到看门兵丁,又复被带到了东尚书台。 这次卢植却是亲见了二人,一番询问之后叹息连连。 这结局丝毫不出乎卢植意料。 所谓太平之世贱民如犬,但乱世人却不如犬,便是如此。 虽然令割据群雄争斗,是他们既定的策略,然而卢植心中始终有愧。 他竟多言向二人解释了一番,说了说天下大势,言道南阳郡此时是刘表的地盘,陛下也无可奈何。 然后安排了二人从军,进入了他掌握的西园军为兵卒。 言说候天子平定天下,定会帮二人复仇。 随季倒是无可无不可,原本土里寻食,现在当了军爷,也不过是卖力气混饭罢了。 吴仲却不同,他开始潜心军事,还给自己改了个表字,唤作不共。 仲为贰,亦有共之意,吴仲原本由吴学究赐过表字,便唤作子共。 他如今改成不共,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随季却知他是与仇家不共戴天之意。 卢植处理完这等琐事,又进宫去与庚哥讲学。 听完皇甫嵩的劝告之后,他还真的在授课一途上,对庚哥宽松了很多。 只是每每被庚哥捉弄,气到一佛升天二佛出窍,便又约束不住脾气跟庚哥叫嚷。 他却不知,他老脸拼命挤出来的那份慈眉善目,总给庚哥吓到提心吊胆。 庚哥总觉得这老倌儿有什么阴谋诡计。 因此拼命作怪,总要激出卢喷喷口若悬河的真性情,始才安心些。 这一日又是一样的程序。 做完怪后,庚哥却觉察到卢喷喷心情似乎不佳,于是问了起来。 卢喷喷也不隐瞒,将随季吴仲之事悉数道来。 即便是以庚哥的凉薄,听完也不禁心下惨然。 他生长于和平世界,什么杀伐果断向来是在战略游戏中毫无意义的数字,又哪里想过有这等真实惨剧发生? 一时心态有些变化,却也不至于接见吴仲随季什么的,给自己找麻烦。 咸鱼性子始终还是占着主导地位。 “这也是无法可想,即便无吾等此遭,战乱起时,量他等也无甚好下场。” 他宽慰了卢植一句,何尝又不是在宽慰自己。 当日返回后宫,却是加倍在唐妃董妃身上花了一番力气。 这两个小妮子庚哥目测身量是已经长成了。 具体足不足岁,嘛,古人与现代人发育水平不同,那是没办法细论了。 唐妃估计是注定找不到兄长了,但胜在眉目婉转。 倒是董妃更凹凸有致些。 庚哥憋到二十岁,自己觉得自己憋不住了,少不得遂她们所愿。 这么说有些无耻,好像他睡人家是什么恩赐似的。 这年头还真是,只是他后世爱情动作片看得多,一些花样却经常令俩妮子很有些吃不消。 譬如三人大被同眠居然成了惯例,如此唐妃董妃感情愈好。 但后宫庚哥恋母喜欢熟妹的传闻方歇,荒淫的说法又起。 却被护孙心切的张让着赵忠杖杀了数人,这才硬生生平息了传闻。 宫外是一丁点都不知道。 庚哥他们这边是按计划行事,放任着他一条咸鱼荒淫无度悠闲度日,外面的世界却水深火热了。 大玉儿跟绍宝宝蓄势已久的开撕,毫无意外的发生了。 第124章 昔日队友今日对手 大战将起,冀州诸多世家豪族是看好大玉儿的。 毕竟当时大玉儿鲸吞幽青,有一扫天下之势。 各郡县纷纷向大玉儿示好投诚。 大玉儿让人推举的冀州牧严纲,也远比绍宝宝有排面。 但冀州却是绍宝宝绝对不能放弃的地盘儿。 因为当年光武帝就是以冀州为根据地,雄踞整个天下的。 绍宝宝并不认为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只有冀州。 因为他觉得曹大德这个小弟手里头的兖州,也是他的地盘。 况且扬州那旮沓忠于他的势力和忠于袁枯骨的势力,还缠斗在一起。 但如果丢了冀州,未免在自家小弟面前太没面子。 所以绍宝宝积极备战。 说到绍宝宝积极的备战,有两帮人马不能不提。 其一是颍川与南阳的名士。 韩馥是颍川人,初任冀州刺史的时候专程派人回颍川,很是招揽了一些像荀谌、郭图这样的人,到自己麾下帮忙。 可惜这帮颍川人可不讲什么同乡之谊。 他们并不看好小馥馥,所以后来都当了二五仔,投在了袁绍麾下。 还有就是袁楷模在京师时候的奔走之友,一起搞反宦官运动的,大部分是南阳的名人。 这帮子人你真让他们打仗那是不行的。 但胜在人脉极广,很是能给袁楷模招揽些各地世家在军中担任过中低层将领的子弟过来。 其二同样曾是小馥馥手下,曾与他闹得很不愉快的麴义。 现在也在绍宝宝麾下。 麴义可不是个没打过仗的雏儿。 汉哀帝年间,麴氏避难凉州西平郡,成为当地的大姓,麴义便是西平麴氏的子弟。 他常年与羌人作战,精通羌人战法,所部皆为精锐。 黄巾之乱时,麴义奉命从凉州到冀州平乱,后头就一直留在了冀州。 也是个打老了仗的将佐。 大玉儿并不知道这些。 大玉儿对将青州黄巾这种土鸡瓦狗当做大敌的袁绍部,其实非常轻视。 他觉得就是个小战役,冀州一鼓可定。 冀州境内的黑山贼张燕,也遣使者来见大玉儿,表示会助他一臂之力。 所以也没太动员,大玉儿就带着他的一万幽州骑兵和三万步兵,进入了冀州范围。 他寻求的是决战,所以屯兵磐河,袁绍在界桥应战。 开始一切如大玉儿所料,所接触的冀州兵马一触即溃。 很快他们就压到了界桥,遇上了麴义所组的防御阵型。 袁楷模这边的兵马此时并不多。 麴义一反常态的并没有把杂兵安排在前面当炮灰。 因为经过前边的尝试,他知道自己这边的杂兵太杂。 扔前边恐怕当不了炮灰,一触即溃之下怕是反要冲破自家的阵型。 所以麴义让自己麾下最精锐的八百先登之士手持大盾,列于阵前。 两翼侧后是绍宝宝自己麾下好歹经过些训练的四五千长枪兵。 再后边才是约莫七八千临时抓来的农夫杂兵。 看到袁楷模这边才这么点人,大玉儿轻蔑一笑。 他于是采用了太尉段颎,也就是凉州三明之一,前边提过的段煨他族叔所创对付羌人的经典阵型。 一万骑兵分列阵型左右,中间是三万步兵。 三万步兵稳步向前压进,两侧骑兵往复奔行,以羽箭攻击敌方中军。 一旦敌人溃散,即行追溃奔杀之势。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阵型,只要己方不行险冒进的话。 箭支噼里啪啦的射在麴义的八百凉州死士所持的大盾上。 八百先登死士伏在盾底纹丝不动。 侧后枪兵略微有些骚乱,但很快被弹压了下去。 敌方阵型越来越近,但敌方骑兵主帅严纲有些不爽。 因为他们精锐中的精锐主力中的主力,幽州突骑居然丝毫没有发挥作用。 再下去,可就是那帮临时征召的杂兵步兵作为主力参战了。 他也有点不放心。 毕竟大玉儿麾下的主力其实就是他们这一万幽州突骑。 其余的所谓步兵,其实也都是临时征召的农夫而已。 见这距离愈近,严纲心下一横,突然发出了冲锋的号令。 一万骑兵挂弓换持长兵,左右交错一起向前冲来。 万马奔腾,蹄声如雷,八百先登两翼的枪兵再度一阵骚动,随即又被弹压了下去。 百步、八十步、五十步、三十步…… 严纲心头一喜,要成了。 骑兵对于步兵来说,无异是坦克一样的存在。 何况是他们天下闻名的幽州突骑? 这种大马,不算马上骑士重量都在一吨左右。 这么撞过去,什么大盾能抵得住? 敌阵一破,眼见便是溃散之势,便是身后那些农兵携胜势也能轻松取胜。 正在严纲心头窃喜之际,突然听到敌方阵中一声大喝:“俯!” 八百大盾,与侧后的长枪兵一起俯身趴下。 于是,严纲赫然看见,阵后竟是数万寒光闪闪张弦待发的强弩。 大玉儿和他都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将面临的,是秀儿光武麾下三大强兵其中之二的对撞。 光武当年纵横天下,凭借的就是幽州突骑、并州兵骑和冀州强弩。 冀州向来盛产强弩。 而这纵横天下的三大强兵之中,无论是并州兵骑还是幽州突骑,都需要是在出生入死中磨炼出来的强兵劲骑。 唯有冀州强弩,仅仅是一种兵器。 所以冀州强弩的弩兵,并非需要多么复杂的训练。 欧洲中世纪禁弩,就是因为一名从未经历过训练的农夫,只需要手持强弩,就可以轻易射杀一位久经训练的骑士。 大玉儿他们,眼前便是遭遇到了这样的困境。 如若不是先登持盾在前,又隔了一层长枪兵的阻隔,只凭之前幽州突骑的两侧骑射与对方中军的稳步上压,都足以使这近万杂兵溃散。 可因为前面一直有人挡着,所以他们还能勉强维持住阵型。 但到前方大盾和长枪兵卒整齐伏身,这近万杂兵惊慌失措之下近乎本能的射出了自己手中的强弩。 再惊慌失措,也不会影响弩弓的力道。 目标多且大,根本不用怎么瞄准,万弩齐发之下,率阵突袭的严纲率先被当阵射杀。 会遭此暗算,也是因为大玉儿从起兵参战开始,几乎一直都是对异族作战。 他的思维已经固定为敌人都是如乌桓那样虽然凶猛却兵刃落后的对手。 即使知道冀州盛产强弩,他却也不信绍宝宝短时间内能训练出什么精锐弩手。 也没有预料到袁楷模阵中竟能藏有近万弩兵。 骑兵冲锋中遭遇突袭,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同伴。 落马或跌倒的兵士,会被后续骑兵撞飞或踏为肉酱。 而先行跌倒的战马与军士,却会成为后续骑兵的绊马索与陷马坑,致使更多的战马折断腿骨和骑兵跌倒。 特别是幽州突骑这样密集冲锋的阵型。 加上主将战死,幽州突骑顿时大乱。 窥得机会,麴义一声大喝,八百凉州先登死士弃盾持锐,亡命冲锋。 麴义此战其实也是在行险。 若严纲不起急功近利之心,稳步压进,这近万弩兵其实也难起多大效果。 那等杂兵上不了第二回弩弦。 但他笃定纵横无敌的幽州突骑,定不愿将胜负交由步兵来定。 这是他们唯一的胜机。 见敌人阵势大乱,先登已经率先冲锋,四五千长枪兵紧随着开始展开冲锋。 而七八千杂兵,却仍旧在大量中低阶将领的喝斥下,手忙脚乱的上弩。 却已经没关系了,用他们其实也就用那出人意表的万弩齐发。 停下冲锋的骑兵,对于步兵来说,就是笨重且攻击点众多的肉山。 反倒是步兵比骑兵灵活许多。 先登率长枪兵一冲之下,闻名天下的幽州突骑顿时不敌,纷纷拨马后逃。 只要拉开距离,聚集起阵仗,他们仍可一战。 只是主将战死,这种战术后退缺了章法,看起来颇为散乱。 身后那三万步兵又不是久经战阵,如何知晓? 一见不可一世的骑兵溃散,顿时乱了方寸。 忙乱中又有已经装好的强弩朝他们射来。 一声呐喊,三万步兵竟不曾接战,也尽皆转身逃去。 溃退之势力转瞬形成,大玉儿也无可奈何,只好在白马义从的护卫下狼狈逃窜。 麴义与先登在前,枪兵在中,仍旧散乱的弩兵在后,一起向溃兵追杀而去。 (界桥之战实际上是在大玉儿杀刘忧愁之前,但为叙述节奏,将它挪到后头了,此后此类小说改动可能不再说明。) 第125章 小迷弟饱受跌堕的被治愈 没有人想到兵强马壮的大玉儿,会败在袁楷模手下。 可以说公孙大玉儿有一千种方式赢,只有一种方式输。 但偏巧他就是按那唯一的一种方式输掉了这场大战。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冷兵器时代胜负变数太大。 每战都会有大量战意不坚的农兵参战。 作为中坚的精锐职业军人一遭挫败,农兵就很容易受影响溃散。 越是如此,其实越呈现出皇甫嵩这类擅长大兵团作战的将领的可贵。 不出错,不给敌人机会,比出奇谋更难(划重点)。 即使在大败之下,公孙大玉儿麾下重新聚集蓄谋再战的散骑,也差点要了绍宝宝的性命。 因为他们碰巧遇见了原本隐于在麴义阵型后方十余里处,随身只带着强弩数十张,持戟卫士百多人的绍宝宝。 那会儿绍宝宝正拼命往前线赶。 说什么遭遇败退散骑两千,别驾田丰拉着袁绍,要他退进一堵矮墙里。 袁绍掼头盔于地上,怒道:“大丈夫当前赴死,而入墙间,岂可得乎!” 听听得了。 这一仗绍宝宝其实没起啥作用。 战后弄些战地小作文替主公宣传下赚些名声是会做的臣下的应有之道。 散乱的幽州突骑能聚集几十几百就不容易了。 无人主持之下能聚集起两千之数,这特么可就是一股子能左右胜败的力量了。 但凡这么多幽州突骑同时反扑,能让大玉儿反败为胜 其实就四散的幽州突骑稍微聚集起来了几十最多上百骑,着急赶回去参战。 碰巧遭遇了率着百十个亲卫,着急赶上去抢主持此战名声的袁楷模。 突发遭遇战,绍宝宝这边未举旌旗,人家也不知道他在阵中。 所以胡乱打过一场就各自脱离。 但凡两千骑,就几十张弩百来个持戟卫士的绍宝宝队伍就会跟落入河中的小石子儿一样,瞬间就没了。 也没时间给绍宝宝演戏。 不管小作文的真假,反正被这么一耽搁,临阵指挥的名声实打实的归了麴义。 不晓得绍宝宝会不会恨得牙痒。 唯有让人帮自己写战地小作文聊以自慰。 经此一胜,绍宝宝迅速掌控住了冀州的形势。 原本倒向大玉儿的河北世家豪门,开始种起了墙头草,准备观望观望再做决定。 但有人就是不走寻常路。 不走寻常路的不是美特斯邦威,而是常山赵氏子弟,赵云赵子龙。 云从龙,所以名云字子龙,这货是公孙大玉儿的小迷弟。 他其实并没有当过白马义从。 但一生最爱白马银甲,看这个你就知道心里妥妥对大玉儿有偶像情结。 有人认为界桥之战覆灭了大玉儿的白马义从,那是把幽州突骑跟白马义从搞混了。 白马义从是大玉儿百余人的亲卫队,幽州突骑则是他麾下精锐骑兵。 不然几千上万的不看马力专挑马色,大玉儿就算喜欢排场也没这么乱来。 仗是打的又不是看的。 跟乌桓众部关系并不好的大玉儿,也没那么多马可以挑。 而且界桥一战幽州突骑虽然有损失,但也不至于覆灭。 常山真定赵氏,这可不是普通姓氏。 赵氏在常山,可以追溯到始皇时期,南越武王赵佗就是出自真定赵家。 《史记 南越尉佗传》:南越王尉佗者,真定人也,姓赵氏。 赵佗,一作尉佗,尉即“官职氏”。 先秦时代姓氏分离,姓少而氏多。 氏多为贵族特有,往往用封地和官职为氏,即所谓“姓明婚姻、氏别贵贱”。 赵氏家族,在真定无疑是高门豪右。 而且子龙将军投大玉儿还不是自己去的。 《云别传》说他“为本郡所举,将义从吏兵诣公孙瓒。” 汉末地方官虽然是朝廷任命,郡吏却已经接近世袭,被州、郡、县的地方豪强把持。 郡守名为长官,却往往“位在备员”、“清谈长啸”。 地方上操弄实权的,是别驾、治中、功曹等本郡豪强。 《后汉书 卷六十七-党锢列传》说:汝南太守宗资任功曹范滂,南阳太守成瑨亦委功曹岑晊。 二郡又为谣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 汝南太守南阳人宗资、南阳太守弘农人成瑨,每日无所事事,以致歌谣将功曹称为真太守。 赵云被本郡推举为小军主,率志愿兵义从投奔公孙瓒,可见其必为地方冠盖。 但他注定不被待见,这种不被待见甚至在他自己的预料之中。 所以才挑了这个众多豪强背弃自家偶像的时候毅然逆势独行。 星星眼:偶像你这下能发现我才是你的真爱粉了吧? 然而事与愿违,大玉儿初见面并没有感动于小迷弟的雪中送炭,反而揶揄他。 《云别传》里头说,大玉儿嘲云曰:“闻贵州人皆愿袁氏,君何独回心,迷而能反乎?” 别信赵云当时不咸不淡的官方套话。 天下汹汹,未知孰是,民有倒县之厄,鄙州论议,从仁政所在,不为忽袁公,私明将军也。 大玉儿可向来跟仁政俩字儿没啥关系。 赵云投大玉儿唯一的原因只能是他自己的情感倾向。 他自己长得帅,见同样长得帅的大玉儿能有这般成就,就把他奉为偶像与榜样了。 但这其中最大的问题是,新兴武人与州郡豪强的博弈,是贯穿两汉三国南北朝的主旋律。 《后汉书-公孙瓒传》:瓒恃其才力,不恤百姓……故所宠爱,类多商贩庸儿。 这里的百姓可不是贫家穷户的平头小老百姓,指的是各姓豪强。 公孙瓒奉行的政策,是重用亡命奸臧与商贩庸儿所构成的新兴武人集团,同时贬抑地方豪强,打压门阀势力。 可想而知,在豪强为主的士人笔下,他不可能有什么好名声。 赵云碰巧就是枚豪强子弟,所以即使在大玉儿新败之际来投,也没被待见。 小迷弟于是被安排给了小弟,玉腿挂件备崽儿喜获一枚大将。 《蜀书六 赵云传》说:瓒遣先主为田楷拒袁绍,云遂随从,为先主主骑。 被打发到青州给备崽儿帮忙去了。 备崽儿早期跟着大哥有样学样,也是喜好收罗“奸臧剑客”和“商贩庸儿”。 你看看关二哥和张翼德那出身就知道。 同时打击地方门阀豪强。 但独自主政平原郡国的这段时间,备崽儿发生了转变。 王沈《魏书》说:刘平结客刺备,备不知而待客甚厚,客以状语之而去。 你如果真以为这段只是在夸备崽儿仁德感化刺客,那还真的是对这些皮里阳秋知之甚少。 坦白说就是因为被打压,平原豪强刘平“结客刺杀”备崽儿。 备崽儿探知到了原委,迅速调转了风向,转与门阀寻求合作。 后来才有援救豪族孔融于北海这事儿。 不然按他大哥公孙大玉儿那尿性,我管你孔北海去死? 而备崽儿的这种转向,当然跟他与常山大豪强子弟赵云的接触有关系。 当场收四弟是不可能的。 毕竟备崽儿公元161年生人,赵豪强子龙将军157年生人,四弟可比大哥还大4岁。 两人促膝彻夜长谈,反正小迷弟饱受跌堕的小心灵在备崽儿这儿获得了治愈。 界桥一败,袁楷模也就算是在冀州站稳了脚跟,攻守之势并未易形。 算是比较平衡的状态了。 此时可就是袁楷模麾下诸多谋士发挥作用的好机会。 第126章 袁楷模的碎玉之道 袁楷模麾下的诸多谋士干了三件事。 第一件呢,大肆宣传界桥之胜,稳住冀州境内的诸多豪强。 并且联合豪强对黑山贼张燕之流实施可更为严厉的封锁打击。 张燕没有辜负大玉儿,界桥之战的时候出山捣乱来着。 他的表现,明显与大玉儿重用亡命奸臧与商贩庸儿,并打压豪强这一政策相关。 可惜大玉儿主阵败北,张燕他们孤军也翻不起太大风浪。 连张燕这种贼人都知道的事情,冀州豪强如何不知? 但为什么他们宁愿倒向公孙大玉儿,也不肯亲附重用豪强士人的袁楷模绍呢? 这其实跟袁绍麾下的亲信结构有关。 袁绍座下亲信,以颍川人和南阳人为主,这又涉及到流人与本土派之争。 所谓流人,也就是外乡人。 小馥馥当年赴任时大肆招揽颍川人就是这个原因。 由于三互法,担任州郡主官的必定是流人,也就是外地官员。 如果倚重本土豪强,就不可避免的沦为清谈坐啸之辈,画诺备选之徒。 被架空而没有实权,成为供起来的牌坊被提线的木偶。 所以流官一定要有自己的班底,对本地豪强采取打压和拉拢并行的策略。 只凭一部三互法,你就能看出桓帝志陛下用心之精绝。 士人豪强挑不出毛病的一份回避制度,却影响深远,到他死了之后许多年依旧不断引起豪强之间的争斗。 庚哥啰里吧嗦的一大堆坏主意,其实没有一个能有这种效果。 也就是一份推举制能给三互法敲敲边鼓。 一定程度上增强地方豪强的话语权,挟制转化为军阀的流人集团。 三互法配合党锢的激烈手段,算得上一缓一急。 如若不在三十六岁就英年早逝,以桓帝志陛下的强硬做派与权谋手腕,世家豪强之祸没准儿真能在他手里头缓解。 那后世也就没有桓帝荒淫昏庸之类的诋毁之辞了。 只可惜亲政时间不够长就驾崩了。 他死的本身也很蹊跷。 延熹九年九月下诏将启衅的成瑨、刘质逮捕处斩,掀开党锢之乱的序幕。 第二年才开始大规模党锢,第三年一月份,突然在议政的德阳前殿驾崩。 说是病逝。 联想东汉历代帝王的寿元,唯有头一个秀儿光武帝和最后一个傀儡汉献帝能享长寿。 这是件细思极恐的事情。 桓帝一死,有那么个憨批老婆窦妙和更为憨批的丈人窦武跟宦官一番乱斗,接任的又是才十来岁的熊孩子灵帝。 不用黄巾之乱,其实对世家豪强的打压分化就很难彻底了。 小馥馥对颍川士人的招揽还是很有效果的。 《魏书 荀彧传》说:乡人多怀土犹豫,会冀州牧、同郡韩馥遣骑迎之,莫有随者,彧独将宗族至冀州。 在二颖西迁长安之前半年左右,任司空的荀爽莫名其妙病死了。 借着送灵柩返乡的机会,荀家得以在被胁迫整体迁徙长安之前脱身。 如果是有意,不能不佩服荀家的大手笔与灵敏嗅觉。 但估计是被二颖的骚操作吓着了,荀彧做主,荀家从颍川举家迁往了冀州。 这才有荀谌当二五仔黑了小馥馥迎袁楷模绍的事儿。 除了荀家,郭图、辛评也是当时被小馥馥招揽来的颍川士人,一并归入了袁绍麾下。 除了这一派,还有袁楷模在京师反宦官时候的“奔走之友”。 这帮奔走之友以南阳人为主,譬如逄纪、许攸等人。 南阳是个很奇葩的地方。 按《续汉书 郡国志》,南阳郡隶属荆州。 乍看似乎南阳士人应被归入荆楚,其实不然。 先秦时代的三楚故地,在两汉时分布在豫、荆、徐、扬诸州,当中并不包括南阳。 太史公在《货殖列传》中又将南阳与颍川合并描述,称之为“夏人之居”。 而《续汉书 五行志》则将南阳与汝南、颍川合归为一类。 认为三地“上采虚誉,专做威福”,在风俗文化方面存在相似性。 汝南、颍川隶属豫州,兖、豫二州在汉魏时代亦称“中州”,即中原腹地。 “汝颖多奇士”,南阳与汝、颍并称,基本也被划入中州地区。 这里问题就来了,汝颍南相同尿性的三个地方,袁楷模绍麾下唯独缺少家乡汝南人。 与汉末割据势力重用乡党宗族的传统很矛盾。 想想他那尴尬的身份你就明白了。 他身边只能是一帮子不了解四世三公袁家内情的外围,真正的乡党嫡系都跑去袁枯骨术那边儿了。 有南阳派和颍川派挤满绍宝宝眼吧前儿,哪儿还有冀州本土豪强的位置? 可不就倒向大玉儿了么? 这其中赵豪强子龙将军不是孤例,界桥之败后常山郡整个郡都继续倒向了大玉儿。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绍宝宝大量重用冀州士族,譬如田丰、审配、沮授等人。 张合、颜良、文丑都是在这个阶段冒头的。 凭借这一手,绍宝宝稳住了冀州士心。 这只是第一手。 第二、第三手呢,就着落在刘忧愁身上。 稳住了我自己本地的豪强,那当然要策反你那边的豪强。 第二手是联络幽州那边在刘忧愁手下习惯了被优待,在大玉儿治下却饱受打压的豪强世家。 他们也被袁楷模派人鼓动,以不平刘忧愁被杀的名义各种搞事。 公孙大玉儿那可是狠人,镇压起来毫不手软。 于是残暴的名声更甚。 大玉儿本来就是个武人,长于征战而短于治理。 需要军粮的时候地方豪强不配合,那就直接强抢。 所以残害百姓的名声就又出来了。 这里的百姓,一样不是贫苦人家,还是各姓豪强。 他的表现反过来又巩固了袁楷模的第一手。 来来来冀州士族你们自己看看,大玉儿治下幽州本土豪强都过的什么日子? 你们还想倒过去么? 而第三手,就是联合胡人了。 大玉儿是个有点偏执的民族主义者。 久在边郡饱受胡人侵扰,他的幽州突骑多用善骑射的汉家子。 在他征战早期,乌桓首领贪至王曾经率众归降。 但在大玉儿手下并没有获得善待与重用。 所以乌桓胡人虽然畏惧于他的武勇,却始终反抗不断。 直到刘忧愁来怀柔。 绍宝宝联络胡人也要有帮手,所以又跟第二手呼应上了。 渔阳豪强鲜于辅曾经是刘虞的从事。 在绍宝宝的煽动与许诺下,他带着自己本家的骑督尉鲜于银,以及齐周等人,推举了燕国豪强(今北京大兴)阎柔为乌丸司马。 阎柔用这个名义招集鲜卑、乌桓等兵马,跟乌桓峭王一起迎立刘忧愁的儿子刘和为首领,开始在背后捅大玉儿刀子。 大玉儿真的是一个很率性的人物,他很看不上这些小手段。 麻痹,你特么有种跟劳资明刀明抢的干啊。 搞这么多小动作,只会让劳资更加看不起你这个袁氏小儿。 绍宝宝才没空理他,你自己家的乱遭事儿虽然是我煽动起来的,但你还是自己处理吧! 绍宝宝忙着平黑山贼呢。 第127章 黑山军兵败东郡 打黑山军这事儿,对绍宝宝来说比碎玉三策都来得急。 因为袁楷模刚击退了公孙瓒,在薄落津设宴庆祝胜利的时候,就听闻了噩耗。 黑山贼头目于毒联合内应攻下了邺城,还杀掉了太守栗成。 贼军有十几支部队共计数万人,都已聚集在邺城之中。 不得不说,黑山贼对大玉儿很够意思了。 界桥之战中张燕就派了部将杜长助阵公孙瓒。 大玉儿刚败他们就又袭击邺城替大玉儿拖住冀州兵马。 其实呢,黑山贼他们虽然的确是山贼起事,但你也很难说他们是彻底的贼。 他们实际控制了太行山山脉附近的很多小县城。 并且内附在冀并二州境内的一些匈奴等游牧部族,也已经被他们收服。 而且他们有官方身份的。 庚哥那便宜爹驾崩前,曾经封黑山贼中的杨凤为黑山校尉,希望以贼制贼,但没啥效果。 后来黑山贼中最大的一股张燕遣使到洛阳表示愿意归顺,被封为平难中郎将。 属于拿你没办法就承认你,你少给我们惹乱子就行了。 他们在自己控制的区域,甚至有举孝廉的权力。 也算一股以太行山为根据地的割据势力。 《后汉书·皇甫嵩传》说:“黑山、黄巾诸帅,本非冠盖,自相号字。” “谓骑白马者为张白骑,谓轻捷者为张飞燕,谓声大者为张雷公,其饶须者则自称于羝根,其眼大者自称李大目。” 都不是本名,而且大多都是贫民黔首出身,并非士族。 这个张燕其实有点意思。 他跟赵帅哥子龙将军是老乡,也是常山真定人,原姓褚,叫什么没记载。 黄巾之乱时他聚集了一帮流民上山做强盗,后来与博陵人张牛角合兵一处。 这张牛角当然也不是本名。 当时他人没张牛角人多,所以张牛角做了大头目。 然后攻打睰陶时张牛角中箭身亡,临死前安排褚燕接班。 有说法是说褚燕出于对张牛角的感激和尊重,遂改姓褚为张。 但张牛角真的姓张吗? 黑山贼里头姓张的尤为多,其实不过是借黄巾名头,扯大贤良师张角的虎皮罢了。 虽然大家都叫黑山贼或者说黑山军,但其实是一个多股山贼各据山头的松散联盟。 后来太行山附近的小县城逐渐领地联合在了一起,势力最大的张燕成为了名义上的统领。 说是有百万之众,其实那是包括治下平民的总数。 这年头绍宝宝和阿瞒最强盛时举自己治下倾国之力也不过三十万大军,他们能战之兵能有十万就不错了。 说到攻占邺城这事儿,其实还跟二颖有牵扯。 这个时候各方的势力呢,其实大玉儿公孙瓒、黑山军、陶谦、袁枯骨术是一伙儿。 这是打击豪强重用底层贩夫走卒的一类。 你说袁枯骨术这个世家子怎么也混进来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因为袁枯骨术跟他贱婢养的哥哥不对付,他那野种哥哥跟大玉儿又不对付。 另一派就是更为重视士绅豪强了。 就袁楷模绍,曹大德瞒和刘八俊表这一派。 刘焉刘璋父子俩让人伪装米贼也就是五斗米教,断了入川的道路,关起门来自己玩儿自己的。 其实还有一派,就是二颖和他这时候基本都苟起来了的凉州派,辽东公孙度和北海相孔融都属于这一派。 孔融也是跟小馥馥他们一批被二颖任命的。 这个当口还表面上忠于二颖主政的政权。 原本历史里头的郭汜李榷也好,还是现在苟在关中揍专心揍韩遂马腾的二颖也好,都不介意给反董联盟的盟主袁楷模绍宝宝添点堵。 别人不知道,庚哥他们却是清楚的,冀州牧除了大玉儿帐下战死了的骑兵主帅严纲和袁楷模绍宝宝之外,还有一人。 那人叫做壶春,原本是郭汜李榷利用挟持在手中的献帝封的,现在是二颖他们那边蔫儿坏的着人偷偷推举的。 这人这会儿就在黑山军中。 作为沟通桥梁,应该沟通过大玉儿以及辽东的公孙度。 邺城陷落这哥们儿没少出力。 应该还联络过麹义,毕竟袁绍帐下就那一个凉州人。 在这种特别讲究乡土观念同乡政治联盟的时代,不可能不联络。 邺城陷落应该跟麹义没关系,那会儿他还在界桥殚精竭智想着怎么打大玉儿呢。 但肯定是知道黑山军要有行动,却也没告诉绍宝宝。 绍宝宝应该就是打这会儿开始猜忌麹义的,但没吭声。 一直到用公孙大玉儿磨光麹义手头的私兵,也就是他从凉州带过来的先登死士,绍宝宝才一举嘎掉他。 说什么麹义自恃功高而骄纵不轨。 你记住但凡史书里头以这种罪名死的,基本都是主子老早就想杀你了。 所以说绍宝宝不愧是从庶子过来的,不像小馥馥轻易和麹义闹翻,够能忍也够阴狠。 绍宝宝接手冀州后,将治所从高邑转移到了邺城,所以邺城不但魏郡治所,也是整个冀州的核心。 宴席上袁军众文武的家属大多住在邺城,当然也包括袁绍的家小。 结果黑山军十几支部队齐聚邺城,他们内部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 其中一支的首领叫陶升,这人原本是魏郡内黄县的小吏。 这哥们儿到邺城,不仅人回家了,心也想“回家”了。 他带着自己的部队偷偷放走了绍宝宝及主要官员的家小。 他哪里想得到,他的示好之举却为自己引来了大难。 绍宝宝挥军赶到之后,马上举奏陶升为建义中郎将。 张燕才是个平难中郎将,你陶升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敢跟劳资一个等级? 无非是引黑山军内斗之策。 但其实也表现了绍宝宝对黑山军的毫无办法,只能听谋士言用阴招。 大军聚集也只能防住于毒从邺城继续向冀州其他地方扩散而已。 这时候小弟的作用就出来了。 黑山军久处邺城毫无收获,又有大军看防。 于毒、白绕等就起了心思,奔兖州东郡阿瞒的地盘抢劫了。 守将王肱无力抵抗,阿瞒亲自兵驰援,在濮阳同白绕遭遇,大破黑山军。 熹平三年(192)春,阿瞒驻军顿丘,于毒等联络匈奴于夫罗进犯东武阳。 武阳可是阿瞒治兖州的治所。 由于距离较远来不及救,阿瞒干脆偷袭于毒在黑山的大本营。 于毒闻讯,放弃东武阳回师,阿瞒设伏大胜,又在内黄县攻击匈奴人于夫罗,把他们全部击溃。 绍宝宝等在后面捡便宜,这才干掉了于毒和随军的壶春。 《英雄记》载:乃引军入朝歌鹿场山苍岩谷讨于毒,围攻五日,破之,斩毒及长安所署冀州牧壶寿。 绍宝宝本来想一举荡平境内黑山军的。 所以循山北上一路击溃左髭文八、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李大目诸部。 斩杀数万人,并屠其营壁。 但却引出来了张燕的大部队。 “绍军复与黑山军张燕部战于常山。” “燕率精兵数万,骑数千,与绍军连战10余日,死伤甚大,绍军亦疲,遂各退兵。” 谁拿谁也没办法。 二颖奸猾,这时候又跑出来履行太师的职责装好人了。 他派马日磾、赵岐分赴荆豫、幽冀两地劝和。 赵岐倒完美完成了使命,大玉儿绍宝宝两边都给了些面子。 马融这个与金日磾同名同表字的族孙马日磾就悲催了。 袁术他亲妈是马融的亲闺女,说起来马日磾跟袁术还算是亲娘舅家的表兄。 谁知道一点面子都不给。 马日磾被袁术软禁逼着封官,最后病死在寿春。 也怪他自己活该,二颖那边本来让他去刘表那边。 给袁术这边写信劝和就行了。 毕竟袁枯骨术名义上还是叛逆,总得给庚哥留点面子。 他自己非要去走一趟亲戚。 然而黑山军在冀州那一败,却给庚哥带来了好事。 第128章 添丁添崽儿添人口 对庚哥来说,好事不止是成双,而是好事斗地主。 但除了其中一件,谁敢说另外两件跟黑山军以及袁楷模绍和曹大德瞒有关,他跟谁急。 因为另外两件完全是他独自努力的结果。 说独自努力或许也不准确。 因为那两件好事儿就是,董小白怀孕了,唐妃也怀孕了。 嘛,说起来有些惭愧。 作为一枚三观很正的五讲四美好青年,庚哥一直认为自己是坚定的一夫一妻制拥护者。 甚至他拥护不婚的倾向都比拥护妻妾成群多点。 不是他有多高尚,说到底就是怕麻烦。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上辈子那心脏爹平衡后宫的手腕实力。 媳妇儿多了除了烦,还有啥好处? 可现在这俩媳妇儿吧,都不是他要娶的。 唐妃是他刚十四他这辈子那熊孩子爹给他指婚的。 而董小白是二颖强行送进宫的,他都没机会拒绝。 娶都娶了,不能浪费不是? 别跟他说什么独宠一人。 这年代独宠谁等于把谁架在火上烤,他自己都护不住的那种。 想想看整个后宫的嫉妒集中到一个人身上,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好在现在这俩大概因为共有一段等成熟的憋屈空床时光,互相之间关系还挺好。 唐妃还是找不到自己的两位兄长,因此老担心自己会奶水不足。 董小白很大方的表示到时候最多自己一起奶俩孩子好了。 其实哪里轮得到她? 这离足怀还远,张让赵忠他们已经满世界搜罗乳母了。 她自己的孩子她都够呛有机会奶得上,搞不好便宜庚哥了。 俩人都已经封了贵人。 周朝的后宫制度定的是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共一百二十一人。 秦不详,但首创皇帝称呼之后那位始皇帝应该是没册立过皇后。 所以吕雉应该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皇后。 西汉初年,皇帝的正妻为皇后,其余嫔妃依次是夫人、美人、良人、儿子、长使、少使。 你没看错,儿子最早是一种妃嫔的位份,并不是指人类雄性幼崽。 汉武帝玩儿得花,后宫女人也多,妃嫔名号增加了如婕妤、烃娥、容华、充衣等很多种。 汉元帝时又增加了昭仪,并设五官,有顺常、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等。 到东汉秀儿光武帝,花里胡哨的都给朕爬。 皇后之外,只立贵人、美人、彩女和宫人。 进宫之后唐妃和董小白都是美人的位份,怀孕之后一齐升了一级,被封为了贵人。 庚哥怕她们争斗,很坦白的告诉过她们俩他不打算立皇后。 说就是不婚主义,嫌烦。 这俩也听不懂不婚主义是什么鬼,只当他又满嘴乱语。 反正他这性子摆在那里,俩人也并不认为是在骗自己,所以感情才会继续这么好的。 怀上了龙嗣当然是好事儿,俩人乐得不行,倒是把庚哥弄到有些小紧张。 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头一次当爹。 俩姑娘按后世算也不过十六七岁。 他担心骨盆到底有没有发育好,会不会难产啥的。 于是又一番懊悔自己还是下手早了。 唐妃倒是很贤良淑德,带着董小白给他挑这段时间的侍寝宫女什么的,结果都被他撵出去了。 不是说他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圣人,拥有什么超强的自制力。 说到底还是那两个字儿,嫌烦。 这有俩能和睦相处他都觉得自己赚大发了,再来的话能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他不敢想。 其实也有他觉得这年代都是柴火妞儿的关系。 跟后世鬼斧神工争奇斗艳的小姐姐没法儿比。 唐妃和董小白等同是他看着长大的,那是越看越水灵,别人没这效果。 吕大憨批倒是跟着添乱,说也想送他闺女进宫。 被庚哥踹着屁股一顿乱骂。 说你闺女找个正经人家给人当正妻不好么,非要送进宫来受这种罪? 说你跟朕的关系还用送女儿维系么,你小子是不是想占朕的便宜当朕的长辈? 实在是混熟了,吕大憨批的屁股庚哥也敢踹了。 比陈亥的屁股结实点,更有脚感。 吕大憨批倒没觉得被折辱了,骂又不是真骂打又不是真打,跟二颖掷戟砸他不是一回事儿。 还觉得这是他们君臣独有的相处之道。 他当然不敢还手,就捂着屁股一边躲一边傻乐。 从跟了庚哥,倒是吕大憨批一生少有的畅快之时。 除了打架的机会少了点儿他没啥不满,整个人都圆了一圈。 圆到庚哥心里都打鼓,心说劳资不会把吕奉先养废了吧? 但看丫在校场照样威风八面,说揍谁揍谁,高顺张辽徐晃都不是个儿,这才能放心点。 除了这两样添丁的喜事,还有一桩喜事是手下又添人了。 办完窑工瓷工的事儿唐妃她爹唐瑁也被庚哥捞回京师来了。 扬州那地面儿也乱,他那个郡守说不准就会被人嘎掉。 唐妃那妮子又得哭哭啼啼。 扔在洛阳当了个东执金吾。 庚哥现在玩儿得特别6,想封官儿就扔个东字儿在前面,这样不影响二颖那边。 唐瑁也算是九卿之一了,专门带七百余口不配弩枪的杂兵,负责京师地面儿上的治安。 但他不算人,呃也不是不算,就是不是喜事儿添那人。 添的人是栾提于夫罗,跟黑山贼一块儿混结果被阿瞒揍了的那伙儿匈奴人的头儿。 于夫罗算起来也是一枚汉室忠狗,比很多汉人都忠。 匈奴早已衰落。 早在窦宪“燕然勒铭”之后,北匈奴便远遁不归,而南匈奴则彻底沦为汉廷的附庸。 中后期汉廷对匈奴王庭的干涉进一步加强。 不仅监视单于,还多次干预并操纵匈奴王庭的继承人选。 早在顺帝时,汉将陈龟便以单于“不能制下”为借口逼迫南单于休利及其弟左贤王自杀。 灵帝光和二年,中郎将张修杀了当时的呼征单于,立了右贤王栾提羌渠为新单于。 《后汉书 南匈奴传》说南匈奴,其大臣贵者左贤王,次左谷蠡王,次右贤王……次第(按顺序)当为单于者也。 新单于继承突然就跳过左贤王、左谷蠡王,跑到了右贤王手里,不难想象羌渠有多亲近东汉。 于夫罗就是羌渠的儿子, 后来幽州爆发了张纯、张举之乱,汉廷征召南匈奴帮忙平叛,羌渠派于夫罗率兵去帮忙。 一出来,就回不去了。 于夫罗刚离王庭,不满汉廷的匈奴左部贵族骤然发难。 “国人杀其父者遂叛,共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 于夫罗首先想到的是前往洛阳“诣阙自讼”,寄希望于汉灵帝能够主持公道。 那会儿韩遂啊青徐益黄巾啊什么的都闹着,朝廷也头大,根本顾不上。 再下来朝廷也乱了,更没人管他了。 栾提于夫罗始终被排斥在南匈奴王庭之外,长期在中原流浪。 他先是在并州地区劫掠,之后又参加了酸枣联军,后来又跟着黑山军胡混。 今儿跟这个明儿跟那个,打打劫打打工,挣点嚼谷。 直至于夫罗客死汉地,其弟栾提呼厨泉继位。 “以兄被逐,不得归国,数为鲜卑所抄”。 可知这一家族的落魄境遇。 但这种情况下呼厨泉都要派兵参与护送献帝东归。 以此为契机最终成为阿瞒的附庸,并借助曹魏的力量最后返回了南匈奴王庭。 这哥们儿妥妥的匈奴奸。 在他治下阿瞒肢解匈奴,“分其众为五部”,族人沦为编户,乃至被贩卖到汉地为奴。 后来五胡乱华的刘渊号称他爹刘豹是栾提于夫罗的儿子,这就是胡扯了。 有现代学者进行过详细考证,刘豹父子实系屠各贵族,并非南王庭嫡脉。 就金日磾他爹休屠王那一支的,跟栾提氏没关系。 他们僭伪世系,不过是为了自抬身价以便整合北狄群落。 这会儿栾提于夫罗还没死,听闻白波贼投靠了陛下成了嫡系,混得还挺好。 被阿瞒揍了的于夫罗喜极而泣,又差人联系上了郭泰。 让郭泰帮忙他跟朝廷禀告一声,汉廷爸爸别忘了这儿还有一您嫡亲的孤儿仔呢。 注:《后汉书》记载的“单于羌渠立十年,子右贤王于夫罗立”,与其他史料印证,应为春秋笔法。 因为羌渠并非正常死亡,而是遭到匈奴旧部与屠各胡的反攻而败殁。至于其子于夫罗也并非正常继位,而是亡入汉地,自立为单于。 第129章 塞上虐菜与匈奴血盟 庚哥根本不觉得栾提于夫罗归顺是多么大一件事儿。 但卢植皇甫嵩朱儁加张让他们无比重视。 因为这玩意儿象征意义太大。 不管关起门来怎么闹,你看番邦异族都承认陛下这里才是正统。 于是商议操作起来,准备搞点事儿来彰显皇汉威严。 境内放任世家豪族恶斗,塞外你们总注意不着了吧? 再说皇甫嵩觉得这兵马老操练不实战锻炼也不是回事儿。 于是定下了轮番沿并州去塞外操练的策略。 这会儿北军西园军东安军都已经不驻扎京师了。 实际掌控司州四郡之后,西园军被派去驻扎河内郡,北军被派去驻扎弘农郡。 东安军最近,驻扎河南尹。 空出河东郡没驻扎,因为它地界儿被其他三郡和并州包围在当中。 这三军中二代也基本接班了。 张辽以上军校尉之名实控西园军,徐晃以屯骑校尉之名实掌北军,高顺以奋勇校尉之名实领东安军。 仨人还真的特别投卢喷喷皇甫嵩跟朱儁的脾气。 卢喷喷已经正式收了张辽做学生,徐晃等于是皇甫嵩一手培养起来的。 高顺那沉默寡言且自律的性子也特别讨朱儁喜欢。 主意是皇甫嵩出的,所以前往并州外的塞外草原练兵,首先被他们北军抢了机会。 徐晃当即就被封了个护匈奴中郎将兼平虏将军,提北军带栾提于夫罗一干人沿着并州北上,去正南匈奴的单于位了。 骑兵不可缺少。 徐荣这会儿也算是久经考验能信一信了。 大家合议原本是准备安排徐荣带东羽林营去的。 结果吕大憨批跳着脚不干了。 这事儿对他等于是回家乡加打架两件好事儿合一起,挣出屎来也得争一争。 衣锦不还乡,那岂不是如锦衣夜行? 他头脑在这个时候居然出奇的好用,找了一堆什么他熟悉情况啊家乡熟人多啊之类的借口。 庚哥琢磨着距离立周庙还有一年多,给各军轮替练兵定的是一年一轮换。 他自己平时窝在宫里也不怎么出去。 加上他们以弩枪为主的攻击方式,安保还真不用太依赖吕大憨批。 又想着吕大憨批那已经圆了一圈的体型,加上觉得自己人得哄着点用,点头答应了。 他这一答应,张让对军事没那么懂还好说,卢喷喷皇甫嵩朱儁仨一起犯难了。 原本打算让徐荣去,那是打算让徐荣带着徐晃玩儿。 徐荣可是久经战阵的老行伍,指挥方面也有一手。 但吕大憨批去,这是谁带着谁玩儿啊? 说让徐晃带着他玩儿吧他各种级别都比徐晃高,他这会儿卫将军呢。 说让吕大憨批指挥这谁能放心? 不是说他指挥上不能打,而是此番带着兵过去不光是要打的。 少不得一番政治操弄,需要打和抚并行,拉拢分化什么的。 但想着这一次过去只是帮着栾提于夫罗所部站稳脚跟,后面的征讨之类还久着呢。 所以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陛下要宠他的卫将军,也没办法。 定下来以卫将军兼征北将军吕布吕奉先为主帅,护匈奴中郎将兼平虏将军徐晃为副帅的阵容。 两边各自拉着人一番叮嘱。 卢喷喷叮嘱吕大憨批让他遇事多听徐晃意见,皇甫嵩拉着徐晃让他对吕大憨批多捧多吹当孩子哄。 也就是皇甫嵩信任徐晃。 觉得按他的沉稳,就算吕大憨批的骑兵败了他也能稳住阵势。 打匈奴以骑兵为主的队伍,十字矢旋风矢是少不了的,也是检验这些东西战力的一次试验。 弘农郡就有铁矿,所以这次的物资没少带。 一路浩浩荡荡的就奔并州塞外的草原了。 说起来人不多,四千步兵两千骑兵而已,不到一万。 但包括铁匠在内的后勤人员真不老少。 古代打仗花钱最多的是粮草,那是因为以农兵为主。 平时他们自己吃自家的,打仗时候就要军粮养着了。 但庚哥这边玩儿的基本是职业军人制度,所以多花的粮草方面也就供应后勤劳役们了。 北军长水校尉部终于给补齐了。 于夫罗他弟弟栾提呼厨泉被敕封为长水校尉,麾下乌桓骑兵用他们哥俩麾下的匈奴精锐填了空。 也算是给栾提家涨涨声势。 反正乌桓聚集的幽州那边他们暂时鞭长莫及,基本都是在袁楷模绍和公孙大玉儿瓒掌握中。 当然弩枪暂时是不给的,要给等之后回洛阳了再说。 这一路行军,也是给并州境内的豪强一番震慑。 叫他们不要看其他州郡豪强为所欲为就起歪心思,自己掂量掂量皇室的实力。 本来打算着,徐晃他们能帮于夫罗他们站住脚跟,别再跟之前似的时不时被鲜卑抄家底儿追着屁股揍就行。 谁能想到,路上走了一个多月,到地儿不到俩月,这俩人还把事儿给彻底平了。 吕大憨批一回家乡就各种呼朋唤友,徐晃跟着正好打探情况。 然后出击,把近些年经常扰边的休屠各部一顿狂揍,灭了好些个部族。 挺残忍的,男丁高过车轮的一律屠灭,女人和孩子就扔给跟随他们出征的栾提部去分。 但休屠各部扰边对汉人未尝不残忍。 大抵是十字矢旋风矢切割马腿效果太好,抑或是吕大憨批的骑射玩儿得太6,这几千人在草原上竟无一合之敌。 六七千人都敢在四五万骑面前耀武扬威。 弩枪一时被匈奴诸部称作“天兵”,而旋风矢和十字矢那是天神亲吻过御风的神矢。 反正他们认为马儿见了汉廷的部队特别容易跪,不是因为被切了马腿,而是畏惧天神的威严。 在草原上横着走了个把月,徐晃和吕大憨批就派人召集南匈奴各部,在五原郡西部塞约莫八十里处的旧南匈奴王庭会盟。 玩儿得很爽的吕大憨批个人秀就开始了。 先是亲自下场与南匈奴各部勇士按匈奴的各种规矩比武。 这憨批是真的猛,即使是圆了,但古代武将圆了那一般反而是实力上升了。 脂肪在伤害缓冲等等方面都很好用,现代搏击还是重量级越高的越牛掰呢。 纯柴肌肉才容易遭重,庚哥纯属是瞎比操心。 然后传统的辕门射戟戏码就来了。 用的不是匈奴诸部畏惧的“天兵”,而是普通的弓。 一箭定下扰边者共诛之的盟约,二箭定下与会诸部永世臣事汉廷的盟誓,三箭定下非栾提氏血脉不得为单于的血誓。 经此盛会,于夫罗被汉廷承认的单于位重新得到确立。 南匈奴也只认与会的三十八部族为匈奴正式成员。 庚哥被南匈奴诸部尊为天神单于,而吕大憨批则被称为天将军。 能这么顺利,其实也因为吕大憨批他们去的刚好是时候。 于夫罗离开王庭之后,匈奴内部随即发生变乱,“共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 匈奴之中呼衍氏(呼延氏)为左,兰氏、须卜氏为右,这三大姓常与孪鞮氏互为婚姻。 栾提氏,也经常被写作孪鞮氏,就是于夫罗他们的姓氏。 又作“虚连题”。 自头曼单于、冒顿单于至其后裔诸单于,皆出自栾提氏。 其重臣左右屠耆王(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也均由其子弟担任,是诸氏中最显贵者。 须卜虽是匈奴的大姓,说起来应该也没有当单于的资格。 可见须卜骨都侯也是王庭之中的实力派人物。 但取代羌渠的须卜骨都侯在位不到一年就死了。 须卜骨都侯死后,“南庭遂虚其位,以老王行国事”,不设单于,改由匈奴王庭的旧贵族们代为摄政。 会出现这种现象,意味着他们中间本身就缺乏强力人物,谁也不服谁。 缺乏强力人物的统合与整合,虽然有不满于夫罗家族太过亲汉的集体情绪,也难怪被徐晃他们迅速的各个击破强势镇压。 再然后呢,徐晃按照东汉惯例,带着各部与王庭的实权人物转移到并州境内安置居住。 其实也就是一定程度的软禁。 而吕大憨批则跟着他们的部属子侄在草原上疯狂血洗所有没有参加这次血盟的匈奴部族。 彻底玩儿嗨了属于是。 到这俩回去,徐荣和高顺被轮换过来的时候,那真是一番目瞪狗呆。 这还练尼玛什么兵啊? 也就能骑兵跟着匈奴诸部去欺负欺负人。 第130章 塞上青州皆战场 放任吕大憨批在草原上乱杀,徐晃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思量。 栾提家从羌渠开始让南匈奴王庭诸多重臣不满,粗看好似是羌渠以右贤王之位越过前两顺位的左贤王、左谷蠡王成为单于。 这当然会让南匈奴左部的贵族们心中不爽,但却并不是决定性原因。 真正决定性的原因是从羌渠开始的这一支栾提家对汉廷太过顺从。 这种顺从导致他们对汉廷只有付出却没有太大收益,从而让南匈奴诸部感觉自己似乎利益受到了损害。 就算内附,也是时叛时降才能利益最大化啊。 匈奴狼崽子们觉得保持一定程度的反叛意识,才可能使他们从汉廷获得更多。 反正汉廷过来赐死单于的时候又不用他们自己死。 徐晃出发前就跟皇甫嵩请教过,皇甫嵩说喂狼你得给肉吃,但割自己的肉肯定是不行的。 那怎么办呢? 先血腥镇压,打怕了就拉拢一批屠杀另外一批,用不听话的狼崽子的肉喂听话的狼崽子。 所以在跟着吕大憨批在草原上乱杀的工夫,那群参与会盟的部族不仅震慑于“天将军”的勇武以及天神单于麾下天兵的战力。 更踏踏实实的吃到了肉尝到了甜头。 但这个过程不能停,否则没有肉吃的狼还是会呲牙,反而因为他们吃壮了呲牙更凶。 所以匈奴内部整顿完之后,新任的征北将军徐荣和护匈奴中郎将高顺不愁没有仗打。 于夫罗在中原流浪那阵儿,呼厨泉带着被逐出南匈奴王庭的部族,不是数度被鲜卑所抄掠么? 这种仇能忍? 于是打着为单于王族报仇的旗号,徐荣继续执行徐晃的定策,鼓动怂恿南匈奴朝附近的鲜卑各部族发动了攻击。 于是匈奴与鲜卑的互撕就开始了。 游牧民族么,就得给他们找对手发泄过剩的精力。 不遛的二哈难免拆家。 消耗他们的实力只是顺带手的事儿。 鲜卑这个种族,其实源于东胡。 秦汉之际,东胡被匈奴冒顿单于击溃,分别退保乌桓山和鲜卑山。 分为两部的东胡余族均以山名作族名,形成乌桓和鲜卑。 公元45年鲜卑侵犯边境,东汉曾大破鲜卑,49年东汉以偏何为鲜卑大都护,驱使鲜卑连年出击北匈奴。 随后各部鲜卑大人皆归附东汉,一直为东汉保卫边塞。 91年北匈奴被迫西迁,鲜卑接手了蒙古高原。 95年汉和帝册立鲜卑大都护苏拔廆为率众王, 同时设丞辅佐,视作汉之郡县,那是鲜卑最为顺服的时候。 和帝之后鲜卑时叛时降 ,估计跟现在的匈奴崽子们是一样的心思。 156年左右,鲜卑出了个猛人檀石槐,统一了鲜卑各部,并在弹汗山建立王庭。 他们向南掠夺东汉,向北抗拒丁零,向东击退扶余,向西进击乌孙,完全占据匈奴故土,一度攻至倭国。 在檀石槐的带领下,鲜卑人建立了东西达一万四千余里,南北达七千余里的草原王国。 这期间檀石槐多次攻打汉朝的缘边九郡及辽东属国,并拒绝汉桓帝的封王与和亲。 他死后之后,鲜卑按照他建立的三部各自分裂独立发展。 一直到曹了大德的阿瞒将南匈奴南迁安置于中原,鲜卑人又据南匈奴旧地。 再后来,轲比能再度统一东部和中部鲜卑,交好曹魏。 他死后各部又独立发展,与中原王朝时和时战。 到十六国时期,鲜卑各部落建慕容氏诸燕、西秦、南凉、代国等国。 386年拓跋部建北魏,后来统一了北方。 493年北魏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大举汉化。 534年北魏分裂为东魏和西魏,557年北周取代西魏。 在青海、甘肃一带,还有鲜卑慕容部分化出来的吐谷浑政权,到663年才被吐蕃吞并。 到有宋一朝那会儿,拓跋支裔还组建了西夏国。 这个在中国古历史上极其活跃的民族,史上曾一共建十一国。 南下的鲜卑人大部分大力汉化融入了汉族。 关外的拓跋鲜卑有一支后来定名锡伯族。 慕容鲜卑吐谷浑的那支基本融入了藏族,另一部成为现在生活在青海的土族主体 。 要檀石槐活着,南匈奴是没辣个胆子惹鲜卑的。 但这会儿檀石槐都死十多年了,鲜卑各部分裂,有徐荣他们壮胆,南匈奴还是敢惹一惹的。 于是南匈奴部族果断启衅鲜卑,草原的先一代王者与即将崛起的强者之间开始了漫长的互撕。 徐荣高顺愉快的参与其中,挑选着关键战役参与,磨炼着自己麾下的将士。 南匈奴与鲜卑各部都痛并快乐着。 痛是被揍的时候,快乐则是从别人身上咬下来肉的时候。 嘛,皆大欢喜,挺好的。 他们在草原上搅风搅雨,倒还真没引起中原豪强们太多的关注。 因为另有大战吸引中原豪强世家的目光。 草原部族只要不大规模扰边,他们暂时也顾不上。 两大阵营又撕起来了。 被二颖派去调停袁枯骨术和刘八俊表的马日磾自己虽然被软禁起来了,但调停效果却是有了。 其实因为在丢了南阳之后,袁枯骨术拿刘八俊表的荆州也没啥办法。 他调不调停都一个球样儿。 但完美完成任务的赵岐的调停,却没有蛋用。 这事儿吧,其实不怨公孙大玉儿或者袁楷模绍答应他的不算数。 是袁枯骨术先动的手。 拿荆州没办法,呜喵王不免就动起了他那婢女养的野种哥哥的心思。 劳资是嫡子,所以劳资自己的是劳资的,你这个庶子的也是劳资的。 他想起来绍宝宝派周昂哥俩试图抢他阳城的仇了,于是就准备向兖州伸手。 他也认为兖州这会儿是他那野种哥哥的。 曹大德瞒:宝宝心里苦,兖州牧明明是劳资好不好? 其实那会儿阿瞒牧兖州的治所位于东郡武阳,而绍宝宝牧冀州的治所位于魏郡邺城。 你可以理解为好基友不忍心互相离太远。 但实际上两边儿离得太近,阿瞒想独立都没办法独立,分分钟绍宝宝都能在他菊花上泼黄泥画粑粑。 所以即使心里不爽,不管阿瞒认不认,他都属于绍宝宝的铁杆小弟。 盟友要动手,那大玉儿肯定要配合啊。 经袁曹合剿,张燕的黑山军元气大伤,躲在太行山里头舔伤口呢这会儿。 《魏书 武帝纪》记载,袁术与绍有隙,术求援于公孙瓒。瓒使刘备屯高唐,单经屯平原,陶谦屯发干,以逼绍。 备崽儿经历里头突然莫名其妙跑出来的一段高唐尉和高唐县令的经历,很可能其实是这个时候。 毕竟他任下密县丞是跟毋丘毅募军遇盗贼力战有功,有详细由来。 辞官之后任高唐尉和高唐令却并没有记载。 这俩职位对于流浪在外的白身备崽儿来说,没点值得一书的功绩,不是那么轻易获得的。 所以合理猜测应该是下密县丞当到觉得风头过去了,就回去当玉腿挂件儿了。 这会儿以公孙大玉儿帐下别部司马的身份,据高唐防守,才被举奏为高唐尉与高唐令。 平原令和平原相应该是在这之后的事情。 不过这会儿大他四岁的赵帅哥子龙四弟应该已经在他身边当主骑了。 公孙大玉儿这哪里是逼绍宝宝? 这明摆着就是围兖州,配合袁术西侵的攻略,逼得是苦逼小弟曹小瞒同学。 你想夺我兖州,我特么还想收青州呢! 绍宝宝反手就推荐了自己儿子袁谭为青州牧。 阿瞒负责干他那废物弟弟,他出兵从兖州过东郡到泰山郡,与应劭往青州进发。 第131章 玉腿挂件的心路历程 且不提袁枯骨术那边的废物攻势。 “瓒使刘备屯高唐,单经屯平原,陶谦屯发干,以逼绍。” 就从这句话来看,在青州一线这边,最初公孙大玉儿是咄咄逼人的。 从青州到兖州,平原是大后方,高唐居中,发干都深入到东郡,快到阿瞒牧兖州的治所东武阳了。 所以陶谦是理所应当的前锋。 青州一战的始末,少有史料详细记载。 但根据结果来看阿瞒和绍宝宝应该是先败后胜。 陶谦先被干翻,下来高唐为盗贼所破。 原本的记载很可能是为贼所破,那个贼十有八九是曹贼。 就是阿瞒与绍宝宝。 否则很难相信,手下有关张两位猛人的备崽儿,据守一座县城还能被蟊贼们打到落荒而逃。 这会儿的备崽儿对大玉儿大哥还没离心,所以败退之后回到了平原郡。 即使败了,备崽儿所部在这一战中的表现应该也算是可圈可点。 所以暂时收缩的公孙大玉儿就给备崽儿升官了。 骑都尉和平原县令乃至平原相就是这么来的。 委以方面防守重任,让他帮忙田楷经营青州。 青州攻防一时胶着,就是这个阶段,出现了赵帅哥因为兄长死了向公孙瓒请辞的事情。 《云别传》说,云以兄丧,辞瓒暂归,先主知其不反,捉手而别。 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属于是,备崽儿和云妹牵着手话别。 作为帐下亲近的主骑,估计赵云平时没少跟备崽儿诉说心中的郁闷和憋屈。 所以备崽儿知道赵云不会回来了。 哥哥病死当然只是一个借口,赵云辞别公孙瓒有三层原因。 第一层当然是身为小迷弟不受重用,被打发出去跟大玉儿的小弟备崽儿混。 还是个不怎么受重视的小弟。 当时的大玉儿可是号称坐拥四州,备崽儿却是高唐尉高唐令,平原令平原相。 说不上公孙大玉儿多重视备崽儿。 那就更谈不上重视赵云了。 但以赵帅哥后来的选择来看,他已经对备崽儿比较认可了。 所以这一条不是主要原因。 第二层是在袁绍与张燕鏖战之后,常山郡已经落入绍宝宝的控制当中。 作为从秦时就在当地繁衍的豪族,赵氏在常山根深蒂固。 云妹继续在公孙瓒手下混,不可能不担心牵连宗族。 第三层原因就很严重了。 《英雄记》说:虞之见杀,故常山相孙瑾、掾张逸、张瓒等忠义愤发,相与就虞,骂瓒极口,然后同死。 之前公孙大玉儿还是囚居着刘忧愁,到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杀掉了刘忧愁。 当时一起投了公孙大玉儿的故常山国相孙瑾、常山国副官张逸、张瓒等人对此恼怒不已。 难免嘴上不干不净,然后被砍了。 这一杀估计麾下的常山系没少受牵连。 兔死狐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按规矩孙瑾肯定是流官。 但张逸、张瓒等其他常山系肯定是本地豪族出身。 绍宝宝还可能因为赵氏是当地豪族,他赵云不过是个小人物而不与赵氏计较。 他如果继续为公孙大玉儿效力,被杀了子弟的常山其他豪族可不是好相与的。 所以赵帅哥不得不走。 赵帅哥的走对备崽儿触动应该挺大的。 然后再加上刘平遣刺客行刺的事儿。 备崽儿开始意识到一直依托贩夫走卒和商贾,跟豪强对着干似乎不那么靠谱。 这期间顺带着应太史慈的邀请,帮忙救了一把孔北海孔融。 就是这一次邀请,让备崽儿心动了。 按说是不该救的,因为青州境内几股势力,都是相互敌对的。 大玉儿派的青州牧田楷、绍宝宝推的亲儿子青州牧袁谭、二颖任命的北海郡守孔融、黄巾余孽管亥。 你坐山观虎斗不好么? 《后汉书》里头是这么记载的,备惊曰:”孔北海乃复知天下有刘备邪?” 在这之前,备崽儿真的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虽说是宗亲,且不说汉武帝时候家里就被贬为庶民了。 从西汉到东汉,已经算是皇室旁支的旁支的旁支的旁支……的旁支了。 这种宗亲,多的不说,万把人是有的。 爷爷刘雄虽然做过东郡范县的令官,但也就是个县令而已。 且父亲死得早,有点钱的叔叔刘元也不见得多待见他。 “我为天子,当乘此车盖。” 真当这是什么好话? 这绝对是扬名小作文禁忌里头的禁忌。 你一个皇室远到不拿望远镜都看不见的远支,居然想当天子,你怎么当? 除了造反有第二条路么? 盲猜是这么回事儿。 因为爹死早家里穷,作为亲叔的刘元经常得花些钱接济他们。 后来也烦了,但跟他爹是亲兄弟,不接济名声不好听。 后来他这叔叔就想出来一损招儿。 找了此机会,刘元看见八岁的备崽儿正在门口玩儿。 刘元当头就给了备崽儿额头上一个暴栗儿,然后问他: “想坐车不?” 那会儿备崽儿小啊,哪儿知道他叔叔的坏心思。 一听坐车就乐了,被敲了暴栗儿也不计较了,乐颠颠儿的就答:“想!” 他叔叔就指着他们家外面一棵老大的看着像个伞的桑树问他: “上面插这么大的伞的车,想坐不?” 备崽儿乐得鼻涕泡儿都出来了,说:“想!” 后来他才知道,车上插大伞,这么傻的事儿得是皇帝才被允许干。 结果他叔叔刘元车也没带他坐。 而是跑去到处跟人讲,说刘备指着桑树跟他说:“我为天子,当乘此车盖。” 还说他小子胸有大志,以后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然后又跑去跟寡嫂讲,你家儿子胸有雄才,是个有出息的。 你不能老仰人鼻息,堕了他的志气。” 然后就理直气壮的不接济他们家了。 这招其实挺阴损的,不但理所应当不接济你。 还防着你记恨我,以后有出息了报复我。 但凡备崽儿有点出息,这儿时传闻一出来,哪个上司能不忌惮着点? 好在天下乱了。 后来备崽儿发迹了,你见作为汉室宗亲,他搭理过自己涿县亲族么? 反而以关张为宗室,这在那个最重宗族的年代极不正常。 但是吧,备崽儿这会儿就是一彻底的玉腿挂件儿。 全靠拜了大儒卢植为师,认了大玉儿这个师兄提携呢。 招兵买马想趁黄巾乱捞点功名没捞上,大玉儿给了个县尉还考核不合格丢了,靠自己最高混到下密县丞。 这会儿一门心思抱大玉儿大腿。 听孔融一说,无异给备崽儿打了一针强心针。 他心思就动了,妈蛋劳资也已经有名声到让孔融这种豪强名士知道名字了? 但是吧,这应该是个美丽的误会。 备崽儿能有什么名声值得让孔融听说? 凭他万里挑一的宗亲身份? 也就是孔融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却一直也有割据之心。 所以他一直很注意打听收集周围郡县的信息。 情报收集到平原郡,知道这会儿被大玉儿交给备崽儿驻守着。 难免顺带着打听了一把备崽儿的消息。 这不被管亥揍求人帮手么? 不免搜肠刮肚的吹捧几句,什么汉室宗亲仁德闻名之类的。 图得是备崽儿肯帮手。 然后没怎么被人恭维过的备崽儿就当真了。 觉得这个人设好,这个人设容易出名。 之后一直拿这个人设在混。 救完孔融没多久,平原国也丢了,备崽儿转移到齐国协助田楷继续防守青州了。 然后阿瞒的亲爹等一干族人,就被陶谦杀了。 演义上说陶谦很无辜的老好人,但你要真信了那未免就太过憨批了。 第132章 徐州、龙凑和巨马水 《三国志·武帝纪》载:“太祖父嵩,去官后还谯,董卓之乱,避难琅邪,为陶谦所害。” 阿瞒他爹曹嵩,在阿瞒得罪二颖之后从老家跑去了琅琊避难,期间被陶谦所害。 关于曹嵩被害一事,有两种不同的说法。 其一:《世语》所述:“嵩在泰山华县。太祖令泰山太守应劭送家诣兖州,劭兵未至,陶谦密遣数千骑掩捕……阖门皆死。” 与《三国志·武帝纪》中的记载高度一致。 其二:韦曜《吴书》所载: “太祖迎嵩,辎重百馀两。陶谦遣都尉张闿将骑二百卫送,闿於泰山华、费间杀嵩,取财物,因奔淮南。” 张闿是杀曹嵩的直接凶手,这是诸多史料互相印证的。 但陶谦遣张闿护送曹嵩就有些不靠谱了。 当时公孙大玉儿阵营的陶谦和绍宝宝阵营的阿瞒正在干仗。 而且陶谦刚被阿瞒打回徐州,说杀曹嵩还有报仇泄愤的动机,说派人护送曹嵩就有点不太合理了。 真的是陶谦有古仁人之风么? 韦曜会这么写,大概是张闿杀完曹嵩之后“因奔淮南”。 杀完跑去淮南投奔了袁枯骨术。 要是陶谦指使的,他不去应该去报功领赏么? 所以韦曜觉得陶谦派他是去护送曹嵩的,是张闿见财起意自作主张。 他未免也太小看了张闿对于陶谦的了解了。 陶谦是个什么人呢? 曹嵩遇难的第二年,陶谦曾与贼将阙宣合兵进犯华县与费县。 阙宣是流贼,初平四年(193)在下邳聚众数千,自称天子。 下邳是徐州刺史部的治所,陶谦要不纵容默许,这事儿就不可能发生。 陶谦最初与阙宣“合兵钞暴”,在一起打劫抄掠,完事儿之后又“杀宣,吞并其众”。 用人如同用日抛美瞳,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玩儿得6到飞起,你敢说他是第一次干? 这样的陶谦,怎么可能好心派兵护送仇家的家眷? 张闿干完他指派的脏活儿,又怎么可能不害怕他杀人灭口过河拆桥? 陶谦谦的愤是泄了,想灭口的口也跑了,反正总归是爽了。 阿瞒也没有白布缠额三军缟素暴怒痛哭,而是笑眯眯收下了泰山郡。 泰山郡守应劭因为这件事儿吓到跑去绍宝宝那边求保护了。 事儿是在他境内发生的。 一直到次年,阙宣再犯泰山郡的时候,阿瞒才反击。 作为庶子,阿瞒跟他那爹曹嵩感情也并不是多深。 要不他那个坑逼叔叔告状的时候,真当后来能位至司农的曹嵩会那么容易被小孩子骗? 懒得管而已。 要不起兵之初,阿瞒为什么不返回沛国老家,而是赴陈留投奔故交张邈? 要不为什么明明儿子在兖州,曹嵩要避难琅邪? 琅邪王刘容跟曹氏世代友善,曹嵩在那里日子不要过得太舒服。 这是琅邪王病死了,曹嵩才想起儿子来了。 曹嵩一死,曹氏宗族彻底落入自己掌控,还能换回泰山郡,阿瞒觉得不亏。 绍宝宝这会儿顾不上帮应劭讨回泰山郡,因为他忙着跟公孙大玉儿开掐呢。 起因就是备崽儿丢了平原郡。 公孙大玉儿亲率幽州突骑至渤海郡,准备夺回平原郡。 《袁绍与公孙瓒书》中,袁绍写信跟大玉儿说: “足下志犹未厌,乃复纠合馀烬,率我蛑贼,以焚爇勃海。孤又不获宁,用及龙河之师。” 根据这句话可以判断,界桥之战并未伤及公孙大玉儿的元气。 他之后选择了驻扎在渤海郡,纠结己方势力,并收拢冀州境内的反对力量“焚爇勃海”,也就是为祸渤海郡。 渤海郡上接幽州,下通青州,雄踞冀州出海口,的确是要冲之地。 但平原郡一丢,这块儿地方难免就尴尬了。 等同是断了大玉儿支援田楷的通路。 而田楷的青州一丢,直接就切断了大玉儿与陶谦谦袁枯骨这些南方盟友之间的联系。 这时候的平原郡肯定丢了,从两处论述可以互相印证。 《蜀书 先主传》说:袁绍攻公孙瓒,先主与田楷东屯齐。 《九州春秋》说:(袁谭)其土自河而西,盖不过平原而已。遂北排田楷,东攻孔融,曜兵海隅。 平原郡是袁谭牧青州唯一的地盘,那会儿备崽儿已经去齐郡也就是齐国给田楷当狗腿了。 龙凑之战多被讹传为争夺冀州的战役。 但龙凑古城据考证位于今天山东省德州市东北部,毗邻古黄河渡口, 处于渤海郡与青州平原郡接壤之处。 并且绍宝宝书信中亲口提到的龙河之师,龙河就是黄河。 从表面情况来看,是公孙瓒派兵前往龙凑主动向绍宝宝挑战。 但根据合理分析,龙凑之战是大玉儿拯救青州战役失败局面的一次战略反攻。 关于龙凑之战,据《后汉书公孙瓒传》记载: “三年,瓒又遣兵至龙凑挑战,绍复击破之。瓒遂还幽州,不敢复出。” 《资治通鉴》中的记载源于《后汉书》,二者都非常简单,无法推测全貌。 绍宝宝的《袁绍与公孙瓒书》中倒是有说: “……用及龙河之师,羸兵前诱,大军未济,而足下胆破众散,不鼓而败,兵众扰乱,君臣并奔。 此又足下之为,非孤之咎也……孤之师旅,不胜其忿,遂至积尸为京,头颅满野……” 他说自己甚至还没正式开打,公孙瓒的部队就已经吓的溃败奔逃。 绍宝宝这边在取得胜利之后甚至筑起了京观。 但是这样,又哪来的“不胜其忿”呢? 真实情况应该是双方反复鏖战多次。 也并不止是针对龙凑古城,而应该是旷日持久互有胜败的一场征战。 其中很可能还动用到了水军。 反正大玉儿又一次陷入了他并不熟悉且不适合骑兵发挥的战争领域。 最终大玉儿也没能打通渤海到青州的通路。 所以龙凑之战才有公孙大玉儿败北的说法。 但这其中却缺少了巨马水之战。 《后汉书公孙瓒传》记载: “绍遣将崔巨业将兵数万攻围故安不下,退军南还。” “瓒将步骑三万人追击于巨马水,大破其众,死者七八千人。乘胜而南,攻下郡县,遂至平原。” “乃遣其青州刺史田楷据有齐地。绍复遣兵数万与楷连战二年,粮食并尽,士卒疲困,互掠百姓,野无青草。” “绍乃遣子谭为青州刺史,楷与战,败退还。” 巨马水之战到底是否存在,史学界一直都是一桩悬而未决的疑案。 甚至于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还将这一段彻底的舍去。 如果将巨马水之战放到龙凑之战的前面,界桥之战的后边,显然是不合理的。 因为平原郡是大玉儿追击青州黄巾的时候拿下的,到龙凑之战之前并没有丢。 但如果“乃遣……田楷据有齐地”、“与楷连战二年”、“绍乃遣子谭……”是古人用倒装句介绍巨马水之战的前置背景条件,就说得通了。 毕竟事情涉及到大山东,倒装句是没毛病的。 巨马水之战是大玉儿在龙凑之战之后的一次成功反击,从幽州一路打到了平原郡。 通过这一战,接回了跟袁谭打了两年败退的田楷。 不然没法儿解释已经被截断了后路的田楷是怎么返回的幽州。 至于“瓒遂还幽州,不敢复出”这种描写,大抵也是春秋笔法。 因为界桥龙凑两战绍宝宝肯定是坐稳了冀州,强大了很多。 但公孙大玉儿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只是估计绍宝宝的碎玉三策开始发挥作用了。 幽州北边有乌桓部族作乱,境内有豪强世家造反。 大后方不稳,本来就不擅长治理的大玉儿焦头烂额。 所以忙着整肃内部无力南征了而已。 其后幽州对冀州的战争,基本都是防守反击。 譬如巨马水击败崔绩崔巨业。 譬如趁麴义粮尽退军大败麴义,并导致麴义手下私兵尽丧而被绍宝宝所杀。 胜仗还不少。 其实要证明公孙大玉儿并非两战之后丧胆的证据还很多。 第133章 大玉儿与周庙 根据诸多史料记载,公孙大玉儿最后退守易京,派人联络了黑山军张燕来救援。 他的败亡,是因为跟黑山军约好了擂鼓为号,发动反击。 结果信使被绍宝宝那边劫夺,供出实情。 在黑山军未至的情况下,绍宝宝安排人擂鼓。 大玉儿不知为诈,贸然出击,才导致易京失守他自焚身死。 在那样的绝境下还想着反击。 你说他之前如丧胆鼠辈龟缩不出,放任幽州沦陷? 公孙瓒后期的大多数黑料,都存在故意抹黑的可能。 说他放任部下被攻击不救。 还跟人说我要救援了他,以后各地被攻击都不奋力作战,都等着救援了怎么办? 所以导致他麾下各地将领被攻击之后待援无望,基本都主动投降。 作为军事将领出身的大玉儿,或许的确说过这句话。 但认为他没有基础的军事判断能力,判断不出某地到底需不需要救援,就属于硬黑了。 这件事很可能是某地刚闻听敌讯,便胡乱求援,结果被他训斥。 但这句话的后续影响无疑被夸大了。 即使是二重君主观那也是要讲忠诚的,不然就是几姓家奴。 他麾下驻守各地被豪强世家影响的将领们,投降时总要些脸面。 把他训斥胡乱求援的言语,拿出来当借口为自己辩解的可能性相当大。 说他修易京屯粮草,胆怯不敢战,把将领都赶出易京只留姬妾。 易京不可能只有姬妾,否则哪里来的战力? 原型很可能是大玉儿被各地的叛变折腾到有些疑神疑鬼,因此对手下将领有些防范。 至于前面的内容,大约是幽州突骑对已经成型的冀州强弩这种对骑兵存在克制作用的军队无计可施。 所以确定了防守反击的策略。 从事实上来看,这一策略也接连为大玉儿赢得了胜利。 巨马水之战和导致麴义失去利用价值,被绍宝宝杀掉的那两仗都是。 既然要防守反击,屯粮草修城防难道不是正常的么? 至于说他杀了施仁政的刘虞以至失幽州民心,所以才导致败亡。 是不是忘了是刘虞先对他动的手? 剔除对大玉儿存在抹黑可能的言论,我们大概可以还原出公孙大玉儿败亡的全貌。 一个对异族异常强硬的铁血将军,遭遇了两场其实并不伤筋动骨的挫败。 他治下被他以铁腕高压统治的世家豪强,本来就对他重用底层与商贾不满。 趁着他新败,对他的各种政令开始阳奉阴违。 甚至接连发动各种武装暴乱。 致使他不得不将主要精力收回到他并不擅长的,对既有地盘的治理这种领域。 不可避免,他会需要借助一些世家豪强的力量,因此做出了一些妥协。 而这个时候,外敌与异族一起对他发动了攻击。 他将精力重新放归到对外战争上,并且获得了数次胜利。 而上一次尝到了甜头的世家豪强,却趁这次机会变本加厉的作妖。 公孙大玉儿于是又用出了铁腕手段。 被打压的世家豪强却已经与他的敌人勾结在一起。 在内外皆敌的状况下,他被迫退守最后的堡垒。 即使这样,他仍旧想着反攻。 但他派出去联络友军的信使或许是被收买了,也或许真的是被擒获了。 所以他等援军一来即刻发动反击的策略,反而导致堡垒失守。 不堪受辱的他走上高台,壮烈的自焚而亡。 然后他的敌人和他曾经的属下联合在一起,夸大他的过失,制造他残暴畏战且昏庸的形象。 毕竟只有胜利者才配书写史书。 但他真正失败的原因只有一条。 戎马一生的他太相信奋勇的战士,而太过轻视在这个时代,世家豪强所拥有的能量。 以及那些鬼蜮伎俩的威力。 太刚直且憨批了些,不适合做霸主,但做个偶像绝对够了。 这都是后话了,在我们正在进行的时间段,公孙大玉儿仍未败亡。 他只是龙凑之战失败,没办法打通青州与幽州的通路而已。 所以齐郡田楷与已生异心的玉腿挂件备崽儿,日子过得尤为艰难。 庚哥可不会忽视世家豪强们的能量。 所以在这个时间段,他的小朝廷准备的周庙立庙祭奠风风火火的召开了。 他们提前便给各地割据势力们发出了观礼的邀请。 但更信奉手中兵马的割据势力,显然对这种庆典缺乏兴趣。 他们虚应其事的派出了些地位并不高的信使,来敷衍洛阳城中木得感情的盖章机器。 由于道路隔绝加内忧外患,卢喷喷的学生譬如公孙大玉儿连信使都干脆没派出。 至于备崽儿,他这会儿都不算一路割据势力。 当然连获得邀请的资格都没有。 但割据势力背后的世家豪族们可不一样了。 特别是姬姓诸氏,尽皆派出了自家的头面人物。 因为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正是他们用以牵制各地手握重兵的军阀们最好的武器。 并且他们还将之视为了一次天下世家豪族互相串联的机会。 二颖难得放开了对羁押在长安的各姓世家的管控,很给面子的以李儒为团长派出了关中观礼团。 当然,每家每姓只能出一人。 在西廷有官职者不得成行。 且家眷什么的还是要继续羁押在长安。 太师治下的长安诸官,为了区分庚哥搞出来的东羽林东尚书台,现在被冠以西廷的称呼。 只是庚哥他们识趣。 除了作为木得感情的盖章机器的东尚书台,以及负责治安的前会稽郡守现东执金吾唐瑁唐元美,再未封设任何与西廷冲突的官职。 以至现在把东安军也彻底交给高顺管,河南尹又是宦官实际打理的朱儁,等同手上并无实职。 朱儁身体也不太行了。 唐瑁上京的时候也带来了他在上虞的亲眷宗族。 无非是让他在家休养含饴弄孙罢了。 有小朝议的时候叫上他,卢喷喷觉得这样有助于缓和一下他那过分刚直的脾性。 周庙庆典有两拨人出人意表的到来。 一拨是刚死了爹的阿瞒。 大抵是历史惯性中他对皇室还有什么执念,他自己作为兖州观礼团的团长亲赴京师。 另一支就是荀家。 得到消息的荀彧又带着本来搬迁到冀州的荀家宗族集体奔京师了。 就留下了一个打酱油的弃子荀谌在邺城,荀家其余人就跟着冀州观礼团来京师了。 大抵是手底下人够用,本来官位就不够安排的了,绍宝宝也并没有挽留他们。 他们来可不仅是观礼的。 作为荀家这一代的话事人,荀彧一改平日温文尔雅的作风,跑到博士院一顿脸红脖子粗。 就,也喷化了。 你也不知道博士院这样一个原本是儒家大师级人物云集的地方,怎么人一进去就容易喷化。 大抵因为是卢喷喷主持修建的? 不用哆嗦就能传承基因了这属于是。 唐妃的这个小姑父据理力争的就一件事。 孔孟荀孔孟荀,孔孟后人都得封王,他们荀氏也值得一个席位。 连卢喷喷都被吵到没办法,只好到却非殿召开小朝议来讨论这件事儿了。 庚哥本能想拒绝。 第一是因为他记得荀家似乎也是阿瞒的基本盘。 张辽徐晃已经让他有点提心吊胆了。 再挖荀家,老天爷真的不会派个位面之子惩罚他么? 第二个,就是对荀家的功利作风有些不喜。 这事儿还得从唐妃的堂姑说起。 第134章 荀家怎么封 据《三国志》记载: 中常侍唐衡,欲以女妻汝南傅公明,公明不娶,转以与彧。父绲慕衡势,为彧娶之。彧为论者所讥。 历史中关于傅公明的介绍不多,但公明二字显然是表字而非名。 就跟阿瞒错杀的长者吕伯奢的伯奢二字,应为表字而非名一样。 已经冠字的傅公明,至少十六岁了。 唐衡会想着嫁女儿,且嫁与已冠字的年轻人,他女儿至少也十一二岁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唐衡不太可能主动想到尚在襁褓中的荀彧。 “父绲慕衡势,为彧娶之”,更可能是荀绲主动上门求娶的。 事实证明,荀绲走了步臭棋。 他替荀彧娶唐女过门后没多久,唐衡就失势被桓帝所杀。 好处没沾多少,却染了一身骚。 “彧为论者所讥”,更成为荀彧一生的污点。 后世有人猜测,荀彧之所以选择投资阿瞒,大抵是对阿瞒的宦官家门产生了某种惺惺相惜或同命相怜的情绪。 但恋爱脑的去幻想什么护妻狂魔荀文若之类的狗血戏码,却是不必了。 看荀氏在党锢之乱中跳的高度,就能知道他们多急于洗去这个污点。 作为祖上是圣人的名门,又处于喜欢“上采虚誉,专做威福”的颍川,你指望他们会怎么善待唐氏? 荀彧五子,无一人为唐氏所出。 事实上不等荀彧成年,长他十来岁的活着的污点唐氏便抑郁而终了。 名门杀人,从来是不用刀的。 甚至连奴仆讥讽都不用。 表面的宽和温厚下,一些眼神和态度的细微差异,都能给你心里添堵到让你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死。 唐衡过世之后,荀家便与唐家断了来往。 所以唐家人去探望唐氏都少能遂愿。 唐妃幼时听闻家中长辈谈起这个堂姑,也无不摇头叹息。 即便是这样的关系,荀彧居然都没忘让家中妇人宫门外求见唐妃。 这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如若这样还就罢了,总归算是亲戚,唐妃也不至于坏他们的事。 但她们未免太功利了些。 唐妃的孩子已经生了,与董小白一前一后。 区别只是董小白生了个儿子,而她生的是女儿。 二颖乐疯了,从长安安排了无数礼品过来。 这次的长安观礼团更是让董越做护卫,带来了族中女眷,前来觐见董妃并道贺。 唐妃父兄皆在京师,平日里都见得多。 且自家权势本就是比不上董妃,倒没有那么在意。 可她见荀家备送进宫的礼品中,给小皇子的倒是比给她亲生的小公主的要厚上几分。 这让生了女儿的唐妃心中愈发不快。 庚哥虽然胡言乱语的说什么恐婚不婚所以不立皇后,但母凭子贵这回事毕竟大家都知道。 唐妃心里不时也打点小鼓,好在董白全无心机且与她也一向交好。 但要走自己门路的自家亲戚尚且如此,她却是格外挂怀。 因此不曾见荀氏命妇,并且当了妈妈的小姑娘还没忍住在庚哥面前抱怨了几句。 庚哥是个耳根软的,心下对荀氏便有些不待见起来。 庚哥与唐妃二人当然不可能知道,在不被庚哥影响的历史中,少帝刘辩被二颖毒杀后,唐妃回到了颍川老家孀居。 终其一生,她都守住了少帝刘辩临终前对他的承诺。 《后汉书·皇后纪下》特别优容的以皇后的身份,记载了从未被册封为皇后的唐妃的故事: 唐姬,颍川人也。王薨,归乡里。父会稽太守瑁欲嫁之,姬誓不许。 及李傕破长安,遣兵抄关东,略得姬。 傕因欲妻之,固不听,而终不自名。 尚书贾诩知之,以状白献帝。 帝闻感怆,乃下诏迎姬,置园中,使侍中持节拜为弘农王妃。 说李榷欲妻之,那是准备迎她为正妻了,但她始终誓死不从。 这或许并不是什么爱情。 但满朝流芳百世的名臣大将在忠诚方面,始终是败给了一个小姑娘。 在她心里,或者皇帝始终是她的丈夫,是不甘就死却死在她眼前的那个少年。 他死前,她为他跳过一段舞,唱过一曲歌。 “皇天崩兮后土穨,身为帝兮命夭摧。死生路异兮从此乖,奈我茕独兮心中哀!”” 而他对她叮嘱过:“卿王者妃,势不复为吏民妻。自爱,从此长辞!” 这里的自爱是劝她以后珍重而已,而并非现代的那种“你要自爱啊”。 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史书中翻找不到一点在曹魏政权中居高位的荀氏对唐姬有任何照拂的记载。 反而是绝命毒士贾文和,曾经拯救唐姬于危难。 庚哥与唐妃如若知道,怕是对荀家更加倍厌恶些。 但不待见也好,厌恶也罢,小朝议讨论荀家这事儿,庚哥是彻底不打算掺和的。 嫌烦。 荀子的身份毕竟放在那儿。 在整个儒学发展史上,宋代以前,荀子的地位和影响都高于孟子。 东汉文献中甚至有“荀孟”的说法。 宋代道学与理学兴起,荀子才受到冷落。 那时孟子才开始与颜回平起平坐,最终取代颜回成为“亚圣”,让颜回屈居“复圣”。 庚哥还是对历史了解得太少。 而且穿回汉末也不怎么读书,以至于搞错了这个时候孟子的地位。 卢喷喷皇甫嵩朱儁包括张让他们倒是知道。 但孟子思想与推举制底层逻辑的重合,让他们误以为庚哥尊孟有什么深意。 为这个卢喷喷没少在博士院喷口水,这才把尊孔孟的既定政策维护了下来。 他甚至在广邀名儒的时候,都故意避开了跟荀家关系亲厚的人。 结果人家正主还是找上门了。 博士院那帮老儒现在也被说服。 荀家明显是看出来立周庙这一招,对自家先人儒学地位的深远影响。 以及对自己家的家族传承的重要作用。 因此才连唐妃那种冷灶都想起来烧一烧。 作为主张性恶论的荀子后人,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也更不惮利用人性之恶,私底下做些工夫。 但是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家的问题。 荀子的主要主张,是主张礼法并施。 实行礼治,明确尊卑等级,维护社会秩序。 但周庙之立庙,明显是将儒家分作了纲与仁两大主张。 他们祖宗的那套说法,怎么说都脱离不了纲这个大范畴。 荀彧最好的打算,是将自家祖宗捧成“礼”的代表。 并不只是各种仪式形式而已,礼其实包含道德规范那一套的东西。 譬如干名犯义,儿女控告父母及祖父母,不管是不是事实都应该等同诬告处理。 大义灭亲基本只允许存在于长辈对后辈。 譬如存留养亲,父母膝下唯一的孩子,犯罪需要多考虑宽恕他。 礼法礼法,荀家玩儿的就是将礼即道德的要求在律法中体现。 但无论荀家子弟辩论小道上多么出色,各种对于人性的利用多么充分,大儒们还是守住了底线。 那对他们可是义理之争。 不会因为自己人性上的那点小缺陷而轻易妥协。 礼只是实现纲的手段与纲的背后逻辑,不足以另分出一支。 荀家该封,但应该怎么封是一个问题。 朱儁还提出另外一个说法,如果荀子封了,颜子封不封? 亚圣颜回可也是讲“仁”的,而且地位比荀子都高。 周庙立庙庆典近在眼前,封的话来不来得及召来颜氏子孙? 颜子封了,子路呢? 不亏是挑刺的一把好手。 第135章 荀氏与疑似穿越幼崽 好在博士院预判了朱儁的预判,所以对他挑出来的刺早有应对。 “封其见,封其论,而非封其圣也!” 卢喷喷胸有成竹,慨然答曰。 我们封的是他们的见识主张和论调,而不是封圣人们自己。 圣人们用不着我们封。 从这个角度上,颜子荀子个人再牛掰再值得崇敬,但在周庙的范畴里也不足以与孔孟并列。 理论会自己找到出路。 特别是在领导给出确切方向之后,理论派总能找到依据说服自己。 实地考察过河东郡的三代之治后,大儒们基本也接受了孔孟并列的说法,并自行找出了无数论据。 “礼为纲之制,故荀子宜列孔门。” “孟子为天下之仁,颜子为君子之仁,故宜立孟而不宜立颜。” “余者不足道矣!” 也就是说,礼是实现纲的形式和手段,很重要却不能重要过纲,更不足以与纲平起平坐。 而颜回提倡的仁道偏重于个人修养以及君主对治下的怜悯等等方面,孟子是真正提出民本思想的第一人。 博士院的结论是荀子和颜回后人都应该封,但不能跟孔孟并列。 所以建议荀子后人为孔祭执事官,而颜子后人为孟祭执事官。 爵位次一级,建议封公爵。 这么封与当前这些人的儒家地位不符,但还是那句话: “封其见,封其论,而非封其圣也!” 看的是他们的见解论调对国家的作用,而不是他们各自的学术地位。 学术地位再牛,也抵不过皇权。 不然为什么汉武废黜百家独尊儒术能实现? 皇权眼下的当口虽然有些没落了,影响学术界却还是可以的。 既然次一级的公爵,那就也未必要在周庙祭奠上封了。 可以事后再封。 那再召颜家也就来得及了。 这个结果对荀家当然不够理想,但也可以接受了。 在他们看来,这可是万世之封,可保周庙不倒荀氏不绝的机缘。 甘心吗?当然不甘心,毕竟他们祖宗这会儿比孟子地位可高。 可是卢喷喷找与他们相善的大儒去劝解了一番。 大概意思是你们想好,如果到孔孟那种地位,主脉子孙怕是只能当牌坊了。 真当官那还是算了,不然朝廷不可能不考虑影响。 这都跟至亲宗室差不多了。 况且要封孔孟那种程度的话要改姓,当执事官不用改姓。 亚圣颜子都居于孟子之下,你祖宗居于孔圣之下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皇家要捧谁,不是我们能够抵挡的。 最能影响荀家的其实是子弟当官的事儿。 因为他们家学主张的就是用律法来体现礼。 不当官并且当足以影响国家律法制定的官员,他没办法去实现。 再加上改姓的事儿,权衡利弊之下最终接受了。 荀家最懂得权衡利弊。 究其根本,也不过他们荀氏只是在他祖父荀淑那一代崛起,这才有了下一辈的荀氏八龙组团出道,再到他们这一辈的声名鹊起。 他们是荀子后人中最有权势影响力最大的一支,却并非是长房主脉。 在西汉宣帝时,因皇帝名刘询,同音的荀姓被改为孙姓。 宣帝后有些人又改回了荀姓,有些人却没有改回。 所以如果硬争下去恐怕恶了皇权,争下来的东西没准儿反而要便宜了孙氏。 宗族内选了一支承爵受封之后,荀氏便在京师安顿了下来。 总有人认为荀家是忠于汉室的,证明就是在阿瞒欲加九锡的时候荀彧跟他闹翻,最终被赐死。 但荀家在冀州的时候,韩馥跟绍宝宝欲推举刘忧愁继帝位,行实际篡逆之举他们没反对。 曹魏阿瞒诸多辱君欺君的僭越举动,他们视若无睹未见劝诫。 独独九锡之礼的时候跳出来反对。 这就有点像某个女子说被性侵,但对方脱裤子拿东西甚至深入的时候她毫无抵抗,对方喊了声老婆她却跳起脚来叫。 其实无非是荀彧对颍川士族的影响力太大,阿瞒不得不忌惮。 荀彧干脆借这个借口博一波名声,死了好全子孙宗族而已。 魏晋这篡逆的两朝荀氏皆得高官美禄。 真实的篡逆再不见有荀氏子弟出来反对,你说这是荀子家风? 上采虚誉,专做威福。 一针见血却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接下来立庙当天各种繁文缛节庚哥毫不关心,反正走过场。 荀家的爵封虽然并未下来,却已经积极的参与祭奠的各种执行细务之中了。 庚哥很配合的在各种场合露个脸应付仪式,身体上难免劳累。 但胜在心无旁骛的发呆,却也不是太难熬。 他这会儿的心思全部在他的两个小崽崽身上。 已经取名了,男孩儿叫刘高,据说跟汉赵哀王同名,但同名就同名呗两汉又不少这种事。 算是祭奠一下他前世的姓氏。 女孩儿叫刘菲,这里头就有庚哥的恶趣味了。 你特么再美,也得是个亦。 无事庚哥就躺在寝宫前的檐下,晃荡着他那张心爱的摇椅。 茶水糕点都没了,因为没地儿放。 一左一右是两个摇篮。 摇篮下方是方便摇动的木架,上置竹筐。 竹筐内放满被褥包裹,再将襁褓中的婴儿放在其中。 后世的农村经常见,这时代却是没有的。 还是庚哥画出样子让毕岚特制的。 作为一枚父亲,与其他帝王有兴趣了看一看其他时候不管不同,庚哥很喜欢亲手照顾一下自己的崽崽。 嘛,也仅限于坐摇椅晃悠的时候左右手分别握着摇篮,让孩儿跟他一起晃。 这样庚哥就觉得尽了义务,其他的时候自然有乳母啊什么的照顾。 小女孩倒活泼得很,庚哥听着她在摇篮里咿咿呀呀,心情无比柔软且愉快。 男孩则沉闷很多了,一想到此节庚哥不免有些担心。 他懒洋洋坐起来,掀开刘高摇篮上的轻纱薄绢。 一是怕阳光耀眼灼伤婴儿的眼睛,二是怕有蚊蚋叮咬,所以摇篮上都有竹架架起绢纱笼罩。 这却是毕岚自己的心思,庚哥没有指点。 “汝亦为穿越者乎?”他问。 孩子没搭理他。 庚哥没放弃,他想起来自己刚穿过来那会儿也语言不通。 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在近旁,他清了清嗓子,恢复了自己生疏好久的现代人口音: “喂,哥们儿,你不会也是穿越者吧?” 孩子听闻语声看向他。 那点漆般的眸子平静且漠然,完全不像普通婴儿般充满好奇。 “如果是你就眨眨眼睛!”庚哥道: “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孩子的眼神更加漠然了,并且毫无表示。 那种盯着庚哥的方式,让庚哥觉得他好像在看白痴。 他仍旧不死心:“天王盖地虎?” “宫廷玉液酒?” “挖掘技术哪家强?” “giao我里个giaogiao?” 在孩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庚哥看到自己那张大脸的倒影,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个白痴了。 “难道穿过来的是个洋批鬼佬?” 庚哥嘟囔着躺回去,继续咸鱼躺并望天,有一下没一下的继续晃着摇椅和摇篮。 他本来没怀疑的,只觉得这孩子性格似乎有点安静。 直到他乳母王吴氏赞小皇子有他幼时之风。 他小时候有这么安静?那时候庚哥心里就打起了小鼓。 到潜邸四姬爱不释手的抱起刘高也这么说,庚哥心里头就有些慌了。 “管球呢,就算丫是个洋鬼子穿越者,穿过来也得管劳资叫爹。” 终究还是咸鱼性子占了上风。 他懒得再计较,愉快的看着清澈的天软白的云摇着摇椅发起了呆。 耳边是那个活泼的小丫头能把他萌化的咿咿呀呀的可爱叫声。 臭小子却一声不吭。 他如泄愤一般,用力推了臭儿子的摇篮一把。 剧烈的摇晃下……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妈蛋,用哭声告状你倒是告得毫不犹豫果决得很。 第136章 陶谦谦的作死之路 庚哥是皇帝! 这身份没别的好,就是弄哭了孩子不用被老婆捶。 但也不是毫无压力。 臭小子一哭他自己的乳母,小菲菲的乳母,外加庚哥的乳母王吴氏还有潜邸四姬全出来了。 连墨姬的脚步都比平日里快了很多。 这还是他那专心学术的御姐妈不在,不然乌央乌央涌出来的人更多。 他长腿御姐学术妈都时不时搁置手头的研究,跑过来逗弄孙儿。 谁逗都行,偏巧他逗就都不放心。 放到摇篮里他看着,一群人都要躲在近处,尖着耳朵听动静。 真当他那么废物么? 偏巧他还真把孩子弄哭了。 潜邸四姬和王吴氏虽然什么都没说,看向他的眼神却充满谴责。 庚哥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装模作样的问:“怎生哭了?” “许……许是陛下……陛下这婴榻之动过烈,惊了高侯?” 继承他们兄弟分别被叫史侯董侯都长成年了的惯例,刘高被叫做高侯。 按照庚哥那御姐妈的心思,也是要送出宫外抚养的。 但庚哥见董妃舍不得,又想着他这后宫人少,相对单纯,就没有搞那一出。 其实他自己也有点舍不得。 这会儿却听出来了,这帮女人不光尖着耳朵偷听,还在偷看。 他使劲儿晃他儿子摇篮那事儿却是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在这里装模作样别人不敢揭穿而已。 顿时了解潜邸四姬和王吴氏那谴责目光的来由。 他还以为有了儿子他就失了宠,这五个老女人心疼他儿子不心疼他了呢。 饶是庚哥脸皮比城墙厚,这会儿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且去喂食罢,恐是饥着了。”他装作没听懂儿子乳母语气中的哀怨,装无辜的吩咐。 疑似穿越者的臭儿子被抱下去了,香软可爱的女儿也被她心有戚戚然的乳母跟茬儿抱下去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又突然发疯吓到小公主? 小姑娘一边被抱走一边还瞪圆了大眼睛朝他吆喝: “呃……哈……” “哎……” 庚哥想留下姑娘,却正好看见潜邸四姬跟王吴氏一起虎视眈眈看他。 好吧,算了。 庚哥缩回了自己准备叫住女儿乳母的手,丧气的重重坐回躺椅。 这皇帝当得也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啊。 他叹了口气,伸开双手一只手握着一个摇篮,我摇! 没孩子我摇空摇篮总行吧? 庚哥在意的是这些平淡却无聊的日常,但安排好的事情却是在他的掌控外无声的进行着。 卢喷喷皇甫嵩张让赵忠等人包括宋典那条咸鱼,都比他尽心多了。 庆典当天陶瓷专卖店周坊和印刷版书店周汉书局就开张了,很是在来观礼的世家豪族们身上赚了一笔。 接下来半年左右,这两家连锁店会陆陆续续的开遍庚哥势力控制的司州四郡和并州的九郡九十八县。 以张让为主导,就会在这些地方缓慢且温和的推行以田换股的政策了。 这两家旗舰店都没赚到阿瞒的钱。 这家伙周庙观礼当天晚上连夜就快马加鞭的回去了, 趁着他离开兖州的空档,陶谦谦唆使阙宣攻击泰山郡,还将自己的兵藏在阙宣的旗下,伪装成阙宣的人马。 兖州被犯境,阿瞒不得不急急返回,虽然他这一趟过来,本来是希望观礼之后再度觐见一次庚哥的。 诸多盘算被打乱,而且这个贱人老在自己背后搞小动作,阿瞒对陶谦谦腻味透了。 他下决心要给老小子一些好看。 前面说过,阙宣在下邳称帝僭越天子,而下邳是陶谦的刺史治(类似省会)。 阙宣完全可以理解为是陶谦一手扶植的黑恶势力。 陶谦先与阙宣一起做贼,后杀害阙宣,兼并其部众。 那当然是阿瞒反攻之后的事儿。 陶谦谦干的缺德事儿可不止过河拆桥这一种。 在牧徐州之前,陶谦曾在幽州当过刺史,当时的公孙大玉儿就在涿县当县令。 涿县是现在的河北涿州,幽州刺史部治所蓟县就是现在的北京。 两块地方那就像公厕里的两个蹲坑,一墙之隔都算不上。 当时陶谦跟公孙大玉儿之间就有往来,公孙瓒也给陶谦引荐过自己的小师弟备崽儿。 两人的交情甚至延续到公孙瓒募集三千乌桓骑兵襄助张温平叛韩遂边章那会儿。 甚至张温贬斥张纯重用公孙大玉儿,陶谦也没少在其中使力。 因为那会儿陶谦就在张温帐下做参军。 陶谦其人,最喜交结暴徒和悍匪。 而且公孙大玉儿重用商贾庸人乃至盗贼奸臧这一招,很可能就是跟陶谦谦学的。 作为祖师爷,陶谦谦任用非士人的盗贼奸臧可比大玉儿厉害多了。 我们说的厉害不是指用得好,而是使用的程度。 公孙瓒只是重用底层打压世家豪族与门阀而已。 陶谦谦则完全可以称之为纵容他们残害良善了。 陶谦手下是盘踞东海的泰山臧霸,佞佛的痞子笮融,还有袭杀曹嵩的妖贼张闿这些人。 《魏书十八》说:霸年十八,将客数十人径於费西山中要夺之,送者莫敢动,因与父俱亡命东海,由是以勇壮闻。 臧霸是个劫道杀人的要犯,他爹当年贪污受贿要被斩首,霸时年十八,带了一票亡命徒劫法场,遂亡命东海。 东海郡与其说是陶谦让臧霸治理的,不如说陶谦拿臧霸没办法,干脆把东海郡送给臧霸结好与他。 这样的臧霸,陶谦根本指挥不动。 笮融很受陶谦宠信,并对佛教在中国的传播作用很大。 他的崇佛活动更奠定了后世大型佛事的基础。 但他投奔陶谦之后,督管下邳、彭城、广陵三郡的后勤运输,却将大量物资占为己有。 用这些资财他修建豪华佛寺,铸造金铜大佛,并举行浴佛节,招揽大量信徒。 至于张闿,这是个黄巾出身的底层暴民,陶谦招揽之后也对他的行为并未做管束。 有这帮人贪赃枉法,刻剥民财,再加上放任阙宣这样的流氓地痞,徐州财政几近崩溃。 史料上记载,陶谦在徐州滥杀无辜,贬斥忠良,宠信小人。 陈寿直言:刑政失和,良善多被其害,(徐州)由是渐乱。 为防陶谦谦跟公孙大玉儿一样存在被抹黑的可能,我们用结果说话。 《魏书八》说阿瞒“兴平元年,复东征,略定琅邪、东海诸县。谦恐,欲走归丹杨。” 表面上看是因为阿瞒屡次东征,陶谦才想放弃下邳,转驻丹阳(属扬州)。 但下邳这样的徐州治所但凡不被折腾到民生凋敝,谁又舍得白丢 出去? 兖州打徐州,看似一州对一州,可是州跟州它不一样啊。 兖州下辖郡、国八,县八十,人口404万,徐州下辖郡、国五,县六十二,人口279万。 何况东海、琅邪各自为独立王国,分别由萧建、臧霸各自控制。 陶谦实际握在手里的也只有彭城、广陵郡、下邳三郡而已。 作妖他是敢作妖的,但打是绝对打不过的。 一见阿瞒大军来攻,陶谦谦不由有些慌。 不是,袁术也在打过你的陈留,不见你先去找他报仇。 你跑来收拾我这无关痛痒的小卡拉米有必要么? 他都没想,他之前杀了人家爹。 好在陶谦谦也有盟友。 这会儿龙凑之战已经打过,巨水马之战尚未来临,田揩也不敢放弃这最近的盟友不帮忙。 所以再难,他也带着备崽儿来救援了。 这一救,就救出了备崽儿脱离玉腿挂件身份的新生机。 第137章 备崽儿的跃升之途 备崽儿在田揩那边被绍宝宝揍得挺惨的。 田揩就不说了,他是青州本地豪强,自然有办法补血。 其实大玉儿推举他犯了三互法,可这会儿乱也顾不上。 朝廷也没承认过。 但作为田楷手下的小军头备崽儿呢? 熹平四年(初平四年,193),在平原郡备崽儿援助孔融时,《吴书 太史慈传》是这么说的: 备敛容答曰:“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邪!”即遣精兵三千人随慈。贼闻兵至,解围散走。 能遣“精兵三千”跟太史慈走,他麾下不可能只有三千精兵。 平原郡还得守不是? 但到熹平五年(兴平元年,194)救援陶谦时,《蜀书二》是这么说的: 时先主自有兵千馀人及幽州乌丸杂胡骑,又略得饥民数千人。 备崽儿从齐国领兵入下邳,麾下只有千余乌丸骑兵。 备崽儿自觉兵马不强,沿途又掳掠数千饥民,略就是掠的通假字。 一年时间,麾下兵马被打到只剩千余,要掳掠饥民充脸面。 说备崽儿仁厚的,可以休矣,掳掠强征起黔首他可毫不手软。 但话又说回来,咱不能拿这个时代的道德去约束那个时代的英雄。 备崽儿就算寒门那也是士族宗亲,在他们眼里底层黔首不算人,算跟你玩儿战略游戏时的采矿农民一般的存在。 陶谦与备崽儿是旧相识,在发干高唐又并肩作战过,气味相投。 便为其补充四千丹阳兵。 丹阳向来是出精兵的,谓之丹阳上甲,每次募兵都不会忘了这地方。 陶谦陶恭祖是丹阳人,近水楼台,手底下丹阳兵自然是不少。 但这么大方,其中自有蹊跷。 备崽儿鞭督邮之后从幽州跑出来躲罪,为什么会跑到丹阳遇上替何进募兵的毋丘毅呢? 串联一下公孙大玉儿跟陶谦的交情,就大概能有个影儿。 大玉儿:恭祖公啊,我这边有个小弟犯了点事儿,幽州地面儿应该不能待了。 能帮我安排他去你家乡躲躲不? 有这么层渊源,陶谦和刘备之间的交情那可就不一般了,属于过去对备崽儿有庇佑之恩。 陶谦不缺丹阳兵,但他手下能打的一个都没有。 臧霸他们能打,可也不听他的啊。 所以就起了笼络备崽儿的心思。 正好备崽儿在田楷麾下过得也挺惨。 《后汉书 公孙瓒传》说,绍复遣兵数万,与楷连战二年。粮食并尽,士卒疲困,互掠百姓,野无青草。 田楷能撑到巨马水之战公孙大玉儿接他返回幽州,整体实力不可能锐减得这么厉害。 所以备崽儿的损失与田楷的整体损失肯定是不成比例的,也就是说他受到了苛待。 这怎么回事儿呢?因为田楷本是青州豪强。 大玉儿在幽州本地打压豪强,在青州却是不忌任用豪强扶植本土势力。 田楷最终与公孙大玉儿一并战死在易京,这当然证实了关于大玉儿在易京只纳妻妾把将领都逐出纯属抹黑。 也证明了田楷对于公孙大玉儿的忠诚。 但是吧,即使田楷对公孙瓒忠诚,备崽儿在齐郡的存在也相当尴尬。 我一个本土豪强把持的牧青州治所齐郡,你这个主公的小师弟在我这儿算怎么个意思,监视我? 如果有二心可能还会哄着备崽儿。 但田楷自持无异心,那当然对备崽儿没好脸色。 备崽儿在田楷麾下对抗袁绍,那可谓是挨最毒的打,领最少的功,得最菲薄的补给。 打残了根本不会有兵员补充。 所以一见这四千丹阳上甲,备崽儿眼睛都湿润了。 当即他都想抱着陶谦的大腿哭。 恩人呐!义父啊! 恰巧因为理念已经产生差异,备崽儿对自己作为挂件的那条大腿,早就产生了离意。 所以救援徐州之后,他果断脱离了田楷,投入陶谦的麾下。 反正也是同阵营内横跳,大玉儿师兄你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 公孙大玉儿未见得有多看重备崽儿。 田楷本来就看备崽儿不顺眼,他走了就跟喉头拔了一根刺一般畅快。 那当然都没啥意见。 这也是后话,当前面临的阿瞒的大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备崽儿本来还在心疼的算计陶谦给他的四千丹阳上甲,此战之后能剩多少呢。 这会儿阿瞒可谓势如破竹。 他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准备一举并吞徐州,自家治所也从东郡武阳搬迁到了甄城。 爹死大半年了都,终于想起报仇了。 不过移治所到甄城,也是阿瞒悄咪咪脱离绍宝宝控制的一步试探。 先趁机把治所搬得离你远一点,免得你随时想起来个啥就派人快马传讯跟我叨叨,对我指手画脚。 陶谦虽然有丹阳上甲,可阿瞒在二十万青州黄巾中精挑细选的三万青州兵也不是吃素的。 鉴于陶谦阙宣的混合军主要进攻兖州东部,所以阿瞒派曹仁率领少数部队到泰山郡防御徐州军。 阿瞒自己亲自统领全部精锐部队,从南部突袭入徐州防守虚弱处。 很快攻下被陶谦夺走的数座城池。 接下来继续进攻徐州的彭城郡。 陶谦和阙宣的联军进攻受阻,只得回军救援彭城。 阿瞒围城打援、以逸待劳地的轻松击溃长途回援的徐州军,并拿下彭城。 这是阿瞒第一次获得对外扩张战的胜利。 意得志满之下不免放松了军纪,下令屠城抢掠作为对三军的犒赏。 那三万青州军本来就是黄巾盗匪出身,军纪并没有多好,得此便利顿时疯狂抢掠,杀得尸横片野。 反正有替父报仇的幌子遮掩着,阿瞒也并没有多介意。 这个时代屠城抢掠还挺常见的。 史书上反对声浪那么大,主要因为他们杀的其实没多少徐州本地黔首。 大部分都是因为躲二颖,避祸至此司州豪右。 黔首死了没所谓,士族遭难那可得让你青史存污了。 据说杀到彭城外的泗水都因尸体阻塞而断流! 随后,阿瞒挥军进攻费、华、即墨、开阳。 陶谦这时候才怕了,四处求援之下,得到了田楷和备崽儿的救援。 备崽儿他们一来,碰巧阿瞒因为战线拉得太长,军粮告急,暂时回军甄城修整并顺便替自家老爹风光大葬。 好么,备崽儿白得了四千丹阳上甲,顿时觉得赚大发了。 这个时候陶谦的反应就很耐人寻味了。 他使备崽儿屯小沛,并着人推举他为豫州刺史。 从这里推测,陶谦与呜喵王袁枯骨术虽然属于同一阵营,却早就不合了。 头先张闿在听陶谦的命令劫杀曹嵩之后,因为害怕被杀人灭口,并未将所得资财尽奉陶谦,反而带着钱投奔袁术了。 他并不担心袁枯骨术会考虑到两家联合的关系,将他送还给陶谦。 这里头就透着蹊跷。 而现在,陶谦能让备崽儿屯驻小沛。 小沛是沛县的别称,它并不属于徐州,而属于豫州。 原属秦制泗水郡,因高祖刘邦起兵于此,所以西汉改泗水郡为沛郡,治所在相县。 秀儿光武封其子刘辅于沛郡,所以沛郡改称沛国,为豫州刺史部的治所。 小沛或者说沛县不过是沛国21县中的一县而已。 陶谦手里握着豫州的地盘,这本身就很可疑。 他让备崽儿驻小沛,并且还推举他做豫州刺史,这事儿无疑于扇呜喵王袁枯骨术的脸。 别怀疑,他就是故意恶心袁术的。 谁叫当时他求援的时候袁术没派人来救。 第138章 阿瞒突遭千年杀 豫州和徐州挨着。 远香近臭,呜喵王袁枯骨术跟陶谦早有摩擦。 他俩能同归一个阵营,完全是靠公孙大玉儿牵的线。 所以袁枯骨术容毫不犹豫的收容张闿,而陶谦则就近就便占据豫州的小沛。 原本都是盘面下的小动作。 但是陶谦着人推举备崽儿为豫州刺史,却是把台面下的事情搬到台面上了。 谁都知道豫州是呜喵王袁术的地盘,虽然有种种原因他没办法得敕封。 可你陶谦着自己招揽的备崽儿才占了沛国的一县,就敢推举他做豫州刺史? 无情的盖章机器是有人送推举信就盖章,呜喵王心下暗恨且不提。 你当陶谦只得罪曹了大德的阿瞒和呜喵王袁枯骨术? 这么说吧,不管是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他全都得罪了。 小霸王孙策也被陶谦得罪得厉害。 《吴书 吕范传》记载:时太妃在江都,策遣范迎之。 江都县属徐州广陵郡。 换言之,在孙坚死后(191),吴夫人并未返回吴郡老家,反而跑到陶谦的地盘居住。 且孙坚墓并不在他老家富春,而在在曲阿。 这对讲究叶落归根的古人来说极不寻常。 《吴书·妃嫔传》或许能揭露一些端倪。 “孙破虏吴夫人,吴主权母也……孙坚闻其才貌,欲娶之。” “吴氏亲戚嫌坚轻狡……夫人谓亲戚曰:何爱一女以取祸乎?” 对孙坚的评价是轻狡。 这可是除孙老狸花只被用在过吕大憨批身上的词。 可见评价之低。 “何爱一女以取祸乎?” 如果吴夫人不嫁,吴氏满门都会招惹上祸事。 种瓜老汉孙钟的崽儿孙老狸花,靠霸王硬上弓才强娶到名门闺秀吴夫人。 如此霸道阴狠的猛鹫,活着还好,死后葬在家乡,儿子孙策又无法守墓,坟墓被人祸害的几率极大。 《吴书 孙讨逆传》说孙策是“兴平元年,从袁术。术甚奇之,以坚部曲还策。” 孙策不是为父守孝了三年才出来的么? 韦曜《吴书》多秽史,从井中获玺便可见一斑。 陈寿不是吴人,《三国志》多采用韦曜《吴书》,所以也被影响。 孙老狸花死时,小狸花孙策彼时“年十七”,且策素有骁名,不可能跟着亲妈守孝三年“始事袁术”。 孙策东渡讨刘繇就在兴平元年(194),岂有刚刚投奔袁术,就被委以方面重任的道理? 且《吴书一 孙讨逆传》自己都写着,“策攻康,拔之,术复用其故吏刘勋为太守,策益失望。” “渡江讨刘繇”之前,孙策还替袁术征伐过庐江陆康。 《吴书十一 吕范传》记载“太妃在江都,策遣范迎之。徐州牧陶谦谓范为袁氏觇候,讽县掠考范。” 孙策让吕范帮忙转移吴夫人,陶谦怀疑吕范是袁术的间谍,让人拷打他。 这是初平四年也就是193年的事。 不是替袁术征战到一定地位,孙策又怎么可能使唤得动吕范? 《吴书》故意延迟孙策为袁术效力的时间,无疑是“隐讳浮言”,为的是将孙策与“僭越者”袁术划清关系。 毕竟“孤微发迹、种瓜为业”的富春孙氏,在江左门阀的眼中本就出身寒门。 若再牵扯上“僭号逆臣”,无疑会更遭轻视。 大抵是害怕袁术彻底吞了自己亲爹的人马,孙小霸王策在曲阿埋葬孙老狸花坚后,就匆匆奔赴袁枯骨术麾下。 好牢牢把持自家的部曲。 虽然丧失以前的独立性,但好歹还握在自己手里。 孙策迁母的原因,是被“谦所不容”。 陶谦怀疑他们一家是袁术的密探,替袁术窥探自己的徐州。 所以吕范来迎的时候,陶谦“讽(江都)县掠考范,范亲客健儿篡取以归。” 陶谦根本没有放人的意思,吕范被械锁在广陵江都,靠手底下豢养的豪侠帮忙才越狱逃生。 闹翻之前就这样了,陶谦居然好意思计较他求援的时候呜喵王没派人来救援。 陶谦得罪再多人也是他自家的事儿。 备崽儿美滋滋得了小沛,并且生平第一次获得一州刺史这种高位。 小沛于他可不仅是一县而已,还是鸡儿邦硬那位祖宗起兵发迹之地,也属于是讨了个好彩头。 不存在陶谦让徐州。 备崽儿那时候也就是个陶谦稍微看得上眼的小卡拉米。 要说要让,陶谦当幽州刺史的时候干嘛不直接把幽州刺史的位置让给宗亲备崽儿? 当时不可能让现在也照样不可能让。 给你四千丹阳兵外加一个小沛已经很看得起你了。 陶谦额手相庆的时候当然不会想到,人家阿瞒只是回家打个转,筹集下军粮整顿下队伍。 他这边还没高兴完,阿瞒又打来了。 这次进攻,阿瞒采纳了曹仁的建议,特意与上次进攻模式相反。 在徐州南部防守,从兖州东部进攻。 而陶谦也听取了笮融的建议,吸取上次的教训,安排重兵严密防守兖州南部边境。 而兖州东部只部署了少量军队。 可想而知,这种南辕北辙的防守让琅琊国立即沦陷,阿瞒迅速攻下五城,继续挥舞屠刀。 兖州军直逼陶谦亲自防守的郯城。 陶谦紧急命令备崽儿率军从小沛前来支援,并派部将曹豹率军出城,与备崽儿共攻曹军。 阿瞒亲自率军与备崽儿、曹豹战于郯城东部,击溃二军并攻陷襄贲。 眼见陶谦谦要嘎了的时候,祸害遗千年的神秘诅咒发挥了作用。 阿瞒背后中刀,陈留郡守张邈和兖州豪强陈宫等人联合起来给了阿瞒一记千年杀。 没被庚哥影响的历史中吕大憨批也掺了一脚,但现在吕大憨批没掺和,张邈陈宫等人的不满一样爆发了。 张八厨邈的心思很好理解。 他这种仗义疏财的人,特别习惯居高临下的怜悯他人,却不太受得了别人踩在自己头顶。 酸枣会盟的时候因为袁绍这位昔日好友当了盟主,他就与袁绍生出龌龊了。 心胸也不是那么宽广。 到阿瞒当了兖州牧,昔日一起玩儿的仨除了他都成为一州之牧了。 你叫他如何忍? 偏巧阿瞒这人吧,还挺会来事儿。 头回他进攻徐州的时候,觉得自己有可能被陶谦这个老阴比阴到, 所以跟他媳妇儿卞夫人说,如若打徐州我不幸战死,你就去投奔张邈吧! 说得跟托孤似的。 如果阿瞒真的战死,张八厨邈估计还真的是曹阿瞒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他不死就会把这孤儿寡母照顾得无比妥帖。 但不是没战死么? 打赢了回来还抱着张八厨哭,说什么没能替父亲报仇愧为人子云云。 张八厨心里腻歪透了,心说咱们一起玩儿这么多年,谁特么不知道谁啊。 你伤心个毛的你爹死,怕是巴不得他死。 到阿瞒第二次出征呢,张八厨上次因为怜悯同情弱者压在心里头的不满终于爆发了。 你打你麻痹啊。 劳资陈留郡被袁枯骨术像揍孙子一样揍你不管,就让劳资独自防守。 你倒好,借着给你那死爹报仇的名头去扩张地盘了。 算特么什么兄弟? 据兖州而自立的想法顿时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能不能追上昔日兄弟就看这一遭了。 成了袁楷模绍据冀州,曹大德瞒据徐州。 他张八厨手里头有个兖州,也就不弱于他们了。 他的这个想法,却与以陈宫为代表的兖州本土豪右一拍即合。 大家立马拉杆子就开始干了。 这里头又要说到一个与演义大相径庭的人物,陈宫! 第139章 千年杀遭遇回首掏 陈宫陈公台是个什么人呢? 演义里说他身为一县之尊,义释阿瞒毅然投靠。 并在目睹阿瞒明知错杀吕伯奢一家,却仍残杀吕伯奢之后,觉得阿瞒不是个东西,才从阿瞒身边逃走。 “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阿瞒的那句流传颇广的名言,就是从这里头编出来的。 实际呢,丫是武阳豪右。 从阿瞒守东郡才开始阿瞒手底下混,并且一直在阿瞒手底下混。 熹平二年(191),乔瑁被刘岱他们嘎了,阿瞒入驻东郡。 当时的治所就在东武阳。 身为武阳人的陈宫也是在此时,被阿瞒延揽,作为幕僚郡吏出仕。 据《魏略》所言,陈公台并不安分,“少与海内知名之士皆相连结。” 虽然屈居郡吏之位,却大量交结州郡豪强。 熹平三年(192)二十万青徐黄巾被大玉儿驱赶到兖州。 他们劫杀任城相郑遂,又嘎了刺史刘岱,向北威慑鲍信,向西兵胁阿瞒。 《世语》记载:岱既死,陈宫谓太祖曰: “州今无主,而王命断绝,宫请说州中,明府寻往牧之。” 陈宫自请为阿瞒游说兖州势力,推举阿瞒为兖州牧。 作为阿瞒与鲍信的传话人,是他力劝鲍信拥护阿瞒牧兖州。 兖州在战后出现了三个权力真空的郡国:嘎了鲍信的济北国、死了刘岱的东平国、没了郑遂的任城国。 还有一个阿瞒牧了兖州空出来的东郡。 陈宫自告奋勇上蹿下跳,串联兖州太守豪强,打的是凭功劳出镇郡国的主意。 即使三互法有规定,他不可能任职东郡,不是还有济北、东平、任城三郡国么? 然鹅,阿瞒的吝啬癖性却在这个时候暴露出来了。 他将治所从东郡东武阳迁至济阴郡的鄄城,却把东郡太守的位子赏给了夏侯惇。 这其实没啥,毕竟曹氏和夏侯氏世代姻亲,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 可笑的是陈宫。 阿瞒没给他任何独镇一方的机会,竟让他和夏侯惇共守东郡。 按三互法约束,身为武阳人的陈宫在东郡没办法有任何官方身份,只能是夏侯惇私人的幕僚。 地头蛇心中愤怒的烈焰开始熊熊燃烧。 你曹了大德的阿瞒身边就这几个来投奔的亲戚,都已经如此了。 要等你打下来徐州,跟沛国近在咫尺,沛国谯县的亲戚故旧大量来投,陈宫觉得我特么怎么可能还有机会? 《曹瞒传》还提到另一件事儿,就是阿瞒打徐州,粮草不济回来修整那会儿,顺便给他死了近一年的爹操办丧事。 “及在兖州,陈留边让言议颇侵太祖,太祖杀让,族其家。” 陈留豪族边让嘴上没把门儿的,在人家办丧事期间大放厥词,讥讽人家乞丐之子为宦官假嗣之类的。 阿瞒暴怒,加上又是杀性最重的时候,直接把丫砍了个满门人头滚滚。 这件事儿办得令兖州豪族惊惧莫名。 再加上对外用兵,对兖州豪强难免会有些强征粮草啊之类的举措。 兖州地方豪强顿时大不满。 他们觉得,你们本来就是外来流官,不好好巴结笼络地方大族,居然还敢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张八厨的不甘,加上陈公台的愤怒,再加上兖州豪右王楷、李封等人的大不满。 有没有吕大憨批掺和,阿瞒的菊花都得挨这一记千年杀。 兖州郡县在各地豪右的响应挟制之下纷纷背叛。 陈宫是这么劝张八厨的,让他和士绅豪右“共牧兖州!” 一时间阿瞒的整个兖州,只剩范县、东阿、鄄城三县之地。 一般人遭遇这种千年杀,要么就是往前窜,要么就是回首掏。 备崽儿的话会选择往前窜。 先竭尽全力攻下徐州,好歹有块儿落脚之地再说。 但阿瞒选择了忍痛回首掏。 因为他看不上徐州这块儿疲敝之地。 先被陶谦和他手下那帮痞子霍霍到不行,后头又被他自己开屠刀屠过一遍。 陶谦因此躲过了这一劫,阿瞒大军挥师而返了。 史上阿瞒为什么最后一定要杀陈宫、高顺? 大抵就是因为这一记千年杀太痛彻心扉了吧。 高顺也是兖州豪右子弟。 关于他是何时投入吕大憨批的麾下,史料所载不详,有两种猜测。 一种是吕大憨批从二颖那边继承的。 那算起来就是西园军组建那会儿,就离开兖州奔京师了。 不然二颖也没正式招揽过兖州士族。 第二种猜测就他是跟陈宫一起,从这次叛乱开始投入吕大憨批麾下的。 猛一看从阿瞒最后的态度分析,更可能是第二种。 但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高顺免不了充当陈宫他们这些兖州本土豪族跟吕大憨批勾搭的桥梁。 阿瞒一样是要把这记千年杀的痛归结到他身上的。 所以我们选相信第一种。 阿瞒的回首掏并非是一帆风顺,而是险之又险。 在阿瞒大军返回之前,原本是荀彧觉察到了不对。 于是部署军队对甄城进行防守,并急召屯驻濮阳的东郡太守夏侯惇来救。 荀彧这会儿在京师替他祖宗争周庙牌位呢。 所以是程昱察觉到了不对,完成了荀彧应该完成的事儿。 夏侯惇赶到以后,当夜在甄城连杀几十个参与叛变或疑与叛变有涉的官员。 是不是真叛变没法儿仔细追查,先杀再说。 这才稳定住甄城的形式。 但他一走,濮阳却马上被张八厨的人马占据了。 被夏侯惇他们抓获的俘虏说,陈宫准备自己率军攻取东阿,又派汜嶷攻取范县。 程昱自己就是最喜欢煮驴皮熬胶的东阿人,在东阿很有名望。 所以他把甄城交给夏侯惇,自己返回东阿发动亲族故旧防守。 途径范县的时候,又用言语稳住了父母亲族尽在张八厨之手的范县县令靳允。 靳允因此没投降,设伏杀死了汜嶷,这才守住范县。 程昱让人烧掉了仓亭津渡口,导致陈宫率军到河边,无法渡河。 这么机关算尽之下,也只是堪堪守住三县之地而已。 所以阿瞒一回军,就握着程昱的手流着泪说: “要不是你的话,劳资老巢都没了,要变流浪狗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所以你看这些英主都特别会哭,不光是备崽儿的专利。 程昱信不信不知道,反正阿瞒着人推举他做了东平国相国。 兖州本地人陈宫心勾勾都没得到的地位,本地人程昱轻轻松松拿到手了。 这时候阿瞒的军事才能就显现出来了。 豪强联军进攻鄄城,没打下来,向西移驻濮阳。 阿瞒大笑着对属下说: “他们占据一州之地,却不知道要屯东平,切断亢父、泰山的要道。” “反而只知道回驻濮阳大城,这种傻嘀能有什么作为?” 这一笑还好,没有召唤出伏兵。 可见阿瞒但凡大笑必召来伏兵的诅咒是后来才染上的。 不过是危急形势下发挥乐观主义精神,卖力表演安抚众人之心罢了。 要不阿瞒明知道笑了容易招狼,为什么还辣么喜欢大笑? 说得轻松,真打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进攻濮阳时当地有个姓田的大族玩儿反间,号称要给阿瞒献城门。 阿瞒中计,率军攻入濮阳,却被人截断后路,一度被人生擒。 好在那会儿狼狈,满脸黑灰,头盔什么的都被打没了。 捉住他的贼兵没认出来阿瞒,还问他:“你们首领呢?” 阿瞒这个小机灵鬼哪里会错过这样的良机? 第140章 阿瞒胜在兖州之乱 小机灵鬼马上抬手指着一个骑着黄马从旁边跑掉的哥们儿喊: “那就是曹了大德的阿瞒,抓住他抓住他。” 好在那个时候通讯不发达,没电视没手机,阿瞒没机会发表什么电视直播讲话。 普通兵丁基本没机会看见他的脸,都是根据衣服认人呢。 阿瞒自己觉得赢定了,进城之后在东门放火玩儿破釜沉舟。 导致发现中伏后,几次冒火往出冲,衣服胡子什么的啊都烧得七零八落还没冲出去。 他麾下青州贼们也不管他,就顾着自己保命到处窜。 张八厨那边的兵瞅他落单一个人,也没人敢以为阿瞒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见他这么配合,也没空为难他了,赶紧追着骑黄马的就跑了。 捉住阿瞒可是大功一件,赏赐那可就多了去了。 骑黄马的哥们儿:主公我曰你八辈儿先人!!! 就这么着,阿瞒自己一个人在城里东躲西藏。 甚至还混在对方兵丁里,满口喊着休要逃了阿瞒追杀自己。 这么磨蹭到东门的火熄灭,才从城里偷溜回自家营寨。 认出来他并迎他入寨的几个哥们儿,事后马上让他给砍了。 妈蛋,妥妥的黑历史,不能让人知道。 得灭口!!! 但这事儿吧,让阿瞒有点余悸未消。 不行,不能再这么着了。 自己再这么身先士卒下去,搞不好就去阎王爷那边跟江东那只老狸花一个待遇了。 找靠谱随身保镖这事儿也该列上日程了。 这么留着心,一个憨憨就冒出来了。 那憨憨叫典韦,陈留人,还挺有名的。 丫从小就特别能打,长大了到处胡混。 就当痞子,那时候叫豪侠。 当时襄邑刘氏与睢阳人李永有仇,就找上他了。 请他吃喝了一顿让他帮自己杀人。 哥们儿驾着车,载着刘氏给自己的鸡鸭吃食和酒水就去李永家了。 李永家还挺高门大院的,翻不进去。 憨憨就把车停在李永家大门旁边,坐车上吃鸡喝酒,跟没事儿闲人一样。 一直等到李永跟他老婆出门,哥们上去就掏出怀里的匕首捅死了李永和他媳妇儿。 那匕首刘氏给的,他以为一定要用这个杀。 别人杀完人是赶紧跑的,不是还有车么你,驾车跑多快啊。 这货杀完慢吞吞走回车边,取出自己的短戟,插腰带上晃晃悠悠的往远处走。 车是人家刘氏的,人家只叫他驾车来,没跟他说让驾车走。。 李永家就在一个集市旁边。 这么当街杀人,集市上几百人都惊呆了。 见他步行以为他还要干嘛呢,就跟着围着看热闹。 又不关自己事儿,典韦长相又凶恶,没什么人管闲事。 一直围着他直到李永的伙伴追来,一群人跟他一个人干了一架,打累了典韦才知道要跑。 阿瞒刚从京师逃出来,在陈留招兵那会儿典韦就跟着他混饭吃了。 当时就是一个小兵儿,被分给司马赵宠,赵宠见他力气大就让他负责举旗子。 典韦就整天扛着旗子跟着赵宠到处跑。 到后来赵宠战死,典韦就在夏侯惇麾下继续当无名小卒。 但能打,慢慢就冒出头,混到了个跟赵宠一样的军司马位置。 这会儿又跟着阿瞒来打张邈张八厨了。 阿瞒注意到他是因为,开战前各军皆鼓噪,总有一群人特别安静。 一直到真正接战,那群人里头才冒出来一个拿短戟的特别猛的粗豪汉子,带着他们厮杀。 阿瞒就叫那帮人来问话了,问怎么回事儿。 那帮人答: “我们司马发呆呢,吵到他要挨揍的,得敌人到十步之内才能叫他。” 阿瞒又留意了一回。 果然列阵之后典韦就在他带的那几十个人身后盘腿坐在地上发呆。 到敌人近了,他旁边人喊他,这憨憨才慢吞吞站起来。 典韦手持的双短戟之外,还有十余支小戟。 他一般起来先用小戟扔出去砸人,砸倒一圈之后才持短戟大呼而战。 他带的那群人就躲在他身后捡便宜。 一见自己麾下有如此勇猛之人,阿瞒顿时喜不自胜。 又仔细打听了一回,这哥们儿打小就是个憨憨,阿瞒更高兴了。 当即就把典韦调到自己身边,任亲兵都尉,也就是保镖队长了。 放到自己身边试着一用之后,阿瞒更满意了。 因为这哥们儿憨归憨,可认死理儿而且办事特别认真。 你交代给他的事儿,他只要答应了肯定不打折扣。 而且除了喜欢吃喝没别的什么太大要求。 但饭量大得一批,别人两个人的饭量都比不上他一个人。 阿瞒最喜欢赐他酒肉,看他吃得欢畅自己都能胃口大开。 身为一个吃货,典韦被调到阿瞒身边也特别开心。 因为终于能随便吃而且吃得饱了。 有了典憨憨,阿瞒再上战场身先士卒就不怕了。 因为典韦答应保护他就铁了心保护他,到了阵前混战厮杀不离他半步。 但凡敌军近阿瞒十步范围,不是让他用小戟砸死,就是让他用短戟砍死。 再不至于跟上回濮阳城里那么狼狈了。 阿瞒觉得自己的安全终于有了保障。 但他一个人安全,对战局的进展却没有半毛钱帮助。 天天在濮阳跟张邈的人打,有赢有输,但濮阳一直没拿下来。 一直打了一百多天,突然闹起蝗灾来。 两边军粮都消耗完了,这才各自罢兵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回去当然是各自找各自地面儿上的大户大族勒逼粮草,中间内部因此又有各种小仗暂且不提。 没打开局面,阿瞒手里头就只有甄城等三县之地,外加徐州彭城郡算是稳稳握在手里的。 一直熬到第二年五月底收了粮食,两边继续开打, 阿瞒这次吸取教训,不跟他们在濮阳死磕了,先破巨野,再攻定陶。 分兵诸县,先抢各地新打上来的粮食。 这就把张八厨和陈宫的兵力都拉扯到各县成小股,然后一口一口吃掉,不必在大城之下连日鏖战了。 就这么着,打着打着形势就逆转了。 张八厨和他弟弟张超还有陈宫,各自带领家属退守雍丘。 不久阿瞒终于攻破雍丘,斩陈宫诛张邈,并且灭了张邈三族。 这一仗整整打了一年。 一年之中阿瞒无数的计划都被耽误了,兖州各地豪强少不得脑袋得滚滚一批。 集体反抗,输了那自然是个死,没什么好说的。 历史上有些史官会把兖州之叛归结为阿瞒滥杀名士引起的严重后果。 那是想为名士谋取随口乱骂也能免死的特权了。 咱踏实的来看,张邈已经得罪死了袁绍。 袁绍从酸枣那会儿几次都让阿瞒杀张邈,只是阿瞒一直没动手。 不管是为自己的野心或者说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考虑,还是为了防阿瞒扛不住袁楷模绍的压力杀自己,张邈是肯定要叛的。 陈宫就算得镇郡国,他的野心也不是一郡之地可以满足的。 所以陈宫也得叛。 只要阿瞒向外用兵,肯定是要向兖州本地豪强强征粮草。 而且他身边宗族和亲信众多,又有打黄巾打黑山收编的精锐降卒。 兵力差不多都掌握在自己的宗族亲信手里。 对本地豪强没那么倚重,打压的程度肯定比别的地方重。 所以本地豪强也必然爆发。 跟阿瞒杀不杀边让真有多大关系么? 一个名士阖族的性命要真有那么重要,乱世还拥兵做毛? 你特么我治下的一处土鳖网红而已,我爹死了办白事儿呢你在那里叽歪嘲讽劳资,杀你全家怎么了? 但说起来,还是阿瞒运气好,兖州之乱的时候他没有太强大的外敌。 不然少不得跟公孙大玉儿一样,外面外敌进攻着,本地豪强折腾着,拥兵也没办法扑灭到处都是的火苗。 兖州之乱,等同是帮忙阿瞒被迫将内部豪强和反对力量全部整肃清洗了一遍。 因此兖州得以比其他实力军阀更少受内部不安因素的影响。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可比迎献帝之类虚头巴脑的东西管用太多了。 在这个阶段,唯有阿瞒借兖州之乱真正将内部打造成了铁板一块。 无论是因内忧外患败亡的公孙大玉儿,还是后来因为内部派系斗争四分五裂的绍宝宝势力。 甚至是再后来的孙策孙权包括蜀汉备崽儿。 他们的治下始终存在着流人与本土豪强的争斗内耗。 各种战略与政策始终受内部势力的牵制。 如果说阿瞒胜在有这场时机刚好的兖州之乱,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说法。 内部整肃完了吧,阿瞒又寻思着该对外用兵了。 打哪儿呢? 第141章 曹刘冰火两重天 阿瞒本来想继续打徐州的,却被劝住了。 程昱劝阿瞒不像荀文若那样啰里吧嗦一大堆,就一句话: “主公何弃膏腴之地,而取疲敝焉?” 一句话就让阿瞒动了心,准备打豫州而不是打徐州了。 徐州被陶谦麾下那帮痞子一顿霍霍,又被阿瞒自己的屠刀一顿砍。 民生凋敝,拿下来也没多少人口和粮食。 哪里有豫州那么肥? 兖州头一年毕竟刚闹过蝗灾,就算阿瞒拼命搜刮已经没脾气了的兖州豪强,手里头粮食也不多。 之前不打豫州是因为,跟豫州接壤的陈留郡毕竟是张八厨张邈的地盘。 张八厨邈在阿瞒麾下还是有相当独立性的。 从他的地盘出兵不方便。 外加徐州陶谦谦又连番作死,明明不怎么能打却还老在那边撩嫌。 屎能忍叔叔也不能忍。 不给这老阴比一点卡乐西西,阿瞒觉得他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这会儿陶老阴比也死了。 陈留也是自己直接把控的领土了,一切障碍都不复存在。 阿瞒当即就决定,打豫州。 其实张八厨邈是先起了叛乱的心思,所以怎么看都觉得阿瞒亏待自己。 阿瞒管过张八厨邈么?管过的。 就陶谦占发干备崽儿驻高唐单经屯平原那回。 这仨其实是呼应袁枯骨术打兖州的。 阿瞒先跟袁楷模绍的兵马一起把那边儿打退了。 袁谭就是靠这个占据的平原郡。 打完阿瞒就回首掏了。 只是那之前张八厨邈独自在陈留艰难支撑太久。 阿瞒不管他的死活的印象一旦产生,就看什么都是这么回事了。 当时阿瞒的回首掏可凶了。 面对袁枯骨术攻击兖州的前锋,阿瞒统夏侯渊、乐进、于禁等将,与呜喵王大军会战于匡亭。 袁枯骨术的大军被阿瞒麾下的青州兵连番冲击,很快溃散大败而逃。 趁战胜之威,阿瞒挥军围封丘。 袁枯骨术就在封丘,害怕被阿瞒围堵生擒,丢弃辎重率领残军狼狈出城南逃。 阿瞒紧跟着呜喵王的菊花就一阵输出。 袁枯骨术逃到襄邑,还未安营,阿瞒就跟上来了。 袁枯骨术的兵马再度溃败,继续率领少数军队再次南逃。 阿瞒捅菊花还没尽兴,继续跟上输出。 呜喵王逃到太寿,阿瞒又跟上来了,并挖决附近的睢水灌城。 袁枯骨术这次是麾下拼命突围才得以继续南逃。 阴魂不散的阿瞒:小骨骨,你家瞒哥哥又来了喔! 桀桀桀桀桀桀…… 那次阿瞒追着袁枯骨术一顿揍,一直追到了豫州梁国的宁陵县。 这一番追击,把色厉内荏的呜喵王吓破了胆。 袁枯骨术都不敢再在豫州久留,收拢残余兵马从豫州北部彻底撤至九江。 菊花被摧残的惨痛记忆,让小骨骨一生再没敢跟阿瞒正面对抗过。 更别说再给机会让阿瞒面对他满是痔疮的小菊花。 在呜喵王撤至九江后,豫州虽然还是他的地盘,但控制力度并不大。 那里实际掌控在被他收服的黄巾余众和一些党羽手里,这些势力相对孱弱且相互之间并无隶属。 黄巾余众里头猛一点的像何仪,刘辟,当年还都被孙老狸花抓去帮他打刘八俊表了。 结果在荆州那边差不多嘎完了。 要张八厨邈生猛一点,他自己都可以从陈留南下拿下豫州,跟阿瞒分庭抗礼。 但有些人的自命不凡,永远在于其怯于外战而勇于内斗。 眼睛永远在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的利益争夺上。 叛阿瞒这种既有利益的分割,在张八厨邈看来远比向外扩张来得香。 毕竟兖州这边儿他熟,而南下豫州他怕招来小骨骨对他照脸抽。 跟小骨骨对被阿瞒捅菊花心有余悸一样,张八厨邈也对当时防守陈留,被袁枯骨术骑脸输出的恐怖记忆犹新。 所以即使豫州孱弱,他对豫州那边的零散力量也是全盘守势。 时不时被豫州那边死性不改的黄巾贼众越境侵扰,感官上自然又加深了自己独力支撑,阿瞒根本不管自己的印象。 张八厨邈眼中畏之如虎的猛兽,在曹大德瞒心里可都是肥嫩多汁的小鲜肉。 一顿操作,颍川、汝南、陈国…… 纷纷被阿瞒吸溜着口水吞下了肚。 肥︿( ̄︶ ̄)︿,真特么肥。 古人认为争夺天下的关键是要控制中原的河南地区。 而颍川汝南所处的豫中平原,正是处在河南的核心地段。 在这个区域的耕作土壤中,两合土、淤土等上等肥力的土壤占总面积的40%以上。 有这等地盘,粮食也不怎么愁了。 这里地势平坦开阔,便于车马走集,向四方用兵相当方便。 阿瞒顺便把治所从甄城迁过来,那就离绍宝宝更远了。 再不怕他时时刻刻派人过来对自己指手画脚啰里吧嗦了。 另外作为豫州大郡,颍川与汝南经济发达,户口繁多。 当地人才济济,并且被党锢和二颖轮番清洗过,正是相对乖巧的时候。 阿瞒直接把治所定在了颍川许县。 吸取上次兖州之叛的教训,阿瞒以一种较为温和的手段,温水煮青蛙的整肃着豫州名族们。 颍川四姓,颍阴县的荀氏虽然跑了,不是还有许县的陈氏、长社县的钟氏、舞阳县的韩氏么? 舞阳韩氏在小馥馥之后也凋零了其实,但其余两家和其他家族的人才也不少啊。 一番礼贤下士的各种作秀,用兵时候玩儿秋毫无犯,征集军粮也是有商有量。 钟繇、杜袭、赵俨、郭嘉等等纷纷归于阿瞒麾下,并被阿瞒重用。 阿瞒:肥︿( ̄︶ ̄)︿,真特么肥。 做梦都会笑醒的好么? 在阿瞒流着口水咀嚼豫州的时候,备崽儿也吞下了徐州。 只是他就有点消化不良了。 陶谦的死,本身就有些蹊跷。 阿瞒东征徐州,谦“惊惧交加、欲走归丹阳”。 《孙讨逆传》提到初平四年(193),孙策在舅父镇守的丹阳郡,征募了数百甲士。 《江表传》则说:策遂诣丹阳依舅,得数百人,而为泾县大帅祖郎所袭,几至危殆。 所以孙小霸王策狼狈奔回寿春。 孙策干这事儿还是呜喵王袁小骨骨术指派的。 《江表传》里头记载,术谓策曰:“孤始用贵舅(即吴景)为丹阳太守,贤从伯阳(即孙贲)为都尉,彼精兵之地,可还依召募。” 又从侧面印证了孙小霸王策为孙老狸花坚守孝三年纯属鬼扯,孙老狸花坚的死再怎么都不可能早过初平二年。 但初平四年孙小霸王策就在袁术麾下干活儿了。 有趣的地方在于,丹阳是陶谦老家。 他麾下如曹豹、笮融、章诳等人,尽皆是丹阳人。 备崽儿依附陶谦时,还被授予四千丹阳兵。 《蜀书二 先主传》:谦以丹杨兵四千益先主,先主遂去楷归谦。 所以陶谦人虽然身在徐州,对丹阳还是有相当力度的掌控。 丹阳黄巾泾县大帅祖郎痛击孙策,基本可以确定是出自陶谦授意。 陶谦在阿瞒来攻打的时候就欲走丹阳。 待阿瞒兵马退去,却没出发就猝死了,不奇怪么? 你从徐州当地豪强的心思琢磨一下就知道了。 你把地方上祸害成这种样子,反正也就是屁民黔首遭殃,我们豪强还能维持,忍你了。 但曹了大德的阿瞒这事儿,完全是你陶恭祖搞出来的。 他特么要来屠城,你倒想拍拍屁股走人。 要让你走了,我们肿么办?我们肿么办啊? 所以用手段嘎了陶谦,算是对阿瞒有交代。 并且留下他麾下的丹阳兵帮忙守徐州。 着名历史学家方诗铭先生在《刘备被拥戴为徐州牧》一文中,曾明确指出: 刘备之位,实系夺立,是地方豪强矫命拥戴。 《英雄记》里头还记载了,张飞还跟陶谦的嫡系曹豹干架的事儿: 中郎将丹杨许耽、夜遣司马章诳来诣(吕)布,言“张益德与下邳相曹豹共争,益德杀豹。” 所谓的谦病笃,谓别驾麋竺曰:“非刘备不能安此州。” 完全是麋竺自己瞎编的。 备崽儿其实就是个被徐州当地豪强推上去挡枪的牌坊。 第142章 备崽儿嚼不动的徐州 嘎陶谦迎备崽儿的,目测明确有参与意向的至少有两方势力。 其一是陈登。 《蜀书二》记载备崽儿接任徐州的过程,开始是这么推辞的。 先主曰:“袁公路近在寿春,此君四世五公,海内所归,君可以州与之。” 对此,陈登与孔融持激烈的反对意见。 陈登他爹陈珪,忌惮袁术野心,素与术不睦。 陈氏父子是最不希望袁术入主徐州的。 而陶谦如果走丹阳,哪怕作为利益交换,徐州也十有八九会被交给袁小骨术。 这是陈登所不能接受的。 而陈登本人与刘备私交甚笃。 出于私心,时任徐州屯田校尉的实权派陈登也会想让刘备领徐州。 其二是糜竺。 糜竺迎立备崽儿最充足的理由,是因为他是个商人。 作为徐州东海郡的豪商,糜竺壕到什么地步呢? 《蜀书八》说他们家“祖世货殖,僮客万人,赀产钜亿。” 翻遍整个汉末史料,除了曹洪那种仗势敛财的官匪,你找不到能比糜家更有钱的。 庚哥要知道了,少不得想把他们家捞去京师。 经营瓷器作坊和印书局真用得上。 但有汉一代商贾的地位极低。 商人不得穿丝绸衣服,不能以自己的名义购买田地。 而且需要定期向当地官府申报财产,交纳财产税。 一旦申报不实被揭发,全部财产要被没收,还要被抓去戍边一年。 就算是皇帝敛财的卖官鬻爵,商人也不允许购买。 一旦缺钱,当地官员更是难免会用用各种理由抄一波家。 甚至地方豪强也不会吝惜朝他们伸手。 这就是三国志里头会有这么多在各路豪杰起事之初慷慨解囊,之后却毫无存在痕迹的豪商的原因。 豪商:王八蛋才是自愿的,劳资那叫被自愿。 简单的说,糜竺他们家就是有钱,非常有钱,超级超级有钱。 堪称汉末的马爸爸,但在那个社会形式下极度缺乏安全感。 对于糜家来讲,他们能接受的徐州主政之人,只有公孙大玉儿、陶恭祖、备崽儿这类重视与重用商贾的类型。 陶作死小能手恭祖谦这要真跑回丹阳,把徐州交给袁小骨术。 以呜喵王的尿性,对他们糜家等同于就是没顶之灾。 所以一旦陶谦流露要用徐州跟袁小骨术换丹阳的心思,被陶谦一手扶上别驾从事位置的糜竺,应该是不惜向他下手的。 别驾从事、治中从事,等同是一地主政官员治下的二三把手。 这个别驾,就是能让太守空坐啸的别驾。 如果说备崽儿上位有其他势力支持,孔融恐怕会算一个。 孔融在二颖挂之前是忠于二颖政权的。 之后政治立场不明,估计自己也没想好。 他这时候不止是青州北海国的相国,还挂着青州刺史的头衔。 陶谦表奏备崽儿为豫州刺史,备崽儿有了这个身份就马上就表奏了孔融为青州刺史。 再加上前次备崽儿援救被黄巾袭击的北海国的恩情,孔融肯定是支持备崽儿接手徐州的。 万一他北海有事儿附近还能多个臂助不是? 而且孔融与袁术关系也不好,袁小骨术“冢中枯骨”的名号就是他最先骂出来的。 《蜀书二》里头写了,北海相孔融谓先主曰:“袁公路岂忧国忘家者邪?冢中枯骨,何足介意。” 但话说回来,备崽儿刚脱离玉腿挂件的身份,就表奏孔融与自己的旧上司田楷争青州。 其一可见有了新大腿,备崽儿对公孙大玉儿马上彻底的离心了。 其二一点旧情都不念,也未必不是说明备崽儿在田楷麾下有多憋屈。 如果说除了这三股势力还有谁支持备崽儿上位,琅邪赵家为代表的徐州豪强很可能也是一股。 因为琅邪赵昱被陶谦征辟,后来升为广陵太守。 一郡太守,居然被笮融喝多了酒随手杀了。 对于纵容笮融等人的陶谦,徐州豪强早就不满了。 眼下徐州被阿瞒砍得血流成河,陶谦居然还想舍弃徐州避祸丹阳。 让你跑了那岂不是我们要背锅? 唯二提到陶谦死前,曾派别驾从事糜竺去小沛迎接备崽儿继位的,其实只有《先主传》与《蜀书八》糜竺传。 包括陶谦本传在内的其他所有记载,都未提到这件事。 备崽儿时年三十三岁,基本就是公孙瓒麾下一个小卡拉米。 听闻孔融知道自己都喜不自胜,他哪里有什么名望? 归入陶谦麾下不足一年,陶谦对他还有当年鞭督邮之后容留他躲祸丹阳的庇佑之恩。 拉拢他就是因为觉得他应该比较能打。 结果在郯城之战中,备崽儿却被阿瞒打得满地找牙,基本失去了陶谦的信任。 且陶谦在徐州的所作所为,算得上悖乱已极天怒人怨。 这样的陶谦,有什么道理把徐州让给备崽儿? 当然也不可能传给儿子,陶谦对徐州的掌握还没到这种地步。 徐州刺史也好徐州牧也好,都是汉家朝廷的官职。 陶恭祖不是像刘焉刘璋父子那样关起门 来玩儿自己。 也不像袁楷模绍那样,声望和对地方掌控到一定地步。 他的职位是没资格父死子承的。 《吴书》记载了陶谦二子的下场:均不仕。 都没做官,终身都属于闲散人员。 陶谦是汉廷安东将军,徐州刺史,卒年63岁。 二子陶商、陶应,均已成年。 刘备在徐州,表奏过许多名士。 袁涣、曹丕四友的陈群,甚至连袁绍的儿子袁谭都表奏了。 而陶谦二子,至死都是白身。 如果备崽儿的确是陶谦所立,于情于理他都该表奏恩公二子为孝廉或茂才。 不然容易败门头。 实际就是陶作死小能手恭祖想跑,并且联络袁小骨术想用徐州换丹阳。 结果被徐州实权派糜竺察觉到,联合陈登等各方给嘎了。 嘎完之后糜竺自己是没资格当官的。 别驾从事是陶谦自己征辟的属官从吏,不属于正式官职。 所以综合多方考量,糜竺选取了备崽儿给他们利益关系错综复杂的各方当傀儡。 备崽儿这个时候其实并无太大实权。 不然你没法儿解释备崽儿派陈登去询问袁楷模绍的意见。 《献帝春秋》说,陈登等遣使诣袁绍曰:“生民无主……辄共奉故平原相刘备府君以为宗主……” 绍答曰:“刘玄德弘雅有信义,今徐州乐戴之,诚副所望也。” 再怎么在田楷跟陶谦之间横跳,那还是属于公孙大玉儿-陶恭祖谦-袁小骨术-黑山军张燕这个阵营内部改换门庭。 继位跑去问跟公孙大玉儿正干仗的袁楷模绍,就无疑等同于红果果的背叛了。 备崽儿接就接了,当傀儡也就当傀儡了。 这至少是他生平第一次头上没人独领一地。 备崽儿感叹:“沛县果然是我老刘家的龙兴之地啊!” 但这徐州吧,比当时陶谦谦手里还不如。 陶作死小能手恭祖手头至少还有彭城、下邳、广陵三郡。 陶恭祖一死,被阿瞒打烂了的东海琅琊两郡国被臧霸所占,彭城在阿瞒手里头。 徐州五郡,到备崽儿手里就只有下邳和广陵两郡。 就这还要挨毒打,备崽儿垂泪: “除了不如他能作死,劳资哪里比不上陶恭祖。” “凭什么在他手里就好好的,到劳资手里就得替他挨毒打?” 第143章 天下英雄与一丘之貉 袁小骨术觊觎徐州吗?那是肯定觊觎的。 《后汉书 袁术传》记载,(袁术)将其余众奔九江,杀扬州刺史陈温而自领之,又兼称徐州伯。 初平四年(193),袁小骨术被阿瞒追着捅了菊花,东奔淮南,占据九江郡。 而九江郡与徐州广陵郡接壤。 袁小骨术占据淮南后,自封“扬州牧”兼“徐州伯”。 徐州是盟友陶谦的辖区。 所以作死小能手陶恭祖也并不是毫无来由的应激发疯。 他逐孙母拘吕范,并在丹阳阴使泾县宗帅祖郎攻击孙小霸王策,这一系列行为都是发生在初平四年。 完全可以视作对袁小骨术挑衅的反击。 公孙大玉儿的联盟,在这个时候起就已经出现裂痕。 袁小骨术和陶作死谦等同已经互相翻脸。 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的陶作死恭祖谦还坐拥徐州为一州之牧。 虽然徐州已经被他折腾的民生凋敝,但侧面也反应了他在徐州的一手遮天。 可现在,这是一枚已经被阿瞒的强攻吓唬到如丧家之犬的陶丧胆谦。 就算他在丹阳老家势力再大,都不能不顾虑到会被袁小骨术和曹大德瞒前后夹击。 变成人肉三明治中间那层肉酱就不好玩了。 作死小能手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 所以这时候陶谦很可能已经跟袁小骨术,私下达成了徐州换丹阳的默契。 甚至不排除他私底下已经认怂,向袁小骨术摆出了愿意效忠的姿态。 作为地头蛇,只要让他顺利回到丹阳并站稳脚跟,他有一千种方法将丹阳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到时候是不是跟袁小骨术混,那不过是个名义上的事儿。 作死小能手没能回丹阳就嘎在了徐州。 但有这种私下的默契在,不耽误袁小骨术已经将徐州视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结果备崽儿却窃据了徐州。 袁小骨术那纨绔脾气,能受得了这种气? 备崽儿要挨的毒打来了,袁小骨术马上翻脸,派兵来攻徐州。 对于陶作死谦与袁小骨术的私下交易,知之者甚众。 备崽儿接班前,当时还在小沛给他当二把手别驾从事的陈群曾劝过备崽儿。 《魏书二十二》说,时陶谦病死,徐州迎备,备欲往,群说备曰: “袁术尚强,今东,必与之争。吕布若袭将军之后,将军虽得徐州,事必无成。” 备遂东,与袁术战。布果袭下邳。 《蜀书二》也说,先主遂领徐州。袁术来攻先主,先主拒之於盱眙、淮阴。 各方记载都显示备崽儿刚刚接手徐州,就迎来了袁小骨术的毒打。 按《英雄记》的说法,备崽儿留张飞守下邳,引关羽等人恶斗袁术。 与阿瞒的势如破竹不同,袁小骨术的攻击被挡在了盱眙、淮阴一带。 这个时候,史料与演义彻底相反的情节就来了。 备崽儿并没有收留吕大憨批。 是吕大憨批败于阿瞒之后,引兵东向,趁虚偷袭下邳。 备崽儿败入广陵,进退失据,遂还下邳,归顺吕布。 当时张辽、高顺等人劝憨批杀掉备崽儿。 因为备崽儿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憨批则豪气干云的一口回绝,还把实话告诉刘备。 《魏书》王沈版记录,诸将谓布曰:“备数反覆难养,宜早图之。” 布不听,以状语备。 那句“备反覆难养”,指的就是备崽儿先弃公孙大玉儿与田楷,后参与弑杀陶谦夺徐州。 黄权曾言:左将军有枭名。 左将军就是备崽儿,而枭者,鸠占鹊巢之恶鸟。 青梅煮酒、畅论四海之时,阿瞒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说的就是背主方面,唯有备崽儿跟他可以相提并论。 备崽儿弃公孙大玉儿和田楷投陶作死谦,又窃据徐州,直接导致了本已一定程度上修复了裂痕的公孙大玉儿联盟崩坏。 阿瞒则是作为袁楷模绍的小弟,接受了绍宝宝的诸多帮助,翻脸翻得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皆枭雄之辈也。 如果说阿瞒前期只是借了袁绍的名气和关系,算得上独立发展出来一股势力的话。 兖州之乱,虽然史书没有明载,阿瞒却是直接借了绍宝宝的兵力才得以平息的。 你不会真以为阿瞒牛掰到凭借徐州民生凋敝的彭城郡和兖州三县,能干翻张八厨和陈宫串联的兖州全州豪强吧? 《魏书十四 程昱传》说,袁绍使人说太祖连和,欲使太祖迁家居邺。太祖新失兖州,军食尽,将许之。 “连和”当然是悖谬之论。 阿瞒这时候是绍宝宝的小弟,连和个毛啊连和。 《武帝纪》与《程昱传》都说是袁绍主动求连和,绍宝宝那会儿形势好着呢,危在旦夕者的是阿瞒。 无非是曹魏居正统后,官方干预下创作的秽史。 小弟阿瞒求绍宝宝帮忙,绍宝宝也看出来阿瞒很可能不是个东西,所以要他把家眷都送到邺城为质。 阿瞒都快答应了,只有程昱不赞同。 《魏书七 臧洪传》里指责绍宝宝:吕奉先讨卓来奔,请兵不获,告去何罪?复见斫刺,滨于死亡。 程昱拿捏的就是这一点。 吕大憨批原本投奔的是绍宝宝,还替绍宝宝征战了黑山诸山头。 是绍宝宝见疑,想杀吕大憨批,吕大憨批才跑来兖州的。 如果让吕大憨批得了兖州,少不得跟公孙大玉儿以及袁小骨术联合。 南北夹击之下腹背受敌的可就是他绍宝宝了。 唇亡齿寒,绍宝宝不得不救阿瞒。 所以程昱坚持让阿瞒不遣质子,空口白牙朝绍宝宝要兵要粮要帮忙。 陈琳的名作《为袁绍檄豫州》檄文也明确说到: 故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彷徨东裔,蹈据无所。 幕府唯强干弱枝之义,且不登叛人之党,故复援旌擐甲,席卷赴征,金鼓响震,布众破沮。 拯其死亡之患,复其方伯之任。是则幕府无德于兖土之民,而有大造于操也。 “援旌贯甲,席卷复征”,明确指出了绍宝宝派重兵南下帮忙阿瞒讨伐叛军。 《魏书十七 徐晃传-附传》说:初,清河朱灵为袁绍将。太祖之征陶谦,绍使灵督三营助太祖,战有功。 裴注补录中指出,朱灵本袁绍部将,甚至为效忠袁绍弃家人不顾。 而朱灵南下与曹操合兵时间,恰恰是兖州叛乱那一年。 虽然史书力图隐讳,将朱灵“督三营”南下,说成是助曹操“讨伐陶谦”,但阿瞒讨陶谦又何用朱灵援助? 谢承《后汉书》也说,操围吕布于濮阳,为布所破,投绍,绍哀之,乃给兵五千人,还取兖州。 两汉一营为二千人。朱灵将三营,合计六千。 除去将校不录在兵数里,与谢承所言“给兵五千”相类似。 这也从侧面解释了功勋至大、官阶至后将军的朱灵,为何在《三国志》中无传,仅为《徐晃传》附传。 也能解释,为何朱灵有大功,却始终不受曹操信任,反而被曹操心腹于禁“毁营夺兵”。 因为他是绍宝宝的人。 庚哥挥了挥翅膀,兖州虽然没吕大憨批掺和,也照旧乱了。 虽然没与吕大憨批结仇,但绍宝宝几次三番让阿瞒杀张八厨邈,张八厨牧了兖州绍宝宝也照样不好受。 所以绍宝宝心头泣血的忍了曹大德瞒的空口白牙,让朱灵带着三营士卒还有粮食帮阿瞒平了兖州之乱。 但没有吕大憨批夺徐州,备崽儿挨完袁小骨术的毒打美滋滋。 都不关庚哥和吕大憨批什么事儿。 但他们也没闲着,就在备崽儿夺徐州阿瞒平兖州这段时间,庚哥改元了。 原本的兴平元年,现在的熹平五年,公元194年,被改元成了庚始元年。 第144章 庚始元年的诸多变化 改年号是皇帝的特权。 庚哥愿意改,谁也管不着。 只要编出来一堆祥瑞就是了。 周庙立庙就是现成的祥瑞,编瞎话都省了。 但庚哥做得很绝,他改完以后的皇帝都不让改了。 作为现代人,庚哥很不习惯年号记年的方式。 什么熹平几年中平几年,谁记得了那么多年号? 弄来弄去聊点儿天还得算,太费脑子,不适合咸鱼。 他觉得原来世界的公元纪年方式就挺好。 可惜我天朝上邦哪里识得你泰西荒神耶稣是什么毛神? 就算识得也肯定不会把这毛神当回事儿。 再说庚哥也不知道这会儿是公元前公元后,到底是多少多少年。 所以他就有个恶趣味的想法。 从劳资开始创建一个连续不中断的纪年方式。 他要搞这个也没人反对,毕竟年号这东西本来就是他们老刘家搞出来的东西。 原先的年份,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则。 其实也有,授时历之前有个上元积年。 太初历太初元年是上元积年年。 《皇极经世》有推荐元会运世年的纪元法,写史从唐尧元年[甲辰]开始,为午会之首(也就是以年为始)。 但很难理解也很难记,基本上很少人用。 写史之人就自行按皇帝或者王分开计算。 类似鲁宣王多少多少年,就是鲁宣王登基治国的第多少多少年这样。 汉武为了秀存在,搞出年号这东西之后,纪年方式变成了根据诏令来。 诏令说年号是什么就是什么年。 你说一遍时间就得念叨一遍皇帝诏令,顺便想起来皇帝。 这方法挺好的,所以历朝历代都有样学样的沿用了下来。 皇帝们还时不时改下年号,表现一下自己掌握正朔的权力。 时间都得听劳资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一直到明朝以后,才开始一个皇帝一个年号从登基用到死的规矩。 他们是为了秀存在,庚哥小朝廷却是唯恐别人注意到自己。 苟起来偷摸发育,大家在这一点上早就达成了共识。 熹平这年号是庚哥登基的时候定下的年号,念叨一遍就提醒一遍人家庚哥的存在,这很不好。 庚哥的意思就是以周庙立庙这一年为元年,那大家说起年份就会想起周庙而非皇帝了。 甚至他说哪怕他嘎了最好大家也平时尽量少注意皇室。 方便他的子孙继续苟。 站越显眼的地方就越容易中枪,苟起来就没人想着篡位换你了。 大boss总是要躲在幕后的么。 万世一系的年号也是庚哥自己指定的,所谓庚始庚始,就是从我髙庚朔开始。 也是恶趣味,他想在废除年号制度之前最后玩儿一次。 之前定熹平的时候没他说话的份儿,何进和他御姐妈跟一帮大臣定的。 庚哥没解释这年号为什么这么定,但不是有卢喷喷和博士院么? 一帮大儒各自脑补,都说好。 庚,从干从廾,本意为“脱谷的农具”,后篆体写成“人两手把干立”,象秋时万物庚庚有实也。 万物皆肃然更改,秀实新成。 刚也,坚强貌也。 也就是上古之治到今天结出的累累果实,一切从新开始并呈现出万古不易的坚持。 庚也有时间的意思,同庚年庚生庚庚帖庚齿什么的。 也有人说庚是天干第七位,会被人理解为第七个,不如用甲始。 然后被众人一起鄙视没文化了。 庚哥倒是被提醒想起来要不要搞个七天一循环的星期制,方便以后的工薪狗做五休二什么的。 但现在的朝会惯例是五日一朝,他搞这个出来纯属给自己加活儿,当然就此作罢。 倒是给毕岚提了一嘴印书坊和瓷器工坊不如给工匠们实行七日一休制度。 甲乙丙丁午己庚日,庚日休沐半天让大家有个假。 实没实行他没管,就顺便提了一嘴。 随着周庙立庙,印书坊和瓷器坊分店率先在河东郡开张了。 庚哥给瓷器定了天价,这年头这玩意儿就是宰人用的奢侈品。 他算是见识了世家豪族的购买力。 瓷器的受欢迎程度是必然的,毕竟东西是真的好,而且还有周庙礼器的名头。 哪怕自己不用,砸锅卖铁都得买一套回去祭奠祖宗,让祖宗先用上。 更别提日常吃饭啥的用这个,总比漆器青铜器体面豪阔,不知道的人会还以为全是玉质的。 搁在屋子里当摆设那更是倍儿有面儿。 在瓷器技术上庚哥让张让负责玩儿了专营制,当然只限于他们的高温瓷。 但凡看见假冒伪劣,或者有仿制他们技术的,一律要杀头。 这特么可是周庙专营(就是个名头),你特么的这是不敬周庙之过。 各地豪商疯了一般的来抢货。 京师的往来客流量都因此升了一截,带动京师开店出苦力的,只要勤力都不愁吃喝。 分店开在河东,那是给河东郡引流呢。 一方面让商人看河东郡的三代之治,让他们出去满世界吹。 另一方面也是给河东士绅看看瓷器的火爆,给以田换股做铺垫。 书局生意就没有那么火爆了。 最起码看起来没那么火爆,周庙观礼之后各地豪族都是不吝什么书一样一本的买回去。 包括吕大憨批所撰的那本。 毕竟都是大路货,他们自己家也有。 接下来他们带回去纸书读起来的轻便又让他们跑回来回购,但都是找管事去仓库直接拉货。 门店基本上都是寒族子弟的白嫖党挤满。 寒族这年代一般指的是家里几代没人当官了的家庭。 不一定真的穷,很多也悄咪咪找管事去库房拉货。 白嫖党都是真正穷了的寒族子弟。 家里败落了,但还能读得起书识得起字,不至于沦为黔首屁民。 这帮人都是背着个大布袋子天不亮都等在门外。 门店一开就挤进来,拿着书从大布袋子里抓木简硬抄。 虽然已经有了纸,但这时候还是以木简竹简为主。 你看韩馥馥自杀都用的是削简牍的小刀。 要大家都已经用纸了,还随身带削简牍的小刀干吗? 颍川韩家子弟都随身带削简牍的小刀,更别提这些连书都买不起的寒族子弟了。 一个个嘴巴污其嘛賍,不是满口秽语,而是满口墨香。 都喜欢舔和抿毛笔尖,用口水润笔,可不就一个个嘴上跟墨砚一般黢黑么? 纸质书都被翻烂了好多本,也耽误做生意。 但张让也是寒族出身,怜悯他们,所以让店内管事不得阻碍驱赶。 这才养成了真要买书找管事的去仓库的习惯。 要瓷器店,不管你多大单的生意都得在店面交割,所以店门口才从早到晚挤那么多人的。 卖方市场,独此一家,只能照人家的规矩来。 书店倒没人偷书,大抵是不忌给他们看和抄,也没人敢冒险偷书回去。 毕竟十里八乡读书人都挤在这儿,但凡被发现偷东西名声就全毁了。 他们读书完了是为了扬名得富贵,还没有人笨到做偷书这种本末倒置的事情。 荀彧荀文若和荀攸荀公达带着一群荀家子弟,已经在书局外看了一整天了。 尽管这书局里头所有的书,他们家里早就采购了好几套。 虽然替祖宗挣得了敬圣公这种世代传承的公爵爵位,荀彧和荀攸却依旧未仕,即使他们俩皆是世间名士。 这次返回京师,荀彧直觉这京师氛围,与往年间大不同了。 究竟是哪里不同,他说不上来。 最开始,他和荀攸还觉得,他们没有被举荐做官,是当时在博士院争得太凶,导致给那群大儒留下恶感了。 但直到听闻河东郡的暗潮涌动,荀彧才清晰意识到,这种不同,或许已经大到了足以让他们荀家改变活法儿的地步。 第145章 初启瓷窑换田亩 庚哥没管这茬子事儿,反正以田换股换不换都不妨碍他苟。 问题是他让大父无比上心,见天的找他商量。 运动内裤已经悄悄的在宫内被推广了,包括结纽的方式和更加吸湿的炭包。 他让大父身上没味儿了,其他宦官身上也没尿骚味儿了。 庚哥的鼻子彻底得到了拯救。 为了遮最后那点尿骚味儿,宦官还折腾调配出来一些男人专用的花粉香。 香味很淡,不像之前那样为了遮太浓的尿骚味拼了命的用,跟尿骚味儿一混合更熏鼻子。 这特么都香水儿雏形了,庚哥有心发展一下,所以大概询问了下。 张让在这个小孙孙皇帝面前也放得开了,跟他说是高望捣鼓出来的。 高望是尚药监的头儿,也是传说中十常侍的一员,其实没做到过中常侍。 一直就是个小黄门。 别小看小黄门,所谓小黄门就是黄门侍郎之下职位最高的宦官了。 黄门侍郎初看只是个郎官,但却可以代传诏令. 实权很大的,俗称大黄门。 如今的大黄门就是陈亥。 大黄门之下就是小黄门,俸禄跟大黄门一样是六百石。 下头还有个中黄门,但这个职位就低了。 他们的首领中黄门冗从仆射才和小黄门一级,领六百石。 从高到低的顺序是大、小、中。 这顺序有点怪,你当星巴克的中杯大杯超大杯理解就行了,反正中是最小的。 高望一直监管尚药监,对中药材之类的那是无比精熟,庚哥还以为除了毕岚宋典自己又捞到宝了。 结果一问仔细,庚哥作了罢。 太恶心了有点。 张让说高望从前就发现一种药材,和尿骚味儿混合之后能发出清香。 但那时候他们量大,也没办法老换,所以没法儿用。 现在有了方便更换的炭包,高望就用那种药材磨成粉掺在炭粉中间,所以才产生他们身上这种好闻的香味。 合着是宦官专用,还得是漏尿的那种,普通人要用还得先撒泡尿混合了弄身上。 加上想起来香水要用酒精,但酒得用粮食酿。 在这个到处都有人饿死的年代,搞蒸馏酒简直是犯罪,所以庚哥放弃了折腾出香水的想法。 都是借口,说到底也就是懒加嫌烦。 咸鱼只看有没有现成便宜,不够现成连手指甲盖儿都懒得动一下。 这次张让在河东郡玩儿得很大。 但不关庚哥的事儿,庚哥也就在自家让大父来汇报的时候,顺嘴给了点坏主意。 主要放在瓷器这边。 原本寄以厚望的书局利润,跟这个比简直不值一提。 新书没那么多,为了照顾底层寒族张让又不肯给书定价太高。 所以虽然书局已经开到了每个县,但实际上却成为某种慈善免费公共图书馆。 河东郡书局开到县是因为张让了解到有寒门学子揣着一袋子冷饭团,步行好几天来京师周庙外的书局看书。 晚上就在书局外的屋檐下缩成一团睡。 一直到抄完身上早削好的竹简木简,再回去准备一批,再来一趟。 摊子一下子铺开太大。 所以虽然大小士绅都免不了到书局买一套纸版书籍传家,但书局还是没什么利润。 甚至还亏,直到张让想到了让书局兼营卖纸张。 还在庚哥的提醒下玩儿起了装裱。 在周庙周孔孟三位背后分别挂上了巨大的“圣”、“纲”、“仁”三个大字。 这样书局才在兼顾慈善事业的前提下扭亏为盈。 各地世家豪族在自己的堂中挂字挂画蔚然成风。 裁剪成书册模样的空白练习簿也一时畅销。 竹简造成的从上到下的书写习惯依旧存在,但已经有人开始在考虑从左到右的书写习惯了。 原先是一片一片写完穿上竹简的,但换成纸张从右到左书写,不是左撇子就很容易搞脏衣服和手了。 不管怎么说,书局勉强盈利。 但要说很挣钱,在没有持续不断的大量新书供应之前不太现实。 所以在河东郡搞以田换股,张让主要打的是瓷器的主意。 他直接搬了两座瓷窑到河东郡。 瓷窑的窑工瓷匠们原本是想把手艺传家的。 这样只要朝廷想烧瓷器,就得用他们家的子孙。 士人们家族传承土地名声与学识,商贾传钱财,他们匠户就只能传承独门手艺。 但庚哥哪里会给他们这种机会,老早就提了标准化流程。 领会深意的毕岚也是搞熟了弩枪流水线的,直接让小宦官详细记载烧瓷器的每一步做法。 你要搞什么不传之秘? 直接吊起来打,打到说出实情为止。 而且当初请瓷工窑匠都存着这样的心思,没只请一个,都是熟手师傅请过来十来个。 一群人吊起来打,总有肯吐露实情的。 谁先说谁就得封赏升官负责管其他人。 一直不说就吓唬他们要满门抄斩。 你不是要宜子孙么,劳资就让你绝户。 简单粗暴,效果超好! 这么着下来,标准化流程倒是搞出来了,烧高温白瓷是完全没问题。 下来各家有各家的绝活儿,怎么办呢? 先跟他们说,朝廷鼓励技术创新,但凡献出来标准化流程上没有的技术诀窍,得厚赏和爵位。 子孙还可以脱匠籍入士籍。 庚哥的主意,还真叫了几个小宦官负责教这帮匠人的孩子读书写字。 这完全疯了啊。 子孙以后是可以当官的,还要这做匠户的烂糟手艺传家做毛?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技术规范又丰富起来了。 毕岚不是好糊弄的人,他要的是其他人根据记载,也可以完美复现这些所谓的绝活儿。 所以又几个小宦官根据记录去复现,成了才有赏,升官甚至加爵什么的。 就瓷窑里头的工匠,这会儿已经喂出来五个公乘、三个五大夫外加一个左庶长了。 又是庚哥的主意,反正这会儿侯位大家都不要钱的乱封。 他还吝惜着其他爵位干吗? 汉承秦制,并没有采取周制公侯伯子男五级爵封制,而是沿用了秦商鞅以赏军功的二十级爵赏制度。 一级公士,二级上造,三级簪袅,四级不更,这个叫做士爵,属于新手区。 想要获得很简单,斩爵首一枚即可赐爵一级。 不是奴隶或者普通敌人的脑袋就可以。 要对方也有爵位的人的脑袋,至少是甲士。 到不更就有台阶了,再下来你只砍脑袋就只能得赏赐,晋不了爵。 五级大夫,六级官大夫,七级公大夫,八级公乘,九级五大夫,这些叫大夫爵。 到不更之后,你起码是个伍长了。 之后得看团队表现,才能晋爵。 军功封爵平民做到五大夫就是极限了。 你再有多的功劳,就只能分给家族内的其他人。 十级左庶长到十八级大庶长,这些叫卿爵。 军功外还要看身份血统出身的。 十九级关内侯,二十级彻侯,因为汉武名为刘彻避讳改为列侯。 列侯以一县为食邑,关内侯根据食邑又分都乡、乡、都亭、亭等级别。 这些就更需要皇帝恩宠才能获得了。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说起来好像让人热血沸腾,但只靠军功根本没戏。 着名杀神白起也只升到了十六级大上造或者叫大良造。 武成侯王翦、通武侯王贲爷俩,是几乎把中原六国给荡平了,才混到侯爵。 更上面的公、王两级,非皇室子孙不可封。 荀颜两家封公爵本来也得改姓的,是靠着庚哥嫌麻烦才得了便宜。 异姓不得封王邦祖宗说得很明确。 封公爵没说那么具体,阿瞒当年也是捡的这个便宜才封了魏公。 这些爵位可是有俸禄的,并且降两级可传子孙。 匠户们一看,窝草这是实打实的拿军功赏赐奖励献技给皇室啊。 而且还没有不更和五大夫那两道坎儿。 外加又有鞭子和满门抄斩在那边吓唬着,那献宝献得无比殷勤。 也有倔的,越是这么着越觉得自己手里头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有个哥们儿搞出来了彩瓷,拿捏着死活不肯上缴技术,说什么只传自家子孙。 张让也没客气,阖家上下全砍了,反正也不是非得你这技术不可。 十成十夺人秘技的大反派人设。 但爵赏丰厚,其他人只觉得那被砍的是个傻缺。 就这么着,随便派了京师瓷窑这边几个熟手师傅,拿着全套的绝密瓷窑技术资料。 河东郡选址选好的两座瓷窑风风火火的就建起来了。 第146章 好名声和坏政策 庚哥有一个想法,他想在文武之外,再搞出一派技术官僚。 要搁以前,皇甫嵩卢植特别是朱儁他们是不可能同意的。 但弩枪的应用以及瓷器坊的日进斗金,加上印书局对于传播文教的重要作用,让他们也改变了些态度。 最关键的还是,他们觉得由匠人主管,总比一直让这些帝国秘技握在宦官手里强。 即使算是和张让他们合作无间,但士人骨子里对宦者的厌恶,仍旧让他们愿意为此做出些妥协。 也没想把匠人所代表的的技术官僚提太高。 也不打算提什么新体系新官职。 就用原先体系的官职,将作大匠,将会是技术官僚的最高职位。 这职位秩两千石呢! 何进以前就干过这个职位,主要主管官方营造建设与宫室修建之类的事务,与宋典的职位存在某些重合。 之前的将作大匠吴修被王匡在河内嘎掉了。 二颖搬去长安庚哥没去,正好也不用修什么宫殿。 本来就囊中羞涩的二颖,当然能省就省。 这位置他没安排人补上,庚哥这边儿跟西廷通了消息,反手就把这职位给了毕岚。 好么,还是宦官。 不过庚哥答应朱儁他们,以后提上来的将作大匠,会以匠人为主。 且最起码是知经义的,也就是说读过书的匠人。 所以那帮得了爵升了官的匠户别高兴太早。 你们子孙就算当官基本也是匠人系的官儿。 还是搞你们那些家传技艺,但你们老底儿已经被皇家掏空了。 这只是个远景,庚哥也就随便提了一嘴。 有这件事儿所以张让毕岚他们在瓷窑那边搞晋爵才这么毫无阻力。 但在河东新建了两座瓷窑,以瓷窑股份换田这事儿居然推进的不顺利。 反而是不怎么赚钱的书局很受欢迎。 每个县的书局都有很多士绅踊跃想入股。 张让稍微一琢磨也就明白过来了,推举制搞的。 现在各地士绅都特别在意自己家族的声誉。 因为这决定着他们被县令如何对待,以及在下次推举中能捞多少好处。 但凡名声不佳的士绅,一县之令官都不介意秉公拿下,让他们成为自己名声的养分。 这种名声还不是颍川汝南和南阳那种“上采虚誉,专作威福”的名誉。 一县之地谁不知道谁啊,你搞什么虚的假的也就能蒙外地人而已。 可以说河东之地伪君子盛行。 但这种伪君子最起码是平时很照顾绝大多数人的利益。 残害个别人也不敢太过分。 不然黔首屁民和豪侠也能在士绅大会上坏他们好事。 伪君子比真小人强的地方在于,伪君子至少知道什么是对错善恶。 他知道自己在做坏事,并且只敢偷偷干。 真小人则堂而皇之的做坏事,并且将错误的道德标准宣之于众,带坏整个社会风气。 所以但凡伪君子多的社会,伪着伪着真君子就会多起来。 真小人多的社会呢,道德标准却肯定会越来越低。 鉴于以上这些道理,免费公共图书馆这种能博名声的事情当然受欢迎。 再寒的寒门也属于士绅,不是黔首屁民,他们能参加士绅大会的。 屁民黔首是不坏事就行,可属于士绅的寒门他们得加倍得讨好着啊。 所以入股公共图书馆这种新鲜的善事,才会令各县豪族趋之若鹜。 可你一个不怎么赚钱的公共图书馆,也没办法开价太高。 而且正常家族做善事,都会用余财,而不会倾家荡产伤筋动骨。 算是小赚一笔公田,却并没有对河东土地结构带来什么根本影响。 士绅不乐入股瓷窑,其实是因为这年头把种田捧得太高。 耕读传家是名声最清白最好的,搞别的匠坊啥的不免跟商贾沾边,名声不好。 所以也间接刺激了世家豪族将资产投入到兼并田亩上头去。 在最重名声的河东郡,就更明显了。 是赚钱,我的确眼馋,可是不值得我为之折损家族名声。 张让琢磨着,得让兼并田亩的世家豪族名声不好,才能推动他们抛弃田产。 以这时候河东郡的整体风气,士绅们已经在主动降佃租了。 税租加起来基本都低于了田亩出产的三四成。 还有过往名声不好的为了修补名声,以及名声特别好的因为背着名声包袱,效仿了公田税租。 他们直接将自家田亩税租合一降低到十取其一。 还是有得赚,毕竟地方田税只收他们的三十税一。 但这么下血本自然不可能没图谋。 张让是听说他们准备下次士绅大会攻击那些佃租收得高的士绅贪得无厌以至害民。 占据道德制高点,然后赢取士绅大会的胜利,获得一县之令官或令官麾下主要职务的担当权。 张让就想着,要不直接把私田田税提升到十取其一算了。 郡里取税三分之一,朝廷取税三分之一,留三分之一县里自用。 这样也免得私田毫无贡献于朝廷,倒让朝廷财政需要为郡一级财政拨款。 这样的话,这帮人手头的田亩毫无进益,再用瓷窑换田估计就顺利了。 小朝议上他一提出来,皇甫嵩朱儁卢喷喷三个人都集体跳出来反对。 “怎能如此?” “不可!” “休要操之过急!” 这其实是既定策略,但河东郡作为三代之治示范郡,他们仨护得紧着呢。 朱儁他们的意思,税收这块儿是全天下一致的。 没有单独加收河东郡一郡田税的道理。 张让又提出来,实行推举制之后。河东郡给朝廷贡献的税赋太少了。 等于只有公田的三十税一养着国家,私田田税完全养着县衙,连郡一级都是靠着公田在养。 这个问题不解决,推举制的示范郡没办法大范围推广。 “可使田税归县,丁税归郡,公田之入尽归国家。”庚哥突然插嘴。 现在田税丁税都归县里,的确不是回事。 原先制定大方向的时候只顾了限制那些割据势力,结果人家根本受影响,倒难为到自己了。 加上最近河东郡的汇报也的确在说县里留钱太多,搞到各县有些乱花钱的趋势。 也是需要改一改了,但是这个调整咱们就别管了: “可使郭泰询各县之意,若皆许之,便可推行。” 让郭泰去跟各县哭穷,他威信高,而且郡里没收入也的确是一回事。 这样有商有量下来,郡县收入分配的事儿就搞定了,最起码郡里不用他们自己掏钱养。 公田十取一的三分之二能全部归国库,也算能小赚一笔。 有瓷窑在,养的官员又少,他们的小朝廷不缺钱。 直接拿瓷窑赚钱其实更赚一些。 但瓷窑换田亩是庚哥自己原本提出来的主意,他也不好自己打脸。 所以又给张让出主意:“既河东郡换不得,亦可取河内之田。” 弘农和河南尹大点的豪族都被二颖迁空了,不是还有河内郡么? 河东郡的士绅太爱惜名声不愿意用田亩换瓷窑股份,你去河内郡换不就行了? 然而挑刺的朱儁又出来了: “若丁税归郡,田税归县,州牧之财用又当如何?” “使瓷窑兴河东,本为既定之策。” “贷之以河内田亩,若天下皆实推举制,又贷之以何方?” 