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五岁半，封地开荒做团宠》 第1章 农商系统 漠北昌州府，同福客栈的一间上等房中，蜡烛不知什么时候熄灭，屋里漆黑一片，只隐约可见一团小小的身影。 伴随着一声雷响，小人儿挣扎了下，嘴里呢喃着：“母妃。” 半梦半醒间，他终于想起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桑国皇室祖训，新皇继任，其余成年皇子需在参加完登基仪式后立刻去往封地。 他从小不受宠，见惯了宫里的踩高捧低，本以为皇兄继位，宫里就自己一个未成年的皇子，皇兄稍微的照拂也能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可谁知，登基大典过后，他要前往封地漠北的圣旨也下来了。 除了奶嬷嬷和两个宫女外，随行的长史、侍卫、大夫全是皇兄所赐，他茫茫然就上了来漠北的马车，带着为数不多的赏赐…… 一道闪电过后，他耳边忽然响起滋滋啦啦奇怪的声响，吵得他脑袋都要裂开了，没一会儿，一个非常奇怪的声音响起：“农商系统正在连接中……” 他无声道：“是谁在说话？” “连接成功，祝您使用愉快。” 奇怪的声音伴随着滋滋啦啦的声响消失，随后他面前陡然出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惊得他抱紧了被子，大喊道：“谢长史，谢长史！” 谢长史自然并未出现，而那两人的身影愈发清晰。 一人穿着紫色长袍，行动间，长袍隐约可见金丝闪现，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正笑眯眯看着自己，胖乎乎的样子像极了御膳房的总管。 一想到御膳房，顾聿知就下意识看了眼扁扁的肚子，有些委屈，以后他不能再偷偷吃御膳房的美食了…… 就在顾聿知沉默时，一旁的女子满是惊喜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小王爷清醒了？”她啧啧两声，凑上前仔仔细细看着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王爷！” 见小王爷一脸呆滞，女子捂着嘴笑：“你是不是还想问我，难不成我见过死的王爷吗？”她食指不停摆动，“当然没有见过啦！” 她说着就要上前去捏他的脸，就听小王爷往后躲了躲，奶声奶气地训斥她：“放肆！” 小王爷顾聿知心底有些害怕，不明白为何这两人会出现在房间内，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房间外无人守着。 那女子上前一步，他才注意到她所穿衣服奇形怪状，头发也只留在肩部，脸上还挂着两个圈圈…… 他从未听母妃说起有哪里的风俗会让女子这样打扮。 顾聿知躲在被子里的手相互捏紧了，拉着小脸严肃道：“你们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 他虽像是被流放，但随行的侍卫武功不俗，不应该没发现这二人才是。 拿着折扇的男子才像模像样给顾聿知行了礼：“殿下，小人叫文修竹，生前是前朝赫赫有名的皇商，所以是农商系统中的商系统，殿下可称呼小人文掌柜。” 生前…… 生前？ 顾聿知瞳孔微微扩大，他这是撞鬼了？ 顾聿知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佯装镇定看向旁边那名女鬼：“你呢？你又是什么身份？” 那女子往后退了两步，给顾聿知行了一礼：“我叫舒小涵，是农商系统中的农系统，生前是农科院博士，小王爷叫我舒老师即可。”趁顾聿知愣神时，她伸手向前想捏一捏顾聿知的脸蛋，却不想手从顾聿知的身上穿过。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意识形态，颇为遗憾地收回手。 顾聿知却因舒小涵的动作而松了一口气。 这两只鬼碰不到自己，是不是说明他们无法真正伤害自己？ 他攥紧的小手微微放松：“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我的侍卫们呢？” 舒小涵一直注意着顾聿知，自然没错过他的表情变化，笑眯眯解释：“小王爷不用害怕。我和文修竹现在是意识……”她顿了顿，“是灵魂形态，我们存在于你的大脑……” 她指了指大脑：“也就是脑袋，所以这个场景是虚幻的，并非是真的在客栈之中。” 脑袋？ 顾聿知下意识摸了摸头。 他还想再细问，就听文修竹讥讽道：“这位舒……小姐，哪怕王爷年纪小，在面对王爷时，你应该自称奴婢，还有王爷的脸也不是你我可以随意触碰的。” 舒小涵撇着嘴翻了个白眼，心底暗想，这古人就是迂腐，死都死了，还奴婢、小人呢…… 顾聿知闻言转移视线看向文修竹：“我之前听你们说什么农商系统，那是什么？” “殿下，顾名思义农商系统就是小人和舒小姐会通过农业及商业两方面来辅助您建设封地。”说起自己擅长的方面，文修竹不由挺直了脊背，“大力发展商业，会给您的封地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虽说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但历朝历代的发展都离不开商人的支持。” 顾聿知听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一时也忘了害怕。 他虽年纪小却也知道前朝皇上残暴，太祖起义就是因得到当地富商支持，还有去年江南水患，也是商人带头捐款，才让江南局势快速稳定…… “农业发展亦是。”舒小涵适时发声，“虽农业上缴的税赋不比商业，但农业是国家发展的根本。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手中有粮，才能遇事不慌。” 她笑眯眯道：“我不说百分之百了解每一种农产品，但我会尽全力帮您提高封地的粮食产量，尽可能挖掘更多的农产品，制作更多的农副产品。” 文修竹轻蔑一笑：“粮食花钱就能买，但买卖却不是你花钱就能办成的！” 舒小涵淡定反驳：“只管商业不管农业，就是本末倒置……” 二人竟争执了起来。 顾聿知也没叫停，默默将二人的话在心中复述一遍，对于二人是来帮助自己的这话半信半疑，狐疑道：“那你们会一直这样待在我的脑袋里面吗？” 文修竹收起狰狞嘴脸，恭敬道：“需要我们时，喊我们名字即可，不需要我们时，让我们退下便是。” 顾聿知默默点头，赶紧道了声退下，见文、舒二人的身影瞬间消失，他才小小松了口气， 此时顾聿知才察觉眼前有些不对，小心翼翼睁眼一看，不知何时天亮了…… 第2章 这下麻烦了 顾聿知环视了下客房，绷着张小脸回忆，有些弄不清那二人是自己做梦还是真的。 唯一清晰的就是，他真的被皇兄“流放”到漠北了。 敲门声就在此时响起，门外传来谢长史的声音：“殿下，您醒了吗？” 对于这个一路上颇为照顾自己的长史，顾聿知语气中自然带了些亲昵：“进来吧。” 谢长史推门而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这次的随行医官秦元柏。 “殿下。”秦元柏仔细观察了下顾聿知的面色，诊完脉后神色放松了不少，“殿下高热已退，今日再服用一副药巩固就可以了。” 一听还要喝药，顾聿知就觉得嘴里都是苦的，小脸皱成一团，连连摆手拒绝：“既然秦院判都说了高热已退，今日这副药不喝也罢。” 反正母妃还在宫中，现在也管不着他。 一想到母妃，顾聿知小小的脸上就带了些忧伤。 也不知皇兄和母妃说了什么，本该一起来的母妃就说等他将封地建好后再来，随后变卖了这些年的赏赐，一心一意给他置办来漠北需要的东西。 不过现在看来，还好母妃没来…… 正巧谢长史拿了衣衫过来，和秦院判一左一右服侍顾聿知穿衣，他往门外看了眼，并未看到那抹熟悉的声音，鼓着脸道：“谢长史，徐嬷嬷呢？” 徐嬷嬷是他的奶嬷嬷，从他出生到现在，就是徐嬷嬷一直在照顾他，可他醒了这么长时间了徐嬷嬷都还未出现，难不成出什么事了？ “臣正要和殿下禀告，徐嬷嬷、随行的两个宫女，以及大部分侍卫都因水土不服而病倒了。臣已经请街上大夫看过了，并无大碍，休息两日即可。” 顾聿知皱着的小脸顿时放松：“无大碍就好。” 不管这些人是因为什么跟着他来此，只要来了，他肩膀上就担起了一份责任。 想到这，顾聿知就忍不住塌了塌肩膀，总觉得这段日子好像是做梦一样。 等谢长史从侍卫手中接过餐盘，秦院判才行礼告退：“殿下，臣还要煎药，先行告退。” 他们这些人可是要靠着殿下活的，所以这药该煎还是要煎！ 见秦院判要走，顾聿知连忙喊道：“秦院判……” 秦院判。 秦院判走的更快了…… 顾聿知苦着一张小脸望向谢长史，却不想谢长史笑眯眯道：“殿下小病初愈，还是稍微注意些的好。” 顾聿知愤愤接过谢长史绞好的帕子，温热的帕子铺到脸上。 好神奇，浑身的疲倦好像都消散了。 等帕子上的热气散去后他才将帕子递过去，就听谢长史压低声音道：“我已安排人给殿下去买蜜饯了。” 顾聿知眼睛一亮，伸出三根手指，见谢长史微微点头，脸上才带了些笑。 母妃说他快要换牙了，总是把蜜饯偷偷藏起来…… 谢长史刚将毛巾搭好，一抬头就见顾聿知神色有异，指着桌上的早膳道：“殿下要不要尝尝漠北的早膳。这是店家推荐的，您身体刚刚恢复，还需忌口，素菜汤和米饼正合适。” 顾聿知摸了摸肚子，也着实有些饿了，尝了一口汤后眼睛微亮：“这素菜汤品相虽无法和宫中相比，但还挺好吃的。” 喝完汤，顾聿知又尝了口米饼，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米饼味道虽不错，但吃下去有些刺嗓子。 谢长史没尝过宫中御膳，自然无法应和，只笑眯眯站着没说话，等顾聿知用完早膳后才询问道：“殿下可要回塌上休息？” 顾聿知摇了摇小脑袋道：“休息够了，我想活动活动。” 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在马车里待着，他觉得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都有些酸软无力，要是再躺着，说不定就要变成废人了。 想起来时侍卫们骑着高头大马，他转身看着谢长史，眼神里竟是希冀：“谢长史，明年我六岁就可以启蒙了，能不能像皇兄他们那样，学习骑射？” 若是他会骑马了，再有出行，他就不至于一直待在马车中了。 谢长史点头应道：“自是可以。殿下本就要学这些。” 一听这话，顾聿知心情瞬间洋溢起来，正巧窗外传来叫卖声，顾聿知转身打开窗，踮着脚看着街道的热闹：“之前常听几位哥哥说京城的街道最为繁华热闹，我本还想着等明年我启蒙后，有了休沐日就可以出去宫外看看……” 如今想来，怕是他永远也看不到京城的热闹了。 不过这样也好，等他将王府建好，将母妃接过来，到时候就可以和母妃去到处游历。 想起刚才的米饼，顾聿知小声嘀咕：“不仅是游历，还可以去吃各个地方的美食。” 顾聿知美滋滋想了一会儿，视线落在谢长史身上。 谢长史是皇兄所赐，直到临行前他才见到本人。 本以为谢长史会不满跟着自己“流放”，说不定会欺负自己年幼不受宠…… 却不想谢长史已将所有事情安排好，这一路上没出过一点岔子，直到到了漠北他才病倒…… 顾聿知笑的眼睛弯弯，看起来格外可爱：“谢长史请坐下说话吧。” 直到他开口谢长史才坐了下来：“谢殿下。” “谢长史的家人这次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顾聿知有些好奇，谢长史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可这次竟只身一人跟着他来了漠北。 “自是有的。”谢长史毫不避讳，“不过臣对漠北并不了解，想等殿下确定府邸建址后，臣再做接他们过来。” 顾聿知嘟着嘴点了点头，连侍卫都水土不服倒下了，谢长史的家人自然要小心些的好。 就连他刚才不也在庆幸母妃这次没有跟着来嘛！ 不过，谢长史说对漠北不了解…… 顾聿知皱着小脸：“皇兄和我说，谢长史年轻时到处游历，难道没来漠北吗？” 漠北虽不太平，但这里草原辽阔，落日瑰丽，向来是学子们游学的必选之地呀。 谢长史一直微笑的脸竟有些僵住了，随即笑意更深，闻王殿下果然如皇上所说那般聪明伶俐。 他压下心思，神色自然道：“惭愧。” 顾聿知撑着下巴，小大人般叹了口气：“这下麻烦了！” 第3章 怎么到处都是问题呀 正说着话，秦院判端着药汁就进来了，还未走近，顾聿知就闻见了药汁的苦味，顿时小脸皱成一团，双手捂着嘴，忽然灵光一闪：“秦院判先将药放在这里吧，等我和谢长史商量完事情后再喝。” 他的这点小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秦院判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也不说话就这么端着药在一旁候着。 谢长史笑着劝说：“殿下，臣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蜜饯……” 蜜饯也抵挡不住他不想喝药的心！ 顾聿知将头偏向一边不去看秦院判，仿佛这样他就不用喝药似的。 秦院判被顾聿知的幼稚举动气笑了，恨不得将药汁摔了：“殿下就算任性，也请为我们这些千里迢迢跟随殿下前来漠北的属下……” “秦院判！”谢长史扬声打断，用眼神示意他岂能僭越，随即打着圆场，“殿下，秦院判一时心急，还望殿下莫怪。” 顾聿知却不用人劝，接过秦院判手中的药一饮而尽，强忍着将药吞了下去。 满嘴的药味，苦的他差点要吐了。 因为他明白，秦院判所说都是对的，若是他出了事，这些跟着他来漠北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秦院判接过一点不剩的药碗，满意地点点头：“殿下如此勇敢，倒让臣刮目相看。” 顾聿知被秦院判夸的小脸一红，紧抿着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秦院判下去吧。” 等秦院判的身影消失在屋内后，谢长史才道：“殿下莫怪，秦院判向来脾气不好，就算是皇上不喝药，他也会摆脸色。不过秦院判是神医弟子，医术相当了得。” 顾聿知倒没在乎这个，他知道秦院判就是因为脾气不好得罪了人，才会跟着他来漠北的。 见顾聿知沉默，谢长史忙转移话题：“今日一早昌州知府前来求见，臣以殿下身体有恙为由拒绝了。昌州知府走前侧面向臣打听，殿下的亲王府打算建在何处。” 顾聿知小脑袋飞快地转动：“来之前母妃和我说起过，漠北最繁华、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昌州，母妃想让我在昌州附近建府。” 但不知为何，他从谢长史的话里听出了知府不想他在昌州建府的意思。 虽说亲王在何处建府，地方官员干涉不了，可他是个不受宠的亲王啊！ 在宫里这么些年，顾聿知小小年纪就已知晓趋利避害。 谢长史点点头道：“殿下可要在昌州府附近考察一番？还有，亲王属地不需缴纳税赋，昌州繁华，只怕周边土地已经有主。” 他的意思很简单，要想拥有土地，只能从当地地主手中购买。 可正常情况下，除非地主家发生变故…… 顾聿知略微一想便明白谢长史的意思：“那谢长史觉得什么地方比较合适？” 可漠北还有哪里比昌州更安全？ 谢长史点点头，随即将还未病倒的两位幕僚都叫了进来，本就狭小的房间瞬间变得拥挤，谢长史接过一个账本摊开：“殿下，昨日晚间臣等清点了库房，殿下的库房现银所剩不多，除去日常开销外，还有府中人员俸禄，月银等……” 见顾聿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谢长史这才想起来，闻王殿下明年才启蒙，而他作为皇子时不受宠，这些东西恐怕也无人教他…… 内心那一点点恻隐之心又扩大了不少，语气更为平和：“漠北天气冬日来的比较早，不适合开工建府，等殿下确定好地址后需得等来年开春，土地化冻后。” 顾聿知这下明白了，也就是他库房里的这些东西，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建亲王府！ 他托着下巴满脸愁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顾聿知不着痕迹打量着另外两位幕僚，就听其中一位幕僚道：“不仅是谢长史说的这样，殿下府邸未建成，我们不能一直住在客栈里啊。” 这也是问题，那也是问题，怎么到处都是问题。 顾聿知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好一会儿才道：“这两日徐嬷嬷他们需要静养就先在客栈住着，明日昌州知府若是求见，谢长史就让他进来吧。” 谢长史道：“殿下有什么打算？” 顾聿知犹豫道：“我想让他帮我们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宅子出租或出售。” 母妃说了，他不像别的皇子那样早早选定封地，可以提前建亲王府，所以他到这后最先要做的就是找个住的地方。 见谢长史点头，虽未说话却眼含鼓励，顾聿知备受鼓舞：“就算知府不知，也会安排牙行。我们初来漠北，去牙行打听不仅可能会被误导，也有可能被当成羊宰。但有知府出面，牙行的人就不敢随意糊弄我们。” 顾聿知心里微酸，越到这个时候越想母妃了。 顾聿知挠了挠头：“至于现银的不足的事，我再想想办法。当然，谢长史你们也想想办法，若谁有好的建议，本王重重有赏。” 也是在这个时候，顾聿知深刻的意识到了银钱对他的重要性。 他不会赚钱，但他可以学习。 他忽然就想到了农商系统，如果是真的，文修竹说不定会有办法呢。 谢长史收起账本，提醒道：“殿下既已到西北，还是向皇上写信报个平安的好。” 顾聿知连连点头，虽说他是“流放”的，但皇兄私下却派谢长史这样的能人相随，想必，对他这个幼弟也不是真的要赶尽杀绝。 想明白这一点，顾聿知笑的眼睛弯弯，用手比划了一下肚子：“正好我有一肚子的话想和皇兄说，到时候有劳谢长史了。” 顾聿知到底才大病初愈，说了这么久话有些累了，没忍住捂着嘴打了个呵欠，谢长史等人缓缓退出。 一人边下楼边压低声音道：“长史，殿下现在的遭遇，皇上难道没有安排吗？” 谢长史脚步微顿，往回看了一眼，随即笑道：“不管皇上怎么安排，也要殿下自己立起来才是，你我切记自己的本分。” 谢长史等人的谈话，顾聿知自然无法得知，他起身若无其事将门关上，随即坐回到椅子上，忍着困乏无声道：“文修竹、舒小涵？” 昨夜到底是不是做梦，就看现在了！ 第4章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顾聿知攥紧了小手，眼睛直直盯着前方，下一秒，前方两团光影闪现，逐渐变化成了文修竹和舒小涵的模样。 文修竹笑眯眯摇着扇子，舒小涵则一脸温柔，和他之前梦境里的一样。 顾聿知悄悄掐了一下手背，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心底却小人捂嘴偷笑。 母妃说了，疼的话，就不是在做梦。 见顾聿知迟迟不说话，舒小涵上前两步蹲下，平视着他：“小王爷，叫我们出来可是有事？” 心底的猜忌被证实，顾聿知小脸上是抑制不住地笑：“刚才我和谢长史说的话，你们听见了吗？” 见文舒二人摇头，顾聿知这才哦了声，小脸不自觉的垮了下来：“谢长史昨日盘点库房，发现库房现银严重不足，仅能维持半年运转。” 说通俗一点，就是没钱啦。 他的府邸还没开建就已经没钱了，若是不想办法赚钱，他这个闲散王爷就要变成穷光蛋了。 顾聿知看着文修竹，眼睛亮晶晶地：“文掌柜可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文修竹刷的一下将扇子合上，轻轻在手中拍打：“殿下现银不多可以做些小买卖，但第一这需要时间周转，第二嘛，小买卖也就意味着来钱慢，来钱少。” 他倒是有不少来钱快的生意，可一这里是漠北，人生地不熟容易招人恨，哪怕是亲王，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不是？ 二嘛，闻王殿下年幼，他也下不去狠心去怂恿。 当然了，他最怕系统会直接抹杀了自己。 在听文修竹说可以做小买卖时，顾聿知的眼睛瞬间更亮了，随着文修竹的话越来越暗淡，鼓着脸道：“文掌柜的意思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那倒也不是。”文修竹拿着扇子来回走，“初期困难自然要开源节流，殿下想办法缩短府内开支，争取调用最大限度现银。不过……” 顾聿知小脑袋往前凑了凑，眨巴着眼睛：“不过什么？” “殿下需要带着我去外面的商业街看一圈，小的才能根据当地的情况来看，到底做什么买卖比较合适。” 顾聿知哦了声，小手指了指脑袋：“我要怎么带你们出去看呢？你们可以从这里飞出去吗？” 文修竹笑眯眯道：“不必这么麻烦，殿下只需出去的时候不让我们退下即可。” 顾聿知恍然大悟般点点小脑袋：“我明白了。” 不过顾聿知脸上的愁容是一点也没减少，毕竟哪怕是做起了买卖，也不能一下就解决他的困难。 一直未说话的舒小涵却在此刻上前两步：“你们为什么都要想的这么复杂？” 顾聿知抬起小脸：“什么复杂？” 没钱就要赚钱，这复杂吗？ 文修竹显然也没明白舒小涵的意思，讥讽道：“我倒是不知道舒老师一个农业系统，竟还知道如何行商一事？” 不等舒小涵开口他继续嘲讽：“舒老师，不管是什么行业都要切记，不懂装懂，可是大忌。” 他朝着顾聿知弯腰行礼：“闻王殿下可是你我二人亲自选的，你张嘴之前，麻烦掂量掂量自己。” 又来了又来了！ 哪怕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也架不住他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 舒小涵实在没忍住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我话都没说，你又知道我要说什么了？还不懂装懂，你倒是懂，你不也没能一下给出最合适的方案吗？” “你！”文修竹气的拂袖，好一会儿才道，“我不和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要不是顾忌着闻王在，他肯定会说出那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话！ 舒小涵却没再理会她，而是笑眯眯道：“小王爷，你都到封地了，难道不该给你皇兄打……”她赶紧朝着一边呸呸呸了三下，“写信报平安吗？”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当然要写。刚才谢长史也在说这事呢，不过我还没启蒙，要谢长史代笔才可以。” 他有些好奇，这位舒老师的方法到底是什么呀，怎么她看起来好像很自信的样子。 舒小涵嘿嘿笑着，她食指和大拇指来回搓：“谁代笔都无所谓，主要心意是你的就行。殿下，可有听过一句话，家书抵万金。” 顾聿知看不懂舒小涵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觉得有点好玩，跟着学了起来，十分肯定道：“没听过。” 