第147章 推举制的扩大化 不等庚哥回答,卢喷喷就跳出来跟朱儁唱对台戏了。 “废史立牧,本权宜之计,怎可成定例?” 州牧也就是省长这职位权力太大,极其容易形成割据,本来是不设的。 郡一级就是汉代最大的地方行政单位。 都是黄巾之乱那会儿需要重量级的官员协调各郡平乱,才在各州设牧。 卢喷喷的意思,若天下能重归旧貌,州牧这种职位是一定要废除的。 皇甫嵩也赞同他的看法,张让他们更不必说。 “窑股之利,远胜田亩。” “以股换田之事,本为因势利导,诱豪右出田亩而事贱业。” “今既不从,可缓之,厚利之下必有利令智昏之辈,不可本末倒置。” 河内郡田亩换河东瓷窑股份的事儿还是被否了。 因为瓷窑其实比种田赚钱,卢喷喷觉得不必急于一时。 你扔那里经营着,换田的政策放在那里,总有人忍不住利益诱惑的。 为换而换,就有点搞错了重点了。 可连他都认为用窑股获利是贱业,士绅的观念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拧过来的。 卢喷喷认为,以田换股得一步一步来。 先用推举制诱惑着士绅尽量都把税租降低到十取其一。 毕竟有公田在那里做比较,现在公田在他们治下是香饽饽,各种农户抢着租种。 种上了的对皇家感恩戴德,种不上的难免就埋怨自家的地主老爷黑心。 这事儿吧最怕有比较,有了比较田亩越多名声越差。 他们迟早会发现田亩握在手里,对名声有害无利。 那些率先把租税降到十取其一的士绅,大抵是先觉察到了这一趋势。 有他们推波助澜,这种趋势只会越发展越快。 营造大势,比搞各种小聪明更有效。 等以田换股换到差不多了再推行私田十税一,这样反弹就比较小,才是老成持国之策。 再配合以皇商执照提升商贾地位的做法,则大事可成。 但粮食可是战略物资,瓷器不是。 怎么确保瓷窑能和公田一样能产生战略物资呢? 卢喷喷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提出来一条特别阴损的主意。 购买瓷器必须钱粮参半,这样就可以诱使各种商贾从外地运粮食到司州之地了。 卖方市场,当然他们说了算。 他们的高温瓷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定价虽然高但在外地可是可以卖出天价的,不怕商贾不动心。 这种强行配额制,老祖宗向来玩儿溜,根本不用庚哥提醒。 事实上庚哥都没想到,还是一肚子坏水儿的卢喷喷提醒了庚哥。 为了防止商贾在本地采购粮食,导致粮食其实没有流入,司州四郡的粮食皇家专卖制度也顺茬提出。 然后形成惯例,做粮食生意的只能是皇家官方,然后粮行也能成为以后以股换田的重点领域。 这一捋就顺畅了。 根本不用担心国家财用,有瓷器和粮行两大国有企业利润养着呢,比收税来钱快。 私田暂时没贡献就没贡献吧。 粮食收购定价权在自己手里,有的是方式拿捏那些田产大户。 卢喷喷建议借机同时在河东郡推皇商制度,借口就是人口多了“粮价腾贵”。 河东的三代之治,的确吸引了不少外地避兵灾的豪族移居过去。 人口见涨,虽然各县努力抑制,粮价也的确出现了上升的趋势。 所以也可以推出本地士绅从外地买粮食多少多少回来,可获皇商资格的政策。 身为皇商视同耕读,不遭歧视对待,并且在瓷窑买瓷器享受一定的优先权。 众议皆许,连张让都赞喷喷老成谋国,但问题又来了。 要搞皇商那河东各县的皇商行会这种自律机构肯定也得搞,这是个半官方机构。 加上就河东各县有书局,弘农河内河南尹三郡都没有,连并州那边都听说了。 各地都有士绅通过各种渠道求告,要把书局开到他们也每县都有。 弘农河南尹这俩地儿已经没什么世家豪族了。 但不少寒族表示他们哪怕倾家荡产,用所有田产来换也要在自己县弄一家书局。 他们倒是算得好,书局怎么着都不至于亏,估摸着每年多少都有些分润。 用田产换进来举县士子都得念自己家的好。 书局也是个半官方机构,得派人主持。 下来除了这些事,庚哥之前觉得每两口子要授田百亩才能养活自己,这太夸张了。 他如果没记错,后世三五亩地就能养活一家人的。 这年代粮食产量也太低了吧? 所以随口给了个建议,要搞农学,从各地招揽老农在皇家园林里种田钻研丰产之道。 总结出来丰产技术推广起来也是要人手的。 加上瓷窑什么的,原本识字的宦官早就不够用了。 皇甫、卢、朱、吕、徐、郝这些官员族中堪用子弟,都已经选拔来当负责具体事务的郎官了。 人手还是不够,取士的问题迫在眉睫。 可怎么取?还是让人举荐么? 真特么烦,都是事儿,庚哥揉了揉眉心。 捂了好久的科举制还是得扔出来了。 算了,先逮着河东郡一只羊薅,毕竟这地方的人现在特别擅长做伪君子。 “可使河东诸县举家世清白之士子,以试取之。” 少不得费一边口舌解释什么叫公务员录取考试。 告诉他们少考经义,多考数论,毕竟这些地方都特别讲究账目分明。 经过一段时间的运营了,卢喷喷他们也能理解。 被举荐的全部到京师来考试,统一出卷统一糊名批阅,择优取之。 现场秩序和改卷的全部是临时从宫中抽调的宦官,做不得假。 考出来的士子作为郎官,统一培训之后分配到各个机构去,除了瓷窑。 瓷窑那是存在高度技术保密意义的。 即使有皇命,可各地割据势力学了去,是不会介意用这个赚钱充军费的。 你皇命能奈我何,劳资税都不缴的。 所以瓷窑现在还是主要用宦官和各家信得过的子弟。 选拔考核出来的人手主要用在这些新兴机构里头,不涉及旧官僚体系,也免得响动太大引起外界过多关注。 可对河东士子却不一样了。 朝廷终于取士了,虽然分配的岗位千奇百怪,可这特么都是吃皇粮啊。 消息一放出去,河东震动。 特别是家世清白这一点。 县令也是大家选上去的,推举的士子名单还需要公布,谁也不敢搞鬼。 开始还以为是旧举荐制,举荐上去就能当官,心说不是郡守级别才有资格举荐么? 战战兢兢暗怀心思举荐了十来名县中公认的翘楚,当然多少跟他们自己有点利益关系,然后被打回来了。 郭泰跟他们说,举县但凡家世清白并有意出仕的士子均可。 这下疯了,名单贴在县衙外满满几大张纸,不停有人到县衙举报谁谁谁家世并不清白,谁谁谁族中有劣迹。 让河东诸县对名声更加看重了。 然后跑去京师才知道要考试,一番考下来名声最大的那几个全部落第。 反而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子名列前茅。 回来一说,考得主要是事务题,譬如进货多少存货多少出货多少。 金乌与乌疯狂的水池管理员以及瞎勾八跑的各种卒这时候也混进来了。 选拔了一波人手,反正有各地捐田认股,所以司州其他三郡的各县书局总算开起来了。 但取士又影响了其他三郡发出进一步呼声,为什么不在他们那里取? 那得先实行推举制,让你们更爱惜实际名声,而不是那种组团炒作出来的虚名。 于是响应民间呼声,朱挑刺卢喷喷稳如老狗的皇甫三位大佬出面,依照郭泰旧例巡查各县,在当地召开士绅大会推举县令。 推举制终于从河东郡开始推行到司州其他三郡了。 第148章 荀文若看朝局 扩大推举制范围是卢喷喷提出来的。 他一直心急这个。 这次皇甫嵩朱儁没反对,是因为对取士河东的担忧。 这年代乡土抱团意识太重了。 虽然这次取士说不上官,其实都是吏。 但这些人以后迟早要往上提拔的。 让这些新兴机构全部把持在河东郡士人手中,对朝廷是特别危险的事情。 河东未必不会成为下一个颍川汝南和南阳。 上采虚誉,专作威福。 但他们又清楚,庚哥说取士河东的原因。 因为所谓三代之治的模式下,为了赢得光宗耀祖的推举,这些地方的士子家族对名声无比看重。 家世清白在河东郡那就是各士绅家族的命。 涉及到各种实际利益分配。 县令怎么对待你们家都跟这个相关。 看重实际名声,道德自律上头总归比其他地方的士子们更高一些。 这次取士河东郡抓到一个作弊的豪族子弟。 没怎么惩罚,直接革除了以后考试的资格。 听说回去被自家父母活生生杖毙在祖宗祠堂前,他爹妈也在祠堂里跪足了小半年。 他那一姓的所有人,在四里八乡之间都抬不起头。 以后的士绅大会估计也没有脸面去了。 河东一郡出现的各种怪现状,总体上是向好的。 搁在去河东郡买瓷器的外州商贾回家乡吹起来,那就是上古圣贤之地。 这些变化都是推举制带来的。 所以要扩大取士范围,就必须扩大推举制的实行范围。 按照朱挑刺的说法:推举制三年之后,便可移风易俗。 则该地可取士矣。 并州那边的士绅眼热,求人说项求到吕布这里。 忠义吕奉先被家乡来人好一顿恭维。晕陶陶的跑来找庚哥,要作为并州重臣为家乡仗义执言。 被庚哥踹着屁股骂,说特么军中尽是你们并州子弟,天下独一份儿你还替并州装什么委屈? 这倒是实话。 吕奉先觉得家乡受了委屈的一腔义愤,顿时如烈火逢暴雨,只剩青烟。 他这会儿也醒悟过来,自己大概是被家乡并州那边派来的那帮老狐狸忽悠了。 是忽悠这词儿吧?听陛下说过。 他挠着头赔着笑,死皮赖脸的捂着屁股躲着要一个期限。 说并州也是陛下您手心儿里的肉,不能厚此薄彼。 其实依吕奉先的脾气,明白自己被忽悠了就早不想管了。 奈何在家乡来客面前吹了撑天的牛皮,摆了为并州士绅请命的架势,不拿点结果回去实在没法儿交代。 庚哥没好气的答复他,那当然要看三郡施行无碍,缓个几年再在并州推行。 只这句话,吕大憨批高高兴兴的就回去了。 给家乡人回话的时候他可就不憨了,狡诈得一批。 说什么陛下原本只打算在司州四郡实行的,得他央求才同意等三郡施行无碍,便会在并州推行推举制。 兴推举制之后便可取士,以后书局瓷窑都会有。 书局瓷窑并州都会有这事儿,是他跟着庚哥参加小朝议勉强听明白的东西,这会儿变成他求来的了。 到底什么时候施行,什么准信儿都没给,但会施行已经是最大的准信了。 并州来人自然继续是满口奉承,号称回乡要并州父老给吕大憨批立庙修生祠,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还真在五原给吕大憨批修了奉先将军忠义祠。 来的都是老狐狸,当然不至于被吕大憨批给忽悠住。 但讨好了这位陛下身边的重臣,那是肯定能为并州谋福利的。 诱着憨批多为家乡干活儿的胡萝卜而已。 吕大憨批听闻了那自然又乐疯了。 这一系列的改变,共同组成了荀家所关注的河东暗潮。 也是荀彧荀攸二人带家族子弟在书局外观望了一整天的原因。 “虽取士河东,亦均为庸吏,会否不必如此在意。” 荀攸是个忠厚人儿。 看着子弟里有些人跟在他们身侧站到腿肚子都快抽筋了,毕竟心疼自家这些俊杰,想劝荀彧先回去。 荀文若是知道他这个堂侄的脾气,斜睨了自己身后那群衣丝着锦的子弟,冷冷喝了一句:“肃立。” 腿都站麻了的荀家子弟噤若寒蝉,赶紧一个个规规矩矩站好。 荀彧是个小白脸,且待谁都和和气气温文尔雅。 但自家子弟却知道,这位叔自幼多受讥讽,骨子里自有一番阴狠。 荀家这一代,却是交给了这位掌事的。 所以荀攸也只能劝一劝而已,决定得荀彧做。 “明日起,尔等皆与我着布衫,携冷糕,不携僮仆来此抄书。” “哪个返回时嘴上不曾噙着墨,便自行着家法挨上三杖。” 这大抵是因为来的时候,几位荀家子弟嘲笑过抄书的那帮寒族士子嘴上噙墨的丑态。 “休要轻忽了去,这书局中之书,何日抄尽,何日可不至。” “每日功课,吾均要校验的。” 这一番话,说得荀家子弟是满脸煞白。 有这种条件,不由得他们回去不嘴角噙墨了。 难道抄书的士子们不晓得可以用水润笔,为什么非得用口水? 因为身边没有僮仆,就算自己带水也带不了太多,毕竟重。 稍稍用一点点水研开墨,其余水是要留着喝的,毛笔干了可不就得用口水抿润么? 荀彧的一声喝令之下,荀氏子弟均面带苦涩,跟随在荀彧荀攸身后返回家宅。 荀家在京师有院子,那还是死去的荀爽任司空前置办的。 任三公之后在南宫东南角有三公府邸供居住,但在升之前荀家也是要买院子的。 荀彧回到堂下,方坐下揉了揉腿,喝了一口婢女奉上的茶汤,刚分别的荀攸便来了。 荀彧心知他肯定是来为家中小辈求情的。 果不其然,方才行过礼各自坐下,荀攸便言: “彼辈年岁尚幼,虽确需磨砺,此番会否责之过重?” 在他看来,小辈笑话几句寒族士子满嘴墨的形状,的确于礼不合。 但训斥几句就可以了。 荀彧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却听荀彧叹息一声,摇头道:“公达此番大谬矣!” 两人把话说开,荀攸才知道,荀彧说的大谬不是他认为责之过重。 而是他在周庙书局前的那番话。 “虽取士,亦均为庸吏,文若不必如此在意。” 好一番深谈,却让荀攸心服口服。 他们荀家的崛起,其实是从荀彧爷爷辈荀淑荀季和开始的。 伯仲叔季,荀淑排老四,怎么都不可能是长房老大。 就是在那一辈,他们玩儿透了举荐制。 荀淑是荀子第十一世孙,一辈子其实没做太高的官,一直在县令这种等级上来回转。 却在刻意传播下,德行的高尚与学识的渊博被天下传颂。 被称为神君的荀淑据说不喜欢雕章琢句在文字上用功,不注重实际的学识,因此常被俗儒看不起。 但州里却称他有知人之明,当世名贤李固、李膺等都尊崇他为师。 说白了就是擅长走上层路线,在上层人士面前显摆表现学问品格,赢得赞赏并因此得名。 也就是在他的操作下,荀家下一辈所谓的荀氏八龙才闻名天下。 号称“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荀爽荀慈明更是因此做到了三公。 到现在荀氏还在继续荀淑当年的扬名策略,但荀彧却认为,时代已经变了。 他们需要转换玩儿法了。 荀彧道:“寒族将大兴矣!” 第149章 荀家的转向 荀攸不解了:“此番取士虽榜中多寒族,然其所用皆偏僻,何言寒族大兴?” 荀淑之前,他们荀家也是寒族. 这个跟家里有多少田产财产没关系的。 家中连续几辈儿没人做官,官场上没人脉没资源,族中无人有爵赏,那你就是寒族。 田产再多,随着子弟数量增加反复分家,却无力兼并,也会慢慢败落。 他们这一族并非荀家长脉,却争到了代表荀卿荀子承爵袭封的机会,靠的就是荀爽那个司空职位。 位至三公了呢! 说看不起袁家四世三公暴发户,他们是世代名族,那都是摆给外人看的姿态。 但却不耽误荀攸这时候看不上寒族。 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从小就被耳提面授沦落为寒族有多危险和耻辱。 家里每一代子弟的责任,就是要当官。 荀淑荀神君不是家里的老大,荀爽也不是家里的老大。 但荀氏崛起却全靠了这俩。 所以荀家传家掌事从来不以庚齿,也就是不以长幼岁数长房与否来定。 荀彧是荀爽指定的这一辈家主。 荀攸虽然大他六岁,却是他的堂侄,当然得听他的。 荀文若也的确看得远,只见他复又叹息: “公达尚不明否?此次取士虽循旧例行举荐,然荐绩之重已异矣。” 这一次虽然考试资格还是举荐来的。 但举荐的数量名额大幅增加,举荐权还被下放到了县里。 从表面来看,举荐权被扩大了。 但举荐权实际上就成了个无足轻重的资格审查。 被举荐的人多,就不可能只要被举荐都能当官了。 要择优,优也不再靠能吹嘘吹捧起来的名声和某些人的“识人之明”。 得看考试成绩。 这样就避开了豪右把持舆论,对选材取士的影响。 你父兄凭借财富权势影响,让你在上层士人们的互相尬吹中更容易获得好名声。 但这些东西现在没用了。 没有坏名声就应该得举荐,得了举荐就能考试,上升通道被打开了。 荀淑总结出的那套上采虚誉的方法,因此就意义不大了。 荀淑的办法,是自己先吹捧上层人士家的子弟。 上层人士为了证明他吹得对,又转过来吹他的品格和识人之明。 就靠这套空手套白狼,他获得名誉,再以此谋官。 自己虽然没有举荐权,但随着点评其他人的评语价值上升,也算有了参局的资格。 于是不再轻易评价别人家青年子弟,除非对方同样吹嘘自家子弟。 一番操作下来,打响了他们下一代荀氏八龙的名头。 可你看荀彧他爹替他娶妻唐氏那做派,是有见识呢还是有品格呢? 这也是荀氏八龙之一,不服气死你。 汉末为什么那么多善于品评人物的家伙? 都是看透了这一套,跟荀淑学的。 但现在举荐范围数量都扩大,名望的价值没原先那么大了。 他们家再这么玩儿会很快落后于形势。 荀彧认为荀攸说法大谬,其一是他不认为这次取士所用皆偏僻。 这些士子任职的地方,他不觉得都是些冷灶衙门。 他能看出来,这些所谓冷灶的新型府寺,在以后朝局中的重要地位与影响。 他认为目前是冷灶,只是因为二颖把持着西廷。 为了不触怒二颖,今上伪装在敲边鼓烧冷灶,其实却是在打造一套全新的行政体系。 以辅助机构的名义,在缔造一套全新的行政体系。 其二,就算这些地方目前是冷灶,并且一直将冷灶下去。 但有这么个摆脱世家豪族对官位垄断的选材取士方式,以后正经官员官吏选拔,你以为还会用以前的那套方法? 荀文若说到这里的时候,荀攸其实还是不服气的。 就后世那套理论,他觉得优势教育资源都掌握在他们世家豪族手里头。 他们培养出来的子弟,考试难道还考不过那些家门败落的寒族? 这次河东取士寒族子弟不过是一时侥幸,才占据上风而已。 还真考不过,毕竟科举就是绝杀门阀的大杀器。 当然荀彧不可能知道后世的状况,但他可以推测出来。 根据两条实际情况。 其一,家学渊源。 真正的豪族,都是有家学的。 比如四世三公的袁氏治《孟氏易》,他们荀家治《荀子》。 他们家子弟在这些领域都有得天独厚的家传优势。 原先举荐制之下的确是优势。 因为就算要考,太学里头也只要求五经有一经你擅长就可以当官了。 可现在搞统一卷,考什么的决定权在皇家。 以这一次传出来的考题来看,对于经义的理解比重并不大。 更多的内容放在事务题,也就是解决具体事务的方法和办法,君子六艺中的数论在其中占据相当比例。 这个时候,所谓诗书传家的豪右反而吃亏了。 你的家学人家不考,而你家子弟却还要在这些内容上头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而根据荀彧在书局外的观测,抄书的寒族子弟在数论相关的典籍架子前面最为密集。 寒族子弟更强的企图心,决定了他们在学习上更为功利,考什么我就专门学什么。 这样相比较一下的话,选材取士方面如果以考试成绩作为主要评判手段,寒族子弟反而占便宜。 由于时代所限,荀彧并没有了解到数学在各种具体事务处理中的作用。 他认为不过是些刀笔吏之技,不属于大智慧大格局。 他觉得考这些,就是陛下打压豪右的手段。 其二就是数量了。 各县举荐的士子数目,远超当地未曾出仕的豪右子弟数量。 你把持举荐权也没什么意义了。 也就意味着参加考试的有一个豪族子弟,必然就有十个寒族。 就算你教育质量比别人高,你有一半能考中,别人只有十分之一考中。 但以选材取士的绝对数量,人家也比你多一倍。 如果这还不足以构成寒族大兴的话,什么叫寒族大兴? 别人还在把目光集中在推举制上头,荀文若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到类似科举的选材制度上了。 以河东郡现状推测司州四郡的治理手段,他断定以后的上升途径会有两条。 其一是推举到县令的所谓国民之治。 县令每五年一选,择其优秀者任郡守,再优着可能为三公乃至太师。 选拔方式也不再是朝中有人举荐,而是根据治理地方的实际治理效果。 这是推举体系的上升通道,要凭借家族势力和个人能力双管齐下, 其二就是考试取士了,这块儿只要家世清白就行,完全靠个人能力。 这帮人将会成为构成中央直属机关的主要实权官吏,天子的亲信门生。 荀文若直觉他们应该站队考试取士这一边。 也就是跟陛下和皇权更亲近的这一系。 不光是因为民选体系的上升变数太多。 更因为周庙,毕竟他们替祖先争了周庙牌位。 也就跟孔孟这种周庙二祭三祭一起绑死在陛下和皇室周庙主祭这条船上了。 看完司州四郡这一番气象,荀彧认为今上必为中兴之主。 各地割据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现在打得好像很凶,但其实却长不了。 第150章 或许功利的重注 庚哥也不知道,他为了苟和咸鱼搞出来的这么多东西,在荀彧这里能获得这么高的评价。 荀彧是铁了心站在庚哥这边儿了。 荀家或许功利,但功利也有功利的好处。 一旦认定你了,他们舍得下重注。 当然这种功利性决定了,如果发现你不行,他们也会跑得比谁都快。 什么都比不上他们的家族传承重要。 荀彧跟荀攸说这些也不是白说。 他知道荀攸宽厚,辈分又低,必定会过来给那帮族中子弟来说项。 现在荀攸明白了他这番作为的深意,也定会去给族中那帮子弟说清楚的。 他这个家主本就年轻,要示人以威严,却是不方便说这么细的。 荀攸也不是个笨蛋,汉末也算是知名的才智之士了。 荀彧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他当然也就明白过来。 带头老大哥回过头把荀氏子弟聚集到一起,一顿说服。 第二天荀氏子弟就都乖乖换上寒族才会穿的麻布衣服,跑去书局跟寒族子弟一样抄书了。 目的是啥呢,交好寒族,在寒族子弟中获得一个好名声。 看似想法还是局限在举荐制时代。 但会考虑人脉与社交,也未尝不是一种优势。 为了让名族荀氏这番作为不至于突兀,荀攸还帮他们编出了一套说辞。 就是书非借不能读也那一套论调,不过改成书非抄不能读也。 去说他们荀家对子弟的教育就是如此,认为买回去的书他们读来太过轻易,难免不知道珍惜。 所以要他们也来抄书,抄回去才会读得认真。 这无疑是在暗戳戳吹捧寒族子弟读书更刻苦更上进。 寒族子弟不知不觉都被恭维了,所以难免对荀氏印象都极好。 荀彧的招数当然不可能只有让子弟也去抄书这一招。 他调整了族中子弟研读学问内容的比重,数论被加倍重视起来。 对此荀攸是有异议的,他觉得下次考试未必是这些内容。 荀彧坚持自己的做法,并且告诉荀攸:“荀学将大兴矣。” 因为荀子学说注重对实际问题的解决,依据考试题目的类型与今上各种政策的风格,荀子学说必定被重视。 周庙祖位上他们的结果虽然不如意,但实际应用领域他们却必将赢到盆满钵满。 他让荀攸去对荀氏子弟说,跟寒族士子交往中多提荀子学说。 他甚至还将家传的《荀子》整套书简送去了书局,免费让书局刻印。 这是第一招。 第二招他加快了荀氏入籍司州。 别人看重河东郡开科取士,借口仰慕三代之治都拼命把户籍往河东郡迁。 荀彧却选了河南尹落籍。 因为他们家不可能离开京师这种天子近侧,消息最为畅通的便利。 不来司州只听传闻,他不可能做出眼下这番判断和决定。 而且看卢植皇甫嵩朱儁在三郡推行推举制,他笃定在三郡取士也不远了。 不光是家中子弟,作为家主他都决定参加科试,通过科试重新入仕。 到行新规矩的地方,就要守人家的规矩。 荀彧并不吝惜展现这种程度的诚意。 荀攸自不必说,家中连荀彧这一辈的都听他的劝诫在重新温读书籍,准备跟他一道去考。 入籍不够一定年份是不足以被举荐参加科试的。 这也是他选河南尹入籍的另外一条原因。 河东挤不进去的,他们等不起。 推举制当县令就算了,他们家不打算走那条路。 第三招就是写信给留在颍川的荀家族人,让他们改变行事作风。 像他们这样的家族,狡兔三窟是免不了的。 这是从家族长远传承考虑,所以荀谌才会被留在袁楷模绍那边。 虽然搬离了颍川,但颍川当地还是留下了荀氏一脉。 替他们看管打理当地田产佃租。 古代的买田规矩很多。 你们家转籍其他地方了,当地的田产没有族人打理,所有权是被无视的。 谁种归谁,或者收归公有,基本都是这么算。 也是各地衙门限制本地人口流出的一种手段。 要不为什么古代发生旱灾蝗灾之类的,朝廷赈灾会有那么多弊案? 真当人家贪的是你那点赈灾的粮食呢? 人家要的是受灾的人口离开家乡,当地豪右可以借此大肆兼并田产。 所以豪右才会拼命推动当地官吏去贪墨赈灾粮,并替他们打掩护。 你离乡前贱卖给我也好,离乡后田契作废我强占也好,反正田亩都是我的。 我顺便还可能还在邻县搭个棚子施点粥诱骗你们过去,顺便为自己博一份善名。 这跟有宋一朝的青苗法一个道理。 青苗法被攻讦最多的点就是它在执行过程中变味了。 农民不缺钱的时候被逼着借,缺钱的时候逼着还。 你说执行变味儿了,你严令禁止这种变味举措不就行了,至于全盘否定青苗法,斥它为恶法吗? 真当士人或者所谓的旧党君子是为了公义善恶反对青苗法的? 真以为他们拘泥于祖宗之法不可变? 有宋不抑土地兼并。 这种实际意义上的农业低息小额贷款,断的是士绅趁自耕农闹饥荒的时候放高利贷,最终逼迫他们破产卖田的路子。 断的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兼并更多土地的机会。 违背的是士绅或者说地主阶级的整体利益。 但凡是个有识之士能不反对么? 执行变味是不是故意搞出来的,为的就是为废除青苗法找借口,不好说。 上下五千年里头那点儿事,一半儿以上都是为田亩归属。 同样的道理,荀氏虽然从颍川迁徙出来,他们在当地的田产什么的都不可能卖掉。 当地当然要留一支支脉。 遇灾祸死光了外地都得再迁徙一支过去继承香火和土地。 荀彧使人搜集了河东士绅的行事作风,整理出来写成书信给留在颍阴的那一支荀氏族人送了回去。 让他们照着这个套路执行,以后不光要上采虚誉,对下也要采虚誉了。 专做威福那一套要完全禁止。 谨守荀氏门风,上上下下都要搞出来一个好名声。 这样就能抢得先机。 在以后推举制实行到颍川的时候,他们留在当地的那一支,也能理所应当的成为颍阴县的一把手。 给族中子弟多一项入仕以及向上爬的路子。 这是大事,譬如降低佃租之类所带来钱财的损失都是小损失。 本地族人节衣缩食一些,甚至对他们远迁族人的资财支援少一些都是可以接受的。 也不必太低,在当地最低就可以了。 所以阿瞒占领颍川并迁治所于许县以后,盛赞荀氏门风。 这样低调乖巧又与人为善的豪族,我治下再多一些就好了。 对荀氏大批人才的迁走顿时扼腕叹息。 只是荀彧已经打定主意抱庚哥大腿,对于阿瞒通过种种方式的示好难免就视而不见了。 倒让阿瞒在荀氏留在当地的族人中间一顿翻找,还真让他找出了名为荀悦的人才。 勉强用了,不过也只是一县之令官的等级。 然而不等河南尹推举满三年开始取士,荀彧的机会就来了。 卢喷喷亲自召见了他。 第151章 太傅长史荀文若 荀彧马上收拾了一番,跟随来传讯的郎官就奔南宫了。 东尚书台这些府寺都是在南宫里的。 其实见卢喷喷不是什么难事儿.,荀彧登门递拜帖拜访也可以见到。 但见和见的意义却不一样。 私宅拜访和公开召见象征意义上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盖章的生意逐渐没辣么火爆了,东尚书台却并未冷落起来。 瓷窑、书局包括毕岚手头的弩枪坊等一应事务的杂务处理,都转到了这里。 还挺忙的,朱儁也没办法修身养性了。 被卢喷喷抓了壮丁在东尚书台任事,给了个尚书的衔儿。 将作大匠那边的技术路线,跟这边的杂务是分开的。 也是庚哥的主意,别一管全管大包大揽,权力分开才能避免情弊。 还有这次取士所选取的百名士子。 河东一地取士百名,难怪附近州郡都震动。 现在这些士子都在东尚书台当郎官,小宦官们都放出去各处主事了。 当郎官当然不止是端茶送水,每天还要统一培训,熟悉了解书局与皇商协会的规划运营与设置目的。 这些人以后放出去是要负责这些事的。 荀彧一路进来,见各处拿着文书忙忙碌碌的,觉得这地方气象果然与过往迥异了。 这不是荀彧第一次进南宫,他叔父荀爽任司空的时候他也做过郎官。 但当时府寺中的办事人员虽然讲求仪表,却都懒懒散散的,哪里有现在这副样子。 进了尚书台正堂一看,张让、朱儁和卢喷喷都在。 张让和朱儁都在伏案处理各自手头的事务,只拿眼睛瞥了荀彧一眼,卢喷喷却笑着迎了上来。 荀彧的注意力更多的被张让吸引。 这可是他们世家豪右所竭力想扳倒的权宦。 想不到如今也在这里,想来也是被重用的。 荀彧私人对张让并没有恶感,相反张让的风仪才干都让他非常敬佩。 怎么说呢,阵营不同。 宦官集团就是皇家拿出来打压他们士人豪右的工具,荀彧不可能不对此保持警惕。 转念一想,新朝廷虽然也重用宦官,主持监考科试的就都是宦官。 更毋论府寺郎官与书局瓷窑管事多为宦官。 但党锢都取消了,而且今上似乎也无意直接用皇权打压士绅。 皇帝没这个意思,作为皇帝手里的板子,宦官集团也就抽不到士绅身上。 与天下士族比起来,宦官才多少人? 只要皇帝开始取士,宦官的权力迟早都会被不停分薄,这么一想荀彧也就心里舒服起来。 反而含笑向朱儁张让两人行了礼,这才随卢喷喷出去。 士人反对宦官有没有道理呢,他们自己肯定是认为有道理的。 荀彧也不能免俗。 因为重用宦官,你要像五侯那样为皇帝正其位做过大贡献的,他们还没什么话说。 但要像平时,在他们看来就属于“任用私人”了。 你皇帝以自己个人的好恶,将国器也就是国家权力随意乱分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只是说说而已。 汉代世家豪族,还是很有与天子共治天下的自觉的。 天下是你的,也是我们的,名义上是你的实际上却是我们的。 你凭什么把与我们共治的天下,凭私人感情托付给你的家奴? 宦官干政让士人不能忍受的背后逻辑其实在这里,下来才是大肆任用宦官以及亲族侵吞了他们的权益。 董仲舒诱着汉武独尊儒学看起来是在强调君权天授,加强皇权统治的法理性。 实际上夹带私货的天人感应,就是为了约束与限制皇权。 拿自然灾害说事,责难皇帝。 儒学看似强调尊卑,却从来不相信上位者的人性。 他们竭尽所能用礼法规则约束甚至天人感应这一套,想把上位者约束成烂忠厚但没用的泥菩萨。 你看被儒生们立人设的备崽儿。 一个斗鸡走狗无所不为并且背叛起来毫无心理负担的枭雄之辈,硬生生被塑造成烂忠厚只会哭的没用样子。 那便是他们理想中的君主。 卢喷喷找荀彧却是为了他们家献上来的《荀子》。 世间当然流传有《荀子》,但抄传过程中难免谬误甚多。 荀家献出来的却是珍本。 虽不是荀卿原着那些木条子,那些在长脉手中。 却是直接从原本抄录的,而且时刻可以矫误。 所以拿到荀家所献的《荀子》,书局还是很重视的,马上汇报给了张让和卢植。 博士院大儒们传家的竹简子,书局是上门求肯着抄录人家还爱答不理的,就愿意让书局印自己写的书。 荀家是第一家主动把家学珍本无偿奉献给书局的。 虽然平时有些作为无赖了些,卢喷喷却的确是个难得的厚道人。 按他的说法,“千金市马骨,须厚赏之。” 这次公开召见荀彧,就是为了问问他们荀家图谋点啥,好赏到点子上。 此时二人已入东尚书台待客的偏殿。 自有郎官奉上茶汤,听见卢植的温声问询,荀文若倒是有点宠辱不惊的风范, 只见他躬身道:“荀氏献书,皆为见朝廷取士之卷,甚和先祖之理。” “不敢敝帚自珍,故愿以祖圣之说,益天下之士,兴朝堂之功也。” “此亦为弘祖圣之智,扬祖圣贤名耳,不敢复又多求。” 我们献书是见你们考的那些东西,跟我祖宗的理念特别相符。 这时候献出来让朝廷刊印并发行天下,不光对要考试的士子特别有帮助。 对朝廷录取更多有用的人才,把事情办好也有帮助。 这样能让我祖宗的学说和理念传遍天下,让我祖宗被更多人尊崇。 有这些已经足够了,我哪里敢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他不说这些,卢喷喷倒只想到他们荀家有献书之功。 他一说,卢喷喷细想之下。 倒觉得荀子重实务的风格,的确比很多只知道寻章摘句过度解释先贤微言大义的学说更适合如今。 再说虽然独尊儒家,但相对于强调礼与纲道德文章的儒家,积极入世更偏重实务的法家,处理实际政务其实更有指导作用。 所以自有汉一朝始,历代朝堂实施的都是外儒内法,说儒行法,尊儒执法。 荀子虽然是儒家,但他教出来的两个弟子,韩非子和李斯却是明明白白的法家。 可见他的学问,算是儒法两家结合最紧密的。 卢喷喷顿时也觉得,偏重实务的荀子诸说,可谓是最佳公务员教材。 他心下有了计较,却不再与荀彧探讨怎么赏赐他们家的问题了,反而开始与荀彧闲聊起来。 古语有云,君子可欺以其方,卢喷喷无疑是个君子。 荀彧献书而不求赏的态度,已经令他非常欣赏了。 闲谈之下,觉荀彧才智学识无不过人,顿时起了爱才之念。 一番言谈之后,荀彧被卢喷喷征为掾吏。 倒是没通过他希望遵从的新制,还是按照旧制度重新入仕了。 卢喷喷这会儿可是太傅。 他的属官掾吏也不是普通职位。 直接给了荀彧一个太傅长史的职位。 这是太傅自己的属官,不必与西廷商议。 说荀彧欺君子以其方,却也不太公平。 他的确功利些,但现在已然决定了按新朝廷的规矩来,献书倒也真的无所求。 只是掩藏了自己的功利用心,让卢喷喷对他的品格格外高看了几眼而已。 虽然被征辟为太傅长史,卢植给荀彧的第一项工作,却仍旧与《荀子》相关。 第152章 觉变局长史湿身 那是卢喷喷本来打算给荀家的赏赐。 让荀彧担任新版《荀子》的总勘校。 这种署名权一般以往都属于他和皇甫嵩、朱儁或者张让赵忠他们的。 另外所有刊发的《荀子》书册后面,都加印一页。 专门讲述荀氏献书的义举,彰显荀氏的道德名声。 并点出荀子理念与朝廷取士标准的相符性。 等于是官方认证教科书了。 果然如荀彧所料,荀子之学在司州四郡大兴。 并州那边也火爆起来。 至于其他州郡,暂时还影响不到。 你不是要兴你祖辈学说么,这样够不够? 卢喷喷虽然欣赏荀彧,其实还不到征辟他为太傅长史的程度。 因为逐渐意识到举荐制与征辟制的缺陷后,卢喷喷对自己手头上的人事权力使用很谨慎。 庚哥提出的以试取士的方式,令他眼前一亮。 虽然并不觉得考试就能考出来真才实学,但他也知道总比那靠传扬和个别人的点评出来的名声更可靠些。 反正已经在试着搞各级公务员的考核标准了。 卢喷喷也觉得,以实际任事的具体标准与效果来选拔人才,远比靠名声来的靠谱。 在他看来考试也就是个敲门砖,让你获得任事的资格而已。 如果连考试这么简单的标准都通不过,那还是算了。 鉴于这种想法,他希望自己身边的事务官也是通过实务一步一步考核提升上来的。 而不是自己个人好恶的征辟和亲戚朋友的举荐。 但谈话的过程中卢喷喷了解到,荀彧是打算等河南尹取士的时候去考个郎官。 那他对别人的嘉奖,就有点耽误别人温习学识考取好成绩了。 这会儿荀彧三十一二岁,也差不多成熟了。 卢植觉得他才干足够,再从郎官做起有点浪费人才。 因此才给了他个太傅长史的职位。 意思是带在身边好好看看,如果真的可靠是想引荐给庚哥的。 说是尊重逐级选拔,但引荐与举荐对他们已经是近乎本能。 他并没有意识到这种操作已经违背了他觉得更靠谱的逐级选拔制度。 荀彧也没想到献书一事,能让自己跳过科试直接入仕。 并且这位置还不低。 他不免动了些心思,想让荀氏其他人也能照他的例子入仕。 但想了想,他还是打消了这种想法。 这是特例,属于侥幸,不能成为常例。 他必须让荀氏子孙尽快熟悉科试入仕的晋升之路,不能让他们心存侥幸的等待捷径出现。 荀子特别注重教育,所以荀家其实很注意子弟培养。 他相信只要他们家重视起来了,他们家子弟不会输给寒族士子。 荀彧丢开学问,最先开始接触了印书局的具体操作。 虽然作为总勘校,手下任事的都是宦官。 宦官们向来被士人看不起,得了权势也照样被人背后鄙夷。 因此得益于印书局一开始以来的风气,他们对待印刷书籍的书稿校译这种能让自己流芳百世的工作,态度无比端正。 都有些虔诚的味道了。 宦官们任事的认真负责,让荀彧算是开了眼界。 也不得不承认宦官中人才不少。 遇到《荀子》审定校译中个别拿不准的地方,他们甚至敢跟他这个总勘校吹眉毛瞪眼。 这个没办法,喷式作风已经从卢喷喷那里蔓延到整个东尚书台。 并已经开始有向书局、瓷窑包括筹办中的皇商行会蔓延的趋势。 遇见不同意见,不先喷对面一脸唾沫星子,那体现不出来你认真负责。 好在吵完之后上下尊卑还是有的,意见对立的争吵不带到公务之外。 俩拍桌子瞪眼的宦者,休沐时间一到又勾肩搭背去相约喝点小酒的场景,荀彧不是只见过一次。 勘校如此麻烦,是因为庚哥烦透了那套用之乎者也焉耳矣断句的方式。 他果断甩出来了标点符号,作为汉字辅助系统让经义更为清晰明了。 这个没人反对,因为汉代已经开始注重句读了,但却没有专门的统一符号。 圆点号、勾识号、黑方号、横线号、二短横号和顿号,个人凭借自己的习惯什么都有。 庚哥抛出后世那套,也只是等同帮忙规范了一下而已。 但荀氏献出的却是古卷,没有句读的。 这就牵扯到很多模糊见仁见智的东西明确意义了。 其实古语中这样的官司不少,最着名的那句话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句话已知的就有十八种不同的断句方式。 而且每一种断句意思都不同,甚至很多意思还截然相反。 譬如断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屁民你可以随便放任他,却不能让他知晓太多,标准的愚民政策。 屁民如果能用,你就随便他;如果不能用,你就用知识思想教化他武装他。 即使圣人微言大义,也没有这么南辕北辙的大义吧? 圣人已经挂了,到底他是什么个意思,你不把他从坟里挖出来问怕是难以知晓。 但句子总得断出来,给个官方认同的规范用法不是? 所以博士院大儒们也好,皇甫嵩卢喷喷也好,连朱儁都没挑毛病。 都很欢迎庚哥定出来统一的句读标准。 大儒们自己写书已经用上统一标点符号了。 一般书籍的勘校,这会儿都是交到博士院由大儒们来断句打标点的。 他们也有勘校的名号,但遇上个别地方也会争论不休。 这种争论可能旷日持久。 为了加快效率,庚哥建议他们遇见不同断法先不必争论对错。 将不同断句方法罗列出来,由总勘校选择一种印上。 然后在篇尾备注里头注明,还存在其他断句方式。 作为荀氏学问出众的家伙,绝大多数断句荀彧都可以轻松决定。 但遇见个别有大儒提出他也没想到可以如此断句的地方,未免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就到了看手底下办事的宦者互喷的时候。 他们也是各自有观点的,一顿顿的互喷令荀彧叹为观止。 虽然他从小受的就是君子温润如玉、君子和而不同等等和稀泥的教育。 但荀彧慢慢不得不承认,他越来越有些喜欢这些较真的气氛了。 是非曲直,总得有个结果。 他甚至养成了看手底下做勘校从事的宦者们互喷,谁喷的精彩就选取谁意见的癖好。 而通过这种接触,也奇异的令荀彧对宦者的印象改观了。 不得不说,庚哥搬运,高望改进配方的炭粉运动内裤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因为荀彧爱洁,有点洁癖。 要还是一个个身上搞不清会不会有尿骚味的宦者,就算他觉得人家行事作风颇为可敬,心里也难免鄙夷嫌弃。 整整折腾了小半年,《荀子》总算勘校印刷出版了。 有那篇间接指定《荀子》为官方公务员考试教材的附录,被四郡以及并州士绅争相购买自然不必说。 办完这件事,荀彧开始跟随在卢喷喷身边,开始了他正经太傅长史的生涯。 太傅长史,其实就是太傅的秘书长,总揽一切杂务。 虽然卢喷喷很小心保密,但他性格向来大而化之,荀彧又仔细谨慎。 没多久,荀彧就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这日休沐后,荀彧在自家书房,面对自己勾勾画画出来的一大张白纸,失态的惊呼出声。 身上冷汗竟已是湿透了衣襟。 第153章 未来的朝廷架构 “家主何事?”听闻他的惊呼,便有婢女前来询问。 “无事。”荀彧伪装平静的挥手驱逐开婢女,不使她们近前。 眉间却禁不住褶皱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拿毛笔蘸了浓浓的墨,将自己方才写在纸上的字迹全部涂去。 但始终不放心,恐有人从新旧着墨分辨出了自己方才的字迹。 细想了几回,终究是拿起桌上那张白纸,撕扯成纸条之后放到油灯上点燃。 直至看见它们燃成灰烬。 写着字的纸虽然很快焚烧殆尽,但曾经书写的内容却在荀彧脑中反复浮现,翻起惊涛骇浪。 他在揣度这个小朝廷的架构,所以刚才在纸上列出了三条线。 第一条是县令郡守这一条一地主官的线。 田税归县,所以当地士绅推举的每一地县令,肯定不吝鼓励开垦田亩。 要摆脱每五年就要为一县士绅挟制一次的现状,他们肯定会根据朝廷定的考绩条件,拼命往上争取升郡守的机会。 手头钱又多,兴修水利造桥修路造福于民的事情肯定会很热心的去做。 为了能做更多事,也会对导致田税严重下滑的隐田隐亩严查死守。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田税归国家的时候尚不明显。 这种田税归县的时候谁要再隐田。那伤害的可就是县内所有士绅的公共利益。 当为一县士绅之敌。 丁税归郡,所以郡守肯定不会限制人口在郡内的流动。 但却会限制人口往郡外流动。 可限制是限制不来的。 黔首屁民们会用脚投票,来体现一县的县治让他们活得舒不舒服。 郡守一级评判县治,难免就会看当地人口增长。 他们会对隐丁隐口无比重视。 县令在这方面与郡守利益是一致的,因为不隐田没必要隐口。 而人口往县外流动太严重,会导致他失去在县内开垦更多田亩的条件。 县令会和郡守一起站在屁民黔首这边,约束士绅不要压榨得太过。 而被一线士绅推举出来的县令,在升上去之前为了保住位置,又一定程度上要安抚士绅。 所以县令群体,和朝廷选拔出来的流官郡守之间,又会形成一定程度的冲突和对立。 屁民黔首、士绅、县令、郡守各方彼此制衡,任何一方都无法坐大。 理想中的西廷官员包括太师,主要由优秀的郡守升上去担任。 他们负责对郡守进行选拔、任命与考评。 这是属于士族豪右的上升之路。 朝廷制定规则之后,任由你们自己之间互相竞争互相消耗互相卷,相互博弈。 皇家甚至不用插手。 行真正的无为之治,天下就可以按照这套模式平稳的运转。 但并非是真的不插手。 由东廷发放俸禄并管理的刺史,专司纠察县郡令守不法事。 刺史无权干涉地方事务,却有权直接撤销郡守县令的职务。 若遭撤销,县令由郡一级重新安排士绅大会推举,郡守由西廷另行选派。 在爆发屁民黔首乃至士绅与县令郡守之间的官民矛盾的时候,朝廷以刺史为代表,永远是救万民于倒悬的拯救者与裁判者。 其怨皆归牧民官,而其恩皆向君王,这样皇室声望想不好都难。 如果只有这套体系,荀彧或许只会赞叹,并不会如此惊讶。 重点在他列出的第二道与第三道线。 第二条是科试体系选拔出来的专业官吏体系。 他们负责书局、瓷窑、盐铁粮专卖、农业技术研究推广等等,负责具体与民生文教相关的商贸。 荀彧觉得,之后郡一级的吏和刺史一级的监察官员,也会从这个体系中产生。 这是属于寒族的上升之路。 无权参选地方县令的周庙孔孟颜荀四家旁支,其实也属于这一条线。 这条线将掌握着帝国的钱粮与监察权。 商贾世代从商都能家财巨万富可敌国,如果皇家把握着各种专卖权,亲自下场从商呢? 普天下的财富,怕是都要集中在皇家手里。 比资财谁还能比得过东廷和皇室? 就算土地都掌握在士绅手里,粮食专卖制度之下,你多余的粮食只能卖给皇室粮行。 不掌土地却掌握土地出产,一样能控制天下。 何况荀彧觉得,皇家所图恐怕不止于此。 已经公布的书局瓷窑,甚至筹划中的粮行均采取的以股换田制度。 加上皇商制度,让荀彧敏锐的看出来了皇家最终的意图。 恐怕是公田制。 荀彧并没有想到庚哥和张让心心念念的田税加到十取其一。 他想的是彻底相反的另外一条路: 如果公田不收佃租,只需缴纳三十税一的田税,士绅地主们将如何应对呢? 有粮铁盐专卖与瓷窑等等赚钱行当,田税对皇家和朝廷来说怕是无足轻重。 即便还是很看重田间出产,有粮食专卖权在手。 只需要稍微压低一下粮食采购价,提升一下粮食出售价,不收税也一样能拿到收税的收益。 反过来还能道德绑架士绅们。 说什么土地为天地自存岂可为私产,将收佃租抹黑成奸诈与贪婪的害民行为。 有县一级的推举制存在,顾惜名声的士绅们想反抗都会顾虑重重。 何况还给他们留了活路。 转变为皇商,或者以田换股享受一份国营企业的固定分红,比看天吃饭的土地更能确保他们的富贵生活。 所以士绅,迟早都会蜕变为商人么? 有皇商身份,被捧到以儒道行商等等声誉上,不再被歧视性对待的商人身份,士绅们怕是也不会介意。 一想到此节,荀彧倏然心惊。 但复又想起这套体系下皇家就是最大的商人,才觉得心安。 第三条体系,就是特属于屁民黔首了。 他们可以耕种土地,可以在瓷窑书局粮行做工,并且可以学习技术成为匠户或者参军成为军人。 也拥有自己独属的上升通道。 荀彧会将匠户和军人划为一类,是因为将作大匠体系的匠户,与军功封侯的军人基本是共享一种晋升体系了。 荀彧并没有意识到技术官僚的重要性,他更看重的是军队。 小朝廷已经开始实行了职业军人制度。 这种制度的实行,有其不得已,也有其基础。 不得已是因为,以河东郡为试验田,小朝廷全面取消了力役。 力役也就是屁民黔首乃至士绅用劳力执行朝廷工作所缴纳的一种力税。 由于县一级的财政充足,他们统一采取了募工制。 任何劳役都支付报酬募工完成,而不是强征劳役。 兵役也是力役的一种。 汉代实行的是全民皆兵制度,兵役又称为戍役,共分两种。 即正卒和更卒。 正卒是义务兵制,义务制服役期一般为两年,如遇见战事可能延长期限。 期间吃喝花销都是国家管的。 这种是需要选拔的,其构成其实原本也只有南北二军。 更卒是所有男子从23岁至56岁,每年都需要抽出3天服军役。 或者出300钱请人代替每年的更卒军役。 这种就很坑了,吃喝路费自备,国家不管的。 具体有多坑呢? 第154章 让野心家崩溃的蓝图 更卒制度,最早兴起于春秋之前。 其时国小民寡,方圆百里就算是大国了。 男丁每年到边境戍边三天,加上往返路程也最多不过五天。 到始皇一统天下,这时候男丁们到边疆可就不是一天路程了。 你特么出发之后走几个月,上岗三天然后又返回家乡,大半年都过去了。 每年大把时间都折腾在路上,家里生计自己吃喝怎么挣? 路费都还不报销,不活了么? 所以汉代戍边虽然还是每个男丁每年三天,却允许出钱抵役,一百钱一天,三天只用三百钱。 有一百个人不去,就有三百天的免戍费,即三万钱。 另雇一人去代服戍役三百天,不仅足够边疆的用度,并且还可留一点安家。 这种变通的办法,等同是职业募兵制了。 兵役按例二千石以下的家庭男丁无人可免,《汉书-盖宽饶传》记载了一件特别恶心人的事儿。 “宽饶为人刚直高节,志在奉公。” “家贫,奉钱月数千,半以给吏民为耳目言事者。” “身为司隶,子常步行自戍北边,公廉如此”。 盖宽饶当司隶校尉那会儿,因为是比二千石,儿子不能免役。 他故意不掏这三百文钱,让他儿子每年远途步行奔赴边疆戍边三天,以此博取廉洁之名。 但其实他儿子往返花在路上吃喝花销的钱都远远超过三百钱了。 交免役钱其实大家都方便。 这种故意特立独行表现自己的品格,也就是有吹鼓手才会觉得是佳话。 屁民黔首: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儿子不用挣吃食愁生计。 如果兵役只是戍边的话,其实有汉一朝的兵役制度早就能发展为募兵制了。 但实际上边疆上用不到这么多戍卒,大部分的戍役都是在本乡本土操练剿匪啥的。 被分配到这种戍役大家都不怎么愿意掏钱,基本就自己去了。 每天经历三天的军事生涯,提升不了多高的战斗力,并且兵源良莠不齐。 但却导致郡守县令手中总能掌握一定程度的兵力。 并且随时能在民间拉起来一支有基础军事素养的军队。 古代军队特别容易溃败啥的,其实就是因为主要兵卒都是这种每年服三天兵役的普通人。 站在一起会有个队列,人数凑起来能吓唬人,除此之外就别指望啥了。 冷兵器时代蚁多咬死象,你也不能说不对。 汉末真正能打叫得上名字的军队,其实都已经是职业军人了。 但官方书面上却一直与实际不符。 对此提出改革意见的是皇甫嵩。 他这么提也是有基础的,基础就是弩枪。 作为大兵团统帅,皇甫嵩特别擅长统领这种兵源极其混杂的杂兵。 擅长归擅长,不代表他不腻味,不了解这种大兵团战力其实有多差。 他经常觉得,要领一支久经训练的精兵,能轻松战胜百倍之数的这类杂兵。 特别是当他发现,弩枪上手虽然快,但使用越久的兵卒越堪用的时候。 兵贵精不贵多,杂鱼多了反而容易把精兵带崩。 他提议东南西北四军包括司隶校尉所部及羽林虎贲二营,兵卒都实行职业军人制。 服役时间长达二十年以上,普通士兵五十六岁退役,由朝廷供给俸禄。 也避免这帮兵卒解散之后带走了弩枪的秘密。 其余郡县衙役和治安人员本县花钱粮雇佣就好,若遇匪事不能平就报告。 小股由巡逻的司隶校尉部或刺史部平剿,大部则动用去边疆历练过的三军剿灭。 这也是看瓷窑挣钱了,手里真有钱才敢这么提。 作为更熟悉职业军人制度的后世人,庚哥当然赞同。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经济条件养不养得起足够的职业军人而已。 但事实上包括南军卫尉部队和司隶校尉部,四军加上羽林虎贲二营,总人数也不过两万出头。 去掉了朝廷官员俸禄的大包袱,只以并州加司州四郡公田田税养起来都轻松。 更别提还有瓷窑粮行等等来钱生意。 庚哥甚至都起了扩军的心思。 皇甫嵩:不是,我可没想着复西园军为八校啊? 皇甫嵩毕竟是老成持重之辈,劝住了庚哥的冒进。 他建议的军制,除了核心精锐的职业募兵制之外,保留了全民皆兵制度。 不再玩儿自费戍边。 但每乡二十三至五十六岁青壮不计出身每两年需集中训练一旬,且不可交钱免除。 在这种训练中淘汰的才可以掏钱免役。 每两年十天的军事训练,还是能训练出来点像样子的军事基础的。 并且可以选拔出平民中的悍勇壮武之辈,集中登记为备用兵源。 这种训练不用服役人口自行携带口粮,训练期间口粮由县中供给,朝廷每日每人给钱三十文。 虽然不多,却等于每两年免一次岁数内的男丁的丁口税了。 为避免各郡不配合,这部分钱由郡里先发,皇家之后补贴给郡中。 负责训练的也不是各地的县尉之类草台班子,而是从四军退役且有大夫以上爵位的老兵。 这部分人能终身领一份爵封,爵封可传子孙。 所以也有义务分开驻扎各地,专门负责这些民兵武装。 军事训练县郡都不得插手,相关情报也只有军队序列这边掌握。 掌管这些的是蹇硕为首的骠骑将军府那套体系,直接对皇帝负责。 民兵是不给弩枪的,还是以传统的长枪盾牌之类的为主。 反正也就是真打起来充人数的杂兵。 除了平时负责治安的衙役和缉盗兵卒之外,郡县不得拥有军事武装。 这样就排除了郡县,特别是当地自选的县一级割据造反的能力。 即使有人造反,不说干不干得过四军精锐,粮草这方面也捏在皇室手里。 而且一县之力,平剿起来也不费力。 大概了解这套制度之后,荀彧觉得这三条上升通道的互相配合,竟是使大汉黎民人人都有机会居庙堂之高。 当然寒族中颇有名望的家伙没准儿也能选上县令,豪右子弟未必无心于军伍科试。 屁民黔首就真的只能技工军伍出身了。 不同晋升之路的人大抵会自成派系,互相牵制,平衡之下共同拱卫皇权。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以这种体系,又何止祀戎? 与民生相关的种种,都紧紧掌握在皇帝手里。 虽然看似皇帝用推举制,用太师辅政等等制度与士绅共天下。 想明白之后荀彧却只觉得窒息。 作为这套体系下的子民,无论你是豪右或是武夫,大抵都会被规矩和各种牵制关系密密麻麻的包裹。 无法越雷池一步,只能在自己份内行事。 那九五至尊之位,怕是无人敢去多瞄一眼。 而即便是坐在至尊天子位上的人想为祸,怕是也同样会受到层层叠叠的阻力。 如若荀彧是对至尊之位有野心的人,这个时候定会悚然而惊。 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将这个小朝廷绞杀于摇篮之中。 但荀彧是荀家子,是以法行儒的理念教导熏陶下成长的荀家子。 对这一套体系,他只有由衷的赞叹与赞美。 他觉得以法家实现儒家尊卑纲常,竟无能出其右者也。 他的惊疑,只是在惊疑何人竟有如此之智,能规划出这样的体系。 荀彧当然想得有点多。 这套体系没有蓝图,其实就是庚哥为了躺平而忽悠出的种种零碎举措。 在卢喷喷、皇甫嵩、朱儁以及张让等才智之士的解读下,一步步演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只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他们,怕是也一直都在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身在局中而未知全貌。 要说第一个完整划下整张图卷的,反倒是此刻过度脑补的荀彧。 他以他相对全局化的思维,将一片片碎片串联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副连庚哥自己都未知全貌的图卷。 又被自己的脑补惊骇到无言。 第155章 赎奴不取与逐利之义 让荀彧尤为赞叹的,是这套体系中文武财分治的管理方式。 文官不管兵,武官不治民,财官不理政。 互相牵制,无人能为祸。 财官想募民为兵会同时侵害文官与武官的职权利益。 文官想造反手里没钱没兵。 至于武官,我断你粮饷兵源你何以为继? 如果按这样分的话,刺史一级的监察官因为要带兵,又应该划入武官体系了。 庚哥并不知道,他其实无意间偷了备崽儿的创建。 秦汉虽然已经有了文武分职的倾向,但那只限于官职属性。 人却是不分的。 所以蔡邕当中郎将,吕大憨批为主薄。 出将入相,不讲专业,反正你得全能。 大家都在文武之间反复横跳。 备崽儿后来为了稳定蜀中政局,将文臣和武将进行明确的分工。 这种制度流传到唐代,才被大规模运用,但也不乏两边横跳的选手。 可要以荀彧脑补出来的这种布局,三方各自入仕和晋升的方式不同,想再横跳那就难了。 庚哥的确有资格觉得大家都是憨批。 因为很多在我们今天看来习以为常的常态,在汉末却独树一帜。 现代的很多常识,是古人反复试错后得到的最优解。 只是少了反复试错的过程,你也很难说服别人你所谓的常识就是最优解。 好在庚哥是皇帝,可以不解释。 荀彧在被自己脑中的图卷震惊莫名之后,随即喜不自胜。 因为在揣测出这幅图卷之前,他已经做出了押注小朝廷的决定。 原本以为小朝廷只有个周庙值得押注而已。 现在发现小朝廷的未来如此广阔,如何不令荀彧喜悦。 更何况作为出身自儒皮法骨的学术流派,荀彧本身就热衷于各种规则的制定与设计。 一想到自己有机会投身于如此宏伟的蓝图实施,荀彧甚至颤栗起来。 鸡皮疙瘩出来了,都开始哆嗦了。 他的确兴奋,但相应的他也更加谨慎。 因为正如他之前所想到的。 若他是野心家,只要察觉了小朝廷的图谋,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这个小朝廷扼杀于萌芽。 哪怕要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小朝廷司州只拥四郡,外加并州一地,哪里有能力抵挡各地枭主的合力扼杀? 虽然自己属于士绅豪右,荀彧也明确的意识到,士绅更不可靠。 这种蓝图是在用缓慢添加柴薪的方式,烹煮天下豪族。 放权于推举制,使豪族在各县为了蝇头小利拼命的卷名声。 然后用这种卷道德绑架他们主动剥离自己家族与土地的关系。 最后要么从商,要么靠各种朝廷生利事业的干股混吃等死。 没有土地,他们就无法为祸乡里。 等于斩断了他们一切特权的根基。 仅为富家翁耳。 如果将这幅画卷透漏出去,那些对所谓“三代之治”莫名向往的天下士绅,怕是立刻会站到小朝廷的对立面上。 吾与新政不死不休! 少不得有第一代天下楷模李膺李元礼那样的人物,站出来振臂一呼。 所以荀彧虽然对自己的发现无比兴奋与雀跃,却无法与任何人分享。 即使是荀攸,他也不敢去说。 怕荀攸拘泥于自家一姓的利益,誓要与新政为敌。 且烹煮着罢,等尔等半熟之后,却会死心拥护新政了。 打着上古之制名义的新政,是如此让荀彧着迷。 这并不代表他在背叛家族。 因为他清楚,他们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太大的特权。 可应该也没有人能用特权残害他们。 不像原先,身为寒族无力兼并土地,随着繁衍家族就会逐渐败落。 甚至家族土地还会被他姓利用权势侵占了去。 以荀氏对于子弟教育的重视,再由他定下积极融入新政的家风,他们荀氏必将代代兴盛。 比依靠特权更加兴旺。 荀彧又想给留在颍川的那支荀氏支脉写信,让他们积极配合新政。 但他最终没有写。 不止是害怕泄露新政而已。 他竟想不到,除了他原本叮嘱的那些,如何能运用先知全貌的机会,在新政中渔利。 有以田换股的政策赶紧换? 谁知道换股政策会不会变化,朝廷会不会因为士绅都不乐换股而提升换股比例? 且颍川不在陛下治下,他们想换怕是也没得换。 只能随天下大势。 就算他推测出了全貌,也跳不出烹锅,翻不出浪花。 《荀子》勘校发行后,带着一份无法与任何人分享的兴奋与雀跃,荀彧开始了他太傅长史的工作。 他着急投身于新政,着急在这套新政体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寻找到定位与机会。 他相信自己一定不止是能做到太傅长史而已。 他也不敢让卢植知道,他已经推测出新政蓝图的脉络与全貌,因为他害怕被灭口。 但知道毕竟是知道。 接下来很多事情上基于这幅蓝图的思考,他向卢喷喷给出的意见都获得了高度赞赏。 “文若之智,堪为宰辅矣!”卢喷喷这么夸他。 荀彧反而立刻警醒,小心翼翼藏了些拙。 他哪里知道,卢喷喷不可能看出他脑袋里有那幅蓝图。 身在局中的卢喷喷,自己脑袋里都没有这些政策统合在一起的全貌。 见他有能力,卢喷喷干脆把皇商行会的整个筹办工作都交付到他的手里。 而由于比卢喷喷交代的更了解皇商行会在整个蓝图中起到的作用,荀彧做得非常出色。 他带着科试中选取的士子们亲赴河东郡,实地开始皇商制度的推行。 他并不先接触士绅。 而是先向家中富庶却无甚地位的传统商人伸出橄榄枝。 他让他们去境外各州采购粮食,回来卖给皇家粮行。 然后给他们皇商执照,让他们获得与士绅相同的地位,用以刺激士绅。 这在河东一地引起轩然大波。 当地士绅质疑他乱权,给予商人过高的地位。 他随即让郭泰帮忙广邀当地士绅名流,召开宴会。 在宴会上他大谈“以商行仁,以义存儒,逐利亦可泽民”。 他说起了孔子评赎奴隶的故事。 鲁国当年有个规定,凡到国外看到有鲁人为奴,可花钱赎买,回到鲁国后这部分花费可以公账报销。 夫子有个学生,在国外看到鲁人为奴,就花钱把他赎了出来。 回国后却没去报销。 别人都说这个人品格高尚,夫子知道后却大骂这个学生。 夫子说,他不去报帐,将来别人赎奴如果再去报帐,名誉就会被贬低。 所以很多人干脆就假装看不见了。 为了他个人的道德名誉,他妨碍了国政,阻止了更多的鲁人奴隶被赎买回来。 是为私誉而害国,此为不仁。 荀彧问在座士绅,若河东粮价腾贵,路有饿殍,并州粮贱伤农。 这时候是去并州采购粮食回来卖到河东为仁,还是毫无作为更符合儒道? 若河东丝麻丰产,并州丝麻腾贵。 是视而不见更符合圣人要求,还是通过行商来回贩卖更能救济到两地民生? 即使这个过程中他们获取一定的利润,甚至他们本身就是为了利润,谁又有资格指责他们? 若要求商人贵买贱卖,与赎奴不取又有何异? 河东也有善辩之士,当然就跳出来跟他争论。 说商人平时多为贱买贵卖,囤积居奇,唯利是图。 这帮人不事生产而专司货殖。 岂能因一二利民之事,而忽视他们整体道德败坏有害风俗的事实? 第156章 皇商行会与粮食专卖 荀彧这个时候抚掌大笑,这才提出皇商行会的说法。 他说百业皆兴,方为圣贤之世。 吾领皇诏来河东,不止为抬高皇商的地位。 更肩负着组建皇商行会,用以监督约束皇商行为的职责。 皇商行会的存在,就是为了限制皇商的不义之举,把他们的行为规范在以商行儒的范围内。 普通商人我们照样歧视,皇商之所以视同士绅,是因为他们仅允许取可取之利。 虽然不再查他们的家财,但我们可以规定,他们的每笔买卖都必须记录在案,事后供我们查账。 通过种种约束,促使他们以商存义,以商泽民。 一旦违反,就要剥夺皇商牌照,复归商籍。 一听他这么说,当地士绅可就兴奋了,这是又给了他们新权力啊。 他们根本不认为商贾们会守规矩。 因此积极公推耆老士绅为皇商协会执事,监督皇商。 荀彧又借机劝导当地士绅,说如此利民义举你们自己不做,放任自己看不起的人去做,这符合儒道么? 果真有士绅热血上头,表示要去司州外的州郡买粮卖给粮行,换取皇商牌照。 其实士绅私底下偷偷行商的也不少,借这个机会洗白而已。 身为荀家子,荀彧本来就擅长制定各种规则。 从性恶论出发,他向来不惮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商人中间最早与他合作的,见真能通过这种方式改善自己这些商贾的地位,当然也尽心尽力的出谋划策。 他们也怕有皇商肆意为祸,导致商人又回归到以前被歧视的地位。 本地耆老道德楷模,加上县衙商业方面专门负责的官吏,再加上商贾中的杰出代表,共同组成各县皇商行会的执事会。 为抬高皇商行会的地位,他们尊县尊为名义上的行首,也显示皇商行会属官方机构的背景。 又有精通数论通过科试的士子,构成皇商行会的实际管理办事人员阶层,负责查账及统计皇商名单发放皇商牌照等一应事务。 多方协商之下,关于皇商协会的运行规则与成员标准很快就制定出来了。 除普通货物运输通关过程中的榷税外,皇商执事中的商贾还主动提议议定了要交商税。 与公田一般十取其一,纯利润的十分之一。 不让交都不行,因为这种税有象征意义。 象征他们皇商是以商贸为田亩,也是在为国耕耘。 其实是想用利益捆绑朝廷和地方政府,让他们尊重皇商鼓励商贸而已。 以荀彧个人的看法认为,皇商行会所定的初版皇商规则与标准都过于严苛了些。 他们不止规定了每笔交易的利润上限,甚至连下限也要管。 禁止赔本赚吆喝,不是为了避免恶意竞争,而是鲁人赎奴的延伸思考。 你不能自己乱来,阻了别人以商济民的道路。 领取皇商牌照之后从商可谓是自由度极低,够呛有商人愿意加入。 但是无妨,先把道德标准定出来,约束越严越容易有好名声。 反而更有利于提高皇商的社会地位,让他们与普通商人形成差异。 也能降低士绅从商的顾虑,提升他们的积极性。 哪怕其中都是些不懂做生意的士绅,等名声起来之后再适度放宽,不怕逐利的商人不加入。 有逐利商人的加入,也能带动士绅发些小财。 这样替代田亩的士绅新活路才算真正被打通。 而这帮行事呆板不懂做生意的创始成员,也正好对善于钻规则空子的其他皇商形成震慑。 开始如果管得太松,导致名声烂了,以后再补救可不好补救。 通过皇商行会的建立,荀彧甚至一定程度上的帮助了粮食专卖制度的推行。 粮食专卖制度本来预估阻力不会太大。 因为从事粮食贸易在汉代并不是一个利润太过丰厚的产业。 各地都有常平仓的存在。 根据《史记-货殖列传》,春秋晚期,范蠡的老师宋国人辛钘也就是计然,就提出了平籴理论。 战国时魏文侯李悝已经在魏国开始实施了平籴政策。 《汉书-食货志》详细记载了其指导思想: “籴甚贵则伤民,甚贱则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故甚贵与甚贱,其伤一也。” 平籴政策根据粮食收成将年份分成丰收与歉收两种年份。 丰收时国家购粮储存,歉收时抛售粮食,以此来平衡供需稳定粮价。 秦时粮食作为战略物资,是不允许作为商品自由买卖的,粮食价格由政府决定。 汉代恢复了粮食的流通,但价格波动巨大,汉武帝时桑弘羊重新搬出来了李悝的平籴法,并将之发展为平推法。 但无论是平推法还是平籴法,都要求将粮食存储于首都京师。 魏国国土面积有限还就罢了。 秦汉幅员过于辽阔,导致这种中央向四方调配粮食的方式,无论是运输还是储存都损耗巨大。 昭帝时,大司农耿寿昌奏请朝廷在边郡筑仓。 一方面边境用兵时候有粮草可用,减少运输损耗。 另一方面“谷贱时增其贾而籴,以利农;谷贵时减其贾而粜”,就地起到平籴作用。 这就是常平仓。 虽然由于制度不健全,汉时常平仓一度崩溃。 但常平仓的存在,却使两汉粮价始终处于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 以后各朝纷纷效仿,直到发展为现在国内的粮食储备制度。 平抑粮价,我们实行的是老祖宗的智慧,而并非是照搬西方经济学理论。 但这种制度也直接导致粮食贸易并不能产生太过丰厚的收益,吸引不了什么大豪族参与其内。 所以复行粮食专卖制度,卢喷喷他们都没预料到会遇到什么阻力。 并且他们又是借河东郡人口增长过快粮价腾贵,士绅黔首皆有怨言的时机,配合瓷窑钱粮各半的售卖政策推出的。 借口是避免外州商人就地购粮,致使政策无益于平抑粮价。 但一方面本地士绅虽然不做粮食生意,因为掌握土地他们手头却始终有大量粮食。 每年都得卖粮。 其中个别人看中瓷窑钱粮各半售卖瓷器的机会,想卖粮于外地商人,从而大赚一笔。 这是贪念,尚可制止。 而另一方面,士绅们担心实行粮食专卖之后,朝廷掌握粮食定价权,会无限压低粮食采购价 这就属于正常担心了。 民间反对的声浪极大。 士绅们甚至带动黔首一齐向各县施压,说粮食专卖是复秦时暴政。 导致粮食专卖制度一直推行不下去,粮食私卖私营屡禁不止。 荀彧干脆与士绅们商议,本地粮行的粮食采购价与售卖价格也需要皇商行会进行定价审批,公示后方才推行。 并且皇家粮行本身也需要遵守皇商行会的规则。 荀彧觉得,如此操作多一道监督,对皇家粮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使用这种方式,才打消了士绅们对于粮食专卖制度的顾虑。 总算才平息了河东郡对于粮食专卖制度的反对声浪,搞定各县皇商协会与粮食专卖制度后,荀彧才返回京师。 休息了一庚(也就是一周),接下来他的主要工作就是遵卢喷喷所嘱,出一份粮行与皇商行会推行规范手册。 受瓷窑技术标准影响,现在东尚书台所管各种事务,也喜欢效仿技术材料,整理出可复制的推广规范。 不想此时,境外购粮却闹出祸事来了。 卢喷喷急招荀彧商议。 第157章 河东诸子陷颍汝 荀彧去的时候,见卢喷喷朱儁张让脸都黑黑的。 “河东士绅赴颍汝购粮,为汝所唆使?” 朱儁直接倒竖着眉毛,就来了这么一句。 荀彧心中一突,刚准备答话,卢喷喷就板着脸喷上去了: “使士绅购粮他州,本为定策,公伟何以见责?” 转过头却温和对荀彧: “文若休惊,河东士子齐赴颍汝购粮,遭彼处郡卒锁拿。” “家人求告至郭太守处,郭仲贤觉兹事体大,故特奏告。” “唤尔前来,却是因前番河东皇商行会兼粮行一应事务,全赖尔主持方得奇效。” “量汝多知内情,故欲备询。” 别看对俩割据弟子不闻不问,论护犊子卢喷喷没输过谁。 他不管公孙大玉儿以及备崽儿,那是因为他们与自己的理念理想背道而驰了而已。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就是河东那边出了十来个豪右子弟愣头青。 说为搏名也好为出风头也罢,听闻外郡购粮可济民生,还可得朝廷奖励,一时热血上头跑出去买粮了。 他们家中都颇有资财,此番又所图非小。 所以奔了着名的粮食产地,也就是豫州的颍川与汝南。 想顺便去结交下名士,观个光。 颍汝由于土壤问题,的确是着名的粮仓。 其实买瓷器的商人也好,以往外郡购粮的士绅也罢,也多有奔颍汝购粮的。 但成了精的商人和士绅,自然都会上下打点。 买了粮也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悄咪咪分批夹杂在其他货物中运出来。 毕竟都知道厉害。 各地割据势力打着仗呢,粮食在这时候就是战略物资。 虽然没有公开管制,也不会许你私自大肆买卖的。 这些娇生惯养,平日里只喜在言语间挥斥方遒的愣头青哪里知道这些门道? 即使有老成家仆再三告诫,但他们此举本就是为了扬名。 又听闻荀文若义利之论,自觉自己掌握着大义,哪里肯隐秘从事? 他们大张旗鼓的组团奔赴颍汝,拜访当地名士,宣扬行商平物价之义。 一边卖弄自己见识的高明,一面请求当地士子帮忙采购粮食。 阿瞒听闻消息都气笑了。 你们特么的想救民济民,就跑来劳资地盘上大肆搜刮粮食? 不知道劳资的兖州刚闹过蝗灾,之前平兖州之乱朝袁本初借的粮这会儿还没还上么? 更何况他还筹谋着再度进攻徐州。 想吃下那块儿被自己打残却被备崽儿捡了便宜的地盘,也在筹集粮草。 兖州那边一场大战下来差不多也残了,也指着颍汝呢。 只是顾虑到本地名士多,不想又逼出一次兖州之乱,所以手腕柔和很多。 手腕柔软,效果就很难太好,永远是简单粗暴最有效。 所以阿瞒的粮草筹集并不顺利。 阿瞒冷笑,心说劳资筹征粮草那帮老狐狸都说家中没粮,劳资倒要看谁特么敢卖粮给你们。 他筹征粮草,那都是不付钱的。 对于本地豪右来说就是政治投资,为自家子弟在他麾下谋晋身之阶。 但除了少数看好阿瞒的豪族,其他豪右大多采取观望的姿态。 他们在本地作威作福久了,觉得谁来都得靠他们治理地方,当然不肯这么轻易站队押注。 就这么着,阿瞒派人去求征粮草,得到的大多是如同打发叫花子一般的份量。 阿瞒可不是甚好脾性的人。 心说是我太温柔所以你们以为劳资拿不动刀砍不动人头了么? 他正欲待立威,河东士子就送上门来了。 本地豪族家中主事的,那就没有一个糊涂的,当然也知道厉害。 阿瞒派人上门求捐你借口家中粮食也不多,河东士子来购粮你就大肆售卖给他们。 明摆着打那个手握兵权的土皇帝的脸,真当他是好相与么? 以为兖州名士边让阖族的性命脑袋全丢,是一场皮影戏呢? 公开他们肯定不卖,任由那群河东士子嘴皮磨干也没商量,皮笑肉不笑的说也没粮。 私底下呢,阿瞒对颍汝手段虽然温和些,但再温和也是笼络与打压并行。 嚣张惯了感受到打压的豪右们,当然心底里也有不满。 他们虽然不至于造反,但不介意打阿瞒的脸。 虽然没有名族敢明着大肆卖粮给河东士子,按照他们的希望与他们一起扬名。 河东士子们沮丧之中,却有人暗地里联络他们,贵价售粮给他们,狠赚了一笔。 还好皇商行会有最低利润要求。 按照粮行的收购价,扣除利润和运输成本,他们的最高出价也摆在那里。 这群愣头青总算没被坑得太厉害。 虽然没能与颍汝士人一起扬名,购粮行动也总算成功了。 就在他们大肆招摇着准备把这些粮食运回河东的时候,勃然大怒的阿瞒直接派军士将他们全部锁拿。 严刑拷打追问买粮细节,务必要挖出敢大肆卖粮之人。 阿瞒是想对颍汝动刀子呢,颍汝世家又如何不防着他这一手? 一经拷打,这群二世祖连自家亲妈的月事巾是什么型号多大尺寸的都全部交代了。 可就是交代不出到底是谁卖粮给他们的。 见实在追查不出,阿瞒给他们扣上了个盗买军粮的罪名,所购粮食一律充公。 眼见着自家孩子要没命了,获知消息的河东豪右这才急了。 一面发动各方故旧解救,一面就分别求告到了皇商行会与河东郡守郭泰郭仲贤那里。 郭泰和皇商行会虽然对朝廷图谋不太清楚,却都是知道朝廷鼓励士绅从商的。 觉得这事儿对士绅们行商的积极性打击极大,所以两边都行书到了东尚书台。 这种事儿谁特么能料到啊? 但听闻全貌之后,荀彧却长揖请罪道: “此番河东诸子赴颍汝,非彧唆使,却确惑于彧之所言。” 他把自己当初在河东郡的言语又对朱儁皇甫嵩张让他们说了一遍。 正欲待说自己对解救河东诸子的看法,却见卢喷喷朱儁都肃容看向他。 连一直皮笑肉不笑的陪坐在一旁的张让,虽然还是那副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微笑脸,看他的眼色中却多了几分赞赏之意。 “文若此言,为诚乎,为诈乎?”卢喷喷直性子,直接就问出来了。 说实话,他和朱儁都有些被这番言语所动。 之前他们没有反对庚哥让士绅都从商的建议,那是因为皇权被坐大的士权所扰。 站在皇权的角度上,将士权视作敌人来对待,所以不吝使用阴损手段祸害别人。 就跟古代华夏国内数度灭佛,却鼓励引导甚至资助佛教在周边国家势力的传播一样。 不仅仅是运用和尚做间谍,更有消耗周边国家国力的意图。 崇僧信道,则多养不事生产且不繁育的僧侣。 人民也会花费大量时间在毫无意义的宗教事务上。 因此国家的资财以及人口增长都会收到影响,国力增长也受限于此。 第158章 文若所见论商贾 推行宗教鬼神,佛比道受到更多资助,是因为这玩意儿消耗国力的意义更大。 华夏周边诸国甚至国内很多少数民族的崇佛习惯,都少不得某一代朝廷的推波助澜。 而在本国,却对皇帝以及对民间宗教的信仰,长期保持相当程度的警惕。 摆出对佛道等宗教事务的尊崇姿态,不过是看重他们的劝善驯民之功效耳。 在这种思想的引导下,华夏文化对宗教才会有不养闲神这种甚为功利的态度。 所谓华夏民族没有信仰,那纯属拿着愚昧评价先进的扭曲标准。 华夏民族信天信命,信道德自律与利他主义,信人定胜天信知其不可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 但就是不需要信什么具体且具象的毛神,才能保持内心的平和和善良。 信神是闲来的消遣,少有为此消耗国力的事情发生。 鼓励行商却不一样,这祸害的可是本国士人豪族。 所以卢喷喷和朱儁等人心底里一直有一些不安。 他们担心,这种举措会长久的败坏国内风气,引导不良的社会价值取向,乃至从根本上败坏国力。 但荀彧的说法,似乎商贾也不是那么不堪? 听卢喷喷询问,荀彧恭敬的拱手,道: “仅一得之愚,岂敢妄做诳语。” 一得之愚说的是智者千虑和愚者千虑的典故,这就是谦虚了。 卢喷喷还没答话,旁边依旧板着脸的朱儁却急急道: “与吾等细细说来。” 他喜欢挑刺的性子不光挑别人的刺,连自己的刺也挑。 所以比起卢喷喷这种本来就有些老无赖的性格,他更不容易放过自己。 诱使士绅从商,他内心的内疚感与负罪感始终折磨着他。 这会儿听闻荀彧说得好像有些道理的样子,他自己也很想从中获得解脱。 朱儁本来对荀彧并无好感,特别是大概听闻了一些他组建皇商行会时的举措。 觉得这又是个浪荡无行善鼓弄口舌的所谓名士。 但他也是个很善于反省的家伙。 听闻了荀彧完整的说法,顿时察觉到了自己的偏见,对荀彧的印象有些改观。 这话题还挺大的,荀彧少不得需要侃侃而谈。 “初闻以田换股诸策,彧曾不解,商贾为贱业,耕读方为士族正途。” “今上欲以贱业赋士绅,以陛下立周庙兴推举之智,何愚至此。” “后久寻古籍,《易经·帝系》有云,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若商取利害民,虞舜圣人也,缘何为之?” “商为古之四民,《左传》曰:士农工商,不败其业。” “班孟坚《白虎通 商贾》有云,商之为言章也。” “章其远近,度其有亡,通四方之物……” “贾之为言固也,固其有用之物,待以民来……” 荀彧说,最开始听闻庚哥要让士绅都从事商贾之业,他也不理解。 士绅是国家的栋梁,为什么陛下这么聪明的人,要让士绅从事贱业呢? 他遍翻古籍,发现最早记载商业行为的是关于虞舜的记载。 尧舜禹汤,这可都是上古圣人,圣人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吗? 他担心是自己的学识浅薄,不解陛下的深意,于是又翻书苦思。 商贾商贾,班固在《白虎通义》中说,行者为商,坐者为贾。 也就是说长途贩卖,互通各地有无的是商,开店售卖,充实民众所缺的为贾。 荀彧说按这么来说商贾虽然不事生产,却是有益于民的啊,何至于沦为贱业。 他发现商人沦为贱业,是从暴秦商君变法开始的。 商君是为了使民寡欲,只知饱足,方便管理和驱使才这么干的。 这样国家虽强,却是霸道而不是王道。 而且即使暴秦,也出现过吕不韦这样把持秦朝国政的大商贾。 大抵是因为对吕不韦这样通过经商掌握大量资财,再进而左右国政的商贾的恐惧,后世才对商贾严防死守。 以至于有商人不得当官为政的规定。 但对商贾的防范,岂不是正说明商业聚集财富的能力么? 个人为之尚且可以富可敌国,若朝廷为之,岂不是不用取税,便可财赋充盈? 他遍思今上瓷窑、书局、粮行等政,觉得庚哥就是这么个意思。 当今陛下是久苦于国家财政紧张,又不愿意加赋于民,想以国经商了。 国家经商积累资财的程度与速度,当然不是个人和家族能比的。 那当然也就没有必要防范商人了。 所以,陛下并不是薄待士绅,而是想带着士绅与国家一起发财啊。 他不知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总觉得这样下去事事言利,有违教化万民的圣人之道。 但夫子斥赎奴不取的典故,又给了他灵感。 以利诱人存仁,比空口白牙的教化会更有效。 管子尝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我们儒家虽然追求人穷也要守节,但也可知让人民富足,是有利于使万民被教化的。 人都会趋利避害。 如若存仁行儒总是得到奖赏,久而久之哪怕没有奖赏了人也会将存仁行儒。 用严厉的法律使所有不符合儒家仁道的行为进行惩处,久而久之即使没有惩罚人们也不会做坏事了。 这番说法那自然是在贩卖他祖宗的以法行儒那一套。 朱儁卢喷喷虽然不完全赞同。 但是他们也是当久了大臣的人,不会那么理想主义的迷信于道德教化,知道儒皮法骨才是最可行的办法。 荀彧说,他觉得朝廷法度可以惩罚坏的行为,褒奖好的表现,但动静太大不可轻用。 他觉得在让人们从善行儒立即可以获得奖励,用商贾可能更有效。 所以商贾未必只会败坏道德,用得好也可以促进社会风气向好的方面发展。 他为此摆出了自己来不及汇报的,在皇商行会制定的种种规则。 并说至此才明白陛下的深意。 但他始终被一个难关难住。 那就是,商人取利的合理性与正当性在哪里? 贵卖贱买,无异于克扣卖者与买者双方,从中牟利。 如果这个地方不打通,就算鼓励商业有再多好处,国家为之止也等同变相加税,他念头也无法通达。 他自己苦思良久,然后让他想到了一个现象。 朝廷打仗往边郡调派军粮的时候,劳民伤财征用民夫,却往往损耗巨大,十损其三都是少的。 但商人们转运同样的粮食货物,却并不会有这么大的损耗。 “虽其不增,却使少损。”荀彧总结道。 为什么这样他想不太明白,觉得也没有必要去想,毕竟他不从商,术业有专攻。 但这份转运之功,就等于为国家增添了三四成粮食。 所以我们怎么能说商人不产生价值呢? 然后他就又想到了平籴法和平推法,那其实也是一种商业行为。 “虽贱买贵卖,其时异也,均其丰歉,亦利民也。” 他从中总结,商是距离范围的转运,贾是时间范围的转运,这种转运跟生产一样,都是有价值的。 这就是商业行为对于社会的生产价值。 他说平籴法还好,说到商人转运粮食,朱儁和卢喷喷却眼睛发光了。 这可是两个对带兵打仗很有经验的家伙。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都知道在打仗的时候转运粮食会产生多么大损耗。 顺带果然觉得商贾很有价值了。 “若动刀兵,可使商人转运乎?”卢喷喷急切的问。 “不可!”朱儁厉声阻止。 他下意识喝止,是因为心中觉得不妥,一时却也找不出道理。 鼻子一哼,补了一句:“彼辈岂可信乎?” “彧亦觉不可。”荀彧含笑在旁边补充。 但他的理由,当然与朱儁这种完全出自偏见不同。 他们是聊得高兴了。 河东诸子:呜呜呜,麻烦想起一下我们好不好? 第159章 欲脱诸子封阿瞒 荀彧反对的意见,就比朱儁具体很多。 他说运粮食到战地,是险事,置民于险地不符合仁道,此其一。 而且军事行动需要防敌方用间。 军队里头都尚且难以防范,要求从商的士绅去防范,未免要求太过,此其二。 粮草对于军队太重要,战争又是国之大事。 依托民间力量不是不行,出纰漏的可能会远大于官方机构,此其三。 有理有据的说了一堆,但又提出,以利诱之也不是不行。 譬如在靠近战场的地方建仓,然后让商人运粮到彼处,取回执才能回来买陶瓷。 商人负责国内安全范围的转运,国家只负责最危险的百十里地的运输。 这样一面可以降低转运损耗,一面又确保了可靠性。 “然粮草官营,此利难为也!”荀彧最后总结。 “若粮虽国有,但运储皆私人,何如?”张让若有所思,在旁边补充问道。 倒牵扯到官营与私营了,譬如盐铁。 汉昭帝时桑弘羊主持召开的盐铁会议中,官营与私营曾被诸多大儒讨论过。 还被西汉时的桓宽记录成了《盐铁论》,总结也不过是各有利弊。 张让并不想理那些,他只知道官营容易出各种情弊,损耗巨大。 若把距离的转运和时间的转运都交给擅长这些的商人,给他们合理的酬劳。 这样关键的所有权与售卖环节还是掌握在国家手里,岂不是得其利而不承其弊? 这就是后世的仓储商与运输商的活儿了。 荀彧微笑着道:“其利不丰,而其偿甚巨,恐不得遂。” 风险太大,无论是储存环节还是运输环节出了问题,都不是一般人赔得起的。 必须要家财丰厚的大家族才能承担起这种重任。 但这种大家族怕是看不上这点储存与转运费用。 卢植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可酬以爵赏。” 那除了钱财,完成这些转运的家伙给他们军功爵封不就行了? 没道理匠人那边可以玩儿这一套,商人中间就不能为。 张让补充:“亦可使商为官。” 让商人当专门负责存和运的那种官员不就行了? 朱儁脸色又变了:“不可,张常侍忘秦时吕祸乎?” 卢植再次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使商官仅可为商官即可。” 商业体系的官员始终只能在商业体系里头发光发热,牧民官和军队不让他们插手就行了。 这话题又转到讨论粮行瓷窑书局的管理运营方面了。 看三人谈兴甚浓的样子,荀彧皱了皱眉。 他扯这么大一堆,就是为了掩盖自己早看出了当今陛下全盘与全局的规划。 这三个人这么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谈论,就不怕自己听出来么?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自己已经受到了这种程度的信任。 万一不是呢?万一只是重臣们疏忽了呢? 那事后会不会灭自己的口? 不行,君子不立危墙,他得把话题拉回来。 在对方正式表示自己获得了这种程度的信任之前,这种讨论他一定要回避。 因此荀彧再次微笑着开口:“奈何河东诸子?” 河东诸子泪流满面:谢谢你荀爸爸,还是你好。 谈兴正浓的那三位这才惊觉,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 虽然之前也有商人和士绅从其他州郡贩卖粮草时被抓,他们都没管。 但这次要管,三人倒都没有异议。 影响太大,如果置之不理太影响士绅们的经商热情。 救是肯定要救的,问题是怎么救。 以及救完以后出同样的篓子怎么处理? 总不能次次都要他们出手吧? 又是一番口无遮拦的谈论,甚至谈起了鼓励士绅从商在陛下计划中的重要性。 听得荀文若又是一番心惊胆战。 他都快哭出来了,心说大佬们你们谈这些避着我点儿啊。 他哪儿知道,他脑补的辣种蓝图,这仨脑袋里头根本没有。 没奈何,荀彧只好自己出主意赶紧截断这个话题。 他建议是开此先例之后以后再出事肯定也是要管的。 但不能是朝廷出面,而是皇商行会出面。 这样一方面能增加士绅加入皇商行会的吸引力,另一方面没皇商牌照的干这种事他们也可以顺理成章的不管。 皇商行会也不能老忙活这些烂事儿啊。 荀彧和三位大佬都觉得,河东诸子虽然其心可嘉,但其行甚蠢。 所以荀彧又出了个主意。 建议请有经验的商人,给这些从商的青瓜蛋子讲述一下从事货殖的各种风险与注意事项。 以及应对风险的各种办法。 怕人家不认真讲? 好办,卢喷喷之前不都说了么,爵封酬之。 能得爵封对于商人来说那还不乐疯了? 以后想上外郡贩粮的士绅,皇商行会会建议主事人最好来听一番讲座。 荀彧哪里会想到,他的这个建议,最终促使了大汉最顶级的商业学府河东商学院的诞生。 这自然都是后话。 荀彧的动机无非是先用商人讲风险吓退一帮如同河东诸子这样的傻嘀孩子,再传授技巧尽量减少一些烂糟事。 并且传一传经商之道也免得士绅从商回回都亏,甚至还丢命,以后没人肯干了影响大局。 说实话除了这回,荀彧觉得以后再出事皇商行会摆出个救的姿态就行了。 救不救得回来都影响不大。 但这一回,却是一定要救回来的。 关于怎么救,荀彧建议先缓和跟兖州牧阿瞒之间的关系,最好朝廷给点爵赏的甜头给他。 其他的就不能做了,做多了成常例了以后不好办。 就算给爵赏也最好名义上,让人觉得跟这次的事情没关系。 接下来就是随机应变了。 他在颍汝还很有些人脉,可以试一试。 听他说的有条有理,卢喷喷于是又大撒把的把事情交给荀彧去办了。 让他需要什么配合列个章程出来给自己就成。 荀彧又写信去给自己颍汝故交好友,还有留下的荀氏那支被阿瞒重用的荀悦。 充分动用自己的私人关系往外捞人。 爵赏上头,他建议朝廷了以奖励阿瞒平叛有功,并礼敬周庙的名义,给阿瞒撤费亭侯,晋颍阴侯。 这可谓是一箭数雕的计策。 其一袁术到现在还是个被朝廷通缉的叛逆呢。 庚哥小心眼儿记仇,到现在还记得他鼓动兵马攻击皇宫吓自己尿裤子的事儿。 所以小朝廷还惦记着袁术的脑袋。 但从公孙大玉儿到刘表刘焉和袁绍,再到阿瞒自己,都已经自领方伯,割据一地。 其行与袁术无异。 荀彧在卢喷喷手底下办事这么久,也能感觉到小朝廷对袁术的厌恶。 到现在袁术手底下的举荐无情的盖章机器都没给盖过章。 找借口封赏阿瞒的时候,荀彧想起来阿瞒不是刚揍过袁术么? 顺便提醒一下大家快去打袁术。 打袁术跟你们互相撕嘀不同,可以得爵赏的。 荀彧觉得,也算是给小朝廷出一口怨气。 其二就是,顺便抬一手周庙的地位。 当时周庙立庙的时候,满天下的割据势力头领只有阿瞒一个人进了京观了礼。 有这个由头奖励一波,不愁大家不加倍礼敬周庙。 这只是顺带手的事情,关键在颍阴这个封地。 第160章 差点弄巧成拙 颍阴侯可谓是封赏到了阿瞒心坎上。 曹嵩死了之后,小朝廷也没顾上安排人手,去登记阿瞒承嗣袭爵的事情。 上次阿瞒来观礼都跟卢喷喷提过,但这类事情他们都没管。 二颖对于阿瞒敢带兵袭击自己恨得牙痒。 指望西廷那边安排袭爵事宜,那当然是妄想。 曹嵩从曹腾那儿继承下来的费亭侯,到阿瞒这儿算是国绝了。 这番撤费亭侯,等同省却登记也承认阿瞒对于曹嵩爵位的继承。 而封颍阴侯,那可就是从关内侯中最低一级的亭侯,一步跳到以县为封邑的列侯了。 颍阴还位于豫州颍川,在阿瞒治所许县附近,算间接承认阿瞒对于豫州的治理和掌控。 毕竟你阿瞒是兖州牧,不可能兼领豫州牧。 你安排人推举的豫州牧夏侯惇跟你同级。 有了这个列侯的侯位,可就不一样了。 你对豫州指手画脚最起码有了那么点合法性。 而且颍阴这个封地更能暗示阿瞒,你得知道给你这个爵封是谁在使力。 荀氏的老家就是颍阴。 近乎明示的暗示阿瞒,这事儿中间荀氏出了大力。 也方便荀氏得个人情好捞人。 晋爵还不算完,还给阿瞒封了个征东将军的将军衔。 不算杂号儿,四征四镇可是和前后左右平级的。 只是不属于常设将军而已。 就在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和卫将军之下。 至于征东是干啥,豫州您往东边看一看,是哪儿,是谁? 可不就是袁小骨术么?你懂我意思的。 派了个小宦官去宣诏册封,荀彧去或者有名有姓的谁去都不合适。 得低调,阿瞒跟西边儿那位太师可不对付。 又写信专门去跟西廷那边解释。 事儿办得是谨小慎微。 庚哥说了,现阶段他们得示人以弱,见谁都叫大哥。 人家不重视你,你才能苟得住。 野心都是一步一步增长的。 这会儿说实话,包括袁楷模绍曹大德瞒公孙大玉儿刘八俊以及苟在蜀中的刘焉刘璋父子俩在内,都没想过篡位。 更别提还在给人当马仔的孙小野猫霸王策了。 袁小骨术想没想,那不知道。 傻子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穷尽他们的想象,最大的野心也就是复东周旧貌,做一个割据一地的诸侯王。 他们以为庚哥尊周,就是在给他们传递默认这种状态的一个信号。 至于以股换田,被他们理解为庚哥想恢复井田制。 夏商和西周,土地其实是王为代表的国有。 井田为周王所有,分给领主庶民们使用耕种。 庶民不得转让与买卖,赋税那时候其实就是土地租金。 所谓井田崩坏,就是土地开始大量私有。 井田被一代代的吹捧成了耕者有其田的某种乌托邦式理想制度,士人们一说起井田崩坏都痛心疾首。 但你要他们放弃私有土地,那是肯定不干的。 问就是一句今古不同,事异时移矣。 王莽那会儿的王田制,根本不是穿越者的奇思妙想,其实就是想用王田恢复井田。 你看他们又跳出来反对。 他们以为庚哥只是不敢跟王莽那么搞强征,所以用赚钱玩意儿来跟豪族换地而已。 不少人觉得这一代陛下未免太过天真。 这会儿二颖没机会成功玩一把废立。 老刘家皇室的威严不至于瞬间被打落神坛。 其实不少人觉得,如果庚哥努力一把,是有机会掌控住局面的。 毕竟虽然闹过了几十年党锢,但黄巾一出党锢废除,大多数世家豪族又回到了舒适区。 除了极少数野心家,大家人心思定。 只要皇帝识做,大家暂时还没有改朝换代的热情和动力。 起兵也只是不满和不爽二颖这么个底层丘八爬上来的家伙,居然依靠武力把控朝政。 二颖挟持满朝公卿跑了,没了借口。 小皇帝只要给些好处,他们也不介意听一听话尊重一下皇权。 最多会有几个想当二颖想发了疯的人,跟孙老狸花那样试着打一下洛阳。 打下来了多一个更有资格被承认的二颖,打不下来也照样会找借口认怂。 所以觉得是庚哥乱来,读先秦传说把脑子读懵了,搞什么推举制。 这才间接承认了他们的割据,给了他们等同诸侯王的地位和权力。 说到底还是当今这位陛下太天真。 他们哪儿知道庚哥根本不想努力,只想躺平和苟。 在他土地兼并不可治,则世家不可治的拐带之下,卢喷喷与皇甫嵩也认同了需要一次刮骨疗毒。 需要世家豪族互相撕打一番,互相消耗一下,才是长久安定方便管理的正途。 到朱儁进小朝堂的时候已经迟了,只能这么来了。 然后才搞成现在这番模样, 就算东周时期,虽然周实质上形同小国,但诸侯王也是要敬周天子的。 所以别看阿瞒拥兵自重,骨子里还是蛮尊重汉天子的。 毕竟是宦官家族的传承,他甚至相对别人更礼敬皇帝一些。 当然,前提是别让他捞到机会获得二颖那样的地位,否则他可能做得更过更绝。 这会儿还没那种机会,所以这份格外的礼敬也是真的。 他这会儿脑袋里拿到的剧本是春秋五霸。 所以觉得自己要在礼敬汉天子方面,堪为其他人的表率。 其实这才是天真的想法。 跟坚信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一样天真。 更多时候是战胜了正义的邪恶,会告诉你他才是正义。 所以不是正义必胜利,而是胜者即正义(挠墙推荐李狗嗨)。 但这会儿的阿瞒的确是这么相信的。 他相信比别人更礼敬天子一些,肯定能捞到更多好处。 这不好处就来了么?列侯,征东将军。 香,真特么香︿( ̄︶ ̄)︿ 要知道,除了二颖挟持君王那会儿对外的封赏,这可是小朝廷第一次对外做出军职与爵位的封赐。 阿瞒是多聪明的人啊。 颍阴侯,颍阴荀氏,他马上心领神会。 留下来的荀氏支脉那当然更得加倍看顾厚待。 听闻他们家真正的大才都在京师,听闻荀彧还是太傅长史? 荀悦马上被他挂起来用了。 所谓挂起来,也就是地位给的高高的,但所有机密的事情都不让他涉及。 没办法,阿瞒疑心病重。 他觉得这样子的荀氏他是再怎么厚待也不会彻底归心的。 他这会儿看荀氏就像别人在自己内部埋下的钉子。 但别人既然不隐瞒这一点,并且还能带给自己好处。 那他也不介意把这根钉子供起来。 阿瞒刚处理完荀悦的升迁相关,郭嘉、钟繇、赵俨、杜袭等人一个一个的来求见了。 程昱也来了,他跟荀彧也有交情。 方式虽然不同,意图却都一样,借着道贺劝他放过河东诸子。 各说各的道理,倒的确也都挺有道理。 阿瞒脸上笑呵呵的说容某思之,心头却有无名怒气兀自蓬勃。 第161章 河东豪族的影响力 阿瞒此刻当然明白了,这才是小皇帝封赏自己的真正用意。 几度欲拜于小皇帝那边而不得的不甘与屈辱,复又翻上心头。 阿瞒只有一个念头. 立即叫人杀了那河东来的那十几个连谁卖给自己粮食都不知道的傻嘀士子。 如果荀彧在阿瞒麾下,即使阿瞒仍旧对他笑脸相迎,但这一刻已经注定了他的必死。 颍川诸贤,还有程昱,都是阿瞒冀望甚深,极为看重的人才。 他容不得其他任何人,对他们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他们说得越有道理,阿瞒心里就越忌惮。 那岂不是意味着,那人能够悄无声息的对自己施加影响? 见四下无人,阿瞒拔剑怒斩面前摆满文书的几案: “荀文若,某必杀汝!” 然而阿瞒毕竟是阿瞒。 独自消化了一会儿情绪,他满面笑容的走出了内堂,嘱典韦命人去放了那些河东士子。 …… 十三个被拷打到满身是伤的士子,就这么被放出了豫州范围。 自然有家里派来的老成家仆伺候看管着,一路灰溜溜的返回河东。 只要不是在宽容度极高生存难度极低的社会,人但凡没脑子犯傻嘀,大都会有些倚仗。 两汉说强盛那当然是强盛过。 但要说社会宽容度极高,生存难度极低,那就有点胡扯了。 这十三个士子,论背景可都不是简单人物。 说起豪族,大都最先想起的必是五姓七望。 然除了五姓七望之外,同一级数的还有关陇八族,关西六姓。 关西六姓,韦裴柳薛杨杜,河东就占了一半。 闻喜裴氏、解县柳氏、汾阴薛氏。 其中薛氏就是出了薛仁贵的那个薛,后世子弟出将入相显赫一时。 薛安薛强薛谨,皆名动天下。 薛孝通曾与宇文泰结为兄弟。 薛道衡号“一代文宗”。 薛收名列“秦王府十八学士”。 薛元超为“朝右文宗”,曾大力引荐过王勃、杨炯、崔融。 然鹅,蛋是…… 汾阴薛的祖上是蜀汉覆灭后北迁安置到河东的降人,一直被当地人叫做蜀薛。 到北魏,出了个担任黄门侍郎,任羽林监掌宫禁的薛聪。 薛氏与北魏皇族拓拔氏合作愉快,这才被列为郡姓,获得与裴氏、柳氏同列“河东三姓”的资格。 所以河东十三子里头当然没有姓薛的。 (别打我o(╥﹏╥)o,写薛氏是为了少写裴柳二姓) 但内中却有二柳三裴,接近一半这种级数的贵姓子弟。 你就想这样的薛,才足以爬到同一级别的裴柳多牛吧! 解县柳据说是春秋柳下惠的后裔,秦时迁入河东,有70余人见着史册。 名人太多列不过来。 就说两个,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自创柳体书法,练书法的人常说颜筋柳骨的柳骨创始人柳公权。 闻喜裴氏,一说其始祖为赢秦始祖非子之后(是始祖,不是始皇)。 另一说为出奔晋国的秦桓公之子秦公子针的后嗣。 柳氏名人都列不过来,裴氏就更没法儿列了。 进入正史立传与载列者,600余人。 先后出过宰相59人,大将军59人,其他各级官员不计其数。 列不过来根本列不过来。 二柳三裴之外,十三子其余子弟再不济也是平阳贾、安邑卫这种级数的人物。 有人会说了,这些豪右不是魏晋之后才崛起的么? 那你就小看了这些门阀在两汉的积累。 但凡裴柳贾卫这种级数的豪右,你都已经不能用有没有人出仕来判断他们是否会败落沦为寒族。 他们两汉的确不怎么出名臣。 但他们在当地繁衍日久,宗族人口众多,与当地各种关系盘根错节。 虽不得入庙堂为名臣,各种县令县尉县丞之类的小官儿就没断过。 在他们所盘踞的县,近半土地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且在屁民黔首间声望也颇高。 就算是郡守县令,不依靠他们也没办法治理当地。 风光如袁杨这样的名族,你还能治住他们。 因为太习惯站在权力中心,被党锢了失去权力,他们泰半很快沦落为寒族。 但如裴柳这般并不执着于站到政治中心,悄没声息的撰取实利跟土地的豪族,你拿他们还真没办法。 这才是真正的广积粮缓称王苟发展。 拼了命的在本地繁衍,繁衍到你诛他九族他都有足够的支脉牢牢把控住当地。 因为手中土地众多,保证了他们有足够的子弟能够脱产读书。 绝对人数上来了,就算几率再小人家也能源源不断的产生俊秀子弟。 不让当官人家也能做个土地主,积聚实力与家学学问。 运用权势夺他们田产? 你想想明白,小半个县都是他们同姓同族。 激起民愤与民变谁担得起责任? 站在台前风光争夺权力放任野心玩弄心机的,还真不如他们稳。 对付他们也就能二颖那么蛮干了。 突然袭击抓你们宗族主事的主脉的和家产丰厚的。 抓了就走,根本不给你反应的机会。 用的还是外地兵,没人跟你通消息。 你怎么都得缓一两代才能出来个能把持住事情的领袖。 像公孙大玉儿那种方法就不行。 你的兵都是当地的,就算你重用贩夫走卒庸人商贾,可他们也是有姓氏的。 你的信使啊兵将啊,都是跟人豪族同宗同族同姓氏。 你打压这种豪强,人家就有办法策反你手下的人,给你带来灭顶之灾。 这些豪强就是所谓的士了。 士农工商天下四民,士负责脱产传承研究知识教化百姓辅佐君王。 但你不能泛滥啊。 泛滥了脱产的士多了,跟宗教国家不事生产专司祭祀的僧侣多了是一回事。 他们还得生活奢华。 极度压迫之下负责生产的屁民越来越活不下去了,可不就乱了么? 荀彧说商,之所以追着想商人能有什么贡献出产什么价值,就是因为他看出来庚哥想把士和商合一了。 他能明白,过去的士是吃俸禄的。 辅佐国政也好牧民兴兵也好,他得干活儿。 没有官职职司,想活下去基本就得堕落成农工商。 现在的士却是手里头有土地的。 没有官职他们依靠佃租也能活得滋润。 说白了就是不事生产,成为了国家和国力的蛀虫。 闲到野心大了就跳出来跟君王争夺争夺权力。 为了维持和扩大这种特权,他们必须兼并土地。 土地所有权就是他们的特权。 井田崩坏之祸,治乱循环之根,恰在于此。 庚哥其实没想那么多。 他就是单纯觉得没办法解决土地兼并,想效仿我兔搞土地国有。 但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这会儿土地国有还没搞成,这些豪族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和地位还在。 譬如闻喜解县平阳安邑等县的县令,实行推举制之后理所应当的落在他们手里。 所以河东十三子必须救。 不救的话他们不会觉得是自己家子弟傻嘀。 他们只会迁怒皇商行会,会觉得是朝廷乱煽动导致他们家子弟送了命。 恶了当地豪族,就不止是打击当地士绅从商积极性的事情了。 你的任何政策和引导他们都会本能反感和抗拒,并且影响其他小士绅。 救是救出来了,但这始终是一桩祸事。 怎样消弭负面影响呢? 于是灰溜溜回到司州的河东十三子,马车刚驶入河东郡范围,就被现场盛大的欢迎仪式给惊着了。 第162章 扬名河东须趁早 满郡士绅百姓黔首屁民齐聚郡道两侧,翘首以盼。 不止本县县尊,连郭泰都来了. 他座下的别驾治中督邮之类更是不必提。 荀彧带着各县皇商行会的头头脑脑更是准备了各种欢迎物件。 前方早有人探见车驾行来。 故车队刚驶入郡界,顿时彩旗招展,锣鼓喧天。 虽然身上的刑讯之伤尚未痊愈,但听得这番动静,河东十三子如何又敢安卧于车上? 本来马车震动一下都得哼唧几声,吃个饭咀嚼几下拉动伤口都要呻吟一番的众人纷纷在僮仆的搀扶下下车。 郭泰几步赶上前去。 他也是个识做的,一一握手慰问,亲眼验看众人伤患之处 一番垂泪,言道不意贵姓之子,竟能为我河东百姓受这番磨难。 泰愧居一郡之守也! 十三子傻嘀归傻嘀,但毕竟都是世家子,场面上的礼仪客套那也是机灵的。 均言道明公过誉,岂敢岂敢。 一个个硬挺着伤表现出无畏且淡定的模样。 虽然耳根都激动到红透了。 这十三人的首领,是被二颖携裹去长安的御史裴茂之子裴绾裴文崇。 他此时年方十七,父兄皆在长安,家中少了管束,方才如此胆大妄为。 年纪虽幼小,性格虽尚有些傻嘀,但也是个识做的戏精。 他跟着垂泪道:“吾等遭此小难,何足道哉。” “惜乎事竟未遂,不得寸功于郡县,怎堪明公如此?” 这事儿吧,其实怪荀彧。 阿瞒本来想着人都放了,留粮做毛? 人情做彻底,干脆连他们买的粮食也一并送出豫州,还打算礼送。 但来一个人劝说的时候阿瞒是这么打算的,来两个人劝说的时候阿瞒就已经勉强了。 来三个四个五个的时候,阿瞒不但不打算奉还他们买的粮食,连人都想马上砍了。 还好阿瞒反复给自己做了心理疏导,没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人还是放了,粮食?你想屁吃。 这十几个小兔崽子买的粮食可不老少,劳资留着做军粮他不香吗? 但你要说怪荀彧吧,也怪不上。 关键是他跟曹了大德的阿瞒没什么实质接触。 俩人圈子不同,就听说过这是个坏种。 就算是多智近妖的人物,没点信息来源也无法透彻了解每一个人。 那种听个名字,或者从流言中听几句不知道真假的事迹。 甚至不用听说事迹,只知道个身份,就能算定对方是什么性格,在什么状况下会做什么决定和反应的人物…… 嗯,基本在爽文小说里才会存在。 咱们荀文若是真实存在的人,虽然多智也近不了那种能掐会算的妖孽。 加上他这会儿心思主要在庚哥这边儿,还不到观天下大势的时候,对阿瞒不免就少了些关注与了解。 他觉得坏种大约都固执,我得多发动几个人去劝他。 然后就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了,反倒触了阿瞒的逆鳞。 道旁士绅看这裴文崇的应对,却是与有荣焉。 皆言这特么不亏是我们河东的俊秀。 原来听说他不怎么着调,但看这现场气度应答进退尊卑火候掌握的,很是那么回事儿么。 虽然还稚嫩,但十七岁的孩子如此也彰显了我河东士子的风采,不输颍汝名士啊。 这话说得的。 但凡是像样点的世家豪族,子弟再不成器,在礼仪方面那都是经过精心培养的。 裴绾平时再怎么顽皮不着调,都未必会被怎么责罚。 但要在场面上的事情上出丑,他爹不在他亲娘也得抽死他。 郭泰不过是应荀彧之请来这边走个过场,客串演出一把。 但见裴绾的应对,也不免高看了他几眼。 心说这不挺聪明个孩子么,怎么就办了辣么傻嘀的事儿呢? 嗯,再聪明的人,在自己完全陌生的领域也容易显得像个傻嘀。 何况裴绾此时尚是少年心性,未经历过事情的。 客串毕竟是客串,撑完场面又应答了几句,郭泰便带着他的治中别驾一应吏员匆匆离场了。 主场是皇商行会的,他不能抢了风头。 于是荀彧才带着各县皇商行会的头面人物迎上前来。 又是好一顿夸奖,给这帮毛头小子都夸到飘飘然了。 哪里肯听家中老仆劝告这便回家休养。 休养个毛,就这点小伤休养几日痊愈了怎么办? 刑讯下招认的早,其实都没怎么被拷打,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再说细皮嫩肉的,阿瞒那边也存着些顾忌。 不想闹出人命,也没怎么认真拷打。 所以这会儿这帮孙子早忘了自己当时的丑态,心下埋怨老仆们不识趣。 不知道伤痕就是男子汉的勋章么? 人群簇拥着便一路显摆着伤患,来到了河东郡治所安邑县的皇商行会所在。 这便是荀彧的处理方式。 这帮毛头小子不是图扬名么? 那我就帮你们名扬河东,让十三傻嘀少年变成十三个名士英雄。 千金市麻瓜,这十三个经商的生瓜蛋子便是最好的榜样。 完事儿为了维护你们子弟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声,你们也得跟着我一起吹行商之义。 跟他老祖宗使劲儿吹捧上层子弟,绑架他们吹自己名声是一样的招数。 荀彧暗笑:他们不知道,时代已经变了。 家族与个人的名声最多能帮你们做到一县的县令。 更多的东西,得靠别的来。 到行会里头,又一一请十三子座中谈论自己这番的经历。 十三人人人有份。 有的谈当初是怎么起念想起来做这件事的,又怎么担心家里不允许瞒过家里。 有的谈如何串联相约上路,有的谈在颍汝如何拜访当地士族,谈和颍汝名士相交如何不落下风。 个个都捡自己最风光看起来最机智最果决的时候说。 那是绝口不会提其实在大牢中自己哭了鼻子,看见刑具尿湿过裳裙。 于是无数段少年豪杰的佳话,就在这一番座谈中传播了出去。 聊到一半,又有地头蛇安邑卫氏安排家仆送来了酒食。 卫家本来是听说自己家子弟受了伤还在外边儿浪,派人出来抓孩子回去的。 派过来的人依在门厅静静听了一会儿堂中言谈,马上知晓这会儿不能抓孩子回去。 各县士绅都在,还不少名士。 河东十三子名声已成,组团出道大成功。 自家那傻嘀孩子能混在里头,绝对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这时候抓孩子回去,不是坏孩子前程么? 所以赶紧回去让家里准备酒食送过来,让各县商会的耆老名宿都聊得更尽兴些。 回去跟人吹这些孩子也更卖力些。 看他们显摆得差不多了,荀彧开始发言。 扯虎皮做大旗,说当今太傅卢喷喷也很关注十三个少年豪杰的处境,所以特地派他来探问。 神神秘秘透漏说,卢喷喷正在帮他们向陛下求爵封。 嘉奖他们这次的义举。 第163章 卫家的商籍旁支 一听这消息,刚刚最早冷静下来的裴绾脸都涨红了。 爵赏啊,他不是长子,家里的爵赏承袭没他的份儿。 想不到自己年纪轻轻就混上爵赏了。 不是父兄荫封,真的是自己挣到的呢! 当然不会是封侯那种爵,裴绾也没敢那么奢望。 但至少会是个大夫爵,一不小心说不定就混上卿爵了。 具体是什么荀彧没说。 其实可以这次过来就封赏的。 庚哥很好说话,只要他们不烦自己一切都ok。 还得等一阵再封是荀彧的主意. 他得把这件事的热度拉长,好让它传播得更久一些。 玩儿转士林舆论,他们荀家是专业的。 透露完这个消息,荀彧先肯定河东十三子的用心和动机,很是夸奖了一番。 接着话锋一转,说不是这番造福苍生的赤子之心,你们也不值得嘉奖了。 堂下诸多名士听的一愣,心说这时候说这个干吗? 这几个傻嘀孩子的确挺傻嘀的,但你把我们都邀过来摆这么大阵仗,不是给这几个孩子的行为定调的么? 那你训他们干嘛,这活儿他们家里自然会做。 你一训这表彰扬名可就不那么纯粹了,这河东十三子的名声也会有污点的。 但荀彧这种年纪轻轻就成了精的狐狸,他们能想到的事,又哪里会想不到。 他责备他们即使心中有大义,也应惜身。 毕竟家中尚有父母亲长在堂,你们想过失去你们他们会有多么悲痛么? 如此云云,虽然训斥了他们的鲁莽,却也进一步树立了他们为大义不知惜身的英雄气概。 河东诸名士:窝草你这么玩儿是吧?你这么玩儿我们可真跪了啊。 不愧是颍川名士,在扬名技巧这方面,我们还真的差人家n条gai啊。 荀彧上来说这个当然不是为了炫技,他没事儿炫个毛线技啊。 他这么实褒似贬的一番话说出来,就是为了带出他的后手。 他的后手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胖子。 十三子里头的安邑卫氏子神情稍微动了动。 这胖子他认识,是他们卫家的旁支,叫卫览。 虽是同支,可这胖子早就落了商籍。 身家豪富反哺宗族良多,但向来在宗族里头没什么地位。 其实对于商利,很多世家豪右都眼馋得不行。 但却少有像东海糜家那样,真正举家从商在商籍里能混起来的。 没保护伞,时时刻刻都担心被人抄家端老窝搜刮走老底儿啊。 很多世家也经商。 譬如河北甄氏,就是洛神甄宓的娘家。 益州吴家,女儿先嫁给刘璋的哥哥刘瑁,孀居后又嫁给备崽儿的那个吴家。 还有下来就是陈留卫家,就曹老板阿瞒的天使投资人卫兹那家。 以及安邑卫氏。 但他们基本都不是直接经商的。 这样名声不好听并且影响家族子弟入仕。 特别是像甄家,还有个世袭的侯爵爵位,从事贱籍经商也太不讲究了吧? 所以一般都是采取安邑卫家一样的方式。 落一只旁支入商籍,世代替家族经商。 看起来豪富,但名下的产业资财其实泰半是宗族的。 掩耳盗铃而已,靠这种方式其实名声也不那么好听,但总比直接经商强。 安邑卫氏其实也是没办法。 他们家是周王室后嗣,祖宗是周武王姬发的亲弟弟姬叔康,或者叫姬叔封。 姬家起名儿早,所以除了姬伯邑也就是伯邑考是伯,其余比姬发小的基本都是叔。 这货是周文王嫡子,姬昌与正妻太姒所生第九子。 周公旦平三监之乱之后,这哥们儿被分封于卫地。 所以又叫卫康叔、康叔封、卫康叔封、卫叔、卫侯什么的。 他们本来世居代郡,到汉明帝时,有个叫卫暠的因为通儒学,被朝廷征召当官,走到河东安邑却病死了。 汉明帝就在当地赐了他墓地,子孙于是在安邑安了家。 所以卫氏其实迁居安邑繁衍没多久,中间又没人为高官。 为了避免沦为寒族,难免就会有些非常手段。 那个胖子卫览那一支就被分出来经商了。 有士人家族在背后罩着,加上他们这一支也的确很有些经商天分。 得以快速积累资财,协助卫氏在当地广置田亩繁衍人口,并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豪族。 王者农药里头开奶车的蔡文姬,被南匈奴抢走之前嫁的那个死鬼老公卫仲道也就是卫二道,就是安邑卫家的。 能跟蔡邕互为亲家,可想而知家世已经不是凡品。 十三子中间姓卫的那个叫卫玳,字延寿,是个庶子。 自幼身体不太好,所以才有这么个名字。 他爹卫觊字伯觎,是安邑卫氏后来成为首屈一指的书法世家的奠基人。 卫觊卫瓘卫恒还有王羲之的老师卫铄也就是卫夫人,都是超有造诣的书法名家。 卫延寿后头有个嫡子弟弟卫瓘可就厉害了,钟会邓艾都是他弄死的。 那是他爹六十多岁的时候才得的崽儿。 卫瓘字伯玉。 也就是说卫觊压根儿没把卫玳当自己孩子,卫瓘的表字才会有个伯字。 卫玳跟袁楷模绍际遇有点像,生母就是个婢女,在家里不怎么受待见。 所以他跟裴绾他们一起玩儿,有点儿自抬身价。 其实也就是个小跟班。 正因为在家里不怎么受待见,卫玳和卫览却是相熟。 按照辈分他还得叫卫览一声小叔。 但因为卫览是商籍,所以不管反哺家族再多,在家族以高门子弟自居的其他孩子中间也多受嫌弃。 卫玳也嫌弃他言语粗鄙形容不堪。 但总能在他那里得些家里弄不到的闲钱花使,所以日常对他能虚与委蛇的友善与亲热些。 被阿瞒的人抓住的时候,卫玳本来是绝望了的,他哭得最厉害。 因为他知道一起玩儿的这些人家里应该都会来捞他们,但他家可就难说了。 够呛会发现这孩子不见了。 不想却出来了,不想家中竟还送了酒食来款待皇商行会这些人,给自己接风。 他激动到双颊潮红,双眼发光,自觉生平无这等风光之时。 见荀彧请出来卫览,心下却一突。 卫览那一支之于卫氏,是夜壶一般的存在。 又缺不得,又不希望别人注意到他们,卫玳其实也是这样的心理。 毕竟虽然朝廷鼓励士绅从商,但人家都说了,那是皇商,跟普通商人不一样的。 而卫览却只是普通商籍。 卫家并没有凑这一趟皇商的热闹,安安分分的扮演自己耕读传家的豪右风范呢。 虽然他家的田亩,绝大多数其实都是经商所获的资财买来的。 看见卫览,卫玳不免有几分尴尬,又有几分羞怒,更有一些惴惴。 怎生叫这人出来了,他怎敢抛头露面? 这是要作甚?某难得的风光不会被他搅了吧? 这位上差这是发觉自己身份不高,想用卫览来羞辱自己么? 他却是想多了,卫览出来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 第164章 两个可怜人的舞台 荀彧请卫览出来,却是要他为在座这帮人讲上一讲货殖之道。 卫览是他寻访到的巨贾。 也交谈过,觉得对方对于经商十分的有见地和见解。 他先请了卫览出来,郑重向众人介绍。 然后又谈了一番自己对于商贾的理解,也就是距离的转运与时间的转运之类的。 举了朝廷转运军粮的例子。 说商贾转运之道,连官府都自愧弗如,可见货殖亦有其妙。 行其道,必遵其妙。 他说与卫览交谈之后,他发现河东十三子如果不鲁莽,先了解一下货殖之妙,这次的灾祸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朝廷鼓励大家以商见义,以商行儒,也不是要大家不讲技术和技巧的乱莽。 夫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师。 今日不如彧与诸位,便听一听这位卫大家对于货殖之道的见解。 对于卫延寿来说,这是他生平少有的风光之时,对于卫览何尝又不是? 他本是不愿来的,奈何荀彧的三寸不烂之舌,又岂是他所能抵挡的? 直接窥破他在卫氏的地位,问他甘心自己如此,甘心子子孙孙都一直如此么? 卫览自然是不甘的。 他少年时也是个激昂的性子。 卫氏有族学,小时候他爹把他送去族学,想让他多少学些学问。 恰是族中子弟日日讥讽他为商贾之子,令他难以忍受,因此负气不愿就学。 他爹听过原委后叹息了一声,却也再没有勉强他。 所以他尚未弱冠,便已跟在他爹身边学货殖了。 越学他就越入迷,却对经义愈发厌恶。 连带着对他爹延请去教他些学问的寒族士人也没有好声气。 接连气走几位塾师,他爹无奈,只好放弃。 那时他心中便憋着火,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这一支,为卫氏拼了命的行货殖,更有数人行商途中遭遇盗匪竟至殒命。 赚来海量资财奉于了族中,还要被如此对待? 如今年岁渐长,脾气慢慢被磨平,他也慢慢明白过来。 凭他们姓卫,凭他们是卫氏子弟,凭人家可以把他们的姓氏都剥夺。 家国家国,那年代叛家比叛国都严重,被宗族除名更是奇耻大辱。 就凭这个,人家就能要挟他们,使唤他们,还看不起他们。 也算是认了命吧。 可听荀彧提起他的子子孙孙都要如此,他年少时心中憋的火又腾的烧起来。 他突然懂得了当年他爹那一声叹息时语声中的无奈,与眼神中的悲哀。 荀彧又适时抛出了若讲学有成,可获爵封的诱饵。 有爵封就可以脱商籍了,甚至就凭讲课就能获得皇商资格。 如果要买粮贩卖于皇家粮行,获得皇商资格,那是要经族中公议的。 毕竟要动用托管在他名下的族中资财。 大抵是担心以后不好拿捏他们这一支,公议不许。 但如果讲学就能脱商籍得爵封获皇商身份,不动用家中资财办成此事,卫览却心动了。 他知道族中或许会暴怒,但他不在乎,到时候他也是士绅了。 再拿捏我,威胁我宗族除名,咱们可得好好念叨念叨了。 无故把整支人宗族除名,就算县衙被卫氏掌控,他是可以告上郡府的。 而且讲学应该能结识不少士绅,对他们多少都有半师之谊,士绅中间不会少人帮他说话。 他手握资财,之后倒要看看谁拿捏谁。 因为有这个缘故,卫览才答应荀彧来登台演讲。 但虽然他也是一方巨贾,又哪里曾登过什么台演过什么讲? 平日里见这些士绅老爷,就算背后有卫氏,都是不由自主低半截矮三分的。 因为如若出了纠纷,卫氏是不会替他撑腰的。 搞不好还会为了对方责罚自己。 所以登台之后无比紧张,结结巴巴生扯硬拽了些经义学问来抬高货殖地位,却是词不达意半分不通。 席上众人已经面露鄙夷和不耐,卫玳脸色不由涨红,觉得十分丢人。 见卫览扫视台下的目光经过自己,他更是带着些威胁意味的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卫览心中叹息。 以他的年岁与精于货殖惯看人性的丰富阅历,哪里看不出卫玳平日里对他的亲热和友善是强装出来? 不过是懒得与他计较,怜悯他也是卫氏中的可怜人罢了。 他祖上之所以被分出来入商籍,便是因为也是庶子。 有些世家庶子还当儿子,有些世家庶子却是当奴仆的。 卫玳陷于颍汝,还是他探听到消息,告诉了卫氏宗族。 宗族却不打算管,他也不好插手。 万幸能回来,受过磨难却还如此对他。 果然身后这家族不值得甚期待。 卫览侧目扫视荀彧,却见荀文若没有半分不耐,反倒鼓励的朝他点点头。 “此番贩粮于颍汝,诸子大张旗鼓,却是做得差了。” 卫览清了清嗓子,不再扯经义,开始讲案例了。 关于货殖,他肚子里头是真有货的。 并且气恼摆着自己这样的巨贾,他卫延寿却不肯先来请教求助。 非要不做丝毫准备跟着其他世家子傻嘀兮兮的跑去颍汝犯险。 他倒要看看这帮小子能折腾出什么花来,所以对此事经过也颇多关注。 说起来自然有的放矢。 “货殖如用兵,兵者诡道也,须得实而虚之,虚而实之。” “虽师出有名,但招摇而至,敌方有防,岂不损耗己方兵卒性命?” “文若公有言,贩粮之义,乃济产粮之民以购,济食粮之民以售。” “但若彼地商贾早知,以贱价购而屯之,贵价卖汝,其购何济民乎?” “贵价购之,则不能平本郡之价,其售又何以济民?” “君子示人以诚,然为国为民谋事,尚拘泥诚于敌,又复余何诚于民?” “若携大义鼓噪而至,须得与彼地官府早议,使其弹压不当牟利之辈,如此大义方可得遂。” “然兖豫混一,兖州去岁方经蝗灾,又动刀兵,且彼处尚望兴兵东讨,又岂愿售粮于他郡?” “不知大势,又不得庇护,却招摇而至,岂非取祸之道乎?” 讲到此处,各士绅皆微微颔首。 他们倒没想到这小小货殖之中,居然也藏着如此深的谋国之道。 难怪吕不韦能为秦相,并且权倾一时。 只以为他靠资财巨万,哪知货殖亦能磨炼谋略。 倒有些人是真实的动了心思,想弄个皇商牌照,一试自己胸中韬略。 河东十三子难免就被问得羞愧的低头了。 有人觉得自己这番的确做差了。 却有些人愤然的是劳资们风光的时候,轮得到你这个商贾来指手画脚? 卫延寿当然是后者。 他见坐在身侧的裴绾惭愧低头,轻轻触了触他,露出讨好的表情拱手致歉。 不像裴绾却朝他露出微笑,比了个大拇指。 第165章 卫览堂前论货殖 普通屁民黔首还有可能不知道卫览便是安邑卫氏的庶族旁支。 裴绾这种家世,家里却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卫延寿怕恶了裴绾,因此特意来致歉讨好。 他并不知道,裴绾听闻卫览所言,是真觉得自己这番的确做差了的。 卫玳一个庶子,品格才智都相当一般,并未得到过太好的教育。 能跟其余十二人混在一起,那是因为其中有比较恶劣的家伙,喜欢拿他当傻子逗弄。 彼辈正是少年时,易生情谊。 逗弄久了却也逗弄出来感情了,不介意拿他当个谐趣跟班,不时略微回护一些。 但裴绾却无这般爱好,向来对他颇为厌恶,甚至不假辞色。 此时见裴绾对他微笑,并给出巨擘之赞,卫玳以为自己安慰对了,当下心中欣喜。 只可惜,他却是会错情领错意了。 裴绾比出大拇指,是在赞叹卫览说的真是牛掰。 总有人以为用大拇指夸奖人,是源自罗马角斗场。 伸出大拇指向上,就代表观众允许失败者活下去。 殊不知这种手势太简单,不同文明很容易撞车。 古华夏老早就有用巨擘夸人的习惯。 《孟子-滕文公》中说,吾必以仲子为巨擘。 这个巨擘就是大拇指。 因为掰东西经常用到大拇指,所以擘也有掰开和划分的意思。 夸人的时候可以曲起大拇指伸直其他手指,这是说排名的时候最先数到你的首屈一指。 也可以蜷缩其他手指翘起大拇指。 这是表示感谢,或是表达你做的事,就如同大拇指与其他手指相比那么优势鲜明。 在汉代这个手势就已经比较流行了。 《晋书》记载,桓温率军攻下蜀地,一名蜀兵跑来向桓温道喜,桓温非常高兴,就曾向上翘起大拇指向他表示感谢。 放过饶恕与赞赏夸赞,哪边跟如今人们大拇指的使用含义更贴近自然不必提。 只能说某些人跪拜西方跪太久。 一个日常手势也不能允许是起源于中国,非得给它找个西洋爹才肯心安。 被裴绾予以了巨擘之赞,卫玳以为他在夸赞和感谢自己,正欲发挥。 却见裴绾低头沉思,并不是想交谈的样子。 他能在这个小团队中混,靠得就是双商虽低,却很识趣。 这个时候当然不敢打扰,又坐回去恶狠狠盯着已经找到状态,在堂前侃侃而谈的卫览。 只可惜卫览谈到兴起,竟是毫不理会与他。 卫览正在谈若是他,将如何做。 他不会觉得颍汝产粮,就理所当然的奔赴颍汝。 而是会先向四方派遣出家人,探听各处粮价和当地时局状况,并进行道路安全情况评估。 资财未动,情报先行属于是。 到各地情况打探回来了之后,不是选择粮价最低的地方。 而是综合时局危险性,往来道路安全性和粮食价格再做出选择。 否则你就算买了低价粮,运不回来也是白搭。 搞不好还搭上自己或者家仆的性命。 选定地方之后,就会派一个能做决定的人过去找人商谈采购。 如果当地粮价太低伤农,未必你一定要购买足够的数量,才能拯救当地被粮价伤到的农民。 你可以只根据自己的需要购买,并躲在暗处大肆放出某地粮价腾贵的消息。 即使是趋利而并非行善,自然会有很多商贾大肆采购粮食奔赴目的地。 两地粮价因此便能获得均衡,这样比你自己去购买更能救市。 但你若要大宗购买,一定要悄悄的进行。 一方面可以让你能用有限的资财购买掌握到更多的粮食,更好的压低缺粮地的粮价。 另一方面,你采购的数量已经足以影响当地粮价了。 粮食始终是战略物资,当地官府与路途上的盗匪听闻消息,都会成为你的风险。 而且像十三子这样的情况,他根本不建议他们亲自去。 因为他们亲自过去除了置身险地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添乱。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托付一名有经验的管事前往统筹就完全够了。 便是想扬名,事后再扬名也更显智珠在握的风范,远胜于之前肤浅的招摇。 裴绾频频点头。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并且心高气傲自觉为河东此辈中的俊杰。 但上次科试没考好,已经让他觉得丢脸了。 这次的挫折更让他有些丧气。 所以听闻卫览的这些言语,顿觉他虽然言语上有些粗鄙,但却字字珠玑,令他获益良多。 堂中真正有见识的人,此时也收起来了轻视,认真的听卫览细叙货殖之道,越听越觉得精妙。 毕竟是荀彧选中的人物,初时虽然紧张,底子哪里差得去了? 唯有某些自视极高的笨比,犹自在那里不以为然。 中间还有人提问,与卫览假设一番可能出现的情况。 他们假设的状况哪里有卫览见过的世面多? 要么批驳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因为一二三四五。 要么就是说这种事情可以这样处理,备选手段三四五六七。 那叫一个对答如流不假思索信口拈来。 让诸多有真才学的名士都觉出了此人的不凡。 想不到此等人物,竟隐于商贾之中。 然而他难得如此得意,却终究是忘了形。 他开始尚小着心。 但讲到畅快处,应对一个若官府扣押粮食该如何处理的问题时。 除了一些可以宣之于众的手段,终于谈起了贿赂各层官吏的小花招。 通透的人不以为意,不是还有某些自视极高的笨比,一直在那里对他的夸夸其谈不以为然么? “岂有此理!”某位冬烘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 “汝这般尚算不得败坏风气,秽染士风乎?” “些许肮脏手段,私下行去尚且罢了,岂敢言之于昭昭?” 他这一怒之下,卫览也惊觉失言,顿时面如土色。 这番他确实辩无可辩。 顿觉愧对荀文若的请托,满怀内疚的偷眼看向荀彧。 荀彧对此情此景早有预料。 毕竟为了约束道德端正风气,各处皇商行会多有推举当地耆老道学任执事。 如此老这般冬烘的,不在少数。 这次为了替十三子传名,这些地方上所谓德高望重的耆老,也尽被请来了安邑。 此老不发飙,也少不得人发飙。 他微笑着朝卫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拦着不让他说,那说出来就无妨。 荀彧自己却是高声赞了一句:“敬修公无愧为三县道德魁首,尤令吾辈敬佩。” 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话头接过来了: “皇商行会,便须有敬修公此等人物,方得端正风气,不至沦为逐利之所。” 卫览一听你这不对啊,一边跟我示意没事儿,一边顺着对方话头讲。 莫不是挖坑要将我埋下? 第166章 皇商行会总教席 卫览正在惊疑,却听荀彧话锋一转,继续扬声说道: “然彧之浅见,却觉此等伎俩,正当言之于众,其由有三,敢请敬修公与诸公参详。” 那敬修公得他赞许,正在拈须得意。 见他身份虽高姿态却低,觉得荀文若果然谦逊有礼,不愧天下闻名的人物. 恰好感正浓的时候,哪里会驳他面子? 其余冬烘,大多与他一个想法。 只是暗叹为何拍案而起的不是自己。 见他们点头应许,荀彧这才继续扬声道: “方才公瞻兄曾言,货殖如刀兵。” “若行商他国,彼处商贾行得此道,吾辈皇商却行不得,此非宋襄公之愚乎?” “故吾辈皇商可不行,却不可不知,此其一也。” “若如敬修公所言,且让此等伎俩皆隐于暗室,行于阴私。” “则朝廷不识,世人不知,岂非让此道无往而不利乎?” “恰如公瞻兄这般,宣之于众人,则朝廷能知,世人能防。” “吾辈岂可讳疾,不使之宣?此其二也。” “公瞻兄所言,兼堂前诸公对答,彧已嘱书吏皆录,日后或刊发于书局。” “其中有违道德之举,秽染风俗之行,皆将着府寺列律监察。” “尚要请各地皇商行会,成新规而阻之行于境内。” “若公瞻兄言不及此,又何得此利?此其三也。” “因此以彧之拙见,公瞻兄所言有利无弊。” “今上虽圣明,然其继位之初,尚有何逆袁逆之叛,前更有韩逆边逆之引羌乱。” “如今天下大势,各处方伯或拥强兵,又少遵皇诏。” “如河东诸子这般,虽失于鲁莽,但若处陛下庇佑之地,又何来灾祸?” “然今陛下所掌,无非四郡与并州,此为实情也,不必讳言。” “若我河东皇商存济民之心,如十三子般失陷于方伯之手,能赎之以此道,赎乎?不赎哉?” “望诸公约皇商于道德之时,需思虑此节,知之异同也。” “不可以道德,陷皇商于生死之地。” 其实说白了,荀彧的意思就是卫览说的没错。 卫览的字是公瞻,用瞻来解释览。 卫览的确大荀彧些年岁,但以荀彧的身份叫一个商贾为兄,那可是把卫公瞻抬得很高了。 商场如战场,不可以学宋襄公那么迂腐,不道德的招数你们可以不用,但不能不知道。 不让人家说未免就有点炜疾忌医了,得他说了我们才知道怎么防啊。 你们也才能制定规则,让皇商们别在咱们的地盘这么干。 并且明白的告诉皇商行会的老冬烘们,咱们皇帝的势力范围就这么点儿。 制定规则约束皇商的时候你们得考虑着,在庚哥的地盘和不在庚哥地盘儿的差异。 那个敬修公与一众冬烘一听荀彧并不是要鼓励这种不道德的行商手段,因此当然并无异议。 荀彧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又定下惯例。 各县皇商行会逢庚日当延请精通货殖的商人论道,期间言语不忌,以此成例。 但结束后执事们需要与众人一起研讨其中哪些手段不道德,应该用什么方式限制与约束,大家在什么情况下才能用。 又邀请了卫公瞻为河东郡皇商行会总教席,请他帮忙寻找精于货殖且擅长演讲的人到各县论货殖之道。 当下当然就除了方览的商籍,给了他皇商牌照,并且相应的爵封也能马上下来。 倒比卫玳卫延寿更快,爵封也更高。 对于安邑卫氏来说,却是亦喜亦忧了。 喜的是一日之内宗族两人皆得扬名封爵。 忧的是,这俩人之前在宗族都是受排挤轻视的对象。 少不得改变态度,两人的反应也各自不同。 卫玳是喜不自胜受宠若惊,身份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承认,自此对家族死心塌地。 卫览却是硬气。 当即表示要奉还宗族托管在他名下的所有资财产业,说他有了朝廷差事,顾不过来。 甚至说他不打算行商了。 准备专心的担任河东皇商行会总教习的职位,好好研究与传播货殖之道。 这下可真拿捏住了卫氏。 卫览这一支要不管的话,想不沾污家族声名,他们得另使一支入商籍。 不说愿不愿意的事情,从商这种事也不是随便选个人就能干好的啊。 不免又放低了姿态,各种劝说挽留。 卫览也是个狠人,最后虽然没有真把生意扔回卫氏,却也达成了各种协议。 继续托管产业在他们这一支可以,但是别想再把他们当牛马使唤了。 他们继续行商可就是皇商了,皇家要抽税利润十取其一。 以商为田,本来他们给佃租就好,但他们厚道,也只留十分之一的纯利润归自家所有。 其余的才是宗族的。 眼见着商利直接被切走了五分之一,卫氏当然恨得牙痒,却也无法可想。 现在卫览也是士绅了,再不是身在商籍那么好拿捏的。 双方毕竟积怨已深,此后渐行渐远。 终究是分了家,以书法闻名的豪右安邑卫氏是一家,以货殖为家学的河东卫氏成了另外一家。 两家也就是看在系出同姓的份上,存在合作关系,托管商利而已。 谁也别瞧不起谁。 卫览真的将家中货殖生意全部扔给儿孙兄弟经营,脱身搞起了学问。 一把年纪又延请塾师,补习经义,免得在各县名士面前漏了丑丢了脸面。 现下却是不敢对塾师无礼了,不多时也真的像模像样起来。 只是他这一支的后辈子弟,再有如他当年一般不肯就学的,他却没有他爹的好脾气了。 少不得化身活阎王,一番棍棒往死里招呼。 并未再与安邑卫共族学,他另邀西席给自己这支弄了个族学。 见诸事停当,荀彧再度返回京师,完成他未完成的皇商行会规范手册了。 少不得又得加上货殖论道一项。 他们这边的事情按部就班的推行着,其他地方却不怎么太平。 且说阿瞒获得了个征东将军的头衔,荀彧庚哥他们是想让他打袁小骨术。 阿瞒自己却始终惦记着徐州。 不被庚哥扰动的世界,备崽儿投奔了吕大憨批之后,又被放回了沛县,鸡儿邦硬那位的龙兴之地,也就是小沛。 遭遇袁小骨术攻打,吕大憨批还给他解过围。 这就是原本辕门射戟的出处。 但后来袁小股术欲交好吕大憨批,就告了备崽儿黑状。 说你收留人家,人家未必领情怀着好心思。 备崽儿正在小沛招兵买马呢,你猜他想干啥? 吕大憨批派人一探查,备崽儿果然不老实,估计想苟起来招够兵马之后对他动手。 说到底还是备崽儿负了吕大憨批。 憨批一怒就兴兵讨伐,备崽儿家小都落在了憨批手里,只好带着关张投奔阿瞒去了。 这时候郭汜李傕已经打完了,阿瞒也迎了庚哥那憨批弟弟到许都他自己的治所。 有人问备崽儿是皇叔呃,这么牛掰的人物为什么要投阿瞒啊。 会这么觉得的人大概搞错了几件事。 第167章 阿瞒二征收备崽儿 首先一个呢,是备崽儿这个皇叔的身份。 他是宗亲,不是宗室。 皇室的大宗正都管不着他的那种皇帝家的穷亲戚。 他祖宗中山靖王刘胜是汉景帝刘启的儿子。 刘启死在公元前141年,这会儿都公元一百九十几年了。 跟皇帝属于标准的三百年前是一家,都三百多年了。 更何况到光武秀儿这里主脉还变了一变。 这里头有个三族七族九族的概念。 古代书文里经常有诛其三族诛其九族的说法。 很多人说是什么姑妈舅妈女婿妈。 但其实呢,《周礼-春官-小宗伯》里头说“掌三族之别以辨亲疏。” 郑玄写过注:“三族,谓父、子、孙。” 所以诛其三族也就是满门抄斩,你爹你儿子你孙子直系血亲全杀。 仅此而已,没有家奴家仆什么都杀的规矩。 而七族则是上至曾祖下至曾孙的全部直系血脉,九族指上至高祖下至玄孙的全部直系血脉。 当然这是古文派的说法。 今文派的看法三族是父母妻三族。 七族是父三母二妻二,也就是事主家父、子、孙三代直系血亲,事主母亲家她这一辈的兄弟和下一辈的孩子。 加上事主老婆那边她爹和她这一辈。 而九族就是父四母三妻二了,是这么玩儿的。 就算按古文派的说法,备崽儿也早出了皇家的九族了。 以宗亲的繁衍速度,大汉帝国血脉比备崽儿跟皇帝家更近的人没有三万也有八千。 况且还是三百年前就被贬为庶民的一支。 所谓皇叔,也就是投了阿瞒之后,跟皇帝叙起旧来,族谱还全因此能排出个辈分而已。 并没有任何意义。 还真当他是小皇帝的亲叔叔啊? 要论实力和名望呢? 他也就是个公孙大玉儿麾下沾点同门之谊的小卡拉米,被大玉儿扔给小弟田楷当小弟。 从田楷那里叛离之后又背叛了陶谦篡夺了小半个徐州。 这才勉勉强强登上割据势力的舞台,还是势力最弱小的那种。 并且还疑似是个傀儡牌坊。 你说他能有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青梅煮酒论英雄里头,那句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原出处是《蜀书·先主传》。 那是借着阿瞒的口生抬备崽儿的份量呢。 如果不是杜撰,大抵是这么个缘由。 当时袁楷模绍宝宝已经差不多搞定公孙大玉儿了,他小弟阿瞒却迎了献帝。 你特么什么意思,是要叛了我攀小皇帝的高枝么? 就怕这高枝护不住你。 绍宝宝自然全面给阿瞒压力。 并幽冀青四州落他手里,徐兖豫司却差不多都掌控在阿瞒手里。 接下来不吞了阿瞒,他没法儿继续扩张。 阿瞒也刚拿定主意跟绍宝宝干。 但他这就属于小弟反抗大哥了,并且实力略有些悬殊。 看见个叛大玉儿弃田楷,又篡了陶谦试图背刺吕大憨批的备崽儿,岂能不体会到备崽儿欲待为一方之主的不得已? 阿瞒顿生惺惺相惜之感。 所以才有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 后面那句本初之徒不足数也,其实是阿瞒压力之下给自己打气。 像你我这样敢干老大的才是真英雄,我老大袁本初那货根本不算个啥。 这就呼应上了。 不然那时候的备崽儿,也不曾显露过什么值得曹了大德的阿瞒说出这句话的资本和本事。 真别把备崽儿当演义之类塑造的什么烂忠厚没用的哭包。 士人最爱把上司都塑造成这种模样。 从唐僧到李世民再到周文周武王,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因为这种烂忠厚胆小没用甚至有点昏庸的形象,才是他们心目中的完美上司。 备崽儿可是真正的枭雄,有他自己的能力手腕。 建安元年,也就是阿瞒迎献帝,备崽儿领徐州两年后的196年。 备崽儿兵败吕大憨批,亡奔广陵,士众星散。 《英雄积》记载:备军在广陵,饥饿困败,吏士大小自相啖食,穷饿侵逼。 因为乏粮,竟到了人吃人的地步。 糜竺掏空家底儿凑了二千奴客给备崽儿壮声势,连亲妹子都送到备崽儿床上。 那可是他亲自迎立的傀儡啊。 阿瞒曾表奏糜竺为嬴郡太守,糜竺的弟弟糜芳为彭城国相。 兄弟二人皆不从命,硬要随落魄的刘备四处流浪。 从备崽儿出幽州弃田楷奔徐州,结识兄弟俩才两年。 关张赵一个个忠心耿耿,真当都是靠备崽儿假模假式的哭出来的么? 掠饥民食人肉,备崽儿跟硬吹出来的仁德没多大关系。 但这个自幼喜欢斗鸡走狗的惫懒哥们儿,在背叛和收服属下这两方面的确有两把刷子。 你不服不行,但凡跟他深入接触过的,就少有叛投他人的。 他一辈子也真把关张当宗室兄弟。 这当然不是靠那所谓的仁德和忠厚能换来的,也不是他皇叔的身份能给予的。 还我汉昭烈一个心机深沉阴险狡诈老谋深算,却能跟属下打成一片的真正枭雄形象。 这才是能让人甘愿为他效死的豪杰,而不只是一个道学泥胚。 出身寒微的他,并不适合那种世家子式的上位者模板。 吕大憨批没掺和,备崽儿在徐州多待了两年,但一样没落下好。 他刚从傀儡蛄蛹着成了真正的话事人,一心一意的抵御袁小骨术的毒打呢。 阿瞒就打来了。 会这样其实也是因为备崽儿的战略误判。 他自己叛成了习惯,却把阿瞒当成了乖乖崽儿。 所以他交好袁绍,心说我跟你大哥玩儿得好,你总没法儿干我了吧? 谁知道阿瞒冲着他的菊花就来了这么一下子。 关键人物是许耽、曹豹、章诳这帮子丹阳人。 《英雄记》记载,备中郎将丹杨许耽夜遣司马章诳来诣布,言张益德与下邳相曹豹共争。布遂夜进,晨到城下。 这仨都不是徐州土着,而是丹阳人,属于陶谦谦的旧部。 更间接证明了备崽儿据徐州系与徐州本地人合作的篡夺,而非陶谦遗命迎立。 陶谦的丹阳旧部也在寻找机会,推翻备崽儿替陶谦谦报仇。 趁备崽儿在被袁小骨术毒打,下邳国相曹豹,中郎将许耽,军司马章诳同时皆叛。 大开西门迎接吕大憨批。 《英雄记》:天明,丹阳兵悉开门内布兵。布于门上坐,步骑放火,大破益德兵。 吕大憨批坐城纵火,刚干掉了曹豹的张三爷因此溃围而走。 原本的剧情没上演。 两年后,阿瞒接替吕大憨批复现了这一幕。 臧霸是个没节操的,陶谦死了他听备崽儿的。 阿瞒来了他瞬间反水投了阿瞒。 原本投的是吕大憨批。 反正我在东海郡关起门来玩儿自己,你们只要不打扰我谁来我听谁的。 阿瞒也没打扰他。 就把琅琊国和东海郡,还有顺手打下来的北海国分出了昌虑郡、利城郡、城阳郡三郡。 弄出来六个太守、国相的位置,分给了臧霸和他手下的孙观、吴敦、尹礼、孙康和昌豨等人。 让他们内部也互相牵制一下。 很多人认为徐州还有个东莞郡,当然那地儿跟现在服务业曾无比发达的粤省东莞没啥关系。 也是曹了大德的阿瞒搞出来的一个郡,跟徐州关系其实有限。 就治所是原为琅琊国的东莞县城,大部分地盘儿属于原本田楷盘踞的青州齐国。 是阿瞒诱着臧霸他们这伙儿人帮他打袁谭的报酬。 阿瞒这么一搞,备崽儿进退失据,腹背受敌,败入广陵。 最后没办法,直接复归下邳,投降了阿瞒。 原本的两降换一降,少了欲叛吕大憨批那一节。 但少不得等阿瞒跟绍宝宝相争的时候,他跳出来反叛夺徐州。 要不然二征斩吕布之后,徐州用不着阿瞒三征。 说到二征,被演义忠臣化了的陈宫还有两段特别的戏码。 第168章 他们是互捅菊花的好基友 我们一直说陈宫是个野心家,跟演义里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你真以为他在兖州劝叛张邈迎立吕布之后,就对吕大憨批忠心耿耿了? 在兖州人脉极广的陈宫之所以要迎立吕大憨批,是因为他和张邈都是兖州人。 三互法之下不可为兖州牧。 吕大憨批就是他想摆在台前的一个傻子。 庚哥搞的推举制,间接导致陈宫不必等吕大憨批这样一个容易操弄的傻子出现,就跟张邈一起串联豪强直接叛了。 但原本的历史里呢? 到徐州之后,陈宫已经不满足做一个幕后州牧了。 他不是徐州人,他可以做徐州牧。 所以就有了郝萌之叛。 《英雄记》中记载:顺斫萌首,床舆性,送诣布。 布问性,言“萌受袁术谋”。 “谋者悉谁?” 性言“陈宫同谋”。 时宫在坐上,面赤,旁人悉觉之。 布以宫大将,不问也。 高顺杀了郝萌之后,用床板抬着立功受伤的郝萌部下曹性去见吕布。 曹性说是陈宫联合袁术指使郝萌叛乱的。 满座皆惊,连陈宫也忍不住涨红了脸,所有人都瞧得真切。 但陈宫在吕大憨批帐下典兵,又是吕布谋夺兖州和徐州的佐命功勋,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了。 郝萌叛乱危险到什么程度呢? 《英雄记》是这么记载的。 郝萌反,将兵入布所治下邳府,诣厅事合外,同声大呼攻合,合坚不得入。 布不知反者为谁,直牵妇,科头袒衣,相将从溷上排壁出,诣都督高顺营。 吕大憨批衣冠不整的牵着媳妇儿推倒了厕所的墙,才跑到高顺营中得以安身。 郝萌是吕大憨批继承丁原并州刺史任内的部将。 要叛的话,在吕大憨批落魄时候就压根不会追随他。 吕大憨批于徐州站稳脚跟之后他却反叛,这事儿本来就蹊跷。 曹性是郝萌帐下重要将领,又忠于吕大憨批。 是他砍掉了郝萌的一条胳膊。 以陈宫在吕大憨批帐下的地位,曹性如果没掌握到证据,应该不会乱说这种话。 高顺之所以见他重伤也要把他抬过来,应该也是觉得他说的靠谱。 从“夜半行凶”、吕布夫妇“科头袒衣、排壁而出”的惨状,也可看出郝萌是想灭布家门,而非单纯的兵谏。 以吕大憨批的脾气,他不动陈宫,那当然不是昏庸软弱。 而是陈宫应该在他帐下势力到了一定的程度,轻易动不得。 目测是陈宫欲取吕大憨批而代之。 所以发挥他“少与海内名士相连结”人脉广的特长。 先是跟袁术约好,他牧徐州,甘奉袁小骨为主。 再反手用这个当条件劝反了郝萌。 只可惜功败垂成,让吕大憨批逃到了高顺营中。 经此一事,陈宫应该受到了防范,兵权估计也被削了。 所以之后也老实了一段。 然后到198年,阿瞒打来了。 《后汉书 卷七十五-吕布传》说,(布)潜遣人求救于袁术,自将千余骑出。战败走还,保城不敢出。术亦不能救。 《魏书 张杨传》说,太祖之围布,杨欲救之,不能,乃出兵东市,遥为之势。 并没有吕大憨批舍不得女儿那一段演义故事。 周边能援助吕大憨批的都尝试救了,都没成功。 这时候投降应该是唯一的选择,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了。 以吕大憨批被俘虏,阿瞒都在犹豫要不要杀的那情况来说,吕大憨批主动投降应该有一条活路。 然鹅,《魏书 武帝纪》说,追至城下,布恐,欲降,陈宫等沮其计。 究其原因,无非是吕大憨批投降或可免死,但陈宫是绝对活不了的。 他背叛过阿瞒。 阿瞒有多记仇?裴松之引用过《曹瞒传》中的一段记载: 初,袁忠为沛相,尝欲以法治太祖,沛国桓邵亦轻之。 及在兖州,陈留边让言议颇侵太祖,太祖杀让,族其家。 忠、邵俱避难交州,太祖遣使就太守士燮尽族之。 桓邵得出首,拜谢於庭中,太祖谓曰:“跪可解死邪!” 遂杀之。 阿瞒小时候在老家沛国当坏种,当时的沛国相袁忠想依法惩处阿瞒。 反正最后没法办成,阿瞒还被举了孝廉。 世家子,没办法。 当地还有个叫桓邵的,当年也看不起阿瞒。 到阿瞒杀了边让之后,这俩害怕到避祸跑去快到越南的交州那边了。 阿瞒不依不饶的要求交州刺史士燮把他们全都杀了。 桓邵没办法,跑回来跪着求阿瞒。 阿瞒对他说:“你以为跪了就不用死么?” 桓邵袁忠都不可免死,陈宫还捅过阿瞒菊花。 这种几乎陷阿瞒于死地的选手,阿瞒又怎么可能放过? 所以陈宫要拖着吕大憨批一起死。 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这次死得早,直接死在兖州,没机会玩儿这么多力格隆。 阿瞒扫清徐州,其实也不只是为了备崽儿吞了他已经嚼烂了的肉。 更在于备崽儿走了步臭棋,他不该交好袁楷模绍。 就算阿瞒心中再不安,他也能看出来大玉儿撑不了多久了。 绍宝宝清理完幽州之后,阿瞒自己再想保持独立性就不能了。 要么甘心当小弟,要么就得跟他干一场。 如果备崽儿还是大玉儿那一边的,搞不好阿瞒还会给他些扶持,引为臂助。 但你跑去交好绍宝宝,那不是等我跟楷模兄开战的时候,肯定会朝我菊花上捅刀子么? 那就不要怪劳资趁你挨袁小骨毒打的时候,捅你菊花了。 趁着大玉儿还在支撑,劳资肯定要先收拾掉你。 收拾完了也没细嚼,备崽儿还是留在了徐州这片儿。 阿瞒各地各郡切得稀碎,乱封了一通,让他们互相牵制,就回许县备战了。 备崽儿也暗戳戳的继续磨刀,准备捅回阿瞒的菊花。 劳资投降你当真?太天真了。 哼哼,等着瞧。 喜欢斗鸡走狗的备崽儿最擅长交朋友,擅长让属下服气。 阿瞒这么乱推举一通,根本牵制影响不到他。 他们且各怀鬼胎着,我们暂时把目光往旁边稍稍,看一看被遗忘良久的扬州。 扬州有九江、丹阳、庐江、会稽、吴郡、豫章六郡九十三县,人口四百三十三万。 仅次于荆冀益豫四州,能抵十个凉州,七个并州,四个交州,两个幽州。 且气候温暖,利于种植,算是膏腴之地。 庚哥登基的时候,扬州刺史是个叫陈温字元悌的家伙。 丫郡望是豫州汝南,跟袁家关系匪浅,属于老乡。 在那种乡土观念比较重的年代,同乡就可以意味着铁杆了。 所以绍宝宝和袁小骨都拿扬州当自家的地盘。 但大概毕竟是同乡,太清楚袁小骨术是个什么东西,陈温更偏向绍宝宝一些。 诸地方势力起兵声讨二颖时陈温也掺和了一脚。 但跟大玉儿和刘虞刘忧愁一样,光动嗓子没动兵。 阿瞒在荥阳之战被徐荣揍趴下之后,去扬州募兵,陈温和丹阳太守周昕还给他赞助过兵马。 关于这货的死,有两种说法。 第169章 小狸花扩土江东 陈寿《三国志·袁术传》记载袁术被阿瞒和绍宝宝击败后,领残兵南下九江,直接攻杀了刺史陈温,自领州部。 根据《三国志·武帝纪》记载,袁术入九江的时间是初平四年(193年)春。 袁宏《后汉纪》也记载陈温被袁术杀害,但此书将陈温死亡时间写在初平三年(192年)八月。 范晔《后汉书·孝献帝纪》与《后汉书·袁术传》记载的是初平四年(193年)三月,袁术攻杀扬州刺史陈温,自领州事。 仅有裴松之引王粲《英雄记》记载,采信了陈温病亡,引发袁术立陈瑀,袁绍立袁遗,二袁争夺扬州。 这件事上,双方都没有编写秽史也就是说制造关于历史的谣言的动机。 也不存在替后来僭越称帝并因此被人唾弃的袁小骨术隐藏恶行洗地的必要。 所以两种说法,必然都有出处和原因。 不负责任的合理推测,事情大抵是这么回事儿。 眼睁睁看着陈元悌一步步彻底倒向自己那杂种哥哥袁楷模绍,袁小骨术接受不了。 他们兄弟俩一向不和。 不管是在家乡还在洛阳,袁小骨术到处跟人说袁楷模绍不是他爹的种,其实是野种。 为此兄弟俩还闹过不止一次。 这种事不少史料里都记载过。 袁小骨术秉着嫡子身份,一直视袁楷模绍为奴仆。 而袁楷模绍当然视袁小骨术为仇寇。 上一辈儿有人压着还好,现在没人压着了,不打起来那就不正常。 而袁家苟了百年四世三公的影响力,也就这样消耗在了兄弟俩的同姓内斗中。 庚哥垂泪:天佑吾大汉! 阿瞒窃喜:家门之幸也! 袁隗袁逢等亡魂(声嘶力竭):你们俩给劳资滚粗!!! 除了陈温,九江太守周昂、丹阳太守周昕都是绍宝宝的铁杆儿。 兄弟俩还为绍宝宝进攻过豫州。 只是被孙老狸花揍了,公孙大玉儿心爱的从弟公孙越就死在那一战。 等同扬州就被牢牢掌握在绍宝宝手里了,这袁小骨能干? 且不说扬州富庶,就论他在的豫州,也是四战之地。 色厉内荏并丢了南阳的袁小骨术,能不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么? 但陈温的刺史,是朝廷敕封的。 不管怎么着袁小骨术称帝之前也没那个权力给人给废了。 小骨就开始造谣,说陈温已经病死啦。 然后自己任命了陈瑀为扬州刺史,开始跟陈温争夺扬州控制权。 就算把阿瞒的兖州算作绍宝宝的地盘,冀州和扬州中间也并不连通。 那会儿还在田楷手中的青州,陶谦的徐州和袁小骨的豫州,犹如一道墙隔开了两边。 绍宝宝在这边,陈温在那边。 信息不畅听信谣言的绍宝宝为了保住扬州不失,派了当时在兖州的堂兄袁遗到扬州出任刺史。 袁遗却在豫州被袁小骨所阻,被击退灰溜溜回了兖州。 这大抵就是陈温病故二袁争扬州的真相。 193年,袁小骨术在匡亭之战被阿瞒捅穿了菊花,在豫州东部站不住脚了。 小骨手里还有浑水摸鱼从陶谦谦那儿弄来的广陵郡一些地盘。 袁小骨术想以淮南为根基,因此引用大儒郑玄“一州一牧二伯”的主张,自称扬州牧兼领徐州伯。 宣称要代替陶谦代管徐州淮河以南的区域。 这时候被他任命的扬州刺史陈瑀却不干了。 你特么什么意思? 劳资辛辛苦苦给你争地盘儿,你封给劳资的又想呑回去? 在扬州已经经营了一年多的他,果断派出自己的军队拦截袁小骨。 但袁小骨的残兵败将对阿瞒那是菜,对于扬州地界儿的这帮杂碎来说,也不是好惹的。 小骨先是攻下九江郡治所阴陵,赶走太守周昂。 再轻松打下了位于九江郡的扬州治所历阳,并嘎掉了窝在历阳的陈温。 随后集结散落的部队,再次进军寿春,击败了自己任命的扬州刺史陈瑀,占据了九江全郡。 趁着阿瞒和陶谦谦互撕,袁小骨又趁机出兵,占据了徐州淮南地区的广陵郡大部和下邳国南部。 为了解除后顾之忧,袁术派孙坚妻弟吴景跨江控制了与九江郡一江之隔的丹阳郡。 吴氏虽然是吴郡豪门大族,孙坚老婆吴夫人出嫁前却父母双亡。 就剩她和一个弟弟。 孙老狸花逞势强娶吴夫人,宗族其他人象征性的拦了下,见吴夫人担心惹祸不敢不嫁,也就没管了。 吴夫人嫁过去的条件,大抵就是要孙坚帮她照顾幼弟。 所以吴景也就跟着孙老狸花混了。 孙老狸花嘎了,吴景那自然是跟着老狸花的其他下属归了袁小骨术。 吴景要打丹阳,丹阳太守周昕一看打不过,干脆解散军队跑回了老家。 这里就有袁小骨术向忠于朝廷的庐江太守陆康索要粮草。 被严词拒绝后派孙小狸花策攻打庐江郡的事儿了。 这是193年的事儿,距离孙老狸花死才一年多。 孙小狸花也不可能一到袁小骨麾下接替他亲爹就被派出去打仗。 肯定还是经历过一段时间考察的。 可见所谓的孙小狸花霸王策守孝三年纯属鬼扯。 孙小狸花击败了陆康,袁小骨术就此实现了对淮南的割据。 回过头又图谋徐州,跟篡夺了陶谦的备崽儿扭打在一起。 按照原本的历史,还顺便跟吕大憨批眉来眼去了一番。 然而关陇势力却并未放弃对扬州的影响。 他们苟在长安也一直没憋好屁,之前刘岱死后他们还任命过一个兖州刺史金尚。 不过被赶跑了,然后被袁小骨术收留了。 一直跟着袁小骨在混,直到袁小骨术僭越称帝后金尚想逃跑,结果被杀了。 194年,原本是兴平元年,二颖嘎后李傕控制下的朝廷开始捣乱。 现在是庚始元年,位于长安的西廷也没闲着。 他们任命了避祸淮浦有宗室身份的东莱人刘繇为扬州刺史,华歆为豫章太守。 本来任命的豫章太守是朱儁的儿子朱皓,朱皓死了才任命的华歆。 但庚哥瞎勾八挥舞翅膀之后,朱皓这会儿跟着朱儁在洛阳帮忙折腾粮食专卖的事儿呢。 而华歆则被影响到没跑去南阳,直接被卷去长安了。 二颖派马日磾去劝和袁小骨术和刘八俊表的时候,依照莫名的历史惯性,马日磾在长安就征召了华歆做他的掾属。 还是把他带去袁小骨那边了。 这会儿豫章太守周休病死了,马日磾说是被软禁,二颖想着他不是还带了个人过去么,也别浪费了。 所以就任命了华歆为豫章太守。 孙老狸花一系暗搓搓的反水由此拉开序幕。 袁小骨术麾下的丹阳太守吴景和孙老狸花的亲侄儿,在丹阳当都尉的孙贲开始作妖。 他们对刘繇为扬州刺史表示支持。 因为扬州刺史惯常选择的治所历阳和寿春都在袁小骨术手中,刘繇只好在吴景和孙贲的帮助下渡江到吴郡曲阿新建治所。 曲阿就是孙老狸花坚的坟墓所在地。 孙小狸花策攻打庐江郡,让刘繇担心自己成为袁小骨术的下一个目标。 于是他驻军长江南岸防御,又因为觉得吴景、孙贲是袁术的人,刘繇把二人赶去江北的历阳。 吴景和孙贲只好复又追随袁小骨术,合攻刘繇一年多都没打下来。 西廷那边二颖他们一看,哟呵这刘繇还行啊。 马上以太师的名义加授刘繇为扬州牧、振武将军。 195年也就是庚始2年,孙小狸花策终于打下庐江郡,并进抵历阳。 他的好基友周公瑾瑜也是这个时候来与他汇合的。 孙小狸花策迅速突破长江天险,连战连胜,最后在曲阿也就是他爹的墓地所在击败刘繇。 刘繇退往豫章后,太守华歆正跟刘表那边推举的豫章太守诸葛玄扭打在一起互相扯头发。 刘繇就派从徐州逃回来投奔他的笮融去给华歆帮忙。 笮融的忙帮得很彻底。 如果是朱皓的话,会被他诱杀,然后他就占据了豫章郡。 现在大概是历史纠偏的惯性,华歆比朱皓鸡汁辣么一点点。 所以他活着逃走了,哭唧唧的来找刘繇。 刘繇只好进攻笮融,把丫击溃,笮融逃跑后被山民所杀。 打这儿刘繇就驻扎在豫章郡。 孙小狸花策击败刘繇后,又挥军击败吴郡太守许贡,让他爹的老部下朱治占据吴郡,也算是在江东站稳了脚跟。 196年,庚始三年,孙小狸花策进军会稽郡。 第170章 袁小骨术的帝王生涯 缺了陶谦谦礼奉朝廷,朝当时话事的李榷卖好那一遭,唐瑁卸任后,后来被诸葛孔明骂死的王朗这会儿还在徐州苦熬。 并没有机会当上会稽太守。 因缘际会下西廷任命了另一个不配拥有姓名的哥们儿担当这个职位。 这哥们儿跟王朗一样抵御了一段时间,然后就被孙小狸花击溃了。 孙小狸花策占据会稽郡后自任太守,并剿灭了吴郡严白虎等土鳖势力。 然后到197年,也就是庚始4年,庚哥没扰动的历史中阿瞒接到他那憨批弟弟献帝的第二年。 袁小骨术不知道怎么的脑子抽抽了。 作为被赶到淮南的一枚丧家犬,大概是他觉得因为淮南周边没一个能打的,他又能行了。 哥们儿居然僭越称帝了。 建号仲氏(又称仲家),以九江郡为淮南尹,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 有传说认为,孙小狸花霸王策用传国玉玺换回了他爹的兵马。 袁小骨术个二世祖手里有了玉玺忍不住想显摆,所以才称帝的。 前面我们说过,所谓孙老狸花坚获传国玉玺,应该是秽史。 是孙家为了给出身寒微的自己后来称帝立一个“传国玉玺的选择”这样受命于天的牌坊。 所以他们当然不可能有玉玺献给袁小骨术。 孙小狸花策从庐江郡跨江是帮袁小骨术打地盘儿的。 而且并没有守孝的他,在十七岁爹死了之后就握着他爹的兵马没撒过手。 哪里用得着换? 但随着袁小骨术开始放孙小狸花策出去单独行动,孙老狸花坚原本的老部下们已经起心思想恢复原本的独立性了。 吴景孙贲支持刘繇的扬州刺史身份,就已经属于提前在作妖布局。 仔细分析袁小骨术的心思,其实祸端就起在何进死后攻打皇宫那一遭。 就是那一遭的轻易成功,让袁小骨术对皇家和皇权失去了敬畏。 再结合自己当世第一世家的身份,某些心思不由自主的就滋生了。 袁隗袁基要不死在二颖手里,没准儿也有这种心思。 毕竟皇室的虚弱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 皇室之下当世第一世家不接班,谁有资格接班? 绍宝宝和袁小骨哥儿俩当然也都有这种心思。 并且觉得舍我其谁当之无愧。 所以才这么着急开始互撕。 那是为了争夺袁氏正统的继承资格。 你看袁楷模绍宝宝在渤海郡刚被解除禁闭,就想操弄皇权传承,立刘忧愁伯安虞为帝。 他对皇权还有敬畏么? 哥儿俩的默契估计是互撕谁赢谁当这个仲家皇帝。 那会儿二世祖袁小骨术起码还有争雄之心。 他在南阳豫州混得风生水起,他那婢子养的野种哥哥被大玉儿揍的牙落满地。 所以他不着急称帝。 但谁料到风水轮流转,局势逆转它虽迟却到。 转眼他那野种哥哥在冀州风生水起,眼见就要拿下大玉儿了。 他自己却被野种哥哥的小弟曹了大德的阿瞒揍到满地找牙。 袁小骨术的雄心被打没了,然后他就想耍赖皮了。 凭什么谁赢谁称帝? 劳资是嫡子,劳资才配继承袁家。 劳资宁死也要过把皇帝瘾。 在他心里,未尝不存着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要他称帝,看见袁氏终于出皇帝了,那些忠于袁家的势力就会迅速的聚集到他麾下。 他立刻实力大涨,成为天命之子,瞬间反败为胜。 却哪知现实不支持精神病患者的过度妄想。 他一耍赖一称帝,周边势力都惊着了。 你特么现在什么实力什么身份,好意思称帝? 没有天下云集响应嬴粮而景从,只有无数的巴掌照脸抽。 袁二傻子小骨术目瞪狗呆。 而现在呢,在庚哥影响之下皇宫没打下来。 被定为叛逆又被二颖屠了全家,失了庇佑的袁小骨术一直内心惶恐。 就好像体型越小的狗越爱吠叫,袁小骨术拼命四处攻伐,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虚弱。 然后还是被打到龟缩淮南了。 孩子委屈上了。 看我家大人不在了,你们都欺负我。 还特么说我是叛逆。 既然你们说劳资是叛逆,劳资就叛给你们看看。 虽然属于破罐破摔,心里依旧是一样的幻想。 幻想称帝之后袁家的气运笼罩在他这个嫡子身上,助他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结果还是只有无数的巴掌照脸抽了过来。 他野种哥压根儿没空搭理他。 阿瞒召唤了备崽儿大巴掌照着袁小骨术脸上就呼。 备崽儿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嘿嘿的唱:是谁带来,袁骨的呼唤? 叫你特么在徐州毒打劳资,叫你特么在徐州毒打老子。 你特么也有今天。 孙小狸花策趁机脱离袁术自立。 次年进攻丹阳郡,驱逐袁小骨术任命的丹阳太守袁胤。 帮陶谦谦揍过他,这会儿又被袁小骨术用官职收买的当地山越势力首领,泾阳宗帅祖郎也被他擒获了。 被擒获的还有刘繇的东莱老乡,从孔融那里离开后就投入刘繇麾下并自封丹阳太守的太史慈。 经此一役,孙小狸花占据丹阳全郡。 得到消息的周瑜、鲁肃相继放弃袁小骨术授予的官职,渡江南下投奔孙小狸花。 孙小狸花随即向小朝廷进贡。 反正阿瞒都是颍阴侯,征东将军了。 孙小狸花策也打了袁小骨术,于是顺势被封为吴侯、讨逆将军。 孙家的割据江东由此成势。 总有人以为孙老狸花坚打下的江山,孙小狸花策继承了他老爸的势力没多久就挂了。 实际上孙家这仨,孙老狸花坚立了山头,孙小狸花策打下了地盘。 碧眼那位阿瞒想让自家儿子学习的榜样,让孙家从草创的野蛮发展,转型到向内整合各方豪族与移民势力。 这才成就江东基业。 别真当孙二谋是演义里说的那种优柔寡断,多疑且只知道猜忌防范与杀害忠臣的昏庸之主。 他哥打下地盘没多久就挂了,内部都还没整合好。 都赖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才将江东地盘打造的铁板一块。 不然你看袁楷模家俩崽儿就是榜样,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只要自家崽儿能做到他这种程度,阿瞒觉得自己躺下了都会笑醒。 只是不晓得他的这种笑会不会招狼。 话说回来僭越称帝的袁小骨术。 在九江郡寿春被四面八方的揍,揍到他小心肝噗噗的跳,吓到冒险又逃回了汝南老家。 回老家还被人追着揍,也没见祖坟冒烟保住他。 没办法,袁小骨术只好认怂。 他派人去向他那野种哥哥求救,说你要肯收留我,这个仲家皇帝的位置就是你的。 俩人斗了一辈子,见自己那傻嘀弟弟袁小骨术跟自己认怂服软,绍宝宝是很爽的。 而且他对那个所谓的仲家皇帝头衔,还真有兴趣。 第171章 庚始6年的大变局 对皇帝称号,绍宝宝自己僭越称帝不怎么敢.。 但对于接位当第二个皇帝,还是有点心动的。 骂僭越的都骂我那傻嘀弟弟去,僭越的是他。 劳资只是个接位的。 当皇帝我来,挨骂你去,傻嘀弟弟就是个帮他咬开螃蟹壳的工具人。 所以他让自己占据青州的长子袁谭去接应他叔。 袁小骨术听闻消息,以为得救,赶紧呲溜就往青州溜。 蛋是吧,凡事都容易有个蛋是。 蛋是过去青州得过徐州下邳,投降了阿瞒的备崽儿还在下邳呢。 备崽儿复又嘿嘿一笑。 是谁带来,袁骨的呼唤? 叫你特么毒打劳资,叫你特么毒打劳资。 你不打劳资阿瞒怎么有机会捅劳资菊花? 又一套组合拳,就给袁小骨术给踹回去了。 此路不通,别另寻他路了,认命吧! 袁小骨本以为,天底下就没有比放下面子,向跟他那婢子养的野种哥哥低头更难的事了。 没想到,自己现在想放下骄傲去伏低做小混口闲饭,都不能遂愿。 仰天长叹之下,听闻他逃离寿春之后,别人没有继续打寿春。 袁小骨又凄凄惨惨的往寿春奔去。 走到约莫距离寿春大约八十里,他军中粮尽,只剩下粗麦三十斗。 只能蒸麦饭充饥。 就是麦子,没磨成面,连壳蒸煮出来的那种饭。 锦衣玉食一辈子的袁小骨哪里吃过这种东西? 不吃还饿,吃了几口拉嗓子,还噎住了。 噎住了你说你喝水啊。 但普通水袁小骨不肯喝,他要喝加了蜂蜜的蜜水。 上哪儿给他弄蜂蜜去? 旁边人劝说这位仲家皇帝,却不料袁小骨这会儿犯上犟了。 平时他也不是非要喝蜂蜜水,渴了河里的生水他也不是没喝过。 但这会儿这口蜜水,他觉得是尝尽了世间苦楚的自己,向这个残酷的世界索要的仅有一点甜。 如果这点甜老天都不肯给他,那他还活着承受这往后无尽的悲苦屈辱做什么? 他就要喝,他就要喝。 可这不难为人么? 他喝不到。 一来二去折腾着,噎住他那点东西就被他折腾到气管里了。 袁小骨术觉得自己难受到要死了。 他噎着嗓子狂叫: “想我袁氏……嗝儿……四世三公……天下……嗝儿……第一世家。” “我袁……嗝儿术……贵为……嫡子……” “为什么……嗝儿……会沦落到如今……嗝儿这种……” “嗝儿……这种……嗝儿……地步?” 他身边的人都不会海姆立克急救法。 所以这位仲家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皇帝,就这么噎着声音用气声嘶吼着。 声音逐渐低微。 直到双手捂住喉头,双目圆瞪,仰天倒向地面。 仲家始皇帝袁小骨公路术,汝南袁氏尊贵的嫡子,活生生把自己噎死在了一顿难吃的麦饭上。 至死他都在怒瞪苍天,埋怨这世界对他的不公。 不公吗? 还好吧,至少傻嘀如他,也过了一把皇帝瘾。 而且能泡在蜜罐里长到如今这把年岁。 可是真的公平么? 从垃圾堆捡回一只小猫,让它感受这世界所有的美好,再把它丢回垃圾堆。 这才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吧? 以袁小骨术这样的双商水准,却让他降生到当世第一世家,成为嫡子。 让他自幼肆意妄为锦衣玉食,让他将所有旁人难以体验的富贵权势全部视作理所当然。 然后抽走他所有的倚仗,让他靠自己那点并不杰出的能耐在这个乱世中厮混。 这样的袁小骨,跟那只被丢回垃圾堆的小野猫,区别也有限吧? 世界还是公平的,对苦难和幸福的感受力都像弹簧。 富人绝对没法儿因为吃到了一顿红烧肉而快乐一整天。 虽然他们能轻松拥有更富足的物质。 但单纯的物质已经很难牵动情绪,给他们带来满足和幸福感。 穷人也不会因为背上一身还不起的债而跳楼。 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贫乏,习惯了精打细算量入为出。 就算因病欠下巨额债务,他们也只会奋力且努力的活着。 谁比谁更幸福,谁知道呢? 公元199年,阿瞒接到献帝改元建安后的建安4年,在庚哥瞎勾八挥舞他的小翅膀之后是庚始6年。 这是一个特殊的年份,这一年袁楷模绍宝宝终于平定了幽州。 公孙大玉儿瓒这个汉末最帅最排场也最悍勇率性的哥们儿,悲壮的自焚在了易京的高台上。 即便自焚,他的首级也被绍宝宝割下来送去了阿瞒的案头。 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也是这一年,袁小骨术噎死在了离寿春只剩八十里的地方。 因为死状太丢人也太吓人,侍从们稍微美化了一下他死亡的经过。 说他吃麦饭想喝蜂蜜水,因为没有,所以喃喃说了句我袁术何至于沦落至此,然后就呕血身亡了。 阿瞒是知道实情的。 因为袁小骨死时陪在身边的人中,有人落到了他的手里。 拷问之下那人道出了实情。 迎奉献帝之后阿瞒一生把持朝政却不曾篡逆,也是对袁小骨术的死状惊恐莫名。 他怀疑袁小骨术是炎龙入喉,被大汉国运所杀。 