文修竹轻蔑神色渐收，视线终于正正经经落在了舒小涵身上。 舒小涵满不在意摆摆手：“杜甫的诗你没听过正常，但你只要懂字面意思就行了。” 她站起身来，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小王爷，您这封家书，难道不打算要点好处？” 要点好处？ 文修竹眼睛瞬间亮了！扇子猛地拍了下手心，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么个空手套白狼的好办法！ 顾聿知张着小嘴，眼睛里尽是茫然：“问皇兄要好处？这怎么可能！” 皇兄要是心疼他，就不可能流放似的将他的封地定在漠北。 “你傻呀。”舒小涵蹲下平视着顾聿知：“在我们现代有一句话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让谢长史写家书的时候润色的好一些，卖卖惨，哭一哭，让你皇兄知道你现在过的又多不如意，让他知道你心里多么牵挂他，这钱不就来了嘛。” “这怎么可能！” 顾聿知的小脑袋摇的好像是拨浪鼓一般。 深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最是知晓眼泪的不值钱了。 “殿下，小的也认为是可行的。”文修竹却忽然开口了，“皇上将您封地定在漠北已经引起众多非议，这个时候若是让众大臣知晓您的境遇糟糕，众大臣自然会给皇上施压。” 他虽是一届皇商，但朝堂之上的事他还是略懂一二的。 他越想越觉得舒小涵说的这件事很妙：“殿下初来漠北，正是众大臣同情您的时候，此时问皇上张口，定能要来钱。” 顾聿知的小嘴都合不拢…… 这样真的可以吗？ 试一试又何妨，万一真的要来钱了呢？ 他小手捏成拳头，反正也要写信报平安的不是吗？ 顾聿知抬眸看向舒小涵，点点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记住了。” 第5章 家书抵万金 见顾聿知也赞同，舒小涵这才得意地看了眼文修竹：“文掌柜，我虽不懂做生意，但带小孩子方面，你可远不如我。” 话音一落，文修竹还没嘲讽呢，舒小涵的神色就淡了下来。 在现代她是个成功的职场女性，却不是个成功的妈妈。 她自诩自己开明，却不想在老大和老二一起遇到困难时，她总会下意识偏袒老二。 直到现在她都记得老大哭着对自己喊：“是不是会哭的孩子才又糖吃？” 她那个时候没有回答，以后，也没有以后了…… 对于舒小涵的话，文修竹没法反驳：“若舒老师的这个方法帮殿下要来了钱，我就承认这方面我是不如舒老师。” 顾聿知却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再说不管能不能要到钱，这事好歹算是有个解决的办法了。 也许是因为吃了药的缘故，他的困意怎么也压不下去了，打着呵欠说了声退下，倒头就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晌午。 徐嬷嬷依旧没能起身前来伺候，午膳又只得谢长史端进来了。 身体在恢复，再加上藏着小心事，顾聿知的胃口不是很好，简单吃了些后就净了手，仰着小脸道：“谢长史，不如现在我们就给皇兄写信吧？” 他很机灵的想，若是这次皇兄给了钱，是不是就说明皇兄其实没那么讨厌自己？ 顾聿知想了想，很肯定地点头，一定是这样：“谢长史快去库房取笔墨纸砚吧。” 谢长史能说什么，只能赶紧去库房找了笔墨纸砚过来，摊开放在桌上：“殿下可有想过需要怎么写？” 顾聿知晃了晃小脑袋：“先让我想一想。” 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他和皇兄本就没多少感情，该怎么哭呢？ 顾聿知思来想去，联想到自己和母妃撒娇的样子，小脸微红：“谢长史，你说我写信的时候和皇兄说我病了，还说我没钱建府，只能让知府帮忙租个宅子，你说皇兄会不会……” 他挠了好一会儿小脑袋，给钱这两个字也没好意思说出来。 谢长史勾唇轻笑，到底没点破：“殿下年幼，皇上本就十分牵挂，您若是愿意和皇上说说家常，皇上定会开心。” 顾聿知鼓了鼓脸，谢长史难道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吗？ 不应该啊。 “那我们开始吧。”顾聿知端正了坐姿，奶声奶气地一本正经道，“皇兄安好，我昨天到漠北了……” 谢长史刷刷在信上写道：“皇兄安好，臣弟已于昨日下午到漠北，因对皇兄的思念愈渐浓厚，以至于身体欠佳，未能第一时间向皇兄报平安，请皇兄见谅……” 顾聿知看不懂谢长史写的什么，但是感觉自己好像没说这么长的话啊。 这都是吃了没有启蒙的亏！ 顾聿知暗暗下定决心，不等明年了，等宅子租下来了就开始启蒙。 等谢长史落笔结束后才继续往下顾聿知才继续：“谢长史告知我，知府在我昏迷时前来拜见，提醒我建府一事，但我现在……” 他想了好几个词都觉得不太好，低头就见谢长史已经写完了，他指着后面四个字问：“谢长史，这四个字是什么？” “捉襟见肘。”谢长史将笔放在砚台上，“意思就是生活窘困。” 顾聿知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起来，看着谢长史的眼神满是崇拜。 他眼珠转的飞快，谢长史提到捉襟见肘，是明白自己意思了吧？ 他当即笑的见牙不见眼，语气不由都轻松了许多：“谢长史说漠北天气寒冷，冬日冻土无法动工，建府需要等到明年，这期间我只能在昌州府暂时找个宅子居住……” 谢长史没有写的这么直白，往上填补了不少对闻王对皇上的思念知情，随后才说出建府一事，并表明已经打算求助昌州知府，让其找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宅子暂时居住，问皇上这样做妥不妥当。 二人一人说一人写，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将这封长长的“家书”写完。 等谢长史将放好后，顾聿知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鼓着小脸吹了吹还有些湿的墨迹：“谢长史，书信走驿站的话，多久才能到皇兄手里？” “我朝规定，除特殊军情可以走八百里加急外，其他加急信件最多一天四百里，殿下这封信到皇上手里，大概需要八天左右。” 顾聿知轻轻舒出一口气，八天还好还好，不是很长：“如果皇兄给我回信快的话，那不是半个月左右就可以收到了？” “书信是可以。”谢长史看信已经干透，将信折叠好放入信封中，“但如果皇上想给殿下些赏赐，时间还要更长一些。” 顾聿知眼睛一亮，赏赐？ 他不着痕迹看了眼谢长史，故意道：“正巧快要到中秋节了，是不是除了皇兄外还有皇嫂？” 说着顾聿知就哎呀一声，小手轻轻拍了下额头：“谢长史，这封家书再改一改吧，我还没有问候皇嫂呢！” 皇嫂可是一国之母呀，如果自己再像皇嫂哭诉哭诉，皇嫂是不是也会给自己给银子？ 顾聿知越想越觉得美滋滋的，当即道：“谢长史，快快快，再来磨墨，我们给皇嫂单独写信一封。” 谢长史被顾聿知催的没法，只笑着摇了摇头：“臣在信中已经问候过皇后娘娘了。” “这样的吗？”顾聿知撅了噘嘴，“谢长史，我觉得只是这样问候一下，皇嫂肯定不能感受到我对她的思念的，还是单独写一封吧。” 他歪着脑袋想，要是这么算的话，除了皇嫂是不是还可以问候一下皇兄别的妃嫔啊，哪怕这些妃嫔给的不多，一人给一点，他也能收获不少。 顾聿知转头看向谢长史，还没说话就被谢长史察觉到意图，当机立断道：“殿下，您对其他皇妃的祝福，臣会在给皇后的信中提及。” 言下之意，你就不用给每一个妃嫔都单独写信啦！ 顾聿知颇为失望地哦了声，手肘支着下巴，总觉得不写不诚心。 可谢长史这么说了，他自然不会再反对，小大人似的摊着手道：“好吧，希望其他嫂嫂们都能体会到我这封抵万金的家书。” 第6章 文掌柜粗略的计算 将书信密封后，谢长史就交给了侍卫，让侍卫找人走官路，一路快马加鞭朝着京城而去。 热闹的人流声从窗外传入，顾聿知小脸难掩雀跃，却偏偏要双手背在身后，故作严肃：“谢长史，陪我去街上走一走。” 文掌柜要看下面的商业情况，他则被楼下的热闹吸引。 在京城时，他从未出过宫，这会儿对市井充满了好奇。 谢长史落后顾聿知半步，点了两名侍卫贴身保护，跟着顾聿知出了客栈。 一出客栈，顾聿知就被刺眼的阳光照射的微微眯了眯眼睛，无声道：“文掌柜，舒老师，你们出来吧。” 一道熟悉的光芒闪现过后，文掌柜和舒老师二人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不过和之前闭着眼睛的感官不一样，现在的文掌柜和舒老师变得格外的小：“文掌柜，这样就可以了吗？” 文掌柜连连点头：“自是可以的，殿下四处走一走，若有需要，我会提醒殿下。” 得到肯定答案，顾聿知才迈步往外走，一出客栈就被对面卖糖人的小摊子给吸引住了，正巧文掌柜让他在这附近稍微停留一下，顾聿知这才上前，看着摊子老板画的小兔子满眼都是惊奇：“这个是什么做的，闻起来甜甜的。” 老板瞧顾聿知粉雕玉琢，所穿衣服也不是寻常麻衣，身后更是跟了两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当即递了一条龙的糖人上前，笑呵呵道：“小公子可以拿着看一看，这是糖画。” 顾聿知将糖画接了过来，凑到鼻尖闻了闻，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惊奇道：“真的是糖做的啊。” 原来糖还可以画画！ 顾聿知眼睛亮晶晶看着万能谢长史，好像谢长史的书画挺值钱的。 他盘算着除了糖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作画，通通都盖上谢长史的印章，那不就可以卖很多钱了？ 谢长史刚给了钱就看见顾聿知这样，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满脸写着殿下你不是，你没有的拒绝，斟酌道：“殿下，再往前走走？” 正巧顾聿知得到文掌柜的提醒，拿着糖画边走边看，在文掌柜说殿下稍等时，便在周围某个摊位附近停留片刻，满是好奇地看着摊位上的东西，等文掌柜说可以了，又继续前往下一个地点。 一路逛逛停停，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顾聿知就已累的走不动了，也来不及去租个轿子，两个侍卫轮流抱着，又差不多逛了半个时辰才将这周围所有的商业圈转完。 一回客栈，谢长史就从厨房端了一碗银耳羹过来，顾聿知很喜欢这种带着甜味的汤品，美滋滋喝完便让谢长史下去休息了。 等房间门关上后，顾聿知这才坐在了床榻上，闭上眼睛和文掌柜沟通，语气充满了期待：“文掌柜，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看到什么合适的小买卖？” 他想要快点赚钱，这样明年开春才能顺利建府，否则他的钱都无法支持他到明年了。 这么一想，顾聿知就觉得自己可能是历史上最惨的亲王了…… 而文掌柜此刻浑身都散发自信：“殿下，据小的粗略统计，昌州府大型酒楼有三个，其中两个进去的达官贵人比较多，应该是有关系的，另外一个平民比较多，价格应该较低。胭脂水粉铺有两个，一个价格昂贵，一个价格较低。首饰店两个，一个以玉器为主，一个以金银为主，药铺有三个，只有一个有大夫坐馆。布匹行两个，一个可做成衣……” 舒小涵被文掌柜的侃侃而谈惊住了，这一个时辰的时间，文掌柜竟记住了这么多的东西，并能从中分析出这么多的东西。 果然术业有专攻，就这份观察力，哪怕是在高科技发展的现代，文掌柜也绝对会建立起他自己的商业帝国。 顾聿知却听的昏昏欲睡，陡然走路走多了的后遗症在这一刻好像一下就冒出来了，困意是挡也挡不住。 他强忍着不打呵欠，等文掌柜终于闭了嘴后，他才急急忙忙开口：“那文掌柜有觉得合适的吗？” 文掌柜笑着摇了摇头：“殿下，这只是统计的具体商业布局，接下来就需要殿下派人去了解具体情况，不管是哪一行，我们都需了解具体成本。比如说这三间酒楼，卖的是什么菜系，哪种菜系比较受欢迎，而这种菜系价位大概多少，酒楼房租多少，共有多少个店小二，掌柜的、店小二的月银是多少，去哪里进的菜、肉之类的，这些东西的价格又大概是多少？还有开酒楼需要准备的……” 顾聿知只觉得原本消散一半的困意又渐渐袭来。 文掌柜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所有成本弄清楚后，我们才能根据库房现在可用现银来决定，到底做什么行业值得我们插上一脚。在没有别的进项之前，我们不能太过于冒险……” 这下好了，顾聿知更加昏昏欲睡了，使劲眨巴着眼睛，还是没能克制住睡意，身体越来越歪，直到咚的一声，额头磕在床头上他才眼泪汪汪地转醒，很不好意思地捂着额头：“抱歉文掌柜，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 顾聿知有些挫败，不是说小生意嘛，为什么感觉这么难呀…… 文掌柜又好笑又无奈，的确是难为闻王殿下了。 做生意的这些门道，就是一个不懂的大人都会觉得麻烦，更何况是闻王殿下这样一个小孩子了。 但一想到系统任务，文掌柜只得耐着性子劝说：“殿下，这些事情听起来复杂，但所有事情只要分配合理，一旦上手，速度自然就起来了。而且计算成本，这些行业大差不差，基本都是这样。” 顾聿知托着腮好一会儿才道：“那我告诉谢长史，让他去安排好了。” 他捂着嘴偷偷笑了下，反正这一路走来都是谢长史在安排，刚才在外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也自称是管家的。 说干就干，顾聿知蹬蹬蹬几步打开房门：“让谢长史过来一下，我有要事相商。” 侍卫低声应下，转身敲响了旁边的房门，顾聿知往旁边探了下头，这才知道原来谢长史住在自己隔壁。 第7章 物尽其用 谢长史来时，顾聿知正踮着脚往楼下看，此刻天已经黑了，各个商铺门前点亮了灯笼，和白日的喧嚣不同，夜晚有夜晚的美。 他看得格外认真，直到听到谢长史的声音才转过身来，迈着小短腿爬上了椅子，指着他面前的椅子道：“谢长史快坐。” 谢长史先行一礼，随后坐了下来：“不知殿下找我来所谓何事？” 顾聿知有些不好意思，食指在小拇指上比划了下：“谢长史，我有一个小小的想法。我想做一点小生意，毕竟我不能一直靠皇兄救济嘛。” 谢长史微怔片刻，压下心底惊诧：“殿下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顾聿知挠挠头，他总不能说自己现在有个什么系统吧，有些委屈道：“这两天用膳不是客栈，就是酒楼，我不太喜欢。之前吃徐嬷嬷做的银耳羹时，我就想开一家我自己的酒楼，这样以后我出来玩就不用觉得找不到好吃的了。” 谢长史本以为闻王能想到问皇上要钱，能想到先租房再找封地，已经算是很聪明了，却不想他还想着要做生意…… 联想到今天下午逛昌州府的行径，谢长史瞬间明白了，心中无限感慨，闻王殿下之聪慧，世间罕见，也难怪皇上会力排众议，将他送往漠北了。 不过他殿下做生意的理由…… 谢长史暗笑，果然是孩子想法。 这一刻，谢长史收起了内心最深处的那一点不满，决定全心全意辅佐闻王：“臣倒是觉得，昌州府是漠北最大的城市，酒楼倒是挺少的，殿下的这个想法是对的。” 听谢长史也肯定这个想法，顾聿知才收起委屈的小表情，眼睛亮晶晶的。 谢长史接着道：“但殿下可有想过酒楼需要能管事的掌柜的，利索又有眼力见的小二，当然这些都可以在昌州找，但殿下能满意的大厨？殿下可有想过去什么地方找？” 顾聿知还在默默盘算着如果皇兄和皇嫂这次能多给些钱，他的小生意，说不定就变成大生意啦，一听这话，皱起了眉头。 他托着腮暗想，这个大厨该去哪找呢？ 一直没说话的舒小涵忽然举起了手，一副我有话说的样子：“小王爷小王爷。” 顾聿知无声问道：“舒老师，怎么了？” “你之前说的徐嬷嬷，她的手艺很好吗？” 顾聿知连连点头，语气满是骄傲：“当然啦！徐嬷嬷可是御膳房世家出身。母妃说，前朝覆灭，徐家落败，徐嬷嬷家人卖身为奴，徐嬷嬷带过我母妃，后来跟着母妃进了宫，掌管着殿里的小厨房。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经常吃徐嬷嬷做的膳食。” 所以那个银耳羹一端上来他就知道，那是徐嬷嬷做的。 一想到这，顾聿知的眼神微暗，徐嬷嬷身体还没恢复，就已惦记着给他做膳食了…… 舒小涵却面露惊喜：“既然小王爷想在昌州开一个京城菜系的酒楼，徐嬷嬷又这么会做饭，不如让徐嬷嬷当大厨？” 文修竹神色一凛，开口斥责道：“简直胡闹！” “什么胡闹？”舒小涵立马反驳，“徐嬷嬷难道不就是现成的大厨？小王爷在宫里长大，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有吃过，还能这么喜欢徐嬷嬷所做的膳食，不就证明了徐嬷嬷的能力？” 她拍了拍手：“咱要物尽其用啊！大厨是咱自己人，不就省了一部分成本嘛。当然了，为了不让徐嬷嬷寒心，殿下可以提高她的待遇。毕竟要让马儿跑，不能不给马儿吃草不是？” 她不懂做生意，但明白要想留住人才，高薪可是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 人只有在自己的生活好了之后，才能谈情怀。 文修竹气得刷的一下打开扇子：“徐嬷嬷一介女流，怎可担任大厨？” “什么什么？”舒小涵掏了掏耳朵，一脸不可置信，“女人怎么了？你还是女人生的呢，凭什么瞧不起女人？” 文修竹冷笑一声：“徐嬷嬷若是当了大厨，那这酒楼生意就好不了！别说我瞧不起女人的话，毕竟没有谁家酒楼的大厨是女人！” 两人说着又吵了起来，顾聿知轻轻拍了下额头，心底大喊：“你们别吵了！” 文修竹这才哼了声，收起折扇，背对着舒小涵，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 脑子里安静了，顾聿知才小大人样叹了口气，转了转圆溜溜地大眼睛，转头看向谢长史：“谢长史，徐嬷嬷做的膳食特别好吃，让她做大厨怎么样？” 就是徐嬷嬷家人不在这边，要是徐家人都过来的话，酒楼生意肯定会很好的。 顾聿知对徐嬷嬷的手艺就是这么自信！ 徐嬷嬷？ 谢长史犹豫片刻道：“徐嬷嬷的身份，恐怕有些不妥。” 文修竹对着舒小涵得意大笑：“我就说过，女子不可能当大厨。” 舒小涵气急，却也无法辩驳，毕竟后世对女人都难免歧视，更何况是封建的古代了。 听到文修竹的话，顾聿知眼神一暗，还以为谢长史和文修竹想法一样，不解道：“是因为顾嬷嬷是女子才不能做大厨的吗？可顾嬷嬷在宫中也是掌事嬷嬷呀。” 母妃曾说过，顾嬷嬷不仅手艺好，处理宫中事物也极为厉害，可仅仅因为身为女子，就不能当大厨？ 顾聿知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只得委屈巴巴等着谢长史解惑。 谢长史笑道：“不仅是这样。首先，徐嬷嬷是内务府挂了名的掌事嬷嬷，是有身份地位的宫人。即便不用考虑这些，殿下可有想过徐嬷嬷本人愿意当大厨吗？” 顾聿知有些沮丧地嘟了嘟嘴。 见他这样，谢长史耐心道：“不过，殿下可以和徐嬷嬷商量。若徐嬷嬷愿意，便要和她说清楚，女子为大厨，可能世间难以容忍，徐嬷嬷需要承受很多误解。徐嬷嬷若是不愿，殿下不可强硬相逼。” 顾聿知这才点了点头，略显乖巧道：“我知道的谢长史。不过若是嬷嬷不愿意，我可不可以让嬷嬷教一教啊？毕竟，嬷嬷做的菜真的很好吃嘛。” 瞧他这幅小模样，谢长史轻笑着点头：“自是可以的。” 第8章 租宅子 第二日一早，谢长史就安排了两个善于打听的人，按照顾聿知所提出的要求去打探消息。 人离开没多久，昌州知府齐文瀚再次前来拜访。 昨天闻王殿下一出客栈们，齐文瀚就得了消息，知晓闻王殿下身体无恙，今日一早忙不迭地就过来了。 在客栈一楼等了好一会儿才得到闻王的允许，跟着侍卫上了楼，站在顾聿知的房门外请安：“微臣，昌州知府齐文瀚参见闻王殿下。” 顾聿知此刻已穿戴整齐，坐在大大的椅子上努力挺直腰板，等齐文瀚话音落下才道：“齐知府请进。” 齐文瀚进了门，对着顾聿知又行了礼，才垂着头站在一边：“听闻殿下前两日身体有恙，微臣今日才来拜访，请殿下见谅。” “齐知府请坐。”想起他们要租宅子的事，顾聿知笑眯眯道，“齐知府来的正好，我们有事要麻烦你呢。” 齐文瀚今日就算不来，谢长史也会安排人去请的。 毕竟缺钱的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但是要租房子的事却很着急。 不过才在客栈两日，顾聿知就深觉不舒坦了，巴不得现在就找到合适的宅子搬出去住。 一听闻王这么说，齐文瀚哪还做的住，连忙又站了起来：“殿下请说，只要微臣能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顾聿知小手指了指客栈：“现在我们闻王府众人都居住在客栈内，很不方便。齐知府应该认识牙行吧，我们想租个宅子。” 齐文瀚眉头轻皱，暗自揣测闻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宅子是暂住，还是就此修葺成亲王府？是要自己掏钱，还是让他们送？ 见齐文瀚面露难色，谢长史就明白了，微微一笑：“殿下想找的宅子不需要太大，暂住一两年，具体要看亲王府建成情况。我们人生地不熟，害怕遇到不靠谱的牙行，所以才会问齐知府。” 齐文瀚瞬间明白谢长史话里的意思，闻王殿下没打算让他们掏钱，也没打算在昌州建亲王府。 他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害臊。 闻王殿下不过才五岁，他竟用看成年人的眼光去看待殿下。 齐文瀚腰弯的更厉害：“殿下要找宅子，倒也不用找牙行，微臣这正好有一处合适的宅子，就在昌州东街，是个三进的院落，前主人是昌州明县的员外，因其儿子考取了功名，举家搬迁到京城去了。那宅子就一个老仆看守着，前些年员外一家确定不回来，便已委托牙行出售。不过因价格昂贵，所以一直未能卖出去。” “三进的院落？”顾聿知从未出过宫，自然不知这三进有多大，“我们有这么多人呢，够住吗？” “应该是够的。”齐文瀚笑着道，“漠北地广人稀，三进的院落占地应该和京城四进的院落差不多大，但价格却比京城四进的便宜不少。” 顾聿知转头看向谢长史，就听谢长史道：“那员外既然是要出售的，会愿意租吗？” 对哦。 顾聿知点了点小脑袋，他们又不是买宅子，那员外说不定不同意呢。 “自是会同意的。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日常修缮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租出去，员外一家也能多个进项。之前就有员外的亲戚说，员外抱怨京城开销太大，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想要卖这宅子了。” 谢长史这才点了点头。 齐文瀚说的倒是没错，一般京官在京城最多也就买个一进的院子，条件再差一点的就是租房住了。 京官说起来好听，但生存也是艰难。 谢长史又道：“殿下初来昌州府，对昌州也不熟悉，你说着宅子在东街，东街可安全？” “安全的。”齐文瀚明白谢长史这是心动了，说的更加详细，“东街是昌州的中心，距离府衙不远，附近居住的基本都是昌州的官员。” 言下之意，整个昌州没有比东街更安全的地方了。 谢长史这才对着顾聿知微微点头。 顾聿知跳下椅子：“既然如此，那齐知府便带路吧，我们先去看看宅子。” 之前谢长史就和他说了，不管牙行的人说的多天花乱坠，他们一定要自己去看看。 他抬眸看了眼齐文瀚，齐知府应该不会推荐太差的吧？ 出了客栈，齐文瀚的侍卫就连忙将马车牵了过来，齐文瀚将马车厢门打开，谢长史顺势将顾聿知抱了上去，随后二人上车。 齐文瀚低声吩咐：“去东街陈员外的宅子。” 东街和客栈的距离不远，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顾聿知才察觉到速度降了下来，随着车夫长长的吁了声，马车终于挺稳了。 齐文瀚推开车厢门，顾聿知顺势往外面望了出去，就瞧见一个朱红色的大门，旁边立着两个镇宅狮子，和他看的画上的门有些像。 谢长史抱着顾聿知下了马车，齐文瀚已经上前敲响了门环，没一会儿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啊？” “昌州知府齐文瀚。” 老仆人脚步微顿，随即加快脚步将门打开，不停弯腰：“齐知府好，不知齐知府前来，小的多有得罪。” 齐文瀚抬了抬手：“有贵客想要租两年宅子，我便推荐了这，这会儿过来看看。” 那老仆人反应有些慢，好一会儿才将门彻底打开，弯着腰请人进去，脸上始终带着谄媚的笑：“随便看随便看，老爷没走之前，一直住在这处宅子里，东西都齐全着呢，虽说去了京城，但定期都让人来检查修缮的。” 顾聿知随着仆人的话进了大门，就见前方影壁上雕刻着山水，绕过影壁从游廊一路往左，从垂花门进入正院。 正院左右厢房各有十间，正房左右各有三间耳房，后院是一排后罩房，顾聿知边走边掰着手指头算。 将所有房间参观完毕后，顾聿知就拉着谢长史到了一边，小声道：“谢长史，这宅子够住吗？” 谢长史一眼就看懂了顾聿知心底的想法，微微盘算了下，点头道：“够住的，臣已经仔细观察过了，这宅子维护的不错，殿下若是租住这个宅子，不用再额外添置什么东西。” 顾聿知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谢长史的意思，那就是不用多花钱了。 第9章 能动的库银又少一百两啦 随即顾聿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戳了戳谢长史的手背，用手挡着嘴唇小声道：“谢长史，如果东西都齐全的话，租金是不是比不带东西的贵？” 他的生意还没开始做呢，这租房子就要花一大部分库银了。 谢长史环顾一圈，蹲下身道：“这个宅子里的家具用料都不差，贵一些也是正常” 顾聿知的小脸皱的更厉害了：“那我们租两年的话，还能剩银子吗？” 原本谢长史算的月银俸禄是到明年，房子一租，他是不是就发不起月银俸禄了？ 谢长史道：“我们可以商量租两年，但是租金年付。这样如果这里合适，殿下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还可以这样呀！ 顾聿知这才点点头：“那谢长史快去吧。” 谢长史转身走到老仆和齐知府身边：“我家主子对这座宅子还算比较满意，现在就是租金的问题，租金合适，我们也不看别家了。” 这个结果齐知府并不意外，毕竟在昌州府，这种宅子还对外出租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他转头看向老仆：“你们家老爷应该和你说过租房的相关事宜，有我做担保你放心，只管给出最低价便是。” 老仆连连哈腰：“是是是，老爷交代过的，说是如果合适，八百两白银一年。但是家具一定要爱护好，如果弄坏了，是要照价赔偿的。” 和京城的房价相比，这么大一个三进还带着家具的宅子八百两倒是真不贵。 不过谢长史也没一口应下：“八百两有些贵了，可能再让让？” 老仆面露难色，又不着痕迹看了眼齐知府，想到老爷给自己交代的事，咬了咬牙：“七百两是老爷给的最低价，不能再少了，少了小的没办法和老爷交代。” 见齐知府不说话，老仆又是不停哈腰：“知府大人，您也莫要为难小的，小的也就是个仆人，实在无法做老爷的主！” 同样都是仆人，只不过服侍的人地位又高低，谢长史也没打算真为难别人，能讲下来一百两的价格已是不易，这才道：“我去问问主子。” 顾聿知本来就在一旁听着，见谢长史说要问问自己，就明白这个价格应该差不多了，但现有库银还剩多少他不知道，小声和谢长史嘀咕着：“谢长史，这七百两白银花出去了，我还能做小生意不？” 一下花这么多钱，再不想办法赚钱，他就要在漠北喝西北风了。 谢长史犹豫片刻：“应该是可以的。” 顾聿知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怕别人看出自己其实挺喜欢这里的，努力绷着小脸道：“那就定这里吧。” 听顾聿知这么说，那老仆也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手足无措道：“租金七百两，但因为宅子里东西都是齐全的，还需一百两的押金。” 怕这些人误会，老仆急急忙忙道：“你们放心，退租的时候，只要东西都是好的，这一百两是会退的。” 老仆人浑浊的眼珠看了眼顾聿知，又赶紧收了回来，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租房会有押金这事，谢长史之前就和顾聿知说起过，这会儿听老仆人提起，他也并不觉得意外，就是有些想哭。 押金好贵啊，他能动的库银，又少了一百两啦！ 谢长史见顾聿知虽苦着一张脸，但并未出声反对就已明白过来，冲着老仆点点头：“可以。”他转头看向齐知府：“齐知府当个见证人吧。” 齐文瀚哪有不应，转头吩咐下人去请了相熟的牙人过来。 那老仆人将众人迎至堂屋，又准备了热茶后，这才去门房处将早就准备好的租房书契拿了出来，上面并未填写租金和年限，下方倒是早早就盖好了陈员外的私章，显然陈员外走之前做了几手准备。 谢长史接过老仆递来的书契，一目十行简单看了下，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等着齐文瀚找的牙人过来确定内容无误后，顾聿知这才在谢长史的指点下盖了私章。 书契到手后，那种被皇兄赐封地在漠北的茫然再次涌上心头。 他明白，从这一刻开始，京城就真的和他再也没有关系了。 顾聿知不着痕迹往谢长史身边挪了挪，小手拽着谢长史腰间的玉珏，这才觉得心安了不少。 双方约定好明日一早再交房，老仆人跟着众人回了客栈，谢长史从库房里拿出八百两的银票，当着齐文瀚的面交给了老仆。 老仆人连声感谢后，跟着齐文瀚身边的捕快去了钱庄。 齐文瀚则留在了顾聿知房内，坐在谢长史下方，斟酌了半天道：“殿下，不知您何时有时间，我们昌州大小官员想为您办个接风宴，以后漠北这地方，就需仰仗您了。” 听闻此话，顾聿知就看向了谢长史。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来之前母妃就和她说过的，地方亲王严禁干涉地方政务，也严禁和地方官员关系密切，但齐知府说是接风宴，好像不去不太好。 最关键是，他们还要问齐知府要漠北的舆图，去找适合建府的地方。 谢长史想了想：“殿下年纪尚小，倒也不必专门接风，过些时日便是中秋节，到时殿下宴请。” 齐文瀚哪敢让闻王掏钱，赶紧站起身来，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昌州府每年中秋也会又宴会，到时请闻王殿下和谢长史一定赏脸前来。” “既如此就听齐知府的。”谢长史笑了笑，“到时还希望齐知府准备好漠北舆图，殿下想要亲自选一选封地。” 这话里的意思就很明显了，闻王殿下很有可能是要找一个无人居住，无人开垦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漠北倒是有不少，但适合人居住的就得好好挑选一番。 齐文瀚盘算着回去就要好好看看舆图，圈出来合适的地方后，先替闻王殿下走一遭，筛选一遍后，再将舆图交给闻王决定。 想明白后，齐文瀚才连连点头：“是，下官一定带到。”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做的事也都做了，没多久齐文瀚就告辞离开。 谢长史跟着一起出了房门，安排着手底下的人开始收拾东西，在明日黄道吉时之时，一定要全部搬进新宅。 第十章 中秋赏赐 搬入新宅后，顾聿知便开始了启蒙，还要和文修竹学做生意，每日忙忙碌碌，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中秋前夕。 此时御书房内，桑国新皇顾聿宸俊脸微沉，拿着其中一份奏折冷笑连连，一旁的内侍总管赵喜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能让皇上露出这幅表情的，只怕又是那位在作妖了。 还没等顾聿宸有下一步动作，门外就传来动静，赵喜赶紧出去，没一会儿就拿着信迈着小碎步走了回来：“皇上，闻王来信了。” 顾聿宸的视线这才从奏折中抬起来：“念来听听。” 算算时间，谢长史也该给自己写信报情况了。 “是。”赵喜打开信，低声念了起来：“皇兄安好……” 顾聿宸脸上无一丝表情，直到听到捉襟见肘四字才轻笑一声，赵喜听闻马上闭了嘴，直到传来顾聿宸漫不经心地继续二字才重新开口。 顾聿宸边听，食指之间边轻轻敲打着书桌。 从捉襟见肘四字出现时，顾聿宸就已明白这封信的主要作用是什么了。 小可怜一样的顾聿知竟还真是有点小聪明，也不枉费他的一番安排。 赵喜一字一句，语气平缓地念信，顾聿宸也从这封“家书”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书信念完，赵喜往前一步，双手呈上书信，顾聿宸接了过来，又随意看了两眼就放到了一边：“赵喜，你说说，我们闻王这是什么意思啊？” 此刻听到顾聿宸的问话，赵喜心眼子速度转动起来。 皇上才因那位生气，闻王殿下这封信的内容明里暗里都是在哭穷，皇上此刻再问自己…… 赵喜垂眸看着脚尖，腰弯的更厉害：“明日便是中秋佳节，闻王这封平安信到的正是时候。” 顾聿宸没忍住朝着赵喜扔了个奏折，轻笑道：“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朕砍了你的脑袋？” 不过赵喜倒是没说错，对他来说这封信不早不晚，今日到宫里真正是正是时候。 顾聿知的这封“家书”走的是驿站，只怕还未进京就已被人关注到了，明日早朝就会有人说起这事。 顾聿宸食指轻点，中秋节倒是个充分的理由。 赵喜这才松了一口气，假装轻轻扇了自己两巴掌，笑呵呵装傻：“奴婢愚钝。” “你个老东西。”顾聿宸轻笑一声，定睛一看，赵喜手中竟还有一封未拆的信，食指虚点，“那是什么？” “是闻王给皇后娘娘和太娴妃的请安信。” 太娴妃就是顾聿知的母妃，给她请安无可厚非。 而给皇后的请安信…… 顾聿宸有些好笑地想，只怕是问皇后要钱的吧。 这小可怜胃口倒是挺大的啊。 顾聿宸摆摆手：“去吧，把信送给皇后和太娴妃。” 赵喜低声应下，慢慢往外退，刚要走出御书房就听顾聿宸道：“算了，把给皇后的信拿来，朕亲自去。” 顾聿宸拿着信上了便舆，晃悠着去了皇后的寝宫。 接到消息，皇后早早便在殿内等候，等顾聿宸迈步而进，皇后姜慧蓉便迎了上前，脸上是止不住的笑：“给皇上请安。” 顾聿宸嗯了声，很自然牵着她的手往内殿走，落座后将信递了过去：“看看吧，闻王写给你这个皇嫂的请安信。” 姜慧蓉一脸茫然，她和闻王所见次数甚少，更没有交谈过，实在不知闻王为何会给她写这封信。 要不是闻王年纪实在太小，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什么计谋了 持着怀疑姜慧蓉将信打开，一目十行快速读完，抬眸看着顾聿宸，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看完小六的信，有什么想说的吗？” 姜慧蓉本就出身名门，再加上和皇上也算青梅竹马的感情，一听皇上这语气也就大概明白了：“明日便是中秋佳节，给闻王的赏赐不如就按长公主的份额来吧。” 顾聿宸没说话，只抬眸淡淡看了眼姜慧蓉，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说的并未让皇上满意。 简单思索后，姜慧蓉忽然变了脸色，轻声道：“皇上，闻王的信可是从官道而来？” 顾聿宸这才眼含赞赏地看了眼她：“是。” 姜慧蓉这才明白，为何这封信是皇上亲自来送了。 皇上当初将闻王的封地定在漠北是突然下的圣旨，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朝臣们就算明知事情无法变更，仍旧在闻王准备去往漠北之前那段时间，将皇上扰的烦不胜烦。 只怕闻王来信一事，众臣皆知，明日早朝，皇上又要难捱了。 这么想来，给闻王的赏赐就不能按长公主的份额来了。 最重要的事，看皇上这意思，她的这份得自己出。 她缓缓起身，站在皇上身后，轻柔地给他捏着肩，语气尽可能轻松：“小六到底年纪小，这一路辛苦，臣妾想送些赏赐，不拘金银的，还有布匹，药材之类的，您看行吗？” 姜慧蓉忽然想起闻王在信中提及了其他几分妃嫔，抬眸看了眼皇上，试探道：“小六在信中也提及了德妃他们，您看这事要和德妃说吗？” 四大妃嫔也都是出自名门，私库丰厚着呢，要出血大家都得出血，都是做嫂嫂的，落下谁都不好。 “行，怎么不行。”顾聿宸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但见已达到目的便起了身，“既然皇后有事要忙，朕就先回御书房了。” 皇后自是想留，但现在正事要紧，忙跟着出了内殿，一路目送皇上离开：“传我懿旨，令德贤淑良四妃前来坤宁宫。” 皇后懿旨来的突兀，四妃都已洗漱完，又急急忙忙上妆而来，本以为是什么大事，谁知竟是问她们有没有准备给闻王的中秋礼。 都是人精没人不明白皇后的意思，连夜将东西送往了坤宁宫，等夜深人静时才反应过来，咬碎了牙在心中怒骂，皇后实在阴险！ 明明是大家送的心意，最后却统一从坤宁宫送出，她们办了事却一点好处都没有，不行，必须得好好宣扬此事！ 顾聿宸回御书房后让赵喜将东西连夜准备好，赶在早朝之前，连同皇后的心意，一并送往漠北。 本打算在朝堂上一展自己文采的众文臣们忽然得到这个消息，就很懵…… 第11章 你愿意当酒楼大厨吗 中秋节前夕，徐嬷嬷的病情终于稳定，因确定闻王殿下要和昌州本地官员一起过中秋，徐嬷嬷彻底接管了厨房，大展身手给顾聿知做了一桌子的美食。 看着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顾聿知馋的口水都差流下来，趁着没人注意地时候悄悄抹了抹嘴角，还好还好没失态，否则就丢脸啦。 “殿下。”忙完所有事情的徐嬷嬷收拾好自己，从后院过来拜见，一瞧见顾聿知就不由哽咽道，“殿下您受累了。” 殿下原本肉嘟嘟的脸不见了，这要是娘娘看见，不知道该多心疼呢。 徐嬷嬷一想到还在宫里和闻王殿下分隔两地的太娴妃，忍不住就是悲从心来，这母子二人，也不知今生还能不能再相见。 “嬷嬷快起。” 顾聿知跳下椅子将徐嬷嬷搀扶起来，见徐嬷嬷脸色依旧苍白，小脸四处张望，好不容易才在一众人群找到人：“秦院判，我看徐嬷嬷的脸色很不好，她的病可痊愈了？” 他有点不开心，自己怎么还不长个子啊，每次看人都要使劲仰着头，怪累的。 秦院判走过来回话：“回殿下，徐嬷嬷已经彻底痊愈。大病初愈之人，脸色都会稍差一些，过些时日便会恢复。” 闻言顾聿知才松了口气，等随行官员全都到齐了后，谢长史才扬声道：“大家都快坐下吧，今日算是我们到漠北后第一次的团圆饭。为了庆祝明日的中秋佳节，也为了以后殿下的封地能够蒸蒸日上，我们敬殿下一杯。” 谢长史话音一落，其余人全都站了起来，手中端着酒杯，看向顾聿知：“祝殿下的封地蒸蒸日上。” 顾聿知笑眯眯端起面前的汤，学着父皇的样道：“这段时间大家受累了，都坐下吧。本王不能喝酒，就以汤代酒回敬各位，大家用膳吧。” 这些场面话不用人教，顾聿知也能说得很流畅，毕竟自他懂事以来，每年过年过节宫里举办宴会时，父皇和大臣们都会说很多这种话。 他暗自挠挠头，真想不明白这些大人在想什么，母妃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吗？该用膳时就用膳，说这么多做什么？ 顾聿知自己一人享用小桌，其余官员一张大桌，徐嬷嬷在一旁给他布菜，顾聿知吃得轻轻晃了晃脑袋，直到菜品消了一大半，顾聿知才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心满意足跳下椅子，由徐嬷嬷陪着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身后的热闹越来越远，周围渐渐变得安静，顾聿知才仰头看向月亮，小脸上显出几分哀伤：“徐嬷嬷，你说母妃现在在做什么啊？她有没有看到我给她的家书？” “我这次来漠北，母妃将能典当的东西都典当了，也不知现在在宫里过得怎么样。皇兄不会让宫人欺负母妃吧。” 往年中秋节这天宫宴结束，母妃和徐嬷嬷会在桂花树下赏月，他则在一旁调皮，偶尔会扑到母妃怀里，满殿都是笑声。 顾聿知小大人般叹口气，他真的好想母妃呀。 徐嬷嬷弯着腰，小声道：“娘娘此刻必定也是思念殿下的。娘娘现在是太娴妃，等闲宫人是不敢得罪娘娘的。” 院里的金菊开得格外灿烂，在月光的笼罩下散发着朦胧的光，顾聿知小手戳了戳花朵：“嬷嬷，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当然啦，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不会勉强你的。” 这段时间，谢长史派出去的人将酒楼的大概消息都打探得差不多了，文掌柜在心里盘算了下，觉得这事可行，掌柜的，账房，小二这些都可以从本地找，但想要做京系的菜，大厨还是最关键的。 只要确定徐嬷嬷愿意当大厨，开酒楼这事基本就可以定下来。 顾聿知想和徐嬷嬷提这事，但奈何徐嬷嬷年岁较大，到了昌州之后病情反反复复一直没好透彻，今日才见到人。 徐嬷嬷神色一怔，毕恭毕敬道：“殿下有事尽管说，只要老奴能够做到，定不会推辞。” 顾聿知不好意思地抓抓脸：“谢长史说，租了院子后，除去日常开销外，我的库银大概只能维持府里月银和俸禄两个月。” 徐嬷嬷面露惊诧，没想到小王爷才到漠北，就快要活不下去了。 可她，可她一个老奴，也没什么钱啊。 徐嬷嬷还以为顾聿知是想要降低月银，当即表态：“殿下放心，老奴愿意带头削减月银。” 顾聿知满脸疑惑：“嗯？” 他说什么了，徐嬷嬷就愿意削减月银了？ 不过，现在的重点可不是削减月银啊。 他连连摆手道：“嬷嬷，不是月银的事，是我想要开个酒楼。” 顾聿知凑上前小声道：“这边酒楼菜不太合我胃口。谢长史已派人打听过了，觉得这事可行。但，我们现在没找到合适的大厨人选。” 用文掌柜的话说，现在酒楼一事八字还没一撇，要是徐嬷嬷真的介意，他们就换个方向。 一想到这，顾聿知就看一眼徐嬷嬷，再看一眼徐嬷嬷…… 徐嬷嬷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由弯了弯腰：“老奴身体已经好全了，殿下日后想吃什么，只管和老奴说。老奴这把老骨头，再给殿下做十年膳食不成问题。” 顾聿知晃了晃头，学着舒小涵的样子左右摆了摆食指。 徐嬷嬷也想不到除了带头削减月银和给殿下做膳食外，自己还能做什么，犹豫道：“殿下是想让老奴做什么呢？” 顾聿知就等徐嬷嬷问呢，当即晃了晃脑袋：“嬷嬷，你愿意当酒楼的大厨吗？” 徐嬷嬷差点没忍住想要挠挠耳朵，眨巴着眼睛道：“殿下，是老奴听错了吗？”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宫女，如何能当大厨？ 见徐嬷嬷这样，顾聿知以为她不愿意，小脸上带了些失望：“嬷嬷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他很会自己安慰自己，反正就像嬷嬷说的一样，她可以在府里给自己做菜嘛，他出门的时候还可以吃些不一样的膳食呢。 就是暂时不能做酒楼了，他们又要重新想该做什么了…… 第12章 要想富，先修路 见顾聿知一脸沮丧，徐嬷嬷心下不忍，小声确认道：“殿下，您刚才说是想要开酒楼，让我去当大厨是吗？” 顾聿知连连点头，黑暗中那双大大的眼睛显得格外闪亮：“嬷嬷你愿意吗？” 徐嬷嬷微微摇头，顶着顾聿知失望的眼神道：“殿下有事，老奴自当尽全力，可这古往今来，也没听说过谁家酒楼大厨是女子的。再者，老奴的身份不合适。殿下若是真心想开酒楼，老奴可在府中教授，殿下只需要找靠谱的人来学便是。” 对于这个结果，顾聿知算是预料之中。 毕竟除了那位自称是现代教授的舒小涵老师，其他人就没有一个是赞同的。 他只得暂时搁浅这个计划，慢慢踱步回了房间。 中秋当天，酉时一刻，齐文瀚就带着漠北舆图前来拜访，顾聿知早早和门房交代好，齐知府来不需要等候通传，直接带入议事厅便可。 顾聿知听到下人汇报，迈着小短腿朝议事厅走去，无声道：“舒老师，出来吧。” 舒小涵之前就说过，等齐知府带着舆图来时，她也要看一看，需要挑选一个适合农作物生产的地方。 顾聿知自然知晓粮食的重要性，一听舒小涵这样说，当即就应了下来。 舒小涵笑眯眯朝着顾聿知招手：“你好啊，小王爷，又见面了。” 顾聿知绷着小脸点点头，拐个弯就看到了等候在一旁的谢长史：“殿下。” 他落后顾聿知半步：“听下面人来报，齐知府这段时间跑了不少地方，想来应是提前替殿下踩点了，等会我们可以先听听齐知府的建议。” “好的。” 顾聿知刚迈步进议事厅，齐知府就赶紧站了起来：“参见殿下。” “齐知府快请起。”顾聿知笑眯眯仰头看了他一眼，指着一旁的位置，“坐下说话。” 大家都坐着，他的脖子就没有那么酸了。 等顾聿知落座，齐知府也不敢废话，直接将舆图递给了谢长史：“殿下，这是漠北最新的舆图，您先过目。” 谢长史将舆图放在案几上打开，就见这份舆图上面有非常多的标注，最下面还有小字写的一些意见，谢长史简单看了眼后才给顾聿知小声解释：“殿下您看，我们所在的昌州是在这里，这条路，是通往京城的官道。” 顾聿知探着小脑袋看，无声道：“舒老师，你能看得清楚吗？” 舒小涵嗯了声，默默将这些地方和现代的城市相对应，心底略微有些盘算：“殿下可先问问齐知府推荐哪些地方，确定好地方再实地考察。” 其实她心里有不少觉得合适的地方，但毕竟这是古代，道路不通，再加上还有北狄这个外患，舒小涵不敢轻易开口。 要是他们没完成任务，宿主就身亡了，他们这些系统就会被彻底抹杀。 谢长史小声和顾聿知解释：“殿下请看，这些被圈出来的空白地方，是齐知府已经探查过的地方，虽是荒地，但相对安全和合适，殿下可优先选择这几个地方考察。”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听着舒小涵的话，指着边境旁的州府道：“这是哪里？” 齐知府眉心一跳：“殿下，这是全州，是咱们桑国的边境城市，和北狄相邻。” 