多疑如他,是断不肯冒这种险的。 而现在贵为颍阴侯和征东将军的阿瞒,则是心头又增添了几分对皇室的敬畏。 他当然没有太多时间放在这些事情上。 因为官渡之战,也是这一年拉开序幕的,双方都开始小动作频频。 收拾完公孙大玉儿的绍宝宝,终于不必压抑他心头对阿瞒各种阳奉阴违的不满了。 就问阿瞒乖不乖,不乖就要收拾他了。 阿瞒正在紧张的备战之中。 他匆匆委任严象为扬州刺史,进入了九江郡想抢夺袁小骨的地盘。 而被袁小骨委任为庐江太守的徐州琅琊人刘勋刘子台,却趁机接收了袁小骨术的部曲、人口和土地,实力大增。 这哥们儿跟孙小狸花策有仇。 孙小狸花策打庐江郡的陆康,从193年打到195年。 袁小骨术答应他打下庐江之后任命他为太守的。 大概是不想让原来孙老狸花系的人马在自己手底下坐大,想着他们已经有丹阳郡了。 袁小骨转头又食言而肥,让人推举了刘子台为庐江太守。 孙小狸花策因此下定了决心,借着他舅父吴景和堂兄孙贲早就提前帮他做好的局,渡江击刘繇去了。 要不你以为吴景孙贲闲着没事儿为什么支持刘繇? 又为什么被赶过江之后跟刘繇整整磨蹭了一年? 幸亏刘繇机灵赶跑了他们,不然里应外合,啧。 就是借着打刘繇的机会,孙小狸花策带着他爹留给他的部曲,得以远离袁小骨术跨入江东,独立开拓自己的地盘儿。 这会儿袁小骨术嘎了,只吃下了袁小骨的丹阳郡的孙小狸花不爽了。 我擦雷,刘子台你特么也不怕噎着? 就特么这么喜欢从爷嘴里夺食儿? 那也别怪劳资心黑了。 袁小骨术的女婿黄猗和从弟袁胤,是护着他的棺椁带着他的妻儿部曲主动依附刘勋的。 但袁小骨术的长史杨弘与大将张勋,则是原本想投奔孙小狸花的。 第172章 大战将起阴云布 杨弘和张勋带着部曲,以及从袁小骨遗产里搜刮的珍宝,就奔孙小狸花去了。 结果半路却被刘勋截胡了。 半道截击,全部俘虏。 部曲和带给孙小狸花的礼物全部被刘勋呑了。 孙小狸花也不是好脾气的人。 心说有了再一你特么给我玩儿再二是吧? 有仇那孙小狸花是不喜欢等隔夜的。 但是吧刘勋完整吞下了袁小骨的势力,兵力已经不可小觑了。 又有扬州本地豪强郑宝,趁着乱世趁机招兵买马拥兵自重,占据了巢湖,实力有那么点小强。 结果郑宝被他的部属刘晔所杀,刘晔又带着郑宝的部众依附了刘勋。 这下刘勋更强了。 直接干孙小狸花心里有点虚,怕就算干过了代价也不小,得不偿失。 孙小狸花猛归猛,但却并不是个鲁莽的人。 他跟周瑜他们一合计,就开始使阴招儿了。 就在袁小骨术称帝的那一年,被孙家当工具人已经用完就丢的刘繇已经很识相的自己嘎了。 顺便说一句,这哥们儿他亲哥就是在阿瞒之前担任兖州刺史的刘岱,死在青州黄巾手里头的那个。 二人组团出道,因为是宗室,号称二龙。 可能二龙缺珠,所以都中年就嘎了。 刘繇挂了之后,他原本驻扎的豫章郡,就又是西廷之前任命的豫章太守,从杀生佛陀笮融手里逃过一条性命的华歆话事。 孙小狸花策心想,我是受了东廷的封。 但打我爹活着的时候,我们孙家跟西廷那边不对付。 西廷任命的太守,我应该是可以不认的。 所以他就写了信,让人带着,并准备了非常厚重的礼物去见刘勋。 哥们儿在信里头说,我本来是袁小骨术的下属,之所以独立出来是因为他僭越称帝,我不敢跟从。 现在您接收了他的势力,我愿意回归,奉您为扬州之主,共推您为扬州牧。 但您看现在扬州地面儿上,就只有豫章的华歆不服从您的领导了。 我愿意帮您一起去教训他。 扬州地界一条街,让他打听打听谁是爹。 当时刘勋虽然兵强于江淮之间,但养兵得花粮食啊。 他手头粮草不足,曾经派他的从弟刘偕去豫章郡找华歆购买粮食。 华歆说他手头粮食也不多,让人带着刘偕去海昏、上缭。 说他跟当地宗帅说好了,他们会筹三万斛粮食给刘偕。 在江东一带以宗族、乡里关系而组成的武装集团被称为宗部,首领就被称作宗帅。 也就是掌握在地方豪族手里头的家族武装。 譬如连续被陶谦谦和袁小骨当枪使过两回的泾阳宗帅祖郎。 《吴书》里裴松之注引《江表传》曾有过记载: 策既平定江东,逐袁胤。 袁术深怨策,乃阴遣间使赍印绶与丹阳宗帅陵阳祖郎等,使激动山越,大合众,图共攻策。 这次孙小狸花没吃亏,还把祖郎俘虏了。 结果刘偕在海昏、上缭那边被人当皮球踢了一个多月,却只取得几千斛粮食。 受了气的刘偕回来告诉刘勋,说华歆糊弄他们,而且海昏、上缭的宗帅还轻视他们。 刘勋心里本来就憋着火儿。 得了孙小狸花的财帛厚礼,感受到他的恭敬,这下跟华歆顿时形成鲜明对比。 他果断决定出兵攻打上缭,给华歆点卡乐西西。 期间杀郑宝投过来的刘晔觉得不对,劝过刘勋上缭难攻小心孙策,但他没听。 到刘勋气势汹汹的去打豫章,部队都攻下上缭了。 孙小狸花却没来帮忙,当地宗帅都四散而空,啥都没捞着。 小狸花策那损瑟还趁机袭击庐江。 他派遣孙贲、孙辅在彭泽阻挡刘勋的归途,亲自与周瑜率两万人攻破庐江郡刘勋的老巢皖城。 这下不止俘获了袁小骨术的遗孀和孩子,刘勋的妻儿也落入他的手中。 孙贲、孙辅本来在彭泽打算打一场艰苦的阻击战。 不想听闻老巢被抄的刘勋方寸大乱,反而被他们击破,暴露了纸老虎的真正面目。 刘勋从寻阳逃到置马亭,听说皖城已经被攻破了,只好跑又到流沂驻营扎寨,向刘八俊表和黄祖求救。 黄祖派了自己儿子黄射带五千人来助战,两边合兵却被孙小狸花策击溃。 见荆州人马不管用,刘勋刘偕就带着残兵败将北上投奔了阿瞒。 拿下庐江后孙小狸花策表奏推举李术为庐江太守,却并没有贪恋庐江的地盘。 他让李术率兵三千在皖城一带守御,庐江的人口全部强行迁往江东。 人口也就是生产力,是这个时代比土地更珍贵的财富。 老祖宗都明白的道理,我们却被忽悠搞了这么多年的计划生育。 明白过来的时候,人口红利却眼见着已经开始消失。 所以还感动于黔首屁民扶老携幼跟随备崽儿迁徙吗? 作为平头老百姓的他们也许真的是被玄德公的仁德所感动,主动抛家舍业也要追随他。 你相信就好,没准儿真不是被欺瞒被煽动被驱赶携裹的。 这都是后话,当前整个大汉帝国疆域内只要关心时局的眼睛,都在盯着即将爆发的袁曹之战。 坐拥幽冀青三州的袁氏,与手握兖豫徐三州的昔日小弟曹家阿瞒的对撞。 看起来是三州对三州,但且不论绍宝宝手里的幽州突骑和冀州强弩,他还能从乌桓诸部招揽兵马。 都特么是强兵。 这还得亏并州在庚哥手里,不然秀儿光武手里的幽州突骑并州兵骑和冀州强弩他就聚齐了。 两边的地盘面积人口土地都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而且幽冀青三州,绍宝宝是彻底嚼烂吞下去的。 特别是幽州,在大玉儿败亡前,差不多就大部分已经完全掌握在绍宝宝手里了。 豪强都听他的,豪强又各自占据地方。 所以公孙大玉儿才会困坐愁城闭门坚守。 而阿瞒呢? 兖州经过清洗,或许还能稳一点。 豫州他其实还未能完全消化,甚至很多地盘还不在他手里。 至于徐州? 虽然打了一场,但实际要的就是一个名义上的投降臣服。 地盘儿都分出去了,暂时稳住而已。 他想让臧霸他们打青州,都得先许下从青州齐国割一个东莞郡出来给他们的好处。 论形势,绍宝宝交好乌桓诸部,辽东那嘎达的公孙度一心只想苟,内部的黑山张燕也早已元气大伤。 公孙大玉儿败亡之后,绍宝宝已无后顾之忧。 势力范围之内地广人众兵粮富足,可动员的兵力在十万以上。 而阿瞒所处的皆四战之地。 他如果倾尽全力对上绍宝宝,身后的刘八俊表孙小狸花策,那都是不介意朝他菊花上来那么一下的。 更勿论还有个虽然投降了他,却态度暧昧的备崽儿玄德。 第173章 京师琐碎二三事 治下兵马凑吧凑吧,阿瞒留出各地必要的驻守部队,最多能凑出两万兵马扛绍宝宝。 绍宝宝那边可是轻松能弄出十万兵马揍阿瞒的。 一个打五个这得是。 这还是庚哥挥舞了小翅膀之后。 不然北边儿阿瞒还得面对处于观望状态的关陇诸将。 南边南阳还会多出来个张绣势力。 最近的小朝议上,庚哥不停听到皇甫嵩卢喷喷和朱儁荀彧聊起这场盛大的撕逼。 庚哥一点儿都不关心。 吃瓜而已,关他屁事? 他如果没记错,绍宝宝和阿瞒之间应该是阿瞒会赢。 应该是什么官渡之战吧? 但他不确定,谁知道这俩在他没带来影响的历史上到底撕过多少场。 再说了,他也犯嘀咕。 他不止从阿瞒手里薅走了迎奉他那憨批弟弟献帝的正统名义。 还薅来了荀家和徐晃张辽。 谁知道会不会影响胜败。 吃瓜都吃得不专心,因为他还有别的要紧事儿愁。 刘高那臭小子,到底是不是穿越者啊? 庚哥正坐在北宫一处宫殿前的廊下,清风徐徐,风轻云淡。 太阳虽然有点烈,但他坐的地方是房檐下的阴影。 并排摆着三张摇椅,一大俩小。 小的只有一张上面躺着个咸鱼一般小小的孩子。 在跟与庚哥那张大摇椅以相同的频率,慢悠悠的咯吱咯吱晃动着小摇椅。 至于另外一张躺椅上的孩子呢? 这不正跨坐在庚哥的腰上,小脸蛋贴在他的胸前睡到口水滴答么? 刘菲这丫头真的是一刻都不得安生。 要醒着免不了会在庚哥身上爬上爬下各种折腾,再或者就是去揪她哥的耳朵扯他的发髻。 精力旺盛到有点多动症的一个丫头,好在这种孩子也容易累容易困。 好不容易让她发泄完精力,累到睡过去,这爷俩才有空躺平尽一会儿咸鱼的本分。 此时是公元199年,也是从熹平五年开始更换年号为庚始的庚始六年。 俩孩子都出生于熹平四年的冬月,所以现在都虚岁七岁实岁六岁。 庚哥在这个世界的岁数,已经二十六岁了。 他那憨批弟弟都十八了,也成亲有了孩子。 娶的是吕大憨批的闺女,是他赐的婚。 实在是因为吕大憨批不死心,隔三差五的跟他推销自家闺女。 他看着陈留王也到岁数了,干脆指婚给这憨批替自己顶锅。 得了个王妃位份,还是正妃,吕大憨批挺满意的。 那姑娘听说虽然长得美,却颇有乃父之风。 拎他那憨批弟弟跟拎小鸡崽子似的。 但他那憨批弟弟是有些鬼心眼子的。 这闺女吕大憨批养得很好,还请人教着识了字会了书。 他憨批弟弟就拿当年庚哥忽悠自己的东西去忽悠自己媳妇儿。 结果给他媳妇儿折腾得相当崇拜他。 也算是收服了家中悍妇吧。 一想起来庚哥就偷偷擦汗。 这么个性子要真的进了宫,唐妃加董小白俩人估计都不够她一个打的。 要真的争斗起来,宫里少不得人教会她们各种传统鬼蜮伎俩。 那他这后宫就热闹了。 唐妃加董妃年岁渐长,也是很添了些心眼子的。 以听说来的他弟媳妇儿那种性子,估计在她们俩的合力之下活不过半集。 那姑娘要真给人弄死了,谁知道他麾下的忠义吕奉先会不会因此落下心结? 搞不好埋怨到他身上,哪天一戟就把他给戳了。 只是他一碗水端得平,又明说了不会立后。 那俩女人没什么好争的,加上又有一段彼此相伴苦熬的美好岁月,因此才继续了友情和亲密。 要知道为了避免给唐妃搞出来个崽儿,在宫里弄出什么夺储和防夺储的人伦惨剧。 他连解决生理需求都是算着日子。 故意避开根据二人月葵计算出的危险期,专挑安全期。 嘛,他上辈子还是处过几个女盆友的。 虽然后来都嫌烦分了,但算安全期他还是知道怎么算的。 他容易么他? 要按说呢,陈留王这岁数应该被安排到外地去就藩了。 以后不得皇诏死都进不了京师。 但现在天底下什么情况? 各地的刘姓诸王碰见好的割据势力还会给点钱粮养活一大家子。 碰见差的毫无进项不说,还有被抄掠家财的。 听说逃难避兵祸在路上遇见盗匪全家皆死的都有。 他也管不着,也不想管。 这个时候让他这憨批弟弟出去就藩,不是让他去送死么? 何太后倒是跟他提过一嘴这事儿。 他就回问了一句:“母后可是忘了刘伯安旧事?” 何太后也就是偶尔想起来顺嘴这么一说。 真要让陈留王出去就藩了她估计还会挺舍不得。 庚哥觉得现在她心疼刘协比心疼自己都多。 俩人是钻研学术的志同道合者。 庚哥抽空去瞅了瞅,好像加速度公式都折腾出来了。 对不对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早就忘了。 这会儿那俩已经开始在折腾重力加速度了。 眼瞅着毕岚研究抛射都快有理论根据了。 毕岚最近在研究小型抛射炮,继续用他的御力思路搞抛石机小型化精细化。 炮弹就用烧成蜂窝状的陶罐子,里头装桐油,引火装置照旧。 朱儁身体是真不行了,还好高望那边不缺好医生,也没离乱死在各种骚乱中。 所以朱儁还能用药养着。 但河南尹这个位置已经交给荀彧了,所以荀彧也开始参加小朝会。 皇甫嵩倒是差点死掉。 说起来也比较搞笑,差点死于煤气中毒。 还好他警觉,踹开门呼救,没死过去。 古人中比较有见识的人其实是知道一氧化碳中毒这件事的。 在魏晋就有明确记载。 晋人陆云听闻阿瞒在邺都修铜雀、金虎、冰井三台之事,曾写信给他哥哥陆机。 信中讲道:“一日上三台,曹公藏石墨数十万斤,云烧此消复可用。然(燃)烟中人”。 当时称煤为石墨,“燃烟中人”意即煤炭燃烧放出的烟气,使人中毒。 这种事在汉代却不是普遍知识,只有少数人知道。 有历史学家考证说,其实荀彧或许是死于煤气中毒,而并非阿瞒下的手。 但由于只知道现象不知道原理,所以预防和治疗的方法就千奇百怪而且充满想象力。 当时传唤了宫里的医官,医官也认定是中了炭毒。 但怎么治的呢? 得开窗通风,这个他们倒是通过一些反复试错试出来了。 但除此之外的治疗方法就有点搞笑。 他们认为炭毒属于火毒,所以开了很多祛除热毒的药。 复诊的时候发现皇甫嵩全身发烫却冷的打哆嗦,觉得这是火毒在散发的好现象。 一直到听闻皇甫嵩病了的庚哥难得勤快的跑去看望,才发现这件事。 听赶回来服侍的皇甫鸿叙述了大概,庚哥猜出来是怎么回事儿了。 第174章 热毒与炭毒的异同 其实保持通风之后皇甫嵩应该就没事儿了的。 应该,大概,或许是吧? 反正庚哥没听过煤气中毒的救过来会有什么发烧之类的后遗症。 但一直在通风的屋子里头躺着,那可特么是大冬天。 一氧化碳中毒之后的人身体本来就虚弱,然后估计给冻着了。 就是感冒发烧,屁的热毒发散。 继续这么继续冻下去,他手底下的这枚重臣得嘎。 庚哥也不知道怎么治,但踹着医官的屁股让他们当风寒治。 然后又让关了门窗,嘱咐皇甫鸿多喂他爹喝热姜汤。 完了回去跟毕岚一阵研究,用经防火处理的粗竹筒做通气管的古早版防煤气炭炉就被折腾出来了。 马上着内侍给皇甫家送过去。 但这东西被发明出来没多久就废了。 因为庚哥回来想了想,这年头大家取暖都靠烧炭,别给他手底下重臣都给送走了。 那岂不是朝政都得麻烦他自己? 而且搞不好自己以及妻儿老母也可能着道。 反正有现成造瓷窑的工匠。 又跟毕岚一商量,大材小用的叫造瓷窑的工匠过来给每家盘了几张土炕。 并且告诉他们不忌外传。 这么一来不用烧炭了,木柴都行,有排烟气的烟道。 省得富贵人家跟瓷窑那边抢木炭,一到冬天瓷窑成本蹭蹭涨。 皇宫里面当然也搞了几间暖阁。 就壁炉和土炕的混合体。 修好后让皇甫鸿家给病歪歪的皇甫嵩搬抬到土炕上去。 高望那边的医官冒死进谏言,说炭毒随热传播,只隔烟气恐怕不行。 倒也是忠直之士,只是吧庚哥心里清楚,中医毕竟是实验科学。 几千年以千万计的小白鼠一统乱治下来,实验样本足够,实验结果的累积也没断过代。 试也能试出来无数有用的治病技巧,成为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 只是理论么,怎么说,恰如一门被无数人以想象力构建与完善的严谨修仙体系。 充满幻想的浪漫主义精神,譬如蚯蚓能钻地,磨碎了吃下去应该就能把尿道给你钻通。 譬如炉膛里烧了很多年的土,应该充满菁纯的火元素,犹如火龙肝,食之可驱寒毒。 譬如朱砂镇邪,喂食可止小儿夜啼。 吃吧吃吧吃完孩子的确不哭,只是那是轻微水银中毒引起的反应迟钝,会导致孩子智力低下。 譬如老虎这么猛,所以老虎的骨头吃下去一定能吸收老虎的精气。 这其实跟食人族相信吃勇士的肉大补没什么差别了。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又没有完善的研究体系,难免理论全靠想象力拼凑。 不然奉为圭臬的,又岂会是一本据说从远古原始社会传下来的《黄帝内经》? 崇古也要有个限度,你真信原始社会对于生命科学的理解和掌握更胜于现代? 还是你坚持认为那是外星文明或是上一纪文明的遗留? 信地摊民科是吧?那没事儿了,你杠就是你对。 这方面西方古早跟咱们其实没啥差别,痴迷放血巫医和草药。 现代医学雏形的手术啊啥的最早都是在理发匠那里做的,只是碰巧发生在西方。 跟他们的传统医学没啥关系,他们那边也有人还在痴迷传统的那一套。 所以没有中西医之争。 只有基于实验与经验积累的传统医学与基于现代科学理论分析与研究方式的现代医学之争。 真珍惜中医数千年积累的宝贵财富,就用现代科学研究其效果与原理。 治疟疾的青蒿素不就是这么研究出来的么? 那可是个大宝库。 老祖宗试出来的东西,甚至有些咱们现在的科技水准还研究不出来为啥有效。 但还是得研究,而不是抱残守缺的守着那套全凭想象力构建出的理论体系。 (这一章又会气走一批读者?抹泪,不作死就不会死,我活该。) (但憋不住,说到底还是我活该,继续抹泪) 庚哥又踹人屁股了,就追着问他皇甫嵩有没有见好? 的确见好了些,可是隔几天医官又上门了,说皇甫嵩跟服侍他的皇甫鸿都流鼻血了。 这就是轻微的炭毒入体症状,你看你看我说只隔烟气防不了炭毒吧? 这几天庚哥也暖阁待久了流鼻血呢。 又踹着屁股告诉他让暖阁里放几盆水,每天往地上洒点水就没事儿了。 古人记载的防炭毒就是屋子里面搁几盆水,这也是试出来的。 就是因为他们把因为干燥引起的流鼻血跟煤气中毒联想到一块儿了。 多亏皇甫嵩身体底子好,就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居然让他挺过来了。 庚哥避免了一位重臣的病死。 也多亏这番折腾出来了土炕,有了温暖的冬天,身体更不行的朱儁居然也见好了些。 卢喷喷难免就又好奇(其实是担心)庚哥怎么知道的。 那当然要推给消失很久估计不知道外面流窜着悄无声息死到哪里了的史道人史毫史子眇身上。 就从小庚哥就养在他家的那位,黄巾之乱的时候跑掉的。 说他会一些炼丹的门道,跟小时候的自己说过防炭毒只需要防烟气。 流鼻血是热气,跟炭毒无涉,增水汽可解。 炼丹的方士们接触这些东西多,知道这些玩意儿倒不奇怪,反正糊弄过去了。 正悠悠回味这几年的各种变化,庚哥就听见他身边的摇椅上,小小的刘高悠悠的叹了口气。 “e=(′o`*)))哎!” 就跟他刚跑完一个马拉松,终于躺倒在地上并喝上了一口冰镇肥宅快乐水似的。 充满满足和惬意的味道。 庚哥顿时就警惕了,毕竟他平时也喜欢这么叹气。 但这孩子的性格实在有点太奇怪了。 懒散、无欲无求、随遇而安、好脾性好养活、缺乏好奇心…… 反正就是一个小号版的庚哥,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缩小版。 要换别人会觉得,孩子像自己不是正常么? 但庚哥不一样啊,他觉得自己这幅性子是上辈子就这样的。 自己应该算魂穿过来占了刘辩的身体。 这具身体的基因血肉什么的得是老刘家原先的吧? 虽然庚哥不晓得灵魂理论是什么东西,但他觉得精子这玩意儿应该里头不带灵魂碎片。 那这孩子性格能遗传到自己这件事,就有点妖孽了。 毕竟从婴儿时期就像,如果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这孩子的身体跟他亲爹的一样,容易招穿越者。 里头不定住着谁呢。 庚哥伸手扶住正睡得口水滴答在自己胸前弄湿一大片的亲闺女脑袋,略略欠起身偷眼看向那小子。 见那小子全无防备,他突然猛然念了一句: “天王盖地虎!” 小小的刘高闻声却也欠起身,以相同的姿势相反的方向望向他目光炯炯的亲爹皇帝。 带着点无可奈何看白痴的眼神,他缓缓答道: “宝马镇憨妖!” 第175章 小咸鱼惨遭荼毒 擦,又没露破绽。 别怀疑,这句宝马镇憨妖是庚哥教的。 他时不时就跟孩子跟前吆喝一句天王盖地虎啥的。 结果等孩子大点儿了就反问他了。 父皇啊我该如何作答? 庚哥留了个心眼儿,他没教原版。 天王盖地虎对应宝马镇憨妖,来是咔姆去是够,则对应点头莱斯摇头臭。 中英文都安排上了,都跟原先的正确答案类似却差那么一点儿。 所以显得特别莫名其妙。 但你要真是穿越者,没准儿哪次猝不及防就答对了庚哥没教过的正确答案。 别跟我说碰巧口误,碰没那么巧。 如果不是只会中英文,庚哥都想把什么拉丁文法语德语西班牙语日语韩语泰语什么的切口全这么安排上。 毕竟不知道这小破孩子原先哪国人。 可他不会。 就这么试下来,臭孩子一次破绽都没露。 每次都是按他教的错误答案在回答。 倒是令庚哥觉得无比挫败。 快乐的时间过得总是特别快。 正当这对咸鱼父子在毫无感情的用死鱼眼对视的时候,庚哥胸前的刘菲吧唧了两下嘴,眼见就要醒转了。 “乳娘!”庚哥魂飞魄散,大声疾呼。 守在旁边的小公主乳娘知道陛下在唤自己,快步走出。 庚哥扔麻袋一样把正用胖乎乎的小手揉眼睛的小公主扔到她怀里,转身就走: “汝且照顾菲儿,朕有些政务却是要处理。” 还不走,再陪这个精力旺盛的小土菲玩儿一会儿,他要老命不保了。 揉完眼睛的小奶娃清醒过来,见父皇要走,瘪嘴正准备哭。 “吾随父皇去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小咸鱼可不蠢,知道他爹这种甩手掌柜有个屁的政务可处理? 无非是换个地方躲清闲。 他也要。 老滑头身边跟着个小滑头。 庚哥那慢性子儿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小腿迈得那叫一个欢快。 一见兄长也要走,小魔头顿时不哭了。 挣扎着从乳娘怀中下地,三步并两步然后一个飞扑。 噗通一声,刘高被扑倒在地上,摔了个马趴。 背后趴着他那土菲妹妹,紧紧揪着他的衣领子。 孩子身体轻,摔倒也不至于太疼。 何况都是汉白玉地面,光滑着呢,也不会擦破磨破膝盖手掌啥的。 “大兄陪我玩耍!” 被庚哥惯到无法无天的北宫混世小土菲,压着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兴高采烈的叫。 “父皇,儿臣欲学政务!”趴在地上的奶娃子朝庚哥的背影大叫。 庚哥回头,正对上儿子狗腿至极求恳的眼神。 千万句的救命浓缩成一个凝视,你懂的。 “那吾亦同往!” 庚哥心中刚升起一点同情,准备捞孩子一把。 却被小土菲的一声大叫将那点心思击到烟消云散。 他硬起心肠撒腿就溜,嘴里还念叨着: “汝等尚小,过些年月再学亦是不急,高儿且陪汝女弟玩耍吧!” 女弟就是妹妹,女兄就是姐姐,那年代也这么叫。 “哦!”孩子希冀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半死不活的答应了一声。 “大兄吾要骑大马!” “哦!”半死不活没有反抗的意思。 却也没有动下手脚的意愿,坚决贯彻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着。 这不是骑大马,这是骑乌龟。 没关系,小土菲自己摇头晃脑的玩儿得兴高采烈。 但终究是无趣。 “大兄陪吾去荡秋千!” “哦!” 于是小手拉小手,刘高生无可恋的被刘菲拉扯到横飞而起。 荡秋千当然不用他推,身边有的是乳娘宫女和内侍伺候着。 但这精力旺盛的小土菲就这点,她玩儿就非要有人跟她一起玩儿才开心。 刘高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摇椅,就被拉着踉跄的跑向秋千架的方向。 远远的一处宫舍中,唐妃和董妃正排排坐在窗前述闲。 远远瞥见庚哥落荒而逃的身影,董妃咯咯蹦蹦嚼碎嘴里最后一口蚕豆,带着些揶揄的跟唐妃汇报: “姐姐且看,陛下又落跑了!” 落跑这个词,还是从庚哥嘴里学到的。 唐妃刚把一把石榴塞入口中,酸到紧紧蹙住了眉头,片刻又舒展开眉眼,满意的叹息: “总喜与孩儿们顽耍,却又耐不住磨弄。” “陛下这次却是耐得久些。” 董妃噗嗤一笑: “不是菲儿累困,陛下怕是早逃矣。” “亏得他喜爱菲儿,我家高儿却不得这般怜爱。” 她说的是把睡着了的小土菲放在身上睡觉的事。 言罢又往嘴里丢了颗蚕豆,咬的咯咯蹦蹦。 唐妃伸手接过宫女剥好的一把石榴,正准备放入口中,却看见刘菲正骑坐在刘高身上,顿时竖目: “这女子,她兄长是要继承大统的,怎可如此折辱?” 站起身就准备叫人去把女儿提溜回来教训。 却被董妃一把扯住: “休要打搅,那却是她兄妹二人的趣味。” “我家高儿无事便能呆坐整日,太过疏懒了些。” “便也只有菲儿,能令他活泼些许。” 见董妃拦住自己,唐妃这才作罢。 复又将石榴放入口中,酸到皱起眉眼,然后舒展开。 “吾听闻潜邸诸位女长常言,陛下幼时便是如此,如今不也聪慧圣明?” 董妃听得眉花眼笑,咯咯蹦蹦又咬了枚蚕豆。 她却是最爱嚼吃这些坚硬之物。 庚哥一直表现得更喜欢闺女多一点。 她毫不介意,就是因为有这番说法。 见唐妃又酸到五官皱成一团,董妃狐疑道: “吾听闻女子孕时尤为嗜酸,姐姐莫不是有了?” 石榴里头甜的不是没有。 但唐妃却是让宫女尝过,专门挑酸的给她奉过来的。 唐妃苦笑一下,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肚皮: “吾倒亦望如是,可前日月葵方去,还尚未侍寝呢。” 又笑:“妹妹可是忘了,你我二人均未得侍寝之时,吾便嗜酸。” “人言酸男甜女,又不见汝孕时嗜酸,怎地却生了皇子?” 表面虽好,骨子里毕竟已经生分了,二人也少不得一些勾心斗角。 说起来却是庚哥的不是了,生过一胎之后两人都不见再生育。 时间久了,不免都怀疑是不是对方在做手脚。 就算只有两人,这后宫也只是表面和气而已。 如若再要有个皇子,怕是更不得太平了。 庚哥不管,有这份表面的太平就够了。 虽然俩女不生,皇甫嵩他们没少劝他再纳后妃,总觉得只有一个崽儿不怎么保险。 但庚哥心说,要真夭折了劳资算着日子再造就是了,怕个毛线啊。 女人只会影响劳资躺平的速度,是坚决不肯多要的。 唐妃与荀氏的心结早已解开。 那还是荀彧接替朱儁任河南尹,有资格出现在小朝会之后的事情。 张让欣赏这个说话办事都跟自己风格更像,区别于卢系喷化作风的家伙。 也算是小朝廷内的重臣了. 张让懂得重臣与后妃之间存在芥蒂,以后可能闹出多大的乱子。 明示暗示了好几回,荀彧终于明白过来了。 他是聪明人,稍微换位一思考,就知道的确是自己家负了自己早亡的正妻。 只是以前没这么想过而已,因此也不吝认错道歉。 第176章 科试奠基人才体系 是他自己亲爹贪慕权势,找着汝阳侯唐衡求的亲。 唐衡未曾事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照顾过他们荀家。 唐衡倒了,也没怎么连累他们。 倒是他们家那些长辈,他爹求亲的时候不拦着,等他岳父死了却嫌弃起人家的宦官身份。 生生用冷眼磨折死了唐氏。 要说起他被人讥讽,那不是他爹替他找的么? 求亲的时候就该料到有这一节,关人家姑娘什么事儿? 这么一想,荀彧倒觉得过意不去了。 顺带又想起自己幼时那位大自己十多岁的妻子,带着自己玩耍的往事。 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荀彧要说功利是真功利,但他不怎么缺德。 想明白此节之后,把膝下的儿子过继了一个算在唐氏名下。 这才带着儿子去唐家请罪,很是挨了几顿唐家长辈的臭骂。 但他致歉请罪之意甚笃,一来二去唐家这边的态度也就逐渐软化了。 关键是荀彧愿意把一个儿子过继算在唐氏名下,这意味着并无所出的唐氏以后是有人祭奠的。 那时候的人,对于死后有没有后人祭奠看得比生前遭没遭罪更重要。 所以虽然还是不给荀彧好脸,但对他算作唐氏名下的儿子极好。 慢慢两家也就恢复了走动,依旧算作亲族了。 有唐家的女眷进宫,把这件事当做闲话说给了唐妃,唐妃对荀彧印象也改观了。 顺带着枕头风又吹给了庚哥。 庚哥这个耳根特别软的咸鱼昏君对荀家也就没那么厌恶了。 其实厌恶也不影响啥。 他上辈子还特别厌恶他爹的一个助理呢。 就是不喜欢,觉得特别会算计又特别有野心。 但听说那哥们儿能力特强。 他要有机会继承他上辈子那爹的财富帝国,那哥们儿他是要重用的。 给他大权又如何,反正股份在自己手里。 按照庚哥当初想的,股份分给那哥们儿一些让他控股都不要紧。 他那心脏爹知道他这么想怕是要气死。 庚哥觉得只要自己手里有干股能分红够自己混吃等死就行。 上辈子他敢,这辈子他不敢了。 因为上辈子那哥们儿不至于弄死他,弄死他股份也到不了那哥们儿手里。 这辈子不一样,没股份这说法,说弄死他就能让他啥都不剩。 但有这资格的也就他那憨批弟弟。 荀彧没多此一举拥立他那憨批弟弟的必要,再功利些他再厌恶也不至于难为。 又是他那心脏爹教的,上位者用人不能凭自己好恶。 他心脏爹什么都教给他了,就是教不会他积极和上进。 荀家子弟科试表现果然很出色。 后世原本这种考试叫科举,是因为它是用来取代察举制度的。 九品中正制和之前的选士都是察举。 察举就是观察并举荐,你到什么地位就有资格观察和举荐什么人才。 科举就是分科用考试举士,包括很多不同考试科目的内容。 譬如有秀才科、明经科、俊士科、进士科、明法科、明字科、明算科等等。 进士科、明经科大家可能比较熟悉一点。 唐代科举面向整个社会,科目多达一百多科,你觉得你擅长哪方面就考相应的科目。 但不糊名,所以判卷的看人下菜碟是常有的事。 宋初科举有贤良方正科、博学宏词科、孝弟力田科、奇材异行科,文武材干科等。 这个时候就开始糊名了。 并且不乏是临时起意的科目。 譬如宋太宗过生日时曾设“日应百篇科”,要求应试者一日内作诗百篇。 那当然是考谁马屁拍得好。 宋仁宗时期,定其名曰贤良方正。 分能直言极谏科、博通坟典明于教化科、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详明吏理可使从政科、识洞韬略运筹帷幄科、军谋宏远才任边寄科六科。 后面又应司马光上书增加了十科。 到明清科目差不多基本定型。 明太祖朱重八洪武十三年,“别置四辅官,命天下举山林之士”。 “其科曰聪明正直,曰孝悌力田,曰贤良方正,曰文学术数。” 从此选士的科目就定在这几科范围内。 明代还有一科叫“不求闻达科”,这科宋代也有,“然非有司所敢举也”,也不常设。 明朝陈静诚、吴康斋、陈白沙都是从这一科出身的。 清袭明制,主要的也就那四科,但也有个特殊的科。 为了分化瓦解为明朝守节的遗民文人,康熙时搞了个“博学宏词科”。 那些“山林隐逸有志进取者”纷纷离开隐居多年的山林前去应试,被人嘲笑为“一队夷齐下首阳”。 这科录取的多是老年人,也被当做对屡试不中文人的“恩科”。 嘉庆时,山东人王服经八十四岁被录取,入翰林。 还有个叫王严的八十六岁考中,可惜年纪太大,“未及殿试卒”。 所谓八股文是指应试文体,要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 题目一律出自四书五经中的原文,后四个部分每部分有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合起来共八股。 有点像论文格式,但要求更多更僵化。 并不是指参加科考的所有人都考一样的内容。 这是现代人所容易被影视剧误导的地方。 但庚哥这边儿玩的被叫做科试,是因为他的举和试是分开的。 举还是举荐,其实就是各县的资格审查,重要性被降低了。 试最初是统一计算成绩择优选择,跟现在高考差不多。 分成算、经、理、法四门考题,又因为庚哥不懂乱叫,卢喷喷他们把这四门考题理解为四科,所以叫成了科试。 后来又根据需求分成了选取农田科、营殖科、文吏科、律法科四种方向的人才,这才名副其实。 考试内容当然也有相应的改变。 说就是开应试教育之先河,让大汉士子原本自由奔放的素质教育变成了以考试为目的。 让我们鄙视这个咸鱼皇帝。 但说到素质教育,没有统一的选材标准,大家不学相同的内容,没办法站在同样的起跑线考核资质。 到老美那种推荐信模式,等同又回到了我们玩儿剩下深知其弊的举荐制。 弊病你们懂的,阶层固化名气为先。 寒门要么给人当狗当门客,否则没办法出头。 荀家子弟倒是很适应,荀攸考的文吏科,这会儿已经是粮行系统里头一个重要小官僚了。 由于重视了算学,荀家子弟不少考入了营殖科,被选派到各地皇商行会当办事员。 倒是荀彧觉得最适合自家子弟的律法科,少有子弟感兴趣。 有人发现,营殖科有好多内容,都是皇商行会的货殖讲座里头提到过的。 所以很多士子争相去听皇商行会的货殖演讲。 但各地皇商行会的演讲和讲座良莠不齐,又数河东安邑有卫览坐镇的河东皇商总会演讲最为精辟。 不知不觉,河东商学院已经初具雏形。 正如荀彧所预料的,越来越多的豪族世家子弟,发现考中了基本也都是去各处当小吏。 升迁缓慢且苛刻,所以豪右子弟明明考中,做过一阵却大多弃职而去。 科试慢慢变成了以寒族士子为主,对于他们来说有一份小吏工作也挺满足。 荀彧冷笑,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自己错得多离谱。 第177章 东尚书台三司及并州之乱 粮行瓷窑书局农田署,以及成为了司隶校尉部附属文官系统的监察署…… 这些豪右子弟们觉得没有前途的新兴机构,迟早会变成大汉最有权势的府寺。 那时看见升迁到高位的昔日同科,不晓得他们会不会哭。 不会再有豪右子弟凭家世就能获得一飞冲天的机会。 再有能力你也给我一级一级的熬。 要不就去玩儿选举吧,那个有可能冒头得快。 荀彧还在小心翼翼遮掩他知道整体布局的事情。 虽然他觉得现在他应该有资格听闻了。 可是没有人跟他说,他只好装不知道。 或许是当局者迷,他并没有发现,其实朝政大部分大布局的政策,已经是他在提出和主导了。 他只以为那是一种考较。 在考较他不知全貌的情况下,能不能做出正确建议和决策。 荀彧也做出了一些并不符合他脑中蓝图的建议。 但他认为那只是对蓝图进行细节修改。 譬如他效仿农田署,提出了将瓷窑与书局分京窑和京局与常窑及常局的概念。 简而言之,就是跟农田署专门负责试验种田新技术一般,京窑京局不再负责生产,而专心搞技术研发。 各地书局瓷窑善于发现新技术的工匠,全部调配到京师,享受更高的待遇与爵赏。 但长期没有产出,也是会被下放到地方出任技术指导的。 并且地方瓷窑书局这些地方的技术指导,有被京师下放人员垄断的趋势。 他们知道新技术的可贵,每次发现一些新变化,都会总结其规律并向上汇报。 又因为京局京窑跟农田署性质相近,被合并成了一个专司技术创新的大部门,叫做求道司。 在普通技艺中求寻天地大道真理,听起来就很牛掰的样子。 毕岚负责这个部门,这个部门还有一支秘密机构是钻研军械的,由毕岚直接负责。 但这个机构的研发和生产就是一体的了,否则生产部门放在哪里都不放心。 粮行、皇商行会并瓷窑书局负责经营的部分,则同样合并成了一个大部门,叫做逐义司。 其实就是逐利→_→但是逐利在这个年代不是被人嫌弃和贬低么? 荀彧又说过,以商见义以商行儒,所以逐利就被改成了逐义。 另外一个部门就比较招人恨了,叫寻真司。 是从司隶附属的文官系统里头专门分出来的。 负责对其他两司的纪律审查和查账。 就是他们这套系统内的秋官御史台。 这里的秋官指的可不是某港星,而是依据周礼主刑狱的官员。 《周礼》将官员分天、地、春、夏、秋、冬六系。 秋官以大司寇为长官,掌刑狱,所属有士师、司刺、司厉、大行人、小行人等官。 秋主肃杀,清除害虫的季节。 查账这种事情,原本是庚哥提出来的。 不过他只是针对皇商行会的设想,提了这么一嘴。 当时是卢喷喷建议皇商行会设查察,主管皇商资格的审查与监督。 庚哥觉得依靠风闻奏事不靠谱。 说你要求他们都记账不就行了,每季查一次账,有没有取不当之利一目了然。 听个传闻就取消人家皇商资格有点太不严肃了,咱们讲求证据么。 皇商的查察当然不可能只靠查账,行会内的察肃目还有巡查和接受不法不义事举报并调查的职责。 等同皇商行会内的寻真司,不过人员就由派遣到各县的文吏成员们负责了。 荀彧是受了这个的启发,觉得既然对皇商的查账可以约束他们的品行。 那为了禁止贪墨,我们国营机构能不能也定期查账呢? 在此之前朝廷府寺是少有定期查账的。 平时完全依靠官员的道德自律,犯了事找证据才会翻出账本看一看。 你要随便查账,那就是对劳资品格与品德的质疑与侮辱。 劳资马上用脑袋撞墙给你看。 物议也会非议你无辜欺凌官员。 而无论瓷窑书局粮行还是收商税的皇商行会,都经手大笔缗钱。 由不得信奉祖宗所提出性恶论的荀彧不想办法防微杜渐。 机构一设置就有这规矩,不怕后头的人挑刺说针对他。 寻真司的人员就不是文吏科出身了,都是正经律法科出身。 这个部门的纪律非常严格。 如果你负责查账的范围后来别人发现出了问题,那么你将会“半而罪之”,负担贪墨者一半的责任。 但由于他们的晋升业绩基本靠查出问题,为了防止诬陷,发现冤假错案却是要“倍而罚之”的。 就是你冤枉人什么罪,你自己要承担双倍。 寻真司又分寻迹与验真两部,一部查察一部定罪,互不隶属相互独立并制约。 除了还是由内侍负责的作为无情盖章机器的行玺队伍外,东尚书台主要就是管理这三司。 还有就是周庙那边负责大型祭祀啊日常供奉啊什么的部门,这个就直接交给孔孟荀颜四姓负责了。 基本都是财政拨款,没什么实权,也不怕他们乱来。 卢喷喷懒得管这么琐碎,所以无大事发生,所有琐碎的事情都是荀彧在实际管理。 代替朱儁挂衔河南尹之后,太傅长史的职位荀彧并未交割。 卢喷喷就让荀彧就用这个身份在东尚书台行走。 司州四郡已经全部实行了推举制,从科试取材选拔的人手构成了东尚书台三司。 下来就是皇甫鸿负责的司隶校尉部。 如果说寻真司是对内的话,司隶校尉部就是完全对外了。 除了防盗剿匪巡查外敌进犯的警戒外,纠察各郡县不法事的职责回归了。 各地民选县令和郡守定期查账也成了惯例,由司隶附属的文官系统来干。 措不及防之下,四郡还真不少县令落马。 什么截留公田之利啊贪墨公利济自己家族啊之类。 无非是黜落之后令当地士绅重新推选。 无论是推举制还是周庙书局和瓷窑以及粮食专卖的粮行,都已经开始向并州推行了。 并州有牧,牧为吕大憨批,只是由任吕布别驾从事的张扬代行罢了。 但并州当地的郡守就没那么靠谱了,张扬也管不过来。 所以牧下又设刺史,由有经验的皇甫鸿兼任,把他派去并州组建刺史部监察各郡推举事宜了。 并没有一口吃个胖子。 并州九郡从紧靠河内郡的上党郡开始,西河郡、太原郡这样从近到远一郡一郡的来。 张扬有些不满,觉得自己好像被架空了。 但他也只是吕大憨批私人的属官而已。 能在并州一地当土皇帝这么多年,也是仗着吕大憨批的势。 再加上他亲眼看见过朝廷三军帮助南匈奴,在草原上痛击鲜卑诸部的威势。 所以吕大憨批没意见,他也不敢跳。 但怎么说呢,落差感太大吧。 并州豪强期盼了推举制很久了。 但真正推行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似乎是叶公好龙。 觉得利益远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多,反而好像受到很多限制。 而且科试取士也似乎更适合寒族,他们豪右子弟考中了也不屑长期为吏。 所以一时人心有些不稳。 已经开始实施推举制的郡县倒还好。 反而是那些还没实行推举制的郡县,不少劣迹颇多的豪强开始各种造谣煽动民众。 而且这一切是在袁曹之战即将爆发的背景下的发生的,就尤为使人瞩目了。 庚始七年一月,在豪族的煽动下张扬部将杨丑暴起杀张扬。 诸豪强欲据并州而投袁氏,脱离小朝廷的控制。 并州骚动。 第178章 袭善无焚城烈焰 并州刺史部是个比较奇葩的地方。 此地的奇葩在于,并州刺史部的刺史治所一直都并不在并州境内。 反而在司州河内郡。 且境内地广人稀,很多内附的游牧民族长期在州内放牧。 汉人居住的多为一座座由往来客商踏出来的官道连接的县城与城池。 他们在城内城外耕种农田。 而远离城墙的广袤地带,就属于游牧民族了。 鲜卑的两个堪称雄主的大头领,檀石槐统一鲜卑前作为代郡高柳人,长期游牧在雁门郡与代郡一带。 轲比能的部族早年也活跃在雁门代郡与上谷。 但随着小朝廷扶植栾提于夫罗为南匈奴单于,又驱使南匈奴与鲜卑交战。 并州的鲜卑或被强行编户入籍,或被驱赶出了并州。 境内活跃的游牧民族只剩较为配合和友善的南匈奴部族,以及他们的王庭。 考虑到调派资源协助南匈奴作战,并州刺史部的治所因此也从司州河内郡迁徙到了定襄郡的善无。 杨丑诛杀张扬的消息刚传开,各地豪强尚未来得及响应,便被徐荣的羽林营和张辽的西园军回身一顿揍。 这两支部队正好轮换来协助南匈奴王庭与鲜卑部族作战,顺便练兵。 驻扎在五原郡。 其时消息传来,徐荣尚在犹疑,张辽扶剑厉声问:“左将军不速平叛,尚待何为?” 徐荣见他见疑,勃然不乐曰:“犹未知真假,怎可轻动?” 张辽拜倒在地,请罪道:“辽心甚急,冒犯之处,还望将军见谅。” “然此时并州震动,各地豪强或思趁势而起,若彼辈事成,恐此生流离塞外,不复得见天颜。” “兹事体大,不若急袭善无,若其事为虚,得见张稚叔之面,再行请罪便是。” “若其为实,当以雷霆之势,立诛叛逆,震慑群小,使之不敢妄动。” “辽军行迟,将军马速,还请将军先行。” “辽先请单于助阵,随后便至。” 其实就是张辽看见徐荣犹豫,直接翻脸喝问他。 徐荣不高兴的说还不知道消息真假你急个毛线? 张辽见他没别的心思马上跪倒请罪说是不管真假咱们都得跑这一趟。 看见活的张扬,跟他道个歉就是了,为了国家咱不能怕得罪人。 如果见不到活的张扬就正好奇袭。 最近并州豪强都在动歪心思呢,等咱们验证完真假他们也都聚集起来了。 那样洛阳山长水远的,咱们这辈子能不能打回去还不一定,关键是没那么多弹药消耗。 得在他们还来不及响应之前杀了领头的,震慑住其他人,让他们不敢妄动。 关键是你是骑兵,我这儿是步兵,所以只能请徐将军你先出发。 我去找呼厨泉要到人帮忙随后就到。 这时候栾提于夫罗已经病逝好久了。 长水校尉栾提呼厨泉从京师返回南匈奴王庭,继承了单于的位置。 又把于夫罗的儿子送去当北军长水校尉。 一方面是示汉廷以诚,拿单于继承人当人质。 另一方面他丫把长水校尉当他南匈奴的左贤王一样的储君位置使呢。 继承人处于汉廷的保护之下,也不怕其他人作妖。 呼厨泉是个最恭顺的,想来会很乐于帮忙平叛立上一功。 况且没有汉廷帮忙,已经跟鲜卑各部成为世仇的他们也撑不住。 徐荣低头思付片刻,答:“善。” 随即看见张辽的手这才从剑柄上松开。 因此哈哈大笑着说,我特么要不答应你小子是不是准备砍了我? 张辽尴尬的搓手手。 徐荣倒没有怪他,反而赞了一句:“文远诚忠勇双全之辈也。” 然后招呼自己的手下集结就快马驰往善无了。 徐荣带着羽林营赶到的时候,杨丑还没把善无收拾停当呢。 这才杀了张扬两天多点。 他们还正在关城大索亲近张扬的一派人马。 徐荣一看善无四门紧闭就知道不对,让人叫张扬上城头答话。 杨丑他们哪里能变出个张扬? 见徐荣兵马不多,惊疑未定的他们说张扬在城内等候,还想诓骗徐荣进善无城围杀。 哪知徐荣就认死理,张扬不露面不进城。 一直僵持到有张扬死党混上城头,大叫一声张别驾已殒命,杨丑等人已叛。 只喊了这一句话,就被城墙上的叛军砍成了包子馅儿。 一看城上杀人,徐荣哪里还不了解情况? 他想替张辽扬名,因此大笑曰:“果不出张文远所料也!” 笑着笑着东北老铁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态和狰狞。 只见他狞声喝到:“既敢叛,便让尔等得见天子近卫的厉害!” 羽林虎贲二营,严格上 来说是天子近卫队和仪仗兵马,他这么说也没什么错。 一声呼喝,曹性郝昭分别领着羽林左右监马队,分别向左右纵马而出,绕城而跑。 一边纵马一边从马上革囊中取出陶管塞入十字矢,然后抽出陶管两侧插着的木棍。 马上骑兵皆侧转弩枪,斜指向天,齐齐扣动扳机。 弩弓弹射,竖直甩飞出去的手里剑带着燃烧管儿就飞上了城头。 这帮骄兵悍将还在那里比准头。 什么马老二我看见你射的飞过了城墙,回去等着挨鞭子吧。 李三多你那一发钉在了城墙上,没飞过城碟,下周营房的马桶该你刷。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他们是快活了,城墙上却已仿若人间地狱。 手里剑旋转带动陶管里的火石互相摩擦,火星点燃浸了油的麻絮,又得孔洞中灌入的强风将火吹旺。 然后手里剑一触碰目标,陶管裂开,里面的油就带着火焰四散。 这帮人都是经年的老兵,十字矢竖直抛飞得极准,基本都带着抛物线落到了城墙上。 少数飞过了或者钉到城墙上的,那是回去要挨鞭子或者刷马桶的。 顿时将三面城墙烧成了火海,无数守城兵卒在火中惨呼。 都是油火,沾上就很难灭,除非你在地上滚。 但且不说地上都是陶管碎渣和钉在地上的十字矢。 你忍着痛从这些东西上滚过去,也压不灭你身上的火。 地面上都是流淌的油火,滚一圈只会让你更快的变人烛。 这帮缺德的早就发现了,跟草原部族打,旋风刃最好使。 但要攻打部落营寨呢,放火是最管用的。 所以他们越来越爱携带这种燃烧弹。 热爱到毕岚整天跟蹇硕抱怨说火油消耗太大,他觉得这帮兵已经没什么练的必要了。 但怎奈虎贲羽林二营共东西北三军都不愿意,说什么业精于勤而荒于嬉,整天干练就是嬉。 其实是因为帮着南匈奴这边打仗不光好吃好喝,还能打打秋风抢抢鲜卑的东西。 可比在营寨中枯燥练习有趣多了。 再说没他们帮忙,南匈奴还真的可能撑不下去,被已经打出真火的鲜卑各部联合给灭了。 三面城墙上都烧成了火海,徐荣居然还不满意。 他砸着嘴跟带队返回的曹性郝昭二人嘀咕,如果带两门西园军的旋风炮,这城墙都能轰塌。 第179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旋风炮是毕岚新研究出来的玩意儿,就是蜂窝陶罐里头灌灯油。 然后用数股牛筋弹射的小型投石车为发射器具,一烧一大片。 一匹马驮上就能走,就是还没做到后世西夏铁鹞子那样搁在马背上也能发射的地步。 毕竟搁马背上稳定性差,这对于习惯追求精准的工匠狗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徐荣倒是已经有了这种想法,他觉得范围攻击的东西,要个毛线准头? 这会儿又想到,那东西用来攻城最是不错。 因为蜂窝陶罐一般不灌满,里头有空气,自动点火点着之后落地前一般会爆炸,徐荣觉得威力不小。 只是毕岚一面埋怨塞上练兵耗费火油太多,一面又孜孜不倦开发新武器新装备让他们试验。 可谓是口是心非的典范了。 杨丑还想负隅顽抗,兀自在城里头喊他们都是骑兵,攻不得城攻不得城。 刚稳住点形势,又有报信的来了。 四千西园军带着两三万南匈奴骑兵,正在赶来的路上。 西园军以步卒为主,但他们的步卒可不是那种寻常召集起来的农兵。 都是职业老兵油子了,到塞上轮训都已经数回。 骑马大都学会了,只是骑术没熟练到坐在马上也能作战的地步,但赶路问题还是不大的。 这可是在南匈奴,多得是马匹。 所以西园军化身骑马步兵,带着南匈奴王庭的仆从军浩浩荡荡就来了。 跟杨丑有勾连的沿途豪右见得大军,赶紧派家仆骑乘好马昼夜兼程,赶来报讯。 因为徐荣这边毕竟只有两千骑兵,所以围城围得松松垮垮的。 且又围三阙一,被人轻松溜进了城。 听闻消息的杨丑亡魂大冒。 就城外这两千骑兵,他都不知道如何应对,还指望着有豪右来救呢。 这时候才相信他劝张扬造反的时候,张扬告诉他的话: “天子近卫,皆以一当百之士,休可轻忽。” “且兵甲甚利,故能以数千之数,撼鲜卑十万之阵。” “吾等若反,亡无葬穴矣!” 杨丑也是个没担当的,也就是一时头脑发热听了煽动。 外加看见轮换来塞上的京师兵马大都连扎甲都不穿,因此觉得张扬言过其实。 这会儿才知道,人家大都不着扎甲是因为占据射程优势,他们的弓箭根本够不着别人。 他白天不敢行动,蛰伏到傍晚却听城外喧哗,原来是西园军和南匈奴仆从军到了。 这哪里还能打下去? 城内只有万余兵马,候到半夜,杨丑率最亲近的三四千骑卒,悄悄开了城门,趁夜亡命往代郡奔去。 代郡原属并州刺史部,后划入幽州刺史部。 他是想从代郡入幽州转冀州,去投绍宝宝。 量以他这麾下四千强卒,应能被委以方面之任。 大半夜的,虽有哨探发现,徐荣麾下也就起来马马虎虎的追了一通,然后就回来了。 倒是张辽趁善无城内慌乱,马上安排西园军入城,不等天明便平稳住了城中事态。 杨丑刚觉得庆幸,哪里知道这才是他噩梦的开始。 徐荣之所以追得马虎,是因为南匈奴贵族劝天兵不必过于劳累。 他说单于已经快马传令,并州境内所有南匈奴部族都已经行动起来了,会在路上阻击杨丑。 所以天亮再追也来得及的。 毛线的阻击,全特么的群狼战术。 进入并州境内安顿的几乎都是在与鲜卑大战中打残了的部族。 被安排进安全地带休养生息。 这伙儿人都是跟京师三军以及虎贲羽林二营协同作战过的。 别的没学会,虎贲羽林二营的远距离作战技巧却学了个像模像样。 根本不可能跟杨丑他们硬扛。 发现踪迹便呼哨传音,然后马队就在他们左近放箭。 待他们回身欲战,却策马就跑。 就这样如剥洋葱一般,硬生生把杨丑的兵马从近四千剥到仅剩两千出头。 杨丑是想从善无经怀仁奔卤城,再由常山关入冀州。 不想行到剧阳附近一处浅谷,却斜杀出一彪人马,正挡在他正前方。 他们并未向杨丑部冲锋,慢悠悠下马,将马赶到一侧然后列成三排。 杨丑一看那队人马约莫不过五百之数,顿时狞笑。 他与麾下被如跗骨之蛆的南匈奴游牧,磨折到心头火起无处发泄。 因此遥指那彪人马亢声道,吾等虽新败,却也并不是何等阿猫阿狗都能折辱的。 儿郎们且让前列这螳臂当车之辈,见识吾并州兵骑之利。 原本士气低迷的叛军轰然称喏。 秦嗨汉喏,根据推测秦时官话中“是”这个字与现代粤语发音类似,所以是秦嗨。 本子学过去的“哈一”也就是这个意思。 至于汉喏,喏是遵命的意思。 这两千多人心里头也憋着火,一路上只能挨打不能还手憋屈的。 因此人人奋勇策马向前。 然后,然后杨丑部的噩梦升级版就来了。 只听一声声号令,以及蹦蹦蹦的弩弦弹动之声,以及尖锐宛若厉鬼嚎哭的爆鸣声。 一排排旋转的风车样薄铁片就乌泱泱的旋转着飞出。 正是久经考验的切马腿神器,旋风矢。 杨丑兵马本就是窜逃,并无任何阵型。 这番冲锋又过早催马,冲近对方两百步时马力已弱,速度并没有多快。 因此对方好整以暇,一排射完退到阵后,第二排再射。 到第三排射完,第一排早就又上好弩弦装好弩矢。 而仅两百步遥,马腿哪里抵得住这旋转的凶器? 无数旋风矢如同碰碰球一样在马腿间旋转弹射,顿时马嘶人惨叫,前排倒下一排。 幸好冲锋速度并不快,前方倒作一堆的时候后排尚来得及勒马。 又有人眼尖,看见退往后排的弩枪兵一只手宛若作法一般在弩枪边画圈圈。 顿时惊呼:“妖兵,他等使的是妖兵。” 妖兵这个说法,是鲜卑那边传过来的。 南匈奴这边可是一直管这个叫天兵。 所谓兵是指兵刃,并非指兵卒。 但兵卒若无妖力,如何驾驭妖兵? 初时听得传闻,并州百姓还笑话鲜卑蛮人来着。 那些兵卒从并州过境的时候他们也曾见过,都是普通军汉,哪里来什么妖兵? 但善无城一战,杨丑部下不少兵马可是亲眼看见过这手在弩枪边画圈圈的厉害。 须臾便能召来天火魔刃焚城。 其实所谓的画圈圈作法,不过是绞动绞臂给弩枪上弦。 所谓天火魔兵,不过是十字矢燃烧弹。 但此时的人们缺少科学知识,难免就将之夸张为妖魔仙法。 就好像带卡住轮子机括的独轮车被传成木牛流马。 杨丑部兵卒一顿慌乱,旋风刃在他们眼中自然又变成了专斩马腿的魔兵。 骚动之下便欲转身奔逃。 却哪里有机会? 只听呼呼哈哈红红火火一顿狂笑,两侧山坡并身后来路上,无数匈奴骑兵现出身形。 “尔等凶顽,敢逆天神单于神威!” 有匈奴人操着生涩的汉话大声呼喝。 第180章 皇甫坚寿阻贼剧阳 来的并不是张辽徐荣他们,而是皇甫鸿皇甫坚寿。 他原本忙着辅助各郡郡守主持各县推举制,并依据新版司隶校尉部规程组建新的并州刺史部。 推举制刚搞定上党郡和西河郡,正推行到太原郡。 皇甫坚寿本来是个有点人来疯,喜欢热闹爱交朋友的性子。 所以当年才能跟董二颖成忘年交。 但一来年岁渐长,也如他父亲那样逐渐沉稳起来。 二来职业选择真的能影响人的性格。 监察官员做久了,他的性子也转向了阴沉一路。 实在是虽然是在相对平和安宁的司州四郡,他见的惨事也太多了。 你很难想象缺德豪右祸害起屁民来,能不当人到什么地步。 同情心再多也不够使,久了久了慢慢心肠就冷硬了。 皇甫坚寿可能比张辽他们更早知道善无城的真实情报。 因为在司州就一直做监察工作,对于他来说每到一地广撒暗探遍使耳目已经成了习惯。 听闻善无出事,皇甫坚寿首先感受到的是羞怒。 就如同照脸扇了他一记耳光。 虽然此时推举制仅只推行到太原郡,上郡雁门云中定襄五原朔方等六郡说起来还不属于他的职权范围。 可按照荀彧的连坐法不光在寻真司,他们司隶校尉部也实行的。 如果在司州,出这种事他是要半罪而罚的。 他没想到并州的豪族会这么疯。 偏近塞上,跟胡人接触多,可能人的性格本来就野一些。 而且这件事说起来也是他惹出来的。 并州推行推举制,虽然利益并不如世家豪族们最初想象中多,但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没有冒险造反的理由。 如果他能够协助当地郡守温和的缓步推行新制,基本不会出什么乱子。 但皇甫坚寿只是看起来沉稳,实际性格还是有其急躁的一面。 他轻视了这活儿。 觉得在司州四郡实行一体良好的制度,到你们并州怎么就不行了? 经过那次炭毒加风寒后,他爹虽然痊愈了,但身体大不如前。 经常犯头痛,也跟朱儁一样有些病病歪歪了。 皇甫坚寿是个孝子。 他着急赶紧办完这趟外差回京师照顾老父亲。 所以遇到各地豪右有反对意见,他不免就喜欢快刀斩乱麻,用激烈手段推行。 遇见有劣迹士绅,也不免照郭泰当年在河东郡的例子雷霆手腕处理。 他这个人吧,忠心是有的,才具却略嫌不足。 他忽略了郭泰是什么身份。 那特么是纵横河东好多年的白波贼首。 如今虽然归顺朝廷,显露出一点名臣的样子,但赫赫凶威只论在河东,依旧能止儿啼。 他皇甫坚寿在并州却并无这等震慑力。 所以虽然一郡一郡的平稳推行改制。 但每推行一郡,累积的不满就越深重,阻力也越来越大。 他偏巧又选了以力破巧。 真推行新制了的三郡,士绅整体安稳。 可遇见附近还未推行的郡县士绅来打听的时候,免不了发一阵牢骚。 牢骚越累积越多,后头的士绅听到的消息就越来越离奇和离谱。 人总是会下意识夸大尚未发生的变化对自己的影响。 以至于那些士绅在各种不利消息下,下决心要反抗。 杨丑这一叛,不过是这股子暗潮推动,终于浮出水面的一根出头橼子。 毕竟从孙老狸花攻城那会儿,皇甫坚寿就任司隶校尉了。 就算才具再有限,一听闻消息他就感受到了自己之前忽略的那股子暗潮。 皇甫坚寿吓到出了一身冷汗。 他几乎同时就得出了跟张辽相同的看法。 杨丑这一叛若不及时平定,并州怕是要出大乱。 他马上就想到了张辽和徐荣。 可不想他派去求告的人尚在半途,徐荣张辽联手呼厨泉驱杨丑出善无,南匈奴部族痛击杨丑的消息就传回来了。 皇甫坚寿心头的一股子无名火,全指向了杨丑。 若没有这厮,有张扬与他配合着镇压着,他能雷厉风行的把新制推行完。 到时候豪右就真的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但就是这厮杀了张扬,眼看并州就快压不住了。 追究起来,他逃不脱干系。 而且要容杨丑逃出了并州,如愿投向了袁绍麾下,并州虚实未免就尽被袁绍掌握。 到时候他再反过来联络并州豪右…… 就如同刘虞他崽儿刘和在幽州针对大玉儿搞的那套一样,并州搞不好也会落入袁楷模绍的手里。 并州名义上可是吕大憨批的,可不受庚哥划下二百骑以上不得入内的司州范围保护限制。 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严重的后果出现。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皇甫坚寿带着他从司隶校尉部带出的五百老卒,广掠太原境内的匈奴马匹,一路急赶。 顺便让匈奴人帮忙传讯,附近部族都到剧阳集合。 总算是在剧阳堵住了杨丑。 他堵杨丑前头,倒没有别的想法。 觉得自己惹下的祸,不至连累父亲的名声,唯死而已。 拖到匈奴人合围剿灭杨丑即可。 哪里知道因兵刃的差别,加上弩枪在塞外打出的赫赫威名,只五百步卒,已经堵得杨丑所部不得寸进。 而恰在此时,周围的南匈奴部族勇士却已纷纷赶到。 若不得弩枪兵压阵,他们可能还真的只是一路追击剥洋葱。 但见到杨丑他们已经被弩枪兵堵住前路,这帮家伙却跟终于盼来了主心骨一样。 他们坠在后面追了这么久,聚集的数量早已经超过杨丑部下。 这时候围堵过来,却是将杨丑所部牢牢围在中央。 这会儿倒是不害怕近战了。 并且在天神单于的近卫神兵面前彰显武勇,对于他们是最露脸的事。 后方不计其数的匈奴散骑渐渐逼近。 他们可没有杨丑部下那种情绪上头隔老远就冲锋的毛病,对于冲锋距离把握得极准。 缓缓催马到最合适的距离,便会纵马冲锋。 前方是列成三排的五百步卒,手举“妖兵”,只要他们略微靠近就会源源不断的放出会切割马腿的神秘转盘。 后面是大队匈奴骑兵。 杨丑及其部下惊恐之间,已经面露绝望之色。 恰在此时,却听一声呐喊,一刀直奔杨丑颈项。 杨丑捂着脖子嚯嚯出声,回头看时,却是睦固。 这睦固原属黑山军,贼名唤作睦白兔,与界桥一战后同于毒、白绕等人一齐袭掠东郡,后被击溃。 睦白兔率手下贼众一路奔逃,竟一直奔入并州境内,投入了张扬麾下。 如今又随着杨丑叛乱。 迎着杨丑难以置信的眼神,睦固再度挥刀斩出,只两三刀便已斩下杨丑的头颅。 他抹了一把溅射到脸上的鲜血,在众人的惊疑之中拎着杨丑的头颅纵马奔向皇甫坚寿他们的方向。 “止步!”见他单骑向前,皇甫坚寿队中传出一声呼喝。 那睦固却解刃抛刀,滚鞍下马,擎杨丑头颅悲声呼喝: “固受别驾大恩,却委身事贼,便是为了今日。” “望将军垂怜,使固擎此头至张别驾灵前,再行领死。” 第181章 其狡如兔睦白兔 这一番变故出得,连皇甫坚寿都怔忪当地。 但他反应极快,很快排众而出来到阵前,冷眼看向睦固。 “这阵中可还有汝之伴当?”他阴沉着眼睛问睦固。 睦固闻言便是一喜。 不枉他如此作态。 他这条性命,确是保下了。 他回头看向那瑟瑟发抖的两千余骑。 若是可以,他也想全部保下来。 与这等人有救命之恩,便可成为他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本钱了。 若不是部属几近被打光,他何至于来并州投这张扬? 但睦白兔向来狡诈如兔,怎可能听不明白面前这位官爷的言下之意? 他也知道想把这两千兵马全部保下那是妄想。 因此只指点了几下,将这两千人中与他最相善的十来人指点了出来。 见他与那十来人得脱性命,剩余两千余骑顿时乱了。 众人阵中乱哄哄的嚷叫: “吾等亦愿降。” “吾等皆是受那杨丑逼迫,并无反意。” “求官长垂怜……” 皇甫坚寿听闻他们的言语,却是站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 看见这边阵中出现变故,那后方的众多匈奴齐齐勒住了马。 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直到其中一人用生硬的汉话喊叫询问: “天将请示下,其余人等,如何处理?” 庚哥是天神单于,吕布是天将军,寻常汉将却仍旧是汉将。 南匈奴部族也知道,唯有掌握他们眼中所谓天兵的部队,才是天神单于的直属扈从。 也才是天将军帐下的神兵天将。 所以他们并不认识的皇甫坚寿就也变成天将了。 皇甫坚寿咬了咬牙,一挥手: “尽皆杀了,取首级来换赏。” 南匈奴勇士们一听大喜。 他们追来,实是一方面领单于传讯之令,另一方面自觉与鲜卑部族的对抗中受过汉廷援护大恩。 本来没想着有赏。 能杀到这些汉人兵将,取得他们身上财货兼一些铁器马镫与马匹,都已经是一笔财富了。 哪里想到还能凭首级换赏? 被围在当中的那两千骑却是人人色变,一片哗然。 绝望之下,不由得他们不抽刀反击。 更有零散部众冒死冲向皇甫坚寿的方向。 这贼厮官不给他们活路,他们拼死也要取他性命。 旋风矢切马腿是对方马阵越密越多,就越有效的。 像这种零散奔来的骑兵,没甚准头的旋风矢却是没啥鸟用。 但弩枪已上弦,更换弹矢却是极为方便。 五百弩枪兵随手就取掉了卡在弓弦软木上的旋风矢,朝弹槽中塞入了陶铁弹丸。 为奔行更速,这两千余人逃窜途中便大都丢弃了铁甲。 皇甫坚寿麾下又是老卒,陶铁弹丸击发极准。 三五奔近的贼众不等近身百步,便被陶铁弹丸击中,纷纷落马。 竟无一人能近五十步。 马上骑手被击落,他们再侧身让过奔马便是。 其余贼众奔杀向各方,妄图冲开一条生路。 却哪里是自幼便长在马背上的近一倍匈奴勇士敌手? 不多时便纷纷坠地被斩去首级。 更有匈奴蛮人之间,为了争抢首级而大打出手。 睦固等十数人惊得双股颤颤面色如土。 若不得睦固解救,他们便要如眼前这些伙伴一般成为旁人争抢首级的羔羊了。 看向睦固的眼神,不由便多了几分感激。 那睦固此时心中得意,不免又几步上前,朝皇甫坚寿陪笑道: “这位将军,古语云杀降不祥,他等既已有悔意,莫若……” “嗯?”皇甫坚寿正拎着睦固送过来的杨丑头颅看得入神。 听他一语,眼神便又冷冷的瞥过来: “汝想为他等求情?” 睦固顿时打了个冷颤,嗫嚅道:“在下不敢,只是……” 皇甫坚寿复又转身看向他: “汝莫非以为,某令你召他等出阵,便是要饶过尔等性命?” 睦固瞬间瞪大双眼,但不及他们做出任何反应,便听皇甫坚寿一身厉喝:“都与某拿下!” 睦固等人早已丢了兵刃,弃了马匹。 又在弩枪近距离的瞄准之下,哪里敢再反抗。 很快就被人反剪双手,绑了个结实。 那睦固犹自在挣扎大喊:“将军此为何意?此为何意?” 不时便被反剪双手,押到皇甫坚寿面前。 皇甫坚寿突然冷笑: “睦白兔,汝果真以为,如此便能诓骗了某去?” “汝为往来信使,替那杨丑奔走于各豪右之间,方才有此等祸事,真当某不知?” 睦固的嚎叫戛然而止,直到此时,他面上才真正露出惊疑之色。 心中一个声音反复在叫:“他怎生得知,他怎生得知?” 他哪里知道,司隶校尉部负责查办司州范围内官员不法事,不止包括司州各郡县的地方官员,更包括中都高官。 所谓不法事,向来涉人隐私,等闲是查不出来的。 所以历任司隶校尉都有养耳目窥隐私的传统。 譬如那个“公廉如此”,让儿子步行去边疆戍边的司隶校尉盖宽饶,借口就是“奉钱月数千,半以给吏民为耳目言事者”。 以前的司隶校尉还是用自己的俸禄养这些耳目密探的。 但到皇甫坚寿这里,经过荀彧的改革,却是有公中经费支持。 这帮密探耳目现在和那帮查账的一样,属于司隶校尉部的非战斗单位。 还属于有编制的公职人员,自然积极性极高。 来到并州组并州刺史部,一样的耳目密探单位当然要组建。 这对皇甫坚寿来说甚至比各郡推行推举制更重要。 但就又要谈到他的失职了。 耳目早就探听到,有豪右在串联并州牧别驾张扬的麾下兵马。 但张扬的忠诚是经过一定考验的,所以皇甫坚寿没当回事,觉得不至形成什么乱子。 他哪里料到,因为张扬的不为所动,竟有杨丑杀张扬之事发生。 而据密探打探回来的消息,张扬帐下最殷勤帮豪右们奔走的,便是这位睦固睦白兔。 黑山贼虽有官名,并且各有官职,实质上就是些各地占山为王的贼寇。 睦白兔尤为其中奸诈贪婪者。 他在黑山贼里头名声都不好。 就是因为占据一地有山头有兵马有实力,所以才能拥有一席之地。 但到与于毒白绕他们一起掠袭阿瞒的东郡时,被击溃之后,更遭绍宝宝兵马的横扫。 兵马山头都丢了,在黑山贼内部也仇人众多,这才远遁并州投了张扬。 睦固贼性不改,并不甘心为一偏佐将校。 然而并州不乱,他擅长的各种浑水摸鱼左右逢源的狡诈手段都使不出来。 未免有英雄寂寞之感。 恰逢此次皇甫坚寿闹到并州豪右群情激动。 豪右们串联到张扬跟前,无非是指望张扬替他们出个头而已。 张扬却颇不以为然。 于是豪右们难免煽动撺掇在张扬手下任职的子弟亲族,进一步劝谏张扬。 本来不关睦固什么事的,他老家不在并州,况本身也出身低贱。 但睦固却自认为看到了机会,因此一番上蹿下跳,各种从中挑动,以为自己能火中取栗。 事态发展到杨丑弑杀张扬的程度,少不得他的煽风点火和挑拨鼓动。 第182章 并州三武祠 被睦白兔砍杀之时杨丑的惊疑,正因如此。 睦固毕竟是这次叛乱中如他军师谋主一般的人物。 他哪里会想到睦固会杀他? 虽然高估了张扬对并州的控制力,低估了并州豪右兼并州兵马的胆大妄为丧心病狂,事发之前皇甫坚寿对这些情报颇为轻忽。 但事后整理,发现此次叛乱中的活跃分子却是并不困难。 睦固只凭临阵斩杀杨丑,或能诓骗徐荣张辽。 但要想诓骗皇甫坚寿,对自己的狡诈手段未免太过自信了一些。 皇甫坚寿留下他与他所指认的伴当,只是为留活口,好究办与此事有涉之豪族罢了。 皇甫坚寿现在觉得,并州豪右敢如此,就是上次并州出乱子的时候他们下手太轻。 让这帮丧心病狂的家伙失了敬畏。 所以这次定要让并州人头滚滚,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原本他是没有郭泰那般的威慑力,但经此一战之后,却已经有了。 况且只需要堵了雁门往代郡的道路,除去出逃草原,他不信这帮畏罪豪右能跑去哪里。 如今鲜卑因南匈奴之事与汉廷愈发交恶,并州境内又多有亲善朝廷的匈奴部族。 这些豪右妄图前往塞外,且不说去不去得了,去了怕也是没甚好果子吃。 不多时众匈奴推举出头领前来请赏。 皇甫坚寿身侧自有书吏上前,一同清点首级。 共计斩首两千一百三十二具。 皇甫坚寿随口定下每首缗钱两百钱的赏格,嘱他随自己返回太原领赏。 缗钱两百,也就能买两斗米。 但对困顿的匈奴部族却是不少的财富了。 有这等缗钱,他等便可与汉人交易,购置不少生活必需品。 怕尸体引起瘟疫,皇甫嵩令他等就地将尸首掩埋。 被鲜血浸润过土地,颇为蓬松,数千得了财物赏格的匈奴人喜气洋洋的一齐动手。 不多时便刨出大坑,将一具具被剥得赤条条的无首裸尸抛入坑中,再胡乱覆上土。 而两千余枚头颅,更是就地筑起了京观,以震慑并州境内宵小。 那头领又腆着脸过来请赏,询问路上逃散的军士,兼他等之前射杀的军士头颅可否能换赏金。 这次皇甫坚寿却是不许了,倒不是他心疼缗钱。 各地瓷窑并粮行日进斗金都是少算的,包括书局虽然公益事业性质颇重,却也早以售卖上等纸张等物赚到盆满钵满。 以他的身份,临时在当地借调百万缗钱花用,也是有那个职权的。 只是事后需要经得起查账。 他是怕这些匈奴人欲壑难平,竟至杀良冒功,却苦了并州境内的黔首。 因此曰前功不赏,后续的如果他们能抓住活人,可赏千钱。 首级问不出话,活人是可以审问验看的。 此战发生在两处浅丘间的一处无名谷地,那些匈奴人埋尸首又埋得马虎。 几年间,此处夜间便开始冒出磷磷骨火。 尽头处更是硕大京观内无数骷颅的注视。 旷野风吹过,总会带出些呜咽的风声,再兼狐鸣蛩响,一时鬼气森森,无人敢近。 传说谷中两千亡卒,时时嚎哭悔恨不当从叛,得剧阳厉鬼谷之称。 周近百里,一时鬼魅传说颇盛。 直至有佐近善信,在厉鬼谷修坚寿将军祠镇压邪祟。 将军座下左右各五名手持天兵的神将,右边是汉将装扮,左边是匈奴服饰,自此鬼魅之传言方才稍息。 令人忍俊不禁的是,此祠后世香火颇旺,成为境内匈奴妇人求子之圣地。 皆言拜坚寿将军祠可得鬼子,凶历善斗。 对于崇尚武力的游牧部族来说,有此等佳儿,却是可令部族兴旺的好事。 汉胡不同俗,其实最初是境内匈奴人颇为兴奋自己居然也能入祠享香火,因此喜来参拜。 只是传着传着就变味了,竟有塞外胡人千里至此求子,却是谁也预料不到的了。 皇甫坚寿的嗜杀并非孤例。 无有独偶,张文远竟也在善无干出了类似的事情。 善无城从叛者数千人,也尽皆在城外被集体枭首。 张文远并非嗜杀之人,他此举不止为能最快最大限度的震慑境内豪右。 更是因西园军进城之后,竟发现善无城内几近鬼蜮。 张扬军法还颇严,到杨丑主事之时,因得位不正,竟放纵兵马与城内肆意戮杀为趣,以此来得军心。 其实也是让麾下军马纳投名状的意思。 你看你们做得如此之事,朝廷容不下你们的,你们就只能跟着我了。 除去与他等朋比为奸也涉此事的几家大姓,城内百姓良民皆受残害。 如剥皮充草油烧活人乃至煮食稚子之事,这帮人做绝了。 更毋论奸淫妇女抢掠钱财。 后世有人咏善无城曰:共愤凶顽由此始,世间良善从此无。 像西园军这样以久经战阵的老卒为主的部队,不少人进城见得惨状,都纷纷呕吐。 张文远虽怀仁将之心,恰因这份仁将之心,叫他如何能忍? 因此城内从逆者无一得恕,但他也不忍折辱,便尽皆斩首于城外。 一样的埋尸垒京观于城外。 皇甫坚寿在本为无名之地的剧阳厉鬼谷下那等辣手,或也是早知此地情形,晓得杨丑麾下无一个善类。 张辽恶善无城其名,改为定善。 其实善无这个名字还是赵武灵王起的。 善无者,无善善尽善止也,即善到此地再也没有。 其时中原文明进程较早,而北方游牧还较为原始,经常南下劫掠。 这种行径被称为“害”“恶”。 赵武灵王建立善无县,无非是想将“无善之民”拒之于外,并不是说这里不应该有良善。 谁知数百年后,此地会发生如此灭绝人性的惨祸? 按照老惯例,埋人的地方鬼故事多,然后又有善信修祠。 这处位于定襄郡的文远将军定善祠,与雁门郡的坚寿将军镇邪祠,还有五原郡的奉先将军忠义祠,由此成为并州三大武祠。 分别代表为将之道的仁善、忠勇与杀伐之道。 但这种说法,未免就是后人的牵强附会了。 由于张辽定善的时候呼厨泉也亲自随行,更有出了大力的徐荣,所以文远将军定善祠中是三幅坐像。 张辽居中,呼厨泉居右,徐荣居左,后世无知之人更盛传徐荣为张文远座下大将。 徐荣:劳资特么谢谢你们。 劳资官职比他高,出力比他大,仗还都是劳资打的,居然把劳资排最后。 对于匈奴人来说,这三座武祠却另有称呼,分别是天将军祠、圣单于祠与鬼子祠。 经此一事,皇甫坚寿一面在并州大索涉事豪右,坚决镇压,一面上奏表请罪。 他倒是毫无遮掩。 将此事事后调查清楚的来龙去脉一一交代,丝毫没有诿过之举。 而同时,张辽和徐荣联署的为呼厨泉请功奏折。 并张辽因自己嗜杀的请罪奏表,徐荣的请功奏表也一并送到了东尚书台。 第183章 朝议并州赏与罚 “此等惨祸,虽功亦不得赏也!” 朱儁振振有词。 他那病弱至极的身体,面色上竟呈现异样的潮红,情绪非常激动。 他的意见是严惩皇甫坚寿,不赏张辽徐荣,但呼厨泉是应得恩赐的。 但赐什么,一时他也没有主意。 卢喷喷与他针锋相对,少不得喷他满头满脸的口水。 庚哥提袖子,遮脸。 不关我事,喷喷别喷我。 卢喷喷认为,皇甫坚寿的确有过。 但这个错却不能这个时候罚。 一屉麦饭,可用猛火蒸煮,也可用温火蒸煮。 但就是不能猛火转温火,或者温火转猛火,这样子饭就容易夹生。 “吾等固计温火烹之,然坚寿已使猛火,则须贯之,不贯必遗祸矣。” 他甚至认为,皇甫坚寿的手段算不上罪过。 司州四郡是使用温和的手段推行推举制以及一系列新政,但温和不一定适合并州。 因为他们在并州推行太过磨蹭,新政对豪族世家的限制作用已经开始显现。 豪右们不是傻子,就算不采取激烈手段,并州新政也必然会遭遇反弹。 温和推行必然旷日持久,不如下猛手。 他们之前也没禁止与规范皇甫坚寿在并州推行新政应该采取何种姿态。 所以如果激烈是皇甫坚寿的手段,那也是他的自由。 皇甫坚寿的过错,是在于他采取激烈手段的同时,对并州豪右可能的反弹没有足够的重视,以至酿成惨祸。 但这个时候,就根本不能处理皇甫坚寿,也不能不厚赏徐荣张辽乃至呼厨泉。 否则会给并州豪右传递出一个信号。 他们反抗与反对是对的,是有效果的,是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的。 如此朝廷威仪何存?是不是在鼓励反叛? 再派去并州的人,只要惹并州豪右一点不满,他们是不是会继续作妖? 并州依靠这两场残酷杀戮好不容易震慑稳定下来的局势,又会开始动荡。 而且以后朝廷行事稍微激烈,怂恿他人的反叛就会成为惯例。 这就是卢喷喷所言的无穷遗祸。 两人意见相左,争执不下,一时陷入僵局。 皇甫嵩在旁边轻声的咳嗽着。 他觉得头痛欲裂,始终不发一言。 毕竟涉及到他儿子,他要避嫌。 本来连出席这次小朝议都是推辞的。 但卢喷喷猜到朱儁反对,想要拉他帮忙,说什么公为重臣,岂会以亲情坏国事? 所以陛下没有限制你参加小朝议,你就应该去。 皇甫嵩知道卢喷喷的算计。 他们这位陛下虽然疏懒,但对身边人却是没得说。 且最为念旧。 他去了就算不说话,看到他这副病病歪歪的模样,估计陛下心肠都得软那么几分。 皇甫嵩自付不是圣人。 虽然对皇甫鸿闯下大祸颇为恼怒,但父子亲情还是在的。 他也想维护一下他自己的儿子。 现在不用说话留下骂名,又能起到维护儿子的作用,他当然就也没有推辞。 张让赵忠宋典蹇硕皆耳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他们现在地位有些超然,一般不掺合这些争议太大的事儿。 庚哥吩咐的,有什么意见私底下跟他说就行了,该说的他们也都说了。 蹇硕与张让的意见跟卢喷喷倒是一个路子,赵忠则偏向和稀泥。 至于宋典,你指望一条比庚哥都咸的鱼主动提什么意见? 争执不下的朱儁卢喷喷一圈目光扫过去,各自寻找臂助。 逼问皇甫嵩的意见有些残忍,这种情况下他为了避嫌只能表态重罚。 虽然合作良久,但宦官的意见他们不想问,作为士人对于宦官涉政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吕大憨批愁容满面的在旁边唉声叹气,你问他他也不会有什么主意。 然后目光就集中到荀彧身上了。 荀文若也在暗自思量。 若以朝争而论,他应该站在朱儁那边。 说实话他蛮佩服卢喷喷的,皇甫和卢氏皆子侄众多,可以说是当下朝堂最不容忽视的两股势力。 特别是皇甫氏,父子二人一掌北军,一掌司隶,隐隐是当今朝堂的第一势力。 若能借此事打压,少不得卢氏便会占据上风。 卢喷喷跳出来表达维护,倒的确出自一片公心。 朱儁之所以要求严肃处理,未必没有借机打压皇甫氏的心思在其中。 他是在担心又会出来第二个汝阳袁氏。 荀氏当下也是朝堂下属机构的一股小势力。 儒家亲亲之义,同宗族的少不得跨部门抱团。 若从荀氏利益考虑,他是不介意打压皇甫氏的 因为受此之挫,皇甫氏在各部门的职位少不得会受一些影响。 腾出来的位置,基本都会被科试上来的新人顶替。 而荀氏在这帮子寒族士子中影响力极大。 但当荀文若刚想开口支持朱儁,心下突然警醒。 倒不是说他现在还有个太傅长史的身份,他出任河南尹,也是朱儁主动提议的。 卢植算得他的恩主,朱儁同样算得。 他站哪边都没人说什么。 相对与卢喷喷更近一些,站到卢喷喷相反的立场倒会显得他无私。 但偏巧这个当口,他发现张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荀文若顿时从功利的盘算中惊醒过来。 他若这番表态,若说卢喷喷朱儁包括皇甫嵩看不出来,那是有可能的。 但他不觉得如张让这般的人物,看不透他的心思。 难免会使他在陛下那边留下恶名。 况且荀文若也是有大智慧的人物,经此一惊,心下却豁然开朗起来。 就算是以功利之心论,现下是争权夺势的时候么? 现下让小朝廷继续发展壮大,才是最符合他们荀氏利益的事情。 他岂能因蝇头小利而忽视大局? 但怎样处理更有利大局呢? 一番思付只是转瞬便已完成。 在朱儁和卢喷喷的目光逼视之中,他长揖微笑开口: “臣附卢太傅所议,此时严惩皇甫校尉,反易使并州再生祸乱,遗祸无穷也。” 荀彧向来有急智,意见一出口,理由如同早就准备好了一般一套一套的就冒出来了。 即使不抛开打压皇甫氏的想法,说实话他觉得朱儁要求立即严惩皇甫坚寿的主张,未免过于迂腐。 朝廷自有法度。 皇甫坚寿不管怎么处置失当,都是在朝廷法度的范围内行事。 反而是并州豪右。 他们可以通过各郡郡守上表表达意见,也可以通过张扬让吕布提出反对意见。 (张扬不肯往上传话这一条他是绝口不提。) 但煽动叛乱,这是有任何理由都不可宽恕的。 且张辽请罪中的自辩,也描述了现在被改名定善城的善无城惨状。 杨丑麾下的确有取死之道。 而现在的惯例也没有说杀人必须通过朝廷审核。 张辽和皇甫坚寿这些领兵之将,只要有平叛的名头,的确可以拿这个主意。 朱儁闻言勃然不乐,愤然道:“岂可以严刑酷法行新政,诸公或忘新莽之祸乎?” 他这话一出口,堂上众人皆色变。 “休要胡言!” “大胆!” “慎言!” 第184章 以人为镜可明得失 庚哥想搞土地国有制也就是公田的图谋,在这帮臣子的一力推行下,这时候早就藏不住了。 虽然没有搞什么强行推行。 但自河东开始,那帮将佃租降低到与公田一致的士绅带起潮流之后,舆论中间又冒出来靠土地所有权收租是国家蛀虫的说法。 很多士绅不明白,以往被盛赞的耕读传家,怎么就成蛀虫了呢? 问题是人家说耕读你倒是去耕啊。 就依靠土地所有权收租,你耕你妹呢? 这波舆论已经开始指责,光凭借地契从真正的农人手中夺食,不事生产毫无助益于国,地主们比商人们更可恶。 商人虽然逐利,但也有转运之义,平抑物价之功,你们这帮土地主除了在佃农身上作威作福,还干什么了? 耕读传家依旧受尊重,农人地位依旧高,但那个耕读是指自耕农。 连雇佣长工购买奴仆自己耕种的人都能算上,就是不包括他们这些收佃租的。 这股风向当然少不得荀彧暗中遣人煽风点火以助其势。 受这股风潮的影响,在司州四郡特别是号称首善之地的河东,放田收租的家族名声极差。 反而是皇商的地位名声真的被提升起来了。 经营各种作坊从事货殖的人也逐渐多起来。 加上货殖讲座盛行,影响到当地名声大一点的儒者给弟子讲道的时候,都免不了提几句以商见义以商行儒。 所以司州四郡的商贸活动异常繁荣。 士绅们乐于去开各种作坊,也乐于开店经商。 更乐于显摆自己在商贸中的成就。 而这种买卖行为的盛行促进了各类货物的流通,倒真的让很多黔首的生活变得更好起来了。 这些都不过是表面现象. 其实根子是由公田带动的税租总和十取其一的风潮。 税租降下来,大量钱粮从豪族士绅家平均分布到家无恒产的底层黔首屁民手中。 他们手头有了闲钱,也乐于赶赶墟市采购些东西。 如此便让国家财富真正的流通了起来,而不是一直堆在豪族的库房中吃灰。 所以虽然市面上流通的货物依旧有些贫瘠,交易行为的普遍却导致了商贸的繁荣。 这种繁荣又导致了早期进入商贸领域的士绅,通过货殖弥补回了自己在税租降低方面的损失。 他们依旧能保持自己以往的生活品质。 间接又吸引了更多的士绅进入商贸领域。 可以说在司州四郡,士绅从商的大氛围已经形成。 四郡特别是河东士绅也乐于以田换股,拿一份固定收益混吃等死,最起码不用担负骂名。 但任何社会的大变局中,有迎变化而上主动站到风口的猪,也少不得躲开风口瑟瑟发抖并对这股大风牢骚满腹的守旧派。 因为已经收不上来太高的佃租,又不愿意顺应时势从商或者换股,这帮守旧者的光景显然早已不复当年。 他们固执的守着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固执的收着只剩原本四五分之一的佃租。 一边背负着骂名,一边骄傲着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智者,一边落魄着。 在这些人的口中,庚哥当然是被卢喷喷皇甫嵩朱儁以及名声越来越响的荀彧这些奸臣所惑的昏君。 张让赵忠宋典与蹇硕:嘿嘿,终于没人说陛下是被我们宦官蛊惑的了。 朱儁身边,其实很围绕了一批这种人。 他的看法,也不免被他们所影响。 在这些人眼中,庚哥鼓励的公田国有,只是换了个花样推行王莽的新朝所实行的王田。 所以他们经常一边抱怨着庚哥辜负了秀儿光武对天下士绅的承诺,一边拿庚哥跟王莽做对比。 在并州推行新政,豪族世家方面的阻力,很多都是被这帮守旧派的各种耸人听闻的说法所影响。 尚未实现新政的地方的士绅们,自然与守旧派们拥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但那些守旧派,也不过是敢在背后非议一番。 哪里有朱儁这么勇,当着庚哥的面在小朝议中提起。 朱儁其实没那个意思。 他了解庚哥之前提出的世家豪族兼并导致失地农民太多,以至聚为盗匪的说法。 他也认同温和推行公田制,解决这个麻烦。 只是寒族小地主出身的他,时长也忍不住迷惑,他们这般做真的对吗? 照这么玩儿,以后负责管理国家的士,大部分就真的要从商贾中间出来了。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情,让他不由一直忐忑。 就好像如今的公知一遇见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就会往美西方的制度中找差异找真理。 朱儁也忍不住会往前看,往过去的历史中找答案。 那当然是找不到答案的。 他于是经常觉得那些守旧派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还能运行的天下制度,为什么要改? 诸姓士绅怨气和不满这么大,为什么还要继续改? 他只是迷惑而已,却并未彻底站到守旧派那边。 他尤为恐惧的,是小朝廷会按照王莽在新朝的做法,以严刑重罚来推行新政。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因为王莽新朝那么干的结果,是被天下士绅共弃的败亡。 而皇甫坚寿与张辽的滥杀和铁腕,终于让他把这两件事对上了。 一时情绪激动之下,难免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也顿觉失言。 又遭卢植张让皇甫嵩荀彧等人或严厉或惊恐或关心维护的喝止。 朱儁默默的低头,再不发一言。 一直半闭着眼睛假寐摸鱼的庚哥却并不认为被冒犯到了。 他很满意有这么帮能干的臣子。 也明白任何团体中都得有这么一个反对派。 总是好事,不至于干什么事都一片赞同,看起来爽了。 没人从反面提供意见,导致视角狭窄,很容易犯错。 犯错多了搞不好他又没法儿躺平了。 再说王莽,那应该是个穿越者前辈吧? 被位面之子轰杀了的穿越者前辈。 对王莽事迹一知半解只是道听途说的他,并不觉得这是个侮辱。 反而提醒自己不要插手太多,否则容易搞出位面之子轰杀自己。 所以他很随意的挥了挥手:“无妨,言者无罪。” 他脑袋里突然影影绰绰冒出来一句话,他前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想着可以替朱儁辩解一番,于是就信口说了出来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说出嘴才发现好像记不全。 中间忘了的那段口中随便嗯啊着糊弄过去,然后看向朱儁: “朱卿可谓吾等之镜也!” 正在惴惴不安的朱儁那一刹那泪流满面,长揖弓身道:“陛下……” 下面的话竟只剩喉头哽咽,脑中混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第185章 提前走武曌的路? 朱儁当然知道,得此一句评价,他便可以青史留名了。 其实他这个喜欢挑毛病的性子,不止别人觉得烦,他自己也觉得烦。 但得庚哥这一句评价,他顿觉死而无憾了。 就仿佛自己这一生,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不停的挑各种人的错。 而非是自己的别扭性格使然。 唐太宗、魏征:mmp啊,抢戏是吧? 庚哥(腼腆笑):啊抱歉抱歉,不知道真不知道。 有庚哥这句话,原本一面倒支持卢喷喷意见的形势也稍微中和了一下。 对皇甫坚寿也有了一些处分。 却大多是形式而已,并不真正的伤筋动骨。 无非是下诏训斥,并降职留用。 但这个降职就降得很有意思了。 罢黜了他的司隶校尉一职,任命他为并州刺史。 好么,原来只是个过江猛龙,现在成缚地判官了。 就问并州的豪右们怕不怕。 怕也没辙,你们自己找的。 责罚过后,还是支持他继续追查此次杨丑叛乱事件的涉事之人,并授权严惩。 也不是没有对重臣进行处分,以安抚并州士心。 直接废黜了吕大憨批的并州牧身份。 责令他反思,为何不曾将并州士人的心声汇报反映上来? 吕大憨批一脸懵:话说关某屁事啊? 私底下庚哥又安慰他,风头过去之后之后会给他晋列侯,让他稍安勿躁。 吕大憨批一听背黑锅还有这等好处,顿时笑咧了嘴。 于是很用心的缩在他的将军府里装闭门思过。 无事消遣,自然要下他心爱的武棋了。 阖府上下痛苦脸,憨批真的是输不起又爱玩儿的臭棋篓子典范。 其实小朝堂不过是在贯彻废牧复史的既定策略而已。 大家都觉得牧这个级别的官员没必要设置。 借这个机会顺便给并州豪右看,你看朝廷还是很关心你们的意见么。 没有把你们意见反映上来,连你们并州牧都因此获罪丢官了。 所以有意见说,别搞武装反叛那一套,容易掉脑袋。 然后又下诏司州四郡及并州九郡郡守。 让他们从县一级就设置通闻院,专门收集民间对朝廷各种政策的意见。 规定无论何人,只要递上来意见书都可以上达天听,使天子明确了解天下百姓庶民的声音。 不设资格,也就是屁民黔首也可以去发表意见了。 不识字不要紧,你去说,专门有人帮你写下来。 看似是对士绅意见的重视,但屁民黔首也能说,反而让他们忌惮了。 这是荀彧的主意,说反对意见总要有个发泄口,就如同泄洪。 没处可发泄累积起来就容易变成怨望,从而生出事端。 其实他话说的很明白,听一听民间的意见主要是做番姿态,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听喇咕咕叫你还能不种地了么? 主要目的其实是安排一批士子。 因为小朝廷就那么大,各处差不多都已经安排满了。 但司州四郡科试取士好几回了,不给并州安排一次,不容易稳人心。 只要取士,就能笼络住人数众多的寒族。 有他们拥护,并州本土就有力量对抗心怀不满的豪右了。 也不是现在就考,而是先公布出去,推举制实行三年之后取士,并且公布一下考试题型啥的。 甚至可以让书局印一批过往考题和优秀答案的合集,去并州各地售卖。 这个在司州四郡早就有了。 这样就让广大寒族翘首以盼推举制早日落地,他们好有个谋出身的盼头。 谁敢跟推广推举制为难,就是跟他们为难。 把他们绑上朝廷的战船。 而这些考题里头,又可以刻意加入对于当前新政的解析。 他们在学习之余,面对豪族的时候,又能成为朝廷免费的宣传员。 能起到这种作用的必然大多是文吏科的士子,但文吏科恰巧是最不缺人的。 所以荀彧给安排了个这么个系统。 这个系统可在各县各郡的衙门里头设置固定的办公场所。 反正低级文吏薪水又低,每郡每县安排上那么几个人花费不了多少。 最缺德的是,荀彧建议,通文院归属于司隶校尉及刺史那边附属的文官系统管理。 等于是在各县设置比他们那些密探更深入民间的耳目。 其实各县真的实行推举制之后,皇商行会书局陶瓷店乃至周庙以及粮行这类组织都会跟上。 缺人缺的多了去了。 但要以科试取士,农田科还就罢了,只是需要的人少针对性强。 律法科营殖科的那些题目,没在推举制下多熏陶几年跟上节奏,少有人满足要求。 这两科又宁缺毋滥,不合格的人是不会用的。 也只有文吏科可以短期速成,相对大量的取士。 所以荀彧才结合并州现状安排出这么个部门。 这通闻院实质几近于武曌在后世周唐朝搞出来鼓励告密的告密制度了。 不过说起来好听点,叫庶民心声直通天听,皇帝陛下关爱您。 也没有玩儿诬告免罪。 不像武曌女主当政要打压反对的权贵豪族搞得那么凶残。 可若真有人告各县令官县丞县尉之类的不法事,你当刺史皇甫坚寿查有实证的话不会处理么? 说白了就是个糊弄人的机构。 但庚哥一想,这特么接收的意见书不送上来糊弄人糊弄得太明显。 真送上来劳资真看不得累死劳资啊。 不看这帮货估计又会哔哔,说劳资不勤政啥的。 而且搞不好会有大量是老农跑过来说我祝贺陛下圣安这种。 于是他就先下手为强了: “若对新政有甚误解,可着当地通闻院文吏开解安抚。” “若有实弊,可令东尚书台酌情处理。” “一应请安道贺问讯,亦必有个回应,终是子民一番心意。” “着印书坊按朕笔迹,多印回执,按例发回罢。” 意思很明显,搞这么个东西出来,你们就得桩桩件件有回应。 做戏得做全套,但别指望劳资管,你们自己消化。 无非是在东尚书台设置一个专门收集分析和答复这些民间讯息的部门罢了。 顺便效仿后世明星偶像签名照之类的玩意儿,搞一些回复臣民请安的回执出来,给人家发回去。 对于维护粉丝热情很有帮助的。 荀彧都没料到能这么玩儿。 实在是这个年代的屁民黔首都太好糊弄了。 你只要给个说话的地方,不给回应他们都已经满意了。 但荀彧细细一想,如此还真的有颇多益处。 这些民心民情汇集起来,他们东尚书台调整政策也能有个依据,不至于全靠自己空想。 因此点头应喏,顺便拍了记陛下圣明仁厚的马屁。 在场的都是一帮老头,实事都得他去办,每天累半死。 接下来是对张辽徐荣呼厨泉的封赏。 卢喷喷表示他觉得可以借这个机会把西园军交给张辽了,实际本来也是张辽管着。 第186章 民族融合的理论基础 借着这个由头,卢喷喷让张辽当了西园军元帅,顺便给张辽封了侯。 直接按照定善城给封了个定善侯。 当然不可能是县侯,而是亭侯。 小朝廷的这种侯爵,封地之名已经开始乱给了。 阿瞒和孙小狸花那种侯不论,他们内部的侯早不玩儿封地那套了。 而是粮行瓷窑什么的干股,可以按年分钱的。 可比封地税收更靠谱。 级别不同分红比例也不同。 但说出去侯爵的仪仗什么可都是有的。 徐荣之前就捞到了亭侯了,这次晋了一级,封武功侯,晋都亭侯。 顺便他麾下郝昭曹性也各晋三级,曹性到了二十级军功爵赏制度的十五级少尚造,郝昭则是到了十四级的右更。 倒是对呼厨泉的赏赐,庚哥觉得他们赏赐的有点意思。 栾提呼厨泉是南匈奴单于,你要封官总是有点难办。 总不能封护匈奴校尉吧? 卢喷喷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是荫其二子,封了两个都尉衔出去。 就是准备了印绶,其他什么都没给。 但这种封赏也赏到呼厨泉心里去了。 他把自家大哥于夫罗的崽儿送来当自己当过的长水校尉,等同下任单于是要还给大哥的崽儿的。 有汉廷扶着上位,南匈奴这边应该无人敢反抗。 他自己的崽儿就有点悬了。 搞不好还会被新单于忌惮防备,弄死了都有可能。 但现在有汉廷官职在身,你随意弄死汉廷命官可就有说道了。 另外又多赐金珠布帛,外带还赐了书局那边的全套书籍和瓷坊的一些瓷器。 有些瓷器你外边可以买到,贵点而已。 有些瓷器你有钱可也是买不到的。 那是礼器。 卢喷喷他们已经搞出来一套制度了,什么资格什么爵封可以用什么规格的瓷器。 违反了可就是逾制僭越,罪很重的。 这里头又牵扯到史书里头黑宦官的一个小故事。 说宦官在洛阳京师的住宅大多逾制僭越,就面积啊规格啊超过允许的范围。 他们怕灵帝发现,就糊弄傻子说,天子不应该上高台。 你要上高台百姓看见了就得回避,扰乱百姓生机。 灵帝一辈子就真的再不登高台,就此被他们糊弄住。 这小作文根本逻辑不通。 首先一个皇帝不登高台不现实,因为北宫德阳殿就位于高台之上。 宦官们还能阻止灵帝到德阳殿去? 第二个就算灵帝不登高台亲自发现不了,你当宦官们没有政敌的? 满朝公卿动不动就奏请立斩诸宦悬首南郊,逾制僭越这么大的罪名可能放任不奏? 不是还另有小作文编排说,皇甫嵩当年受针对被贬官,就是因为征讨黄巾的时候,举报了赵忠家乡邺城的老宅逾制僭越么? 家乡的住宅逾制僭越都有人举奏,京师里头的倒没人奏报了? 其三灵帝不是被你们黑成昏庸无德之主么。 合着这么个昏庸胡来逼着宫女穿开裆裤的皇帝,会为了不惊扰百姓一辈子连高台都不上啊。 灵帝宏陛下:那劳资到底是昏庸还是不昏庸了? 言归正传,反正赐了呼厨泉一整套上好的陶瓷礼器,祭奠祖宗用的。 不好直接封赏你,那就让你祭奠祖宗的用具更体面一些吧。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顺便各种瓷器生活器具那当然也不少。 这帮孙子封赏别人也憋着坏呢,主要其实是在这些瓷器生活器具上头。 这是打算用呼厨泉当免费的瓷器代言人,引领南匈奴贵族攀比购买这年头贵到要死的瓷器件儿呢。 庚哥对瓷器不在意。 庚哥更感兴趣的是赐给书籍这种赏赐。 他问干吗要赐全套书局的书籍啊,书呼厨泉自己不是也能买么?又不贵。 这会儿是朱儁跳出来回答了,他难得说不挑刺的话。 也是这会儿心潮难平,太激动了。 他特么的能得个人镜的历史称号了。 所以这会儿替皇帝陛下答疑,难免就主动和积极了很多。 他说胡人大多不知礼仪,不乐读书,但又心慕汉家文明。 赐书是老招数了,赐给他估计他也不会读,但可以用这个装文化人儿。 劳资家里可是有全套书局书的,这种德性。 而如果皇家不赐,其实呼厨泉是买不到的。 因为为了防止老祖宗的文化遗产外传,书局不会卖书给胡人。 防得没那么严,胡人要买通过汉人过一道手也能买到。 但买完不方便显摆,太麻烦了所以胡人不干这事儿。 庚哥这才知道,书局还有不卖书给胡人的规定。 他心说这不尼玛妥妥的文化侵略的机会么,怎么可以不用呢? 但又懒得开口解释啥叫文化侵略,也说不明白,就说了一句: “可开南匈奴书禁而赏之,另准其兴周庙之祭。” 卢喷喷大惊:“陛下不可。” 古人那会儿还没有文化入侵这一意识。 老祖宗留给自家的宝贝,他们珍惜着呢,就怕被人偷走。 教化四邻也是要留手的,有点小农思维。 但农耕社会不小农思维,这也不合理。 这会儿离韩愈韩昌黎出生还远了去了。 自然也没人提出孔子写春秋的时候就采用了“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这种态度。 中华文明那会儿也没大度到用文化认同而非血脉判别族群。 大家的共识是《左传》里鲁成公的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而韩愈之所以写出这句很促进民族融合的话,未必不是因为李唐君主有鲜卑血统而被人诟病,替当时的皇室开洗。 这会儿也没大唐那种能提出这种观点的社会环境。 所以卢喷喷受时代所限,还是很忌讳胡人把咱的好东西全学去了的。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祀这块儿的周庙制度不可传,可就是跟戎这块儿的弩枪制备之法不可传一样。 然鹅亢奋的朱儁再一次跳出来了,无条件拥护庚哥,斥责卢喷喷的看法。 他当然不可能超出这个时代去提什么民族融合文化侵略,但他的思路连庚哥都没有想到。 他说匈奴也是吾华夏子民,只是流落胡地过久,遗忘华夏衣冠之俗而沦为夷狄罢了。 他这么说还真的有理有据。 《山海经大荒北经》称:犬戎与夏人同祖,皆出于黄帝。 如果认为山海经不靠谱,那么《史记匈奴列传》里头也这样记载: “匈奴,其先夏后氏之苗裔,曰淳维(獯鬻、熏育)” 在匈奴自己的传说当中,也认为匈奴王族出自夏桀之子淳维,与汉族同根同源。 商汤灭夏之后,作为大禹子孙的淳维带余族出逃,最终王胡地,成匈奴。 而王国维先生在《鬼方昆夷猃狁考》中把匈奴名称的演变作了系统的概括。 他认为无论是商朝时的鬼方、混夷、獯鬻,还是周朝时的猃狁,亦或是春秋时的戎、狄,以及战国时的胡,这都是匈奴的别称。 卢喷喷随即驳斥了朱儁的说法。 他说东胡、西羌亦均为炎黄后嗣,那要按你的说法还要不要做夷夏之辨汉胡之防了? 第187章 随意定计谋匈奴 这是庚哥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他心说窝草那还不好么? 这不正方便同化他们啊,同化了不就没有异族老在北边儿骚扰咱们了么? 但怕犯什么忌讳,先没说话,准备听这俩老头儿怎么吵。 可是他们吵来吵去也就是前面的论调反复说,没啥新鲜的。 朱儁说本来就是咱们华夏苗裔,如何便不能赐习华夏之礼仪? 卢喷喷冷笑说人家是夏朝正朔圣人之后,未必稀罕咱们的好东西。 让他们随意买书怕是反而糟践了。 庚哥看出来了,这尼玛纯抬杠,是严不严惩皇甫坚寿之争的后续呢。 谁说大儒重臣之间不会有意气之争? 国与国之间经常还如同小孩儿打架一般呢。 庚哥终于没忍住说既然都是华夏苗裔,可先分亲疏,同而化之,岂不美哉? 朱儁一怔,他只是刚被夸兴奋了,习惯性维护一下庚哥的意见报答知遇之恩。 根本没想这么多。 卢植一听也有点惊着了,心说咱们这位陛下可真敢想啊。 但这是好事儿,百姓就是生产力,也是赋税的来源,更是兵源。 人口当然是越多越好。 他低头斟酌了一下,还是觉得不靠谱。 以继续反对说汉胡不同俗,怕不能易。 庚哥随意的挥了挥手,说先同其心,再易其俗,不在朝夕,可百年计。 卢喷喷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 人家跟咱们分道扬镳上千年了,朝夕之间移风易俗让人变成汉民的确有点操之过急。 用同一个祖宗的事实做根据,让自愿接受行汉俗习汉礼的匈奴人入籍编户,也能持续不断的导致匈奴人口减少,从而削弱他们。 总比划分严格的界限拒之于外更合适。 那周庙和开书禁可就是洗脑同其心工作的一部分了,他不再反对。 但还是防着胡人用这个名义入汉地而夺正朔,说要不先从南匈奴开始尝试? 庚哥点点头说分亲疏逐步为之,朕意恰如此。 他说的亲疏可不是血脉远近的亲疏,而是态度的亲疏,是亲近汉廷还是对汉廷充满敌意。 南匈奴呼厨泉政权无疑是非常亲近汉廷的。 原本历史上阿瞒强行搞编户入籍甚至贩卖匈奴奴隶他都没反对。 事儿又落到荀彧身上了,没办法,谁叫满朝老头就他一个年轻点。 荀彧面色发苦,心说不提拔几个助手不行了。 忙不过来根本忙不过来。 好在这些年科试里头出来的士子堪用的也都冒出尖儿了,他真要提拔也不是选不出人来。 于是呼厨泉的赏赐就变成了赐周庙之礼,准以王爵位份祭拜天地,赐书赐礼器与生活瓷器。 赐栾提氏永镇北疆之义,作为对他的奖赏还开南匈奴入籍之例。 从上到下的玩儿,入籍先只接受匈奴贵族入汉籍,视作士绅一类,准举士参与科试。 考不考得上就不管了。 有个科试正好诱拐南匈奴年轻一代多读书接受汉化。 慢慢等他们以入汉籍为荣了,再开放平民乃至奴隶阶级的入籍。 那时候就要防着贵族们不乐意了,毕竟会使他们损失人口。 慢慢来不着急。 被开拓了思路的老阴比们能想出来的骚操作可比庚哥多。 从根儿上开始挖南匈奴的墙角,作为对呼厨泉的报答。 但这么一来,倒显得定善城平叛首功像是呼厨泉这个仆从军的,而不是张辽徐荣的。 庚哥说那不正好么,之前不是说张辽徐荣皇甫坚寿虽功亦不可赏。 这会儿厚赏呼厨泉,搞到像大肆屠杀降卒平叛出主力的是呼厨泉。 张辽徐荣偷偷得实惠便宜就得了,豪右怨恨皆归呼厨泉,这还不好么? 于是议论已定。 皇甫嵩又借机提出他身体不行了,想把北军彻底交给徐晃。 朱儁也跟着提出东安军给高顺个名义的事儿。 正常交接班,这俩也是久经考验的。 不过暂时没什么太大的功劳,所以暂时让他们做代元帅。 等立下功勋再转正。 一切商议已定,小朝会就散会了,庚哥继续回去咸鱼。 出殿的时候朱儁腿脚慢落在了最后,结果张让赶紧招呼小内侍过来扶人镜公。 他一口一个人镜公,朱儁虽然觉得得意,也渐渐感觉到了有异。 不由就看向了张让。 张让生于135年,到这个时候也六十五岁了,身型早已佝偻。 朱儁其实倒能比他年轻那么几岁。 只是不如他壮健,因此显得更为老态龙钟一些。 张让微微一笑,由小内侍扶着靠近了朱儁几步,小声朝朱儁说道: “陛下既赐公伟公人镜之名,还望公伟公以一贯之,休污此名。” 朱儁老脸一红,顿时想到自己在得名之后,对庚哥近乎阿臾的维护。 张让是在提醒他,阿臾陛下这种事,我们宦者做得,您身为大臣的还是少做的好。 朱儁心下顿时肃然,对张让长揖为礼,谢曰: “今始信宦者中亦有贤人也。” 这话说得的,贯彻了他一贯的作风。 虽然夸了张让,却不免将其余宦者全部得罪了个干净。 其实他担不担得起人镜的称呼,张让管他去死。 只是张让自己心里头清楚得跟镜子一样。 有了这一桩美谈,朱儁固然以誉敢谏之直,可传千古。 庚哥何尝不会因纳谏之容,成青史圣名? 一体两面而已,但这事儿吧得朱儁能全名声。 以他得了名声就感恩涕零以至一反常态的唱赞歌的脾性,张让还真怕他之后败了自己的名声。 倒会连累到他的小孙孙也成笑柄,因此才多事提醒一句。 不想却得了朱儁的感激。 朱儁得此提醒,又恢复了他讨人厌的反对派本色,甚至比以前更刻意些。 想着司隶校尉部及各州刺史得有个部门统一管理。 原本这套体系归御史台御史中丞,属三公之中的司空所负责。 但东廷的职位,当然不可能让西廷的人来管。 外加这套体系里头还多了个通闻院。 卢植那边干脆在东尚书台又成立了个新部门,为镜事司,扔给朱儁去管,让他专心去挑刺儿。 也算一来替朱儁扬名,二来给被监管的官员们看看。 尼玛陛下都觉得自己需要人镜,你们何德何能对被监管敢有意见? 其实也不用朱儁管太多实事,具体事务各有职司。 皇甫坚寿调任并州刺史之后,司隶校尉的职位提拔了附属文官系统的一个名为贾宜贾仲可的家伙担任。 其人为河东寒族出身,是第一批参加科试的士子。 这些年也是司隶校尉部附属文官系统的头儿了。 当然没给他兵权。 司隶校尉部的武装部队这一块儿还是从南军抽调了时任苍龙司马的王彘王伯愚去统领。 贾仲可就担了个司隶校尉的名儿,要动兵马还得跟名义上是他部属的王伯愚商量。 第188章 对奶兄弟的许诺及丁忧 王伯愚其实是王吴氏的崽儿,庚哥的奶兄弟。 他家俩孩子大的叫王彘,小的叫王哺。 彘自然是纪念他爹帮人杀猪的辉煌事业。 前面说过,王吴氏是个家无恒产给屠户家帮忙杀猪的帮闲的浑家。 哺则是纪念他们娘给皇子当乳母的富贵之路了。 说起来还是庚哥当年造下的孽。 别瞎理解,哥儿俩中小的都大他近一岁。 小儿子快断奶了王吴氏才来给他当乳母。 庚哥就算能在娘胎里播种也赶不及。 但这俩小孩儿的前途的确是被他影响了的。 那是他五岁多的时候,王吴氏男人带着俩孩子去史道人府邸探望。 趁着王吴氏把她男人不知带到哪里鬼混去了,庚哥唤郯姬去将留在门房处的俩小孩传了进去。 俩孩子当时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倒是长得壮实。 只是身上为了见娘亲而难得穿一次的好衣裳,襟前已经整得污賍。 大抵是乡野间野惯了的,倒是不怕生。 被唤进来两双小眼睛就到处乱瞅。 看他们馋,庚哥让黛君将榻上镶了果脯的蒸饼端过去赐了他们。 庚哥嫌弃不好吃的东西,俩野孩子狼吞虎咽吃得忘我。 当时就问了名字。 庚哥仔细的想了一想,这两个名字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似乎不是三国里头有名有姓的什么牛掰人物。 其实就不该指望。 姓王的庚哥记得的就一个貂蝉她干爸爸拉皮条的王允。 再有就是跟马谡有一腿的王平,是这名儿没错吧? 他也是临时起意,突然想起来曹雪芹他爹还是祖父似乎是康熙还是谁的乳母的孩子。 好像卫青还是哪个着名武将也是皇帝的奶兄弟。 于是就想着没准儿系统会给自己发一波穿越福利呢。 所以才把俩孩子叫进来拆盲盒。 然而没拆中还是不甘心,所以又问俩小孩:“汝等善斗否?” 王彘满嘴塞着蒸饼呢。 被庚哥抢了奶水提前断奶的老二王哺却是机灵些。 大概是怕跟他哥抢蒸饼抢得凶了回去会被他哥捶。 所以他只能趁他哥不注意才从簸箩里拈一块儿塞进嘴里啃。 因此吃得更警觉些。 这时候听见这个住在大屋子里,似乎比自己还小些的小贵人在问自己话,一时得意起来。 “阖村小儿无敌手也。”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答道: “若非族佬家小儿使唤豪奴,连他们也能揍。” 他倒没有撒谎。 毕竟他家吃得饱些,营养足些。 同年龄段甚至更大一两岁的小孩儿跟他们干架基本干不赢。 而比他们家境更好些的小孩子,没他们这么野。 所以不叫奴仆帮手也是干不过他们的。 其实主要是他哥猛,他也就是个跟在旁边打黑拳的。 但不影响他狐假虎威的也算是乡间小儿中的一霸了。 哟呵?能打? 那我就不介意提前预定俩狗腿了。 “回去勤练武艺,日后可为我座前将军!” 庚哥于是笑眯眯的说。 那时候庚哥刚了解自己的身份,对这个古代还不熟悉。 所以随口就许愿了。 成不成看他们自己的,能成自己就多两个以后保命的本钱。 至于不能成? 嘛,反正又不用他自己努力。 没想到老实巴交的王吴氏夫妻俩却当真了。 王吴氏还真叮嘱她男人花了大价钱从小拜师教俩孩子武艺。 拜到的还是不靠谱的骗子,搞到兄弟俩的武艺都是半桶水。 一直到京师里头闹兵乱,看王吴氏担心,庚哥才安排着接来了她一家人,让哥儿俩跟着吕大憨批混。 亲妈本来就是个天然呆,亲爹脑子也不是多好,年纪轻轻又跟了个憨批上司当亲兵。 结果这哥儿俩弩枪弓马统兵什么的倒也跟着吕大憨批学了个娴熟。 但人情世故上就有点浑。 就也混成了两个憨批。 这俩要扔出去,官场上分分钟让人弄死。 庚哥只好让蹇硕收进南军卫尉。 小的偶尔还能机灵些,被庚哥收到身边当了个贴身侍卫头目。 他也不能没事儿老让吕大憨批和蹇硕贴身护卫,现在是出去见人才让这俩陪在身边。 平时有信得过的小侍卫就行了。 大的太过憨批,就给了个宫门司马的职位。 这是想找个借口扔出去历练一番升一升,完成自己当年的诺言。 但也不敢让他独立任事,所以就当个保险栓放在了司隶校尉部。 忠心倒是无虞的,司隶校尉部的兵马搁在他手头也放心。 少不得也会派遣宦官于司隶校尉部监督,顺便帮忙提点着点这憨批。 这些自然有张让蹇硕帮忙安排,庚哥也不操心。 皇帝要提拔自己的奶兄弟,谁也不会不识趣的来拦着。 这边儿的事刚安排好,又出变故了。 就在那次小朝议结束后没两天,皇甫嵩与世长辞了。 他是约莫公元119年出生的,也八十多了,要照原本的历史发展五年前就嘎了。 这大抵是心情愉悦多混了五年。 却因为那次煤气中毒伤了根本,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 挂之前大概是对自己身体早有预料,还专门写了封临终奏折,各种劝诫叮嘱庚哥。 另外还写了封家书给他儿子皇甫坚寿。 不知道怎么想的,让他并州的事儿不彻底解决之前,不准回来奔丧拜祭。 庚哥都觉得这老东西有点不近人情,准备准皇甫坚寿的假让他回来的。 古代有丁忧制度。 也就是根据周礼,朝廷官员应该为天下臣民做出孝道表率。 所以在位期间,如若父母去世,则无论此人担任何官何职。 从得知丧讯的那一天起,必须辞官回到祖籍,为父母守制二十七个月,这叫丁忧。 一般这期间官位当然不会空悬着等你。 所以守孝之后你得重新出仕。 名气大还好点,名气小皇帝不记得有你这号人物,基本前期混再好也得从头混。 按说皇甫嵩不用担心这个,他儿子庚哥还是能记得的。 就算庚哥忘了卢喷喷朱儁他们也忘不掉。 老头儿临终奏表上也说了这事儿。 给出的理由是,习惯节俭的汉文帝曾经立下遗诏,他死之后可以日代年,天下吏民服丧三天即可。 文帝之前天子大丧都是三年,文帝之后汉成帝又恢复了国丧三年的传统。 但皇甫嵩说开辟了文景之治的一代贤君孝文帝都因为担心影响国家的运转如此。 他又何德何能不顾虑国事,让自己的死对国家对朝廷带来影响呢? 挺冠冕堂皇的,令人无法拒绝。 然后庚哥还是打算拒绝,准备让皇甫坚寿回来给他爹操办丧事。 却没想到皇甫坚寿也倔,居然不同意。 他说除非陛下治我的罪,不然我就要按照我爹临死前的嘱托处理好我折腾出来的烂摊子。 完了再补着给我爹守孝。 第189章 大汉丧葬一条龙 至亲死了守孝,其实不算是朝廷的硬性要求,而是士大夫的权力。 如果你真的重要到朝廷少了你不行的地步,朝廷可以夺情起复。 意思是天子为国事夺去了你的孝亲之情。 夺情后可不必去职,以素服办公,不参加吉礼。 如果朝廷没有夺情起复而你自己却不去丁忧。 那别人会指着你的脊梁骨骂。 政敌也会在朝堂上攻讦你是连孝道都可以不顾的丧心病狂的官迷。 暴露了这种品格,也就足以使你丢官了。 没办法,卢喷喷和朱儁他们还要照顾老朋友的意愿. 又不想让他的独子皇甫坚寿背那么个坏名声。 然后找了个名义要求庚哥下诏,对皇甫坚寿夺情。 夺情原本少见,但在战场上基本没空“丁忧”。 古人称之“墨绖从戎”,又称“金革之事不避”。 他们觉得可以将平叛后的穷索涉事豪族算作军事行动,然后夺情皇甫坚寿。 皇甫嵩就皇甫鸿这一个崽儿,史传的皇甫郦其实是他从子,也就是堂侄。 皇甫鸿不肯回来,也就只有让皇甫郦顶着孝子的名义帮忙办丧事了。 徐晃也跟着忙前忙后尽弟子之礼。 他全是皇甫嵩一手带出来的,虽没有正式拜师却以弟子自居。 在小朝廷里,皇甫嵩起到的其实是太尉的作用。 四军二营一校弩枪兵这块儿的军制操典和战法,包括民间的更役改革,都是他一力主导的。 对小朝廷也算贡献良多居功至伟了。 死后哀荣还是要给的,不然士林要传庚哥刻薄了。 本来追封个太尉就够了,但庚哥大手笔,直接追封了个更在三公之上的上柱国。 这就纯荣誉头衔了,是不可能给活人的。 没人担任实际职位,所以也不用和西廷商量。 皇甫嵩本来就是列侯,庚哥还想给他追封个公爵乃至王爵。 被卢喷喷朱儁苦劝。 皇甫郦也代表皇甫家坚拒。 哀荣过重是惹祸根苗,这个他倒是懂。 庚哥这才作罢。 当然不可能依照皇甫嵩遗嘱所言,破席子一卷埋了就算完。 他自己倒是看得透,怎奈庚哥需要做给别人看啊。 人死了都不放过属于是。 严格按照周礼执行。 《礼记·王制》中就有明确规定,称“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 皇甫嵩是要按照诸侯之礼厚葬的。 这里的“殡”指的就是停柩不葬,“七月而葬”则是指天子去世后需要停灵满七个月方可安葬。 关于皇帝“停柩不葬”的原因,近代也多有学者进行研究考察。 不是因为魂儿啊灵啊要停灵够时间了才怎么怎么样。 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点原因,其实很现实。 便是需要用这个时间来确定,死者确实气绝,以避免误断。 这个原因听起来似乎荒谬,但确实是有史可考的。 古代缺乏各类医疗辅助设备,单纯依靠医者的“望闻问切”,纯人力的诊断难免会有误差。 有时病者可能一息尚存,但由于心跳呼吸极弱,被误诊为已死。 春秋时期神医扁鹊问诊虢国太子的典故,就记载了这样的事儿。 说的是扁鹊在游历至虢国境内时,听闻该国的王子在凌晨时分突然暴毙。 扁鹊觉得正值青年的男子骤然暴毙太过蹊跷,因此专程扣响了宫殿大门,要求见王子一面。 虢王爱子心切,应允了扁鹊的请求。 扁鹊看诊之后,以银针刺入虢国王子的三阳五会之穴,王子果然渐渐苏醒。 原来扁鹊怀疑太子所患的是类似于“脑卒中”一类的突发病症。 病人往往于凌晨时分突然昏厥,呼吸断断续续,极为微弱,一不注意就极其容易诊断为已死。 有没有扁鹊这么个人还有待商榷。 因为这人在历史中出现的跨度太大,很有可能是一脉医者的统称。 有没有脑卒中这种病,我们也有待医学专家考证。 但贵为虢国王子都差点被活埋,可想而知只凭眼观手摸诊断的危险性。 所以人们在确定死者是否真的气绝身亡时也变得愈发谨慎。 《礼记》的“问丧”也体现了这种谨慎。 “三日而后敛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 治丧环节中的“招魂”一礼,也是出于这一目的。 大儒郑玄曾经对《礼记》进行批注道:“气绝则哭,哭而复,复而不苏,可以为死事。” 死者没有呼吸并不意味着绝对的死亡。 只有在进行过招魂礼之后仍然不能转醒,才说明亡者已经真正的逝去。 周礼中很多环节,都是基于当时科技水平之下的实用经验总结。 所以礼,不止是礼而已。 只是被后世不解其真意的人胡乱包装,才出现各种荒诞的说法。 天子要停灵七日而殡,诸侯要停灵五日而而殡,可见礼制对这些重要人物死亡真实性的慎重。 但为什么要停柩七月和五月呢?答,营造山陵。 这是皇帝和诸侯王陵寝的工期规格。 既考虑到了那个年代的营造水准,给出工期来给重要人物们营造一个体面点的陵墓。 又从工期上限制你不能过度奢靡劳民伤财。 但后世出现还在生的时候就营造陵墓,这却是超出上古贤人的预计了。 停灵五日到七日都够人腐烂了,还停柩五月七月,尸体不会臭吗? 停柩并不是棺椁放在那里就完了,通常暂时停放的棺椁外面要用木料围成小屋的形状。 再在木料上涂上厚厚的一层白泥,用来表示暂时已经安葬,入土为安。 只需要等待陵寝修建完成后正式下葬。 这种处置就叫做“攒宫”,暂时安葬的地方。 后来帝后陵寝皆称“攒宫”,那是赵宋南渡以后的事。 因祖宗陵寝皆在河南,为表示此处不过暂厝,以后还要迁回河南的,所以才这么称呼。 南宋之外其他不打算迁坟的帝后陵寝还称攒宫,那就属于没文化了。 皇甫氏祖坟在凉州安定,皇甫嵩是要还乡安葬的。 但之前在京师的丧家礼、官家礼、临时礼等一应仪式也需要全套来一遍。 按规矩,官方机构要为逝者制定礼仪程序和规格,并通知当地官员前来参加祭祀。 但这玩意儿是九卿之一太常的活儿。 皇甫嵩也是小朝廷第一个逝世的重臣,之前都没怎么准备这类事情。 好在博士院大儒众多,这些人对于礼制的研究那是极为细致,少不得着他们安排。 不免又在周庙系统下设置了个负责丧葬规格的部门,请了几位大儒挂衔,然后安排了些文吏进去。 普通的丧制规格就文吏们负责了,类似天子皇室与重臣才会劳动到挂衔的大儒。 小朝廷也是如堆积木打补丁一般,除了大体走向,各种部门都是出现需要了才开始慢慢组建。 丧礼结束,皇甫郦代皇甫鸿扶灵还乡。 凉州还在二颖手中,跟韩遂马腾他们还打着呢。 他掌控中的西廷,对小朝廷也就是他们说的东廷态度上还是颇为友善的。 自然一路也不会为难,反而给予了各种帮助。 另一边,在定襄郡,皇甫坚寿正面色阴沉于一处牢狱之中。 丧亲之痛外加不得奔丧的父亲遗令,令他面目有些扭曲。 “汝既不说,便休要早招,莫要坏了某的兴致。”他道。 正是在玩儿刑讯逼供那一套。 第190章 货殖事迹报告会 正准备被拷问的那位豪右原本还挺硬气。 但一看刑讯室内的各种刑具,再一听皇甫鸿的语气,顿时就怂了。 还没用刑就招了。 “无趣!”皇甫坚寿却丝毫不见欣喜之色.。 他反而颇为失望的把手中的带柄烙铁丢入木桶中。 就好像他并不关心那人招不招供,真正的兴趣在行刑上面。 滋啦一声,一阵白烟水汽蒸腾冒起。 正在对一名上前来讯问各种细节的文吏小声交代的囚犯浑身哆嗦了一下。 “汝记得随意攀诬几人。”皇甫坚寿却在旁边阴恻恻的叮嘱: “吾等查案,确是须讲求实据,无法以孤供定罪。” “若查得尓有虚言,便可直接拷问。” 他第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那囚犯还以为他这种酷吏要搞大肆株连,在指点自己随口攀诬。 但听完才知道,这货就单纯想对自己用刑讯手段。 自己只要撒了谎被查出来,下一次他就可以直接上刑具了。 顿时身体禁不住又抖了几抖,赶紧改口修正了自己想借机攀诬仇家的供词。 皇甫坚寿酷吏之名已经远播了。 遭此大变,原本在父亲教育下还颇为宽厚的他,现下却一味阴狠起来。 他之前急功近利,便是因为察觉到父亲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他想早些回去陪伴父亲最后一程。 但天家这些年对他们皇甫氏颇为看重,司隶校尉部这套系统,的确也是他最熟。 到并州组建刺史部还真的舍他再无旁人。 这方面他是感恩的,也不敢有怨言和怨望。 一腔怒火,不免全部倾泻到有份参与这次叛乱的豪右身上。 也不至于乱来。 司隶校尉部与刺史部这边与寻真司一样,也是分查案和判案两个部门的。 而且处置权更不在他们手上,要去东尚书台过一遍手续。 现在负责审核手续的府寺就叫镜事司,由朱儁主管。 但凡有一点点小疑点都会被打回来。 能动刑,基本都属于已经查有实证的。 手里有睦白兔和他的伴当们,分开询问早就掌握了一批名单。 杨丑之叛在并州牵连极广。 说是穷究,实际处理的也不过是参与此事的几个核心家族罢了。 像那些知道讯息却没有上报的,或者是在此事酝酿过程中给行过一些方便支援过财物的,大都只究办涉事者本人。 无非是训斥警戒,挨上些鞭子棍子,废黜家庭爵位等级。 然后加上家族五年十年期限不得参与士绅大会推举他人即被推举。 族中同姓士子十年二十年不得参与科试举荐。 其实每个豪族除却有权有势的主脉,都少不得一些寒族穷亲戚,共同组成一个大宗族。 族里头有权势的就那几家,其余人过往都得依附于他们的能量,才能被举荐出仕。 荀彧取士那一招狠毒之处就在于,我争取你所有没权没势的穷亲戚的拥护,并且给他们出路。 他们现在不用靠你们了。 但你的选择如果影响了他们的集体利益,你们这些有权势的主支主脉也休想在宗族里头立足。 口水都能淹死你。 实际与杨丑勾连的,甚至派人与袁绍那边沟通的几家,则免不了族诛了。 诛三族,听起来厉害,也就杀这一家的父子孙三代加事主本人而已。 现在追查已深,追问的是有勾连的家族里头负责串联袁绍那边的,到底是哪一些? 不想却查来查去就是查不出来。 本来就心中烦闷的皇甫坚寿手段难免愈加狠厉。 真正涉及叛乱核心的家族,差不多每天都有人被刑讯到浑身是伤惨嚎不休的返回牢房。 这些事又被来探监的其他人传了出去。 所以虽然这次的处理已经算很温和了,他却也得了个酷吏的名声。 并且吓到那些涉事不深的家族瑟瑟发抖,甚至有没被查到的家族被吓到主动绑了人来坦白的。 没涉及此事的豪右世家们也惴惴不安。 震慑是要震慑的,但震慑太过也是会惹出麻烦的。 他这般行事让荀彧挠头不已,却也知劝不住他。 怕再出事,不免就在想办法替他擦屁股。 最后还是有手下科试取出来的士子进言,说可以派货殖家去与并州士绅论道。 这下可就打开了荀彧的思路。 搞舆论宣传么,他最擅长。 货殖家是指卫览这样的家伙,原本经商但现在不经商了。 主业就是将货殖当做学问与他人宣讲,并与反对者进行辩驳。 听这类演讲看辩驳在河东甚至是司州四郡,都已经属于很高端的风雅之事了。 寒族子弟乐听,盖因很多科试中的营殖科题目能从这类辩驳中找到答案。 或者提前引发一些思考。 就算考不中,凭借这些知识,他们也能去一些豪族那里谋一份差事。 投靠在皇商手下做一份差事,谋个家宅兴旺。 而豪右爱听,是因为经商已经是豪右子弟们一项比较流行的贵族娱乐了。 读书取士取出来也是小吏,他们不愿为。 但总得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于是干脆就去从事货殖玩儿经营游戏了。 不在乎赚还是赔,他们乐于把货殖当智力竞赛玩儿,从而分出彼此的高下。 对他们来说听货殖演讲参加货殖辩论,就有点像撸啊撸或者农药玩家观看游戏教学视频翻看英雄攻略一般。 已经有些县推举令官的时候,用对方经商的事迹来说明对方有智慧有能力了。 而且这类辩驳中经常出现的名士们谈论以商见儒以商存义等等说法,也便与他们转述回去说服自家父辈祖辈。 这类论道虽然在司州四郡流行,但真搬去并州却未必受欢迎。 因为没那个社会风气与环境。 所以那位士子纯属乱出主意。 但却点醒了荀彧。 并州豪右为什么乱? 不就是听关于新制的负面信息太多,对于因变化而未知的未来产生恐惧了么? 那我搬正面典型与成功范例过去不就行了? 于是他广邀河东为主的司州四郡各县皇商行会历年皇商中的道德楷模与杰出新秀,来了个巡回论道。 先从河东郡开始,在治所安邑论道一旬,然后转弘农,河南尹,河内。 一路走一路收人,到河南尹的时候就在京师论道。 当天庚哥和一些博士院的大儒也被邀请去旁听。 如此名声更盛,然后一路从河内到上党,到西河再到雁门…… 说白了就是英雄劳模的事迹报告会一样的东西。 安排人上去讲,变身皇商之后,我们家族如何从只知道克扣农人的蛀虫,变身成了有益于国家和人民的光荣财货转运者。 第191章 奇诡难测衣带诏 听说这种方式的时候,庚哥都吓了一跳。 心说难道除了我这小朝廷里还有其他的穿越者? 他发誓这些事跟他毫无关系,他根本没出过主意。 但荀彧就是不知怎么想到这么干了。 这种论道会上当然有人会讲自己的心路历程。 什么我当初跟你们一样,也觉得靠稳定的佃租过活心头才安稳。 但后来我醒悟了,什么耕读传家方为家世清白。 我们种地么?根本不种的。 子弟都不识五谷,我们就是在克扣农人。 商人最起码还有转运之功,跟商人比我们才更道德败坏。 我不甘心做那样一个不事生产无益于世间之人。 所以如何以商行儒,怎样造福各地子民,如何更从这种行儒行为中获得了更好的进项与更好的生活。 以及更大的心灵满足。 用现在的眼光来看,跟浪子回头的失足青年报告会没什么差别。 但是很受欢迎,能让一些已经明白了时代大势不可阻的士绅获得一些信心与底气。 演讲完毕后还会安排一场辩论。 讨论从事货殖到底是堕落还是光荣,到底符合不符合儒道。 甚至当土地主舒服还是当大商家舒服。 持赞成立场的都是一路辩过来的辩油子,当地士绅的那些陈词滥调怎么可能辩得过他们。 于是所经之处各郡震动。 这种正向宣传配合皇甫坚寿血腥镇压缔造的皇权恐惧,再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手段。 也算是恩威并施吧,总算稳定了并州形势。 各郡郡守主持士绅大会,推举各县令官与执政班子不再会承担骂名,于是积极性高了很多。 皇甫坚寿主要精力放在了追查叛逆上。 随便派遣几个并州刺史部文官系统的吏员陪同,郡守们就能自己开始主持士绅大会了。 并州实现推举制的速度赫然加快。 庚哥他们这里一头包之后总算稍微平静了一点。 阿瞒头上包更多。 正史里头公元199年,也就是建安4年6月,见大玉儿的脑袋震慑不住阿瞒,绍宝宝就决心对阿瞒动手了。 他不顾冀州久战过后的疲惫穷困,挑选了精兵10万,战马数万匹,准备南下进攻许都。 双方摩拳擦掌眼看就要开干了,开始吹哨子给自己找帮手。 为争取战略主动,阿瞒用规划中的东莞郡诱惑臧霸率精兵自琅玡入青州,占领齐、北海、东安等地,去揍绍宝宝的长子袁谭。 这是为了牵制绍宝宝,并巩固自己的右翼,避免绍宝宝沿青州、徐州一线过来面袭击许都。 又派人镇抚关中,拉拢凉州,以稳定左翼。 这是为了避免绍宝宝经由河内郡过平津走河南尹来攻击自己。 关中诸将表示中立,既不助袁也不助曹。 而盘踞南阳的张绣则在贾诩的劝告下表示愿意归顺,被阿瞒拜为扬武将军。 阿瞒自己集中兵力扼守要隘,以主力在官渡一带重点设防筑垒固守,阻挡袁绍从正面进攻。 绍宝宝也派遣使者招揽盟友。 刘八俊表站在了他那一边,阴遣使者联络策反豫州各郡。 他扬州的热汤饭没吃上,眼馋豫州很久了。 所以阿瞒不止腹背受敌,内部也挺乱的。 时间来到公元200年,也就是建安五年,刚开年衣带诏的事情发生了。 很多人知道的版本是这样的。 汉献帝也就是庚哥那憨批弟弟身为皇帝却整天被阿瞒欺负。 他受不了了,于是和董贵妃谋划写血书,藏在了锦袍的衣带里。 然后召董贵妃之父董承,也就是把他带大的董太后娘家人进宫,赐予其锦袍。 董承得到衣带诏,开始联络忠于汉室的忠臣密谋诛曹。 然后事情败露,全部被曹操处死。 这就是着名的衣带诏事件。 但是诡异的是“衣带诏”虽然被记录在了《三国志》、《资治通鉴》等史书上。 但是正史上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除董承外有人见过衣带诏实物。 最先提到“衣带诏”的是《蜀书-先主传》,里面提到董承“辞受”衣带诏: “先主未出时,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辞受帝衣带中密诏,当诛曹公。” “辞受”的意思是董承只是口头上说有衣带诏,而备崽儿压根就没有看到过衣带诏。 第二个记载“衣带诏”的是《资治通鉴》: “初,车骑将军董承称受帝衣带中密诏,与刘备谋诛曹操。” 司马光也怀疑董承只是自称而已。 只有《后汉书·献帝纪》里有类似“衣带诏”的记载: 五年春正月,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服、越骑校尉种辑受密诏诛曹操。 事泄。壬午,曹操杀董承等,夷三族。 而备崽儿相关的记载除了在徐州叛曹时提过一嘴,后来再也没提过。 这玩意儿不是你证明自己才是正统的最大资本么? 绝口不提就很不正常。 所以衣带诏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董承扯的一个谎,其实很难讲。 无非两种可能,第一种,是真的存在。 那以现代人并不高的道德水准来看,献帝想谋诛阿瞒,其实挺不厚道的。 无论是在西凉虎狼兵当道的长安,还是已经被烧成了白地的洛阳,献帝一直过的提心吊胆。 《三国志》中记载:天子入洛阳,宫室烧尽,街陌荒芜,百官披荆棘,依丘墙间。 州郡各拥兵自卫,莫有至者。饥穷稍甚,尚书郎以下,自出樵采,或饥死墙壁间。 没吃没喝,带着一帮废物大臣,出去采摘食物砍伐取暖的柴薪还要论资排辈讲官衔高低。 你指望他们能给皇帝奉上什么像样的吃食? 拥兵自重的州郡,根本没人鸟他。 是刚将治所迁徙到颍川许县的阿瞒,拯救他脱离了冻饿之境,迎他到了后来改名许都的颍川许县。 从此饱暖无虞,不担心随时有强盗乱兵杀来。 阿瞒接他去许都肯定是有私心的,想拿他当个牌坊号令天下群雄。 但你自己都不拿他当回事儿,你还指望谁拿他当回事儿? 所以哪怕只是摆个样子,阿瞒都不至于太过,表面的尊敬必然是有的。 那献帝觉得自己受了欺辱,无非是吃饱了穿暖了,想自己掌权当家做主了。 问题是人家曹大德的地盘并不是你汉家朝廷封赏的,而是人家自己一手一脚打出来的。 从跑张八厨的地盘拉赞助招兵买马,到跟自己大哥绍宝宝要兵要粮要支援。 东郡是他自己从黑山贼手里抢过来的,兖州是他自己抵御了青州黄巾,镇压了反叛豪绅控制住的。 豫州也是他自己从袁术和乱匪手里打下来的。 好心迎你回来当菩萨供着,你倒想趁着他内忧外患,夺他的权杀他的头。 就该给你扔在野地里头不闻不问加不管是不是? 以献帝尚为陈留王的时候,在二颖面前那爱表现爱显摆的自作聪明劲儿,这种可能的确存在。 但我们不能忽略献帝在二颖手头上过得是什么日子,在郭汜李傕手里过得是什么日子。 整天被夺来抢去刀光剑影,好不容易从长安逃出来还差点冻死饿死。 从189年登基到196年被阿瞒迎回许都,他已经当了六年多傀儡了。 阿瞒这儿的日子再次,都比之前好点儿。 好日子才过了三年,他不大可能突然想自己真正掌权了,也不至于突然觉得这种傀儡生涯多折辱他。 所以更可能是另外一种状况:董承谎称有诏,串联人造反。 他的目的呢,就跟绍宝宝对阿瞒动手有关。 第192章 为大义的名分坑盟友 建安四年也就是公元199年6月,绍宝宝就厉兵秣马点齐兵将准备对阿瞒动手了。 怎么到建安五年还迟迟没有大动作呢? 这里头有个难办的点,就是阿瞒这贼子迎奉回了献帝。 那他的地盘就是正统皇家地盘。 就算你知道献帝是个傀儡,阿瞒也有这个名义。 是他奉了献帝于冻饿之境,荆棘之间。 你如果不把他抹黑成跟二颖一样欺君罔上的贼子,你对他伸手就属于不义。 早些年接过李膺李元礼天下楷模的名号,当过第二个天下楷模操弄清议抹黑宦官的袁本初,最知道口水的厉害。 外加上他以弱胜强弄死公孙大玉儿,舆论攻势也很是起了一些关键作用。 所以这场仗没办法占据大义,他不怎么敢动手。 但就是这么巧。 你看恰巧是绍宝宝瞌睡的时候,董承他们就给他送枕头了。 历史上这么巧的事情,往往都绝对不是巧合。 背后基本都存在着一定的必然性。 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是董承为首的这帮被一并带到许都的废物大臣,不满在阿瞒这边不受重视没什么实权,所以起了别的心思。 哼,劳资可是陪着陛下一路吃苦挨饿走过来的。 你特么的就最后捡了个便宜,凭什么手握大权一人之下比劳资们风光? 他们没想过,你的确陪着献帝吃过苦遭过罪。 但起到过一丁点什么屁用么? 没用的家伙想就凭苦劳从人家手里抢实权,是不是想得有点多? 若放在平时,阿瞒威权重,他们也就敢私底下发些牢骚而已。 有名士边让被族诛那事儿,牢骚都不敢太大声儿。 但这会儿绍宝宝大军压境,阿瞒风雨飘摇眼看着朝不保夕了,这帮人心思就活泛了。 衣带诏很可能是一种政治交换。 你绍宝宝缺大义是不是,那劳资们给你大义。 换什么呢?肯定换不到绍宝宝跟阿瞒一样迎奉献帝。 人家不感冒,要迎也是迎他们仲家皇帝,去迎许诺让位给他的那个死鬼弟弟。 这帮人估计也不乐意绍宝宝迎奉献帝,那样他们就还和在阿瞒这边一样。 他们估计想换一块儿地盘圈地自萌,就跟当年的周天子一样。 这样这群冻饿到快死还要论资排辈,让尚书郎以下去砍柴采薪找吃食的公卿大臣,才有可能重新掌握实权。 而不是陪着献帝当牌坊底座儿。 董承进宫有便利,所以跟袁绍达成某种默契后很可能进宫找献帝密谋过。 献帝可能答应了也可能没答应。 以衣带诏实物从未示人这一点上看,更可能是没答应。 你不答应也没关系,董承已经和绍宝宝那边商量好了,他不动不行的。 然后编了个借口私下串联。 要不说是废物点心呢? 绍宝宝要的是此事天下皆知,他好有对阿瞒动手的大义名分。 你们成不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何况他势力再强也在外边,帮不上你们。 阿瞒的兵马都在阿瞒自己信得过的人手里,你们特么凭什么去造反? 看看参加叛乱的都是什么臭鱼烂虾: 工部侍郎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将军吴子兰、太医吉平…… 哪一个手里头有兵? 种辑看起来是越骑校尉,可这官职为北军校尉。 阿瞒那边组建北军了么? 一个头衔而已。 王子服有说是偏将军的,吴子兰史书记载说是将军,可哪一个是阿瞒的人? 手里头怎么可能有兵? 《后汉书 献帝纪》记载: 初,承与刘备同谋,未发而备出。(承)谓服曰:“郭汜有数百兵,坏李傕数万人,但足下与我同不耳!” “昔吕不韦之门,须子楚而后高,今吾与子犹是也。” (服答曰):“惶恐不敢当,然兵又少。” 承曰:“兴事讫,得曹公成兵,不足邪?” 只根据这番对话判断,他们手里连郭汜当年手里的数百兵都没有。 不过是一群旧权势政治的操弄者,新军阀政治的天真者,自比吕不韦,妄图以献帝为奇货。 最终落得事败身死,连累宗族。 至于说孙坚马腾有与此事,那就是胡扯了。 孙老狸花192年就挂了,这会儿七年之后借尸还魂么? 马腾且不说这会儿不在许都,袁曹之战后期还曾助战阿瞒,像是奉过诏的样子么? 备崽儿与绍宝宝早有勾连。 不负责任的推测,做董承与绍宝宝之间中间人的,很可能就是备崽儿。 所谓跟备崽儿商量,不过是跟那边通声气儿汇报自己的行动计划。 两个奸雄利用一群傻嘀闹了一出谋求大义的大戏。 备崽儿对这事儿的参与也很存疑。 因为备崽儿最开始作为降将是被带回了许都的。 手里也没兵。 徐州阿瞒新派了车胄去当徐州刺史。 备崽儿被封为左将军,是去征讨僭越天子的袁小骨才离开的许都。 袁小骨是199年死的。 然而袁小骨都死了,连手下兵马势力都被人吃干抹净了。 备崽儿却跟早有预谋似的,带军一直盘桓在自己老地盘徐州下邳附近。 就好像在等什么事儿发生。 衣带诏事发,董承他们被杀,事情传开。 备崽儿等到了,迅猛诛杀了阿瞒任命的徐州刺史车胄,复据了徐州。 就像玄德和备结合起来的那意思: “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 备崽儿袭杀车胄一事,陈寿《武帝纪》记载车胄死于建安四年(199年)。 《袁绍传》、《关羽传》也将车胄被杀之事写在建安五年之前。 而范晔《袁绍传》作车胄死于建安五年(200年),陈寿自己的《先主传》中也说董承死后刘备才杀车胄。 这些记载与《武帝纪》等书记载不同。 司马光《资治通鉴考异》认为:袁宏《后汉纪》中刘备占据下邳也在董承死前,《先主传》记载有误。 清人侯康则认为:刘先主与董承等人谋诛曹操,事若不曾泄,定不会先杀车胄。恐应以《先主传》为准,而其余记载有误。 继续不负责任的猜想,先杀后杀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引爆衣带诏这事儿。 若是备崽儿先杀车胄,那他临行前与他过从甚密的董承肯定会被怀疑,然后查出他在捣鼓衣带诏。 若是后杀车胄,那告密那货,还不知是被谁支使着,掐着这个时间点去点炮。 再再次不负责任的猜想,其实是先杀的,是备崽儿主动引爆的衣带诏之谋。 只是这事儿有点不光彩。 坑人坑得太狠了。 所以两个主事者备崽儿和绍宝都跟人装失忆,咬死是后杀的车胄。 以至于《袁绍传》和《先主传》里头按照他们对外的口风记载。 绍宝终于获得了名正言顺的开战理由,让陈琳陈孔璋写了篇讨伐阿瞒的檄文,表示奉衣带诏讨伐阿瞒。 檄文骂得挺狠的,阿瞒都快被骂哭了。 蛋是,蛋是吧,绍宝宝不是个好盟友。 因为他是个好爸爸。 原本应该乘着这个机会,绍宝宝举大旗正面进攻,备崽儿从背后捅阿瞒菊花的。 结果备崽儿这边按计划起事了,绍宝宝那边却拖延了。 因为他宝贝儿子袁尚病了,他忧心不已,因此拖延了动兵。 备崽儿:袁本初我曰你大爷! 第193章 备崽儿的道上兄弟 其实绍宝宝打阿瞒,手里握着两手准备。 一手就是备崽儿那边递过来的计划,以响应衣带诏做名义,奉诏讨贼。 第二手就是干脆接仲家皇帝的位,直接以敌国方式来对垒。 估计绍宝宝自己也没拿定主意,到底选哪条路线。 所以叮嘱了自家长子袁谭在青州接他叔的时候,也没让他出兵接应一下。 因此备崽儿拦阻袁小骨,就不光是报在徐州被揍之仇。 还是代表第一套方案跟第二套方案你死我活的斗争了。 袁楷模这个渣男坐着看戏,大老婆带人扯小三儿头发属于是。 大老婆备崽儿干翻了小三儿袁小骨,第一套方案赢了。 但那个时代也没个手机电话,更别提微信和秋秋。 让人来回传话带信也来不及,都是按提前约好的时间起事。 绍宝宝玩儿这一手,是真的把备崽儿坑惨了。 因为他那边没按计划发动攻势,就意味着阿瞒有足够的时间回首掏。 备崽儿这个原本只准备搞敌后工作的,于是被迫得正面战场迎敌了。 备崽儿:我特么就想戳个菊花,谁特么想跟你拼刺刀了? 可阿瞒也转过身来了,有什么办法呢? 也不用骂绍宝昏庸。 他看备崽儿,大抵跟备崽儿看董承他们没啥区别。 都是用完就可以扔留着还挺恶心人的厕纸。 董承他们闹大之后,即使事败,备崽儿叛曹和绍宝宝讨曹的名义就有了, 保下他们,你还真能给他们圈一块地盘让他们自萌啊? 不够麻烦的。 备崽儿呢,他帮忙引爆衣带诏就够了。 绍宝宝的指望是揍完阿瞒之后,大小龙蓝红buff我全都要。 三狼蛤蟆石头人也没打算放过。 留你个备崽儿占据徐州,我倒不好意思背盟朝你伸手。 不如让你被阿瞒灭掉,劳资再来灭曹通吃。 至于敌后牵制捅菊花什么的。 劳资十万打两万,用得着你帮忙? 所以袁尚生病他不忍远离可能是真的,但真正的态度其实是没拿备崽儿当盘菜。 事后假设要有备崽儿在身后牵制,官渡之战绍宝会不会败没有意义。 十万打两万呃,谁能想到会打不过啊? 这都能输,要留备崽儿牵制,谁知道会不会变成曹刘合伙儿分袁氏? 这事儿备崽儿干得出来。 到时候又该说绍宝宝昏庸不懂得借刀杀人,用阿瞒灭备崽儿了。 被庚哥影响过的历史里没这么多力格隆。 因为董承一早就跟李肃一起被二颖咔嚓了。 阿瞒也没迎奉献帝,绍宝宝也没那么多顾忌。 庚始六年也就是199年就直接跟阿瞒开干了。 备崽儿还是跟袁绍私下勾结,带兵杀车胄夺回了自己的老地盘,捅阿瞒菊花了。 但绍宝宝一样没拿备崽儿当盘菜。 在绍宝宝这样自觉负天下大望的哥们儿心里头,公孙大玉儿是可以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 甚至开始揍得他几乎生活不能自理,那必然是个英雄。 所以他可以接受公孙大玉儿的手下直接投奔投降他。 但却很难信任备崽儿这样反复无常的人物。 叛了大玉儿弃了田楷投陶谦,之后弄死陶谦自据徐州。 被阿瞒揍趴下又投降阿瞒,见自己揍阿瞒又想跟自己合伙搞阿瞒。 这还是少了投叛吕大憨批那一遭。 吕大憨批也只是认了两回义父就被黑成这样,你这都反复多少次了? 绍宝宝的性格,连吕大憨批都信不过不能容,何况是备崽儿。 所以虽然答应的好好的,却也没配合他正面猛攻牵扯住阿瞒的主力部队。 乐见备崽儿帮他消耗阿瞒的实力,还通过袁谭支援了备崽儿些军马。 正面战场还处于喷垃圾话派小弟互殴的阶段。 老大还没动手。 袁尚又如期的病了,袁绍自己还抽空跑回去看儿子了。 阿瞒乘着这个空,正面战场依靠营垒苦守。 努力抽调出人马回首就是一掏收拾备崽儿。 备崽儿的人格魅力还是挺大的。 所以这一回他据徐州叛阿瞒,跟着他的人还不老少。 原本的地盘下邳小沛且不提,糜家兄弟和阿瞒封给他们的地盘儿更不用说。 连正在帮阿瞒打青州的臧霸,自己的左膀右臂昌豨都被备崽儿忽悠过去帮忙了。 “建安五年,昌豨叛为备,郡县多顺之,众数万人。” “太祖遣刘岱、王忠击之,不克,遂亲往破之。” 这个刘岱跟兖州刺史刘岱同名同字不同人。 那个杀乔瑁的刘岱,字公山,东莱牟平人,汉室宗亲,刘舆之子,刘繇之兄。 这个刘岱,也字公山,却是沛国人,曾任司空长史,为阿瞒心腹。 自己亲老大臧霸在替阿瞒卖命牵扯袁谭,昌豨为什么要跟着备崽儿反叛呢? 原因很简单,昌豨觉得应该讲义气,备崽儿跟他们是道儿上的兄弟。 太多人对备崽儿拥有太浓厚的滤镜。 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三国志》对先主极尽曲笔赞扬。 “先主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焉。” 但你不能忘记,《三国志》作者陈寿曾仕蜀汉。 备崽儿属于他的旧主。 别太高估史官的节操。 那种皇帝连砍三个脑袋也要按实际情况写的史官不是没有。 但跟白求恩是加拿大人中的少数和异类,并不是所有东北人都是活雷锋一样,不代表全部。 为了证明自己选择的正确,陈寿将他的先主塑造成一个家境贫寒、织席贩履、身处逆境、却又胸怀大志的上进青年。 参考南朝史学家裴松之注解,可知其情悖谬处极多。 《蜀书二》说:先主少孤,与母贩履织席为业。 备崽儿幼年时期,确实有过一段不太宽裕的日子。 原因是其生父刘弘早亡,导致幼年刘备失去直系亲属的经济支持。 “少孤”是穷困的原因,“织席贩履”却不是穷困的结果。 备崽儿天生就喜欢做手工,“编织”是兴趣爱好。 他客居荆州,诸葛孔明来求见的时候,他都顾不上理睬,专心致志的编织牦牛尾巴。 这是《魏略》记载了的事儿: 坐集既毕,众宾皆去,而亮独留,备亦不问其所欲言。备性好结眊,时适有人以髦牛尾与备者,备因手自结之。 《魏略》作者是魏国郎中鱼豢,与陈寿同时代且略早于陈氏。 其所着《典略》《魏略》史料价值极高,收录了大量汉末群雄轶事典故。 汉末兵卒盔枪中一般插“雉鸡尾羽”,而备崽儿精锐部队“白毦军”,兜鍪上的装饰却是编好的牦牛尾。 搞不好还都是备崽儿亲手结的。 可见备崽儿对编织的爱好。 另外备崽儿从成年开始,并不需要贩履织席谋生。 因为约莫二十岁开始,他其实是当地的坐寇。 《蜀书六》记载:先主於乡里合徒众,而羽与张飞为之御侮。 按先主传时间线,那时候黄巾之乱(184)尚未爆发。 第194章 历史里那位阴郁的青年 “御侮”,抵御谁的侮? 当地其他黑社会团伙和轻视备崽儿团伙的豪族。 《华阳国志》对当时备崽儿集团的性质、以及关张的角色定位,解释得更为清晰。 河东关羽云长、同郡张飞益德,并以壮烈为(先主)御侮。 东汉语境下,年轻后生敢杀人就是壮烈。 《魏书十八》:霸年十八,将客数十人径於费西山中要夺之,送者莫敢动,因与父俱亡命东海,由是以勇壮闻。 臧霸十八岁杀人劫狱,史书称之曰:勇壮。 《魏书九》:(惇)年十四,就师学,人有辱其师者,惇杀之,由是以烈气闻。 夏侯惇十四岁就拔刀砍人,史书称之曰:烈气。 所以壮烈是什么个意思差不多很清楚了吧? 要说战斗民族,嗯,咱们祖宗拥有充沛的武德和暴脾气。 不比大毛差,所以大毛那边觉得咱们才是战斗民族。 备崽儿纠结乡里的时候黄巾之乱尚未爆发,那他纠结人手干嘛呢? 咱也不能黑备崽儿,坐寇虽然有个寇字儿,却也能算是个正经营生。 桓灵时流民遍地,邪教蔓延,流贼丛生,地方秩序崩毁。 为了维护地方治安,许多地区自发成立或雇佣流民武装,类似后世的团练。 这玩意儿在东汉叫“郡贼”;在民国时叫“保安团”和“民团”。 就是靠出卖武力收保护费的武装团伙。 学术上的专有名词就叫“坐寇”,搁现在就是涉黑团伙。 备崽儿这涉黑团伙还有官方保护伞,因为他交情不错的师兄公孙大玉儿当时是涿县县令。 他通过师兄介绍还结识了当时的幽州刺史陶谦,自然不免替陶谦当耳目。 有了关二爷张三爷的辅佐和官方背景,刘备场子开得越来越大,帮众越来越多。 《蜀书二》:(刘备)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 《蜀书六》:稠人广坐,(关、张)侍立终日,随先主周旋,不避艰险。 每日帮众云集(稠人广坐),专心聆听大哥备崽儿画饼传道。 关张侍立在旁,手按刀柄怒目圆睁,替大哥壮声势。 后来备崽儿坐寇团伙是以军功洗白的。 但却不是黄巾,而是跟着大玉儿征讨张纯。 公孙大玉儿从涿县县令转武职,治下的武装团伙当然要带上。 备崽儿也曾作战勇猛,出生入死。 《典略》记载: 备有武勇,时张纯反叛,(备)遂与相随,遇贼于野,备中创阳死,贼去后,故人以车载之,得免。后以军功,为中山安喜尉。 《三国志》说备崽儿受封安喜尉是靠镇压黄巾,《典略》说是靠“镇压张纯”。 为什么典略更可信呢? 安喜县在中山国,而叛贼张纯,恰好是中山国相。 镇压张纯,作战地区一定是中山国附近。 之后以“三互法”在当地就近安排就业。 跟他丹阳跟毋丘毅之后,在下邳遇贼力战有功被安排到附近的下密县为县丞一个道理。 并且虽然《后汉书》记载,黄巾自青、徐、幽、冀、荆、杨、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 但黄巾三十六方中,主力集中在巨鹿(冀州)、颍川(豫州)、南阳(荆州)一代。 幽州黄巾是出人出力去别家的主战场卖命的。 幽州不是主战场,且中平元年(184)备崽儿年仅二十三岁,又没有宗族支持,没那个能力远赴他州讨伐黄巾。 备崽儿鞭督邮的事儿,从这里就能看出来个合理缘由了。 劳资黑道大佬出身,出生入死平张纯混了个县尉身份。 你特么朝廷现在跟劳资说劳资不合格? 求见你个督邮讨说法你特么还不见。 给脸不要脸,管你官不官的,看劳资抽不死你! 不用张三爷背锅,喜欢斗鸡走狗的备崽儿是有这个暴脾气的。 而臧霸集团从泰山郡流落到东海郡,也是从流贼变坐寇,最后才获得官方身份。 可想而知,臧霸带着兄弟替阿瞒出征了,留守的昌豨跟其他兄弟却跟备崽儿很投缘。 备崽儿起兵反曹,咱们道儿上兄弟讲义气,一起上! 道儿上兄弟很给力,备崽儿这回却拉了稀。 庚始七年(200年)二月,阿瞒亲自率精兵东击备崽儿。 备崽儿以为这回没袁小骨牵扯,自己就算正面拼刺刀也能过两招。 不想阿瞒一鼓而下,迅速占领沛县。 备崽儿全军溃败,只身逃往河北投奔绍宝。 阿瞒转而进攻下邳,迫降了被备崽儿安排着镇守下邳的关二爷羽。 昌豨还是靠臧霸求情才保住了性命。 但这哥们儿叛这一回没死掉结果壮了胆子。 后头又二叛三叛,叛到臧霸都不好意思求情了。 于是三叛之后被于禁给嘎了。 阿瞒一个月内快速解决了备崽儿,这才回军应对绍宝宝的大军。 绍宝宝虽然自己回去看儿子了,你也不能说他没做事。 他自己虽然没有亲临前线,却在阿瞒揍备崽儿的这个二月,让手下挥军黎阳,寻求渡河与曹军主力决战。 不存在大家误解的毫无作为坐失良机。 这里头其实存在一个问题,绍宝也被污名化了。 《魏书》的《袁绍传》,基本可以视作田丰与沮授二人的“附传”。 内容不断论述沮、田二人的“英明忠诚”,来反衬袁绍的“昏聩短视”。 这种纪录方式非常反常。 因为纪传体史书,大抵奉行“隐恶扬善”的原则,会将与传主相关的负面案例,放在其他列传中进行书写。 张昭的负面被放在《周瑜传》中,张合的负面被放在《张飞传》中。 郭淮的负面被放在《魏延传》中,马谡的负面则被放在《王平传》中。 以张合为例,瓦口关惨败,在《张合传》中被轻描淡写为“为张飞所拒”。 但在《张飞传》中则被直书为“弃马缘山,狼狈奔走”。 类似袁绍这种,在本传中对传主直接加以贬斥的案例,极为罕见。 它对袁绍的历史功绩罕有涉及,反而夹杂大量的负面描写。 史书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三国志知意》说:驱除者,一代之所因所胜也。凡断代史书,列所因所胜,皆在列传之首。 袁楷模作为阿瞒的“驱除对象”,理所当然会被作为反面案例书写。 理由也不难理解,绍宝宝曾经是河朔霸主,也是阿瞒旧日的主君。 因此被阿瞒击败之后,为了宣扬法统,便必须对他进行污名化处理。 田丰与沮授皆为冀州豪族。 树立他们的光辉形象来反衬袁楷模绍昏庸,能够人为割裂袁楷模绍与冀州豪族之间的情感联系。 既讨好了冀州士族,又将对绍宝宝的追思与悼念,贬损为一种愚蠢。 你们对他做得已经够多了,他不配。 那个被亲爹弃认的庶子,阴郁成长为一枚一方霸主后,在被曾带给他一束光的那位儿时同伴污名化之前,到底曾是什么模样? 我们已经很难得知。 只能从其他的一些传记纪录里,寻找只言片语的真相。 《魏书 于禁传》:太祖引军还官渡。刘备以徐州叛,太祖东征之。绍攻(于)禁,禁坚守,绍不能拔。 在阿瞒揍备崽儿的时候,绍宝宝军曾攻击于禁镇守的延津渡,想夺取黄河南岸要点,以保障主力渡河。 是没打下来,而不是没打。 第195章 乌巢火炼英雄名 《魏书 武帝纪》:夏四月,(曹)公北救(刘)延。 就在阿瞒不在的这段时间,绍宝宝还派大将郭图、淳于琼、颜良进攻位于白马的东郡太守刘延。 然而久攻不下,刘延一直撑到了四月份收拾完备崽儿的阿瞒回军。 然后阿瞒遣轻骑突袭,斩首袭杀了袁军大将颜良。 袁军因此溃散,阿瞒才解了白马之围。 人口就是财富,阿瞒于是将白马的百姓沿黄河向西迁徙撤退。 文丑率军渡河追击,阿瞒命令士卒将辎重丢弃在道旁,装作溃逃的模样。 袁军中计,纷纷争抢财物,阿瞒趁机突然回首掏,又阵斩了冀州名将文丑。 这么说的确会很容易形成阿瞒在不停的获胜,绍宝宝军锐气大失的印象。 但如果你看下战争路线图的话,就会发现其实阿瞒是在节节败退。 从兖州东郡白马,退到原武,再退到官渡。 绍宝宝军已经一步一步的逼近许都了。 如图所示(如果能成功上传图的话): 阿瞒不断胜利的败退之路 当然,原武、官渡皆处于河南尹。 现在有庚哥的存在,又由于小朝廷镇压杨丑之乱的速度足够形成震慑。 双方都意识到,小朝廷虽然看似纯洁无害圈地自萌,并且作为君主对他们的公然互扯头发踢裤裆不闻不问。 其实也是一股足以影响局势的力量。 说起来还应该感谢杨丑之乱,让一直伪装无害的小朝廷稍微的露了一把肌肉。 但以这种方式,终于还是破坏了庚哥韬光养晦的既定策略,吸引到了群雄的注意。 也不晓得得失该如何计算了。 两边都不想得罪小朝廷,所以两军的交战不可能进入司州范围内。 我们可以在兖州境内随意寻找几个地址替换这次交战的关键地点,反正会发生的事情大差不差。 为便于理解,我们就不故意多余找地名了。 就当原武官渡皆在兖州境内吧! (其实是地理白痴怕乱找地名出乌龙) 无论怎么将败退包装成战略性后推,将败退过程中的每次反击成果包装成大胜。 无论将进军过程中袁绍的每一步决定,都包装到如何昏庸和刚愎的地步。 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绍宝宝大军,在一步一步平推着,逼近许都。 这些被不停强调的大胜,被强调的袁军的溃败,被强调的在袁军中如何如何重要的大将的被阵斩。 充其量是一次次小小的战术胜利而已,并不影响大局。 让我们忽略那些仿佛知道结果似的“睿智建言”和绍宝宝智障般的昏庸拒绝。 反正在阿瞒军充满军事智慧的连番大胜中,阿瞒的地盘与生存空间都在被一步一步压缩。 从四月打到九月,一路败退中不在官渡,却肯定在兖州的某一个地方,阿瞒艰难的抵抗着绍宝宝的大军。 他身后是比备崽儿难缠百倍的刘八俊表与被荆州煽动叛乱的豫州各郡。 还有孙小狸花等势力从淮南一带不停捅着他的菊花。 阿瞒只能无奈的忍受着身后撕裂一般的阵痛。 他前方是绍宝宝似乎无穷无尽的大军。 无论他出奇谋击败对方多少次,对方似乎总能毫不受影响的稳步推进。 堂堂之阵,皇皇之师,就是这般可以不惧奇谋。 随着对方的进军,对方的补给路线也就是粮道也在一步一步拉长。 这让阿瞒看到了希望,他开始派小股部队不停的骚扰对方的粮道。 但对方的应对却让他更加绝望。 再没有小股小股的运粮部队。 连运粮如此之小事,对方都派出一万大军这种接近他所剩全部兵力的庞大阵仗。 奢侈到阿瞒心碎。 骚扰不动,根本骚扰不动。 除了从北向南的正面战场,对方还随手洒出备崽儿这一步闲棋,布置到他身后的汝南郡。 由南向北的对许都发起了突袭,这可真的是爆了菊了。 徐州平叛白平了,而且这些布置丝毫不影响袁军正面攻击的烈度。 绍宝宝:一力降十巧,劳资兵多,不玩花样就是平推,嘿嘿。 就是这种看似平淡无奇的平推,一步一步将阿瞒逼入了绝境。 兵少粮缺士卒疲乏不堪,阿瞒这边的所有人几乎都失去坚守的信心。 包括阿瞒自己。 但越是这种时候阿瞒的狠劲儿就越上来了。 他以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的姿态,决心一把押上自己所有的筹码。 没有技术,全靠勇气。 你出动一万大军护送粮草是吗? 劳资打的就是你一万大军。 这似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为此时的阿瞒所剩的全部军力,也不过一万出头。 以少击多,以攻击守,以疲击逸。 怎么打? 当然又免不了有某冀州籍谋士,犹如未卜先知一般率先提出派军支援这支已有万人的运粮部队的“英明建议”。 然后再次被“昏庸且刚愎”的袁绍丝毫不加考虑的拒绝。 甚至他们如果不嫌浪费笔墨,还能编出在乌巢遭袭之前,就有冀州籍谋士提醒过袁绍: “主公啊,粮草集中容易出事,我们应该把粮草分散运输分散储存分散管理。” 无视小股运粮部队和储粮方式更易被骚扰掠夺的事实。 反正劳资是时空穿越者,提出的每一点建议肯定切中要害。 在一场破釜沉舟的豪赌中,阿瞒将所有的战马集中起来。 他出动了所有能出动的力量,打上对战中斩获的袁军旗号,趁夜奇袭距离袁绍军大营仅有四十里的粮仓乌巢。 孤注一掷,也不过只凑出了五千之数。 这是一次不讲道理的蛮干式的突袭。 五千对一万,奇袭对固守,能获胜的机会无限接近于零。 而且就算他们奇袭成功,也不一定能胜利。 如果袁绍大军能在他们返回之前攻破他们的大营…… 那就能毫无阻碍的一路平推到许都,就食于阿瞒的存粮以及他地盘的百姓豪绅。 他们就算烧了对方的粮草,也会沦为丧家野狗无地流寇。 你如果问阿瞒出发前的胜算有多少,大概他也会告诉你,不到一成。 甚至是毫无胜算。 劳资就是不甘心失败来一次自杀式的冲锋而已。 但偏巧,幸运之神眷顾了阿瞒。 大概是因为手握一万之兵这种与阿瞒所剩总兵力相当的庞大军队,让在北宫之乱中已经被绍宝砍掉脑袋的淳于琼觉得万无一失吧。 他竟然疏忽大意,不曾发现伪装成袁军的敌军来袭。 导致手握一万雄兵,让五千疲敝之兵偷袭得手了。 袁绍并非没有做出正确的应对。 他听闻乌巢火起,一面派轻骑火速救援并截断阿瞒军回归的路途。 一面挥重兵猛攻曹军大营。 但或许是被远处的火光所鼓舞吧,留守大营的兵卒咬着牙居然守住了袁军的猛攻。 而夜袭的曹军,阴差阳错竟然斩杀掉了因为犯下大错而心慌意乱的淳于琼。 淳于琼:凭什么劳资得死两次? 淳于琼被阵斩,导致一万守军失去有效指挥军心大乱,没有能拖住他们。 突袭部队再次幸运的错过了袁绍派来救援的轻骑,顺利的回归了大营。 如果同样的战事上演一万次,阿瞒做出一万次相同的决策,可能也就会成功这一次。 但就算再多的巧合,已发生的就是必然。 第196章 绍宝宝和阿瞒 当你在一件已经成功的事中寻找成功的经验,你可以很轻易寻找出一千条规律。 但即使你都完美复制,却并不一定会继续成功。 当你在一件已经失败的事情中寻找失败的原因,你可以很轻松寻找到十万种失误。 可即使你全部规避,或许结果仍旧是失败。 以世间亿兆的可能和人类的渺小,我们拼尽全力,也无非是在自己能掌控的领域,尽可能堆高成功的几率与排除失败的因素。 成与败绝大多数时候,都依旧要依赖于命运。 所以很多强大和明智的人,最终会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转而加倍迷信神佛与运气。 当一个人觉得他完全掌控了未知与命运,这无疑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狂妄。 拉普拉斯妖的存在并不符合热力学第二定律。 这个次元不具备全知的可能。 (拉普拉斯妖,一种物理假设中全知现在过去未来的生物,但物理学也否定了它存在的可能。) 如果我们要比拟袁绍的失败,大家或许需要考虑这样一种可能。 只是可能。 就如同一名世界上最优秀的lol职业战队教练,他的队伍已经到达s赛冠军决胜局。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选手操作弱于他们,但战术体系却极其丰富与诡异的战队。 为了万无一失,教练制定了最能发挥己方选手优势的速推战术。 依靠选手远超对手的线上压制力,快速打线推塔获取胜利。 他要求打野以牺牲所有中立资源为代价,来交换线上选手快速安全的带线推塔。 比赛如他安排的那般进行着。 他们全场给对方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对方的战术优势完全没有发挥空间。 大龙还没出世,他们已经推上了高地。 然而,就在他们带着对方无法清理掉的小兵即将推掉对方门牙塔的最后一刻。 他们核心ad选手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于是放了一个屁。 已经开始幻想夺冠之后如何庆祝的选手心头一惊,因为他觉得这个屁好像带出了屎。 他有些分神,导致走位失误,被对方辅助抓住机会突然控住。 对方选手一拥而上,集火瞬间秒掉了他。 损失了输出大核的团队转瞬便四散奔逃,却仍旧被团灭。 然后对方一波推进拿下了比赛。 赛后a选手说,我跟教练说过这么打太绝对,很可能一波失误就会全局葬送。 b选手说,我问过教练不拿资源不拿龙太危险了吧,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c选手说,抱歉的确是我的失误,但我还是觉得这种阵容太冒险了。 教练承担了所有责任,所以所有的人都在责问他: 你为什么不拿后期一点的阵容? 为什么要打这么绝对的单核体系? 为什么不靠运营去拿下比赛? 只有教练知道,比别的他们根本比不上对方。 时间拖越久,变数就越大。 他已经选出了他们最接近胜利的一种方式。 有没有可能,绍宝宝的角色就宛如这位教练? 所有人都能为失败找出他的一万种过错。 可说到底葬送胜利的不过是一个谁也无法预料到的意外。 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 见阿瞒那边大队轻骑已经返回,短时间内拿下对方大营已无可能。 再看乌巢方向的冲天火光,袁绍知道,他的粮草大概完了。 粮草一失,远超对方的军队数量,就不再是优势,而是负担。 没有饭吃的军队是打不了仗的。 袁绍长长叹息一声,心头不由也浮起一些时也运也的感慨。 他知道,他必须退军了。 他更知道,他或许此生再也没有机会,一口气战胜阿瞒并吞下他地盘了。 他其实对阿瞒并无成见。 在迎接献帝的第二年,阿瞒就以献帝的名义拜他为大将军,赐弓箭、符节、斧铁和一百虎贲。 并让他兼管冀青幽并四州,以缓和与他的矛盾。 他也理解阿瞒欲独立成为一方雄主的雄心。 大丈夫,哪个甘心居于人下? 不如此,阿瞒也不配当他袁绍的朋友了。 谁都不知道,即使装得再恼怒,阿瞒在他心里,依旧是那个拥有灿烂笑容的少年。 在如他噩梦一般的阴郁岁月里,曾为他带去第一道光。 虽然,那个少年是个彻头彻尾的坏种。 可是他并不在乎。 只可惜,他们都有自己的雄心啊。 他们已经过了将个人的情感与情绪放在心头最重要位置的年纪。 不得不为各自的野心与理想兵戎相见,反目成仇。 因为他们都必须先是枭雄,然后才有资格成为平等的朋友。 他其实也不得已。 因为貌似强大的他的势力内部,从一开始就处处是隐患。 他必须用不停的对外扩张与征战,转移麾下冀州本土派和流人颍川南阳派之间的天然裂痕与矛盾。 直至占据整个天下,或许才有时间和足够的利益来均衡和调节这两派之间的关系。 然而这一败,哪怕只是为了甩锅,两边也会闹得更加不可开交。 甚至开始爆发流血冲突。 即便是他这个主公,怕也是再也镇压不下去了。 他只能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尽量调和与维持局势方面。 他清楚的知道,在两派互斗这种不停的内耗之中,他将再也无力南顾。 “撤军,立返邺城!” 他嗓音低沉的下令。 他并没有溃败,并不曾狼狈到只剩800骑狼狈的逃回邺城。 也并没有被阿瞒那已不足一万的疲敝之兵杀到丢盔卸甲。 即使粮草已失,他手头还有近八万雄兵。 阿瞒敢失智到离了营垒与他正面会战,仍旧只会自取灭亡。 只是阿瞒现在有据营垒与他对峙消耗的底气与资本了。 若不在剩余粮草彻底消耗空之前,与阿瞒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反被对方缠上。 那才会真正的一败涂地。 但他若撤退,阿瞒也不敢跟过来。 因为只需要组织一次出其不意的反扑,离了营垒的阿瞒军队,就只会是去了壳的鲜肉。 他不需咀嚼便可一口吞下。 旷野的风呼呼吹过他有些发烫的面颊,也扬起标着他姓氏的旌旗。 旗帜在风中猎猎舞动。 逐渐亮起的天光中,他再一次回首,望向那处残破不堪,却依旧坚强耸立的坚垒。 干得不错呢,阿瞒。 他在心头有些欣慰的想到。 只是你需要再努力些,再努力些。 尽快来斩下我的头颅吧。 既然我无法斩下你的头颅。 请你休要,休要让我亡在病榻,死于儿女子之手。 这才是我们之间的交情,最该有的终章,最完满的结局。 他或许并不介意,阿瞒在获胜后将如何污他谤他与诽他。 因为他若获胜,怕是会做一样的事情。 就如同他曾对公孙大玉儿做过的那样。 只要他们在彼此心里,依旧是当初相知的模样。 又岂会在乎那些妄人与庸辈的眼光,在意甚所谓名垂青史的身后名。 他们之间的浪漫,并不需要任何人懂得。 只是遥望历史的我们,若不能穿透重重迷雾,去发现两个并不代表正义的英雄之间故事的真相,那只会是我们自己的损失吧? 即使,这种损失,只是一种可能 第197章 张合的投敌之谜(上) 阿瞒最终也没能满足绍宝宝的愿望。 那或许是阿瞒的错,也或许是绍宝宝的错。 阿瞒错在他无法获得超出时间线的出装速度,在绍宝宝病亡前攻陷邺城。 绍宝宝错在失去争霸天下的雄心后,太快的衰弱与病死。 可直至临终前,绍宝宝也不曾放水。 他竭尽所能的维持着自己的势力,维持着麾下的平衡,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实力与阿瞒对抗。 就仿佛他与阿瞒并不是在争夺这个天下。 而是在黄昏前的庭院中,于一树茂密的梧桐下,在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上手谈。 他不会相让。 因为在初相识的时候,他便犯过这种错误。 那时生性跳脱的阿瞒并不擅长弈术,所以总是轻易的被他击败。 他很喜欢这个刚认识的朋友,很害怕他会气恼,所以刻意的相让了。 阿瞒终于赢了一局,他以为阿瞒会开心。 可是,一直挂在阿瞒唇角的一份满不在乎的笑容却消失了。 绍宝宝迎来的是阿瞒朝他面门挥出的一拳。 正中鼻梁,他鼻血长流。 突遭重击下他也恼了,扑上去便与阿瞒厮打。 他毕竟痴长几岁,身量尚未长足的阿瞒不是对手。 但打完之后,阿瞒却朝他咧嘴笑了: “为友便要这般,互相毫不留手。” “惯于让人,是瞧不起谁?” 他呐呐的回嘴:“哪个曾相让与汝?” 结果阿瞒又恼了:“你辱我愚乎?” 扑上来又与他厮打在一起。 从那以后,与阿瞒相争,他便从未留过手。 两人直到筋疲力竭,各自躺倒在地上。 身上衣袍均已稀烂,彼此鼻青脸肿。 却不约而同的忽然同时放声大笑。 习惯谨言慎行的他,那一刻胸襟间突然涌出一股此生从未有过的畅意。 自那日起,阿瞒带着他横行京师。 与浪荡年少群殴,偷窥娇娥沐浴,甚至掳走黔首家新嫁娘奸淫。 “休要惊怕,吾等只须不被人当场锁拿,无人敢寻至门楣,家中此等颜面尚是要的。” 同样身为庶子的阿瞒如此告诉他。 那段时间,他跟着做尽了此生从未曾想过的恶事。 但是却觉得畅快。 他总觉得是阿瞒带给了他幸运,因为正是与阿瞒相识后,小叔袁隗找到了他。 与他一番深谈,告诉了他族中决定。 他曾经愤恨过,可后来又觉得那是一个机会。 否则袁家的支持永不会落到他的身上。 他结束了他的浪荡生涯,重新恢复了原本谨守礼节温润有礼的模样。 