老天爷呀，殿下该不会是想要在全州建府吧？就算是皇上再不待见殿下，也不会让殿下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吧？ 顾聿知还没说自己确定要去全州，齐知府就已脑补了一大堆闻王殿下在全州的悲惨生活…… 他苦着脸看向谢长史，都快哭了：“谢长史，这北狄每年都会骚扰全州，而且全州有漠北军驻扎，实在不是建封地的好地方。” 谢长史微微想了想道：“殿下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是啊。”顾聿知点点小脑袋，“你之前指着的这里和全州相邻，这边又有县城和昌州挨着，为什么这里没人住啊？” 他挠挠头：“从舆图上看，官道不是从这个地方走，路程更近嘛？为什么官道要绕开这里呢？” 齐知府这才松了口气：“这里叫辛凉，是历朝历代的流放之地。”齐知府指着辛凉和全州的接壤处，“这里是个铁矿，是流放之人服役的地方。” 顾聿知明白了，官道自然要绕开铁矿。 谢长史看着齐知府指着的地方，眸光微闪，低声道：“殿下是觉得辛凉合适吗？” 顾聿知没说话，因为舒小涵正在他脑子里咆哮：“殿下殿下，我觉得辛凉可以作为首选地。” “啊？”顾聿知挠挠头，“齐知府不是说辛凉是流放之地吗？” 他有些害怕：“母妃说，流放之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选辛凉的话，会不会有危险啊？” “流放之人还能凶恶过北狄之人？”舒小涵笑眯眯道，“殿下可以仔细看看舆图，辛凉北邻全州，南邻昌州，算是连接这两个州府的交通要道，只要将道路修通，这里不愁发展不起来。” “殿下须知，要想富，先修路。” “还有啊，面积大，说明荒地多，只要垦荒的人足够多，能种植的地自然也不会少。地多了，百姓自然也会多。之前谢长史不是说过嘛，殿下所拥有的土地可是不用缴税的……” 舒小涵还在侃侃而谈，文修竹就已陷入了沉思。 他不看好辛凉，毕竟作为一个历朝历代的流放之地，环境肯定很恶劣，就算是想要垦荒，也要找个环境好点的地方。 粮食可是全靠天收。 可舒小涵的这话却让他浑身一震，撇去那些偏见，再看辛凉时，也觉得十分合适。 相比齐知府圈起来的其他地方，辛凉面积最大，交通一旦打通，南北商人是必定会在辛凉经停休息。 人一旦有了流动，商业就不愁做不起来。 这么一想，文修竹也点了点头：“殿下，小的也认为，可以先去辛凉看看。” 顾聿知这才点头，努力消化着舒小涵的话：“辛凉连接着全州和昌州，地方也比其他地方大，肯定有很多荒地，我们可以先去这里看看。” 谢长史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既然如此，明日就麻烦齐知府带路，我们先去辛凉看看。” 第13章 中秋节 确定好了明日行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谢长史将舆图收起来，由齐知府带路一同去往了知府衙门。 晚宴极其简单，顾聿知安安静静吃着，各大知府也不好放肆，极其收敛，等他要离开时各大知府才送上礼物，由谢长史做主收下了，回府的时候，谢长史见顾聿知一脸愁容，小声问道：“殿下可有什么烦心事？” 顾聿知嘟了嘟嘴：“去年过年时父皇还在，过年宫宴，有人上告大皇兄收受封地官员贿赂……”他看着马车里摆放的这些礼物盒子，紧张地吞了口口水，“长史，我会不会过段时间就被皇兄派人羁押回京啊？” 他还这么小，不会以后的人生就要在宗人府度过了吧？ 或者皇兄会直接将他流放到辛凉铁矿？ 顾聿知瘪着嘴看向谢长史：“长史，我现在把东西退给他们行不行？” 谢长史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忽然就想到了家中的小儿子，也是满脑子古灵精怪的想法，有时候说出来的话简直让人无法招架。 要不是因为身份的不合适，他真想摸摸殿下的头。 看谢长史笑得这么开怀，顾聿知呆愣在原地，挠挠头：“谢长史，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殿下尽管放心，这些礼物，和收受贿赂的区别很大。大皇子获罪是因为他利用皇子身份获利，也利用皇子的身份做违法的事情。您这只是平常的人情世故，且放宽心。” 顾聿知默默复述了一遍谢长史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谢长史见状小声给他教必要的人情往来：“殿下须知，有些人情往来是很必要的。咱们初来漠北，官员们送些见面礼也是很正常的。等殿下在漠北站稳了脚跟，想要给殿下送礼的人就会更多了。到那时，殿下就要仔细斟酌，什么人的礼、什么样的礼可收，什么人、什么样的礼不可收。” 顾聿知眼神有些迷茫，在心底默默复述谢长史的话，反复了好几遍后才好像是想明白了：“是不是像大皇兄那样，收钱帮别人干坏事就不可以。但如果是像今天这样的节日，这些官员送礼，我就可以收？” 谢长史一脸欣慰：“差不多就是这样。这些人情世故，殿下长大以后就会明白的。” 长大，感觉还需要好久啊。 顾聿知有些沮丧，来了漠北后，他就恨不得自己一天就成年了，这样自己就不用和母妃分开了。 他想了想，随即小声道：“那谢长史，我们要不要回礼啊？” 母妃好像在收到礼物时就会记下来，等到合适的时机还个价值差不多的东西回去。 “不必。送礼一般都是小辈给长辈或者是下级给上级，殿下是亲王，身份自然比漠北各地官员贵重。若殿下觉着不合适，过年的时候，可根据情况回些赏赐便可。” 直到听到这话，顾聿知沉重的心情才轻松了不少，还颇有闲心地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张望着。 谢长史看了眼这些盒子，心里忍不住感慨，都说漠北的官员穷，今日瞧着好像也是真穷。 就这些礼物，送给其他皇子，估计其他皇子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也就是闻王殿下，稚子之心，还担心着会因此获罪。 他暗暗摸了摸盒子的边缘，不行，下次给皇上写信时，要提一提此事。 顾聿知本以为今日中秋，街上会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可谁知街上竟冷冷清清的，店铺也基本都已关门。 他略微想了想就明白了，百姓们应该都回家团圆赏月去了。 街上到处挂的都是崭新的红灯笼，他忽然咦了声，指着不远处的天空道：“谢长史，有人在放孔明灯。” 他记得，今年过年的时候，父皇身体微恙，母妃就曾放孔明灯为父皇祈福…… 谢长史微微弯了弯腰，顺着顾聿知的视线往外看去，果然又孔明灯冉冉升空，随后没一会儿，又飞起了一个孔明灯。 他微微笑了笑，再一低头，却从顾聿知小小的背影上看出了几分孤独。 他想了想道：“殿下可要下马车走一走，感受一下漠北的百姓们是如何过节日的？” 不等顾聿知开口，谢长史接着劝说，“殿下以后会在漠北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解漠北当地百姓的一些风俗民情是很有必要的。比如说中秋……” 谢长史往马车外看去，见天空中的孔明灯越来越多，仿若星星一般。 他也不禁露出几分思念：“京城的中秋很热闹，百姓们会走出家门，但漠北却相反。之前听齐知府的意思，漠北的百姓们，会在家中拜月。” 顾聿知在晚宴上几乎没怎么听那些官员说话，他的心思全在吃好吃的上面了，此刻听谢长史这么说，顿时来了几分兴趣：“宫里也没有拜月的习惯呢。” 马车在宅子周围停下，顾聿知不等谢长史抱，径直跳下马车，仰头看着这个巷子，两边的院墙中间都拉了根细细的线，上面绑着大红灯笼，灯笼上画着一些很简单的画，有月亮、嫦娥奔月…… 顾聿知忽然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其中一个特大的灯笼道：“谢长史，你看那个灯笼，就是在拜月吗？” 画上的人匍匐跪在地上，头顶是大大的月亮，地上的小几上摆放着月饼和一些水果。 谢长史点头应道：“是。拜月包含着祈福的意思，男子拜月希望自己早日金榜题名，女子则希望自己容貌能越来越娇丽。” 一阵清风吹过，高挂着的红灯笼随风摆荡，就好像是在和他打招呼一样，顾聿知看得眼睛亮晶晶的，嘴里时不时发出感叹声。 这些灯笼虽没有宫里的精致，但这样瞧着就觉得很热闹。 谢长史给他披上披风，小声道：“漠北的秋季晚上温度低，殿下小心着凉。” 顾聿知转头笑眯眯向谢长史道谢，忽然想到那个自称是千年以后世界来的舒老师，上次文掌柜说要统计昌州商业情况时，舒老师就对这里充满了好奇。 也不知舒老师他们那个世界的中秋佳节是什么样的。 他想了想无声道：“舒老师，文掌柜，你们也出来瞧瞧漠北的风俗吧。” 第14章 前往辛凉 第二日一早，顾聿知用过早膳后，就上了去往辛凉的马车。 官道一直通到荣县，之后便要从小路进辛凉，齐知府提前告知过顾聿知，就算加快速度，他们一行人到辛凉，最少也要三天的时间。 顾聿知这才知晓之前齐知府说的漠北地广人稀是什么意思。 这来往一趟辛凉，就要花差不多七天时间，几乎都快赶上昌州到京城四百里加急的时间了。 出了昌州，行驶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后，官道两侧就几乎看不到什么人烟了，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荒地，秋季杂草枯黄，光是看着就有一种荒凉的感觉。 顾聿知小声道：“齐知府，这官道周围这么多的荒地，怎么不招募百姓开垦呢？” 去年江南水患，父皇就因各地粮仓告急而病倒了，还是当时是太子的皇兄想办法让富商捐赠了粮食和银钱才平安渡过难关。 若漠北这些地都能种上粮食，不知道能收获多少食物，再发生天灾，就不会发生各地粮仓告急的事了。 “臣刚来漠北时，也曾招募百姓在这附近垦荒，但很遗憾，这土地性质有些特殊，很多农作物无法存活，就算能存活，产量也极低。一年到头，百姓们可能连税赋都不够缴纳，所以时间一长，这地就荒了。” 舒小涵也在一旁点头：“这位齐知府说的倒是真的，根据我国以前的文献，漠北这地方风沙大，土质偏沙漠化，土壤稀松，渗水性强，再加上降雨量的不足，农作物的存活率自然就低。” 顾聿知听得云里雾里的，他大概就明白这个降雨量不足是什么意思，至于土壤稀松，渗水性强是他听都没听说过的，但这并不影响他知晓这事情的严重性。 文掌柜刷地收起折扇，讥讽道：“舒老师，你昨天侃侃而谈，说辛凉荒地多，让殿下首要选择辛凉，该不会打的是量多的主意吧？” 舒小涵毫不客气给了文掌柜一记大大的白眼：“你这眼界就小了吧？”她轻哼一声，抬着下巴：“后世我们可是能在沙漠中种树地，不过是偏沙漠化的土地，问题不是很大。” 沙漠种树？ 这又是顾聿听没听过的事。 他下巴都差点惊掉了，很难想象舒老师到底是来自什么样的世界。 见顾聿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舒小涵也不知怎么回事，心底竟升起一抹自豪，清了清嗓子和顾聿知科普：“辛凉的地，不可能全部都是不能种植的差地，总有一些适合种植的好地，这些地可以定性为一级土地，一级土地我们就可以种植粮食。再往下可以分为二级、三级、二级土地可能需要种植特殊的农作物，三级则不能马上进行种植，需要养护几年，改善土地性质后再进行种植。” 一说到自己的专业，舒小涵整个人都散发着自信的光，她好像是回到了在农科院带学生的时候。 其实二十一世纪对于土地的划分更为细致，她怕顾聿知听不明白，这才往简化了说。 可谁知正要往下说时就见顾聿知一脸茫然看着自己，而一旁的文修竹则哈哈笑了起来：“舒老师，你听听，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舒小涵…… 她感觉自己被骂了，并且有证据。 她沉默片刻后推了推眼睛，很有几分不走心地道歉：“殿下，不好意思啊，我以前带的学生学历最低也是本科生，像您这样才五岁的，我接触得不多。” 舒小涵还活着的时候，基本上每天就泡在农科院，整日和农作物打交道，想办法减少虫害，想办法提高产量，就连和自己的两个孩子相处的机会都格外少。 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在系统给出的一系列宿主资料中选中了顾聿知。 舒小涵长长舒出一口气，是她有些着急了。 “殿下不用太多担心，等到了辛凉后，我会仔细辨别，若是和我所了解的辛凉差距不大，辛凉就绝对是殿下封地的首选。” 大桑朝并不是她所学的历史中任何一个朝代，只是看地图和后世的城市相仿，所以她必须要去现场确认了后才可以。 漫长的路程其实有些无聊，紧赶慢赶，一行人中午在路边的一间茶摊上稍作休息，谢长史拿出徐嬷嬷准备好的米饼递了过去。 随行人员在茶摊的旁边或蹲或站，粗制的茶水就着米饼，午饭就这么对付过去。 而顾聿知的膳食是徐嬷嬷单独做的，比随行人员稍微精致些。 他刚吃完饭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树荫下坐着一行人，隐约能看见其中几人是官差打扮。 顾聿知小声问道：“谢长史，那些人，是什么人啊？” 谢长史顺着看了过去，低声道：“是流放的犯人。” 一行人谁也没想到竟会在这遇到流放的犯人，侍卫长齐承朗的手不自觉就放在了刀柄上，浑身肌肉紧绷，处于高级戒备的状态。 文修竹晃动着折扇，啧啧两声：“咱们坐马车到辛凉都需要三天的时间，这些流放的犯人走路最少也要十天时间。若殿下以后真的在辛凉建府，来往的商人多了，这些荒地，可都是商机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嘛。 顾聿知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文修竹说的商机在哪，无声道：“文掌柜，文掌柜，你说得细致点。” 文修竹一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隐约可见眼神中闪烁着的精光：“来来往往的商人，带着银钱或者货物，总不能夜宿在荒野之中吧？我们可算着距离建立客栈，害怕没人来住？全州虽北邻北狄，但若是互市开了，绝对会吸引大量的商人前来。” 他是做生意的，自然了解和北狄的互市能带来多大的利润。 顾聿知嘟了嘟嘴，轻轻哼了声：“我现在可没钱，别说客栈了，连酒楼都没办法开呢。” 一想到这事，顾聿知就觉得心痛， 他的钱没了，生意也没了。 皇兄啊，都十几天时间啦，你应该收到我的家书了吧？你应该不会忍心让弟弟成为史上最惨王爷吧？ 第15章 辛凉的实地考察 一行人紧赶慢赶，一直到第三天的申时一刻才终于到了辛凉地界的岔路口，隐约可见有一条蜿蜒的小路。 里面的路荒草弥漫，几乎看不清进辛凉的小路，骏马驻足不前，被车夫抽了两鞭子后，发出痛苦的嘶鸣，随即马车歪歪斜斜往前走，顾聿知坐在里面觉得自己都快颠散架了。 他有些沮丧掀开帘子：“谢长史，我不想坐马车了。” 齐承朗一听这话，忙走了上前，微微弯腰平视着顾聿知：“殿下可要下来看看？”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朝着齐承朗伸手，下一秒，他的视线就变得很高了。 他搂着齐承朗的脖子，忍不住小声哇哦。 之前不是没被侍卫抱过，但他们都没有齐侍卫个子高。 适应了这样的身高后，顾聿知朝着四处张望了下才笑眯眯道：“原来人长这么高看东西是这种感觉啊。” 他第一次见齐侍卫，是皇兄给他介绍随行队伍人员的身份时，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这带刀侍卫个子真的好高，站在人群最后面都露出一个头来。 他回去后就悄悄打听了下，据说齐侍卫身长八尺。 顾聿知偷偷设想，自己以后要是也能长这么高的话，母妃见到自己岂不是要乐死了…… 就在顾聿知胡思乱想时，舒小涵忽然喊了停：“殿下，这里稍作停留，麻烦你让人挖开土层让我看看。” 辛凉边界荒草丛生说明只要找到合适的农作物，定能存活。但一行人往里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荒草渐渐消失，入目的是寥寥无几、参差不齐的矮树，土壤裸露在外面，有不少沟沟壑壑，应该是雨水冲刷造成的。 顾聿知忙出声道：“先停一下。” 他拍了拍齐承朗的肩膀：“齐侍卫先将我放下来吧。”随后指着土地道：“挖一下这里，我看看这里的土和昌州的有什么不同。” 众人也没多想，只当他是好奇。 齐承朗接过锄头往下挖了挖，发现没怎么用力，就已挖开了一层土，旁边一个老汉蹲着，时不时还用手捏了捏，脸上满是遗憾：“这些土存不住水的，就算是种了庄家也存活不了。” 这人是齐知府推荐的，据说是昌州府有名的庄稼把式，每年就他种植的粮食产量最高，土地最肥沃。 顾聿知没说话，跟着蹲了下来，小手支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些土壤，无声道：“舒老师，这样会不会看得更清楚些？” 舒小涵嗯了声，视线直勾勾盯着那老汉手中的土，随即笑了笑：“这些土壤能被定义为沙土，但是偏沙质化，能种植东西。” 西瓜，红薯，土豆都是可以在沙土中存活的农作物，但大桑国好像还没有这些东西。 历史上西瓜传入中国的时间比较早，而红薯和土豆传入的比较晚，并且时间上是差不多的。 她得让小王爷想办法打听打听这些东西，若是有，来年这些土地就不会浪费了。 至于树木的话，舒小涵透过顾聿知的眼睛往四周看，随即眼神一亮：“殿下往前走一走，看看前面那颗树。” 顾聿知很是听话的上前走了两步，仰头看着这棵树上挂着的果实，看起来有些像梨子，他转头问那庄稼把式：“老人家，这是什么果子啊，能吃吗？” 那庄稼把式黝黑的脸涨得通红，平日里从未见过这样粉雕如琢的小少爷，弯着腰懦懦道：“应该是一种梨子，这边以前还挺常见的。但他皮太厚了，几乎没什么果肉，味道又酸涩得厉害，没人吃，所以就砍得差不多了。” 顾聿知哦了声，就听脑海中的舒老师已经笑了起来，瞧着很是开心的样子，顾聿知眨了眨眼睛，等舒老师停止笑后才道：“舒老师，这是梨子吗？可以种植吗？” 他嘟了嘟嘴：“可是那庄稼把式说这种梨子不好吃的。” “不好吃是因为没有人管理。”舒小涵往周围望了眼，“这梨树皮厚是真的，但果肉不应该是这么少的。梨树虽说耐旱，但平时还是要注意及时浇水，再注意阳光充足，梨子的汁水才会多，果肉才会酸甜。” 这梨树应该是漠北这一片的原生物种，只不过因为味道不好，百姓们也就没怎么在意。 顾聿知听得口齿生津，忍不住砸吧了一下嘴巴，他想吃梨子了…… 舒小涵视线再往前移，发现这里的土地虽然比较贫瘠，但再往前，又出现了植被，说明那片地方的土壤肯定还是不错的。 “殿下可听过西瓜，红薯或者土豆？” 顾聿知小脸微皱：“没听过，这些是什么？可以吃的吗？” “是。”舒小涵忽然拍了下脑袋，“西瓜没听过，寒瓜呢？” 她倒是忘记了，在古代有很长一段时间西瓜是被称作寒瓜的。 顾聿知这次回答得很快，“当然有啦。不过我就今年吃过一次。母妃说寒瓜是江南那边的，产量低，不过容易保存，所以才能成为贡品。” 他倒是很喜欢吃寒瓜，但母妃说寒瓜寒性重，他年纪太小了，不宜多食。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忽然反应过来：“舒老师的意思是，这种地能种寒瓜？” “自是可以，而且口感绝对比你吃的要好。” 好了，顾聿知这下更馋了…… 而挖地的齐承朗往下挖了好一阵后，也没听顾聿知说停手，他略加思索道：“殿下，还要继续往下挖吗？” 什么农作物，种植要种这么深啊。 哎呀，他和舒老师说话把这事给忘了！ 顶着齐承朗怀疑的目光，顾聿知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一副十分心虚的模样。 看顾聿知这样，齐承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将挖开的土又重新填埋了回去，整个人主打的就是一个闷头干活的形象。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谢长史往高处站了站，眯着眼看了眼已经西下的太阳，又转身看了眼这周围开阔的环境，迈步到顾聿知身边，小声道：“殿下，已经酉时了，不如今日我们就在这里扎营，等明日再往里深入。”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行吧，今晚就住这里。”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第16章 小狗狗?是狼! 殿下发话了，随行人员自然也就不再闲着，该安营扎寨的安营扎寨，该去捡柴火的捡柴火，除了要烧些热水外，晚上这里还需有篝火。 一是为了取暖，二是为了防止野兽来袭。 毕竟是在荒山之中，难免会有大型野兽出没。 没一会儿一个极为简易的土灶就搭建好了，谢长史拿出徐嬷嬷准备好的肉干，将其放在锅上蒸，锅里煮着青菜粥。 没多久热乎乎的青菜粥就已煮好，谢长史将肉干撕碎放到顾聿知专门的碗中，又将食盒中的干银耳用小锅煮好，一起端上了马车。 齐承朗早早吃完饭，带着人在周围巡逻，顺便弄了些荆棘草围在营地周围。 马车距离篝火不远，侍卫们成圆形状散开，将马车牢牢护在中间。 顾聿知扒着窗户往外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趣，伴随着周遭细碎的讨论声渐渐进入了梦乡。 子时，月光高挂空中，月色笼罩着大地，除了守夜的两个侍卫外，其余人全都陷入了沉睡。 顾聿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转醒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翻身坐起，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外面朦朦胧胧的，也看不大清楚。 “殿下？” 齐承朗从一旁的树上飞身而下，凑上前小声道：“殿下可是想起夜？” 顾聿知正要摇头，一阵尿意袭来，他定定看着齐侍卫，随即伸出双手：“抱。” 好了，齐侍卫懂了，将他抱下马车，飞至一旁的荒草后，等顾聿知解决完生理问题后，齐侍卫又弯腰将他抱起。 顾聿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搂着齐侍卫的脖子小声道：“齐侍卫，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呀。” 齐承朗眉头轻皱，脚步微顿，感受了片刻，余光看着顾聿知小脸上写满惊恐，不像是作伪的样子，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难不成他莫名其妙武功尽失了？ 不然怎么解释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齐承朗脚尖轻点，运功起飞，下一秒直接到达马车跟前。 很好，他的武功没问题，那么，殿下所说的盯着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承朗低头正要问，就见顾聿知连头发丝都倒立了起来，一张小脸紧绷着，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控诉。 虽然他觉得很抱歉，但是…… 齐承朗死命压着想要上翘的嘴角，感觉自己都快要把这一辈子的伤心事都想完了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顾聿知扒拉了几下头发，靠在窗户边继续无声谴责着齐侍卫，两人对峙了一会儿，齐侍卫终于平复好了心情，跪下请罪：“请殿下恕罪，臣见殿下能察觉，但臣却不能，误以为自己武功尽失……” 顾聿知声音带着点委屈：“可你从树上飞下来了……” 齐承朗低垂着眼眸：“臣知罪，请殿下恕罪。” 别说殿下不信，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的举动那么愚蠢。 下一秒齐承朗忽然神色一凛，起身唰的一下将刀抽了出来，一种极具压迫的感觉传来，他轻轻吹了声口哨：“都起来，有敌袭。” 为确保闻王殿下能平安到达漠北，顾聿宸在挑选随行侍卫时格外认真，齐承朗是大桑国排名前三的武功高手，殿前带刀侍卫，随行人员虽不及他，但也是个顶个的好手。 齐承朗声音刚落，这些人都已翻身起来，眼神清明，抽刀围在马车周围，此刻他们都已察觉到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靠近。 顾聿知将马车帘子掀开一条缝，小心翼翼探查着外面的情况。 脑海中的文舒二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生怕小王爷遇害。 尤其是舒小涵，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小王爷，你不要再往外看了，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啊！” 没一会儿她又道：“小王爷，不如你躲在别的地方吧，我觉得这马车实在有些扎眼，这简直就是在告诉敌军，我在这里，你们快朝着这里射箭……” 文修竹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咆哮道：“闭嘴！” 女人就是聒噪，遇到点事情就慌了，还总说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的话，简直可笑！ 下一秒文修竹席地而坐，长衫掩盖住了他不停打战的腿。 老天爷啊，这才是他第一个任务，他还不想自己就此被抹杀。 马车周围气氛紧张，侍卫们个个目光如炬，严阵以待。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那股令人丧胆的威压忽然消失了。 齐承朗看了眼副侍卫长，两人神色皆为震惊。 怎么回事？ 这人谁？ 大半夜的耍人玩呢是不是？ 但侍卫们谁也没敢现在就放松，谁知道这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齐承朗侧耳听了下，前方草丛中传出一个极小的声音，他抬手一斩，那荒草顿时被劈开，露出一个白团子，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光晕。 顾聿知掀开帘子，满脸惊喜叫住正要动手的齐承朗：“齐侍卫，好像是小奶狗的叫声。” 他说着就朝齐承朗伸手：“快快快，带我过去看看。” 齐承朗沉默地抱着顾聿知往前，再次怀疑起了自己。 为什么殿下能听到是小奶狗的声音，他却听不到？ 他这个殿前带刀侍卫，桑国第三高手要不让给殿下来当好了！ 几个侍卫紧随其后，几人几个起落，很快就到了白团子的身边，顾聿知稍微推了推，齐承朗就将他放了下来。 “你们看。”顾聿知指着那个白团子道，“真的是小狗！” 小狗狗？ 是狼！ 齐承朗满脸惊恐地上前去阻止，却不想殿下已经将小狼抱了起来。 那小狼明显刚出生没多久，眼睛都还没睁开，耸动着湿漉漉的鼻尖闻了闻，随即张开无齿的嘴嗷呜嗷呜地叫了起来，听起来倒是真的有几分像小狗。 顾聿知将它转了个身，就看到它的脚上毛发被染红，腿好像也有些问题，顾聿知赶紧举起小狼，紧张道：“齐侍卫，你快看看，这小狗狗是不是受伤了？” 他歪了歪头，秦院判能不能给小狗狗治病呢？ 还在马车中的秦院判猛地打了一个喷嚏，随即默默将一旁的外衣披上：“这漠北的夜晚，真冷啊。” 第17章 小狼雪夜 顾聿知小心翼翼抱着小狗往回走，嘴里不停安抚着：“小狗狗不怕不怕，等会我就让大夫给你看看。” 他忽然哎呀一声，仰头看向齐承朗，苦着脸道：“齐侍卫，小狗狗不会也要喝苦苦的药汁吧？那它岂不是很可怜。” 齐承朗还没回答，他的话题又转移开了：“不过小狗狗的妈妈去哪里了？我们就这样抱走没关系的吧？” 这么一想，顾聿知就觉得有点难受，他都这么大了，离开母妃都会觉得难过，更何况这么小的小狗狗了。 他嘟了嘟嘴，想了想道：“这样吧小狗狗，我先带你回去疗伤，等你伤好了，我再把你送回来。” 狼是格外记仇的，不过因为这狼身带伤，齐承朗猜测它所在的狼群可能遭受到了攻击，所以才会默许殿下抱起小狼的行为。 他正要开口解释，忽然那股威压再次出现，齐承朗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刷地转身，就见不远处有一个大白团子，眼里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齐承朗很确定，那威压就是来自那头成年的狼，那周身的气势，好像下一秒就会飞过来咬断他的脖子…… “有……” 嗯？ 怎么回事，他话都没说完，那狼就走开了。 齐承朗转身看了眼这小狼，该不会是那头大狼专门送过来的吧？ 他压下心底万千思绪，小声道：“殿下放心，这狗狗是它妈妈专门送过来的。” “嗯？”顾聿知不解，但随即联想到自己的情况，小声道，“他是不是也被‘流放’啦？” 齐承朗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和殿下解释狼群的战争，突然听他这么说，好像也对…… 他点点头：“差不多也是这样。小狗狗的妈妈也是希望他能活下来。”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顾聿知将小狼抱得更稳，他迈着小短腿坚持自己走，没一会儿就回到了马车跟前，此时谢长史正在马车周围等着，见他抱着白团子回来，低声道：“殿下。” 顾聿知高高举起小狼，眼神里带了点兴奋：“长史你看，这是我捡的小狗狗。齐侍卫说，小狗狗也被流放了，它妈妈就送过来让我们养了。” 谢长史抬眸淡淡看了眼齐侍卫，随即勾起一抹笑：“既如此，殿下便先带着吧。” 顾聿知连连点头，左右张望了下：“秦院判呢？快来给小狗狗治伤呀。” 秦院判披着外衣哆嗦着下了马车，接过小狗狗的瞬间就惊呼道：“殿下，这可不是什么小狗狗，是狼啊。” 一旁的谢长史觉得自己把嗓子都快要咳冒烟了，还是没能堵住秦院判的那张嘴。 他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下一秒就听秦院判道：“谢长史咳得这么严重，要不我先给你看看？” 谢长史定定看了他一眼，袖子甩到一半才想起来殿下在这，忍着要离开的冲动，咬着后牙槽道：“谢谢了，秦院判还是赶紧给小狼看吧。” 秦院判被选定跟着来封地，真是一点也不冤。 顾聿知到没觉得狼和狗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毛茸茸的小可爱。 他将小狼递了过去，眼巴巴看着秦院判：“秦院判快帮忙看看吧，小狗……小狼的后腿好像受伤了，身上都是血。” 秦院判给小狼检查，顾聿知就乖巧等在一旁，时不时摸摸小狼，学着母妃安慰自己的话：“乖乖的，乖乖的，等秦院判给你看过之后，我们再喝了药药就好了。” 谢长史则拉着齐承朗到一边说话，神色极其严肃：“你怎么能让殿下将狼抱回来，沾染了人的气息，这狼是会被狼群抛弃的。还有，母狼会顺着味道找来的，我们可是还要在辛凉待几天的。” 殿下现在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万不能再增加困难。 齐承朗笑着摆摆手：“没事，这狼群应该是被别的狼群占领了，它妈害怕他活不下来才送过来的。” 他转身指了指之前看见那头大狼的地方：“那狼就站在那里看，见殿下将小狼抱走才离开的。” 饶是这样，谢长史还是有些担心，嘱咐道：“这几天你们可要警醒一些，殿下若是出了事，你我的项上人头可都保不住。” 别说他们的项上人头，远在京城的家人也难逃死罪。 齐承朗郑重点头，转身和其他侍卫讨论接下来的防卫，务必不能让殿下少一根头发。 这么一耽搁，就到了丑时一刻，顾聿知终于熬不住了，回了马车沉沉睡了过去，直到辰时三刻才悠悠转醒。 在马车外候着的谢长史听见动静忙上前扣了扣马车门：“殿下可醒了？” 顾聿知有些迷糊的嗯了声，睁眼就看到马车顶，一瞬间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是在来漠北的路上，随后一声极小的狼叫声响起，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也不用谢长史伺候，自己将衣服穿戴好打开车门，由谢长史抱着下了马车：“谢长史，小狼呢？” 秦院判将小狼抱了过来，顾聿知接过就见它后腿处用一根小木棍支撑着，绑了绳子固定，身上的血也被清洗干净。 “殿下可要给小狼取个名字？” 顾聿知歪着头想了想：“它的毛白白的，不如就叫小雪吧。” 小狼嗷呜叫了声，眼睛还未睁开，否则一定会让顾聿知看到自己眼里的谴责。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谢长史笑了笑，“这小狼可是头公狼，应该配一个霸气一点的名字比较合适。” 霸气？ 顾聿知转了转眼珠：“小雪不合适，那就叫雪夜吧。雪是因为它像雪一样白，夜是因为我们是晚上发现的它。” 他眼睛亮晶晶的，越想越觉得这个名字合适，捞起小狼就低声叫了起来：“雪夜，雪夜……” 雪夜又是几声嗷呜抗议，显然对这个名字也很不满意，但无奈顾聿知听不懂狼语，还以为它是满意的，笑得更加开怀，又接连叫了几声：“雪夜，雪夜……” 雪夜将头重重埋在顾聿知的臂弯中，算了，就这样吧…… 谢长史沉默以对。 简单用过早膳后，一行人接着往前走，前行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午时过后他们才到下一个地点。 第18章 桑国竟然没有小麦 因着舒小涵对考察的要求比较高，原定的辛凉一日考察计划一拖再拖，到辛凉时都已过五天时间了。 等出了辛凉地界，顾聿知抱着雪夜坐在车辕处，学着谢长史的样子长长舒出一口气：“果然还是官道看着舒畅。” 不仅是看着舒畅，走起来也舒畅。 辛凉地界里除了人为走通的那条极为狭小的路之外，其他地方皆为荒地，马车磕磕绊绊走到辛凉中心就再也往前走不了了，顾聿知几乎就没怎么坐过马车。 好在舒小涵差不多收集好了各项数据，及时开口，否则顾聿知觉得自己有可能又要病倒了。 舒小涵边整理所做数据边道：“我之前就说过的，要想富，先修路。小王爷的辛凉要想发展起来，官道必须要连通。只有这样，文掌柜的商业才能发展起来，我所擅长的农业也才能走出辛凉。” 顾聿知下意识点头，这一次的辛凉之行，是真的让他感受到了道路的重要性：“舒老师说得对。”从舒老师的反应中大概能看出来，他的封地应该会定在辛凉。 不过，他挠挠头，具体该怎么做，还是要回去和谢长史等人再仔细商议商议。 舒小涵欣慰地笑了笑，既然要帮助小王爷，那些农产品就不能只是满足自给自足，最重要的是要发现新物种，提高农作物的产量。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舒小涵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增加粮食的产量，降低粮食的价格，让更多的人能填饱肚子。 怀揣着这样的梦想，舒小涵看着面前这些乱七八糟的资料干劲十足，一直埋头整理到一行人又停下修整。 徐嬷嬷准备好的膳食早就已经吃光了，顾聿知这两天也只能跟着随行人员一起吃米饼。 第一次顾聿知吃米饼时，齐承朗等人就在暗中观察，毕竟在他们看来，顾聿知是娇生惯养的小王爷，哪怕这段时间吃了些苦，也定吃不惯这么粗糙的干粮。 可谁知顾聿知虽然小脸微皱，吃得很慢，但还是一点没浪费，再加上这几天在辛凉，顾聿知能走都尽量自己走，从来不喊苦不喊累，实在坚持不了才会让侍卫轮流抱，侍卫们对顾聿知也变得更加忠心。 这样一个懂事、又能吃苦的小主子，谁能不爱？ 只有舒小涵，推了推眼镜，看着顾聿知手中的米饼陷入了沉思。 之前她还没注意到，为什么这些人吃的这个饼子都叫米饼？ “小王爷，你手中的干粮是用什么做的？” 顾聿知将嘴里最后一块米饼咽了下去，接过谢长史递来的水喝了两口：“是米饼。谢长史说，是将大米和糙米混在一起，用石磨打碎，碾磨成粉做的。” 舒小涵脱口而出：“你们难道不吃面饼吗？”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狐疑道：“舒老师，面饼是什么？” 舒小涵却没说话，眉头轻皱若有所思。 不应该啊。 按照她从侍卫的官职，称呼等细枝末节，大概率可以判断出桑朝对标的应该是宋明时期，这个时候的农业应该算是比较发达的，尤其小麦是古代五谷之一，在我国粮食作物中占有不可替代的地位，怎么会桑国没有小麦？ 一时间这样的认知让舒小涵尤为震惊：“敢问小王爷可知桑国的主要粮食是什么，可有人种植小麦？” 顾聿知摇摇头，接过雪夜，看舒老师的样子，好像是非常重要的，他想了想还是低声问道：“谢长史，你可知小麦？” 他才五岁，见过的东西很少，但谢长史到处游学，说不定知道呢。 顶着顾聿知期盼的眼神，谢长史还是摇了摇头：“臣从未见过，也未曾听说。这个小麦是何物？殿下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 糟了！ 顾聿知垂着眼眸扒拉着雪夜的毛，他该怎么解释啊？ 他鼓着脸道：“是听那几个流放的人说的。可能是我听错了叭，反正他们说的蜀中话，调子拐来拐去的，我也听的不大清楚。” 昨天几人从辛凉往外走时，正巧遇到了流放的那一群人，齐承朗格外戒备，齐知府倒是派人和那官差聊了两句，得知这些人来自蜀中，也并非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只是运道不好，族中有人站错了队。 那些官差脾气还不错，这些犯人没受太大的罪，休息时还能坐在一起聊聊天。 听着这些仿若天书的话语，顾聿知还好奇地问了几嘴，因此听他这么说，谢长史倒也没怀疑。 舒小涵这下是真的确定桑国没有小麦了：“小王爷，如果有机会，我想再往北走一走，找一找有没有小麦的踪迹。” 历史上的文献，国内小麦最早应该是在新疆一带发现的，所以她认为，桑国应该也是有小麦的，只是还没被发现。 “若是在桑国境内没有发现，能去北狄一趟最好。”见顾聿知一脸惊恐，她小声解释，“小麦可是非常重要的粮食，若是我们能种植并培育出好的小麦，小王爷你对桑国，甚至是整个大陆，都有着非常突出的贡献。” 小小年纪的顾聿知对什么突出的贡献完全不感兴趣，他只是单纯不想去北狄：“我听宫人说，北狄人吃生肉，喝生血，就像是野兽一样。他们个个都比齐侍卫还要高，还要壮，骑马跑得特别快，而且，北狄人吃小孩的！” 顾聿知想一想都害怕，嘟着嘴道：“尤其是我，我要是去北狄，肯定会被他们抓住吃掉的！” 舒小涵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历史上北狄人的确骁勇善战，但也不至于说得这么夸张，茹毛饮血只是夸大其词罢了。” 饶是这样，也安抚不了顾聿知此刻害怕的心，他将脸埋在臂弯中，不停念叨着，不听不听，我就不听，仿佛这样就不用面对北狄人一般。 “再说了小王爷，您可是王爷，做什么事情都没必要亲力亲为。就算最后真的没办法必须要去北狄，您也只需派几个伸手矫健，擅长识别的人去就是。”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 这句话放在当王爷的身上，照样非常适用。 第19章 皇兄37度的手，怎么能写出这么冰冷的话 还没到昌州，顾聿知就有些按捺不住不停掀开帘子往外看，此刻他的心情可以说是归心似箭，毕竟，算着时间皇兄给他的回信应该已经到了，赏赐…… 赏赐应该也在路上了吧…… 顾聿知想得有些美滋滋，一到府邸，顾聿知根本不用人抱，兴冲冲跳下马车，一路小跑着进门，扬声道：“陈典仪，陈典仪，我皇兄的回信到了吗？” 这次去辛凉由谢长史跟随，府中的大小事务便由陈荣陈典仪做主，若是皇兄的信到了，门房肯定是第一时间交到陈典仪的手中。 陈典仪得到闻王今日会回来的消息，早早就让下人开始准备热水，膳食等东西，这会儿瞧他一蹦一跳的，忙弯着腰道：“哎呦，殿下，慢些慢些。皇上的信已经到了，臣现在就给您拿。” 顾聿知眼睛一亮，爬上凳子坐好，徐嬷嬷端了一碗温好的汤羹走了进来：“殿下，先用些汤。知道殿下今日回来，厨房里准备的全都是殿下爱吃的东西。” “徐嬷嬷，你真好。”顾聿知用汤速度不慢，但也不失教养，将碗放在一旁，伸长了脖子往前看，见谢长史进门忙招手道，“谢长史你快来，陈典仪说皇兄的信已经到了，等会你帮我念一念。” 他才开始启蒙，但为了避免出去这段时间将之前所学忘记，这段时间只要空闲，顾聿知就会想办法背诵学习，非常的刻苦。 到昨天为止，他才能终于完整地将《三字经》全篇背诵下来，但大概意思还不是很清楚，很多字放在一起顺着能认识，但拆开他就傻眼了。 所以这封信他还需要谢长史的帮忙。 顾聿知暗暗下定决心，等下次皇兄再来信，他就可以自己读啦。 谢长史笑着应下，在顾聿知左下方坐下。 陈典仪来得很快，进了屋双手将信递了过去：“殿下，这是皇上给您的回信。” 顾聿知跳下凳子将信接了过来，翻来覆去看了眼，又捏了捏信，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他将信递给了谢长史，虽未说话，但大眼睛眨巴眨巴，催促的意思很是明显。 信封很轻，谢长史一打开就见里面只有轻飘飘的一张纸，而信的内容更是格外简单：“皇弟一路辛苦，至漠北后愿皇弟能遵纪守法，时刻谨记自中亲王，万不可以不法。太娴妃于宫中一切安好，无须挂念。” 顾聿知眨了眨眼睛，看着谢长史一脸不可置信：“就，就没有了吗？” 他接过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眼底氤氲着水汽，噘着嘴很是委屈道：“我给皇兄写了好多话呢。” 皇兄怎么能这么敷衍呢。 他又把信封接了过去往里看了眼，里面什么都没有，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带着哭腔问：“陈典仪，我母妃呢，我母妃没有给我写信吗？” 不应该啊，就算皇兄没什么话和自己说，母妃总是有很多话想说的吧。 闻王殿下委屈，闻王殿下想哭唧唧…… 顾聿知努力绷着脸才没让自己放声大哭，但眼泪却有点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陈典仪满心慌张：“这……” 他的确就只收到这么一封信啊。 陈典仪求助般看着谢长史，见他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暗自揣测，皇上应该是给谢长史透露了什么吧？ “殿下不用伤心，皇上每日奏折成山，日理万机，能抽时间给殿下回信，想必已是不易。”谢长史给徐嬷嬷使了个眼色，徐嬷嬷赶紧上前小心翼翼用帕子给他擦拭着眼泪。 见顾聿知泪眼汪汪看着自己，谢长史心疼得不行，殿下再怎么身份尊贵，也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这段时间殿下有多盼望着皇上的回信他是看在眼里的，可现在皇上这回信明显敷衍，而太娴妃的信…… 谢长史只能说皇上，您的玩心实在是太大了。 “殿下要不再等等？”谢长史往后退了几步，半跪着看着顾聿知，“也许皇上的赏赐还在路上，而太娴妃的信是和赏赐一起来的？” 顾聿知忽然顿住，对哦，他的中秋赏赐呢？ 可是刚才谢长史念的信里可没有一个字提及有赏赐这件事啊！ 顾聿知的委屈在这一刻上升到了顶点，他忍不住哼了声：“谢长史骗人！皇兄就不想我，皇兄也没有给我准备赏赐！” 他说完顶着气鼓鼓的脸，转身就走。 顾聿知表示自己现在真的生气了！他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谢长史叹了口气，皇上啊，你的玩笑是真的开大了。 顾聿知回了主院后就坐在石椅，手掌支撑着下巴，越想越觉得气呼呼。 舒小涵和文修竹二人对视一眼，难得此刻都没有怼对方，而是选择默默陪着顾聿知。 好一会儿后，舒小涵才叹了口气：“这皇上是怎么用他37°的嘴，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这孩子这么小就变成了“留守儿童”，哪怕和皇上关系再平淡，在他心里那也是他的亲人，他洋洋洒洒写了好多信过去，结果就得到这么几句轻飘飘的回应，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小王爷心里能好受才怪！ 坐了这么久，顾聿知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听舒小涵这么说，好奇道：“舒老师，什么是37°的嘴？” “人体的体温啊。”舒小涵稍稍解释了一下，“我们人都是有自身体温的，如果超过了这个体温就会发烧，也就是你们说的发热。当然了，如果人体体温过低，人也会因为失温而导致心脏衰竭，最终死亡。” 顾聿知懵懵懂懂点头：“不过，皇兄没有说呀，他是用写的。” 他歪了歪脑袋：“是不是应该说皇兄37°的手，怎么能写出这么冰冷的话？” “没错！”舒小涵快速给予肯定，见顾聿知的情绪明显好起来，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小王爷，我怎么感觉谢长史没骗你，皇上应该是会给你赏赐的。就是赏赐没用加急，走得比较慢，应该过几天就到了。” 顾聿知其实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虽然皇兄的信中没提及这些，但谢长史刚才可是说了，母妃的信会和赏赐一起来。 第20章 惨还是小王爷惨 赏赐的确是会比书信的速度要慢上许多，顾聿知急也没有用，用完膳在书房里又背了几遍三字经后，才进正屋去休息。 第二日辰时一到，顾聿知准时转醒，刚掀开被子就感觉到一阵寒意，冷得他仅剩的一点困意都没有了，赶紧又缩了回去，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好冷啊。” 徐嬷嬷一直守在外面，听见动静忙低声道：“殿下，可醒了？” 顾聿知嗯了声，起身开始穿衣服，徐嬷嬷则将门推开，抱着雪夜走了进来，正准备帮顾聿知穿衣服，就见他掀开床帏跳了下来，吓了一跳：“殿下。” “嗯？”