只是却不再拘谨,胸中自有一股敢于天地赌一局的豪情。 再遇见阿瞒作恶,他总会笑骂一句:“汝却又在胡闹。” 阿瞒咧着嘴跟他笑:“装甚,汝初经人事几许时某都知。” 不管如何,他们的友情从未变过。 只是那时的他们又如何能想到,有一天他们竟能以天下为棋局,酣畅的对弈这么一回。 这一次,他并未留手。 他差点赢了的。 但他终于还是输给阿瞒的那股子狠劲了。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缺乏的,阿瞒身上那股子横起来可以不管不顾的狠劲。 即使他再努力的去维持,他麾下的恶斗仍旧滑向彼此为仇寇的方向。 曹袁之战的转折点,虽然多被归于乌巢之战,实际是在张合、高览的倒戈。 《魏书 张合传》:(袁)绍但遣轻骑救(淳于)琼,而以重兵攻太祖营,不能下。 乌巢起火后,张合“率重兵攻太祖营”,可知袁绍将剩余精锐孤注一掷,尽拨于张合麾下。 同时按《武帝纪》记载,“绍众大溃”是在“张合降曹”之后,二者存在直接的因果关系。 张合是河北名将,袁绍集团的台柱子,他的临阵叛乱,绝不可能是一时兴起的偶然事件。 其中郭图,是张合倒戈的关键人物。 《魏书 张合传》中记载:(郭)图惭,又更谮(张)合曰:“合快军败,出言不逊。”合惧,乃归太祖。 然而按《魏书 武帝纪》与《魏书 袁绍传》,张合降曹实属主动,与郭图进谗言毫无干系。 南朝范晔编撰《后汉书 袁绍传》时,亦不曾提及郭图,仅说张合、高览“闻淳于琼败,遂奔曹操”。 《张合传》相关记载,明显与常识相悖。 张合已经领兵出击,未曾返回袁绍大营,他是如何得知郭图进谗的? 清代学者姜辰英曾指出,郭图在此事件中的相关记载,必出自张合家传(即《别传》),实属“自文其丑”。 也就是说,张合在撒谎,他栽赃郭图进谗言,是伪装自己不得已,为自己的主动投降找借口。 但这就牵扯到另外一个疑问: 张合一看到淳于琼兵败乌巢火起,马上就想投降了。 这不就是一时兴起的偶然事件了? 难道他真的仰慕阿瞒已久? 那他说出来不就完了,顺便还能拍阿瞒一记马屁。 又何必等乌巢火起,何必造谣郭图进谗呢? 搞到他多不情愿似的。 曹老板阿瞒可不是个心眼儿大的人,这不是作死么? 有人说战争已经持续一年有余(199-200),且当时已经是冬季十月。 袁绍所占的冀、青、幽、并四州,纬度都较高。 相比于曹操治下的兖、豫、徐诸州而言,气候会更加寒冷。 因此面临的过冬问题也便更加严重。 所以乌巢的粮草,是袁绍军的最后希望。 以至于乌巢火起击溃了张合最后的心理防线,让他觉得不投降就没有活路了。 这也与常理不符。 就算储粮尽毁,军中最起码也会常备三日到十日之粮。 总不可能每天埋锅做饭前才跑去乌巢运粮,运来了大家才做饭吧? 所以就算重兵攻营不下,袁绍军也有缓缓退去的时间与机会。 古代作战,粮尽兵退是常理。 没有任何一种出征,会穷尽属地储粮。 退回冀州境内,怎么着都会有军队就食的办法。 何至使掌握七八万绝对优势兵力的张合,要迫不及待的投降只有一两万疲敝之兵的阿瞒? 兖、豫、徐诸州虽不如冀、青、幽、并四州寒冷,却也暖不到每年多熟一季粮食的地步。 他怎么就肯定阿瞒那边能有足够的军粮? 仔细梳理《张合传》,会发现极为隐秘血腥的一些事实。 张合降曹后,被“授以众,从攻邺”。 张合统率袁军精锐,麾下本就不乏部曲,如何需要被曹操“授以众”? 降曹后,张合部曲已被尽数褫夺。 这些部曲哪儿去了呢? 《魏书 袁绍传》记载,张合降曹后,“袁绍余众伪降,曹操尽坑之” 张璠《汉纪》与《后汉书》记载,袁绍降卒被杀八万。 《献帝起居注》记载,袁绍军被斩首七万。 《资治通鉴》也取七万之数。 裴松之在为《三国志》做注时,也称“诸书皆云公坑绍众八万、或云七万”。 明确使用了“坑”的字眼,可知不是阵前交锋,而是事后杀降。 第198章 张合的投敌之谜(下) 以阿瞒的脾性,手里就几千兵的时候,就敢留二十万青州黄巾。 七八万上好的精卒为什么要尽数坑杀了呢? 就算不放心,害怕他们复叛归袁绍,怕自己控制不住。 也可以分割成小股派去搞孙策刘表他们。 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因为他也没粮,养不起。 毕竟在突袭乌巢之前,他一万多兵卒都已经粮尽兵乏了。 《魏书 荀彧传》记载,(建安)六年,太祖就谷(兖州)东平之安民,粮少,不足与河北(指袁绍)相支。 坑杀完七万人,又缓了一年,到第二年时(201)阿瞒试图再攻绍宝宝时,竟还出现“粮草不足与河北相支”的情况。 张合在前线跟阿瞒交手了大半年,这点情报他能没掌握? 所以乌巢火起张合绝望,觉得冀州无粮所以投曹的逻辑太过荒谬。 但这些疑团,如果我们把乌巢火起和张合高览投降之间的时间线拉长,一切就合理了。 为了夸耀阿瞒的武勋,曹魏有将张合高览之叛与突袭乌巢画上直接因果的动机。 虽然这种直接因果看起来是很有那么些诡异和不合常理。 不然合着太祖豁出命去烧了乌巢,只不过是让敌军不得不退去罢了。 导致胜负之势逆转的,居然是敌人的内部矛盾? 这袁曹大战之胜全凭撞大运是吧? 那说出去多不好听啊。 所以众人统一口径,对外都说是火一起,张合高览马上就投降了。 《荀攸传》记载,绍将张合、高览烧攻橹降,绍遂弃军走。合之来,(曹)洪疑不敢受。 张合听闻淳于琼兵败,归降之意甚急,乃至主动“烧攻橹”(即攻战器具),甚至引起了留营守将曹洪的怀疑。 你很着急投降,着急到还没有表达自己投降的意思,就先主动把攻营器具烧了降。 这到底是急啊还是不急啊? 示之以诚兵卒弃械丢刀不就行了。 何至于大费周章多出一道烧攻营器具的程序? 那玩意儿不泼火油可不好烧。 造假造过了,马脚就露了。 所以,其实说实话的反而是张合自己。 因为大家都撒谎,倒显得跟众人口风对不上的他在撒谎了。 实际是袁绍大军缓缓退去之后,张合归营,正逢郭图进谗。 他与高览害怕背此战不利之锅,因此才叛降的。 袁绍内部派系分裂,是许攸叛逃、张合高览倒戈的直接诱因,这一点确实无可避讳。 张合出身冀州河间,属于河北集团的干将。 郭图出身豫州颍川,属于颍川集团的先锋。 河北系与颍川系,均非绍宝宝嫡系。 绍宝宝本人虽然出身豫州汝南,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其麾下很少汝南人。 他的元从部曲主要是在京师时候的“奔走之友”,多为荆州南阳人士,最核心的就是逄纪与许攸二人。 河北系是冀州地区的地头蛇;颍川系则来自冀州牧韩馥招募的同乡。 绍宝宝在冀州宽纵本土大族,也不时利用颍川流寓来牵制他们。 通过这种双方的互相牵制,他才能凭借并不多的元从部曲,控制住大局。 既不被本土豪族架空,也不被颍川流寓携裹。 不是双方的矛盾他调和不得,而是他不能调和。 因为这两边任何一边坐大或者达成共识,他就只能拱手。 在大业得遂之前,他不得不走钢丝玩儿平衡火中取栗。 一边挑拨两边争斗,一边通过对外征战来维持双方暂时的合作。 拆分沮授部曲就是一个明例。 沮授出身冀州广平(即巨鹿郡),被袁绍征辟为别驾从事,相当于二把手。 《献帝传》记载:(郭)图等因是谮(沮)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若其浸盛,何以制之? (袁)绍疑焉。乃分监军为三都督,使授及郭图、淳于琼各典一军,遂合而南。 《后汉书 袁绍传》:(沮)遂以疾退,(袁)绍不许,而意恨之,复省其所部,并属郭图。 郭图又进谗言了,而且昏庸的绍宝宝居然又听了。 对于袁绍麾下,阿瞒采取的宣传策略是捧冀州本土而贬颍川流寓。 所以你经常可以看到颍川流寓在袁绍相关的记载中扮演奸臣。 反正流寓冀州的那帮颍川人要么是死绝了要么是没得选的投降他了。 都是无根的浮萍,不像冀州本土派还拥有那么大的势力。 但仔细分析就会发现,其实不过是绍宝宝在存心引动双方互相仇视。 在郭图的建议和袁绍的运作下,沮授的部曲,被一分为三,由沮授、郭图、淳于琼各统一部。 最终连沮授的本部,也被郭图吞并。 另一个例子便是审配。 审配出身冀州魏郡,是河北集团的台柱,被袁绍征辟为治中从事,地位与别驾从事(沮授)类似。 《后汉书 袁绍传》说:孟岱与(审)配有隙,因蒋奇言于绍曰: “配在位专政,族大兵强,且二子在南,必怀反畔。” 郭图、辛评亦为然。 孟岱、蒋奇、郭图、辛评又都是颍川人。 官渡之战,审配二子被阿瞒所擒,他们跟绍宝说审配“族大兵强”,儿子又在阿瞒手里。 劝绍宝宝废了审配的监军之位。 在南阳人逄纪(袁绍元从)的运作下,审配侥幸免于祸患。 绍宝宝让自己的奔走之友出来装好人调和呢。 然而审配也不是傻呗,他心里清楚着。 绍宝宝的另一位奔走之友南阳许攸,就是遭到审配陷害设计逼走的。 《魏书 荀彧传》:审配以许攸家不法,收其妻子,(许)攸怒,叛(袁)绍。 劳资跟你混,你连劳资的老婆儿子都不能帮劳资保住,还跟你做毛? 袁绍死后(202),审配立刻设下毒计,进谗让袁谭杀了逄纪。 《汉晋春秋》记载,(审配曰)是时凶臣逄纪,妄画蛇足,曲辞谄媚,交乱懿亲,将军(指袁谭)奋赫然之怒,诛不旋时。 这当然不是恩将仇报,而是受打压的本土派对装和事佬的嫡系的复仇。 何况嫡系出手也并不比颍川派温柔。 在本土派看来,冀州巨鹿名士田丰就是绍宝宝嫡系逄纪弄死的。 《先贤行状》记载,(逄)纪复曰:“(田)丰闻将军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袁)绍于是有害丰之意。 谗害审配的郭图与辛评,均出身颍川,自然令睚眦必报的审配怀恨在心。 《魏书 袁绍传》记载,及(审)配兄子开城门内(曹)兵…… (审)忿辛、郭坏败冀州,乃遣人驰诣邺狱,指杀仲治(辛评字仲治)家。 邺县城破时(204),审配说皆因辛郭败坏冀州,屠尽辛评全族,只有出使曹营的辛毗得以幸免。 可笑之处在于,真正开城门的是审配的侄子审荣。 审配却临死也要将颍川集团一网打尽。 由此可知,袁绍麾下的元从集团、颍川集团、河北集团,三家违戾不和,党同伐异,到了何种地步。 你若真以为绍宝宝昏庸,那把你放到他的位置上,尽信史书的你可能活不过一章(认真脸)。 第199章 绍宝宝的选择 绍宝宝一直在利用颍川流寓牵制与打压冀州本土派。 在这样的背景下,当乌巢火起袁绍军缓缓退去。 背负着最后希望,掌握优势兵力却没打下曹军大营的张合回帐复命的时候,心头本来便已经不安。 然后却听见郭图在进谗言。 他会怎么想? 冀州本土派明白人不可能只有审配一个。 就算只有他一个,他看明白了难道不会跟自己同阵营的人说? 所以了解绍宝宝固位策略的张合会怎么想? 窝草,这不是郭图进谗言的事儿啊。 主公应该是想把打阿瞒无功而返的这口大锅,甩到劳资身上。 所以才借郭图之口,宣之于众。 背上这口大锅,劳资命都会丢掉。 自认作战尽力的张合当然会又惊又怒又恐惧又愤恨。 因此一时上头,带着手头的七万多兵,掉转头跑去投降只有一万多兵,却与绍宝宝敌对的阿瞒。 这才符合逻辑。 张合却不知道,是他想多了。 绍宝宝的确一直在帮颍川流寓打压冀州本土。 那是因为这两派之中,冀州本土派的势力更强。 不停的顺应颍川流寓的建议打压冀州本土,不仅有利于两派保持平衡,让他和他真正嫡系的南阳派因此更举足轻重。 更有助于在打压冀州本土派的同时,将怨恨皆归于冀州流寓。 如此在他需要殊死一搏的时候,可以尽斩颍川流寓。 瞬间拉满冀州本土派的好感,而令他们甘于为自己效死。 他当然不会愚蠢到在这个退军的当口,处置张合与高览。 就算处置也会是等到完全退回冀州之后。 郭图会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并且被张合听见,完全是因为两派已经都红了眼。 根本都不懂得分辨时机。 为此袁绍还斥责了郭图,好言安慰了张合。 并且为示信任,继续让张合统领帐下所剩的七万精锐。 可人们说祸不单行,是因为当你遭遇灾祸,总难免会有些心神不宁精神恍惚。 在这种心神不宁精神恍惚的状态中很容易出现新的失误,进而引发新的灾祸,然后犹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连锁反应。 势在必得的攻打阿瞒却最终功败垂成,让绍宝宝情绪有些低落。 他心头有些烦躁和不耐,在安抚张合的时候,却被那时心思尤为敏感的张合看了出来。 担忧自身安危的张合从自己的立场出发,当然不会想到换谁在绍宝宝的位置上,这种时刻都会沮丧难受。 犹能强挤出精神来安抚自己,那已经是他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感受里。 就好像经过十几年奋力努力的训练,在关键比赛中失败的选手需要向什么都不曾付出的我们这些观众道歉。 明明失利之后,最难过承受最大损失的是他们自己。 我们不过是一群看热闹的罢了。 承认吧,他们并不欠我们一场胜利。 我们平时的关注与为此的消费,其实都是在娱乐自己。 但这样也没什么错。 毕竟他们赢了之后的欢呼和利益,也都是我们这帮看热闹的直接或间接给的。 我们不过是他们成与败名誉与利益的放大镜。 并且肩负着监督他们不要假赛愚弄大众,从而创造更公平的竞赛环境的作用。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妙就妙在一个欲字。 一般人只会想到戴了皇冠之后,你需要承担的那一份责任。 好像那就已经很了不起。 但却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也包括如果最终没戴上,你也是要遭重的。 结果基本是脑袋和脖子断开连接。 这就是这个欲字的份量。 王祖贤都说了,想也不可以,想也有罪! 所以张合并没有善解人意的去理解绍宝宝的义务。 毕竟如果胜了最大的利益也是归绍宝宝自己的。 当张合看出绍宝宝安抚自己时候的那份勉强,心头想的是,你不过是想暂时安抚住我,等回了冀州再跟我算账而已。 你还是信了郭图的谗言。 凭什么?劳资已经尽了全力啊,乌巢之失又不是劳资的错。 审配的分析这时候又涌上心头。 劳资们忠心耿耿对你,你却对劳资们处处算计,劳资们凭什么还要继续为你卖命? 真的忠心耿耿吗?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当时的处理绍宝宝的确因为疏忽而昏庸了。 要么就听信谗言当场斩了张合,或者至少褫夺他的兵权。 要么就直接了当将郭图推出去斩首,从而彻底安抚住张合。 玩平衡玩习惯了,关键时候立场没分明,所以玩夹生了。 导致退军过程中张合高览带着大军阵前反水,结果导致自己狼狈而逃。 也导致七万冀州精锐因此被全部坑杀,葬送了呼吸权。 只成就了一个张合。 《魏书 张合传》说:太祖得(张)合,甚喜,谓曰:“昔子胥不早寤,自使身危,岂若微子去殷、韩信归汉邪?” 拜合偏将军,封都亭侯。 关二哥在建安四年(199)随备崽儿第一次降曹时,不过是个中郎将。 建安五年(200)第二次降曹,才当上了偏将军。 而且与张辽一起先登才封了寿亭侯这个亭侯,张合却直接到都亭侯了。 阿瞒对他肯定是比对关二哥更看重的。 接下来,才是史书上绍宝宝昏庸表现的集中大爆发。 但说实在的,还是那句话。 你如果真以为绍宝宝昏庸,那你坐在他的位置上,真的活不到杨丑那种的字数。 最多能比本书开篇就被吕大憨批爆头的那位监军宦官多二十来字儿。 不能更多。 即使丧失了七万精锐,损失了囤在乌巢的全部辎重粮草,狼狈从兖州境内逃回,绍宝宝还是迅速稳住了幽冀青三州的形势。 他仍旧不是阿瞒可以一口吞下的猎物。 在他死去之前,阿瞒面对绍宝宝势力,没能取得任何更大的战略成果。 连诛颜良斩文丑这类战术成功都没能再拿出来。 当然,也可能是阿瞒那边再没有编谎话夸大战果稳定人心给大家壮胆的必要了。 绍宝宝显然是意识到了在退军过程中自己犯下的失误。 导致张合叛投阿瞒的那种失误。 这一次他旗帜鲜明了。 全力协助流寓派,对冀州本土派进行全面打压和防范。 所以被宣传成了他昏庸事件的集中爆发期。 但真的是昏庸么? 一般人会认为,我没有当场斩首郭图,已经导致张合带着大军叛变,酿成苦果了。 这会儿难道不应该亡羊补牢给冀州本土派一个交代么? 交代不了一点,根本交代不了一点。 赢了他或许可以立斩颍川流寓派。 因为那个时候他的威望镇得住冀州本土派。 他们的利益也捆绑在一起了。 但输了,不管张合叛不叛,绍宝宝都必须立即扶助颍川流寓和他的南阳嫡系,全力打压和防范冀州本土派。 他根本没得选择。 第200章 诸子之祸源出身 这是因为,如果绍宝的嫡系或者颍川流寓叛变逃跑,他最多损失那个人而已。 就像许攸那样,很大几率连自己的妻儿都带不走。 但如果冀州本土派倒戈,必然会带给他跟张合高览背叛一样的损失。 不是实打实的带着军队叛变,就是一县一郡的整体投敌。 这个时候他不能去笼络冀州本土派,因为他笼络不过阿瞒。 他手里的筹码没有阿瞒多。 阿瞒可以重赏厚封张合高览。 还可以当根本没有幽冀青这些地盘,将这些地域切得稀碎分给冀州本土派,自己一点儿好处都不要。 他这股势力的消失,对阿瞒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好处了。 去除了心头大患和生存威胁。 绍宝自己却没办法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平衡是不可能再维持了。 他也没必要去笼络冀州本土派,没必要管他们心里怎么想。 他要的是他们没有背叛的能力。 要的是震慑住他们,让他们不敢做出实质背叛的行为。 所以兵败之前,绍宝宝内部的斗争不过是态度上的敌对,互相使绊子。 比较少闹出人命。 而到兵败之后,冀州本土派就开始陆续有名士死在绍宝宝手中了。 “我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死!” 有没有被审配临死前的这句话感动到热泪盈眶? 可惜这种忠诚,其实并没有那么纯粹。 甚至其中还充满各种肮脏的利益与心理博弈。 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但绝对不包括这一位。 以及这个时期绍宝麾下的那些位。 我们无法知道,绍宝宝在与阿瞒这场以天下为棋局的对弈进入残局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存留手的心思。 但仅从结局来讲,他采取的是对阿瞒的胜利最有利的方式。 不然在注定将败亡的时候,他其实可以一面打压与防范冀州本土派在高层的决策权,一面实际扶植本土派在于地方的势力。 让本土派去名而就实,这样也算恩威并施。 这会导致阿瞒就算吞下他的地盘也很难消化。 需要面对各地实际盘踞的地方势力。 他却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始终与阿瞒正面对抗,直至他自己身死。 经他打压之后,冀州本土势力已经零落,成为阿瞒很容易消化掉的优质养分了。 阿瞒只需要杀掉领头的几个,面对的就会像去了骨的猪肘一样的可口肥猪肉。 审配是真正的明白人。 不会有人真的认为审配的侄子审荣开邺城城门迎曹军,没有得到过审配默许的吧? 那是审配的保存家族之计。 但他自己和沮授这种在袁绍阵营坐二三把交椅的本土派,在阿瞒阵营中却绝对不可能获得与原来相当的地位。 他们没有降的理由,又被绍宝宝拖过了与阿瞒讨价还价保持冀州一定独立性的时机。 到冀州被攻下,阿瞒绝对不可能留下这些在冀州拥有庞大影响力,连绍宝都忌惮万分的人物。 《魏书 荀彧传》里头,荀彧对绍宝宝麾下诸臣的评价是,田丰刚而犯上,审配专而无谋。 刚而犯上和独断专行,怎么可能只凭性格而没有底气就能轻易表现出来? 他们必死,不然分分钟有能力在冀州掀起叛乱。 所以审配觉得不如光棍一些,让家族去投降,然后自己慷慨赴死,还能留个好名声。 沮授就没他这么明白。 按《献帝传》记载,“太祖与沮授有旧”。 在此背景之下,沮授存在一些妄想,似乎也正常: (沮)授大呼曰:“授不降也,为军所执耳!”太祖与之有旧,逆谓授曰:“分野殊异,遂用圮绝,不图今日乃相禽也!” 在《刘表传》中记载,沮授被擒之后,“谋还袁氏”,因此被杀。 沮授不及(袁)绍渡,为人所执,诣太祖,太祖厚待之。后(沮授)谋还袁氏,见杀。 到底有没有谋还袁氏,谁知道呢? 要杀人总得有个借口。 《魏书》对沮授的极力赞美,没有记载他妄图偷生的事迹,算是全了他的名声。 也是阿瞒对这段相识之情的释放的善意吧。 至于对杀掉审配与沮授的不舍? 不舍你妹啊不舍,他们敢投降你敢用能用么? 但正因为死了,反而正好可以继续推高他们的声誉,用以消除绍宝宝对冀州的影响力。 为了让冀州已不成气候的本土派不仇视阿瞒,阿瞒当然要摆出惜才的嘴脸,演一出杀他们是尊重他们自己意愿的舞台剧。 如此冀州才算是真正被他毫不客气的嚼烂吞下了。 也不能说绍宝宝没有昏庸的地方,我们说他其实是个好爸爸,但却又不是一个好父亲。 对于嫡长子袁谭,他其实相当苛刻。 袁谭虽然是绍宝宝的种,但其实却并不能承绍宝宝的嗣。 这个不用去分析绍宝宝麾下派系斗争的原因。 《汉晋春秋》记载,审配献书于(袁)谭曰: “……昔先公(袁绍)废绌将军(袁谭)以续贤兄(袁基),立我将军(袁尚)以为适嗣,上告祖灵,下书谱牒。” 袁谭被绍宝宝出继给了亡兄袁基,因此在宗法关系上,袁谭是袁绍的侄子,丧失了继承权。 嫡长子过继给他人,在当时可是荒天下之大缪的事情。 要过继也是过继次子三子,绍宝尚有次子袁熙与幼子袁尚。 普天下都没有过继嫡长子的道理。 但在这方面,绍宝宝却出奇的执拗与坚定,谁劝也没有用。 很可能,他对自己的嫡长子,有一种无法抑制的病态的恨意。 这种恨意,并非是正妻高氏逝世后,被扶上位续弦的后妈刘夫人吹枕头风所致。 后妈不背这黑锅。 这种恨意,甚至其实并不是针对那个孩子。 而是源自他自幼受过的苦。 他自幼身在奴仆之中,奉他的嫡子长兄袁基与嫡子弟弟袁术为主所感受的不甘与屈辱。 他一直不自觉的将自己对宗法制度中嫡长子继承制的恨,发泄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他无法善待袁谭,因为每当他对袁谭多好一点,似乎都是在告诉自己: 你从小受的屈辱,所受的忽视,所遭遇的苦难,都是你该得的。 谁叫你不过是个庶子?谁叫你不是嫡子?谁叫你不是长子? 谁叫你生母身份卑贱? 他帐下幕僚每一句劝谏他不可废长立幼的话,其实都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无异于在对他说:你活该啊,你就没资格怨恨。 绍宝不可能不因此产生逆反心理。 绍宝自己也很可能觉察到了自己的这种病态情绪。 所以他外放诸子。 派袁谭镇青州,袁熙镇幽州。 作为曹魏在《袁绍传》中所立的忠臣模板,沮授谏阻过绍宝宝此事。 袁绍外放长子袁谭为青州刺史时,沮授称“必为祸始”。 实际此话并不符合历史的实际情况。 第201章 冀州本土派中的似忠之祸 绍宝宝诸子夺位相残,是在绍宝势力壮大并且他自己身死之后。 可怜的长子袁谭外放青州的时间,却在初平年间(190-193)。 彼时的绍宝宝自己都不成气候,长期处在张燕、公孙瓒等河朔势力的威胁之下。 袁谭在青州任上也干得不错。 “北排田楷、东攻孔融”,战功赫赫,对绍宝宝集团的发展壮大做出了重要贡献。 《后汉书 公孙瓒传》记载说,(袁)绍复遣兵数万与(田)楷连战二年,粮食并尽,士卒疲困,互掠百姓,野无青草。 绍乃遣子(袁)谭为青州刺史,(田)楷与战,败退还。 绍宝外放袁谭到青州,起到了稳定局势的重要作用。 但是《魏书 袁绍传》却采用了这样的记载方式: (袁绍)击破(公孙)瓒于易京,并其众。出长子(袁)谭为青州。 故意将袁谭外放青州的时间线,放在袁绍攻灭公孙瓒(199)之后,抹黑意图非常明显。 沮授所谓“必为祸始”的记载,因此就有点倒果为因,非常符合时空穿梭党的言语逻辑。 沮授在《袁绍传》中首次出现,是为袁绍画策定河北的《邺中对》。 “横大河之北”的战略方针,与袁绍“据河南向,以争天下”的本志相合。 《魏书 袁绍传》记载,沮授说(袁)绍曰: “……横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 《邺中对》的历史价值,被评价为与鲁肃的《榻上策》、诸葛亮的《隆中对》相似。 但问题是除了最后三句“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在他说这些话之前,绍宝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魏书 武帝纪》对此有记载。 (袁)绍曰:“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 所以我们说只是与绍宝本志相合。 绍宝有足够的底气不迎献帝复刘氏,因为袁氏本来就是除皇室之外的天下第一世家,声望足够。 不必像阿瞒那样需要依靠献帝提升自己的声望。 所以那多出的三句话,其实也是废话。 《邺中对》并没有像鲁肃的《榻上策》那样,明确己方抢地盘为主的现实主义方针。 也没有诸葛孔明的《隆中对》那样,给备崽儿指出一条所谓匡复汉室的理想主义整体规划。 对绍宝的既定策略根本毫无更改,算是一段无比正确的废话。 充其量只是能表示,沮授看得懂绍宝的图谋。 被硬抬到与《榻上策》及《隆中对》并列,实属荒谬。 但这么干的作用,在于先入为主,将沮授塑造为袁绍的心腹谋主。 定下基调之后,便可以强化“袁绍不纳忠言,失败理所当然”的思维惯式。 这种手法,充斥《袁绍传》全篇。 所以故意错乱时间线,把袁谭镇青州放在绍宝击破公孙大玉儿之后叙述,让沮授出面谏阻,也并不出奇。 官渡之战,是沮授活跃的高峰期。 彼时的沮授竭力阻挠袁绍南征,袁绍不听;沮授又劝袁绍打持久战,不要南渡黄河,袁绍又不听。 在反复的“不进忠言”之下,袁绍终于迎来的惨痛失败。 然而历史真相,又并非如此。 《魏书 袁绍传》记载,(袁绍)众数十万,……简精卒十万,骑万匹,将攻许。 《孙子兵法》云: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利用优势兵力渡河强攻,本身并无不妥。 就《魏书》的记载,绍宝渡河之初,一度取得战略优势,阿瞒后方“军民疲乏,多叛应袁绍”。 《魏书 袁绍传》:太祖与(袁)绍相持日久,百姓疲乏,多叛应绍,军食乏。 《魏书 赵俨传》:时袁绍举兵南侵,遣使招诱豫州诸郡,诸郡多受其命。 仔细梳理绍宝麾下众谋主的意见,会发现审配、郭图、逄纪、许攸等人均支持袁绍渡河决战。 真正的反对者,仅有沮授与田丰二人而已。 由此可见,袁绍绝非“不纳忠言”之人。 沮授的相关记载,实际是以结果倒推原因,将乌巢被焚与张合投敌的偶然事件视作必然。 《魏书》绍宝本传实际是刻意选取剪裁对袁绍不利的言论,来抹黑绍宝。 官渡之战的胶着期间(200),沮授曾建议袁绍“遣别军助战刘表”,以袭击曹操的后方。结果“袁绍又不从”。 但按《刘表传》记载,“袁绍求援于刘表,刘表许之而不至,亦不助曹操”。 可见袁绍已经做到位,是刘表不守信用。 但在曹魏史官的笔法下,一切都成了绍宝的错。 前面还可以说是在故意误导,这里却已经是在颠倒黑白了,可见曹魏史官的节操。 至于绍宝偏信南阳与颍川奸人谗言,打压冀州本土派。 孙策、孙权扶植淮泗流寓抗衡江东土着;刘焉扶植东州流寓(三辅、南阳人)对抗益州土着。 备崽儿也在扶植荆楚流寓对抗川蜀土着。 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绍宝已经对冀州的豪强魁首多有延揽、拉拢之举了。 但在流寓与本土发生冲突之时,绍宝几乎无一例外的站在流寓一边,是因为流寓人士在冀州不具备根基。 不给予额外关照,便会非常容易被土着势力吞灭,那他就会失去制衡本土势力的资本。 这如果是昏庸,那到底什么才是人主的明智? 绍宝在世时,本土与流寓之争,尚停留在谣言、谗害一类的斗争手段,不敢过分造次。 这应与绍宝的政治威望有关。 袁绍身殁后,斗争便逐渐失控,最终发展至刀兵相见,审配甚至屠灭了辛评家族。 而且即使对长子袁谭怀有相当大的恶意,绍宝也并未石乐智。 他对三个儿子各有安排。 青州是袁谭的,幽州是袁熙的,冀州是袁尚的。 除去实质掌控时间相当晚的并州,一碗水基本还算是端平了。 疼爱幼子,所以最好的冀州留给小儿子,这种程度的偏爱还是可以接受的。 而且在阿瞒进攻的时候,袁谭还率军到了黎阳,可见兄弟间还是有守望相助之义。 所谓袁绍的诸子之乱,实际是审配他们搞出来的。 袁谭和袁熙跟袁尚的年龄差距比较大,这可能是昔年绍宝昔年很是在外奔走了些年头,根本不着家的缘故。 他的家小一直在兖州高家那边,并未带在身边。 所以可以推测,袁尚应该是他被幽闭在渤海郡的时期闲着没事儿造出来的娃。 袁谭虽然早早出镇青州手握兵权,但身为嫡长子却早早出继给了被二颖屠掉的袁基,本身没有继承权。 袁熙一出身就是庶子,后来虽然因为亲妈刘夫人被扶正获得了嫡子身份,心气也不高。 能够出镇幽州应该也心满意足。 没有记载说绍宝是猝死,所以他对后事应该还是有安排的。 袁尚继位最开始并没有人有什么意见。 问题在于审配的骚操作。 第202章 袁氏与乱臣 审配一直骚操作不断。 在官渡之战的白热化时期,许攸家属竟被留守的审配“收治”,导致其亡命投曹。 许攸被“收治”的家属之后不见记载。 按审配在袁绍死后将政敌辛评家族满门处死的残酷手段,许攸家属的下场可想而知。 只要还有得救,作为绍宝的元从之士许攸不至于愤而投曹。 审配收治许攸家属的理由是“攸家不法”,然而审配宗族,本身便是河北地区最大的“不法”豪右之一。 王沈在《魏书》中记载: 袁氏之治也,使豪强擅恣,亲戚兼并;下民贫弱,代出租赋,衒鬻家财,不足应命。审配宗族,至乃藏匿罪人,为逋逃主。 作为流寓士人,许攸在冀州并无根基,其家族是否“不法”实难定论。 而审配放任自家“擅恣”却处置许攸家人,毫无疑问并非出于公心,而是出于政争。 留守后方,本应稳定人心,结果却公报私仇,收捕前线重臣家属,以至动摇军心。 郭图不顾时机的对张合进谗,很难说不是对审配此行的反击。 但什么骚操作,都比不上绍宝死后他对逄纪的骚操作。 逄纪作为绍宝的嫡系元从之士,是谗杀河北集团重臣田丰的元凶。 然而他却多次向审配示好。 按《英雄记》所载:或有谗配于绍,绍问纪,纪称“配天性烈直,古人之节,不宜疑之”。 绍曰:“君不恶之邪?”纪答曰:“先日所争者私情,今所陈者国事。” 绍善之,卒不废配。(审)配由是更与(逄)纪为亲善。- 绍宝在生之时,是有意铲除审配的,结果被逄纪劝了下来。 这很可能是一出双簧。 因为审配处置许攸家人的事情,有些过于肆意妄为了些。 不能不给他一些惩戒。 但审配家族在冀州势力过大,真处置审配的话很可能会激发叛乱。 所以田丰成了绍宝杀给审配这只猴子看的那只鸡。 杀完之后也不忘记吓唬一下审配,所以才有了这番对话。 审配也是接收到了这番警告的。 “(审配)更与纪为亲善”,可知审配之前与逄纪存在严重隔阂,因此才会“更(变)为亲善”。 但在绍宝死后,在袁谭孤军于黎阳抵御曹军的危急时刻,审配刻意派遣逄纪前往袁谭军中监军。 另一方面,他又故意断绝前线的粮草器械与支援,借此激怒袁谭。 《魏书 袁绍传》记载,太祖北征谭、尚。谭军黎阳,尚少与谭兵,而使逄纪从谭。谭求益兵,配等议不与。谭怒,杀纪。 前面提过,袁尚年纪还很小,所以无论是派逄纪去袁谭军中监军,还是故意不给支援,大抵都是审配的主意。 审配不亲手杀逄纪,应该是杀不了。 可以推测,在绍宝死时,给承嗣的袁尚留的顾命臣属应该就是逄纪与审配。 所以生前才费心导演了那样一出戏,缓和审配与逄纪的关系。 而且在这二人之间肯定还留下了什么互相制衡的利益纠葛。 所以审配杀不了逄纪。 但动用了这样一套手腕,审配通过激怒袁谭的方式,还是借刀杀人扫清了障碍。 自此他挟袁尚,犹如阿瞒挟天子。 我们断定审配是在借刀杀人杀逄纪,另一个证明是逄纪死后,袁尚这边不仅没有表彰追悼,逄纪还被审配污蔑为“凶臣”。 《汉晋春秋》记载,审配献书于(袁)谭曰: “……是时凶臣逄纪,妄画蛇足,曲辞谄媚,交乱懿亲,将军(指袁谭)奋赫然之怒,诛不旋时。” 审配的图谋显然不仅于此,他更在同一封书信中进一步刺激袁谭: “……昔先公(袁绍)废绌将军(袁谭)以续贤兄(袁基),立我将军(袁尚)以为适嗣,上告祖灵,下书谱牒。” 袁尚继位,袁谭并未表示反对,杀逄纪只是被孤军抗曹,袁尚那边不给支援所激怒。 袁谭对绍宝这边是有大功的,最起码比袁尚这个毛孩子贡献大。 但却被亲老子过继给了自己的死鬼大伯,丧失了继承权。 这事儿不可能不是袁谭心中的一根刺。 这根刺又不断被审配挑动。 而且以审配的激烈手段,绍宝死后免不了要收拾一干颍川流寓。 流寓之人的庇护头领逄纪又已经死了。 这帮人难免要找个新的庇佑之人。 所以袁谭虽杀了逄纪,他们却不免投靠过去。 为了自保和报复,这群人也会煽动袁谭这个嫡长子夺回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这时候,袁氏兄弟的决裂和内斗才真正埋下根由。 所以袁谭实际上,是被审配逼到与袁尚相争的。 忽略审配的骚操作,把袁氏兄弟的内斗原因归结到七八年前袁尚还是一个婴儿时,绍宝让袁谭镇青州。 甚至将原因归结为绍宝废长立幼,无疑都是春秋曲笔。 那么审配到底是想干嘛呢? 我们说审配是个明白人,他当然不可能想不到这样会把袁谭逼反。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他的目的? 甚至有没有可能他逼走许攸都不是单纯的政争,而是从那时候就开始有准备的筹谋? 他的专而无谋,很可能不过是一种故意扮演出来的假相。 会用这么曲折的手段借刀杀人杀逄纪,你能说他无谋? 他很可能不过是想先清除袁尚身边的异己,再用袁氏兄弟的相争清除绍宝在冀州的影响力,最终取而代之。 其时汉室衰微,三互法约束力已然不再。 即使在,他也可以挟持未成年的袁尚当牌坊。 以田丰沮授皆死之后他冀州士人领袖的身份,是完全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但他始终只是一个明白人,而不是一个袁曹刘孙乃至公孙那样的枭雄。 因此他只长于权谋内斗,而短于天下大势。 说白了就是个只擅长窝里横的摘桃子专家。 所以他放任自己野心的结果,是把绍宝的基业搅到一团糟。 最终让阿瞒轻松的捡到了便宜。 如果说绍宝昏庸,那大抵是因为他还是被审配的“专而无谋”、“天性烈直”一系列假相所欺骗,小看了这个人。 不过袁氏从为乱臣而兴,却因乱臣而败,也算是天道好轮回吧? “我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死!” 再听这句话,你会不会觉得有一些讽刺? 反正在审配的一系列骚操作之下,阿瞒总算是吞下了冀青二州。 又通过追击袁尚,轻松拿下了有人叛变的袁熙的幽州。 袁熙袁尚两兄弟逃入乌桓。 207年,忠于绍宝的乌桓诸部也被阿瞒所败,两兄弟又逃入独立王国辽东。 彼时辽东太守公孙度已逝,长子公孙康继位为太守。 阿瞒使计让公孙康以为袁熙袁尚两兄弟要谋夺他公孙家的基业。 公孙康斩下了兄弟俩的头颅,献其首于阿瞒。 而配合阿瞒揍他弟,并趁机取冀州四郡的袁谭,也早已经被阿瞒收拾。 在205年,袁谭就兵败南皮,出逃途中堕马被追兵杀死。 阿瞒未必不曾看破审配的奸计。 他因此也非常担心自己死后,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被臣下利用。 他会感叹生子当如孙二谋,其实感叹的就是二谋能在长兄早死的幼弱之年,就牢牢把控住江东局势。 不使基业流落于他姓之手罢了。 绍宝势力消散于历史尘烟中,投奔他的备崽儿倒是溜得早。 没把备崽儿当盘正菜的绍宝早早把他派去了汝南,去帮助当地造阿瞒反的黄巾与贼寇。 而这一去,备崽儿还带走了他思念多年,却终于重新邂逅的云姐。 赵云赵子龙。 第203章 重逢背后的故事 云姐与备崽儿的再次相见,应该是在建安五年(200)。 即官渡之战同年。 《云别传》记载说,先主就袁绍,云见于邺。 建安五年(200)年正月“衣带诏”事发。 备杀车胄,叛于下邳。 虽无法确定是衣带诏事发之前还是之后,但就是那前后的事儿。 同年二月,阿瞒在与绍宝的对峙之中,腾出手一巴掌抽飞了盯着自己菊花的备崽儿。 备崽儿北投袁绍,曾短暂的客居邺县。 云见备于邺,只能是在这个时候。 那时候云姐大约隐姓埋名并未出仕,听闻备崽儿到了邺城,故来相见。 那时候赵云的心思,大抵是来见一见故人,叙一叙旧,聊一聊跟旧主公孙大玉儿有关的家常。 偶像公孙大玉儿刚死不到一年。 云姐虽然不得大玉儿重用,心灰意冷的离开了他的阵营,对他肯定还是有感情的。 小迷弟惊闻偶像殒命,肯定有满腹的话想跟别人聊。 但身处冀州地盘,他本来又曾带人投过公孙。 所以这些话显然也不可能跟随便一个人聊。 但他与备崽儿都曾在大玉儿麾下,他还曾被公孙瓒派给备崽儿当过一阵的下属。 跟备崽儿聊这些话题,应该是可以聊的。 所以专程从真定跑去邺城了。 必然不是演义里头说的专程来投奔备崽儿。 不然备崽儿牧徐州前前后后加起来好歹有个两三年,怎么着都够云姐从冀州赶过去了。 赵云那时候应该未附袁绍,随即被很器重他的备崽儿说服招揽了。 备崽儿是有这个人格魅力的。 云姐这种有本事的人既然跟他见了面,那就很难逃脱他的五指山。 说辞无非是那些。 你过去离开我这边儿,是因为对咱们大哥公孙大玉儿不能重用你失望。 并且担心在大哥那边会连累家族。 那你看我现在出来单干了。 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不如咱们一起干吧? 《云别传》里说,先主与云同床眠卧。 这种待遇,可比关张了。 若不论年纪,只论投奔备崽儿的次序,云姐在哥儿仨里头足以称一句老四。 或者说,在备崽儿集团坐足第四把交椅。 在备崽儿手下干过的云姐很显然心动了。 他已经在家赋闲七年多了,从大玉儿那里回来就一直在家闲着。 现在正值壮年,说不想出来做点事情肯定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说云姐未归附绍宝呢? 其一是因为云姐是个爱耍帅却重情义的性子。 他虽然从自家偶像那里出走,却大抵不愿站到与他敌对的阵营。 其二则是因为,《云别传》说,(刘备)密遣云合募得数百人,皆称刘左将军部曲,绍不能知。 真定赵氏不是小门小户。 如果云姐出仕,且不论他的本事,只论他的家世,在重用豪族的绍宝面前也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有这么个人替备崽儿在邺城奔走,绍宝及其麾下不可能不知道。 绍宝不认识他,那只能是这段时间他闲在家。 因此除了在真定,其他地方声名不显。 私兵自称“左将军部曲”,可知这些甲士身份是公开的,即刘备的私人武装。 绍“不能知”者,当为赵云,即募兵者何人。 云姐心思缜密、善于自匿可见一斑。 因为《通典》认为赵云的“牙门将军”,只是个杂号将军。 导致很多人认为赵云并未获得重用。 “牙门将军”的确属于杂号将军,但这只是因为备崽儿并没有开府权力。 除了驻扎在小沛时候被陶谦举荐担任空头的豫州刺史,降曹之后备崽儿只多获了一个左将军官衔。 他没有办法绕过朝廷任命属下官员,只能在汉朝官制以外创造一些官职。 那时候关羽也仅仅是二次降曹之后被封为偏将军,而张飞更只是个一次降曹时获封的中郎将。 备在荆州,云为桂阳守;备入川,云累迁至镇东将军。 备伐吴,云都督江州;备败夷陵、云率部勤王。 值得一提的是,镇东是刘备故职,受于建安元年(196)。 如此亲近,还说云姐因叛离公孙瓒而不受重用。 殊不知备崽儿自己就是个叛了又叛的人物。 所以仅凭一个牙门将军,便断定赵云未受重用,也未免太过轻率武断。 云姐与备崽儿重逢后没多久,备崽儿就又接到绍宝的命令要出发了。 绍宝为了增加与阿瞒对决的胜算,早就派遣使者招诱许都以南诸郡背叛阿瞒。 刘八俊表率先响应号召,并派人策动诸州各郡,共同反曹。 当时除了阿瞒从汝南拆分出来的阳安郡,豫州南方诸郡县都已经同意投靠绍宝。 随后在官渡之战陷入僵持的关键时刻,汝南黄巾军刘辟等人公开起兵响应绍宝。 绍宝估计对留备崽儿这么个叛来叛去的家伙在自己家里也不太放心。 加上他又在邺城招募什么私兵。 干脆就把这个祸患派去汝南,让他联合刘辟等人进攻许都,捅阿瞒菊花。 所以这里又看出来了,不止是阿瞒腾出手扇备崽儿大耳刮子的时候,绍宝并不曾中断攻曹。 在备崽儿被阿瞒回首掏的大耳刮子抽飞之后,绍宝也没放弃开辟第二战场。 《魏书-袁绍传》里头说他因为儿子生病而延误军机,坐看备崽儿被阿瞒剿灭,那纯是闭着眼睛瞎黑。 备崽儿出发,这一次云姐也跟着他走了。 云姐对在绍宝麾下效力存在心理障碍,可是跟着备崽儿去揍阿瞒他却是毫无心理负担。 毕竟阿瞒也曾是大玉儿的敌人。 他大概以为只是暂别。 可能也没想到,这次之后他一生再也不曾有机会返回家乡。 汝南郡毕竟是袁氏老窝,袁小骨在寿春被人围起来揍的时候都拼命往汝南逃。 袁小骨已经挂了,所以袁氏在当地经营多年的关系,难免就落在了绍宝手里。 袁氏的众多门生、宾客分布在汝南各县。 在他们的策反下,汝南郡反叛阿瞒的苗头愈演愈烈。 在刘辟起事前,当地豪强也纷纷自立。 按这个形式,备崽儿在汝南就算不能拿下许都,也会给许都形成巨大威胁。 备崽儿一开始也的确势如破竹。 很快就推进到了距离许县仅70多里的隐疆县。 然而,曹仁跑来了。 曹仁腾起一耳刮子,就抽散了刘辟和备崽儿的联军。 进而帮满宠、李通等人平叛汝南,将反叛势力悉数消灭。 你说备崽儿是不是对阿瞒菊花过敏啊,每次都捅不着? 曹仁倒是为此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三国志·曹仁传》记载,仁曰:“南方以大军方有目前急,其势不能相救,刘备以强兵临之,其背叛固宜也。” “备新将绍兵,未能得其用,击之可破也。” 第204章 这操蛋的乱世 曹仁向曹操进言说:“许都以南各郡县之所以背叛,一是因为绍宝势大,二是因为备崽儿兵临城下。” “他们为了自保,只好背叛,这是正常现象。” “但备崽儿与袁兵还在磨合期,尚未形成战斗力,可以一击即破。” 他的说法,其实主要是在替各郡县豪强开脱。 大抵是当时阿瞒为了快速稳定局势,觉得不方便马上大肆清算。 所以借曹仁的口来宽恕叛变过的豪强们。 备崽儿失败的理由,只是随口顺带提起。 听起来也挺牵强的,听听就行别当真。 事实上,备崽儿兵败汝南,倒真不是因为他自己无能。 据《三国志·武帝纪》的记载,袁绍是“使刘备助辟”,而不是“使刘辟助备”。 也就是说,让备崽儿带了些兵马粮草过去支援刘辟。 实际的指挥权在刘辟手里。 而许都以南诸县虽然大多响应绍宝, 但阳安都尉李通、阳安治所朗陵县的县长赵俨却拒绝叛曹。 他们联合时任汝南太守的酷吏满宠,有效牵制住了刘辟兵马。 为曹仁击溃这支负责背刺的乌合之众提供了有利条件。 需要注意的是,关二爷就是这个时间段复归备崽儿身边的。 并不曾千里投奔,并不曾过五关斩六将,就是七十来里地。 提到关二爷,有个人不能不提。 这哥们儿叫秦宜禄,是吕布部将。 传言说关二爷是为一个人妻跟阿瞒闹掰,为的就是他老婆。 这事儿还真的不是野史传闻。 但是吧,却也不是二爷复归备崽儿的原因。 如果说汉末有什么真正的绝色,貂蝉最多算个顶级绿茶。 能居四大美女更多的是因为其对于历史进程产生的影响。 甄宓之颜也可能是正好长在曹氏一门的审美点上。 但秦宜禄的老婆杜氏,却绝对是历史中隐藏的绝世美人。 你看阿瞒和二爷的表现就知道。 那是第一次降曹时候的事儿,二爷跟着备崽儿一起在阿瞒麾下。 《蜀记》记载,关羽启(曹)公,(吕)布使秦宜禄行求救,乞娶其妻,公许之。 临破,又屡启于公。公疑其有异色,先遣迎看,因自留之,羽心不自安。 下邳之战前二爷多次向阿瞒求娶杜氏。 阿瞒因此疑这人妻到底有多漂亮,自己跑去一看,然后也迷上了 明明答应二爷的,转头就食言而肥,自己据为己有。 二爷因为这件事儿很不开心。 按照《华阳国志 刘先主志》记载,二爷曾经想在围猎中杀阿瞒。 却根本不是演义里说的觉得阿瞒欺辱了献帝,而就是因为杜氏。 “(曹)公疑其(指杜氏)有色,自纳之。后先主与(曹)公猎,(关)羽欲于猎中杀公。” 能令二爷如此,可想而知杜氏之颜色。 你如果以为为杜氏着迷的只有关曹二人,未免也太小看杜氏的姿色了。 《英雄记》称吕大憨批受戮前,曾被阿瞒耻笑: (吕)布谓太祖曰:“布待诸将厚也,诸将临急皆叛布耳。” 太祖曰:“卿背妻,爱诸将妇,何以为厚?” 揶揄吕大憨批与属下妻妾的不正当关系。 吕大憨批再怎么不讲究,也不至于当着人老公闯入私宅干这种事。 当时侯成、宋宪、魏续、陈宫、高顺等人均在下邳。 阿瞒口中的“诸将妇”,指的就是被安排出公差的秦宜禄的老婆杜氏。 由于东汉末年流行单字名,司马彪的《九州春秋》则把秦宜禄写作“秦谊”,孤证不立,可知是传抄讹误。 这类错误在史书中并不少见。 陈寿曾把高定元写作高定,韦曜把臧宣高(臧霸字宣高)写作臧宣。 《蜀书 后主传》:益州郡有大姓雍闿反,流太守张裔于吴,据郡不宾,越隽夷王高定亦背叛。 韦曜《吴书》:(赵)昱门户绝灭,及(张)紘在东部,遣主簿至琅邪设祭,并求亲戚为之后,以书属琅邪相臧宣。 因此“宜禄”往往被认为是秦氏的表字,然而也并不是。 “宜禄”在两汉时有特定含义,即奴婢。 《宋书 百官志》:有苍头字宜禄。至汉,丞相府每有所关白,到阁辄传呼“宜禄”,以此为常。 原本有个奴婢字“宜禄”,叫着叫着宜禄就成苍头的别称了。 苍头即头裹青巾的奴婢,用以区别头裹黑巾的百姓,所以秦汉时百姓称作黔首,奴婢则称作苍头。 如今我们所嘲笑的“戴绿帽”,其实指的就是妻女任人淫辱的奴婢处境。 换言之,宜禄实际是秦氏的“小字”,即诨名。 《魏略》里有记载,与秦宜禄同时代的泰山诸将(臧)霸一名奴寇,孙观名婴子,吴敦名黯奴,尹礼名卢儿。 特别是尹礼小字“卢儿”,即“苍头卢儿”的缩写,“秦宜禄”与“尹卢儿”的含义完全相同,均是贱名类的绰号。 备崽儿他们围攻下邳时,秦宜禄的下落有两种说法。 按《献帝传》记载,(秦)朗父名宜禄,为吕布使诣袁术,术妻以汉宗室女。 秦宜禄奉吕布之命求救于袁术,袁术则“以汉室宗女妻之”。秦宜禄因此见色忘义,抛弃发妻。 不过《华阳国志 刘先主志》对此则有另一番记载。 初,(关)羽随先主从(曹)公围吕布于濮阳。时秦宜禄为布求救于张杨。 事在建安三年(198),张杨为河内太守,驻兵野王县;袁术为仲家皇帝,驻兵寿春县。 寿春在南,野王在西,秦宜禄分身乏术,不太可能同时前往两地求救。 袁术早在建安二年(197)僭号自立,不太可能在建安三年(198)“以汉室宗女”妻秦宜禄。 而《晋书 秦秀传》里记载,秦秀字玄良,新兴云中人也。父(秦)朗,魏骁骑将军。 秦朗正是秦宜禄的儿子,跟着杜氏被阿瞒收养了。 也就是说,秦宜禄是并州云中人,跟张杨是老乡。 吕大憨批派遣秦宜禄前往张扬处求救,应该更加合理。 《献帝传》的记载,极有可能是制造秦宜禄已经再娶的假相,掩饰阿瞒“夺人之妻”的丑行。 《献帝传》记载,及(下邳)城陷,太祖见之(杜氏),乃自纳之。(秦)宜禄归降,以为铚长。 吕憨批死后,秦宜禄从张扬处返回下邳,投降了阿瞒,被授予铚县县令的职务。 建安四年(199)年底备崽儿杀徐州刺史车胄,煽动泰山诸将叛乱, 秦宜禄的辖区铚县,就隶属沛国。 张三爷找到秦宜禄,以激将法游说对方投靠备崽儿。 《献帝传》记载,及刘备走小沛,张飞随之,过谓宜禄曰: “人(指阿瞒)取汝妻,而为之长,乃蚩蚩若是邪!随我去乎?” 宜禄从之数里,悔欲还,飞杀之。 蚩蚩本是象声词,作形容词时指“老实”或“糊涂”。 如果只看已经列出的故事,秦宜禄确实既窝囊又糊涂。 然而他并不是一直这样的。 《九州春秋》记载,(吕)布素使秦谊、陈卫、李黑等伪作宫门卫士……卓到宫门,黑等长戟挟叉卓车,或叉其马。 “秦谊”就是秦宜禄。 在这么紧要的任务中得列名目,可见也是吕大憨批麾下有数的勇士。 谁会想到他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被人抢走妻子之后,还唯唯诺诺的在人家手下当一个小县令,并且犹犹豫豫不敢反抗。 宜禄从之数里,说明秦宜禄心中也是有怨有恨的。 悔欲还,不过是因为想起,他妻儿皆在阿瞒之手。 《魏略》载:(秦)朗随母氏畜于(曹)公宫,太祖甚爱之,每坐席,谓宾客曰:“世有人爱假子如孤者乎?” 秦宜禄是担心自己如果跟着备崽儿叛乱,那母子二人恐怕性命难保。 这操蛋的乱世,固然使无数英雄成名。 但你若心中有情,即使敢壮烈刺董,也未必不会变成一个被绑住手脚的窝囊废。 而且世间除了你的诨号,都未必会有你的名字流传。 (@爱吃泡沫抹茶的豹头精,喏,给喜欢收集美女的你送一个新鲜的真实的) 第205章 亡命奸臧关二爷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庆幸的,不过是秦宜禄的儿子秦朗算得上因祸得福。 他成为曹操养子,官至骁骑将军,甚至一度成为曹叡时代的托孤大臣。 秦宜禄的嫡孙秦秀则是西晋初年的博士。 从秦氏后裔的待遇上看,阿瞒确实践行了“汝妻子吾养之”。 这里的妻子,指的是妻和子。 宜禄的后人,总算彻底告别了宜禄所代表的苍头身份。 已为人母的杜氏被阿瞒所纳之后,很受宠爱,又连生二子一女。 女儿是金乡公主,后来嫁给了“美姿仪,行步顾影”的何晏。 至于儿子,《魏书 武文世王公传》载,杜夫人生沛穆王(曹)林、中山恭王(曹)衮。 注:《魏末传》称金乡公主为尹夫人所生,误,见裴松之校勘。 他所关心的人,最后似乎都活的不错。 不知道这个结局,值不值得秦宜禄面对夺妻之恨的忍气吞声。 甚至命丧张飞之手,还留下“蚩蚩”的骂名。 《三国志集解》作者卢弼,曾因此事讥诮王沈在《魏书》之中对阿瞒的马屁。 王沈《魏书》:(曹操)攻城拔邑,得美丽之物,则悉以赐有功,勋劳宜赏,不吝千金。 卢弼:秦宜禄之妻何以不赐关羽?王沈所云,或多溢美之词。 阴阳家和杠精这两门手艺,咱们也是有传承的。 我们说关二爷并不是因为这件事叛曹复归备崽儿。 是因为这是关二爷在第一次跟着备崽儿降曹的时期发生的事。 二爷被围下邳的时候,这件事早都过去很久了。 连秦宜禄本人都已经被张三爷咔嚓了。 被围下邳的关二爷愿降,也代表着他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所以你不能说二爷是因为这件事才弃曹归刘的。 我们更相信,那的确是因为义气。 方诗铭先生《三国人物散论》的关羽其人一文中,曾总结关羽两大特点。 他认为关羽一面是“亡命奸臧”,另一面则是“气力勇猛”。 二爷气力勇猛是经过阿瞒的重要谋士程昱、刘晔,以及孙二谋权家大将周瑜共同口头认证的。 也是冷兵器时代绝大多数亡命奸臧的共有性格基础。 不能打,你凭什么当亡命徒? 二爷的出身大家都清楚。 他是在老家河东郡解县杀了人,逃到幽州并被备崽儿收留的。 但绝大多数的史书中,二爷却基本被美化成了忠义的符号,而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基本性格特征。 我们提及二爷好色的方面,当然不是为了毁坏二爷的形象。 而是试图从这个故事作为切入口,还原二爷作为人的一面。 有血有肉,就如同你曾见过或者知道的真实存在的人那样的存在。 而不是传说中只能膜拜的一尊冰冷神龛。 秦宜禄固然可怜,但我们需要了解的是,在那样的年代,女性其实是被当做物品甚至传宗接代的工具。 我们并无意贬低与侮辱女性,而只是在单纯阐述一个事实。 你不能要求那个年代的古人遵循现代的道德规范,就好像你不能用现代社会的生存条件要求那个年代的女性。 自尊自立自强?行至无人处,携带钱财的成年男性都可能悄无声息的被人杀死。 以体力劳作为基本生存方式的年代,体力相对更弱一些的女性,难免会沦为男性的附属品。 所以二爷好色而欲夺人妻的行为,在他自己眼中,大约跟抢夺钱财差别不大。 也更符合他勇猛无敌亡命徒的真实形象。 但能被作为一个符号被吹捧,二爷是真的具备一种优良的品质。 道儿上兄弟,讲义气。 这一点上二爷没的说。 很多希望把二爷塑造成忠义代表的古人,总是忙不颠的抹去二爷身上的污点。 也就是这一次的降曹。 所以他们找出了很多借口。 譬如曾和阿瞒约法三章啦,譬如是为了保护备崽儿家小啊之类的。 其实都是胡扯。 《魏书 武帝纪》中明确有记载,阿瞒于小沛破备时,已获其家小。 之后才围攻二爷负责守备的下邳。 备崽儿的妻子家小都根本不在下邳城中。 《蜀书 甘后传》里也说了,备崽儿“数丧嫡室”。 且甘后一直到死,都只是备崽儿的小妾。 到备崽儿都死了,诸葛孔明才为了正阿斗的身份,奏请正其后位。 在阿瞒破小沛时,甘夫人很可能不过是备崽儿的一个侍过寝的侍女。 阿瞒“获刘备妻子”的家眷名单里,应该根本都不包括她。 备崽儿当时的正妻,是糜夫人。 也就是被糜竺亲自送到备崽儿牙床上的他亲妹子。 这一点我们可以在《糜竺传》中找到证明。 但糜夫人在《二主妃子传》中却并未获得只字提及。 结合《甘后传》“数丧嫡室”的描述,料想在当时阿瞒的暴怒之下,已经遭遇了毒手。 甚至死状还不怎么光彩,估计对备崽儿存在一定侮辱意味。 不然哪怕是看在糜竺的份儿上,蜀汉史书多少也会提起几句。 所有正史记载中,都未曾提及关二爷在曹营曾保护过备崽儿的家眷。 《甘后传》中,也并未提及。 若甘夫人是得关羽庇佑,在曹营中得保全而还,那么她的传记中是不可能不提的。 所以二爷降曹,是为了保存兄长妻小这一点,可以确定是后世文人杜撰。 至于“降汉不降曹”之类的约法三章,基本也可以断定为瞎掰。 因为当时衣带诏一事已遍传天下。 绍宝与阿瞒的交战,名义是奉诏讨贼。 还发过陈琳所撰几乎把阿瞒气背过去的讨曹檄文。 而二爷在阿瞒与绍宝之间的战争中,很明显是上过场的。 这算哪门子的降汉不降曹? 无非是后世文人凭借自己的想象与理解中的忠义,在给二爷涂脂抹粉。 二爷理解中的忠义,大抵与他们不同。 所以关二为什么降? 说好听点,叫做留待有用之身。 说不好听点,叫做求生欲。 虽然叫做亡命徒,实际上这种人的求生欲却往往比普通人更强。 不然多历险境的他们,基本早都无了。 他们可以胡作非为,但说到死总会计较一个值不值。 下邳四面被围,守是守不住的,硬守下去除了送掉性命没有意义。 知道备崽儿还活着,二爷当然不可能如那些迂腐文人脑袋里头的忠义戏码,为表现为臣之节宁死不降。 作为亡命奸臧,二爷性格中有其凶狠的一面,自然也有其狡诈的一面。 他逃脱无望,又不知备崽儿身在何方,难免就想先找地方偷生栖身。 碰巧原本在备崽儿麾下的时候,阿瞒就觉得他很勇很猛很牛掰。 这会儿备崽儿也平了,又在跟绍宝互扯头发的撕逼大战之中,正是用人的时候。 不免就起了惜才之心,想要招降。 第206章 二爷与阿瞒的孽缘 可以说在投降的时候,二爷脑袋里应该就存着得了备崽儿的消息就溜的想法。 但却不可能跟阿瞒说的。 阿瞒可不是被史书美化的那种宽宏大量惜才如命的人物。 二爷降后虽然被封偏将军,却也是在白马解围之战中立功才被封亭侯。 张合一投降可就被封偏将军都亭侯。 阿瞒爱惜张合,不可能比爱惜二爷程度更轻。 你想想如果张合跟阿瞒说,若得机会,我是要复归绍宝的。 阿瞒会是什么反应?张合会是什么下场? 再想想沮授的结局。 不管真的假的,他不是被阿瞒麾下掳获,却因思复归绍宝被阿瞒砍了么? 若说阿瞒是因为对二爷特别的爱重,爵赏之上为什么又逊色张合? 根本就不符合逻辑。 再说当时下邳是什么状况? 四面被围,外无援军,就算突围了都不知道有哪儿可以去。 二爷凭什么跟阿瞒讲条件,凭阿瞒馋他身子? 这种恃宠而骄的自信他又是哪里来的。 所以二爷当即就没废话,怀着别样的心思爽快答应了阿瞒的招降。 江湖儿女,从不婆妈。 阿瞒大喜,当即就封二爷为偏将军,且待之甚厚。 带着去前线给白马解围了。 二爷是个猛人,且想着到哪儿不是给人当打手? 这个劳资擅长! 颜良是不是二爷杀的呢?这个不好说。 准确的记载是在解白马之围的过程中,二爷和张辽一起有先登之功。 因此就被封为了寿亭侯。 再之后呢,应该是在军情中听闻了备崽儿的下落。 备崽儿跟刘辟一起在汝南捅阿瞒菊花,都快打到许都了。 不可能没点儿消息出来。 二爷得了消息,应该是凭借他胆大心细的奸诈,瞒过了阿瞒,返回了许都。 原本可能还想在许都内应一下,结果没发现机会,然后孤身奔投备崽儿了。 也不存在挂印封金那一套。 二爷复归备崽儿后,还以偏将军的头衔对外招摇很久的。 还逢人就自称汉寿亭侯,这可都是阿瞒给封的。 你既然挂印封金了,这寿亭侯的爵位还老拿出来嚷嚷什么? 所以挂印封金到底挂了个啥印,虽得于曹意却不都是汉室官爵? 也并没有什么华容道捉放曹。 后来东吴杀二爷,有个很重要的理由就是襄樊一战二爷对阿瞒毫不留情。 也就是说这是个养不熟的,你看阿瞒的遭遇就知道。 那史书里关曹情深的孽缘哪里来的呢。 有可能是这么回事儿,有可能。 二爷投降的时候,应该就有人劝过阿瞒。 这哥们儿是备崽儿的铁杆死忠,养不熟的。 咱还不如把他杀了。 但大抵阿瞒对自己的人格魅力有着超出旁人的自信,因此压根儿没听。 他觉得二爷降了就是降了,劳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所以抱着一份儿举世皆醉我独醒,天下独具慧眼第一人的自诩,阿瞒厚待二爷。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你当二爷跟你一样憨批,以二爷的奸诈,免不了配合表演一番感激涕零。 阿瞒于是更加得意了。 怎么样,劳资没坚持错吧? 结果却打了阿瞒的脸。 得了备崽儿所在的信儿,二爷一点面子都没给阿瞒留。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他就这样消失,在阿瞒世界里。 带给他惊喜,情不自已! 你要是阿瞒,这时候是什么感受? 怒是肯定怒的,但是也羞啊,都没脸见人了。 一群人跟劳资说这家伙养不熟,劳资就不听,还觉得就劳资聪明。 结果大家都是对的,劳资才是瞎了眼的那个人。 你指望阿瞒怎么做,主动向大家承认错误? 阿瞒不要面子的? 大抵是有小机灵鬼给阿瞒出了主意。 按照曹魏一贯善于作伪的习性,抓跟二爷关系好的张辽这么一叮嘱一串供一统一口风。 一段根本不符合阿瞒性格的佳话就这么出来了。 阿瞒不是不知道,阿瞒是明知道二爷忠心耿耿,却爱惜他的忠诚,所以才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好么,不光把脸面遮掩过去了,还立了爱才重才的人设。 这对以后招揽人才可是有好处的。 对,就这么干! 不过你这有点乱啊。 这会儿顾惜二爷的忠心耿耿不追杀,后头又因为沮授忠心耿耿想叛逃而杀了他。 人设前后不一是怎么回事? 这个你没法儿强求,那会儿的人不懂人设统一性这么高端的问题。 而且俩主意也不是一个人给阿瞒出的啊。 所以人设这事儿吧,他就没法儿以一贯之了,而是随时有需要随时变。 狠人二爷担得起这名声,虽然没说,但从投降那会儿他的确打的就是这主意。 二爷这边跟备崽儿一合计。 备崽儿说嗯这也是个好名声,认了认了,凭啥不认? 这么着更有故事性更利于传播,而且显着你厚道,比你耍了曹阿瞒的真相强。 这样以后咱们的人被逮了生存率也能高一点。 我跟你说忠厚可是个好名声,当初劳资在平原,连孔北海都听闻过你大哥我的忠厚之名巴拉巴拉。 大哥虽然呱噪啰嗦,可他都这么吩咐了,二爷能有什么反对意见? 主打一个配合度高。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从不演视而不见。 于是备崽儿这边帮忙信谣传谣,不过重点就放到帮二爷立人设上头了。 参与各方很有默契的统一了口径,就为后续文人以此为基础发挥想象力奠定了坚实的地基。 阿瞒一看,窝草我说的是劳资自己看出来了,你特么骗了劳资还跟劳资搁这儿装厚道呢是吧? 于是又出招了,借着夸二爷勇猛的名义,说颜良就是二爷阵斩的。 存心是离间备崽儿和绍宝,想借绍宝干掉二爷替自己出气呢。 咱说白马之战,阿瞒玩儿的是引兵先到延津,佯装渡河去袭击绍宝后方。 乘绍宝那边分兵应战之机,再以轻装骑兵突袭白马。 又不是两军列阵而战,还有个斗将的仪式。 混乱之中颜良带军仓促应战,两边战作一团,颜良被谁杀都有可能。 什么万军阵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真当二爷憨批到会去孤身冲阵啊? 之前可只说二爷跟张辽有先登之功,阵斩颜良这事儿可没提。 引军助刘辟被打散之后,备崽儿是回过一趟绍宝那边的。 那会儿官渡还没意外战败。 是绍宝还是不放心留这么个玩意儿在自己这边。 又给了些资助让备崽儿复归汝南联合汝南贼寇龚都继续给阿瞒捣乱。 带上龚都的人马,备崽儿也不过众有数千人。 这回应该是能做主。 备崽儿多聪明的人啊,才不去贸然出击,就在汝南一直苟着。 直到绍宝官渡大败。 那你说二爷要真阵斩了颜良,绍宝凭什么不杀二爷? 就算他自己觉得可以谅解,多少也要给自己麾下的冀州本土派一个交代吧? 备崽儿这个大哥绍宝都都没拿他当回事儿,何至于爱惜备崽儿麾下的小弟? 无非是备崽儿主动把这事儿当笑话说给绍宝听。 绍宝正被阿瞒堵在官渡堵得火起,听闻阿瞒吃瘪难免哈哈一笑。 因此饶恕了二爷白马冲阵先登之过,反而对二爷颇为赞许。 你小子干得漂亮,对那个坏种就该这么干。 第207章 现实与传说的差距 有庚哥这只懒洋洋的蝴蝶翅膀瞎勾八扇,这个时空的历史当然没再出那么样的事儿。 秦宜禄好好儿的在洛阳吕大憨批的虎贲营里待着,还当着个虎贲郎。 猛还是挺猛的,窝囊却不怎么窝囊。 虎贲郎薪水不低,养养家小倒是没什么问题。 他媳妇儿杜氏也好好儿的跟着他呢,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被庚哥或者吕大憨批看到。 看到估计也没啥戏,庚哥是懒到交公粮都喜欢让人自己动。 吕大憨批则是痴迷于扮演正面人物。 他侍妾绝色的娶了不少,倒不至于像上辈子四处流落那么急色,对自己麾下的老婆伸魔爪。 真做出来他也怕被庚哥抽被卢喷喷喷,顺带葬送了自己好不容易的来的好名声。 只是可惜秦宜禄的儿子孙子,是没原本的那种富贵了。 但你要让秦宜禄选,他怕是更喜欢现在。 一家人齐齐整整,做人呢最紧要是开心。 至于跟二爷很熟的张辽表示,关二爷是谁啊,不熟,不认识,没听过。 他特么现在是卢喷喷门生,定善侯,皇帝陛下座下四军之一西园军的正牌元帅,可不认识什么江湖亡命。 是真不熟。 原本历史里二爷和张辽是在徐州那会儿才熟的,现在是根本都没碰过面。 张辽并吕大憨批这一伙儿并州人压根儿都没光顾过徐州。 顺便说一句,有传说关二爷本字长生,杀人潜逃之后沦为亡命,才改字云长的。 本以为应该是讹传,大抵本字长升,不然长生跟羽有什么鸡毛关系。 直到看到一词儿,羽化登仙! 所以羽跟长生是这么个关系啊。 不得不说,二爷虽然是个亡命徒,还是有那么点子浪漫思维的。 本字很修仙,改完之后的字也想象力满满。 什么备字玄德、操字孟德、飞字翼德、亮字孔明、瑜字公瑾、坚字文台、卓字二颖之类的表字。 跟他的表字比起来怎么看怎么粗暴直接缺乏想象力。 也就云姐那表字,能跟他这水准比一比。 可惜了那年代,不得不当了亡命徒。 以至于热衷板着冷脸装酷,伸出胳膊让人动刀子忍痛装不在乎,以及闲着没事儿玩胡子。 要扔在唐宋,少不得当个诗人词人,勾搭几个花魁,咏颂几句什么“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吕大憨批的并州系没参与,二爷还是坑了阿瞒。 不过这会儿的阿瞒也就没资格给他封侯了。 连带着中郎将都没法儿当,还是陶谦举荐的他大哥备崽儿空头豫州牧时,给了他和三爷俩都尉衔儿。 云姐表示别不平衡,我不一样也是都尉么? 咱凭实力说话。 实力也没多少,在徐州被打散的铁杆儿兄弟们也逐渐都聚集过来了,并没有多少人。 连带龚都的贼众加起来,总数也就几千人了。 知道自己实力不行,备崽儿也给绍宝玩儿阳奉阴违,就在汝南苟着保存实力。 这也得益于阿瞒在全力应对官渡,没空搭理他。 阿瞒亲自挥军攻徐州是在200年二月,官渡之战获胜是在十月,而二爷叛归备崽儿是在阿瞒官渡之胜之前。 所以满打满算,二爷在曹营待了不到半年。 戏词儿里头却唱的关云长被困土山,带着两家皇嫂在曹营一十二载。 这可真是化每月为两年了。 驻马店市驿城区古城乡的古城,相传就是十二年后关公用计斩蔡阳的故地。 说是二爷来到古城,正好三爷在古城驻守。 二爷见到三弟心里十分高兴,却被三爷怀疑。 因为二爷过五关斩六将里头斩了个秦琪,是阿瞒大将蔡阳的外甥。 为给外甥报仇,蔡阳违背阿瞒的军令,私自带领15万人马追到了古城。 三爷说要二爷斩了曹将才相信他,二爷于是在古城下使诈斩了第六将蔡阳。 蔡阳的那匹马围着蔡阳的尸体悲鸣后,跑到大水塘边跳水自杀了。 二爷和三爷以及备崽儿,厚葬了蔡阳和他那匹白马。 现在古城北门三里外仍有一个大冢子,传说就是“蔡阳坟”。 一个小冢子群众叫“马坟”。 二爷与蔡阳争斗的地方,据说被叫“跑马坡”。 说的煞有其事,好像真的一样。 我们不排除有些口口相传的地名与地址中,潜藏着古代真实历史的痕迹,能够成为考古线索。 但这种一般当地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地名儿。 如以上所列这种有完整故事线的,你基本都能发现,大多与戏曲野史与传说高度重合,却与真实历史八竿子打不着。 无非是某个穷酸学究听着戏灌了二两黄汤,哼着小曲回家的时候突然想到: (河南口音)“噫,这戏文里唱的三爷张飞驻守的古城,该不就是俺们这个地方吧?” “那辣个大土坡,怕不就是蔡阳坟?” 无须考证,信口胡说跟乡里乡亲一说。 听了戏文的乡亲们顿时就感觉对戏曲故事很有参与感,于是挺自豪的四里八乡去显摆。 这种显摆过程中,不停的就有新线索补充进来,譬如马坟跑马坡都被凭借想象力命名出来了。 你要真信,那城墙上的张飞怕不是得驾着望远镜看二爷和蔡阳比斗。 二爷肯定也灰常妒忌蔡阳和马的人马情深。 人坟和马坟的距离,都恨不能一个埋南极一个葬北极了。 且过五关斩六将这种故事模型,古代故事中但凡有千里走单骑的,差不多都被套了一个遍。 合着二爷是武成王黄飞虎转世投胎,把千年前的故事照着剧本再演一遍呗。 潮汕“营老爷”游神还水浒一百单八将呢。 你说潮汕先民又不是明朝才迁徙过来的,跟诞生于元末明初的《水浒传》什么时候产生的联系? 你要说宋江起事确有其事。 但据《东都事略侯蒙传》:“江以三十六人横行河朔,京东官军数万无敢抗者。” 南宋末有龚开的《宋江三十六人赞并序》。 最早写水浒故事的作品,是《大宋宣和遗事》,但遗事说的是在太行山。 一直说的是三十六人,到元杂剧才有一百单八将的说法,故事地点才从太行山转移到了水泊梁山。 但你现在去山东,少不得人信誓旦旦的告诉你宋江等人聚义的水泊梁山在哪里哪里。 所以这类民间传说,从来不足采信。 但蔡阳这人吧,他还真有。 有没有如同传说中那样万夫不当之勇不知道,反正的确被嘎了。 《三国志武帝纪》作“蔡扬” ,《三国志先主传》作“蔡阳” ,《华阳国志》则作“蔡杨”。 这哥们儿没有出场在二爷回归,备崽儿跟刘辟图谋捅阿瞒菊花的时候。 而是出现在备崽儿他们被曹仁抽过一巴掌,跑去找了一趟绍宝又被赶回来汝南跟龚都一起混的时候。 第208章 豫州寒冬中的一抹暖色 蔡阳当然不会有十五万大军。 绍宝攻阿瞒都没能动用这么多人。 他也根本没见到备崽儿和二爷,直接被龚都所破。 但《华阳国志》载,备崽儿对蔡阳说过,虽然我现在落魄,但你们就算百万人前来,也对我无可奈何。 如果曹阿瞒单车前来,我自会离去。 蔡阳等人必战,最终为备崽儿所杀。 这个记载有点曹刘互捧的意思。 两军交战也不是谁说几句话就能退去的。 备崽儿也没那么爱阿瞒,千辛万苦就为了见他一面。 估计是有心人捣鼓出来捧人的流言。 可惜蔡阳只是个开胃菜。 就算备崽儿苟得再老实,阿瞒也不放心留他这么个玩意儿盘踞在离许县不远的汝南。 蔡阳过后,从曹袁战场抽出手的阿瞒主力就来了。 又一巴掌抽飞了备崽儿。 建安六年(201年),也就是庚始八年,被曹军主力所破的备崽儿走奔刘八俊表,龚都等人也散去。 龚都后来不知所踪,他不是史书中会去记载的大人物。 演义中把龚都和刘辟都写成汝南黄巾,说两人与备崽儿曾并力对抗阿瞒,龚都后在运粮时被夏侯渊所杀。 但正经史书上仅说龚都是贼寇,并未提到他是黄巾贼。 他也与刘辟无关,且并未同期出现在备崽儿身边。 就有点强势的前女友和听话的现女友之间的关系一样,哪怕是无缝衔接都没问题,但你不能说人家是同时存在的。 说到夏侯渊,还有一事儿比较好玩。 张三爷他媳妇儿,是夏侯渊的从女。 根据《魏略》所载,时(夏侯)霸从妹年十三四,在本郡,出行樵采,为张飞所得。 夏侯氏的相关史料,分别来自《夏侯渊传》及《夏侯渊传》附带的夏侯霸事迹,且均取材自《魏略》。 应该是陈寿在为夏侯渊父子做传时,从同一史源处剪裁而来。 《魏略》称夏侯氏是“夏侯霸从妹”,结合《夏侯渊传》的注引资料可知,她是夏侯渊早亡的亲弟之女。 《夏侯渊传》注引《魏略》,称“时兖、豫大乱,(夏侯)渊以饥乏,弃其幼子,而活亡弟孤女。” 摒弃一些太不纯洁的胡思乱想,至少能看出来夏侯渊很疼爱这个侄女。 宁愿自己小儿子饿死,也让这女孩儿活了下来。 但也并没有那么疼爱。 因为樵采即砍柴、刈山草。 搜集柴薪堆积储藏,以备岁末天寒或来年梅雨季节烧用,否则就有断炊之忧。 在那个时代,上山砍柴刈草是农家女子最为艰辛的劳作项目之一。 这女孩出门樵采,遇见张三爷这个土匪。 被看上了,然后抢去当媳妇儿了。 之前说过备崽儿跟大玉儿和陶谦一个脾性,喜欢任用亡命奸臧。 也提过备崽儿在涿县的时候,就是当地县令公孙大玉儿庇佑下的“坐寇”,也就是当地涉黑团伙。 看看这作风,当知三爷虽属涿县本土人士,也属亡命奸臧一类。 二人的婚姻不存在自由恋爱的可能,至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是无从谈起。 这件事《魏略》记载发生在建安五年(200)。 这一年的后半年备崽儿虽然在汝南先跟刘辟混,后带着龚都混。 但夏侯氏是在“本郡”被三爷所得,其本郡又是豫州沛国,跟汝南在豫州两端。 三爷不可能那会儿千里迢迢跑夏侯渊本郡去抢个妹子。 所以事发只可能在备崽儿杀徐州刺史车胄之后,且在被阿瞒击溃之前。 跟三爷杀秦宜禄应该是前后脚的事儿。 阿瞒是在二月份就击溃备崽儿的,也就是说夏侯氏樵采是在天寒地冻的一二月份。 大冬天让个小姑娘去上山砍柴割草,可真够疼爱的。 大抵有可能是三爷虽然愤而杀秦宜禄,觉得他窝囊,却也被他临死前在耳边唠叨了些什么,勾起了成家的心思。 然后野外纵马的时候,看见个长得还挺合眼缘的小姑娘,因此就抢回去了。 一打听,还是名门,干脆就当正妻了。 《魏略》说,(张)飞知其良家女,遂以为妻。 “良家女”是一个时代色彩较强的概念,它与贞洁与否无关,而是指出身于巫、医、百工、商贾之外的女子。 《史记索隐》如淳云:(良家子)非医、巫、商贾、百工也。 举例来说,备崽儿曾经织席贩履,织席是百工,贩履是商贾,那么备崽儿便不是“良家子”。 而二颖出身地方豪强,没有从事过商业、手工业,因此二颖是“良家子”。 《魏书 董卓传》记载,汉桓帝末,(董卓)以六郡良家子为羽林郎。 所以二颖能当羽林郎,备崽儿只能当坐寇。 关于备崽儿的“非良家子”身份,可以详见方诗铭先生的《刘备与公孙瓒》一文。 夏侯氏为张飞诞下二女,先后被刘禅立为皇后。 《魏略》记载,夏侯氏“产息女”,息即子嗣。 张飞有张苞、张绍二子,二人生母无载。 但从夏侯氏的年龄看,她为二子生母的可能性相当大。 《魏略》记载,(夏侯)渊之初亡,(张)飞妻请而葬之。 夏侯渊阵亡时,夏侯氏主动出面“请而葬之”。 备崽儿那边作为敌方对此并无异议,可见还是比较尊重她的。 从一个寄人篱下天寒地冻还要出门樵采的孤女,变身为蜀汉后主两任皇后的母亲,更是蜀汉宗室桓侯的正妻。 丈夫的兄弟伙伴还比较尊重她。 这次被掳,对于夏侯氏应该算是一种幸运吧? 所以说,张三爷虽然看似粗豪,也为亡命奸臧,却是实打实的厚道人。 史书中虽然着墨不多,却也够脑补出一整部《这个三爷不太冷》了。 也算是这个乱世,为数不多的温情色彩了吧? 可惜笔者不擅长写言情,否则必然为之一书。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备崽儿这个时候几乎都产生严重的自我怀疑与心理障碍了。 从公孙大玉儿到田楷,再到陶谦袁绍。 怎么劳资投谁谁倒霉抱谁大腿谁腿断? 莫非劳资真的是个丧门星? 他这会儿倒忘了,陶谦这大腿是他自己敲断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备崽儿奔向了刘八俊表的怀抱。 众所周知,这根大腿也要被他抱断的。 但至少,八俊表的荆州,也算给了备崽儿数年的平安时光。 以及他真正崛起的机会。 不止使他诞下阿斗这个子嗣,更让他邂逅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相逢。 辣个名为诸葛孔明的男人。 备崽儿当然对此一无所觉。 早预料到在汝南待不久的他,带着家小亲眷和跟随他已久的兄弟们,心怀忐忑与惶恐,热烈的奔向了下一个未知。 王沈在《魏书》里说,表病笃,托国于(刘)备……或劝备宜从表言。 备曰:“此人待我厚,今从其言,人必以我为薄,所不忍也。” 王沈作为史官的节操自不必说,早有阴阳家阴阳过。 但也不至于为备崽儿溢美。 其时并不会有录像图像资料,所以史官作史多采人言,也就是大家都怎么说就怎么写。 但刘表肯定不可能让荆州给备崽儿的,让不了一点点。 备崽儿寄寓荆州八年(201-208),被刘八俊表“待以上宾之礼”。 刘表死后,备崽儿仍顾念“此人待我厚”,因此不忍谋占荆州。 看起来二者关系堪称融洽。 只可惜,这仍旧是史书留给世人的假相。 第209章 换条大腿被驱使 《蜀书 先主传》记载,刘备投奔刘表时,“先主遣麋竺、孙乾与刘表相闻,表自郊迎,以上宾礼待之。” 看起来是非常看重与欣赏备崽儿了。 别信。 按《和洽传》的记载,传主当时不过是一介普通汝南士大夫,然而他在投奔刘表时,也曾被“以上客待之”。 《杜袭传》亦称传主被“刘表待以宾礼”,杜袭的同乡繁钦还“数见奇于(刘)表”。 作为名士出身的宗室,礼贤下士对于刘八俊表属于勿六的基操,根本不值钱。 这是他在养望时期就养成的习惯,属于拉拢人心的常见伎俩。 陈寿称刘表“有威容、器观”,可知他不仅对待备崽儿如此,对其他稍微有点名气的人都这样。 反倒是备崽儿的传记频频把绍宝郊迎、刘景升郊迎拿出来说事儿,说白了那时候除了这些他就根本没什么能抬身价的资本。 八俊景升公对备崽儿的真实态度,隐藏在《先主传》中“待以上宾之礼”的下一句,即“益其兵,使屯新野”。 初见面客套完,“使屯新野”才是刘表的真实目的。 即欲借刘备的势力,为北方屏障,来抵御阿瞒的兵锋。 毕竟阿瞒被绍宝揍那阵儿景升公虽然不曾出兵,却也上蹿下跳没少恶心阿瞒。 他也知道等阿瞒缓过劲儿来了,自己肯定会挨揍。 所以景升公看待备崽儿,其实跟看待张绣是一样的。 都是手头上有兵马,还有点能打,能帮劳资守一守荆州北边的可以利用的流亡势力。 景升公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当年孙坚杀了荆州刺史王睿,他只得了二颖那边的敕封,孤身带印绶入荆州。 当时的荆州,对二颖那边可并不友好。 但靠着拉拢当地豪强,他如今已将东汉十三州中人口居首位面积也居前列的偌大荆州牢牢掌控在掌心。 不光是袁小骨孙小狸花策刘繇刘勋的扬州争夺战他频频伸手,曹袁的中原大战他也上蹿下跳。 其野心可见一斑。 八俊之一的刘表刘景升,是一个很值得玩味的人。 身为宗室,在桓灵时代他坚决的站在士人一边,声讨宦官。 完全不顾士人们其实想的是通过诛杀宦官削弱皇权。 《后汉书 刘表传》记载,(刘表)与同郡张俭等俱被讪议,号为“八顾”,诏书捕案党人,表亡走得免。 诏书通缉都有他,可见其在其中跳得甚欢。 后期黄巾之乱灵帝被要挟着赦党人废党锢,他马上投入何进麾下,为外戚何遂高做犬马。 到二颖秉政,他又欣然接受二颖的敕封,前往荆州就任。 入主荆州之后,却换了一副军阀嘴脸。 他先是设下鸿门宴,大杀地方豪强。 《后汉书 刘表传》:(刘表)乃使赵遣人诱宗贼帅,至者十五人,皆斩之而袭取其众。 紧接着开展疯狂的武装兼并,“南收零桂,北据汉川,地方数千里,带甲十馀万”。 志得意满之下,刘表公开郊祀天地,这特么可是天子的特权,以至天下哗然。 《后汉书 孔融传》有记载,荆州牧刘表不供职贡,多行僣伪,遂乃郊祀天地,拟斥乘舆。诏书班下其事。 其实不必哗然,从头看到尾,你会发现这是一个为往上爬不讲立场不择手段的家伙。 从最开始,他心里大概就揣着一个“吾岂不可为光武”的野心。 身为皇家外枝,得登皇位。 最开始他是想迎合士人,得天下大望而遂愿。 再后来,他未尝不想使何遂高行僭越,他再诛之而复刘姓帝位。 到二颖敕封他为荆州之主,那自然要以军阀的手段谋夺天下了。 其实说起来,汉末这些位手握实权的刘姓宗室,态度都挺暧昧的。 刘忧愁虞伯安“天性节约,敝衣绳履”、“为政仁爱,念利民物”,属于宗室中的德行代表。 还入洛阳担任过汉廷宗正,位列九卿。 结果镇守幽州期间,先与袁绍等人共相首尾,彼此倾轧,后又主动挑衅,因为私怨而攻击公孙大玉儿。 《后汉书 刘虞传》记载,(公孙)瓒乃阴劝(袁)术执(刘)和(刘虞之子),使夺其兵,自是(刘虞)与瓒仇怨益深。 ……四年冬,(刘虞)遂自率诸屯兵从合十万人以攻瓒。 不管怎么吹刘忧愁黑大玉儿,有两件事情是洗不掉的。 跟大玉儿之战,是刘忧愁先动的手。 他动手是为了私怨,而非国事。 并且袁绍屡次提议拥立刘忧愁为帝,且多次攻讦献帝法统。 韦曜《吴书》记载,绍复与术书曰:“……今西名有幼君(指刘协),无血脉之属,公卿以下皆媚事(董)卓,安可复信!” 《魏书 公孙瓒传》记载,(袁绍)推虞为帝,遣使诣虞,虞终不肯受。 绍等复劝虞领尚书事,承制封拜,虞又不听,然犹与绍等连和。 刘忧愁虽然坚决拒绝,却“犹与(袁)绍等连和”。 其态度颇值得玩味,大抵透漏着九个字:不是不行,还不到时候。 同为宗室刘焉,也是一个德性。 他年少时“精学教授,举贤良方正”,入朝为官也曾位至宗正,入主益州也是辣手诛戮豪强。 他更是公开割据的第一人,派遣部曲将张鲁入汉中,“断绝谷阁,杀害汉使”。 对外谎称“米贼断道”,与叛逆无异。 《蜀书 刘焉传》记载,(刘)焉遣(张)鲁为督义司马,住汉中,断绝谷阁,杀害汉使。焉上书言米贼断道,不得复通。 封闭益州门户之后,刘焉便“立威刑以自尊大”,随后“意气渐盛,遂造作乘舆车(天子车)重千余乘”。 备崽儿参与过衣带诏,兼具远支宗亲身份,因此往往被认为是汉室忠良。 然而建安十四年(209),备崽儿无诏自领荆州牧;十六年(211)备崽儿接受刘璋表举的大司马、司隶校尉。 二十四年(219),备崽儿无诏自封汉中王。 魏黄初元年(221)备崽儿僭越为帝,为了掩人耳目甚至主动替尚在人间的献帝刘协发丧。 如此忠良,何愁汉室不亡? 唯二不曾显露僭越之迹的只有刘岱刘繇兄弟俩。 却大约是因为死的早,且一直并未实质掌控住属地形势。 这虽然可能是二颖废立导致皇权势微所致。 但外戚心怀不轨,宗室各怀鬼胎,士人势大不可治,嘴上喊着忠心却暗怀祸心。 唯一算得上忠心耿耿的团伙,宦官集团还已经被污名化到人人喊打,最后被多方联合共同屠灭了。 细数起来,举目天下竟无可凭附依托的力量。 如此只凭借几个忠臣毫无根基的忠心,就算有几支实力强悍的武装,又怎么可能保得住汉室不亡? 二颖废立,阿瞒挟主,虽然貌似偶然,却也是必然。 好在庚哥疏懒,只图存司州四郡兼苦寒并州,过点属于咸鱼的安生日子。 一番不着调却建立在领先十多个世纪见闻基础上的忽悠,兼几个忠臣良将的误信误操作,竟然真的挣扎出一番局面。 现在的小朝廷地面,寒族拥护,黔首感恩,士绅豪强虽失实权却得长久富贵,眼见着是逐渐平稳与兴盛起来。 但回到荆州,以刘景升这种人,怎么甘心坐守荆州等着挨打? 建安七年,“刘表使刘备北侵,至叶”,曹军与刘备连战,夏侯惇、于禁等人还一度失利。 从《李典传》、《杜袭传》的相关佐证来看,此次荆州方面出动的兵马规模达到“步骑万人”。 第210章 厚相待结而不能用 《魏书 杜袭传》记载,会荆州出步骑万人来攻城,(杜)袭乃悉召县吏民任拒守者五十余人,与之要誓。 此次荆州方面出动的兵马规模达到“步骑万人”,,可知刘表对此次北伐颇为重视。 然而此役最终败退,之后就再不见备崽儿领兵出征的记载。 他之后向刘表提出的北伐建议也无一例外遭到否决。 甚至连本人的驻地都被从新野移至樊城,动辄被召至襄阳宴饮,彻底失去了独立地位。 其中的原因,《蜀书 先主传》里头说的挺明白。 “荆州豪杰归先主者日益多,(刘)表疑其心,阴御之。” 劳资收容你是为了让你帮我打生打死的,给你块地盘儿是为了让你麾下兵马就食。 你倒好,公然在劳资地盘上招兵买马。 光收黔首大头兵也就算了,你特么连士大夫都收,你这是想干啥? 叔叔能忍,婶婶也忍不了啊! 刘备屯驻新野期间属于客居荆州,招徕人才难免有挖刘表墙角的嫌疑。 从《蜀书》的人物籍贯及归附地点来看,来敏、邓芝皆为新野人。 魏延、刘邕、傅肜、郝普等人为义阳人。 《晋书 地理志》说,及(晋)武帝平吴,分南郡为南平郡,分南阳立义阳郡,改南乡顺阳郡。 义阳是西晋时从南阳析出,此时和新野一样,同属于南阳的一县。 上述诸人应是在此期间投效刘备。 蜀汉后期的尚书令樊建,亦出身义阳,其父祖辈应该也在此期间追随刘备。 还有颍川名士徐庶,也是在“先主屯新野”时投效的备崽儿。 后来离开前,还向刘备推荐了隐遁山野的诸葛孔明。 备崽儿在客居新野期间得到刘表的资助,日渐强盛,又大肆延揽四方豪杰挖刘表墙角。 加上他个人信用不怎么好,以魏书记载,“备数反覆难养”,即惯于背弃故主。 因此《魏晋世语》才会称“(刘)备屯樊城,刘表礼焉,惮其为人,不甚信用”。 换你是刘景升,家里来了这么个恶客,你对他客客气气,指望他帮你看家护院。 他却老实不客气的在你家大肆搜刮抄你家底儿,你不膈应他? 从春秋战国时候就有讲究,土地人民,皆属其主。 备崽儿在荆州招揽豪杰招兵买马,那都算是公然揩刘景升的油。 刘景升也被他的无赖嘴脸给恶心到了。 但他讲究一个名士风范,不好明说。 所以只好把备崽儿的驻所从新野调整到了樊城。 樊城紧邻刘景升的治所襄阳,属于你既然不讲究那就给你调到劳资眼睛头上来盯着。 偏偏备崽儿还不识趣,屡次借机向刘景升提议北伐。 从《九州春秋》的相关记载看,备崽儿在樊城期间过得不甚顺心。 虽然衣食无忧,但壮志雄心遭到极大遏制,集团势力的拓展也被迫中断。 “(刘)备住荆州数年,尝于(刘)表坐起,至厕,见髀里肉生,慨然流涕”。 跟刘景升一起饮宴,上厕所时发现大腿上都是肥肉,然后痛哭流涕。 肯定不会偷偷哭,这是哭给刘表看的。 备崽儿归席后,借机对刘表诉苦,称“(昔)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 言下之意是向刘景升请兵,希望能够离开樊城,北上领兵作战。 司马彪在《九州春秋》中没有记载刘景升的答复,不过《先主传》倒是有记载。 (建安)十二年,曹公北征乌丸,先主说(刘)表袭许,表不能用。 阿瞒去幽州那边揍拥立着袁熙袁尚的乌桓诸部去了,备崽儿提议捅阿瞒菊花攻击许县。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时机。 但刘景升却染上了绍宝的老毛病,不用良策。 他收容备崽儿不就是为了帮自己打生打死的么。 为什么这个时候又不用了呢? 因为刘景升心里清楚,虽然几度被阿瞒打成丧家之犬,备崽儿和阿瞒之间却没仇。 他这么热心的想打阿瞒,当然不是为了匡扶汉室。 而是不甘心在樊城寄人篱下,想给自己打出一块独立地盘儿。 备崽儿刚投荆州那会儿合力攻曹刘景升就看出来了。 但凡打下来地盘儿,备崽儿一定会控制在自己手中。 合着劳资出钱出粮支持你出去独立创业是吧,咱俩虽然都姓刘,但你也不管我叫爸爸啊! 如若是这样也就罢了。 只要刘景升再年轻一点身体好一点,他未必不会支持备崽儿的创业计划。 你就算再特么的能反复,给你打下来一块地盘儿,也是夹在劳资跟阿瞒之间当汉堡包里的饼三文治中间的馅儿。 你虽然跟曹了大德的阿瞒没仇,却数度恶心他。 怕他是不能容你,没劳资资助你扛得住? 还不是得乖乖听劳资的。 但那时已是建安十二年,刘景升已至暮年。 他卒于建安十三年,所以临死前他真正忌惮的是,备崽儿是个肉食动物。 真把他放出去,备崽儿如果在阿瞒身上没咬下来一块肉。 怕是要回头反口在自己身上咬。 他担心自己的子嗣抵挡不住备崽儿这样的枭雄。 可见直至人生的最后时刻,刘景升仍在提防备崽儿。 你说这么个光景,刘景升怎么可能临死让荆州与备崽儿? 还真信备崽儿身上有主角光环,走哪儿虎躯一震都有人争着把自己的地盘让给他啊? 《后汉书》形容刘表对备崽儿的态度是“厚相待结而不能用”八个字。 客客气气的款待你,但绝对不重用你。 说尽了刘景升对备崽儿的防范。 备崽儿被迫继续蜗居樊城,充当刘表的“上宾”。 即使被如此防范,备崽儿依旧没闲着。 他仍在暗中发挥他笼络人心的本领,私下招揽了不少人才。 其中竟还包括了刘表的“邑人”伊籍。 此人入蜀后曾与诸葛亮、法正等人共造《蜀科》,属于蜀汉历史上的重要人物。 所谓“邑人”,即同县之人。 彼时同州之人称作“州里”;同郡之人称作“乡里”;同县之人则谓之“邑人”。 伊籍与刘表皆为兖州山阳郡高平县人。 按《王粲传》及《博物记》,刘表对待“邑人”十分宠信提携,他曾招揽了王粲的族兄王凯为婿,恩宠有加。 伊籍无疑也曾受到刘表的特别礼遇。 然而结局竟是“先主之在荆州,(伊)籍常往来自讬”。 伊籍彼时居于襄阳,这种状况当然发生于刘备与刘表治所位置接近的时候,即刘备客居樊城期间。 他想借伊籍搞风搞雨,就像他在徐州的时候借着糜竺陈登他们做过的那样。 然而备崽儿生命中最重要的邂逅终于到来了。 那一年备崽儿四十六,诸葛孔明二十六。 谁也不知道这年岁相隔二十岁的两个男人之间,会擦出何等璀璨的火花。 第211章 孙小狸花命殒迷雾 让我们先把那段注定璀璨的相逢放一放。 把时间再次倒推到七年之前,袁曹还在兖州鏖战的时刻。 公元200年5月,官渡之战的终章爆发前,还发生了另外一件影响巨大的事件。 江东小霸王孙小狸花策,遇刺身亡。 事情的由来是自原吴郡郡守许贡始。 在孙小狸花策攻下吴郡之后,理所当然的废了原太守许贡。 任命他爹老狸花的旧部,时任吴郡都尉的丹阳人朱治为太守。 许贡逃奔割据乌程的山贼严白虎处,谋求重夺吴郡,然后又被孙小狸花所败。 许贡与严白虎带着余部逃奔余杭的许昭处,许昭原本是许贡的部下,现在是余杭一地宗帅。 孙策说:“许昭有义於旧君,有诚於故友,此丈夫之志也。” 因此没有继续对他们赶尽杀绝。 许贡原来也是吴郡都尉。 当时任吴郡太守的是会稽人盛宪,后来盛宪因病退位,许贡接任了太守之后想杀盛宪。 是身为许贡下属的许昭将盛宪藏匿在自己家中,从而躲过杀身之祸。 至于跟严白虎这个山贼为友,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当然这话也就听听罢了。 其实原因是余杭当地割据不成气候,没必要大费周章的去剿灭。 若只要道德品质高孙小狸花就不攻打,那朝廷敕封的扬州刺史扬州牧刘繇、豫章太守华歆也没什么劣迹,名声还很好。 也没见他会手下留情。 许贡窝在余杭还不老实,偷偷给阿瞒写信出鬼主意。 《三国志·孙策传》注引《江表传》记载,初,吴郡太守许贡上表於汉帝曰: “孙策骁雄,与项籍相似,宜加贵宠,召还京邑。若被诏不得不还,若放於外必作世患。” 策候吏得贡表,以示策。策请贡相见,以责让贡。贡辞无表,策即令武士绞杀之。 说是上表给汉帝,实则上表给的是挟天子的阿瞒。 他的表奏里头说的是,孙小狸花是跟霸王项羽一样的人物。 项羽实为周王族诸侯国项国后代,姬姓,项氏,名籍,字羽。 许贡说阿瞒啊你不用跟小狸花打生打死,他不是接受了朝廷的官职么? 那你只用让陛下下诏让他到许都去,他既然接了朝廷的官职就不得不去。 但你若放他在外边自己浪的话,必然会成为祸患。 然而这封奏表却落在了孙小狸花手里。 孙小狸花就为这事儿把许贡抓来了,问他你想干啥? 这计还真的挺毒的。 如果孙小狸花奉诏,那么就会身陷许都,再无出脱之日。 他已经平定的江东离了他的震慑,十有八九必然会又起纷争。 许贡就能找到机会。 孙小狸花必然不会奉召,但这样等同于要与朝廷公开决裂。 老孙家不过是个种瓜起家的,一不属于世家名族,二不属于皇室贵胄,根基和阶级都不太够看。 靠得是两代人从尸山血海中硬抢过来的地盘。 外加他爹孙老狸花跟孙小狸花性格都比较强横霸道富侵略性,在这个过程中当然会结仇无数。 只要他跟朝廷闹翻,江东境内必定会有看不起他们家的豪强以此事为借口,号称奉诏反孙。 已经被他统一的江东,届时还是会重新陷入分裂战乱。 许贡依旧可以从中得利。 而且孙小狸花断定,阿瞒必定会采用这个计策。 因为他一统江东之后,为了获得官方的承认,就开始向汉廷朝贡。 阿瞒为了联合他攻打袁小骨,曾封他为骑都尉,并承袭其父孙坚的乌程侯。 小狸花觉得骑都尉官儿太小,阿瞒的使者马上以献帝的名义宣布,封他为明汉将军。 但心里对他也一直忌惮。 那会儿绍宝虽然主要精力放在跟大玉儿打生打死呢,但跟阿瞒之间的矛盾也已经逐渐激化。 阿瞒当然非常担心在自己与绍宝相争的阶段,孙小狸花会来爆自己的菊花。 孙小狸花可不是备崽儿这种,他翻掌可定。 《三国志·孙策传》记载,策并江东,曹公力未能逞,且欲抚之。 乃以弟女配策小弟匡,又为子章取贲女,皆礼辟策弟权、翊,又命扬州刺史严象举权茂才。 他先以献帝的名义加封小狸花为吴侯,讨逆将军。 又把堂弟曹仁的女儿嫁给小狸花的四弟孙匡,让自己的儿子曹彰娶了小狸花堂兄孙贲的女儿,跟孙家结成亲家。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让自己任命的扬州刺史严象举小狸花的二弟孙权为茂才。 征辟孙权以及小狸花的三弟孙翊俩人到许都去做官。 其实就是想扣为质子。 孙小狸花全都没反对,只是拖延着孙权与孙翊进京的时间。 他并不打算因为姻亲关系和质子就真的和阿瞒携手奔小康。 不然阿瞒等腾出手来了未必不会收拾他。 所以他打算趁阿瞒跟绍宝打到抽不开手的时候,从背后给阿瞒来一下狠的。 所以如果阿瞒收到这封奏表,大抵会毫不犹豫的依策而行。 那孙小狸花还真的就麻烦了。 很可能会错过这个攻陷许都挟天子的机会。 许贡支支吾吾的死不承认,一会儿说不是自己写的,一会儿说这只是一个构想,不还没送上去么? 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让孙小狸花看着就恶心。 他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接叫人把许贡勒死了。 孙小狸花的遇刺,就是因为这个许贡而起。 《三国志·孙策传》是这么记载的。 先是,策杀贡,贡小子与客亡匿江边。策单骑出,卒与客遇,客击伤策。 以许贡身为官员却勾结山贼严白虎的尿性,收容的亡命奸臧也不少。 他门下有三个食客,在许贡死后就踅摸着给他报仇。 孙小狸花又有个喜欢打猎的爱好。 三位食客探知到他的习惯埋伏在树林里,先放冷箭射中孙策脸颊。 孙策还击射死了一个,剩余两个却一拥而上把他砍成重伤。 幸好护卫及时赶到,将刺客当场杀死,救回了孙小狸花。 孙小狸花当场虽然没有死,养伤阶段却伤口迸裂而亡。 看着是很偶然的一件事。 但不管是不是历史中,每一场上进的谋杀都会本能的努力伪装自己是意外。 此事堪疑之处甚多。 演义将孙小狸花之死,归结为神怪之事。 《江表传》也有记载,孙策杀过一个在江东蛊惑人心的妖人于吉。 《江表传》还感叹,(于)吉是时近已百年,年在耄悼,礼不加刑。 又天子巡狩,问百年者,就而见之,敬齿以亲爱,圣王之至教也。 吉罪不及死,而暴加酷刑,是乃谬诛,非所以为美也。 于吉号称自己已经一百多岁了,《江表传》说咱们的传统就是老人家犯罪都不加以刑罚的。 天子出巡看见百岁长者也是要尊重的,这是上古传下来的礼教和规矩。 于吉就是装个神弄个鬼,你至于用极刑弄死他么? 说得对不对,大伙儿自己个儿掂量。 从孙策的角度,我老爹就是剿灭这些装神弄鬼煽动百姓造反的家伙起家的。 你特么在劳资的地盘上搞这套,以为劳资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危害么? 所以乘着他还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就直接处死了他。 但演义选取的于吉梦中作祟弄死孙小狸花的说法,却是最早出于干宝所撰的志怪小说《搜神记》,不是什么正经史料。 若有原型,大抵也是于吉死后没多久孙小狸花就死了,信奉于吉的乡野村夫将俩事儿合在一起乱传的。 但我们说的蹊跷并不在这一点。 而在于当时在阿瞒麾下的谋士郭嘉,居然准确预测了孙小狸花的死亡。 第212章 身殒大祸与骨肉至亲 阿瞒与绍宝大战前,也曾担心姻亲和质子都未必牵制得住孙小狸花。 当时郭嘉跟他说了一番话,阿瞒于是释然了。 《魏书·郭嘉传》记载说,嘉料之曰:“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 “然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於独行中原也。” “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必死於匹夫之手。” 郭嘉果然料事如神,一切如他预言的进行。 在阿瞒跟绍宝互扯头发的当口,孙小狸花就被刺客嘎了。 据《江表传》等记载,孙小狸花当年的恶名广为流传。 寻常百姓听了“皆失魂魄”,地方官员之类的听了也会“窜伏山草”。 再联想到小狸花拿下江东的过程,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绝对不在少数。 就算没有许贡的门客,大抵也少不了其他人准备给他来一下。 孙小狸花自恃武勇,个人护卫这一块儿一向不怎么配合,被人刺杀这件事,本身不算是意外。 但此事的诡异之处就在于,就算郭嘉料事如神,能猜到小狸花必然命丧于刺客之手。 他又怎么能猜到这件事,必然发生在阿瞒抗袁的当口,正好解阿瞒大患? 孙小狸花遇刺这事儿晚上那么一两年,阿瞒可是要遭重的。 他又怎么能猜到刺客,必是小狸花“所诛英豪雄杰”门下“得死力”的匹夫呢? 并非智谋,而已近妖孽了。 阿瞒又为什么会相信这番预言,毫无担忧的跑去跟绍宝互扯头发踢裤裆? 如果小狸花没出意外,真和绍宝联手夹击阿瞒,阿瞒绝对会被这两方给联手击溃。 以曹老板多疑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郭嘉未必会准 的预言上? 难不成其实是郭嘉先派了刺客,再预言孙小狸花会死? 很多人都这么相信。 甚至怀疑郭嘉是借着预言的名义,在给阿瞒出主意支招儿。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郭嘉是在阿瞒二月份一巴掌抽飞备崽儿之后说这番话的。 孙小狸花死在五月,事发应该在四月左右,时间太紧。 众多史书众口一词都说刺客为许贡门下,连孙家都丝毫都没有怀疑,当是有什么确凿证据。 仓促之下,很难做到这么密不透风。 刺客当然不太可能仅仅出于为许贡报仇的目的。 须知孙小狸花杀许贡是在197年前后,这会儿都已经200年了。 许贡刚死那会儿,他门下食客四散而逃。 其中可能有心怀愤慨,矢志报仇的。 但三年过去了,毕竟不是至亲,只是饭票,再大的怨恨也会淡去。 况此时孙小狸花在江东六郡一手遮天。 只有一个人还继续的话,我们还能说这是一个脑袋犯轴有上古遗风的家伙。 三个都这样,有点不太现实。 而且当年都需要做食客的他们,总得有什么营生糊口吧? 是谁在资助他们三年如一日的追杀孙策? 当然不会是临时起意的阿瞒与“料事如神”的郭嘉。 孙小狸花死不死,对于阿瞒可是生死存亡的关键。 能让阿瞒放心的,绝不会是一个推断一个预测,必然至少有一个近期动手的完整计划。 甚至背后推动的人,也能让他觉得这事儿靠谱。 裴松之在注解三国志的时候,对郭嘉的神预言也说事之偶合。 所以我们大胆猜测,郭嘉所谓的神预测,不过是因为某些机缘巧合,意外得知了某人行刺的计划 那这个某人是谁呢? 肯定不是刘表刘景升。 裴松之注《三国志·孙策传》说,黄祖始被策破,魂气未反,且刘表君臣本无兼并之志,虽在上流,何办规拟吴会? 策之此举,理应先图陈登,但举兵所在,不止登而已。 且不说他对刘表的揣测对不对,一个名字浮出水面了。 《先贤行状》记载,(吕)布既伏诛,登以功加拜伏波将军,甚得江淮间欢心,于是有吞灭江南之志。 曾经徐州的屯田校尉,徐州下邳的世家大族,协助过备崽儿嘎掉陶谦的老牌阴谋家,陈登。 《后汉书》记载,操……即增珪秩中二千石,拜登广陵太守。临别,操执登手曰:东方之事,便以相付。 阿瞒收徐州之后,陈登被拜伏波将军,并担任广陵太守。 等于是把广陵郡交给陈氏了,代价是替阿瞒做好东线防御。 备崽儿杀车胄反叛之时,陈登在广陵并没有跟随老上司备崽儿叛曹。 他跟曹刘都有点交情,选择了中立。 如果说还有备崽儿搞不定的人才,陈登绝对算一个。 他有他自己的心思,他的心思是“吞灭江南”,而且他占据淮南,是小狸花不得不除的关键对手。 根据先贤行状和江表传等史料记载,陈登多次与孙氏作战,有胜有负。 《魏书 郭嘉传》那番神预测后还有一句话:策临江未济,果为许贡客所杀。 小狸花遇刺之前,他亲自率军前往江夏攻打黄祖,替其父亲孙老狸花报仇。 趁他进攻江夏,陈登勾结资助江东势力发动叛乱。 孙策得到消息,不顾尚未完全征服江夏,调转军队回击陈登。 史书上面记载,孙小狸花在抵达丹徒休整等待补给时,不幸过世。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调动着孙小狸花在一个刚刚好的时间前往丹徒。 前往一个预设很久的阴谋,前往他生命的终点。 如果这只手有主人,那只能是陈登。 他早有吞灭江南之志,并对孙小狸花的骁勇深深忌惮,所以早就在网罗与小狸花有仇的亡命奸臧。 他有足够的资源与时间去调查孙小狸花的生活习惯与脾性,也了解江东布置。 所以能算到孙小狸花在攻打江夏的期间,如果回军攻击他,会在哪里修整。 他提前安排好人手,然后联合江东豪强发动叛乱,引孙小狸花回军来攻。 并在丹徒踏入他筹谋已久的陷阱。 足够阴谋论么?真相或许更加耸人听闻。 陈登如何确保这次行刺一定能得手? 就算他把孙小狸花调动到了丹徒,能否得手也是偶然。 这时候阿瞒正与绍宝扭打在一起,根本无暇东顾。 失去阿瞒的支援,若江东倾力来攻,陈登根本抵挡不住。 不然阿瞒也不会有东线之忧了。 只有陈登的计划,不足以使阿瞒彻底放心。 所以必然是有内鬼的,必然是有人提供协助。 并且有那个能力确保这一切的发生。 那个人是谁? “生子当如孙仲谋!” 能令阿瞒如此念念不忘的孙二谋,到底做了什么事让阿瞒如此印象深刻? 如果只是幼弱之际稳定江东,那可能是他的能力,也可能是臣下忠心给力。 阿瞒与孙二谋之间并无实质接触,为什么他会对孙二谋如此欣赏? 仅仅因为赤壁之败么?那他不是应该感叹周郎之智吗? 很可能,是碧眼儿二谋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 他与陈登串谋,只因为他的兄长孙小狸花,要送他去许都为质。 对于传位给自己的这位兄长,碧眼儿孙二谋其实并无好感。 二谋称帝后之后追封孙坚为帝,却仅追封孙策为长沙桓王。 连陈寿都认为孙策的定鼎江东之功,没有得到应有的尊崇,在义理上显得过于吝啬。 《吴书 孙讨逆传》:割据江东,(孙)策之基兆也,而(孙)权尊崇未至,(策)子(孙绍)止侯爵,于义俭矣。 第213章 江东秘辛隐史书藏 老狸花孙坚终其一生,也未能建立基业。 他的活动区域,早年在淮泗地区(即徐州与扬州江北),后来在荆州与豫州,与江东联系极少。 除了留下一帮老部下和武装队伍,他对东吴政权的奠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直接贡献。 江东的基业,基本都是孙小狸花从十七岁开始领兵出征,一手一脚打下来的。 碧眼儿追封老狸花为武烈皇帝,无疑是为了强化自己的法统。 但老狸花的嫡长子仅被追封为长沙桓王,又显得十分荒唐。 这在法理上其实是不能服众的。 长沙,是孙策头衔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长沙郡隶属荆州,不仅与吴郡、会稽毫无干系,与扬州都毫无瓜葛。 老狸花孙坚昔日倒是曾出任过长沙太守。 小狸花孙策与长沙却基本毫无渊源。 但这番操作之下,的确有很多人以为江东的基业是孙坚传下来的,而不是孙策打下来的。 至少看了演义的人都会有这种印象。 有人将之归结为统绪问题。 因为如果追封小狸花为帝,二谋自己嘎了之后帝位怎么传承? 又传回小狸花的儿子孙绍么? 并且小狸花孙策与江东大族的关系也存在问题。 在征伐江东的过程中,小狸花孙策“诛戮名豪,威行邻国”。 吴郡、会稽大姓屡受迫害。 在此背景下,如果过分尊崇孙策,无疑会使江东大族心生疑惧,破坏孙权的统治基础。 孙权僭越称帝之时,孙氏对江东的统治早已稳固。 哪里用担心对一个亡人的追封会引起大族疑虑? 我们说,如果你不想做一件事,你永远能找出一万个借口。 但如果你想做,一个理由就够了。 因为情感,我想,我愿意为此承担后果。 基于利益如此算计,可知碧眼儿二谋权对小狸花并无太多感情。 《吴书 孙讨逆传》记载说,权称尊号,追谥策曰长沙桓王,封(孙策)子绍为吴侯,后改封上虞侯。 上虞县在会稽郡,可知是孙权刻意削弱孙策子嗣与“吴地”的关联,就像他削弱孙策与江东的关系一样。 至于吴侯爵位,则被孙权收归囊中,赐予自己的直系子孙。 有很多细节,可以透漏出小狸花遇害一事必然有他身边非常有能量的内鬼参与。 陈登引鄱阳叛乱,孙策竟然动用到周瑜、程普、吕范、韩当等大将前往平乱。 他把身边能动的大将几乎都派去了,这相当于自己身边完全放空了。 谁能对小狸花的安排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为什么刺客能够那么清楚孙策的行踪,居然会提前在他要去打猎的树林中埋伏等候? 孙策就算喜欢打猎,身边也不可能不带侍卫。 最起码捡猎物之类的事情会需要有人帮忙做吧? 就算他马快跑得急,侍卫也不至于会相隔太远。 怎么偏巧到刺客埋伏的树林处刚好孤身一人? 从他与许贡门客互射羽箭,到面门中箭后与人近身打斗,直至被砍,这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他被砍成重伤后侍卫居然才赶到。 这距离未免太远,赶来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些。 而且更可疑的是,赶到之后立即砍杀了刺客。 这等谋刺主君的大事,都不想着留活口审问主使者的么? 就好像生怕刺客走漏口风似的。 偏巧事后还那么快确认了刺客的身份,确凿无疑为许贡门客。 种种细节,几乎构建了小狸花的一个必死之局。 又是谁,连他身边的侍卫都可以影响到? 更可疑的是后续反应 《典略》记载,(孙)翊名俨,性似(孙)策。策临卒,张昭等谓策当以兵属俨。 小狸花孙策已有子嗣。 别说这年代根本都还没有主少臣疑的说法。 不然汉室也不会立那么多幼主了。 即使考虑到江东尚未彻底安靖,他儿子不是还有三个叔叔辅佐着么? 何况当时江东除了他们亲爹留下来的可靠老臣,剩下的都是小狸花孙策自己的铁杆兄弟。 绍宝都敢让自己的幼子袁尚继位承嗣,他们在怕什么? 是什么原因,让在场的臣属压根都没有提让小狸花的亲儿子孙绍继位? 即使考虑到立长君,难道不应该立岁数更大的碧眼儿孙二谋权么? 为什么要跳过孙权立老三孙翊?就一句“性似策”理由可并不充分。 你见哪个主君传位是以跟自己性格更像作为理由的? 多是性似而生偏爱,因偏爱而传位。 这句话又来了,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不要擅自脑补江东孙氏的兄友弟恭。 兄弟阋墙在袁氏这样的高门大户都难以避免,何况是孙氏这样种瓜耕田的寒门小户。 继承了孙老狸花坚强凶霸道脾气的孙小狸花策,不会太有耐心,打小估计没少揍三个弟弟。 他们兄弟感情并不好。 小狸花孙策也并没有打算过传位给弟弟们。 他儿子叫孙绍,绍者,继也。 比如绍宝袁绍,他名字应该是伯父袁成起的。 表字本初,本初者,本祖初业,隐喻绍宝就算不被他爹袁逢承认,也要继承袁氏一门的荣光。 那孙绍继承什么?自然是小狸花孙策的江东霸业。 他有儿子,所以并不吝惜送两个弟弟去许都为质。 甚至还打算送去当质迷惑阿瞒后,毫不犹豫的动手偷袭阿瞒。 不要低估碧眼儿对此的反感。 当时手里并没有什么兵权的他,甚至为此闹过兵谏。 想武力反抗来着,结果被他哥镇压了。 在这种情况下心怀不满的孙权,完全有可能被陈登说服,为保全自己性命而谋害他哥孙策。 他完全有能力打听到他哥什么时候准备出去哪里打猎,并把消息放出去。 他也完全有能力通过自己安插在侍卫中的亲信,故意迟延其他侍卫的脚程,制造他哥孤身一人的状况。 他所收买的亲信,大抵也不知道他竟然谋划的是如此之事。 搞不好还以为孙二谋要给他哥搞点什么惊喜呢。 结果果然是给了一个巨大的surprise! 等到事发,亲信惊恐之下根本不知道这刺客其实是陈登派来的,还以为是碧眼儿自己的人。 于是当场决定杀人灭口,不留活口的斩杀了刺客。 但孙二谋估计没想到他哥生命力还挺顽强。 都被砍成那个ac样儿了,居然还能保住性命。 在小狸花养伤的阶段,他大概又想行什么谋害之举。 然后被抓了现行,结果他哥也已经中招了。 人之将死的小狸花不知道怎么脑子抽了,居然念起了亲情,不忍杀自己兄弟。 并且担心自家这种家事传出去遭人嗤笑,要求知悉的臣属都要为此保密。 但留这么个谋害兄长的奸恶之徒,小狸花的孩子孙绍还小,承嗣之后谁知道会不会被他亲叔叔谋害? 毕竟这事儿不公布出去的话,臣属们也没办法拦着。 人家亲叔侄呢,疏不间亲,他们也防不住啊。 所以张昭他们才建议立长君,老三孙翊继位。 孙翊年龄也不小了,虽然暴躁点,但自己知道防范他二哥。 生命垂危的小狸花孙策这才意识到,留下这么个祸害还有这么份儿隐忧。 第214章 孙二谋的为君之道 小狸花孙策有心反悔,想立即斩杀了这个二五仔二弟。 却又想到他们家发生这种事,如果传出去他那些仇家会如何笑话。 那帮豪强本来就一直背后笑话他们家贫贱之户。 小狸花好强了一辈子,哪能容忍死后被这么嘲笑? 或许是临死前犯糊涂,他脑子又抽抽了。 他突然觉得他们孙家父子两代都是耍力气玩儿武勇的,却不免都死于刀兵阴谋。 难得出这么个玩儿脑子的,没准儿基业传到这个坏种手里倒能守住。 总不至于再被人的什么阴谋诡计算计吧? 所以据《三国志-孙讨逆传》记载,小狸花孙策在临终前,先请张昭等谓曰说: “中国方乱,夫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足以观成败。公等善相吾弟!” 呼权佩以印绶,谓曰::“举江东之众,决机於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 “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 “卿宜念父兄创业之艰难,善自图之!” 算是莽夫临终的急智吧? 根据清代史学家赵一清的说法,这段记录是照搬《吴录》的。 而《吴录》中小狸花孙策对张昭还有一句话,就是“慎勿北渡”。 赵一清认为慎勿北渡是守护好江东,不要向中原俯首称臣的意思。 然而前面的话里头却有“观成败”的说法,有待价而沽的意思。 所以这句话未尝不能做另外一个解释:不要随意北伐,看谁要赢了再投过去。 结合小狸花对碧眼儿的话,小狸花觉得他死之后,碧眼儿也就能守成而无力进取了。 “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 你不如直接点说把弄权谋玩弄人心我不如卿算了,毕竟碧眼儿姓孙名权字二谋。 善自图之,更换成耗子尾汁也没什么不妥。 当然这有可能是在过分解读。 可《吴历》里头记载小狸花临终对张昭的话就更值得玩味了: 策谓昭曰:“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正复不克捷,缓步西归,亦无所虑。 即使不能获胜,慢慢向西退,也没什么好忧虑的。 所谓向西,应该是和江东相对的,在这里西归指代的就是渡江北上,回归故土。 可见传位孙权,小狸花对江东的未来持悲观态度。 但却仍旧坚持要传位碧眼儿,这里头要说没特别缘由那就怪了。 他大抵是想用临终前的态度,感化孙二谋吧? “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 备崽儿临终对孔明也说过类似的话,似乎是主君临终托孤必然的一句客套言语。 备崽儿说来,当然是婉转警告诸葛孔明的。 但孙小狸花说出来,到底是警告张昭还是碧眼儿就不好说了。 莽夫毕竟是莽夫,他永远看不懂他那个阴狠的二弟。 他二弟当时感动了没有呢?或许感动了吧。 但最终,《三国志-孙讨逆传》记载: 权称尊号,追谥策曰长沙桓王,封子绍为吴侯,后改封上虞侯。 绍卒,子奉嗣。孙皓时,讹言谓奉当立,诛死。 碧眼儿不止刻意割裂他与江东的关系,也并没有善待他的子嗣。 他的血脉,终于断绝在他二弟的直系后代之手,借口是他孙子想谋逆。 碧眼儿的确是善于鼓弄人心的。 小狸花死后周瑜从鄱阳带兵赶回来奔丧,他随即便开始挑弄起张昭与周瑜的矛盾。 《吴书 周瑜传》记载,(孙)策薨,(孙)权统事。(周)瑜将兵赴丧,遂留吴,以中护军与长史张昭共掌众事。 被孙策约束不得外泄他家丑,防范着碧眼儿的张昭,想必对周瑜的误解也是颇为郁闷。 之后张昭为长史,主政;周瑜为中护军,主兵,便在碧眼儿的操弄下彼此对立起来。 对“受遗辅佐,功勋克举”的张昭,《吴书 张昭传》记载,(孙权曰)吴国士人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孤之敬君,亦为至矣。 捧得高高的,但却先用孙邵为相,再用顾雍,又用陆逊,张昭落得个终身不相。 东吴群臣曾推举张昭做丞相,结果孙权借口“此公性刚”,弃而不用。 张昭是投降派的头头,刚个鸡毛啊,这话是红果果的嘲讽。 直至等碧眼儿权位渐稳,便开始对张昭各种羞辱。 碧眼儿晚年,更是大肆清洗张昭后嗣。 无非是张昭手中握着他的隐秘罢了。 孙策留给孙权的顾命之所以只有张昭而没有周瑜,只因为周瑜当时带兵出征平叛不在。 初时碧眼儿用周瑜打压张昭,周瑜也有这个声望。 周瑜对待孙权,也可谓尽足本分。 孙策初亡时,群臣轻慢孙权,唯有周瑜带头履行臣礼,稳固了孙权的地位。 《吴书 周瑜传》记载,是时(孙)权位为将军,诸将宾客为礼尚简,而(周)瑜独先尽敬,便执臣节。 周瑜也是为了孙氏的基业呕心沥血从无怨言,从无僭越傲慢之举。 然而碧眼儿对周瑜虽施恩笼络,却始终严密提防。 古人皆有云,瑜若长寿,恐怕难得善终。 仅仅是功高震主么? 论交情,周瑜跟他哥孙策二人登堂拜母、互通有无。 二人婚于二乔,结为连襟;孙策克定江东,周瑜居功至伟。 怕是周瑜跟他哥交情越好,碧眼儿越心头不得安宁吧? 不止是周瑜这些跟他哥好的,连他爹留下的那帮老臣,他也始终疑神疑鬼。 他到底在防什么,怕什么? 如果代入这件事,大抵就能看懂了。 明主即使内忌,也往往外宽,碧眼儿的忌刻寡恩、外疑内嫉都写到脸上了。 且他据江东,无非借时局略有扩土,也尽是依靠他哥给他留下的班底。 如果说贡献,不过缓和了孙氏与吴郡四姓朱张顾陆、会稽四姓虞魏孔谢为代表的土着势力的关系。 让他们与淮泗流寓形成有效牵制。 土着豪强对小狸花孙策抱有敌意,不过是不满贫贱之户居然雄踞江东。 但这是实现占领时候对反抗必要的镇压与杀戮。 统治日久豪强们逐渐接受现实,再加上些怀柔手段,自然能归己用。 豪强士族不像那些泥腿子,光脚不怕穿鞋的,拥有的越多越担心失去。 以家族为念谈不上什么骨气,不继续迫害再分润点权势他们很快就能转变立场。 说不上什么太大的成就。 最离谱的是碧眼儿还非常迷信巫蛊,他爹他哥可都是平叛诛妖办终身荣誉成员。 碧眼儿对妖道、术士的宠佞,到了令人瞠目的地步。 他一生不曾立后,但晚年却在“神人授书”的情况下,立罪囚出身的潘氏为首任皇后。 授书的神人王表,又是个巨骗,乃至被陈寿公开讥讽,贻笑后世。 《吴书 赵达传》记载,(孙)权闻(赵)达有(神)书,求之不得,乃录问其女,及发棺无所得,法术绝焉。 到晚年,孙权的迷信程度,最终到了“盗掘术士棺椁,求取陪葬神书”的荒谬地步。 如此荒唐之人,又何以足称明主? 何以至于阿瞒会发出“生子当如孙仲谋”这般高的评价? 第215章 生子当如孙二谋? 你得体会阿瞒的心理。 初始之时听闻郭嘉谈起碧眼儿对谋刺小狸花的参与,阿瞒对碧眼儿应该是不屑的。 但他对孙小狸花也并无好感。 《吴历》记载,曹公闻策平定江南,意甚难之,常呼“猘儿难与争锋也”。 小狸花虽勇,却不是阿瞒的对手。 不仅在才略上逊于阿瞒,在名分上也矮于“挟天子”的许县朝廷。 孙策甚至不得不多次上疏,请求汉帝敕封官职,以增强自身法统。 但那会儿阿瞒是在和绍宝互扯头发踢裤裆,无力东南顾,才会说出“难与争锋”的话。 而且猘儿,也写作“狾儿”或“瘈儿”,本意是疯狗。 谁特么好人跟疯狗斗啊? 不难看出,阿瞒对小狸花的憎厌与嫌恶。 却不代表他能接受碧眼儿联合外人以弟弑兄的悖逆之举。 但看到绍宝子嗣的际遇之后,阿瞒却改变了看法。 绍宝在阿瞒眼中也属于一代枭雄,身死之后,继承人们居然被属下臣子们愚弄操控到了这般的地步。 加上刘景升家那个更不成器被臣属谋夺基业的。 阿瞒不得不心有戚戚然。 他担心自己死后,自己的儿子们也会被自己的臣属操弄欺瞒,挑动起纷争。 甚至保不住自己苦心谋取的基业。 在这样的背景下,碧眼儿弑亲的举动仿佛就不那么招他反感了。 枭雄心思,毕竟与常人不同。 他反而赞赏起来孙权能有如此心机,能做到如此狠辣。 “生子当如孙仲谋”,其实不是啥好话。 翻译过来就是,你只要有那个心机有那份狠毒,你把你爹劳资暗害了都没问题,只能说明你有本事。 问题是你爹死之后你得像那个弑亲的孙仲谋一样把控住形势,别学了绍宝和刘景升家不成器儿子。 孙仲谋是阿瞒希望的他儿子能做到的下限。 但不欲与江东结成如荆州黄祖那般的死仇,所以陈登串通碧眼儿暗害小狸花的事情阿瞒这边一直秘而不宣。 所以这句话倒被不知内情的人理解成了纯粹的夸奖。 倒害碧眼儿提心吊胆了一辈子。 碧眼儿对张昭的改变态度,也是从另一次质子事件开始的。 《江表传》记载,建安七年,(曹操)下书责(孙)权质任子。权召群臣会议,张昭、秦松等犹豫不能决。 那时候是绍宝刚病死,阿瞒北顾之忧尽去,所以开始威吓碧眼儿,让他送任子(即人质)到许都。 孙权“咨访群臣”,德高望重的张昭与秦松却“犹豫不能决”。 已经在位七年,权势逐渐巩固的碧眼儿乘机发难。 即使从他曾谋害他哥的立场,他也有理由对张昭发难。 因为他当年就承认过,自己这么做是因为他哥要送他去许都当质子。 现在曹了大德的阿瞒居然要他送自己孩子去当质子,张昭你居然不反对? 自此以后,他便逐渐理直气壮的冷淡张昭,并且张昭也指不出他什么错处。 但周瑜的态度,无疑是令碧眼儿非常欣慰的。 《江表传》记载周瑜闻讯,痛骂奸臣误国,力主不遣任子。 (周瑜曰)境内富饶,人不思乱,泛舟举帆,朝发夕到,士风劲勇,所向无敌,有何逼迫,而欲送质! 就算当年,周瑜也是反对碧眼儿和孙家老三到许都为质的。 碧眼儿对周瑜的态度其实非常矛盾。 他实质上一直信赖和依赖着周瑜,心里知道周瑜信得过,很想与周瑜更亲近一些。 这是他不断笼络和施恩与周瑜的理由。 但另一方面,他又清楚周瑜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跟他哥的关系。 万一周公瑾知道了我哥其实是我谋害的,他会有什么反应? 带着这个心病,就算周瑜毫无反迹,他也不得不过度防范一直提防着周瑜。 后人不知这种提防的真实缘由,才将原因一味的往功高震主方面靠。 须不知在孙策方死孙氏政权最不稳的时候周瑜都未曾篡位自立。 在之后碧眼儿逐渐把控住了局势,他反哪门子劲? 若说功高,细数起来周郎无非也是任劳任怨,赤壁之战前有什么能震主的功绩? 无非是权高震主罢了,可这个权却是二谋自己给的。 用人又疑疑人又不得不用,这才是碧眼儿的心态。 最冤的其实是张昭,一直因是投降派而被史书嘲笑唾骂。 但小狸花孙策临终前明明说了,江东基业“足以观成败”,“慎勿北渡”。 其时曹魏战胜袁绍之后鲸吞幽并冀青,招抚关陇,坐拥兖豫,把持徐淮,天下十三州已据其九,可谓大势已成。 中原之成败,尘埃已定啊! 江东的臣伏,无非是加速统一的步伐。 此时荆州尚处争斗之中,益交二州一隅之地不足为患。 按照阿瞒处置各地割据的态度,只要江东表示臣伏,最多是重要亲属要入许都为质。 他并不介意孙氏在江东保持一定的控制与影响力,为一方诸侯。 孙氏依旧可以为江东之主,候中原再乱,亦可再度割据。 即使中原朝廷猜忌,也不过是逐步削权,免不了成为江东影响深远的世系高族一代名阀。 如此虽波澜壮阔的三国诗篇不复重现,但却能使孙氏基业获得最大程度的保留。 哪里就至于“如张公之计,今已乞食矣”? 后人以孙氏最终江东称帝论成败,但孙氏最后的结局如何呢? 可以说纯属因碧眼儿私心私情和私欲,令战火多延绵数十年。 也令江东被人彻底嚼烂吞下。 人皆言少不阅红楼,老不读三国。 大抵是少读红楼,免不了耽于情爱,失了进取之心人生之志。 但少年人读三国,入眼无非是满纸壮烈全文忠勇。 而老人总有足够的世故,能看透这壮烈忠勇背后的算计心机,乃至亲情的断绝。 对于颐养天年的老人,有什么事是比对亲情绝望更残忍的事呢? 古来多智者,只是不曾言,是不忍言还是不愿言却大抵各有各的理由了。 老不读三国,便已经言尽于此,自己悟吧。 庚哥的影响下,这些事情当然又变了变。 小狸花孙策原本计划攻袭许都,是为了延续他爹老狸花的定策,实现他们孙氏继董二颖之后的挟天子。 现在却单纯是为了争地盘儿。 江东统治的法统是庚哥小朝廷给的,阿瞒自然也没资格和名义要求碧眼儿和孙翊到许县当质子。 没有礼辟这种光面堂皇的名头,身处弱势的阿瞒怎么敢要求江东派质子到他那里去。 那可是明明白白的羞辱了。 无非是郑重的拜托陈登,在他结束与绍宝的互撕前替他抵挡江东猘儿。 许贡倒还是以卸任的吴郡郡守的名义,送了份奏折到洛阳小朝廷,提议小朝廷调小狸花到京师就任。 大抵是小朝廷并没有被挟持,这辈子小狸花没那么重视管控江东地盘与洛阳的通信,还真送到了。 但贯彻庚哥无为而治不插手群雄争斗的策略,荀彧和卢喷喷自然是置之不理。 许贡接茬搞别的怪做别的妖,还是被小狸花给砍了。 历史的大河还是拥有其惯性,所以小狸花还是嘎了。 一样是死于许贡门客之手,一样是陈登支使,也一样,有碧眼儿的参与。 这一次,孙权却有别的理由。 第216章 碧眼儿的奇遇记 这一次,孙权的理由是,小狸花欲遣其为庸吏。 就在江夏征黄祖的过程中,他督办的粮草出了点数目问题。 就是粗心,不涉贪腐。 自家的军粮,而且是为老爹报仇的征战,碧眼儿不至于搞什么鬼。 但却被孙策叫过去一顿大骂,话说得非常难听。 “休要举个甚孝廉便当真持才自傲。” “若无父兄,汝之才具,堪为庸吏乎?” 小狸花的话是实话,但越是实话越伤人。 《吴书 吴主传》说: “孙权字仲谋。兄策既定诸郡,时权年十五,以为阳羡长。郡察孝廉,州举茂才,行奉义校尉。” 阳羡长就是阳羡县的县令。 汉时户口一万以上的大县主官才称令,一万以下的称为长,品秩俸禄都是有差别的。 听起来很牛掰是不是?十五岁就为一县之长了呢。 但前面加上“兄策既定诸郡”,就很有问题了。 为什么他大哥既定诸郡之后他才为阳羡长呢? 因为这就是借他哥的势沾他哥的光。 后面被举孝廉、举茂才,都是因为这个缘故。 举茂才更是阿瞒任命的扬州刺史严象举荐的。 和后边那个奉义校尉校尉是一起的,为的是征辟他去许都当质。 实质上碧眼儿没什么学问和才干。 富春孙氏孤微发迹,文化水平很成问题。 大小狸花孙坚、孙策基本处在半文盲的状态,孙权虽然粗通经传,但在中原士大夫眼中,依然是个文盲。 比如曹丕就在座中公开讥笑孙权“不知书”。 韦曜《吴书》记载,魏文帝……嘲(赵)咨曰:“吴王颇知学乎?” 曹丕当然是在存心欺辱,但碧眼儿对儒教经典的确了解有限。 他对巫蛊一类倒是颇为痴迷与有研究。 虽然占星望气、谶纬术数在中唐之后被扫入异端,但在三国时代,却不容置喙。 这些在儒教的理论体系中,被称作内学。 原本历史中碧眼儿迷信望气巫蛊的恶习,一直延续到江东末代君主孙皓身上。 但对于不信神鬼,认为神鬼惑人者都是居心叵测之辈,并且自己亲手还斩杀过妖人于吉的小狸花孙策来说,这是不成器的表现。 他们早逝的亲爹都是专司扫除妖人的,自己儿子却摆弄这一套,像什么话? 所以一见孙权摆弄这些,轻则责骂,重则殴打。 小狸花孙策本来就不爽。 他攻打江夏欲为父报仇兼扩土,正是关键时候,却听闻鄱阳似有不稳。 心里会爽快那就怪了。 这时候又听闻碧眼儿搞出乌龙,责骂之时难免有借机撒气的嫌疑。 他本就不是甚好脾性的人。 这次的确是自己搞出来了错,碧眼儿不敢反驳,低头挨骂。 但他大哥喋喋不休的骂下去,又开始翻旧账,扯起来他痴迷妖术一类。 碧眼儿心中不服,心说咱们爹早死,谁知道是不是整天灭各种天公神人犯了忌讳遭了天谴? 但不敢反嘴,不然他知道肯定得挨一顿狠揍。 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很好了,然后就听见了那一句: “若无父兄,汝之才具,堪为庸吏乎?” 随即小狸花就撤了他的职,让他好好反省。 碧眼儿自尊很受伤。 他觉得要不是你整天打压,我未尝不能做出一番功绩。 碧眼儿可不会认为自己十五为阳羡长,又被举孝廉是凭父兄。 毕竟征辟举荐他的人不是这么说的,那都是夸他能力品格的言语。 他觉得外人都在夸我,你却整天打我骂我欺辱我。 怕不是担心我比你有出息抢了你的风头? 有你在我头上,我什么时候能出头? 人都容易看不清自己,不光碧眼儿,咸鱼作者也是(妄图求催更反而见识了你们逆反心理的感叹)。 心头本就惊惧,又遭遇小狸花的停职,孙权慌了。 那句话和这个处分结合起来,他以为他哥真要把他扔到哪个荒僻的地方去为一庸吏。 惧怕之下,心头的怨愤于是生出了芽。 他想起陈登派来暗中给他送礼的人跟他说的话: “以仲谋之大才,汝兄如何能容?” “须知鹫生多子,仅活其一,余者非倾坠于幼弱,便定冻饿于巢侧。” “虽骨肉至亲,亦生死之仇寇也。” “汝父兄非猛鹫乎?若欲取其代之,可至此处寻某。” 你是有才能的人,你哥肯定容不下你的。 你哥你爸都自诩为猛鹫,你难道不知道鹫这种动物的习性? 一窝孵好多只,最后只能活一个。 其余的不是翅膀还没长全就被兄弟姐妹从巢中推出摔死,就是父母喂食之时争抢不过,在巢中冻饿致死。 虽然是骨肉兄弟,也是争抢生存资源你死我活的仇寇啊。 你想成为活下来的那只幼鹫么? 到这个地点来找我,我能帮你。 那一夜,本应于军营中思过的碧眼儿,悄悄溜出了营寨。 他纵马奔向他们之前曾歇脚的城镇。 接下来,鄱阳叛乱,一切如他仿佛梦见过的前世一般进行。 他哥遇刺,侥幸生还,他投毒于药鍪,却被从人发现,押送于他长兄榻前。 碧眼儿毫无悔过之意,反而于长兄病榻前歇斯底里狂笑。 他言称他已下毒多日,长兄命不久矣。 他今日还来下毒,只是想让长兄死得更快一点而已。 看着长兄活在他面前的每一天,对他都是种折磨。 他终于抒发了他自幼起胸中积压的愤懑,第一次在他兄长面前坦言他平日里的抑郁与不甘。 他当然不会出卖帮助他的人。 人家好歹是帮了他,再说与外敌联合也无甚光彩。 他大包大揽的揽下了所有的事,说自己早就阴蓄许贡门客,苦候行刺之机。 因为这样说,让他感觉他赢得更为痛快。 死就死吧,他想。 某固然当不得独活的那只幼鹫,但你也休想踏着某成就你那霸业。 但令他愕然的是,病榻上垂死的长兄却令张昭屠尽此处别院上下。 并命他发誓,不将此事外泄。 然后将印绶佩戴在了他的身上,握着他的手对他说: “举江东之众,决机於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 “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 “卿宜念父兄创业之艰难,善自图之!” 他愕然,觉得这厮是脑袋秀逗了么? 他哥临死假惺惺的样子让他觉得滑稽,别玩儿了这么多年了谁还不知道谁什么性格? 但他哥坚持,他心思电转间察觉自己似乎得了活路。 然后快速盘算,之后如何赶紧除去张昭与那名知晓内情的陈登手下。 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因为这一刻他觉得有王气冲破了自己的泥丸宫,正在冲天而起。 孙氏的王气,终于落到某身上了。 某果真才是那只能独活的猛鹫,只是被这厮压住了气势而已,他想。 所以你看,我们所有激烈而决绝的决定,其实都是日积月累下的结果。 所有被记载的,说出口的,甚至自以为的理由,往往不过只是一根引线。 没有这根,还有那根,火药终是会被点燃。 碧眼儿目中一双深凹的鹰目中异彩连连,正在盘算以后的处置。 却听那厮又道:“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 擦,有这般布置,这张昭还杀不得了。 他活着一日,便是对某一日的束缚。 这贼厮长兄,便是死了也要做某的磨折么? 碧眼儿目光渐冷,心中盘算却愈急。 且不去理会他孙氏家丑。 庚哥他们的生意,这段时间已经做到冀州了。 第217章 镜事寻真与宦官 此时已是更始十一年(204年),朱儁已逝。 张让终于放心了。 在镜事司三年,朱儁把惹人厌发挥到了极致。 但却不曾留下甚污点,好歹是全了自己忠直的名声,成就了人镜的美名。 也顺带全了庚哥大度能容善于纳谏的圣明之名。 那是挺能纳谏的,虚心认错死不悔改。 庚哥又不要甚脸皮,无论朱儁谏言关于他自己何事,他都笑得一脸诚恳: “公伟公谏得甚是,确是朕之过也。” 转头依旧我行我素,被谏烦了干脆学他那美貌御姐娘,派陈亥来旁听,自己不露面。 他这么干别人还就罢了,卢喷喷有点小慌。 小朝廷磕磕绊绊走到今天,虽然庚哥一直都只负责摸鱼,但时不时还能给点意见做点决定。 卢喷喷事后思忖,觉得小朝议上这位陛下的主意,总那么恰如其分妙臻极处。 他偶尔看似不着调的那么几句建议,往往到最后总会发现简直是点睛之笔。 他反对的事情,如果硬犟着推行了,必然会有祸端。 其实庚哥哪里有那么神? 也只是他摸鱼摸到极致,没有把握不开口罢了。 可这些年来却给小朝廷留下了这个心理惯例。 似乎上边不坐着那位摸鱼的,他们做什么决定都心里没底。 所以连续几场小朝议,什么决议都没做。 就算众议皆觉得没什么不妥,卢喷喷和张让他们的意见却也都是再斟酌一二。 一斟酌事情就耽误下来了,耽误到荀彧受不了。 他瞧出来点门道,私自上门拜访了朱儁一次。 俩人关着门聊了很久,中间朱儁一度高声怒骂,朱皓担心的上前询问,却被他爹赶出来了。 还叫他守在外面,等闲人等不得近书斋。 他自己也得远远的站着守着不许偷听。 也不知道荀文若跟朱儁说了什么。 荀彧没去宫里求见,但他家女眷去拜会了一回唐妃。 下来再到小朝会的时候,庚哥虽然满面不虞,却果然又露面了。 庚哥肚子里头乱骂,妈蛋劳资好不容易找到借口玩儿从此君王不早朝。 呃,也不是早朝,为照顾他的作息小朝议基本都下午了。 反正他就是想从此不坐班了,结果谁知道荀彧还非抓他出来当吉祥物。 把他借口都搞没了。 咱们玩儿圣天子垂拱而治不好么? 你看劳资都这么信任你们,你们还非得要劳资来监工,什么毛病? 姓荀的果然都讨厌透了。 得,当皇帝也是打工人啊。 这不天子么,给天当儿子也是儿子,不能无法无天。 朱儁又做回了他被称人镜之前的那个反对派,连庚哥的意见也照怼不误。 但却再不秉着人镜的架子,对庚哥的各种言行做派说三道四了。 只是好似发泄怒气般,对镜事司份内诸事格外的吹毛求疵。 一直到他病亡。 有了庚哥的露面,早已议定的诸事又在他面前议论了一遍,庚哥也没给什么主意,然后就通过执行了。 荀彧长舒一口气。 朱儁死后,照着皇甫嵩的哀荣来了一遍,但却不用送回老家了。 他们家也不是什么大族,这些年道路断绝,干脆就学荀氏着籍河南尹,另立堂号,转作司州人士了。 继位镜事司的人选小朝议倒是好一番商议。 最后庚哥金口玉断,让把皇甫鸿皇甫坚寿给捞了回来,接了朱儁的差事。 卢喷喷心头感动于庚哥的重情义,但作为汉末三杰里头仅存的人物,他还是要站出来反对一下的。 不然也没旁人可以反对了:“坚寿虽忠君,且为义真公之后,然才具似嫌不足。” 现在小朝廷里的各种职位,早就不讲什么名望,才具是最重视的。 才具,说起来就是能力。 庚哥很随意的摆了摆手:“此职需甚才具,无非公正与谨慎耳。” 卢喷喷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镜事司主要负责审核的,要的就是谨慎小心心无杂念罢了。 他在心中又给庚哥点了个赞,人尽其用,不愧圣君之名。 就是懒了点,卢喷喷知道宫里宫外背后管庚哥叫闲帝。 杨丑叛乱的事情早已查了个底儿掉,结果颇出人意表。 绍宝其实没掺和,也没家族跟绍宝联络。 是鼓动杨丑叛乱的那几个家族合伙儿给杨丑壮胆画饼呢。 他们想的是联合杨丑割据并州,跟其他州一样,为一方诸侯。 之后再依附袁绍以图庇佑,却仍旧要保持一定的独立性。 也不算是合伙儿,其实就是最核心的三两家这么商量的,其他家也被蒙在鼓里。 害怕没有实际割据之前他们这地方敏感,绍宝不接受。 想着事成之后再联络也不晚,谁会放弃送上门的地盘? 事败之后他们觉得攀扯上正势大的绍宝,能令朝廷存些忌惮,所以死咬着有联络。 导致皇甫坚寿查来查去都查不着,按口供抓着的人的确涉事,但却没联络过冀州。 回头觉得不对,再把源头的人往死里审。 其时正好冀州战败,皇甫坚寿把消息跟牢里的人一抖,那边心若死灰全招了。 并州全境的推举制,在更始七年当年便推行完毕。 初时虽有阻碍,但经荀彧搞的货殖事迹报告会这么一巡回,宣传工作跟上了,顿时无比顺遂。 更始十年,并州全境已经取过一回士了,其时并州轰动,寒族子弟奔走相告。 只是诚如荀彧所料,律法营殖两科并州士子过线的极少,反而是农田科本来就那么十来个名额,居然有一名并州士子入选。 而由于文吏科入仕后升迁相对缓慢,司州四郡已出现寒族士子亦不乐考的局面。 倒让并州士子捡了个大便宜。 加之这一次特意为他们扩充了文吏科选士名额,几乎各县都有士子入选。 而规划很久的通闻院,也终于随着这批士子的入仕开始全面推行。 低级吏员版的三互法也获得了全面的推行。 没有三互那么严重,其实就两条,本地士子不在本地任职,不在与父辈个人以及子侄存在姻亲关系的县任职。 在当地关系纯洁点,办事一般也能廉洁点。 之前早就发现了,不止是高级官员在本乡本土任职颇多情弊,低级吏员方面这种情况更为严重。 将人才异地使用之后,这种情况会减少很多。 至于当地混熟了之后再出问题,那就看寻真司的手腕了。 荀彧曾谏过寻真司与镜事司职责类似,要不合成一个算了。 庚哥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就淡淡回了他一句话:“内外有别。” 荀彧顿悟,寻真司是察举求道、逐义、镜事三司不法事,而镜事司则是察举他们体系外的不法事。 如果合二为一,镜事司失了监察也不是好事。 但寻真司谁又来察呢?这样一级一级岂不是没完没了? 念头就这么闪了一下,他想起来寻真司各级仅负责文书归档的文笔宦官,心下警觉。 那一个个跟笑面菩萨一样屁事不管,只管收录文书归档,怕是陛下的最后一道监察手段了吧? 他不知道,那并不是庚哥安排的,而是张让安排的。 庚哥也没反对就是了,总得让自己干爷爷给宦官们捞点权力。 第218章 土粥赈济与庚哥的内厂 庚哥本来不赞成这么干的,他觉得搞得跟东厂西厂和内厂似的。 没必要,哪里监管得过来。 手伸得长事儿也多,难免权力太大,那他咸鱼皇帝的位置就又要被人惦记了。 但张让一句话就让他打消了阻止的想法。 “总须得给奴等这帮腌臜人,寻些出力的正事。” “否则一腔心思,难免皆用在宫内,易出奸佞。” 那倒也是,宦官也是要有上升途径的。 你给点正经事他们做,他们比拼的就是正经事。 如果没什么正经事做,那比拼的就是谁更能讨好君王后妃。 为了显出自己的能力作用,难免就会撺掇怂恿后宫各种勾心斗角。 后宫不勾心斗角玩儿宫斗,他们也就是负责服侍的下人。 但一勾心斗角起来,他们才有机会成为某人的得力心腹体己人物。 如此有这么帮人煽风点火,后宫哪里还可能有安宁日子? 所以说士大夫们一边骂阉人是奸佞,一边不许阉人沾正经事,硬生生把阉人往只能做奸佞的路子上推。 但在汉代宦官还有才能表现机会的时候,阉人其实有节操有能力的不少。 譬如蔡伦和毕岚宋典,搞科研发明和技术这年代也是宦官们的传统艺能区域。 再譬如太史公,你说那是后来受刑罚才被阉的。 但你琢磨一下荀彧的老丈人唐衡,类似太史公这种人其实在宦官内不少见。 宦官总得有地方发挥家政外的能量,在让他们把朝堂一团糟和后宫一团糟之间,庚哥果断选择了朝堂。 家宅清宁对他来讲比什么都强。 天下,天下是什么玩意儿? 嗯,标准昏君思维。 庚哥其实也考虑过取消宦官制度,毕竟无端把人搞到伤残不人道。 他跟张让商量过这事儿,把张让感动到老泪纵横。 一边口称陛下仁慈,懂得体恤他们这些奴人的苦楚,一边断然拒绝。 他拒绝的话说得庚哥一愣一愣的:“却还望陛下给吾等天厌之人留条生路罢!” 这话说得的,不是苦楚么,怎么还是条生路呢? 说起来跟闹饥荒的时候赈灾施粥,粥里头要撒土一样的道理。 正经能有口吃食的人家,都不愿去吃这些里头掺着沙土的粥。 所以虽然看似侮辱,却能排除一大部分凑热闹捡便宜的,让更多真正快饿死的人喝到救命粥。 阉人也是如此。 除了犯法受刑罚的,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谁会愿意断了子孙根净身进宫? 你说一些士绅豪族家不也会为了富贵送旁支子嗣进宫么? 那谁家会把看重的子嗣割了送进宫? 不都是在家里不受重视甚至被嫌弃厌恶冷落的那一类子侄么? 豪门的这类子侄长不大的更多,所以也是一条生路。 包括受刑罚的,若不是阉刑,必是其他更为羞辱更难翻身的刑罚。 所以净身这个步骤,在张让的嘴里就成了粥里掺的沙子。 不然这机会他们也捞不着,会被别人抢走,导致他们毫无希望悲惨的死去。 后世人认为是残害的净身,到张让嘴里却成了皇室对他们这些所谓天厌之人的善行。 这层道理庚哥是没想到过的,一时心头倒真的有点不好受。 这世界,真有人能艰难到这等地步么? 他这话就跟何不食肉糜似的,前世富二代这一世皇子皇帝一路的走上来,还真的不觉得。 于是此事他不再提,宦官的事情任由张让安排。 有了桓灵二朝被黑出翔的惨痛经历,加上经历了小朝廷这么多骚操作,作为才智之士的张让再布置就小心很多了。 安排宦官,他不让这帮人占据什么关键职司拥有什么实质权利。 全部安排一些典领文书类的活儿,各要紧点的档案工作全部是宦官在负责。 严禁他们伸手管事,都是与人为善踏实本分的模样。 按照张让的说法,他们不能再做天子的爪牙了。 否则在当前的形势式下,真的会被人当做削弱皇权的借口,彻底斩了去。 但他们却必须做好天子的耳目,让天子没那么容易被蒙蔽,这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就算察觉情弊也不说,也不管,但却有内部渠道向上汇报汇集起来,送到庚哥案前。 这些情弊都是在档案里头看出来的,所以一查都有实据,不存在污蔑陷害的可能。 天子如果问责起来,问责的就是寻真司。 具体案件查办起来也是寻真司与镜事司负责,是不是污蔑由士人自己断定。 他们就是个信息渠道,不涉案件查办,没那么容易被黑。 想法是好的。 庚哥根据自己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提了一嘴东厂管锦衣卫,西厂管东厂,内厂管西厂这种无限循环的可能。 当然没具体说,只是提了一嘴监察部门被监察,监察监察部门的部门又由谁来监察。 张让不愧是出了名的才智之士,一点就透。 他琢磨了一阵之后就搞出来了内察三目。 各处文笔档案宦官皆由二人搭配,二人各出自负责监察的三支宦官队伍里头的两支,相互制衡互相监视。 彼此还存在业务竞争关系,这样就可以互相监察不至于无限循环。 三支而不是两支是防着两派恶斗失了分寸,三这个数稳定一些。 庚哥知道了都不得不赞一声喵喵喵。 这三目的监察宦官还不是随便一个宦官都能担当。 初始进宫的宦官从事杂务,还要上文化课读书识字。 选拔出来聪慧的进入三目,三目之中任事有成业绩突出的进入书籍编撰的队伍。 书籍编撰之中再优中选优,分配到各种宫内职司里做管事宦官。 经过这些层层选拔之后,送到宫内贵人跟前管事的都是知晓事的稳重之辈。 自是不虑只会曲意谄媚之人骤然上位,扰乱后宫。 张让的意思本来是,让选拔出来的宦官进入三目,对外的名义是用公文的典领文书档案来锻炼。 锻炼完了再去帮忙编撰圣人书。 这样既隐藏了他们监察的目的,又能用书坊刊发的书籍列名这种荣誉感洗涤这帮人大多有些阴暗的心灵。 但第一层目的被庚哥破了。 庚哥哪里耐烦去看他们汇集起来的那些汇报? 开始还只让张让捡重要的跟他说说。 后来是听都懒得听了,直接让张让主管着在宦官中成立了一个专门跟寻真司对接的部门。 根据这些查出来的情弊向寻真司问责。 “此等遮遮掩掩,无非掩耳盗铃。”他跟张让说: “便光明正大些,又能如何?他等监察他人,尚能不受监察乎?” 第219章 咸鱼暗爽的安排 偷懒偷得理直气壮,反而被张让满口夸赞庚哥不愧圣主,事无不可对人言。 他这就纯粹是祖父滤镜,看干孙子那是怎么看怎么优秀。 这会儿倒是彻底忘了自己杖杀嚼舌根的内侍,掐灭庚哥与二妃大被同眠的荒淫行为外泄的过往了。 张让倒自责自己心思过于阴暗,忽视了皇者当行堂堂之道。 于是他的这番小感悟又被加到小内侍的培训课程里头去了。 到底是好是坏,只有鬼和天才知道了。 此时庶政兵工四大中常侍的全面接班工作,基本已经提上日程。 赵忠已病逝,他的中常侍并大长秋位置由小黄门尚药监高望接任。 自从郭胜那边的采买职司被赵忠兼并,张让的政务那边又分出来蹇硕这一支专司兵马军权的派系后。 大长秋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内总管,主管着宫内一应庶务事宜。 高望跟赵忠跟得久,也属业务精熟。 跟他同资历的张恭早已病死。 原属郭胜派系的栗嵩,却是负责的采买领域在寻真司刚成立的当口,就被查账发现存在甚多贪腐。 栗嵩被张让拿着当作给寻真司立威的阀子,直接治罪处死了。 内侍宦官中的贪弊之风顿时肃然一清。 也导致赵忠病死后继承他这位置的,居然没人有资格够资历能跟高望相争。 宋典虽未病亡,却已经彻底退下来了,被封了个侯位在京师养老彻底咸鱼。 他中常侍的位置由毕岚接任。 张让虽然还主事,精力却已不济,也在刻意培养段珪。 倒是蹇硕,仍年富力强。 他属意陈亥,觉得这小子有潜力,而且是跟陛下亲近,忠心无虞。 陈亥这傻子却不大情愿习兵事,倒只对拳脚感兴趣。 被蹇硕以偶像的身份各种诱拐着呢。 夏恽和段珪原本分别在西园军和北军中做监军中侯,又出去当过一阵的影子郡守,这会儿早调回来了。 张让更看好段珪接班,于是把夏恽提拔为了内察三目的头领。 算是四大中常侍外直接向陛下负责的特务头子。 夏恽别的不说,从那次对宦官削权不满口出狂言被庚哥宽恕之后,忠心是绝对没问题的。 有时候太过忠直了些,不够圆滑,不然他和段珪之间张让还难选。 军职方面,蹇硕还是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在皇甫嵩病亡之后作为吕大憨批卸任并州牧并背锅的代价,和列侯位份一起给了他。 徐荣接卫将军,张辽任右将军,徐晃接左将军,高顺为前将军。 剩个后将军,庚哥也没让它空着。 在定皇甫鸿主政镜事司之后让皇甫坚寿一并接了。 反正他统率镜事司下属的司隶校尉和并州刺史麾下也都有弩枪武装部队。 以蹇硕为首,蹇硕、吕布、徐荣、张辽、徐晃、高顺、皇甫鸿七人加上太傅兼尚书令卢植,尚书监张让。 这些人共同构成了小朝廷的军事委员会。 排除卢植和张让其余七人就共同组成专门负责军伍的将军府,也设了各种军中提拔转文职的吏员,这却是不经科试另成体系的。 张让把段珪夏恽二人带了进来,段珪是准备接他的班。 夏恽是因为文书归档的明牌特务监察系统这一块儿,包括各军中侯都归他在管。 卢喷喷也把荀彧带了进来。 他也在搞接班,除了小朝议基本其他具体事务早就交给荀彧了,自己半退休状态。 荀彧又带进来了寻真司的负责人严缜。 这人表字公润,是河东寒族士子,科试律法科考进来的,这些年崭露头角。 军队的军法宪兵系统在寻真司手里,所以一些军事行动的探讨需要他的参与。 以后军事会议基本就是这些人了,当然,庚哥觉得很烦的是他们共同决定军事会议必须在御前进行。 这些年宫廷庶务方面的大总管高望刻意淡出小朝议。 除了求道司的负责人毕岚、逐义司的负责人张钧张子衡和东执金吾唐瑁唐元美之外,基本就是小朝议全员了。 如果需要咨询军备相关以及钱粮相关,毕岚、张钧这俩人也要列席。 所以庚哥其实不明白他们要搞出来什么参知军务的资格出来做什么。 总觉得自己老丈人唐元美同学被排挤了呢! 但他也没办法,他小朝廷的这帮人集体对外戚防范心甚重。 唐妃虽然只生了个土菲丫头,但万一后头又产崽儿了呢? 唐瑁唐元美同学委屈脸,庚哥假装没看见。 最近朝议的一项重要事项是成立考迹司,其实就是吏部,小朝廷的新补丁。 因为摊子铺得越来越大,晋升考察工作越来越重。 所以荀彧建议成立专门的吏部,负责原本扔给各部门自己统筹的考绩工作。 但为了不给外部特别是西廷造成他们在另立公卿朝堂的印象,他们一样用了奇奇怪怪的名字。 目前公议是郭泰进京担任考迹司负责人,荀攸作为崭露头角的文吏系统人才佐其行事。 本来推的是荀攸,荀彧为了避嫌提议了郭泰。 这又是一举两得。 司州其他三郡弘农、河内的郡守包括河南尹都已经实现了从各县士绅推举的县长县令中异郡择优选拔任命。 宦官们和荀彧都已经不担任这些官儿了,彻底撒手。 而骤登太守之位的机会,却令各地士绅所推举的县长县令们疯狂。 这特么可是过去两千石的高官,最大的地方官了。 一些刚露出摆烂痕迹开始一心讨好地方士绅不理上峰旨意的推举县令顿时面目一新,积极配合郡守的各种治政。 无他,明白更往上一步的权力在朝廷手里而已。 除了镜事司通过司隶及刺史部门监察一下之外,这些地方政务小朝廷的共识是压根不管,以后也是会扔给西廷。 只剩郭泰所担任的河东郡没有实现这一政策。 因为郭泰的位置不好动。 荀彧觉得此公对各种新政的适应良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调他入京师一试。 正好腾出位置,彻底实行新政。 但众人担心郭泰业务不熟,所以荀彧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自己的堂侄作为副手辅佐郭泰。 荀家在新政体系里混得风生水起,早就不用荀彧照顾了。 说他自私也好鸡贼也罢,他反倒时不时要拦一拦荀家的人升迁,以示公正无私。 避免给人造成他们河南荀氏欲为第二个汝南袁氏的印象。 不能不避嫌,他现在还兼着太中大夫。 负责给皇储刘高讲授经义,眼见着是被做为下一代太傅培养的。 他心底里清楚,以后的新政体系下,不会有什么三公。 太傅兼尚书令就是一人之下的最高职司。 他现在离太傅兼尚书令之位只差一步了,并且已经是实质上的尚书令了。 小咸鱼刘高就比较苦逼了,说起来就是他父皇没啥良心。 自己当年逃课逃到飞起,却把他逃课的路子彻底堵死。 除了荀彧百忙之中抽空去给他讲经义,差不多闲下来的卢喷喷也对教育皇子非常感兴趣。 他被庚哥诱拐到现在学问涉猎极杂,又的确是个教育高手,专心致志教导小皇子。 玩儿不过你父皇,老夫还玩儿不过你个小咸鱼了? 你以为这就罢了? 庚哥更是丧心病狂的把自己那痴迷学术的憨批弟弟和御姐娘亲扯过来给自己的崽儿上课。 看见小咸鱼被自己安排到生无可恋,庚哥的确也心生恻隐了。 所以他反手就把自己的土菲闺女也塞过去陪她哥受苦。 刘菲:哇o(╥﹏╥)o,父皇你不疼我了。 刘高:莫名甚爽,何故? 第220章 两小只就学轶事与货殖书院 t 第221章 商道行于冀 卫览倒是不藏私。 他的货殖书院完全参照他爹当年培养他,以及他培养族中子侄的方式培养学生。 入院学生第一年每天半日须得前往卫氏各种门店生意中充当迎客和僮仆,亲手参与经营。 一时因新奇传为佳话,算是贵族少年们的苍头体验。 一年后根据表现,优秀的可以升为掌柜,不合格的继续当迎客僮仆。 贵族少年们初始时觉得新奇,后不耐其苦,纷纷抗议。 但卫览不为所动。 受不了可以退学,但束修却是不退的。 于是首期学员最后只留下了三五个。 卫览的束修收得贵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每名学生在门店当服务员只是半日,一般的苦活儿累活都故意留在他们不上岗的半日,由真正的苍头僮仆来做。 所以卫氏商铺其实并不省人工。 但这些贵族少年也差不多多少会接触一些重活儿,因此了解僮仆苍头的辛劳,为的是他们日后不下强人所难的决定。 大多有这一遭经历,能多体恤下人一些。 这只是半日。 另外半日,一半的时间卫览与他延请的各种货殖家与学员们坐而论道。 专门为他们讲解门店经营中遇见的各种疑问,以及店铺 经营中所立各种规矩的目的和原因。 另一半的时间,则是反复讲解以商践行儒道的道理,力求将以商行儒的思想刻进学员们脑袋里。 卫览很看重这个,他是从商人受歧视的年代走过来的,特别担心会回到从前。 一直这么下去,学员们能跟着老师傅把从商各环节经历一个遍。 而且会跟着成了精的主事者们学到经商的真正窍门。 后世被称为河东商学院的河东货殖书院并不设毕业期。 你如果觉得还没学通可以一直学,只是每年都要交束修。 三年为期,三年后你就可以凭自己的感觉选择要不要出师。 从这里出师的贵族少年,要真从事货殖那就不再是过往那些拍脑袋出主意让门下奴仆去兜底的冤大头了。 而是真正合格且有实操经验的商人。 最关键是这帮丫的家底本来就厚,一时都成为巨贾。 他们又成为了货殖书院的活招牌。 更兼从底层贱业做起,学生们也能一改平日里的趾高气昂与嚣张跋扈,与亲族相处变得格外谦逊。 于是在学员亲长族人嘴里,也觉得货殖书院是真的有东西。 一时门庭若市,各地士子趋之若鹜。 学货殖会让人变得谦逊,这并不奇怪。 夫子言有教无类,但最有涵养的教师对聪明学生与笨学生态度上都会有细微的差异。 总有学的差的学渣成年之后善待曾经的老师,肚子里暗笑当年你对谁谁谁那么好,如今他不也不理你。 大家其实搞错了,当老师的偏爱学霸们,大抵是因为学霸们更能给他们当老师的成就感,让他们省心。 并不都是指望以后能获取什么回报。 当然其中也有特例,这就不展开讲了。 而一个具备真正成功基因的商人,却基本都能做到有售无类。 捧高踩低的势利眼属于无知苍头们的秉性,并不属于商人。 毕竟明码标价之下,你有钱没钱身份高低贵贱跟我没关系。 同样的一单购买贵族买并不会比乞儿买带给他们更多的利润。 他们如果对有钱有势的态度更好一些,那大抵是在争取重复购买或大宗购买的机会。 贵族少年们每日只到门店半日,当然对持续经营概念较少,求的是自己经手的每一单的成功。 这种条件下对身份低下卑微的家伙态度好一些,他们会受宠若惊更乐于购买。 对有钱有势的刻意摆低姿态,他们却往往习以为常,不怎么吃这一套。 所以贫贱之人反而更受他们欢迎。 久而久之就容易养成对任何人都客气有礼的习惯。 结合他们的身份,反而容易养成对下有礼而对上倨傲的所谓不畏权贵的“名士风范”。 人人生而平等其实就是一种商业逻辑。 只要你买得起我的东西我们就是朋友,管你什么出身什么身份。 换另一句同样意思的说法大家或许更能有感触:有奶就是娘。 连血缘关系都可以无视还不算真正的平等么? 随着河东货殖书院的成功,士林间也有批评之声。 指责卫览束修收得太贵,绝了寒族子弟的进取之路。 卫览腹内冷笑,货殖本来就是讲本钱的事儿,你特么学成了也没本钱,学屁啊学? 但他是卖学问的生意人,当然不跟人生闲气。 干脆置广厦,每日实操研习后的坐而论道与商德课程全改成免费的公开课。 缺乏实操和老师傅亲手帮带,只是纸上谈兵听出来的寒族士子当然差正式学员甚远。 批评依旧,卫览又干脆开放了对寒族子弟每年指定名额的免费资格。 你可以跟贵族子弟们一起就学,但学完之后就不是给我干活儿一年了,要至少干五年偿学费。 如此坊间议论方休。 但每年免费名额却是不多,那自然任由卫览挑选了。 其实绝大多数的寒族子弟有科试出仕的机会,倒并没有多渴求他这里的名额。 少数来求免费资格的士子也资质一般,并不能帮卫览做什么太大的生意。 他都是随意挑选了,三年后扔在书院里用他们熟悉书院规矩的优势,当带学员的助教使唤。 期满之后有些人愿意留下,那就一份月例继续干,干得好的还可以升到讲师。 能升上去的却只是凤毛菱角。 那些干满五年离开的,也没有混到太如意的。 还是那句话,没本钱你学个毛线商? “人尝言公瞻公藏私,方至于此,却不知商利是讲本钱的。” 座中夸夸其谈的,正是河东货殖书院的三年毕业生,令狐缇令狐文赤。 令狐本来是春秋时代的一个地名,据《水经·冻水注》载:令狐即猗氏地。 姬昌之子毕公高的后代魏颗得了胜仗,晋景公把令狐一带赏赐给他做封邑。 魏颗之子魏颉以封地为氏,称令狐颉,自此有了令狐氏。 这令狐文赤一脉,至今仍居住在河东猗氏县,也是当地豪族 近些年间,并州商贸渐盛,凭借着领先一截的商业意识与更适应新政的资本,河东皇商多往并州经营。 然而此地为冀州邺城,这令狐文赤却是个彻底的投机主义者,他信奉风险越大利润越足。 因此独辟蹊径的跑来了冀州经营。 “彼辈无本,倒怨所学无用,何痴也?” 他为自己的言谈做下一句定语。 然后运着夹起一片肉糕,丢入口中草草咀嚼,举起桌上的白玉酒樽请酒,偏头以袖遮面饮下。 说是白玉,其实就是白瓷而已,只是做工讲究,价格堪比白玉了。 他为侧席,主席上正是闻喜裴氏的裴绾裴文崇。 裴绾腹内暗讽,汝既知所学可用,公瞻公有言,夫险地可得奇货,物稀则贵,然若其险不可御,无异博戏,非商道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危险的地方可以得到珍奇的物品,物品越稀少是越贵的。 但是如果那种风险不可把控的话,那就不是行商,而是赌博了,很可能血本无归人财两失。 汉代的赌博叫做博戏。 大抵是来学习的都是贵子,河东货殖书院传授的商道并不鼓励这种太过冒险的商业行为。 可裴绾也没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因为他这会儿也在邺城。 第222章 翊军校尉部裴绾参上 说起裴绾的经历,却也颇为传奇。 河东十三子,是受了皇家赐爵郡府嘉奖各县表彰的。 一时风头无两,走到哪儿都受赞誉。 但如今却已零落,各人均各奔前程了。 皇家赐爵,也不过是第五级的大夫,不抵得甚事。 扬名这回事,司州四郡兼并州九郡,并不能以名望出仕得官。 十三子中的确有人靠这个名声,去博家族所在地的县令县长之位。 倒是很有点用,但也仅限于此了,用几次连选再提就不新鲜了。 裴绾其志并不在此,他倒是拜入卫览门下,踏踏实实学了几年货殖。 那时卫览尚不曾兴起拿学问当生意的心思。 见他如此贵子还这般抬举,自然是倾囊相授。 所以准确来说,裴绾和如今的河东货殖书院没什么关系。 当时的卫览还声名不显,甚至颇为人轻贱,裴绾此举被众人传为笑谈。 到如今,卫公瞻却已经是河东乃至司并二地公认的学问大家了。 他的开山大弟子,自然是当年被传为笑谈的裴文崇。 但凡河东货殖书院出师的遇见他,少不得尊他一声大师兄。 这令狐文赤,便是在邺城邂逅,与他攀论起来。 因此被他请来别院款待。 裴绾从卫览那边出师之后,开始并没有经商。 他反而经科试考了营殖科,并为那一科的魁首,进入逐义司为吏。 如此做得二三年,年年考绩为优。 同科皆言以他的家世才具,眼见即将高升的时候,他却以不耐吏务的理由辞了公差。 然后才经起了商做起了皇商。 他的行商路线,便是主要往来冀州。 他不方便说令狐文赤的另一个理由,是他自己清楚。 这个刚出师的生瓜蛋子敢来冀州,大抵是受了他的影响。 见他能平安,便以为自己也能平安。 况且欲求暴利,皇商行会是禁止囤货居奇的。 只有往来这些风险比较大的区域,行会研判你货物取得担了大风险,才会允许你超出规定利润上限进行售卖。 他估计令狐文赤虽然能就学河东货殖书院,但在家里应该不怎么受重视。 毕业后经商本小利薄,所以才甘冒奇险走冀州线。 聊起书院事务,他方才嘲笑寒族子弟无本怨所学无用。 也未尝不是在感叹他自己虽然知道所学堪用,奈何本钱短少。 见令狐文赤举樽请饮,他坦然举杯示意,然后以袖遮面浅啜一口。 他二人虽是平辈,但他却年长,因此不用偏过身子去饮酒。 这般对岁数辈分尤为看重的礼仪棒国仍有,但却是自华夏传过去的。 裴绾心下思忖着,毕竟同门,须不得对这令狐文赤照拂一二。 冀州此时处于战乱之中,实在太过危险。 他并不只是令狐文赤所以为的凭借家世在冀州行商的皇商巨贾而已。 他仍在官身。 并此时已经累功授爵到十级左庶长,有军职为翊军校尉。 翊军者,益军也,这是新置的军职,他却并不能拿出来招摇。 因为他是逐义司、求道司与将军府三部共管的秘密采购部门的头领。 这个部门,跟司隶校尉部一样,就叫做翊军校尉部。 其他生意都是遮掩,他负责的是以私人身份,行走冀州为军械生产采买原料。 冀州产强弩,主要是因为冀州产枣,因此上好枣木也多。 这是最上等的弩弓木材。 制作复合弓臂内侧的牛角,外侧的筋,以及粘合的胶,乃至制作弓弦的生牛皮他们尚可从并州及塞外购得。 但唯独这枣木,除冀州外竟然无其他货源充足的采买地。 而弩枪,却是陛下直属各军最主要的武器。 其实早先连角筋胶弦也是需要来冀州采购的,只是他重金迁了当地匠人,偷运去了京师。 冀州弩匠,本属皇坊世传秘技,不可为私人任用。 但袁氏据了冀州,不免占据了冀州军坊。 那些工匠也是凭手艺吃饭的人,不能要求人家尽忠。 裴绾寻至,言说将他们举家迁往京师,继续效命皇家。 那些匠人虽愚鲁,却也有忠君之心,尽管故土难离也是愿意的。 所谓的重金并不是花在他们身上,而是统管他们的袁氏手下各层官吏。 就这么,他悄没声息的迁走了几户手艺最为精良的匠户。 对外说是中了疫病全家皆没了,也无人怀疑。 累年征战,各地疫病已经横行,时不时少几户人家倒没人觉得有甚稀奇。 前些时日又传来要给他授爵的消息。 因在他偷运回去的匠户以家传秘技换爵之后,求道司诸多匠人已经成功使用并州及塞上所购皮角,制出上等弩枪。 那他在冀州的生意,应该也快结束了。 因为求道司林属早就多育枣苗,经尚书台嘱司州四郡兼并州九郡广种。 再经逐义司用皇商行会的影响力抬高枣价,各地黔首士绅也乐种,司并枣林早已遍布。 眼见境内枣木都已堪用了,他自是不必再厮混于冀州。 他不由庆幸,幸亏早迁了匠户回京师。 这冀州,眼看是要完了。 那袁本初也堪称一代豪雄,不意子嗣竟不堪至此。 可想到将返回京师,他一时却有些惘然。 回去之后,会再任何职呢? 近些年以商贾之名,行隐蔽之事,竟令他感受到生平从未有过的兴奋。 他似是时时都在用性命博戏,甚至偷运匠户至京师这等事,都不是上官指令,而是他临机的决断。 如今看来,却是做得对了。 各种嘉奖分迭而至,虽不能实绶,却也让他感受到上面的赞赏与欣喜。 从袁本初病亡,他就看出冀州要彻底乱了。 生怕以后货源受到影响的他,顿时生出心思,购其物不如购其技。 因此上下其手各处活动,完成了这一次的奇货之购。 直至今日,回想起其中的各种细节,仍旧会令他血脉贲张心惊不已。 他本就是胆大妄为之辈,却犹如上瘾般,爱上了这般刺激的感觉。 一想到从冀州回归后,便要回复寡淡无趣的日子,他心头解决了军械之难的欣喜便逐渐淡去。 不由叹息了一声。 “文崇兄果也觉苛刻?”那令狐文赤却是善谈。 此时不知在叙何令他愤懑之举,见他叹息以为他赞同。 但善谈,也是卫公瞻所授货殖之道的一环。 多有言语,则彼此易生亲近,亲近则便于互行便利,如此生意便不远了。 但公瞻师所言,是诱彼人多言,而非自行多语罢? 令狐文赤的话,将他从漫长的思忆中警醒过来,微笑着颔首,以示赞同。 他这是对令狐文赤无所求,否则也少不得说些助兴的话,令其谈兴更浓。 只是这令狐文赤倒似有点话痨。 或是他乡遇故知的兴奋,务须助其兴,便已叙个不停了。 令狐缇似是说到口渴,再请饮之后自己提袖遮脸偏头饮了一口,犹自在愤愤: “这便溺如何能忍?寻无人之处不暴私于人,便早早行之。” “皇廷诸政,弟无不赞其高明,唯有此番政令,弟不敢苟同。” 他这么一说,裴绾顿时了然他在抱怨何事。 庚哥小朝廷出了新政令。 着司并各郡县推行,要求定点如厕饭前便后要净手并禁饮生水一干无聊事。 第223章 无可奈何疫病事 裴绾倒不觉得无聊。 他有权观阅军律,知道这不过是军令的民事化。 军令更严,即使临河也不得取水,需就地掘井,以防敌方投毒。 而敌方投毒最常见的手段,便是上流投入接近腐烂的兽尸,如此可使军队饮此水后染上疫病。 他也能想通皇家为何要在民间推行此政。 这些年各处连年大战,兼山贼妖人劫掠杀人,多有 不及掩埋的尸首,各处早已疫病横行。 大抵是有疫病已经传至司并,故陛下推此军令至民间。 他知沸水的军律是做过对照组试验的。 那还是四军轮番去塞外助匈奴杀鲜卑时候的事情。 因军士离营远征,有取驻地之土加入饮食的习俗,以防水土不服。 陛下查看军资账目时发现有运土一项,奇而问之。 然后责令以后军伍须饮沸水,不可饮生水。 时任卫将军的车骑将军吕奉先还与陛下相争,言此为苛军之道。 陛下言此为他幼时于史道人之处知晓之道,生水多阴气,煮沸可逐之。 当时皇甫将军尚在,于是使两曲军士以一年之期试之,果然饮沸水者少患急疾。 而且投兽尸之水,据闻煮沸之后以马试之,也饮之无恙。 以此成军中惯例,军中人喝马饮都必须是煮沸后放凉的水。 他能知道的这般清楚,是军士随身物件因此还增加了一项,水囊从原本的每伍一只,变成了每人必备。 军队煮食用的铜釜甑数量也因此倍增,毕竟埋锅做饭之时还得煮数锅沸水,放凉供军士补充水囊。 但饭前便后要洗手并排泄定点之类的,他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想必也有其道理。 庚哥也不知道什么道理。 但他记得上辈子还小的时候听闻哪里地震遭灾,他那心脏爹捐了几千万的物资,专程亲自跑去露个脸。 他那瞎勾八正的三观在那时候发挥了作用,缠着他爹想一起去。 其实也有借机逃几天课的心思。 跟他爹一起参观灾民安置区的时候,听见一个应该是安置人员的人正在臭骂几个灾民: “大灾之后最容易有大疫你们知不知道?” “要不然为什么那么远给你们运瓶装水过来?就是怕疫情。” “你以为乱拉乱撒屎尿是小事情?” “跟你们说道路还在抢修,暂时能运进来的都是救命物资。” “万一闹出疫情了这全安置区的人都得遭殃,再紧急安排药品运进来来不及怎么办?” 他能记得是因为当时一起站着挨训的有个小孩。 看见他在旁边张望,大抵是觉得很丢面子,所以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虽然高傲的走开了,心底里却觉得那个鬼脸很有趣。 后来悄悄模仿了很久都没模仿出来,顺带就记住了这件事。 