顾聿知穿好靴子一抬头就看到雪夜，惊喜伸手：“雪夜，你好了吗？” 雪夜后腿上木棍已经被取掉了，身上也变得有些肉嘟嘟的，更让顾聿知觉的惊喜的是，雪夜的眼睛睁开了，竟是非常幽深的蓝色。 徐嬷嬷帮着顾聿知将外衣穿好：“秦院判说雪夜已经彻底好了，谢长史说，这雪狼性子比较勇猛，先让齐侍卫带着训练一段时间。等殿下以后去了辛凉，可以让雪狼贴身保护殿下。” 他倒是想留着雪夜陪自己玩，可他回来后要补上之前落下的课业，要跟着齐侍卫学武，还要跟着文掌柜和舒老师学习农业和商业的事情…… 这么一想，顾聿知就觉得自己好忙啊，根本没时间陪雪夜玩。 他觉得自己和雪夜都有点可怜，小小年纪就要做这么多的事情…… 顾聿知鼓了鼓脸，轻轻拍了拍雪夜的头：“雪夜，你要好好训练啊，以后等到了封地，我就靠你保护啦！” 雪夜：“嗷呜嗷呜嗷呜……” 顾聿知笑得眼睛弯弯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同意啦。你用过早膳没有呀？要不要和我一起？” 徐嬷嬷指挥着丫鬟将膳食摆放好，正巧进门就听到这话：“秦院判说雪夜太小，肠胃太弱，这段时间先用羊奶养着。” 顾聿知这才将雪夜递了过去，起身洗漱，用膳，随后就很自觉拿着东西去到学堂学习。 临时学堂就设立在东耳房，没一会儿谢长史就带着书走了进来，顾聿知站起来恭恭敬敬行了夫子礼。 谢长史将东西放下“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殿下可有将《三字经》忘记？” 顾聿知摇摇头，仰着头，小脸上写满自信：“没有。” “很好。”谢长史扳着脸道：“那就请殿下先背诵一下吧。” 顾聿知站得笔直，微微晃动着脑袋，奶声奶气、一字一句开始背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谢长史边听边点头，等顾聿知背完后才微微抬手示意他坐下：“殿下现在已经能够很熟练地背诵全文了，我们下面早开始学习其意，了解其中意思，也能帮助殿下更好地去记住这些字。” 顾聿知连连点头，乖乖巧巧坐好。 “我们先来学习第一部分，第一部分为教育之功……” 谢长史边讲边和顾聿知举例，方便顾聿知理解的同时，也不至于太过于枯燥。 一节课整整上了一个时辰，时间到了，谢长史也差不多将教育之功讲完：“殿下可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现在尽管提。” 顾聿知觉得很有趣，他基本都已明白，他挠挠头道：“好像都理解了。” 谢长史也没说什么：“学习最忌一知半解，殿下若是有任何想问的，一定要及时问。” 见顾聿知乖巧点头，他这才布置课业：“殿下回去将教育之功这一部分抄写十遍，明日讲学前交上来，讲学前，我会抽背含义。” 顾聿知默默盘算了下，十遍好像并不是很多：“辛苦谢长史啦。” 谢长史收起东西，脸上的严肃被浓浓的笑意取代：“殿下辛苦了，徐嬷嬷那边做了些点心，殿下可要用一些？再稍微晚一些几位典仪会到议事厅，想要询问殿下对于这次辛凉之行的具体看法。” “知道了，一刻钟后我就过去。”顾聿知站起身来对着谢长史行了夫子礼，等谢长史离开后，才将东西收拾好回了正房。 桌子上摆放着徐嬷嬷做的点心，但顾聿知却没时间吃了，他将东西放回到书房，正要去议事厅就听舒小涵道：“不是，小王爷，你们启蒙就这样死记硬背吗？” 什么基础都没有，不用拼音的辅助，就这样干背？ 不过也对，国内的汉语拼音运动是从清朝末年的切音字运动开始的。 舒小涵忽然兴致勃勃道：“小王爷，用不用我教你一个简单的认字方法，保证你学习速度坐火箭一样，嗖嗖的！” 她可是看出来了，这小王爷相当聪明，在这样死记硬背的时代，利用这半个月稀稀拉拉的时间将三字经背的这么熟练了。 她敢拍着良心说，若是殿下用现代拼音的方法学习，绝对会惊呆众人。 不过谢长史这个夫子真是个狼人啊，这孩子才刚学会卧笔，横竖撇捺都还没怎么学会，就要开始抄书啦。 惨还是小王爷惨！ 对于舒小涵说的方法，顾聿知很有兴趣，但奈何他现在没有时间，摊着手无奈道：“可我现在没有时间呀！” 他给谢长史说的是一刻钟的时间，可不能让他们等久了。 “等会我和谢长史议事结束后，舒老师你再和我说吧。” 虽说来日方长，舒小涵也不用急于一时，但她真的很想让小王爷了解拼音的好处，笑眯眯道：“当然可以了。不过现在我给小王爷稍微科普一下拼音的好处，殿下只管往前走，不会耽误你的。” 一旁的文修竹实在看不下去了，使劲咳嗽了两声：“舒老师，殿下现在有正事要忙，你在一旁叽叽喳喳地打扰殿下，是不是礼貌？” 舒小涵冷呵一声：“你打断别人说话就礼貌了吗？再说了，我教小王爷使用拼音就不是正事了吗？小王爷正是启蒙时期，难不成就要一直这样死记硬背？有快捷的方法为什么不用？这样小王爷就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别的知识。” 她推了推眼镜，眯着眼睛看他：“还是说，你不想让小王爷变得更好？” 第21章 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顾聿知有些头疼，完全不知道这二位怎么又吵起来了 他嘟了嘟嘴，都是他的辅助系统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一定要争吵呢？ 下一秒，文修竹的刷的一下将折扇关上，怒声道：“无稽之谈！你我都是同一个系统，何来我不想殿下变得更好一说。” “那你说我做什么？”舒小涵正要继续说拼音的事，就见小王爷已经快走到议事厅了，只按下这个想法叮嘱道：“殿下进去后只管记住我和你说的辛凉的那些特点，到时候一定要力排众议，坚定地将封地地址定在辛凉。只要殿下的封地在辛凉，我就有把握让辛凉成为漠北土地最多的城市！” 顾聿知一个劲地点头，庆幸着这次吵架终于要结束了，乖巧道：“我知道的舒老师。” 不过他觉得用舒老师说的那些特点去说服谢长史他们有点难，毕竟那个什么什么土壤酸碱度是他听都没听过的。 他也怀疑有可能是自己年纪小没见识，但经过上次小麦的事情后，顾聿知不敢再随便将舒老师说的话讲出来了。 议事厅内，陈典仪等人将谢长史围在中间，叽叽喳喳问着他皇上究竟是何打算。 昨天殿下伤心欲绝奔回主院的事，他们可都是知道的，随后从陈典仪处打听到了皇上只给殿下回了几行字的书信，众人顿时都惊住了。 小王爷现在的处境多么艰难啊，皇上竟还这样冷漠，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谢长史只觉得自己周身围绕了三百只鸭子，每只鸭子都在嘎嘎嘎嘎地叫，但他不能发火，只能微笑道：“诸位放心，咱们都是……” “殿下。” 谢长史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殿下已经到了，使了个眼色，众位典仪快速散开排好队，等殿下坐好后才恭敬道：“殿下。” 顾聿知显然心情还不错，微微抬手示意：“各位快请坐吧。” 他歪着头看向谢长史：“谢长史对于这次去辛凉，有什么看法吗？” 进门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谢长史要是不同意，他就说自己觉得辛凉地方大，就像文掌柜说的一样，他可以以量取胜。 他眨巴眨巴眼睛，心底暗暗赞叹自己聪明，却不想谢长史站起来恭敬道：“臣认为，辛凉可作为殿下建府首选之地。” 顾聿知嗯？ 怎么回事？谢长史居然同意了？ 顾聿知怀疑自己听错了。 见顾聿知没说话，谢长史再次道：“殿下，臣认为，辛凉是殿下建府的首选之地。” 顾聿知很高兴，但不能表现出来，一脸求知道：“可是我记得在辛凉的时候，谢长史一直皱着眉头呢，我还以为谢长史认为辛凉不行。” 他说完实在没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下，这下好了，他不用费劲再去想，如果谢长史他们不赞同以量取胜这个说法后，自己又该怎么办了呢。 “其实在看舆图时，臣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他看向顾聿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还是殿下给的灵感。” 这下顾聿知更迷糊了，反手指着自己：“我？” “是。殿下看舆图时说，官道从辛凉进入全州距离更近。”谢长史说到这，脸上的笑意全无，“殿下有所不知，全州是我们桑国抵御北狄人的第一道防线，太祖登基后，重创北狄，所以全州边境能安然无恙这么多年，但经过这么多年休养生息，北狄人若是再次来犯，全州的粮草供给，会有所不足。” 顾聿知努力消化谢长史说的话，再结合之前舒老师说的要想富，先修路的话，他意识到了这条官道从辛凉走，对全州和昌州是有多重要。 见顾聿知一脸严肃，谢长史接着往下说：“臣所说的这些是漠北的现状。再说回殿下，殿下现在是漠北的亲王，应该要知道亲王对于封地百姓来说，不仅仅是皇家亲王这么简单，也是百姓们的支撑。殿下若是将封地悬在昌州以南的地方无可厚非，但漠北危难，殿下又该如何应对？” 他有义务要让殿下知道，殿下虽小，但他身为皇亲贵胄，享受了皇家待遇，就同样要为百姓做出贡献。 毕竟，这也是他随着殿下来漠北的真正原因。 顾聿知从未想过这些，他一直以为自己只要乖乖在封地待到成年，将母妃接过来就好了，谁曾想还要考虑这些？ 顾聿知的小脸又皱成了包子…… 他能察觉得出来谢长史这话里有话，只是他年纪小，想不到更深远的地方，只得一个劲地点着小脑袋。 不过看着谢长史皱着眉头想办法劝说自己的样子，顾聿知还觉得有点好玩。谢长史你真的不用和我说那么复杂的话，只要和我说你觉得辛凉合适，我就会同意啦！ 顾聿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之前谢长史说我封地的地是不用缴税的，我就觉得辛凉很合适啦，毕竟他最大嘛。” 他挠了挠头：“反正大家也都知道我很穷，土地多了我才能有钱嘛。现在谢长史又说了辛凉多么重要，我就觉得更合适了。” 议事厅的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但个个都狂点头，是是是，殿下你的确很穷，穷得马上就要养不起府中一众人员了。 他们合理怀疑，要不是因为他们都是皇上钦点，只怕殿下的第一想法就是将他们全都撵走…… 不过殿下你是不是弄错了重点，地多不多无所谓，你的重点是现在没钱建府邸，没钱去垦荒…… 这简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谢长史哈哈笑了两声，很好，他们和殿下的想法不谋而合，亏得他之前还在想要如何说得通俗易懂，好让殿下同意呢：“既如此，臣就安排人下去，想办法从辛凉入口处，一点一点往里推进清理，等明年雪化之后，殿下好确定具体建府地址。” 顾聿知下意识点头，随即一个劲地摇头：“不行的谢长史，现在能动的库银太少了，清理这事还是再稍微等等吧。” 皇兄的赏赐怎么还不来呀，再不来他真的要喝西北风啦！ 第22章 妥妥的卷王 既然已经确定好了封地的具体地址，谢长史等人就开始联系漠北大小官员，开始落实将辛凉划分到闻王殿下旗下，同时写信往京城那边报备。 而此时的顾聿知看着舒小涵在所谓的黑板上写出的二十六个拼音陷入了沉默，这些弯弯绕绕，奇形怪状的东西是什么？ “小王爷，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拼音字母。”舒小涵放下粉笔拍了拍手，“对于我们启蒙学字非常有帮助。比如小王爷你现在启蒙，从《三字经》开始，学习这种专门为集中识字编写的专用教材。” 《三字经》内容充实、精致、比较容易理解，但里面有不少重复的字，所以集中识字教材还有别的，但这方面舒小涵了解得并不多，还是以前大儿子提过两句说古人很可怜之类的。 小王爷现在的年纪放在现代也不过是幼儿园的孩子，所以舒小涵从主系统那边扒拉出了一套拼音字母表，就是想要帮助小王爷能够更快速、高效地学习。 顾聿知点点头：“谢长史说《三字经》、《百家姓》以及《千字文》是我们启蒙最重要的三本书，等我们将这三本书都熟读并学会了之后，就能认识很多字了。” 起码学会这些字后，他再给母妃写信，就用不着谢长史代替了。 “舒老师，你们现代人启蒙不是这样的吗？”他指着黑板上那些所谓的拼音字母道，“这些东西我一个都认识啊，是外邦的字体吗？” 舒小涵想了想道：“算是吧，这些字母是由拉丁字母演变而来的，目的是为了辅助我们启蒙。我们所要学习的所有字，都可以用这些字母标注出来，更方便小王爷你记住它们的读音。” 她在黑板上写下人、认、刃、韧这四个字，随后问道：“小王爷，你现在能认出几个字来？” 顾聿知想了半天，羞愧地低着头道：“我就认识一个人字。” 舒小涵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小王爷才启蒙半个月的时间，能熟背《三字经》已经是非常厉害了。”她冲着顾聿知眨了眨眼，“现在我来给你展示一下拼音的好处。” 她说着就在这四个字上标注了拼音：“小王爷不读就简单看这几个拼音的标注是不是一样的？” 顾聿知点点头，灵光一闪，惊喜道：“舒老师，难道这些字都读人吗？” 谢长史说，他现在启蒙能认识的字有限，以后遇到不认识的字，或者可以靠前后的意思猜出这个字，也可以用比较简单的同音字标注，和舒老师教的这种什么拼音标注的作用是一样的。 舒小涵冲着顾聿知竖起大拇指：“小王爷真棒！但我们要标注音标，比如第一个人，是二声，认是四声，我们就要音标辅助读音。” 她将几个字的音标标注好，接着道：“音标这个就只有四个，很简单就能记住。”见他性质不是很高，舒小涵问道：“小王爷现在是不是觉得这样看拼音的作用好像不是很大？” “小王爷请想一想，此刻假如我们什么字都不认识，先学习的是拼音。那么当我们打开一本带有拼音标注的书时，小王爷是不是就可以体会到畅读的快乐了？” “不仅如此，以后小王爷可以将这种方式推广开来，到时候被皇上看中了，你还可以向皇上要赏赐啊。” 一直在旁边围观没说话的文修竹此刻是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眼讥讽：“这些歪七扭八的字，桑国人见都没有见过，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可以向皇上要赏赐，难道不怕给殿下招来什么麻烦吗？” 舒小涵微微愣住，推广一个更好的认字方法，还能招来麻烦？ 她看了眼小王爷，微微叹了口气，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激进了。 可每日看到小王爷为了背书这样辛苦，她就觉得于心不忍。 有更快捷的方法，为何不用？ 难得见舒小涵吃瘪，文修竹脸上的得意神色是压也压不住了，扇子不断在手掌心中拍打出声：“不过我看舒老师这个什么拼音要是学好了的话，还是很有用的。先不要考虑向皇上要赏赐的事，殿下可以自己先学，等殿下长大了，再想办法将这事宣扬出去。” 文修竹是个彻彻底底的商人，他已经从这个什么拼音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 不过短短的这么一会儿时间，文修竹就已经想到了将拼音传出去的办法，那就是等殿下大了之后，可以出海去玩一趟，创立一个殿下自己的书院，由书院将这事宣扬开，到时候书院的口碑一旦起来了，那金钱也就源源不断的来了。 文修竹越想越觉得美滋滋，刷地打开折扇遮盖住自己上翘的嘴角。 顾聿知哪能知道文修竹此刻心里的盘算，眼睛亮晶晶地看了他一眼：“文掌柜说得对，不管以后怎么样，我先自己学。” 不过，顾聿知的小脸很快又垮了下来，有些担忧道：“这个好不好学啊？” 舒老师微微一笑：“很简单的。在我们那，拼音就是我们启蒙的关键。”她的手在黑板上画了个圈，“这二十六个字母可以用唱的方式记住。a、b、c、e、f、g……” 她将完整的拼音表唱了一遍，随即笑眯眯道：“小王爷，跟着我这样唱了后，会不会就不觉得这些字母很难记了？” 顾聿知挠挠头，在舒老师的鼓励下跟着小声唱了遍，就听舒老师道：“哎，真不错，小王爷完成得特别好，我们今天也不用做别的事情，就是先将这二十六个字母记住就可以了。” 小王爷的课业比较重，她这种额外的启蒙就不要增加难度了…… 舒小涵笑眯眯看着顾聿知一遍一遍联系，从一开始的声音小不熟练，到后面的声音大又自信，整个过程也不过就十几分钟时间…… 下一秒，舒小涵就见顾聿知已经拿起了毛笔，一个字母写了一张纸，边写边读。 舒小涵感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就小王爷这自觉的劲儿，放在现代那就是个妥妥的卷王呀！ 第23章 漠北真可怕，小王爷真可怜 顾聿知学习得很快，很快就想要誊抄《三字经》然后在上面标注拼音，方便自己以后查找，却不想他的课业实在是繁重，每天上午两个时辰的启蒙课，下午两个时辰的武术课。 放学后还要写老师们布置的作业，重复谢长史的释义，练习写大字，睡前还要跟着舒老师一起学拼音，想办法在自己练习的大字上面标注拼音，然后又因为带有拼音的大字不能上交，只能再写一遍。 舒小涵看着脸明显小了一圈的顾聿知，陷入沉默，不想再给他增加负担，但奈何他自己不配合，看起来还很乐在其中…… 又过了几天，终于到了顾聿知休沐的日子，他从一早起来就格外期待，想着要去昌州府转一转，谁知刚吃了饭，门房就报说齐知府来了。 顾聿知看了眼谢长史见他也一脸茫然，忙叫人将齐知府给叫了进来。 齐知府脸色惨白，额头上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动作一大，顺着脸颊就落了下来，一进议事厅，齐知府话都还没说出口，人就哆嗦着直接跪了下去：“殿，殿下……” “齐知府快请起。”顾聿知跳下椅子，上前想将齐知府搀扶起来，却发现做不到，只得转头看了眼谢长史，“齐知府这是怎么了？” 齐文瀚想说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气得不停捶地。 而此时谢长史终于发现了齐文瀚身后跟着的那人，他的发冠掉落了一半，身上的衣服也有不少划痕，鞋子上更是全是泥土，一抬起头来，谢长史才变了脸色：“冉公公！” 这冉公公身份可不一般，是大内总管赵喜的干儿子，如今这样狼狈出现在昌州，只怕是殿下的赏赐出了什么问题！ 而此刻顾聿知也认出了冉公公，愣了愣：“冉公公，你怎么这样啊？”他往冉公公身后看了眼，“就你一个人来的昌州吗？”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顾聿知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冉公公，是皇兄让你来我这里的吗？怎么之前不让你和我们一起走呢？你一个人来有没有很害怕呀。” 冉公公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又因为年纪小就成了太监，这些年长得非常缓慢，看起来也没比顾聿知大多少，之前帮着皇上传话，和顾聿知还算比较熟悉，所以这次皇上以及各位娘娘们的中秋赏赐，他是监管人员。 冉公公看着小王爷一脸关切的模样，强壮的镇定终于瓦解，眼泪刷刷的就开始流，咚的一声跪了下去：“小殿下，奴婢有罪。皇上的赏赐，在前往昌州的路上，被山匪劫了！” 他趴在地上先是呜呜的小声哭，后来想起逃亡的那两天，实在没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漠北真的太可怕了，小王爷真可怜啊！ “赏赐？”顾聿知还没来得及高兴皇兄真的给了自己赏赐，就听见了一个晴天霹雳，他的赏赐居然被山匪给劫了！ 小王爷狠狠哼了声，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愤怒，转头看着谢长史，声音不自觉带了些委屈：“谢长史，皇兄给我的赏赐被山匪劫了！” 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赏赐，他都还没看一眼呢，就被山匪给劫了！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谢长史视线落在齐知府身上，显然也没想到漠北山匪胆子这样大，竟敢劫皇上的赏赐。 齐知府被谢长史盯的浑身冷汗直冒，直呼冤枉：“殿下，殿下，这事我们漠北也是没办法啊！漠北军远在全州，他们还没动身呢，那些山匪就知道消息了，跑的干干净净，一来二去了这么几次，漠北军就不理会我们的求助了。” 这事齐知府也是有苦说不出：“我们府衙人手不足，也联合周围几个州府想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谁知这些山匪仗着地形熟悉，反而重伤了我们不少人手。我们……” 这群杀千刀的山匪！ 齐知府越说越想哭，早知道他就早早告老还乡算了！ 谢长史小声安慰着顾聿知，将顾聿知哄着重新坐了下来后，这才看向冉全：“冉公公，你是监督人，那有没有赏赐单子？” “有的有的。”冉全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赏赐清单奴婢都没敢离身过。” 谢长史有些嫌弃地打开清单看了下，随即走到顾聿知身边小声道：“殿下，臣看了下赏赐，除去首饰、布匹和药材之外，皇上及几位娘娘一共给殿下赏赐了黄金三千两。” 这段时间经过谢长史的教育，顾聿知已经大概知道了怎么换算库银，一听说黄金是三千两，顾聿知眼睛都亮了，随即狠狠拍了下桌子，下一秒疼的脸都皱起来了，狠狠甩着手，也不明白为什么皇兄生气的时候喜欢拍桌子。 他吸了口气，更加委屈了：“谢长史，我要把我的赏赐拿回来。” 谢长史点了点头，扬声道：“去把齐侍卫长叫过来。”等门外人离开后，他又盯着齐知府道：“想办法通知其他州府的知府，务必要在今天晚上带着府中能带来的捕快到殿下这里来集合。” 齐知府连连点头，匆匆和顾聿知告辞后快步走了出去，连着写了几封信，绑在信鸽上赶紧送了出去，摸着额头始终没有干过的汗，如雷般狂跳的心此刻才稍微平静了些。 老天爷保佑，菩萨保佑，赏赐一定要找回来，否则他这条老命就算彻底玩完啦！ 等该安排的都安排了后，谢长史才对顾聿知道：“殿下，听齐知府的意思是，这些山匪已经在漠北这一带存在已久，殿下想要在漠北立足，此时倒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顾聿知知道，自己年纪小，纵然有亲王头衔，也有一些人从心里看轻他，从上次的中秋宴他就能明显的察觉出来。 他有些担心道：“可是，我感觉他们有些人不会派人来。” “不派人来也没关系，我们指望的也不是他们。殿下只需将这些知府的名字记下来，等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 顾聿知抬眸看了眼谢长史，总感觉谢长史在教自己一些很了不起的东西。 第24章 狼大爷的杰作 齐承朗来得很快：“殿下。” 顾聿知招了招手：“齐侍卫快进来，我这里有个事要交代你去做。”等齐承朗迈步走了进来，在谢长史下方站定后，他才继续道：“刚才冉公公到了，说皇兄的赏赐被山匪给劫走了，我和谢长史商议，决定由你带领侍卫，联合漠北各州府捕快，衙役一同前往剿匪，你可愿意？” 齐承朗哪有什么不愿意的，当即半跪着抱拳：“臣定不辱使命！” “齐侍卫快起来吧。”顾聿知鼓了鼓脸，又想了想刚才谢长史和自己交代的话，接着道，“不过谢长史怀疑这些山匪能在漠北存在这么多年，是有内应的。齐侍卫，你们最好先派一个斥候前往，探查清楚情况后再行动。” 谢长史说啦，钱监在制造官银时会有官印，山匪就算是抢走了也不敢拿出来用，只能偷偷找地方将这些黄金溶了，至于首饰，他们会想办法卖到当铺去。 但，谢长史手里可是捏着清单的，哪家当铺不要命敢接这种来源不明的宫中首饰，他就能让对方赔得倾家荡产！ 齐侍卫点头道：“我这就去找冉公公了解情况，下午就派斥候先去一趟山寨附近，晚间别的州府捕快到了，我们再商量具体方案。” 直到这时谢长史才开口道：“制定了方案后，齐侍卫可要小心这些捕快，万不能有人单独行动。” 这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会通风报信了。 齐侍卫脸上一片肃杀之色，冷笑道：“殿下和长史放心，今晚我让我们的人都盯着他们，商量完方案后连夜出发，保证明天一早就带着属于殿下的赏赐回来。” 顾聿知眼睛亮晶晶，看着齐侍卫脚下生风的离开。 齐侍卫将副侍卫长招过来一起讨论了下这事，随即便向冉公公要了具体的地址，自己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就出府去了。 他没有派别人前去，因为同行侍卫当中，他的轻功是最好的，隐匿的功夫也是最好的。 既然已经夸下海口要明早就将殿下的赏赐送回来，他就一定要做到。 冉公公花了两天时间才到昌州，齐侍卫长却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已到了。 到达了冉公公说的地点，齐侍卫特意在周围绕了一圈，仔细辨别着地上打痕迹和血渍，虽然过去了两天，痕迹都变得非常轻，但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到。 他顺着痕迹一路小心隐匿往上，到了半山腰的时候一抬头就发现了山顶上的了望塔。 很好，这些山匪很专业，还知道设立了望塔。 齐侍卫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绕着山腰又走了一圈，摸清楚这个山寨有多大，了望台设立了多少个，这才利用视觉盲区小心往上，再次确定了外围巡逻的人有多少后，这才悄无声息退了下去，随即又快马加鞭回了昌州府。 到达昌州府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漠北离的近的几个州府将捕快及会些武术的衙役都打包送了过来，稍微远一些的有送了信回来，也有什么消息都没有的。 谢长史站在齐知府身边，看了眼齐知府整理出来的名单默默收了起来没说话，等有时间了就调查这几个知府的事情，先拿他们开刀，务必要让殿下在漠北彻底站稳脚跟。 齐承朗在和副侍卫长交代今天看到的情况，两人简单制定了今晚的强攻计划，随后点了捕快的名字，所有的侍卫当小组长，带着一众捕快衙役连夜朝着事发地点前进。 亥时末，一众人员终于到了山脚下，直到这时齐侍卫才说出了今晚的计划：“我和副侍卫长我们两个打头阵，你们其他所有小队都先在半山腰等着，等我们打了信号弹后，你们再往上冲。” 今天下午过来踩点的时候，齐承朗就发现了，这个山寨一共三面，另外一面是悬崖，所以只要他们守住这三个路口，攻下这座山寨不成问题。 此时副侍卫长冲着他微微点头，小声道：“已经安排好了，其他两边各有三个人守着。” 这六个人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历年来桑国比武大会的佼佼者，面对零星逃下山的山匪，那起的作用绝对是一夫当关的。 齐承朗二人借着月色一路往上，拿出弓箭在了望塔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搭弓射箭，一箭双雕，了望塔上的巡逻瞬间翻出栏杆，掉落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落地声。 两人并未耽误，继续向上，副侍卫长手中的暗器也已准备好了，遇见巡逻的山寨就毫不犹豫甩了出去，没一会儿前方就倒了五六个人。 齐承朗低低笑了声，轻轻拍了下副侍卫长章原恺的肩膀：“可以啊，来漠北这么长时间，身手也没退步。” 章原恺也笑了起来，无声活动了下身体，低声抱怨：“说实在的，从离开京城后，就没好好舒展过紧筋骨，今天晚上你不要和我抢啊，人头必须是我的。” 齐承朗嗯了声：“行啊，有本事你就抢人头。”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脚下用力，二人身轻如燕，一会儿功夫便飞出去几丈远的距离。 外围都这样森严，二人本以为进去后不久就会遭遇到敌人，齐承朗的更是已经将信号弹给拿了出来，随时准备放。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们两人都愣住了，朦胧的月光下，一团白影正站立在山寨最中间，嘴里还叼着一个人，绿眸就这么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 来了来了，那股熟悉的威压感出现了。 齐承朗看着那团白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有些欲哭无泪，这狼大爷怎么会在这里的？ 白影看了眼他，张开嘴让嘴里那人掉了下来，随即嗷呜一声，跑向山寨的后院，从悬崖处跳了下去。 直到狼大爷的身影消失后，齐承朗和章原恺两人才大喘气了一声，然后对视一眼，齐承朗小声道：“不对劲，” 章原恺道：“的确，太安静了。” 就算是这些人都睡死了，但也总有人打鼾的声音吧？ 齐承朗心头浮出个非常荒唐的想法，无声道：“该不会是狼大爷的杰作吧？” 第25章 抢来的东西去哪儿了 齐承朗的话音一落，安静的周遭忽然就有了声音，好像之前他们处在一个幻境当中一般，现在幻境破了，回归到了现实。 呼痛的声音，打鼾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就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而齐承朗的信号弹也在这个时候发了出去。 信号弹在空中炸出一朵蓝色的花朵，短暂地照亮整片山头，齐承朗和章原恺在这短暂的亮光下对视一眼，随即都抽出长刀，飞身扑了进去。 本来他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但怎么回事，踢开一扇门，里面的人是缺胳膊断腿的，又踢开一扇门，里面的人已经咽了气，留给他们的完完整整的人并不多，而这些人战斗力十分薄弱。 两人你争我夺，山腰上的人刚刚冲到山顶，山顶上的围剿行动就已经结束了。 齐承朗刀尖向下，为数不多的血水顺着刀尖落到地上，看着章原恺咧着嘴笑：“缴获十个人” 章原恺愤愤不平静将刀收起，没报数，转身怒吼道：“快点，将里面那些伤残人士全都给我绑了带出来，老子要好好问问，谁给他们的胆子！” 齐承朗啧啧摇头，上前拍了拍章原恺的肩膀：“你说说你，何必动怒呢。没比过就是没比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整个宫里，能比我强的又有几个呢？再说了，有狼大爷的帮忙，我们也减少了损失不是吗？” 章原恺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往旁边挪了半步，肩膀微微抖动：“滚蛋！” 齐承朗嘿嘿笑了声，这才将刀收了起来，等整个山寨的人都被串糖葫芦一样用麻绳串了起来后，齐承朗才开口道：“你们，谁是这里能做主的？” 这些山匪觉得自己冤枉得要死，还在睡觉呢，莫名其妙就断胳膊断腿了不说，还被官府的人给包了饺子。 其中一个断了胳膊的人大声嚷嚷着：“你们这些人，太不要脸了！是官差就能大半夜抄别人家吗？有本事和我单打独斗呀！” 这话一出，齐承朗就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了，上前两步一脚将他踢翻：“和我单打独斗？你也配？” 他一个有身份的殿前带刀侍卫，现在是闻王殿下身边的侍卫长，和一个山匪单打独斗，说出去不笑掉人大牙！ “说说看吧，你们前两天抢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那领头的将头偏向一边，语气忽然就软了下来：“这位官爷，我们可都是好人啊，就是囤了个山头当村寨，你自己看看，我们这个里面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没有，怎么可能是你们口中的山匪。” 说来也是奇怪，护送的侍卫以及那些赏赐，翻遍了整个山头都没找到，这让原本信誓旦旦的齐承朗有些焦躁，同时也明白了这个山匪为什么能存在这么多年了。 它的背后一定有人支撑，并且不是一个小人物。 想起今天没回信的那些知府，齐承朗微微眯了眯眼睛，一脚踏在这人的胸口处，微微用力，这人便疼得不断哀嚎，想要打滚，却又被齐承朗的脚死死踩住：“我再问你一遍，抢的东西去哪了？” 这人哎呦哎呦地叫着：“杀人啦，官差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啦！” 齐承朗微微闭了闭眼睛，抬起脚往后退了两步，给章原恺使了个眼色：“拉到旁边的小屋去和他好好聊一聊，让他们都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友好交流。” 那领头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跳，竟有一种此刻在外面被拳打脚踢是种好事的感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章原恺就已砍断他的周遭的麻绳，拽着脚将他拖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屋里。 等里面那领头人不知道比之前惨了多少倍的叫声传出来后，齐承朗才微微一笑：“你们可知刚才进去的人是谁吗？此人来漠北前，在刑部任职，自上任以来，接触过的犯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这些犯人无一人能在他面前守住秘密。” 齐承朗声音不急不缓，极为平静，背着手在众山匪面前来来回回地走，身后是打着火把的众位捕快，众山匪看不清这人的面容，却有一种活阎王降世的恐怖感。 众山匪只觉夜间凉风习习，凉意从心底蔓延，很快便包裹住了四肢百骸。 “你们现在不说也没关系，等押解进昌州府后，你们想说也没机会了。” “我说，我说。”其中一人扛不住压力，嚎啕大哭了起来。“我们原本真的就是村民，是全州井乡的村民，我们村在是漠北最北边的一个村，北狄人进犯第一时间就是屠杀我们村。” 周围几个山匪也好像是回忆起了当年的恐怖，跟着呜呜咽咽哭诉了起来：“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半夜，我们村的老人，妇女和孩子几乎都死光了，留下我们这些人拼命逃亡……” “等等！”齐承朗却觉得不对劲，“就算你们是在全州边境上的村，漠北军也会镇守在你们前面。你们说北狄人进犯屠杀，漠北军没有抵抗？没有厮杀，任由北狄人自由进入？” 二十年前，漠北军的大将军应该是那位，怎么可能会让北狄人这样悄无声息进入全州附近烧杀抢劫？ “是真的！”其中一人见齐承朗不信，急急忙忙开口，“我们都听见了，是北狄话！我们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杀一家，烧一家，我们没办法只得连夜跑了，等过了几日听说漠北军抓到了北狄犯人，我们再回家的时候，发现我们没了身份。” 整个村子的存活下来的人都没了身份，他们有人去找衙门，却被衙门的人直接关进了大牢，从此以后再也没出来过。 这些人没身份，没路引，哪里也去不了，只能落草为寇。 在这个时候，齐承朗并不怀疑他们会说假话，但这件事整体就说不通，一个村子老人、妇女小孩全部杀死，留些青壮年却又完全没有身份，这事说出去，谁听了不迷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一群村民，如何击败护送队的侍卫，成功带走所有赏赐？ 齐承朗按下心思，指着最先开口的人道：“你们的身份说明了，现在老实交代，抢劫来的东西去哪了？” 第26章 狼大爷，你好 房子里又是一声惨叫，之前抢先开口的那人这会儿是一点犹豫都没有了：“差大爷，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我们抢来的东西，多半都被运走了，这次抢来的东西比较多，和我们寨主联络的人昨天晚上就将东西运走了。” 齐承朗瞳孔微缩，昨天晚上？ 这么说他们要追上对方的希望渺茫了！ 他转头看着章原恺的房门，现在只能将希望落在这人身上了。 那人哭唧唧道：“我们寨主是原本我们村的村长，我们在这里安家后，村长就联络到了背后的人，给我们提供武器，帮我们修建山寨，还教我们用暗器什么的，我们渐渐就开始抢劫过路的商人了。不过差爷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个山寨穷的很，我们抢到的东西基本都被人拿走了。” 一想起这些，这些山匪就觉得自己有苦说不出，辛辛苦苦干着杀人越货、掉脑袋的勾当，却得不到什么好处。 真是窦娥都没他们冤！ 齐承朗冷笑一声，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身边人马上冲进房间里去，不拘是臭袜子还是别的，有什么拿什么，将这群山匪的嘴巴通通堵住。 有好几个人被这嘴里的臭袜子熏得yue了好几声，但又没吐出来，翻着白眼要晕不晕的。 一刻钟后，章原恺终于打开了门，“从后山悬崖处运送走的，快追。” 齐承朗留下几个身手相对薄弱的，带着众衙役将这些人送回到昌州府，叮嘱道：“一定要严阵以待，如果我们没有及时赶回来，让齐知府将人收押好，将此事告知谢长史，谢长史自有盘算。” 他武功虽好，但脑子显然没那么好使，这些人说的话有明显的漏洞，但他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点，干脆就不想了，让谢长史去头疼好了。 交代完后，齐承朗点的几个人一路跟着他飞奔至悬崖，借着火把的光，几人这才看清悬崖下方有用藤蔓编织好的梯子。 联想到狼大爷就是从这边离开的，齐承朗气得狠狠拍了一下额头：“妈的，之前狼大爷当着我们的面跳悬崖很有可能就是在给我们指路。” 都怪他们胆子太小，不敢跟着狼大爷跑，这才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几人不敢再耽误，一个接着一个赶紧往下跳，手牵着梯子，快速滑落，没多久就到了底。 下到地面后，几人运气提速，往前飞奔，借着昏暗的月光能看清前方是一片树林，高大的树木几乎将路堵死。 不对劲。 齐承朗停下脚步抬手示意，随即在周围侦查了起来。 那么多的东西，要运送走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齐承朗站在原地，眉头几乎都要皱成一个川字，他绕着这树林边缘走了两圈都没看到痕迹，难不成这些东西能凭空消失不成。 空中？ 他灵光一闪，抬头看向半空中，视线落在了悬崖处，随即瞳孔微缩，拉了拉章原恺的衣摆，低声道：“狼大爷。” 此刻狼大爷正站在半山腰处，一双绿眸散发着摄人的光芒，齐承朗等人看不清狼大爷的表情，但它威风凛凛、居高临下的样子就好像在骂他们这群愚蠢的人类。 md！ 齐承朗忍不住咒骂一声：“快，上去，在狼大爷那里。” 话音一落，几人脚尖点地，快速飞身而上，没一会儿便到了半山腰，直到这时齐承朗才发现，拨开藤梯后面的藤蔓，是一条人工凿开的小道，一直通到狼大爷那里。 事情发展到现在，没人再去计较害怕了，硬着头皮往前走，直到到了狼大爷身边后，齐承朗才小心翼翼开口，余光不停打量着周围，就见狼大爷身边的悬崖有异，但狼大爷就站在那，他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齐承朗笑了笑，尽可能释放善意，“狼大爷，你好……” 白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嗷呜叫了声，口中生风，吹得齐承朗差点就掉落悬崖。 他屏住呼吸眨了眨碍眼，往后退了几步，不是，狼大爷怎么生气了？ 白狼默默注视着齐承朗，好一会儿才转身几个跳跃，彻底消失了。 随着白狼的消失，山间的风好像都变大了，尤其是山洞的方向，呜呜作响，像是有成千上万的人在里面哭嚎。 齐承朗拿着火把率先走了进去，绕了好一会儿后才到了中心位置，看着里面不断哀嚎的山匪，再看看他们身后的那些个大箱子，总感觉这一幕有点熟悉。 为以防万一，章原恺上前掀开箱子，金灿灿的光几乎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睛，他随便拿了一锭金子看了眼，底部的确是有官印的。 “应该就是这些。”他看了眼旁边的首饰布匹等东西，“这些应该也是御赐的，具体要回去和冉公公核对。” 至于其他箱子里零散的银子等东西，应该是他们抢来但还没来得及搬走的东西。 齐承朗拿着火把往前走，差不多一刻钟后才走到了山洞的出口，出口处是用青石砖铺成的斜坡滑道，滑道上格外光亮，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经常从这里运送东西下山，他往前探了探，不知道这个出口是通往什么地方的。 章原恺这会儿也追了过来：“呦，这些人倒是聪明啊。” 将箱子放在这滑道顶端，稍稍用力，这些箱子就运送到了山脚下。 他看了眼齐承朗：“试试？” 齐承朗吹灭火把：“试试就试试。” 虽说来之前各位心里就有预感，但这个山寨的成立，以及这个山洞都让齐承朗等人觉得惊心。 这个势力不挖出来，那就是对殿下的安全不负责任。 两人说着前后脚往下滑落，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终于到底，齐承朗拍了拍快要着火的屁股，往四周看了看，这里依旧还是在山上，按照两人在山洞行走的路线，这个出口很有很有可能是在山寨旁边的那座山上。 他抬头看了眼，斜坡被树林和荒草掩盖，站在山下往上看几乎看不到斜坡的痕迹。 而这周围树木茂密，并且近期并无人员踩踏的痕迹，想来那个山洞就是他们的储藏点。 为了印证猜测，齐承朗让章原恺在这附近等着，他则往山寨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27章 把赏赐带回昌州 和齐承朗想的不一样，这个山头和山寨的山头相隔的距离并不是很近，应该是山体之间的距离相差原因。 差不多一刻钟左右，齐承朗才终于赶到了山寨的山脚下，而此刻，那些押解着犯人的衙役和侍卫们才慢慢从山上下来。 瞧见齐承朗的时候，众人皆是一愣，其中一名侍卫赶紧迎了上来：“侍卫长，您怎么会从这边出现？” 齐承朗也没解释，点了两名武功比较高一点的侍卫名字：“除了你们两个随着他们押解这些人进昌州外，其他侍卫跟着我再上山一趟。” 这些人随着齐承朗再次上山，齐承朗带着他们从山顶滑落到半山腰，进入山洞后，两人一个箱子抬着往前走，随后齐承朗留了一个侍卫，让其他侍卫率先下去接箱子。 等下面点亮火把后，齐承朗这边才将箱子一个接着一个地往下送。 马匹已经被人牵了过来，众人联合着在山寨里找了几辆非常简陋的马车，套上马后忙不迭地往昌州府赶。 而此刻，齐承朗才终于开口：“你之前一直没说那些护送赏银的侍卫，他们是不是遇难了？” 劫赏银，杀皇家侍卫，这山匪背后之人真是有够大胆的！ 章原恺轻叹一声：“这一点那寨主倒是没明说，只说是被人带走了。你去找人的时候，我又在那下面转了圈，的确是发现了一个密道，有最近人员踩踏的痕迹，那些侍卫应该就是从这个密道被带走了。” 那些侍卫很有可能和他们认识，这次来漠北还没来得及见一面叙叙旧，就这样生死未卜了…… 两人心情显然都很不好，但此刻他们都无法发泄，只能一路沉默着，但二人都在心中暗暗发誓，他们一定要找到这背后之人，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谢长史天不见亮就被人从被窝里给叫了起来，来人简单说了下山寨的情况，谢长史当即惊得一点瞌睡都没了，早早便在城墙上等着，一同前来的还有齐知府。 一直等到巳时一刻，两人才看到押解山匪的众人回来，齐知府来不及多说什么，带着众位衙役就回了官府。 走之前谢长史拉住齐知府：“这些山匪身份存疑，齐知府单独关押着，让信任的人看押，除了你我二人之外，不可让任何人探望，尤其是寨主。” 若是可以，他倒是宁愿自己人接手看押，但这是昌州，齐知府才是昌州的父母官。 他希望齐知府能对得起自己的这份信任。 齐知府知道的内情不多，听谢长史这么说，心下凛然，连连点头：“你且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齐知府离开后，谢长史又等了几刻钟才看到齐承朗一行人回来，看着他们身后的马车，谢长史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这赏赐没抢回来，殿下的处境才是真的艰难了。 此刻城门大开，谢长史就站在城门外等着，齐承朗驾着马车到了城门外后，率先跳了下来：“谢长史，东西都在这儿了，得让冉公公来点一点。另外，一箱药材都没找到。” 齐承朗只知道赏赐的东西有黄金、布匹、首饰以及药材，但最后他们翻遍了整个山洞都没找到药材，他甚至不死心地在半山腰上走了两个来回，试图找到别的山洞，但一无所获。 他将悬崖、山洞以及斜坡滑道都说了遍：“那些山匪说自己是井乡的村民，说寨主是村民，这一点我比较相信，但是这些北狄人如何绕过防线专门去烧这个村的？还有烧村竟然没被漠北军发现？最重要一点，尸体的数量能不能对上，为什么官府就直接判定他们死亡了？” 齐承朗挠了挠头，总感觉这事疑点重重，想得他脑袋都要破了，干脆挥了挥手：“谢长史，这种事情我老齐可不擅长，我就是负责殿下的安全，负责将这些东西都拿回来，接下来和冉公公交接，以及调查这个山寨的背后之人，就靠谢长史了。” 他说话带着几分无赖，看得谢长史连连摇头：“走吧。” 齐承朗的性格他还是知道的，能想到这么多已经很了不起了，再让他动脑子，只怕要撂挑子走人了。 齐承朗这边让了一匹马出来，谢长史翻身上马，转身看了眼这些箱子，脑子里思绪很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自己遗漏了的。 “谢长史。”齐承朗驱马上前，“我来的路上一直琢磨呢，你说这个山匪是不是那位给弄出来的啊？” 