恰巧这个时候,大概是因为死人太多,主要水源都受污染的缘故,华夏大地正在遭受瘟疫。 历史上兵灾战乱加瘟疫饥荒,仅204年到219年这十五年,汉末人口至少死掉了2000万。 这是近一半的华夏人口减少。 司州与并州二地这一世还好,因为隔绝了战乱并且实行着有效的管理,人口倒还有增长。 但也有零星的瘟疫发生了。 庚哥拿这主意出来的时候是小朝廷正在商量防疫政策。 这年头会迁徙到司并二州的倒是以黔首为主。 司并二州对寒族友好对豪族苛刻的消息不晓得怎么传出去了,外郡又没有货殖事迹报告会听。 所以豪强避祸宁愿选择交州或者辽东都不乐来司并。 寒族小地主们要守着自家土地没那个能力迁徙。 反倒是黔首逃奴们,听闻司并二州活路多,往司并二州涌入了不少。 正好司并二州豪族们正在大力搞商业兴建各种作坊,正紧缺人手。 流入的流民也都是劳动力,倒真的乐于雇佣能给他们一些活路。 如此两便之事,小朝廷本来也是乐见的。 但其他地方越来越频发的瘟疫却随着流民传入司并,他们治下也闹了几次了。 每次查根源都是商贾作坊劳工居所传出来的。 人命关天,且关系到自己能不能继续安恬的咸鱼,于是防疫工作讨论庚哥也积极起来了,很是给了些主意。 却第一次遭遇了没脸,大多数意见都不靠谱。 这年头防瘟疫其实没什么好办法。 无非是皇帝下罪己诏然后各种求神拜佛祈求苍天的仪式,实际就是大家拿抵抗力硬扛。 一些乐善之家还会出去施医舍药慰问贫苦。 然后把传染病带回家,搞不好一家人都没了。 根本没有隔离意识。 隔离边境不现实,没那么多人手看管。 禁止人口流动也不行,会给司并二州刚刚兴起的商贸带来致命打击。 禁止黔首迁入根本执行不下去。 这特么可都是人头税的来源啊,就算小朝廷他们发布行政命令,下面各郡为了自家钱粮也不会执行。 连隔离病人都做不到。 亲亲之义下,即使你说病气会传播,也总有孝子贤孙觉得集中收治就是要害他们亲人。 连现代都如此,何况古代? 只能大家各凭运气拿命扛了。 这是那些政令的背景,其实也就是做一点好过什么都不做。 见自己的主意一一被小朝议众臣否定,说实话咸鱼庚哥也感受到浓浓的无力感。 但为了治安各县的流民登记工作倒是做得挺好的。 大量无业流民涌入倒不曾带来太多的治安崩坏。 不是没有匪患。 流民中总有奸邪,最近司隶校尉部的武装部队和各县的民间治安团都挺忙的。 但毕竟到处都有能养活自己的雇佣工作,甚至不必卖身为奴。 还能活得下去,流民黔首们也尚且纯良,不曾闹出太大的乱子。 各县怎么做的庚哥也没问,反正他们有自己的法子。 万般无奈之下庚哥也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努力改善自己治下人民的卫生条件。 于是有了那么些让令狐文赤不满的政令。 或许是为了安慰他,臣子们才勉强通过了便溺定点饭前便后洗手之类的荒唐政令。 沸水这一条他们倒没有反对,且不是安慰也觉得这事儿应该推行。 但实际上饮用沸水对黔首们是影响最大的。 富贵人家不用自己亲自上山下地的樵采,他们却得自己来。 平白增添了柴薪的消耗量,为他们本就艰辛的生活更增艰辛。 怨声不是一般的小,但经过郡府下发诏令,各县唯恐影响自己的考绩以后无法升上郡守。 外加得罪的又不是士绅,因此一力推行。 听说对防治瘟疫有效,士绅们都还挺配合。 唐元美倒是风光了一回。 他执金吾管京师治安的,因此一力督查各京师坊市修公厕并惩戒京师便溺乱相,都落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却被人给安了个便溺国丈的污名。 这些裴绾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是觉得如此饮宴之时谈及便溺,未免倒胃口。 因此委婉的提醒了令狐文赤一句:“肴馐可口乎?” 第224章 地母赐食却饥荒 那令狐文赤却有些二杆子。 裴绾提醒得委婉,他却理解到另外一条街上去了。 因此满口的称赞: “甚好甚好,若不是文崇兄此宴,某怕是难尝此人间至味。” “一时忘形,还望见谅。” 一提吃食,他难免抱怨起来: “今始信天子治下,方为首善之地也。” “再想不到一出司并,竟人皆菜色,路有饿殍。” “茶酒肆处,便是有缗钱也买不来甚像样的好吃食。” “吾等司并之民,何其幸甚。” 抱怨是假,他估计以为裴绾打断他是因为他满口指摘皇室政令,怕惹祸端因此不喜。 不由找补着夸起庚哥治下的民生起来。 倒也没瞎夸,得益于从二颖西退小朝廷一掌权就未雨绸缪的屯军粮。 司并地面上的粮食,的确比别的地方充盈些。 以粮食换瓷器购买配额的政策早就执行不下去了,各地都缺粮。 但凡是个割据势力都不会允许粮食出境。 但除了阿瞒兖州之乱那一年青兖闹过一回蝗灾,近些年并不曾出现过什么太过严重的自然灾害。 耽误粮食出产的,其实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俗话说兵过如梳,匪过如篦,这年头兵匪也难分,大军过境想活命的难免就要避兵灾。 一躲二避的就误了农时,田地出产受影响。 壮劳力又多被抓去当兵,只剩妇孺,劳动力更有限。 征军粮又征得狠,贫贱之家连种粮都留不下。 你也不可能拿石头种下去长粮食吧? 豪强富户尚可拉出来点武装力量对抗一下,有点议价话语权,能保证生存无虞。 寒族小地主被征军粮征到破门灭户沦为流民的都不在少数。 战争对社会民生的破坏是全方位的。 怕是要到大战停歇,出征军士返回屯田,才能让粮食不那么紧缺。 这些情况在司并地面上并不存在。 虽然也拉着南匈奴连年征战,但司州四郡加并州九郡也就只养了两万出头的职业军人。 那些人平时也不种地的,加上又不曾有强征强掠的情况出现,司并数年粮食丰产。 但粮食专卖制度加上往年商贾运粮储粮,再加上丰产,其实怕也不足。 因为司并地面儿上流入的流民实在太多。 真正救命的是庚哥的一步闲棋,他自己都没想到有用。 那还是小朝廷甫立,后来归求道司管的劝农署刚成立的时候。 因为紧张军粮,庚哥就提了一嘴。 他想着上一辈子不知道从网上哪里看来的,好像说红薯土豆什么的传入中国,让几亿人民免于饥荒。 不免就动了心思。 只是他地理一塌糊涂,就算想组织个美洲科考队去抢种苗,指方向都不知道让人往哪边去。 但他想,不是说劳资华夏地大物博么? 没准儿也有什么能丰产的能吃的植物,只是以前没重视罢了。 想着土豆马铃薯都是块茎类作物,他又不能没由头的让人去找,就掰了个谎。 说他做了个梦,梦见地母很生气。 地母说五谷所属都长在日光之下,皆为天公所赐,她也赐了万民以食,却没被珍惜。 让劝农署的人留意着点,地下头种出来能养万民的东西。 但这梦他不知道真假,让人别声张。 他这话说出来,劝农署那帮农官怎么可能不上心? 于是民间一顿搜罗。 人饿极了能吃不能吃的都会试着往嘴巴里塞,那时候还经常闹饥荒,能吃不能吃的东西都有人吃过。 所以还真没少找出来块茎类的吃不死人的东西。 其实中国早就有种植块茎类作物的。 比如后来改名山药的薯蓣,以及改名芋头的蹲鸮,只是不太普及。 人们常吃的还有山里头野生的黄精何首乌。 杂七杂八一堆就开始各种乱试,用的还是庚哥教的异花授粉和扦插。 异花授粉庚哥就听说过,随口乱说。 扦插是他上辈子有段时间摆弄过一阵多肉学会的。 反正靠谱不靠谱都当地母梦中所传秘技传给那帮农官。 你不能忽视人对植物的驯化对其影响。 譬如大白菜和萝卜其实是一个祖宗的植物,但经人类驯化之后就像是俩不相干的东西。 当然那个时间长,庚哥这儿等不了那么久的时间。 反正七八年折腾下来,还真让他们折腾出来几种满足庚哥要求的作物。 最满足司并气候的是农官们叫地谷的一种作物。 不像庚哥预计的那样有马铃薯红薯那么大块儿,而是长出来一丛细根上全是指甲盖大小小疙瘩的植物。 喂牛喂马吃了没事,人也吃了一年多了确定没什么太大的不良反应,这才敢来给庚哥献宝。 唯一的缺点是吃多了容易涨腹放屁,这点缺点等同没有缺点。 庚哥尝了尝,挺面挺甜的,估计淀粉和糖含量都不少。 就是有股他挺不适应的怪味儿。 但这年头的黔首屁民,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挑屁的味道? 看起来有点像倒着长在土里的稻穗,所以被取了这个名字。 可以用种子栽培,也可以把地谷粒切开泡水催芽种。 反正埋下去三四个月都能长一大丛,据说亩产能到两千斤。 这时候种稻种粟一亩地能出产三四石就顶天了。 一石粟是一百二十斤,一石稻谷约莫一百到一百二十斤。 这说的是汉斤,折换到现代一百二十汉斤也就十五公斤,一百汉斤就是二十五斤。 一亩地稻粟顶天了也就是四百八十汉斤,这玩意儿能产两千多? 而且还不挑地,山林土崚都能种,据说种在山林间产量更高,良田亦可种植。 缺点是不耐久储,容易腐坏发芽,这问题劝农署的人也给解决了。 要么挖地窖储藏,要么晒干了磨成粉。 只是估计水分含量不低,晒干了磨成粉大概会缩水一半,两千斤会只剩一千二百斤左右。 那也是稻谷的近三倍啊。 卢喷喷乐疯了,当即就激进的主张要司并全境强制推广,全部给劳资种上。 给庚哥惊的,拽着他的袖子阻止,这才消停。 庚哥阻止的关键原因是他不喜欢这玩意儿的味道。 穿到这年代,食物口味跟上辈子差不是一点半点,要不是庚哥适应力强都觉得活不下去了。 你特么还要劳资主食吃这种怪味红薯面?信不信劳资死给你看。 当然说出嘴的理由不能是这个,而是很装嘀的来了一句: “易民之俗,岂可强为?” 逼人家定点如厕洗手喝热水的时候,你特么可不是这么说的。 但倒是迎来了小朝堂众臣的齐声赞颂:“陛下圣明!” 嘛,是诚信诚意的,不是马屁。 于是用了推广枣木种植的老招数。 地谷着各县推广种植,悄悄用皇商行会抬高收购价格,农人们果然就疯抢着种了。 反正不费事儿,买回来切个小口泡发芽。 找块山坡树林闲地挖坑埋下去,不用管它隔三四个月来挖,还能卖些缗钱。 但大家都大量种植了价格就下来了。 最后市场自然定价价格约莫是稻粟的三分之一左右。 未免让弃了稻粟用良田种地谷想谋暴利的农户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物稀则贵,多则不贵,这是司并连稚子都懂的生意经,很正常。 谁也没发现小朝廷在其中为了推广搞了鬼。 然后粮行再以稳定物价的名义出面,接收了此物的专卖权。 完美!!! 第225章 十八天兵部与退役精锐 都是靠了地谷出产的补充,司并境内才不至于出现缺粮的状况。 贫乏之民以地谷面拌野菜为主食,也能混个饱足。 中等之民稻米麦粟与地谷参半食之,也能省嚼谷,手里能多些闲钱采买闲物。 富裕之家尽食稻粟,却也甚喜时不时用地谷变换一下口味。 豪强之家也喜地谷之新奇,反正用这玩意儿做糕点的方儿层出不穷,炖肉之类的据说有清香。 倒没人觉得是贱食。 董小白董妃就特别喜欢吃这东西,吃到有时候在庚哥旁边都忍不住噗噗的放屁。 庚哥私底下嘀咕,说你都肥成猪了还吃。 淀粉含量高,吃了的确容易胖。 等董妃问他说什么的时候,他又腆着脸说朕言董妃近日又明艳了些。 庚哥性格好,自己家媳妇儿得自己哄,她心情好自己也跟着心情好。 非得闹到整天在自己面前苦大仇深脸,庚哥没这爱好。 再说董白其实也没胖到哪里,她就是大脸盘子明艳那一型,略显丰腴。 要不怎么撑辣么大的凶器? 要找瘦的庚哥也可以找唐妃,那可是个怎么吃都不胖的主儿。 可惜就是,你懂的,兄长不见了。 庚哥觉得挺好,挺自然的。 上辈子在网上看见那种瘦成排骨精却挺俩d罩杯的,庚哥总是嘴巴很坏的说人家像是骷髅挂水袋。 怎么看怎么不协调和别扭。 有了地谷这种贱价粮的补充,司并二州涌入大量流民,普通粮食价格居然还维持着往年每石百文的模样。 基本都能吃饱,加上闲扯淡的便溺禁令洗手禁令各种卫生禁令,到让司并风景独好。 连安置流民的窝棚茅屋,看起来都比别的地方鲜亮些。 以至于令狐文赤走哪儿都觉得人家土地贫瘠人有菜色路有饿殍,都乡下地方。 司并人士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特别他还是优越感中的优越感,司并中的司州,司州里头的河东郡。 外地人是不理解司并豪族的这种优越感的。 大抵都觉得你们好歹也是河东豪强,都被今上瞎折腾到从事商贾贱业了,还装个毛线? 原先司并豪族出来了还愿意解释几句。 越到近些年越懒得解释了,骨子里就看不起土豹子们。 裴绾这边陪着令狐文赤瞎扯着蛋,突有僮仆过来,附耳与他私语了几句。 令狐文赤一边装作矜持,一边尖着耳朵听。 大约也只听见了“审”和“庙”以及“随”几个字,不明不白的。 令狐文赤眼见裴绾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了起来,却勉强挤出笑来对他道: “须失陪片刻,却有些俗务。” 令狐文赤还存心攀附于他,哪里敢见怪。 避席长揖道:“文崇兄且自便,万不敢耽搁正事。” 裴绾又当着他的面嘱人给他添些酒菜。 这就明摆着是真有事,而不是找借口逐席的做派了。 令狐文赤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含笑目送裴绾快步离开,怡然自乐的吃喝起来。 裴绾至侧室,正见随季在此处恭立:“参见校尉。” 此时那吴仲吴不共已战死,却是西园军在塞上轮换练兵时候的事。 吴仲识些字,塞上轮换练兵多次,他每战奋勇,死之前已经累功升至队正。 毕竟与随季同乡,也一路提携随季为他队中什长。 他死那一仗,本是在后方修整,却不意一部匈奴妇孺从旁撤走,引来近千鲜卑骑卒追杀。 本来不关他们的事。 有营垒加他们的弩枪,这近千鲜卑骑兵也奈何不了他们。 但大抵是鲜卑骑兵砍杀妇孺的行为,触动了吴不共脑中原本远山十八涧亭合寨被屠的惨痛记忆。 他竟极为不智的率他那一队五十人步卒,出外试图拦阻追兵,掩护妇孺离去。 讲真,逞弩枪之威,其实西园军步卒都极为蔑视乃至轻视鲜卑胡种。 所以五十步卒挡上千骑卒居然也无人惧怕。 加上西园军中军律甚严,队率有令那自是无有不遵。 随季虽然是劝了两句,但吴仲不听他也只能随队出外。 鲜卑骑卒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见他们人少且又无地利,于是悍然向他们发起了冲锋。 然后近了身。 此战折包括队正吴仲吴不共在内的十八人,残七人,幸而击中虏酋,令胡种退却。 不然他们五十人恐怕一个都活不下来。 且他们手里的弩枪搞不好都要被抢去。 这是他们轮换练兵以来最大的损失。 西园军震怒,南匈奴王庭震怒,将军府也震怒。 久不出马的吕大憨批亲率与他们一起轮换到塞上轮训的羽林营,协同南匈奴大军连屠了十八个鲜卑部族。 妇孺不存,也就是这十八个被屠的小部族里连不及车轮高的孩童婴儿都没有生存权。 吴仲大抵想不到,他竭力保护一些妇孺,却因为他的死让另一些妇孺惨遭横祸。 南匈奴包括王族在内的近千人跪行数里接十八英灵尸首。 被救妇孺所属的那一支匈奴部族自愿改汉姓承嗣,奉十八人为祖。 部族首领此后便跟吴仲姓了吴,这支部族更被改名十八天兵部,成为南匈奴王族的亲卫部族。 他们见证了南匈奴与汉廷血浓于水的革命情谊。 这一战更奠定了南匈奴与鲜卑相争可抢可掠但不可滥杀妇孺的传统协定。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法,其实两边震怒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吕大憨批更是因为护短瞎勾八怒。 将军府这边震怒的是,劳资是让你们练兵去的,不是让你们装嘀去的。 五十人脱离营垒冲上千人的骑阵,谁特么给你们的胆子? 这到底练了个啥? 万一弩枪落到鲜卑人手里可怎么好? 在南匈奴那边是打肿脸配合他们演大戏。 回来剩余活着的二十五人被全部打入苦役营服苦役半年。 死去的十八人该有的抚恤还是有的,不跟死人计较。 伤残的其中六人退伍待遇降一等处置,连张辽都背了处分。 并且以此为契机展开了四军二营一校尉的集体大整风。 有机会拿到弩枪的没人不知道有个傻缺叫吴仲,自己死了还害他们背锅挨训被苦练。 唯一得到嘉奖的就是劝阻过吴仲的随季。 他左胳膊差点被砍断,接回来后也有些不灵便。 退伍也没有为民,觉得他谨慎,重新任用为周庙庙卒的队正。 普天下就这一个拿弩枪的周庙庙卒队伍,让他赶上了。 因为只有这个周庙修在了并非司并地面上。 冀州邺城的周庙是第一个修在司并之外的周庙。 境内的周庙庙卒皆是地方乡勇募集,而这个周庙的庙卒却都是军中退下的精锐,选谨慎的组成。 随季大字不识一个,自然不知道周庙的象征意义,还在奇怪退伍守庙怎么还能用弩枪。 他后来才知道,守庙只是个借口,他们其实是翊军校尉部的人。 第226章 弩枪新构造与邺城周庙 他们拿的当然不是原本的那种弩枪。 以吴仲事件为契机,军中弩枪全部换装了。 新式弩枪更改的主要是御力机构,枪上也做了小修改。 原本的动滑轮和静滑轮虽然都有外廓遮盖,但拉扯的四股线绳还是暴露在外面的。 如果遇见机灵一点的有心人,没准儿能琢磨出来门道,发现就算不用滑轮,固定不动的木棍儿也能起到这作用。 现在四股线绳没了,只有勾着弓弦击发软木的一根单股线,连接后方的小轴。 小轴旁边有固定位,可在枪托上固定一个配有手柄的圆木盒。 小轴上有个可拉动掰开的铁质插销,拉开卡入木盒上,就可转动木盒上的手柄为弩枪上弦。 上完弦后将插销抽开,发射时弓弦就只会带动小轴转动。 不会像原先那样需要带动御力机构瞎勾八转回位,因此减少了击发时的弹力消耗。 木盒里头的结构连庚哥都看不懂了。 什么大圆盘带着小圆盘,他都分不清到底哪些是定滑轮哪些是动滑轮。 猛一看他都以为毕岚这厮自己琢磨出来了齿轮结构。 毕岚给他解释半天,他也就能听明白还是他原先搞出来的动静滑轮组。 只是动滑轮在内圈围绕着固定轨道周而复始的旋转,永远追不上也在动的定滑轮组,构成了永远不用复位的御力机构。 关键结构虽然简单粗暴,庚哥拿着图纸琢磨了一晚上,脑袋想疼了也没琢磨出来怎么个道理。 太费脑子,最后放弃不想了。 毕岚还特别不要脸的在整个御力木盒中使用了榫卯结构,只要一拆开盒内构造就全散。 其中还有各种填充伪装的真假木轮,没有结构图的人拿着零件也装不上。 更别说看出来其原理了。 这玩意儿还是一样,分好多步骤组装。 每部分人只接触其中一部分,只有少数确定受信任的人才掌握其原理。 经过此事庚哥算是彻底不敢再叫古人憨批了。 就告诉他们一个动静滑轮组的省力原理,毕岚就能玩出他都看不懂了的花儿。 谁说老祖先笨? 人家只是卡住了有些窗户纸始终没捅开,只要捅开这真假难辨就能给你玩儿出新高度。 也是这新高度太有高度,以至于某些曾经捅开的窗户纸被当做秘技隐藏。 秘而不宣,导致最后失传窗户就又被封上了。 因此新技术始终没办法获得继续的积累。 也算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秘而不宣的得益者是某些工匠的时候,庚哥放任毕岚他们对人家下重手勒逼传授。 秘而不宣的得益方是自己的时候,这货就觉得美滋滋了。 还给这套新御力机构的参与研发人员授了爵,毕岚直接窜列侯了。 他手底下亭侯都多了俩。 当然他们的爵位就是秘密的了,可以领各种干股分红,却不能上外面招摇。 除非自己死了子侄辈袭爵,加上子孙你不做这行当了,才可以使用相应爵位仪仗,属于闷声发大财系列。 经过这一番改造,小朝廷都敢赐少量弩枪给南匈奴部了。 所以也才敢让随季他们带着弩枪和御力机构走出司并二州。 没人指导,你连怎么用御力上弦都可能琢磨不出来,拆开仿制那就更是休想。 你抢走我几把弩枪有屁用? 这玩意儿不成规模它作战没那么大决定性威力。 邺城的周庙是裴绾贿赂冀州豪族说动袁绍上奏表请立的。 许攸收了钱,审配的审家也收了钱,南阳派颍川派冀州本土派里头都有人为此收取利益。 说出来的理由很冠冕堂皇,这玩意儿供的又不是刘氏列祖列宗,他供的是儒道先圣。 主公你可不能让洛阳城里头那位独占天下士心啊,这东西得立。 于是孔孟颜荀四家都派了人过来主持,连皇室老刘家庚哥都让找了个宗室远亲过来当主祭。 绑死皇室和周庙的关系,你特么废了劳资的帝位劳资也有个天下周庙大主祭的身份在。 庚哥打开始存的就是这个心思。 周庙当然是个幌子,周庙来了书坊瓷坊就也都来了。 书坊一样是除了卖书卖纸卖笔墨还免费给士子看纸质书,扮演免费图书馆角色,作为周庙扩大影响力的公益设施。 瓷坊可就实打实卖瓷器了。 当然不可能让建瓷窑,但就这么个从司并运瓷器过来在当地卖的瓷坊,都能日进斗金。 各地粮食都紧缺,而且割据势力也都禁止运粮出境,没粮食换配额瓷器进货价都是天价。 周庙附属瓷坊可以平价进货,加上打上周庙这标签显着正宗,零售卖多贵都有人要。 冀州豪族可多,瓷器需求量不小,连带着书坊也不少赚。 这些都是周庙财产,需要有专门的护卫看守。 就是以这么个名义,随季带着那五十名手握弩枪的“周庙庙卒”进了邺城。 在他们的看守下,绍宝袁本初进周庙,他本人以及贴身护卫都不得携带刀兵。 如果邺城城破有乱兵冲周庙,随季们当然会拼死奋战守卫周庙。 邺城周庙的结构就被设计成了一个小型营垒,把书坊和瓷坊都包括在内。 但即使有战乱估计也没人敢不敬周庙。 再说那些东西抢就抢了,刘孔孟颜荀派过来的也都不是什么要紧人物。 荀家最绝,他们直接派了在绍宝这边不方便脱身的荀谌负责邺城周庙荀氏祭位。 间接帮荀谌脱了身。 随季他们其实就是派给裴绾应急使用,让他手底下有可堪驱使的武装力量。 他们来之前,裴绾倒是有那么三五把最新款弩枪。 他和他手底下的几个护卫也被训练过怎么使。 也正是有周庙庙卒,手头上有人的裴绾才得以闯入冀州的弩弓作坊,劫走那几家人。 买通的上下关系,不过是事后帮忙遮掩罢了。 裴绾动手前他们都不知道他要干这个。 作为周庙庙卒的首领,随季来找裴绾并不用偷偷摸摸。 因为裴绾公开的身份,是极有能量促成了周庙立庙邺城的河东豪商。 正因为促成了此事,裴绾才在司并货殖界声名大噪的。 去绍宝袁本初面前都有面子的人物,而且周庙瓷坊和书仿名义上他也占大股。 而庙卒虽然属于归周庙所属的神圣力量,由洛阳皇家派出,对外说实际支付庙卒俸禄的却是裴绾。 所以随季过来找找裴绾,甚至出面替裴绾解决一些麻烦,在外人看来也都是拿人手短的表现。 第227章 欲壑难平妄求伯 裴绾手上瓷坊与书坊的股份,实际上是替绍宝袁本初手下诸多臣属拿的。 就是用这份收益,他才说动这些人全力推动周庙进入邺城。 当然,名义上他也有不小的一份,不然他这般辛苦又图个什么? 裴绾亲手扶住了随季行礼的双手: “休要多礼,汝等乃军中虎豹,某不过痴居高位,皆是同僚。” 对随季他们他可客气的很,从来不耍什么上位者威风。 这不是御下之道,这是收买效死之心的货殖之技。 他们的忠心只能是陛下的,他不敢收。 所以只能以尊重,换敬重。 随季脸上泛起微笑,嘴上却说军中阶级不可轻突。 跟这位裴校尉相处确实让他如沐春风。 吴仲那厮当年只是个队正,都喜欢跟他们耍威风,人家一个校尉却从来谦卑。 其实屁的军中阶级,他们都不属于正经军士了。 随季很快收住笑容,压低声音禀报道:“那审荣又来庙中了。” 审荣为审配从子,也就是侄子,表字子繁。 随季称名不称字,那是对他相当轻蔑了。 裴绾也是眉头一皱:“复又勒索钱财?许子远与郭公则之瓷股已尽归其审氏,怎生如此欲壑难平?” 许子远是许攸,郭公则是郭图,这二人被逐出邺城之后,在瓷坊干股已尽数被审氏吞下。 这才开年不到二月,这厮已经过来两回了。 说到贪得无厌,无出其右了。 裴绾一个豪商巨贾,频频登绍宝麾下重臣之门也颇犯忌讳,不贿赂都让人觉得他在贿赂。 何况他真的一直都在贿赂? 所以自从周庙立庙后,袁绍属下臣属都减少了与他的会面,一般通消息都是假意去周庙参拜采买。 然后通过裴绾留在书坊瓷坊管账的苍头与他通消息。 能动用到随季通消息,审氏是特例。 因为上次迁走弩匠之事,居然让审配窥破了裴绾的身份,断言他绝非庸商,必为皇使。 但那时绍宝已死,审配自己显然有别的念头,所以并不曾禀于袁尚。 其实裴绾这身份他们也挺难办的。 袁氏再割据,他们毕竟不是袁小骨公路崽术,没有僭越称帝,不好公然对有官方身份的人下手。 所以审配秘其事,就让家中与裴绾走动得最近的审荣到周庙传了封密信给裴绾。 信中说破了裴绾身份,并召他相见。 没奈何,裴绾只好按照他的要求单独去求见,坦陈了自己的身份。 审配也没说什么,阴晴不定的看了他会儿,就冷着脸让仆从送客。 再之后,审荣就不时来周庙敲诈了。 裴绾的真实身份是自己家苍头僮仆们都不知道的。 怕审荣无疑说漏,于是只好让随季接待审荣。 审荣代表着审氏的贪婪。 不得已裴绾违背了当初的承诺,将叛逃曹营的许攸及投了袁谭的郭图二人瓷股,尽皆转到了审氏名下。 当时说好不论时局怎么变化,就算人死了瓷股也归家族的。 其实裴绾觉得挺腻味的。 他在邺城搞这么,大当然不止是为了买枣木和弩弓原料,甚至不止是为强弩秘技。 虽然开始他的确是为这个来的邺城。 尚书台会支持他在邺城立周庙,并且将军府会给他的翊军校尉部充实卒,皆因为往来邺城几遭之后他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 不然他也就是背着军职的秘密商贾而已。 他提的是以货殖之道,购其国。 一个购国计划。 简单的说就是先腐化其重臣,再利诱其士绅,然后移风易俗使冀地风气与司并类似。 不用推行公田制,但让冀地豪强感受到司并豪强所有的爽。 爽起来之后就煽动他们士绅豪强要求各县行推举。 帮助他们组建皇商行会,然后广聘司并有经验的行会吏员。 让皇商行会的真正控制权落在司并人士手中,然后就可以运用对皇商行会的影响力,不知不觉架空绍宝。 最后和平演变冀幽青三州复归皇土。 到时候再收拾那群豪强士绅,赐些闲爵让他们养老。 除了个别配合新政的,政治权利那是一点都别想要。 据说荀彧都被他异想天开的计划惊着了。 任谁都想不到,货殖可代刀兵。 然而朝议皆言可以一试,所以才给予了裴绾这般大的便利行事之权。 这个计划,是当时往返洛阳与邺城的他当时面呈于荀彧的。 除他与朝议诸公,无人得闻,并且不留文字。 但他还是失败了。 因为任谁也想不到,最为强大的绍宝势力,会如此轻易的分崩离析。 从他出手劫走弩匠那一刻他就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了。 保证弩枪所需货源是他任务的下限。 他已经开始保底了,那也就是确认失败。 他的计划需要一个相对平稳的政局环境。 毕竟兵者国之凶器也。 豪强士绅一旦见识到掌握凶器强取豪夺的爽利,就很难期待他们愿意用相对平和的方式去获取利益和权力。 除非你用更强的凶器去镇压他们。 除非他们头顶上有一个不允许他们掌握凶器的强大镇压者。 所以不是这个计划不行,而是官渡一败绍宝一死冀州一乱,这个计划就已经失去了它发挥的土壤。 购完最后这批枣木,他也该撤了。 计划的上限不再有可能实现,而下限却早已实现。 他不知道审荣这个时候还能来勒索什么。 能给的他几乎已经都给了。 随着他的询问,随季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低头禀道:“其审氏欲图军粮万石,庙兵千具,并朝廷敕封冀州伯。” 万石军粮,就算小朝廷全给地谷面,怕是司并粮价也得颤一颤。 庙兵,也就是随季他们手中的新式弩枪。 他们奉有严令不得轻示于人前,平时守庙都是拿着卸了御力机构的枪杆。 想不到那审氏却也识货,应该是从幽并之地的鲜卑口中得知了所谓庙兵的厉害。 至于冀州伯,那就比军粮万石庙兵千具更是天方夜谭的要求了。 伯爵位份虽然在侯爵之下,但却并不在二十级军功封爵中最大的列侯之下。 这个伯,是周礼公侯伯子男五等封爵制里头的伯。 大儒郑玄认为周之制,每州以一侯为牧,二伯佐之,九州有九侯十八伯。 公路崽袁小骨术曾自封徐州伯,那个伯就是这个意思。 秦汉二十级军功最大的列侯不过是以一县为封邑,连宗室亲王都最多以一郡为封邑的郡王。 州牧是地方官职,代天子牧守一方,而非春秋时以一州为封邑可代王权的诸侯。 就这小朝廷的朝议都觉得州牧权力太大不宜置之,当废除。 审氏欲求的,却是这种诸侯之下的伯位,封邑半州的那种伯。 也就是要从皇室那边拿一个整个冀州当他们审家实封领地的承认。 裴绾瞳孔猛缩,猛一拂袖,哑然笑曰:“其以何物挟之?吾等之性命否?怕不值此价。” 他毕竟是货殖之道入脑的家伙,所有的事情都得衡量一下价值,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裴绾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审荣以为自己手里有什么筹码,敢跟朝廷开这个价? 就凭在冀州这些朝廷属员的性命,怕是不值这个价钱。 第228章 怕死你是羞辱谁? 裴绾笑得很轻蔑。 在他看来那审氏怕是失了心智,居然敢如此狮子大开口。 随季的面色却愈加难看起来。 半晌,他才艰难从口中挤出一句话: “其言若不予之,则将吾等邺城所谓公知天下,引四海豪强攻伐司并。” 唰的一下,裴绾面上血色尽失,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他这才想到,那审配既然能窥破他的身份,那有心之下这些年他在冀地的所为,要调查清楚也并不那么困难。 何况有很多事,他还是借着审氏家族的势力去推动的。 谁叫人家审家收钱痛快办事利落在冀州排头一号呢? 以那审配的才智,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怕是不难推测出他的动机与目的。 小朝廷一直在韬光养晦装孙子,装出人畜无害的模样自己玩儿自己。 如果让人知道居然在暗搓搓搞阴谋谋取地盘,以司州四战之地,怕是少不了祸端。 他勉强的笑笑:“其便是说,天下群豪便尽信与他么?” “未免也太高估审氏之能!” 话虽如此说,他却不敢赌。 一时面色阴晴不定,低头思忖起来。 随季沉默立在一旁。 他对今上这位陛下挺有好感的。 虽不是司并人士,却对司并之地有感情。 那当然不止是这十多年他生活于斯。 而是每当休沐走在小朝廷所属地面上的时候,他都会想一个问题。 如若当初他并不曾请甚敕封,而是直接跑回山寨带远山十八涧的老少爷们儿来到司州地面。 他们会不会现在还活着,并且活的不错? 那他可能现在已经成了家。 或许不得入军伍,只是在某个布坊陶窑木器坊讨生计。 整天累到一身臭汗,回到家里连女人都不想碰。 胡乱吃些地谷糊糊就倒头睡去。 可每逢庚日休沐,也能带女人孩子上街市溜达溜达,与他们买些草蚂蚱泥驴马玩耍。 他不止一次的做出这种假设。 是因为他越来越多的看到外州外郡流落到司州的流民,在此地过上了这样的生活。 他也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吴仲听过。 吴仲却比他有见识,黑着脸骂他:“尽犯愚痴,汝当初如何能知?” 只是骂完他,却也闷闷在一旁犯愣。 那晚,他宿在吴仲隔壁营帐,隐隐听见吴仲似在做悲声。 这个念头在他们西园军轮驻过河东之后愈发强烈,因为他们驻扎过一个叫白波谷的地方。 据那里的人说,他们以前也都是贼,还是郡守大人麾下的贼。 但陛下招抚了他等,恕了他等的罪责,许他等复归为民。 心里头最后那点点怨恨也彻底的消散了。 那点点觉得尚书台的官长们似是知道给了他们敕令会给他们招祸,却仍旧没管的怨恨。 他开始抑制不住的想,想当初如果拿到敕令后那几日在京师的游玩不是傻逛傻乐,而是详细了解此地生计。 如果当初他了解清楚了,当会劝同寨老少皆随他来司州。 而非送回敕令之后兀自得意吧? 想来当年官长留他等几日,便是不便明言的让他自去体会。 可惜他愚钝,不曾体会到,却害了合寨四百余口的性命。 他越想越内疚,吴仲知道了却只是打骂于他。 说他犯痴,说哪有昨日尽知今日事,责他不许再想了。 他果真不再想了,只是一直会忍不住记挂,何时得空回礼山县一趟,去深山寻一寻付伯等人。 将他等带到司州地面入个流籍,也能在人世间寻个活计,当个人活下去。 虽许是苦些累些,但他们这等人,怕甚苦累? 只要能得一口饱足,一份安稳,便是好命了。 不意虽臂伤退役,不曾得遂愿而行,便又被派来了这邺城。 他喜欢司并那地方,喜欢穷苦人有条活路的地方。 喜欢豪强虽然跋扈,却不敢随意要人生死的地方。 喜欢那个有规矩的地方。 他唯恐还不曾寻到付伯他们,不曾带他们感受过世间有这等所在,这地方就毁于兵灾。 司并于他,怕就是一个大一些的远山十八涧吧? 那审荣的话,他是听懂了的,那人要引刀兵侵司并。 他当时心头就冒火。 他可不是当年的懦弱随季。 当了这么多年兵,他手上也少不得鲜卑人的性命鲜血。 暴脾气早就练出来了。 当初他没有能力,只能躲藏于山野间看人杀人。 现在他觉得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听闻审荣威胁的时候他颇为轻蔑的在想,汝怕是不知,吾天子座下三军二营在草原上是何等赫赫凶名。 退役的早,没被苦训清醒头脑,他还属于狂到不行的那批兵。 吴仲等十八人的死,他到现在都觉得是不够谨慎没留退路。 而不是绝对不可能打得过。 这可是五十人敢冲近千骑的骄兵悍将中的一枚。 若不是因为天性谨慎,他怕是当场就会杀了审荣。 贵人如何?鲜卑部酋他也杀过,血也不比贱奴的香。 想来这等豪强也不比寻常人命贵。 强压下心头火,依其言前来禀告校尉。 他很想杀人,很想知道如何尽一份力。 所以他安静的在一旁等着。 却不料,思付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让他颇有好感的贵人校尉却抬起头来看向他: “庙中诸祭并祝者,可收拾停当?” 随季心中叹息,果然还是贵人,惜命。 他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却低头掩住,只低声回禀: “早已嘱之,尽已妥当,只等校尉令下便可遁去。” 那裴官人却定定的看他,突然沉声道: “随统领,汝可愿与我同为陛下效死?” 随季刹那间,就觉得一股子血皆涌向脑子,亢声道:“何惜此命?” 他本就在这世间并无甚挂牵。 只是话一出口,心里却有些遗憾。 怕是没机会去寻付伯他们了。 还有些疑心,自己看错这个小白脸校尉了? 他等贵人何来此等血勇,想来只是言语诓他。 到时候自己这些丘八去送死了,他怕是要在后面偷偷溜的。 但愿意做这个姿态,他觉得也很舒服了。 却听裴绾低声吩咐道:“且去稳住祭祝,恐需迟些时日方能动身。” “汝先须挑选十名敢死之辈,候吾消息。” “一得消息,便使其余四十人护送祭祝,以隐路潜行返京。” “余者随吾诛敌,吾不欺汝,此行十死无生。” “汝若惧死,此时言之尚不为过,休到那时却坏某大事。” 听他这么说,随季顿觉一股羞恼。 劳资没怪你到时候肯定会偷生,你却怀疑劳资到时候会怕死? 他瞠目答曰:“校尉不闻鲜卑阵前五十当千者乎?” 第229章 杀人放火讲专业 裴绾果真震惊了一下,随即面色颇为古怪。 随季过往的履历,他是无权查阅的,涉及军伍动向。 倒当真不知道这货来自那帮猛人里头。 他心头有些责怪将军府,不是说给劳资调谨慎人来么,怎么给弄来了这么个猛货? 这哥们儿平时看起来也没这么莽啊,藏得这么深? 回想起流传甚广的吴仲之事,他倒担心自己想岔了,随即反问了一句: “可为吴敢当所部?” 随季脸上红了红。 他只想证明自己不怕死,这会儿才想起来吴仲那厮到死却留了个蠢名声。 吴敢当只是相对好听的说法,听起来很猛,其实还是骂人的话。 时人风俗门前以石雕兽,说可挡一切邪祟,谓之石敢当。 叫他吴敢当是笑丫脑袋里头怕不是塞满了石头。 这还是好听的,其他还有什么吴天包,谐音无天包。 是说常人是胆大包天,这哥们儿是胆子肥到天都包不住。 五十步卒冲近千骑卒,即使手里拿着的是弩枪,也是真不知道怕字几笔几画。 吴仲:滚滚滚,劳资九大父教过劳资识字!! 随季心头却起了些维护之心:“正是曾为吴仲吴不共队率麾下什长,与之同邑,自幼为伴。” 听他这么说,裴绾硬生生把自己那股子想笑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当然听得出来,如若他取笑那吴敢当的话,这随季听了怕是会不太开心。 同邑之人,自幼为伴,这两条任何一条都不好冒犯的。 此时不免违心夸了一句:“久闻吴不共队中尽豪勇之辈耳。” 放到平时他真的会不满将军府不当人,给他这做细作的安排这种莽夫。 但这会儿打定主意要杀人,却也欣喜麾下是这等不知惧死的凶蛮之辈。 满怀希望的又问了一句:“庙卒队中,曾为吴不共麾下者几人?” 随季低头答道:“仅某一人,余者或入苦役营,或降等卸甲矣。” 裴绾暗叹可惜,又不由好奇:“汝缘何得免?” 随季答:“曾谏不当出营,而后从令而出,军法裁之有功无过。” 裴绾更满意了。 这还是个胆大并且心细的。 回想了一下他平日的行为,倒的确是这么个调调。 他本来不想跟随季说他的计划的。 但这时觉得这厮既然有这么猛的历史,当是有胆识的,不如说来让他帮忙参详参详。 他是这么打算的,他们在冀州做过的事儿不能传出去,不然不止可能给陛下招祸。 甚至以后司并商贾到外地行商,都有可能受牵连。 这是他自己的锅,如果灾祸他自己担他不会如何,但这样连累朝廷连累同州他不愿意。 但审氏开的条件又不可能答应,那么办法就只有一个了,灭口。 他猜审家知道这事情的人也不会多,无非核心的那几个人。 不然袁尚虽然年幼,其他冀州豪强知道了他们审家的打算,也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他想先用这事儿他没办法做主,已传讯回去,朝廷尚未答复的借口稳住审家,拖延些时日。 然后突然暴起,一举屠尽审氏满门的核心人物,然后放火烧了审家。 以审家在冀州的份量,就算没有审氏豪奴相阻,他们估计也跑不了。 到时候被抓就嚎一嗓子审氏欺吾太甚,说是被审氏勒索钱财气不顺,所以匹夫一怒来着。 以审氏平时的作风,估计大家也能相信。 但这样估计肯定没人救得了他们了,所以裴绾说他们此次十死无生。 要说舍不舍得死,裴绾肯定是不舍得的。 但他性格颇为光棍。 购国计划是自己提出来的,自己的屁股自己擦,让别人帮他擦不盯着他不放心。 要说有没有别的想法,无非是觉得购国计划是他此生能想出来的最牛掰的计划。 波澜壮阔到他自己都胸怀激荡。 有了这回之后,朝廷怕是不会再考虑继续推行了。 当翊军校尉这段时间,他把他生平能想到的刺激都体验完了。 此生也精彩够了,他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不怕父母无人奉养。 回去之后为个庸吏或者富家翁平淡过一辈子,余生都挺无聊的。 不如干票大的轰轰烈烈一把。 裴绾说得兴高采烈的,觉得自己的计划挺绝妙的。 然后发现随季跟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他摸了摸鼻子:“有何不妥?” 随季确定,这上司平时装得好像城府颇深智计颇高沉稳得一批。 实际上就是个没经过什么事儿的疯批白痴。 最起码肯定对杀人放火这事儿不熟悉不专业。 因为他想的是等审氏全家都在的时候,自己这帮人端着弩枪突突突冲进去,然后砍死人家全家。 太特么傻嘀了。 如果他们西园军里头出来的人知道他随季这么杀人全家,肯定会笑疯。 他低头在自己随身的革囊中间翻了翻,找出一个当打火石用的陶管儿,递给裴绾。 “以此物配十字矢纵火,二百步外击之,须臾得燃,水泼不灭!” “庙中有此物百枚。” 弩枪作战最怕夜战,这玩意儿除了当燃烧弹,也当照明弹使唤的。 所以他们庙卒队伍也带了些。 然后左右看了看,发现旁边书案上有毛笔和纸。 他不会写字,所以手成虎爪之势抓起一支毛笔。 觉得软趴趴的不好用,然后倒转竹管那一边往早已经干涸的砚台里头戳了戳。 在纸上捅了一个墨团,然后拉出一条细线: “以铁丸贯三寸针,百五十步外,击其头颅,中者必死。” 其实这事儿吧它不怨裴绾。 他也习过拳脚,但之前学也就学了个寻常刀兵羽箭。 入编秘密队伍学使用弩枪也就学了个怎么使用御力快速上弦打陶铁弹丸。 十字刃旋风刃杀人放火的风火轮他见都没见过,毕竟这是行伍对战才能用上的东西。 加上他生平其实也没做过杀人全家的事儿,难免就有点缺乏想象力。 说到杀人放火,连吕大憨批都没有底层士卒更有想象力。 烧鲜卑人营帐加杀人随季可是个中老手,所以无敌风火轮他玩儿得无比溜。 这还就罢了。 日常作战中,底层士卒其实已经发挥他们聪明的脑袋,发明出来了用弩枪发射偷鸡的狙击弹。 这种特殊子弹是侦骑发明的。 因为他们有时候能悄悄摸到对方主营帐百米左右的缓坡上。 看着下方营寨里头贵人来来去去,不偷鸡一把怎么对得起自己? 人家在营寨里少有戴头盔的,所以他们一般都瞄准脑袋打。 但陶铁弹丸啥都好,打人却总是打伤,很少直接打死的,基本都是打骨折丧失战斗力。 远程狙击打脑袋上基本效果不大,不碰巧打中太阳穴最多是个头破血流毁容加脑震荡啥的。 他们就搞出来了专门这种情况下用的弹矢。 第230章 灭口计划专业版 真正的打猎老手都知道,头骨往往是所有动物上最坚硬的骨头。 换铁弹也打不死人,最多打伤得更厉害点,很难当场毙命。 因为铁弹不像羽箭,前面是尖锐的,能穿透破甲。 所以他们找兵营铁匠搞出来了个新东西。 铁弹前面伸出一根长刺。 试射之后就发现不行,就算铁刺朝前射出去,到最后也会翻转起来,击中人的还是铁弹。 最后就捣鼓出来了一个跟折断了的羽箭一样的东西。 铁丸中空减轻重量并能卡进激发槽,铁刺后端跟纸飞机一样张开两块薄铁片,整个尖刺前后重量平衡点 这样射出去能保证最前方的刺尖扎人。 直接能把脑袋扎个半穿,中者必死,侦骑身上基本都会带两三个。 能用上的时候比较少,所以都是兵卒直接找军中铁匠打造的。 没准儿哪天就能嘎掉对方什么重要头领。 随季没当过侦骑,但他军中厮混近十年,这东西肯定见过玩儿过。 他玩儿这个还特别准。 五十对千骑那会,他就是用自己身上带着的一枚平时射着玩儿的这东西,射中了百步外没戴头盔的敌酋。 这才免使五十人尽墨。 所以才有鲜卑奴种拼命冲过来砍他。 他是伸着胳膊挡了一刀,然后用血糊了满脸倒死人堆里装死,才躲过那一劫的。 用弩枪就这一点好,不像弓箭需要双手使力。 他左臂虽然伤到有点用不上力气,但弩枪架在个什么树杈上高墙上,他一样射得准。 况且他还知道他们庙卒里头有三五个当年当侦骑退下来的家伙。 当过侦骑的贼厮玩儿这个准头都极高。 结果裴绾非常白痴的朝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啊?” 没听明白他什么个意思,裴绾觉得自己作为阴谋家的智商似乎受到了侮辱。 没奈何,随季只好跟他详细讲,他那主意不行。 弩枪不适合干冲锋。 审氏作为冀州一霸简称冀霸收罗的亡命徒也不少,他们不一定能冲进去杀人全家。 所以随季给他换了个计划。 先打听清楚审氏有几个人知道这事儿,打探好他们的下落。 然后让三五个兄弟用风火轮烧审宅。 等审家大火烧起来,再埋伏在审家关键人物赶回去的路上,逐个用他画的那东西点名爆头。 反正城墙里头,他们也不会戴头盔。 这样他们的人都不用近距离接战,干完活儿还能跑,跑完一潜藏,未必一定要丧命。 咱们不惜死,也不意味着要故意送死不是? 裴绾听得双眼放光,不止是随季这计划听着比他的计划靠谱多了。 而是他突然发现,窝草还有这么刺激的事儿? 劳资以前真的是太特么缺乏想象力了。 他很激动,但又不想继续这么白痴的继续激动下去。 于是拼命出主意,好让自己在这计划之中有点参与感: “铁针可淬见血封喉之毒,如此射偏亦无虞。” 随季继续跟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 他从军这么多年,就没听过有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存在。 军中所谓的毒,其实多是金汁,也就是大粪。 他们根本不用,还是南匈奴人在用。 毕竟南匈奴和鲜卑已经结了死仇,双方怎么阴损怎么玩儿。 箭支上沾些沤得滂臭的大粪汁,大抵伤口更容易细菌感染,所以导致受伤的人伤口溃烂而死。 这就是随季所知道的毒了。 他当然不知道沾粪汁有用的原因,但他的概念里毒都是这种臭烘烘又见效慢的玩意儿。 现代化学物质里头都没有那种抹在刀剑上割破伤口眨眼就嗝屁的东西。 辣种古人想象出来的破皮见血下毒方式根本不科学,伤口又不是现造出来负责吸收的消化器官。 唯一似乎靠谱的东西据说是用针传播艾那个什么滋,那得多久才死? 就算无药可医也能等到黄花菜凉一百回。 随季于是就问了:“校尉处可有这等见血封喉之毒,某在军中却是不曾闻。” 裴绾摸着鼻子讪讪的笑了:“军中亦无此物么?” 他还挺遗憾的。 随季淡淡的答他:“校尉无须担忧,若得羽针,某与袍泽百步外中杯盏若翻掌耳。” 脑袋可比酒杯大多了,百步外射酒杯都一射一个准,射脑袋那当然没什么问题。 没有杀人放火经验的资浅阴谋家裴绾果断决定不再就这个问题发表意见。 做士大夫和做商贾的经验都告诉他,不懂的地方就别逞能了,要懂得藏拙。 人家擅长就按照人家说的来,自己全力打好配合就行了。 于是又商量了一阵,分配好任务。 裴绾负责稳住审氏,去探听清楚审氏有几个人知道这个事,找方便灭口或者能信得过的铁匠打造必要的工具。 以及打探好审氏关键人物的行踪。 随季负责去踩点,以及踩点,和踩点。 找好下手的地方撤退的路线并挑选下手的人选。 商量完随季返回周庙,去告诉还等在那边的审荣家苍头裴绾将会上门求见与审荣详谈。 裴绾返回正堂,他和随季聊得挺久的,以为令狐文赤早走了。 结果发现那厮居然还几案前端着白瓷酒樽发呆。 桌上不知道是换的第几回珍馐,还冒热气呢。 毕竟他交代过,伺候好令狐文赤。 估计这货不告辞他家的僮仆只好不停维持他桌上的菜肴。 但都没见动着,明显这货早就吃不下了。 虽然遭遇了烦心事,可事情的解决总算有了眉目,而且还遇见了新刺激,裴绾这会儿情绪颇为亢奋。 他拱手扬声道:“不意耽搁许久,失礼失礼,倒叫文赤兄久候了。” 他和令狐缇是平辈,所以这个兄就是个没意义的尊称,他和令狐文赤还没有亲密到直接叫他表字。 听闻他的声音,那令狐文赤眉宇间的忧色顿时消散,立刻放下酒盏,还礼道: “倒是弟多有叨扰,靡费文崇兄如此多珍馐。” 裴绾本来饭都没吃完,快步行回主位跪坐,自有僮仆递上热酒。 他举杯请饮,却见令狐文赤侧脸饮酒之时已经面带艰难之色,知道这厮已是喝不下了。 那时候没有蒸馏酒,都是米酒,量宏之人千杯不醉的不在少数。 给令狐文赤换菜,他桌上的菜也是一起换的,所以他这边菜也是热的。 夹了一着菜肴放进嘴里咀嚼着,裴绾琢磨着,令狐文赤这样都不走,应该有事相求。 他这会儿心情不错,倒是不在乎帮忙行个方便,因此主动开口相询道: “文赤兄可是在邺城遇上甚为难之事?但请直言,凡绾所能,皆当鼎力。” 看令狐文赤这为难的样子,他还以为是想借钱。 原来却不是,听他此言,令狐文赤脸上顿时涌起喜色。 他假意踌躇了片刻,这才道: “如此有劳文赤兄,实不相瞒,弟从河东得购些杂物贩至至邺城,急切却无人识购。” “见文崇兄于此地亦为豪遮人物,因此欲厚颜相求,助弟寻一买家。” 第231章 缓军无计计自献 听令狐文赤这么说,裴绾倒好奇起来。 要知道司并商人贩货到外地卖,那一般都是贩瓷器。 本乡本土的,去瓷窑买瓷器总能比外地排队等货的客商容易点。 路上肯定是要碎一些的。 但有经验的都知道裹上麦草甚至黄泥再装车,这样运到地方再用清水清洗,运输损失近乎没有。 转手就可以卖数倍的高价,毕竟在外地卖,价格皇商行会管不着。 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然后不论在当地买点啥再贩回去,再不济也能赚个往返路费的。 一来一回,数倍利润,只看你在当地拿得到多少瓷器。 也顺带带着瓷窑干股在司并火爆,原先是不愿意以地换股,现在抢着换。 司并特别是司州以河东为首的士绅乐于经商,恰是因此。 有条稳赚不赔的路子,总比背着骂名霸着田亩等田里的那点收悉强。 虽然操心点,不像过去翘着腿等收佃租就可以了,但关键收入是远高于田亩啊。 干一单吃几年的辣种。 光瓷器一条路子,就富了无数司并士绅。 裴绾倒很少见从司并往外地贩别的东西的皇商。 要瓷器的话,虽然冀州这边周庙里头有瓷坊,但卖价也贵的吓人。 这令狐文赤要运瓷器过来卖,只要价格不乱开,肯定不可能愁销路。 莫非他不知运输之法,以至瓷器多有破损,又不想折本售卖残件? 他因此奇道:“吾司并之货,于这邺城向来有市无价,文赤兄却能缺买家?不知是何杂物?” 令狐文赤顿时脸涨得通红,吭哧吭哧了半天,这才羞惭的吐出两个字: “地谷!” 裴绾的脸马上冷了下来。 再看令狐文赤,眼中已尽是鄙夷和揶揄之色,冷声问:“生鲜地谷?” 也只能是生鲜地谷。 因为晒干磨成面的地谷是粮食,粮食你少带点自己吃没问题,大量运输不可能让你运出来。 粮食在司并地面是皇家专营,偷买盗卖是要抄家坐监的。 倒是生鲜,豪富之家喜欢用其做些点心甜品,或当菜蔬,却也甜脆。 这部分官府是不管的。 但那种处理起来极为麻烦,需要用小刀切去地谷粒之间的细须。 然后小心的切开外皮,才能得到一粒粒珍珠一般的甜脆圆珠。 庚哥是先入为主,他吃地谷是连皮吃的。 地谷外皮自有一股子去不掉的泥腥味,但里头的这果珠却是没有的。 地谷面也有那股子怪味,因为是连皮磨。 但地谷果珠是无论如何没法储存的。 剥出来放一会儿就会变色发酸,所以这生鲜地谷都是带皮一起卖的。 这就导致一个问题,外地商人如果学会了种植方法,连皮买去外地依法泡发,那是也能种的。 皇家倒没有禁止如此。 大抵庚哥想着这会儿的天底下都是中国人,能多活一个是一个吧。 民间却非常抱团抵触地谷外传。 司并二州平时不见得多待见地谷,外地人要买要打听地谷种植之法却是不卖不说。 因为大家觉得,地谷这东西是司并日子比其他任何州郡过得都富足的根本原因。 这是地母托梦通过陛下赐给司并的(庚哥:我可没这么瞎掰过)。 有外地商人能买到生鲜地谷,也多是碱水煮过的。 你要剥开果珠尝味那是没啥变化,但要种那肯定是种不活。 算是某种狭隘的小农思想吧! 不是没有本地士绅偷运生鲜地谷到外地过。 但司并二地是小朝廷暗中推广加皇商行会以利诱之,最后才得以广泛种植。 他们运到外地,这种古怪东西谁会愿意耗时耗力且耗地的大面积种植?谁又有这个能力去做推广? 只吃果珠是后头民间研究出来的吃法,农官献宝给庚哥的时候都没想到能这么吃。 导致庚哥到现在看见果珠都心里有阴影。 之所以磨成面要带皮,是因为这东西剥了皮切了细须只留果珠,一千斤到最后就也就能只剩二百来斤。 产量比稻米都低。 你去献给当地官长让人家带皮吃,味道不好人家觉得你是拿他当地民众当牲畜,想让当地人吃草根。 剥出果珠让人家吃,一问产量,好么。 “汝欲坏吾郡粮桑否?” 一生气砍你脑袋都是轻的。 那几个哥们儿就是这么干的,先是当宝在外地卖。 结果卖不动只好去郡府献宝。 没得到官府的推广还挨了顿板子被逐出当地。 留他性命还是看在司并重商贾,不想因此得罪小朝廷。 那几个哥们儿运去的是南阳,随季的老家。 当地郡守不光杖责了他们,还满郡县搜罗买了他地谷的人,全部毁苗灭种。 还上报了刘八俊表景升公,导致荆州全州都硬性规定禁种地谷。 事情传回司并,挨了板子的几个哥们儿回来又被千夫所指。 传到当地皇商行会,士绅耆老众议以其商德败坏为由,直接剥夺了他们皇商的身份。 庚哥也听说了这事儿,觉得不至于。 可这就是民心民情,裁决权已经下放了他也没办法。 裴绾不信令狐文赤没听过这件事,但他还是运生鲜地谷到冀州了。 所图当然不仅是钱财而已。 你特么只知道冀州缺粮,怕是不知道,袁本初亡故后,这冀州眼看就要沦陷了吧? 这个当口跑过来献地谷,所以不止是坏,而且蠢。 并且还蠢到找不到高官门路找到劳资这里了。 令狐文赤听出了他问话里的揶揄之意,脸上红到几乎要滴出血来。 低头呐呐解释道:“公瞻公言为商济民,弟亦是怜冀州之民饥苦耳。” 声音低到他自己都听不清,同样这话他自己也不信。 找个借口遮脸面而已。 令狐缇其实也没办法,他虽非庶子,父亲却为旁支,母亲也身份低贱。 跟公孙大玉儿是一种情况。 家族给他最后的支持就是供他上完三年货殖书院。 再下来就不管他了。 要是原来,他还可以凭书院名声和结交的好友谋一个郡吏。 可现在这条路也断了。 他又在货殖书院认识了一群富贵子弟,养出来了一份心高气傲,觉得科试入营殖为吏跟寒族抢饭碗丢人。 其实令狐主脉不管的话,被分出来的他就是寒族。 家中穷尽钱财给他为本,也买不了多少瓷器。 所以令狐文赤心一横,买了一批廉价陶罐,又买了一堆生鲜地谷。 陶罐外裹软泥,内实麦草,他就将地谷混在麦草里运出了关隘。 本来觉得别人卖不出去是别人蠢,自己天纵奇才,冀州又不像荆州粮秣充足,这一回肯定行。 搞不好还能在冀州得个高官。 哪里料到连廉价陶罐都卖光了,地谷却无人问津。 因为有瓷器的名声,司并产的陶罐都能比冀州本土的更名贵些。 其实已经保住了往返花销,但他不甘心。 所以拼命打听到了裴绾的行踪,去制造了这样一场偶遇。 直到此时,听感觉到裴绾前后态度的转变,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河东人身份的可贵。 以及自己这么做对不起这个身份,进而羞愧起来。 裴绾心中厌恶,正待逐客,心头突然一动。 那审氏不是要粮草万石么? 要稳住他们,总得有些甜头。 这生意令狐文赤做不得,他却尽可做得,并且做完还能不留后患。 他因此脸色缓和下来,幽幽一叹。 第232章 裴绾伪言安审氏 深吸了一口气,裴绾装作压抑情绪的样子。 他尽量温和的开口:“文赤兄怕是想岔了。” “以商行儒济民之义,却不是这般使的。” “今天下割据,战乱四起,吾等得享一方富庶,皆自天恩庇佑。” “四方割据不敬天子,你我休说替君王讨不臣,却也不可损本土而益不臣。” “闲来贩些豪奢之物,令彼处豪强靡费,兼购些许物产,丰本土民生,济彼方贫贱一时,便是吾等应有之义。” “而似兄这般,所欲售非地谷之物,而地谷之技也。” “此技乃天家洪恩,令农官赐农人,非属你我!” “贸然售之,何异盗夺?” “黔首农人亦知之理,亦守之秘,奈何文赤兄欲售之方伯乎?” “恩自上出,若授若赐,当天家行之,岂可吾辈擅为?” “此非济民之道,实为欺世之诈耳。” 那令狐文赤虽羞愧,但心底里原本也是有些不服的。 他觉得你们特么的都欺负劳资。 心想的是劳资拿本钱买的东西,皇家都没有禁止,能贵价卖出去那是劳资的本事。 你们横加指责,无非是自己不敢做,却嫉妒劳资而已。 他本质并不坏。 此时听裴绾点出他想售的高价,不是货物本身,而是天子免费赐下的地谷种植之技之后,已是冷汗淋漓。 当即避席长揖,诚意谢道:“若不得吾兄点醒,弟险被财货所迷也。” “这便返回以碱水烹之,或赐予饥民,或售于街市,绝不敢妄求此地高官显贵识购。” 裴绾淡淡笑了笑:“此言诚否?” “若违此言,叫某返途之时立遇盗匪,遭刀兵剖腹,暴此心于昭昭日下。” 令狐文赤以手指胸,答曰。 “善!”裴绾击案赞曰: “汝若无此言,某所赐仅前番言语。” “道左相逢,亦当视若陌路。” “汝既有此心,某却须得助尓一助。” “这般,兄贩地谷几何,绾尽贵价收之。” 那令狐文赤还以为他相疑,觉得自己还想找其他门路售卖地谷之技,又是忙不迭的一番赌咒发誓。 说不必如此他已经知错。 裴绾却说他居邺城已有时,忆念家乡滋味。 加上他素有口舌之好,也常以珍馐奇味待客,实在是用得上。 好说歹说才让令狐文赤愿意相售。 其实他运来的也不甚多,就两千斤耳,不过是一亩山田的出产。 (汉斤,折算成现代重量4汉斤为1市斤,不过是500市斤,两百多公斤,剥成果珠不过40多公斤) 其货不多,可见他虽自己不觉,但存的的确是售技而非售货之心。 裴绾听闻,也不由心生怜悯。 知道他本钱实在短少,却不料短少至斯。 恐怕往返路费运费都剥了他一层皮了。 因此以百倍之价购之,完了还拉着手劝了这令狐文赤一番: “吾闻河南尹有贩夫,倾家财所有,不过购一瓷瓶。” “然其贩至颍汝贵卖,往复若此,数年间得奢宅豪屋,更成河南名贾,已皇商矣。” “货殖之道虽为以本逐利,亦为汇聚流转之道,积涓滴以盈杯盏,积杯盏以满沟壑,积沟壑而成广泽。” “存骤富之心,必入歧途,不复货殖之义。” “某闻公瞻公书院之授,量所学皆贵子,无有本钱短少急功近利之患,似不曾言此。” “然往时曾见某性甚急,曾与某言之,今转赠予兄。” “其言有曰:广聚涓滴之润,是为久泽;骤取珍稀暴奇,欲壑易倾。” “望兄以此为戒。” 那令狐文赤早已对他千恩万谢,内心无比感激,哪里敢不仔细领受其言? 仔细想想,自己本钱虽少,却比那个一次只够买一个瓷瓶的贩夫足多了。 做稳定的瓷器生意,走安稳些的路线,日夜不休的多跑几次,不求人也能把本钱滚起来。 哪里像现在困守在邺城,不得裴绾相助几欲急疯? 他心有所感,再次拜谢裴绾,与裴家苍仆交割了地谷,一路便沉思着返回河东去了。 得这一次教训这一番教导,又有裴绾变相赞助的本钱。 他倒的确去了急躁之心,摒除冒险投机之念,克制贪欲,将自己的生意做了起来。 不出数年,生意竟真的做到了比现在的裴绾还大的地步,也成一方巨贾了。 只是那时,裴绾却早已默默消失在人海,消失得跟彻底没存在过这么一个人似的。 偶尔有人提起,也就是“哦当年那个把周庙都立到邺城的豪商么?听说似是闻喜裴家的四郎,叫甚来着?” 送走令狐文赤,裴绾却得意起来。 他先找了识耕种的苍仆,去令狐文赤转运过来的地谷货仓中,让他们取了些地谷切开表皮放入净水中泡发种苗。 然后才去见了审荣,无非是装作惶恐,满口托辞自己做不了主,但却已遣使者转告洛阳,等那边示下云云。 更是满口赌咒发誓,自己定会动用关系,全力促成此事。 又央求要不放自己回洛阳,能更给力的推进这事儿。 审荣却是个草包,本来没想到要扣留裴绾。 见他这般说,方才省起这货有可能为保性命会想逃跑。 于是找了几个他们审家收留的亡命奸臧,日夜监视裴绾。 白天裴绾去哪儿他们跟哪儿,晚上裴家别院外头四面也围定了暗哨人手。 裴绾也探听清楚了,审家有几人得预此事。 审荣说就他自己和他叔父审配知道。 裴绾却探知审家大事,虽全为审配做主。 但邺城这边除了审荣,还有审配的叔公以及与审配同辈的三两人。 比较多的家族大事,多为几人共同商议。 不消说,这些人都上了暗杀黑名单。 寻铁匠这事却并不麻烦,因为裴家跟随来的家仆中就有一个有这等手艺。 属于家生奴仆,信得过。 随季跟裴绾说来说去也说不明白,裴绾干脆把铁匠调配给随季,让他们直接说话。 铁匠打出来的东西他看过,更是亲眼看见随季他们试射过。 百步外力透枣木,用马头豚首一试,尖锥也能穿进脑子。 准头更是没话说。 裴绾把审家那边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是为了让他们放松对周庙那边的警惕。 好方便随季换装出去踏点寻路,规划动手地点。 但是不曾想不到一个月,袁尚被审配鼓捣着亲自带军讨伐他哥袁谭去了。 阿瞒却率大军进入洹水,进逼邺城。 审氏急了,又来催逼裴绾。 裴绾言司并人口稠密,粮食虽行官营,急切间抽调万石却也恐民间惊惶顿生祸乱。 但万石粮食这事儿陛下已经答应了,已经赐下来了这东西。 给审荣展示了他从令狐文赤那里购买放到地窖里头储藏的生鲜地谷,讲了一番地谷的产量。 又请尝了地谷果珠并他们自己磨的地谷面,借机带审荣去看早已泡发的种苗。 他说知道空口白牙审家会不信,所以准备弄了暖棚种给审荣看。 他倒是大手笔,在自己别院后宅院子里挖了一块儿地。 因为天寒地冻所以那块儿地四周挖了水渠,日夜不休用柴薪烧热水倒进水渠,让热水渠环着那块地暖土。 然后当着审荣让人在那块儿地上面种下了发好芽的地谷苗。 他说他给审荣看的那些地谷,如果全种下去足以产万石地谷面。 而且这东西可以源源不断的出产,可比一次给万石粮食更有诚意。 至于庙兵和封伯,兹事体大朝堂还在争议,他自己也在使力。 审荣将信将疑,带着一小袋生鲜地谷和一些地谷面回去了。 第233章 彼此之间的深刻误会 不几日审荣又来了。 此时袁尚不在,邺城可谓审氏一手遮天。 他都根本不避人的,直闯裴氏别院,去看种下去的地谷苗。 裴绾采用的水渠暖地之法,乃是古典的反季节蔬菜大棚种植方式,技术比较成熟,只是耗费柴薪甚巨。 是古人察觉温泉附近会有反季节草木生长所得的灵感。 所以地谷苗生长良好,但就几天功夫又能看得出什么来? 裴绾也不介意,这货直接来,不去周庙骚扰随季是他巴不得的事。 因此审荣过几日便来一趟。 裴绾并不知道,其实是他自己助长和坚定了审氏敲诈小朝廷之心。 正如他自己所说:“其便是说,天下群豪便尽信与他么?” “未免也太高估审氏之能!” 偏见有时候害死人,绍宝也好,刘表也好,其实都颇为轻视小朝廷。 包括阿瞒,他重视的不过是庚哥皇帝之位的权威性,也并没有把小朝廷多放在眼里。 这种态度,自然是他们与麾下的士人互相影响而形成的最终结果。 也大概是这些年小朝廷装怂装孙子装得太过成功。 地谷为什么在外郡推不动? 要真的当宝的话,只靠民间严防死守肯定是守不住的。 问题是因为对小朝廷的轻蔑态度,地谷之事传到外郡外州是变了味的。 “吾闻司并之民,已尽食草根,却言其为地母所赐,以之为贵。” 他们谈及地谷,往往是非常轻蔑的如此说起。 什么是粮食?五谷才是正经粮食。 你们司并之地吃个草根还给你们吃出优越感了,谁给你们的自信? 正如推举制被他们理解为小皇帝的天真一样,司并鼓励货殖之政,也多被理解为胡闹。 觉得那是违背圣人的教诲,随意乱来来着。 他们倒忘了,圣人说的,天下四民士农工商,重士农而轻贱工商是从秦时商君开始的。 其实并非是圣人之道。 小朝廷迅速平杨丑之乱的消息传开,的确让他们惊骇了一下。 但随后他们又找到了理由。 估计是依靠南匈奴强卒平乱,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传成以天子亲兵为主导的。 鲜卑诸部被揍得生活不能自理,也被理解成南匈奴在小朝廷帮助下正了单于位之后,已然势大。 更有士人挥斥方遒斥责庚哥短视,认为他弄出个如此强大的南匈奴来,以后必定为中原之患。 鲜卑所谓小朝廷掌妖兵的说法传入,士人们是不信的。 夫子说不过就用怪力乱拳揍到你神志不清,他们认为那是南匈奴在帮忙小皇帝的兵卒装神弄鬼。 对小朝廷最常规的看法是,怂,乖,但擅长蛊惑人心。 不然怎么可能让治下之民吃草根都吃出优越感来? 那年代通信不发达,口口相传过十里地都能变个模样,人们都在自己的经验范围内去理解世界。 所以有这么离谱的误解并不稀奇。 有经常往来司并的商贾知道实情,但他们没什么地位也说不上话。 而司并本地往来外州郡的士绅商贾呢? 他们和外州郡士人互视为土鳖,一边虚伪互相夸赞一边内心中互相看不起。 又高傲的懒得解释。 所以有司并皇商去外地推地谷,当地官员想的是,窝草你们特么脑子被哄瘸了想来传染劳资? 想让劳资治下之民也尽食草根乎? 一巴掌扇不死你。 那些想售其技的商贾忘了,司并之民自己接受地谷是粮食,都经历了复杂的过程。 最开始种地谷的人自己都是不吃的。 说能当主食没人信,农官推广的时候就说这东西有人贵价收而且产量甚高,并且不占正田。 所以是当什么药材一类经济作物种的。 皇商行会被煽动收购的人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反正京师有人大量收,自己从农人手里买下来运往京师就行。 再然后大量种植价格跌下来粮行接手之后,皇家粮行的铺子里就出现了地谷面。 价格便宜得一批,但本地人还是不买不吃。 他们不吃流民吃啊,本来收入就低,皇家粮行里头出售的粮食总吃不死人吧? 基于这份信任当了小白鼠,本地即使是贫贱之户心里也是等着看笑话的。 什么东西都敢乱吃? 祖宗传下来的五谷才是正经粮食,图便宜有你们受罪的时候。 结果大批以地谷面为主食的流民们居然吃了没事,除了喜欢噗噗放屁之外还有吃胖了的。 本地有些图便宜的就也动了心思,然后也跟风吃起来。 本来到这儿,地谷面虽然会被视作粮食但沦为贱食,已经是不可避免的趋势。 本地贫贱之民里头,固执一点要面子的都宁愿少吃点饿着都不愿意吃地谷面。 会吃它的都是图它价格便宜,毕竟味道不好。 但这个时候地母赐食的流言开始传开。 流民以及一些穷苦人家当然感恩戴德,也敢用这个给自己辩护。 地母是啥?不知道,反正有天公应该就有地母吧? 中华大地神仙谱系一直都是乱的,也没人整理,时不时跑出来个新鲜神仙玩儿一样的事。 能给天子托梦应该不是啥邪祟。 敢拿自己跟天公并列的,应该不会是跟楚襄王梦里睡过一觉的神女那种以色娱乐凡王的小神仙。 是个大神仙。 有这个典故,贫贱之户被人笑食贱食的时候就也敢反驳一下了。 “你我皆为天生地养,汝食天公所赐,吾食地母所予,缘何贱吾?” 这句说是某个私塾里头读了几天书的穷娃娃说的,流传开来成了统一的辩护词。 图便宜还能不丢面子,贫贱之家里头的老顽固们心也动了。 连吝啬的富裕之家也忍不住试试。 实在不好吃,然后过一阵粮食吃多了肉疼,再试试。 试试没逝世,倒是习惯了那股怪味。 居然还喜欢上了,就时不时吃一顿了。 你问问云贵川渝对鱼腥草折耳根什么感觉,就知道他们什么感觉了。 故事有了也成为话题了,豪强们家里的难免也好奇想尝尝,跟下人说想试。 下人也不敢把地谷面糊糊递上去啊,那东西不好吃。 怕主人家不怨东西不好吃,怨自己手艺不好。 然后挖空心思想整好吃点。 想着生鲜的怪味淡一点,拿生鲜地谷出来琢磨了,怎么弄呢? 切开看看,然后一切开就发现了根里头包的有果珠,一尝嗯这玩意儿又面又甜没怪味,就是你了。 然后豪强之家也吃了,拿果珠炖肉或者当生鲜小零食。 剥下来的根须外皮也能吃,可以拿去接济困苦。 粗纤维低糖饱腹感强,虽然难吃搁现代那得是能卖高价的健康食品。 主家一尝喜欢上了,时不时跟人说自己想吃地谷了。 董妃爱吃的就是这种。 下面一听那谁谁谁都吃了,皇妃都爱,得咱们还撑什么面子啊。 其实人家豪强名士与董妃吃的地谷跟他们吃的不是一回事。 但就这么着,地谷才在司并地面上成为正经粮食。 少了大量贫苦流民在民众们面前自己花钱当小白鼠,少了皇家粮行的推行,少了价格优势以及话题热度。 少了豪强名士以及董妃这样角色的夸赞喜爱,不管少了哪一环节,地谷面在司并地面上都成不了正经粮食。 外面州郡的人不了解也没经历过,所以说司并食草根还以之为豪,他其实也没笑错。 你拿它当宝,但人家觉得它就是草啊。 审配的确看出来裴绾在冀州地面上搞鬼了,但其实没当回事。 就觉得你小皇帝把司并搞成连豪强都食草根被人嘲笑的贫弱地方,居然敢图谋我冀州这样的膏腴之地,谁给你的自信? 有点被恶心到了,跟菲佣打咱们黄岩岛主意咱们的心情一样。 他又是个管事儿的,所以想惩戒下裴绾以及他背后的小朝廷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 所以才派审荣来吓唬敲诈的,根本没觉着能敲诈出什么东西。 裴绾认为人家欲壑难平,但其实人家就是信口开河吓唬他。 但今时不同往日,当他拿出地谷做试验,这性质就变了。 第234章 那场阴差阳错的杀局 审氏本来把许攸和郭图的瓷股敲诈到了手里,就挺满意了。 其他人的暂时不方便抢,毕竟还没斗倒。 碰巧那天审配心情不好,遇见审荣在眼睛头上乱晃,就骂了他一顿。 审荣挺委屈的,说我实在也没啥事儿可干啊。 审配说你没事儿不能去继续敲诈裴绾么,搁劳资眼前转什么转。 对于除了曹董两股势力之外绝大多数割据势力,司并的小朝廷就是个蛤蟆,整天呱呱叫的却没啥实力。 翻掌可灭,可你真要用巴掌去抽它又怕弄一手污脏,别人还能用这个借口来攻击你。 所以不如耳朵里塞棉条摆个洗耳听它呱呱的姿态,留到最后把有实力的收拾完了再收拾它。 但对于审配来说,裴绾图谋冀州的动作,有点像癞蛤蟆它不知死活的爬你脚面儿上了。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们觉得他们有资格图谋冀州,就挺恶心人的。 又不方便直接弄死它,所以不多吓唬吓唬裴绾,审配觉得自己白让人恶心了。 审荣当时就顶嘴了。 说许郭二家的瓷股咱都捞到手了,还能敲诈出来个啥? 话赶话赶到这儿了,审配就骂审荣没见识。 说休说裴绾手里头还有一些在他自己名下的瓷股。 就算他手里头都没啥了,你不是还能敲诈他背后的小朝廷小皇帝给咱们送粮食么? 还有他们吹得神乎其神的那什么妖兵,就他们护卫周庙的庙卒手里那个。 你特么要真有本事,给咱们审家敲诈出来个冀州伯都不稀奇。 他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真封他审配冀州伯,他也不敢接。 袁尚都不是诸侯,他来个伯位,这事儿怎么算的? 他审氏虽然家族实力强大,暂时还没大到能踢掉袁尚这个幌子自己单干。 冀州其他豪强也不答应啊。 庙兵也就是那么顺嘴一提。 随季他们没拿着御力在人面前亮过相。 鲜卑的传言也就是他们会妖法,手画圈圈就能快速给妖兵上弦。 士大夫们当然觉得愚蠢的鲜卑胡种是在胡扯。 审配陪着绍宝和袁尚去拜祭周庙的时候还留意过。 也不过就是弩臂长一点,弓弦上绑着根绳子镶嵌了块软木的寻常弩弓罢了。 要知道裴绾还专门诱拐过冀州的弩匠。 他们造弩技术要真比冀州强,何必来冀州搞这种动作? 审配对冀州强弩甲天下还是很有信心的。 所以庙兵也不是真想要,是看着你特么拿破烂当宝贝。 别管劳资要来有用没用,劳资还就要你舍不得的东西。 粮食也就是这么顺嘴一提。 你特么自己治下都吃草根了你能有啥粮食给我? 审荣却咋舌到,这些东西他们能给?不能吧? 审配训侄子也不能掉面子。 就说那是你没脑子,不知道威胁怎么他们。 说如果威胁他们不给的话,咱们就满天下嚷嚷他们在冀州干的恶心事儿。 知道你们不安分,你猜满天下豪杰会不会联手把你们给灭了? 还想顶着个天子的名号苟在洛阳发春梦,省省吧你。 其实审配没真想这么干。 毕竟不说审氏能不能做到,真要做到也挺费功夫的。 虽然从绍宝开始冀州上下就没太拿天子当回事儿。 但不管怎么说,头一个去揍天子都不是啥好名声。 哪怕只是头一个跳出来喊天子无道大家来讨伐的,除非讨伐到最后你是最终赢家。 不然没那个实力很容易把自己玩儿进去。 这事儿费不着拿去审氏的家族会议上讨论。 所以审荣没撒谎,知道这事儿的还就他跟审配俩人。 审配的心思,审荣能再从裴绾手里敲出来一点瓷股就顶天了。 也不能敲完,敲完了小朝廷没好处不往邺城供货了大家都没得赚。 他就训子侄的时候随口那么一说。 真实意思是审荣不上进不用心不用脑子。 但审荣却当真了,真跑去通过随季跟裴绾这么一传消息。 裴绾慌了,他不是没想到审氏没必要做这么费力不讨好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关键是他赌不起,但凡有个万一,他罪过就大了。 所以审配闲着没事儿训子侄,就把审氏在邺城的主要人物都训上了裴绾的必杀名单。 裴绾那么一拜访审荣,一敷衍拖延,审荣还跑去跟审配汇报了。 审配也没当回事儿,就当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从子被人家糊弄了。 由于轻视小朝廷,他没想到过裴绾会这么胆壮生猛,为这点儿小事图谋灭他审氏在邺城的满门呢。 然后阿瞒就来了。 审配军事才能很一般,虽然表面强硬他心里有点慌。 他就开始想找帮手,然后就想到小朝廷了。 小朝廷据说不是还有两万兵么? 而且跟南匈奴关系辣么好还能拉来匈奴骑兵。 咱手里还有他把柄,审荣上次过去吓唬他们,他们还真怕。 不如试试去看能不能要挟他们给点兵力过来帮忙? 于是又打发审荣去勒索,结果就审荣去找裴绾那会儿,邺城出事儿了。 袁尚留守邺城的是审配和另外一个叫苏由的哥们儿。 《檄吴将校部曲文》里记载说叫做苏游,咱根据更多记载的来。 这哥们儿想做内应投降阿瞒献城,结果被审配发现了。 两边一顿打,审配也没能干掉人家,苏由打不过带自己的部属逃出城投奔阿瞒了。 阿瞒围了邺城。 这会儿再去图谋什么小朝廷出兵已经不现实了。 但审荣兴冲冲拿着一小袋地谷和一小袋地谷面回来了。 审配尝了尝审荣笨手笨脚剥出来的地谷果珠,又试了试地谷面。 平时他还是会斥为草根的,但这会儿他心思不同了。 审配觉着这次围城大概会旷日持久,城内粮草这东西那当然是多多益善。 围城这时候,饿极了人肉都吃,还哪里会在乎什么草根是不是正经粮食? 听闻这东西天气暖和的话三个来月就能成熟,而且不挑地,山林什么的都能种,一亩地能收两千多斤。 审配心动了,觉着这特么用来守城太合适了。 现代人容易拿咱们现代的城市来想象古代的城市,觉得都是水泥地面而住满了人。 工商业不发达,那城里的人生计哪里来? 所以一般城市城墙里头还是有田有地的,人口也没那么稠密。 但大部分田地都在城墙外边,城内田亩的出产不够全城人吃而已。 所以古代当城内人口降低到一定程度,只要不一直保持高烈度战斗,围城是真能围五六七八年的。 反而围城的一方比守城的一方消耗大。 因为人家守住城墙就能抽人手去种地,你围城的抽人去种地人家能开了城门冲出来揍你。 原本邺城内田少,不够养活全城人,审配还在担心。 一见这玩意儿,审配心说有门儿。 要真的有这个产量,不说城里的田亩,实在不行每户人家院子里挖挖也能种 听审荣回来说,裴绾那儿有地谷这玩意儿,并且种苗和种植方式都有。 还能乘着天寒地冻有办法试种给自己看。 审配这才开始重视起来。 这才有审荣隔三差五跑过来验看地谷苗长势的事情。 第235章 审配的八万斤收获 有大量劲弩和弩兵,审配守城还守得挺好。 阿瞒没打下来,留曹洪在邺城攻击牵制。 他自己跑去揍毛城的尹楷和邯郸的沮鹄去了。 守城也没那么多事儿,审配整天就惦记着裴绾说的到底是尊嘟还是假嘟。 所以审荣天天来裴氏别院看地谷长势,光审荣天天来还不够。 有那么天审配亲自闯过来了。 裴绾一边陪着一边暗呼可惜。 要知道这哥们儿要来,咱早叫随季埋伏人手直接干掉他和审荣不就完了? 剩下的今晚就去放火逐一暗杀,毕竟护卫不像审配身边这么严密。 可审配这来的谁也没料到,没准备当然干不了这种事儿。 他只好赔笑带着审配去参观。 审配是个暴躁脾气,就因为自幼这个暴躁脾气,他才能在绍宝跟前完美掩藏他的心机。 心机归心机,这人挺跋扈的。 他不怎么看得上裴绾。 所以全程冷脸没跟裴绾说过话,站在裴家别院的人工温泉大棚跟前板着脸看着。 小苗已经起来了,一片片的蔓延到满地都是。 审配看了一会儿,突然问裴绾:“苗种何在?” 裴绾又赔着笑带着审配进了地窖。 就两百多公斤的地谷,囤在地窖里面。 审配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汝休要欺吾,此物非今上所赐。” 给裴绾吓了个激灵,说这货怎么知道? 不了解情况,他只能装傻,说审公何出此言。 审配盯着那二百多公斤生鲜地谷出神,看都不看裴绾,嘴里却阴恻恻的道: “某闻有河东商贾令狐氏,于邺城兜售此物未果,便是拜会汝后离邺。” “其货满城皆未曾购,怕便是眼前之物。” “如今汝尚不吐实言,不惧刑罚乎?” 裴绾擦了把冷汗,心说还好还好,劳资还以为出叛徒了呢。 你要这么问,那劳资就能掰圆了。 他因此伪作惶恐答曰:“实不相瞒,审公所求,东廷上下仍无定论。” “绾已使人尽力促之,然朝议繁杂不能定。” “前贵侄至询,绾恐寸功未进,不得保身。” “恰曾购乡人此物,又有仆从识此物垦殖之法,因此诈言乃朝廷赐下。” “实无意欺瞒,为全性命也,还望审公垂怜!” 言罢泣泪伏拜于地。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里,审配的嘴角挂上了一丝上翘的弧度。 这才对么,这才是贪财贪生又奸诈的商贾本色。 纵使世家子为之,也会沾染上这些龌龊习气,跟劳资面前装什么风仪? 见这人浑身颤抖的跪伏在自己面前,他心头那股子被癞蛤蟆爬脚面的恶气终于彻底出了。 再说,他生性便最爱看人在自己面前害怕讨饶。 心里爽到了,嘴角上翘了,但语气仍旧是嫌弃的: “以眼前之物为种,果真能得那草面万石?” 裴绾不能答,以目视陪在旁边的一名中年仆从。 他都装胆寒装成这幅模样,当仆从的不知道他是装的啊,当然更快吓尿了。 可是小主人以目光逼迫,又不敢不站出来。 那人颤颤巍巍的上前答道:“以半百之实,即可为一亩之苗。” “此处约莫两千余斤,足可耕田四十余亩矣。” “若收成好些,一季所产应在两千四五,差些亦有千八。” “然若为谷面,当有损耗,两千斤约得谷面千二之数,千二为……千二为……” 他算的当然都是汉斤,自动折算4汉斤约莫1市斤,8汉斤为1公斤即可。 地谷跟地谷面在司并并不用石和斗这些体积计量方式。 盖因为细须很多,超占体积,而且刚挖出来和晒干了体积差别更大。 更别说磨成面了,所以一般都是按重量来计量的。 这仆从虽然识些数,但急切之间又心神不稳,哪里算得出? 豆大的汗水顺着额角滚滚而下。 他虽然不曾仔细算过,但约莫觉得,应不足万石之数。 毕竟一石稻谷是一百到一百二十斤,万石稻亦有百万斤之重。 一石地谷面怎么都比稻子更重那么四五成。 按最大出产满打满算也就能种出来十万斤,磨成面再用石斗来量的话,怕是十分之一都不到。 他见审配酷烈,自己小主人都吓到跪伏于地了,心中就一个念头,吾命休矣,吾命休矣。 四郎主自己都得死,自己这个做苍头的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他哪里知道,审配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 看到面前这些东西,他就知道不可能有万石出产,裴绾在吹牛逼。 城里各种空地闲地都不止四十亩。 按每亩两千斤算,三四个月之间等于凭空多得八万斤粮食。 这还不是一锤子买卖,是种苗不够的情况下才止这点出产。 这东西看样子还不讲节令,气候足够就能生长。 那以冀州的天气,熬过今年,自己明年能种足两季,且让全邺城都全种上。 有这玩意儿,等于邺城全城的粮食都不用愁了。 军粮不愁,弩弓又足,这邺城他觉得自己想守多久能守多久。 守到天荒地老都不费劲儿。 且此等奇物掌握在审氏手中,他审氏手握源源不断的军粮,那是想拿捏谁就拿捏谁。 叫他如何不喜? 他城府极深,心中虽喜,也不过嘴角上翘的弧度略大了些。 面上仍旧是阴恻恻的冰冷,只背负着双手,朝那仆从努了努嘴,沉声下令:“带走!” 又朝面前的生鲜地谷努了努嘴:“皆都带走!” 兹事体大,他还是信不过裴绾,所以他要亲自试。 不就是挖沟渠制暖泉么?他家又不是没有此等人手。 总好过让别人来试,总有作假的可能。 他见自己问产量的时候裴绾都要朝这名仆从相询,已经断定这人便是裴绾口中识种此物的苍头。 听他下令,自有军士架走那仆从,兼开始上前搬运那些生鲜地谷。 见有军士挟持自己,那仆从直接尿真的吓出来了,惶声大呼: “四郎主,四郎主救吾性命,救吾啊四郎主。” 裴绾能有什么反应? 眼睁睁看着他被逮走呗,敢多说一个不字儿那就是拿自己的脖子在玩儿刀锋时刻。 他心中不由暗自庆幸,还好这货不曾得预任何机密,否则自己免不了要提心吊胆。 审配看都不看仍旧爬伏在地窖地面上的裴绾,负手昂然而去。 当天晚上裴绾就得到消息,据随季挑选出来一起出去踩点的庙卒说,审府东院最向阳的庭院似是在兴土木。 随季自己没看见,他手残爬树不方便。 要往审氏府邸眺望得爬树才能让视线越过高墙。 裴绾知道那估计是在修暖泉地棚。 果然第二天之后就听闻那边搭起了竹架蒙起了麻布,并且有雾气逸出。 麻布只在每天日光最烈的午时掀开少许时候。 存心留意了这么久,裴绾还是了解一些审配性格的。 他没有让军士在裴氏别院中打砸,也不曾伤人性命,说明他对此行收获很满意。 瞅着城外的曹兵攻城围城并不急,都不阻止城中百姓出城樵采,只是盯着城中兵马而已。 乘着审配的高兴劲儿,裴绾干脆去央告审荣。 他说是他不走,但周庙祝祭皆为贵姓,若有折损他担心牵连自己家族。 毕竟当初是他作保让朝廷在邺城立周庙的。 如今兵乱既起,能不能让祝祭们先撤出邺城? 第236章 祝祭归途遭险阻 裴绾本来就想试探一下. 顺便铺了个垫,以后安排周庙祝祭偷溜就算被拦住也有个说法。 不想大约是审配最近暖泉地谷试验做得顺利,心情特别好,居然答应了。 他其实并不是给裴绾面子。 不过是想着最近战乱,就算是瓷坊书坊在邺城继续营业着,估计也没多少生意。 那当然也用不着周庙给书坊瓷坊聚人气拉生意了。 不如趁这个空档让周庙这些所谓身份尊贵的祭祀庙祝放个假。 免得这帮软弱之人被吓坏了,战后纷纷求调离,导致邺城周庙最后只剩一群糊弄的人,不成样子。 那当然也会影响到邺城瓷坊和书坊的生意,进而影响他审氏的收益。 审配是明白人,他一直都是明白人。 他能以比常人更为敏锐的眼光看透很多事情,盘算也比正常人都深。 只是这些都容易隐藏在他暴躁的脾气与强势跋扈的作风之下。 脾气和作风都不是装的,是他的真性情。 只是真性情的发挥略略用点力,就很容易遮掩住他本身拥有的精明。 极端精于算计的精明。 就好像他不指望榨干裴绾手里的瓷股,并不是他有多豁达或者裴绾并没有得罪他到某种程度。 而是因为他明白,不能竭泽而渔。 如果他让邺城周庙给小朝廷带来的收益涓滴不存,人家为什么还要维持邺城周庙甚至是邺城瓷坊的经营? 所以他对裴绾的不满,都直接表现在不假辞色乃至近乎羞辱的态度上。 让审荣出面敲诈,目标也是敲诈一点现财或者少许瓷股。 绝对不会榨干裴绾手里头所有的瓷股,叫审荣去是因为他知道审荣没那个本事做到这一步。 如果没有这层因素,他的跋扈会是直接强夺邺城瓷坊所有瓷股。 你看,现在跋扈也跋扈了,精明其实也精明着。 很精心的挑选却因为他毫不遮掩的强势让人以为他是本能反应。 此时准许周庙祝祭离开邺城,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 让你觉得我是因为心情好,给你点面子。 审配根本不认为邺城会被攻破,就好像他并不认为阿瞒和袁谭联手能拿下冀州。 所以他很鄙视这群临阵欲逃的软弱者,鄙视到懒得挽留他们跟他们多费一句口舌。 时间会告诉你们,你们有多蠢,反正受奔波之苦的又不是我,他想。 每个人的判断,都受限于自己的经验体系、技能领域、接触面与信息渠道。 现实中不存在天生全知全能总是能做出正确判断的那种“聪明”。 所以我们知道,以审配的精明,他仍旧在这一点上预测错了。 这并不是因为他蠢,他能力有限。 而是因为他在军事领域并不擅长,并且还不曾意识到这种不擅长。 获得审配允许后,周庙祭祝及四十名庙卒,以及其他可以撤退的人员,就被裴绾安排出了城。 荀谌出发前含笑看着裴绾,嘴张了张,似乎准备说些什么。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当天下午,他们被安排混在樵采的庶民当中出了城。 裴绾在城墙上目送。 审配并不知道,在裴绾的计划中,这些人永不会再返邺城。 按照他的计划,审配永远无法知道这个结果。 因为审配就要死了。 由于对小朝廷的蔑视,审配并不了解小朝廷的财政状况。 所以他在这方面也做出了错误判断。 小朝廷在司并之外立周庙兴书坊瓷坊,怎么可能只是为了赚那一点蝇头小利? 这生意他们不立周庙不建瓷坊书坊一样做得,区别只是朝廷做还是士绅皇商来做。 这小朝廷不少这一点点收入。 周庙在邺城立庙,就是为了做审配认为癞蛤蟆爬脚面的那些事。 购国计划既已失败,邺城周庙就注定会消失。 然而事不凑巧,曹兵一般并不拦截出城樵采的庶民。 大约是看出来混在樵采之民中的祝祭以及庙卒不类俗夫,他们居然派了小队拦截过来。 樵采之民四散奔逃,更有朝城下奔来的。 祝祭们也打算回来。 却已经来不及返回而被拦下。 不得已四十名庙卒翻出弩枪,瞬间架弩瞄向敌方兵卒。 这就更暴露出此行列中必有重要人物的事实。 两边对峙起来。 城墙上眺望的裴绾心顿时揪了起来。 大意了,他想。 即使审配同意也应该按原计划漏夜出城的。 他只是看着之前邺城中也有富户如此出城,曹兵并不曾拦截。 又恐审配看出来他们早有撤离计划,想着此般应该无碍,因此才让祝祭队伍这样出城。 谁知道变故他妈叫意外,稍有疏忽始料未及的事情它就接踵而来。 孔孟颜荀四姓并刘姓宗室如果出事,裴氏当然不会如裴绾在审荣面前泣告的那样会遭横祸。 毕竟闻喜裴氏还没那么没牌面,而且这种事谁也预料不来。 当初商议购国大计的时候,其实对权贵之类心挺黑的卢喷喷甚至跟裴绾说过: “事若不协,此等人性命皆可舍之,但万不可走漏消息。” 想也知道,有这种心理预期,会被五姓派到邺城来的都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 裴绾却与卢喷喷想法不同。 他认为五姓祝祭身上有天下人对周庙的尊崇。 周庙的声望正是他购国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如若五姓祝祭出事,那一定要搞成轰轰烈烈的大事件,涉事者必须遭受严厉的惩戒。 如此周庙威望与颜面方可得到维护,而不是沦为笑柄。 但眼下朝廷似乎并无这等实力去实现这个目标。 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周庙祝祭们的安全,时刻考虑着他们的安危,不敢叫他们出事。 也所以他才费尽心力的安排着各种意外情况下五姓祝祭的撤退之路。 只要过了城门外的广阔之地,马上就有人接应。 一路即使遭遇兵灾他也安排了躲藏之处。 只想务必安安全全的把五姓祝祭送回京师。 谁想到就这唯一可能出事的地方,他还就真的出了事。 果然墨菲定律,你最不想出现的最坏结果永远会出现么? 裴绾并不知道甚墨菲定律,所以他还在拼命的安慰自己: “曹孟德素来为各地方伯中最敬周庙最重皇权者。” “周庙立庙当日其尚曾去观仪,祝祭只须坦诚身份,其麾下军士应不至难为。” 他在城墙上念念叨叨,可自己也知道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所谓大头丘八,哪里有那个脑袋去体会主公的心思? 有这个才智也不至于只是大头兵了。 他们胡乱一杀,即使不是阿瞒的意思。 只要阿瞒事后不认怂严惩相关人等,小朝廷不把阿瞒势力彻底掐死也就不足以震慑余者。 可别说这样做不但小朝廷力有未逮,就算能执行那也没法儿继续苟着了,搞不好成为天下不臣公敌。 而不这么做,有这种不敬周庙的事件存在,后果不仅仅是裴绾已经失败的购国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受影响。 连庚哥暗戳戳筹划的万世一统精神领袖计划,也会因此失去份量。 拦住祝祭队伍不让走也不让返城的兵卒们显然不知道他们此刻行动的严重性。 还好此时,祝祭队伍里有人排众而出,开始跟对面兵卒交涉。 第237章 审荣看见荀谌在勾搭许攸 “不想周庙祝祭中,却有人与曹军相通。” 一个声音阴恻恻的在旁边说道。 那声音很像审配的,语气也像,然而不是。 是审荣。 这蠢货挺崇拜他叔审配,所以总是刻意模仿审配的说话和语气。 只可惜,就算有相似的面庞和嗓音,在审配身上让人觉得畏惧和胆寒的一些姿态,在他身上永远看起来像个小丑。 但裴绾因为太紧张,心里还真的抽了抽,才反应过来是审荣。 审荣出现在这里也并不是他多好心,陪着裴绾来送周庙祝祭。 是因为这是东门,而他是邺城的东门校尉。 虽然不怎么称职,不想被自己亲叔骂他总得时不时过来晃一晃。 正好就遇上了裴绾送祝祭众人离邺。 “应是无有,绾亦不知。” 裴绾这会儿没心情应付他,绵中刺的一句怼回去。 眼睛仍旧牢牢的盯着城墙下方几百步外的众人。 双方仍对峙着,但那人排众而出后,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淡了些。 周庙庙卒率先收了弩枪,对边的曹军也刀剑归鞘,但仍旧将一众人围定当中。 倒是有一骑扑腾腾快速的往远处的曹军营帐驰去。 不大会儿,曹军营帐中驰出三五骑,直奔双方对峙之处。 那几骑中有人审荣却是认得。 只听他大声叫道:“是许攸那厮,还有曹洪!”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裴绾: “荀友若亦在祝祭当中?” 荀友若就是荀谌,跟荀彧一个爹的亲弟弟。 荀绲荀仲慈留世的事迹中虽然有为荀彧娶唐衡女这种糊涂事,两个儿子却教得不错,都挺有本事的。 劝韩馥馥让冀州给绍宝的人当中,荀谌当居首功。 但后头他基本就摸鱼了。 大概看出来这块儿几帮人斗得厉害,但凡掌点权难免就被人嫉恨与惦记。 逞能容易招祸。 可有那份功劳,不管他怎么相让,在绍宝那边都少不得一份官职。 所以荀家奔京师的时候,为了稳住绍宝给他们放行,不让伤害绍宝脆弱敏感的自尊心,荀谌被当做弃子留下了。 不然绍宝会觉得荀家是想抛弃他另寻明主。 弃子也有弃子的求活之路。 打那以后荀谌荀友若就加倍的混日子摸鱼起来。 给绍宝的感觉就是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 慢慢的也就冷落了,不重用了,淡出大家视线了。 荀谌:窝草求之不得,劳资终于能苟住了。 但荀彧还是很可惜这个亲弟弟被浪费在绍宝那边的。 所以裴绾买动绍宝那边,让绍宝请立邺城周庙的时候。 荀家负责周庙的那一支就收到了荀彧的请求。 让荀谌负责荀氏在邺城周庙的职位。 反正他也姓荀,这样没什么毛病。 于是荀谌就有了绍宝那边和周庙助祭两重身份。 荀谌当然心领神会,绍宝那边的职位愈发摸鱼,拿着周庙这边的职位当正职使劲儿。 周庙能这么快在邺城乃至整个冀州吃得开,离不了荀谌的上下活动。 因为他在绍宝麾下不争不抢遇到好事儿就往后缩,以至于人缘儿挺好的。 所以虽然也是颍川流寓,但却与绍宝嫡系南阳派、自己本属于的颍川派,还有冀州本土派关系都挺好。 有本事还不对任何人构成威胁,还特别的与人为善,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全身心投入邺城周庙的职位之后,绍宝那边也一直没给他除名。 毕竟是拿下冀州的大功臣,就算他自己心思摆明了要当个庙祝,绍宝也不可能给他革职。 怕他手下立有大功的人心凉,荀谌就是千金买马骨的那个马骨头。 就让他白领一份儿俸禄,原本就很闲的职司也派给别人顺手管了。 别人:尼玛,劳资本来就忙到要死…… 绍宝活着荀谌就请辞好几回,绍宝一直没批。 绍宝死后袁尚没他爹那顾虑了,他身边首席顾命审配更没有。 所以荀谌再一请辞,就给批了。 荀谌终于彻彻底底完完全全成了周庙祝祭中的一员。 荀彧同学捞小弟事业就此大圆满,荀谌又当回隐形人了。 就等着现在这样的机会脱战读条回城闪去京师洛阳。 他扮透明人扮得太出色,以至于审配审荣都把他忘了,连裴绾都没怎么注意到这么个人。 其实周庙当祝祭没啥正经事儿,无非每天摆个姿势走趟仪式罢了。 裴绾要的就是有个周庙立在邺城制造影响。 他跟庙务那边没打过什么交道。 这会儿听到审荣咋呼他还愣了一愣才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个人。 荀谌:劳资临走之前的欲语还休白做了是吧? 裴绾:小爷我当时也没注意到啊! 其实审荣,也是看见许攸才想起来周庙祝祭里头有这么个人。 许攸是审氏特别忌惮的一个人,不是因为许攸的本事。 而是因为他们家整了人家,怕人家来寻仇。 是他们自己做得不厚道,趁着许攸跟绍宝去官渡前线,审配找借口把人家老婆孩子抓了。 把许攸气到叛了绍宝投阿瞒之后顺理成章又都给砍了。 许攸跟审配其实没那么大的仇,审配就是为了清洗绍宝身边他的嫡系力量而已。 但人家跟着阿瞒打过来,那明摆着就是要找审氏报仇的。 所以审荣第一眼就认出来远处马上的许攸了,第二眼才认出曹军这会儿围邺城的主将曹洪。 他脑袋里头就开始转,许攸,能跟周庙里头什么人比较有交情? 许攸的确挺贪财的,所以当时劝绍宝请立周庙他出了大力,瓷股里头原本他份额最大。 现在那份儿都到审氏手里了。 但邺城周庙既立,这厮号称为了避嫌,倒是去周庙去得最少的。 审荣觉得周庙祝祭这些位虽然在邺城豪强宴席上也是上宾,但好像没听说谁跟许攸有交情啊。 这一想就让他想起基本在周庙里头深居简出的荀谌来了。 荀谌不光是跟许攸,跟他叔审配还有郭图田丰沮授逄纪张合颜良文丑所有绍宝麾下重臣关系都挺好的。 远远望过去,周庙祝祭这边站出来的那人还就是荀谌的模样。 看着裴绾一脸懵逼的样子,审荣觉得这厮估计对荀友若还没自己了解呢,因此也就打消了猜疑。 许攸跟曹洪驰马奔近,双双下马与荀谌见礼。 许攸现在是带着妻儿被杀的怒与怨回的邺城。 要不怎么会阿瞒扫荡别的地儿去了他还要在曹洪这边掺和? 要说邺城文武包括跟他同为绍宝的奔走之友以及南阳老乡的逄纪在内,没有一个不让他恨得牙痒痒的。 但唯独是荀谌,他找不到缘由去怨恨人家。 怪人家啥,怪人家不救自己妻儿么? 凭荀谌躲事儿躲权就跟躲瘟疫一般的劲儿,他就算想救也没那个能量吧? 怪人家不劝一下审配? 审配要是听劝的人他就不叫审配了。 何况人家叫人通报,自己一听专程带了曹洪过来,人家开口第一句还是跟自己道歉。 说内疚当时没能救下许攸的妻儿,此危急之时却厚颜求见以友自居,实愧也。 许攸能说什么?只能说这事儿不怪你。 第238章 地谷催苗人催命 两人随便叨了两句,许攸就又给介绍。 此为征东将军颍阴侯曹氏孟德公从弟,曹洪曹子廉是也,乃此次邺城讨逆的曹兵主将。 刚都介绍一遍了,这会儿又介绍一遍,还专门点出来主将身份。 荀谌多玲珑的人儿啊,哪能不明白许攸的意思。 但他也挺不要脸的,说好说好说。 吾等可入营帐后细叙,但我这边有些周庙同僚,子远兄子廉兄你们看能不能行个方便放个行? 许攸别看听见荀谌的名字就挺高兴的,那也不是为了能见到交情不错的故友。 你看他带曹洪过来就知道他啥意思了。 这是觉着从荀谌这里可以挖到邺城城内的一些情报。 其实该知道的苏由都说了,但不是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么? 可见许攸对攻下邺城有多强的执念。 曹洪一听这人姓荀就知道得卖面子。 他堂哥是啥,颍阴侯。 颍阴最出名的世家可不就是荀氏。 他哥得这爵位人家也是出了力气的,没见他哥那边还有不少虽不使涉机密却挂起来用的荀氏子弟么? 周庙甫立他哥就去了洛阳观礼,这边儿都是周庙的祝祭,那不能难为了。 曹洪可不是大头兵,他掂量得出这事儿的份量。 也觉得没有必要得罪小朝廷。 何况对面儿这荀友若还这么上道,主动都要跟他们入营细叙了,能叙什么? 所以也摆出客气的姿态,说诸位祝祭欲往何处啊,可否需要某派些兵丁护送? 荀谌赶紧推辞说不用不用,久闻曹兵秋毫无犯,他等自行返回洛阳即可。 徐州累累的白骨:无犯你妹,劳资们白死了? 但这事儿你真不能怨曹军,陶谦谦先杀了人家亲爹屠了满门不说。 人家阿瞒还没报仇,他先联合着自称天子的阙宣抄掠兖州泰山郡并且开屠刀乱杀人。 人家也是杀回去。 徐州人倒霉就倒霉在摊上了这么个能作的牧,替作死小能手陶谦谦还账背锅属于。 听荀谌这么夸,曹洪也有点脸红,他知道自家军纪不是那么好。 要不他哥后头何必搞出来个割发代首以正军纪的典故替自己洗白呢? 但是吧也不能真派人护送。 人家都拒绝了你要坚持,人家没准儿就理解成了你要押送人家或者扣押人家的意思。 于是就给了个随身携带的令牌,说有此令路上遇见咱们这边的军队可保无虞。 裴绾他们在城墙上面看着下边儿一顿聊。 然后周庙祝祭在四十名庙兵的护送下就继续开路了。 荀谌却上了曹洪护卫让出来的马,悠悠哉哉骑着马一路朝曹营而去。 审荣马上跳出来叫。 那那那我就说你们周庙祝祭勾结曹军吧,你看证据就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见祝祭大队离开,就留下了一个荀谌,裴绾这会儿心情大好,根本没把审荣的跳脚当回事。 说绝无此事,缘何如此绾亦不知,量为有祝祭阵前逢友,因此叙旧。 况祝祭专司奉圣人,于城内军情民事一概不知,勾连曹军却有何用? 他这么有底气是因为他基本也想清楚了荀谌是条什么样的咸鱼。 心说他那儿能有什么机密能给你们泄露的? 审荣不管,咋咋呼呼的跑去见他叔了。 听审荣一说,审配才想起来周庙祝祭里头还有荀谌这么号人物。 他还是很欣赏荀谌的,但知道那人的心思不在这边,而且跟自己也没什么过节。 按照审荣的说法,不过是被许攸逮住了,为了保其他祝祭能脱身自己前往曹营为质罢了。 他城里的情形该暴露的有苏由那个叛徒,对方早就知道了。 苏由不知道的,荀谌更加不知道了。 而且按荀谌那种不得罪人的滑头性子,就算他知道大抵也会混过去不说。 所以审配倒没那么担心,反而又训了审荣一顿,说他不稳重。 审荣:妈蛋劳资招谁惹谁了,合着劳资是送过来挨骂的呗。 审配的心情也就好了这么几天,接下来他收到的都是坏消息。 毛城和邯郸被阿瞒一鼓而下,易阳令韩范、涉县长梁岐献城而降,两个县官被阿瞒以郡守相托。 本来看曹军势大,冀州本地的墙头草就有很多打着投降的主意了,一见投降还有这等好处,又一批批的倒向阿瞒。 听闻消息的审配气到半死,连他的迟钝也能感觉到,冀州可能守不住了。 更多的消息他已经获得不了了。 因为阿瞒挖壕沟灌水,彻底断绝了邺城与外界的通讯。 骑兵跃马也跨不过的壕沟。 审配唯一的指望就是袁尚能回军来救他一救。 袁尚被他撺掇着带大军跑去青州那备崽儿当过县令和国相的平原国那边儿了。 他去揍他那被气到和阿瞒合伙儿的哥袁谭,那块儿现在是他哥的地盘。 袁尚不回军的话,审配估计自己就算投降,应该也活不了。 曹军攻城愈急,不利局面下审配脾性愈发暴躁。 本来裴绾在周庙祝祭离开当天就想下手的,但被随季拦住了。 随季说虽怀必死之志,亦当有求生之念,咱们现在下手肯定跑不掉。 不如等到城将破之时,那时候下手,城内群龙无首,能助城外曹军破城,咱们的命就保住了。 裴绾却不同意了,说朝廷既定策略是他们打他们的咱们两不相帮。 这要传出去咱们陛下对各方诸侯有了立场,都派人下场了影响太大不能行。 随季说咱们下完手趁乱一跑,城破之时兵荒马乱的,谁知道是咱们干的啊? 裴绾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就同意等城破。 他会妥协更主要的原因是,城中被围之时,审配也担心有苏由同党,欲谋他而献城。 所以他自己以及邺城审氏家宅的护卫愈发严密,想下手也找不到机会。 裴绾又担心城破之时来不及下手,这审配卖了他们讨好新主如何是好。 一时忧急起来,嘴上都起了燎泡。 一直等到五月,听那个被审配抓去帮忙种地谷的仆从来说,审配等不了了。 在地谷苗的种植技术基本被审氏几个老仆掌握之后,审配已经放这个仆从回裴氏别院了。 只是隔几天会传他过去看一看情况,指导一下审家老仆而已。 当然这几个老仆也上了裴绾的必杀名单。 裴家苍仆说审配看地谷苗在已经不用暖泉的暖泉地里长势良好。 虽然那块儿地的地谷还不到收获时节,他挖开也能看到很多根须上开始结小疙瘩了。 审配已经完全信了。 所以他这几天开始大量泡发地谷种苗。 传讯让这位裴氏仆从这几天搬审府去,带着他家老仆一起干这活儿。 裴绾一听这消息就急了。 他不能让地谷种苗和种植之法真的从他手里传出去。 然后勒逼着随季马上动手。 甚至为此还跟随季吵了一架。 随季倒不是怕死,他是怕身死而事不成。 审配和审府戒备如此森严,他觉得成功几率不大,得城里出点乱子才方便动手。 不想却似乎吉人天相。 正在裴绾和随季急需一个乱子的时候,这乱子它就来了。 第239章 趁乱起杀阵 那乱子还是审配自己折腾出来的。 事儿出在辛毗身上。 辛评、辛毗兄弟俩祖籍陇西,先辈迁居颍川,传到兄弟俩这一代在颍川阳翟也属大族和头面人物。 只是对于乡土观念尤重的颍川人来说,辛家始终都是外地人。 韩馥去颍川招揽乡人,兄弟俩就一起来了。 离开颍川,才算真正获得了颍川人的身份。 后来荀谌说服韩馥把冀州交给绍宝的时候,兄弟俩也出了力。 他们俩跟郭图一起,属于绍宝麾下颍川流寓的核心人物。 到绍宝死了之后,袁尚继位审配掌权,开始清算颍川流寓。 以逄纪为首的南阳派为了倚重冀州本土派,开始和稀泥。 颍川派就基本都跑去投了袁谭,鼓捣着袁谭不承认他那小屁孩儿弟弟的继承权,让他跟弟弟开干。 两边开干袁谭被打出邺城,逃走的时候,辛毗和郭图的家人倒是跟着跑了。 但辛评的妻儿却没来得及跑,被审配抓起来关监狱了。 辛评知道许攸那档子事儿,不敢自己在外面浪。 又想着自己好歹一枚名士,又没做过对不起袁尚的事情,审配没理由没借口,应该不敢杀自己。 所以他跑回了邺城,自投罗网,好保存自己妻儿的性命。 然后袁尚这边跟袁谭开干,绍宝留给冀州的实力毕竟雄厚些。 袁谭打不过以冀州本土派为核心的袁尚部队,被赶回青州。 袁尚这边还不依不饶的追着他揍,袁谭就派辛毗去找阿瞒请和求救。 那时候阿瞒刚被兄弟俩联手揍回去。 他寻思着换个方向扩张地盘,就跑去揍刘八俊表和备崽儿了。 硬生生被辛毗说动了,转回头揍袁尚。 打那儿起辛毗就留在了阿瞒那边。 阿瞒出兵黎阳,见袁尚那边主力回来防守了,没便宜占也就退了。 这一回袁尚又带着主力去揍袁谭,阿瞒再度出兵,没给袁尚回来的机会,直接就打到邺城来了。 在袁尚这边主力的背后把冀州搅到天翻地覆属于是。 审配守城的确有一手,这其实也是因为古代攻城也就那些招。 堆土山挖地道,要么就是云梯蚁附,都有成熟的应对之策。 只要城内自己不出问题,守将仔细点不疏忽,城没那么好攻。 从二月打到五月,阿瞒不耐烦了,想着辛毗跟审配应该算有点交情,就让辛毗出面劝降。 劝着劝着俩人城上城下吵起来了,反正各自有各自的道理,给审配吵着急了。 这货比较没品,吵不过人家暴脾气发作,直接前脚下城墙后脚进大牢。 让人把辛毗他哥辛评全家,包括辛评脑袋全砍了。 嘴里还喊叫着,郭图辛评坏冀州。 其实冀州到底是郭图辛评坏的还是他们冀州本土派坏的,还是再加上南阳派三边都有锅,这事儿大家都明白。 砍完他让人把这些脑袋从城头扔下去,看着辛毗在城下痛哭,自己放声大笑。 但他这事儿办得吧,就有点不招人待见。 人家辛评好歹也是一枚名士,收监那会儿袁尚还在邺城呢。 主公都没拿定主意怎么处置辛评,你审配趁着主公不在说杀就杀了? 加上审配从袁尚出邺城就在邺城里头独断专行,一副劳资才是邺城之主的模样。 苏由欲叛逃献城,一半儿功劳都是审配的。 说起来袁尚那边下的命令是苏由审配共守邺城,人苏由想着你特么审配把劳资欺负成啥样儿了。 在主公这边收拾不了你,劳资投对面儿去还收拾不了你? 受审配欺压的,当然不止一个苏由。 但这会儿审配无限上纲上线,你特么不听我的就是想反叛主公,直接把自己跟袁尚的权威合体了。 邺城内颍川流寓都被赶跑了,绍宝的南阳嫡系也被收拾干净了,没了外敌的冀州本土派对审配的忍受终于也到巅峰了。 哪怕他只杀辛评也没事儿,因为当年孟岱劝绍宝弃用审配,辛评也投了赞成票。 辛评得罪过审配。 但当时帮他说话的逄纪也被他霍霍死了,他无令擅杀辛评还就罢了,居然毒辣到砍人家全家。 城里的冀州本土豪强终于也起了兔死狐悲之念。 你特么今天能擅杀辛评,回头劳资随便得罪你一下,你是不是也要把劳资全家砍光光? 咱们小主公都没你特么这么大威势这么残暴吧? 你特么谁呢? 一部分人是想学苏由,算球劳资也献城求降,不伺候了。 另一部分人没想投降,就想杀了审配自己接过兵权继续守城等袁尚。 反正不管哪种理由,邺城可以丢,审配必须死。 当晚邺城内暴乱四起,都特么本地人,谁家里还没点人手没点私兵啊。 城墙上曹兵看着城内乱起来了,还时不时凑热闹攻一下子城。 审配坐镇袁尚的将军府,四处分派人手平乱。 他没觉得自己错,他觉得的是,清除了这帮宵小之辈,某之行事再无掣肘,只怕邺城能守得更久。 到这会儿他还认为,就算全冀州丢了,他邺城也能守到天荒地老。 反正有地谷,城内粮草不愁。 却没想到,就是因为地谷裴绾着急了。 随季也瞄准这个机会,出手了。 城墙上兵力不能减,城内到处平乱都得人手,审配身边护卫虽然依旧严密,可审府外的护卫力量却削弱了。 随季早有计划,人手顿时潜入审府外围,五六枚无敌风火轮呼啸着便被射向审府屋顶。 灯油溅开,呼啦啦就烧起来了。 那帮人还不停手,在阴影中快速移动,御力上弦之后,又五六枚无敌风火轮抛射上了另一处屋顶。 无敌风火轮有个问题,它白天你还能看得见十字矢和中间的陶管。 晚上溅射燃烧之前,你就根本搞不清这火哪儿来的。 燧石点燃火星,它是在陶管里,远看很难看见火星。 不像沾着火油的火箭那样老远就带着火看得明显。 加上弩弓的抛射比普通弓箭远了去了,没人想到火源是那么远的地方抛射过来的。 所以这帮子纵火犯远远的射了又射,审府以木结构为主的房子一片片的烧。 莫名其妙的着火,加上莫名其妙四面传来的十字刃怪异的诡异破空呼啸声。 突然有人嘶声大叫:“是辛氏,是辛氏族人化作厉鬼来索命了!” 那声音惶恐到扭曲得听不出男女。 却是有庙卒得裴绾吩咐,贴近审府围墙,在墙外故意使假声如此啸叫。 打得一手好助攻,审府之中顿时传出了大量惊慌又绝望的嚎哭之声。 外围放火更急,今日他们每人身上二十余枚,已是带出了邺城所有的燃烧弹,务必要将审府烧成火海。 一个生人都不使之出。 今夜目标人物除了审荣与审配,均在审府之内。 第240章 静伏遭粪蝇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防着府内有人冲出。 审府大门外守门的兵丁早就被第一时间处置解决了。 门上兽环被铁链缠死,台阶上更是被浇上了大量火油,早已点燃。 即使大门得开,此处烧得正旺,却又有何人敢冲出门? 更别说,距离审府大门五十余步的其他豪强家高墙上,正伏着两名手持弩枪的黑衣人。 弩枪上均装的是羽刺矢,审府门前的大火,亦是为他们照明。 能夺门而出的是其他人还就罢了。 若是目标人物,少不得挨上一刺,保准他立时见阎王。 灭门之计,端是毒辣。 裴家那个仆从其实现在也在审府里,但这个裴绾就顾不上了。 大丈夫行事,岂可拖泥带水? 裴氏仆从:你伟大你果决你舍得你了不起,你特么是要劳资的命啊。 裴绾并不在这里,裴绾甚至不在裴氏别院以及周庙当中。 更不在任何一个安乐窝,而是在一个很招人烦的地方。 他也换上了一身黑衣,伏在随季旁边,鼻息粗重,心如擂鼓。 他们就在距离袁尚将军府大门约莫百步的一处人家屋顶。 这是仅有随季能到的射击位,因为这块儿可以架梯子爬上来。 其他爬墙爬树啥的他左手有些伤残,爬不上去。 这也是最重要的一处狙击位,因为这个狙击位,是负责狙杀审配的。 他们并没有多余的人手沿途安排多少射击位,并且随季觉得也没必要。 如果这里不成功,沿途审配一定会加倍小心。 安排了也没机会。 不如交给审府门口那两位,他赌审配看见审府惨状后会心神大乱暴跳如雷。 这种情况下门口埋伏的那俩哥们儿就有机会了。 再详细的计划随季也没心情去考虑了。 他现在很烦,真的很烦,烦到只能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手不抖的程度。 他,真的,超级,无敌,后悔,答应…… 带裴绾来!!! 他再想不到,这个城府极深甚至有那么点运筹帷幄的味道,只是偶尔才会有点白痴的小白脸校尉,在紧张的时候居然这么烦人。 裴绾在这生平少有的刺激场面之前,兴奋到额头都涨红了。 他兴奋他的,随季一点儿都不关心。 但他从来不知道,他们这位校尉紧张以及兴奋还有感觉到刺激的时候,会如同一只粪蝇。 是的,裴绾已经喋喋不休的在他耳边念叨了近半个时辰了。 从他们伏下时便开始唠唠叨叨,唠叨到随季这样谨慎的性子都恨不能翻手一巴掌拍死这只粪蝇。 然后把他的肠子抽出来,勒住他的脖子打个结实的蝴蝶结。 好还世界一个清净。 问题是裴绾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在唠叨。 他只是全神贯注笨手笨脚的爬在屋顶,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撅着屁股。 面色潮红手心冒汗神情紧张双眼放光的盯着袁尚将军府的大门。 他嘴里一直极为快速且无意识的用气声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他怎生还不曾出来他怎生还不曾出来他怎生还不曾出来他怎生还不曾出来他怎生还不曾出来……” 随季:我特么真的好想死,你说劳资带上他这个累赘做毛来了? 只是除了让他觉得烦躁,也并不碍事。 他们爬的是一处早已无人居住的宅邸屋顶,曾经是逄纪的住所。 绍宝最亲信的臣属,他在京师时候的奔走之友,他从当天下楷模反宦官时代就坚定跟随他的小弟与战友。 所以他赐他离自己住所最近的宅邸,好方便随时召见。 可众所周知,逄纪已经死了,被审配弄去给袁谭杀死的。 他死之后审配还公然在给袁谭的书信中斥逄纪为凶臣。 可想而知,以审配的睚眦必报独断专横,逄纪的家眷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逄纪死后,家眷尽去,离将军府最近的这处宅邸便空了下来。 要论在袁尚手下的权势,该审配得此宅邸。 可审氏在冀州经营日久,现在的审府,可谓是审氏在邺城的祖业。 他们当然不可能搬出祖业跑来住逄纪这些在冀州骤贵的暴发户的宅邸。 审配又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和跋扈。 他虽不要,但谁不怕接了这离袁尚最近的宅邸会惹他不爽,沦落到逄纪一样的下场? 这处宅邸因此空了下来,久无人居,无人打理的庭院中野草都已经开始疯长。 时不时还有荒狐野狸蛇虫鼠蚁在其中活动。 裴绾的念叨又是用气声,怕是连院中野鬼都不会惊动。 而他们所伏的屋顶,离街面还有一些距离。 更是不虞被巡街的兵卒发现行踪。 …… 当有巡街军士报告审府走水消息的时候,审配其实并不打算回去。 城内不少府邸此时仍旧在厮杀。 暴乱尚未彻底平息,他不觉得自己家比别人家更珍贵。 别人家能被自己灭门,自己家就死不得人? 审配向来是个狠人。 不被庚哥所影响的历史上,邺城城破之时为了防止阿瞒用自己心爱之人威胁自己,他亲手杀光了自己的妻妾。 (你确定不是因为听闻阿瞒好人妻这一口的名声?) 他自认为大丈夫,觉得没什么不能舍弃。 因此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声:“派些兵丁去,休要让行凶之人逃匿。” 他家藏匿的亡命奸臧多了去了,更兼健奴如云,他才不信谁能屠了他审氏满门。 他估摸着是有些被围杀的暴乱豪强,逃出来想去他家报仇而已。 然而巡街军士头目的回答却让他皱了皱眉头。 “未见凶徒,只见府邸内走水,兼镇宅军士均已丧命阶前。” “门上兽环遭铁索缠绕,已烧得赤红,急切间不得开。” “已急调水龙前往,然火势甚大,恐不免烧成白地。” 那个小屯长战战兢兢的,都知道审配的暴脾气。 他很怕被迁怒,却又不敢不道出实情。 然而审配只是皱了皱眉头。 这没啥,杀人全家还能怕被人杀全家么? 这些人倒也聪明,遣死士冲进去放火,然后锁死大门。 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在邺城的审氏族人,除了审荣和他,没人能活下来。 但就算只剩他和审荣,甚至就剩他一个,只要有权势有女人,后代难道生不出来么? 只要留下子嗣和权位,少不得几代之后开枝散叶又是一个强大的家族。 更何况他审氏家大业大,邺城这些人只是极少一部分,况他还有…… 想到这里审配突然一个激灵。 窝草地谷,地谷苗,地谷种和他让人泡发的地谷苗都还在审府。 因为想着能有这个,他并未严控邺城内的粮食配给。 这要都毁了,邺城内不出几个月就会发生粮食危机啊窝草。 那还守个屁啊。 他顿时又惊又恐,咆哮出声: “速派,速派将军府内全部兵力,去救审府。” “撞开东墙,撞开东墙,东照院内的种苗,东照院内的种苗……” “火中能抢出活苗者,赏千金!” “备马,备马,某要回府一观,某要回府一观!” 第241章 带着白痴去杀审 裴绾也万料不到审配是以这副形象出现的。 头发散乱,脚上的丝履都跑丢了一只。 审配平时可是很讲仪表和威仪的一个人,最爱卖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养气功夫。 他不由感叹,看来再强大的人,对家族这一块儿也难免心神所系,很难不乱啊。 这明显是个颇为美丽的误会。 无所谓了,他以为的对他来说就是真相。 反正审配大抵也没机会跟他解释了。 今夜之后,审配不死,他大概也逃不过调查。 审府就算烧光了,可是屋顶掉下来的十字矢却是他们司并独有别无分号的。 想想审配暴怒之下的手段,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并暗下决定,如果审配没死,他决计不能落入审配手中。 是啦,他裴绾不怕死,可他没说他不怕疼啊。 超级怕的好吗? 他开始琢磨怎么自尽能比较痛快没那么痛苦。 他想他自己的心事也就罢了,却已经惹到旁边好性子的随季出离愤怒。 要不是怕暴露行踪,他早已一脚把这个白痴校尉踹下屋顶了。 因为这位校尉嘴巴里念叨的词已经变了。 审配一出现,他就开始念叨“出矣出矣出矣出矣出矣……” 随季也被嗡嗡了整晚上了,也差不多有点抵抗力了。 他尽量平缓着呼吸,根据早已测算好的距离,用弩枪上的望山瞄准了审配的额头。 就在他等待最好的击发时刻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摸上了他的肩膀。 随季一哆嗦,差点没扣动扳机将那枚早已装填好的羽刺矢击发出去。 要就击发还就好,毕竟他一直瞄准着审配的额头。 但那只手一放上他的肩头,还摇了摇,将他望山所锁定的位置给摇偏了。 这要射出去,肯定偏到姥姥家并且打草惊蛇。 他们这边的这次良机肯定要失去了。 随季几乎破口大骂。 他用尽了洪荒之力,才克制住自己下意识要抠下去的右手食指。 他艰难的扭头,用要杀人的目光看向那位白痴校尉。 结果人家一只手在他肩膀上,却根本没看他。 裴绾仍旧紧张的盯着审配,嘴里无意识的念叨着:“射他射他射他射他射他……” 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命苦的随季,心头第一次感叹劳资命怎么这么苦? 沦落到远山十八涧当野人山贼,以及远山十八涧被屠寨,甚至被吴仲带着五十冲千骑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有些想无语问苍天,劳资做错了什么你要安排这么个白痴当劳资上司? 这狗曰的校尉摸他肩膀并摇晃那一下,完全是下意识的想提醒他。 根本都不是刻意为之。 劳资自己没眼睛么,要你提醒? 随季愤然。 好在审配冲出将军府后,却并没有立即离去。 他只是惶急的在将军府的阶前快速的来回踱步。 还扯着嗓子怒吼了一声:“速速备马,误了事定尽斩汝等奸猾之奴!” 审府离将军府不算近,他总算没有彻底乱了心智,还知道骑马比较快。 苍头需从后宅备马,然后从后门出牵行到前门,才能完成备马的程序。 审配则是喊完备马就亡命奔向府门的。 备马不光是把马鞍扔上马背就行的,还要紧各种绳结皮带固定好马鞍,当然没那么快。 随季的弩枪随着审配的来回踱步而左右晃动着,这特么太不好瞄准了。 诸事不顺啊,他心中感叹。 其实袁尚宅邸大门打开的时候,应该是他最好的射击时机。 因为那个时候审配肯定是跨步出门槛,跨这一步脑袋的位置几乎不会移动。 就算转头他命中后脑审配也是个死。 可惜被白痴校尉耽搁了。 现在审配的来回踱步又急又完全没有规律。 譬如他有时往前三步转身,有时候两步转身,有时候跨出一步就转身。 随季全身紧绷,拉长呼吸,专心瞄准。 务必保持这白痴校尉就算突然照他脸来一拳,他也能在中拳之前准确击发的状态。 毕竟这白痴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但他仍不击发,想等到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时机稍纵即逝,他一直不击发,袁尚的将军府为审配所备的马匹却很快从后院被一溜小跑的牵了过来。 眼看审配就要上马离去,随季突然觉得肩上一松。 但这次,他的弩枪纹丝没动。 片刻,他感觉一个脑袋似是向自己移动过来。 有热气吹在他的耳侧,一个比气声更轻的声音问他:“怎生不……” 随季不理会与他,就在苍头躬身做马凳,审配踩着人肩膀翻身上马的那一刻,他扣动了扳机。 就在裴绾最后一个”射“字出口的刹那,弩弦弹动,羽刺矢被弹射了出去。 羽刺矢后方的羽毛已经尽被漆染成黑色,随季的击发更是计算好了提前量,审配胯下的马匹又被苍头稳住。 没有出任何意外,审配刚刚坐定,几乎与弩弦弹动之声同时,一枚后端缀有黑色羽毛的尖刺准确的扎中了他的太阳穴。 并且瞬间穿入。 刚抓稳缰辔的审配轰然从上马的另一侧翻身跌落。 这一次,他再没有机会说出那句装到极点的话。 “吾主在北,不可使吾面南而死。” 袁尚:劳资管你脸朝哪边死,你特么能不能来点有用的? 你喜欢擅权劳资都让你擅完了所有能擅的权,你把事情折腾成这样子,就给劳资来句这? 马夫吓傻了,旁边的护卫也呆住了。 不过总算还有灵醒人,瞬间发出尖锐爆鸣声:“有——刺——客——” 尖锐的声音如同厉鬼嚎哭,划破夜空直冲云霄。 还好身边有久经战阵的将官。 “抓刺客,那边!” 正轰隆隆从袁尚的将军府往外跑,准备前往审府的甲士,纷纷调转身形,朝羽刺矢飞来及弩弦声响起的方向包抄而去。 见审配落马,裴绾下意识就想站起身来确认审配的状况。 随季用残疾的那只左臂一把按下他的脑袋。 不必确认,他对自己的准头有充足的自信。 只是不期然,他的心头浮起一丝悸动。 曾几何时,他也曾这般按过谁,那个已经死去的谁。 “尽死矣!” 已经许多年不曾在他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又似乎在他耳侧响起了一声。 只是这次似叹息,又似呢喃,不复惶恐与凄厉。 好似某个往日,悄悄又回到他的身旁。 征战多年,随季早已铸就了如铁的心肠,因此丝毫不为所动。 他按住裴绾,用力一拉身侧早已备好的绳索。 哐啷一声,也是曾为逄纪家宅的这处宅院中,距离他们丈许的另一处房宅屋顶破开一个大洞,并带动无数陶瓦哗啦啦落下。 借着那边瓦砾落下的声响掩盖,随季拉住裴绾径直滑向下方,也带动他们这边的屋顶无数瓦砾跌落。 他们在屋檐的这一边,有屋脊的遮挡,远处并不能看到他们以及他们这栋屋舍的落瓦。 随季料定只凭羽刺射向与弓弦的响声,对方甲士并不能确定他们的确切位置,只能确定一个大概的方位。 那边屋檐下方早已被他悄无声息的凿空,只用一块木板顶着无数瓦砾。 木板又用一根木棍架住。 他今日来时先将绑在那根木棍上的绳索抛上了这边屋顶,只须一拉,那边屋顶便会塌落。 搜捕刺客的甲士肯定以为那是刺客从房顶跌落。 所以第一时间会去那边搜索。 却不知那边与这边,虽只有数丈之遥,却是隔着墙要绕好远方可通达的两处院落。 这便留给了他们足够的逃跑时间。 第242章 行凶脱身有学问 百步之遥说远也远,说近也不过是那么二三十秒的时间。 虽然甲士们不是博尔顿,身上还披挂着沉重的甲片。 但二十多秒,也足够他们将沉重的牛皮靴踹在曾经逄纪府邸的两扇大门上。 大门轰然倒地,果然不出随季所料,他们下意识奔向了屋顶陷落的那处屋宅。 不好意思,等你们发现去错了地方,得回到大门这里才能绕 去随季他们曾爬伏的那座房舍院子。 除非你们直接破墙。 但墙又岂是这么容易破的? 逄纪这种人居住的宅邸,那是当半个军事堡垒修建的。 院墙都结实得一批。 随季知道,是因为他弄塌过这处宅邸的一处院墙。 回到二十秒之前,随季拉着裴绾从屋顶斜坡带着无数陶瓦半滑半滚跌落。 屋顶上滚到尽头,正是他二人爬上来的那只梯子。 被他们这一撞,梯子顿时向另一个方向倒去。 随季眼疾手快的右手抓住梯子,就欲待用梯子如撑杆跳 一般,跨上两丈外的另一面院墙。 弩枪已经被他背上后背,但他有些残疾的左手用不上力,被他抓着的裴绾却向下坠去。 随季莫名心头掠过一丝快意。 摔死你这个狗曰的白痴校尉,叫你要跟来,叫你要跟来。 还险些误了劳资的事。 但这种事也只能想想而已。 所以他只好奋力的踢出左腿,希望用脚勾住这个白痴校尉。 没勾住。 不过还好裴绾也已经从那种白痴状态中恢复过来一些,奋力抱住了随季的左腿。 二人便在梯子上,如同撑杆过峡谷一般,晃晃悠悠的落向另一边的院墙。 嘭的一声,梯子落在对面院墙上,随季还只是随着梯子震了一震。 抱着他左腿的裴绾,却后背结结实实撞到了墙上,发出一声闷哼。 裴绾知道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赶紧松开随季的腿抓住梯子,在随季身后爬上了院墙。 他身手其实也不错,只是缺了些实战经验。 因此二人矫捷的从院墙上跃落。 随季带裴绾东绕西绕,竟绕到一处外墙塌陷之处。 这便是自从知道要刺审,随季便亲手破坏的院墙。 那时尚天寒,他却并没有破坏彻底,关键地方浇水冰住。 天气渐暖,冰块融化,院墙便自然垮塌了。 这处是远离袁尚居所的一端,他料定逄府既然无人居住,怕是不会有人特地来修缮。 此时正好成为他二人的逃脱路径。 缺口外的一颗树木之上,正系着两匹良马,鞍辔齐全。 见随季解开系在树上的缰绳,裴绾自动自觉就往马背上爬,坚决不给随季添麻烦。 却被随季揪着衣领子,一把薅了下来。 裴绾不解的看过来,正待相询,又见随季做出噤声的姿态,然后指了指十步之外。 那里有一处猛一看不易被觉察的巷道,不然随季不会发癫,每日晚间潜来此处破墙。 裴绾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然后躲进巷道探头探脑的朝这边张望。 随季并不马上退去。 他将马头调转向另外一个方向,将缰绳松松的系到马鞍上,然后侧耳倾听。 追来的甲士比预料中更快些。 府邸内院落之间的墙并没有外墙这般高。 所以当追兵发现屋顶塌陷的院落并无人迹的时候,正好发现旁边院落屋檐上还有零星瓦片跌落。 并望见了这边院落还搭在墙头的梯子。 他们没有返回正门再绕路,而是直接搭人梯翻过了院墙,然后一路追来。 听着人声渐近,随季猛然出声:“驾!” 然后啪啪两鞭,抽在马股上。 两匹良驹嘶叫一声,向远处狂奔而去。 他这才快步行到隐巷处,不再回头观察,带裴绾躲躲藏藏的在阴影中快步前行。 随季其实也没干过暗杀,但久处军营,他了解底层兵卒军士的心理。 大人物死不死,其实跟底层军士和伍长什长乃至队率屯长一类的底层军官关系没那么大。 别指望他们有什么太强的悲愤之心。 但事后追责,他们肯定是要吃挂落的。 所以这个时候,负责追索刺客的底层军官同将佐心里大抵都是惶恐。 人一惶恐,脑子就会略呆。 他们会以不出错为首要考虑,以免加重自己的罪责。 即使在洛阳三军这样的职业军队中,亦是如此。 若毫无线索,他们大抵会大肆搜查,玩儿大海捞针。 那样对随季他们逃脱反而是最困难的。 但若有明显的线索,底层军官肯定不假思索的指挥着甲士循着线索狂追。 而稍后到来的高级一些的将佐,也会以为他们获得了什么确凿无疑的信息,因此跟着他们的方向狂追。 等发现那线索原来是错误的,随季觉得他们逃离现场的时间便已足够。 他带着裴绾在一片房舍中左绕右绕,始终藏身于阴影中。 闻听有丝毫人声,便躲入暗处。 就这么东绕西绕,居然绕到了周庙侧门处。 周庙本就离绍宝原本的住所,现在袁尚的将军府不远。 只是习惯了走大道的裴绾竟是不曾想到,却原来走那些匹马不得过的荒街僻巷,周庙居然能离袁尚府邸如此之近。 那是因为,很多街巷本就不是留给人通行的。 不过是两户豪宅之间相互略微礼让,将院墙退后些许所隔出来的犬道。 说起来是谦让精神,其实不过是防隔墙有耳,抑或怕人凿壁求自己的光。 这处侧门却是虚掩,随季推门而入。 见他在身后掩上侧门,惊魂未定却又兴奋异常的裴绾这才开口问询: “汝使他等盗窃军马养在暗处,今日又不肯骑乘奔行更速的裴氏良马,便是早存空马引兵之策?” 裴绾在周庙也是有住处的,随季不答他,只是赶他:“速去更衣,再将此行衣物尽数拿去厨下。” 裴绾不明所以,他脑子在这些事情上虽然不灵光,但胜在配合听话。 于是更衣之后拿着夜行黑衣到厨下。 随季已经换上平日衣衫,灶下滚滚已燃上烈火。 他接过裴绾衣衫,尽抛入火中,用烧火棍翻弄着彻底烧尽。 又从蒸屉中取出一只蒸得滚烫的酒坛,用布包着递给裴绾: “置入寝中,待披盖温热便取出,以厚裘覆之,再来言语。” 裴绾再度依言而行,一会儿之后双手如同捧腹一般抱着那只已经冷下来的酒坛返回厨下。 随季已经置办了一些简单酒食,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才开口: “校尉有何事相询?” 裴绾还孕妇捧腹般抱着那个酒坛子:“还有他事要做么?” 随季给他和自己倒上了热酒:“并无!” 裴绾终于松了口气,随手放下了酒坛子,直接跪坐在了随季布置了酒食的小几旁。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白痴。 心中有千万问题想问,然而一口热酒下肚,却只问出最关键的一句: “审配已死乎?” “若无二首,定已殒命。”随季斩钉截铁道。 人当然不会有两个脑袋。 若审配有两个脑袋,那就不是人力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裴绾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他指了指旁边自己刚刚放下的假腹酒坛:“此为何意?” 第243章 审荣居然没杀掉? 此时贵族尚分餐制,厨下却只有一张矮几。 随季这些军中汉子论什么礼仪?随处围坐便可就食。 因此两只酒盏皆在这张矮几上。 加上随季一个糙汉子,哪里懂烹煮什么可口饮食? 随手折腾的酒食不过是温在蒸屉的熟肉随意切了,连酱汁都并无。 他尚有些担心这位小白脸校尉嫌弃。 但裴绾问完问题后,举起酒盏又饮了一口热酒,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 温了许久,肉已软烂,但确实说不上好味道,尚有一些腥膻味。 裴绾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世家子,随季还听说他们有什么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的臭毛病。 但裴绾只是眉头略皱了下,随即若无其事的嚼烂口中肉食咽下,之后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再露异色。 随季放下心来,他知道这小子是在硬撑,大抵是甚收买人心的伎俩。 他却仍旧觉得这个碍事的白痴校尉没那么讨厌了。 随季自己也喝了一口热酒,这才言道: “稍后若是甲士大索至此,校尉便言说吾等已就寝。” “闻听城中喧闹,心中不安难以成眠,故此方起,来厨下进些酒食。” 裴绾恍然大悟,指了指酒坛:“汝是恐他等去探榻上是否温热,故备此物?” 他这会儿倒是机灵起来了。 但他马上又想到漏洞,指了指蒸屉:“若军士察觉屉中尽是空坛,岂不生疑?” 他倒是咀嚼后吞咽完了才说话的,随季却并没有那许多讲究,根本都没使着,伸手抓了块肉啃得汁水横流。 他往旁边努了努嘴。 那是连他在内十名庙卒傍晚进食的杯盏,尽数并未清洗。 “蒸屉中除了酒坛,尚有酒肉。” “恐郎君不知情形心中担忧,某派弟兄们出外探看去了。” “空坛中原系彼辈出外前进食的热酒,一时忘记取出了。” 他不再称校尉,而改口称郎君,那就是以雇佣奴仆自居了。 裴绾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愈发满意洛阳将军府给自己派来的这个妥帖的属下。 然而他仍旧未彻底放心,又问:“若甲士正值搜查之时,彼辈返回,如何是好。” 随季不假思索的答道:“正门处有印记,他等返回前会绕至正门验看,若甲士闯入印记必毁。” “他等自有去处更衣灭迹,至天明时再行返回。” 至此裴绾心中已经再无疑惑。 然而等到审宅那边的八人亦尽数返回,甲士也并未搜索到这里。 随季的一番精妙的俏媚眼,算是白作了。 一样的程序操作完,人多了一张小几却坐不下,好在这帮曾经的军中好汉并不甚讲究。 自寻了陶碗酒盏,装了肉食热酒,或席地而坐,或蹲着大啃。 他们提前回来的原因是:“审府已尽成白地矣!” 伏在高处,审府里的情形倒是看得分明。 放火的六人后来也各寻高树爬上去看自己的纵火成果了。 应该是极惨烈的场面,但这帮都是杀惯了人的阎罗,不见丝毫怜悯: “周遭倒是有军士欲来救援,后头却不得其法,自行撤去了。” 那应该是审配已死,有机灵的将佐觉得城内到处是暴乱都需要人手。 你审配都死了劳资还管你审家个球? 审配在邺城没那么得人心,甚至因为他强势的作风很可能那些服从他的也只是因为畏惧而已。 而畏惧,应该不是一个已经死去并且好像还在遭遇灭门惨祸的人还能够维持的情绪。 “院内亦有猛士,欲撞毁院墙出逃,可惜无趁手的物什,生生于浓烟中呛毙。” 最坚固的堡垒,谁料到最后竟成了囚自己于死地的囚笼。 他们敢保证审府内再无活人,是因为外有高墙,内有烈焰,大多数人并不是烧死的,而是被浓烟呛死的。 纯木结构为主的住宅,全部烧起来那可不是一般的惊人。 就算你站在房舍间的院落里,火场中席卷过来的烈焰也能把你烤到外焦里嫩。 跟烧成碳也就是掉到炭火里的肉和竹签上香喷喷的小烧烤的局别而已。 随季他们敲打过审府四周的地面,并且还故意用马车载着重货从周边道路经过。 可以确信,审府并无通往院墙外的密道。 就算有密室,钻进密室的人应该也变成烤箱内的脆皮烤鸭了。 隔着百十步他们都已经觉得耐不住那高温了。 可想而知火场内的人。 “倒是有人跳入水井,但必杀之人并不在其内。” “且五处水井,两处烧塌,剩余三处亦起白烟,恐不曾溺毙,亦已煮熟。” “并不曾验看,因院墙烧塌之时,周遭地面已无法立人。” 到现在裴绾才知道,原来连审府内的水井,随季都吩咐了人盯着。 这帮人回来之后,随季就把小几让给了裴绾,自己跟他们一起蹲坐在地上了。 听到此处却埋怨道:“汝等应留一人潜于原处,否则若汝辈尽去后,井中有人出,岂非坏事?” 停停停,劳资们的主要目的不是灭门,只是灭口。 你特么用不用这么心狠手辣?要确保审府没一个活人是吧? 劳资记得劳资没下过这种命令啊? 裴绾正在那边晕乎,却听死士中一人笑道: “队率且放心,不到明日,便是爬上井口,量亦被井台烫熟。” 五月的天,烧红的石台凉得没辣么快。 “稍歇息片刻,某再去守住便是。” 然而却没有去成,因为最后一个死士回来了。 这厮回来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所以随季还多问了一句: “可曾有追兵?” 那人摇摇头:“不曾有,绕行确认过。” 随季才放他进门,照着程序烧衣服暖被窝,然后给他递了酒食。 这哥们儿却紧锁着眉头,似乎在惊疑什么事。 随季终于没忍住,补问了一句:“可是不曾得手?” 哥们儿果然点了点头:“不曾!” 裴绾惊得霍然站起,随季却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裴绾复又乖乖坐下,却听随季缓缓道:“不妨事,便剩余那审荣一人,亦难知是吾等下手。” “羽刺矢于塞外亦使用不多,鲜卑胡种亦不知是吾等下手,抑或南匈奴妖蛊之力。” “量这邺城之内,未见得便有人能识得这是吾等的手段。” “翌日尚可再图之……” 他倒是个好领导。 虽然在此之前只当过什长,却知道这时候应该鼓舞士气。 可惜最后回来的那个派去的哥们儿不配合。 他张了张嘴:“不是,队率,无须图之,那审荣已死。” 随季眨了眨眼:“汝方才不是说,汝不曾得手么?” 那不配拥有姓名的哥们儿脸上又露出那种古怪的神色。 有些困惑,又有些茫然:“某的确不曾得手,其遭他人所杀。” 随季也困惑并茫然了,他看了看裴绾。 那意思是,除了我们你还准备了别的手段? 裴绾果断摇头,我特么在邺城就是个商贾,况且这地方还特么鄙视商贾。 除了你们劳资能有个屁手段啊。 这时候随季的目光才移回不配拥有姓名那哥们儿身上:“怎生说?” 第244章 来不及动手他就死了 事情很简单,不是哥们不配拥有姓名,是狗作者嫌给龙套起名费事儿不愿意给他起。 也不是哥们儿不愿意下手,是哥们儿木有机会。 审荣是东门校尉,那自然是在守东门。 这家伙惜命的很,离外侧女墙远远的,他麾下自然有审配安排来的得力人手代他率领士卒作战。 但是吧,他若在城墙上,哥们儿还真没办法下手。 哥们儿不是吴仲,也不犯傻嘀,并且不觉得自己是绝世猛男。 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这种明显送的傻嘀活儿他不干。 他原先当侦骑的,最危险的军中工种,虽不怕死却惜命得很。 这些军中好汉都是这个德性,说怕死是真不怕,毕竟也见惯了生死。 说惜命也真惜命,就有股子要不是防不住的天意,谁特么也别想让劳资因为犯蠢而丧命的劲儿。 所以他的狙击地点是在东门内最近城墙的一排早被清空的民宅屋顶上。 这伙人都喜欢躲屋顶,因为居高临下射击视野最好最方便。 路上黑灯瞎火的不好瞄准,不然天子四军二营一校尉部也不会准备辣么多燃烧照明弹了。 他就等审荣从东门纵马奔回审宅的机会。 两个机会,审府着火了审荣回不回? 审配死了他回不回? 如果这两处都不成功,那他这里就不应该动手。 裴绾帮忙随季推测过,以审荣的性格,这两条随便哪一条,都必然触发审荣快马加鞭事件。 哪怕曹军马上要攻下城墙他也得跑回去。 这哥们儿之所以被派来这里,是因为他跟随季不同。 随季喜欢打固定靶,这哥们儿喜欢打移动靶,打移动靶还打得比固定靶还准。 并且对射马的不同部位会导致的落马姿势特别有研究。 审配从城墙上下来,很可能会全身披挂戴头盔。 所以这哥们儿压根儿就没带羽刺矢,他带的是最早配发军中的那种铁莲子,纯铁弹丸。 准备射马不射人,让审荣从奔马上栽个倒栽葱,然后摔断脖子。 这是人家的天赋,天赋这东西是不讲道理的。 哥们儿伏在屋顶一直等,他去的时候曹兵还在攻城,然后有快马从城内跑来报信了。 哥们儿估计着是审府着火了的报信节奏。 然后他就看见城头那边审荣下来了,哥们儿全神戒备,就等他上马并催快马速。 结果审荣刚上马,就被人扯住了辔头。 那边嚷嚷的声音随风飘过来,哥们儿顺风听了几耳朵。 大抵是拉住审荣马头的那个披甲将佐不让审荣走。 “此战正酣,校尉为东门守将,岂可擅离?” “将士们正在奋战,校尉若走,乱了军心又当如何?” “我知审府走水,然城内自有巡街水龙,校尉回去又抵得甚事?” “若东门有失,校尉便是救了府内之火,审府上下可能保性命?” 无论那审荣如何发怒咒骂,甚至扬鞭抽打,抽出刀剑威胁,那披挂将佐始终不曾松手。 审荣骂骂咧咧的放弃了,重新登上了城头。 一直到曹军被打退,审荣心神不宁几次又想走,结果还是被那个披挂将佐给拦下来了。 两边吵得越来越激烈,那部曲的言语也越来越不客气。 “校尉有亲眷家小,死在城上之诸将士便没有亲眷家小么?” “他等均是校尉的麾下部曲,平日校尉轻贱吾等还便罢了。” “此为效死之时,便是死,某亦要校尉亲眼看着吾等去死。” “免得校尉独领其功之时,连谁用性命为汝挣得的军功亦不知。” “曹军虽然退去,却随时会再攻来,校尉须是走不得。” 哥们儿听出来了,其实就是审荣这个二世祖与麾下矛盾的集中爆发。 其实审荣在不在这儿并没有什么迪奥所谓,平时也没靠他。 但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今儿那个一直全身批甲的将佐就跟他杠上了。 劳资偏偏不许你走。 如此反复五六回,审荣越来越暴躁,却越来越无可奈何。 直到第二匹快马驰来,那应该是来报告审配死讯的。 哥们儿亲耳听到审荣在城下跟那个披挂将佐大吼:“吾叔父遇刺,冀州别驾审配审正南遇刺。” “这非止是东门之患,而为邺城之患,冀州之患。” “汝真要逼吾诛尽汝亲族否?” 哥们儿也急得不行,心说你放他走啊。 你不放他走劳资怎么弄死他? 别误事啊求求了。 哥们儿视力挺好,清楚的看见了那一刻审荣面上的狰狞。 然而那披挂将佐却似是铁了心肠,就是不让审荣走。 审荣都彻底无奈了,然后他就突然笑了,笑得很和蔼的摊开双手走向那名披甲将佐。 哥们儿看见他很亲切的拍了拍那披挂部曲的肩头,贴近他耳边跟他说着什么。 再然后,哥们儿就看见那将佐圆瞪双目,双手捂住喉咙,转着圈儿倒下了。 哥们儿第一次看清了那个碍事精的脸,是一张粗豪而倔强的脸。 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那人喉头血如泉涌,而审配则手持短刃,满脸狠厉。 他应该是伪装宽慰,慢慢靠近,然后突然用袖中短刃插入了那名将佐的喉头。 毕竟他之前就用剑砍过人家,但人家不躲不让,全身铁甲他砍不动。 所以才伪装示好的走近,给人来了一下子狠的。 哥们儿心头一松,说终于到劳资出手的时刻了。 那位英雄你休要怨恨,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马上送这货去陪你。 结果他想简单了,审荣也想简单了。 死去的那位在审荣麾下威望不是一般的高。 很可能是在审荣不在的时候一直代掌东门校尉的人。 审荣身为东门校尉,这个人一人便能将他拦得寸步难行,那是因为审荣的权威性已经全部丧失,所以他三番几次下令才无人遵从。 当他手刃这个敢违抗他命令的人,以为无人再敢忤逆自己,厉声喝叫牵马过来的时候,却无人行动。 所有兵丁都以一种陌生的目光盯着他。 当审荣再度喝骂,问他们是否想反的时候,军士群中突然有人悲声大叫: “他杀了曲都尉,他杀了曲都尉。” 军士们反而缓缓向他逼近。 “报仇,替曲都尉报仇!” 突然爆发出几声呐喊,军士们居然一拥而上,乱刀将审荣砍死。 哥们儿目瞪口呆。 他完全想不到不用自己下手,审荣居然就这么死了。 再然后,砍死审荣之后的军士居然又分做了两派。 一派要开城迎曹军,而另一派杀审荣没见阻挡,要开城门居然拼命阻挡。 两派又厮杀在一起。 哥们儿看戏都要看到吐了,该干的事儿也没得干了,只好悄悄退去回来报讯了。 “某退去之时,见城门已开,曹军似是已被迎入城中了。” 哥们儿说到最后,居然扔下这么一个重磅炸弹。 “如何不早说!”裴绾赫然立起。 不是,你东扯西拉这么久,却将这个最重要的信息放在最后说? 他说怎么一直不见甲士来搜索。 他说这城内的喊杀声打斗声越来越大了呢。 哥们儿眨眨眼:“与吾等何干?” 随季也眨了眨眼:“岂非更妙?” 裴绾一想也是。 但他们是不是得赶紧安排开溜的事儿,毕竟阿瞒那边对他们这些人的态度还未知。 第245章 许攸的矛盾心理 也不安排人手去审府白地那边查看了。 赶紧联络了裴家别院那边的人手,打算趁乱往邺城外边儿闯。 他们原本就是打算城破之时趁乱开溜的。 但大概行动得太晚,也或许曹军行动得太快,试了几次发现几面城墙居然都已经被曹军控制了。 完全没有可供他们偷溜的空隙。 没办法,裴绾只好安排原本裴氏别院的人都先躲到周庙里头来。 曹军的纪律真没那么好,毕竟很大部分都是青州黄巾出身。 所以在他们无头苍蝇般乱撞的过程中,便有军士试图来抢掠。 顾不得露出行踪,随季与几位庙卒打退了他们。 不过却留着情面,只是威吓,并没有下死手。 一直在周庙中枯守到第二天下午,城内厮杀声才缓缓小下来。 这时候就更走不了了,裴绾和随季他们也只能悬着一颗心等着。 然而就在这天下午的时候,突然闯过来一队数百人的甲士。 裴绾见不像是到处抢掠的乱兵,明显是有指挥的军事行动,因此示意庙卒以及他的护卫们先不要抵挡。 看看情况再说。 甲士们却只将他们赶到了周庙后院的生活区,并守卫住庙内各处通行关隘。 不多时,荀谌在数名甲士护卫之下来到了周庙。 他入后院微笑着与裴绾见礼,却趁左右无人,突然贴近裴绾低声说道: “审氏之事与尔等无涉,尔等一概不知。” “庙卒已尽数撤出邺城,所余皆汝裴家护卫。” “稍后曹侯至时,汝不妨平庸些。” 说完却扬声笑道:“颍阴侯稍后便至,庙内祝祭执事却已尽数返回京师。” “少不得须问文崇借些老仆,洒扫一番,方不至失却了敬重。” 裴绾心思电转之间不明他何意,但却果断装出了一份惶恐: “未得应允,擅借周庙栖身,绾本已惶恐。” “若荀祭不怪,休说些许老仆,便是绾亦当亲执帚洒,以赎不敬。” 他学的是货殖之道,心底对周庙诸圣并没有那么尊崇。 但想来荀谌既助周庙祝祭脱身,量不至对他们有什么恶意。 荀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却并没有对他客气,只是随意拱了拱手:“如此有劳!” 裴绾就真的清点出自己裴氏的仆从,亲自带领着打扫起周庙前院起来。 他哪里是干过活儿的人,大半天下来一个台阶都未必扫干净了。 不过是一直装模作样的拿了把扫帚伪装卖力而已。 荀谌接下来却是再没有和他进行丝毫的交流,只是指指点点着要裴氏仆从们帮忙他恢复一些周庙的布置。 收拾完之后,他却是到正门前做出了一副翘首相盼的样子。 一等却等了甚久,一直到金乌西沉,玉兔东升,裴绾已觉腹中饥饿。 但见荀谌仍旧恭敬的等在周庙正门之前,他也只好装出畏畏缩缩的样子在那里相陪。 到天彻底黑透,荀谌刚带着仆从在周庙中举烛,门口却传来高谈阔论之声: “孟德且看,此便是邺城周庙,某劝本初于此立庙,便是为尽收河北士心。” “争奈本初虽依言请立周庙,却不甚礼敬。” “河北本多凶顽,如此上行下效,以至不能全功也。” 荀谌赶紧带着裴绾他们出迎,却见前方许攸领着一名五短身材细眼长髯身着金甲的汉子,正向庙内行来。 许攸言语虽为讲解,在那汉子面前态度却有些倨傲。 那汉子眉目间闪过隐约的不耐,却朗声笑道:“本初不识良谋,当有此败。” “自得子远之谋,某方有乌巢之胜。子远之才智,某却是甚为信服的。” 那金甲汉子正是阿瞒。 别信只用派几个探马侦骑,敌军的粮草所在就可以被你查个清清楚楚。 要果真是这样,每次大军出发征伐弱旅,必定都是去送粮食给人烧的,注定将无功而返。 两万对十万,大军对垒对拼的第一拨,就是侦骑哨探的互相试探和对砍。 除非阿瞒把他当时的两万人马全部派出去,正面不打了。 不然在侦骑哨探的对拼中,从数量上他就注定要受到全面压制。 那么困守营垒之内苦苦抵抗绍宝数倍大军的阿瞒,不靠老天爷给他开全图挂,怎么可能探得绍宝粮草辎重所在? 所以我们说官渡之败,绍宝至少一半的原因都败在并不在前线的审配身上。 如果不是他在后方胡搞瞎搞,绍宝这边不可能会有许攸这一级别的高级幕僚臣属叛逃到阿瞒这边。 《许攸传》里记载,是许攸对阿瞒说: “公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谷已尽,此危急之日也。” “今袁氏辎重有万馀乘,在故市、乌巢,屯军无严备。” “今以轻兵袭之,不意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也。” 且不管偷袭乌巢的计谋是不是许攸给阿瞒所献,因为最终的决策必定是阿瞒所作出的。 但基本可以判定,绍宝大军粮草辎重所在的情报,就是许攸许子远透漏给阿瞒的。 没有这份情报,阿瞒想拼死一搏都找不到一个目标,更别说获胜。 后来许攸喝高了对阿瞒说:“阿瞒,卿不得我,不得冀州也。” 阿瞒也得笑着回答他:“汝言是也。” 可以看出,许攸是个比较轻佻的人。 但轻佻成这种样子,动辄当众管阿瞒叫阿瞒,绍宝也不至于视为心腹。 那几乎都是当众打脸了,不傻嘀到一定程度干不出这种事。 且不说地位高下,那年代互相的称呼中不称表字而称名,都相当于是种羞辱了。 何况你还喊你主公的小名儿,那是冒充人家的长辈尊长了。 不是喝高了并且觉得互相关系很好,基本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许攸未必是如史书中记载的单纯居功自傲。 一个人越缺什么,往往会越卖弄什么。 许攸在阿瞒那边缺什么呢? 在绍宝麾下,他是嫡系中的嫡系,和逄纪一样是跟绍宝最铁的老关系。 但一时情绪上头叛逃到阿瞒这边之后,阿瞒麾下也已经谋士众多了。 即使许攸提供了官渡之战转败为胜的关键情报,他也绝对不可能马上挤进阿瞒的核心幕僚团,成为阿瞒最亲近的臣属之一。 就算夸赞与礼遇,难免都透着一股子客气。 许攸心里难免会有落差。 人都是往高处走的,他转换阵营叛了个逃,怎么待遇还下降了呢? 那他图啥? 许攸难免会有两种心思。 一方面他迫切的想逞能想立功,想表现出自己值得被更加慎重对待的真正价值。 而另一方面,就不免会把自己的功劳挂在嘴边,希望引起重视。 除此之外,许攸心中肯定会想到在洛阳为绍宝奔走之友之时,阿瞒跟自己关系。 那时候阿瞒是靠绍宝带飞的,就有点自家亲弟弟的感觉。 许攸却是绍宝志同道合的好友。 就好像跟你很熟的哥们儿同事或者闺蜜,经常跟你到你家玩儿。 他或她会怎么称呼你可爱的弟妹? 十有八九会跟着你一起叫他们小名儿。 那个时候,许攸很可能就是跟着绍宝一起亲热的称呼阿瞒的小字的。 对于阿瞒来说,那是年轻时候的丢人往事。 但对于许攸来说,这却是与这个新主公之间,颇为值得忆念的的旧时情谊。 所以他一喝高了就喜欢当着一群人这么叫阿瞒。 这种傻嘀其实每个人都见过,甚至我们很多人或多或少也犯过。 被一个混得很好的哥们儿带出去喝酒,席间除了你全是他的朋友。 你也会忍不住在席间讲一些他往日的糗事,这是很多人迅速融入新人际关系的不二良方。 其实没什么坏心,只是不自觉的卖弄而已。 你们看,知道他这么多糗事,我和他很铁的,借此以他为桥梁迅速融入新团体。 就算当场笑得没心没肺,你朋友心里却未必多喜欢你的这类举措。 许攸所干的,其实就是类似的傻嘀事儿,只是更傻嘀一点。 (唔,好像应该谢一谢礼物?抱歉之前一直疏忽了,作者比较小白) (感谢喜欢船姐的瓜哥的催更符,没浪怎么漂和天空之城的点赞,莴笋炒肉爱好者大威和耿直妍珠、风雪夜归人阿樊、啤酒萝卜鸭爱好者水湄同学的发发,丰满的催便同学的灵感胶囊、穆禾禾同学的啵啵奶茶、钟仲卿同学和烧烤小土豆的情书,以及以大包杠大包、抹茶豹头精、白马义从、磨推鬼abc和雷遁r骑琳同学为首的亲们一直持续给我的好多好多好多爱发电) (试图简单列一下,却发现多到列不过来,突然有被暖到,鞠躬感谢大家) 第246章 孟德游周庙(一) 除了留下“凶淫、性行不纯”、“贪而不治”等等负面评语与叛主邀功的骂名,许攸许子远在史书上的存在,是一个纯粹的工具人。 虽然孔融夸他是智计之士,但关于他智计唯二的记载,是向绍宝建议轻骑突袭许都和向阿瞒建议轻骑突袭乌巢。 与其说是为了体现他的智谋,不如说是为了用他来直观衬托绍宝的昏庸无断与阿瞒虚心纳谏的英明果决。 轻骑突袭许都的建议,就好像一场碾压局,劳资这边经济装备操作状态全面大优,踏踏实实推塔上高地就赢了。 你特么突然来建议我们大龙逼团拖住,然后抽人单带偷家。 这尼玛是弱势方试图翻盘的打法好吗? 最后因为你的演员行为被对方奇迹团翻盘,却将败因归结为没有听你的烂主意所致。 能因此被指认为智谋之士,就很谜。 除此之外,许攸留下的记载多在于拿下邺城之后的各种恃功自傲,以至被阿瞒忍无可忍的以“恃旧不虔”的罪名所杀。 结合被审配一通操作就上头,愤而投曹的表现,这就是个情商感人智商也堪忧并且污点还不少的所谓南阳“名士”。 工具人未必会满足自己工具人的身份。 所以破邺前后,为了证明自己并且争取地位,许攸还是有拼命在阿瞒面前求表现的。 只是以他那堪忧的情智双商,很难给出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贡献。 这会儿,琢磨着阿瞒既然曾经专程跑去洛阳周庙祖庙的立庙仪式上观礼,许攸主意难免就打到邺城周庙上头了。 带着阿瞒在邺城周庙走了一圈,许攸滔滔不绝的卖弄和吹嘘着自己当初在邺城周庙立庙中“力持此议”的种种操作。 当初不吝是谁用来说服绍宝请立周庙于邺城的理由,都被他当做自己的见解,翻来覆去的说了一遍。 阿瞒含笑听着,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心里头的那些不耐烦被他掩饰得很好。 他烦许攸这傻嘀已经很久了。 除了最开始投过来给出了绍宝大军粮草所在的信息之外,这傻嘀的草包本色早就暴露无疑了。 偏巧还不知趣,老跟他装很熟。 劳资真的有跟你很熟么? 过去在洛阳也就是在绍宝府邸见过几面喝过几回酒而已。 并且劳资是小弟反老大,干翻绍宝之后遮掩那段与绍宝的交情都来不及。 你特么还整天把往事当资历抓出来卖弄显摆。 阿瞒对许攸可以说早就动了杀心了,就缺一个借口。 邺城初下,进城之后各种事务可谓千头万绪,他自己忙得脚不沾地。 这傻嘀还非在这个时候凑热闹,非要带他来邺城周庙一趟。 阿瞒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怎奈这傻嘀在破邺城之战中倒真的起到了关键作用。 阿瞒不由疑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他于是决定暂时压抑下心头的厌恶,跟这傻嘀走一趟,再观察观察。 却不料,你不能对傻嘀抱太大期望。 不然更多的厌恶必定会伴随着更大的失望扑面而来。 阿瞒努力在许攸的言语中剔除那些自夸之语,仔细考量着在自己治下地盘请立周庙的可能性。 许攸傻嘀归许攸傻嘀,这主意未必不是个好主意。 在击败绍宝之后,阿瞒的心思已经不单纯满足于为一方诸侯了。 甚至并不满足于成为齐桓晋文那样的一方霸主。 野心总是随着实力膨胀的。 他这会儿在想,邺城一破,豫、兖、徐、冀他已经实际握在手中了。 下一步掌握青、幽二州,不过是些扫尾工作,无甚难度。 大汉天下十三州,他握在手里的已经接近一半。 有小皇帝的司隶与并州阻隔,凉州他暂时接触不到。 交州士燮软弱之辈,且其土甚远,攻伐不便。 堪为对手的,也就是江东孙氏、荆州刘景升和益州刘璋这三家。 不过未必需要动刀兵,按照小皇帝颁布的规则,太师的位置他现在可以谋一谋了。 司并凉三州且不论,荆益为宗室之地亦可不说,从徐州往扬州那边探一探,自己也可以推举一个扬州牧。 加上威胁下交州士燮,自己可得八州推举,稳过半数,太师的位置稳稳的。 如此就算再征伐荆益扬,自己也能师出有名。 按规矩来可以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那就不妨按规矩来。 可也不能完全照着小皇帝的规矩走。 以小皇帝鼓励商贾实现公田那么玩儿肯定是不行的,自己治下会被搞乱。 请立周庙倒是个不错的切入口。 反正这玩意儿虚无缥缈的没啥实际控制力,又能显得自己对皇家恭敬对皇权尊崇。 心中考量一番,他却有些疑惑。 许攸为什么要跟自己建议请立周庙? 以他的草包见识,应该是看不到这一层的。 阿瞒本来就是个多疑的人,这一层他不看透,却是不肯拿定主意。 所以他只是微笑不言的继续听许攸的夸夸其谈,随着许攸在周庙各处走动,且不吝于对各种牌位参拜。 荀谌一言不发的跟随在一旁,持礼甚恭,宛如本就是一枚老实本分且称职的庙祝。 裴绾装得更是不堪,做出畏畏缩缩的样子,在荀谌的背后当跟班。 邺城周庙是个三进的结构,第一进有些供车马停歇及来人正冠洁面略作歇息的所在。 瓷坊书坊正是在这一进,并且占地颇广。 第二进才是各种圣人牌位与泥像的正殿,兼墙上书写有各种圣人事迹与主要观点的偏殿。 第三进则是庙务人员的生活区。 后院生活区当然是不必去的,第二进逛完也并不需要太多功夫。 阿瞒很快就按照规矩自主殿到各偏殿都参拜了一番,信步又走回了第一进。 他负手在身后,继续听着许攸的滔滔不绝,缓缓走向正门之处。 这是准备离开了。 就在将出门的刹那,他缓缓回了一下头。 却正看见第一进院落中最显眼的两座建筑。 “那两处是何等所在?”他突然指向那两栋建筑,问道。 许攸心中有鬼,突然卡壳。 荀谌只好上前一步答道:“此为周庙附属产业,书坊与瓷坊是也。” 许攸也缓过来了,马上跟上: “且论这书坊,亦为请立周庙一大便利,圣人之言,尽付诸以文字……” 他开始大谈特谈书坊作为免费图书馆的各种好处,什么让境内贫寒士子开拓眼界,有渠道有办法增长学问啊之类的。 并且竭力想把阿瞒朝书坊那边带。 阿瞒却并不动脚步,反而伸手止住他的言语,只笑着看荀谌:“敢问足下是……” 荀谌深鞠一躬:“贱名不足挂齿,仅为奉圣人之一庙祝耳。” 阿瞒心下已是雪亮:“周庙诸祭,刘孔孟荀颜。” “前闻子廉曾言,祝祭均已返京师祖庙,他麾下还曾拦阻,幸逢荀氏友若与子远有旧,方不至酿成大祸。” “莫非便是太傅长史荀文若之弟,昔年为袁本初说韩文节之荀友若当面?” 第247章 孟德游周庙(二) 荀谌并没有见到过阿瞒。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去见。 跟许攸一起在曹洪帐中一叙之后,曹洪发现他这儿并没有太多邺城内的消息情报. 所以也没太重视。 后头阿瞒扫荡完周边,回来继续围邺城,曹洪跟阿瞒提了一嘴。 阿瞒以为荀谌肯定已经走了,也没多问。 这会儿看见了,阿瞒自然就明白过来。 荀谌大抵是一直隐在许攸帐中,为许攸筹谋。 阿瞒心说,我就说怎么许攸最近突然高明起来呢,却原来作为谋士,许攸帐下也有谋主。 荀谌闻言又是一揖:“昔年不智,却害了文节公性命。” “谌心甚愧,不敢以此扬名。” 他这态度阿瞒就看着很顺眼。 不以反叛旧主为荣,也不言韩馥和绍宝之过,说起来就都是自己的错。 他那么问本来就是一种试探。 不管荀谌对绍宝拿下冀州做出过多么大的贡献,对于他的旧主韩馥韩文节来说,他的献策的确是乱谋。 因为他说服韩馥,是让韩馥相信,将冀州让给绍宝,韩馥自己才能够更安枕无忧的保住身份地位与家族富贵。 不料绍宝一掌权,虽然封了韩馥做一个并无兵权的奋威将军。 反手又任命了与韩馥有旧怨的河内人朱汉为都官从事。 朱汉据说一上任就领兵包围韩馥的住宅,拔刀登屋。 他打断了韩馥大儿子的双腿,韩馥是逃上楼才保全了性命。 虽然事后绍宝处死了朱汉,但朱汉到底是不是自作主张,这事儿不好说。 实际结果就是韩馥吓破了胆,不敢再待在冀州,而跑去陈留投奔了张邈,以至绍宝对冀州的掌控再无掣肘。 后来因绍宝派去联络张邈的使者当着韩馥的面跟张邈咬耳朵。 韩馥以为他们在谋算自己,惊恐躲之下躲到厕所用刮削简牍的书刀自杀了。 你猜是韩馥自己多心,还是那使者在存心误导? 不管怎么说,对韩馥来说一切悲剧的开始,就是被荀谌说服。 荀谌是韩馥亲自从颍川招揽入仕的士人,他说服韩馥的时候,韩馥还是他的主公。 如果荀谌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还这样做,那他就是背主求荣。 而如果他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真心相信出让冀州对韩馥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那也只能说明他的眼光与预判很有问题。 无论哪种可能,如果荀谌还因此沾沾自喜自居其功,那他这个人的人品就很有问题了。 荀谌这会儿的表态就是在说,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对于这件事他一直内心有愧。 甚至在暗示这么多年来他在绍宝麾下摸鱼混日子,就是害怕因为这件事得了权位富贵,让自己良心难安。 至于阿瞒信不信,阿瞒想说一句,你特么把谁当傻子呢? 就凭你这些天帮许攸筹谋的这一切,你猜劳资信不信? 忠诚上荀谌肯定是有问题的。 但你得看是跟谁比。 跟旁边这位因为自己旧主落败与基业被夺而洋洋得意的许攸相比,荀谌无疑让阿瞒顺眼很多。 人家最起码还知道表现个惭愧和内疚。 想起近日种种,他心中不由泛起惜才之心。 因此夸了一句:“颍阴荀氏,俊才何其多也!” 这是在招揽了,因为颍阴就是他的封地。 荀谌却微微笑了笑:“河南荀氏,与有荣焉!” 这却是拒绝了。 因为随着荀彧的落籍河南,名义上颍阴荀氏与河南荀氏已经分家。 他以河南荀氏自居,那就是洗清楚自己与阿瞒之间的干系。 那一刻,阿瞒心中杀机顿现。 这样的人才,他觉得落到别人手里对自己是一种威胁。 然后就听见荀谌叹息: “文节公之事,令谌心如槁木,再不敢于世间卖弄甚才学。” “惟愿能以隐逸之身,传家嗣而奉圣人,以洗心中之愧与声名之污。” “却不意竟仍被曹侯识出,公之巨眼,竟至于斯。” 阿瞒心说,这回你再猜我信不信? 会信才怪,你特么心如槁木又何必藏在许攸帐下翻云覆雨? 但这些话却又提醒到他,这哥们儿现在是小皇帝的人。 要杀他难免就要和小皇帝那边儿撕破脸弄僵关系。 阿瞒得考虑这么做值不值。 而另一方面,他又想到留在颍阴的那些荀氏族人。 那些人他都不敢放心任用。 毕竟御赐周庙五姓之一,荀谌的兄长眼见着正慢慢成为东廷一人之下的人物。 荀氏等于已经被绑死在小皇帝那边了。 就算荀谌归附于他,他大抵也是不敢放心任用的。 心头于是也就没有那么可惜了。 而且荀谌的话还有一层意思。 放过我,放心吧劳资这辈子就当个周庙祝祭,不会出来搞风搞雨的。 再说我藏这么深你都能一眼猜出我,我那点本事在你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隐藏的求饶意味加马屁,令阿瞒非常舒服。 阿瞒并不疑心他蒙骗自己。 因为在自己真的能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前,基本不太可能与小皇帝之间产生矛盾。 荀谌这种人在小皇帝那边,总比在其他豪强那边强。 这只是其一。 而其二呢,荀谌如果有负今日之言。 那他即便是东廷重用,加上他之前蒙蔽韩馥的作为,都可以成为他为巧言奸佞之徒的罪证。 如果有一天阿瞒想对小皇帝兴兵,只要荀谌被重用,清君侧扫奸佞就是个最好的借口。 有这两条原因,阿瞒心头才杀意渐消。 因此看着许攸笑道:“某闻荀友若大名久已,既在子远帐中,缘何不引荐于某?” 言语中虽有嗔怪之意,却是开玩笑的口吻。 许攸却脸上一顿如火烧一般的滚烫。 他哪里听不出来,阿瞒在点他。 人家已经看出来他这段时间的出挑表现,大抵都是荀谌在背后帮他参详了。 又是荀谌出首长揖告罪道: “此却非为子远兄之过。” “为谌自觉愧于人前,不敢有污尊目,因此求子远兄为谌遮掩。” “此前敢露行踪,亦为刀兵之下,恐伤祝祭性命,令曹侯与朝廷生出龌龊,故厚颜求告子远兄处。” 阿瞒哈哈一笑,不再责怪,手指却指向书坊与瓷坊:“友若何不带某观之。” 直接剥夺了许攸的导游权,让荀谌带他参观了。 荀谌苦笑着前方带路,先带着阿瞒到了书坊。 书坊的布置却比原先那种卖书的地方更多了些改善。 一是十多个小房间,每个房间靠墙是书架,每本书都预备多册。 并且在书架旁有木牌详细介绍每层书架上是什么书。 小房间中央都有免费的书桌座椅砚台茶壶和清水,供士子翻阅时歇脚并润笔润喉。 这自然是寒族士子进入逐义司之后对书坊的新布置,份外体现书坊的公益性质。 别以为这帮黑了心货殖信徒是只考虑自己往日苦楚,让逐义司徒增成本。 他们玩儿得花着呢! 第248章 孟德游周庙(三) 故意突出书坊的公益性质,其实是想道德绑架书坊所在地的士绅。 他们故意传播书坊有多少书被翻旧,以至于卖不出去。 同时又四处传播荀家子上书坊看书受教育的事情,以及荀家那套书非抄不能读也的说辞理论。 不是所有的世家豪族对子弟都能做到荀家那样严厉,让子弟背着竹简去书坊舔毛笔抄书。 但他们又很认同荀家的说法。 当知得书之不易,方能珍惜书本上的知识。 然后骚操作就来了。 书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售一批被免费翻旧了的书。 你以为是折价么,你特么羞辱谁? 能大量买得起书的谁在乎那点钱? 旧书反而比新书更贵。 因为一方面它们见证了无数寒族士子的求学之心,能让你族中子弟受到震撼。 另一方面,贵价买旧书也能体现你对公益事业的支持,博取个好名声。 如此下来,免费书被翻旧到一定程度,都会有人收起来换成新的。 来读免费书的寒族士子,就成了替他们把书自然做旧的包浆工人。 就是通过这套骚操作,他们让书坊一面扩大免费供士子读书的公益性质。 一面让即使没什么见识的僮仆苍头,也不至于嫌弃厌恶只看不卖的各种士子。 而另一面,又让书坊的收益不至于因为这种免费公益性质而受影响,反而因此获得了提升。 最起码在整个大汉十三州范围内,已经出现了捧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旧书才比较显逼格的现象。 没钱的家伙们才读崭新的书。 这种调整却是无须在御前朝议的,是逐义司自己职权内的调整。 庚哥也是在事后才听人说起的。 当时庚哥就感叹,这特么的古人们思路只要一打开,那是真特么骚啊。 最起码他自己是绝对没有想到过居然还可以这么玩儿的。 书坊在司并境内是不必设太多僮仆的。 少量店员只是去各个书架检查下书被磨损的程度,见包浆合适了就收起来去换新书。 下来就是去各个房间添添茶水加加清水,收拾下免费提供的廉价墨与砚台之类的。 新增的收益完全包得住这些免费公益的支出。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司并风气比较好,没有人偷书。 但邺城书坊就不一样了,每间小书房内书架旁都得有人盯着,甚至还搞出来了手牌。 士子进门免费领手牌,用手牌换书,每人限取书一本,还书时候书换手牌,凭手牌出门。 不然不止是有人偷书偷回去读,还有专偷旧书去高价卖的。 邺城倒是有士子闹过,说是有辱斯文,拿他们当贼防。 但书坊门口贴出了一张告示,就列出了之前一个月丢失的书册数量。 邺城士子自己都觉得丢人。 事实证明,真正心思在多读些书上头的士子,根本不在乎这些。 毕竟他们为了多看些书,去豪强家受折辱都能忍,这里还是有起码的尊重的。 真正闹事的反而都是那些品性不良的。 所以就这么执行一段时间之后便成了惯例。 城里有战乱,周庙祝祭离开后,书坊里头的书当然早就被裴家负责经营的管事们清空收起来了。 但只看着空书架和柜台前的手牌,以及空茶壶清水壶砚台和劣质墨,都有很多故事讲。 荀谌却并不跟阿瞒多扯,略略谈及几句,也无非是这处小房间一般都是什么书,那处曾经是什么书。 阿瞒问及,他却推说自己专注庙务,这边的经营并不熟悉。 反倒是又将话头让还给了许攸。 许攸脸上强装出来的倨傲之色早就不见了,他十分殷勤的为阿瞒介绍起书坊的各种布置。 作为一枚名士,许攸口才还是有的。 他虽然来得少却也是听闻过邺城书坊的各种趣事的,因此讲解得很是妙趣横生。 阿瞒听得不时微笑,更是感叹:“昔京师观礼之时,便听闻周庙有二坊。” “惜当时兖州有事,礼毕便得急返,不得鉴之,今日方知,错失良多。” “仅是这书坊之利,便足以令治下之士何其之多?何须再苦不得其人乎?” 听他这么说,许攸面上又显得意之色。 然而毕竟是个空书坊,即使许攸拖延再久,终究还是有逛完的时候。 出得书坊,阿瞒不用带领,便径直朝瓷坊那边走过去。 这时候许攸却不怎么说话了,只剩荀谌干巴巴的声音: “此为售祭祀之器。” “此处售摆饰器物。” “此处售卖冥器。” “此处为餐饮器物,并汤盆瓷枕……” …… 也是分好多小房间,分门别类,只是这里却没有什么趣闻趣事可讲了。 但并没有预料到阿瞒会来这里,所以瓷坊书坊之内其实是并不曾打扫的。 阿瞒自己生活用度,少不了各类手下兼豪族送上来讨好的瓷器。 他也用惯了,所以虽然不见实物基本也没什么好奇。 只是匆匆走过,但目光却突然被一物吸引。 那是一块小木牌,上面标注着“缗钱三万”字样。 应该是收货物之类的时候漏在此处的。 阿瞒却是吃了一惊:“此售何物,竟要缗钱三万?” 东汉时候米价一直稳定在约莫百文一石,也就是说这里随便一件物什,竟然值三百石粮食。 那当是一个垦殖百亩之家,一年全部的收入了。 而且还不是什么礼器祭器。 他们现在参观的是日常使用的餐盘瓷杯和瓷碗瓷枕之类的所在。 荀谌直接摇头:“谌亦不知。” 许攸没答话,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扫了一眼一直跟在荀谌身后畏畏缩缩的裴绾,很快又刻意的收回。 阿瞒何等目光锐利的人物,许攸这下意识的一眼,却被他注意到了。 他直接看向了裴绾:“汝可知,此价为售何物?” 裴绾战战兢兢的上前:“应……应为汤盆。” 不是喝汤的汤盆,其实是洗脸用的面盆,只是那时候把热水叫汤,所以面盆也就叫汤盆了。 他其实在瞎掰。 毕竟他这种身份,又不是直接守着店面经营的小厮朝奉,哪里记得清什么东西卖什么价格。 但估计阿瞒也不会细究,所以信口瞎勾八答。 阿瞒却又吃了一惊:“一汤盆便索价巨万?” 都特么赶上西园卖官的价格了。 他家里虽然也有,但他又没买过,哪里会知道居然这么贵。 裴绾继续战战兢兢的答道:“此……此为……周庙……正品,所价略……略贵。” 阿瞒皱着眉问:“何为周庙正品?” 却原来,客商贩卖司并瓷器,有两种通路。 其一为各地瓷窑所产,底部只会印有瓷窑名称。 而另一种就是只有在有周庙的地方的瓷坊可以买到,底部除了瓷窑名臣,还会印上红色的周庙正品字样。 坊间传闻,只有真正无暇的瓷器,才有资格印上周庙正品字样,放到周庙的瓷坊售卖。 这里却是明码标价不得讲价的。 其余直接从瓷窑购买的瓷器,据传都是没选上的残次品。 外地客商兼司并本地皇商从司并贩出去的,差不多都是这些东西。 (感谢大包杠大包、钟仲卿、车水、磨推鬼abc同学的爱电,以及大家的催更和点击,鞠躬) 第249章 周庙之坊求其利 那是一个刻意放出去的讹传。 真正的周庙瓷坊中的周庙正品,其实是限购的。 就是你一家一姓,一段时间内只能购买限量的瓷器。 对外的借口是防止倒买倒卖。 通过这种方式,逐义司硬生生强行制造出了周庙正品的稀缺性。 物以稀为贵! 而且周庙正品的确是经过挑选的,每窑瓷器中品相最好的那一批。 在这种刻意的经营之下,一样的瓷器,周庙正品能比普通瓷窑出产贵上三至四成。 通过这种方式,逐义司在瓷器产量逐渐提升的前提下,保证着周庙瓷坊的丰厚收入,也确保着瓷坊干股即瓷股对于士绅们的吸引力。 裴绾跟阿瞒讲,当然不会讲那么清楚。 加上他故意装出来的战战兢兢吞吞吐吐词不达意,能说出来的部分就更少了。 可怎奈阿瞒本身就是个小机灵鬼。 只听了个大概,他就明白过来。 因此沉声问裴绾:“此邺城周庙之瓷书二坊,均是由尔经营?” 周庙瓷书二坊出售股份给士绅,这不是什么秘密,阿瞒也听说过。 他却不知道,出让经营权的,却仅邺城周庙一家,别无分号。 裴绾期期艾艾,偷眼看了一眼许攸,这才答了一个字:“是!” 许攸偷眼看他是下意识,他这会儿偷眼看许攸却是故意的。 他这一眼,当然也逃不过阿瞒的注意。 阿瞒再次觉得心中一片雪亮,最起码是自以为的心中一片雪亮。 许攸贪财,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有这一眼,他大概也能猜到许攸一力推动绍宝请立邺城周庙,甚至现在还来诱惑他成立许县周庙的目的了。 《六韬引谚》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无非是财帛动人心。 阿瞒对此倒没有那么反感,各有所求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要这桩事情中他自己所得的利益足够,他倒没有那么介意臣属在其中小捞一笔。 知道许攸这么卖力的原因,他对在自己治下请立周庙的戒心反而降低了不少。 许攸:冤枉啊,这次劳资还真的没打算贪钱,而是纯粹的求表现而已。 不然怎么可能不提前先跟裴绾这厮商量好,要能成的话给劳资几成干股。 但阿瞒心下还是有些不安,他看了荀谌一眼:“此间事了,友若将至何处?” 荀谌拱手答道: “若得子远兄相允,谌当与文崇一并返回京师,一晤亲族,再寻一僻庙了此残生耳。” 许攸的脸又红了红。 因为这句话传递出来的信息,是荀谌早就想走,是被他强留下来的。 嘛,倒的确是真话。 只是荀谌那个想走,是故做姿态还是当真想走就见仁见智了。 反正许攸觉得是被他自己强留的。 阿瞒装作一怔:“友若无意居邺城乎?” 荀谌答道:“谌居邺城,本便为本初公不受所辞,故在此盘桓。” “今旧主既逝,早欲归河南而拜宗庙,前日家小已尽去,仅谌孤身在此。” “况邺城既落曹侯之手,不曾请立,朝廷又岂会擅行周庙之礼?” 意思是劳资老早就想跑了,只是绍宝不让劳资走。 绍宝挂了劳资终于辞掉了在他这边的所有职位,却有个周庙的差事在身上。 现在邺城落在你的手里,你又没有请求过朝廷在你的地盘上兴建和运营周庙。 出于对你的尊重,邺城周庙的运营也会到此画上句号。 周庙的人都会撤回京师,劳资正好跑回去拜一拜重新注籍之后还没找到机会去拜祭的荀氏宗庙。 老婆孩子早就送过去了,现在就是劳资一个人被扣在这里而已。 看他的态度,竟丝毫不在意邺城周庙能不能保留。 阿瞒心里头最后一丝担忧也消失了。 之前他一直疑惑,荀谌为许攸筹谋,是图个啥。 是不是装作被扣押,其实却另有所图? 现在他终于相信了,却原来并无图谋,只求脱身而已。 这番话如果是别人跟他解释的,阿瞒指定不信。 但没人跟他这么说,是他自己根据各种细节做出了这番推测。 如他这般的人物,那是极度自信的。 自认为自己总是能看出别人看不出的东西。 所以他觉得他所推测出来的,那绝对就是真相。 想一想请立周庙的诸多好处,阿瞒已经怦然心动。 却仍旧不肯轻易做出决定,又问道:“友若所言文崇,却是何人?” “便……便是在下。”裴绾继续装受了精的鹌鹑: “在下闻喜裴氏裴绾裴文崇,忝为邺城周庙书瓷二坊坊商。” “闻喜裴氏?”阿瞒看着他形容不堪的模样,不觉皱了皱眉头。 他却是想起一个人来: “西廷尚书裴茂裴巨光,为汝何人?” 裴茂裴巨光孝廉出身,一路从县令、太守做到了尚书台尚书,昔年阿瞒在京师跟他谈不上多熟,认识却是认识的。 他记得那厮好像就是出身于闻喜裴氏。 只是现在被二颖携裹去了长安。 为了区别庚哥的东廷小朝廷,所以二颖那边一概被称呼为西廷。 “正是……家父!”裴鹌鹑继续瑟缩答道。 阿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印象里裴巨光虽然说不上多出彩,也是个很撑透的人物。 当时身边有几个儿子,也各有各的可取之处。 怎么却冒出来个这么不成器的儿子? 定当是从商所致,阿瞒带着些偏见如此想到。 放着士族的身份不珍惜,却要去图利经商,硬生生把自己的人品折腾到如此不堪。 阿瞒冷冷吐出一句话:“不类汝父多矣。” 你跟你爸一点都不像,差太多了。 裴绾的小白脸儿一红,心中大骂,要不是荀谌要劳资装平庸,让你见见劳资的风采。 要是随季听见他的心声,不知道会不会回他一句:啥风采,间歇性抽风的白痴风采么? 但裴绾这会儿却被刺激到面色涨红,连装胆小都忘记装了。 这话挺重的,跟大家认为骂人挺狠的一句话其实是一个意思:不肖子孙。 不肖就是不像的意思,而不像一般是指差远了,不如。 看在阿瞒眼里,却以为这货只是被自己这句话激发出了一份血勇而已。 因此仍旧不假辞色的冷冷问道:“某听闻邺城周庙之请立,初为商贾建策,可为汝之所为?” 裴绾压抑住心头的羞怒与不满,讷讷答道:“确系……在下。” 阿瞒继续问道:“如此仅邺城周庙一处,每岁可生息几何?” “约莫……约莫缗钱近亿。”裴绾没什么心情继续装瑟缩无胆,因此是一副有些沉默的模样。 “近亿?”阿瞒再度吃了一惊。 他亲爹买个太尉也不过是花了一亿缗钱而已。 这地方一年就能挣到? 换成军粮那可是一百万石,足够支撑起一次战役的军费了。 阿瞒可是个穷起来连发丘盗墓都愿意去干的货,因此心思更活泛起来。 “其利虽巨,却有三成归朝廷,六成……”裴绾故意又偷眼看了一眼许攸,然后含混过去。 低头道:“坊商仅得一成,却需支付祝祭日常花用兼庙内修缮等支用,所获也不甚多。” 许攸几乎都想跳脚了,你特么看劳资作甚?看劳资作甚? 分那六成的人辣么多,绍宝自己那边都要拿两成半。 到劳资手里也不过半成而已,你还很久没给劳资了。 这会儿搞到劳资一个人拿了六成一样。 第250章 老牌谋士的谋划能力 r 第251章 不切实际军情七处的幻想 这种刻意被制造出来的惶恐与惊惧,在看到审配残杀辛评全家的时候,终于到达顶峰。 城内大批豪强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开始歇斯底里的采取行动。 邺城也因此爆发大量小规模武装暴动,让审配所掌控的兵力在守城之外疲于奔命。 这便是荀谌为裴绾他们准备的行动机会。 果不其然,裴绾他们乘机动手了,并且获得了成功。 至于邺城东门审荣之死,荀谌也言说不知,大抵就是个巧合。 气氛到那儿了,有些事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 与此同时,荀谌又用言语暗示许攸,将裴绾他们的行动说成是自己安插在城内的人手。 至于如若事后问起,那自然是都死在了邺城被攻下前最后的乱局中。 对于许攸,这是夸大自己的能力与功劳的机会。 对于随季他们,则是在进一步掩藏他们行动的痕迹。 就是这样,荀谌在完全不知道裴绾他们计划的情况下,给予了他们一次完美的配合和掩护。 而荀谌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他其实很看重裴绾。 他哥荀彧在与他的通信中,曾隐晦的跟他提起过裴绾的购国计划,他也颇为赞叹。 并且荀彧也暗示过他,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希望他能暗中掩护和协助裴绾。 荀谌的说法,让裴绾和随季有些目瞪狗呆。 特别是裴绾,作为野生新手阴谋家,他总算见识了老牌谋士的谋划能力。 “只是汝等为何要谋算审氏,某不曾听闻京师有这般指示。” 然后荀谌一脸疑惑的问向裴绾。 一般京中但有指令,荀彧都会同时给他一封密信,叮嘱他配合。 这一次,他却并没有收到。 裴绾这次是真的期期艾艾了。 非常不好意思的讲述了自己被审配窥破行踪,被勒索和敲诈的事情。 他觉得跟荀谌让自己叹为观止的操作比起来,自己的这番遭遇实在太丢人了。 不料更丢人的事情还在之后。 荀谌听完后,却先是哑然失笑,继而摇头叹息。 以他对审配以及审荣的了解,当然能感觉到那其实是一个无效威胁。 所以说,就因为审荣的虚言恫吓,裴绾的过度反应,他自己下意识的掩护与配合,就导致了邺城的陷落与审氏一门惨遭灭门了么? 这特么的还真是一个有趣的结果啊。 反正也没差了,以荀谌看来,即使没他们的动手,邺城最多也就能再守上三五个月而已。 他将他的推测说了出来,却反而让裴绾更加尴尬。 而令裴绾更加尴尬的是,荀谌是编外人员自然没有什么程序,随季大字不识一个自然也没有那番苦恼。 他自己按规矩,却是要写报告的。 真的要原原本本的,将自己在邺城的这番丢人操作写进报告么? 裴绾犹豫良久,还是忍着羞耻心如实落笔。 因为这件事且不说寻真司还会询问随季和他翊军校尉部的其他参与者。 即便是荀谌,大抵也不会替他保密。 他其实是遮掩不过去的。 几人返回京师洛阳,不多时,裴绾的完整报告,已出现在庚哥的案头。 这种份量的报告,一般原本是到不了庚哥这里的,不然他还不得累死?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庚哥除了出席御前小朝议,对所有政务向来是能躲就躲。 送上来劳资也不看不批不关心,最多被卢喷喷叨叨几句。 但这却是夏恽麾下内察三目的手笔。 掌案宦官在归档之时觉得这份档案颇为有趣,因此誊抄了一份以呈御览。 从张让到夏恽再到内察三目的文档宦官们,作为皇家的家奴,当然都了解今上这位主子的习性喜好。 一般奏表奏章和奏报他是懒得看的,但这种颇具趣味性的,庚哥却应该会很喜欢。 他们猜对了,庚哥果然看得眉飞色舞。 虽然小朝议其实讨论过所谓的购国计划,但庚哥早就没什么印象了。 他都不知道,他的小朝廷里,居然有翊军校尉部这种好玩儿的部门。 整份报告他跟看间谍小说一般,更是被对随季的询问记录里的一些回答逗到哈哈大笑。 庚哥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或许,或许他的小朝廷里,也能有个像英村儿的军情六处还是七处、美帝的中情局或大熊的克格勃那样的组织。 虽然孙子兵法里头有完整的一篇专门讲用间,这年头却其实根本没有情报战和间谍战的概念。 大家都是事到临头互相敌对了,才想起收买对方阵营中的关键人物,平时根本没有大范围收集对方情报的意识。 而所谓的奸细探子耳目之类的,基本都是重视情报的军事将领自己派遣出去的家奴和兵丁所兼任。 根本不存在专门的间谍机构。 现在对内部的监察方面,小朝廷已经拥有镜事司专属的密探系统,但对外却仍旧是一片空白。 翊军校尉部与其说是这样的部门,不如说是为裴绾的购国计划专事专设的一个机构。 庚哥突然想到,能不能让这个翊军校尉部成为专门的间谍组织。 那他们岂不是能成为情报战的引领者,真正的知己知彼,站上时代军事领域的巅峰? 好吧庚哥承认,他才没有辣么伟大正经和宏伟的愿景。 他就是想多一些这么有趣的报告可以看而已。 于是下一次的小朝议,庚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超越时代的提议立即获得了将军府一干武将的大力支持。 这年头打仗之前对敌方情报一无所知,都得靠自己临时派出侦骑哨探人员去了解,开战之前大多数时候都是两眼一抹黑。 如果朝廷能有这样一个部门,来为他们提供敌军的详细信息,以及敌方将领的性格特征等等相关情报,那他们当然是无比欢迎。 但在文官系统这边,却遭遇了反对。 虽然听起来很美妙,但却存在一些执行性障碍。 无非是在司并二州之外,布置一个密探系统。 在司并境内,他们是这么安排的,每个地方由一个底层官吏,统领着一批本就是贩夫走卒不安分的不良人。 通过吸收部分转为正职给予编制俸禄的方式,吸引并支使他们广探消息。 这样的底层官吏,一般有明暗两层身份,领两份俸禄,都是镜事司自己在现有官吏体系中挖掘并培养的。 这种方式,在司并之外的地方却行不通。 其一是在不泄露东廷这边在搞事的信息的前提下,他们哪里去找这么多的底层官吏长期派驻他方? 还是要忠诚无虞并且识文断字的那一种。 (感谢暗帅、磨推鬼abc、大包杠大包、钟仲卿的爱电,爱你们哟,感谢大家的点击、催更、评论与章评,在下在此有礼了——躬身长揖) 第252章 梦醒终得《征胡传》 汉代的整体识字率其实并不高,只有3-4%。 一百个人里头只有三到四个人识字. 包括老狸花孙坚孙文台这样的人物,实际都是个文盲。 小狸花孙策孙大符虽然有个大家闺秀的娘,但自小就野不受约束,所以其实也是个半文盲。 能识字的集中在豪强士族这些富贵人家中。 因为私塾遍地,也只有豪强士族,才能供得起子弟脱产学习。 这其中就算寒族,也都是家有恒产的小地主。 要大量这样的人进入翊军校尉部,给不了人家正经身份,还要人家冒着被杀头的危险长期潜伏到敌方地盘。 甚至需要长期伪装成贩夫走卒,他们怎么可能愿意? 图什么?图个富贵险中求的都自己造反去了。 人家在司并地面上随便干个商贾,或者考个科试做个吏稳步谋求晋升不香么? 按文官系统这边的说法,像裴绾那样的家伙始终都是异类。 你要我们找大量这样的人出来,那陛下您真的是在难为我们。 庚哥只好放弃,却又忍不住感叹。 这个年代的读书人,就真的感受不到身为间谍这种职业的刺激与浪漫么? 不死心的他返回了北宫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前世他们这些从未接触过隐秘战线的人,为什么会觉得当间谍密探是件很牛很爽很精彩的事呢? 明明新闻上爆出来那些被收买的傻杯们,基本上大部分都又土又挫。 更有些为了区区几万块,卖掉了国家价值上千万乃至上亿的情报,还害自己整天提心吊胆。 真实与幻想的差距到底是怎样制造出来的? 不就是类似007占士邦(故意的)这样的电影和小说给人们带来的错觉么? 这年代劳资拍不成电影,难道还写不了小说小作文? 用小说鼓吹当间谍是多么精彩多么爽甚至多么伟大,就不信勾引不了一批中二病重度患者。 说干就干,庚哥因此马上……让夏恽给他找来了几个擅长吹牛掰的宦官。 然后他斜躺在龙椅上,翘着腿半眯着眼撑着腮帮子,准备等灵感爆发编几个间谍故事,让他们负责执笔记下来并替自己丰满细节。 结果接近半个时辰之后,手持干了好几回的毛笔跪坐在几案前的几个宦官,面面相觑的听着龙椅上传来酣畅的鼾声。 陛下这是要干啥?这也没说明白啊。 有人想到地母赐食的旧典故,觉得大概又是有什么神人给陛下托梦,陛下应是让我们来此记录他梦中呓语,以免错漏。 于是凝神屏息侧耳,就等庚哥说梦话。 有人却觉得,陛下大概是好奇自己作为天子,打呼噜声音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所以让我们来观摩他睡觉。 因此顿时笔走龙蛇的写到: “其呼绵长,隐闻风雷之声;其吸甚促,似有鲸吞江海之势。其声振振,有金石之音,更若山石崩列,潮汐滔滔,搅弄风云……” “似龙吟,似虎啸,万军齐喧亦不及其威,松吟竹响亦不及其雅,晨钟暮鼓亦逊其之幽远也……” 反正就是吹牛逼拍马屁么,这玩意儿劳资擅长。 他这一写,旁边的其他人就慌了。 他们这差事,最怕的就是过后陛下责问一句:“汝何故不曾动笔?” 显着自己没悟性没灵性特别愚笨还好,就怕陛下觉得自己在偷懒。 那下去板子棍子鞭子都是轻的,搞不好要用脖子和刀子比试一番硬度。 难免就挖空心思,强行理解。 然后等庚哥猛一点头睡醒过来,来不及擦口水宦官们就已经奉上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其中包括一篇这样的文字: “嗯……哼……啊……米昂米昂(吧唧嘴的声音)……嘶(吸口水的声音)……” 庚哥瞪着眼睛问:“此为何物?” 执笔宦官早已羞愧到不行:“陛下酣睡之时并不成语,仅得此声……” 话未说完忙不颠的跪下,心里慌得一批:“是奴愚钝,不曾得传陛下梦中之文,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使劲儿磕头呢这是在。 庚哥不理他,又翻到下一篇。 正是那个描写他鼾声的,庚哥又把眼睛鼓成了张铁林:“此为何物?” 那宦官拼命掩饰一脸的得意: “此为陛下酣睡之时,所传鼻息天音,果与常人不同,甚有威势……” 随他叨叨,庚哥不理,继续翻下一篇继续问。 反正千奇百怪啥都有,还有人记录他皱了几次眉吧唧了几次嘴挠了几下屁股。 庚哥心说,观察力还挺不错的,下次别观察了。 见你们送上来作品,劳资还以为劳资睡着之前跟你们说了要写什么呢,结果就是个这? 他也要脸,不好意思承认自己酝酿中的灵感不小心变异成了睡意,所以只好胡乱的点着头: “甚好甚好,皆甚好。” 喂那边那个你不要磕头了,恕个毛线罪啊劳资说过你有罪么? 经此一回,他也确认自己没啥写小说的天赋。 所以简单给几个执笔宦官列了个大纲: “汝等各自去写,有士子假为皇商,暗领皇命,赴……” 他想了想,不能引起国内那群诸侯的警惕心,所以改了口: “赴鲜卑胡地,以美货结好胡酋,得酋女青眼,淫胡酋妻妾,并挑动胡种内斗。” “而后传讯大军,得平胡族,领赏功爵,得钱千万,携诸美回乡。” “其中经历,各去详之。” 说完甩袖子就走了。 终于领到了确切的任务,诸宦各自伏案疾书。 到吃完晚饭记起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有成品了。 这时候的记叙都文言文,也相对简单,几百字儿都够写完一个王侯将相的一生了。 庚哥抓过来翻了翻,挑出几篇有那点意思的,又丢过去: “去嘱他等,便是照如此写,但仍需详之。” 如此几回,宦官们终于是懂得了庚哥想要啥。 已经写得有模有样了,有点后世章回题小说的味道了。 但不管庚哥指点再多回,对于某些他想看到的颜色细节描写,这些家伙始终是不得要领。 也难怪,想象总是建立在自身感受体系上的。 人家自小就被你们切了丁丁,春梦都没做过,哪儿可能写得出你想看的颜色内容? 反正庚哥算是找到了新乐趣,看这些小说看得浑然忘我,早就忘记了自己叫他们写这些东西的初衷。 并且作为读者,他如果寄刀片的话这帮作者是真的得寄。 更能想让这群宦官怎么写他们就得怎么写,各种爽得一批。, 嘛,也不算忘了初衷,本来他想搞间谍体系就是为了有精彩的报告可以看。 现在这节奏,这些内容岂不是比看报告更有阅读的愉悦感? 这才是真正的返璞归真。 只是皇宫内院不免又多了一个机构,名撰文监。 写文的个个都是太监,可笔下的故事如果不想丢性命,却绝对不敢太监。 手头可看的故事本多了,庚哥终于想起来可以结集出版用来赚点小钱钱。 书坊内因此多了一种书目属类,其名曰:《征胡传》 只可惜,这一类却不给免费阅读了。 不是庚哥的意思,是张让觉得这类东西让寒族子弟看那是浪费时间误人前程。 其内容虽然大都荒诞不经,粗鄙难言,但却就是能让人看得欲罢不能。 第253章 征北文的春天 算是古典版的爽文了,此类书籍顿时风靡一时,在富家子弟与商贾中广为流传。 即使骂这类书籍骂得最凶的学究袖中,搞不好都会藏着一卷。 书中故事,算是满足了男人们近乎所有最狂妄的幻想. 总能让人产生代入,在苦逼的现实里感受到一些安慰。 但也有人不满足于书内香艳细节的缺乏,于是就有人给写补,专门写那些书中一提到就略过的颜色内容。 待流传出来,庚哥也终于看到了他期待万分的颜色文。 这种大多是手抄本,却是不方便交付书坊刊印的,不然少不得一群道学跟庚哥急。 同样的套路更换人物名字与具体细节写的多了,为了独辟蹊径给陛下点新鲜感受,宦官们也开始突破庚哥给的窠臼。 他们在努力尝试写出各种不同的内容。 更有小宦官比拼不过他人,发现董妃唐妃也甚爱这类话本,独辟蹊径的尝试以女子笔调写了一个被掠去胡地的汉人贵女。 蔡文姬:老娘谢谢你! 不过话说回来,在庚哥的影响下这一处历史没有史上乱。 二颖没死,所以深受二颖器重的她爹蔡邕也活得好好的。 老公卫仲道死后,蔡文姬开着奶车回了陈留老家寡居,胡笳十八拍是没机会创作出来了。 至于后来跟阿瞒有没有过一腿,这庚哥就不可能知道了。 反倒是原本二颖死后,因为她爹替二颖说了几句话而弄死了她爹的王允,被二颖嘎掉了。 这一世没有吕大憨批的参与,王允还是用了同样的招数,只是目标换成了董越。 他试图让董越帮他夺权杀二颖,但董越却不像吕大憨批辣么好糊弄。 很快董越就发现了端倪,跑去跟自己族叔二颖对质。 两人摊开一说,马上就发现了是王允和他的绿茶养女在搞鬼。 为了搞清楚王允想干什么,他们继续演出了一场戏,直到王允暴露他的目的。 王允被活生生车裂而死,那绿茶养女二颖转手就赐给了董越,他不短这一个侍妾。 绿茶却被董越亲手割了舌头,用白绫勒毙。 绿茶养女:我特么也是被逼的啊。 董越:被献给太师后,还私下惺惺作态,与我长舌搬弄是非的可是你没错吧? 言归正传,小宦官写的等于最早的女主文属于是。 只是时代所限,他写了女子如何机智的迷惑敌酋,如何保全自身。 最后却也是靠了邂逅了汉地来的皇商间谍,才得以脱身。 然后各种帮皇商出谋划策,并邂逅寻她寻到塞上来的弱鸡夫婿。 两人一同为皇商效力,最后成就美满姻缘,封夫荫子之后衣锦还乡回归故里。 这哥们儿因此成了董妃唐妃的专属撰文宦官,经常获得二妃打赏,令其他宦者羡慕得一批。 与此同时,也有士人闲来无事,开始编写此类故事。 他们不知道框架,写的就大胆多了。 什么怎样训曹侯骂吴侯说动太师劝服荆益,令十三州混一,重归天子治下。 有大胆的还送到书坊,想问问能不能换些润笔。 这年头他们也习惯了,书坊收书稿,写东西是能换缗钱的。 书坊主事观之大惊,从逐义司逐级呈送尚书台及御览。 小朝议还真的就此事展开了议论,最后公议说他们虽忠心可嘉,却诽谤重臣。 因为书中涉及各地割据首领的闺阁家眷,所以令镜事司大索,把写这些的都揪出来。 也没惩戒得太重,无非是罚钱挨板子训诫罢了,顺便几年内禁止参加科试。 书也被列为禁书,手抄本原稿誊抄稿什么的都被抄走了。 据说是焚烧了,实际落到了庚哥自己手里,他没事儿就看几卷过过yy瘾。 经过这一遭大家都明白了,要写只能写祸害番邦胡种,咱自己汉人地面儿上的不能写。 于是鲜卑、羌人和乌桓就在各种爽文里头遭了殃,连带着已经与汉人认了同宗同祖的匈奴人也经常顺带着躺枪。 他们在故事里会被大汉各类莫名其妙领到不知道怎么会领到的皇命的各色人等轮番变着花样虐。 他们的妻女与族中美女也都跟吃了迷魂药一般对这些汉人勇士各种仰慕倒贴,怎么荒诞怎么爽就怎么写。 这类书稿书坊倒是收的,所以又从撰文监的《征胡传》发展出一个专门的品类,叫做征北书。 这帮写书的虽然不是宦官太监,但兴之所致开写,兴趣消失了随时可能停笔。 丁丁虽然不缺,所着进宫的几率却都相当大。 更有那鸡贼的破落士子人窥得机会,便去书坊随便买本征北书。 他们自己胡乱将书中士人主角换成黔首苍头,于市井中宣讲,换几文茶饭钱。 不想却意外的受欢迎,越不识字的人却越对这些荒诞幻想充满向往。 只是不管这些文如何受欢迎,到庚哥让考绩司尝试去寻找愿意加入翊军校尉部的底层官吏时,却依旧遭遇了冷遇。 作为百里才能选一的读书人们,绝大多数脑子清醒着呢,知道什么是话本什么是现实。 庚哥摸了摸鼻子想,罢罢罢,的确没有几十年脑血栓,很难犯那种程度的中二病。 现在的脑血栓基因大概还在逐步累积之中,等过几年有征北文重度中毒患者出现再说吧。 说实在此时的征北文也就是个新鲜,看个热闹,真正的佳品其实不多,蛊惑力还是有限。 在庚哥琢磨这些的时候,洛阳荀府中,一场谈话却正在荀氏兄弟之间展开。 “缘何求祝祭之职?友若汝生有宿慧,身兼大才。” “此朝廷正用人之际,便是经科试,汝也定能为方面主事,光耀门楣。” “任祝祭本为权宜之计,汝怎可以此为终生之事?” 荀彧皱着眉毛训弟弟。 荀谌拱手向他的兄长,虽然持礼甚恭,嘴里的话却并不那么客气: “兄何愚也,今兄代知尚书令,公达副考绩司,另有子弟遍诸司。” “若弟出仕,一门三士,虽显赫堪比袁氏,须知盛极而衰,乃天地至理。” “家门颠覆,亦在旦夕间耳。” 荀谌的意思是,他们荀氏在东廷这边已经够显赫了。 荀彧以太傅长史之职实际代掌着尚书令的职权。 荀攸又是考绩司的二把手,掌握人事晋升大权。 更有不少荀氏子弟在东廷诸司里头担任重要职位。 再加上本来就是周庙五姓之一。 可以说除了军队那边,他们的影响力已经遍布小朝廷的方方面面了。 这个时候荀谌再出仕,不妄自菲薄的话,要表现出真正实力,少不得一司主管之职。 那东廷这边荀氏的势力就有些太超过,风头都盖过皇族了。 连当初袁氏在朝堂,也可能没有他们这么大的影响力。 这样一不小心就会给家门招来族诛之祸。 所以荀谌劝荀彧,该收的时候就得收着点,不能对权势太过贪婪。 第254章 荀文若与荀友若 荀彧的眉头依旧紧锁,他何尝不知道这些。 不然当初他就不拦着荀攸去担任考绩司的一把手了,何至于现在荀攸头上还顶着个郭泰? 只是他坚持想让荀谌出仕,也有他的理由: “昔冀州之时,友若便为族中无妄受声名之污。” “今既脱樊笼,便是为兄告病,亦应使友若一展所学。” “况吾观陛下心胸,颇为豁达,应不至如此。” 当初在冀州就让你为家族牺牲了,这回就算要牺牲也轮到我了。 最多我告病隐退,你来一展才华,也能保家门兴盛。 再说咱们这位陛下心胸挺豁达的,应该不会猜忌我们到这般地步。 荀谌却仍旧是微笑摇头:“兄仅思今上仁厚,可知烈火烹油,祸始于下?” “弟闻仅今日之势,族中已多张狂子弟,若弟再得重职,兄可治乎?” “家门显赫,已易遭怨谤,又复自乱,岂可久哉?” “况兄之所能,更利朝堂,弟之所精,皆诡蜮凶厉之道。” “今大有可为之时,岂能逞此道于庙堂?” “邺城之际,弟已允曹侯,终身不仕,寄身于祝祭之职。” “兄不必忧虑,弟之所学,自有助益于今上大业。” “兄只需静候时机,到时便知。” 哥呃,我说权势太大了会有灭家之祸,可未必说的是上头会弄咱们。 你想没想过如果我们权势太大,族中子弟并家中仆从自己心态就会有变化? 就现在的这情况,我听说族中已经有些人表现得很张狂了。 如果我再担任个什么重要职务,你觉得咱们家的人你还能约束得住么? 怕是最多在你面前装乖,出去就跋扈嚣张。 本来占据显赫位置,就容易被针对被诽谤被陷害。 再加上仗着家族权势,家里不知道什么人会在什么时候惹出什么祸事。 迟早的事情罢了。 我在邺城都答应阿瞒了,这辈子只在周庙做庙祝祭祀。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的才能本来就在朝堂大局之上。 而我精通的东西,都是算计人心搞事挑拨要人命的那套,这东西可不适合用在现在欣欣向荣的小朝廷里头。 你放心我也挺欣赏与看好小朝廷的,会为它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不是说真要去一辈子当个庙祝和祭司。 现在时机未到,说了你也不明白,时候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荀彧本来想着,你就算不愿意出仕,在家里帮我出出主意管管宗族也好啊。 但听荀谌的说法,他知道他这个弟弟显然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 至此荀彧终于叹息一声,不再相劝。 听荀谌所劝,河南荀氏内部大整顿,门风顿时肃然。 而同样在河南尹,荀谌被分配了一处县一级的周庙,在里头当了个主祭。 除了洛阳周庙的祖庙,以及郡一级的周庙,其他县一级的周庙都是五姓有其一就可以为主祭了,并不需要五姓齐全刘姓为尊。 孔孟颜主支其实没那么多人口,他们又不想旁支掺和,坏了他们的传承。 所以他们家族的人手,基本都只在郡一级的周庙中配置。 荀氏奉祭的本就是支脉,人口能多点。 但子弟又多喜欢参与科试谋取功名,不甚喜欢担任庙祭的职司。 也只有一些没什么太大出息的,被打发出去参与祝祭业务,所以情况跟孔孟颜三家一样。 导致县一级的周庙主祭位置,基本都被刘姓宗亲占了。 反正他们人多。 跟备崽儿有类似出身的,鸡儿邦硬那位老祖宗亲生的后代,到这个年代已经繁衍出十几万人口了。 特别是那些有封国的,封国被割据势力占领,把他们当奴人驱使的也不在少数。 这帮人有逃来京师的,庚哥也没那个能力出兵征讨帮他们恢复郡国。 又不可能用瓷股之类的养这么多闲人。 一般都是让他们学习周庙祭奠礼仪,考试合格后给他们一个县级周庙的主祭位置暂时安置。 总算让他们有一份能养家糊口的俸禄,就此打发。 所以县一级周庙主祭,几乎都成了庚哥养穷亲戚的专用坑。 荀彧也很是动用了一些关系,才在京师附近腾出来一个县级周庙主祭的坑来安置荀谌。 京师祖庙里头一个萝卜一个坑,不等到有人死是没办法有空位的。 他又不希望荀谌跑太远去什么郡一级的周庙。 荀谌倒是无所谓,他反正摆出来一副无欲无求的咸鱼姿态。 庚哥:喂喂喂想学我先交版权费。 宋典:唔,陛下若收得贵了,奴却是支付不起的。 庚哥:滚滚滚以为劳资不知道你其实肥得流油。 他的去向一确定,裴绾倒是找上门来拜访。 邺城的差事结束之后,翊军校尉部到底要怎么安排,这却的确是个难题。 庚哥虽然有那么一提,建议将翊军校尉部扩建,但眼下执行上不具备操作性。 而且就算可以操作,具体怎么个章程将军府与尚书台仍旧在商议当中。 而他原本的秘密采购职司,已经让他自己折腾到不必再有这类差事了。 活儿干得太好,把自己都干失业了属于是。 有庚哥金口玉言,翊军校尉部撤销是肯定不可能撤销的。 一时也没有什么任务给他,干脆就给翊军校尉部集体放大假闲养起来。 裴绾的生意本来就是做个样子,这一下他也闲下来了。 随季倒是孤身回了一趟南阳,大抵是想去寻付伯等人。 去了小半年,仍旧是孤身回来了,神色间有些郁郁。 也不晓得是付伯他们往深山里头钻得太深,连随季都找不到他们,还是寻到了他们已遭不测的尸骸或消息。 裴绾倒是挺器重他的,经常找他饮宴。 见他一直郁郁,干脆拜访荀谌的时候也带上了他。 三人因此倒是相互走动得很勤。 随季见这两个身份不低的士人老爷对自己如此客气,一时受宠若惊,慢慢心头的郁结之气倒是略略散了些。 闲来荀谌会为裴绾随季讲解些谋划之道。 裴绾那也是个小机灵鬼,顺杆儿爬着就要拜师。 荀谌却死活不受,最后勉强受了个半师之礼。 倒是随季,荀谌觉得他虽出身低贱,很多事方面颇有灵性。 他有心收随季为弟子。 奈何随季年龄大了,学习能力差,光学识字就识了个屁滚尿流。 箩筐大的字死活就是塞不进脑子。 荀谌害怕磨灭了他在另外一些方面的灵性,因此就此作罢。 就这么耽搁着,在他们回归洛阳后将近一年之后,阿瞒终于拿定了主意。 他派许攸作为使者过来给庚哥上贡,并且正式上奏表请立周庙。 不止是在他的治所许县,也不仅仅是许县与邺城。 而是他治下所有郡一级的建制单位,他都希望有周庙。 这可是大阵仗。 荀谌听闻之后却对裴绾笑道:“此吾等重出之日也。” (感谢暗帅同学的3个爱电和磨推鬼abc同学的爱电,最近好像都没什么书评了呢,疑惑脸) 第255章 阿瞒的二级周庙构想 如果按照不受庚哥影响的历史,许攸在邺城被攻下后当年就被嘎了。 那是因为在攻下邺城的过程中,他其实并不曾起到太大的作用。 所以无论是事后论功行赏还是阿瞒的态度上头,对他都颇为疏忽。 而正是这种疏忽,让自视甚高的许攸有些难以接受。 许攸有小情绪了。 内心积压的小情绪与不满,以及一些炫耀和显摆的本能在喝多了酒的时候集体爆发。 所以许攸才会撒酒疯,借着酒劲上头跟自家主公说:“阿瞒,要没有我,你拿不下冀州。” 那会儿阿瞒已经非常不待见许攸了。 可是觉得自己’跟一个喝多了的人一般见识,有些跌份儿。 再加上许攸在官渡一战中,那也的确立下过大功。 所以阿瞒强忍着厌烦,含着笑跟他说:“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且不说许攸对拿下邺城并没有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就算你起到了关键作用,当众喊上位者的小名儿也是比较惹人厌的事情。 你特么谁啊,搞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劳资跟你有熟到这种地步么? 酒醒后的许攸知道自己失态,其实也羞愧不已。 但情商比较低的人,越羞愧的时候,他就越喜欢死撑面子嘴硬。 没过多长时间许攸经过邺城东门。 他为了死撑面子强行给自己洗一波,左顾右盼的跟身边人说:“此家非得我,则不得出入此门也。” 这主公曹家少了我,根本没可能出入这个门。 不敢叫阿瞒了,但他觉得这事儿阿瞒自己都当众承认过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话就又传到了阿瞒的耳朵里,阿瞒顿时就怒了。 你喝醉酒瞎叭叭,劳资已经忍你了。 你特么还没完了是吧? 直接让人以“恃旧不虔”的罪名诛杀了许攸。 啥叫恃旧不虔呢? 恃旧,有旧,这个旧指的是老交情。 不虔,就是不恭敬,不尊重。 仗着跟某人是老交情,平时不尊重对方,总是没大没小。 阿瞒还是记恨许攸当众叫自己小名儿的事。 不过这罪名也算是遂了许攸卖弄的心思,承认跟他有旧了。 许攸:我就喝醉了的时候叫了一回,后头也没敢再叫啊。 你当时不是说我说的对么? 阿瞒:真当劳资不跟你计较?小本本上记着呢。 劳资把罪名改成恃功不虔你一样得死。 就是借你的性命震慑一下那些自以为劳资发迹前跟劳资很熟的人。 根本没恃功自傲什么事儿。 没喝醉酒那回前面那句阿瞒,估计阿瞒也不至于跟他计较。 但现在呢,邺城不是审荣献的,许攸对拿下邺城是真有大功。 所以阿瞒烦他归烦他,许攸自己心理落差没那么大。 春风得意之下也就不至于借酒消愁喝多了发酒疯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也没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份量,到处跟人显摆。 加上荀谌能看明白阿瞒的为人,或多或少也提点过许攸几句。 许攸虽然不那么受待见,性命却是保下来了。 到公元205年,也就是庚始十二年,阿瞒赶跑了袁尚干掉了袁谭。 青冀二州总算是全部掌握在阿瞒手中了,他终于下决心想请立周庙了。 许攸跟在他身边儿也没什么大用。 这人又贪又没太大本事,偏巧被荀谌提点过还不犯什么能惹急阿瞒的大错。 没什么借口杀他。 阿瞒就惦记着哪儿能废物利用一下。 许攸跟荀谌以及裴绾那点旧交情就被阿瞒想起来了。 得,打发他代表自己去参拜小皇帝,顺便请立周庙吧! 反正他代绍宝请立过一回,也算是有经验。 请立周庙对阿瞒来说可是获利甚多的大事。 并且他还担心东廷不批。 这不光是把许攸派过来了,还给许攸许了好处。 只要这事儿你能办成,咱们这边儿的所有周庙两坊,你拿一分坊利。 这可不是一处周庙。 兖州八郡豫州六郡徐州五郡青州八郡加上冀州都有十三个郡。 都没算阿瞒自己重新切割新增的那些郡,以及还没拿下来的幽州和强占扬州那部分还不算安稳的郡。 粗粗一算都四十个郡了。 就算每个周庙双坊许攸只拿百分之一的收息,都相当于一郡周庙的百分之四十,等同四成干股了。 何况实际情况下会更多。 你不是贪财么,劳资就用财帛来激励你干活儿。 作为一枚曾经的坏种,阿瞒可没有什么道德洁癖。 他用人就看两件事儿,第一你有没有用,第二你对我的态度有没有让我不爽,会不会背叛我威胁到我? 连他自己对这人厌不厌恶恶不恶心讨不讨厌都不在考虑范围内。 相对于那些道德高洁之士,他反而更喜欢用许攸这种人。 用起来没什么压力,犯错说砍也就砍了。 有明显的人格缺陷,好拿捏。 他不止准备用许攸干请立周庙的事儿。 事成之后还打算让他帮忙照看管理所有周庙两坊的收入。 你不是贪财么,那总收入你拿百分之一,你还不拼了命的瞪大眼睛盯着账目? 至于你敢不敢贪我那份儿,我自然会让你知道你的脖子离刀子有多近。 没错儿,阿瞒自己的收益,这是打动阿瞒请立周庙的最大动机。 其他类似书坊有利于培养人才之类的都是顺搭手的好处。 阿瞒也想明白了,与其学绍宝让手下赚,他不如自己赚。 他打算拿所有周庙坊股的五成,剩下的三成归小朝廷,许攸一分,九分结好周庙所在地当地士绅豪强。 剩下的一成,留给裴绾。 让裴绾做总代理,负责从东廷地面儿上沟通货源,保障运输,负责所有周庙双坊的运营,以及干此类杂七杂八的活儿。 他相信闻喜裴氏在司并地面儿上应该有这个能量。 并且裴绾那个畏畏缩缩平庸且胆怯的作风让他很是喜欢。 能把邺城周庙经营起来,说明这小子还是有能力的。 但胆识气魄的不足,让阿瞒觉得让这个人负责这些事儿,不至于对他有威胁,敢背着他搞什么鬼。 裴绾:说劳资啥的都行,说劳资没胆识你是不是瞎啊? 荀谌扯扯他的袖子:那不是你自己在阿瞒面前演的么? 裴绾:哦哦哦是在夸劳资演技啊,那没事儿了。 阿瞒的构想远不止如此。 他还是担心周庙在他的地盘儿上会引起什么不可预测的风险。 以及周庙是不是具备什么他不知道的功用。 他因此建议,他地盘上的周庙祝祭这块儿虽然是由祖庙派驻人手,但不能由洛阳祖庙直接管理。 在许县设置一个颍川周庙,算是洛阳祖庙下面的二级庙,负责管理他治下的所有周庙。 这个二级庙再向洛阳祖庙负责。 他特别要求,把荀谌派到许县的这个二级庙来。 这心思其实就跟阿瞒养贾诩差不多。 第256章 马屁是用来换钱的 在不受庚哥影响的历史中,毒士贾诩贾文和投入阿瞒麾下之后,一直也没有过什么太出彩的表现。 阿瞒就是这样。 劳资用不了你的毒计,但劳资也不能放你落到别人手里。 不然你出毒计霍霍劳资怎么办? 你既然诚心归附,劳资也没理由杀你,那干脆养着你求一份安心好了。 这会儿贾诩还在长安二颖麾下各种霍霍韩遂马腾他们。 阿瞒这是想圈养荀谌了。 搁劳资眼皮下面,劳资盯着他,能放心点儿。 这是一层原因。 阿瞒还有第二层打算。 二级庙扔在许县他眼睛头上,他迟早能看清楚有没有什么猫腻。 适当的时候他可以扶持许县的颍川周庙跟洛阳祖庙打对台,帮他们保持一定的独立性。 名义上归你管,但实际听不听你的得看劳资高不高兴。 就跟他们这些诸侯对小皇帝似的。 但要实现这个目的,你得保证颍川周庙里头得有比较有能力的人,能扶得起来。 阿瞒觉得有能力的人都会有点野心。 那他认为荀谌在颍川周庙,估计这边儿就有能跟洛阳祖庙周旋一下的基础实力了。 这样无论周庙有什么他此刻还不知道的妙用,等他掌握了之后就可以通过颍川周庙收为己用。 最起码是合作关系,帮他们取洛阳祖庙而代之,如此岂不美哉? 反正颍川周庙才是他治下所有周庙的管理机构,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切断颍川周庙和洛阳祖庙的联系。 阿瞒想法有点多,并且需求还有点迫切。 他为什么会终于拿定主意想请立周庙了呢? 因为他这边一直打着仗呢,钱花的有点厉害。 这战乱时节各地生产活动开展得都不是那么好,比太平时节差远了。 就靠普通的税收肯定抵不住,盗墓发丘也没那么多大墓好挖。 阿瞒不得不使劲儿勒逼各地豪强,刮他们的家底儿。 这么勒逼下来,豪强们的忍受也是有极限的。 就在兖州,阿瞒统治最稳定的地方。 有几家豪强觉得受不了了,暴起杀了他派去征集粮饷的队伍,抛家舍业带着家财,打青州渡海跑去投辽东郡公孙氏了。 这件事对阿瞒触动挺大的。 豪强们手里有钱有粮没?都有。 别看他去征粮征饷的时候那帮豪强都哭穷。 从司并贩来的奢侈品瓷器,他们买得可都特别大方。 但你一直问他们白嫖军费,又不给出合适的回报,人家也是有实力有脾气反抗的。 阿瞒觉得他仗还是要打的。 老这么高压手段不成章程的搜刮勒逼下去也不是回事儿。 抢你的钱不如赚你的钱。 阿瞒就想,东廷那边这种挣钱的方式倒挺不错的。 周庙双坊特别是瓷坊,能用商人的方式,让豪强富户心甘情愿的自己往外掏钱。 而且书坊培养出来的寒族士子,还能成为一股对抗豪强的力量。 这种时候请立周庙的优缺点就出来了。 好处是刚说的那两条,坏处就是可能面对不可知的风险。 阿瞒觉得就算有未知的威胁,这两条也太香了啊。 能解除劳资的燃眉之急,并且未知的风险劳资还提前准备了应对之道。 不能因噎废食,所以他果断做了决定。 不止是请立周庙,还要大规模请立周庙。 现在的问题是,他担心小皇帝小朝廷不肯答应。 毕竟除了绍宝那边主动请立,小朝廷还没朝外边输出过周庙制度。 人家一直都是圈地自萌在自己地盘上玩儿的。 而且这种请立,意味着要求小朝廷大量往外输出周庙正品的各类瓷器,以及大量输出各种书籍。 成本不是一笔小数目,需要的人手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阿瞒还想在他治下各郡,除了郡治所划出一块地盘给周庙使用之外,屁都不掏。 说白了还是想白嫖,只是从白嫖豪强变成白嫖周庙。 不是阿瞒不想掏,连年征战他手里真没钱。 没见他手下文武俸禄比两汉都已经大幅削减了么? 最多,最多的最多他能派出手下军士或者在当地强征劳役,给把盖周庙的人力出了。 就这么点付出,他却想拿治下所有周庙双坊利润的五成。 并且另外一成他还想分配出去给自己这边的人。 这事儿让他有点心虚。 所以在他其实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价值的朝贡贡品之外,他上了一篇对东廷和庚哥各种歌功颂德的奏表。 把庚哥吹得那是天上有地下无。 武功方面其实没得吹,天下就是在庚哥手里搞到天子直辖范围就剩司并两块地盘儿的。 但阿瞒生吹,不说是东廷无力征讨各地不臣。 而吹庚哥心胸广阔,为各地得到更好的治理,为百姓福祉宁愿削弱皇权,让各地实行了上古时期诸侯自治的优良传统。 听说来的南匈奴和白波谷贼众那点儿事,加上杨丑叛乱的迅速被平定,都被吹成了了不得的功绩。 “强邻臣服,永绝边尘之忧患;胡种惊慑,不敢南望而喧声,群寇畏威,顿弃刀兵归田亩;宵丑惶惶,鼠窜授首于穷途……” 文治方面更是不用说,吹司并的道德风貌,吹百姓的饱足,吹流民视天子治下为乐土。 吹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吹司并待过的人生活习惯都特别高雅,永远看起来那么干净。 反正尧舜禹汤逊庚哥三分机智,周武秦皇输庚哥七分勇武,庚哥就是自古至今最仁厚最智慧最圣明最牛逼的皇帝。 吹到最后重点当然放在周庙上。 将庚哥立周庙吹成了堪比仓颉造字周公定礼乐的盛举。 阿瞒说他自打听闻都兴奋到落泪,觉得衣冠华夏最鼎盛的时代将要降临了。 所以他第一时间跑来观礼。 虽然治下有宵小作乱不得不提前离去,却从那个时候起就翘首以盼的盼望着天子将这样的德政推广到他的治下。 但是盼来盼去却始终没盼到,他为此焦虑过悲伤过捶胸顿足的呐喊过。 直到他与同为天子之臣的绍宝发生了一点小小的纠纷。 他兴义师至邺城,惩治对方对于天子的不敬,才发现那里居然有周庙。 那一刻他甚至怨恨过。 为什么像绍宝那样不敬天子的逆臣都可以被赐立周庙,他这样恭敬又虔诚的天子顺臣却没有得到? 但他后来了解了真相,原来天子的仁厚超过了他的想象。 即使是周庙这种这么好的东西,天子也不会强迫他们接受。 而需要他们的觉悟达到一定的高度,主动向天子请求,天子才会赐下这种殊荣。 他为自己对天子的误解深深感到内疚,一再道歉和请罪,为自己只知道被动等待而不知道主动争取的懈怠而感到了羞耻。 他沐浴焚香,斋戒了小半年,终于觉得自己身心都圣洁到了一定程度,这时候才鼓起勇气向陛下提出请求。 请求陛下赐给他治下的臣民与司并之民同样的恩宠,请求陛下将周庙兴立在他治下的每一个郡。 让他治下的百姓黔首们也可以感受到圣人之教的光辉,不至于被邪说蛊惑而偏离正途。 他甚至愿意为此止兵戈三年,戒荤腥终生。 挺不要脸的,说得好像他请立周庙完全没有功利之心,只是倾慕周庙在德教万民方面的功用。 你要真相信你就是傻的。 他让许攸代他提出的那些要求和条件,没在奏表中有一个字提及,却是红果果的让东廷所有人都明白。 他特么就是把这个当成了一门生意。 (感谢钟仲卿、暗帅、磨推鬼abc、大包杠大包同学的爱电,感恩笔芯,以及恳请还没有点过书评的名士贵女们能赏小的一个五星) 第257章 提升产能的成本与风险 毕竟对货殖之道不熟,阿瞒有些过于卑微了。 如果按照他的设想进行,小朝廷能够赚到的,并不是他所以为的总利润的三成。 瓷窑也皆是朝廷产业。 并且陶瓷的生产成本其实不高。 高昂的出厂价本身就一直带给着小朝廷暴利。 就算没有这三成渠道利润,小朝廷能拿到的也远比阿瞒能到手的五成渠道利润多得多。 而只要书坊开到阿瞒治下,类似征北文这类书籍的大肆流传。 更能给阿瞒治下之士带来一种洗脑效果: 你们的确是曹侯治下之民,但你们更是天子之民。 曹侯不过是在代天子牧民而已。 所以你内心忠诚所指向的最终方向,应该是天子而非曹侯。 这些话不必明言,潜藏在话本人物的态度中,就能潜移默化的造成影响。 美帝与昂撒以及某犹不就是靠着在各种娱乐产品中夹带的私货,实现了魔幻的远程畜牧业么? 这可比裴绾的购国计划更致命。 喷喷荀彧与张让段珪夏恽他们暂时并没有领会到周庙书坊还有这层功用。 庚哥是知道的,但他也没说。 小朝廷还真准备拒绝。 因为搁在他们面前的,是商业版图彻底扩土四十多郡之后,瓷窑产能的不足。 而要扩大产能,必然产生短期内的巨额投入。 古人朴素的商业观念容易认为,你有多少钱,才能置办多大的产业。 然后才能生产多少的货物赚取多少的利润。 对货殖的研究高明到卫览的程度,也认为货殖就是以本生利的技巧。 甚至很多现代人可能也这么认为。 但在心脏爹身边长大的庚哥却不这么觉得。 实际的现代商业,是你手里只要有技术有销路,就能向银行借钱买地皮建厂房购买设备招工生产。 有十万你就能做百万乃至千万的生意。 甚至生产原料的购买基本都是通过订单向银行借贷来实现。 然后通过销售收入来偿还银行贷款利息和部分本金,继续这么滚动下去。 那些拥有价值数亿工厂的独资老板们,夸张点的很可能真正个人资产的投入能做到其实不足百万。 但正因为有未来源源不断的销售收入支撑,在还银行利息之外,他还能拥有大量可支配的资产。 现代商业逻辑就类似于一个庞氏骗局。 不同的是,企业在类似庞氏骗局过程中能源源不断的创造利润产生价值,所以能拥有高估值。 而你玩儿庞氏骗局,却只会不停借越来越多的钱去消费。 所以人家能健康的永无休止的滚雪球,你则只能借着借着就雪崩。 不欠银行钱花自己的钱建厂房买设备启动生产,这种笨比方式不叫稳。 资产负债率过低并不说明企业优质,只说明企业资金利用效率存在严重问题。 但问题在于一旦这种资金周而复始滚动节奏被打乱,企业经营就会陷入困境,这种现象就叫做资金链断裂。 虽然没有学过什么专业的企管商管课程,但在心脏爹身边长大,庚哥对这套逻辑可太熟了。 然鹅,却并没有卵用。 后世有银行有投资人有各种各样的金融机构,可以贷款借钱找投资扩建厂房提升产能。 现在可没有什么金融机构,能借给小朝廷这么多钱。 庚哥顿生一种无力感。 就好像劳资千娇百媚貌美如花阅鸟无数久经沙场,什么花样都会玩儿。 都罗衫半解媚眼如丝拿定主意一定要榨进门的凯子几个亿了。 妈妈桑给劳资带过来一个没鸟的宦官,只需要劳资提供情绪价值。 恨天无把恨地无环只恨苍天不长眼让老娘一身本领无处发挥啊喂。 (#`o′) 这还只是启动问题。 更有扩大生产及周庙正品全面进入阿瞒治下四十多郡之后,对原本把持这些地方瓷器销售的商贾的打击。 物以稀为贵,原本只有劳资能把少量瓷器运过来。 所以劳资能卖到天价。 爱要要不要滚,别地儿你买不着。 劳资爱开价多少就多少。 现在不行了,现在周庙正品进来了。 就算它货物不会太多,可它特么的明码标价。 咱只能按人家定价的六成左右卖,还是买不着周庙正品的才买咱的。 的确如果产能扩大之后就算单利下降了,你也能靠着走量赚更多。 但要让享受过暴利的人去习惯薄利多销,心理上他接受不了。 如果这些商贾是阿瞒治下的那些人还好。 不服你给劳资忍着,闹起来也是跟阿瞒闹。 可这种商贾司并二地的士绅皇商才是主流啊。 对于他们来说,朝廷如果批准阿瞒的周庙计划,那等同是在断他们的财路。 就算你觉得他们的反对和不满没道理那也是不满,不能忽视。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忽视这种情绪是真的会出大乱子的。 你以为这就完了? 万一你产能扩大了巨额资金投入了。 然后跟阿瞒那边闹崩了怎么办? 生产的东西大量积压卖不出去,也是会出乱子的啊。 与这些问题相比,周庙祝祭有没有足够的人手之类的问题,那只能算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这当然是之后东廷小朝议之中被抛出来的问题。 总结就是远景看好,但短期没钱有难度操作风险还大。 小朝议里头反对的声浪占主流。 庚哥没打算多事。 他们要拒绝就拒绝吧,不耽误他摸鱼。 他对现在的局面已经很满意了。 许攸当然是没机会参加这种内部小朝议。 他也就是正式觐见完庚哥递上奏表与朝贡贡品礼单,哈拉几句客套话就被带下去了。 滚蛋吧您嘞,你主公都没资格参加接下来的商量。 连奏表里头没提到的条件,都是许攸下去之后,再跟底下相关负责接待的官员沟通的。 等这些条件被奏报上来,本来被马屁夸到爽翻的庚哥和东廷诸位,就开始需要面对上面那些问题了。 没有鸿胪寺,负责接待许攸的是逐义司的人。 他们大多比较圆滑。 外臣朝见这种事儿对于东廷来说还比较稀少,犯不着为这事儿新设一个部门。 当然不可能马上答复许攸,逐义司原本是负责接待客商的那群官吏跟许攸说得等。 等朝议有定议之后再通知他。 通知人家等这事儿他们擅长,瓷窑出产是统一外售的。 在他们这儿拿到配额之后才能去瓷窑买货。 他们特别擅长安抚需要等待的各种人焦躁的情绪。 当然这时候姿态就不会像对待各路商贾和皇商那么高。 姿态稍微能低一点但低的也不多。 许攸却坐不住了。 第258章 一分一成和五成 许攸怎么可能乖乖的坐等结果? 阿瞒要的六成坊利里头,可特么有他一分。 马不停蹄的跟接待官吏提出要求,想见裴绾。 说是他们在邺城有旧,算得上故友。 实在是你让他自己去找裴绾他也找不到啊。 那可不得通过这边的官方渠道么。 裴绾翊军校尉这职司还是保密的,他们翊军校尉部暂时也并没有公开。 逐义司的官吏汇报上去,荀彧批了,让他见。 反正裴蚊虫是我们自己人,且看他们想搞什么。 于是裴绾就被传到许攸下榻的驿馆了。 许攸大喜,他还担心裴绾做生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呢。 见面那叫一个亲切,完全不是原本在邺城绍宝麾下时见裴绾那副模样。 上次邺城请立周庙绍宝根本没派什么重量级臣属,随便派了个闲人来的。 连绍宝那边朝贡的贡品都是裴绾帮忙准备的。 那会儿裴绾在邺城求见许攸,许攸收了钱还都是用下巴看他。 不针对他,就单纯看不起商贾。 况且不是他,绝大多数绍宝手下收了钱的臣属都是这番德性。 有些都没亲自见裴绾。 裴绾还得回回都贿赂人家的家仆递话,然后在门房里等回话。 这块儿牵扯自己的利益,许攸一见裴绾笑得脸上菊花朵朵开,满脸褶子里都荡漾着风骚与喜悦。 见面就是,文崇吾为你准备了一桩泼天的富贵。 说起了阿瞒欲请立四十郡周庙,裴绾只要帮忙促成此事,当坐享一成坊利。 好像给裴绾了天大的好处。 坐享尼玛币,待听完许攸说清楚希望他做什么之后,这是裴绾的真实心声。 搁任何一个皇商,都会对这桩生意嗤之以鼻。 因为一成真的太少了。 除去各地周庙及祝祭的日常开销,能赚的也不多。 还要负责各处周庙双坊商业部分的人手安排,虽然这些都可以算进成本,但它麻烦啊。 裴绾心想,当初要不是为了购国之策,劳资可能费那么大劲捞这点小钱么? 其实裴绾的购国之策之所以那么容易被审配看透,这方面有很大原因。 他太殷切了,投入和产出太不成比例了。 不去做这件事,他直接贩一般的瓷器去邺城,赚得都比他主持周庙双坊收入那剩下的一成利润要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那闹得像是就为了给绍宝属下送钱,那你说他想干啥? 要搁原先的裴绾,可能还意识不到这一点。 但在荀谌那边也接受了大半年的教育了,他现在对于谋划之类的东西周全很多。 于是当着许攸的面就叫起了苦。 说子远公你却不知,当初我是刚开始做生意,属于青瓜蛋子,才会做这么折本的生意。 我直接贩卖普通瓷器去邺城都比我铺这么大阵仗赚得多。 实在是当时在这边抢不到瓷器配额,我又年轻气盛求名多过求利。 当时一方面觉得能促成此事是个长远稳定的收息。 另一方面觉得疏通了你们那边的关节,打开场面之后有更多的生意机会。 结果所得一成就是那一成。 想搞点军品生意买枣木牛筋啥的弩弓材料卖给这边朝廷,结果这生意也没做成。 等于花了吞天的劲儿只啃到了一口本来就要落下来的雨水。 家族那边动用关系花了好大的力气支持,结果这段时间的收悉刚好只补上了我在邺城和家族在这边的支出。 要是长久还就罢了,可是现在邺城一陷落,后续稳定不费事儿的利润也没了。 家里对我意见老大了,要不您以为我为什么在京师这边盘桓没出去找生意做? 再有这种事儿您可别找我了,我们家里估计也不会帮忙促成了。 裴绾这是搁这儿补漏洞呢。 兵器弩弓生意他没通过许攸,许攸一个南阳流寓能影响绍宝的政令,却对当地的弩弓产业缺乏影响力。 他走的是审家的门路,所以才被审配窥破身份看透计划。 审家虽然被灭门了,但他不知道消息有没有走漏,所以在这儿垫一手求稳。 以后翻出来,我也可以说当时的确想做军品生意来着,只是做成了低调的说没做成而已。 其他就是为自己收益投入不成比例的瞎起劲儿做解释了。 就算四十郡的周庙能开,购国之策能够重启,他也不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否则计划没开始实施等于就明牌了,还搞毛搞? 补上漏洞之后,这计划才有继续往下推的意义。 他这么一叫苦,许攸倒是愣了一愣。 阿瞒分配收益是根据邺城周庙分配的,觉得邺城能做他治下也能做。 他只觉得他治下这种生意能做得更大,没想过给裴绾留的利润合不合理。 毕竟阿瞒靠抢习惯了,货殖他也没碰过啊,隔行如隔山属于是。 许攸也就知道自己贪财了,他这种情智双商都没那么高的人物,你跟他说什么换位思考,那都是扯。 他心说劳资才拿一分利,你特么都一成了是劳资的十倍居然还说没得赚? 但听裴绾那么一说,也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干笑着说还可以商量么。 文崇觉得一成不够,几成能打动家族你且说,我试试跟我家主公商量。 又拍着胸脯担保说邺城虽未能长久,曹侯治下这种生意却定能长久的。 你只要接下这单,以后怕是除了司并普天下的周庙双坊都由你们裴家来掌管。 这特么虽不得敕封,却也世袭,快赶上半个周庙五姓一样尊贵了,你还犹豫什么? 要不说许攸情智双商低呢,这种画饼的方式虽然很诱人,你得考虑下这是什么地面儿啊。 阿瞒就算图谋统一天下,你特么跑小皇帝治下说这种话? 吹牛逼跑人家家里说,你放心总有一天你们家族企业会归我的,到时候我让你做总经理。 你是来说服人的还是来找抽的? 裴绾也在心里吐槽,可上面的意思还没定,也没跟他说这生意做不做,他也没必要跟人翻脸。 所以还是一副怯懦胆小又贪心的模样,装出很心动的样子,犹犹豫豫说容我考虑考虑,容我考虑考虑。 许攸当即在驿馆摆宴招待裴绾,反正招待费东廷小朝廷出,他慷他人之慨。 席间各种劝说,不过是言语鼓动,并无太多实质的东西。 酒宴一完,装作醉醺醺的裴绾直接被荀彧传去问询。 另一边许攸也写了书信,嘱从人快马奔许县去跟阿瞒报告。 阿瞒收到许攸的书信也是一愣,想想的确也是这么回事儿。 而且这样费老大功夫却没获得足够利润的糊涂劲儿,也挺符合他对裴绾的观感。 更坚定了总代理这活儿要交给裴绾的心了。 有能力能办事儿,利益取向上却糊涂,这种人简直不要太好用。 只让他当牛马,别让他做决策就完了。 但是想着要从自己希望得到的五成利里头往外掏,阿瞒又是一阵牙疼。 舍不得啊!! 第259章 世袭罔替与势在必得 他倒是很赞赏许攸信口开河给裴绾开的条件。 与周庙五姓类似的世袭坊营,听起来就很牛掰的样子。 阿瞒干脆加了一把火,顺带着配合许攸的说法,给裴绾弄了个官职。 帮他盗墓发丘的叫摸金校尉,世袭周庙双坊经营的他给弄出来个奉贤校尉的衔儿。 原本想叫俸贤的,打着圣贤们的名头给咱赚缗钱,并负责给圣贤们的祝祭发薪水。 可这么叫太露骨钱味儿太重,显着对圣人不恭敬。 所以阿瞒就不当人的把俸改成了奉。 也可以叫奉圣,却跟孔老夫子的奉圣王的头衔撞名了,不合适。 阿瞒让许攸告诉裴绾,这官职可以给他们闻喜裴家世袭罔替。 他治下所有周庙的双坊将会世代都归他们闻喜裴氏中的裴绾子孙经营。 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但凡世袭罔替最后都没好下场。 原本出现在魏晋爵位承袭制度中的世袭罔替制提前出现了。 从魏晋开始,王爵世袭制度被区分为世袭罔替和普通世袭。 普通世袭次数有限,每传承一人原有爵位就会降一级。 这种降等袭爵制其实是两汉跟二十等军功封爵制一起,从秦制里头承袭下来的。 秦制最喜欢刺激平头老百姓对军功的渴望。 他们担心有爵位者的后代,会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 你这一代不立新的军功你们家爵位就会比你爹那一代低。 连续不立军功就连续低,一直低到家里彻底没了爵位。 秦制还是继承一次降两级,祖宗那会儿拒绝阶层固化那是拒绝得相当坚决。 两汉不比战国春秋,没那么多仗可打,所以降得没那么狠。 但很明显世家豪强们对这种制度深恶痛绝。 所以皇帝是从世家豪强中登顶的魏晋两朝,才针对他们的痛点推出世袭罔替的这种特殊爵制。 世袭次数无限,承袭者继承被承袭者的原有爵位,不降等。 你功劳达到一定程度我给你封世袭罔替的爵位,给你画子孙后代吃不完的饼。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种世袭罔替制度下养出来的,不是觊觎皇权的野心家,就是混吃等死的废物点心。 所以到宋代,世袭罔替基本被取消,更出现了不能被子孙继承的终身爵。 本来是用在爵位继承上的制度,应该在阿瞒脑袋里早就有这想法了。 他提前拎出来用在官职上了。 可咱们也说了,有免死金牌的一定会死,拿世袭罔替的也一定会被夺爵。 因为有免死金牌的胆儿壮。 基本都擅长作死,一般都会在作死的红线上反复横跳,逼着皇家耍赖皮。 而世袭罔替只是说继承的时候不降等不废除,不代表你平时作妖我不收拾你。 甚至你家族连续在这个位置上传承多少代,没作妖皇家也觉得你威胁到劳资地位了。 也会找借口收拾你。 自认为能给子孙留下个金山,其实不是啥好事儿,反而是祸端。 可这时候阿瞒拿出来,它新鲜出炉啊,听着都香。 阿瞒倒没介意许攸在小皇帝地盘儿上跟裴绾说除司并全归你管的话。 他这会儿心里头想的是,等老子彻底消化幽冀青徐,劳资就去谋太师位置。 讲道理那时连司并,按小皇帝自己立的规矩来说,都算是劳资治下。 他没觉得许攸说这话冒犯到庚哥了。 只是按照庚哥那边颁布的模糊政令,太师位是推选的,而且有任职年限。 那你凭什么许给闻喜裴氏世袭罔替的奉贤校尉呢? 太师不能世袭,可劳资手里幽冀青徐兖加豫的地盘儿不是可以强行世袭么? 就算劳资不扩张了,子孙如果继承了劳资手里传下去的六州,还拿不到太师位,那岂不是太废? 况且他这么许诺还能把闻喜裴氏绑上他的战船。 劳资曹家的太师位不灭,你们闻喜裴家的奉贤校尉之职不绝,你说你跟不跟劳资混? 阿瞒觉得,有这么个奉贤校尉的衔儿,应该完全能够打动乐于经商的闻喜裴氏了。 他让许攸先跟裴绾说这个。 看经过他包装过的曹氏治下周庙双坊经营权能不能打动裴绾和闻喜裴氏。 如果已经够打动,那就不用继续往外掏底牌了。 这可是你们可以世代传承的长久利润。 一成虽然少点,但这样子一闹它就稳定啊。 他甚至授权许攸将他图谋争夺太师之位,成为西廷之主的信息透漏给裴绾。 反正实际掌握大汉十三州之中的六州,他迟早得走上这条路,没什么好遮掩的。 如果这样都不行,他也同意从他手里的五成坊利之中再让一成出来。 这是他的底线。 但他跟许攸说了,这一成是你最后的筹码,你可别轻易往出给。 跟你那一分坊利是绑着的。 这一成里头每多给出去一分,许攸那一分里头就会少一厘。 一成全给出去,许攸这活儿也就白干了。 许诺给他的一分利也就没有了。 许子远你也别怨,因为你办事不力才会让劳资多掏一成坊利出来。 那你特么还有什么资格分走周庙坊利中的一分? 接到阿瞒的书信,这会儿许攸也牙疼了。 阿瞒还是个挺舍得的人。 他要坊利是为了军费,请立周庙就是为了能以一种更婉约柔和的方式,从他治下豪强口袋里头掏钱。 许攸可是个贪财的家伙。 阿瞒一说世袭罔替,他马上想到那坊利的一分利岂不是也是他们许氏他许攸的子孙世袭罔替的福利? 这样的东西别说让一厘,哪怕是让一毫出去都会让他痛彻心扉啊。 他拿定主意,要不是到绝对万不得已,这一成坊利他一丁点儿都不会往出掏。 而在阿瞒与许攸书信往来商量的时候,荀氏两兄弟也碰头了。 荀彧原本是站在反对阿瞒请立周庙立场的,因为他觉得风险太大。 听完裴绾从许攸那里带来的汇报之后,他只是觉得头疼。 有些难办呢。 因为曹侯阿瞒对推进这件事的意图颇为坚定,有点势在必得的味道。 让他觉得不好拒绝得太生硬,不然搞不好会搞到两边敌对起来。 打仗其实荀彧没在怕的。 他们这边才是正统。 而且他觉得以司并现在的军力,哪怕保守点向外进取还力有未逮。 防守起来以三军二营的实力,绝对数量虽然不占优精锐程度却绝对是碾压级的。 何况以他们现在和南匈奴的关系,一声令下估计南匈奴王庭能连老窝都让给鲜卑,倾巢而出来帮忙, 他不觉得谁能打得进司并。 甚至他有时候觉得向外进取也未尝没有实力,实在是因为陛下有些怯战。 所以满朝公卿才形成了惯性思维,一门心思想着苟。 荀彧可是个很有胆魄的家伙。 即便如此,荀彧还是担心会跟阿瞒闹僵。 因为闹僵之后不光是打仗的事儿,生意估计也做不成了。 瓷器卖不去阿瞒治下的六州,司并豪族一样会不满会有情绪。 第260章 影响东廷的最后底牌 能在这种战乱年代,将瓷器这种非常脆弱的物件,远途运到阿瞒掌控的六州去赚取暴利。 这种豪强那都不是一般的豪强。 不光是在司并,在整个大汉地界儿十三州基本都是关系网盘根错节,拥有相当的影响力。 不然也办不成这种事儿赚不到这份钱。 立周庙卖周庙正品,让他们暴利转薄利多销都担心他们不满闹事。 跟阿瞒那边彻底闹僵,却是直接彻底斩断了他们的财路。 这他们要是闹将起来,虽不至有什么倾覆之危,焦头烂额是免不了的。 好在小朝廷缓慢且温柔的推行了公田制。 司并绝大多数的豪族不能再通过掌握田亩而间接掌握大量佃农。 他们大都变成了影响力比较大的有钱人家而已。 但他们的能量,依旧不可小觑。 数百年累积的或明或暗的人脉加起来,把他们都彻底惹急了,皇帝死得不明不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 荀彧觉得曹侯阿瞒这回请立周庙,算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破局唯一的方式,大概就是如何能不太伤害两边关系的拒绝掉阿瞒的请求。 稍微闹僵一点也没关系,但不能让阿瞒动断绝商旅的心思。 断绝商旅也不能让人觉得是东廷这边处置不当所致 正在荀彧为此事头疼的时候,荀谌跑回来找他了。 在荀谌跑回荀府找荀彧之前,许攸找过荀谌。 荀谌与裴绾不同。 裴绾公开的身份就是一个商贾,虽然是皇商。 荀谌却是天下闻名的名士,还是一县周庙的正经主祭。 许攸是在逐义司吏员的陪同下,亲自跑去他任职的缑氏县周庙拜访他的。 荀谌应该很不喜欢缑氏县这个名称,因为缑氏谐音狗屎。 所以他现在忝为狗屎主祭。 友若同学有理由怀疑,荀文若是不是不满他朝祝祭方面发展,故意在这方面坑他。 许攸当然不可能把这次促成东廷赐立阿瞒治下四十余郡周庙的希望,完全寄托在裴绾与闻喜裴氏身上。 闻喜裴氏能量再大,在东廷之中怕是也说不上话。 只可能敲个边鼓。 他们看重的主要是裴绾运营外郡周庙双坊的经验。 东廷这个小朝廷中,占据主导地位的重臣,除了皇甫、卢、朱、荀四姓算是世家之外,基本就剩宦官和寒族。 这其中随着朱儁的故去,他儿子朱皓朱文明虽颇类其父,亦有才行,本人性格却是宽厚仁和一脉的。 说白了就是不怎么喜欢争,遇事喜欢谦和退让。 这是个很招人喜欢的性格,但吃了他爹得罪人太多的亏,朱皓这时候并没有占据什么方面主官的职位。 朱氏因此影响力已经排在荀氏之后,隐隐有掉出第一梯队的趋势。 不像皇甫氏。 虽然皇甫嵩已逝,但皇甫鸿皇甫坚寿担任了镜事司的主官,家世还维持在第一梯队。 有庚哥那个高妹御姐妈和张让的刻意约束,宦官们的族人乡党之类的再想沾他们的光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当官,都老老实实考科试去。 所以宦官族人故友当官的,西廷那边倒比东廷多。 那还是灵帝在位时候任用的官员,被二颖一并携裹去长安了。 军中则主要是吕大憨批的并州派,徐晃为首以白波系为核心的河东派这两派为主。 近些年随着流民大量涌入司并,军伍中流民出身的兵卒将佐也在增加。 徐荣的幽冀派,高顺的青兖派势力也有增长。 但作为将军府里位阶最高的骠骑将军,蹇硕却知道他们这帮人最重乡党的臭毛病,故意将兵卒将校错开分配。 主官为并州则将校兵卒多分河东和流民系,主官为河东则兵源以并州与流民为主。 主官像徐荣和高顺这种,兵源则是并州和司州各郡。 这么上下制衡之下,也不能说哪个派系能单独掌控哪支军力。 只是按照归于庚哥阵营的先后,有些派系高级军官更多一些而已。 这方面,蹇硕绝对是个谨慎人。 将军府的将军们虽然也参与小朝议,对与军事无关的政务,发表意见向来异常慎重。 再说许攸这样的方伯臣属,贸然接触掌兵之臣也犯忌讳。 真正影响东廷决策的努力,许攸放在了荀氏身上。 而他下手荀氏的媒介,就是荀谌。 拜访荀谌之时,许攸很快展开了劝诱。 “友若兄便是志在奉圣,又岂为寻常祝祭?” 一看见荀谌,许子远就开始跌足叹息,为荀谌不平。 觉得荀谌如此大才却屈居那些丢了封国的刘姓宗室的养老坑,东廷这边太不把人才当人才了。 荀谌算是老心脏了,哪里会吃他这套? 因此颇有风仪的笑了笑,挺云淡风轻的看他继续演。 替荀谌抱完屈,许攸又开始替他祖宗抱屈了。 两汉时候荀子颜子地位其实都比孟子高,庚哥因为不懂才生抬孟子的。 他这一手很多人看来都觉得很谜。 大家各有各的解读,但这么长时间下来也慢慢接受了。 特别是博士院的老儒们,越品还真的越觉得孟子有东西。 许攸当然不会提这个,他连颜子和颜姓都不提,反正把孟子和荀子拎出来各种比。 说是夫子为奉圣王理所应当,孟子凭什么当排在周公与夫子后面的第三位。 衍仁王应该是衍圣王,该封荀子。 他这都是荀彧当初在博士院跟诸老儒相争说过的口水话。 荀彧的理由可比许攸更充分更入木三分。 你要对荀彧说这些话,他可能还会为自己的祖宗不平,跟你起共鸣。 但荀谌呢,他看事儿不是这么看的。 他看得很透,夫子为什么地位高?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从夫子思想总结出来的君为臣纲这四个字儿。 对维护皇权意义重大,这谁都没法儿跟他争。 孟子为什么被今上抬? 因为他要行所谓仁政,要搞那什么推举制,要实现县一级的国民大会。 所以他需要“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种民本思想。 却又不能让这种思想太泛滥,真影响到皇权。 所以孟子只能被抬到夫子下面的地位。 他祖宗荀子的思想精神最符合当今的朝政。 所以他哥那种儒皮法骨学术思想的人会被重用。 但他祖宗却不适合大肆宣扬,因为他祖宗提倡性恶论。 提倡性恶论的目的并不是认为恶行应该获得原谅和理解。 而是在进一步强调教化和法规的重要性。 用教化来改变恶的本性,让人向善。用法规来约恶的行为,促其行善。 一直到现代,很多法规纪律和规则的制定,都秉承着以最大恶意推测人的准则。 然后才能限制大家做出这种推测下最坏的行为。 你要以最大善意去揣摩大家? 那好么我们相信人性的光辉,任何法律和法规都根本没必要,你只要制定法律和规则你就是在怀疑人性的善。 可性恶这玩意儿只能实操,你拎出来说就不合适了。 荀彧写信跟他弟说过当初跟博士院老儒们相争的各种论点和论据。 他是想让荀谌帮他出出主意。 荀谌却一直在劝他哥接受现实,因为祖宗就合适在这个位置上。 主张性恶论只能成为实用主义者心中尊敬与信仰的标杆,而不适合被打造成一个供人膜拜的圣人偶像。 虽然荀子或许是对的,但说了真话就是他的污点。 所以如果说荀氏中什么人最能接受现在周庙的座次,那必然是荀谌。 许攸居然试图用这一点来激发他心中的不满与不平。 荀谌却如他所愿的,露出了些许似乎掩饰不住的愤慨与不甘来。 第261章 荀氏的心动条件 一看荀谌上道,许攸下面的话才继续说出来。 他开始跟荀谌说,周庙座次那是天子定的,我们也没办法更改。 但各姓在周庙内的权势,却不是不可以更改的。 主要的筹谋之道就在阿瞒提出的二级周庙上头。 他再次透露了阿瞒想争取太师之职当西廷之主的想法。 换句话说,只要阿瞒成了西廷之主,他会把坐落在颍川许县的二级周庙跟西廷捆绑起来。 当了太师之后,大汉十三州理论上都属于他的治下。 不属于的他可以打到属于为止。 那么颍川周庙按照协议就能够统管天下周庙。 就算给天子面子,留下司并,甚至是凉州也给天子留下。 洛阳祖庙也只能直接管理三州周庙,而颍川周庙却能统领十州周庙。 祖庙必须通过颍川周庙,才能对其余十州的周庙进行管理。 十对三,那个时候,颍川周庙就可以跟洛阳祖庙叫板了。 我们完全可以在周庙系统内部进行一些改革。 就算祖庙不同意,我们也可以在自己治下改。 这样下去两套不同的系统你猜猜谁的影响力更大? 这只是个饼。 但不论未来只论现在。 祖庙直辖司并两地已经扩展到县一级的周庙的确多。 可我们颍川周庙发展潜力大啊。 第一批就有四十多郡的周庙,下来当我们也将周庙扩展到县,你再猜猜谁的影响力更大? 许攸进一步进行说明,阿瞒的颍川周庙的具体调整计划。 就跟每个五姓周庙刘姓宗亲为主祭却只是地位尊崇不负责实际事务一样。 阿瞒准备支持颍川周庙把孔孟二姓主祭也抬到类似的地位。 地位尊崇,却不适合管实务,等同架空。 那这个时候,真正掌权的就是孔祭执事官荀氏和孟祭执事官颜氏了。 颜家的家风一向都是与人为善的,而且孔祭这边地位会比孟祭高。 也就意味着,颍川周庙以及其下属周庙的实权都会落到荀氏手中。 “此后寻机,未尝不可另立教义而重订圣人座次。” 阿瞒和他那边的谋士甚至已经提出了想法。 就是以后颍川周庙可以独立出来,作为周庙的一支,只尊周孔荀刘。 反正他们那边也不打算实行县一级的国民大会推举制,孟祭这一支其实没那么重要。 等同是另立山门了,洛阳祖庙的规矩我们只实行一半。 而当颍川周庙影响力扩大,完全可以喧宾夺主反过来影响洛阳周庙。 荀谌虽然是与之虚与委蛇,也听得暗自心惊。 因为这种计划,是绝对具备被实现可能的。 甚至有可能会变成只尊周孔荀曹。 庚哥忙了一整,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到这个时候,许攸又回到最初为荀谌不平的状态。 他说曹侯本来可以在颍阴荀氏选一个人出来执行这个计划。 你也知道,颍阴荀氏原本就跟你们同支。 不存在没有资格的问题,而且配合度更好。 但曹侯欣赏你荀友若的才具。 这个欣赏跟前面替荀谌仅为一县主祭抱屈呼应上了。 你看你在这边这么屈才,到我们那边我们曹侯山长水远的还惦记着你。 豫让说过士为知己者死,谁是你的知己者不用我明说了吧? 我们也不是让你去死,而是尊重你个人意愿的前提下,让你去掌权为一庙开山教主。 这是搞不好后世可以跟你祖先同名的地位呢。 这种事情你难道都可以拒绝么? 荀谌心说,我了个大操。 劳资要不是早就在算计你们,并且知道你们这是在通过劳资算计东廷,劳资还真的被说动了。 能给出这么有诱惑性的方案,荀谌根本不相信是许攸临场发挥能发挥出来的。 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能力,他也没这个权力做这种许诺啊。 那必然是阿瞒麾下诸多谋士一起商议,然后获得阿瞒首肯的结果。 甚至包括许攸跟他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搞不好都进行过不止一次的预演。 换成别人可能还会感动,窝草他们居然为了我这么用心。 荀谌不一样,他心脏,他喜欢算计人。 所以他单纯的感受到这是一场心理博弈。 你们特么的玩儿阴的,好多人来对付劳资一个,不讲武德。 即便内心如此吐槽着,荀谌面上却装出非常意动的样子,然后拱手长揖: “谌谢曹侯赏识之恩,恨不能立时允曹侯此议。” “然兹事体大,请容谌思而议之!” 关键是一个议字。 许攸和阿瞒那边费这么大事来筹谋策划说服荀谌,当然不是为了说服荀谌自己。 那是要说服荀氏在东廷朝堂上力促四十郡赐立周庙之事。 只有这事儿成了,荀谌才能有这个机会。 不然就算他自己跑去许县,又能抵个屁用? 这不是他们跟荀谌个人的交易,而是跟河南荀氏最主要是荀彧的交易。 史书上说这些事一般不会太详细,也不会细谈幕后的准备工作。 大抵会是“裴绾喜财,攸以财帛动之;荀氏重祖誉,攸以庙事赋之。” 你看,完全是名士许攸不负阿瞒所托,凭借个人能力与才华及魅力达成了这种结果。 荀谌既然做出了答复,许攸当下绝口不提此事,只与荀谌饮宴。 只是饮宴之间,他不免各种委婉的再对荀谌如今的际遇各种感叹。 这却有些画蛇添足了。 当是他自己临时的主意,而非演练时候的计划内容。 饮宴完毕,荀谌一送,再送,三送许攸。 一直给他送回了洛阳的驿站。 然后转头就去荀府找他哥荀文若了。 一见到荀彧,他直接不怎么讲礼节的把他哥推进书房。 然后令亲信家仆于书房外二十多步的距离远远守着,不可使任何人近前。 这才关上书房的门窗,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许攸开给他们的条件全部转述了一遍。 “兄以为如何?” 转述完之后,他自己的意见一个字儿都不提,直接这么问他哥。 荀彧是真的意动,非常意动,意动到脸上都出现了明显挣扎和犹豫的神色来。 荀谌就那么含笑看着他亲哥的犹豫和挣扎,一言不发。 终于,荀彧抚须的手掌轻轻的放在了书桌上。 他抬头直视荀谌的眼睛,目光清澈而平静: “吾当沮此事。” 眼神中随即带上了一些愧疚与痛苦之色: “然这般却又误友若汝之前程,为兄甚愧!” 荀谌却不以为意,抚掌大笑曰: “有兄如此,方为吾之良机也。” 然后一把握住荀彧的手,目光炯炯: “兄当玉成此事,非止为荀氏,而亦为陛下与天下也!” “兄犹记购国之策否?” (感谢钟仲卿与两只划水鱼两位的爱电,爱你们哟) 第262章 荀友若的算计 直到这个时候,荀谌才跟他亲哥说实话。 他一直很欣赏购国之策,甚至欣赏到惊艳的程度。 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未想到过,权力结构能够如此自下往上的更改。 虽然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但自从禅让制改成世袭制,哪一次改朝换代不得是主要靠兵马征伐? 还真当有人拿着道德的秤杆来评定,然后得出结果么? 胜者即正义,即得道,即是必然多助的那一方。 若不是,则打到你愿意成为多助中的一员。 甚至所谓的禅让,荀谌个人认为,也无非是当一任首领衰老时,择麾下最强壮且势大的势力妥协。 虽然说出来都是选什么声望德性才能。 荀谌在这方面有些离经叛道。 他心脏,他不相信有人会因为另外一个人的德行就让渡自己手中的权力。 就如同猴群的猴王更迭,或明或暗的必定发生过无数次搏斗,说到底仍旧与畜生无异。 而所谓的得道与失道,也不过是君王被动的迎合臣下的利益主张,以利益来笼络更多支持自己的力量。 购国之策让荀谌第一次意识到,君王也可以主动提供一种利益获取方式,来改变大多数臣属的立场。 然后自己不下场,运用士绅的力量,兵不血刃的实现一种攻占与攻伐。 古人是不曾见过和平演变和颜色革命的。 而由庚哥有些随意的提出,又经他手下臣属凭借个人理解去实现的这种统治方式,这套制度…… 这种模式已经对其他非同等模式的地方,具备了实现和平演变与颜色革命的可能。 庚哥当然不会玩儿颜色革命那一套,就算上辈子他勉强也属于小粉红。 对美帝的脏活儿很鄙夷并且不了解。 但当这种可能出现,脑子并不笨的古人居然敏锐的抓住了这种可能。 购国之策,实际上就是古代版的颜色革命。 可想而知,裴绾提出的,是一种在那个时代何等震撼的计策。 而他,不过是因为生活在司并,感受到了这种推举制对于士绅的吸引力。 不通过被帝王与上位者的恩赐,而是以自己的经营与影响,有尊严的获得官位,以及一县之地的治理权。 这在过去是只有通过造反才能实现的权力获取方式。 虽然会使那些大豪强与名门世家,失去对更高权位的垄断。 但也能让他们可以长久的保留基本盘。 试想一下,你不用取悦君王,就能保证族人与子孙安全的繁衍生息。 哪怕失去影响力,也能保证他们不遭权势的霸凌与欺辱。 这是给个三公的权位都不换的啊。 毕竟坐得越高离族诛越近。 裴绾是真的相信,如果一地士绅习惯了以货殖为主要的收益方式,并知道存在司并现行的这样一套制度。 谁也无法阻止他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政治权利与地位。 所以他提出了购国之策。 购国之策惊艳了荀谌,因为荀谌是一个天生且彻头彻尾的阴谋家。 他天生就喜欢琢磨人心,把弄人心。 但他自己都认为这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小道。 真正的正道是像他哥那样,更擅长营造大势,积聚与经营实力,成就阴谋所无法抹去的优势。 跟荀彧比起来,荀谌有些时候是自卑的。 所以他才会如此乐于牺牲自己,保全与成就他的亲哥。 而购国之策,却让荀谌看到了他的能力能发挥的极限。 那甚至是丝毫不输于他哥能发挥的作用的领域。 可即便如此,在裴绾生涩并稚嫩的在绍宝地盘上实施他的购国之策的时候,荀谌却忍住不曾给他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如同荀氏的舍弃袁氏的原因,他并不认为绍宝的地盘可以提供购国之策所需要的舞台。 购国之策需要所实施的地方相当长时间相对的和平和安稳。 而在荀谌看来,绍宝麾下三派内斗不止的情况,必然会导致这股势力快速崩坏。 他更看好阿瞒。 更看好能在阿瞒的地盘上,施展他毕生所学,实现他能想到的阴谋之道最极致的成就——谋国之道。 所以从祝祭出城,他就在开始算计。 他算计到自己这些人一定会被拦截。 他算计着随许攸归曹营,算计着帮许攸立功。 他算计着让许攸自以为是自己想法的向阿瞒提议请立周庙。 他的算计,才不是为了帮随季与裴绾。 他最终的目的是影响阿瞒对此事的态度。 保裴绾,不过是保购国之策后续执行的一枚会很好用的棋子。 甚至阿瞒看见的那块标价牌,都是他在离开邺城周庙前,故意悄悄扔下的。 而阿瞒抵达邺城周庙祭拜前的撒扫,也是他故意控制着别去打扫瓷坊与书坊。 他有信心阿瞒一定会注意到书瓷二坊,因此他也有信心一定能诱惑到阿瞒。 果然不出他所料,阿瞒入他算中。 兖州因征粮引发的叛乱当然不是他的手笔,却依旧在他算中。 按照阿瞒治下的形式,这种事不可能不出现。 阿瞒果然如他预料的,在对比下发现了周庙的优势,开始请立周庙。 并且将他和裴绾作为了这次请立周庙后续计划的重要棋子。 至此,他的筹划接近圆满了。 但头一次,他对自己自幼倾慕的哥哥生出了怀疑。 因为他哥太重家族,因为他哥虽有大才却有投机心理。 荀文若如果不坚定的站在小朝廷这边,那他的计划将毫无意义。 没有坚定的后方,阴谋家算到最后只会玩儿死自己。 他甚至准备好了说服他哥的说辞。 荀子不会在意自己在周庙中的座次,荀子不会在意自己的地位。 荀子甚至很可能不会在意他们这些后辈子孙。 荀子最关注的,最在意的,应该是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学问有没有被发扬和运用。 而小朝廷,却是将荀子的学问用得最好的地方。 今上虽然看似疏懒,但他的疏懒却保证了皇权少用特权来干扰律法与法规的运行。 并且以他看来,那位他素未谋面的今上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他用他的疏懒,给了麾下臣子最大的发挥空间。 这当然是荀谌的过度脑补,庚哥就是为了偷懒本身而偷懒。 庚哥:你懂我作为一条咸鱼不被理解的悲哀么? 荀谌认为,曹侯的个性,决定了他的臣属只能随着他的意志而活跃。 所有的人尽其才,都需要在遵循他个人意志的基础上。 即使你看好曹侯,曹侯也或许的确能给荀氏家族更大的利益。 但他给不了我们荀子学问与理念的真正发挥,更给不了你和我真正一展所学的机会。 也给不了荀氏一族未来更为安全的繁衍机会。 一家一姓一时的位高权重,不过如转瞬即逝的昙花,并不值得我们追求。 但荀谌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机会去说出这番话。 荀彧毕竟还是那个让他倾慕的兄长。 无须他多言,便做出了他期望的决定。 重拾购国之策,阿瞒麾下是购国之策最好的发挥舞台。 就为这个理由,荀彧也必须促成赐立周庙之事。 “汝倒是好算计,却予吾难题!” 在听完弟弟终于吐露的实情之后,荀文若笑得很灿烂。 他如此打趣弟弟。 第263章 荀谌的心结 这些难题,真的不好解决。 要不然荀彧也不会因为风险太大,站到反对赐立四十郡周庙的立场。 但现在他改变看法了。 如果将目标定成能尽收曹氏之地,有些风险是值得冒一冒的。 但不做任何风险预防措施的去冒风险,那不叫经营政局,那叫博戏。 那种人甚至算不上一个搏戏好手。 即使是赌徒,高明的赌徒也会做好自己能做的一切,才会将无法把控的那些交给运气。 否则连赌徒都算不上,只能叫自以为是赌徒的肥羊。 如果同意赐立四十郡周庙,原本摆在荀彧面前的问题有三个。 一是瓷窑扩产资金的问题,二是如何安抚境内会遭受损失的大豪强。 三是如何保证扩产之后与阿瞒那边的关系稳定。 但在荀谌来找他谈话之后,似乎又多了一个问题。 如何保证阿瞒要求的二级周庙颍川周庙,不会另立山头,把洛阳祖庙吃干抹净。 可荀彧却认为他面前只剩前两个问题。 因为与阿瞒那边的关系稳定,现在不止是他们这边的需求。 也同样是阿瞒的需求。 荀谌却提醒荀彧,不要因为阿瞒迫切的需求,就轻视了他在此事上反复的可能。 他的建议是,周庙可以赐立。 但四十郡如周庙建设之类的庙产,必须阿瞒来出。 必须要他投入足够的成本,反悔之后会全面泡汤的前提下,才能锁牢阿瞒。 用现在的话,叫做沉没成本。 如果一段关系中只有一方会发生沉没成本,这段关系不可能稳定。 因为稳定本身就是一种施舍,一种居高临下的恩赐。 他她它付出的更少,所以他她它可以更高傲。 司并付出瓷窑产能提升的成本之后,阿瞒必须也有相应的投入。 这样才能防止他提起裤子不认人,翻脸做渣男。 荀彧深以为然。 在把控人心这个方面,他觉得自己永远不如弟弟。 他很希望弟弟能帮他,这样很多事他都可以更加得心应手。 但弟弟的数次自我牺牲,也在提醒他不可以这么自私。 友若并不甘心做他荀文若的附庸,做身后为他拾漏补缺的那个人。 那些为保全他的牺牲,未尝不是一种这样的表态。 他要做独立的自己,做属于他自己的事业。 如果不行,那么哪怕什么都不做,碌碌无为籍籍无名的过一生。 荀友若永远不可能做荀文若的附庸。 这是属于弟弟的骄傲。 同意力促四十郡周庙之事,固然是为了东廷。 在他心底,也未尝不是想为这个他觉得才具丝毫不弱于自己的弟弟,创造一个适合他的舞台。 颍川周庙的问题,只要有友若在,就必定不会成为问题。 他对荀友若有这样的信心。 “瓷窑扩产所需,与安抚境内豪强,汝可有良策?” 沉吟着,荀彧问弟弟。 “并无。”荀谌双手一摊,非常光棍的答道: “兄亦知吾,此非吾之所长。” 言下之意很明白,这是你擅长的领域,别问我。 你都没办法我更不可能有办法了。 荀彧被气笑了,但心底里却是真实的开心。 从束发起,友若多久没在他面前耍赖过了? 虽然表演着兄友弟恭,虽然他们兄弟俩感情的确好。 但谁规定感情好的兄弟俩,心中没有比较之心? 弟弟觉得比不过自己,所以对自己越发恭敬。 他的确会因为自己的每一点成就而真诚的开心。 只是那些开心背后,是他压抑在内心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不甘与落寞。 他并不知道荀彧也同样欣赏敬佩甚至嫉妒着他在另一些方面的才华。 就那么恭敬着,兄弟俩其实也生疏了。 可现在这近乎耍赖的表现,却是在告诉荀彧,弟弟已经解开了心结。 他自信了,他发现了自己在某些方面不输于甚至远远胜过哥哥。 所以他也能痛快承认自己的不能了,而不是明知不能还苦苦思索。 高兴归高兴,但实话还是要讲的: “吾亦苦思无策也。” “如今朝堂,天子虽善纳谏,却非因人成事之辈。” “若此二事有解,赐立之事十可成八九。” “然若无策,吾亦仅能尽力促之。” “能否使朝堂诸公允之,吾亦并无把握。” 皇帝虽然看似大撒把,但却不是那种盲信盲从之辈。 他对各种事情都有自己独立的判断,而不是依赖谁谁谁,听谁说一句话就改变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无法说服天子乾纲独断,那就要说服朝堂诸公达成共识。 但刚才那俩事儿没有妥当的解决方法,说服起来也困难啊。 荀谌皱着眉毛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笑: “若视豪强如敌国,吾或有策!” 荀谌这么一说,荀彧就也笑着摇头了。 他大概能猜到荀谌是什么办法。 无非是图谋剿灭这些豪强。 然后用抄没的他们的家产来提升瓷窑产能。 但这事儿荀彧觉得不能干。 他知道荀谌可以把事情设计得很巧妙。 看起来是这些豪强自己找死惹事,朝廷是不得已。 但是他不能允许朝堂用此策。 因为只要开了先例,天子治下的豪强有钱人,在朝堂诸公甚至陛下眼里,就会被视作待宰的肥羊。 那些小豪强小皇商,也会被视作等待养肥的肥羊。 就算做得再巧妙,迟早也会被人看出来。 这种小聪明却是不能用在治国理政上的。 它动摇的是整个士绅阶层底层的安全感。 荀谌当然也知道,所以他才会加那句话:“若视豪强如敌国……” 都敌国了,我特么当然可以不跟你讲什么道义规矩。 自然是什么招儿脏我什么招儿望你脸上糊。 荀彧挥挥手,他觉得这两件事还是拿到小朝议上去讨论吧。 只要重提购国之策,分析为什么购国之策在绍宝那边没成功,在阿瞒这边更可能成功。 应该可以勾起大家的兴趣。 再集思广益一番,大家或许能找办法。 但他马上提出来了另外一个问题: “此事若成,友若汝此去颍川,当主持购国之策。” “然汝曾言,吾荀氏若权势过甚,必为所害。” “今吾代尚书台,公达副考绩司,汝若再掌翊军校尉部,岂非权势过重乎?” “固为家国谋,亦须先思家宅之安,后谋成国之美也。” “否则事若不成,家国两误矣。” 荀彧的担忧,在于如果荀谌去主持购国之策,对于皇家来说他们荀家权势的确实在太重了。 他掌政令,荀攸掌人事,荀谌再掌握一个半军事的对外间谍机构。 这比原先说的在洛阳当方面主官威胁还大。 若只是颍川周庙的实际负责人,倒还没有那么危险。 毕竟他们荀家本来就在周庙五姓当中。 荀彧并不是单纯在以家事坏国事。 他担心的是,因为这个家也毁了,国事因此恐怕也办不利落。 所谓家国两误,便是因此。 荀谌却愕然向他:“谁言吾欲掌翊军校尉部?” 第264章 隐秘战线的思维方式 兄弟俩都是聪明人,他这句话一出,荀彧的眼睛就亮了。 “友若欲为裴绾谋主乎?” 这倒是个好方法。 能把控购国之策的推行,又能不出现在被人忌惮的位置。 荀谌似笑非笑,缓缓的摇了摇头: “此亦太过,吾欲求一假佐之职也。” 翊军校尉部目前只是一个空壳。 所有人员其实就是裴绾加包括随季在内的五十部卒而已。 但荀谌也知道,东廷有意将翊军校尉部建设成对外的镜事司。 其结构大抵会参照司隶校尉部。 司隶校尉部以司隶校尉为首,下设从事与假佐,另领1200名中都官徒隶,这是旧制。 新制下,是文武暗察三从事外加一假佐,文从事负责查账官员,武从事统管部卒,暗察从事负责暗探耳目系统。 假佐则负责典领文书、奉诏书白、发吏捕人等,相当于主簿一样的文书官,但却无权实控下属。 翊军校尉部从事要怎么设,当下还是不怎么明了的事情。 裴绾如果继续做翊军校尉,他的谋主,当为假佐。 荀谌既然这么说,那就是说他不打算当裴绾的谋主,就想单纯为一假佐。 他的意思无非是,如果他做裴绾的谋主,大家绝对会认为,裴绾只是他的傀儡和牵线木偶而已。 荀谌的确也有这个能耐,让裴绾不知不觉的变成他的牵线木偶。 所以他不为谋主,只为假佐。 荀彧的眉毛皱了起来:“如此对购国之策,友若又如何把控?” 如果仍旧由裴绾掌控购国之策的推行,他觉得或许四十郡赐立周庙的事情,他或许就需要再慎重一些了。 最起码不必投入太大的精力去促成。 年纪轻轻能提出购国之策,裴绾的才具当然值得他信任。 但要说让他去执行和操作他自己提出的这个策略,明显却太嫩了些。 冀州的失败在一定程度上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问题是主管翊军校尉部这样的部门,当下除了裴绾,这会儿还真的找不出其他人有兴趣做这样偷偷摸摸的职位。 你能找来暗探、察子甚至死士,但你找不来真正的士。 士族,是不屑为如此之事的。 荀谌如果愿意,当然是更胜过裴绾的人选,能力各方面都合适。 可由于他出自荀家,当下又不太方便把持这种职位。 荀谌又笑,这次笑得有些得意:“兄休要小看吾这位小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此距邺城之失,已近载矣。” 荀彧瞥了他一眼:“亦师亦友?” 荀谌更得意了,如顽童一般挑动眉毛,非常轻佻: “半友半师!” 荀彧也放松下来:“汝倒是算计得早!” 这就理顺了。 荀彧口中的亦师亦友,大抵是指荀谌在如朋友一般交往的过程中,有意无意的教会裴绾很多东西。 而荀谌口中的半友半师,却是答,他其实如同老师一般正式的教导着裴绾。 却还维持着与裴绾平等朋友一样的相处。 荀彧说荀谌算计得早,是因为这件事肯定是在阿瞒请立周庙之前,就早早开始布局了。 可他倒忘了,荀谌刚告诉过他,在邺城他就开始故意勾引阿瞒对于周庙双坊的兴趣。 包括刻意控制阿瞒对于裴绾的印象。 之后交好裴绾与他一些指导,岂非顺理成章之事。 但那可以理解为荀谌随手布下成亦可喜,不成亦没有损失的闲棋。 可荀谌对裴绾这边的操作如此用心,那就是说,他不是布闲棋,他是全盘投注于此。 荀彧略略沉吟之后便已明白,荀谌必须有这个假佐的身份。 否则即便他与裴绾如至亲骨肉,不是内部人士,翊军校尉部的相关事务裴绾也不适合跟他透露。 古代也是有职场保密制度的,何况翊军校尉部这种保密部门。 所以如若他为裴绾谋主,裴绾也一样得替他谋一个类似假佐的正式官方职位。 同样荀谌的假佐职位如果是裴绾谋任的,那他就只能是裴绾的谋主。 而如果是朝廷跨过裴绾任命他的从官,就有监视与牵制的意味了。 按二元君主论,这种从官,得管裴绾这样的主官叫主公。 跟随季那样被调拨的低级士卒不一样,这可是相对高级的职位。 这样的情况下朝廷越过你去任命,等于在你的自留地里埋下一根不属于你的钉子,其意味不言自明。 按照荀谌的意图,他秘密的假佐身份,只能由朝廷任命。 这样才能排除他为裴绾谋主的嫌疑。 他的官身不能是裴绾给的,他有能跨过裴绾跟上面接触的资格。 假佐职位又没那么高职权没那么大,不至于引起他人对荀氏的忌惮。 为了不让裴绾与他之间因此生出嫌隙,对购国之策造成负面影响,他有必要在任命下来之前,提前与裴绾搞好关系。 这个提前要提前到,没有人觉得这是刻意的。 但假佐而非从事更非谋主的身份,又决定了他只能参与一些大方向和大策略方面的讨论与建议。 对具体的执行和操作细节,没办法涉入太深。 所以他必须对还有些嫩的裴绾乃至随季给予一些指导与培养,使他们具备相应的能力。 又不能接受裴绾的拜师。 因为当真收裴绾为弟子,以师为从官,上下尊卑没法儿处理。 半师半友这种身份就刚刚好。 他既能完成对裴绾的教导与指导,又能避免尴尬,在裴绾麾下获得一个比较超然的地位。 反正都是朋友一样的相处,也不会因为地位变化彼此太过别扭。 荀谌会这么干,那必然是对裴绾相当有信心。 因为这种情况下他最多为裴绾查漏补缺,没办法替裴绾做决策。 这是认为裴绾不止是可造之材,更完全当得起大任了。 所以这个所谓的半师,荀谌怕是在对裴绾倾囊相授。 如同一枚琢玉师,将一枚璞玉琢磨出它最完美的形态。 再让他去替代自己实现,他提出的,令自己最惊艳的计划。 而他的参与,更类似于在实操环境中,对裴绾进行一些参数的细调与修正。 就如同程序员验证程序,如同铸剑师试舞长剑。 如同航天设计师在主控室,守护着凝聚自己心血的飞船点火升空,并飞向浩瀚的宇宙太空。 他不肯给自己亲哥哥拾漏补缺,却愿意去给裴绾参详机要。 那大概是因为,在他眼里,裴绾便是他最大的阴谋,最得意的作品吧? 跟与自己亲哥做副佐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想通此节,荀彧叹息了一声。 方方面面都兼顾到了,却唯一遗漏了他自己。 这般购国之策大成,也都是裴绾的功劳 荀谌注定会是耗费心力最多,却默默无名的角色。 (抱歉,昨天出了点急事,第二更拼命写也没赶出来,感谢钟仲卿的爱电,感谢用户同学的3个爱电) 第265章 青史不存的隐秘理想 即使后世众人传颂,也将都是传颂裴绾的传奇。 不会有人知道荀谌的作用荀谌的声名荀谌的功绩。 更别说什么成功之后的功赏与荣耀。 “却是委屈你了。” 只有身为哥哥的荀彧,会替自己的弟弟不平。 但荀谌的脸上,却闪出异样的神采:“功名与我若浮云也。” “如此惊天之谋,能与其中,何其之幸?” “兄长可知,孙子尝曰,善战者之胜,无智名,无勇功。” “然吾以为,善谋者之谋,当无人知其谋,无人知曾谋。” “此番购国之策若成,复何人知吾曾谋之耶?” “此为吾毕生之念!” 好吧,自己会错了弟弟的意,白感动了。 荀彧有些自嘲的想到。 什么裴绾才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荀谌希望留下的最得意的作品,居然是他明明做了谋了留下了结果。 却没有人发现和知道这是有人刻意筹谋的局,以为是自然发生的。 是在追求什么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境界么? 荀彧不是太懂,觉得荀谌的心思也忒古怪了些。 但友若自幼便不是这样稀奇古怪么? 若非如此,他如何会时常有些抑制不住的妒忌友若那些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 循规蹈矩犹如他自己,永远活在他人的期待中,怕是无法懂得友若的快乐了。 荀彧不懂,却不妨碍这一刻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希望能帮弟弟实现他那古怪的愿望。 仿佛只要这样,友若那奇怪的人生和奇怪的理想,他便也有了参与感。 你不如给你求而不得的妹子买口红或者给你的情敌买套。 这样参与感会更强烈些吧? 这时代没口红和套? 好吧当我没说。 抱着这样的想法,荀彧开始努力的去推动四十郡赐立周庙之事。 只是他没想到,最难的部分,却是说服大家重启购国之策。 不是说这部分有多难,并没有比原本预测的难也没有比原本预测的简单。 而是当他按照计划完成这部分工作,正准备跟大家一起面对最难的部分,去解决真正的难题时。 难题突然就迎刃而解了。 御座上那位陛下,似是不耐烦这等易事,他们居然苦思这许久都不得要领,随手便抛出了解法。 解法简单到朝议中诸臣,那一刻开始深刻怀疑自己的智商和才具。 “便是一次准赐四十余郡,又何须同步兴其四十余郡?” “可分步推之!” 对于庚哥这都压根儿不是问题。 稍微大一点的项目啊规划啊建设啊,后世不都是分一二三期工程么? 连减个肥都会列个第一第二第三阶段的目标。 谁特么会去想一口吃出个胖子? 第一批推个三五个郡,除了邺城周庙的恢复和许县颍川周庙的建设,随便再选一两个地方就可以了。 第二批再来个五个八个,双方都有能力消化了,再来第三批十个二十个。 看情况要不要继续,这不比非一口吞下噎死自己强? 要给荀彧他们时间,他们未必不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只是他们,对于这些大型项目就分期推进的概念,并不像庚哥那样犹如本能的深入骨髓。 只要碰见大的他下意识的就会这么想。 荀彧兴奋到脸都涨红了,双目闪闪发亮。 如果这样的话,瓷窑提升产能和安抚豪强,就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了。 涉及面不会太广,他可徐徐图之。 更值得兴奋的是,这下子阿瞒孟德也找不到借口说他没钱了。 就修一两座两三座周庙你特么都修不起,就想白嫖? 那你请尼玛四十郡周庙呢? 如此如荀谌所言,保证了阿瞒有投入成本,就不用辣么担心他提裤子翻脸当渣男了。 荀彧有信心将此事办好。 然鹅,在瓷窑扩产与安抚豪强方面,庚哥用不上他的信心。 因为庚哥还有招儿。 之前朝议都倾向于不批,所以他也没多事。 但现在朝议风向转了,大家都支持办这事儿。 那他也不想陪着这群憨批在这里开会磨时间。 早点散会他能早点回宫去抱老婆不好么? 是董妃不软还是唐妃不香? 或者逗弄那疑似穿越者的懒批儿子,捉弄那枚笨蛋美少女的土菲女儿他不好玩儿么? 那招儿其实是庚哥上次开会听他们吐苦水说难题的吐槽后续。 他不是想着可惜这年代没有辣么多的金融机构风险投资可以借贷么? 完了在后宫坐躺椅上放空发呆仰望天空欣赏白云的时候,他就突然想到了一事儿。 这不搁这儿有无数的天使投资人么? 那么大批其实财力辣么雄厚的豪强,老想着防着他们搞自己,不如把他们拉上船。 照着后世的网络创业公司那么搞,你可以投资占股权享受期权各种,但就是别干扰我的经营。 咱可以放开点,经营都能扔给你,你别特么琢磨偷我的技术就成了。 技术你别管,瓷窑产权经营权归你,劳资官府占技术股和技术分红。 庚哥忍不住yy了一下。 要把大豪强们都绑上这条船,谁要拦着他们满世界卖瓷器,他们会不会跟某犹的鸦片贩子干一样的事儿? 掏钱贿赂官员资助小朝廷开战,也要干翻所有敢干扰他们卖瓷器的地方政权和武装力量。 要让他们瞄上了丝绸之路,这群哥们儿会不会怂恿朝廷的军队一路打到欧洲去? 啧啧,永远不要低估商人的凶残。 老祖宗都说了,拦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说这话的老祖宗还没出生? 好吧那我替他说了。 庚哥决定把这个构想提供给撰文监,让他们给自己写一篇这样的爽文小说出来。 瓷器豪强征服泰西? 够呛能写出来,小太监们没有比西域更西的泰西蛮夷那边的知识储备。 连西域诸国都够呛能明白。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他也没,就乱看呗。 就是那么yy着,当荀彧他们再度提出购国之策的时候,他又把这个主意扔了出来。 你断他财路再给他一条他更想要的财路不就完了? 瓷窑想不想要?你出钱我给你建,你不会生产我派人去帮你管生产。 钱不够你们几家合伙,你自己经营。 除了每批瓷器给我要选最好的做周庙正品,其余的你爱卖哪儿去卖哪儿去,完全是你自己的产业。 不用再跟我这边搞购买瓷器的配额了。 你能出多少钱我就给你搞多大产能,卖不出去赔了算你的,赚了我按技术股分红。 在阿瞒那边开一郡周庙断一家豪强财路,你就拿这个机会安抚他,你说他乐不乐意,还跟咱们闹不闹了? 谁闹谁傻,有这种好事谁还非要做让美女帮自己扳倒骆驼非问河神要自己原本铁斧头的执着憨批啊? 难题一和难题二也顺带解决了。 可逐义司又提出了新问题,他们担心瓷器技术被豪强偷去,撇开他们单独干。 第266章 瓷工技艺哪家强? 逐义司汇报说,最近民间私开瓷窑模仿他们产品的很多。 怕这样子搞乱市场,建议瓷器跟盐铁一样国家专营。 庚哥一听哟呵你们这不挺机灵么? 这也给他提了个醒,他也觉察到了自己的疏忽。 虽说一直到唐三彩,老祖宗玩儿的还是低温陶瓷。 那不是因为古人烧不出高温瓷。 龙窑不就已经达到高温瓷的烧制温度了么? 只是烧陶烧习惯了还没发现高温瓷的好。 他现在提前先把高温瓷给搞出来了,民间有目标有样板的瞎勾八琢磨,没准儿还真让他们琢磨出来了。 中间并没有什么太卡脖子的了不得的技术门槛,龙窑人家远观琢磨一下结构也能琢磨出来。 东廷的财政对瓷器依赖可是比较大的,无法垄断的话会有点伤。 但劳资是皇帝,劳资先搞出来。 劳资还给它定了周庙礼器的身份,劳资不让你们生产有能摆得上台面的正式说法。 私造礼器,那是什么罪名? 通过这个说法劳资就能打击假冒伪劣,搞技术垄断。 这也不是长久办法。 再说各地割据认不认他这个专营令还是另一码事儿。 还是得加强自己这边的技术创新和创新技术运用啊。 说是这么说,专营的政令还是下了。 这样最起码能防止跟他们合营的豪强动从他们这里偷技术的心思。 民间私自修建的瓷窑也不是不给你留活路,就老老实实转型生产陶器去吧。 反正这俩的转型基本没有技术障碍。 他顺便还给人来了招釜底抽薪。 让逐义司和求道司一并提升瓷艺工匠的相关待遇,提高瓷器技术创新的奖励幅度。 针对民间开始大肆招揽相关瓷艺工匠。 劳资待遇高技术还先进,还能给你们给不了的爵位,妥妥的互联网……哦不瓷器大厂。 你觉得他们更喜欢冒着杀头的危险,陪你琢磨劳资这边已经有的技术。 还是喜欢到劳资这边拿高薪学现成技术顺便还能捞爵位? 算是没白在他那心脏爹身边长大。 当奸商庚哥绝对是合格的。 反正准备赐立四十郡周庙,有瓷窑要扩产这个借口。 这个招揽不光是在司并地面儿上进行,而是扩展到全国。 就算你是割据势力,譬如像江东的孙权孙二谋荆州的刘表刘景升益州的刘璋刘季玉交州的士燮士威彦辽东的公孙康。 顺便说一句,徐荣推荐那个辽东太守公孙度公孙升济204年也就是庚始十年已经挂了。 他把辽东郡打造的铁板一块,所以他儿子公孙康就顺利接了辽东太守位。 一样都给他们传了诏书,让他们配合朝廷选送陶瓷匠人举家送来京师。 阿瞒那边更不用说了,这替你办事儿呢你能连这点忙都不帮? 西廷那边算了,西廷手中的三辅能过来的瓷器工匠早都自己偷溜来司并了。 凉州也没啥陶瓷产业,这种人才更稀少。 给他们下诏书只会让他们脸面上不好看。 不白让帮忙,你给弄陶瓷匠人送过来我给你赐军职和爵位。 这一世界没有阿瞒挟天子为笼络别的势力随便乱撒爵位。 各地虽然实行推举制实行得风生水起,牧守令满天飞,而且各个都有盖有玉玺的诏令。 恨不得一州能有三四个牧一郡能有五六个郡守一县能有七八个县令县长,谁掌事儿得看兵马说话。 可军职和爵位还稀罕着呢。 这玩意儿还真只能东廷的皇帝给封,之前也就给阿瞒和孙小狸花封过。 二谋继位到现在,继承的小狸花官衔儿朝廷还没给他确认呢。 就算跟阿瞒不对付,大家也都不会跟这种能给自己带来名望提升,让自己治下统治更稳固的好东西较劲。 因此都积极配合。 这种积极配合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司并瓷礼之器的暴利谁不心动啊?你当各地割据没打过主意? 他们也曾组织自己治下的陶瓷匠人琢磨,想仿制出来牟利。 这年头钱是啥啊,是粮食是兵器,是更大规模的兵马,当军费它不香么? 但是吧庚哥显然小看了自己这边的技术优势。 他那么瞎勾八折腾出来的高温瓷工艺,已经至少领先时代百八十年了。 他们这边青花瓷都出来了。 割据势力与司并私窑那边高温瓷虽然的确也烧出来了。 但要烧个白瓷都贼勾八费劲。 烧出来品相还不好,还得大量生产积累经验慢慢琢磨才能提升。 所以在外郡,早已形成了周庙正品有市无价,司并瓷器价高难求,各地私瓷沦为廉价替代品的局面。 也能卖动,买不着那俩我用你来撑撑场面。 但就你这个品相,你想卖高价得暴利你想屁吃? 割据势力们可没那么个耐心等你长年累月的累积技术经验,劳资要的是现在的暴利。 各地的陶瓷匠人因此被苛刑以待,但技术积累这事儿它不是你逼就能逼出来的,总得有那么个过程。 就跟你妈总是(划掉)逼你找对象,你找不到逼你有用么? 所以割据们也差不多死心绝望了。 现在一看这帮废物还能换爵赏和将军衔儿? 那都送过去吧,留特么我这儿还得浪费粮食。 特别是孙二谋那边,他迫切期待东廷承认他对他哥的继承呢。 连带朝贡礼物和工匠一起送了过来。 庚哥这一手玩儿得挺阴损的。 造成除了司并之地,其他地方的瓷工艺艺几乎都断代了,就剩陶了。 好在匠人们在其他地面儿上过得是驴马一样的生活。 到司并地面上却终于成为了士农工商四民之一,不跟当官的士和有钱的商比,最起码跟农人近乎平等。 原本的手艺也因此大都被传承了下来。 没有了兵祸饥荒,传下来的恐怕还能比留在当地更多一些。 有些基于地方独特物产与气候的独特工艺,在司并实现不了,没能进入官方工艺技术手册。 却一代代口口相传的传了下来。 等天下十三州重新混一之后,有匠人后嗣回到当地建设瓷窑,大都努力复原原本的技艺。 复原出来后难免都泪流满面:俺们祖上没有骗人,真的能有这种工艺。 更值得他们泪流满面的,是这些工艺献上去之后能获得的爵赏与富贵。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与大肆招揽工匠同步进行的,皇帝陛下亲自视察瓷器工艺创新成果暨优秀陶瓷匠人表彰大会上,庚哥发现了个新鲜玩意儿。 “此为何物?”庚哥指着问。 “禀陛下,此为明瓷!” 瓷研组的负责人一看陛下果然感兴趣,嘴巴都乐歪了,赶紧上前介绍。 啊油角可儿蜜?跟瓷器有半毛钱关系? 当劳资瞎是吧,这特么不是玻璃么? 第267章 明瓷这玩意儿 庚哥抓起来在手上摆弄。 纯度不高,色泽比较浑浊,里头还有气泡。 但是比较透明,是玻璃没错了。 “此技何人所献?”庚哥顿时来了兴趣。 …… 朱卢儿嘴乐得虽然比瓷研组组长都歪,但他紧张得一批。 他不是匠人,也不是匠人后嗣,他是流民。 打会稽那边逃亡过来的。 说起来也简单,他们家本来是当地农人,会稽打来打去的一不小心就给朱卢儿打到父母双亡了。 豪强打仗你别扯什么秋毫无犯,反正普通农人遭上了兵那比遇见贼都惨。 朱卢儿是被他爹一脚踹进山草中藏身才得了性命。 弄死他爹妈的兵是孙小狸花的还是别人谁麾下的他也搞不清楚。 那会儿朱卢儿才十三四岁,听这贱名儿也知道不是啥大户人家的孩子。 卢儿,也就是奴儿。 本来就是佃农,主家也被人砍了,还没了爹妈。 要换其他孩子没准儿就悄无声息的饿死了。 但朱卢儿性子比较野,他想起他还有娘舅。 娘舅家是瓷工匠人,早些年被送去京师了,那可是皇帝住的地方。 朱卢儿偷了些吃的,就上路了。 一路问一路打听,路上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反正走了两三年,还真让他摸到京师了。 然后再一打听扬州来的瓷户,还真让他找到了娘舅顾家。 他娘舅因为敝帚自珍自己家那点瓷器手艺,死活不交出来,已经被打杀了。 当门顶户的是他大表哥,顾虫儿。 这也是个诨名,不是正式名字。 顾虫儿大朱卢儿十多岁,他倒机灵,他爹一死就把他爹传给他的手艺全部上交了。 因此在京师瓷窑还是个小管事。 京师瓷窑已经不担负太多的生产任务,主要搞技术搞科研。 顾虫儿资质平庸,但胜在算是第一代瓷工里头的,又因为交技术有爵赏,再因为没本事反而留在了京师。 其实就管着些个给技术研发匠人打下手的普通瓷工罢了。 都是普通人,见表弟千里来投奔,那当然得照顾照顾。 所以帮忙给他落了籍。 朱卢儿就走了后门儿进了京师的瓷研单位,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瓷窑工人。 这是河南尹本地人馋哭了都进不来的单位啊。 这年头匠户研究员儿也没几个读书的,基本都是祖传的手艺,都是在瓷器行浸润颇久经验比较厚。 加上脑瓜比较灵敢想敢尝试而已。 朱卢儿是个性子野心思也野的,伺候久了瓷研所的那些匠人,觉得他们没什么了不起,他们的活儿自己也能干。 但他又不是匠户传承,手里也没什么手艺。 像他们这种签了长契的工人,基本都是终身制,陶瓷工艺对他们也不怎么保密。 朱卢儿如饥似渴的学习着各种陶瓷技艺。 在瓷研所久了,他也知道这块儿地面上要混好,你就得搞技术创新。 像他表哥那爵位,不就是给皇家献了皇家没有的手艺换的么? 朱卢儿就琢磨开了,他总想放个卫星搞票大的。 他不是匠户家出身的经历给了他不被束缚的思路。 这时候东廷这边的瓷窑已经掌握了用石英长石之类的磨成石粉上釉的技术。 对于匠人传承的人来说,这釉它就得挂在瓷胚上,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朱卢儿不这么觉得。 他看瓷器老觉得,釉质就是瓷胚外面蒙着一层透明的特别光滑的东西。 碰巧有次他给一个瓷匠试验新工艺打下手,上石英釉上厚了,瓶身上出来好多透明水滴状的东西。 他出的失误,瓷匠发了好大的脾气。 朱卢儿还被罚了,被他大表哥好一顿抽。 他却一点都不沮丧,因为他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这尼玛釉质还真的是一种透明的东西。 如果只有这个东西,没有瓷胚,那不是能有全透明的隐形瓷器? 记载所有陶瓷工艺的手册上,好像没说有这种瓷器。 他就偷偷的试,把各种用来上釉的东西装陶碗里偷拿进去烧制。 不出他所料,每窑开窑之后,他偷放进去的陶碗里头都能附上更厚的一层釉。 证明釉是可以单独存在的,但冷却之后怎么跟原本的陶碗分离却是一个难题。 朱卢儿折腾了很久也没有结果,结果他偷偷的试验就被另外一个年轻的瓷研匠人发现了。 那会儿他刚用小钎子破开陶碗,试图弄出自己搞出来的一大坨碗状实心透明物质。 责问之下朱卢儿吐露了实情。 没办法,他也不想丢掉这份国营大厂的生计。 但那个名为昌离的年轻匠人却如获至宝。 他也正是因为各种胆大妄为离经叛道的工艺改进才年纪轻轻能获得如今的地位。 昌离问朱卢儿愿不愿意跟他一起搞这个项目,他可以帮朱卢儿申请正式立项。 朱卢儿后来才知道,在瓷器研究行当偷窃他人研究成果是非常严重的罪行,那是当欺君算的。 所以昌离要搞这个,就一定要跟他合作。 但当时的朱卢儿是乐疯了,哪里会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朱卢儿就成了昌离的副手,两人开始研究这个项目。 有昌离的指导,朱卢儿开始逆着所有挂釉紧密的方法来。 庚哥手里的那个玻璃瓶就是他们试验刚获得的第一个成果。 给陶器内部上厚釉,然后烧制完成后清除外面的陶器,就得到了这种单纯由釉质构成的玻璃瓶。 按照朱卢儿的说法和理解,这玩意儿的确也是瓷器,透明的瓷器,可不就是明瓷么? 昌离也不敢抢朱卢儿的功劳,那特么的可是欺君。 就算朱卢儿是主功,他昌离的功劳也不小,没必要为多拿那么点功劳把命弄没了。 庚哥既然问起,所以就把朱卢儿推出来了。 没想到能被皇帝接见,朱卢儿低着脑袋不敢看庚哥,结结巴巴抓不住重点的总算把他的一辈子交代清楚了。 庚哥只是想知道他怎么搞出玻璃的。 思路要打开啊小朋友,你们这么玩儿我什么时候才能获得我想要的东西? 他看见玻璃这么兴奋才不是因为这玩意儿可以继续丰富瓷器的种类赚更多钱。 而是因为,他想到玻璃可以搞出来一个东西。 显微镜。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在为疫病的事儿提心吊胆。 事关自己小命儿,他可不敢把性命交给想象力医学。 凭借他脑袋里头的理解,好像就是因为显微镜的发明,人类才开始进入微观世界。 传染病啊什么的才脱离人们脑袋想象的邪气病气之类莫名其妙的东西,被人发现是因为细菌啊什么的引起。 人体细胞啊什么的才被发现,凭借观察而非单纯想象,区别于巫医的现代医学生物学一系列学科才得以诞生。 这一切的根本,都建立在玻璃这玩意儿之上。 “甚好,或可视明瓷如金,热塑而非冷其形也。”他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再试,使之愈纯而愈明?” 你可以试试把它当铁器或者金属那样,趁着热的时候给塑形,而不必像瓷器那样坐等它冷凝。 试着让它更纯净更透明。 (感谢钟仲卿同学与大包扛大包同学的爱电) 第268章 明瓷项目两边走 朱卢儿一听更乐了。 其一是他的思路真的被打开了。 他隔着瓷窑上的观测孔观看过,构成釉质的物体的确能被融化。 也就是说他们的塑形未必要如昌离建议的脱釉程序。 他们也许可以像浇筑金属器皿那样浇筑。 其二是研究方向的问题。 昌离觉得现在的透明度就够了,他想搞的是各种彩色有花纹的明瓷器皿。 不得不说他还是一名合格的瓷研工匠。 一遇到新东西,总想着怎样快速将它转化成更多更能赚钱的产品和商品。 但朱卢儿的心更野,他对自己幻想中的“隐形瓶”特别有执念。 他是想弄出更透明更不可见的材质。 两人的研究方向上开始发生分歧。 昌离毕竟是职位更高负责主导那一个,研究方向是由他决定的,朱卢儿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他研究。 俩人关系到这个时候已经不怎么好了。 但庚哥这意见一出来,那朱卢儿就可以照着自己想要的方向来了。 这可特么的是奉皇诏。 他不免喜形于色。 庚哥看见他的高兴,又多问了一句。 朱卢儿小小年纪一路从会稽摸爬到京师,性子不止是野而已,品性未见得好。 他虽然未说,但路上杀人夺食之类的事情未必没干过。 加上最近在昌离手下又受了些委屈和窝囊气,这时候才不会想着替昌离遮掩。 所以添油加醋的诉说昌离如何阻止他朝这个方向研究。 主管瓷研的官员却不是匠人,而是科试出来的寒族士子。 并且大概清楚这二人之间的渊源。 心说你特么一个走后门进来的烂匠工,被人家提携起来,这会儿居然进谗言想害人家。 几次欲待斥责拦阻,可在庚哥面前,他却不敢造次。 庚哥看在眼里,因此有了些猜测。 等朱卢儿讲完瞎话,庚哥只是笑着听,也不接话。 接见结束,朱卢儿见陛下没有惩处昌离的意思,一脸失望的被人带下去了。 庚哥这才看向瓷研组那名官吏:“其言不实?” 那官吏赶紧过来,躬身说出来了他所知的实情。 庚哥这才知道,昌离是着急把这工艺出产品,而非朱卢儿所言的嫉妒他想独贪其功,所以故意打压他。 真打压他的话,这场合也轮不着他露面啊。 庚哥不由有些感叹,能力这东西真特么的还是跟品德毫无关联啊。 擅长研究能引领人类的科技突破,怎么就必然品格高尚了? 做出过卓越贡献,怎么就必然性情高洁了? 打比赛总能赢,成绩惊人,怎么就道德品质高人一筹了? 这些之所以会被强行扯在一起,无非是人类从群居动物习性延续来的慕强猴王崇拜心理而已。 有才无德或者有德无才都不是常态。 才能到九到十分,品德是一到十分的随机分布,反之亦同。 有德有才那是运气爆棚才能遇到的双s属性选手。 感叹了一番,庚哥也清楚朱卢儿在瓷研组没有好下场了。 做出这么忘恩负义没品的事情,在这个大家都很看重品格的年代,别人有一千种方式排挤死你针对死你。 于是跟伺候在旁边的求道司主官毕岚吩咐了一句: “可独辟明瓷一属,便让那朱卢儿主其技吧!” 这意思可是组建跟瓷研组级别并列的明瓷组了。 庚哥也看不上朱卢儿的为人,但这批的研究能力和研究方向他用得上。 后来朱卢儿在明瓷研究组果然各种为非作歹,最后强行冒领他人的研究成果事发,差点被砍了。 还是庚哥知道了后,顾念着他搞出了玻璃也就是明瓷的功绩,给他留了一命。 却一撸到底让在明瓷研究组当了个底层的工人。 爵封没给他撤到底,过好日子还是没啥问题的。 却是永不晋升,只有老老实实在明瓷研究所做一个脾气不好的扫地僧。 但这却是庚哥的恶趣味,强行让他扫地僧了。 转头又对瓷研组的主事管理说道:“昌离之事,仍使领之,不可轻废。” 昌离的研究让他继续干,彩色玻璃器皿搞出来还是可以卖高价的。 有人搞纯净玻璃也不耽误他同时用不纯净的玻璃赚钱。 强行调整了这次表彰的名单,也就是庚哥一句话的事儿。 朱卢儿被排在首位,他的成果值得这个嘉奖。 但是考虑到不能鼓励这种背地里搞上司的不好作风,这样容易让瓷研组里的人跟着效仿带来负面风气。 昌离占了便宜,被庚哥和稀泥的抬到了第二。 下来才是其他原本准备表彰的各种功臣,那就按原本的名次往后移两位了。 结束表彰,庚哥直接揣着那浑浊的瓷瓶奔了弘农王府。 原本的陈留王刘协改封的弘农王,年岁渐长之后早就搬出了皇宫。 居住在京师的郡王,他这也是独一份儿了。 人人皆知人家跟陛下兄弟情深,这是别人不能比的。 再说弘农王从来不预政事,一心学问,虽然研究的学问颇为偏门,却也有个贤王的名声。 本来庚哥可以召见弘农王的。 但他知道自己的憨批弟弟府邸里稀奇古怪的研究工具挺多,说不定这次还能用得上。 反正表彰瓷匠他带着的是蹇硕而非吕大憨批做护卫,顺茬直接带着奔弘农王府。 去弘农王府不能带吕大憨批当护卫,这是张让给他立的规矩。 因为吕大憨批是弘农王的岳父,谁知道人家翁婿会不会一起起了异心想谋夺皇位协力干掉你? 庚哥觉得自家让大父想得有点多,但是也不至于故意逆着老头子来。 老头子年纪也不小了,能顺着让他心情愉快的多活几年是几年吧。 一去就见吕大憨批他闺女以堂堂王妃之尊,双手拎着俩大铁坨子,在一架木头做的机构前准备往上挂。 她现在是弘农王首席试验小助手。 她老公弄得啥她也不明白,反正崇拜就完了,特别喜欢自己能帮上忙。 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就从她爹那里继承了一把子憨力气。 胜在听话,弘农王难免故意弄些能让她出力气的研究逗她开心。 其实这些活儿可以让府内仆役做,但也算人家夫妻俩的情趣,不会有人干涉。 看见庚哥进来,那女子手一松,砰砰两声巨响,腾起两片尘雾。 然后双手在腰侧微蹲,向庚哥见礼。 庚哥一激灵,心说别砸了脚啊,这尼玛想着都疼,却也只是笑笑。 也巧了,他御姐太后妈也在,不知道又在跟他愚蠢的阿豆豆一起商讨什么学术问题呢。 已经四十多近五十了的长腿高个儿老太太保养得好,依旧风韵犹存,只是眼神儿不好使了,老眯着看人。 也不知道是近视还是老花。 一眯眼还特别有风韵,有点庚哥上辈子看某眯眯眼港女天后的风范,只是那眼睛眯得比天后更媚。 她本来仪态万千的带着几名宫女内侍,站在那木架前听弘农王介绍什么听得入神。 听到铁坨子坠地的巨响,眯着眼看过来,却刚好看见庚哥。 于是笑骂道:“你这猴儿怎生来了,却来吓人。” (感谢风雪夜归人啊樊同学的发发与子言未发同学的爱电) 第269章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毛毛 庚哥这一年都三十二了,也算猫狗双全……哦不儿女双全了。 但在何太后嘴里还是皮猴儿。 庚哥笑嘻嘻跑过去很是敷衍的见了个礼。 又让仍旧维持着见礼姿态的弘农王夫妻免礼,就又凑到何太后身后了。 两只手搭上肩膀,开始他那万年不见长进的揉肩膀按摩,嘴里却问: “母后王弟这是在研究甚?” “你且饶过吾这身老骨头罢!” 何太后嘴里嫌弃,脸上却笑开了花。 这是她母子特有的亲昵,别人却是不敢置喙的。 手艺烂归烂,毕竟是皇帝亲手的伺候,也是出自孝心。 且当孝心罢! “说与汝,汝便能知了?” “尚以为还是汝使那金乌凡鸦的粗浅学问糊弄吾等的时候么?” 当娘的继续嫌弃儿子,庚哥还真不懂。 这俩的学术研究越来越深入,庚哥早就到了听闻也不明白的阶段了。 所以何太后复又叹息: “彼时汝尚能为吾与汝王弟之师,如今却是听也听不明了。” 直接把庚哥从她背后扯过来,拿食指嘟他脑门子: “可惜了这副好头脑!” 她也就是说说。 儿子把政局操弄的不错,虽然操弄起来也是咸鱼时间颇多。 可咸鱼着还能把那等凄惨光景挣扎到如今这般风生水起,说实话何太后挺满意。 心思花在那边儿,当然没空捣鼓他们现在捣鼓的这些偏门学问与道理。 庚哥:对唔住,其实尼度我都冇费乜鬼心机嘎! 他也不躲,就让何太后用手指头戳,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看着他这辈子的亲妈眯着眼睛找他脑门,他突然就想起来,玻璃好像也能做眼镜。 那是不是也能给亲妈折腾出一副镜框,坐实她学术御姐眼镜娘的身份? 这还真是眼镜娘,戴眼镜儿的亲娘。 他这儿瞎琢磨着呢,何太后又嗔怪他: “说罢,汝又拿何事,来烦劳你王弟与吾?” 要不说亲儿子呢,这是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 其实庚哥也没拿什么事儿烦劳过弘农王跟她。 不过看毕岚研究一些东西遇瓶颈的时候,指点过他找自己亲妈和愚蠢的阿豆豆这边帮忙。 毕岚也养成这个习惯了,他们现在捣鼓的好像就是跟毕岚手头的兵器项目相关的东西。 何太后却把这些帐,全算在了庚哥身上。 还就是口嫌体正直而已。 他们研究的这些东西,居然能派上实际的用场,小老太太心里头怕是高兴的不行。 庚哥嘿嘿的笑:“似听王弟说过甚折射之理?” 鬼的听弘农王说过。 那还是早期的早期,他拿筷子插水里糊弄过弘农王和何太后。 俩人好像在这方面也很是研究出来了些道理和规律出来。 弘农王跟何太后对视了一眼,这才问:“怎生?皇兄有何示下?” “也无甚。”庚哥随意的挥了挥手,自然有小内侍奉上了他带过来的玻璃花瓶。 他把瓶口框在眼睛上,当望远镜这么胡乱一晃,然后递给弘农王。 弘农王也学着他的样子举着玻璃花瓶框在眼睛上看。 当然不会有什么放大镜效果,只是透过其实不怎么均匀的瓶底,看到的景色有些扭曲。 “咦,此为何物?” 弘农王虽然也二十四了,却是硬生生被弄出来了个理工书呆的性格,情商略低。 没见太后眼巴巴的看着,也好奇想尝试尝试么? 他却只顾自己的在那儿看来看去。 何太后想看,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自己独自在旁边装矜持顺便生闷气。 “说其机灵,道理学问上确有出人意表之处。然这等事,却缘何这般愚笨?” “果如皇儿所言,不涉鬼蜮人心,筹谋之道便使人痴么?” 她在那边一万零一次的心里吐槽自己学术伙伴的低情商。 其实弘农王情商不算低了。 比如你看哄傻子一样把吕大憨批的亲女儿都哄得服服帖帖。 只是在何太后这个嫡母这般心思剔透的聪明人跟前,会显得很有些呆头呆脑罢了。 所以情商高低,也是有参照系的。 这会儿让他更呆的参照系便来了。 庚哥可是个只要不懒,情商奇高的怪胎。 他装作不经意的拿回瓷瓶,双手捧给自己亲妈,嘴里却只是说道: “此为……呃明瓷,仅试产之物罢了!” 妈蛋,差一点把玻璃说出来了。 “今日去瓷窑嘉奖有功之匠,恰见此物,似能透光。” 他瞥了一眼自己正拿着透明花瓶到处乱看的亲娘,顿时想好了怎生说。 “吾见此物能透光,便思及折射之理。” 他背负双手,用脚尖在地上划拉了两下,划出一个弧形,然后又画了几条线。 “若得这般这般,罩于眼前,岂非能使母后免眇视之苦?” 眇视,也就是眯着眼睛看。 何太后正端着瓷瓶到处乱看呢。 她十三四岁就入宫,一路算计到扶着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也算是心机深沉之辈。 但这些年一来心思都在数理研究上头了。 二来庚哥后宫简单,政事也不用她操心,跟儿子相处更随意。 心机一旦放下,年纪越大却有点越单纯起来,颇有些老顽童的风范。 跟小土菲特别能玩到一块儿去。 经常会有让自己家那个咸鱼孙儿不忍直视的捂眼睛的娇憨行为出现。 所以这会儿拿着玻璃瓷瓶到处看,看来看去就怼人脸看了。 正看到吕王妃的面前。 吕布这女儿吧,也很是有些憨气。 换别人是不敢跟太后对视的,但她其实也好奇从瓶子里能看见啥。 所以何太后从瓶子里透过瓶底看她。 她也瞪着眼睛在看瓶底,却刚好看见了何太后七扭八歪的眼睛。 一老一小在那里互相玩儿对视玩儿得不亦乐乎。 但听到庚哥的话,何太后手上却是一抖。 她把瓷瓶从眼睛上挪下来,顺手递给了还一脸恋恋不舍的吕王妃,回身一把就抱住了庚哥: “吾的儿……却是如此……体恤为母……” 突然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声音都哽咽了。 庚哥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抱住了,都有点懵。 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温和的轻轻拍打着即将晋升眼镜娘的亲娘的肩头,安抚她的情绪。 其实有点惭愧,就这么欺骗亲妈。 他想了个屁的亲娘眯眼,这是看见了才突然想起可以这么扯谎的。 但想想真的假的有毛线所谓,亲妈心里舒服是最重要的。 何太后哭得稀里哗啦,那边厢吕小憨批玩儿玻璃瓶玩儿得不亦乐乎。 还扯了夫婿过去跟他如刚才何太后跟自己一样玩儿对视。 终于等到何太后情绪逐渐平复,庚哥才能把话继续往下说。 那时候却已经移驾到了弘农王的室内实验室。 何太后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自去重新净面梳妆。 小憨批吕王妃这会儿却是发现了透明瓶的新玩儿法。 “咦!”她把瓶子横过来放到自己的手背上,发现好多细绒毛,又牵了丈夫的手看。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毛毛…… 庚哥指了指她正在玩儿的瓶身:“并经此折射,似能看清极微之物与极远之处。” “若堆叠堆叠再堆叠,是否可得千里之目与探微之眼?” 第270章 眸榥与孝目的泛滥 关于显微镜与望远镜,庚哥只是粗浅的知道些原理。 你要他做,他却是肯定做不出来的。 但这儿不是有现成的工具人么? 这会儿的人基本都以为,人能看见东西是因为眼睛里会有光放出来。 眼睛是发光的而不是吸收光线的,这个观念在汉语言环境中根深蒂固。 不然你看已经到现代了,什么目光眼波之类的词儿照样大家用得不亦乐乎。 动不动还什么黑暗中野兽的双目透出绿光红光的描写。 身为研究数理的先驱者,弘农王和何太后也是这么认为的。 庚哥也不打算纠正他们的想法。 解释起来太复杂,再说他觉着你这正过来逆过去不都差不多么? 他亲妈和他弟在光线折射反射和衍射方面很是研究了些东西出来。 当然他们以为那是反射目光。 弘农王刘协心里却是在赞叹。 不愧是我皇帝哥哥,果然心思敏捷。 他刚看见这明瓷觉得甚奇之,还在琢磨这是什么个道理。 他哥已经想到这东西好几个用处和用途了。 要不怎么人家是皇帝呢? 这可不是嫡不嫡子能影响的,人家就是比自己聪明。 他由衷夸了一句:“皇兄若研格物之理,当令此道大兴。” 小时候刘协老觉得自己天底下最聪明,并且喜欢卖弄聪明。 但这些年专心数理格物,遇见的想不明白的东西太多了,他自诩的聪明一次一次的被打了脸。 不免就有些谦虚起来。 但这种谦虚是对世间万千的未知,与不研究此道却好像总是能凭本能猜出来一些东西真相,甚至还能给他一些指导的皇兄。 对于其他愚笨的家伙,刘协还是觉得劳资天下第二或者第三聪明。 只是这种聪明,却已经不在人际相处中的小聪明小机灵了。 庚哥笑了笑,没搭话,心里说那是劳资懂得藏拙。 劳资要真跟你们一起研究,凭劳资这学五渣的实力,还不被你们一天鄙视八百回啊。 刘协也就是说说,自己也知道没那个可能。 在他心里,就算再喜欢自己研究的这些东西,也还是觉得国事比他们捣鼓的这东西更重要的。 说完那句话,他就从老婆手里抓过来那个玻璃瓶,仔细看了起来。 那瓶子其实有点啤酒瓶的感觉,玻璃色泽和透亮性并不好,里头还有气泡。 只是对于能人造出这种东西,刘协已经很惊叹了。 但毕竟出生在皇室,他好东西见得多,这时候却有些嫌弃: “若使此物,不若使水玉,亦是同理,却更透亮些。” 所谓水玉,其实就是水晶的古称,还有叫千年冰的。 觉得冰超过一千年吸纳更多寒气凝实,就能变成水晶。 古人的世界观便是如此,浪漫充满幻想却不切实际。 但那时是缺乏认识世界的手段,大家只能凭想象力去理解眼前的世界。 到如今却有些人捧着古人的想象当真理,那就是连自己去想象的勇气都缺失了。 庚哥这才想到,窝了个大操我怎么没想到还有那玩意儿呢? 只是他不是真龙,对闪闪发光的东西向来都没什么兴趣,所以倒忽视了宝石一属的还有水晶。 但水晶毕竟比较贵和稀少,这样子把玻璃搞出来更有利于显微镜望远镜啥的普及。 你说眼镜?嘛,那就是个逗亲妈高兴的噱头而已。 他因此笑道:“可先使水玉试之,若得其理,则万物皆通。” “此物价廉,朕已使人纯之透之,若得其法,所得之技亦可廉而广之了。” 弘农王点头称是,如此便下去研究去了。 庚哥这边库藏的水晶宝石,不免流水一般的往太后寝宫兼弘农王府送。 只不过他们最先研究的重点居然是在噱头上头。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个项目就是皇帝对自己亲妈的孝心,其他的都是添头。 但这东西也没什么诀窍,就是试,毕竟那时候也不明白眼球内的晶状体原理。 生生消耗了无数的水晶,总算搞出来了让何太后舒服的镜片。 某天庚哥去给何太后请安,就见她兴高采烈举了个带宝石手柄的放大镜婶儿的东西在眼前,对庚哥看来看去。 “看吾儿果然清晰甚多!”风韵犹存老太后自言自语的卖萌。 庚哥一看,哟呵你们什么意思?说好的眼镜娘呢? 给我个举放大镜的娘不是滥竽充数么? 然后顺手拿纸笔画了个眼镜出来,指给何太后看:“母后可如此,置水玉于框内。” “如此便不用劳动手臂,时时擎之。” 不消说,何太后的眼泪鼻涕又涂了庚哥一件深衣。 然后纯金纯银的各种眼镜框就被打造出来了。 当然眼镜儿腿是不能折的,用链子挂在脖子上。 开始还坠各种宝石,但重了鼻子受不了,然后就成金丝边银丝边了,轻巧。 鼻夹那都是宝石唯一存身的意义。 庚哥开始还很得意自己成功收获一枚眼镜娘。 过了没多久就想哭了。 水晶眼镜这会儿是华夏自创,当然就不会有神马阿拉伯文音译的叆叇出现。 他们给这东西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眸榥。 古代窗户也叫轩榥,榥是窗棂、屏风等等的意思,真-眼睛的窗户和屏风了。 爱怎么叫怎么叫,庚哥不在乎。 可是谁特么知道何太后戴着各种显摆。 这段时间特地从学术中抽身出来大肆接见命妇与公卿眷属,逢人便谈起她儿子的孝心与贴心。 因此眼镜儿又多了个称呼:“孝目”,谐音孝母,更意指你的孝顺与否尊长历历在目。 天子都这么孝顺他妈了,公卿们在自己亲妈杀人的目光下哪敢后人? 水晶也不是啥太稀罕的物什,那就折腾上呗。 于是没过多久,只要是贵妇老太太,不管近视不近视老花不老花,人人眼睛上框一个这种东西。 直到这儿也就罢了。 这玩意儿戴上的确有点韵味,容易显眼睛大。 又作为装饰物蔓延到年轻贵妇贵女身上,都成女子正式妆容必须品了。 董妃唐妃都戴上了,龙榻上办正经事儿的时候都不肯摘。 你以为这就完了? 卢植有点老花,他老妻已逝,儿媳妇进宫参见太后回来之后自己戴上了还不算。 心说孝目孝目,不光孝妈爹的眼睛也得孝顺啊。 又撺掇着卢毓卢子家给老头子弄了一个,免得老头子说嘴于她。 还是专门上到弘农王府去求配的镜片。 卢植一戴,哟呵眼睛前面还真的清亮了。 要换别人吧,还会嫌弃这是女人戴的东西,可卢喷喷那是谁? 老头子第二天就戴上满世界招摇去了。 别的公卿大臣一看,卢太傅都戴上了,那咱们客气啥啊。 好么,再开朝议满朝齐刷刷的金丝边儿眼镜,特别整齐。 特别是荀彧,别看他才智出众,素来也讲风仪,用现在话说那是走在时尚前沿的男人。 庚哥都欲哭无泪了。 心说劳资不都穿了么? 怎么还满世界都是眼镜娘眼睛崽儿眼镜老头儿眼镜社畜? 看吐了好么? (感谢大包扛大包的爱电和爱吃泡沫抹茶的豹头精的3个爱电,爱你们哟) 第271章 护目镜和剩七厘 庚哥又躺倒在他的懒汉摇椅上。 这回不用眯眼看天了,他眼睛上框着俩黑圆片儿,也是金丝镶边。 墨镜这是都已经安排上了。 这满天下都流行,宦官们也不敢不给自家陛下安排上啊。 结果送过来就被庚哥追着屁股踢。 说劳资又不近视又不老花戴毛线眼镜啊。 叫你们都戴平光镜那种装嘀的东西,叫你们装嘀。 这是把气撒在内侍身上呢。 陈亥托着托盘陪着笑夹着屁股躲。 他是跟庚哥也混熟了,知道庚哥不是真打。 不然也不会追着肉多的地方踹。 皇帝踹人当胸一脚就是了,甚至都不用自己动脚。 但就算是顽笑,他也不敢尽数躲了,多多少少还得故意让陛下踹上几脚。 还不能把自己手里的托盘给打翻了。 嘴里劝到:“陛下且挑个样式罢,毕竟是逐义司新品,专程请名匠给陛下打造的。” 一听逐义司,庚哥停脚了,这特么可是给劳资赚钱的机构。 这意思,是让劳资为自家产品带盐呢? 那就不能不考虑考虑了。 凑近了一看,还真挺漂亮的,虽然金丝边细,却也给雕琢出了龙鳞,还弄了两条萌萌的真龙模样。 左右五只龙爪伴着祥云拖住镜片,龙首相对含珠子怼鼻托那边。 俩龙尾巴是挂耳朵的眼镜腿儿。 但庚哥还是有些羞耻。 他上辈子都不读书,而且特别鄙视戴平光镜装有学问的。 当时就琢磨了下,唔不平光镜的话,弄墨镜不就得了。 于是选了这款,并让陈亥去告诉逐义司他的要求。 也不知道他们最后用什么宝石弄的,反正透亮效果有了,踏踏实实的墨镜,戴着还贼舒服。 只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墨镜其实比平光镜更装嘀? 有天子的这个示范,逐义司在新设的眸榥项目更是玩儿出了花。 要都水晶镜片他们都还不太好要价,但镜片换成各色宝石,啧啧你懂的。 墨绿这款如何?上好的大块儿祖母绿研磨而成,跟您说普天下就难找到这么透亮的祖母绿。 你要黑的这款?这款虽然是不怎么值钱的黑曜石,但可是天子同款孝目片儿,得加钱。 更新的风潮诞生了。 他自己都戴上了,却瞅着吕大憨批不顺眼。 因为这狗曰的居然戴上了跨越时代的护目镜。 这不都流行开了么,据说代表孝亲之意,吕小憨批难免就想给吕大憨批弄一个送去。 但吕大憨批整天骑马来去舞枪弄棒的,想着容易掉,就想给自己亲爹弄结实点的。 找自家夫婿出主意。 弘农王刘协一想,岳父最爱纵快马,沙土容易迷眼睛,这玩意儿还真的管使。 然后就用上好皮革做了个半脸面具,内衬绸面以亲肤。 再掏俩孔固定上最结实的宝石镜片,让用布带于脑后打结固定。 吕大憨批不喜欢那些小白脸的玩意儿,可这东西一送去他就爱上了。 绑脑袋上再戴头盔,那叫一个帅得流脓,关键看起来还威风。 一天到晚绑脸上不肯摘,也显摆,给一群武将羡慕坏了,觉得这才是武人该有的孝目。 庚哥才不会承认他是嫉妒这玩意儿帅。 他其实也让人偷偷做过自己戴上试过,戴一会儿没事儿,老戴着出汗皮肤有点受不了。 他自己戴着不舒服不耽误他不许别人比他帅,这又从摇椅上跳下来了:“摘去!” 吕大憨批下巴都指天了:“嘿嘿不摘,此乃吾儿所献……” 天底下人都知道了,你说过很多遍了。 “女儿!”庚哥强调。 女儿这词,其实跟女弟女兄是一个类型,只是后面俩词儿后来被姊妹之类的代替了。 要搁以前庚哥这么强调是不合适的。 但憨批的正室已经给他生了个儿子,还不是庶子。 虽然憨批自己最喜欢的还是嫁进弘农王府的长女,但这会儿跟他强调这个却是没关系的了。 “此乃吾儿所献,吾戴着畅快!” 吕大憨批假装听不见,转着圈躲庚哥踢他屁股的脚。 还故意摊开两只手,无他,因为庚哥得扶着墨镜腿,他不用。 “摘了……” “不摘……” “摘了……汝都流汗了,皇宫内戴甚眸榥。” “是孝目,堂堂丈夫,流些汗怎生了,不摘……” …… 追不上,真的追不上,虽然吕大憨批着甲了。 那也是因为觉得着全甲配他的护目镜更帅。 但相应也不能让庚哥踢着,不然肉脚背踢铁屁股,它会疼。 庚哥停住,气喘吁吁:“朕迟早下禁令,宫内不得戴眸榥。” 禁不了,根本禁不了一点。 不说他上头那个眼镜娘,他后宫那董妖精和唐妖怪,他咸鱼儿子和土菲女儿。 就连他让大父和蹇硕他们,也甚爱这玩意儿。 总不可能宫内宦官都能戴,却不让吕大憨批戴吧? 后来随着朱卢儿的研究进展,当更透明的明瓷开始普及,吕大憨批的这种护目镜开始广泛的装备军队。 防风沙迷眼的确好用。 虽然真的被铁箭射中搞不好玻璃渣子更可能弄瞎眼睛,但总比铁箭直接贯穿脑袋强一点吧? 显微镜和望远镜后来到底怎么了庚哥也没问过,可能搞出来了,也可能遇到什么瓶颈。 反正他向来管杀不管埋。 他就出一个由头,后头该研究成什么样子就研究成什么样子。 他不关心也不操心。 让我们把视线移回到阿瞒治下四十余郡赐立周庙的事儿。 在朝廷正式表明同意赐立之前,裴绾与许攸又经历了一番拉扯。 裴绾说一成加官位也真的不行,我闻喜裴家毕竟是天子治下,接受你曹侯的官儿算怎么回事? 何况跟你们那边通商的世家豪强都传话了,谁能沮其事,他们是悬赏万金。 我这儿帮了你们我们裴家还得罪人不是? 当时阿瞒这边还不知道,东廷这边已经有了安抚豪族世家的办法。 许攸反过来威胁说我们也不是非你们不行。 你觉得我去找他悬赏沮此事的世家豪族谈一谈,他们愿不愿意转变立场接下这活儿? 你们这是一次投入长久收益呢。 拉扯来拉扯去,最后以裴家获利一成三分达成协议。 许攸的心在流血,他们许家的一分利,硬生生谈成了只余七厘。 他想多了,阿瞒没打算给他们许家。 这七厘是固定给负责监督周庙双坊经营账目的官员的。 只是把许攸固定在了这个官职上。 阿瞒学东西也很快的,迅速适应了东廷这种将管理当生意的治理方式,当然这是他理解中的东廷治理方式。 裴绾这边也有条件,他们家就管把阿瞒治下的所有周庙的货物运到许县颍川周庙,往下分发阿瞒那边自己来干。 如此倒节约了他们的运输成本,能省一大笔。 装作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样子,锱铢必较是必须的。 阿瞒也不介意,不过是募些吓唬人的非战斗兵源专门负责而已。 反而能防止裴家和下面的各周庙联系太紧,在他眼皮子地下发展势力。 他却没想,裴绾是打算双坊管事自己来接货。 不带庙卒一来一回孤身在他的兵丁护卫下很多事反而更方便。 并且交道打得多,还能腐化拉拢他麾下的底层。 (感谢钟仲卿同学的爱电,笔芯) 第272章 自费周庙与私家瓷窑 周庙底下的双坊管事当然得用司并人。 朝廷找不到这样的官吏,不代表民间找不到。 开高薪,给厚赏,以利诱之,自然能吸引一批胆大妄为之辈。 说到底都是被科试筛选下来的,考不上家底儿又没辣么厚可以自己经商,可不就在士绅手下讨活路么? 搁过去这叫门客,自己投效的那些主家要发达了,还可以捞一官半职。 搁现在的司并二州,就是各地的商业管事了。 仔细说来不算士,因为士农工商,当官的和贵族才算士。 或者说有爵位爵赏吃朝廷俸禄的才算士。 只是后世的大地主小地主把士泛化了,只要不事生产读了点书,他就敢自称士了。 现在的司并对这类人有个称呼,叫佐商,辅佐皇商的人。 真正自视极高的人哪怕科试考不上,也会继续读书继续考。 这帮一两次考不上就跑出来当佐商的,本来性子都比较跳脱。 再加上图高薪厚赏,甚至愿意去现在司并人视为畏途的外郡,那更是为财帛可以不要命的家伙们。 这种人荀谌喜欢,经过荀谌调教的裴绾也喜欢。 古代叫但有所好之物,必易于驱使。 现代认为是更具备冒险精神,更有赌徒心态,更有开创精神。 这类人去当阴谋家手下的密探间谍啥的,就挺好。 甚至阴谋家荀谌与裴绾自己,应该也属于这种类型的人。 只是能打动他们的并非财帛罢了。 反正知道赐立的节奏,所以荀谌裴绾声势虽然铺开的大,但招人不着急。 首批只需要三五个,愿意过来的一个一个聊,要聊到荀谌裴绾都满意为止。 那就是要各方面考察品性了。 他们是准备用这些人影响和煽动曹侯治下士绅。 那招人就难了。 不光是经营双坊的能力,更主要的是交游能力,聪明程度等等各种。 有交游能力,才能结交一处周庙当地士绅,并对他们施加影响。 够聪明,才能干得了这种精细活儿。 但又不能聪明太过到他们忽悠不住,以后叛逃阿瞒那边了怎么办? 双坊经营能力倒是最次要的。 这么两家店扔那儿没人管都照样赚钱。 何况裴绾荀谌包括小朝廷都不止是为了赚钱。 那年头也没什么正式面试,人家还没正式投奔你你把人叫过来考较一番,显得不尊重。 裴绾的官职爵赏都不能公开,就更没这个资格了。 一般都是裴家放出消息,然后有意愿的士人上门投拜帖。 当时是肯定不会见的,见不过来。 等几天一次饮宴,就会把他们都请过来吃酒吃席。 饮宴当中大家畅聊,裴绾他们观察。 看不中的被淘汰的下次饮宴肯定不会请了,观察中的继续请过来吃喝继续观察。 这么个套路。 有意愿的太多,以至于裴绾这边天天有饮宴。 他们这边吃吃喝喝天天看似醉生梦死的办正经事,小朝廷那边也正式开始跟阿瞒那边的代表谈条件了。 赐立可以,但我们出人出货,周庙得你们自己修,修好还得算周庙系统的庙产。 哪有请求赐立连房子都得朝廷掏钱去修的? 跟你说邺城周庙都是袁绍他们自己修的。 什么你说邺城周庙也是我们这边掏钱修的你当时在绍宝那边你清楚? 官账上可从来没这份儿支出。 哦那应该是裴绾自己掏钱的,那属于你们自己联络的商人。 你们现在也可以这么干我们没意见。 许攸自己琢磨着,本来拿一成三分坊利裴家已经答应得很勉强了。 这会儿还要他们答应掏修庙的钱,肯定够呛。 然后回报阿瞒,都难住在这儿了。 阿瞒这会儿是个穷比。 他真没钱,钱都在他治下的豪强手里呢,他要方便硬枪也不至于用请赐立周庙这一招了。 先搁置,继续往下聊。 朝廷说你一下子要立四十郡周庙,我哪儿来这么多祝祭熟手? 周庙是个很严肃的事儿,你也不指望我随意派些不太懂的人手去糊弄事儿吧? 许攸肚子里骂严肃你麻痹啊。 你们司并县一级的周庙都成刘姓宗室的养老坑儿了谁不知道似的。 庙务也没那么多琐碎事情,不过是定期主持一下拜祭各种而已。 但这话他不能公开说,肚子里都快憋炸了。 朝廷那边负责谈判的逐义司官员继续说,这样吧,一口吃不了个胖子。 我们先恢复邺城周庙,然后在许县开颍川周庙,下一步再开两三个,这样一步一步来,分阶段分步骤的推行。 许攸刚想反对,突然想起来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他们凑一凑修三五座周庙的钱还是能凑出来的。 等这几座修起来,有坊利支撑着,攒下钱继续修下面的,倒是给他们解决了大难题。 于是又来回传书,阿瞒觉得这样也挺好,但只开邺城和颍川周庙是肯定不行的。 我特么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这点甜头? 许攸强烈坚持,然后朝廷同意了首批豫兖青徐冀各州治所各一座周庙。 这会儿幽州还没拿下来。 冀州邺城本来就有,等于阿瞒只用挤出点钱来修四座周庙做项目启动了。 且不说他又如何软硬兼施,逼迫当地士绅多少拿点钱出来资助周庙建设。 反正商量的是首批五庙,次批至少十庙,十年间四十余郡周庙全部到位。 这期间阿瞒地盘如果扩大了,项目进度也相应增加。 谈完许攸就拿着公布天下的皇诏,回许县跟阿瞒以及阿瞒麾下文武苦哈哈勒裤腰带凑启动资金了。 逐义司这边也派人上门去找专门做这几州生意的大豪强了。 说你们别不高兴,朝廷也知道因为赐立周庙的事情你们受了损失。 但立圣人道统是千秋万代的事情,怎么能因为钱财上的损失沮这种传播教化的事呢? 一顿批评,豪强们嘴上是是是心里麻麻批。 心说损失不是你出的,你特么跑过来讲得冠冕堂皇。 然后官吏就话锋一转了,说立周庙是利国利民利士绅的大好事,让你们受损失也不是个事。 陛下开天恩,念在你们所承受的损失,准备特许你们开瓷窑。 这时候禁瓷令已经下了,这几家心想有这个例外倒是个好事,但也没那么好。 结果官吏的话继续说下来。 你们别以为是那种民间的私窑,陛下准的是你们拥有能产周庙正品的官窑。 你们自己掏钱,我们的人帮你们建设运营管理生产,出产的瓷器都是你们自己的。 只是择优的周庙正品只允许卖给朝廷,但同时瓷窑利润我们要占五成。 这特么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谁不羡慕朝廷的烧瓷技术啊。 私窑出产质量基本都差了官窑n个等级,根本卖不出高价,不然这些家老早就自己修瓷窑了。 往小里算,原本买瓷器,不止朝廷这五成,连自己能拿到的那五成也得掏,还得掏生产成本。 里外里差好几倍呢。 现在瓷窑是自家的。 自家不止可以从生产环节赚到和皇家一样的钱,买瓷器不用再费心费力的搞购瓷配额。 就为后头这一条,也值得掏钱出来赞助皇家修瓷窑啊。 第273章 幽青二州我没动 逐义司官吏的话又来了。 这是为了弥补周庙正品进入某地,对你们商路产生影响造成的损失。 所以呢,你们生产的瓷器只能销售到你们原本控制商路的那一州。 那州包括当地的周庙正品都只会也只能用你们的瓷窑所生产的瓷货。 只是周庙正品走朝廷的渠道运输销售,不用你们管而已。 但必须提醒你们两件事: 物稀则贵,如果你们生产太多造成那里的瓷货单利减少,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儿,此其一。 你们家虽然主控着朝那边的商路,但也有虽跟你们家比逊色一些的豪强家族瓷货也走这一州。 朝廷出让瓷窑所有权是为了让治下豪强不受损失,不可能你们不受损失却让其他豪强受损失。 所以你们分一些股份给他们也好,或者跟他们签订供货协议也好。 务必要让他们同样满意,别给朝廷生出事端,此其二。 在荀彧获得重用且各县实行推举制的条件下,司并两州法治之政推行的还蛮好的。 就算大户豪强,也不太敢用非法手段去压迫其他家族。 何况其他家势力也不小。 所以朝廷选定的这几家豪强,有些选择出让瓷窑份额,让其他家跟自己合伙掏钱建设瓷窑,自己控股经营。 有些则是选择出让商路,给原本的竞争伙伴应允专供瓷货。 反正各自搞定了涉及各自那一州的其他豪强。 这接下来再有怨恨,就是他们自己内斗,不会影响朝局了。 逐义司和皇商行会还能出来做个裁判,判定他们谁有理。 这么折腾着,赐立四十余郡周庙的事情就这么顺利推广了下去。 五州周庙正在建设,新的瓷窑也正在建设。 buildloading,战略游戏读条中。 裴绾也在继续挑选他的五庙商务主管,持续对他们施加阴谋化影响。 这其中私人控股的瓷窑都修建成了产量惊人的规模。 自己需要配额才能买到供货的时候,豪强们拼命希望瓷货单利能更高。 因为他们能拿到并运送至目的地的瓷货有限,唯有单利够高才能扩大他们贸易额的上限。 但自己有了瓷股,那当然是恋爱循环摩多摩多。 生产越多的货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哪怕卖便宜点也没关系。 都没人教没人说服他们,他们突然就懂得了薄利多销的好处了。 实在是那年代没人懂饥饿营销。 最多也就是两件同样的绝世珍品砸掉一件创造独一无二,卖更高的价。 可瓷器他们砸不完啊,自己家少产别人家未必少产,于是就卷开了。 倒是庚哥有点担忧,这么提升产能虽然内需足够。 但万一国内打起来他司并就算能不挨揍,不也会因为货物积压产能无法顺利释放造成通货膨胀么? 不行,得提升外需。 可是吧,益州在刘璋手里,凉州在二颖手里,并州虽然在他手里可是南匈奴跟鲜卑正在撕逼。 幽州也不听他的,交州扬州更不必说。 不说陆上丝路的各条路径,连海上丝路他都找不到一个可控的出海口。 想到扩大外需庚哥就头大,所以他只是稍微担忧了一下,然后就丢到脑袋后面不管了。 操心也没用劳资还操个毛线心? 愉快的躺懒汉椅戴小墨镜诱拐着小土菲小咸鱼拿放大镜烧蚂蚁去了。 阿瞒的确写奏表的时候宣称过自己愿意止戈三年斋戒终身。 但你指望他休兵,你想屁吃? 青州彻底打下来了,袁谭也嘎了,又朝幽州动刀兵。 说就是这是未曾结束的对叛逆袁氏的征讨。 他们家有人僭越天子,并且绍宝还不尊天子,劳资当然得继续收拾他们。 这不算动刀兵违反止戈的承诺。 一直打到辽东郡。 辽东公孙度还活着的时候,阿瞒就派人联络过他。 要他一起攻打绍宝。 公孙度圈地自萌,从本家大玉儿和刘忧愁互掐的时候就中立,绍宝和大玉儿互掐还是不掺合。 到现在又怎么可能掺和阿瞒与绍宝儿子们的争斗? 他东征高句骊,西征乌丸,把旁边的小国与胡人揍了一个遍,都打得服服帖帖,算得上威震海外。 当时中原大乱,中原人士多避难于辽东,像管宁、邴原、王烈、太史慈等都在辽东混过。 辽东治下号称“强不凌弱,众不暴寡,商贾之人市不二价。” 除了将辽东分为辽西和中辽两郡,分设太守,他更渡海占据青州东莱各县,设营州。 哥们儿自封为辽东侯、平州牧,追封其父公孙延为建义侯,还为祖先立庙宇。 他按照古制在襄平城南设坛,在郊外祭祀天地,出行坐皇帝才能坐的銮驾。 帽子上悬垂着九条玉串,以头戴旄帽的骑兵为羽林军。 虽然没称帝,但实质上已经僭越自立了。 阿瞒为征召辽东帮他打绍宝,曾借他掌中献帝之名,封公孙度做武威将军,封永宁乡侯。 公孙度却说:“我在辽东称王,要永宁有个毛用?” 直接把阿瞒派人送过来的永宁乡侯的印绶扔一边儿去了,在绍宝和阿瞒之间选择两不相帮。 在庚哥乱勾八扇翅膀的影响下,加上徐荣这个举荐他为辽东太守的老交情还在庚哥那儿混。 这个时空的历史中公孙度没做什么僭越礼制的事。 但自封为辽东侯、平州牧,军事行动该做的他照样一样也没落下。 就有点为一方诸侯的意思,还是旁观中原内乱,伺机火中取栗。 这会儿公孙升济已经挂了,公孙家的独立王国他长子公孙康继了位。 阿瞒未尝不想拿下辽东,但是吧打了这么久他其实老早就难以为继了。 钱和粮早打光了,军队也大部分回乡屯田了。 青州和幽州他都是主要靠煽动当地豪强叛乱,将地盘拿下送他手里,他再给人封官。 他派去的只有少量军队和能代表他的将领,当个旗帜招摇。 辽东铁板一块,他这招不好使。 所以暂时稳了下来,开始弄周庙那一套东西,准备积聚能量。 下一步是直接搞辽东还是搞荆州,他自己都没想好。 所以他说他止戈了,其实也说得通。 我自己没动手,就他们动手了投奔我我总不可能不接吧? 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 官渡之战之后,备崽儿就从汝南被赶跑,投了刘表。 被刘表使唤着攻了一次豫州,然后被阿瞒揍到满地找牙的回来了,屯驻在南阳。 他在刘表的地盘儿上还不老实,到处招兵买马招贤纳士,等同挖刘景升的墙角。 土地子民皆有其主呢亲,人家容你避难让你驻留,你在人家地盘上搞风搞雨搞事情。 徐庶就是这时候被招揽到的。 徐庶这人挺谜的。 就一辈子根本没留下什么太牛掰的事迹,没表现出来过多少才智,没贡献出来过什么过人的智计。 但大家习惯认为他是顶级谋士。 这说不通啊,所以“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说法就出来了。 真是这样吗? (感谢子言未发和大包扛大包同学的爱电,笔芯) 第274章 徐元直与《隆中对》 反正徐庶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事儿,诸葛孔明是没认。 因为历史上太和二年(228年),诸葛孔明率军北伐,听闻徐庶与石韬官职都不太高,感叹过一句话。 “难道是魏国的人才太多了吗,为什么连徐庶与石韬这样的人都得不到重用呢?” 看似是捧徐庶,却透露了太多。 如果徐庶对备崽儿这边有什么承诺,或者没承诺却故意隐藏才能,你诸葛孔明这么说不合适吧? 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么? 就有点故意恶心人,劳资为了表示心向你们而隐藏才能不发挥,你特么还阴阳劳资官职小。 你搁这儿感叹尼玛呢? 于理不合,孔明也不是这样的人。 目测身在曹营心在汉,是后人捧徐庶时为了掩盖他一辈子没什么高光时刻亮眼表现,生编出来的说辞。 当然笔者只是指出一种可能,这种可能未必是真相。 或者徐庶真如大家以为的那样牛掰,人家只是不想发挥,没那个必要向咱们这群俗人证明而已。 (怕了怕了) 记载说徐庶是因为长坂坡之战家眷被曹军所获,为了保全亲妈不得已投奔阿瞒的。 这事儿还成全了徐庶的孝名。 但没任何记载明确说过阿瞒拿徐庶妈威胁过徐庶,甚至当时徐庶都不具备能收到这种威胁信息的条件。 所以他是主动的。 而且徐庶一辈子在曹营勤勤恳恳,魏国史书还有为他立传。 裴松之注三国志曰:“《魏略》列传以徐福、严干、李义、张既、游楚、梁习、赵俨、裴潜、韩宣、黄朗十人共卷……” 徐庶徐元直原本跟诓了始皇帝的那位方士同名,后来杀了人避祸才改名徐庶,立传时用了他的本名徐福。 他在曹魏任职一直做到病死,阿瞒时代并没有获得重用。 在223年魏文帝曹丕时代,徐元直才被封为右中郎将、御史中丞。 这也是他官职的巅峰。 如果当初真的是被逼着投奔,完全可以事后致仕淡出。 你只要不投备崽儿就行了,何必不情不愿做到死? 这事儿吧,它更像是一场和和气气维持着体面的分手。 双方都承认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就跟你辞职时跟你老板说,我妈病了我得回去照看一阵。 可名其曰:妈遁。 居然跟陈登一样摆脱了备崽儿的魅魔光环的影响。 徐庶真实的离职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他是颍川人,颍川当时像徐庶石韬之类避祸荆州的士人一大堆,后头基本都投了阿瞒。 徐庶先投了备崽儿,后头投了阿瞒的同乡好友捎信儿跟他说,过来这边吧我们都混得不错。 别小看这种召唤,那个时代的同乡同郡抱团力量是个人的一大资本。 东吴的淮泗集团备崽儿的荆楚集团阿瞒的颍汝集团绍宝的颍川派和南阳帮吕大憨批手下的并州系。 用流寓打压制衡本土也是有讲究的,你要保证流寓团结就最好尽量用一个地方的人。 高顺和鞠义这两个牛掰人物是怎么个际遇,这就是身边没老乡的下场。 徐庶心动了,但是吧备崽儿对他又不错。 他就只能委婉的给自己找后路了。 先推荐了诸葛孔明接替自己的位子,然后送走家眷,最后在备崽儿长坂坡兵败之际,妈遁就用上了。 你都做到这一步了,我能说啥? 应该是早都跟备崽儿说开了,双方留着体面,一致承认妈遁成立。 再次申明,笔者只是指出一种可能。 孔明是什么个情况呢? 别信什么他本来想耕读于南阳。 之前还去拜见过备崽儿呢,只是备崽儿忙着编牦牛尾巴没顾上理他。 他其实是避祸南阳的徐州琅琊郡籍人士。 虽然很可能看不上糜竺糜芳他们,但却跟他们是确确实实的老乡。 徐州四杰简雍、孙乾、糜竺、曹豹,其中仨都跟在备崽儿麾下。 徐州派在备崽儿麾下势力可不算小。 所以诸葛投备崽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徐庶作为好友推荐了他,接自己的班填自己的坑。 但为什么又闹出个三顾茅庐呢? 之前劳资就去拜会过你,结果你看劳资年轻没给脸,这会儿又来找劳资。 孔明那会儿也年轻,才二十多呢,谁还没个脾气啊。 你心不诚别想劳资帮忙,所以才开始考验备崽儿的诚意。 这事儿发生的时候徐庶还没走,估计私底下还在给备崽儿支招。 不然备崽儿虽然流亡却也是一股子势力的首领,不可能随便一个人才就做到这种地步。 这才有备崽儿前倨后恭,前面不理人家后头又跪舔人家的典故。 他也着急用人啊那会儿。 然后就是着名的《隆中对》。 备崽儿一听,真特么香啊。 所以才果断放走徐庶徐元直,成就他妈遁的美名。 《隆中对》是诸葛亮的出山之作。 以其对政治、军事形势的精准预判而称誉当时,流芳后世。 定策隆中之际,赤壁之战尚未发生,而之后的历史进程则与《隆中对》的预判存在惊人的一致。 如果排除《隆中对》系后人伪作的情况,这篇策论的潜在价值便愈发难以估量,堪称战略构想的典范之作。 但这么伟大的战略构想,却不幸倒在了“身率益州之众出秦川”的最后一步,未能实现“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夙愿。 是因为战略还不够完美吗? 粗看似乎是的,因为《隆中对》的原始设想当中,存在某些难以调和的矛盾。 比如“结好孙权”与“跨有荆益”这两项目标,根本无法同时实现。 东吴不可能坐视备崽儿这个流浪势力小卡拉米,在自己眼睛头上坐大。 因此在备崽儿占据益州的一刻起,东吴袭击荆州便已提上日程。 这也是日后蜀汉北伐,只能“率益州之众出秦川”,却无法“将荆州之军向宛洛”的根本原因。 是诸葛孔明智计不足吗? 当然不是,而是因为《隆中对》根本不是为备崽儿量身打造的。 就算诸葛孔明多智近妖,大抵也不可能在备崽儿三顾之后拍脑袋就想出来《隆中对》这种级数的战略构想。 当是遇见备崽儿之前孔明殚精竭智数年才想出来的。 结合孔明当时身处的位置,《隆中对》大约是站在刘表刘景升立场上,进行的筹划。 只有刘表刘景升,荆州原本的拥有者,才能实现“结好孙权”与“跨有荆益”这两项目标。 这篇策论本应成为孔明在刘表那里的进身之阶。 但可惜,刘表麾下却不可能有这么重要的位置让给孔明。 他是靠荆州本地豪强起家的,还得娶本土豪强的妹子结好笼络本土。 在此之外,刘表竭力扶持的是兖州山阳郡他老家的乡人势力。 他手头但凡重要的位置,都不可能轮到孔明这个徐州流寓。 刘景升自己也不自由啊,唯才是用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 其中牵扯太大。 想只凭一番奇谋上位,孔明还是太年轻。 当时尚年轻且名声不显的诸葛孔明,估计连献策于刘景升的机会都捞不到。 《隆中对》这种级数的战略构想,就算是孔明,究其一生也很难提出第二个。 毕竟是对时事潜心研究后见缝插针的腾挪之作,倒让备崽儿捡了这个便宜。 也所以,才会给《隆中对》留下了这个致命的缺陷。 第275章 刘景升死得正是时候 但《隆中对》毕竟是一番对答。 大的战略构想与形势预测虽然没办法变,你也不能说孔明没为备崽儿进行一些针对性的调整。 而且“跨有荆益”的战略构想,本来就是一种退求其次的无奈选择。 因为冀、青、幽、并、兖、豫、徐、司等地被阿瞒控制,凉州彼时亦暂时臣服于阿瞒。 扬州又被二谋占据,东汉的蛋糕已被分割殆尽。 交州偏僻,如果还想参与中原的争夺,备崽儿的选择便只剩下荆、益二州。 孔明能作出备崽儿有机会“跨有荆益”的预判,跟他家世背景也有关。 《襄阳耆旧传》记载,汉末诸蔡最盛,蔡讽姐适太尉张温,长女为黄承彦妻,小女为刘景升后妇,(蔡)瑁之姊也。 他岳父黄承彦跟刘表是连襟,凭这个关系,诸葛亮对刘表的健康状况应该有内部消息。 刘景升病死于建安十三年(208)。 诸葛亮在建安十二年(207)提出“其主(刘表)不能守(荆州)”,既非个人臆想,亦非先见之明。 而是根据内幕消息对刘表的健康状况做出的清醒推测。 所以也不必特别神化其中的预言成分。 诸葛亮着急把《隆中对》给出来,大抵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已经没有时间了。 《隆中对》的战略既然没办法在刘景升处获得赏识与执行。 那在刘景升死之前,再不找到地方献出去,这番战略构想就要因为错过时机而过期了。 三顾茅庐,很可能是诸葛亮与徐庶两个好基友商量好的一场戏。 为了确保备崽儿对孔明足够重视而被安排出来的一场戏。 顾三次的沉没成本,能确保备崽儿对阿亮基本的尊重。 徐庶的目的是脱身,诸葛孔明肯填他的坑的底线是获得重视与尊重。 还没走的徐庶只好去促使备崽儿对孔明保持耐心。 内心本来就很急的阿亮,因此也才能老神在在撑到第三顾。 诸葛亮在《隆中对》的收尾阶段,使用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措辞: 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严格来说,“成霸业”与“兴汉室”也是矛盾的。 在那个年代,霸者,伯也,一般用于形容偏霸一方的诸侯势力。 如“春秋五伯”亦被写作“五霸”,军阀割据史被称作“霸史”等等。 “霸业”设想,其实是鼓动备崽儿抛开东汉王朝的束缚,在外建立割据事业。 如果有志于一统天下,那么所立功业是“王业”、“帝业”。 备崽儿之后的所为,与《隆中对》提出的构想基本一致。 他在攻占汉中后便立即“上还(汉帝)所假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 并自行僭称“汉中王”,在个人名分上与东汉政府做出了明确切割。 问题是既然诸葛亮为备崽儿谋划的是割据式的“霸业”,那么“汉室可兴”又如何实现? 彼时汉帝尚在,且被阿瞒挟制,复兴刘协的汉室断无可能。 但若复兴汉室的主人公是备崽儿。 他一个远房皇亲在刘协尚在的情况下自命代汉,岂非是比阿瞒“托名汉相”更僭越的“汉贼”? 其实诸葛亮这番表述,是对备崽儿模糊态度的回应。 因为备崽儿在谈话开始便痛心疾首地表示“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 又许下宏愿,欲拯救“主上”,欲匡扶“汉室”,甚至还要“信大义于天下”。 有趣的是,陈述这番动人说辞之时,备崽儿竟下意识地自诩为“孤”。 搞得诸葛亮摸不清刘备究竟是想做周公吕望,还是想做齐桓晋文。 他只好跟着模糊而矛盾的提出先成“霸业”,再兴“汉室”。 为了避免尴尬,诸葛亮在提出“汉室可兴”时并未作出更进一步的阐释。 备崽儿也点到为止,诸葛亮这才明白了。 备崽儿之前的那番表态,纯属是在当前舆论环境下,为标榜自身行为正义性的废话与套话。 当然,现在因为庚哥的存在,隆中对的对话自然也有变化。 备崽儿痛惜的是各地割据不遵皇命,大志还是匡扶汉室,但却是要帮主上令行天下了。 怎么帮?那当然是占据更多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上执行主上的皇诏。 阿亮也很干脆心照不宣的就没提什么兴汉室的话题,主要阐述都是在成霸业上头。 大策略还是没怎么变。 其时阿亮孔明虽然对备崽儿推心,备崽儿却并未对孔明阿亮置为腹心。 按照孔明的计划,备崽儿马上就应该筹划篡夺荆州了。 毕竟你经营这么久,在荆州还是有点影响力的。 况且你弃公孙离田楷篡陶谦背袁绍,这种事情应该也已经做顺手了吧? 但没想到的是,备崽儿这会儿还矫情上了。 其一他不想冒险,因为刘表之前肯定没少试探他。 他现在对阿亮的智谋才干已经很欣赏了。 但信任度还没那么高。 万一阿亮是刘表派来试探他的,他依策而行岂不是要性命不保? 其二就是,他还想好事儿呢。 想着荆州能不能跟徐州那样。 地方豪强什么都筹划好了,然后推举他这个刘氏宗亲,把他送上荆州之主的宝座。 想什么呢?陶谦在徐州搞到天怒人怨,最后还想撒丫子跑。 人刘景升可是一直笼络着荆楚豪强呢,你不行动凭什么有人推你上位? 关键他这心思他还不跟阿亮说。 搞到阿亮也不知道他在顾忌和顾虑什么,又在期待着什么。 尊重和重视虽然有了,还是有点言不听计不从的架势,你说点啥他还得扭捏几下。 一扭捏就扭捏到更始十五年,也就是公元208年,刘景升病故,其子继位。 那边儿阿瞒刚好消化完幽青冀,并且请立周庙许下的止戈三年的许诺期限也到了。 青冀徐兖豫的周庙布局是有讲究的。 用的是一地周庙双坊覆盖一州,释放一州豪强的购买力。 就跟在省城开大型购物广场是一个道理。 这是少量周庙的情况下,能够最大量释放的豪强购买力。 所以通过周庙双坊,这几年阿瞒没少攒钱粮。 许攸又苦逼了,因为阿瞒黄牛了。 一见双坊这么挣钱,答应他的坊利七厘又变成了二厘。 但如果想想原本邺城一拿下他就被嘎掉的结局,现在还活着并且还有钱拿,已经很不错了。 问题是许攸不知道他曾经差点是这结局。 分给所在地豪强的九分,阿瞒没敢动。 因为建周庙的钱他没少从人家手里敲。 收获的时候再黄牛,豪强们也会翻脸的。 胜在坊利量大,谁都没想到还没充分解放购买力的周庙正品这么能卖。 大家收入都够高,许攸虽然不满却也没跳脚。 除了裴绾的一成三,朝廷的三成,阿瞒净收四成七分八厘坊利,很是攒了些钱粮。 他正犹豫是朝辽东下手还是朝荆州下手呢,一听窝草刘景升挂了? 想着就算打下辽东,旁边的扶余乌桓高句丽等等胡族也安静不了。 幽州那边还时不时遭鲜卑劫掠呢。 让庚哥在并州那边闹的。 鲜卑极为仇视汉廷,人家看起来别管幽并都是你汉廷的地方。 还不如留辽东震慑群胡。 他趁着刘景升新丧,拿下荆州图谋东吴,岂不快哉? (感谢子言未发的爱电和白马义从同学的3个爱电,笔芯) 第276章 刘景升儿子若豚犬? 这下子备崽儿再想篡夺也来不及了。 因为阿瞒那句“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刘琦刘琮哥儿俩没少挨骂。 荒废父辈留下的基业,猪狗一样的东西。 但其实呢,这句话出自《三国志·吴书·吴主孙权传》。 裴松子注引《吴历》:公见舟船器仗军伍整肃,喟然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 阿瞒到底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不知道。 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二谋那边的史官不要脸的借阿瞒的嘴巴,替自家主公脸上贴金。 东吴那边史官一向没什么节操。 所以前面根据这句话猜是二谋跟人合谋杀了大符,纯属不负责任的胡乱猜想。 不过郭嘉早就知道有计划,陈登筹谋刺杀,孙策麾下肯定有内应是靠谱推测。 最起码比孙小狸花大符策真死于人家门客报复靠谱。 只是没有证据证明是二谋干的而已。 你要抛开这句话从谁得利最大谁嫌疑最大来看,猜是二谋也没毛病。 拿二谋跟刘景升俩儿子比,这种比较并不公平。 二谋孙十万他哥把江东豪强几乎揍了一个遍。 并且留下了淮泗流寓等一些子可以制衡江东本土豪强的势力,还留下了长江天堑。 荆州是什么个情况?跟阿瞒的豫州就是麻辣隔壁,这边儿吃火锅那边都能闻着味儿。 刘表刘景升上位就是孤身跑荆州来,依靠结好蔡瑁的蔡家和蒯越的蒯家,靠着人家支持才获得荆州这块地盘。 他竭力扶植自己老家的兖州山阳郡士人,其实却并不成气候,根本不足以对抗本土豪强。 刘琦刘琮兄弟俩在死了爹之后面对的局面,比袁家那兄弟仨派系内斗的情况都惨很多倍。 人家内斗至少有斗的,如果儿子聪明点可以拉弱踩强各种安抚折腾稳住权位。 刘景升这边,好么,本土豪强抱团儿。 绍宝至少对冀州本土豪强还是能生杀予夺的。 你让刘表杀蔡瑁试试? 估计试试就逝世。 给你脸你是荆州之主,不给你脸你就是个外地跑过来的流浪狗。 荆州真实的情况根本不是蔡家攀附谄媚与讨好刘家,而是刘家求着蔡家帮忙他们维护统治。 所以刘表要娶蔡瑁的妹妹当继室。 又替儿子刘琮娶了老婆的侄女,竭力拉拢蔡家。 除非刘表打压下去了蔡氏这个本土豪强在荆州的影响力,不然他只能传位给刘琮。 刘表必定曾经有过这个想法。 不然娶蔡氏女的,就是长得最像他并且他也最喜欢的长子刘琦。 大概是想着通过传承,逐步淡化蔡氏在他的荆州政权中的影响力吧? 刘琦如果继位,为了防范弟弟刘琮篡位,顺便打压一下弟弟的妻族蔡氏,这很合理。 不会引起其他本土豪强的反弹。 但要能传位给刘琦,刘表自己最起码得支棱起来到一定程度。 从后来刘表开始亲近刘琮疏远刘琦的表现就可以知道,他没支棱起来,限制本土豪强的计划失败了。 所以刘表根本不是听信继室后妻蔡氏的谗言疏远刘琦,他是用疏远来保全长子的性命。 只要他有一点属意刘琦继位的迹象,蔡氏与本土豪强为了保证自己的影响力,大抵是不会介意协力除掉刘琦,确保刘琮上位。 当时的荆州无论内部形势还是刘表个人的意愿,基本都只能是刘琮继位。 即使刘表个人更希望长子刘琦继位,但既然无力挟制蔡氏,又让次子娶了蔡氏女,那他就没有选择。 别以为到他这种地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玩儿郊祭天地的僭越之举他可以随便来。 那是因为他若有称帝之志,蔡蒯等本土豪强作为元从之臣能获得更大利益。 即使割据一地,手下将领大臣都是拥护二儿子的人,你还想传位大儿子,玄武门就是例子。 史书里头记载蔡氏蔡瑁张允在刘表死之前作了很多妖,好像刘表只要改个主意,刘琦这个嫡长子真有可能继承似的。 那多半是备崽儿和江东在为自己假借刘琦名义的行为粉饰。 阿瞒一来刘琮就投降了,他想投降吗? 他不想,在手下大臣将领都表态应该降曹的时候,刘琮仍想反抗。 他跟大臣们说:今与诸君据全楚之地,守先君之业,以观天下,何为不可乎? “现在(我只想)与你们大家一起据守荆州,守住我父亲的基业,等待天下大势的尘埃落定,这样真的不可以吗?” 但你看看当时劝他的都是谁。 蒯越、韩嵩、王粲及东曹掾傅巽。 蒯越、韩嵩是荆州本土豪强,蔡瑁的意见应该跟他们相同。 王粲是刘琮他爹的山阳老乡,他爹竭力想扶植却没能扶植起来的兖州流寓代表。 傅巽跟刘琮说了什么不重要,别以为这事儿是能凭他的好口条决定的。 就跟刘琮他爹再想传位给他哥刘琦,也得传位给他一样。 他就算再想抵抗,他自己手底下也得有人愿意抵抗。 靠谁?靠备崽儿? 今天能赶跑阿瞒明天就能给他刘琮拿下。 他还不如直接投了阿瞒能换个安稳富贵呢。 这么个情况下,刘琮才选择投降。 本土豪强独大,无力制衡,并且本土豪强不想打。 那他只能替手下背锅,让这群手下后来各自功成名就背负贤名。 事实证明,包括跟刘家捆绑最深的蔡家,投了阿瞒之后都比跟着刘表混得好。 人家的判断也是没问题的。 荆州刘家这种局势这种情况,你拿去跟你们江东孙家比,拉踩人家硬捧你家主公孙十万,还借阿瞒的口条去说。 还能更不要脸点么? 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刘琮投降他没通知备崽儿。 备崽儿这个看家护院的还在摩拳擦掌准备跟阿瞒开干呢。 他这会儿估计打得主意是力挽狂澜功高镇主,然后顺理成章拿下刘琮。 没想到人家直接给他卖了。 可怜的备崽儿身为打手到准备开干才知道,背后的主家降了。 这会儿备崽儿早不在南阳新野屯驻了。 前面说过刘表为防止他搞东搞西把他从南阳迁到樊城了,搁在自己眼皮下面看着。 察觉情况不对备崽儿派人去问刘琮,刘琮这才派宋忠去跟备崽儿说。 备崽儿还动过主意杀宋忠泄愤,但最后还是没杀。 那还能干啥呢?跑呗。 备崽儿赶紧跑。 这里又说新野百姓忠心拥护备崽儿,自动自觉跟着他一起迁徙。 说备崽儿胸怀仁义,舍不得抛下百姓,为了守护他们,退得缓慢,以至于被阿瞒的军队追上。 有人拿徐州跟这个比,说徐州阿瞒怎么屠杀,当地百姓肯定得跟着备崽儿跑。 其实这俩地儿没法儿比。 徐州是抵抗之后攻下,阿瞒最开始就没想着占领,所以有泄愤的可能。 荆州是投降的,这帮子百姓等于已经是阿瞒自己的财产了。 第277章 长坂坡的张三爷和赵四姐 阿瞒救白马之后,要带着当地百姓与他一起回撤。 文丑就是在这种追击过程中,纵兵抢辎重被阿瞒回首掏弄死的。 孙小狸花大符策攻下庐江之后,留了李术带少量兵力守庐江,却将庐江人口全部强行迁往江东。 这年头人口是比土地更珍贵的财富,是重要的税源兵源更是生产力。 面对还没开打就投降的荆州,没仇没怨的,阿瞒是发了失心疯了会去屠杀已经投降了自己的荆州治下之民么? 不过小民不知道这些,的确可能因为恐慌跟着备崽儿跑。 我们暂时先不排除这种可能。 有说是新野之民仰慕备崽儿的仁义,心甘情愿跟着他一起撤退的。 这种说法就有点侮辱智商了。 备崽儿投刘表之后,是作为刘表豢养的打手存在的。 先屯南阳新野,因为备崽儿在南阳搞事招兵买马招贤纳士,被刘表弄到樊城盯着。 阿瞒进入荆州时,他驻扎在樊城,而非新野。 那会儿的新野是县城,县,不是郡。 新野郡是九十年后(元康八年即298年),晋惠帝分义阳郡所立。 这会儿才208年。 因此备崽儿不可能担任过什么新野太守这种违反常识的官职。 备崽儿在刘表那边没做过任何牧民官。 更不可能去担任新野县令。 对于还带着左将军印绶的备崽儿,这种官职纯属侮辱人。 那么问题来了,新野百姓是通过何种方式感受到备崽儿的仁义。 以至于举县百姓愿意抛家舍业跟他同生共死。 这觉悟也太高了点吧。 跟当个县尉也就是县公安局长,不到半年能让全县父老冒死为他哭告一样超现实。 你是让你的兵卒帮百姓砍柴挑水还是什么? 有这种事史书会不记载? 做这种事刘表刘琮会不因此忌惮你在他的地面儿公开收买人心? 问就是一句全县百姓感其仁义,这仁义就跟魅魔光环一样,不必有任何具体事例与事实佐证。 不讲任何逻辑。 比诱拐走小孩儿的花衣魔笛手都好使。 真实的历史跟新野没什么关系。 七月曹军南下,八月刘景升病死,刘琮继任荆州牧。 九月份曹军到达新野,阿瞒接受了刘琮的投降,先抄捷径轻装前进,疾趋至宛城、叶县。 屯兵樊城的备崽儿一直不知道曹军来了以及刘琮投降的消息。 直至曹军到达宛的附近时他才发现,于是派亲近询问刘琮怎么回事儿。 这时刘琮才派宋忠告知备崽儿。 刘备既惊骇又颇气愤,只好立即弃樊南逃。 过襄阳的时候,备崽儿在城下呼喊,刘琮不愿意与他见面。 这里有人说阿亮劝备崽儿攻打刘琮,但备崽儿不忍心。 跟忍不忍心没啥关系。 襄阳乃坚城,备崽儿在荆州笼络的各种人等也没一个重要到有足够的实力献城。 况且襄阳的兵力不可能弱于备崽儿手头的兵。 不是他不打,而是不一定打得过,就算打下来了疲敝之下又马上要面对曹军。 拿命赌也赌不赢啊。 为了体现备崽儿才是人心所向的荆州之主,有说荆州不甘心投降的臣属和百姓纷纷投奔他的。 也就是城里早就被他笼络到的自己人跑出来了而已。 鉴于史书有载,备崽儿在徐州就劫掠过饥民。 正常点推测,如果真的有所谓投奔他的荆州百姓,大抵是备崽儿用军力携裹的襄阳城外百姓。 还有就是备崽儿依从阿亮的建议,“令国中凡有游户,皆使自实,因禄以益众。遂强。” 你刘表不让我动你治下的百姓,那我招揽北方来的游户总没有问题吧? 这部分人在他的安排下屯田当地,算是他的治下之民。 这可是备崽儿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儿,不管家底儿自己愿不愿意,那都是要带走的。 前面说了,曹军新占,这边又是主动投降,基本没什么掠杀本地百姓的可能。 为什么排除是害怕兵灾主动跟着备崽儿走的无知百姓呢? 曹军是追击,目的是歼灭荆州范围内有组织的抵抗力量,防止备崽儿到江陵获得辎重。 成建制撤退的正经军队还没有击溃,曹军会跑去劫掠百姓? 这种军纪我特么随便扔点百姓岂不是可以打他们伏击? 你当曹军先锋有这么白痴? 所以真正的保护百姓,是让你的军队离他们远点儿。 你们才是曹军目标。 他们不愿意跟着走自然会躲不会有兵过的山旮旯。 要愿意跟随,告诉他们你的目的地自己去就好。 用你的军队带走曹军,而不是把你的军队和百姓搅合在一起。 把军队和百姓搅合在一起,只可能是一种目的。 携裹,用军队看守押送! 保证百姓不跑,跟着我去我想让他们去的地方! 但只用一句百姓感其仁义,扶老携幼相随,这种行为背后的血淋淋的真相就被掩盖了。 自然有人跳着脚喊:我汉昭烈之仁义,天人共鉴。 当然,以上分析也只是一种可能。 或许汉昭烈的仁义是我辈无法理解的形式存在并发挥作用的呢? 刘玄德是一个枭雄,而不是圣人。 在那样的乱世中一个道德无暇的圣人,不可能创造出他那样的功业。 他拥有他堪比魅魔的人格魅力,他对他的臣属和兄弟都足够厚道与交心。 而一个喜欢华衣美食斗鸡走狗的皇帝远房宗亲,有点社牛擅长跟人交朋友,能吸引别人跟随他是正常的人物属性。 突然毫无逻辑的就转变成了仁义的化身这就有点扯。 他的成功,并不完全因为宗亲身份,更不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仁义。 我们理解陈寿曾作为蜀臣,为自己曾经的君主遮掩污点,树立更为光辉的形象,不惜书写秽史的心情。 我们也能理解历史上文人与民间艺人们,为了朴素的正义观,为汉昭烈涂抹上的一层又一层伟光正的光环。 但当我们遥望历史,或许需要尝试让我们的眼睛穿透一些有意无意的迷雾,去发现一些真相和可能。 这比自我感动于自我想象的英雄或许更为有意义。 阿瞒到襄阳后,听说备崽儿已经过去。 他知道江陵贮有军用物资,恐怕刘备先到,因此亲自率领五千名精锐骑兵急追。 一天一夜跑了三百余里,才在当阳县的长坂追上备崽儿。 所以并不存在什么为了保护百姓耽误行军。 备崽儿没想到曹军来这么急,他劫掠携裹人口是准备类似坚壁清野,将人口都带去江陵固守。 纯属是阿瞒不讲武德,用骑兵生追。 这就是长坂坡之战,备崽儿被迫抛下妻儿,与阿亮等数十人骑马逃走。 这一段儿也是赵四姐七进七出,张翼德喝退三军的演义背景。 但其实《赵云传》的记载仅为:及先主为曹公所追于当阳长阪,弃妻子南走。 云身抱弱子,即后主也,保护甘夫人,即后主母也,皆得免难。 七进七出推墙掩井夺剑斩将之类的都是艺术加工。 撤退的时候一直抱着幼主守在主母身边,护着杀出来没出事儿。 当时的情形是真的紧张,备崽儿至少有两个女儿在这次被曹纯所俘。 所以四姐也是很分得清重点的。 我们也可以唾弃他重男轻女,女权主义者可以开始鄙视他了。 倒是三爷的演义故事真实点。 《三国志-张飞传》记载:先主闻曹公卒至,弃妻子走,使飞将二十骑拒后。 飞据水断桥,瞋目横矛曰:“身是张翼德也,可来共决死!” 敌皆无敢近者,故遂得免。 (感谢子言未发同学的2个爱电和钟仲卿同学的爱电,爱你们哟-恶意卖萌ing) 第278章 二爷去哪儿了? 一人吓退千军万马,想想的确很带感。 其实是有前提的。 桥都拆了,为什么还要喊一嗓子呢? 说明没了桥,敌军应该还可以牵马泅水或者跨马渡水而过。 所以三爷才需要喊那一嗓子。 岸上有人等着截杀你们呢! 你下马渡水过来了,劳资居高临下一矛就能攮死你。 其实他人少,曹兵人多。 如果曹军亡命冲过来,死上一些也是能冲上岸的。 但三爷这一嗓子,玩儿的是心理战。 强行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和威胁。 在并不具备一夫当关条件的情况下,硬生生制造了一种万夫莫开的错觉。 以至于曹军皆无敢近者,下意识就觉得应该绕路泅渡,从而争取到了撤退的时间。 很多人并不明白三爷这一嗓子的奥妙。 所以才有人强行解释关二爷在曹营的时候整天吹三爷如何猛如何比他厉害。 他们觉得一定要这样威名远播,一个莽夫的一声怒吼才能吓到上千人皆无敢近者。 一来三爷和二爷跟着备崽儿一起投过曹,他猛不猛用不着二爷吹,人家都见过活人。 二来呢,就算二爷吹,你觉得底下的大头兵曹营的低级将领有可能都亲耳听过二爷吹的牛掰么? 那就是属于自己都不信,所以才非要编造理由强行解释。 三爷:聪明勇敢有力气,真不用~帮我吹牛逼! 经此一役,备崽儿元气大伤。 江陵也去不了了,因为阿瞒已经先过去了。 但他还是没打算执行隆中对。 这么说前提是隆中对不是后来伪作的。 当然也可能备崽儿对占据荆州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 有史书为证。 《江表传》记载,在经历长坂坡之败之后,被二谋那边派过来打探荆州这边消息的鲁肃,找到了备崽儿。 问备曰:“豫州今欲何至?” 备曰:“与苍梧太守吴巨有旧,欲往投之。” 肃曰:“……巨是凡人,偏在远郡,行将为人所并,岂足讬乎?” 交州地处偏僻,近乎化外之地。 苍梧郡处于交州最北端,接壤荆楚,实际上就是现在的广东肇庆、广西梧州一带。 被时人形容为“偏在远郡”,可想而知交州的荒僻险远。 也侧面反映出当时交州的人力、物力无法承担起“霸业可成”的重任。 去了你就只能变小卡拉米。 备崽儿的这段黑历史,被鲁肃讥笑为“计穷虑极,志势摧弱,图欲远窜”。 这同样也是刘表能“结好孙权”与“跨有荆益”,而备崽儿无法做到的原因。 刘表刘景升是江东承认的荆州之主,同等重量级的对手,人家势力成型比他们江东早多了。 虽然有仇,但刘表病重的时候二谋已经逮着机会嘎掉了阴死他爹的黄祖。 这一障碍一消除,在阿瞒势大的威胁下,双方存在携手的可能。 即使你荆州又打下益州,那也是你有本事,只要刘表不找事儿,江东应该也不会轻易动粗。 可你备崽儿呢? 那特么是劳资为抵挡阿瞒刺激着扶植起来的一股势力。 你特么不乖乖给劳资当好马前卒,挨最毒的打捡最少的便宜也就罢了。 居然想跨拥荆益,占据长江上游,实力反超劳资并压劳资一头? 只要任由备崽儿跨拥荆益,东吴的上游安全不复存在。 按照备崽儿令人心惊的扩张速度,他也就从居于下风需要扶持的东吴盟友,迅速转变为一个比阿瞒更为危险的对手。 毕竟相对于打阿瞒,你更可能挑容易的出手,先吞并了劳资消除后顾之忧。 你说你没这意思,那也只是你说,万一你什么时候有这想法了呢? 换你你能接受得了么? 所以备崽儿一据益州东吴就翻脸。 关键在于备崽儿据荆州是得了江东帮忙,所以江东实际视备崽儿为附庸。 你说你早篡夺了刘表不没这事儿了么? 但从刘琮的反应和傅巽的发言看,人家一直也防着备崽儿。 鲁肃的到来,也变相提前实现了《隆中对》中结好江东的战略构想。 下来就是怎么赶跑阿瞒据荆州了。 这块儿主力不可能是备崽儿这仨瓜俩枣,只能靠江东。 这里头二爷一直没露面,有没有人好奇二爷跑哪儿去了。 后头二爷就带着水军出现了。 所以大家可能觉得,哦二爷一直为水军首领,没在樊城啊。 其实不是,备崽儿手下根本没水兵。 一直到屯驻樊城之后,樊城地处水陆交通要冲,与襄阳互为唇齿,而且有汉水阻隔。 为进退计备崽儿才有了个别江上巡弋的船只和少量船步兵。 备崽儿此时寄寓刘表,刘表也不可能允许备崽儿拥有水军来威胁自己。 我要你帮我抵挡阿瞒的。 阿瞒又不会从水上打过来,你特么组建水军是想干啥? 实际上,从收到刘琮投降的消息之后,二爷就坐着小船被派出去煽动襄阳水军了。 刘表与曹操、孙权为敌,在军事上以长江、汉水为依托,战略上坐守自保。 故其军事力量大多是水军。 二爷的首要目标,当然是令水军将领不满刘琮不战而降,直接煽动内乱拿下襄阳。 备崽儿过江之后带着走陆路的哥们儿在城下喊刘琮,其实是在为二爷打助攻。 但刘琮没上当,没给备崽儿施展嘴炮的机会。 投降阿瞒是荆州豪强的共同意见,他们对荆州兵马影响力又甚大,二爷没达成首要目标。 备崽儿不是不忍心对刘琮下手,是没明着下手。 因为明着下手他没机会。 一招不成,那就只能第二招了。 一方面备崽儿作为篡逆老手,从来没有放弃过暗中对刘表麾下中低层将领的拉拢。 以他那恐怖的魅魔光环,有不少人已经暗中投效于他了。 这部分人和他们手下的部曲,二爷当然要带走。 而第二方面,那不是还有个大公子刘琦么? 刘琮投降了,二爷再以刘琦的名义喊叫说,不甘心就此归降阿瞒的,跟我去投大公子刘琦。 实际是不是投刘琦的,骗走再说。 也有心头不忿的跟他走。 那会儿襄阳也乱着呢,就这样被他拉走了将近一万水军。 驻守襄阳及附近地区的荆州水军,其士卒归降备崽儿史籍上并无专门记载。 但从史籍显露的一些痕迹仍可考知当时的真实情况。 其一,刘表原有水、步兵十万人。 但刘琮降曹,曹操所得兵数明显减少。 《三国志·吴书·周瑜传》:“曹公入荆州,刘琮举众降” 同传裴注引《江表传》说明,水军落入曹操之手有七、八万之多。 其二,据《三国志·蜀书》载,刘表、刘琮水、步军将领“以部曲随先主”或“率众归先主”者甚众。 当时先后投归刘备的原刘表水、步军将领就有廖化、越累、吴班、陈式、傅彤、霍峻、魏延等数十人之多。 你要说他们都是因为汉贼不两立,跟阿瞒有仇那未免也太高估当时中低层军官的觉悟。 有觉悟的“忠义之士”比例要真这么高,东汉就不可能乱起来。 基本要么就是不忿不战而降的以荆州为傲的家伙,要么就是备崽儿提前拉拢的。 其三,二爷带走这一万多兵,他不光带走了兵,还很缺德的偷摸把船都开走了。 剩下没走的水军无船可用。 第279章 分赃之前遇上贼 《太平御览》引王桀《英雄记》载: 从襄阳浮汉水到赤壁无有战船,阿瞒兵到只好考虑“作竹排,使部曲乘之。” 这恰好说明襄阳水军战船都落入了备崽儿之手。 怎么落的?二爷的动向就清楚了。 所以长坂坡备崽儿虽然败了,但多了一万水军, “先主自樊将南渡江时别遣关羽”,别遣得很优秀。 诸葛亮至柴桑说孙权,曾言:“关羽水军精甲万人”。 但这是关羽水军到达夏口以后的实际人数。 关羽水军一路上历经跟满宠他们的数次战斗,自会有些伤亡。 所以水军初始人数当在万人以上。 黄祖死后,刘琦接替他镇守江夏。 这里还有个历史小故事。 说是刘琦因蔡氏的中伤而失宠,故此多次去找诸葛亮请教自保之计。 诸葛亮每每推辞,不愿献策。 刘琦于是带着诸葛亮到后园游观,把他骗到高楼,命人拿走梯子,这就是上屋抽梯的由来。 刘琦对诸葛亮说:“如今我们两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话出你口只入我耳,可以说了吗?” 诸葛亮不得已,说道:“你没听过晋国申生在内而死,重耳流亡在外而活吗?” 刘琦感悟,所以江夏太守黄祖为孙权所杀,刘琦立刻自告奋勇请求担任江夏太守之职。 故事讲得挺好,但也就是故事而已。 刘琦要真有这个觉悟,刘表病重的时候他就不会傻乎乎的跑回去想探病了。 你特么不是去送死么? 据说是张允蔡瑁怕刘表改变主意,又要传位给刘琦,所以才拦着刘琦不让他见刘表最后一面。 用得着么? 真实情况恐怕是刘表自己担心,蔡瑁他们会不会猜忌自己临死对刘琦有什么隐秘交代。 为保万全,他们很可能会弄死刘琦。 为了保自己这个大儿子的命,他自己不肯见的。 但刘琦这傻子还以为,是张允蔡瑁不让他在父亲临终之前见他一面,流着泪自己跑回江夏了。 看这脑子,幸亏没传位给他。 不然刘景升的家底儿很可能就真被备崽儿掏空抹净了。 保准刘琦还浑然不觉。 后世史书照样夸备崽儿仁义。 刘琦镇江夏应该是刘表安排的,不是他自己请求的。 很可能刘琦还很不情愿。 但上屋抽梯这个生编出来的故事至少揭露了一个真相,刘琦跟备崽儿这边走得很近。 是备崽儿这边而不是阿亮,不然阿亮的《隆中对》就压根没必要献给备崽儿。 刘琮还是有脑子的。 他自己投降阿瞒,把荆州牧的符节献给阿瞒,却把老爹成武侯的印绶给了他哥。 这意思很明显,我投降,你反抗,咱们两边投注。 不管怎样咱爹不会在咱们这一代绝了种。 可惜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刘琦这草包接到印绶之后生气的把它丢在地上,还想起兵讨伐自己弟弟。 只是听闻阿瞒已经到了这才作罢。 估计刘琮都暗自叹气,这特么劳资还准备悄悄咪咪转移点兵力到你那儿去。 你这么玩儿劳资特么接下来还怎么操作? 没奈何荆州刘表的十万兵马,二爷诓走了一万多,刘琦那儿一万,剩下的七八万就都落在阿瞒手里了。 阿瞒先占了江陵,备崽儿过不去,又被鲁肃劝动不远遁交州了。 收拢逃回来的乱兵进驻鄂县的樊口,跟二爷汇合后跟江夏的刘琦合兵一处。 鲁肃说动了备崽儿,但自己家主公那边他还没搞定呢。 于是阿亮投桃报李,跟着他就去江东见二谋了。 赤壁之战整场,除了最后的掠夺胜果,基本备崽儿就出了个诸葛阿亮。 他自己干吗去了呢? 别以为荆州就现在荆州那点地方, 东汉时期的荆州,面积大约有八十五万平方公里,相当于现代的一个德国加两个英国的国土面积。 包括湖南湖北大部,及河南、贵州、广东、广西等省的一小部分。 下辖南阳、江夏、南郡、长沙、武陵、零陵、桂阳七个郡一百一十七个县, 其实刘表只短暂的占据过荆州全境。 从他带着二颖那边的敕令孤身进入荆州,依靠蒯蔡两家实控荆州开始,南阳郡就在袁小骨术手里。 刚弄死孙老狸花坚,断粮道赶走了袁小骨术,没几年张济过来劫掠粮草,在南阳郡中流矢死掉了。 刘表派人招抚了接管张济部队的张绣,让他屯驻在宛城,成为荆州北方藩屏。 汉末曾在南阳郡中分出章陵郡。 打张绣屯驻宛城之后,阿瞒就和刘表、张绣为南阳和章陵二郡在不停的互扯头发吐口水,经常还急眼动动小拳脚。 官渡之战前,张绣倒向了阿瞒,刘表彻底失去了南阳大部。 从汝南跑过来的备崽儿,被刘表安排他驻扎的新野,已经是刘表势力最北边的南阳郡领土了。 也就是让备崽儿接替张绣成为他新的北边藩屏。 没想到备崽儿不拿自己当外人,在新野还开始招兵买马招贤纳士。 刘表只好把他弄到身边儿的樊城盯着。 208年二谋嘎了黄祖,也就同时占了江夏东部。 也就是这一年,刘表死刘琮降。 阿瞒用南阳合并了章陵郡,又单独从南阳分出来南乡郡,从南郡中又拆分出襄阳郡。 荆襄九郡由此成型。 阿瞒与东吴的战斗主要都发生在南阳、南乡、南郡、襄阳和江夏这些地方。 备崽儿鸡贼着呢。 乘着这个机会就在边角落子捡便宜。 抽空以刘琦的名义攻略零陵郡、桂阳郡、武陵郡、长沙郡四郡。 以至赤壁之后,阿瞒占据了南阳、南乡、襄阳和江夏北部,二谋占据南郡和江夏东部。 出力最少的备崽儿,却占了荆南四郡和江夏西部。 就这,因为江陵方便他西取益州,备崽儿又用要北抗阿瞒的借口,朝二谋借南郡。 为了缓解东吴西北方向的军事压力,再加上把备崽儿绑牢在抗曹第一线,鲁肃促成了让备崽儿代管南郡的建议。 也就是说赤壁一场大战,东吴打了个寂寞。 除了没打之前就在手里的江夏东部,一点儿好处没捞到。 你管这个叫三家分荆州? 二谋:分你麻痹,分你麻痹,劳资到底分到了点啥? 你倒是可以开始图谋跨有荆益了,劳资就只配挨最毒的打吃最大的亏是吧? 东吴骂骂咧咧的退出了群聊。 但其实这事儿呢,中间已经解决了。 215年,趁着阿瞒攻占汉中,二谋开始要挟备崽儿。 两边一顿谈,商定以湘水划界。 南郡、零陵、武陵归备崽儿,原本备崽儿手里的长沙、桂阳两郡加江夏西部送给二谋。 代管南郡这事儿和赤壁后的旧账等于就算清了。 但是吧,江东君臣心里还是不舒服,以至于后头朝二爷动手。 这都是后话,这会儿备崽儿正偷摸占便宜爽到飞起呢。 而阿瞒呢,其实出兵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一鼓而下江东。 (感谢潜水窥屏同学从水下送来的爱电,感谢大包扛大包同学从包里掏出来的爱电) 第280章 太快必然败北 阿瞒摩拳擦掌朝荆州,其实也就带了十万兵。 跟荆州比优势兵力都算不上,为什么不多征一些兵呢? 那是打定主意要跟荆州苦战,作为客军粮草供给什么的压力都会大很多。 要拼持久你就只能兵贵精不贵多了。 不然荆州还没打下来,兵爷们吃喝都能把他攒的那点家底儿给霍霍干净了,粮尽阿瞒就只能退兵。 但没想到,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荆州就进口袋了,十万兵就变成了二十三万。 别信史书上说阿瞒出兵之前就想一举定荆扬的说法。 那特么都是事后吹牛掰吹出来的。 刚出发那会儿谁想得到荆州能就这么轻松拿下啊。 阿瞒做足了表情,卷起袖子准备朝荆州吐口水扯头发了。 但还没发力,对方就跪了,甘愿当自己小弟。 阿瞒想着劳资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建设创可贴和挂号费都备上了,不打一架这特么不浪费么? 下雨天打孩子,雨和心情都准备好了,就差孩子了。 跪了一孩子,旁边不还一个看热闹的孩子么? 看热闹的东吴就摊上事儿了。 你说他自己带了十万收了刘琮七八万也就十七八万啊。 就算没有赵四姐七进七出砍他个上千人,打二爷他们也会多少有点战损吧? 这怎么还越打越多了呢? 是这么个婶儿,打江东得水军。 阿瞒的十万北方旱鸭子加荆州的七八万水步兵,按说够了。 二谋他哥打下江东靠的就是几千人。 二谋吹个牛逼也只是回回号称孙十万而已,你这实打实的都十七八万了。 但七八万都是降卒,按照阿瞒那多疑的性格哪里会信得过? 就地征兵组建新军。 还得是水兵月不要月的那种,水军总得有点自己的力量才安心。 这就又就地征召动员了五六万。 二谋一看也怯啊,而且他麾下豪强跟荆州豪强差不多,也是不愿意打。 豪强这玩意儿么,大都最多支持对外攻占很少支持本土防御。 因为对外攻略就算要逼着他出军粮,但能赢的话在外边儿抢到东西回来多少都能给他们分润点。 本土防御防个毛,把本地打烂了佃户都打跑了地都打荒了,那赢了他损失也大了去了。 在谁手底下不是当豪强啊?所以最好别打。 怎么着投降了他治理本地不得靠着我们豪强么? 不如早点投降趁早安生,劳资踏踏实实的盘剥佃户继续赚劳资的小钱钱。 要打那劳资总得扞卫点啥守护点啥,肯定是不打就会失去点啥吧? 荆州豪强会失去啥? 失去刘表刘琮家的统治传承,可这家子也是他们为了避免本土战乱给抬上去的。 江东豪强会失去啥呢? 失去一个种瓜出身却骑在他们头上的统治者? 别动不动就说人家怯懦畏战无胆鼠辈。 忠诚和忠心也不是毫无道理的,至少得跟自己与自己所代表群体的长期利益相匹配。 毫无道理不讲原则的忠诚与忠心不止是愚忠,更叫做奴性。 就跟现在似的,买办和大资本骨头软鼓吹不抵抗那是因为鹰酱搞乱咱们,更有利于他们掠夺财富。 那些整天嚷嚷着不满月薪三千骨头还软的,一边嫌自己收入低一边不支持硬扛老美产业升级。 真是不去润去美帝当几年在街边儿露营的outman,不知道自己涨薪的机会在哪里。 非成乌克兰叙利亚格鲁吉亚伊拉克难民才痛快。 但这就是世家豪强的局限性,拥有太多不敢搏。 所以你看,以袁家为首的世家掀起的代汉运动,最后成就的三方最大势力。 一方是瓜农家出来的粗痞,一方是破落寒族的皇室远亲。 一方虽然也属于豪强,但却是他们最看不上的权宦出身。 你说豪强世家能嗨皮? 打天下不成,但谋天下成啊。 所以打完之后老牌儿豪强世家的代表死妈家终究还是完成了对胜利果实的篡夺。 这是后话,这会儿权宦家的还跟种瓜家的对掐着呢。 破落的皇室远亲在旁边伪装摇旗呐喊的吃着瓜。 二谋比刘琮强就强在,他身边有一群他爹从幽冀带回来的老军头。 有一帮他哥收的铁杆小弟,有他哥拉出来的淮泗流寓班底。 所以虽然张昭认为他哥遗言的意思是待价而沽主张谈价码投降,但二谋有抵抗的资本。 鲁肃和阿亮怎么跟孙权说不重要。 重要的是二谋冷眼看完属下一番意见拉扯各自站队之后觉得,有戏。 能跟阿瞒干一架。 你让鲁肃和阿亮去劝刘琮,劝完刘琮哪怕心勾勾的想抵抗也没蛋用啊。 顺便说一句,占领荆州之后刘琮被阿瞒调离了荆州,打发到原本老袁家的青州去当刺史去了。 后来的史书上就没详细记载接下来的状况。 以这狗崽子的鸡贼和清醒,保不定跑哪儿苟着去了。 权宦家的还跟种瓜家的于是卷起袖子鼓起腮帮子,开始了干架前的互喷口水。 二谋从番阳调回来了那个玉一样的男人,给了他三万兵马,让他跟陈普分别任左右都督,就拉开阵仗准备了。 这都督就是持节都督了,而不是华雄那样监督军纪的宪兵队军法官小卡拉米。 其实也是没办法,不僭越的话,二谋也就是从他哥手里接过来的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和吴侯。 就这还没被官方正式承认。 也给自己属下封不了太高的官职。 跟这会儿备崽儿最多只能给赵四姐封牙门将军似的。 二谋只好加大都督这个编外职位的含金量,以至后来都督大都督变成了非常重量级的了不得的职位。 阿瞒军从江陵顺流而下。 孙刘联军,其实也就是种瓜家的主力和一两千意思意思表示表示的备崽儿家的军队从樊口逆流而上。 到赤壁这块儿双方遇上了,然后一顿拳打脚踢。 阿瞒新编的水军与荆州新附的水军配合上存在一些问题。 再加上他北方来的军队在当地水土不服,因而感染瘟疫并且传染给了当地兵,因此战斗力严重受损。 多打少还打输了,阿瞒那边水军“引次江北”与陆军汇合,在乌林一带停泊,重新操练水军并且治疗疫病。 周瑜则把东吴水军停靠在了南岸的赤壁一带。 接下来就进入演义故事的高发期了,什么草船借箭苦肉计,夜算东风连环计,基本都是杜撰。 虽然的确发生过火攻,但这也是江面战役的常规操作。 不火攻你是指望船上的投石车能打沉对方的船,还是兵力劣势的他们玩儿接舷战啊? 败因其实很简单,就因为南下的太顺利了,以至于严重的水土不服。 可别小看这个年代的水土不服,其本质是肠道菌群与抵抗力免疫力的适应过程。 这个年代都是喝生水的。 像庚哥那样要求麾下军队只需喝沸水,在其他部队执行下去可能会引发哗变。 太给兵爷们添麻烦了。 一天打仗行军都快累死,喝水你都要管,不想想全营喝沸水一天柴薪都得多消耗多少。 第281章 赤壁的生化战争 如果阿瞒一路慢慢打下来,每到一个地方至少得反复拉扯这么十多二十天。 主要菌群有个渐变的过程,所以人就能有个适应过程。 换成养猫的同学可能比较容易理解:七天换粮法。 说残酷一点的话,这种过程中刚刚被感染受影响的人,大多因为体力衰弱身体不适,基本都得在战争中死掉。 来不及病发就得被砍死。 这个残忍的死亡淘汰过程,也有助于避免疫病的进一步泛滥和扩散。 现在好么,你呼啦啦就从河北河南冀州兖州豫州跑来荆州了。 古代战争中所有的劳师远征,水土不服造成的疫病都特别容易带来大量非战斗减员,最终造成战役的失败。 在整部华夏战争史中几乎每个年代都会出现这样的战例。 而现在,阿瞒的军队没打什么大仗,基本一路都是一路平推到赤壁,根本没有适应过程。 再说他们驻扎那地方,乌林和赤壁,这块儿是云梦大泽的势力范围。 赤壁一带一直到近代都是血吸虫病的重灾区。 而72年在长沙马王堆发现的西汉一号墓马王堆女尸和75年在江陵出土的西汉男尸,体内肝脾等部位均发现了大量的血吸虫卵。 这俩可都是达官贵人,可想而知当时南方这种病有多泛滥。 东吴军队基本都是南方本地人,一方面对血吸虫有一些预防和缓解手段,算得上经验丰富。 另一方面从体质上来说,这么多代在这边繁衍过来,身体对血吸虫也能产生一定的适应性与抵抗力。 不至于那么大反应。 但阿瞒麾辣么多北方急行军过来的大头兵,来自对血吸虫闻所未闻的地区,对血吸虫病又没有防范意识。 身体更没有相应的免疫抵抗能力,到地儿就开始了,上吐下泻的。 血吸虫病以病人、患病的耕牛为主要传染源,其次是受感染的羊、猪、狗、马和老鼠等。 在长时间没有人和牲畜活动的地区,才主要依靠钉螺在野生动物中传播。 这玩意儿寄生在脊椎动物体内,卵穿过静脉壁进入膀胱,随着尿液排出体外。 这些尿液再污染一下水源,你喝沸水还能杀虫卵,食用生水中招几率无限高。 而便溺呕吐的东西不及时清理干净,不止会加速血吸虫病的传播,更会滋生新的疫病。 满营都是病人,谁还顾得过来多仔细的搞卫生啊? 所以北方士兵一感染,南方士兵也逃不了。 这样一连串的反应下来,曹营疫病越来越严重。 也算是中了天然的生化武器了。 赤壁之战时曹军转徙、训练水军时就是在秋季。 这恰恰也是血吸虫病的易感染季节。 当虫体在宿主体内经过一个月以上的发育之后,就会出现典型的急性发作症状。 所以,到了冬季决战时,曹军疲劳和疾病交加,自然也就到了不堪一击的地步! 这方面一些研究中国传染病史的学术着作多有论述和推测。 演义里头就玉一样的周郎分析形势时简单的提了一嘴。 《资治通鉴》与《三国志》中对曹军的这场大疫病却均有提及。 在赤壁之战结束后,阿瞒给二谋的信中也提到过这点:赤壁之役,值有疾病,孤烧船自退! 他说船是他自己烧的。 当然不排除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并挑拨二谋与周瑜关系。 《黄盖传》中提过是黄盖建策火攻曹军,决定性的战役中东吴应该也的确采取了火攻。 但所谓铁索连舟导致曹军失败,却是纯粹靠想象出来的鬼扯了。 船连城片就不会晕船了? 你上万吨邮轮上看看去,就那种体量的船,该晕船的照样得晕船。 再说真当那么多军事将领都是白痴,铁索把船都连在一起,火一烧就没了他们能不知道? 阿瞒并不曾杀蔡瑁,所以也不存在缺乏水军将领出昏招的可能。 蔡瑁和蒯越等随刘琮降阿瞒后,在阿瞒麾下历任从事中郎、司马、长水校尉,封爵为汉阳亭侯。 真正的“铁锁连舟”,最早出现于我国南北朝时期。 在当时货物流转需求高,但水运存在运输效率低、安全性差等问题。 为了提升货运安全性提升运输效率,人们才改进船只的结构和使用方式。 “铁锁连舟”就是其中一种增加船只稳定性与运输量的尝试。 跟让北人习惯舟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毛钱的关系。 它利用铁链将多只船只连接成一个整体,使船只之间紧密结合,不易分散和倾覆。 这种装置大大提高了水运的效率和安全性,也使得水运在中国古代的经济和文化中扮演了更加重要的角色。 大抵是哪个无聊文人在水运过程中看见了这种技术,一排脑袋就给它往前移了数百年,强行安排给了阿瞒。 不管怎么说,一连串操作之后,阿瞒的确在赤壁大败了。 倒也没有溃逃到需要二爷放过。 实质上二爷就是因为在赤壁之战后对阿瞒一点不留手,导致东吴后来对招降和放他回去没兴趣。 放了你也不领我的好啊! 手头的兵卒连病带死带兵败被杀被俘虏,阿瞒实力也的确损失不小。 不过好在也就丢了江陵,失去了对南郡的控制以及威胁荆南四郡的能力。 所谓的败退,到襄阳就止住颓势了。 所以襄阳、南阳、南乡郡和江夏大部还在阿瞒的手里。 但阿瞒这会儿也明白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也就荆州拿下来得太轻松,导致他飘了。 没那么轻松毕其功于一役,所以阿瞒老老实实退回许县去了。 他根本没有发觉,荀谌和裴绾正在他的地盘上搞风搞雨。 在有庚哥的历史中,阿瞒并未对赤壁之战沮丧消沉太久。 因为另一桩大机遇马上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庚始十六年二月,二颖死了。 太师的位置空出来了。 经历这么多年,二颖终于捏死了韩遂,平定了西羌,彻底平复了凉州叛乱。 这段历史中,二颖是高兴死的。 他是在接到李傕亲手勒死韩遂的战报之后,含笑而终的。 比另一端历史中在庚始前2年被王允算计死,这一世他多活了十七年。 寿终正寝于他生命的第七十五个春秋。 这十七年里,他居太师之位,勒禁着满朝公卿,为庚哥在洛阳自己玩儿创造了宽松的环境。 他努力播种的庶子里头,并没有太让他满意的。 他那个庶子哥哥董擢的儿子董璜,也并没有那么让他喜欢。 弟弟董旻因为闯宫之乱,也早死在了绍宝手中。 女婿牛辅早他一步病死了。 二颖最欣赏的后辈,只剩下两人。 其一为牛辅死后担任他麾下二把手的族侄董越。 在经历王允之乱之后,他已经收了董越为他的义子,可以传嗣的那种假子。 另一个,居然是他的孙女婿庚哥。 迁回长安之后二颖就经常感叹:“若早知陛下器宇至此,定当全力辅之。” “亦不必令今日天下遭倾危之祸。” 对于庚哥,对于汉室天下,二颖是心怀愧疚的。 他会觉得如今天下各地割据,不尊皇命,是他自己一时膨胀搞出来的局面。 原本好好跟陛下合作,他自己可以功成名就为一代贤臣名相,享无暇的身后名。 但事情到这一步,他也只有尽他的全力,平剿并不是他搞出来的凉州之叛,多少弥补一点吧。 庚哥:开玩笑,你不顶锅,你不顶锅天下的疯狗怎么互撕劳资怎么苟? (感谢潜水窥屏从水下送来的爱电,感谢大包扛大包从大包里掏出来的爱电,感谢爱吃冻干面的洛平公主从冻干里省出来的爱电,爱你们哟!) 第282章 二颖的遗愿 事实上,历朝历代的改朝换代,黎民黔首固然是生灵涂炭。 但黎民黔首的最大特征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在每一轮的野火中,必定都凝聚了人世间近乎全部的悲苦与苦难。 却仍旧拦不住他们一到太平时节就又蓬勃。 在惨烈的治乱循环中,他们就是靠着野草一般的生命力坚持繁衍与传承着。 要不屁民的别称叫草根呢。 虽似谁都能践踏,却深埋在这片土地中,任谁也无法断绝其生机。 但世家豪强,却必然是一茬又一茬被割掉的麦子。 为什么每回治乱循环洗完牌,总都能有一波土地的重新分配,权贵阶层的全面换人呢? 人口膨胀是在战争中消耗掉了,土地兼并到一波人手里它不有主么? 答案是死了,没死也受打压沦落为黔首贱民被剥夺了土地所有权。 当然有千年延续的世家,你看五姓七望到现在都能找出大堆的嫡系传人。 蛋是,蛋是那是依靠他们兼并到手里的土地么? 靠得还是跟草根们一样的生命力。 所以别搞土地兼并了,搞到失地农民太多,会流贼四起天下大乱改朝换代的。 黔首苍头们本来就在地狱里,真正会遭殃从天堂到地狱的是你们。 豪强世家中也有明白人,所以历朝历代都会有抑兼并的政策。 但是你永远不能小看人性中的贪婪与自私,也不能小看农耕民族骨子里对土地的贪婪。 反正每朝每代的颠覆和被推翻,天下大乱永远是皇帝无德的锅。 写史书的也不会把锅摆到地主权贵阶层的兼并上。 大多数的短视权贵永远会欲壑难平的兼并土地。 明白人一看,哟吼大家都这样,治乱循环止不住啊。 那我也跟着来吧! 拼命往手里多捞些田亩,拼命多繁衍些子孙。 这样枝繁叶茂乱世来时我这一姓传承下去的几率更大一些。 从有汉以降,越到后世权贵们对改朝换代的抵抗越激烈,你当忠义思想越来越浓厚了么? 不,他们是越来越清醒的知道,自己的权势,自己对土地的所有权,其实都与政权捆绑在一起。 这是忠义思想背后的价值与利益取向。 但这会儿是有汉,世家豪强们强大了就把持地方,膨胀了还忍不住往皇位上望一望。 庚哥想得很明白,不乱上这么一场,用战争彻底大范围削弱豪强,就算和二颖融洽合作镇压了当时世家的反叛情绪。 那还是一颗雷,不知哪一天就会爆。 不是有句老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么? 当他们有造反的实力,造反就不是你能防住的。 我们用朴素的善恶观去谴责那些诛杀“功高震主”的忠臣的昏庸君王时,有没有想过。 如果你是君王,你愿意将你家帝位的传承和安危,系于某人忠与叛的一念之间么? 你到底是皇帝,还是被人用忠心施舍与饲喂的一条狗? 在帝王看来,真正的忠臣到一定阶段就会自污,不会允许自己的声望高到震主的地步。 你放任自己的实力与声望壮大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在谋反了。 可在庚哥这儿,有造反实力的不是哪一个人,而是一个已经无法控制与挟制的阶层。 想彻底剥夺他们造反的实力,只会让他们齐心协力咬自己。 庚哥加二颖两个人再齐心协力也扛不住啊。 这种趋势,哪里是你用几个名臣弄几个牛掰武将爆一下科技树弄一些超越时代的武器就能止住的? 知道什么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不?那会儿人家是人民。 不如放手丢块肉骨头让他们去互相撕咬,在撕咬中互相消耗。 养蛊一样咬出最强的一个,你再去对付。 对付不了就躺平让出所有实权。 我皇家就要个名义和生意,却能令你把控天下的阻力成倍降低。 量你也不是非要我的小命和这根本没啥实际价值的虚名对不对? 嗯,那这样我就去苟了。 所以可以说,是他一步一步放纵和诱导着二颖把天下搞成这样的。 嘛,咸鱼不做无益的思考。 所以你要说这是庚哥的本意,他没想这么深。 但凭借咸鱼的本能,他下意识的就朝这样的方向去努力去操作了。 二颖完全不用自责和内疚。 他就是庚哥把天下豪强当蟋蟀逗时,下意识抓起的那根牛筋草。 这事儿庚哥自己琢磨好久都未必能琢磨明白,又怎么可能有人告诉二颖? 所以二颖自责和内疚也是无可避免的。 但老头儿临死之前想得倒是挺明白。 他们董家就把持着关陇,靠着把东廷当盾牌抵在前头才能苟安。 虽然他手里握着满朝公卿,但他这个太师的政令,出不了潼关。 这些玩意儿握在手里有什么意义? 活着的时候他还贪恋一下权势在手的威风幻觉。 但死后他觉得他们董家再留着这个太师的权位,那会是惹祸的根苗。 不如献出去,再壮大一点陛下的威势。 不然他怕那个跟他有仇的曹家阿瞒再势大下去,陛下也挡不住。 陛下挡不住,那他们关陇就完了。 所以他临死前叮嘱董越,他死之后去奉还太师印绶,彻底归顺陛下。 并祈求陛下让他们董家世镇凉州。 记得是祈求,不是要求也不是要挟。 毕竟今上唯一的子嗣也是他们董氏的小白所出,以后登上至尊之位的也有他们董家的血脉 天子应该不会亏待他们董家。 他严禁董氏留在京师。 因为何进窦武以及往前面数n代的外戚大将军就是范例。 万一皇帝有个好歹,他们董家帮忙把持了朝政后头也难免举族皆没。 皇帝就算一直春秋鼎盛,他们董氏跟太子走得近一点,太子也难免会有谋反之嫌。 董越也听话。 他接位之后刚稳定住形式,就亲率一百五十亲兵甲士,带太师印绶前来洛阳报丧了。 一百五十这个数很讲究,因为司并禁外郡甲士数量上限是两百。 可他身边多少都会带些服侍的苍头奴仆,以及一些原来被勒禁在东廷的文武公卿。 这些人不着甲武力值也不低,万一被算进去那他就违禁了。 他来报丧也就是一个正式仪式,之前肯定先派了人前来通知。 董妃刚听闻消息,就哭到几欲昏厥过去。 她是个开朗性子。 但自幼失怙,最受二颖这个亲爷爷的疼爱,爷孙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 一听闻二颖的死讯,平日里开朗掩盖的对亲人的思念,对未能承欢膝下侍奉近前的遗憾顿时全面爆发。 小咸鱼倒是有良心,默默陪在亲妈近侧替她拍背顺气。 庚哥个渣男最怕女人哭,一见这劲儿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安慰得住的啊。. 丢下一句爱妃且节哀,无耻的叫来了唐妃之后自己溜了。 其实他明白,虽然陪着也没用,这些情绪需要董妃自己消化,但他就算什么都不做在身边也是一个安慰。 谁叫他是皇帝呢,总有借口逃避这些让他不怎么舒服的场面。 唐董二妃心下虽多少有些龌龊,毕竟是多年的好姐妹,劝着倒的确比庚哥有用些。 第283章 后宫悲喜两重天 渣男的本意虽然是逃避,但他的离开却的确给了董小白同学更宽松释放悲痛的空间。 不然虽然忍不住哭泣到抽噎,却仍旧多少顾忌着点形象。 毕竟还是会担心君前失仪,忍不住哭都边哭边心中忐忑。 所以你看,是人都难免自作多情。 即使是庚哥也未能免俗,自认为自己无声的陪伴能给董妃多少带来些安慰。 实际上却是人家释放悲痛情绪的干扰。 说到底都是把自己想象得太重要。 庚哥一走,董妃彻底不压抑自己的情绪了。 在场的不是她宫里的就是唐妃宫里的,外加她自己生的咸鱼臭儿子,她还讲究个屁的形象? 顿时嚎啕起来,顺了个遍拿鼻涕眼泪全涂在唐妃身上一件新深衣上。 唐妃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心说老娘刚换上穿第一回的新衣服。 皇家也没每件衣服只穿一次那么奢侈。 但不管她和董妃日常有多少龌龊,也都是一路扶持着在这深宫中走过来的。 两人年岁相近境遇相同,又知道她们俩就算斗死一个剩下的那个也没机会当皇后。 因此见董妃悲痛,强忍着气恼,环抱着董妃一阵软语安慰。 董小白:哼老娘就是故意的,伤心是真伤心,坏你新衣裳也是真故意在使坏。 老娘都伤心成这副模样了,弄脏你一件新衣裳就看你好不好意思跟老娘翻脸。 见唐妃果然不生气,心里浮现一丝我特么真的好鸡汁啊的小得意,随即淹没在更深沉的悲痛里。 她反抱住兄长不见了所以身材格外纤薄一些的唐妃,继续用力的用她的新衣裳擦着鼻涕和眼泪,诉说着自己的悲痛和不甘。 诉说着自己平日见她父兄家眷能经常来觐见的羡慕,诉说自己心中的孤苦。 反正在她带着悲痛的使坏之下,唐妃这一身新深衣是别想要了。 毕竟抹满了鼻涕眼泪,就算以后洗干净了也不免想到今日心里有阴影。 多多少少也算能与她同悲共情一下了。 一直哭到晚间,一脚把自家咸鱼儿子踹出门。 让他自便别在自己宫里耽搁,该看书看书该上课上课,少拿老娘的悲痛用孝心当借口偷懒。 小咸鱼:妈蛋,母妃怎么悲痛着悲痛着脑瓜子突然好使了,居然能猜透孤的心思。 用热水敷了哭肿的眼睛,董妃依旧依恋的抱住已经换了一身旧衣的唐妃。 内心os:老娘如此悲痛,岂会让你有机会跟陛下偷偷快活? 毕竟这么多年铁闺蜜的相处,她的心思唐妃多少都能猜到一点。 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心说你只要别再使坏弄我的新衣裳了,别说陪你一晚,便是陪你一庚又何妨? 说是这么说,你要她趁这会儿在董妃面前再穿一件新衣裳,她绝对不敢。 两个妃子凑一堆了,庚哥带着小咸鱼和小土菲皇宫里一顿疯玩儿。 主要是玩儿小土菲,跟她下武棋。 也就能跟小土菲下了。 那讨厌的疑似时空老乡的臭儿子他已经下不过了,让他这个父辈威严荡然无存。 不像小土菲,输急了就抱着他胳膊耍赖悔棋,总令他龙颜大悦。 好欺负的笨蛋女儿什么的,最可爱了。 只是这笨得有没有点太过分? 她哥明明一直偷偷在旁边给她使眼色支招,眼珠子都快挤出来了。 连庚哥都察觉了,偏巧这笨蛋女儿却浑然不觉。 庚哥瞪他:不许给你妹支招。 你特么已经聪明到让劳资没办法欺负了,再给你妹支聪明了,劳资当爸爸的乐趣就彻底没了。 可惜他这么个整天跟孩子一起疯一起偷懒毫无威严的性子,就算瞪眼睛小咸鱼也并不怕他。 见笨蛋妹妹嘴都扁了,下来又得被他们那个无良父皇欺负哭,直接出声帮忙了:“小妹胜矣!” 心中叹气,没见过这么当爹的。 喜欢逗小土菲就逗呗,反正他小妹也喜欢被逗,到最后肯定耍赖。 问题是你自家闺女不止笨自尊心还强,你当爹的自己心里没谱啊? 回回耍完赖还哭,哭完不还得你哄么。 你哄不好回回撒丫子就溜,不还得我这个当哥哥的帮忙收拾残局? 心中再度叹气,实在不明白喜欢把孩子逗哭的,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累啊,这一家子从皇祖母到他母妃,再到小妹母妃和小妹。 没一个不让他操心的。 唯一一个情绪上不让他操心的亲爹,骨子里性格却像个皮孩子。 所有让他操心的事儿,都是他这个爹惹出来的。 也不知道谁是爹谁是儿子。 这家没有他,得散! 小咸鱼认真的这么觉得,并哀叹简直没有片刻能咸鱼的空闲。 你在逗朕?劳资都双三了小土菲怎么赢? 哪里赢? 庚哥眼睛马上又瞪向小咸鱼。 小土菲也瞬间嘴不扁了,眼睛晶晶亮的看向她哥。 嘛,虽然她最喜欢欺负哥哥了,但心里头也最崇拜哥哥啊。 她哥说她赢了,那肯定是赢了,父皇都不好使。 谁叫父皇斗武棋也斗不过哥哥呢? 小咸鱼瘫着一张脸,眯着他那小小的死鱼眼,面无表情的指向棋盘一处。 庚哥一看,窝草还真是。 他满棋盘的涨三遛小狗一样遛女儿,却没注意女儿堵他的棋子中,有一处已经连成了斜向的三颗。 连成三颗也没关系,反正有一边被他用长四堵住了。 可这三颗斜向连续棋子隔着一个空位的另一处,被他自己遛着女儿落下了一颗棋子。 只要填住中间那个空位,就列成斜向的一伍了。 抬眼一看,笨蛋女儿似乎还没看明白。 庚哥赶紧伸手在棋盘上面一划拉。 “观棋不语真君子。”马上扭头训儿子。 转过脸又笑对女儿:“虽狸奴不曾发现那一步,却仍旧算狸奴胜得此局,可好?” 这年头包括皇子帝姬,也都是有小名的。 譬如汉孝武帝刘彻,小名就叫阿彘,大猪的意思。 庚哥家这俩孩子,小咸鱼小名就叫阿惰,简单直接粗暴。 小土菲小名则为狸奴,小猫猫的意思。 却也只有皇室长辈能叫了,其他人哪个敢叫? 笨蛋小公主就算再笨,奈何清楚自己这位亲爹的个性。 因此虽没看清,却早已认定自己哥哥说的没错,所以父皇才耍赖。 跳起来就叫:“岂可言算,便是父皇输了,便是父皇输了。” 鼻孔翘到天上去了。 旁边有人小小声的提醒:“彩头!” 小土菲马上扑过来抱住庚哥胳膊:“父皇予吾彩头,父皇予吾彩头……” 他们下棋是有赌注的,小土菲输一把让庚哥弹个脑瓜崩。 这会儿额头还红红的呢,死渣男连弹自己亲女儿都不留手。 一听要输彩头,庚哥又瞪了刚刚小小声提醒小土菲的小咸鱼一眼,转过脸却开始毫不犹豫的耍赖皮: “汝又不知落子何处可胜,岂可赢彩头?” 这是想生赖了。 第284章 兄妹情深与死后殊荣 “儿臣怎生不知?” 小土菲嘴上强硬,心里却虚,偷眼看向哥哥。 顺着哥哥的目光看过去。 棋盘上的棋子早就被庚哥彻底拂乱,这也看不出来哥哥示意的到底是哪个位置啊。 犹犹豫豫了半天,心下一横咬着嘴唇指定一处:“便是落子此处。” 小咸鱼忍住想扶额的冲动,心说你拿不定主意你再看看我啊。 我给你微微点点头或者摇摇头不就好了? 我目光示意这么明显了,你还能不能行了? 然而面上却丝毫不露沮丧之态,反而微微颔首。 搞到庚哥都不确定了。 他隐隐记得方才那个空位不是这个位置。 但是他自己弄乱的棋子,导致自己也不记得位置了。 复盘什么的,把下过的每一步棋再下出来,庚哥一向觉得那是脑力非人的家伙才能完成的事情。 偏巧他这个儿子就有那种脑力。 所以他也只能偷眼看儿子的反应来确定。 殊不知他这点毛病,小咸鱼早就发现了。 这会儿妹妹虽然指错了,反正父皇也没办法反驳。 他要反驳就让他把整盘棋复盘出来证明。 他复盘不出来,那自己来复盘的时候就可以偷偷做手脚,把空位挪到小妹指的位置。 他能想到,庚哥当然也能想到。 所以看他胜券在握的表情只好认输:“休晃了休晃了,便是狸奴胜矣便是狸奴胜矣……” 再晚一点认输,脑浆子都得被笨蛋女儿摇成奶昔。 然后又含笑问:“狸奴欲得何彩头?” 之前没说好,失算,因为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输啊。 下次欺负笨蛋女儿得把臭儿子支开。 小土菲还在苦苦思索,不是想不到要什么东西,而是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庚哥虽然自己两辈子都是想要啥有啥,在教育孩子上,却不怎么惯着。 吃喝用度那是自然不差,喜欢的东西方面,却是实行的定额分数制。 荀彧这个老师在平时课业表现上给俩孩子打分,张让负责给俩孩子平日宫里的表现打分。 分数到多少,才能获得多少件心爱之物。 会使这种招,是庚哥觉得自己这么懒,应该是从小物质上没有贫乏感,缺乏进取动力所致。 老天:不别误会,你天生就是个咸鱼。 他当然不少俩孩子那点心爱之物,但他对孩子教育其实也挺上心的。 上心归上心,阻不住他懒,所以果断想出这种方法让别人负责帮他管教孩子。 他自己只顾溺爱就行了。 小土菲虽然对上分很感兴趣,奈何她笨。 小咸鱼虽然聪明,奈何他懒,并且性子清淡少有欲求。 所以俩孩子分一直不怎么高。 偶尔能得几件心爱之物,全靠小土菲跑张让面前去撒娇卖痴,一口一个“让祖祖”。 把张让心都给甜化了,倒觉得庚哥虽然要他管教严厉些,但也不宜太过苛责两位小贵人。 不免就指缝里头漏些分,让他们能提些要求。 这样日积月累下来,小土菲想要的东西可海了去了。 一时拿不定主意,偷眼又看向哥哥。 只见小咸鱼若无其事,拇指和食指相扣,却是装作挠痒痒,在眼侧轻轻挠了挠。 他俩倒是有些心意相通,小土菲顿时秒懂,想了想自己果然很想要这东西。 于是大声朝庚哥叫:“便要父皇那副墨色眸榥!” 庚哥气笑了:“眸榥又名孝目,本为尊亲之物,汝不说献给父皇一副,倒讨要上朕的了。” “此物不可,换一个!” 其实就是舍不得。 他一个现代人,哪里会计较这些古人被他影响搞出来名义的东西? 但那副墨镜儿不愧是大师手笔,做工的确精美,他也十分心爱。 虽说弄坏了也是能再做的,但戴久了总归是有感情的么。 旁边小咸鱼又开始作妖了。 上前拱手作揖:“儿臣等一切,皆为父皇所赐。父皇不赐,狸奴又何能献之?” “就是,父皇赐儿臣,儿臣玩几天厌了,便再……便再献于母妃!” 小土菲在旁边气哼哼,本来说玩儿几天再献给父皇不就能全孝亲之意了。 又记恨庚哥刚才弹他脑瓜崩太用力,决定玩儿烦了转手也不给他,给母妃一样是孝。 小咸鱼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心说你把东西骗到了手再说这茬子事儿不好么? 就算不想撒谎,也可以说再用此物尽孝亲之意,到时候给亲妈不就完了? 果然听她这么说,庚哥更舍不得了。 要落到唐妃手里,想拿回来他可得费一番自己的老腰。 又不好在子女面前黄牛,因此想了想说道: “其框甚宽,恐汝得了也未能尽意,莫若父皇令匠人予汝定制一副何如?” “戴上也舒服些!” “如此甚好!”笨蛋都是容易哄的,小土菲果然兴高采烈。 但好在她还很讲义气:“那便予王兄亦定制一副。” 啧啧,一换二,说你笨蛋你还真的会做生意。 但想着给女儿做不可能不给儿子做,一碗水始终还是得端平。 再加上女儿的友爱之情也应该鼓励。 因此庚哥决定吃这个亏:“允了。” 小咸鱼一板一眼施礼谢恩:“谢父皇。” 虽然努力在装古井无波,脸上还是带了几分喜意。 毕竟是个少年,哪里能不贪恋这些新奇之物。 只是这一番下来让这小子得了甜头,怕是对小土菲看护得更紧了。 笨蛋女儿欺负不了了,庚哥果断决定溜: “父皇尚有些政务,尔等自行顽耍吧!” 悲痛的董妃自觉坏了唐妃与庚哥的好事,哪里想到她的臭儿子跟他臭爹一样玩儿得很嗨皮。 小咸鱼从来都没见过二颖,虽然多有礼物送过来,但对二颖这位外曾祖着实没什么感情。 要他跟着难过,的确有些为难了。 庚哥这会儿这副身体都三十五了,早就到了枸杞泡茶的年纪。 他又不是什么无女不欢喜好播种的急色性子,因此没有后妃侍寝,倒是舒舒服服睡了个好觉。 但要说政务,还真有政务。 二颖的死对时局不是一般的影响,东廷这边多少得商议一番。 包括荀彧在内的朝臣那边倒是议论着原本定的太师之策也并没有起到太大的吸引火力作用。 没这个政策他们也都经营得挺好的。 所以建议此后不设太师之位。 庚哥心说那你们特么的不是逼着有野心的人改朝换代推翻劳资么。 你当劳资搞出来太师位吸引火力是吸引现实火力么? 那特么的是个野心磁铁,专门分散野心火力的。 自然免不了想出一番说辞,去说服他东廷小朝廷里这帮略微有些膨胀的臣子们。 前面派来打前站的只是报了董越将奉还太师印绶和亲来报丧的决定。 到董越亲自到朝堂觐见,奉上二颖遗表,东廷才知道二颖真实的态度。 一时又惊又喜,这是想不到不费吹灰之力,三辅和凉州居然要重回掌控了。 但董家如何安排,以及原本给二颖的追封是不是轻了,加上三辅与凉州的接管少不得加紧商议。 所以庚哥这条咸鱼也免不了呵欠连天的连夜加班与卢喷喷张让荀彧他们开小会了。 第285章 凉州军区的军事改革 二颖的追封是最好处理的。 给定了谥号为武烈,俩字儿都是美谥。 卫青的谥号就是烈,周勃的谥号是武,有汉文武不分家,倒没有文臣加文武臣加武字儿的习惯。 给俩字谥号,那是认为这两个谥你都达到了。 就凭最后平韩遂的武功,给他这个也不过为。 凭借最后这份遗表,有人觉得可以谥一个忠字,但终究是因为攻打过皇宫给否了。 当然这事儿大多数人不知道,双方默契的都隐匿了这段过往。 但后世还是有传出去的可能,给个忠字儿太侮辱这字儿了。 原本议的就是追封为公爵。 荀颜两家已经破了异姓不封公的传统了。 这又是追封,二颖都太师了,所以倒没什么不合适的。 这会儿因为那份遗表和大礼,议论着是不是提一提。 再提可就得封王了。 最后议论是还是不要了,除去原本袭爵的列侯爵位之外,再恩荫一子为列侯好了。 当然是没封地的,庚哥这边儿封地已经全部改成股息和分红了。 所以最后二颖的谥号是董武烈公讳卓字仲颖,荫二子列侯。 本来想留董家在京师的,也算慰藉一下董妃的思亲之情。 但二颖遗表中说得虽然是恐董家留京师复为外戚之祸,也未尝没有担心家人被扣在京师为质的意思。 倒不好强留。 只是在董越被董小白董妃接见之后,却改了主意。 他能看出来,这个族侄女是真的思念亲人。 所以答应送董妃寡母及承袭列侯爵位的两个二颖子嗣全家来京师。 却请陛下不可赐二人官职,说太师生前有言,诸子皆不堪,若使得官反为祸。 意思既然留在京师就是给董妃两家能走动的亲戚,领着列侯钱粮老实待着就行,别给他们实权。 董家要求镇凉州倒是个麻烦。 因为如果收回三辅收编凉州,按东廷规矩是只设刺史部不设牧的。 刺史这职位又是镜事司下头相对专业化的职司,不能像以前那么随便封了,人家有内部晋升渠道。 二颖遗表也说了以后凉州和三辅按司并一例行之,那给董家个什么名义镇凉州呢? 一番讨论下来,你还别说凉州还真的得董家镇守。 首先一个现在朝廷这边能镇得住西羌的,还真就是董家这伙子人。 你要把他们都调回来,西羌那边不安谁知道会不会又搞出第二个韩遂边章。 第二一个二颖手底下这一帮子也属于骄兵悍将,出身关陇的武人集团。 这一投过来你怎么安置倒是一个问题。 听听这一个一个的名字,胡轸、郭汜、李傕、马腾、张济…… 马腾本是扶风人,从军后累功升为军司马。 187年他就叛了,算是韩遂叛乱集团里的一股势力。 但后来二颖攻略韩遂的时候他复又投效了过来。 全部解散肯定不行,这样董越都压不住,肯定得叛乱。 这帮人在西羌胡族那边都是有影响力的。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成立凉州镇抚司,也就是凉州军区。 任命董越为镇西将军并将军府长史。 镇西将军是可以开府建牙的,董氏就负责以镇西将军府的名义在凉州镇守。 将军府长史跟骠骑车骑卫及前后左右将军一样,是可以参与将军府军事决策的。 因为他长期在凉州,基本也就是个强调地位的虚衔,但遇重大军事决策却必须通过书信询问他的意见。 既然是一个纯军事军区组织,民事权利就全剥夺了。 东廷这边给了一万的兵力定员及各级军官定额。 这部分兵以后朝廷给钱粮养。 其实完全够了。 因为西凉兵多是他们临时征召的羌兵,自带马匹武装,并且日常多以战养战不发钱粮。 他们自己麾下的铁杆亲兵根本没这么多,还可以分些军职出去给跟自己交好的羌人首领。 一个五百人定额的都尉头衔,就够他们在羌地狐假虎威横行一时了。 具体这些兵额怎么分,东廷这边就不管了。 但跟董越强调得很清楚,既然投效,以后民政不许插手。 不然跟割据一地有什么区别? 董越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说实话这帮子武人对治理地方也没多大兴趣。 感兴趣的是兵权还在自己手上。 荀彧冷笑,慢慢来吧! 之所以给凉州镇抚司这么大的权力,其实是为收编其他割据军阀打个样。 你看你过来也能有这么大的自由度。 可实质呢?绳子总是慢慢收紧的。 东廷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与他个人的殚精竭智之下,根本不会给地方军阀留下割据的空间。 军民两政彻底分开是第一步。 钱粮足够养得你们舒服了。 一旦造反你们自己治理的民间可筹不到这么宽裕的钱粮。 越反叛日子越苦,谁疯了会去没事儿造反玩儿? 你愿意你麾下的底层军官大头兵也不愿意啊。 下来一条是换装。 弩枪看见了没?威力羡慕不羡慕? 羡慕的话给你们也配上要不要? 要的话得确定军械的量,每支弩枪在谁手里都得登记的。 所以都得定员,至于那些临时征召的羌人还是让他们用刀子和弓箭吧。 负责发放和简单维修打造弹药的军械官下去,每支部队的定额人数就清楚了。 吃空饷?想屁吃呢。 开始可以马虎,但摸清楚了就会收紧,实打实的按人员发饷了。 等你用惯了弩枪,不好意思弩枪的御力都是有使用极限的。 上弦多少次里头的关键件儿就会断,得更换新的。 御力的生产基地可都是在京师,到时候已经习惯弩枪的你们又怎么造反怎么作战? 弩枪有御力和没御力可就是完全不同的武器。 第三步我跟你们说这弩枪战法与寻常刀兵战法不同,需要特别的训练。 说是说不明白的,所以你的中低层军官一波一波的分批次来学习,我给你教导好吧。 组建中低层军官统一训练传授战法的讲武堂,这是将军府早就在筹备的事情。 训练完了之后打乱分配,好么中低级军官虽是下属,但也会都不是你们自己人了。 又套上了一层绳索。 下来征兵募兵退役安排也会统一由将军府负责。 另外统计考绩升迁赏功的各司人员也会慢慢的进入凉州镇抚司。 军事长官慢慢就会变成纯军事指挥的长官,再想轻易做军中土皇帝,把军卒当自己的财产和私兵? 符合朝廷利益的事情,你是我的长官。 想让我谋逆叛乱,劳资先干掉你还能拿赏功。 这一套本来不是给董越这边准备的。 而是给并州那边的匈奴王庭准备的。 因为匈奴的华夏认同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匈奴贵族人人以华夏自豪。 这并不是欺骗,他们本来就是夏人后嗣。 荀彧这边早就计划着让匈奴王族世镇匈奴故地,然后把特权贵族慢慢的商人化。 准备了很久的招数提前用给董越了属于是。 但慢慢来,先给甜头。 给董越封了个亭侯,并他手下相应少上造大上造驷车庶长名额就跟他商量着来了。 (感谢潜水窥屏、两只划水鱼和钟仲卿同学的爱电,感谢喜欢跳骚的王阶玄兽同学的点赞,爱你们哟) 第286章 东廷之制,文和之见 图穷匕才能现,你开始就拿刀子出来人家是会翻脸的。 所以投效之后最先给的都是甜头。 一个一个的加官晋爵,连底层士兵也都会有赏赐。 东廷这会儿财大气粗,掏得起。 董越这边也担心办不好自己族叔义父的遗愿呢。 他年轻时候是个跋扈的性子,到如今渐渐年长,大概是在二颖身边当二把手太久,反而沉稳谨慎起来。 说是永镇凉州,其实也就是那么一说,他不觉得真能实现。 能保住他这一辈的富贵他觉得都很了不起了,毕竟有绍宝和刘景升前车之鉴。 封他为镇西将军并成立凉州镇抚司这事儿,提前跟他有通气儿,董越喜出望外。 他还担心给他个凉州牧的头衔,让他做民政官呢。 关陇与司并隔得近,这边的情形他们也探听得清楚,间或有三辅瓷工并流民亡命往司并这边偷溜。 董越也清楚东廷规矩是民政官不管兵。 但他手里要没兵怕不光是镇不住西羌,连手底下那帮子大小军头也搞不好要翻天。 现在开府建牙的镇西将军,独为一地的军事领袖,他很满意。 彻底归顺东廷,原二颖手底下的军头们也未必各个都甘愿。 他们和冀州以及荆州那边可不同。 他们基本都是关陇人士,本土豪强,背后都有家族利益的。 即使知道东廷地面儿上大家都过得富裕,但却并不是多向往。 东廷地面儿上的世家豪强没什么政治特权,只是有钱的普通家族。 在他们看来只是单纯有钱那不是随便人宰割的羔羊,皇家想什么时候朝你下手就什么时候朝你下手么? 这会儿完全是靠着董越在二颖阵营的威望强压着。 董越熟悉手下情况,难免对麾下各部处置跟荀彧郭泰他们商量着来。 他又主动提出送二子入京师效力,这就是送子入质了。 差不多完全取信于东廷了,荀彧做主干脆把东廷这边的算计跟董越说清楚了。 毕竟之后也得他配合。 意思是你孩子送不送过来没所谓的。 董越就只有那俩儿子。 只要你配合你们家会一直是凉州西羌镇抚司的头儿,陛下也亲口许了镇西将军这衔儿你们董家可世袭罔替。 但官职世袭这先例不好开,所以只能按照这个执行没法儿公开,你心里知道就好了。 结果董越却坚持。 他说就算朝廷许他董家世袭镇西将军位,以后都用弩枪了我孩子如果不熟习弩枪之道岂不是误军? 就当他们是来学习的好了。 弩枪之阵的使用之妙除了京师还能在哪里学到? 是荀彧发现了他神情有异,问他为何如此坚持? 董越这才说了,说是贾诩跟他说,若不想归顺就别归顺,违背二颖遗命也无所谓。 要归顺就要归顺个彻底,毫无保留并且东廷做什么处置都不能有怨言,甚至要主动迎合。 不然归顺夹生了肯定没有好下场。 李儒204年就病死了,这会儿贾诩已经是二颖那边的首席谋士。 不过凉州加三辅的治理方面二颖多倚重蔡邕,贾诩的谋划多发挥在军阵方面,所以跟董越走得更近些。 二颖临死有这么道遗表,其实受蔡邕贾诩这二人影响颇深。 蔡邕那是有些迂腐,秉承原本的儒家正道才劝二颖彻底归伏天子。 贾诩早些年还曾经献计二颖,诱惑吕大憨批助行废立,攻打皇宫之策也是他所献。 但两策皆失,二颖虽然颇为不满却没让他背锅,后期还逐渐对他重用。 他计虽毒,人却是不错的,因此对二颖愈发尽心尽力。 这些年见得东廷一系列的骚操作,他是蛮佩服的。 因此从董氏的长久利益考虑,他多劝二颖跟东廷保持友好,甚至劝二颖跟东廷保持步调一致。 他倒是多少能看得出来庚哥用二颖吸引火力的图谋,倒没有劝二颖请辞太师之位。 此时西廷的三公,董越为太尉、蔡邕为司徒、贾诩为司空,这仨是一起来为太师二颖报丧的。 蔡邕与卢喷喷相见,那是经年老友各种絮叨,荀彧却请董越将贾诩请了来,一同商议。 贾诩也不客气,很是在后续处置中加了些自己的主意。 贾文和被陈寿评为算无遗策,将他与张良、陈平相提并论。 《唐会要》尊其为魏晋八君子之首。 他精通兵法,着有《钞孙子兵法》一卷,并曾为《吴起兵法》校注,算得上是真正有本事的人物。 但凡被他认定为敌人,他对付起来那是丝毫不会留手的,因此才有毒士之名。 但平日与人相处,却多有为唐妃传讯献帝之类的怜悯宽仁之举。 荀彧见之心喜,不免想替东廷延揽此等人物。 但贾诩现在身份吧,却着实有些尴尬。 按旧制他为三公之一,那是太师太傅之下最尊崇的官位了。 董越能被封镇西将军,那是他奉还太师印绶的时候同时请辞太尉之职。 蔡邕贾诩虽然一并请辞,但当时诏令并未恩准。 按照现在的惯例,他们仍旧需要统领西廷诸多官员。 你给他什么职位合适? 其实现在如果太师之位不给出去,西廷那帮子官员倒的确不好安排。 举荐制上来的,各个身后都是世家大族,全部罢免了也不现实。 但要用的话又无法融入现在的东廷官员体系。 并且从骨子里那都是老一套的官场思想和操作习惯,硬塞到现在的东廷体系里头只能破坏现行制度的运转。 难说有几个能如贾诩这般对东廷制度有研究有见解的人物。 想到此处,荀彧叹了口气,他突然觉得如陛下所言,再弄个太师出来也不错。 旧官制全部塞给太师的西廷,也免得变成东廷的累赘。 贾诩似笑非笑,看向荀彧的眼神中带着些调侃和戏谑。 他一直也挺欣赏荀彧在迎合陛下新政方面的建树。 但从重返京师之后,才发现这人居然有几分痴。 一些方面的确挺能算计,一些方面却看不明白。 但在看不明白的前提下居然能将那位陛下的意图推行到如此地步,那是真的很行。 只是到达京师之后也曾听闻,东廷群臣正在建议陛下取消太师之衔。 “殊不知,今上太师之设,乃为帝位之副车么?” 他有些好奇今上到底如何跟这帮臣下沟通的。 以贾文和之精明,如何听不出荀彧的招揽之意? 如今东廷陛下之下以太傅为首,这就跟西廷以太师为首呼应。 但谁都知道卢植久不理事,当今的东廷,实际的掌控者是太傅长史荀彧。 荀彧又为西平郡王之师,这是理所应当的下一任太傅人选了。 贾诩也挺想跟荀彧配合,融入一下他觉得精妙的东廷制度之中。 但为什么他们太师治下三公请辞,陛下不准之后他没有再度请辞? 因为他知道,陛下应该是留着旧三公牵制新太师呢,去掉一个太尉留为己用已经足够了。 还可以说是东廷容留前太师亲眷。 再准辞西廷官员那就有点太过不尊重新太师了。 第287章 两千虎贲入长安 贾诩没想到,他其实也成了个脑补怪。 只是他脑补的领域和荀彧所脑补的不是一块儿内容而已。 庚哥没想那么复杂。 他就想着留西廷要收回来的这群官员,来烦一下东廷这帮子想收回太师权限的家伙们而已。 没两天董越就回长安了。 带着二颖的谥号追封,以及对关陇这帮子军头军卒的封赏与安排。 也带着两千支弩枪。 这可是好东西。 阿瞒绍宝那边没见识过这东西的厉害,他们这边可是跟这东西干过的。 这也是甜头的一部分。 先给下去,谁那儿分多少他这边都跟荀彧贾诩商量好了。 顺便还带着贾诩对他悄悄的叮嘱。 可以解除当时强迁到三辅的几郡富户和跟随二颖西迁的满朝公卿禁出潼关的限制了。 贾诩和蔡邕就留在京师了,毕竟在新的太师和西廷出来之前,他们是陛下的三公。 跟董越回长安的还有吕大憨批和小咸鱼。 不是庚哥狠心,而是三辅与凉州新归顺,没个皇室重量级人物去露个面安抚一下不合适。 小咸鱼毕竟也已经十五六了,除了懒其实也挺聪明。 派他过去露个面也可以增进皇室的威望。 朝议这边建议是让弘农王去的。 庚哥心说饶了他吧,这傻子待人接物傻着呢,还是让他安安分分的研究科学好了。 再说了安排弘农王去长安就不能安排吕大憨批。 不然这俩有跑去长安割据的实力和名望,当然这是卢喷喷的说法。 徐荣虽然官位够高,但做保镖这块儿毕竟还是比不上吕大憨批的。 所以综合考量之下,庚哥就派了小咸鱼和吕大憨批,以小咸鱼代表皇室去尽下祭拜太师的礼仪。 再怎么说都是他的曾外祖父。 吕大憨批是带着他的虎贲营去的,有这两千兵马其实也有为董越撑场子的意味。 虎贲营入潼关,也代表着皇室对三辅的恢复统治。 有这两千久经战阵的骑兵,就算出事儿也能护着小咸鱼跑回洛阳。 倒没什么事儿,无非是吕大憨批一路招摇着秀他的虎贲头盔护目镜配玄甲的威风造型。 吕大憨批也五十八了。 但大抵是这些年日子过得畅快,身形虽胖大了不少,却纵马挽弓一如壮年。 这会儿朱卢儿的明瓷研究早就出了成果,也开始应用到眸榥领域。 大大降低了眸榥的成本。并顺便进一步扩展了孝目这玩意儿的流行程度。 这年头的司并人民,就算是在工坊里头卖力气的外地流籍,只要儿女到一定岁数,脸上不框个孝目似乎自己家的儿女就不孝顺一样。 庚哥要从皇宫里头出来上街一趟的话得疯,这特么的四眼率比他上辈子高多了。 其中若是穷人,自然少不了有些孝目只是木刻的框架,并没有镜片。 朱卢儿虽然搞出了明瓷,但那玩意儿对穷人还是太贵。 民间更是少不得各种孝子孝女为了给自己爹妈弄一副眸榥如何如何孝顺的传说。 据说河东有流籍童子,六岁而使柳枝给他爹妈编了一副眸榥。 他爹妈喜出望外带出去显摆。 一时传为佳话,各地宣讲孝义的时候都把这事儿当典故讲了。 其实也就是穷人家孩子见好多人戴孝目羡慕,自己用柔软的柳条编了一个戴着玩儿,都不是给自己爹娘准备的。 但爹妈见了难免会错了意,欣喜若狂之下传出了这个故事。 感其诚皇家眸榥店甚至专门推出了木制的纪念款。 就是不带镜片并且两个眼睛腿儿分别留一个插树枝的框框,让小孩子摘两根柳条亲手插上送给父母。 这种却是不卖的,要十岁以下的幼童去眸榥店鞠个躬说欲尽孝亲之义就白送。 本来也没啥成本,随便一个稍微会点木工手艺的成年人一天都能做百十个。 倒进一步推广了眸榥。 没镜片的你日常戴着,等于说劳资就是穷人。 但凡有点钱你能忍住不给自己弄个镜片弄副贵一点的眸榥? 卢喷喷挺得意,跟庚哥说这就是教化之功。 庚哥脸上笑嘻嘻点头称是,心底里麻麻批。 心说这不就是后世物化情感的营销套路么? 劳资要知道谁这么坑劳资的臣民看劳资抽不抽他。 也就是这么一想,也没真去打听是谁的主意。 但随着这股子风潮,倒连带着眸榥出现了个新变化,俩眼镜腿靠外一侧都留上了一处圆环。 到每年上巳之时,子女都得亲手折一根柳条,替父母挂在眸榥上,以尽孝亲之意。 也是庆祝父母终于健康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 折柳孝亲倒成为一种新风俗了。 柳树:我们特么得罪谁了? 随着眸榥的进一步流行,虽然护目镜暂时并未成骑兵的制式装备,可这玩意儿的确对于骑兵防风沙迷眼很有帮助。 少不得虎贲郎们也会冒充儿女的名义给自己置办上一副,更有些连家都未成的年轻骑兵,用俸禄自己给自己置办。 但眸榥此时却仅在司并流行。 由于之前为防止强掠至三辅安置的富户与他郡公卿潜逃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二颖他们这边对进出潼关的关卡把守得非常之严。 所以虽然冀兖豫荆也受到了眸榥风潮的影响,三辅之民却是头一次看见护目镜这种东西。 这样两千戴奇怪半脸假面,兜鍪插着雉羽,衣甲齐整盔马鲜明,武器也奇怪的骑兵进入三辅之地,很快消息就传遍了三辅。 二颖过世的消息大家其实都是知道的。 但二颖死之后三辅并凉州会如何,却没人心里头有底。 没有黑化和发疯,也没有被彻底污名化的二颖虽然强掠富户到三辅,并且税收得凶一点。 但却并不妨碍这个时候三辅治下之民为他的死感到悲痛和彷徨了。 只因为纵然有千般不是,二颖总算给了他们相对安定的生活,只要老实缴税不必受羌胡抢掠,也不必承受兵灾。 二颖一死,三辅并凉州百姓也担忧他们这边是不是要起刀兵了。 但这些奇怪的骑兵一来,消息灵通的人士马上就到处传开了。 这是陛下亲兵虎贲营,陛下派西平郡王来三辅安民了。 太师临终将三辅并凉州托付给了陛下,他们不必承受战乱了。 传来传去不晓得怎么就传成陛下亲临长安了,以至于有些无知百姓竟开始于道旁行礼。 也不晓得是自然发酵还是有心之人支使。 到得虎贲营护着小咸鱼入长安之时,道旁围观的百姓兴奋之下,居然齐声爆发出了一声声呐喊。 “万岁……万岁……万岁……” 上一秒吕大憨批还得意洋洋的戴着他宁死也不摘的墨绿宝石护目镜进城,下一秒已经面如土色。 我擦雷,这尼玛是怎么回事? 对着皇子喊万岁,这尼玛是屎掉裤裆里,不是谋反也是谋反了啊! (感谢潜水窥屏同学的6个爱电和奶茶,感谢两只划水鱼同学的3个爱电,感谢申鹤再爱我一次的爱电,感谢喜欢看书的牛的发发,感谢箓同学的点赞,爱你们哟) 第288章 万岁可不兴随便喊 何止是吕大憨批,连他麾下知晓些事的虎贲以及董越也同样变了脸色。 董越与他那一百五十甲士,此时隐没在两千虎贲之中,便犹如石子儿隐在了弹珠中。 说起来,他麾下骑士也都是关陇精兵,更有精选的羌族勇士,自有一番彪悍之势。 但奈何衣甲散乱了些,加之都是寻常骑士装扮,在这两千虎贲之中,竟如同云鬓中的一块癞痢,卖相着实不好。 其实倒不必自惭形秽,若论近战不使弩枪,两千虎贲未必是他们对手。 而那奇特又鲜亮统一的虎贲玄甲,其实不过只是要害部位镶嵌了铁片的皮甲罢了。 虎贲弩枪兵为轻骑,习惯不配重甲。 但他们又兼任着帝王仪仗,所以在衣甲的统一性和华丽程度上难免会玩些花样。 皮甲上勾勒出铁片线条,再加漆染勾画,看着端是威风凛凛,近战厮杀却不是看起来不那么鲜亮的铁甲对手。 董越此时面色惨然,心下暗忖:“当真天欲亡吾么?” 想想凉州西羌镇抚司,想想自己的光辉未来,在这一刻似乎都成明日黄花了。 这些齐呼万岁的声音一出,他除了强行拥立西平郡王,似乎也没有第二个保命选择。 说不清啊,真的怎么说都说不清啊。 要么是被忌惮防范直至阴死,要么就该死球朝上的拼死撑这么一回了。 要能撑到今上薨毙,他手中的西平郡王作为陛下唯一的子嗣,方能迎来转机。 他是如此决断,却不妨碍虎贲们有别的想法。 虎贲家眷多在京师,那是自然大都不肯从逆的。 因此不少人顿时动了杀心,眼带凶厉的瞪向西平郡王的马车。 “杀了他,亡命回奔,即使前程尽毁亡命于此也不至于牵连家族。” 不少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更有人已经摘下弩枪,手已经抚在御力之上。 但令他们没有贸然动手的,是因为西平郡王乃今上唯一子嗣。 皇位理所应当的继承人。 贸然动手,如若今上责怪,他们一样是毫无生路。 在董越的示意下,他的甲士在缓缓护住西平郡王的车驾。 虎贲们却下意识拉远与车驾的距离,在做攻击准备。 这隐隐的阵势变化间,守在车驾近侧的,仅余吕大憨批一人。 但他却对这一切变化浑然不觉,犹自面色阴晴不定的自顾自发着呆。 他在想他洛阳府里的娇妻美妾,在想他贵为弘农王妃的好女儿与那个郡王女婿,在想这近二十年生平少有的畅意。 在想自己身上的“忠义”之名。 身为皇家护卫,他当然不会认为西平郡王真的会有什么谋反之心。 可这帮狗曰的一顿乱喊,却是在逼着西平郡王僭越。 这特么是要毁了他的生活,毁了他背了一辈子的好名声,甚至毁了他的家族与亲眷的性命。 一时间悲愤涌上心头。 吕大憨批那也是杀伐果断之人。 当下戈指指向尚狂热呼叫万岁的道左人群,便待下令将此等愚妄斩杀干净。 杀平民这种事情,他吕凤仙儿那可是毫不介意的。 他是忠义,又不是仁厚,好歹要出了这口恶气。 心下却已决断,杀光这群傻嘀,劳资拔剑自刎切脖子便是了。 就算出什么乱局,也能全自己名声,护家眷无虞,不牵连好女婿与好女儿。 他倒没顾上想,这么一来庚哥派他来的用意就完全白费了,谁特么的再来护着小咸鱼啊。 不知就里的道左士绅黔首犹在狂呼,两千虎贲手中的弩枪均已握紧,吕大憨批墨绿色护目镜下的双目已然血红,表情也开始狰狞。 董越的甲士也在不露声色的悄悄向西平郡王的车驾靠近,欲待在虎贲队中拼死护住董越后半生唯一的希望。 此时,车驾中却传来幽幽一声叹息。 车帘一掀,小咸鱼西平郡王刘高居然步出了车驾。 他才没觉得怕。 亲近的人都知道,他那咸鱼父皇有多希望他早日接班上位。 从他十岁起,在发现他的聪慧之后,他那不靠谱的爹就在各种试图将朝政彻底丢给他。 嘛,庚哥美其名曰是在培养。 也只有他和宫内的内侍知道,他爹这辈子最羡慕的人是他皇祖母。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等闲事毋使顾,止肆意为欲为之事。” 别的帝王可能担心皇权他落,巴不得闭眼睛蹬腿之前都把权力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他奇葩爹不止是拼命把手中的权力分出去。 更是他不到十二岁,就巴不得他早日继位,自己好逍遥快活做个屁事儿不管的太上皇。 刚开始这么说的时候,包括他自己和董妃都以为庚哥在相疑,心头还惴惴。 久了才知道,他父皇是真的这么想的。 但问题是,他父皇懒,谁会以为他就能勤? 根本勤不了一点点。 他也毫无权力欲的好么? 从那时起关于朝政他们父子就开始各种斗智斗勇的拉扯,拼命把那点不多的政务往对方身上推。 他那父皇更是丧心病狂的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试图使他参加小朝议听政。 那意思明摆着,在朝臣们逐渐习惯之后,小朝议开会他也不想参加了,让自己儿子顶上就成。 小咸鱼哪里会如他爹的意。 各种使着心眼让荀彧出面让卢喷喷出面让他皇祖母出面说他还太小制止他爹。 他才逃过那一劫。 他这辈子的志向就是尽力保他那咸鱼父皇长命百岁。 然后尽快造个孩儿出来,好让他爹能直接传位他儿子。 谁会以为他的志向是当皇帝? 当不了一点点,他的志向也是当咸鱼。 听见外面在呼叫万岁,小咸鱼的第一反应,莫不是他那咸鱼父皇又在使什么心机推自己上位? 但想了想,他觉得他父皇大概懒得使这么多的心思搞这种场面。 如果是在京师倒还可能。 笃定父皇不会生疑,甚至还可能会有点想借机生事,可这并不代表着小咸鱼能够轻忽眼下的局面。 他知道,自己的小命儿恐怕也命悬一线了。 万岁是什么称呼呢?那是臣下对君主的祝贺之辞。 先秦时代,万岁是上天的别称,即永恒存在的万能之天。 军队得胜归来,振臂高呼万岁,表达对上天的赞美,以示有上天支持,战无不胜。 《事物纪原》卷一记载,战国时,秦王见蔺相如奉璧,田单伪约降燕,冯谖焚孟尝君债券,左右及民皆呼万岁。 盖七国时,众所喜庆于君者,皆呼万岁。 秦汉以来,臣下对见于君,拜恩庆贺,率以为常。 “万岁”一词归帝王专用,史学界意见并不一致。 一种意见认为,汉高祖刘邦临朝时,“殿上群臣皆呼万岁”。 一种意见认为,属于皇帝的“万岁”,始于汉武帝时。 还有一种意见认为,汉朝在皇帝以外也有使用“万岁”的情况。 如汉朝礼仪规定,对皇太子亦可称万岁,太后也可以称万岁。 当时皇族中还有以“万岁”为名的,汉和帝的弟弟就叫“刘万岁”。 隋朝还有个猛将叫史万岁。 从汉到唐,对人臣称“万岁”的事例,也是不绝于书,不胜枚举。 但实际情况却其实不是这样。 明确记载被大臣齐呼万岁的,上一个是外戚大将军窦宪。 第289章 小咸鱼的化解之道 窦宪当时啥权势后来是啥结局大家也都知道了。 而且时代不同,场景不同,万岁这个词的含义也不同。 不是一下子就突然不给用了,有个渐变的过程。 战国时代是有高兴的事情大家就满口胡喊万岁,跟现在喊卧槽和牛掰似的。 我的老天爷呃这特么也太顶了吧,就这个意思。 那会儿的君其实也就是诸侯王。 到汉高汉武那会儿群臣大朝拜就开始得齐呼万岁了。 这词儿跟皇室就开始沾上关系。 皇室的特性,就是只要跟他们沾边的东西,很快都变成他们专属和专用。 于是慢慢就变成只能对太后、皇帝和太子使用。 面对得胜归来的将士也能用,但那不是对他们在喊。 是在喊上天保佑皇恩浩荡天佑皇汉的意思。 对皇太后齐呼万岁,那是祝贺她寿诞万年。 对皇帝齐呼万岁,才是正牌儿的颂词。 等于在说您就是永恒不变的万能之天在人间的化身与代表,愿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咱们的语言比较简洁,喊万岁就概括了。 礼仪虽然规定对皇太子可以这么呼喊,西汉时候可能还用,越到东汉末期就越犯忌讳。 天子还没薨呢,怎么轮得到天孙当万能之天在人间的代表? 礼仪规定归礼仪规定,太子被喊了皇帝不爽啊。 为了避免皇帝猜忌,基本不对太子使用。 虽然史书里头记载汉唐有对人臣祝贺时使用万岁这词儿的。 你得看哪怕是得胜凯旋的,被这么喊过的都有好下场么? 汉唐的猜忌忌惮,才造成宋朝的明文规定只允许对皇帝使用。 太后也能用,但这是孝亲之意。 一直到这时候,万岁都跟加油一样,是祝贺赞颂之辞。 到明清两代没文化,把这词儿当成名词使,才有了万岁爷这么个称呼。 写有明之前你但凡看有称呼皇帝做万岁的,那基本都是棒槌。 所以刘万岁这名儿,跟刘加油刘奥利给类似,十有八九是丫身体弱想取个福寿延绵的字面意思。 他本来就是汉章帝刘炟的儿子,敢给他这么取名儿的也只有皇帝本人。 可惜叫万岁的刘万岁也是个短命的。 永元五年被封为广宗王,分巨鹿郡为国,都没来得及就国就病薨国除,以王礼葬于京师洛阳。 至于史万岁,那得看他爹妈怎么想的了。 非皇家叫那名儿,其实跟叫赵日天差不多。 当天子的大抵不会因为你的名字而杀你,但基本也不会多待见这名儿。 摆在吕大憨批董越他们面临的就是这种局面。 西平郡王虽然是唯一的皇嗣,可还没有被正式册封为皇太子。 对太子齐呼万岁虽然没有明文禁止,但后果大家都知道。 这是人治而非法治的时代,不存在什么法无禁止皆可为,法律允许你为了也得惧怕后果。 何况你现在还不是太子。 这么被人齐呼,跟郊祭天地乘天子车驾戴天子冠一样属于严重的僭越之举。 吕大憨批和虎贲营,外加董越都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因此才这么惊惧。 好在小咸鱼这孩子聪明。 他不怕,但他估计着吕大憨批董越他们会怕。 怕极了搞不好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那他的小命儿就危险了。 他没猜错。 但凡他晚出来一秒,吕大憨批就下令屠杀那群瞎勾八喊的百姓黔首了。 吕大憨批下令,虎贲里头不知道有没有过分紧张的,会朝他这边发射弹丸甚至无敌风火轮。 董越搞不好为了护住他甚至抢走他跟虎贲干起来。 那他小命儿还真就危险了。 不到这种情况,他也很咸鱼的好么。 小咸鱼一出来,却并不搭理道旁的围观人群,反而在内侍的搀扶之下走下车驾,面东而拜。 礼毕起身,他扬声喊到:“父皇治世之能,儿臣今日幸见矣。” “三辅归治下,黎民黔首得见帝师,虽千里亦遥呼万岁,太师仁政亦不能止其归治之心。” “山河何幸,得如此之圣主;社稷何幸,得父皇之贤明。” “吾皇,万岁!” 言罢再度拜倒。 几句话之间,硬生生将对他的车驾呼喝的万岁,强行扭转成对帝师入长安的欢呼,对远在洛阳的庚哥的祝颂。 见事情似乎有转机,董越跟着遥拜洛阳的方向:“吾皇万岁!” 吕大憨批虽然不明白这样有什么用,但这一套他参加朝拜也是做熟了的,因此也跟在小咸鱼背后: “吾皇万岁!” 他们一拜,董越的甲士和虎贲们齐刷刷下马,也揖手躬身向洛阳:“吾皇万岁!” 他们的嗓门那可是练过的,此时轰然齐声,顿时声震十里。 身后道旁的百姓黔首自然有样学样,向东边洛阳拜倒:“吾皇万岁!” 其实这么喊还是有点犯忌讳。 谁知道你喊的吾皇是指面前这个带着大家拜东方的小子,还是远在洛阳的天子? 但小咸鱼只是要公开做一个表态,他自己没有谋逆之心。 这样虎贲军士和董越这边不会相疑,他小命儿就保住了。 特别是虎贲,只要这帮人相信他们能回洛阳。 就算回洛阳后会被猜忌处置,那也是猜忌处置他这个皇子,而不会是把这个可能谋反的皇子带回洛阳的他们。 他向东而拜的关键是,引导着这帮人跟他一起拜,这样他们拜的就是他的背,这声万岁怎么着都落不到他的身上。 待拜完起身回车驾的时候,小咸鱼又小声对吕大憨批吩咐了一句:“令军士看押于孤,休使他人参见!” 他声音虽小,旁边的董越却是听见了的。 却见小咸鱼又偏头看向他:“须不得要与董大父疏远些了。” 董越是二颖的假子,他母妃董小白都要叫一声族叔的,于他自然是祖父辈的人物。 董越心头一惊,刚准备揖首说岂敢,却又听到小咸鱼低语:“休要做甚姿态,当避嫌。” 董越马上止住动作,带着他的甲士逐渐远离了车驾。 吕大憨批完全不懂,但好在他知道这父子二人懒归懒,却都是天授的聪明。 见小咸鱼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果然派了两名虎贲,令他等跟在西平郡王车驾前,勿使任何人接近。 小咸鱼这番做派,是因为知道吕大憨批带人冲锋作战是一把好手,麾下的思想工作却并不擅长。 所以担心他未下令,他麾下虎贲有自作主张之辈。 进入车驾后又唤他进入车驾同乘。 这时候,才细细与他讲清楚。 他需要让虎贲摆出一副看押自己的架势,才能让虎贲中疑心西平郡王欲谋逆的家伙消除疑心。 父皇不会疑他。 只要虎贲军士不疑,那他们就可以快速办完这趟差事回洛阳,消除所有不利影响。 但从这一刻起,要禁止长安这边的任何人私下与他接触,避免虎贲底下的军士产生疑惑。 吕大憨批开始还不信。 他觉得自己治军向来严谨,没有自己的命令麾下不会乱来的。 小咸鱼只是笑,说吕侯信孤。 等吕大憨批出了门,他麾下果然有人来劝他速速上表,行文洛阳言明今日之事。 (感谢喜欢看书的牛同学的奶茶,感谢白马义从同学的三个爱电,感谢大家的催更点击阅读和评分,爱你们哟) 第290章 脑子不够用 吕大憨批还觉得这事儿已经过去了。 政治智慧这边,他是真不行。 还是又见小咸鱼的时候,小咸鱼劝他听从麾下的建议上表。 这奏表不是给他父皇看的,而是给东廷群臣看的。 不然他爹虽然不会猜忌吕大憨批,但群臣却会猜忌。 他父皇又懒得多事,保也是保吕大憨批不会掉脑袋,至于平时会不会被穿小鞋,庚哥可管不了辣么多。 吕大憨批虽然脑子没那么好使日常还总觉得自己机智的雅批,但也是听劝的人。 于是真让帐下主簿写了奏表快马送去洛阳。 当然不止是他,董越不用提醒也自行派遣快马带着自己的奏表奔京师了。 各自从各自的立场去说当天发生的事儿。 可惜东廷的君与臣,收到奏表的反应截然不同。 卢喷喷包括荀彧一堆人对此都忧心忡忡,心里颇为不自在,担心皇家父子相疑。 庚哥倒是龙颜大悦,主动聊起册立太子的事情。 臭小子,劳资就等这机会呢。 这会儿你不在洛阳,倒要看看你怎么推怎么躲。 卢喷喷更了解一些庚哥的不着调,见他如此也就对此事不以为意了。 荀彧却是更为担心。 他是以寻常皇家关系来推测庚哥的反应。 所以觉得庚哥这是在忧虑西平郡王真有反意。 所以想用太子头衔先安抚一番,稳住小咸鱼然后等他回来秋后算账。 但他也没法儿做什么。 毕竟他本身就是西平郡王的老师,这身份这会儿不管做什么都犯忌讳,反而容易加深矛盾。 只是这段时日,弘农王府的宾客却多了数倍。 这时候的风气使然,人人都想当潜邸从龙之臣。 在他们看来有吕大憨批这个岳父在西平郡王旁边,就算这事儿没什么,大抵也会不介意做些手脚坐实西平郡王的反意。 今上只有一个子嗣,若西平郡王因此被猜忌贬斥,与皇太后关系甚好的弘农郡王未必没有机会。 吕大憨批:高看我了啊喂,劳资哪里有这种脑子? 但他麾下虎贲中未必没有如此计议之辈。 只要把吕大憨批拱到外戚大将军的位置上,他们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都是为自己利益打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所以小咸鱼在被齐呼万岁的时候才会觉得危险。 送礼的拜会的络绎不绝,弘农王不胜其烦。 他是脑子已经呆了的,对皇位毫无想法,因此干脆带着老婆躲去了已经被改成太后的实验区的永安宫。 本来荀彧还颇为担心吕大憨批会借机陷害西平郡王,见弘农王如此懂得避嫌,心下才稍安。 但吕大憨批却陷入了深思。 他看着在驿所躺死鱼不出门并不接见任何访客的小咸鱼,总觉得这种姿态似曾相识。 这不就是他那位父皇突然懒性大发吩咐他拦阻所有希望觐见的臣子时候的做派么? 偏巧这小子还有正当理由。 “此时接见任何人等,都必会被相疑,为勾连人手意图据长安而自立。” 小咸鱼一滩拦泥一样躺在对他十五六的少年人来说已经很有点小的幼儿摇椅之上,一晃一晃的摇着,惬意的半眯着眼睛。 这玩意儿他居然塞入随身行李之中带到长安了。 “须知孤乃待罪之身,吕侯汝是看押之人,岂能容孤轻见旁人。” 你特么就是找个借口在偷懒吧? 劳资现在都怀疑那几声万岁是不是你偷偷找人带着喊起来的。 小咸鱼:切,劳资会这么蠢么? 经过这回我父皇那老登儿肯定趁机给劳资加太子衔儿,躲都躲不过。 眼见着回去要帮他背的锅会剧增,孤怎么可能不趁着还没回去多偷点懒。 《礼记·王制》中明确规定,称“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 二颖已经被追封为公爵,他的葬仪是按诸侯礼来的。 仪礼的各种细节规制,都是周庙挂衔的诸位大儒议定的。 小咸鱼到长安之后,除了等待正式拜祭,根本就没露过面。 这跟出发前的商议不同。 他过来除了拜祭二颖,本来还有甚多接见安抚任务的。 现在倒好,全省了。 就等着正式拜祭完二颖就赶紧麻溜儿的在虎贲营的“看押”之下回京师。 吕大憨批还惦记着出发前的安排。 现在小咸鱼做主全省了,这让吕大憨批有些惴惴。 真的什么都不做这样好么? 但董越也不配合,很多之前安排好的接见都不安排。 反正不是劳资一个人的锅,这么想着,吕大憨批顿时放松下来。 讲真,他还是更喜欢蹒跚学步时候的小咸鱼。 安静又礼貌,见了他还会学着大人的样子一板一眼的对着行礼。 哪像现在这样,瘫坐在摇椅上,跟他说话都不看他一眼,眯着眼睛犯懒。 但他也没有被轻视了的羞怒,因为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这会儿也像个野人一样,盘腿斜靠在软塌上,而不是一板一眼的跪坐。 今上这对父子,好像真 有种奇特的魅力。 到他们身边就是会觉得放松,没有其他上位者那样的肃穆和压力。 倒觉得他们跟自己不是外人。 “对了吕侯,此尚有一份名单!”小咸鱼跟想起什么了一样,挥手叫来了内侍。 “此为买通军士,私下与孤贴身内侍交结之辈。” “虎贲军纪却是需要肃查一番了。” “另须着紧小心些,休要使人劫走了孤。” 就如同京师的弘农王府出现了大批的投机份子,小咸鱼这里也不少人自以为得机的投注。 吕大憨批接过名单,扫了一眼,马腾两个字赫然在列。 这都是不太想三辅及凉州归入东廷治下,又不清楚小咸鱼被看押是自己要求的,所以试图“救驾”并想将他视作奇货囤积的。 “汝怎生不留下自己上交?”吕大憨批皱了皱有些花白的眉毛。 “父皇不会疑我啊!”小咸鱼还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声音因此有些飘图。 “群臣疑孤,诚孤所愿也!” 要没有群臣相疑,他那咸鱼父皇想往他身上丢担子的时候他怎么躲? “反是吕侯,虽是孤意令虎贲看押于孤,但得返京师后孤若不得罪咎,少不得有人会攻讦吕侯与虎贲犯上之过。” “有此名单,也能开解些,令彼辈得知,吕侯羁押于孤,亦为护孤。” “却是恁多心思!”吕大憨批嘴上嫌弃,还是将那份名单揣入了怀中。 “休要查问近日巡守之人,待返京师再论!”小咸鱼躺在躺椅上又补了一句。 吕大憨批刚打定主意在加强戒备之外,一定要严查收受贿赂为人通传消息之辈,闻言一怔: “为何?” “便是要彼辈得些机会,自觉有望,方不至铤而走险。” “吾等也得些安生日子。”小咸鱼答道:“外松内紧即可!” 吕大憨批的脑子彻底糊了。 他觉得动脑子这事儿还是让这帮人来吧,算计来算计去这事儿的确不是他的长项。 因此又盘桓了一阵,便悻悻而出。 第291章 娶孙尚香做儿媳妇 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 所以二颖的尸首早已收殡入殓。 移棺入椁,等待安葬的每一步,却都需要按时间来。 《礼记-檀弓》有云:天子之棺四重。郑玄注曰:尚深邃也,诸公三重,诸侯再重,大夫一重,士不重。 《荀子礼论》曰:天子棺椁十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 《庄子-杂篇-天下》则记载: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 说法不同,内容却其实都一样。 因为棺和棺椁不同,对于棺椁重数的计算方式也不同。 有些觉得这一层算一重,有些觉得这一层得有,但不算一重。 整个葬礼都需要严格的遵守礼制,不是一死就直接装进多少多少层的棺椁里。 什么时候入殓停灵什么时候招魂什么时候用篚实、勺觯、角柶撑开嘴…… 什么时候沐浴什么时候更衣衣服总数是多少件…… 什么时候在嘴里放入宝珠或玉器什么时候塞菊花…… 繁琐复杂到令人发指。 礼制不仅仅是礼和仪式,更是古人以经验确保事情不出纰漏的一套程序。 入棺椁也是有讲究的,也有为定丧制预留时间。 二颖原先是列侯,算是诸侯级别的,所以棺柩为两重,棺椁为五重。 但追封为公爵,棺柩得加一重,棺椁也得加一重。 已经执行过的不可能把人抬起来重新弄一遍,但治丧的时候就为追封预留空间了。 入棺入椁每一层也都是有时间讲究的,不是想起来就能加。 从董越报丧到小咸鱼到长安,其实都快一个月过去了,小咸鱼在等一个移棺加椁的重要节点。 那个时候去拜祭才算正式拜祭,而不是随时去嚎两嗓子就算的。 一直等到小咸鱼抵达长安半个月后,二颖的棺椁外加第三层木头并抹泥密封了,这时候有个正式的祭奠。 深居简出的小咸鱼这才换上正式的丧服,前往公开祭拜。 祭礼上人很多,小咸鱼却在虎贲护卫下直接进入灵堂祭拜,并按照仪式尽哀礼哀仪,然后丝毫未做停留就离开了。 回去稍加收拾,第二天便动身返回京师。 原本是想连夜走的,但问题是弩枪兵白日战力远胜夜间,所以才选择白天动身。 回去的路上,吕大憨批和虎贲营就全神戒备如临大敌了。 因为小咸鱼算着,想动手的估计会忍不住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但却并不曾劳烦他们出手。 行出长安不足五十里,果然有羌种与偃了旗的人马在左右奔行,却突然冒出一彪人马将之击溃。 却原来是董越安排胡轸领了五千骑在外围卫护。 击退来犯之敌之后也并不上前交谈,只持续远远的在左近跟随行军。 一直将他们护送入了崤函古道方才退却。 出潼关入崤函古道,那就已经是进了弘农郡的地盘了,胡轸没法儿继续跟。 但也并不需要担心,因为自然有司隶校尉部的暗探人马在各处警戒。 大概是因为知道了长安那边的事儿,高顺的东安军移营左近相护,潼关外已经有东安哨探在活动。 如此无惊无险的返回了京师,果然册立小咸鱼为太子的各种仪典都已经准备好了。 还是皇甫鸿根据吕大憨批和董越的奏表参西平郡王僭越。 他主持的镜事司本来就属于秋官系列,这事儿只能由他挑头。 结果庚哥搂头来了一句:“唔,阿惰居然尚不是太子么?确是朕忘了。” 然后就让安排册封典礼一应的事务,顺便给儿子选妃也提上了日程。 人选里头居然出现了庚哥意想不到的人物。 “孙氏女?孙坚孙文台的女儿?这尼玛莫非是大小姐要驾到了?” 当年阴差阳错抢阿瞒的人庚哥还颇为不自在。 但这会儿见并没有什么位面之子代表上天来惩罚他,庚哥胆子却大了。 让儿子抢备崽儿媳妇儿,让孙尚香做自己儿媳妇,这尼玛想想都让人兴奋好么? 他却不知道,当他提起孙尚香这三个字儿,他就已经跑歪了。 因为孙权在正史中总共被提及有两姐一妹,也就是说,老狸花至少有三个女儿。 但无论何种正史野史都没提过嫁给备崽儿的孙夫人叫啥。 孙尚香这名字最早出现,是在戏剧《甘露寺》和《别宫·祭江》里头。 另一部戏曲《两军师隔江斗智》中,说她叫孙安。 民间对她则有枭姬娘娘和灵泽夫人的称呼。 《宫本武藏》的作者吉川英治所撰的《三国英雄传》中,孙夫人还有个和风味儿超浓的名字,叫弓腰姫。 最脍炙人口的演义中,提到孙老狸花正妻吴夫人生四子,次妻吴国太生一子一女,还说过吴国太的女儿叫孙仁。 但实际上吴国太这个人物是演义原创杜撰。 老狸花一辈子只有一妻一妾,妻子为吴夫人,育有四子一女,妾室为丁氏,只育有庶子孙朗。 至于孙权那俩姐姐,大抵是没名分的侍女或婢女所生的吧。 按正史中孙夫人“以权妹骄豪“、“侍婢百余人”,孙权“大遣舟船迎妹”来看,孙夫人显然颇受宠爱,应该是嫡妹。 本来按原本的历史线,这位在名单上标注名为孙凌泽的老狸花嫡女,应该已经嫁给备崽儿了。 但这会儿大抵是有小咸鱼这个更具备联姻价值的对象存在,在这个年代已经属于老姑娘的十七岁的孙灵泽,却仍旧不曾出嫁。 名单上还有阿瞒的女儿,但庚哥自动无视了。 他现在对这个自己认为的孙尚香兴趣很大。 “嘿嘿,受死吧臭小子。”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他给小咸鱼选下了这门亲事。 大小姐听说脾气可不怎么好,叫你跟你劳资朕拉扯。 历史就此改变,大小姐的原型孙凌泽摆脱了嫁给48岁老男人的际遇。 备崽儿也摆脱了每次敦伦外面都有一百多个执刀侍婢守卫,因而心惊胆寒的别样刺激。 小咸鱼:妈蛋,你有兴趣你自己纳入后宫不行么? 劳资不介意低她一辈儿。 可惜这是万恶的旧社会,他自己的婚事他无权发表意见。 反正他母妃董小白对这事儿挺满意的。 所以小咸鱼就只有等着被这位据传“颇有父兄之风”,喜欢舞枪弄棒的猛女揉捏的份儿了。 庚哥:桀桀桀桀桀,这就是做昏君的乐趣么? 他也就敢欺负一下自己这个疑似穿越老乡的儿子了。 皇帝真不介意,朝臣们自然也没有继续攻讦小咸鱼。 但小咸鱼也不是没有麻烦。 “兄长为何不带吾?”小土菲怨念大到快滴出来了,正在对小咸鱼兴师问罪。 她胆大包天的想跟她哥混去长安玩儿,结果被小咸鱼溜了。 “孤已向父皇求恳,是父皇不允的。”小咸鱼锅甩到飞起。 (感谢爱吃双椒鸡丁的林天后的3个爱电,感谢潜水窥屏、暗帅和钟仲卿同学的爱电) 第292章 女儿的婚事不着急 其实他求恳了个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会同意啊。 他们皇宫里头虽然由于庚哥咸鱼外加现代人,所以规矩并不是那么重。 但是只要皇宫外的事情,天家教养岂得肆意? 身份的尊贵既是便利和资本,也是限制跟束缚。 大汉的公主可不是大唐的公主,就算庚哥同意也会被朝臣们怼一脸的收回成命。 至于偷溜,更想多了。 既然能溜出去是不是同样的方式也能溜进来? 那庚哥的小命儿早没了。 况且俩自幼长在深宫里的孩子,能有什么关于躲藏的想象力。 脏的地方不愿意藏,舒服的地方根本不可能藏得住。 可这些道理是没办法跟小土菲讲的,她就认一个死理儿: 王兄能去,吾为何不能去? 双胞胎家庭的父母应该深刻懂得这种烦恼,但凡稍微有点不一样的待遇俩孩子能掐到日月无光。 生活不易,庚哥叹气:妈蛋就不该干涉太多子女教育。 还好小咸鱼也不是彻底没有准备,翻手就取出一个盒子: “狸奴且看,孤为汝带了礼物。” 盒子里是十二个胖胖的小泥塑,涂得花花绿绿的,均是犬马等生肖之属。 小土菲虽然容易生气,但也的确容易哄。 眼睛虽然还在不甘心的瞪小咸鱼,眼角却已经禁不住的往小咸鱼摊开的盒子里瞟了。 不一会儿:“此为长安出产?” 已经爱不释手了。 其实这些物什并不精美,土土的倒有些古拙之意。 他们自幼生长在皇宫,什么精美物件没见过? 反而这种民间小物件,虽然粗糙却透着新奇,因此才会当宝贝一样抓在手里反复把玩。 再说这些物件造型虽不太美,却自有一股子丑萌丑萌的味道。 小土菲再匪气,也是个女孩纸,哪里能够免疫? “诚也!”小咸鱼继续面不红心不跳的胡吹。 在长安的时候他都懒得出驿所的大门。 加之担心他身边服侍的人被包藏祸心之人套话利用,连他们都禁足了,哪里有机会采买物什。 这是他返程进入弘农郡之后,开始担心不带礼物不好安抚小土菲,这才打发人到处采买新奇些的小东西。 可惜采买得均不合意,这是车驾行至一处县城,他 从车窗遥观一位老者摆地摊售卖这等物件。 整套下来不足百文缗钱,但他直觉小妹会喜欢,因此遣人购回。 连盒子都是后头准备的。 “长安如何,可胜洛阳繁华?”一边把玩着,一边又惦记上了。 小咸鱼叹气:“汝又不是不曾得闻,孤一入长安便被看禁,哪里得空逛长安!” “哼,倒是遂汝之意,莫不是汝使人为之吧!”小土菲狐疑的打量她的王兄。 她也听闻了小咸鱼刚进长安就被喊万岁的事情。 但想想父皇听闻这件事跟偷着了鸡的狐狸一般的笑容,她又觉得她哥没这么笨。 小咸鱼继续苦笑,不答。 小土菲吐槽:“偏是汝二人,不与前朝同!” 她听闻之前为帝位父子兄弟互相猜忌的事多如牛毛,偏巧他们家这俩奇葩,躲权力跟躲瘟疫似的。 “这太子之位汝不欲,莫非想让与吾?”虽是随口一说,她眼睛却开始发光: “莫若让于吾?”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呃。 小咸鱼偏头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 他觉得他爹也未必介意。 问题是要想这么着,要摆平的事儿估计比自己当太子以及当皇帝还麻烦。 自己这个笨蛋小妹肯定搞不定,未免又要拉自己帮忙。 甚至搞不好他和他那咸鱼父皇累死累活协力摆平了一切,这丫头觉得无趣了又要还回来,那何必呢? 因此又叹气:“汝自去取,休要使吾费力,如何不成?” 果然,一听他不打算帮忙,笨蛋土菲自己泄了气:“那便不好顽了。” 随即又兴奋:“吾听闻父皇为汝所选之妃,乃江东吴侯之妹,甚有勇力。” 一脸的幸灾乐祸:“嘻嘻,王兄惧否?” 小咸鱼一脸无所谓,虽然他感受到这种选择里头似乎有他爹莫名的一些恶意: “协王叔若论勇力,亦不及弘农王妃,亦能鹣鲽情深,吾有何惧?” “倒是汝,吾既获指婚,汝之婚期想来亦近矣。” 一番话把小土菲说得满面通红。 她一时又是憧憬,又是有些惧怕的发起呆来。 世界终于清净了。 小咸鱼毫不客气的去瘫倒在她的小摇椅上,晃着腿半闭着眼睛犯起懒来。 一想起要被册立太子的一番折腾,他忍不住又有些哀叹起来。 …… 终于赢了臭儿子一遭,庚哥心里倒是蛮爽的。 至于给女儿指婚?他倒没想过。 好在这是古代,他不用担心有黄毛上门,跟他说老登儿我鬼火停楼下安全吗。 闺女养家里那是养一辈子都不嫌久的。 而且皇家的女儿,他不动心思选女婿,也没有人敢贸然求娶。 所以小土菲的憧憬算是白憧憬了。 小咸鱼虽然回来了,但很多原本应该办的事儿却没有办。 不得已,虎贲回来羽林上,又遣了徐荣带羽林借着赐董家一些赏赐的名义奔长安。 顺道还带去了考绩司二把手荀攸,帮忙安抚长安状况。 皇甫鸿麾下原本主持过并州推行推举制的人员,也一并西去。 这帮人不彻底搞定三辅那是不会回来的。 有些可能还会待到凉州改制完。 毕竟根据汇报,二颖死后长安那边局势颇为混乱,倒未可轻忽。 他们尚在路上,却已经看见一波一波从三辅穿潼关往洛阳而来的旅人了。 有被二颖强迁至长安附近安置的河南尹及弘农郡富户,见潼关开禁陆陆续续的返回。 也有原本被拘禁在长安的公卿,此时也在试探着奔向洛阳或者干脆往老家跑。 奔洛阳的,那还是存着保官争权的想法。 往老家跑的,那就是打算着弃官而去了。 在与前往长安的羽林营交错而过的一支车队中,一驾马车之内坐着一个捧着一册书卷的三十余岁男子。 他看着羽林营护卫在当中的数架马车,与披红挂彩的诸多赏赐之物,微笑着摇了摇头。 “郎君,还真叫那董氏脱了大难,吾却是心甚不甘!” 在马车内侍奉的一名十多岁的苍头僮仆,因此道。 “慎言!”那男子却轻声斥责了一声。 低头又埋首于他出潼关后买得的那卷书册上。 这车队,正是从长安得返的弘农杨氏之车队。 袁氏彻底覆没之后,这也曾四世三公的杨氏,赫然已为天下第一世家。 车中端坐之人,正是光禄大夫杨彪之子,杨修杨德祖是也。 大部分人比较熟悉他被演义广泛传播的另外一个名字,杨修。 潼关开禁之后,他父亲举族迁回华阴。 尚未妥善安顿族人,便领家人奔赴洛阳。 第293章 杨修的孟浪 杨彪四十三岁头上袭了他父亲杨赐传下来的临晋侯爵位。 他曾在太中大夫的位置上被二颖举荐与黄琬分任司空与司徒之职。 二颖这么做是为了利用他杨家的声望,与士林和解。 但他屠了袁氏,虽然有正当理由,这种士林眼中的大恶却哪里这么容易化解? 杨彪性格很是有些古板忠直,觉得劳资做皇家的官为什么要领你的情? 因此也并不帮忙挽救二颖被黑出翔的名声。 到二颖罢了出身他杨氏一系的黄琬,将他迁为司徒,他还是不为所动。 结果又被二颖罢了,再就是被强迁去了长安。 这些年虽然也不是没用他,但始终在九卿之下的级别晃荡,对杨彪这种资历的人当然算不上重用。 如今二颖身死潼关开禁,他如此做派,显然是功名之心未熄,一心想在今上麾下,奉献自己的那一份力了。 杨修却对此有些不以为然。 长安那边虽一力闭塞消息,他仍旧有些渠道,了解到今上在司并的作为。 好坏成败且不论,变革却是甚多。 他不觉得他父亲那种老派顽固的作风思想,在今上面前讨得了好。 杨修二十五岁便颇有文名,举孝廉出身,如今到三十多也仅是一枚郎官。 虽是中都官,可是对他这样的家庭来说,升迁已算颇为迟滞了。 他父亲的急切,倒应是有一半是为他的。 毕竟杨彪在西廷都不受重用,杨修想升迁那就更难了。 他爹觉得自己止于九卿之下倒无所谓,反正也曾位至三公了。 但儿子不升迁起来,对他们家在朝堂的势力传承却颇为不利。 杨修表面上在看书,心里却在苦笑。 他其实有些心虚。 他的性格,向来是有些恃才傲物的。 聪明是聪明,但未免有些轻佻。 就很有点公子哥儿的任性随意,不似他杨氏一门一贯忠直传家的门风。 这其实不怨他,怨杨彪。 因为早些年袁氏推那袁绍袁本初出来与杨彪争夺清流领袖的地位。 然后袁氏一门袁基在朝跟杨彪别苗头,袁绍凭借天下楷模的名声,于在野清流方面压杨彪一头。 杨彪也算个忠厚人儿,朝野两边对抗袁家都吃力,他却也服气。 他因此经常在家夸赞袁基与袁绍的世家公子风范。 那会儿杨修还小,不免就受了影响,有意无意的刻意模仿起来。 不想一模仿却没模仿来袁氏两兄弟谦和温润示人的风范,又丢了杨氏一门的忠厚锐利,倒弄出来个所谓名士的轻浮味儿来。 他刚才让自家僮仆慎言,是因为他心里一直藏了一件事儿。 长安众人齐呼万岁那事儿,其实是他搞出来的。 也算不上太深的算计。 就西平郡王入长安那天,他父亲在驿所那边等着恭迎。 他自己位阶不够不用出席,因此多跑了几步挤在人群中围观。 若说算计,算计的其实不是西平郡王,他是冲董氏的。 二颖从华阴强迁他杨氏宗族入三辅,且这些年一直压着他父亲。 三公位置上蔡邕还就罢了,董越贾诩算什么东西,也配压他父亲一头? 杨修心里一直憋着气。 这时候看见董越跨马行在西平郡王车驾之旁,他当时就有些不爽了。 二颖围攻西园军营盘,乃至袭击皇宫闹出来那么大动静,杨氏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况且二颖那段时间在洛阳有譬如诛张温欲斩皇甫嵩等等一系列操作,到后头还有强掠各郡富户至长安的一系列作为。 加上杨修自己这些年身为杨氏子年逾而立却仅为郎官的郁闷。 平日里口无遮掩也私底下没少说过,且观他董氏一门的下场。 但此时,曾经说过的话就好像巴掌一下一下的抽打在他的脸上。 他当然知道,二颖一死董氏这一归顺,前面再大的梁子估计也没了。 他董氏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如今居然不用付出丝毫代价的保住了富贵。 西平郡王还是他董氏女所出,且还是今上唯一的子嗣。 待今上一旦寿终,他董氏的权势甚至有可能更上一层楼。 看见董越在西平郡王的车驾旁耀武扬威的样子,杨修心头突然生出一口恶气。 仿佛不看到董氏满门尽墨,他颇有些意难平。 他也是颇有才智之人。 侧耳听见旁边不识皇家仪仗的黔首庶民在旁边议论陛下驾临该如何如何。 他突然就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 劳资且出一招,看你们是否应付得来。 就算被发现是劳资搞的,官方礼仪规定对太子也能喊万岁。 你们也拎不出劳资什么错。 但却能令陛下猜忌这个董氏女所出的皇子,更或者能坏董氏归顺的好事。 他一计念及,便觉难以自抑,觉得正当如此。 好在他心头知道自家亲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所以没有当场亲自喊出声。 而是悄悄退却,然后低声吩咐自己随身的三五僮仆,让他们混入人群各处去乱嚷。 他倒不觉得这是多大个事儿。 因此并未在现场等看结果,便负手悠悠哉的返回长安的杨府了。 到晚间他父亲到家说起,才知道原来董越准备等西平郡王拜祭完二颖,准备放他们和强掠来三辅的富户豪族出潼关。 但因为西平郡王入城之时的意外,这时间 又要延后了。 他父对此更是愤愤不平,说定是那帮凉州武夫又欲生事,才暗中遣人如此。 本来就为出一口气的杨修才意识到,如果真的现场出事,他可能会搅动司并与三辅两边的大战,令生灵涂炭。 甚至导致皇室好不容易挽回一点点的局面因此崩坏。 更是便宜了那帮令他比董氏更为厌恶的凉州武夫,得以肆意。 这些杨修其实都不在乎,关他屁事? 他觉得如若乱世,凭借他的聪明才智他绝对能混得更好。 够乱大家才更重视真正的才智之士不是吗? 但这话他绝对不敢跟他老爹讲的。 他爹绝对会抽死他。 他们杨氏与袁氏不同,虽然一直站在世家这边竭力反宦官,但可不曾有过什么僭越之心。 你看他爹在庚哥于朱雀阙上一喝之后,马上改弦更张不再污蔑攻击宦官。 而是在庚哥划下的框框内尽力搜集罪证准备再玩几把扳倒王甫之举。 不受庚哥影响的历史中,他这个爹还一路从长安护卫着献帝逃回洛阳,再一路跟着献帝到许都。 所以杨修当即就给自己身边的那些僮仆下了禁口令,严谨他们外泄自己那日吩咐他们的所为。 那名僮仆方才之所以敢在他面前这么说,只因为他也是那日行事之人中的一个,自以为了解杨修对董氏的厌恶。 但杨修此时,却宁愿自己没做过。 他虽然自觉做得高明,量无人能够发觉。 可是一路行向长安的时候,心底里还是有些不安。 (感谢白马义从同学的3个爱电,感谢潜水窥屏同学的2个爱电,感谢爱吃双椒鸡丁的林天、暗帅同学的爱电) 第294章 杨彪的政见 说起来杨彪如今也是中二千石的高官。 但杨家奔赴长安的车队遇见西去的羽林营,却仍旧停车道旁让出路来。 这么做一来是因为杨氏一贯的低调,另一方面,却也更能看出杨修他爹的急切了。 不愿因小事引起任何纠纷,为在庚哥治下的发展埋雷。 但若你要以为这老货一直会这么谨慎小心,你就错了。 到洛阳之后,他马上就上了一封奏章,大放厥词臧否现行朝政。 批判理由如下: 第一,尊周立圣是没问题的。 但孔孟封王虽易刘姓,也是不符合高祖皇帝异姓不得封王的规矩,何况还有荀颜二姓的公爵位。 乃至二颖的武烈公,他也颇多意见。 总而言之,庚哥改祖宗的规矩,是为不孝。 第二,河南与弘农富户举族迁徙去长安,那是被逼的。 但朝廷却借机籍没了他们的田产,这是借机苛民。 固然朝廷将这些田产籍没之后低租发放给了黔首耕种,不失为仁政,但如此借机算计百姓士绅,是为不仁。 第三,商籍低贱,这是历朝传下来的规矩。 庚哥借着抬高商人地位的手段,鼓励士绅从商。 却又变相从他们手中强掠土地,导致作为国家根基的士绅皆都成为逐利之辈。 这必然导致礼乐崩坏,是为不礼。 第四,昔年王莽篡位后行王田制,导致天人共愤,最后秀陛下拨乱反正。 历史已经证明了的错误,庚哥却换着名目重新来一遍,不吸取历史教训,是为不智。 第五,庚哥兴推举制、科试制度,看似复古国民大会之制。 但却让天下皆赞许认可其才能的人物,官职仅限于一县之令长。 而小范围人员把控考核判卷中胜出的人物,却能骤升府寺之贵。 这种人才选拔方式,是不信任天下人的眼光,只相信自己暗室内考核的结果。 如此亦必将失信于天下之民,是为不信。 还有东西廷之分,太师之设,总而言之,庚哥的各种新政,均为不孝不仁不礼不智不信之举。 言辞之激烈,情绪之愤慨,令东廷众人愕然。 你说前头你那么谨慎小心,怎么突然就搞这么大个炸弹出来,这不符合人设啊。 那是你不了解杨彪对自己的定位。 他杨氏四世三公,都以忠直闻名。 什么叫忠直呢?忠诚且正直。 既然正直,那自然是口无遮拦,觉得不对劳资就要说。 不会为讨好你皇帝说你喜欢听的话,自己怎么觉得对就怎么来。 杨彪杨文先此举,也有他自己的算计。 因为镜事司的命名缘由和庚哥偷李二那句话以人为镜的话,以及朱儁人镜的名声已传遍天下。 杨彪也听闻过,他这是对标上朱儁了。 甚至为了对标朱儁有点故意危言耸听夸大其词的味道。 你皇帝不是善于纳谏有容人之量么,那我跟朱公伟学,你肯定不会把我怎么样。 为了成全自己善于纳谏的名声,十有八九还会重用于我。 杨彪这么做,其实也是相当认可庚哥,将庚哥当做自己心目中的圣明之君对待了。 只有圣明之君,才能容忍并重视他这种程度的冒犯。 可惜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庚哥哄朱儁那时候,他手底下没几个毛人可用。 朝堂上的确也需要个别的反对派拾个漏补个缺。 但到现在,随着小朝廷蚂蚁搬家式的逐步补全,镜事司已经取代了朱儁个人,起到了慎政的作用。 庚哥手底下也不缺人用了。 在这种情况下,你要他按照杨彪心目中那种近乎喜欢自虐的圣明之君的做派,找人来专门给自己添堵。 你想屁吃? 何况当初朱儁凡事都给庚哥挑刺儿的时候,庚哥都玩儿过罢工。 劳资惹不起,那劳资就躲。 直到荀彧去找朱儁,跟他厘清了人镜的应用范围之后,庚哥才复工。 但为了为尊者讳的原因,朝堂诸人没让它传出去。 杨彪当然也就不知道还有这事儿,也忽略了庚哥的任性。 庚哥:劳资才没兴趣扮演什么你们理想中的圣明之君。 所以杨文先这回,等于是十足的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而且他全盘攻击已经确立并且执行效果良好的新政,这更加不符合东廷一直以来尽量追求共识,讲求平稳与互相妥协的政务风格。 卢植还因此叫上蔡邕后又邀请了杨彪一起饮宴。 他想让蔡邕帮忙劝一下杨彪,不要这么生猛,顺茬想给他解释一下新政的各种设置动机。 蔡邕对这些倒是接受良好。 他们仨当年曾与马日磾、韩说等人共同担负续写《东观汉记》的职司,算是老同事有些老交情。 哪知道杨彪油盐不进,根本听不进去。 他的奏表,的确有危言耸听的成分。 但也的确是他从心里觉得对新政不爽。 他觉得新政跟皇家重用宦官一样,甚至比重用宦官更严重的在削弱世家与豪强。 杨彪的思想里,世家豪强才是维护皇权的正统力量。 皇家就应该依赖并倚重世家豪强。 这才是正途,任何违背这条道路的方式都是歪门邪道。 至于世家豪强丧良心因私心坏国政损皇权怎么办? 那用他们这些有良心的世家豪强去对付那些人不就好了? 杨氏的家学是治《欧阳尚书》。 研究记载历史的文献出身,并且致力于对这些上古历史记载进行各种解读,来获取学问与治国的智慧。 这种家族的人说好听点叫有上古遗风,说不好听点叫做泥古不化。 所以他们更相信君臣相得,相信君仁臣贤,不像研究孟氏《易》的袁家那么懂得变通。 这样的杨彪,怎么可能轻易转变立场? 而随着杨彪的坚持,从长安一路跋涉到洛阳的老牌公卿,也一窝蜂的涌上了。 他们的心思,就未必有杨彪这么单纯。 虽然杨彪自己的动机也很难说有多单纯。 但这帮人景从杨彪政见的心思,私心杂念就更多一些。 无他,他们不在洛阳的这段时间,东廷修修补补重新设立了所有需要的部门。 导致他们原本的官位等于都被架空了。 原先二颖还在的时候,他们就算降俸,好歹以西廷之职的名义,在三辅与凉州多多少少还能有点实权。 现在眼见着西廷与东廷要合一了,新政这边的诸司都是陛下用熟了的。 不彻底否定掉新政,新政之下的各种府寺官职等于就顶掉了他们本身的官职。 对于他们就等于要被大面积废黜了。 会连家都不回着急跑来洛阳的,那都是存了保住自己官职的心思。 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也要全盘推翻新政。 别以为陛下属意如何就能如何,党锢不就是在他们的要挟下废除的么? 如今天下虽然没有黄巾之乱,却也有各地不尊皇命的诸侯。 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照样能威胁王权。 ps:关于今古尚书与孟氏易的科普 (不爱看的可以略过,与主线剧情关系不大) 《尚书》,原名为书,是一部追述上古事迹的记言古史,分虞书、夏书、商书、周书,原有百余篇,经秦焚书亡失。 尚书之分古今文,古文是汉代中期以后,曾经陆续发现过的几种侥幸流传下来的本子。 这些书简均为先秦大篆写就,所以称古文尚书。 但这几种书在晋永嘉之乱以后也都失传了。 东晋元帝时有豫章内史梅赜曾献出过一部《古文尚书》。 这部书献出之后,立刻得到了朝廷的承认并被立于学官。 唐宋期间曾经广泛地流传,唐孔颖达编《尚书正义》就是采用这种本子。 后经过宋吴棫、朱熹,明梅鷟,清阎若璩、惠栋诸家的考证,梅赜所献的《古文尚书》,被确认为伪作。 而今文是汉初时秦博士伏胜根据记忆口述的二十八篇尚书。 后经过历代学者递相授受,分大小夏侯及欧阳三家。 因为是以汉隶书写,区别于当时的古文《尚书》,故称“今文尚书”。 不止是尚书,各种古今文派的区分大都是这么分的。 今文派一般都是世代传家,所以大都为不曾断过传承的世家豪强和权贵所习。 反而古文派比较多祖上阔过的寒族士子。 《后汉书·孙期传》记载, 济南伏生 传《尚书》,授济南张生及千乘欧阳生。 欧阳生授同郡儿宽 ,宽授欧阳生之子,世世相传,至曾孙欧阳高 ,为尚书欧阳氏学。 杨氏的家学,就是研究和分析欧阳氏传下来的这二十八篇尚书。 袁家的家学孟氏《易》,跟孟子没什么关系。 他们学的是汉代兰陵孟喜传下来的今文《易》学派。 孟喜受《易》于田王孙,诈称田生且死,独传喜。 喜传白光、翟牧,其学杂以阴阳灾变,故焦延寿、京房亦托之孟氏。 东汉许慎、三国虞翻,均习孟氏之学。故孟氏《易》学乃汉魏之大宗。 虞氏“消息”之说,郑氏“爻辰”之说,疑皆出于孟氏。 第295章 西廷群臣的再就业 这一番来势汹汹,却是震惊了东廷这帮子官员。 在东廷小朝廷的官员看来,这尼玛不是你们西廷归顺我们东廷么? 那自然是我们东廷在你们西廷的官员里头,挑选一些堪用的补充进我们的体系里头。 怎么你们倒开始喧宾夺主起来了? 他们却不了解西廷官员的心态和想法。 人家想的是,我们才是陛下正牌的中都官体系。 你们不过是在我们被二颖强行迁走之后,陛下为了维持朝政的运转安排的临时机构。 没见我们的官职都还保留着么,你们那都是些什么破府寺名字? 现在我们都回来了,当然要回归二颖乱政之前的局面。 更有甚者,有些官员还认为,就是因为我们被劫夺,陛下才失去了号令天下的权威。 因为有君无臣不足以称朝廷。 如今我们回来了,朝廷的威信与体面也就回来了,四海叛乱眼见指日可平。 毕竟他们都已经失去了不尊皇命的借口。 阿瞒、备崽儿、孙二谋、刘璋与公孙康:你们在想屁吃。 你还别说,真有人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人家上的奏章就是这么写的。 要求陛下立马裁撤这些临时机构,还政于正统班底。 整套东廷的班底,他们能认的也只有将军府和尚书台。 将军府是因为七大将军都是跟二颖沟通过的,也是旧官制,没有重复的。 二颖也不可能给他们这帮人封什么掌握兵权的武职。 他那儿的那套军事体系全部是归太尉管理,就使劲儿的封关陇武人为中郎将。 最多给个杂号将军。 常设将军的官位封出去他也担心他挟制不住。 所以才这么痛快的把将军衔儿全让给了东廷。 认尚书台那是因为太傅位在三公之上,掌尚书令也是旧制。 而且他们被迁往长安的时候卢喷喷就已经是太傅了,他们没什么好争的。 其实吧,求道司逐义司寻真司镜事司考绩司这些职司名义上也都隶属尚书台。 跟他们的旧制官职也没多大关系。 但这些职司的设置,功能上多和他们的官职有所重合。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强烈要求立即裁撤这些临时机构,把他们官职下的职司还回来。 如果只是上奏表也就罢了。 毕竟庚哥装聋作哑的本事如果说天下第二,没多少人敢自居天下第一。 蛋是吧,蛋是,那会儿可是文武不分家年代的朝臣。 个个都能上马为将下马治民,一个个武德充沛得厉害。 他们开始冲击相关府寺,已经严重干扰到东廷各职能部门的正常运转。 这些府寺都在南宫之内,你说不是有卫尉兵将看护么? 可他们的印绶齐全,按照他们旧制的官衔那的确是被允许进入南宫内各府寺的。 尚书台下各司,办公地点就是原属于他们的那些府寺衙门。 他们要强闯进去办公,蹇硕也不敢让人轻易拦他们。 过去能做到中都官的,那都是各地方的豪强翘楚。 你别看他们在二颖那边被拘禁的时候一个一个乖得跟鹌鹑一样,那是因为二颖不跟他们讲规矩。 困守长安又有司并当盾牌,二颖以军政府的作风根本不忌惮他们背后的势力报复。 可到庚哥这儿,他毕竟是正牌的皇帝。 他要不想搞到满天下士绅对他更加离心离德甚至不认他这个皇权,他还就真不能对这帮人太过分。 投鼠忌器属于是。 你派卫尉护住各府寺,人家上来就硬闯甚至动手揍卫尉军士。 你派士兵列军阵持盾抵挡保护各府寺。 人家年纪轻点的去推搡盾牌,年纪大的就在府寺外坐地痛哭,拍打地面喊灵帝陛下汝若有灵,当见今上如何对待汝之旧臣。 名义上也说不通,你又没废黜人家的官职,你凭什么不让人家进府寺办公? 如果废黜这些官员,如此大面积的废黜,必定使天下清议哗然。 变相丢了天下士心属于是。 这帮人中更时时都有叩阕求见的,也是一哭二闹三拿脑袋撞门那一套。 闹到北宫也都不得安宁。 整个不得已,搞到小朝廷的廷议都挪到深夜了。 不挪到深夜不行,庚哥一出朱雀阙就得被围上。 就算把小朝议挪到北宫,北宫宫门一开也有人跟着东廷诸臣往里头闯。 怎么着他不拿利刃不着甲,你还真治他闯宫之罪砍他的脑袋啊? 给弄到这帮闹闹都回去歇息了的深夜,东廷才敢偷摸开个会商量怎么处理。 小朝议地址也一改惯例,从南宫却非殿挪到北宫德阳殿了。 朱雀阙前如临大敌,德阳殿内一片肃穆。 人人都双目无神一脸疲惫,最近这一阵被闹的。 连庚哥都是。 庚哥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他还以为最多就是前面像杨彪带头那样纷纷上奏章的局面。 只能说见少了,他以为下岗工人讨说法讨出路是后世才会有的局面。 那特么都是老祖宗血脉里头传下来的本能。 基因自带的技能树属于是。 这才是原版。 要说对这样的局面有预料,卢喷喷可能有一点,张让也可能有一点。 毕竟年纪大,见得多了。 见过党锢时候的各种叩阕闹剧,对此有一些心理准备。 但也就是心理准备而已。 你要说事前会想到能有这种局面,那绝对不可能。 荀彧皇甫鸿郭泰他们是连心理准备都没有。 但心里好歹对这些所谓的名臣没太多的偶像光环。 知道他们也是普通人,因此也不算太震惊,只是觉得很是焦头烂额而已。 最受震慑的是那帮寒族士子升上来的年轻孩子们,这会儿都双目茫然略显痴呆了。 不是,过去听传说的各种颇有风仪的名臣,怎么闹起来跟村野泼妇一般无异? 三观崩裂了属于是。 想多了,就算是亿万富翁家如果撕破脸抓小三儿,基本也都是村东头王二婶子家那路数。 之所以很少闹到那么难看,是因为他们手头有更多资源,绝大多数情况下没有闹到这个程度的必要。 但所谓名臣在面对庚哥这个负心陛下的时候,跟王二婶子面对他们家那个没良心偷腥的王二叔一样,招数没那么多。 撒泼打滚仍旧是最有效的震慑手段。 都撒泼打滚了,谁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最多是哭喊时候的用词能文雅些打滚时候的风姿能婀娜些。 可你看见这场面的时候却未必有那份心思去细品那份文雅欣赏那份儿婀娜。 这局面怎么处理,谁特么能有招啊。 真按他们的意见裁撤各司恢复他们的主导? 那不可能,再按他们那套别说接纳三辅和凉州,司并都运转不下去。 可不这么着,你怎么安置他们? 还真的都抓进大狱? 庚哥见大家都不说话,叹息了一声:“令各州推举太师,重置西廷吧!” 按老样子来,你们滚去新的西廷再就业,别在京师霍霍劳资。 你要非留京师,你的下岗就业安置劳资可都安排好了,是你自己不愿意去的。 (感谢’☆’同学的4个爱电,感谢爱吃蔬菜窝窝头的小莫同学的发发,感谢每一位同学的阅读评分和催更,爱你们哟) 第296章 东廷之治的实质 无人再反对。 实在是这帮西廷下岗公卿战斗力太猛了些。 终是有人心存不甘:“如此又复旧例,天下之政皆出西廷矣。” 等于西廷归顺最大的果实被人摘了去。 庚哥笑了:“便是不置西廷,汝等以为天下便尊皇命乎?” 想什么呢,二颖躲在长安,也是躲在司并的身后苟而已。 长安西廷的任命与命令,天下群雄何时又遵守过? 说到底还是实力说话。 这种表面的名义,摆嘴上说说倒是什么大义,但实际人家有一千种方式不搭理你。 无论冀州兖州和豫州,西廷都任命了刺史和州牧,然鹅有用么? 留着西廷这帮人,不止是对他们真正把控天下没什么帮助。 连带着司并和凉州这三州地盘儿,他们都别想再跟以前那么样顺顺利利的掌握。 讲真,庚哥理解东廷官吏们不想再设置太师的想法。 唯有这样,东廷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权力中心。 他们各司的主官以及底下的官员,才能有点身为朝廷重臣的实感。 不然一切好像都有些虚幻。 正牌的朝廷和正牌的官职好像一直都在西廷那边掌握着。 不光西廷那边觉得他们的府寺像是些临时机构,,他们自己也觉得。 唯有不置太师不设西廷,所有人才能清醒的意识到,大汉已经官制改革了。 只是,只想捞好处不想挨打,你们是不是想得有点多? 靠着二颖强行迁走河南与弘农的富户,白波贼又在河东闹得太凶,举郡士绅无不慑服。 庚哥的新政才得以在四郡顺利推行。 他以广大寒族子弟为主体的东廷官僚体系才得以建立。 等于找了一个豪强世家的势力真空期和真空地带,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推举制这种貌似让渡地方治理权力于士绅的制度,其实质是将司州四郡残余的世家豪强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在地权力的争夺上。 引发他们的内斗。 如果推举是让坊间黔首庶民也都得以参与投票,或许这种争夺还会演变成哪个家族更能蛊惑人心及对黔首屁民更有影响力的比拼。 然而不是,有推举权的均为士绅,这群既得利益者可没那么好糊弄。 新制度下换赛道了,过去的优势都作废。 就算过去你在地方上势力再大,不让渡一些真正的权力和利益,他们不可能支持你上位为当地令长。 这就导致了一县之地,县长县令的推举比得是谁能让渡更多的权力利益给更多其他家族。 且推举过程中的庶民黔首举不法的一票否决权,又使他们没办法对底层民众实行太苛刻的压榨。 结果就是导致一县之地的所有世家豪族,在这种制度下实力无法拉开差距,反而越来越平均。 谁也无法一家独大。 实际在变相的削弱各种超级世家与豪族。 其实朝廷分币没掏。 不然你以为原本的地方上是谁主事? 朝廷任命的县令县长照样得看本地豪强的脸色,不然政令出不了县衙。 这样与其自己任命,不如让他们推举完自己再发布诏令承认,一样没差的。 此其一也,其二是皇商和公田制度潜移默化的推行。 它导致豪强们虽然掌握了更多财富,但失去对田亩的控制。 意味着他们也失去了对自己土地上的广大佃农施加直接 影响与控制的机会。 他们无法煽动数量巨大的农民对抗朝廷。 至于皇商所拥有的工坊中的匠工? 他们对于坊主的依附性并不如佃农对地主那样强。 毕竟各种工坊都缺人,这部分人流动性较大。 他们能意识到自己谋生的资本,是自己手里的技术身上的力气而非主家的赏识恩赐。 何况皇商协会还会监察,避免各种手工作坊的坊主苛民以及禁止签订期限太过漫长的长约。 先用县级自治权引发士绅内部的权力利益再分配,从而摧毁诞生顶级豪强的土壤。 再用财富交换土地以及对民众的影响力和控制权。 新政便是这样一步一步,隐蔽的蚕食着世家豪族的政治势力,削弱着豪强与世家对皇权的威胁。 庚哥其实并没有想这么多。 这些细则,其实是卢喷喷皇甫嵩朱儁和张让等人在庚哥原始构想上商议的结果。 荀彧的加入,让这一整套政策更为清晰与明确。 荀彧更用法家的方式,逐步将这一切具象成了具体的制度。 阿瞒觉得东廷之政似是货殖之道,其实并没有什么错。 一切无非是利益交换罢了,天下事其实摆脱不了交易二字。 但即便是做出了如此大的利益妥协,在河内郡推行这套制度的时候,依旧引起了豪强反弹。 只是有洛阳诸军的威压与境内豪强毫无外援的处境,才并未酿成什么变故。 但到并州推行的时候,还引起了豪强世家激烈的反弹,以至于爆发杨丑之乱。 但在东廷一系列软硬皆施的应对之下,在皇室通过科试对寒族士子的拉拢之下,他们的反抗最终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浪花。 世家豪强里头不都是傻子。 他们之中的精英,也能看清东廷之政的实质。 只是这种对世家豪强的削弱,都包裹在甜美的糖果外皮之下,包裹在巨大的短期利益之后。 明智的人终归是少数,大多数人抵不过周遭舆论的影响,也扛不住那层糖衣的鲜美。 如今的司并,是真正做到了“令治下黔首皆无冻饿之危,令世家乡绅皆获家业之殷实,使有才之士不拘家世,皆展其能……” 这句话是某年年末总结的时候,东廷之臣给庚哥拍马屁的颂词。 却言明了东廷的治理下的盛世之相。 只是这套制度在司并执行得太过顺利,并且执行得太过理所当然。 以至连荀彧都忘了,他们这套治理之法的内核实质是变相的打土豪分田地。 他们居然飘到妄图通过不再设置太师和西廷,奠定这套治理方式的正统性。 然后果然就迎来了豪强势力一次猛烈的反扑。 这才是杨彪与西廷公卿猛烈攻击新政的原因,也是如今的朝局之乱的实质。 随着思路逐渐清晰,荀彧果断站到了庚哥这一边:“当举太师,立西廷。”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他们当先首要的任务是先吞下三辅与凉州,顺利在这片地盘上推行东廷之治。 等实力强大了,不愁没有下一个投效的西廷。 步子跨得太大容易扯到蛋。 目前还是要给代表豪强势力的西廷诸公卿与反对东廷之治的世家豪强们一处容身之所。 给他们能抱团获得安全感的地方。 这样他们或许会继续轻视东廷。 那么,他那宝贝弟弟荀谌正在伙着裴绾挖墙脚的阿瞒势力,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以张让、毕岚为首的阉宦们一言不发。 他们在这里还是有相当大的发言权的,毕竟还掌握着他们自己势力范围内的相当多权柄。 但张让顾虑到桓灵二朝士人对宦官的恶感,私下与宦官们达成了统一意见。 第297章 东廷的真正实力 有什么事情,宦官们基本都会在常朝小朝议外,另召开内朝之议。 他们会形成自己内部的统一意见,然后将意见汇总给陛下。 尽量避免在常朝小朝议上与朝臣直接相争,一切以陛下决断为主。 到众议表决的时候,不管自己什么意见,都坚决站到支持陛下决定的那一面。 给朝臣们看到,他们永远是陛下的基本盘,木得感情的拥护机器。 张让这一招,还是跟庚哥学的。 木得感情的支持机器,和木得感情的盖章机器虽有区别,但区别也有限。 宦官这边早就知道陛下欲使天下另举太师,置西廷。 他们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 倒是卢喷喷有些担忧:“如今那曹孟德势大,若举太师,重置西廷,恐其位难逃此公之手。” “岂非更助其声势,使之难治。” “若其觊觎神器,又当如何?” 庚哥一愣,倒的确是哈,如果阿瞒当了太师还不够,还想当皇帝怎么办? 他们扛得住么? 这会儿的老刘家万世一系可还没形成惯性和传统。 却听吕大憨批道:“孟德新败之辈,何足惧栽?” 他特么不是刚在江表之地遭遇惨败么?有什么好怕的。 咱们这边可比江东和荆州更难啃,敢来保准崩掉他满嘴牙。 这是跟军事相关的领域,将军府的诸位倒是适合发表一下意见了。 却听张辽沉声道:“其败非战之过,乃劳师远征,不习水土,导致疫病横生之祸也。” “今始见沸水之利!”蹇硕意简言赅,倒是趁机小小拍了庚哥一记马屁。 “其成者,荆州之速胜;其败者,荆州之易得也。”高顺高孝父话一直不多,这时候难得多说了一句。 “吾辈当引以为鉴。”徐晃跟着说道。 最近一段时间并州北境对鲜卑的作战已经告一段落,四军首领并虎贲营都没有轮换去边境练兵。 除了被打发去帮忙董越的二颖老部下卫将军徐荣的羽林营,京师兵力倒充裕,将军府的将军们因此到得也齐整。 张辽高顺徐晃和蹇硕虽然看似说闲话,但也其实在传递将军府的意见。 他们并不同意吕大憨批过于轻视阿瞒军事实力的狂妄看法。 当然不是怂,要真开战没一个怕的。 但要正确看待敌方实力。 徐晃还影影绰绰的表达他们对于朝政的看法。 推行东廷之治,不可太速,不然很容易像阿瞒得了荆州望江东,结果遭遇大败。 搞到最后已经吃到嘴里的肉大半吐出去了。 如果把三辅与凉州比作荆州的话,太师之位与天下在他们看来就类似江东了。 消化完了三辅与凉州再说。 吕大憨批的意见听听就得。 关于将军府的事情镜事司首领后将军皇甫鸿不怎么发表意见,徐荣又不在。 他们四个的意见基本就代表将军府这边的共识了。 除了荀彧和宦官集团,武人集团也赞同庚哥用举太师重置西廷的方式来消除目前的混乱。 “太傅休忘,吾等尚有购国之策乎。”荀彧又笑着补了一句。 虽然购国之策目前还只看得见经济效益,但荀彧还是对自己弟弟那一摊子冀望甚大。 “终不免一战也!”卢喷喷叹息。 “老师且宽心,吾等又岂惧之?”这会儿吕大憨批没表态,倒是张辽慎重的言道。 配合并州匈奴镇抚司的前期筹备,他们也在组建匈奴骑兵的弩枪部队。 当然是卡着御力的那种供给弩枪给南匈奴王庭。 也所以,不用他们派部队北上,南匈奴也能把鲜卑揍得满草原逃了。 这支匈奴骑兵部队,当然也能随时支援洛阳朝廷。 “若是不惜伤损民生,倒是能敌其倾力来攻!”蹇硕补充道。 他不止负责卫尉这边,日常主持将军府工作,民间的预备役也由他负责。 别看每年就训练那么十几天,民兵现在也是发下弩枪就能作战的。 而且弩枪这种远距离作战方式,大家总比近战厮杀胆儿更足一些。 这种全民兵役制的前提下,仅以司并人口,随时抽调个十万大军也不费事儿。 绝对不会比阿瞒地盘上抽调的农兵战斗力弱就是了。 更别提他们的职业军人数量,怕是任何一股割据势力都无法比拟的。 财力兵甲粮草方面就更不用提了,屯的地谷面就够支撑起十万军队两三年征战之用。 或许是苟习惯了,蹇硕自己心里一盘算,自己都吓一跳。 要这么着他们直接去打荆州或者江东,可能比阿瞒取胜更轻松。 跟阿瞒对耗估计阿瞒都耗不过他们。 不知不觉之间,陛下竟已使吾等局面至此等地步了么? 他有些心惊的想到,对这位咸鱼皇帝更为崇敬。 其实这些实力都是他们自己一步一步积攒的,关庚哥屁事儿。 “若论西廷公卿如今在京师之势,移其至曹孟德处,亦未必仅增其声势。” “恐其亦难治也!” 庚哥突然笑得很贼。 卢喷喷一愣,这才想起,阿瞒跟二颖不能比。 二颖的基本盘就是关陇武人集团,所以他的西廷就是红果果的军政府,跟西廷这帮旧权贵代表是不用讲理的。 前面又有他们司并挡着,这些旧权贵豪强代表就算有天大的能量,在关陇地盘上也只能憋着。 可如果是到了阿瞒的地盘上,别看现在阿瞒坐拥幽冀青兖徐豫六州外加小半个荆州、一部分扬州,更遥控着交州。 但他的扩张一直都是在和各地的豪强世家进行着各种合作。 这帮子旧公卿到他的地盘上,做起妖来是真能运用影响力煽动他治下不少州郡彻底叛乱的。 放去阿瞒那边,他投鼠忌器的程度未必比东廷这边轻。 他想彻底把西廷整治顺利,少不得需要花一些年头。 有这段时间,东廷这边还不知道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呢。 听他这么说,小朝议中诸臣面色顿时古怪起来。 想想自己这帮人在最近这段时间的窘境。 能把现在搞到他们焦头烂额的祸水东引到阿瞒的地盘上,让他们对未来的太师油然而生一种同情。 你真以为你抢到的是什么好东西呢? “终不能使之获之太易,否则不免生得陇望蜀之念。” 寻真司主官言道,这是个律法科出来的寒族士子,一向颇为老成。 (得陇望蜀典出《东观汉记·隗嚣传》,说的是秀儿光武干挺王莽那时代的一个割据势力头子隗嚣的事儿,并不是说的备崽儿) 镜事司主官皇甫鸿马上赞同,他们的主要职司都是察举不法事,只是分系统内和系统外。 干这种事儿久了,难免对人性就没那么有信心。 大家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让曹孟德得到太师位太轻易了搞不好他会觊觎皇权。 最好让他得到的艰难些,沉没成本大一些,且一直提心吊胆太师位会丢。 这样他才会拼命维护太师位,没工夫往上惦记皇权了。 (感谢爱吃蛋黄小饼干的龙华同学的赞、感谢用户 彪同学的3个爱电,感谢大包扛大包、暗帅、’☆’、潜水窥屏同学们的爱电,感谢每一位同学的阅读评分和催更,爱你们哟) 第298章 《答光禄大夫杨先文及诸公卿疑东廷诸政诏》 一群人凑一块儿就开始商量各种阴损主意。 这块儿商量完了继续商量怎么答复现在闹腾的西廷公卿。 你塞人家去西廷也得有个说法的,阿瞒又不会像二颖那样强掠。 好在有了解决问题的方向,就这么熬夜开会到天亮,基本对策也就都商量出来了。 他们商量这些细则的时候,庚哥就老实不客气的干回他的老本行,摸鱼打瞌睡了。 大家也习惯了,刻意压低声音不去吵到他。 讨论到寅时方休,下去各自干活儿。 没几天两份正式的诏书出来了。 一份是对杨彪以及西廷诸臣奏表的正式回复,却是一封类似罪己诏的诏书。 各种承认大家说的对,并且把天下大乱盗贼蜂起的锅也揽到皇家身上。 却并没有甩锅给宦官们。 说是自桓帝以降,皇室发现诸多导致天下不稳的弊端,却没有与代表臣民意见的士大夫阶层广泛讨论。 自以为是的拿出诸多解决方案,在没有获得士人广泛理解的情况下强制推行,导致天下士人与皇家之间生出龌龊。 因此才导致士人将对皇室的怒火发泄到宦官身上,无须讳言,此乃皇室之过。 他今天就想把问题拎出来讲一讲。 天下大乱,不是皇室不修德政,而是桓帝朝人口达到顶峰,有限之土不足以养无限之民。 民无生计,自然纷纷聚为盗寇,所以才搞出天下大乱的末世迹象。 这其中,没办法有效抑制的豪强世家对土地的兼并以及对佃租的提升,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当然,你们只是次锅,主锅是人口数量。 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世家豪强更容易接受。 那有限之土如何养不停繁衍壮大的无限之民? 不解决这个问题,帝国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重复发生一样的局面。 这不是君主贤明就能避免的问题。 如果任由发展下去,遭殃的不仅是皇家社稷,必然导致富户世家与豪强也难避免刀兵之祸。 皇室和你们的利益是一体的。 诏书解释说桓灵二帝的政策,是希望厘清田产,使有限之土得以养更多民众,从而解决流贼遍地的状况。 这就牵扯到抑制兼并的问题了。 但在试图抑制兼并的过程中,皇家发现各地世家豪强并不配合,并且互结朋党对抗政令。 桓帝陛下因此才将重点转移到先肃清吏治,开始搞三互法以及党锢。 桓帝陛下的心是好心,但他不应该不信任广大与皇室休戚与共的臣子与士绅。 毕竟你们这么通情达理,不配合只是因为不理解而已。 反正马屁一堆堆的送上。 让看诏书的豪强们觉得果真如此,劳资本来就是通情达理的。 是你没说明白劳资才搞你的。 灵帝朝持续了桓帝朝的政策,结果导致士绅与代表皇权的宦官们之间的恶斗。 并导致张角之辈借机得以扰乱天下。 点到即止,明白的自然都明白黄巾之乱是豪强士绅们私底下纵容包庇,甚至暗地里支持起来的,用以威胁皇室废除党锢的手段。 不明白的以为黄巾真的只是趁机搞了波大的而已。 虽然圣人教诲我们,子不言父之过,臣不彰君之恶,但既然问题依旧存在,我们也不得不拎出来分析。 黄巾之乱既平,党锢之政也已废止,皇室愿意与世家豪族们重归于好。 庚哥在诏书里询问,谁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谁有办法用有限之土养无限之民,兼并的问题怎么破? 庚哥在诏书里说,他一直思索这个问题。 因为这个,他才发现上古圣贤所定士农工商为天下四民的睿智。 士予万民以教化,农予万民以衣食,工利万民以器皿,商通万民于有无。 长久以来,他们或许偏离了圣人之道,只重士农,导致农人出产大量堆积在士人仓中,不得流转。 工商不兴,导致失去了吸纳超过土地承载的人口,并为他们提供生计的渠道。 粮食白白在士人仓库中腐烂,没有出路的失地农人只能变成流寇,屠杀士人扰乱天下。 诏书上说庚哥觉得,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就是因为他们违背圣人教化,擅自将四民划分等级,轻贱商贾的后果。 商贾不兴,自然匠工无利,天下四民废其二矣,犹如只有两条腿的案几,自然容易倾覆。 诏书说因为吕不韦之祸,轻贱防范商贾至此简直是因噎废食。 庚哥因此期望恢复四民之治,使天下重归于安稳。 当务之急是让土地得以安置更多的农业人口,这就要解决兼并之弊。 诏书说庚哥不愿意效仿王莽之乱政,运用皇权强行收取士绅的土地。 哪怕是违制,士绅手中的土地也是他们一代一代通过购买获得的。 这里故意忽略了士绅豪强运用权势非法聚敛 土地的过错,对他们表示理解。 所以庚哥只能以皇家为表率,经商获利,再以商利向士绅购买土地,用类似过往国家赋税一般极低的佃租供给农人耕种。 这样就解决了失地农民聚为盗匪的问题。 但没有土地这种稳定获利的方式,世家豪强何以保证家族繁衍的生息之道? 诏书说之前之所以防范商人,正是因为商人聚敛财富的速度。 士人是帝王最亲近的依靠,皇家愿意将这种最容易聚敛财富的生计,赐予士人。 所以才有皇商这么个身份。 庚哥相信以士人的品格,可以发挥商贾对社会的贡献而避免商人对社会的危害。 并且还通过皇商行会来教化和规范以及约束商人。 这才是圣人之道。 发现一种民众有祸害社会的能力,应该教化他们发挥有益社会的一面,克制与摒弃对社会不利的行为。 通过繁荣货殖和商业,他发现果然使匠工行业也繁荣起来。 需要大量人口的匠工行业,也果然吸纳了超级多的失地农民。 这样通过繁荣商业和购买公田,他就解决了治下流贼遍地的状况。 这就是复上古四民的好处。 “然上古至今,已遥不可考,又经焚毁之祸,典籍万不存一。” “朕亦不知,此政得圣贤之智几何,其弊又如何?” 所以身为帝王,他愿意冒着风险身先士卒的带领臣民走最艰难的道路。 但他不能用天下去豪赌。 所以他才决定,选有德之士作为太师,遵循旧制稳固天下。 而他治理一部分国土,作为试验田特区来尝试新政。 两种制度并行,用时间来选择哪一种制度更为适合用在天下推广。 如此一动一静,得阴阳互济之道。 这样新政万一出什么纰漏,大汉天下的大部分国土还可以稳定。 而他治下的特区,也能作为人口泄洪池,吸纳各地土地无法容纳的多余人口。 第299章 举太师的必要性 司并已经涌入并且养活的近百万流民,证明诏书所言非虚。 他们的确能起到这一功能。 不然这些流民毫无去处与生计,那不是饿死,就是会沦为流寇盗匪的。 诏书说有太师治下的平稳,他们也敢于做更为激进的尝试。 当然在尝试的过程中,他们难免也会犯错。 譬如杨彪指出的,夺被强迁富户之田亩的问题。 朝廷愿意用现在的田亩市价,向这部分迁回的富户购买他们失去的土地。 东廷愿意接受天下士绅的监督,继续为寻找大汉天下的长治久安之策而奋斗。 而为更好的实现这一目的,在董武烈讳卓仲颖公逝去后,东廷将正式发布举太师诏。 诚邀天下有识之士来一起来推举太师人选,并商讨举太师的相关规则与制度。 这就是后世闻名天下的坦胸诏。 这会儿还没有开诚布公这个词儿,诏书的正式名称是《答光禄大夫杨文先及诸公卿疑东廷诸政诏》。 会被叫做坦胸诏,是因为诏书里头完全摆出了开诚布公的姿态,与天下士绅豪强乃至世家,就皇权所面临的问题进行探讨。 就犹如一个人扒开衣襟摊开胸膛与你赤诚交流。 毫不避讳,每句话都非常的凭良心。 是真的开诚布公吗?其实未必。 诏书写成这样,其实是因为东廷诸臣仍旧没有放弃为东廷之治谋求正统地位。 听起来逻辑自洽并且毫无保留。 最起码东廷诸公达成共识的全力防范、削弱与打压世家豪强的政策,整篇诏书中无一字提及。 就跟美帝满世界推广普世价值自由民主一样。 普世价值的核心到最后就是西方民主自由那一套,但你自不自由民不民主跟他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们鼓吹这一套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良药,核心就是你实行他们那一套之后,对这一套无比精熟的他们总有办法扶植自己的傀儡政权上位。 然后你的国家就会长久成为他们的附庸,成为买办们的乐园。 但那一套蛊惑力总是非常的强。 坦胸诏也是这种状况,一定程度的揭露了真相又没有完全揭露真相。 桓帝朝的人口真的超过了土地承载上限,以至于导致流寇四起么? 不是,可供耕种的土地其实还有很多,天下大乱起到主导地位的就是兼并之祸。 就是佃租过高,土地过于集中,大量的土地和粮食都囤积在少数世家豪强手里,底层活路越来越少。 党锢之乱真的只是世家豪强不理解皇室政令的动机么? 也不是,他们只是不甘心自己到手的既得利益受到损害,所以奋起反扑而已。 甚至以袁氏为代表的一些世家更因此起了不臣之心,从中搅弄风云。 东廷无意揭露这些险恶,装作理想主义的傻白甜挑选了最容易被世家豪强们接受和理解的委婉的提法。 伪装成坦诚,也真的被士绅们认为是在坦诚而已。 《答光禄大夫杨文先及诸公卿疑东廷诸政诏》一出,杨彪和西廷公卿们还真的沉默了。 皇权摆出一副跟他们讲良心的姿势,他们再胡搅蛮缠,那就没说法了。 这场争端不光是他们把控舆论,天下其他士绅也都看着呢。 而且说真的,《答光禄大夫杨文先及诸公卿疑东廷诸政诏》中最狠的一招,就是破了他们的天人感应。 之前天下流贼四起民不聊生,他们是甩锅给皇帝不修德政宦官为祸天下,惹恼上天所致。 但诏书里头说的明明白白,人口太多啦,又没有足够土地耕种,以至于沦为流寇。 这还是客气点的说法,说是兼并所导致的人祸也完全成立。 大家都有眼睛,平时也都看着。 这一套说法,可比他们虚无缥缈的天人感应更有说服力。 天下大乱的锅已经没办法甩到皇帝和宦官身上了,就是他们豪强世家作的。 你要继续反对别人可就问了:以有限之土,养无限之民,公有何策? 你说土地出产有限只能养这么多人,但大家都知道世家豪族粮仓里就是囤积着无数粮草啊。 陛下兴四民,又不白要你的粮食。 用这帮没有土地的流民转作匠户生产东西,来换你手里的粮食。 而且司并士绅好像的确比以前活得滋润。 经历过这么久的战乱大家也明白了,真继续乱下去,绝大多数豪族世家都会遭殃倒霉。 只有极少数有野心并且有实力的世家能够获利。 当下获利的世家可以说只有曹孙和公孙,以及刘家的刘璋刘备。 最后搞不好最后得利的只有一家。 对于其他绝大多数世家来说,还不如继续由汉室老刘家统治呢。 综合考量之下,分东西廷之政的确好像是当下对他们的最优选。 这一道诏令下来,冲击府寺他们也不用冲击了。 尚书台诸司临时搬迁腾出来了一些房舍,挂上了旧官制的府寺牌匾。 让他们进去坐班,除了没有实际的事儿可管,倒也算是有地儿上班了。 连俸禄都降了几等还照旧给他们发放着。 一群下岗公卿闲着没事儿,就开始聚堆商议起来。 有责任感的就开始探讨除了陛下的兴四民之策,还有没有办法让天下能容纳更多的人口。 只考虑自己得失利益的,主要就商量起举太师的事儿来了。 随《答光禄大夫杨文先及诸公卿疑东廷诸政诏》发布的,自然还有一篇《举太师诏》。 不止是推举太师,更要奠定与太师相关的一系列制度与规则。 太师是代行皇权的,要使太师之职能发挥作用,当然要至少天下一半以上的州郡能听从太师的政令。 而作为东廷治下的特区,司并凉三州根本不必听太师的政令,按说是不参与这种推举的。 但东廷说他们要参与。 而且天下州郡的推举方式,不是一州州牧或刺史表态或者派代表来投票。 而是每一郡都需要派代表来洛阳,代表郡守投票。 每个州的过半郡同意的人选,才能算得这一州的一张选票。 而且这种投票由鸿胪寺主持,搞不记名投票。 这种投票权,就不再是拥有无情的盖章机器盖过章的诏令就算的。 你得实控那一郡土地,并且获得过盖章的诏令。 实控权和诏令缺一,都没资格投票。 如果存在争议,那这一郡的票选就作废。 譬如江夏郡,备崽儿二谋和阿瞒势力各占一部分,这地儿是没有投票权的郡。 而且郡还得按旧制,譬如被阿瞒分南郡北部所成的襄阳郡不算。 南郡其他领土在备崽儿手里,襄阳郡在阿瞒手里,南郡这一票也废了。 好在南阳郡被阿瞒划分出来的南乡郡虽然没票,但南阳郡和被并入南阳的章陵郡还是各有荆州一票的。 阿瞒赶紧重设章陵郡,使人推举郡守。 扬州那边,庐陵郡什么的也是一样的状况。 (感谢大包扛大包同学的2个爱电,感谢’☆’同学的2个爱电,感谢暗帅、潜水窥屏同学的爱电,感谢每一位同学的阅读评分和催更,爱你们哟) 第300章 大鸿胪韩融的退让 下岗旧公卿里头,有些人开始串联和发挥自己的影响力,试图也参选太师. 或者推举声望最高的蔡邕杨彪去选太师。 这就是妄念了。 正常人都知道没有实控地盘,让你选上了你也没地方另立西廷。 更多的人把主意打到太师制度上。 毕竟举太师诏也说了,太师为天下公举有德之士,领公卿循旧制。 具体怎么玩儿还得看在推举过程中各州郡商议。 与其琢磨不现实的问题,不如琢磨怎么约束太师的权力,琢磨在太师治下谋求更大的政治权力。 为了示天下以公,东廷将选太师相应事宜交由旧官制下的大鸿胪主理。 并由明确表示无意太师之位的司徒蔡邕与司空贾诩督办。 这时候的大鸿胪还是韩融。 就是二颖还在洛阳时,和胡母班一起被派出去劝服拉拢各地反董诸侯,在河内郡被王匡抓住又放了的那位。 王匡在绍宝指使下杀了自己大舅哥胡母班,将作大匠吴修、越骑校尉王瑰也都被他嘎了,却独独放过了韩融。 那自然是因为胡母班他们死倔,而韩融态度好。 但逃出来之后韩融说是自己名声德行好,所以王匡才放过他的。 胡母班、吴修、王瑰:你特么搁这儿阴阳谁呢? 反正王匡也没有反驳,所以二颖也就接受了这种说法,没有责怪他。 从西迁长安的时候一路把他强迁过去,到现在韩融已经在大鸿胪这个位置上十六七年了。 本来末期会被段煨给顶掉的。 可这会儿二颖没被杀,郭汜李傕没上位,段煨反而早死在洛阳了。 郭汜李傕没有笼络段煨给他升官的必要,所以韩融还当着他的大鸿胪。 说起大鸿胪大家都会想起鸿胪寺,这会儿这提法不对,因为到后世的北齐鸿胪才改卿立寺。 这会儿的大鸿胪就是九卿之一的鸿胪卿。 作为西廷九卿之一的韩融,一直带着一帮属官吃闲饭呢。 没人惦记他的位置,甚至也没人注意他们。 不吃闲饭也没辙啊,后世容易把鸿胪寺理解为外交部,其实也是也不是。 鸿胪也叫典客,主管的是皇家接待事宜,不止是敌国外族,包括国内的各色人等。 古代朝会大典设“九宾”,有说指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士。 《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今大王亦宜斋戒五日,设九宾礼于庭。” 裴骃集解引韦昭曰:“九宾则《周礼》九仪。” 也就是说,大鸿胪是主管皇家正式接待的礼仪。 不止是要求臣子对君王行礼,你皇家接见各种身份的人用什么档次的仪式规格,这也是大鸿胪管的。 到后世大鸿胪及鸿胪寺职权内的皇家对国内臣子的接待管理职司,慢慢都分出去了,鸿胪寺才变成类似外交部的角色。 但在西廷的时候,二颖跟西羌各部落首领的交往关系,根本用不着他们。 接见各种级别的臣属,那是太师议事,也不是皇家朝会,所以也用不上他们。 也是没什么实权的职务,整个就小透明。 等二颖一死,韩融就赶紧溜洛阳来保官位了。 他下边的属官,也配设着齐整的大鸿胪丞、行人令与丞、译官令与丞、郡邸长与丞、大鸿胪文学、大行治礼丞等诸多属官与郎官。 这会儿他倒是跑洛阳来了。 但他底下的属官,被羁禁在长安辣么久,官职又不高。 一开禁差不多都跑光了,回家乡找爹妈亲族了。 韩融也没想到会有这么档子差事安排到自己手上。 好在他手底下没人,旧官制下的其他人不都还闲着么。 真心假意且不论,一窝蜂全跑来帮忙了。 这一跑来,各自论资排辈的开始安排起举太师的各种事宜。 韩融自己倒是被架空了,成了一个专门负责跟荀彧对接沟通他们这边所需的外联角色了。 没办法,说起来是大鸿胪的活儿,对外交涉和索取资源只能由他出头。 不然韩融连这点权力都别想捞到。 要换别人早翻脸了。 你们这都什么人啊,在劳资的地盘上对劳资指手画脚。 但韩融也出自于颍川韩氏。 他们家还有另外一个人物大家可能更加耳熟能详,被绍宝吓到自杀的小馥馥。 俩人性格倒是一样的软,所以也不以为意,赔着笑任由大家施为。 说是由大鸿胪负责安排,其实吧能安排的不过是一些具体接待与会议议程相关的内容。 大方向《举太师诏》里头早划定了,譬如每个州有哪些郡有投票权,太师候选资格如何确定等等。 这帮旧官制下的人会这么热心的跑过来越俎代庖,那当然是各有各的小九九。 于是在议程安排接待规格各种细节问题上吵翻了天。 也算是有件子事情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东廷那边貌似没管,开始全力在三辅与凉州落实他们的县级令长推举制了。 有徐荣在长安镇守着,军队方面的改革虽然还没开始,但也算平稳。 旧官制的群臣不管伸不伸得上手,都在临时的鸿胪馆那边聚堆呢。 东廷日常事务倒是可以不受影响的运转起来了。 你要以为东廷真没对举太师事宜伸手,未免也太小看荀彧荀文若了。 反正卢喷喷也是个不要脸的。 通过卢喷喷影响蔡邕,再利用蔡邕的督办身份,他将各种影响源源不断的输出到这群旧臣里头。 贾诩是彻底的二颖派,在这群旧臣里头不如蔡邕影响力大,所以虽然担着个督办的名义,大部分时间并不露面。 他凭借着对这帮人的了解,窝在荀彧那儿帮忙出各种出损主意呢。 然后这些主意再通过卢喷喷传输到蔡邕那边,蔡邕再影响这帮旧臣。 杨彪本来没有参与这一档子事儿。 他那边聚集了一帮子相对耿直的士人。 他们整天一门心思的琢磨如何在旧制之下解决天子提出的“以有限之土养无限之民”。 打老祖宗那边都认为人口就是财富。 到这会儿突然理解到还有土地承载上限这回事儿,一群直臣脑子都成浆糊了。 一阵研究,还真得出了个违背他们阶层利益的结论。 如果要彻底抑兼并,土地国有是最好的办法 因为唯有让粮食获得更平均的分配,一片土地上出产的粮食才能养活更多的人。 所以粮食必须国营,不能放任私人买卖。 这不就是新政正在执行的政策么? 再想深一层,就算粮食国营,如果土地集中在少部分人手里。 那他们雇佣无地人口耕种,土地上的出产不卖给国家怎么办? 大批粮食还是囤积在他们手里,留着他们预防来年或者后年可能的饥荒。 还是会有很多人在当年就会因为缺粮而饿死。 只要土地私有,兼并的问题就不可能获得解决。 第301章 霸道、王道与圣人道 毕竟民众都是由士来管理的,各项政策也都是由士来执行。 只要允许土地私有,士必然是兼并的主力。 作为士中的一员,他们虽然相信士之中必然有崇高者,但也了解士之中有多少贪婪者。 长久依靠士的道德自律来约束兼并,这无疑于痴人说梦。 源源不断能种植出粮食的田亩与土地,在农耕社会就是传给子孙最好的财产。 就犹如永世不断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 所谓耕读传家,就是依靠土地与佃农供养生活,再利用脱产学习积累的学识博取政治利益维护这种局面。 这样的家族,必将万世兴旺。 但土地国有之后,再不可能依靠土地所有权,给他们不事生产,并享受优渥生活的机会了。 作为士的阶层,如果后代连续几代未获得官职,该如何养活自己与自己的家族呢? 真让他们跟庶民一起租种国有土地?那不可能,耕读传家可不是这么耕读的。 没有充足的资源,不能保证脱产学习,他们如何能远远胜过庶民黔首,保证家族阶层地位的延续? 所以必须有土地的替代品,才能不至于激发士这个阶层的激烈反抗与集体抗争。 一直饱受打压的商人身份,果然就是最恰当的替代。 他们虽然不从事具体的生产,但至少不至于像地主阶层那样运用土地所有权彻底寄生于农人。 正如新兴的货殖学派所说的那样,他们起码也在做物资时间与空间的转运之功。 士人鄙夷与打压商贾,其实根本不是恐惧再出现吕不韦那样的商贾。 真实的原因不过是,商贾是地主阶层最大的天然威胁。 他们打压是源于恐惧。 因为商业的繁荣,必然带来珍奇之物的极大流通,从而导致消费主义盛行。 士们可以控制住自己,但他们无法确保自己的儿孙中,会不会出现喜好奢靡的败家子。 只要出一个,他们辛辛苦苦聚拢在手里的田亩就会被变卖成钱财,被消费掉消耗掉。 这会让他们的家族,彻底失去土地以及因土地而生的特权,从而败落下去。 所以他们斥责商人败坏风俗。 他们期待并欣赏社会产品极其单一,除必要外无任何消费,人人清心寡欲以简朴为美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稳定到他们的阶层能够永久固化,他们永远是富贵人家。 这样的环境,才能令他们附着在土地上的特权千秋万代的随着家族延绵下去。 或者说,使他们家族失去土地的风险最小。 但如果土地国有,那么他们用打压商贾所期望保护的一切也就消失了。 商人容易聚敛财富的特性,就成为他们最好的选择。 这个时候清心寡欲的世界就不合适了,他们反而会希望人人都充满消费欲。 农人除自己吃喝消耗外,会把所有多余的粮食都卖出去,然后花光手里的缗钱。下一年才会努力耕种。 匠工除却购买吃食之外,也会将自己辛苦劳作的所得花销个精光,这样才会有动力去出卖劳力。 这些缗钱,最终都会积攒到他们手里。 虽然不能再传给子孙后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犹如土地那样的财产,至少也能留下巨万的家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陛下的诏书也说清楚了,兼并过甚,会导致失地农人太多,从而天下大乱流贼四起。 那些流贼携刀兵而至,不止是会抢夺走他们的钱财,更可能会斩杀完他们的后辈子孙。 所以土地也并不能传承万代。 如若人口能够一直维持在刚刚好的地步就好了。 甚至有人这么想到过。 刚刚好够替他们耕种完天下所有的土地,剩下的不再多出来,不出现大股流寇山贼。 原始的计划生育观念曾经有那么刹那,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与讨论中。 但随即被摈除了,在那个年代没办法实现。 因为在那个年代,想实现这种方法,所能够采用的方式超出了他们的道德下限。 不懂避孕,而且幼儿成活率低,要避免人口过分膨胀,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杀。 想想看,每隔几年统计一下一县人口,除去允许数量的佃农之外,其余人口全部杀掉。 貌似这种方式能够稳定人口基数,不出现诏书中所描绘的大量山贼与流寇。 但谁敢提出以及去执行这种暴虐的政策? 这种残暴的屠杀,又怎么可能不激起黔首百姓的反抗? 终归还是要天下大乱的。 那要么把多余的人口聚拢成兵,过几年启边衅一次,把他们都消耗掉? 他们曾为这样的提法而兴奋了片刻,随即打消了这种念头。 兵者凶器也。 每隔几年就擅启边衅一次,哪里就那么好每次刚刚好消耗完他们希望消耗的人口之后,就能停战? 总有输的时候,那时候局面就不由他们控制了。 况且这种不停对外征战的方式,也不符合上古圣人的教导与智慧。 上古圣贤认为,治理天下分圣人道、王道与霸道。 霸道是等而下者,即伯道,是诸侯方伯中的不智者才会采用的路线。 强取豪夺恃强凌弱,凭借强横的武力去谋取自己的地位与利益。 如此穷兵黩武之下,不仅容易导致治下民生凋敝。 更容易使臣服与你的各方势力都是因为恐惧而非诚心拥戴。 你但凡有衰弱的时候,就会被四方群起而攻之,吃到骨头都不剩。 可以参照现在老美的做法,在老祖宗的智慧里他们行的就是霸道。 强而难以持久。 中者为王道。 对治下诸侯对邻邦对敌国讲求的是以礼相待,以仁心交往,以教化他们为己任。 即使被人冒犯,也讲求一个仁至义尽,才兴刀兵奉大义讨伐。 就算灭国,也讲求一个存其苗裔,不把事做绝。 看起来是滥好人对不对? 但这样你动刀兵的时候,除了你目标的其他邻邦不会因此恐惧,不会唇亡齿寒的去抱团防范你。 看起来好像没有威胁,但世界却会逐渐按照你的意志你所奉行的仁道运转。 人人都认为你是一个合适的带头大哥。 这就是我兔正在奉行的国际路线。 软弱吗?真正的核心利益那是丝毫都不会让的。 当你弱小时必须适当的表现强硬,当你强大时却必须表现出一定的柔软度,避免他人觉得你太富侵略性。 那些整天喊叫着动刀兵揍菲佣的,你得知道太轻易出手揍菲佣,爪哇暹罗三佛齐交趾都会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如果因为恐惧彻底倒向鹰酱,对我们才是最大的困境。 要不你以为鹰酱没事儿整天煽动菲佣挑衅我们做甚? 总要忍到爪哇暹罗三佛齐交趾诸国都觉得,我们动手揍菲佣纯属是菲佣自己作死没个够的时候,你再看看奉大义兴王师的威风。 谋国之道,哪是能放任情绪追求痛快畅意的领域? 讲的就是苦心孤诣动心忍性营造一个立于不败之地的国运。 我兔这一路,如履薄冰! (感谢喜欢看书的牛的点赞,感谢‘☆’的4个爱电,感谢识宝天下无敌第一颗爱、潜水窥屏、大包扛大包同学的爱电,感谢阅读、点评和催更的每一位朋友,超爱你们哟) 第302章 西廷理想派 这还只是王道。 如果是圣人道,那就要求你化身乌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苦口婆心跟人讲道理搞教化了。 所谓以德服人做圣母。 对内部百姓行圣人道,对外部邻邦他国行王道,这就是华夏智慧所追求的内圣外王。 只可惜这年头咱妈对内的教化圣人道有些太圣母,所以有些抵不住西方的远程畜牧业,一定程度的养巨婴。 这些年也在逐渐改进。 上下五千年的智慧,不是那些西方蛮夷与学了个半吊子就叛出师门改舔西方的逆徒逆子们能比拟的。 在这种文化传承下成长的汉代士大夫,怎么可能会去采取用杀戮和战争来控制人口的做法? 只是有些人,也默默把这种方法作为备选方案,悄悄藏在了心底。 万一四民之政不能止乱,或许他们的后辈就会在他们的家学中找到这种做法。 世家为什么可怕? 不止是土地的传承,更是用家学凝聚了历代老祖宗的见识与想法,使他们自幼眼界都远超旁人。 只是可能会有几代资质平庸,以至于无法发挥罢了。 可惜数千年治乱循环,这种传承终究是断了。 断到即使五姓七望的后嗣,听闻华夏各姓皆贵族的时候,也只会在各种评论区询问:我这一姓出过什么名人? 不是士人与贵族后嗣,大抵是没有机会繁衍到现在的。 不要小看治乱循环中华夏文明底层汰换率。 到后期的底层,基本都是百千年前的贵姓旁支,或是败落了的大姓主支。 问本姓名人之前,探究一下本姓的起源,会让你对自己的贵族后裔身份有更为清晰的认知。 都是闲话,既然控制人口不可行,那就只有继续研究陛下诏书中所提的四民之道了。 不仕则商,那为了防止士大夫预备役在从商过程中的堕落腐化,必须有机构对他们进行严格的道德约束。 好么皇商行会就也是必然且必须的机构了。 随着商业的繁荣,匠工的出产也就有了更广泛的销路,果然可以容纳更多的非农业人口。 虽然不至于能以有限之土养无限之民,但土地对人口的承载能力的确更能接近理论上的上限。 真过了上限怎么办?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暂时想不到,所以搁置。 由于套了“士农工商上古四民”的幌子,东廷之治在这一刻真正令以杨彪为首的这帮西廷旧臣折服。 对于这帮崇古的家伙来说,想透的道理与对上古毫无原则的崇拜又结合在了一起。 老祖宗和圣人们果然比我们更有智慧。 诏书说得不错,士农工商果然是天下这个大桌子的四根桌子腿。 而且这么想连科试制度也合理起来了。 《吕氏春秋-尽数》曾言: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要保持一个阶层不彻底腐化,就得保持其流动性。 土地是跟国家租种的,匠工与农人之间可以无缝转换,只看能否从国家手里租种到土地。 而匠工与农人若有资财,便能转变为商贾。 初时虽然受些歧视,完成一定积累之后就可以转作皇商。 破落的皇商家族又可以转换为匠工或农人,区分只是有产与无产。 若还执行之前的察举制,他们清楚那所谓的选拔必然蜕变为利益交换。 而且他们更清楚,名声不代表能力,纸面对学问的考核的确比的因名授官更靠谱。 杨彪攻击科试,仅仅是从阶层利益出发罢了。 通过这种方式,更有效的从农工商中选拔优秀人才成为士,士便回归“协助君王管理天下的官吏及贵族”的原始本质。 而避免这种身份被泛化为地主阶层及有能力脱产学习的阶层代称。 这样士农工商天下四民之间的通路等于说是打通了,大家都有向上向下流动的机会。 若士被固化为地主阶层,却几乎必然导致这个阶层的彻底腐化,成为天下的毒瘤,周而复始的运用兼并祸害天下。 虽然出让土地后,有短期看来更为丰厚的商利替代佃租收入。 但如果毫无补偿的让原本身为地主的世家豪强全面出让政治权利,放弃对国家官职与晋升途径的垄断,也必然会引起反弹。 那么这时候,县一级的推举制,让更多转化为皇商的世家豪族更接近掌控底层权力,一定程度能缓和与缓解他们的抵触情绪。 郡县一级的主控权,其实一直是在世家豪族手里头。 官方任命的郡守和县长县令根本斗不过他们,往往只是傀儡。 所以兴推举,不过是让世家豪族把原本桌面下的博弈放到了桌面上。 并废除了原本很容易沦为摆设的流寓主官。 而郡守从推举出来的县官中选拔,也给了这些把控一县的世家豪族治理好地方的动力。 郡守级别的三互法,避免了具备更大权力的郡守为本家牟利。 如果完善的话,太师治下西廷官员,应该是从优秀郡守中选拔。 这样县郡西廷三级都是从实政中选拔的优秀官吏,这一块儿算是他们传统世家豪强的自留地。 通过寻求“以有限之土,养无限之民”问题的解答,他们居然倒推出了东廷的现行制度。 这怕是荀彧他们也不曾想到的。 而且杨彪他们觉得,这样子下来,朝廷似乎把官员分开成了两个系统。 牧民官与皇官,牧民官就是郡县直至太师这一套西廷体系。 这套体系下,若太师由各郡推举产生,近乎变相实现了上古圣王的禅让制。 而皇官一系,则是深入天下的方方面面。 将军府担任卫民之责,周庙负责祭祀礼仪,从思想上保卫庶民百姓。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通过对这两个部门的把控,确立皇权至高无上的地位。 尚书台下逐义司主管国营粮、瓷、盐、铁、书等及皇商管理。 求道司负责各类生产技术的促进与开发,寻真司负责内部纪律与廉洁的调查。 他们直觉感觉出,镜事司应该是西廷这边,考绩司这种负责晋升的部门应该东西廷都配置。 从寻找另一条取代东廷之治道路的角度,杨彪他们反而厘清了东廷之治的脉络。 他们拜服于这套制度之下,成为西廷之中,东廷之治的第一批拥护者。 秉承着这样的理解,他们再去看举太师这件事的时候,当然就有了与蝇营狗苟之辈完全不同的思考。 看不过眼其他西廷官员在举太师之事中夹带到飞起的私货,杨彪带着聚集在自己身边的这群理想主义者a了上去。 他们奋力调整着大汉首届举太师准备事宜中的种种细节,力图使太师之制能发挥在东廷之治中应该发挥的作用。 他们的操作,却与荀彧的图谋不谋而合,因此与蔡邕一上一下的对举太师的种种布置产生着决定性的影响。 庚始十六年二月,大汉举太师制提出之时的首任太师董武烈公讳卓仲颍薨。 三月,潼关之禁始解。 四月,光禄大夫杨彪及西廷诸公上表攻讦东廷之治。 月末,帝下《答光禄大夫杨文先及诸公疑东廷诸政诏》及《举太师招》。 六月,大鸿胪韩融成《举太师疏》,奉于御前,帝许。 八月,交州牧士燮等举征东将军、颍阴侯、兖州牧曹讳操孟德。 扬州吴郡太守朱治等举讨逆将军、吴侯、会稽太守孙讳权仲谋。 益州蜀郡太守许靖等举振威将军、阳城侯、益州牧刘讳璋季玉。 西执金吾士孙瑞等举前司空,前司徒,临晋侯、光禄大夫杨讳彪文先。 是为此次举太师诏的四大候选人。 备崽儿也准备让人推举自己呢,阿亮说反正选不上别费事儿了。 咱们看看热闹就好。 第303章 交州风云与太师资本 士燮为什么会举荐阿瞒呢? 因为他本身就是阿瞒的人,或者说,盟友。 交州治所原本在广信,后迁番禺,再迁龙编,辖南海郡、苍梧郡、合浦郡、郁林郡、交趾郡、九真郡、日南郡七郡。 相当于今广东、广西的大部分及越南中北部。 本称交趾刺史部,建安八年也就是公元204年才改称为交州。 交州历来被视为蛮荒之地,人口稀少,气候湿热,与扬州、荆州、益州接壤。 虽然当地耕种手段落后,抵不住粮食一年多熟,是天然的大后方,既可作为人力物资的补给基地,又可作为战略纵深。 宗室刘焉在党锢政策被废止后,就预见到了中原王朝的衰落。 灵帝薨毙前两年,也就是公元188年,东汉中平五年,他觉得皇家无力与世家抗争,所以想谋求一偏远之地自守。 说得好点叫做为皇室保留血脉传承,说难听点叫想趁机苟起来成一方诸侯。 这哥们儿原本图谋的就是交州。 后来据说听说益州有王气,改求了益州,然后跑去当益州牧了。 而在刘焉谋交州之前两年,也就是中平三年,公元186年,朱儁的大儿子朱符就接替贾琮,任交趾刺史部刺史。 在不被庚哥影响的历史中,兴平二年(公元195年),任豫章太守的朱皓被投奔了刘繇的杀生佛陀笮融所杀。 据说朱符想提兵北上为弟弟报仇,使得交趾刺史部所属郡县扰乱,后被当地夷人所杀。 这种说法有些牵强附会。 《弘明集·卷一·牟子理惑》的确记载朱符因此愤而遣刘彦将兵赴之。 但没有任何记载证明朱符的死与这次动兵有关联。 《牟子理惑》记载,朱符当时让牟融当说客,去零陵、桂阳两郡说服当地郡守允许他的兵马通过。 “适其母卒,遂不果行。” 牟融他妈死了,没去,所以兵马果然没能出交州。 并且刘繇得知笮融杀朱皓据豫章自立之后,马上就收拾了他,逃跑的杀生佛陀被山民所杀。 想报仇都没目标。 一次未遂的动兵,何至于使州郡扰乱至已经在当地任刺史九年的朱符身死? 目测这俩事儿唯一可能有的关联,就是朱符在当地仇人不少,趁着他因为弟弟的死陷入悲痛中,找他防范的纰漏嘎了他。 《吴书·士燮传》记载:交州刺史朱符为夷贼所杀,州郡扰乱。 朱符被杀在前,州郡扰乱在后。 《吴书·薛综传》的记载更详细些: 又故刺史会稽朱符,多以乡人虞褒、刘彦之徒分作长吏,侵虐百姓,强赋于民,黄鱼一枚收稻一斛。 百姓怨叛,山贼并出,攻州突郡。符走入海,流离丧亡。 由于俩儿子先后被嘎,朱儁心伤过度悲痛成疾,也在这一年辞世。 有庚哥这条咸鱼瞎勾八扇翅膀,朱皓一直跟在他爹身旁,没出任豫章太守,因此躲过了杀生佛陀笮融那一刀。 却没想到朱符依旧没躲过这一劫,还是照原本的历史嘎掉了。 朱儁虽然心伤于长子之死,但好歹还有个儿子在身边。 因此虽然伤心,却没有原本那么厉害,倒多活了些年头,还赚走了本属于魏征的人镜名头。 朱符死于庚始二年,那会儿二颖刚西迁长安没几年,还乐于朝天下伸手管闲事,因此任命了南阳张津为交州刺史。 张津之前是何进亲近的门客,实际跟逄纪许攸一样是绍宝的人,被埋在何进身边当暗子。 但这哥们儿也是个二五仔,因为他到任之后,当时的局势景升宝宝跟绍宝是一伙儿的。 他却勾连阿瞒一直试图捅刘表的菊花。 夏侯惇在阿瞒破绍宝之后写给石威则的一封信中,提到阿瞒答应张津,会给他零陵郡和桂阳郡]。 这或许就是张津跟荆州牧景升宝宝掐个不停连年交战的原因。 张津到任之后,和时任交趾太守的士燮一起上了奏表。 他们说天下十二州都是州,就特么我们是交趾刺史部,朝廷看不起我们么? 因此交趾刺史部才成为天下十三州之一的交州,张津才升任交州牧。 这哥们儿据说笃信道教,达到无视圣贤的言训,甚至废弃法律的地步。 并且日常在头上裹着红头巾布、弹琴烧香,还阅读道教经典,觉得依照这些方法就可以强化自己的兵力。 也不知道他信的是张角的太平道还是张道陵张鲁的五斗米。 毕竟当时道皮方骨的所谓道教只有这两支。 反正都是他们老张家的。 别的都是道家,那是学问不是宗教,不拜神仙不做法。 这么闹下来有点不顾手下的死活,毕竟手下部属是真的会丢命,死的不是他迷信的神灵。 交州兵卒并不愿意整天打仗,所以交州牧没当几年,张津又被手下部将区景给嘎了。 这个时候,刘表刘景升为了控制交州,赶紧派下属赖恭出任交州牧。 并占据了苍梧,派了备崽儿在长坂坡之败后准备投奔的吴巨出任苍梧太守。 所以别以为景升宝宝是人畜无害小白兔。 从扬州到豫州再到司州益州跟交州,他其实一直在到处伸手。 只可惜运气和实力都不怎么允许。 在豫州司州被阿瞒揍,在扬州被小狸花和二谋揍,在益州被刘璋揍。 就在交州这边占了点便宜。 为了抗衡景升宝宝,阿瞒支持了交趾太守士燮出任交州牧。 士家在西汉末年就移居交州,至此已历七代,在当地根深蒂固。 除士燮,其弟士壹、士?、士武分别为合浦太守、九真太守、南海太守。 完全无视三互法,实际上已成为割据岭南的土皇帝。 阿瞒这一招果然笼络到了士氏,并将士氏控制下的交州纳入自己的影响范围。 景升宝宝挂了后,大概顾虑到张津的死因,士燮并未与赖恭、吴巨交战。 双方保持了相对和平的状态,反倒是同出一源的赖恭被吴巨排挤回了荆州。 景升宝宝的势力已经不再了,赖恭只好投靠了备崽儿。 这个时候,士燮当然坚定的跟阿瞒站在一起的。 有交州在手里,还掌握着幽冀青兖徐与豫的阿瞒觉得,举太师自己胜券在握势在必得。 这特么都七州了。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想简单了。 庚始十六年十月,大汉十三州郡守代表齐聚京师。 其时大汉疆土一百单七郡,由于江夏、南郡、广陵、九江、庐江五郡无人实现完全占领,只有一百零二张有效郡票。 其中司州为河南尹、河内、河东、弘农、京兆、扶风、冯翊七郡。 并州为太原、上党、西河、云中、定襄、雁门、朔方、上郡、五原九郡。 凉州为武都、陇西、天水、安定、北地、武威、金城、张掖、张掖属国、张掖居延属国、酒泉、敦煌十二个郡国。 掌握在东廷手中的郡票,达二十八张。 而阿瞒手中完全掌握的,则是豫州辖颍川郡、汝南郡、梁国、沛国、陈国、鲁国六郡国。 兖州辖陈留郡,济阴郡,山阳郡,任城郡,东平国,东郡,泰山郡,济北国八郡国。 青州辖平原国、东莱郡、济南国、乐安国、北海国、齐国六郡国。 徐州所辖下邳国,彭城国,琅琊国,东海国,广陵郡五郡国中,因为广陵被江东占去了一部分,所以只能算四郡。 冀州则只有中山国,常山,河间,安平国,清河,魏,赵国,巨鹿八郡国在阿瞒掌握中,渤海郡在辽东公孙氏手里。 而幽州十一郡国中,阿瞒其实只掌握了代,上谷,涿,广阳,渔阳五郡。 (感谢钟仲卿同学的2个爱电,感谢‘☆’同学的爱电,感谢阅读、点评和催更的每一位朋友,祝大家长津湖胜利日快乐) 第304章 不算票真不知道 加上荆州的南阳和章陵两郡,阿瞒完整实控的共达三十九郡。 至于襄阳郡,因为在东廷旧制这边只属于南郡的一部分,江夏他们又只掌握了一部分。 幽州十一郡国的右北平,辽西,辽东属国昌黎,辽东,玄菟,乐浪六郡实际都掌握在公孙氏手里。 除了冀州的渤海郡,由于公孙氏扩土有功,东西廷公议特许认可其所置的带方郡为有投票权的一郡。 不算带方郡的话大汉其实只有一百单六郡国。 带方是公孙氏在乐浪郡屯有县以南,原本汉廷统治所不及的范围所新置的一郡。 就是在这一年,公孙康大破高句丽,陷其国都,并征讨当地韩、濊族等势力,设置了带方郡。 他嫁女百济也即马韩,加强了对三韩的控制,统治了朝鲜半岛南半部。 还派兵支援扶桑邪马台国攻打狗奴国,将三韩与倭国彻底置于势力范围。 “是后倭、韩皆属带方”。 “又有扶余、濊貊之用”。 俩华夏逆徒逆子的地盘儿,那会儿都属带方郡辖内。 所以公孙氏实控八郡。 阿瞒本来以为公孙康不会凑这个热闹。 毕竟这一家子好像更在意东北亚,只要承认其对九夷的统治,他们似乎就没兴趣南顾。 哪知道阿瞒写信给公孙康的时候他答应的好好的,事到临头还是派了使团过来。 还是从阿瞒的地盘上过来的,有举太师诏阿瞒也没好意思拦着。 他那边儿一来人,阿瞒这边的使团主事程昱心里就有点打小鼓。 因为幽州郡票加带方是十二票,人家公孙氏占了七票。 公孙氏一来,幽州这一州的州票等于就不由阿瞒这边控制了。 那实控五州加上交州也只有六州票,不过半。 恐怕举太师之事会横生变数。 公孙氏的使团主事是张敞,这个跟很会讨好老婆帮老婆画眉的张敞可不是一个人,那个是西汉同名的哥们儿。 公孙康派人征讨当地韩、濊族等势力,派的就是张敞和他本家的公孙模。 因为这个,后来的带方郡大统领张抚夷、张威、张塞、张茂很可能都是张敞族裔。 公孙康派张敞过来,除了参加举太师的盛事之外,未必没有为扩土请功之意。 程昱琢磨了一下,公孙氏现在能摆上台面的就个辽东郡守的官职,老玩儿自立为王也不是一回事儿。 估计这回是以扩土之功,寻求一个统治东北亚的官方身份来了。 这事儿跟他们的诉求不冲突。 而且公孙家想要图谋东北亚,想要没有后顾之忧也不太可能跟阿瞒他们家闹翻。 不然阿瞒随时可以揍他。 所以程昱专程去拜访了张敞。 张敞倒是挺客气的,一口一个行前吾家主公便有叮嘱,此行当以曹公马首是瞻。 但程昱总觉得他似乎有点皮里阳秋,愈发不安。 东廷这边的郡票使团跟他们也不住一处,想联络一下也找不到人。 程昱干脆先去找交州使团的士家人,联络了一下感情。 又试图去拉拢二谋那边的鲁肃和刘璋那边的张肃。 连备崽儿那边带着赵四姐来的阿亮他都没放过,不管之前如何敌对,现在都是一番拉拢各种许诺。 就算之前还打生打死,大家见面还都是挺和气的。 至于这些拉拢有没有效果,程昱心里也没底。 除了阿瞒的三十九郡票,交州士氏的六郡票程昱也算进了自己口袋。 交州有南海郡、苍梧郡、合浦郡、郁林郡、交趾郡、九真郡、日南郡七郡。 苍梧郡此时在吴巨手里,吴巨因为跟备崽儿交好,他的使者这会儿跟阿亮他们混在一起。 备崽儿手里是荆州八郡票中的长沙郡、零陵郡、武陵郡、桂阳郡四郡票。 江夏南郡两郡票是废的,所以他们倒是能用这四郡票获得一个州票。 程昱原本是想把主意打在备崽儿身上的,凑荆州一票就算丢了幽州阿瞒也还有七州票。 奈何阿亮滴水不漏,他说什么人家都笑呵呵又什么都不答应。 程昱许诺好处他就答如此甚好,程昱提出要求他就说待亮书信问过主公。 个小破孩子也忒难搞定。 程昱公元141年出生的,这会儿都六十八了,拿二十八的阿亮当小破孩子也没啥毛病。 阿亮他们跟江东走得近,但这点程昱不太担心。 扬州的庐江、丹阳、吴、会稽、豫章、九江六郡,二谋他们毫无争议握在手里的其实也只有丹阳、吴、会稽、豫章四郡而已。 九江郡、庐江郡和徐州的广陵郡二谋和阿瞒都只占领了一部分,所以这几郡跟江夏和南郡一样属于废票。 大家常说的江东六郡,实际是丹阳、吴、会稽、豫章加半个庐江,外加一个分豫章郡所设的庐陵郡。 孙刘加起来不过八张郡票,加吴巨的苍梧郡那一票也就九票,就算能折算两州的州票,又抵得甚事? 倒是益州,让程昱小刀拉屁股,算是开了眼了。 益州辖汉中、巴郡、广汉、广汉属国、蜀、蜀郡属国、犍为、犍为属国、牂牁、越巂、益州、永昌十二个郡国。 其中多有荒僻蛮属,并且被张鲁割据了汉中郡。 但刘璋不知道怎样办到的,竟取得了完整的十二张郡票。 反正代执一郡表决权的使者,只需要持有盖当地郡守或国相印绶的文书。 大抵是用何等利益交换得这纸文书吧? 不晓得为了这十二张郡票,刘璋又付出了什么。 程昱顿时觉得自己这边太老实了。 他们还真的是让各地郡守自己派人前来的,哪里如益州这般操作更可控? 毕竟这种推举还是新鲜玩意儿,头一回玩儿,下回就知道了。 直到东廷二十八郡的使者出场,程昱才算真正开了眼。 也不知道是益州学东廷的,还是东廷学益州的。 东廷这边干脆就派了二十八个小内侍,一人持一张授权文书,整齐进入会场。 你说你特么哪怕派二十八个郎官也比二十八个小内侍强啊。 但内侍比郎官更能让他们感觉到,东廷治下二十八郡国,完全遵循陛下的旨意。 好吧,你们老刘家都这么玩儿是吧? 程昱目光瞟向阿亮他们那边,阿亮正跟鲁肃笑吟吟的说着什么。 他觉得吴巨苍梧郡那一郡票估计也是备崽儿的,毕竟他也看出来了,老刘家的都一个德性。 估计吴巨都没兴趣参加举太师大会,什么叫吴巨的使者跟着备崽儿的人混? 那人十有八九就是拿了吴巨授权书的备崽儿的人。 正式议题开始之前,程昱还只知道算州票。 但到议题正式开始,宣读规则之后,程昱木了。 去他妹的,原来还能这么玩儿? 你们特么要不要脸啊? 郡票原来也这么重要的么? 原来州票除了最终确定太师人选有用,其他议题根本没用。 其他议题都是玩儿不记名投票的,按郡票的多数来算通过与否。 一百零二郡票,每个议题要通过得三分之二赞成,那得六十八票。 他们加上交州六票,也只有四十五票啊。 哪儿有资格呼什么风唤什么雨? 第305章 混乱的众议 直到所有的郡代表都到场,庚哥简单先说了两句。 这么严肃的事儿场面他的确得露面,按规矩这种大事儿何太后也应该露面。 但长腿御姐有了心爱的自然科学研究,不耐烦这些繁琐的仪式了。 加上这些年被儿子宠得也任性,直接没来。 就安排了个小内侍,宣读了一份皇太后诏书,把这次洛阳盟议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说是复现上古圣王治世的迹象。 能堪与今日之盟议一比的,唯有为华夏开启世袭帝王制的涂山之会 什么孟津之誓、召陵之盟、葵丘之盟、践土之盟,都远未够班。 反正话里话外都是强调这事儿的意义多重大。 重大你还不露面,搁这儿忽悠谁呢? 说是夸这次洛阳盟议,但这盟议不是你儿子弄的么? 说到底还是夸儿子。 老寡妇夸儿子,那能有谱么?听听得了。 小内侍宣读完太后诏,又赐了在场群臣些茶果糕点,跟群臣说这是太后亲手准备的。 所谓的亲手准备,制作过程中何太后但凡往里头加过一瓢水,就算我输。 但也是恩赐,诸人皆离座长揖相谢。 会来事儿的还朝永安宫的方向拜了拜。 然后就到庚哥讲话了。 是真简单说了两句,而不是唠叨一大堆。 “虽尚有五郡未至,但今日得见吾大汉一百单二郡大德齐聚一堂,共议国是,朕心甚慰。” “孟圣有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徒逞兵戈之利,令黎庶涂炭,争若坐而论道,以众议而论是非?” “孔圣尝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朕虽身负天命,亦不敢逆天下滔滔众议。” “故今请诸治郡之大才,重议典制,共举贤良,授朕以道德,协朕安天下。” 说完等诸臣行过礼就溜了。 他可没兴趣坐这儿等这帮人把所有东西都议出来。 但说出来的理由就是不想给在场的公卿大臣压力,让他们能够更好的畅所欲言。 庚哥退场之后,大鸿胪韩融才公开宣读了《举太师疏》的详尽内容。 什么身份有资格提名太师人选之前已经公布了,而且人选都固定了。 一州一州的投,看州中各郡支持谁,哪位候选人得票最多那个州的州票就归谁也是早就宣布的。 这会儿也就更详细了一点。 先投一轮,如果没人得州票超过七票的话,就筛选出得州票最高的两位。 然后以这两个人为目标再投一轮,决出获过半数州票的太师。 自己选的太师,跪着也要认,你们选的你们就要听从他的政令。 是这个意思。 蛋是,蛋是这是整个举太师盟议的最后环节。 按照东廷和以大鸿胪为代表的西廷公卿的说法,要确定的内容不止是太师人选而已。 太师的任职年限、任职地点、权力范围、西廷财赋来源等等这种细节都要议。 而且要在太师任职人选出来之前就确定。 理由是,人选出来之前议定,大家都是出自公心。 如果人选出来之后再议定,这些投票未免就基于利益考虑太多,变成了赤裸裸的利益争斗。 这么说程昱也承认,的确有点这么个意思。 其实采用这种形式选重臣在华夏治下似乎还是头一遭。 但对东廷却驾轻就熟。 因为县一级的推举制中各种投票方式他们已经玩儿了好多年了,各种花儿都玩出来了。 按议程第一项投票是议太师的任职年限 有投票权的虽然只有那一百零二位郡代表,大殿之中的朝臣却并不止有他们。 这可事关自己以后的顶头上司,西廷台面上的公卿几乎全到了。 也有博士院关心此事的大儒,以及如荀彧这样的东廷重臣。 所谓议政,当然不是上来就投票,而是几种方案摆到大家面前讨论。 东西廷官员都可以上去发表意见。 当然为了打开局面,还是有几套备选方案供大家议论的。 每套方案都有提出方案的人各自上去说了一堆理由,争取大家的认同。 以前曾经有的方案无非是两种:久任,三年。 久任就是一直当下去,当到被革职迁职或者死。 先秦诸侯官职爵位基本都是久任甚至世袭。 郡国守相这种地方职务从秦一统六国实行郡县制才开始。 任期从西汉前期的“久任”至宣帝年间大致以三年为期。 东汉前期复归“久任”,然后再次废乱。 官员任期制度的完善要等到宋代。 从有宋开始,任职要回避原籍,三年一任,每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根据考评的成绩来确定职务的升迁任免。 到清朝,开始有“万事胚胎,皆由州县”之说,有识之士对州县长官的任期予之高度重视。 乾嘉两朝着名的清吏谢振定在《察吏八则》奏折中,对官吏的任期和调动提到: “一州县毋轻吏调。官不久于其任,虽敏才未有能裨于地方也。” 但这些都是地方官,中都官职却是向来没有任期的,基本都是久任。 你能够一直担任到帝王觉得看你不顺眼了或者看你太顺眼了,给你调职。 太师这种职位,说起来就应该是久任。 毕竟皇帝的老师,当上了还不是当到死么? 然而这职位的设置,按照二颖给打的样子,等同于在皇帝的直辖三州之外代行皇权了。 天下十州之主,想想都恨不得能抢到手中,并且世袭才好。 世袭是不可能世袭的,你看二颖都没世袭。 程昱出发之前,关于这个议题跟阿瞒讨论过,对他们来说最有利的方案当然是久治。 西廷也有投机派,因此有人提出了久治的方案,上去引经据典的议论了一番。 他刚下去,自然又另有人上来一番批驳,说若是中都官,自然无碍。 因为其贤愚自有圣断。 但这种代天子治天下的职务,一经选定那是天子都没办法随意贬斥的,若众议有误,其又势大当之如何? 所以他觉得应该是三年,因为三年就可以看出来贤愚了。 如果合格有能力,三年后大家肯定还是继续选你,你怕毛线啊? 他斥责觉得太师任期应该久治的有私心,是在谄媚外臣,其心可诛。 马上又有人跳出来,说如今天下纷乱,就算选上太师,要统一政令讨伐不臣都需要耗费时间。 三年根本看不出贤愚,至少应该一庚年,也就是七年。 又有人出来说应该是十年,这人却没有从当今天下局势等种种说起,只从天干为十,说一个天干才是一个完整的循环。 又有人跳出来说用天干为什么不用地支? 开始还是一个一个的站出来说自己的主意,后头就乱了,各自坚持自己的主意,吵作一团。 给程昱的感觉就是,这帮人其实根本就没办法达成一个统一的意见。 所以才搞出来这个投票制度。 他却不知道,这是荀彧与贾诩诱导下故意搞出来的。 吵就是吵给他们看的。 (感谢暗帅同学的4个爱电,感谢晕晕乎乎的赵大叔同学的2个爱电,感谢‘☆’同学的2个爱电,感谢潜水窥屏同学的爱电,感谢阅读、点评和催更的每一位朋友,比心) 第306章 县推举令自有矩 荀文若在此可以茶一句:“吾亦不欲如此。” 因为东廷吧,对举太师的洛阳盟议其实态度也挺矛盾的。 担心各地割据不重视,那这样折腾一整就成了笑话了。 好在汉室影响力多少还在,所以各地郡守基本还都派人来了。 就吴巨和张鲁这两个小卡拉米没派人来。 他们虽然没派人但他们那两郡的投票权却被别人占去了。 连辽东公孙氏都派人来了,不光阿瞒没想到,卢喷喷和荀文若也没想到。 公孙康:其实孤自己也没想到,这不是巧了么,刚好有扩土之功来顺便请个赏。 现在他们担心的问题,就是怕大家对这个推举出来的太师期望太大。 其实就是一个代天子牧天下的名义。 作为割据一方的势力,选出来之后你愿意听他的当然没问题。 你要不愿意听,反正东廷这边是不打算给你什么惩罚的。 还得太师自己去讨伐你。 东廷诸臣现在最担心的,是阿瞒对太师头衔期望太大,结果拿到手之后发现没啥实际用处。 心理落差太大怨恨起东廷来就反而不美了。 为了这个,他们故意没有提点韩融与西廷诸公卿,这种推举制会议需要注意现场的规则秩序之类的问题。 开始像闹剧没啥事儿,越像闹剧越能降低心理期望。 最后有结果就行。 不光是西廷公卿开始吵吵。 代表各郡来的也都是自负才智之士。 又有自己这边的利益在其中,不久也加入了争吵。 此番朝议是在南宫却非殿举行。 负责主持的韩融又是个软性子,见乱得不成样子也就软绵绵的喊几声休要失仪。 失个毛线仪,都说君前失仪,这会儿皇帝都不在他们怕个毛? 以大汉之士充沛的武德,吵着吵着就有人气不过准备开始动手。 荀彧他们笑眯眯的看着,也不加以约束 直到杨彪实在看不过眼了跑出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肃静。 他倒是有些威望,众人平静了那么些时候。 看着诸人蠢蠢欲动的样子,杨彪赶紧大声说了些他最近刚学到的推举现场规矩,要求大家遵守。 怎么发言,怎么质询,几轮之后怎么投筹确定。 他倒是不辞辛劳的很是跑了几场附近州县推举县长县令的士绅大会,看人家好像有这么一套秩序。 转过头又朝荀彧作揖,请东廷派些廷尉过来维持秩序。 这样有扰乱盟议之人,就能请廷尉协助逐出。 《举太师疏》是西廷诸公卿闭门造车搞出来的,该讨论的内容倒是都列上了。 只知道廷议之后投票,但廷议该如何议,议到何时当止,什么时候开始投票,这些完全没有考虑到。 觉得大家都是体面人物。 又以为庚哥会跟全程,谁也应该不敢君前失仪。 哪里想到这廷议居然会成为菜市场。 荀彧和一帮东廷之臣看热闹正看得兴高采烈。 反正廷议跟大宴群臣一样,每个人面前有小几,几上有瓜果糕点与茶水。 就是没有酒。 这谈正事儿呢,不是喝酒的时候。 所以大家的正坐,其实都跪坐在支蹱之上。 说到支蹱,倒有个有趣的知识点。 起始是多地汉墓中出土一种形制相同、大小相近的丅形木器。 因不明其用途,曾有“小几”“木兀”“不知名器”“丅形器”“楎椸”等多种异称。 随着研究的深入,学者们最终将其论定为一种“坐具”,并明确了其具体用法,就是跪坐正姿的时候垫屁股下面的。 但对该器的定名目前仍付阙如。 最后根据江陵凤凰山一六八号汉墓出土遣册所记名物,并通过比对该墓所出随葬物品,发现丅形木器应即遣册中记录的“支蹱”。 (如图所示) 跪坐时脚跟在坐具下方 那时候我们才明白,原来华夏古人的正坐,跟扶桑夷人并不同。 老祖宗的正坐是维持跪坐的坐姿,却会利用支蹱这种坐具使臀部重量压在坐具上,避免对小腿与脚跟形成压迫。 哪里会像扶桑夷人那样因为坐姿不正确,造成大量内八和罗圈腿。 因为支蹱形状与日本料理的一些摆盘非常相似,有人开玩笑说,大抵那时候他们来我们这边,根本没有获得赐座的资格。 所以学了个正坐回去,却不知道支蹱的用处,偷回去当盘子用了。 另一些人总是认为扶桑“保留了汉唐古礼”,其实遣唐使并未把正坐带回日本。 日本古装剧或古画中天皇和将军们通常是两只脚掌相抵的盘腿坐,日本人称之为“乐坐”。 日本正坐的历史其实很晚,是江户年间才形成,那会儿都明清了。 而成为全民的规矩,则要晚至明治时代,距今也就一百多年。 江户时代德川幕府崇尚儒教,将“朱子学”定为官学,参照儒家古经制定了诸多礼仪。 加上正坐起身方便,利于战斗,很快在武士阶层中传播开来。 又借着武士和幕府的影响力,最终在江户庶民中普及。 到明治时期才形成的习俗,又哪里能学到华夏因为习惯高坐而逐渐消失的支蹱? 其实正坐的时候人会自然抬头挺胸并挺直腰部,只要有支蹱来缓解对足跟与小腿的压迫,远比现在的各种椅子更为健康。 最起码基本不会形成腰椎与颈椎问题。 所以高脚凳的传入,基本上也是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一种劣币驱逐良币吧? 有支蹱的存在,荀彧他们当然久坐不累,乐得看这一场混乱大戏。 见杨彪请求,他含笑道:“疏中并无廷尉之设,此盟议之举无小事,若得众许,自无不可。” 这是第一次搞这种举太师的盟议,举太师疏是陛下批准过的,照着执行没问题。 但现在要实行举太师疏中没有的部分,只能是大家投票觉得ok,我们当然提供协助。 杨彪无奈,又按照他刚才说出来的规矩,对各郡代表们更仔细的介绍了一遍。 “方才荀仆射言说,若众议皆可,方可循此例行之。” “若无此例,恐久议而不能决,尚望诸位为此投筹!” “敢问杨公,何为投筹?” 却是方才争辩之时一言不发的诸葛阿亮含笑问道。 杨彪看了看最近刚从太傅长史升任尚书仆射的荀彧。 仆射念作葡夜,仆是“主管”的意思,古代重武,主射者掌事,故诸官之长称仆射。 秦律中就有仆射称谓。 汉代仆射是个广泛的官号,自侍中、尚书、博士、谒者、郎官以至于军屯吏、驺、宰、水巷宫人皆有仆射。 尚书仆射是尚书省的副官,大多数朝代尚书令虚设,所以尚书仆射一般会成为尚书台的实际一把手。 所以在唐宋,尚书仆射就是名副其实的宰相。 当然现在卢喷喷还在以太傅之位兼任着尚书令,荀彧的尚书仆射就是真的尚书台二把手了。 第307章 岂可决于暗室? 庚哥给了荀彧一个尚书仆射的官职。 等于在卢喷喷不理事的时候,荀文若能以自己的身份主理尚书台。 而不必用太傅长史的身份代表卢喷喷来办理尚书台诸司的政务。 也算是他在东廷不辞辛劳这么多年,对他的认可与奖励。 杨彪这一看,当然是因为他觉得投筹这个事情,他解释不清楚,想请荀彧用实物演示一下。 其实他看韩融就可以,毕竟现场的秩序管理其实应该是韩融的活儿。 可杨彪这会儿实在不想搭理那个过分软弱又没什么实际能力的韩融。 荀彧只好微笑着朝却非殿门口招了招手:“将那筹房运来。” 站在殿门处的内侍转身下去。 片刻之后,八名孔武有力的军士却是搬运进来了一个仿若两顶加高加宽的轿子拼在一起的小木屋。 西廷公卿们倒是都见过,因此并不好奇。 各郡代表却并未曾见过,不由都伸长脖子看。 杨彪上前,卷起正面的帘幕。 木屋的右墙上挂着一个布袋,布袋里插着一些特制的木筹。 杨彪指着木筹言道:“此为筹。” 他然后指向正对着入口的那面墙上开着的一些标着甲乙丙丁等十天干的十个小木孔:“此为筹呑。” 十个投筹口分作三排,甲乙两孔在最上边,下头每排四个,整齐排列。 杨彪取下墙上的筹袋,取出一只木筹从标有甲字的投筹孔投了进去。 只听哐啷啷一声响,那木筹应该是落入了一个木盒:“此为投筹,甲为允,乙为不允。” 杨彪复又指了指这边卷起的布帘,示意道:“入筹房而投筹,有厚幕之掩,无人知汝所投何筹。” 他往前两步,又卷起了木墙之隔另一面的帘幕,这帘幕却是在侧边。 木墙的另一面,每个投筹孔后都有一个木制筹盒,上面也各自用朱笔写着相应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字样。 筹盒却是用木卡扣卡在木墙上的,只需推拉一下即可摘下。 杨彪取下甲字筹桶,筹桶上方是一个可以推拉的木板。 他抽开木板,展示给大家看,他方才投入的那只木筹正在这只筹桶之中。 杨彪解释道:“筹封未开之时,无人知得筹几何,故能免随众之辈,各人投筹皆从本心。” 请示韩融与荀彧之后,杨彪请那一百零二名郡代表上来仔细观摩这筹房。 结构其实挺简单的。 无非是犹如告解室一般的两个小房间,筹房下方都以木板封死,那是想挖地道通过都不能了。 两个小房间之间的木板并不厚,约莫只有一寸左右。 但整个木板面却只涂上了桐油,木纹细腻而连续。 除了挖出的那十个投筹孔,木头的纹理竟没有任何中断的地方,显然是完整的一整块板材制成。 这种厚度和这种简单的投筹结构,显然是没有任何作弊的可能。 大家纷纷进入,有人敲敲木板,有人取出几枚木筹挨个孔投了一遍。 还有人直接放下了卷起的幕布,试着在外面看能不能发现里面的人投了什么筹。 阿亮也是个擅机巧的,一眼已经看得分明其中道理,因此并没有上前。 他倒是站到了杨彪身边,饶有兴趣的询问起来: “若有人取多筹而投之,如之奈何?” “投筹之时,自有侍者执筹袋,入投房前方得筹,岂得多投?”杨彪答道。 “若取筹不投,阴易之,又如之奈何?”阿亮继续兴致勃勃,探讨作弊技巧。 杨彪笑了:“筹壶中自有响木,落筹众所皆闻,岂得不投而出?” “然若响木音色有异,岂非落筹可辨?” “筹壶之制,响木触而移位,同壶落筹声亦不同,可无此虞。” 阿亮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啧啧称奇:“此奇物也,何智至斯?可为举太师而特制?” 筹房的确结构简单,所以试过几次之后,众人已经都围到了他们俩身边听闲篇儿。 杨彪提前就打听过筹房来历的,因此苦笑着答道:“众智所成,司并已广用矣。” 这东西还真不是哪一个人发明的。 最开始还是并州云中郡那边一个县,因为有个势力特别大的豪强。 众士绅害怕得罪他而不敢不投他,私下找郡守诉苦。 于是最先从那儿发明了不记名投票。 这种投票方式好,投票还不得罪人,于是各县于是纷纷效仿。 就是在这种效仿过程中,大家纷纷在保密性上添砖加瓦,各放奇招。 筹房最早出现在河东郡,然后迅速应用至司并各郡的县推中。 在扩散的过程中又不停获得改进,不停的有人试图作弊,然后又不停的有人想办法反制。 每次推举,各县都为是否采用筹房吵一架。 一直到最后,镜事司博采众家之长,请求道司统一设计,又请博士院的大儒们拟定尺寸,才形成统一制式。 最开始求道司的工匠技痒,还为这筹房上雕日月下琢山河周围刻满獬豸,示意此物追求绝对的公平。 结果被博士院的大儒给否了,说什么大道至简,越简单才能越象征公平。 然后就成了这副毫无装饰的朴素样子,却自有一份古拙。 从那以后,各郡都备上了这东西,郡守去主持士绅大会的时候会带上使用。 也有些士绅大会权力比较重县长县令比较弱势的县仿制,用以平时决断县中大事。 程昱此时却脸黑得像锅底一样,怫然不乐道:“国之大事,岂可决于暗室?君子当明其志。” 杨彪还来不及说话,旁边早有博士院的老儒直接怼了上去。 各种引经据典的批驳程昱胡说,说圣人教诲的明其志可不是这个志。 博士院早就不知不觉的彻底卢化了。 这些老儒年纪也不比程昱小,有些按师承辈分还高过他,这会儿一个个轮番上前喷唾沫,用口水给他洗脸。 程昱只是直觉觉得,他们这次让各郡自己派代表的做法不是太好控制。 阿瞒势力扩张得太快,很多地方他实际采取的就是和当地豪强联合,用愿意臣服于他的豪强治理地方。 如果公开投票,阿瞒对他治下的郡代表们还能有一些威慑力。 但保密性强到这个地步的话,谁知道本就不占优势的这三十九郡,又有多少会暗地里反水。 下意识的随便挑了个借口发难,哪里想到会被如此劈头盖脸的批驳? 可怜的程昱哪里知道,博士院之前因为这事儿早就经过了一轮口水大战,最后是赞成用筹房的赢了。 这会儿喷他喷得越凶的,当时也被人这么喷过。 把别人打自己脸的东西扔出去打别人的脸,虽然在场出席的都是大儒,那也是颇觉畅快的。 他们早就旷日持久的吵过,各种经传那可是专门花时间去查过的。 程昱只是临时起意,一时哪里辩得过? 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史说性格刚戾,与人多迕。 这时被喷到怒起,眼见就要卷袖子了。 (感谢白马义从和爱吃泡沫抹茶的豹头精同学的各3个爱电,感谢晕晕乎乎的赵大叔和潜水窥屏同学的各2个爱电,感谢阅读、点评和催更的每一位朋友,鞠躬) 第308章 势大与势孤 荀文若在旁边看得分明,赶紧过来打圆场。 先是作揖劝退了几位老儒,这才笑着低声对程昱言道: “仲德公有所不知,筹房之用,博士院诸位大德早先也是否之的。” “而后县推,竟有落选豪强愤而杀人。” “至此博士院方成共议,言君子固然应无私,然若使君子因无私而被祸,却是吾辈之愧。” 这里的无私,指的就不是没有私心杂念,而是没有私密与隐私。 “况若使投筹之人皆君子,亦是妄求了。” “以黄老之言,阳极生阴阴极生阳,至暗之选,未必不生至公之决。” “若使人皆不因其选被祸,彼心公之,未必不为君子乎。” “方才斥汝诸公,皆因往时亦如仲德公所见,不意竟生杀伤。” “彼辈道德人物,自责之心终究重于旁人,因而存忿。” “其所斥者,非仲德公,而为昨日之己也。” 程昱的表字,却是仲德。 排行老二,昱是明亮和照耀的意思,要用道德的光亮照耀他人。 荀彧装作没看出来程昱的私心,反而好像开玩笑一样告诉他那帮老东西骂的其实不是你,而是昨天的他们自己。 因为他们跟你一样的看法结果害死了一些在县推里头的投票士绅。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有意劝慰,程昱又哪里好意思继续发火。 他神色勉强的笑了笑,心里却在继续愤愤然。 想着选个毛线啊选,还是靠丘八们武力解决问题好了. 劳资主公家势力最大,一个个不怕打不服你们。 刚想到这儿,他突然一惊,琢磨到一件事。 这尼玛,大汉疆域内共计一百零七郡。 之前觉得似乎整个天下都握在手里了,剩下的都是小卡拉米。 来之前阿瞒也跟他说过,让他过来看看,最好能成。 不能成就掀桌子,这太师之位如果不是他阿瞒,其他任何人他都不认的。 阿瞒不派性格相对更亲和的郭奉孝来,却派脾气最臭最硬的程昱来,本来就是存着这样的想法。 但程昱现在一看,这尼玛天下真握在手里的还刚过三分之一,一半都不到。 他们势力的确最强,也因此最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在这里掀桌子,搞不好其余的势力会抱团儿在一起搞他们。 那他们马上就转为劣势的一方了。 想到此节程昱反而警醒,原本勉强的笑容转瞬灿烂起来,温和的朝荀彧笑道: “今日方知有此等事,却是吾之谬误了。” 要程昱认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性格刚戾傲慢,但责任心极强,越是劣势越懂得顾全大局。 反而优势的时候,那就习惯了鼻孔看人不得罪人不舒服斯基。 他在阿瞒麾下爆发最璀璨光芒的时刻,就是兖州之叛阿瞒势力九死一生的时候。 也因那个时候的贡献,曹老板家两代人都待他甚厚。 心思电转之间,他已经打定主意。 这次洛阳盟议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拉仇恨。 他们本来就自带仇恨光环了,所以这次一定要韬光养晦,做出唯东廷马首是瞻的模样,降低存在感博取更多好感。 这样到最后才方便发力争太师之位。 就算争不到也无所谓。 如果太师之位让出去,以此位为饵,引发江东荆州与益州之间的攻伐,或许对他们是更好的选择。 只要这其余三家不团结在东廷身边,他们家曹老板的实力仍旧是天下独一份的。 心下拿定主意,他于是不再出头,默默退到了一旁。 程昱决定不出风头,那边阿亮却是颇为活跃。 只见他又朝杨彪行了一礼,问道:“文先公对众议投筹之法甚是熟谙,还请教吾等。” 杨彪摇了摇头:“仅曾走司并各郡,观县推盛举耳,不敢言熟。” 他也六十七岁了,不辞辛劳的行走于司并郡县,甚至还跑去三辅专门围观别人县推。 那是非常想搞清楚东廷之治的各种门道了。 阿亮却是一拍大腿:“如此甚好。” 他走到众人前方:“诸位,诸位,吾有一议。” 众人皆看向他,却听阿亮言道: “吾闻举太师疏所言众议之策,与士绅县推颇类,然吾等皆未历此等事。” “既文先公多有涉猎。” “在下提议,仍由大鸿胪掌盟议之程,却共举文先公监众议之秩,何如?” 大家其实也都看出来了,韩融掌控不住局面。 但他大鸿胪的职司放在这里,并且名义上举太师疏是他搞出来的,所以只能尊他来主持盟议进程。 但会场秩序和各种细节推进,怕是不得不另选一个人出来主持了。 “此乃东廷之制,荀仆射等胜吾数倍也。”杨彪赶紧推辞。 荀彧却道:“此西廷盛事也,吾观文先公知之甚详,吾辈久在京师,恐并无文先公精通。” 很多制度都是他负责制定和完善的,他说他自己不熟那当然是鬼扯。 但就像程昱决定尽量少出风头,庚哥和荀彧他们商议的结果也是尽量少秀存在。 他们只是想给阿瞒当太师增加点难度而已。 太师本来就是推出去替庚哥吸引火力的,结果举太师的洛阳盟议里头如果反而东廷更出风头。 那到底谁给谁吸引火力啊? 杨彪还没来得及继续推辞,士孙瑞等人轰然应曰:“如此甚好,甚好!” 他们倒是觉得,本来杨彪对天下各郡影响最小。 他也是太师候选人之一。 如果能当会议的秩序主持,最起码可以让这一百来位郡代表见识一下这位四世三公的杨家当代家主风采。 对他赢得更多郡票当然是有帮助的。 有西廷这帮子公卿带领,郡代表中间不少人也开始附和。 无论是江东还是益州,心里都明白阿瞒才是优势的一方。 能给阿瞒那边添点堵,他们当然要努力跟上。 程昱见旁边夏侯衡的嘴巴动了动,似是想上前反对,一把把他扯了回来。 夏侯衡在历史上虽然名声不如夏侯霸响亮,但他才是夏侯渊的长子。 他娶了阿瞒之弟海阳哀侯的女儿,特别受恩赏宠信。 之所以不出名,大约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干就能袭他爹的爵受封享富贵。 不必像夏侯霸那样需要打生打死给自己挣爵位挣功名。 海阳哀侯的具体姓名待考证,但确实是阿瞒的亲弟弟。 他女儿嫁给夏侯衡,更进一步说明了曹嵩不可能是夏侯氏过继过去的。 应该是曹氏原本的旁支子弟。 姓别婚姻,氏别贵贱,那年代同姓结婚,会被视作红果果的乱伦。 你就算被过继改姓,你自己是夏侯氏的血脉你自家儿子不知道么? 怎么可能把孙女嫁回夏侯家? 何况嫁夏侯家的不止海阳哀侯的女儿,阿瞒的亲闺女清河公主也嫁给了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 夏侯氏之所以被曹魏视为宗室,不过是曹氏和夏侯氏世代姻亲罢了。 夏侯渊是颍川太守,还比较重视这次盟议,所以派了长子代表颍川来洛阳。 夏侯衡是想跳出来说,他杨文先特么的都是太师候选人,再担任会场纪律监察不合适吧? 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程昱来回来了。 程昱微微摇了摇头,低声朝他说:“休要出头。” 第309章 丁氏与夏侯氏 夏侯妙才虽为一时俊杰,他长子夏侯伯权却并非是什么杰出人物。 夏侯衡除了袭了他父亲的爵位之后转封安宁亭侯,一辈子也没做出什么史书有载的亮眼事迹。 他弟弟宣称他从小就喜欢排兵布阵,十六岁曾经射杀过老虎,被阿瞒当场称赞,所以特别受恩宠。 无论是喜欢排兵布阵还是杀虎这事儿吧,都别太当真。 他如果真有能力,怎么可能让自己弟弟夏侯霸出去打生打死,自己窝在许都当闲爵? 杀虎会被阿瞒当场称奇,大抵是在围猎的时候。 大规模的围猎之时,猛兽基本都是被驱赶到近前供贵人射杀的,并且没什么伤到贵人的机会。 史书上并没有清晰记载夏侯衡的表字是伯权还是孟权,但有些细节可以推测。 在阿瞒起势之前,他就跟夏侯妙才是连襟,同娶丁氏姐妹。 不止是阿瞒的正妻为丁氏,连曹嵩的正妻也是出自丁氏。 丁氏对于曹氏而言,关系可谓与夏侯氏不相上下。 而且曹嵩花钱买了个太尉当的时候,当时的司空是跟他同为沛国人的老乡丁宫。 这个丁宫,就是曹嵩的妻族。 阿瞒陈留起兵之时,也曾获丁氏助益极多,丁斐第一时间就前来投奔。 这个丁斐,同样出身于沛国丁氏。 据说丁斐特别贪财,多次触犯律法,很多人向阿瞒请求治丁斐的罪,但阿瞒总是马上就原谅宽恕他。 阿瞒向西迎回天子到许都,丁斐被任命担任典军校尉,统领总管皇宫内外的兵马。 他每次向阿瞒提出建议,阿瞒都会听从。 丁斐在阿瞒征马超的时候,还救过阿瞒的命,所以在那之后阿瞒一向认为丁斐就如同自己养的狗。 虽然贪吃,但很忠心。 阿瞒下决心迎献帝,也有原因是因为丁冲写信劝他。 丁冲也是沛国丁氏,当时被跟献帝一起劫到了长安,应该是阿瞒正室丁夫人的同父兄弟或从兄弟。 等于是阿瞒的小舅子。 史书有载,丁冲曾与曹操同乘车舆,有此待遇者,仅见夏侯惇。 但丁氏却在史书中被刻意隐没,没能获得夏侯氏一般的地位。 第一个原因是在夺嫡之争中丁冲的儿子丁仪、丁廙兄弟站在了曹植一边。 曹丕自立为帝之后,丁仪、丁廙兄弟被满门抄斩。 但朝中仍旧有丁斐之子丁谧,是曹爽的亲信之一,与何晏、邓飏一同被称为台中三狗。 架空司马懿、囚禁郭太后的计谋皆出自丁谧之手,因此司马懿对丁谧十分痛恨。 高平陵政变后,丁谧、邓飏、李胜等曹爽死党先后被捕,不久被指控与曹爽同谋而被处死,夷灭三族。 每次站队都站错,所以丁氏一族的事迹也活该渐隐于史册。 如果只是这样还就罢了,但曹爽之事连夏侯霸都因此投蜀,夏侯氏也不见隐于史册。 怎么着跟夏侯氏份量差不多的丁氏就被彻底隐没了呢? 关于丁氏家族被从史书中抹去的原因,有人认为是《三国志》作者陈寿史德有问题。 《晋书》记载:或云丁仪、丁暠有盛名于魏,寿谓其子曰:“可觅千斛米见与,当为尊公作佳传。” 丁不与之,竟不为立传。 唐朝房玄龄等撰写的《晋书·陈寿传》,收录了陈寿因为私仇而在书中有所表现的一则传闻。 说的是丁仪、丁暠在曹魏时负有盛名,陈寿对他们的儿子们说: “送我千斛米,我就为令尊大人写好传记。” 丁氏不答应,陈寿果真不为他们立传,这就是所谓的”索米立传”。 站错队外加得罪史官,好在陈寿还是有道德底线的,只是没写,而不是将他们写成十常侍那样的奸佞。 但起码在阿瞒还活着的时候,丁氏在阿瞒麾下是拥有与夏侯氏相当的份量。 根据阿瞒的表字冠孟可知,他并非曹嵩正妻所出,也就是说不是丁氏夫人的亲儿子。 从他小时候曹嵩都不怎么管束他也知道,曹嵩对这个庶长子其实没那么上心。 所以后头避祸才会去王室与曹氏世代交好的琅琊,而不去已经做了兖州牧的亲儿子那边。 以至于有后头的徐州之祸。 但阿瞒娶妻丁氏,结亲自己嫡母的亲族,肯定对他在曹氏的地位有着决定性的提升。 不管曹嵩喜不喜欢他,他嫡母丁氏作为正妻,在很多事情上是能和男人掰一扳手腕的。 阿瞒从无赖子到被举孝廉任洛阳北部尉的转变,很可能是从娶妻开始的。 这么个给自己带来决定性改变的女人,阿瞒肯定也是相当敬重。 阿瞒的正妻丁夫人也是个狠人。 因为阿瞒好美色,强占了张济的遗孀,导致张绣跟他翻脸。 阿瞒猝不及防,在宛城之战典韦战死,曹昂让马给曹操后,也死在军中。 丁夫人并无所出,曹昂虽然不是她亲生,却因为生母刘氏早亡,与清河长公主一起自幼带在身边当亲儿子养的。 因为这事儿丁夫人跟阿瞒决裂,甚至后来与阿瞒和离,让曹老板成为被休的男人。 曹昂之死,以及早些年从丁夫人那里获得的曹氏资源,阿瞒对丁夫人一直心怀愧疚。 那么对并没有做出过任何成就的夏侯衡的格外恩宠,就有出处了。 大抵夏侯衡是夏侯渊的正室丁氏所出,也就是丁夫人的妹妹生出来的种。 他身上集中着曹氏对丁氏与夏侯氏两姓的重视,所以不管阿瞒还是曹丕,对他格外恩宠一些才符合常理。 既然是嫡长子,夏侯衡的表字当然是伯权而非孟权。 当然有庚哥的出现,张济张绣和马腾马超还在凉州打生打死。 典韦好端端的在曹老板身边压着许褚一头,曹昂也不至于因为让马给亲爹而身死。 丁夫人也没有与阿瞒决裂,为阿瞒生了曹丕、曹彰、曹植、曹熊四个儿子的卞夫人仍旧只能当个侧室。 《魏略》记载,文帝尝曰:“家兄孝廉(即曹昂),自其分也。若使仓舒(即曹冲)在,我亦无天下。” 可见曹昂当时在曹操诸子中位置最高,连阴刻寡恩的曹丕也发自内心知道、自己没资格与大哥夺嫡。 历史如果这么发展,曹昂继承曹操,丁夫人母凭子贵,丁氏家族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聚齐丁氏与夏侯氏两姓恩宠的夏侯衡也当然更受重视与宠爱。 在这样的夏侯衡面前,连程昱也是不敢高声的。 但与很多人以为的不同,在大世家豪族里,最受宠的往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也不是跋扈嚣张之徒。 大多数,其实具备的是两样特质:乖,听话,孝顺,有礼貌,性格温和没什么脾气。 越是没有自己主意的,越不会忤逆尊长。 不然只是优秀,宠你的大抵都会是本姓长者,他姓长辈凭什么宠你? 夏侯衡恰巧就是这一类。 (感谢大包扛大包和没浪怎么漂同学的爱电,感谢阅读、点评和催更的每一位朋友,超爱你们的) 第310章 示之以公的投筹之秩 夏侯衡比较不忿杨彪作为太师候选人,居然还能顺茬主持洛阳盟议的秩序工作。 但程昱一拦他,这孩子会错了意。 他以为程昱的意思是,大家都赞成,你要出头的话杨彪扣一个扰乱会场秩序的帽子,把你逐出会场,咱们这一票不就废了么? 孩子于是很老实的缩回去了。 结果就听见杨彪道:“且候守序之筹投毕,再投此事亦可。” 没有继续拒绝。 毕竟东廷如果不出人主持会场秩序的话,他再不出来,这所谓的众议还真的推进不下去。 但也没有轻易答应。 如果是否按照县推的规则来执行此次大会需要投筹裁决的话。 在杨彪看来,他是否在韩融之下来主持本次大会的秩序,也应该由投筹决定。 而不是大家随便提议随便附和就能通过的。 若能,他自己当然是当仁不让。 听他这么说,夏侯衡却是又生出心思了。 孩子凑到程昱耳边偷偷问:“可是以投筹阴沮之?” 程昱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这下夏侯衡更不理解了。 他头一次代替父亲出使,并且觉得洛阳盟议还是个大事,总觉得应该是个锱铢必究唇枪舌战的局面。 更觉得应该能够看见各种后世会传为佳话的名场面。 最起码也会有个类似蔺相如完璧归赵这种程度的言辞交锋与智斗吧? 孩子虽然才具一般,但毕竟是少年人,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能完成舌战群儒名扬天下的壮举。 没想到他刚找到机会准备发挥,就被程昱给拦回来了。 心下虽然不甘,但程昱对阿瞒的忠心以及本身的才能他也是敬服的。 他也知道这样的场面不适合发问,因此皱着眉头开始在旁边苦苦思索。 却非殿现场的投筹却不会等他思索明白才继续进行。 杨彪走出几步,面向众人言道:“如此便请诸代行郡权之士,先行投筹确认是否行县推之矩。” 代行郡权的那一百单二名士人顿时有些激动,摩拳擦掌便准备上前投下自己神圣的一筹。 但却听杨彪喊道:“肃静,先请入座!” 众人一愣,但想着这东西自己不熟,先听号令再说。 所以东一堆西一堆各自分散站立的士人,包括东西廷及博士院老儒,各自回到自己的小几后,用脚后跟夹着支踵正坐下来。 杨彪转身向上首的韩融:“还请大鸿胪下令验筹。” 韩融一愣,他是见识过筹房,知道怎么用,但哪里知道有什么验筹的程序? 他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荀彧,却见荀彧微笑着朝他颔首,因此才道:“那便验筹吧!” 东廷这边虽然不想让洛阳盟议太过正规正式,给人太高期望,但也绝对不想它成为闹剧。 因此筹房抬入之时,相应人等便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此时听闻韩融下令,殿门处的内侍尖着嗓子喊道:“验——筹——” 殿外走入三人,均窄袖坦膊,摊举双手而入。 袖子很窄,并且胳膊光着跟举手投降一样走进来。 后方有人抬着一张小几跟在几人身后。 当先一人将筹房正面及侧面布帘卷起,然后摘下筹袋,走入几案后直面众人而正坐。 他将筹袋之中的筹条抽出四支,放在小几桌面。 第二人当着大家的面走入筹盒那半边筹房,拆下除了甲乙和丙之外的所有筹盒,平铺在地上。 他拆下甲字筹盒,喝道:“示甲壶!” 然后抽开筹盒上面的木板,举着它从所有人面前经过。 回到起点放下木板,又举起敞开的筹盒从大家面前经过一次。 筹盒与筹封都很简单。 唯一的构造就是从投筹口有一处向下的导引轨,保证投筹沿着导引轨撞到盒里悬空吊着的响木。 撞开响木之后,投筹就会落到下方的空间里。 他这么举着反复在大家面前经过,大家也都能看清这所谓的甲壶其中并无任何机巧,盒中也并无筹条。 这人重新组装上甲壶,拆下乙字筹盒,又喝到:“示乙壶。” 接着是示丙壶。 三个筹壶展示完毕后,他行到平铺在地面的其他筹壶前,跪坐下来。 双手始终在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内。 第三个人喊道:“投甲壶!” 他走到小几一端,等着跪坐在小几边的那人按住一根筹条推送过几案中央,并且缩回手之后,这才弯腰拿起那根筹条。 他当着众人走入投房,并将筹条放入甲字投筹口。 只听响木“笃”的一声响,投筹入盒。 第三人离开投房,第二人站起,重新展示甲壶给大家看,果然其中已经有了一根投筹。 乙壶丙壶也展示了一遍。 众人没想到的是,最后一次,投筹之人居然将第四支投筹投入了一个没有筹壶的投筹口。 投筹跌落在筹房的木地板上,发出区别与响木的笃的闷响。 待验证完毕,三人各自离开自己的位置肃立。 杨彪这个时候才道:“允行则投甲,不允则投乙,暗弃投丙,明弃投其余任意投筹口。” “可有人觉器具存弊?” 你这特么的都卷起袖子验证给大家看了,能有什么作弊的可能? 士人们一起摇头。 “甲乙丙筹壶之响,可有存异?”杨彪又问道。 按照杨彪方才的介绍,这个时候要出言相询,需先举手擎臂。 阿亮举起了他的手。 杨彪见无其他人有异议,示意阿亮可以发言。 “若其声存异,如之奈何?”好奇宝宝诸葛阿亮孔明上线。 “可使丁至癸壶入替,若其声皆异,则尽弃之,另择新壶。”杨彪答道。 也就是说这所谓筹壶的投筹木盒他们还有备用的。 “孔明可是觉何壶其声有异?”杨彪再次问道。 阿亮摇了摇头,有些愧疚的笑到:“并无!” 其他人也没听出来声音有什么区别。 杨彪再次到韩融面前,长揖道:“验筹已毕,请大鸿胪下令投筹!” 韩融这会儿已经找到感觉了,笑道:“有劳文先公,投筹罢。” 他刚说完,却非殿门口的内侍就扬声道:“奉筹!” 外面又进来几个内侍,将原本的筹袋与投筹全部取走。 又取了一袋油漆颜色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投筹,五个一堆数了一百零二根,全部放置在方才发筹那人跪坐的几案上。 这时已有几人悄悄色变,他们没想到还有换筹这档子事儿。 方才围观筹房之时,其实有偷偷藏筹于衣袖。 窄袖赤膊之人当先那位重新跪坐于几案后,剩余两人放下了筹房的的布帘,将筹房完全遮挡起来。 下来就简单了,殿门外又进入一名内侍,立于韩融下首,大声重复: “举太师盟议首次投筹,确认是否行县推之矩,允行则投甲,不允则投乙,暗弃投丙,明弃则任意。” 第311章 夏侯小可粘的社死瞬间 “请,司州,河南尹,投筹!” “请,司州,河东郡,投筹!” “请,司州,河内郡,投筹!” …… 宣名投筹先从司州开始,小内侍们一个个鱼贯而出。 各自在几案前静候发筹之人将投筹递过几案中线,然后取筹进入投房。 只听响木笃笃笃的一声一声响,不觉间司并凉三州皆已投完。 “请,豫州,颍川郡,投筹!” 夏侯衡还在那里冥思苦想程昱的用意,一时没反应过来。 “请,豫州,颍川郡,投筹!” 那名宣名的内侍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程昱有捂脸的冲动,只好在旁边轻咳着提醒他。 “咳咳……伯权……” “喔,啊?”夏侯衡这才惊醒过来,忙不迭的站起身来。 他站起来有些匆忙,被裙裳绊了一下脚,险些摔倒。 “嘻……”耳侧传来一声轻笑,夏侯衡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他本颇为羞恼。 但随着发筹那人郑重其事的推过来投筹,再一步一步走近筹房的时候,心下却不由自主的肃穆起来。 但当他进入投房,厚帘遮下,夏侯小迷糊又迷糊起来。 该……投哪个来着? 他方才一直在走神,根本没听清别人的介绍。 就算听清了,他起身的时候忘了问程昱,也不知道应该投什么。 小小的一枚投筹,此时在手中似有千斤之重。 这筹房四面虽皆密封,顶上却是明瓷所制,竟能透光。 筹房又本身位置颇近殿门,因此其内并不黑暗。 夏侯小迷糊看着那天干十字,一时发起呆来。 然而久候他不出,且又未听见投筹之声,宣名的内侍终于是催促了一声: “请,豫州,颍川郡,速投筹!” “啊?……哦……唔?” 夏侯衡一慌,都没看清楚投筹口,胡乱择了一个就将手中的投筹塞了进去。 只听比其他投筹更为沉重一些的“笃”的一声轻响,然后啪叽一声。 所有人在验筹的时候都听过这种声音。 这是投的没有筹壶的投筹口,等于明着弃权了。 夏侯衡这会儿也听出来自己投筹的声音似乎跟别人的不同。 他以为自己出错了,顿时臊得满脸通红,躲在投房内不敢出去。 “请,豫州,汝南郡,投筹!” 然而他耽搁了甚久,宣名那位内侍竟已是不打算等他了。 直接宣了下一筹的投筹。 汝南郡代行郡权之人正是程昱,一直等他拿到投筹走到投房跟前,夏侯衡仍旧躲着没敢出来。 “伯权……伯权……”程昱只好捻着投筹在投房外轻声唤他。 “仲德公……吾……吾误投了!”夏侯衡快哭出声了。 “并无投错,无事,速出!”程昱有点没耐心了。 讲真他脾气本来都急躁。 虽然这夏侯衡是下一代中身份颇为尊崇之人,但这会儿他的厌蠢症也发作了。 所以口气已经开始有些严厉了。 “喔!”听出了程昱语声中明显的烦躁,小可怜夏侯衡不敢再耽搁。 他涨红着脸赶紧出了投房,将头埋在胸前一路快步行向自己的座位。 路上又一次绊在裙裾上,再次险些摔倒。 “嘻……”耳侧又传来一声不知是谁发出的轻笑。 夏侯衡顿时窘迫到有些无地自容,脚趾都快抠出一座承光殿来。 好在程昱很快下来了。 大抵是察觉了自己方才口气太过不善。 这夏侯衡毕竟是主公面前颇受恩宠的小辈,且身系丁氏、夏侯氏两氏恩宠于一身。 程昱的刚戾也是分人的,在阿瞒和曹丕面前,他可是向来非常知足不辱善处人事的。 要不然也不可能被人诬告谋反阿瞒都不以为意,活到八十整寿曹丕还打算拜他为三公。 这时候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急躁,他还是耐着性子低声过来缓和关系: “伯权怎生耽搁这许久?” “仲德公,吾……吾不曾听清之前之议,恐……恐错投筹矣。” 夏侯衡悔恨到真的快掉小金豆了。 程昱反复回想自己跟夏侯渊的交情,去想临行前夏侯渊拜托自己多照顾一下他这个长子的嘱托。 以及阿瞒对夏侯氏与丁氏的重视,才勉强压下自己的厌蠢症,温声宽慰道: “此无益之投,有甚对错,随意投筹便是。” “如此说来,吾不曾投错?”一听程昱如此说,夏侯衡整个人顿时活过来了。 “不曾,若是要紧投筹,吾必先示意与汝,休要担心。” 夏侯衡到这个时候,才彻底放松下来:“如此有劳仲德公提点。” 虽然不是辣么聪明,但是人家又乖又有礼貌还听话。 程昱却是不想再跟他废话的,故意忽略了夏侯衡眼中闪烁的求知的小星星。 但夏侯衡还是低声问了出来:“仲德公,吾等为何不沮那杨文先之议?” “此非多言之所,回去再说!”程昱一句话堵死了他继续打听的门路。 他们在这里讲小话倒是不碍。 因为整个却非殿都弥漫着犹如蝇虫飞舞一般的嗡嗡声。 那是各处割据势力代行郡权之士互相交换意见的低声讨论。 夏侯衡并未曾意识到,他虽然不曾在舌辩上出什么风头,也没有立下敢言的少年风采。 但最起码有一件事情,足以让他名留史册了。 他是大汉自诞生以投筹制决断国事以来,第一个公开投弃权票的人。 虽然这名声算不上什么好名声,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坏名声。 在各种猎奇类的知识点里头,多少他都排得上一个。 没准儿在数千年后的历史考试中,会有缺德的出卷老师出这样一道偏门题: 华夏历史中诞生投票制以来,第一个公开投弃权票的是? 不管多天纵奇才的人物,也需要写下他夏侯伯权的名字,才能获取分数。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也算是捅过历史一回那层膜的人物了。 夏侯衡并不是唯一投明弃的选手。 即使是汉末被一郡之守以郡权相托的人物里,也少不了显眼包。 有夏侯伯权做首投,明弃的票数高达十二票,比暗弃的七票还高五票。 自然有人为之洋洋得意:你看你们投什么票都不敢让人知道,哪里如我光明磊落。 但以县推的秩序来执行的提案始终还是通过了。 剩下的九十票里,有七十五票是投给了甲允。 十五票的乙否里头,居然有三根投筹不是这一次的样式。 而是之前被收走的那一批投筹中被偷走的。 反正听声音也听不出来,不知道谁投的。 这三票当然被记入废票,视作弃权。 所以举太师众议最终以七十五比十二远超三分之二的票数获得了通过。 下来由杨彪担任实际主持盟议的秩序官的投筹也获得了通过。 不过这次赞成票只有六十六票,反对票达二十七。 涉及到个人,没人愿意投明着得罪袁氏之后又一个四世三公的杨氏的明弃票。 暗弃票只有六票。 投票前当然是又换了投筹的,不换都不行,毕竟有三根投筹被人私藏了。 这次三支投筹不同的废票出现在赞同票里。 如果不是故意投废票的话,赞成者本来可以达到六十九票。 (感谢白马义从同学的3个爱电,感谢大包扛大包同学的爱电,感谢每一位点击阅读与留评的同学,爱你们哟!) (以及,出什么错了么?刚被提醒,我这每天收入几块钱的烂数据居然能被提醒荣获追更榜第25名???一脸懵) 第312章 程昱五策安曹氏 等确认杨彪的秩序官身份,韩融见时辰已经不早,结束了这一日的议程。 所需议论的事情甚多,本就不是一二日内能完成的事情 而且庚哥推广这种民主投票制未必存着什么好心,本来就一定程度上故意运用其低效且决策慢的特性。 程昱很不开心,不止是杨彪任众议的监场这事儿,这两项议程他自己都投了赞成票。 问题在第二个议程的投筹。 杨彪任监场虽有必要性,但对阿瞒竞争太师之位肯定是不利的。 程昱也在存心一试,在他不打招呼的前提下,有多少人本能维护阿瞒的利益。 就算反对的二十七票全是他们投的,排除他自己的一票,他们仍旧流失了十一票郡票。 也就是说,这十一票,不会以他主公的利益为优先考虑,而会基于自己的判断投筹。 实质上的票数可能远超十一票。 因为据他所知,交州六票也都投了反对。 士燮士威彦所派出的使团主事张旻在投筹前曾来打过招呼,说他们定协助曹侯力沮此议。 当然,也不排除张昱在诓他。 反正谁也不知道谁投了什么票,做这种承诺惠而不实。 想到这种表决方式的不可控,程昱心头愈加烦躁。 返回寓所,他无视了小狗样可怜巴巴跟在他身后欲待向他请教的夏侯衡,直接去书房奋笔。 挥笔立就,他然后唤来从人,令其快马送返许县,呈于曹侯。 信里头程昱描述了今日之事,并且提出了自己的分析和建议。 首先第一个,他们的目标仍旧是为阿瞒争取太师之位,这位置还是蛮香的,拿到手之后各种操作都会便利很多。 但如今的情况太不可控,也要做好拿不下来的心理准备,并且拿不下来还不能掀桌子。 虽不可明掀,但却可暗掀。 只要太师不是被他们拿下,这次会议上定的各种章程,他们对西廷应该尽的义务,他们皆可不去遵守。 就算劳资签了字的纸,只要不利于劳资,也照样可以只配拿去厕所擦屎。 反正谁也约束不了咱们。 想要不落人口实,可以把应该给西廷的朝贡税赋等物缩半交于东廷便罢。 一定程度上挑拨东西廷的关系,他们好从中渔利。 之所以要缩半一方面减少支出,另一方面就算东廷全部转交给西廷,西廷那边也会猜忌东廷是不是截留了。 他们自己可没有必要承认只交了一半。 当然,他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如果他们拿下太师之位的话,也要防着别人这么对他们。 其次如果没拿到太师,当确保太师之位落在孙二谋或者刘四玉手里。 这样只用稍微动动手脚挑拨,就能让一孙二刘内斗,避免他们加东廷抱团儿对抗阿瞒。 只要他们不抱团,阿瞒在任何时候都仍旧是最占优势的一股势力。 其三是需要全力沮禁杨彪当选太师。 因为如果杨彪当选,以杨氏的能量,完全可能由他统合起二谋备崽儿和刘四玉。 而且以今天的样子看,杨彪对东廷之治颇为赞赏,很可能与东廷形成配合无间的局面。 这种局面对他们是最不利的。 其四是不管能不能当选太师,下一步最好是完成对内部的消化统合,最起码郡一级的消化。 因为程昱判断,接下来天下的争夺很可能会演化成对郡筹的争夺。 毕竟用投筹多寡来区分势力,总比动刀兵进行实际攻占要来得容易。 要攻伐重点区域也要放在广陵、庐江和九江地区,甚至可以尝试与孙二谋交易,用江夏换广陵的完整。 这样他们能达到四十到四十二郡筹,在这种投筹争夺中还是掌握最强底牌的一方。 前提却是这些郡筹是当真能握在自己手里。 这就必须保证治下各郡县当真是由忠心于曹氏的自己人所把控。 所以不能玩儿之前那种竭力扩大地盘了,分出去给各地豪强的权力必须收回,他们必须尽快完成内部统合。 其五是进一步交好东廷。 除了他们的三十九郡国,东廷的二十八郡国是当下众议中最大的一股势力。 并且他们是投筹议事的开创者,又掌握着大汉正统。 结好他们不但可以学到对自己手中郡筹的掌握之道,不当太师也能胜似太师。 除此之外,程昱特别在意的是东廷的军力。 你还真别把程昱当个谋臣,用三国群英传或者三国杀之类区分文武臣军师技武将技的方式去看待他。 汉末时期文武并不分家,每个人讲求的都是允文允武, 汉末三国时期,唯有程昱、曹仁、袁涣三人曾被评价为勇冠贲育。 贲育不是笨鱼,出自《韩非子·用人》,指的是战国时勇士孟贲和夏育。 这是对个人勇武相当高的评价了。 刘岱当兖州牧的时候,曾欲征辟程昱当骑都尉,哥们儿在阿瞒麾下还当过东中郎将和振威将军。 就只论兖州平叛,你当哥们儿只奉献了智计么? 哥们儿可是曾身先士卒杀敌的。 无论是甄城之战还是黎阳之战,程昱都是作为武将独领一军的。 如此的人物,你拿他当谋士文臣,是看不起谁? 所以程昱只是在进出南宫的时候大概扫几眼站岗的卫尉兵马,虽然看不懂弩枪的用处,只凭气质也能判断此皆令行禁止的百战精兵。 南军的卫尉是这种兵源这种素质。 东廷号称威震塞外的其他三支步兵部队东安军、西园军和北军以及虎贲羽林二营,又能差到哪里去? 以这四军二营为核心组建的大军,实力是何等恐怖? 程昱的直觉判断就是,东廷看似不显山漏水,其军力已不可力敌。 所以太师位应该是主公最好且最佳的选择,和东廷配合互为表里而非互相敌对。 这个时代交好的方式,结为姻亲是最简单直接的。 所以程昱建议阿瞒奉女为西河郡王侧妃,并替儿子求娶永安县主,彻底跟庚哥结为姻亲。 庚哥:尼玛啊,你图谋臭儿子也就算了,怎么敢,怎么敢把主意打到劳资女儿身上的? 程昱五策,简而言之就是谋西廷、分诸侯、抑世家、统治内、结皇室。 快马送到阿瞒手中,阿瞒果然全盘接收。 他甚至第一时间派出了郭嘉郭奉孝,来洛阳协助程昱。 本来嫁女儿这事儿,阿瞒是有点不愿意的。 因为之前给小咸鱼刘高选妃的时候,他也送上了自己女儿们的名册,结果没被选中。 阿瞒是有点生气的,劳资的女儿差点啥啊,凭什么二谋的妹子当太子正妃,劳资的女儿只能当侧妃? 可是经过也看过程昱书信的郭嘉一劝,阿瞒就同意了。 郭奉孝的建议,无非是王妃归王妃,到时候西河郡王继位,立皇后的时候就未必是正妃当皇后了。 你女儿还有机会扶正。 这么一劝,阿瞒顿时不止送出了女儿,连儿子也送了。 第313章 嫁女与嫁妹 阿瞒女儿挺多的,但大部分都便宜了献帝。 是大部分而不是全部。 毕竟跟曹昂同一个妈的长女清河公主嫁给了夏侯楙。 秦宜禄的老婆杜夫人生的金乡公主,嫁给了尹夫人带过来的拖油瓶何晏。 尹夫人曾经是何进的儿媳妇,所以何晏是何进的孙子。 尹夫人生的安阳公主,则嫁给了荀彧的儿子荀恽。 但大抵是懒得为女儿的婚事操心,历史上阿瞒给献帝后宫塞了自己的七个女儿。 除了后来接替伏寿被立为皇后的曹节,还有曹术、曹叡、曹华、曹宪等等。 不过被庚哥这么瞎勾八一折腾,杜夫人跟秦宜禄好生生的带着儿子秦朗过着日子。 尹夫人也在何太后的庇佑下,带着何晏于京师寡居,并未改嫁。 阿瞒的人妻阵容痛失两枚重要成员。 而且没了献帝这个女儿接收器,他还不得不为自己女儿们的婚事犯愁。 不光是献帝,何晏跟荀恽也没机会娶阿瞒的女儿们了。 所以庚哥穿越带来的最大影响,其实是成为了阿瞒的女婿收割器。 而现在,小咸鱼西河郡王刘高就成为了他叔父现任弘农郡王刘协的接盘侠,被阿瞒送女儿了。 安阳公主和金乡公主的妈都没跟阿瞒扯上关系,这俩没了,阿瞒也没闲着,这就导致曹节早出生了几年。 被阿瞒送来京师谋为西河郡王侧妃的就是曹节。 毕竟他正室丁夫人并无所出,清河早嫁,女儿中最聪慧且年龄合适的就只有卞夫人所出的曹节了。 卞夫人娼家出身,与家人都是从事音乐歌舞的乐人,有这个妈的基因,曹节多少能有些争宠的本钱。 被送过来向永安县主求亲的儿子,却是曹植。 这个儿子少年早慧,据说十岁余便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援笔立成文,深受阿瞒宠爱。 有长子曹昂在,曹植想承嗣那是没有机会的。 那不如就送出去尚公主,在阿瞒看来自己这个儿子配公主也是配得起的。 郭嘉带着曹植曹节兄妹俩就朝洛阳出发了。 没提前跟庚哥这边打招呼,准备来了再说。 虽说这俩都是庶出,但丁夫人无所出,曹昂和清河虽然是她亲自带大的,也不是嫡子嫡女。 阿瞒就没有嫡子嫡女,因为卞夫人受宠爱,这俩身份也不算低了。 程昱算计的比较贼。 他准备到了之后直接送曹节给西河郡王,嘴上说是奉女为婢服侍皇室,这你也没法儿拒绝。 看在阿瞒的面子上,多少都会给个侧室的身份,不可能真拿阿瞒的女儿当奴婢使唤。 据说西河郡王与永安县主兄妹感情是极好的。 如果曹节能帮曹植吹吹枕头风,曹植自己再在京师博一些文名,再向永安县主求亲,应该就能成了。 所以庚哥浑然不觉的时候,在一大堆人的帮忙下,曹黄毛骑着他的鬼火,就朝庚哥的宝贝女儿小土菲进发了。 防不胜防这属于是。 这事儿阿瞒这边虽然行动快,但也不是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毕竟有人对这事儿敏感着呢。 敏感的是江东这边的人。 孙凌泽跟东吴使团是一起进的京师,这会儿已经在筹备大婚了。 毕竟是皇子娶正妃,各种仪式准备起来比较复杂,估计正式迎娶要到半年后了。 这一年孙凌泽都十八了,在这个年代属于绝对的老姑娘。 要按照规矩,她这年岁还没出嫁是要被罚翻倍人头税的。 不过他们家是江东老大,谁敢罚他们? 孙凌泽的婚事一直也是吴夫人心头的一块心病。 《三国志》中记载武烈皇后卒于建安七年(202),《志林》中记载武烈皇后卒于建安十二年(207)。 卒于建安七年或者说庚始九年更靠谱一点。 不然有亲妈操持着,孙凌泽或者说孙尚香不可能到十八还没嫁。 庚始九年孙小姑娘才十一,可能还没来得及为她选婿。 不管卒于哪一年,反正这会儿吴夫人已经亡故了。 临死前她是握着二谋的手托付过的,要他为妹妹择一房佳婿。 吴夫人可不是个普通的女人。 据《江阴吴统宗源流考》,吴夫人是春秋时期吴国第一位国王寿梦第四子季札的直系后代。 他们本应为姬姓,吴国被越国灭亡后,改以国号“吴”为姓。 季札虽然两度将吴国王位让出,但他的子孙繁衍发达,各支族一直为吴越贵姓。 可以说不管孙坚门第再低,有这个妈,孙策统领江东就存在一定的法理基础。 虽然是被孙坚强娶的,但看吴夫人当时跟她那帮亲戚说的话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个非常懂得审时度势的女人。 “何爱一女而取祸乎?如有不遇,命也!” 你们都知道这哥们儿名声不好,他手握兵权,拒绝他求婚怎么可能不为吴姓惹上祸事? 我不如就嫁过去赌一把,如果他对我不好那也只能是我的命该如此了。 她赌赢了。 历史只记载了孙坚的成就,却很少提及吴夫人背后做的事。 但到儿子那一代的时候,吴夫人的相关记载就开始丰富起来。 孙策平定江东时,受吴夫人礼贤下士的影响,优遇士人,开启了孙吴的“江东化”进程。 孙策遇刺身亡后,吴夫人更是出面笼络流寓人士代表,以辅佐孙权。 建安七年(202年),阿瞒命孙权“质任子”,吴夫人明确表示“遂不送质”。 这女人有胆识,能决断,是小狸花平定江东和二谋当政前期诸多军政问题的定议者。 那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包括老狸花孙坚的崛起在内,其实一直都有吴夫人的背后操盘? 不然大小狸花那样刚猛狠戾的肌肉脑袋,未必能单凭借武力而崛起。 “遂不送质”这一战略选择,不仅使孙氏政权免于为阿瞒附庸,更可能安抚了二儿子心头的创伤。 对这样一个妈临死前交代的事情,二谋怎么可能敢不上心? 但是吧,他这位“颇有父兄之风”的小妹,婚事还真不好解决。 脾气本来就不好,普通人她看不上,二谋也不敢勉强。 就这么一直耽误下来了。 嫁妹于备崽儿,很可能是孙凌泽自己的选择。 当然不是看上备崽儿这么个年逾半百的“英雄人物”。 十有八九是小女孩对母亲的崇拜,想做她妈那样的女人。 只可惜备崽儿这样的枭雄,哪里是大小狸花父子那样会被亲情左右的柔情铁汉。 小姑娘操盘未果,遂回了江东。 这一历史中,西河郡王选妃的时候,二谋把自己这个小妹的名字送上去,本来也只是存万一之念。 如果没选上,估计还是会跟备崽儿联姻,毕竟姑娘岁数到这儿了。 能为一方割据的正妻,也算是一门好亲事了。 没想到却被庚哥选上了。 孙凌泽自己都没想到。 一路又是兴奋又是忐忑的到了京师,却没想到自己还没成婚,就已经有人想挖自己墙角了。 (感谢白马义从同学的3个爱电,感谢两只划水鱼同学的3个爱电,感谢潜水窥屏同学的爱电,感谢每一位朋友的点击阅读章评书评和评分,爱你们哟) 第314章 夏侯小狗与江东虎妞儿 且不谈东吴如何应对程昱和阿瞒的骚操作。 程昱派出从人快马发出书信以后一看,夏侯衡还在他这儿等着呢。 换别的贵姓子弟,早跑出去玩耍了,毕竟洛阳是这个时代商贸最发达的城市,好吃的好玩儿的好耍的数不胜数。 看着夏侯衡可怜巴巴小狗样的眼神,程昱终于叹息一声,心头一软。 要不怎么说夏侯衡招老人家喜欢呢,这孩子别的再差,但有耐心这方面却超过其他少年人无数倍。 程昱性情再急躁,毕竟也是个老人,最受不了这种软不隆冬的小东西。 “汝有何疑,尽皆问来!”他朝夏侯衡招了招手,转身朝书房走去。 夏侯小衡衡欢天喜地摇着尾巴就跟上了。 他其实没有程昱以为的那么笨,正常人水准,程昱只要肯给他解释基本都能听懂。 只是程昱平时身边惊才绝艳之辈太多,才会把正常人的正常表现理解为蠢。 这其实是一种傲慢。 但惊才绝艳的少年人譬如曹植这一类,又有几个有耐心听老年人唠叨? 所以资质平庸但勤学好问的夏侯衡,慢慢就获得了程昱的欢心。 程昱跟他说起自己对局势的种种分析和判断的时候,他又总是适当的发出赞叹声。 这又是那些妖孽少年们所不及了。 他们在听到程昱讲解自己的分析判断的时候,总是更喜欢表现自己的聪慧。 聪明是聪明了,却容易忽略身为老人的程昱的虚荣心。 老小老小,程昱也很喜欢被人夸奖的好么? 这么慢慢跟夏侯衡相处起来,他逐渐在夏侯衡崇拜的小眼神儿中迷失自我。 开始觉得这个不怎么聪明的年轻人,似乎也不差,最起码跟那些妖孽比起来更有良心。 你对妖孽少年们好,妖孽少年们总好像觉得是应当的,觉得他们自己好厉害啊。 但你对这孩子好一点,就总能让你觉得自己好厉害。 就这么相处着,程昱居然越来越喜欢夏侯衡这小子的敦厚。 这方面,程昱不是一个人。 包括阿瞒和丁夫人,甚至是卞夫人以及曹丁夏侯家的诸位老一辈,都是败在夏侯衡这一招上头的。 就好像那种看起来永远憨憨的慢半拍的小猫小狗,总是更容易让人心疼。 你会唯恐它被别的小猫小狗欺负了去,因此在对待它的过程中,总是忍不住稍微对他偏心一点。 而夏侯衡,恰巧就是一个拥有小狗样眼神的男人。 程昱在为夏侯衡讲解局势的过程中把自己爽到飞起,并逐渐坠入夏侯小狗敦厚魅力不能自拔的时候,小土菲正在孙凌泽这里磋磨。 “好嫂嫂,便借吾玩耍几日么,过几日便还汝如何?” 她身子拧成扭股儿糖般,抱着孙凌泽的胳膊软语相求。 孙凌泽脸上早红成一片,她毕竟是个姑娘,这还没过门就被未来小姑子叫嫂嫂,如何抵挡得住? 再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永安县主竟是个这般无赖的人物。 要换别的,她早就答应了,偏巧小土菲要的是她的配剑。 孙凌泽一向喜欢舞枪弄棒,所以闺阁内不少这些东西。 若说舍不得,虽也属心爱之物,她其实也舍得。 但问题是,刀啊枪啊剑啊什么的,哪里敢轻易让公主拿在手里玩耍? 万一割伤自己,她哪里负得起责任? 只得口中推辞: “这等凶厉之物,女儿家怎好玩耍?” “吾屋里尚有一支上好金钗,上有玉蝴蝶,颤之若振翅,送于公主如何?” 从孙凌泽进入京师,就被小土菲缠上了。 对这个未来的嫂嫂,她比她哥小咸鱼刘高更好奇些。 又听闻了一些关于孙凌泽的传闻。 说这位未来的王嫂竟是个女将军,闺中婢女皆能使刀剑,更是崇拜得紧。 你要说孙凌泽真能当个什么将军,她其实是当不了的。 只是她自幼失怙,无论是小狸花二谋还是吴夫人自己,多少对她多有娇惯宠爱。 十岁之前还好,吴夫人多少能约束一些,但不巧十一岁上头她娘又没了。 这下顿时是失了约束了。 她说起来身份在江东算顶级尊贵,但多少也总能觉察到,那些真正的世家贵女们虽然表面上对她恭敬。 骨子里却对她和她们家甚为鄙夷。 觉得她们家是瓜农家出来的暴发户,算不上什么贵家大姓。 小姑娘也骄傲,心里想着你们看不起我和我们家,我还看不上你们呢! 身边家仆什么的,日常跟她吹她爹她大哥是如何勇猛无敌的英雄。 小姑娘觉得,我有这样英雄的爹爹和大哥,若是与其他女子一样柔弱不能自理,且与她们计较,岂不是丢了我们孙氏的威风? 于是就这么长偏了,她不喜欢跟那些世家贵女混作一堆,兴趣竟是转向了舞枪弄棒的男孩玩意儿。 二谋也管不住她。 只由着她整天带着一帮婢女玩儿什么骑马打仗的混闹。 到后头居然玩起真的刀剑了。 自己瞎玩儿,二谋也不至于放纵到真找人教她什么拳脚功夫。 怕她伤到自己,她身边女婢有些还是抽出去真的练过的。 孙凌泽自己也知道,什么女将军都是徒有个声名而已。 渐渐长大,她终于了解到女子体力与臂力不如男人。 自己也消了做武将的心思。 开始转头崇拜自己那个颇有智计的母亲。 能这样于闺阁中操弄天下大势,方不愧为他们孙家的英雌。 好刀剑的毛病却一直没改,更是擅射。 虽力不能挽强弓,射箭的准头倒是颇佳。 崇拜归崇拜,智计方面,也没遗传到她母亲多少。 空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是个性格比较简单爽利的姑娘。 心肠不坏,有点倔。 二谋也不知道,该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夫婿。 都说姓别婚姻,别看他们孙家在江东权倾一时,要说嫁女却是不好嫁的。 除非嫁给自己手下那些家臣的子弟。 真正的贵姓都不怎么屑攀附他们。 就跟唐衡嫁女时候的状况有点像。 二谋生性多疑,对自己哥哥家的孩子和自家弟弟都谈不上有多好。 唯独在自己这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小妹身上,灌注了全部的亲情。 差的他自己看不上,好的却未必愿意跟他们结亲。 一来二去就耽搁下来了。 不想如今却被选为了皇子正妃,二谋和孙凌泽都有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笑我们是暴发户,自觉家世高贵? 你高贵你妹呢,再贵能贵得过皇家? 皇家都愿意跟我们结亲了,叫你们装,叫你们看不起我们。 带着点打脸江东豪族的兴奋,孙凌泽来到了京师。 忐忑又不安的情绪却又开始涌上心头。 第315章 虎妞儿的快乐你别猜 小姑娘其实还是挺敏感的,想着自己在江东豪族那里都受歧视,真正的皇家这边又会被如何对待? 很是有些自怨自艾的情绪。 何太后董妃唐妃接见她的时候,也并没有多亲热。 董妃有点看不上江东孙氏的门第,觉得委屈儿子了。 虽然他们陇西董氏在她祖父冒起之前也不是什么大姓豪强,却也不像孙氏那样的破落户。 甚至为这个跟庚哥闹过小脾气。 何太后起家屠户,唐氏更是宦族,当然不会看不起孙氏。 只是顾虑到董妃的小情绪,也不可能对孙凌泽太过亲热。 没想到,第一个跟孙凌泽熟悉起来的皇家人物,却是混世魔王小土菲。 该说不说,小土菲性子跟孙凌泽有点像。 都属于性格比较单纯没太多心机,从小有些被娇惯。 孙凌泽小时候有吴夫人教导,小土菲虽然有庚哥宽纵,宫里也自有规矩。 都是或许小节上不怎么讲究,但大体礼节上不会出错的类型。 小土菲来见这个王嫂,原本打着是回去取笑她王兄的主意。 不想却一见孙凌泽身上闺阁少有的英气,真被吸引住了。 和孙凌泽很能玩到一处。 更是暗恨自己为什么小时候就没想到舞刀弄剑,这样就也能跟王嫂一般了。 她要真敢这么想,庚哥多少都会拦着点。 前世见过太多的男人婆,庚哥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软萌的小棉袄变成男人婆。 小土菲见天就跑来孙凌泽这边打混。 孙凌泽在江东没什么朋友,遇见烂漫没有心机的未来小姑子,觉得她身为皇族对自己居然毫无偏见,也觉得甚是喜爱。 只是其他事还就罢了,拐带着公主玩儿刀剑,她实是有些不敢的。 小土菲是何等人物? 你越不让她玩儿她越要玩儿。 何况她那咸鱼爹生财有道,又有逐义司这等敛财部门,从小金钗珍宝怎么可能少见了? 她真正缺的,却是如同她哥搜回来的古拙小泥偶,以及刀剑这类家里不怎么让她接触的东西。 这会儿见孙凌泽执意不与,再度开启无赖模式: “王嫂休要诓骗与吾,汝能耍得这等凶厉之物,吾怎生便不得?” 孙凌泽见她气嘟嘟的小模样,心头也是爱极,轻轻揪了揪她粉嘟嘟的小脸蛋: “吾是幼小时不知厉害把玩上的。” “公主休闹,若陛下得知吾带公主鼓弄这等物什,见责下来如何是好?“ 小土菲眼珠子咕噜噜一阵转。 她琢磨了一下,那个越来越喜欢欺负自己的咸鱼坏爹好像的确不太可能会允许自己玩儿刀剑。 但她又实在想玩儿,主意马上就打到她那咸鱼臭哥哥身上了: “那如此,吾自己不耍,替嫂嫂交于王兄如何?” “王兄虽聪慧,却整日懒散,正须一枚配剑壮几分男儿气。” “休……”孙凌泽的脸更红了: “休要胡言,吾与西河郡王乃陛下赐婚,如今尚未成婚,岂有私相授受之礼?” 讲真,小土菲整天在她面前抱怨自己王兄西河郡王。 但是吧,抱怨归抱怨吐槽归吐槽,倒是勾起了孙凌泽对小咸鱼的一份好奇。 家里缺什么往往向往什么。 她们家从爹到大哥再到三哥孙俨,都是勇猛之辈,却都不幸早亡。 小姑娘痛定思痛之下,虽然为他们的勇猛自豪,心底里也未必不觉得遗憾。 对自己未来夫婿的幻想,她反而更期待是她大哥挚友周氏公瑾那样的类型。 因此小土菲吐槽小咸鱼的话,却在她眼前描绘了一出小咸鱼心有韬略从容不迫温润如玉的谦和模样。 小咸鱼:请不要搞错,孤可没有辣么装,孤就是纯粹的懒散咸鱼罢了。 所以小土菲一跟她提小咸鱼,她就特别容易脸红。 小土菲要的就是她这一刻的脸红。 趁着王嫂转身低头含羞的空档,她小坦克一般的撞了出去。 飞奔到雕床前,摘下挂在帐侧的宝剑抱在怀里就准备跑。 孙凌泽跟她也混得熟了,早知道这个小赖皮打得什么主意。 她虽然是花拳绣腿,对付小土菲却是完全够了。 几步赶出,便轻巧的从小土菲怀中将配剑连鞘抽了出来。 小土菲犹未发觉,噔噔噔奔出几步,才发现怀里抱着的剑不见了。 再回头时,却见她那未来王嫂高擎着佩剑,举高高含笑看着她。 “予我吧好嫂嫂,与我顽两天便好!” 小土菲尖叫一声又扑回来,继续扭股儿糖一般腻在孙凌泽身旁,蹦蹦跳跳想够那配剑。 只可惜,她那长腿高妹御姐奶奶的基因,到她这儿全白费了。 她这会儿也十六岁上下了,却是个小粉团子土豆属,走得是可爱玲珑一派。 孙凌泽却是因为运动量足够,个子颇为高挑,手里举起来的宝剑小土菲根本够不着。 她们两个早就厮混得极熟了,又蹦又跳都够不着的情况下,不免又耍起了鬼主意,开始咯吱孙凌泽。 孙凌泽却是浑身都是痒痒肉,最怕她这一招,顿时笑到打跌。 最后奋力将配剑抛上雕床顶上,反手就来捉小土菲的手。 笑闹着,二人就滚到了雕床上,孙凌泽也开始反击。 闺中顿时笑闹成一片。 看得她两个着轻甲的婢女嘴角直抽抽。 这位活泼的公主殿下出现前,她们大小姐也是很高傲的好么? 一向都是就英姿飒爽冰块儿脸。 谁想到会有如此小儿女态的一面? 不过,感觉大小姐好像比在江东的时候更开心些。 婢女心里也在为大小姐高兴。 …… 夏侯小狗和江东虎妞儿各自有各自的快乐。 却非殿的议事却在有条不紊的推行。 在杨彪出任秩序官之后,议事果然有章法了很多。 但以所谓民主投票的尿性,议事的推进速度却是一点都没有加快。 接下来连续四天,都再没有机会投筹。 因为各方意见都还没有发表完。 除了三年七年十年十二年和久治之外,诸葛阿亮又提出了个一年任期的方案。 按照他的说法既然为初次推选,大家都没经验,不如任期短一点可以及时修正错误。 又有人提议五年,反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不曾想头一天的两次投筹之后,博士院老儒回去口沫横飞的描述投筹场面。 虽然司并已经推行多年县推,执行很久的投筹了。 可博士院的老儒们专程跑去现场观摩过的还真没有几个。 所以第二天纷纷跑过来希望观摩投筹。 结果没看见投筹,却看见了吵架。 在早已彻底卢化的博士院,吵架是最喜闻乐见的娱乐方式。 这些老头没事儿就会吵一架,互相思维碰撞一下。 搞到卢喷喷自己受不了博士院这气氛,给他们定规矩每人每月最多吵几次。 如果超标是要被罚的。 老头儿们一看哟呵,却非殿有随便吵的架啊,都跑来了。 他们跳出来就属于神仙打架了,关于太师任期越辩大家反而越糊涂了。 他们吵他们的,东廷这边却在紧锣密鼓的推行三辅与凉州的县推制度。 (隆重感谢一逝之仙同学的发发和3个爱电,两只划水鱼同学的3个爱电,’☆’同学潜水窥屏同学和钟仲卿同学的爱电,顺祝大家新年新气象2024诸事如意万事随心发财发到南天门数钱数到手抽筋) 第316章 兴学诏开丝路夏侯小狗的狗屎运 照并州惯例,为笼络三辅及凉州寒族士子,庚哥颁布兴学诏。 治下广办县级免费蒙学,并鼓励皇商兴办免费蒙学,入学孩童达一定数量可享受免税政策。 这下不是黔首求着士绅让他们孩子就学了,而是士绅挖空心思哄黔首们把孩子送我这儿来读书。 还不能糊弄,按照荀彧家传法家不惮以最大恶意推测人那一套,各郡皆设学政官。 联合皇商行会一起校验你蒙学办学质量的,每天不干别的事儿,就查你蒙学登记在册的小孩识字数量。 尚书台新增崇智司,主管教育这一摊子的事儿。 司并凉三州士子,均需于各级蒙学授课三年,方可准参与科试。 这是底层普及教育。 上面的博士院与原本储备人才的太学合并,将太学变成学术研究与教育机构,专注于君子六艺的相关研究。 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大行其道。 其中礼乐成为周庙祭司的专门培育学科。 毕竟随着周庙范围的扩大,孔孟颜荀加刘五姓人口中能拿出手的人才已经不太够用。 若继续放任不合格的各姓主持周庙,周庙的权威性会被质疑和受到损害。 但还是为五姓留了最后的体面,所有周庙被承认必须有五姓之一坐镇。 周庙之兴并非是作为宗教朝拜,而是以礼乐的主管部门进入朝堂与百姓的方方面面。 譬如说婚丧嫁娶房舍兴建,均须请周庙仪司来主持其中各种程序规格。 有这样的约束,僭越之事从此渐少,礼乐之重现于日常。 射御中传统的五射五御成为基础入门,进阶的射御变成专门的军事技巧研究。 射变成如何指挥军队作战,御则演化成军队召集操训转移等日常管理的研究。 射御为限制学科,只允许各种被选送的中低阶军官入学,并为将军府培养中层力量。 书是老儒们研究的范围,原本单指尚书。 但纳入太学后不再局限于尚未彻底失传的古文尚书和今文尚书,诗、易等先秦着作纷纷纳入范围。 何太后与弘农王一起在新建的太学中展示他们的学术成果,将数的范围极大的扩充了。 关于君子六艺中“九数”的细目,《周礼》并没有列出。 东汉的郑玄在他的《周礼注疏·地官司徒·保氏》中引郑司农(郑众)所言: “九数: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赢不足、旁要;今有重差、夕桀、勾股也。” 但这些成了基础,在精通这些之后,数会变成力数、动数、造数、冶数、理数、历数等等进阶研究。 其中力数是各种力学研究,动数则是运动规律总结。 造数也称墨数,是各种工程物理结构的研究。 直接钻研各种机构为什么能有这种效果, 冶数更偏近化学,着重于冶炼中物态变化。 对于瓷器与明瓷以及各类金属造物有直接的指导作用。 理数则是纯粹的理论数学,历数却并不是单纯的天文历法,还加入了农科相关的研究。 通过君子六艺的进化,庚哥试图让华夏士人率先进入各类科学的理论研究层面。 这是形而上的东西。 最实际的意义在于,通过这种方式,进一步笼络寒族士子。 各种县学当老师是有束修的,县学加上各种皇商设立的免费私学,你只要识字儿就容易找到教职。 不用参加科试就能有收入了。 让识字的人都能有收入获得好生活,就没那么多酸儒各种诋毁你。 而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平衡一种说东廷之治让士染铜臭的说法。 毕竟被他们鼓捣着辣么多士绅经商了。 都觉得读书人当官才是正途,你们这样子纯粹是瞎搞,斯文扫地。 那现在劳资就大幅提升识字率,人人都是读书人,看你斯文去不去扫不扫地? 当然这是庚哥的恶趣味,明面儿上说出来的理由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不是仓廪实衣食足自然而然就知礼节知荣辱的,庚哥说你得受教化,受圣人教诲,然后才能知礼节知荣辱。 有地谷保证了农业的出产,有遍地开花的瓷坊和各种作坊源源不断的产出产品,大家都能吃饱肚子了。 百姓受教化的条件已经基本具备了。 他这么说是能戳中卢喷喷和一干老儒的嗨点的。 想想看天子之民皆能咏颂,农人匠人也能出口成章,这尼玛是什么盛世? 他们支持,朝堂上通过问题就不大。 庚哥心说哼哼这才到哪儿?等县乡蒙学到一定数量劳资还要搞法定五年义务教育。 只能五年,五岁入学到十岁,再大点就要学生计了,勉强不得。 他现在搞出来的物质基础,也就能保证五到十岁的幼童不去从事生产活动。 读书虽然好,但没有吃饱肚子重要,这些面向黔首的免费蒙学都管一顿地谷饭的。 这么来能顺便笼络三辅和凉州,是因为这些地方近边,游牧羌人经常会来扰边。 真正会花大力气读书识字的都是豪强家里的。 小门小户的寒族更偏好武事,靠身体奔活路找前程。 所以就算照着并州来大举士子,也不足以让这些地方的寒族归心。 但如果能诱使司并寒族西来教授学问,提高识字率。 当地原本没能力保持所有子弟都能识字,唯恐自己没落为无知黔首的寒族可就会感激了。 并进一步开启民智,分薄豪强士绅对知识的垄断。 为笼络三辅与凉州的豪强,转移他们的视线,庚哥开始鼓励这两块地方的士绅向西域交易丝瓷。 这生意可生赚,利润大到惊人,并且极其消耗人力。 把你们族中精力无处发泄的猛男都弄去看护商队赚钱,就没力气来对内搞我们了。 又进一步提升了三州瓷坊与丝绸产业的兴盛。 与此同时,郭嘉带着曹植曹节入京。 小咸鱼大婚之后曹节果然被顺利送入西河郡王府,被册立为侧妃。 玩儿心眼孙凌泽不怎么玩儿得过曹节,但好在有小土菲襄助,她俩没心机的感情更好。 孙凌泽迷上了弩枪,觉得有这玩意儿她们女人未必比男人差。 整天跟小土菲一起捣鼓弩枪打靶射击。 曹节好像走得跟小咸鱼更近一些,但实际上就是小咸鱼比较宅,她也不出门而已。 曹植进入京师后,在郭奉孝的帮忙下很快因才学而扬名京师。 并且与杨修等人厮混到了一起。 小咸鱼深居简出,少与他们交游。 但以京师太学为吸引点,贵子贵女交游的圈子却逐渐形成,并吸引到了小土菲。 她很兴奋于好像突然冒出来了很多玩伴。 令程昱与郭嘉失望的是,曹植并没有赢得永安县主小土菲的好感。 小土菲看上的是夏侯小狗夏侯衡。 盖她觉得因为曹植虽然惊才绝艳,但聪明也未见得有她那咸鱼王兄聪明,却显摆与骄傲到了极点。 小土菲不喜欢这种轻狂性子。 反而是夏侯小狗的敦厚让脑袋没有那么灵光的她觉得亲近。 第317章 阿瞒无暇备崽儿有空 洛阳盟议搞了一年多,终于决策出首任郡选太师。 任期定为一庚,也就是七年。 太师治所几经争夺,最终获选的方案却是和稀泥。 杨彪当选就依旧在长安,其余三人谁当选就在谁麾下治所。 财用方面争吵到最后,就出了个中都官俸禄由各郡分摊的方案,几乎很难落实下去。 西廷公卿估计后头还是在谁哪儿由谁养,也等同是得享太师之位的成本。 太师职权这块儿杨彪搞出了个新花样。 在他的极力宣扬之下,搞成了三公九卿如果合力,能够制衡太师的制度。 在西廷的重要任免及关键决策方面,太师需要获得这十二张选票中的至少过半票数支持。 也就是说太师也不能对西廷所有事务一言而决,十二人中超过六人坚决反对,你太师的政令就能作废。 虽然其中诸多波折,甚至很多重要的表决近乎一败涂地,并且差点惜败于杨彪,但在东廷的支持下阿瞒还是当选了太师。 西廷诸公卿于是转移去了许县。 由于太尉之位空悬,并且九卿空位甚多,阿瞒开始往里头塞自己麾下的人。 太尉被程昱占据,郭嘉夏侯惇等皆位列九卿。 用西廷的官位,阿瞒生生给自己麾下的群臣升了一波官。 贾诩请辞,杨彪接替贾诩成为司空,蔡邕依旧任司徒。 遵照程昱的计策,阿瞒开始努力整顿内部,臧霸陈登这些各据一方的势力开始做是否彻底臣服的抉择。 有比较乖马上放弃独立性,也有跳起来想叫嚣的。 阿瞒这会儿打江东诛备崽儿灭公孙氏可能还会有点难度。 携位登太师之威风,掐死治下几个郡的叛乱那还不跟玩儿似的? 但他彻底控制西廷仍旧需要一定的时间。 公孙氏几近与曹氏彻底决裂,却因扩土有功被赐封令支侯、征北将军,彻底交好东廷,跟阿瞒玩儿起了远交近攻。 赵四姐与阿亮在这一年多时间内,跟益州使团的主事张肃他弟张松结下了交情。 少不得张松与备崽儿有书信往来,感受了备崽儿的魅魔光环。 趁着阿瞒顾不上,按照阿亮的隆中对,备崽儿他们对益州也有了想法。 刘焉是188年前后,就向庚哥他便宜老爹提议废史立牧的。 被任命为益州牧也就是那前后脚的事儿。 汉末老刘家乱成这样子,最先挖墙脚的就是刘焉。 那会儿益州已经爆发了黄巾贼乱,刺史郤俭被杀。 刘焉没有急于入蜀,在荆州观望形势,等益州从事贾龙等人平定叛乱后才入绵竹。 入主益州前,他网罗了一批士人随他一起赴任,处理军政事务。 到益州后,又笼络安抚因战乱从南阳、三辅一带避入益州的数万户流民。 因为这些流民来自益州以东,从中招募的军队就被称为东州兵。 刘焉借助这批东州士人和东州兵,联合青羌等少数民族,很快压制了益州本地豪强。 到任后他一方面极力实行宽容恩惠的政策,一方面派“五斗米道”首领张鲁攻占汉中郡。 张鲁杀死了忠于朝廷的太守苏固,截断益州与关中之间交通。 然后刘焉就借口米贼作乱,中断与朝廷的联系,不断巩固自身势力。 在这段历史中,刘焉的长子次子虽然没有死于李傕之乱,却在二颖西迁长安的过程中尝试逃跑,结果被杀死了。 幼子刘璋则是乖乖的跟着二颖到了长安。 等到到长安了之后,二颖觉得反董事件中刘焉没出手,他却弄死了刘焉俩崽儿。 有点小愧疚,所以干脆把刘璋送还给了刘焉。 在这段时间,刘焉在成都搞了天子才配乘坐的车驾自己坐,这已经是不臣与僭越了。 刘焉的僭越并非孤例,历史中除了奉献帝的阿瞒,公孙度袁绍刘表刘焉这些势力都有郊祭天地等不臣之举。 反而是二谋他们家一直挺恭敬,这事儿得分开看。 未必刘焉他们真想反,而是得有一个大一点的目标凝聚自己麾下势力的人心。 他们这些割据诸侯通过僭越所表达的野心,对于手下就是发达的希望。 人家都搞了你不搞,搞不好有野心的手下就跑去投奔人家了。 二谋的老孙家没搞不代表他们多忠心,主要是他们门第低。 在江东当老大那些豪族都已经不服气了,你再搞郊祭天地僭越那一套,不止凝聚不了人心,还容易让人笑话。 小狸花那边不停的派人朝贡天子,并不能证明他们家忠心,而是他们最需要天子的册封来稳定局势。 不然总不能把他们孙家的地盘让给他舅吴景吧? 吴家倒是有僭越的资格。 要真让小狸花捅阿瞒菊花成功,把献帝捞到了江东,小狸花和二谋估计能比阿瞒还过分。 刘璋被送到益州之后不久,刘焉就死了。 以赵韪为首的益州重臣认为刘璋性格“温仁”,便于控制,所以跳过老三刘瑁,推举刘璋当头儿。 当时还弱小的东廷作为无情的盖章机器,确认了刘璋为益州牧,赵韪为征东中郎将。 赵韪野心勃勃妄图图谋荆州,当时景升宝宝还在。 荆州策反了益州将领甘宁、沈弥、娄发,但他们都被赵韪击败。 刘璋刘季玉也就是四玉放任东州流寓势力打压益州本地势力,双方矛盾激化。 赵韪看到机会,利用本土豪强对东州势力的怨恨,反过头结盟刘表,联络豪族搞反叛。 处于绝境的东州势力在四玉麾下拼死力战,最终击败叛军,四玉终于摆脱了傀儡身份。 但是吧,张鲁听刘焉的,不代表他听刘璋的。 张道陵的孙子张鲁他爹去世的早,他的母亲卢夫人作为五斗米教的教母,是汉末有名的巫师。 年龄虽然大了,但颇有姿容,与少女相差无几(有少容)。 按现在的话说,恐怕就有点童颜那啥的味道了。 史书记载,张鲁母“常往来焉家”,刘焉没事就把张鲁他妈往家里带。 由于他母亲的缘故,张鲁也被刘焉委以重任。 张鲁在汉末诸侯中风评极差,不止因为他搞政教合一,跟黄巾相差仿佛。 更重要的就是他上位的这种方式。 卖妈得郡属于是。 刘焉还在的时候,张鲁肯定得听干爸爸的。 刘焉一死四玉上位,你让张鲁继续听他这个据说性格软弱的干兄弟的,他有点不愿意。 然后就真率着五斗米教实际割据了。 你真当四玉是在赵韪面前装的那种乖乖牌? 他直接砍了张鲁他妈和他弟,并多次派兵攻打汉中,准备掐死第三代天师。 不过都没打下来。 两边属于结了死仇了,所以程昱见益州使团能拿齐十二郡代理权才这么惊诧。 四玉也有他自己的门道,但他允诺给张鲁的条件好像都没实现。 本来就跟他有杀妈杀弟之仇,又被他黄牛,张鲁说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 跟四玉比他兵力毕竟处于弱势,但他玩儿宗教的啊。 于是捣鼓着自己的教徒就开始到成都玩儿恐袭了。 一时间折腾得四玉焦头烂额。 这会儿张肃张松他们洛阳使团正好回来了,张松一看哟呵这可是机会。 就开始劝四玉结盟备崽儿。 说备崽儿那边人厉害,咱们自己干不挺张鲁,可以让备崽儿来帮咱们弄他。 (祝大家新年快乐,以及感谢两只划水鱼同学和彪同学的各3个爱电,感谢箓同学、潜水窥屏同学和大包扛大包同学的爱电) 第318章 凤雏实恐为江东鸣 四玉派去荆州跟备崽儿打交道的,是法正。 这哥们儿是名士法真的孙子,扶风郡郿县人士,虽为东州派,却不怎么受四玉待见。 汉末但凡所谓名士,大多是些在举荐制下谋官只完成了第一步天下扬名这个步骤的家伙。 后头因为关系不够硬,连孝廉名额都争不到,进行不下去了。 就算能得举荐或征辟,基本看中他的大佬那边都有点可能牵连他家族的毛病,以至于不敢去就任。 几乎无一例外,法真就是这么个样子。 他爹法雄好歹是南郡太守,二千石的高官,到他这儿就断了。 虽然有些名气,但到他孙子法正这一辈,差不多纯粹沦为寒族了。 庚始2年,天下饥荒,司并在庚哥疯狂屯粮的政策下还好。 可那会儿扶风作为三辅却在二颖治下。 这饥荒都影响到法正了,由于奔洛阳这条路看守得甚严,法正跟同郡孟达一起就入蜀中逃荒了。 在刘璋麾下也得看家世。 他没得到什么重用,只混了个新都县令,再之后就当了个军议校尉。 但他跟张松关系挺好,这会儿代表四玉去跟备崽儿打交道就是被张松推荐的。 这种所谓怀才不遇的人物一遇见备崽儿,魅魔光环立即获得加倍效果。 本来出发时张松就给他打了底稿,顿时被备崽儿折服。 请备崽儿来帮忙是假,他和张松想拿益州当礼物,换备崽儿麾下的被重用。 张松是矮加丑,在那个看脸的时代也一直过得很憋屈。 备崽儿这一辈子,鸠占鹊巢那是看家本领。 除了大玉儿田楷和绍宝势力太大他占不动,在徐州谋陶谦,在荆州谋景升宝宝。 这会儿进益州谋刘璋,本就是阿亮隆中对的重要一步,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听信法正的回报,基于错误的情报刘璋真以为备崽儿是安全牌。 于是法正再次被任命为使者,与孟达各率两千人出使备崽儿那边,迎请备崽儿入蜀。 二五仔法正彻底背叛刘璋,向备崽儿献策说:“以张松为内应,夺取益州;以益州的富庶为根本来成就大业,易如反掌。” 备崽儿欣然应允,留阿亮和二爷镇守荆州,亲率大军入蜀。 但张松勾结备崽儿的事情,很快被他哥张肃告发了。 刘璋大怒处死张松,封锁关隘开始对备崽儿严防死守。 如备崽儿这般的恶客,那是你不想请了就能不请的? 备崽儿直接撕破脸卸下伪装,开始攻打蜀中。 两边儿打了近三年,连庞统都在雒城战死。 其实庞统也是个跟徐庶徐元直挺类似的人物。 都说他很厉害,厉害在哪儿?不知道。 一辈子也没做出过什么太亮眼的事儿。 反正是跟他结交的人物,都挺推崇他的。 但史书有载,庞统有个特点,特别喜欢帮人扬名。 他点评人物时往往会使劲儿夸大被点评者的能力,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枚夸夸党,特别善使彩虹屁。 别人因此非议他,他反而说:“现在天下大乱,我是在宣扬好榜样,改善世风。” “被我吹捧的十个如果有五个会去努力提升自己,就是我的功德了。” “让有志向的人得到勉励,这样难道不行吗?” 纯粹的诡辩,如果名声大就会更努力,名声好就会做好人,那世间就没有欺世盗名之辈了。 这个道理如果成立,娱乐圈应该都是圣人。 商业互吹不是现在才有的事情。 他这么吹别人,别人难道不会投桃报李,反为他吹出远超出真实实力的名声么? 所以不用太过执着备崽儿失庞统是多么大的损失。 庞统对备崽儿其实就是卖东吴面子的人情牌。 要知道这哥们儿初出仕就是在南郡,彼时在周公瑾的麾下当功曹。 辣个玉一样的男人暴毙之后,还是庞统为周瑜送丧至东吴。 在东吴与那边的士人商业互吹到飞起。 这种人突然弃了东吴而投备崽儿,本身就很诡异。 个人怀疑是辣个玉一样的男人临死前的安排,周公瑾不应该是演义里那种心胸狭窄连鲁肃都不如的人物。 所以庞统以从事的身份试守耒阳令,在任期间因轻慢政务被免官,居然还是鲁肃写信给备崽儿为他说情。 如果阴谋论一点,庞士元可以算是东吴安插在自己扶植起来的备崽儿势力内的监军眼线和钉子。 鲁肃跟备崽儿说他不是百里之才,可以有两种理解。 第一种理解,庞统很厉害,但不能给他管小事儿,你得重用。 第二种理解,你靠我们才崛起,我们安排个人给你,你就这么对待? 阿亮不待见庞士元,很可能并非妒才忌能,而是因为这个。 不然他一个连法孝直那种跋扈性格都能容下的人物,至于容不下庞统? 当时备崽儿人在矮墙下不得不低头,只要捏着鼻子重用庞统了。 更阴谋论一点,庞统死在雒城所中的飞矢,还说不好是谁下的手呢。 据说备崽儿对庞统之死极为痛惜,一说起就流泪。 追赐庞统为关内侯,景耀三年更追谥为靖侯。 怕只是表面功夫,因为庞统死后葬于落凤坡,埋得很潦草,这恐怕才是备崽儿的真实态度。 所以214年庞统嘎掉,215年东吴就在阿瞒兵临汉中的关键时候朝备崽儿的菊花捅刀。 送出去一个丢了襄阳的南郡,却从备崽儿手里头敲回来了部分江夏领土,以及完整的长沙郡与桂阳郡。 通过谈判两边决定划湘江而治,可以说赤壁之胜的胜果两家平分了。 所以别再说备崽儿借荆州一借不还,这都借半个郡还两个半郡了,高利贷都没这么黑。 但江东也有充足的理由不满足。 首先赤壁之战都是他们在打,备崽儿就一直在捡便宜。 打架我上便宜你捡,就算后头分了我一半儿我也有资格不爽啊。 其次,就是因为庞士元之死了。 庞统之死,很可能代表着备崽儿绝对不接受东吴往自己内部安钉子的表态。 只接受扶持不接受控制,我特么把你扶起来你却要跟劳资平起平坐? 所以江东群臣才炸了锅,吴蜀之间完全没有了战略互信。 这才有后头的二爷被东吴偷袭。 这会儿庞统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备崽儿会哭,江东还没反应过来。 庞士元一死备崽儿马上攻破雒城,四姐和阿亮也从另一线攻占了巴中,跟备崽儿会师于成都城下。 面对压力,四玉宣布放弃抵抗,开城出降。 至此备崽儿反而拥有了荆州四郡半加益州十一郡国,益州就剩张鲁在汉中郡瑟瑟发抖。 你要是二谋和江东群臣,你能愿意? 但这会儿江东也没闲着,二谋趁备崽儿全力夺取益州,派遣步骘为交州刺史渗透交州,并诱杀了苍梧太守吴巨。 士燮以保留士家在交州的利益为条件,背离阿瞒阵营,带领家族转投二谋。 这会儿江东也占据十一郡了。 阿瞒气不气?他当然气,只是交州太远了他手伸不过去。 这时候江东还派出了使者,跑去按份额交自己应该承担的西廷公卿那一部分俸禄。 郭嘉劝阿瞒说,士氏就算作为他们的外围,迟早也是下一个公孙氏。 犯不着为他们跟江东生气,坏了咱们统合治下三十九郡和西廷的节奏。 所以建议乘机与江东合议,用他们占据的那部分江夏,换回了被江东占据的那部分广陵。 这两边倒好弄,难弄的是九江和庐江两郡。 第319章 荀彧的世界正在达成 早在200年也就是庚始七年,二谋这边的庐江太守李述就攻杀了阿瞒这边推举的扬州刺史严象。 袁术原来的部将雷绪、陈兰等人也在江淮之间聚数劫掠。 阿瞒忙于收拾绍宝那边呢,于是又推举了刘馥为扬州刺史,让他稳定东南。 刘馥将合肥经营成建立阿瞒所属扬州的新治所。 对阿瞒来说占据合肥,进可沿濡须水直达长江北岸,退可挡东吴水军于淮河以南。 对吴国来说,“守江必守淮”,长江难以处处重兵把守,只有把防线推进到淮河流域才能保住长江沿岸的安全。 原本历史中此后几十年,魏吴东线冲突基本都是围绕合肥以南、长江以北。 二谋六次进攻合肥未得寸土,阿瞒父子三次进攻濡须口也都无功而返。 两边占据的都是战略要地,谁也不可能退让,但这俩郡权浪费了又着实可惜。 所以两边达成默契,江东推举庐江太守,曹氏推举九江太守。 双方的兵马驻守不变,但在阿瞒势力范围内的庐江地域,他们表面承认江东的治理。 而在江东势力范围内的九江郡地面儿,他们也口头宣称这是阿瞒那边九江太守的辖区。 生生挪出来了两张票。 这样阿瞒手里头的广陵郡、九江都变了现,变成名义上实控四十一郡。 江东也变现了庐江,还即将变现江夏,等同原本江东四郡加交州七郡外加庐江,共名义上实占十二郡。 阿瞒握着襄阳郡望向了南郡,二谋握着大半个江夏也看向了备崽儿。 劳资才坐十二望十三,你特么都坐十五望十六了,到底谁是谁的工具人? 加上备崽儿弄死庞统这个他们安插在荆益内部的钉子的新仇旧恨。 江东顿时不平衡了,准备捅备崽儿菊花。 原本的历史里阿瞒是兵出汉中,但这会儿司州和关陇在东廷手里呢,汉中阿瞒根本摸不着。 他心思也不在那边,内部也整合的差不多了,于是兵发襄阳。 原本荆州地面大军云集,成了阿瞒和二谋合力干备崽儿的局面。 备崽儿亡魂大冒,赶紧跟江东谈判。 一样吃进嘴里的吐了出来,将长沙和桂阳二郡以及自己手里头的那部分江夏还给了江东。 这下江东实控达到十五郡,备崽儿手里反而只剩荆州两郡半和益州十一郡,就算拿下汉中也只有十四郡半。 二谋总算暂时平衡了,但备崽儿的危机还没有彻底过去。 阿瞒那边还虎视眈眈呢。 这会儿备崽儿的骚操作就来了,他亲自率领大军和二爷法正驻守南郡,阿亮驻守蜀中,派三爷和四姐火速突袭拿下了汉中。 打通汉中之后,他马上派阿亮走弘农一线奔洛阳哭告,说太师不思治理天下,却擅兴刀兵欺负他这个小盆友。 给荀彧都给逗笑了。 但阿亮是有这种心理素质与辩才的,丝毫不提他们攻打刘璋占据益州地盘的事儿。 加之在洛阳一年,他熟悉东廷作风,就扣住一点:郡选太师对具备推选资格的郡动武,有报复当时洛阳盟议他们没推举他的嫌疑。 他就要求东廷派人主持公道,被他歪缠到最后,东廷没办法还真派了个内侍代表皇家去调停。 毕竟觉得如果真能调停对提升东廷的威望有帮助。 结果阿瞒也挺卖面子,这会儿曹植虽然没娶到小土菲,小土菲却已经跟夏侯衡完婚了。 庚哥:麻痹劳资防住了黄毛防住了文艺青年,始终没防住夏侯家这狗崽子。 夏侯小狗:汪汪,摇尾巴摇尾巴摇尾巴。 在阿瞒看来,夏侯衡跟他亲儿子也差不多了。 所以他很坦白,就明说了是为了郡票,想混一南郡。 也给自己扣了顶光面堂皇的帽子,说身为太师希望下次洛阳盟议能出现完整的大汉一百零七郡。 好像也挺有道理。 消息传回洛阳,庚哥大笔一挥,为止戈于大汉疆土特许南郡与襄阳各为一郡。 如此大汉天下一百零八郡,洛阳盟议一百单八士议政成为惯例。 其中公孙氏手握八郡,备崽儿和二谋各手握十五郡国,阿瞒手握四十二郡国,东廷手握二十八郡国。 但这会儿裴绾与荀谌已经在阿瞒治下搞出了风雨。 阿瞒虽然搞定了大豪强世家和各个郡,底下势力不出一县的士绅和寒族却闹腾起来了。 他们说要效仿东廷之治,阿瞒既然是大汉的太师,就不应该贪恋权势放着东廷之地的繁华不让他们享有。 他们也要搞士绅大会他们也要推举一县令长。 各地士绅运动风起云涌,搞到阿瞒与程昱及郭嘉等人焦头烂额。 没死在定军山的夏侯渊以及夏侯惇张合满宠曹洪曹仁曹彰等等怎么镇压都镇压不过来。 这个时候贾诩和杨彪站出来了。 贾诩辞任司空之后,没如同荀彧的盼望返回东廷,而是成为了新任司空杨彪麾下谋主。 并且已经重新坐到了九卿的位置。 杨彪旗下团聚了一群极为推崇东廷之治的西廷之臣,以自己儿子杨修为媒介杨彪甚至吸引了曹植的加入。 而且贾诩与荀谌也勾搭起来了,以他们二人为桥梁,裴绾在暗杨彪在鸣,协力推动着阿瞒治下的颜色革命。 贾诩比荀谌胆更大,他觉得要从底层搞不如从顶层搞。 他单独去求见阿瞒,各种分析,居然说服了阿瞒同意治下四十一郡实行县级推举制。 作为对阿瞒的善意回应,东廷将考绩司中负责各县令长的部分与镜事司的这部分划入西廷辖下。 包括东廷二十八郡郡守任命也交由西廷根据考绩司考评结果选派。 阿瞒尝到甜头,开始在他辖下全面推行东廷之治,并在杨彪一派的支持下大刀阔斧的对西廷进行改革。 包括皇商行会之类的制度一一照搬,逐义司势力开始渗透阿瞒治下。 凉州边贸的红利,以及瓷坊丝绸与商贸之利开始惠及大汉七十郡,繁荣程度迅速和江东及荆益拉开差距。 阿亮率先说服备崽儿在荆益请立周庙,并逐渐向东廷靠拢。 江东二谋也开始跟进。 除了公孙氏所掌握的八郡,大汉疆域内一百郡开始混一。 但边贸的商利刺激了西羌诸多部族首领,他们开始疯狂的抢掠。 恰在此时,张让病逝。 他是在近百岁高龄含笑而逝的。 只给庚哥留下了两句忠告: 其一,世家不足信,彼辈精于内斗与自保而怯于外战,让世家主导朝堂只会让大汉衰弱下去被外族欺辱。 其二,提防羌胡,他觉得庚哥绝对算恢复了上古圣贤之治,甚至更胜出许多。 但他提醒庚哥千万不能忘记,周亡于戎狄。 倒给庚哥惊了一个激灵,因为根据他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大汉衰落之后的确是这么回事。 (感谢春秋晋国大头兵同学的点赞、发发和爱电,感谢潜水窥屏同学的爱电,感谢每一位同学的点击阅读、章评书评以及评分,么么哒爱你们哟) 第320章 让大父的一生 史书上对张让最大的诟病,无非说有个叫孟佗的哥们儿曾经倾尽家财贿赂他的监奴。 不是贿赂张让,不是让监奴转交这些财产给张让。 监奴,也就是管家, 于是监奴安排孟佗见了张让一面,并刻意让人以为张让很看重孟佗。 所以很多人争相用金银珠宝贿赂孟佗。 记住,是争相贿赂孟佗,而非孟佗索贿。 连孟佗都不用索贿,你说那么多张让索贿的传闻是哪里来的? 据说孟佗分了一些给张让,张让大喜,于是让他做了凉州刺史。 你说那些贿赂孟佗的人脑子是不是有包,你直接贿赂张让不是更香? 跑去贿赂伪装跟张让关系很好的孟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张让不收他们的贿赂? 会主动索贿的人居然还会挑么?啧。 孟佗打着张让的旗号招摇撞骗,居然只用分一些给张让,张让就大喜? 什么样的智商会相信这些自相矛盾的事? 那么问题又来了,孟佗做上凉州刺史,真是贿赂张让所得,还是他继续以张让的名义招摇撞骗到的? 历史上攻讦十常侍最狠的,无非是张钧的奏折: 窃惟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人所以乐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亲、宾客典据州郡,辜榷财利,侵掠百姓。 百姓之冤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 宜斩十常侍,悬头南郊,以谢百姓,又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须师旅,而大寇自消。 咱们现在知道汉末农民起义与流寇山贼层出不穷的根本原因。 兼并和人口膨胀,导致失地农民太多无从谋生唯有造反。 后世两三百年就来一回的治乱循环也都因为这个。 根源当然是以张钧为代表的士大夫阶层。 是他们一面拿着汉室的高薪,一面对土地无止境的贪婪兼并所致。 张让他们才是皇室打击过分膨胀的世家权力,抑制兼并的依靠。 这根本就是一封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奏章。 却被后世士大夫当做甩锅范例。 所以每一朝天下大乱你都看得到有搞乱国家的昏君和误导君王的奸臣和阉宦在作妖。 却永远看不到如同白莲花一般以士大夫自居的地主阶层有丝毫的责任。 实际不事生产的他们,才是导致朝代崩坏的寄生虫。 他们一面以土地所有权剥削农民,一面依靠脱产学习来谋求政治权利,获得兼并的资格。 当寄生虫问题严重到让宿主衰弱,改朝换代便到来了。 从死去的旧宿主体内诞生的新宿主,带着一身寄生虫卵,等待下一轮的病发。 士大夫们动辄为井田崩坏痛心疾首。 但你敢跟那帮人提一嘴废除土地私有制恢复国有制,王莽的新朝就是你的榜样。 欧洲古代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因为他们一直实行的是封建领主制度,所有土地都归领主。 所以不存在地主肆意兼并的问题。 但别再生搬西方制度的演化阶段来套华夏制度了。 分封与建制的封建制自始皇帝兴郡县制便已彻底终止。 衣冠华夏一直实行的都是虚封领地的大一统帝王制。 张钧奏表的无耻之处在于,黄巾之乱明明是世家豪强们养寇自重,故意纵容出来胁迫皇室撤销党锢政策的。 当皇室妥协,不到半年这场蔓延近半国土的民间叛乱主脉便被掐灭。 却能被他们将责任完全推卸到宦官集团身上,还污蔑这股忠于皇室的势力与黄巾乱党勾结。 关键还被后世无数时代当做真相去吹捧。 更讽刺的是,与张钧的预测完全相反,当袁氏将宦官集团屠戮殆尽,并不曾迎来“不须师旅,大寇自消”的盛世。 失去制约的世家豪族立刻表现出他们的狰狞,蔑视皇权互相争抢权力与地盘。 张让出身颍川寒族,虽然权倾一时,但除了这些捕风捉影与严格执行党锢,倒真的找不到他太多实际黑料。 作为宦官中的才智之士,曾被灵帝称赞如其父的他,一辈子也算勤勤恳恳。 因为朝廷财用不足,他和赵忠的确曾经提议每亩加税十文。 汉时每亩岁收约莫三至四斗,米价稳定在百文左右。 也即每亩短暂的增税三十税一,加上原本的三十税一也不过十五税一。 即使加税之后,历史上除有汉之外,有几个朝代的税赋能轻到这种程度? 却能被世家豪族斥为苛民。 更别提加税的原因是隐田隐口之下,朝廷财政已经到了南宫失火都无力修缮的地步。 这可是南宫,朝廷行政办公场所的南宫。 而不是帝王生活居住的北宫。 两汉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低税率,养着有史以来最高薪的官员体系。 这群人为隐田隐亩后极度缩水的国家财政想过什么办法吗? 他们表示过可以少收俸禄与赏赐吗? 他们愿意拿钱出来帮国家度过难关吗? 听闻升官要拿钱买,劳资宁愿死也不交钱。 这就是他们的态度。 他们觉得没钱南宫就不修好了,他们觉得没钱不动兵就好了。 加税在世家豪族的反对下没能推行下去。 张让他们和灵帝一起一面卖官鬻爵,一面敲起了各郡的竹杠。 他们征调木材和石材,每当州郡把这些东西送到京师,黄门常侍总是说不合格,强行折价收购。 据说刺史、太守又私自增加征调的数量,百姓呼号叹息,苦不堪言。 即使折价,朝廷也是用钱收购的。 是刺史太守们损失转嫁,增加征调数量,才导致百姓困苦。 但这个锅还是要扣到宦官们身上。 他们一边说宦官们借此敛财,导致木材因而堆积腐朽,宫室连年修不成。 另一边又拿宋典修南宫玉堂,毕岚铸铜人铜钟装饰玉堂及云台殿,铸吐水蛤蟆转水入宫为证据,斥责灵帝与宦官们奢侈靡费。 宫殿到底修没修成啊,能别自相矛盾么? 玉堂及云台殿到底属南宫还是北宫啊,能别混肴视听么? 毕岚造翻车渴乌(洒水车)用来喷洒南北郊道路,以节省百姓洒道路的辛劳,都被说成是天大的罪过。 更别提他所铸的四出文钱,就因为钱上有四道和边轮相连的花纹,被说成导致天下大乱的缘由。 反正嘴长在他们身上,正反都是宦官的错。 即便他们自己也承认,灵帝和宦官们卖官鬻爵是为了助军需和维修宫室。 在视自己如父的灵帝麾下,张让忍辱负重挺着骂名竭力生财,维持着朝廷用度。 一直到灵帝驾崩,他还竭力的护着两个小干孙孙,并最后将他们安置在山上躲着,自己引开追兵投水而死。 还好庚哥出现,改变了他的后半生。 那一声声私底下的让大父,早已让这个阉人,甘愿为自己心目中的圣主,奉献自己的所有。 比当初那个说过视他为父的灵帝做得更多。 好在这偷来的后半生中,他不必再忍辱负重,不必再背负骂名。 在庚哥噙着泪又一声的让大父的呼唤中,张让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第321章 土炕烟道绝边尘? 看着张让早已因为苍老而缩水的瘦小身形,看着他满头打理仔细的白发与皱纹中似乎都涂满安心的面容。 庚哥突然想起他上辈子背过的一首歌谣: “末年黄巾出,三国各称王,西晋变东晋,迁都到建康,拓跋入中原,国分南北方,北朝十六国,南朝宋齐梁……” 这几句歌谣中所描述的三百多年历史,正是华夏历史上最为黑暗的时期。 五胡乱华,衣冠南渡, 那帮精于内斗的世家,将篡位玩出了花儿。 曹氏篡汉之后司马氏立马儿又篡魏,互篡之后开始自己本姓内斗。 直到八王之乱彻底消耗掉了两汉辛苦建立起面对北方游牧民族的战略优势。 社会栋梁们嗑药、清谈、为了扬名各种当小丑。 只要能博眼球,没有他们做不出的事儿。 世家子主导潮流,寒族拼命捧臭脚的荒诞岁月,居然被美化为魏晋风流。 这种世家肆意狂欢堕落的社会风气,腐蚀了大汉的尚武精神,放任了胡人的崛起。 你如果认为这就最糟糕的了,那你显然小看了世家豪族与士大夫作妖的能力。 到隋唐华夏崛起,再度因为世家豪族的作妖,堕入五代十国的混乱。 到有宋崛起,作为历史上唯一一个不抑兼并的朝代,它崩坏得更快。 然后中原再再度被屠戮,迎来辽金元三波的胡人彻底入侵。 到有明崛起,东林作妖,接下来又是胡族入侵。 如若治乱循环只是农耕文明内部朝代的替换,庚哥可能并不在意。 人有生老病死,朝代也有兴盛与衰落。 虽然他试图搞出来一个万世一系的汉皇,但他自己要嘎了后代维系不住局面,他也并没有多在意。 可内心毕竟也是枚小粉红,庚哥一想到代表华夏的势力会一遍一遍的被异族揍,他心里头就膈应。 所以在张让的灵前,他郑重答应自己的让大父: 他一定会尽力为大汉消除世家之祸与胡族之患。 治乱循环应该已经被打断了。 吧? 在他搞出来土地国有的公田制,以及士绅脱离土地成为商贾与工坊主的变革之后, 他反正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了。 士绅无法再成为依靠土地专心谋官的寄生虫。 资财与土地不同,他们还需要经营,需要研究货殖之道。 甚至这种商业繁荣的社会风气会更快速的消耗资财,让财产流转。 经营上更受皇商行会的严格道德约束。 在这个年代,一个声名狼藉的皇商不仅面临着被皇商行会除籍的风险,更意味着族人在竞争县权的过程中会受连累。 所谓以儒行商以行践道,商人都规矩很多。 世家豪族只是有钱人,和国有资本或者说皇家直营资本比永远是小卡拉米。 想动摇国本没那么容易。 那唯一的威胁,就来自异族了。 恰巧西羌扰乱商道。 以凉州豪商为代表的对外通商派士绅都深受其害。 所以他们在通过各种渠道,试图影响东西廷对西羌用兵。 庚哥并不是大汉族主义者,他很欣赏后世的民族政策。 互相尊重,相互融合。 但并不意味着他喜欢风险。 在意识到异族的威胁之后,他终于开始主动去动脑子。 其实不用想太仔细,只用一个大概的方向就好。 反正麾下有这么帮子能人,他不介意给他们个方向让他们使使力。 但要彻底的消除边患,他必须善用他远超时代的眼光。 不然他们够呛能抓住关键。 即使是自己对张让的承诺,庚哥也不甘心自己一个人受累。 他抓来了小咸鱼。 小咸鱼不想帮忙,他想回去跟孙姐姐和曹妹妹玩耍。 这小子跟庚哥不同,居然是个小色胚。 不过因为懒,大多数时候色大胆小,缺乏行动力。 孙凌泽跟曹节这俩他已经很满足了。 但他也知道父皇大抵不会放过自己。 策略终究还是在这对咸鱼父子的一问一答中被总结出来了。 胡族为什么总是扰边?为什么始终是中原大患? 因为边塞苦寒,白灾的时候他们不来抢掠就活不下去。 没有白灾的时候,总能迅速壮大起来的他们又总是向往中原的富庶温暖。 而苦寒带来的超高淘汰率,决定了他们幸存的人口大都比华夏的农耕人口更为精悍与悍不畏死。 本来依靠文明对野蛮的资源与人口优势,中原一直能压住更为原始的他们。 但问题是治乱循环会导致中原民族周期性的陷入虚弱,给他们可乘之机。 小咸鱼当然听过治乱循环的根本原因。 这套理论已经被宣扬出去,更加速了土地的国有化进程。 所以他以为庚哥所说的是万一有一天世家豪族复辟了土地私有制。 那有没有办法让草原不再有白灾?让他们人口繁衍更为稳定,不再死亡率辣么高? 让他们不向往中原的温暖富庶? 小咸鱼的反问让庚哥眼前一亮。 他有现成的办法。 草原民族入侵后为什么总是很快腐化堕落,被中原同化? 原因就是脱离了苦寒之地之后的迅速繁衍,精神和肉体的双松懈。 但每当一批草原民族被中原同化,那片苦寒之地总会诞生新的部族。 譬如匈奴之后有鲜卑,鲜卑之后突厥,突厥之后有契丹,契丹之后有女真,女真之后有蒙古,蒙古之后有建州…… 那片草原似乎就是一个不断滋生充满贪婪渴望与决死斗志的饿狼们的地狱。 要不是因为这个,庚哥真想过干脆杀光草原部族好了。 但现在小咸鱼的问法,给了他新灵感。 让草原变得宜居,其实没有辣么难。 汉地早就有了方法,只是没有刻意往那边传而已。 就是他给皇甫嵩治病时搞出来的那套方法:土炕。 他决定以汉化程度已经进行到一定阶段的匈奴作为试点来执行。 建设定居点,大量修建有土炕的房屋。 改变他们游牧的生活方式,变成种植和储存牧草。 让他们更快速的繁衍,当草原人口达到一定规模,游牧必然会被土地利用效率更高的农耕取代。 在这个过程中持续对他们进行汉化,并向那边迁徙人口。 作为百年大计,庚哥的主意很快被完善和推行。 有升温烟道的泥垒畜棚,作为天单于对匈奴的嘉奖,被推行于匈奴各部族。 最先协助匈奴王庭修建了简陋的王城。 王城主要是有土砖所垒的牲畜棚,棚内有多条烟道。 简单却能为畜棚升温。 不用升温太多,能保证它们不被冻死太多就好 但修建却需要花费大量精力。 畜生都住上了,人当然也不会苛待自己。 匈奴王庭开始还只将其作为固定的过冬点。 他们依旧游牧,却会留一部分族人在过冬点附近,整年按照天单于命人传授的方法种植大豆与苜蓿,储存过冬的牧草。 但慢慢他们发现,只吃大豆和苜蓿,牲畜居然能冬天都不掉膘。 慢慢王庭不游牧了,牲畜被赶出王城只是为了保证活动量。 王城周围大量种植会被割回王城的苜蓿大豆等牧草饲料才是牲畜的真正口粮。 一场变革在匈奴内部逐渐酝酿。 同样的变化也发生在西羌。 (感谢初景、暗帅、钟仲卿三位同学的2个爱电,感谢白马义从和用户彪同学的3个爱电,感谢大家的阅读点评与评分,爱你们) 第322章 北境胡乱终得休 西羌这边,甚至因为有各大世家豪强的协助,推行得更为迅速。 他们在丝路沿途与靠近汉土的地方,建立了一个又一个类似城邦的堡垒。 堡垒外垦植牧草与大豆,堡垒内修建拥有土炕与烟道牲畜棚的房屋。 这些城邦堡垒,又被迁入了与汉廷镇抚司亲近的各羌族部落。 他们成为镇守丝路的常驻力量,每日有骑士沿着丝路往返巡逻,保障商旅安全。 汉廷官员教会了他们收取榷税,以及为商旅提供食宿等赚钱的赚钱方式。 这些羌族部落很快发现,维护商路比他们偷偷抢掠所获更稳定也更多。 所以更热心的参与到服务商贸的事业之中。 当然无论是匈奴还是西羌,所有的这种城池之中,尽皆修建有周庙。 至于修建周庙的理由,那当然无比充分。 匈奴那边的先祖是夏后氏之苗裔,是夏后桀的儿子淳维在夏部族被商部族所灭后出逃繁衍起来的部族。 所以与华夏系出同源。 至于西羌,那更古老。 《史记·六国年表》说:“禹出于西羌。” 《太平御览》记载:“伯禹夏后氏,娰姓也……长于西羌,西羌夷也。” 西汉陆贾《新语·术事》云:“文王生于东夷,大禹出于西羌。” 西汉《盐铁论·国疾》载:“禹出西羌。” 东汉牟融《理惑论》载:“禹生西羌而圣哲。” 禹是黄帝的玄孙、颛顼的孙子。 而诞生禹的西羌,当然也是黄帝的直系子孙。 当时的人们都是这么认为的,连羌人自己都这么认为。 商朝建立之后征讨四方都会在占卜文中说原因,唯有征讨羌人从来不说原因。 大抵也就是因为羌为夏后氏的起源,商人攻击羌人属于政治正确。 但羌人会被视作异族,皆因其时讲求衣冠华夏。 东周末年,诸侯称霸,孔子着春秋大义,提出尊王攘夷,发扬文化之大义。 如楚国自称蛮夷,其后文明日进,中原诸侯与之会盟,则不复以蛮夷视之。 而郑国本为诸夏,如行为不合义礼,亦视为夷狄。 中华世界重衣冠礼仪,《春秋左传正义·定公十年》:“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国语·郑语》曰:“夫成天下之大功者,其子孙未尝不章,虞、夏、商、周是也。” 诸夏的基本团体包括夏、商、姬、姜四氏族,也就是姒姓、子姓、嬴姓、姬姓、姜姓氏族中继承了华夏文明的国家。 相对于匈奴那边尊周庙,西羌这边跟周制关系更大。 因为禹为姒姓始祖,周文王之妻太姒、周幽王之后褒姒均为姒姓。 周公旦是太姒所出,等于西羌与匈奴皆为周庙圣人的母族。 如此身份尊贵之族,岂可因失衣冠之礼,不复诸夏沦为夷狄? 由于与汉廷之间的文明经济差异,其时羌人与匈奴面对汉人的时候其实骨子里都挺自卑的。 而且历来被打压受歧视。 你看羌胡北宫伯玉造反还非要拉韩遂边章当头领就知道 这种情况有点像八十年代的咱们看美帝的那种心理,这边的教授能获得美帝绿卡,过去刷盘子都愿意。 这会儿你把他们捧得高高的,告诉他们,其实从血脉上讲,你们是比我们血统都更纯正的夏之后裔,那还不都乐疯了? 你再把华夷之辩拿给他们看,你看,你们之所以被打压受歧视只因为你们弄丢了诸夏的礼仪传统。 有理有据属于是,并且考虑到他们的接受度。 与博士院诸位大儒商议之后,还特许西羌和匈奴的周庙,在周圣之后立炎黄像,以昭示他们为周圣母族的尊荣。 毕竟他们从夏朝就分出去了,没经历过周的统治。 要使周庙在羌人和匈奴那边具备足够的神圣性,得把他们与咱们共同的老祖宗炎黄加进去。 周庙马上建立起来了,西羌与匈奴诸多部族甚至比大汉这边更虔诚的开始遵循周庙之礼。 毕竟越是原始野蛮,文明程度上越是落后愚昧的群体,越容易产生虔诚的神明信仰。 他们是将二祖一圣外加二公当做神明来崇拜的。 连颜荀二姓,也被他们理解为神使。 主祭方面,准许西羌贵族与匈奴贵族送子弟入太学研习礼乐,学成后祖庙挂名,准回乡任周庙各种职司。 随着周庙信仰在西羌的盛行,丝路沿途诸城池堡垒逐渐成为西羌圣地,羌人的诸夏认同成燎原之势。 不少远离丝路的部族,也开始向汉廷请立周庙。 通过周庙带来的诸夏认同,西羌所居的今甘肃、青海、四川西部、西藏、新疆昆仑山区,均以诸夏之地自居。 他们纷纷请求汉廷敕封,并且努力寻回自己的诸夏之姓。 这种诸夏认同随着周庙的蔓延是如此夸张与迅速,甚至开始跨过昆仑山脉,向南亚次大陆蔓延。 即使肤色与发色迥异华夏,人家也能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话,跟你争论几句孔圣尝言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 以及什么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吾等服华夏衣冠,遵中国礼仪,岂为夷狄? 庚哥目瞪狗呆,他万想不到,自己这么胡乱一操作,搞不好后世很多民族都没了。 全混一到华夏里头了。 其实也不稀奇,周礼虽然看似只是礼仪与礼节相关。 但譬如葬仪能预防假死之人被活埋,譬如会被以为迂腐的王道与霸道。 里头暗藏着很多基于当时文明条件的先进经验。 信奉与遵守的民族,总是更容易发展起来。 东亚会成为怪物房,未必不是因为这里的文化传统中,更好的融合了自上古遗传下来的智慧。 所以东亚文明先天便具备更厚的底蕴。 但诸夏就是诸夏,匈奴与西羌并未如庚哥所愿的逐渐演化成农耕民族。 因为农耕与游牧的区别,并非仅只是生活习惯,决定生活形态最关键的还是生存环境。 凡占据大河沿岸水泽丰美之地的民族,才有资格发展出农耕文明。 而游牧之所以游牧,主要是因为他们生存的环境中没有大河,所以必须逐水草而栖。 所谓水草,其实是雨云决定的。 云往哪儿飘,在哪里落下雨水,哪里便有水草。 强壮的部族占据了河流,剩下的部族就只好追逐雨云。 虽然有堡垒保障,游牧民族对于白灾的抵抗力有了巨大的提升。 但除了了附近有河流湖泊,具备兴修水利条件的少部分区域彻底农耕化。 其他地方的部族很快发现,种植苜蓿与大豆等作物的产量,极其不稳定。 他们又开始了游牧,只是这种游牧伴随着耕种。 找到一处有湖泊水草之地,除了放牧之外,更要赶紧收割一批牧草储存。 并趁着雨水将来之际进行耕种。 每到冬季将临,便带着牛羊牧草返回城池堡垒过冬。 部族之间的兴衰,开始随着谁能在冬季来临之前占据到一处城池堡垒过冬地决定。 他们认为,这是获得了周礼与先祖的庇佑,因此对根据游牧习惯进行了一定演变的周礼愈加虔诚。 并因此对城池堡垒的所有权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血腥厮杀。 一直如此倒也好,因此无暇南顾了。 但这毕竟也是诸夏的力量。 好在有一直待在城池之中的周庙祝祭的调解,过冬城池的修建位置与规模逐渐越来越合理。 他们的游牧,也变成了围绕着城池,尽量寻找距离最近的水草地放牧与耕种。 这样便足以在留在城池中的人员发出警讯的时候及时返回救援。 几个部族共有一座拥有烟道畜牧棚的城池。 当某一个部族壮大,或是驱赶与吞并同城池的其他部族,或是寻找另一处适合建城的区域请立周庙。 获得批准后,伴随周庙而来的必定有朝廷的工匠,指导他们建立一座新城池。 生存不复以前那般酷烈,并且在每年冬天来临之前必然发生的争斗中都会消耗一定的人口。 加之东廷对城池与畜牧棚能容纳的人口与牲畜数量,以及城池之间的距离有自己的算计。 城池攻防又不似之前野外营帐那般轻易,加上周庙的教化与从中作梗,很难出现一统某部族的雄主。 这里头西羌倒是走到了更早接受汉化的匈奴前面。 因为有沿途商利,丝路沿途的城池堡垒相对豪富,加之又受到凉州镇抚司的保护,很快兴盛超过其他部族。 他们开始形成自己的扈从部族,允许他们定期用牲畜到自己这里更换地谷等更易储存过冬的粮食。 因此根据丝路沿途城池形成了一股股势力,生存条件相对也更为优渥。 凉州士绅豪强与匈奴诸部不甘心,也尝试了对外商路的寻找与扩张。 但困扰他们的,是鲜卑始终在其中捣乱。 第323章 诸夏盛世该有的样子 栾提呼厨泉在王庭汉化贵族的提议下,开始对鲜卑贵族进行了分化和拉拢。 他跟东廷沟通后,带着部分鲜卑贵族使者参观了原西羌诸地,用羌人势力首领的富足诱惑他们。 鲜卑因此发生内乱而分裂,轲比能率不肯降服的匈奴余部北走,其余鲜卑诸部被纳入匈奴,归于诸夏。 乌桓慑于匈奴的强势,同样被匈奴吞并。 栾提呼厨泉与幽并豪族一并寻找新的商贸路线,虽不如凉州一线所获更丰,但也以丝瓷交易回大量毛皮。 呼厨泉全力推行匈奴汉化,使匈奴诸部皆居汉城,奉周庙,行汉仪。 庚始二十五年也即公元217年,阿瞒太师任期到期,第二次洛阳盟议召开。 此时的江东十五郡、荆益十五郡、阿瞒治下四十二郡、东廷二十八郡皆已遍布周庙。 唯有辽东公孙氏,此时公孙康已逝,由于其子公孙晃与公孙渊尚幼,被辽东群臣推举其弟公孙恭继位。 公孙恭持远不服,于境内坚持拒绝推行任何东廷之治,第二次洛阳盟议公孙氏所辖八郡并未派人前来。 此时卢植已逝世,荀彧继位尚书令,小咸鱼被迫被立为太子监国,庚哥早已彻底咸鱼。 栾提呼厨泉率匈奴诸部请复诸夏,此时匈奴的版图北至贝加尔湖,然地广人稀,好在其中城池众多,异族侵袭不易。 众议皆许,并通过了尚书令荀彧提出的设立新州,将匈奴所属皆列为栾州,其字取自匈奴王族栾提。 划栾州八十六城为十四郡,至此大汉疆域共达一百二十二郡。 小咸鱼代表庚哥赐姓参与请复诸夏匈奴、鲜卑、乌桓诸部三十六人刘姓,二十九人孔姓,二十七人孟姓,十三人颜姓并七人荀姓。 所赐姓氏,视同周庙五姓。 改名刘泉的呼厨泉获封青城郡王。 此次众议议程确定许都为西廷永久驻地,参与太师竞选的共计杨彪、二谋、备崽儿、曹昂四人。 阿瞒年岁渐老,虽把控权势,却已有培养长子曹昂之意。 经过上次的挫折,阿瞒牢牢把控了四十二张郡票。 由于杨彪表态退出,并支持曹昂。 在获得东廷以及跟东廷穿一条裤子的栾州十四票支持下,曹昂成功登顶。 但阿瞒没想到的是,阿亮却出人意表的与二谋那边串谋,捣鼓出了郡权代表的新确立方式。 他们要求郡权代表由该郡所有士绅推举县令共同推举,而非郡守指定。 由于东廷支持,措不及防之下阿瞒方面在众议之中遭遇严重失败。 曹孙与备崽儿,还有纳入东廷治下的栾州十四郡,共同组成了犹如党派一般的四股势力。 他们均开始深耕自己原本势力范围的郡县,以东廷之治取悦士绅与黔首,以期稳定把控郡权。 而由于县令县长晋升郡守、郡守晋升入西廷的通路由西廷把控,太师之位仍然举足轻重。 曹昂成功当选之后,为提振声望,宣布讨伐不臣,决定对公孙氏动手。 各方景从,阿瞒麾下组成了四方征讨军,东吴、荆益、东廷与曹魏分别派出相应兵卒,一举下辽东八郡。 并灭国高句丽、扶余、马韩等,彻底将东北亚纳入大汉疆土。 曹昂代表庚哥废黜公孙恭,虚封公孙晃承辽东嗣,实际请东廷设立辽东镇抚司,由其弟曹丕任镇辽将军。 并表示愿意将此部分阿瞒兵马交由将军府控制,曹丕也因此得以进入将军府序列。 再七年之后,庚始三十二年,阿瞒已病逝。 阿亮与二谋那边愈发觉得在洛阳盟议上能拿到的比动用军事拿到的更多。 他们提议设置扬州镇抚司与益州镇抚司,各地方行政不得再涉及兵权,一应军事行动皆由将军府主持。 将军府动兵需尊东西廷共议,因其粮草辎重需由东廷支持,而动用民夫劳役却需西廷协助。 东西廷皆不得单方面动用兵力,此为兵者凶器也不可擅用。 监国太子小咸鱼从其议。 备崽儿与二谋也各自得以进入将军府序列。 至此,将军府将军已增至十二位。 由卫尉首领的骠骑将军、虎贲营首领车骑将军、羽林营首领卫将军这三位代表卫护皇室的力量。 西园军元帅任右将军,北军首领元帅任左将军、东安军元帅任前将军,这部分代表拱卫京师的力量。 后将军由西廷镜事司首脑担任,负责情报相关领域。 五方将军重新调整,董越代表的凉州镇抚司首领任镇北将军。 并州镇抚司改栾州镇抚司,首领由栾提刘氏世袭,任镇中将军 辽东镇抚司改带方镇抚司,首领任镇东将军。 扬州镇抚司首领任镇南将军,益州镇抚司首领任镇西将军。 五镇负责边境安全及守护以周庙为代表的推举体系。 他们皆已全面换装,但弩枪御力及枪弹相关的制造却牢牢把控在动听手中。 以上共同组成将军府决议机构。 西廷已经彻底改革,三公由司徒辖考绩司,司空辖镜事司,太尉辖役军。 考绩负责一县令长、一郡之守直至西廷公卿的考评晋升。 镜事负责从官员违纪违法的监察到各种境内情报的搜集以及上方机构通闻院的管理。 役军负责兵役的训练与后备兵源统计,以及退役军人的安排。 他们构成了整个大汉的行政体系。 其中吏员由东廷选拔,官员由西廷从优秀郡守中任命。 东廷则相当于大汉的商务部加公益事业部。 求道负责研究,逐义负责经营生产,寻真负责廉洁监察,崇智司负责科试、蒙学与博士院太学。 尚书台代替皇权,管理如上机构。 皇商总会、内察三目以及编撰处就属于宦官发挥力量的传统领域了。 这一年,眼热于栾提刘家与栾州诸姓的待遇,羌族七十二部也跑来请求复夏。 这次没有赐姓刘,而是孔孟颜荀四姓各十八,设夏州,分夏州为十四郡。 至此大汉疆域为一百三十六郡。 大汉天下终于按照荀彧理解的样子运行了。 至于是不是庚哥理想的样子,谁知道呢?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理想过。 这一年,曹昂顺利连任,但阿亮通过了明显针对曹昂的太师任期不得超过两期的众议。 庚始三十九年,阿亮作为少数派的代表,出人意料的战胜曹氏新推举上来的竞选太师的曹植,当选太师。 而此时,荀谌与贾诩以及裴绾,却已经将重心调整到了大汉疆土之外。 荀谌在洛阳竭力推行周庙体系的外扩影响,贾诩在阿瞒治下见识到文艺作品的威力后,致力于规划思想上的洗脑作品。 而裴绾,则是以豪商的身份,总揽翊军校尉部一切事宜。 他们三个分别代表了翊军校尉部的三个域外攻略方向:文化、梦想和财富。 栾州和夏州如此顺利的归复,他们其实居功至伟。 但他们已经决意活在阴影中。 至于随季?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却已经成为最恐怖的杀神。 他唯一遗憾的,是当他查到当年远山十八涧凶案的主谋时,那些人尽皆早已死于兵乱。 没法亲手报仇,这个怨恨将纠缠他终身,却也让他加倍的狠厉。 更是三十九年洛阳盟议还通过了一项出人意表的议案。 是由庚哥亲自提出的,他请求所有郡代表帮他催促太子等位,准许他禅让。 “一甲子了,朕都六十了,岂能还盘桓于帝位,万一老糊涂误事怎生是好?” “太子不孝,宁愿看朕这把年岁还劳于政务,却不肯继位,此非逼朕寻死乎?。” 庚哥假模假式的哭,演技差极了。 但众议群臣还是能看出来这位陛下是出自真心的,并没有受到胁迫。 庚哥的提案没通过,因为荀彧反对,说众议岂可干涉皇权更迭?此为大不敬。 所以他们另外通过了一份敦请太子照顾老人家心情的众议文书。 能把大汉拉拔到如今的光景,所有人都对这位咸鱼陛下心存崇敬,觉得他既然这么做,肯定有深意。 “你特么现在是皇帝了,能告诉劳资你特么到底是不是穿越者了吧?” 这就是庚哥的深意。 带着大大小小一堆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瘫在摇椅上晃壮观的摇椅阵,庚哥鼓着眼睛问小咸鱼。 小咸鱼眨巴着眼睛:“父皇,何为穿越?” (全书完) (感谢白马义从同学的三个爱电,感谢潜水窥屏同学和大包扛大包同学的爱电) 第324章 完本感言 这本书最初的构想,大抵是超出了我的真实能力的。 所以我应该是写了本很烂的书。 抱歉消耗了大家对于阅读的爱好,没能带给大家更棒的阅读体验。 必须在此向看到这里的每一位朋友真诚说一声:谢谢您! 在七十多万字的时候,越来越强的力不从心感让我心态有点崩。 所以最后这部分,我使用了类似细纲的写法,加快了进度。 夏侯小狗其实是设定里一个我非常喜欢的角色,他与小土菲和曹植的故事,抱歉我没怎么去写。 因为与主线关系不大。 孙凌泽与曹节,其实是东廷沟通孙吴以及曹魏的桥梁,她们泄露了不少内情给二谋与阿瞒。 但那些大抵是小咸鱼故意让她们知道的。 孙凌泽心系江东是必然的。 而曹节的性格在我的理解里,是一个注定悲剧的角色。 当丈夫处于弱势,她大抵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维护。 当家族处于危机之中,她应该也会毫不犹豫的为家族挺身而出。 她是一个好人,所以注定她永远站在失败者那方。 小咸鱼是个天性凉薄的家伙,除了对妹妹,他应该对庚哥和他亲妈都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所以对孙凌泽与曹节的算计,他乐在其中。 我大抵欠卢喷喷一个葬礼,张让的部分虽然没有太写他死后的哀荣,但应该只欠半个。 最终沆瀣一气的荀谌、贾诩、裴绾与随季的暗黑四人组,我也欠他们一个展开。 至于何太后和协王,他们扩展君子六艺中的九数,我欠他们很多生动的趣事。 阿亮是我原本准备重笔去写的另外一个角色。 他本应有一段对备崽儿霸业和天下伟业之间的挣扎。 最后留下世袭五镇,也算是他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抉择。 接触越多,他心底越认同的是东廷之治。 之所以留下世袭的五镇,是想让他们沿着各自的方向扩张。 五镇必定成为华夏五侯国,在周庙体系下与中原王朝血脉相连,不太可能分裂出去,但必然有一定的独立性。 因为王朝能够统治的疆域,永远受交通与通讯技术的制约,过远就必须进行封建,不然无法进行有效统治。 写这本书的原始动机,其实是对很多人拿演义当真实历史的态度的愕然。 为了还原历史,所以给了庚哥什么都做又什么都不做,对历史带来更少扰动却又能积蓄力量带来最终改变的咸鱼性格。 这样我才有机会说一说真实历史中发生的与演义截然不同的事实。 如今看来就是这个设定带给了我无法驾驭的难度。 写小说就应该单纯的写小说,不应该妄图给读者上课。 我所希望的令读者开卷有益,或许只是出自我个人的狂妄。 这本书里头除了正史,也有很多阴谋论和推断。 这是狂妄的我想跟大家分享的另一个自己的感悟:即使是正史,也未必真实。 连死数个史官也要秉笔直书,其实并不是史官对于事实的维护,他们维护的是史官不受权势影响的记载权。 何况并不是每个史官都有如此的节操。 而每个史官自己,也有他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和动机。 譬如陈寿竭力为汉昭烈塑造的其实应该并不太符合事实的形象。 尽信书不如无书,真正有益自己的读书态度或许是质疑书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道理。 这样即使你最终被说服,你也了解了它的应用范围与局限性。 我所展现的阴谋论与各种可能并非是事实的推断。 也只是告诉大家:虽然正史是如此记载的,但如果是这种可能发生,正史大抵也会像现在这样记录。 你看,活该我的书没人看,写书就该直接写娱乐大家的内容。 所以更要感谢每一位愿意看到这里的朋友,感谢为了打赏评分的朋友,感谢耐着心思看我啰嗦到最后的朋友。 我很想列一列id,但却连本书的粉丝榜都不晓得怎么开,所以只能凭印象感谢一下了。 感谢爱吃泡沫抹茶、喜欢船蛆的瓜迪奥拉、喜欢枸骨的玄冰等等朋友一直以来的指点与支持,感谢暗帅、大包扛大包、钟仲卿、潜水窥屏等朋友持续不断的礼物和支持,感谢一举一动的穆禾禾、白马义从、雷遁r骑琳、没浪怎么漂、两只划水鱼、喜欢看书的牛、用户彪以及’☆’等等朋友的鼓励和支持,特别感谢磨推鬼abc同学的支持与捉虫。 还有更多我一时想不起来id却给予了我支持与厚爱的朋友们,谢谢你们。 接下来我想改掉在这本书中犯过的所有毛病,尝试写一些单纯的故事,希望能写出有更好阅读体验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