他眉头紧皱，微微摇了摇头：“不然我也想不到谁会这么大手笔地修那么一个山洞，看那个滑道的磨损程度，这些山匪肯定劫了不少钱。” 谢长史却忽然醍醐灌顶，偏头直勾勾看着齐承朗，看得齐承朗心里发毛，单手控马往旁边让了让，一手指着谢长史：“你干嘛？你该不会怀疑我吧？” 齐承朗越想越觉得可能，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哇哇叫着：“我说你这个玩心眼子的，就是想太多，老子十五年前才多大，你竟敢怀疑老子。” “不是。”谢长史忽然笑了声，拉了拉马绳，靠近齐承朗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齐，你可以啊，给我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十五年前，漠北互市开放，随后有几年时间，此地山匪不断，漠北军屡次派兵围剿未果，漠北大将军受此牵连罚降俸禄，仗责二十，昌州和庆州知府被罢黜官职，随后齐知府等人上位，这边山匪的消息也渐渐消失。 前两年漠北军爆发出重大贪污案，漠北大将军霍启元深陷其中，被判斩首，人还没押送到京城，先皇去世，新皇继任，大赦天下，霍启元也从斩首变成了流放，就在辛凉的铁矿中。 抽丝剥茧就能发现，其中有不少事情有那位的身影。 谢长史合理怀疑，之前山匪仍旧在作案，但是被压了下来。 谢长史下意识摸了摸胡子，忍不住想，若他的猜测是真的，那就验证了皇上的猜测，那位是真的和北狄人有联系。 但还有一点想不通，他为何会让这些山匪劫御赐之物…… 第28章 顾聿知做梦都笑醒了 顾聿知一早起来就听徐嬷嬷说谢长史出府去接齐侍卫了，一想到齐侍卫说今天就会把赏赐带回来，顾聿知就按捺不住地想要往外跑。 徐嬷嬷将外衣给他穿好，笑眯眯道：“殿下稍安勿躁，谢长史说今早有事不能授课，但殿下的功课不能落下，还请殿下用了早膳后去学堂学习，陈典仪会在学堂授课。” 顾聿知一听，喜悦的心情就没了一半，捂着头痛苦道：“陈典仪明明比谢长史要年轻，但教学起来就像个老学究，我听到一半就控制不住想睡觉。” 还是谢长史教的有意思，两个时辰下来他都不会瞌睡。 最重要的是上次陈典仪教学他实在没忍住睡了过去，陈典仪还好意思给谢长史告状，害他那天晚上被罚抄了二十遍大字。 顾聿知越想越觉得生气，偏着头哼了声：“陈典仪还会告状，我都还没告状呢！” 徐嬷嬷听得有些好笑，也不发表意见，反正等殿下用完膳还是要去学堂的。 顾聿知早饭吃得气鼓鼓，拿着笔墨纸砚就去了旁边的耳房，此刻陈典仪还没来，顾聿知就先自己学习，脑海中的舒小涵脸上是忍不住的兴奋。 “今天谢长史和齐侍卫就会将皇上给的赏赐带回来了，哎呀呀，我也能亲眼见到古代人的御赐之物是什么样的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听说有黄金三千两！”她在心中盘算着，“一两就算按三十五克算，三千两就是十万零五千克，按照我嘎之前四百五十的金价，三千两黄金就是四千七百二十五万！” 舒小涵不淡定地推了推眼镜：“虽说我不财迷，但四千七百二十五万，这是什么概念啊！这是我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啊。” 她看向顾聿知微微摇头：“羡慕我已经不想说了。” 顾聿知捂着嘴偷偷笑，虽说有些不知道舒老师在说什么，但能听得出三千两黄金是非常多的钱！除了钱还有赏赐的首饰和布匹呢。 顾聿知手撑着下巴暗想：“我又不戴这些首饰，布匹我一个人也穿不了这么多，皇兄要是能全部给我换成黄金赏赐就好了。” 但很快他就轻轻呸了几声，他怎么能这么想呢，这样可不是好孩子。 皇兄已经给了三千两黄金了，他应该知足。 陈典仪正巧此时进来，手虚握成拳抵在嘴巴处轻轻咳嗽了一声，顾聿知忙站起来行了夫子礼：“陈典仪。” 虽说他觉得陈典仪的授课有些无聊，但该尊重的还是要尊重。 陈典仪先点了顾聿知将《三字经》背诵了一遍，又抽背了前面学的两个篇章的释义，随即抽查了下顾聿知写的大字，这才接着往下讲：“今日我们讲《三字经》的第三个篇章必知常识……” 这节课从辰时三刻一直上到巳时末，陈典仪才终于住了嘴，看着殿下努力睁着眼睛看自己忍不住叹气：“殿下，臣就算是啰嗦了些，您也不能在课堂之上睡觉啊。”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辩解道：“我没有睡着。” 他小手在案几下比画了下，就是差一点点而已。 陈典仪叹了口气：“今日的课程就上到这里吧，殿下回去后将必知常识的内容写十遍大字，复习前面学习的三篇内容。” 他说完朝着顾聿知微微点头，随后抱着东西离开。 顾聿知则起身将东西收拾好，偷偷伸了个懒腰，随即抱着东西回了正屋。 徐嬷嬷正巧端了甜品过来：“殿下先用些银耳羹。” 顾聿知急急忙忙将银耳羹一口气喝完：“谢长史回来了吗？还有齐侍卫？” 齐侍卫昨天说今天就会把赏赐给带回来的，他昨天晚上做梦都梦到齐侍卫拉了好多赏赐过来，他都笑醒了。 不过，这么丢脸的事情他才不会往外说。 徐嬷嬷笑眯眯接过甜品盅：“听下人说，谢长史已经接到齐侍卫了。”她凑上前，假装很小心地说，“听说齐侍卫拉了好多箱子回来，都是皇上给殿下的赏赐。” 顾聿知听得眼睛亮晶晶的，等徐嬷嬷一走便迈着小短腿往门外走：“文掌柜，舒老师，齐侍卫将我的赏赐抢回来了哦，皇兄给我的赏赐哦。” “听到了听到了。”文掌柜刷地将折扇打开，“这下殿下该愁的便是做什么生意了。” 资金到位了，做生意这事就必须要提上日程了，否则坐吃山空，难不成一直指望皇上的赏赐？ 顾聿知脚步一顿，点点小脑袋：“对啊，我该做什么生意呢？” 好不容易才解决一个麻烦，紧接着又出现一个麻烦，顾聿知小大人般叹着气，好怀念前两年在宫中什么都不用操心的日子呀。 刚出府邸大门，顾聿知一抬头就瞧见前方几人骑着马正不紧不慢往这边赶，身后的马车上好像堆了不少的东西。 顾聿知定睛看了好一会儿，眼睛一亮：“哈，真的是谢长史他们！” 看样子齐侍卫他们应该没有受伤呢，就是好像人数有些不对。 此刻冉公公得到消息也急急忙忙出了府：“殿下，可是谢长史和齐侍卫回来了？” “是啊是啊。”顾聿知笑眯眯安慰冉公公，“你别担心，齐侍卫的武功很高的，他说会把东西带回来，就一定会带回来的。” 冉公公又有些控制不住的想哭，擦了擦眼泪：“是，能看到殿下的赏赐被带回来，奴婢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丢了御赐之物，他死了也就死了，但他宫外还有家人呢。 每每想到这，冉公公就觉得无比庆幸自己那天闹了肚子，不仅逃过了被山匪劫走的命运，也及时给殿下报了信。 城内纵马容易伤人，谢长史等人速度并不快，快到府邸前谢长史和齐承朗才翻身下马，快速走到顾聿知身边。 齐承朗单膝下跪，双手抱拳，脸上带着憨笑：“殿下，臣幸不辱使命，将皇上的赏赐带了回来。” “齐侍卫真厉害！”顾聿知拍了拍齐承朗的肩膀，转身吩咐门房将偏门打开，让马车从偏门进入，“冉公公，清单还在你这，你快跟着一起我们进去清点。” 第29章 齐侍卫怎么这么糊涂 冉公公看着这一个个熟悉的木箱子，眼泪又止不住地刷刷掉，这会儿听顾聿知这么说，手忙脚乱把眼泪擦了：“奴婢这就和谢长史一起清点。” 等将箱子全都抬进去后，冉公公落后几步，凑到齐承朗身边小声道：“齐侍卫长，请问一下护送御赐赏金的侍卫们呢？” 齐承朗摇摇头：“很抱歉，翻遍了整座山都没找到人。” 冉公公脸色煞白，腿软得厉害，咚的一声就栽倒在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皇上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侍卫都没了，就剩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人，这让他回去以后如何向大家交代？ 冉公公越想越害怕，恨不得当时一同被山匪抓走算了。 齐承朗一把捞起冉公公，瞧他这样也就明白了，叹口气道：“冉公公，千万别胡思乱想，要知道正是因为你还活着，才让我们将属于殿下的东西给找了回来。这件事，殿下一定会和皇上如实禀报，你且放宽心。” 冉公公此时已经六神无主，听齐承朗这么说只一个劲地点头，被他搀扶着往前走，求生的本能让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顾聿知的身上。 若是殿下这次能帮他死里逃生，以后他也一定会尽他可能地帮助殿下。 正院，箱子摆放了一地，侍卫们将箱子挨个打开，金灿灿的光芒瞬间涌出，顾聿知下意识闭了闭眼，随即又觉得不对，歪着头看着后面几箱白银：“谢长史，我记得之前冉公公没说有白银的赏赐啊。” 谢长史脸上是止不住的笑，蹲着身子和顾聿知解释：“这些应该都是山匪之前抢劫的东西，没有及时运走，如今倒是进了殿下的口袋了。” 陈典仪脸上也挂着笑：“殿下，谢长史，臣刚数了下，一箱一千两，这七箱就是七千两白银。” 之前顾聿知不知道这些箱子的白银是多少，这会儿听陈典仪这么一说，他当即就想到了他们租宅子所花的钱，盘算着：“我们租宅子一年七百两，七千两就是……”他越数眼睛越亮，“十年！” 哇，这么一想，他接下来不用愁房租啦！ 顾聿知小背一挺，感觉自己现在也算是个有钱人了。 谢长史点点头：“殿下算得真对。”他站起身来朝着冉公公颔首示意，“冉公公先不管这些多出来的，拿着清单对，我好开始入库。” 谢长史和冉公公对清单，顾聿知则兴致勃勃地这里看一下，那里看一下，眼里是对这些东西藏不住的喜爱。 要知道今天之前，他还是一个只能发两个月俸禄和月钱的穷王爷呢，套用舒老师的话说，从今天起，他这是咸鱼翻身把歌唱啦！ 陈典仪看着顾聿知这样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和齐承朗说着话：“冉公公这边交接完应该就要回去了吧，侍卫们都没有了，冉公公这边怎么回京？” 齐承朗想了想：“谢长史可能会给他找个镖局吧？”他耸了耸肩膀，“冉公公这次帮了殿下的大忙，我倒是想护送冉公公回去，但奈何咱的身份不允许嘛。” 作为亲王的侍卫长，无召进京，那是犯了皇家大忌的。 陈典仪点开了点头道：“说的也是。”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但不妨碍顾聿知听见，他无声问着文修竹：“文掌柜，镖局是什么？为什么要请镖局的人护送冉公公回去？” “镖局就是……”文修竹忽然变了脸色，转头看向舒小涵。 舒小涵此刻正美滋滋欣赏这些首饰呢，这些首饰的精美做工，她也只有在博物馆的时候才看到过。 现代淘宝上倒是有不少点翠、掐丝珐琅的东西卖，但和这些首饰的工艺真的没办法比。 她微微摇头，果然老祖宗的审美就是不一般。 察觉到文修竹目光，舒小涵地铁老人看手机脸：“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可一句话都没说。” 文修竹却笑道：“非也非也。我是正好想起了舒老师说的一个词，物尽其用。” 酒楼的事暂时搁浅，但镖局的事可以马上行动起来。 这齐侍卫长武功高强，不可能一直满足于在王府内保护殿下的安全，所以他相信，提出开镖局这事后，齐侍卫长同意的可能性非常大。 文掌柜正要解释，就见雪夜训练完了，正欢快地跑向顾聿知，它不过来这边才十几天的时间，明显已经大了一圈了。 顾聿知一瞧见它就将镖局的事情给忘到脑后了，抱着雪夜亲了亲：“雪夜，你训练完了吗？是不是肚子饿啦？” 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小声道：“我也饿了，徐嬷嬷应该准备好了膳食，我们去用膳吧。” 用了膳后，他要休息一会儿，下午要上武术课。 谢长史说了，等他启蒙三本书都学完了后，就要开始学习六艺，就是礼、乐、射、御、书、数。 他没有告诉谢长史的是，他已经在偷偷跟着文掌柜学习用算数了。 这么一想，顾聿知就觉得自己时间紧迫，抱起雪夜就要往正屋走。 齐承朗却笑着叫住了他：“殿下，臣这次能带着人毫发无伤地将东西和山匪都带回来，还多亏了狼大爷。” 顾聿知眨了眨眼：“狼大爷是谁啊？”他指了指雪夜，“是雪夜的大爷吗？” “不是，是雪夜的母亲。”齐承朗笑意更浓，“我们到的时候，雪夜的母亲已经伤了不少山匪，也是它指引着我们找到了山寨的藏宝洞。” 否则他们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悬崖下方竟还有路，宝物就藏在山体中间。 顾聿知这才哦了声，挠了挠头不解道：“可是齐侍卫，雪夜的妈妈不应该是狼妈妈吗？为什么你要叫它狼大爷啊。” 他鼓了鼓脸，暗想齐侍卫怎么这么糊涂，妈妈和大爷可是不一样的。 齐承朗浑身一抖，忽然就想起了狼大爷在离开前的那一吼，陡然明白了，原来狼大爷是因为这个生气了。 他嗐了声，弯腰看着雪夜：“对不起啊雪夜，下次再见到你妈妈，我一定不会再叫狼大爷了。” 雪夜嗷呜一声，细嫩的声音和狼妈妈的完全不同，但二狼眼神里的鄙视是相同的。 第30章 殿下，您的重点偏了 齐侍卫只感觉自己胸口噗噗中了两箭，沉默地看着顾聿知抱着雪夜离开。 谢长史还在做入库登记，他只得找陈典仪道：“刚才你看到雪夜的眼神了吗？总感觉它在瞧不起我。” 雪夜是狼，但好像又不完全是狼。雪夜妈妈能听得懂他们说话，最关键是还能弄出一个类似结界的东西。 他敢保证，他要是将这一晚的奇遇写成话本子拿出去卖，肯定比外面那些怪谈要畅销多的。 至于为什么不写…… 齐承朗撇了撇嘴，坚决不承认自己的字像是狗爬，他就是不爱动笔杆子罢了。 谢长史和冉公公二人一直忙碌到戌时，太阳都落山了才将所有东西清点入库。 饶是多了许多东西，冉公公的脸色也难看得很，因为药材一个都没了。 他倒退两步，坐在台阶上使劲挠着头，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谢长史：“谢长史，药材全没了。人参，虫草，灵芝、龙涎香……” 冉公公越说越绝望，这么多的名贵中药，就是把他全家杀了又杀，他也赔不起啊！ 还是那句话，早知道他就和那些侍卫一起死了！ 谢长史拍了拍冉公公的肩膀：“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我会和殿下说明情况，丢失了三箱药材这事，殿下也一定会向皇上如实禀报的。” 他手里还捏着好几封信，是太娴妃和几位娘娘给殿下的，就放在首饰箱的夹层里。 还好他们将东西都找回来了，殿下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太娴妃的回信呢。 谢长史一转身就见顾聿知正抱着雪夜歪着脑袋看他：“殿下。” 顾聿知跳下台，眨巴着眼睛：“谢长史，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是不是我母妃的信？” 之前他就问过冉公公，冉公公说信在随行的赏赐中，他还以为丢了再也看不到了呢。 比起皇兄的赏赐，顾聿知更想看到母妃的回信，只不过中午的时候谢长史很忙，他可是克制了又克制，才没问出口的。 “是。”谢长史双手将信递上去，“除了太娴妃娘娘的回信，还有皇后以及德妃等娘娘的信件。” “啊？”顾聿知有些意外，嘟了嘟嘴，该不会是几位嫂嫂写信要来说自己贪心问她们要东西吧。 顾聿知拿着信回了正屋，将信封挨个放好，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正好看到太字，马上将信拿了出来递给谢长史：“谢长史，这是不是我母妃的信！” 谢长史接过一看，脸上带着笑：“殿下真是聪明。” 顾聿知捂着嘴偷偷笑了下，随即爬上凳子，带着点小得意道：“这封信是这里面最厚的，我母妃肯定有很多话要和我说。” 当然了，他也是看过信封上的字才确定的。 这几份信后缀都长得一样，应该就是妃字，而这封信有三个字，第一个又是太字，那这封信肯定就是母妃的了。 谢长史看着顾聿知满眼的期盼，这才将信打开：“聿知之，余之子，母妃得汝书，知汝平安之漠北，母妃遂放心。” 信还没念多少，顾聿知脸上的笑渐渐沉了下来，抿着唇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后甚重于母妃，中秋率各宫娘娘来请安，并给母后不少赏，适遭皇后及诸宫娘娘将送中秋礼，母妃则让皇后将此东西并送汝矣……” 顾聿知能察觉得出来，母妃肯定没和自己说实话，但就算说了实话又能如何？他一个亲王，没有皇兄的允许，这一辈子都不能回京的。 不过皇嫂们愿意在中秋一起去探望母妃，就说明母妃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太艰难。 但除了这些外，太娴妃接下来的信都很少提到了自己，多半都是问顾聿知现在习不习惯漠北的气候，问他漠北现在是不是下雪了，冬日的衣裳可有提前准备？ 问徐嬷嬷病情可有好了，问他膳食用得习不习惯…… 信的最后，太娴妃还不忘叮嘱道：“母妃不在侧，汝保重身。何取非计，必与谢长史等共议之，不可令小性。期望复书。” 顾聿知接过信用手轻轻摩擦了下上面的字迹，眼泪忍不住往下掉，他真的好想母妃啊。 下一秒顾聿知忙将信放在桌子上，用手背狠狠擦了脸蛋两下，生怕眼泪掉下来将信上的字体晕染模糊：“我要将母妃的信单独保管起来。” 他吸了吸鼻子，奶声奶气道：“谢长史，今日太晚了，明日再给母妃回信，让冉公公一起带回去吧。” 他有一箩筐的话想和母妃说，就是他会的字不多，不然他就自己写了。 “臣知晓了。”谢长史余光看了眼剩下的信：“几位娘娘的信，殿下可要现在看？” 和之前的期待不同，顾聿知食指绕了绕，很有些纠结道：“谢长史觉得要不要看呢？”他仰着小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心虚，“我只给皇后嫂嫂写了信，别的嫂嫂没写，她们给我写信，是不是要骂我啊。” 谢长史很想说，几位娘娘倒也没这么闲。 但看殿下这忐忑的样子，这种略显风凉话他还是咽了回去：“殿下打开看看便知道了。” 顾聿知点点头，说的也是。 他扬了扬头，故作镇定道：“那就麻烦谢长史念一下吧。” 顾聿知鼓着脸想，要是嫂嫂们真的是写信来骂自己的，他就不让冉公公给他们带这边的特产了。 谁知几封信念下来，这些娘娘们的意思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我给皇弟你送了什么东西，你要是承情的话可不能只承皇后一人的情，还说什么让顾聿知逢年过节记得给她们也写信，不能厚此薄彼。 顾聿知双手捧着脸，忐忑的心情逐渐被喜悦替代，皇嫂们可真好，给他赏赐，还给他写信，顾聿知美滋滋的：“谢长史，厚此薄彼是什么意思啊？” 谢长史有些哭笑不得道：“在这里的意思便是殿下回信，不能只给皇后娘娘一人回，各宫娘娘需人手一封。” 顾聿知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即看了眼谢长史古怪的神色，握着拳头郑重道：“谢长史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学习，等过年的时候我争取自己给皇嫂们写信！” 谢长史…… 殿下您的重点偏了！ 第31章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用完晚膳后，顾聿知就拉着谢长史给他母妃还有给为皇嫂回信，当然，最重要的一封信是给皇兄的。 顾聿知很大方地表示，看在那么多赏赐的份上，他就不和皇兄计较他的冷漠啦，这次也会给皇兄一封很厚很厚的信的！ 还没动手，谢长史揉了揉手腕，总感觉这是个体力活。 这次的回信，顾聿知的语气明显就要活泼得多，毕竟赏赐到手了，他再也不是史上最穷的王爷啦！ 等明天开始，辛凉的开荒就可以开始行动啦！ 顾聿知语气欢快，和太娴妃说的话带着很多的想念，牵挂，还有说着自己的学习情况，以及他认识的好朋友雪夜。 和几位皇嫂的信内容就简单多了，表达了对她们的感谢，给她们准备了漠北的特产，以及请求她们在宫中多多照看他的母妃。 写完这些后，谢长史暗暗舒出一口气。 这果然是个体力活。 顾聿知等墨汁干了后小心翼翼见信折叠好，放进信封中后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冉公公，小声叮嘱：“纸张这么脆弱，冉公公回去后一定要小心哦。” 冉公公弯腰笑着应下：“奴婢一定会多加小心的，殿下请放心。” 他的身家性命都在这些信里了，他怎么可能不小心？ 谢长史不着痕迹揉了揉发酸的手臂，见顾聿知将书桌都清理好了才道：“殿下，还有一封给皇上的信。信中殿下要表达对皇上赏赐的感恩之情，以及将这次赏赐被劫一事上报。” 后面这事才是重点，谢长史要借着这封信，将他的猜想和疑惑，全都传达给皇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派去辛凉的人，已经和那人联络上了。 顾聿知点了点头，就听舒小涵道：“等等等等，小王爷，你和皇上的通信内容就这么两件事？没别的了？” 顾聿知疑惑道：“还有什么呀？”他嘟了嘟嘴，“总不能还问皇兄要赏赐吧？上次是因为正好中秋，这次又没有节日，我再要，皇兄可能会生气的。” 母妃说了，知足者常乐，他可不能当一个贪心的坏孩子。 “不不不小王爷。”舒小涵食指左右摆动，脸上露出一个奸诈的笑，“这次可不是赏赐，而是邀功。山匪狗胆包天，竟敢抢御赐之物，这可是藐视皇家威严啊！偏偏皇上派来的那些侍卫们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知。这个时候，可是殿下您的侍卫出手，抢回了御赐之物。” 顾聿知茫然点点头：“是啊，然后呢？” 他有些不理解，舒老师干嘛将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重复一遍。 “然后当然是要邀功了。”舒小涵笑眯眯道，“之前老师和你说过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邀功的孩子也会有糖吃。咱不能干了事，却不让人知道吧？” 是这样吗？ 顾聿知挠了挠头：“可是，我就算不说，冉公公也会和皇兄说的啊，我再说一遍的话，那不就成了废话了嘛。” 谢长史都累了一天了，他想着让谢长史早些回去休息呢。 此刻文修竹也反应了过来，摇着扇子道：“非也非也。殿下，舒老师的这个提议非常好，殿下一定要在信中主动提及这次剿灭山匪一事。最重要的是，要说这些山匪在漠北盘踞了多少年，齐侍卫等人是有多么的不容易才将山匪剿灭成功。” 他看向舒老师，眼底还是藏不住的轻蔑：“舒老师有个词用错了，这可不是邀功，而是立功！立了功，当然要行赏！” 看看看看，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会弄错，还一个劲地说他瞧不起女人。 切~ 舒小涵却没注意到这一点，她拍了拍脑门：“对对对，文掌柜说得对，是要皇上赏赐。小王爷你想，要是皇上知道他派来的侍卫都没了，而你府中的侍卫毫发无伤带着东西回来了，皇上会怎么想？肯定会觉得这其中有猫腻。所以齐侍卫等人，必须要受伤，而且要伤得很严重。” 不过…… 舒小涵看了眼谢长史，这位应该会考虑到这些吧。 她常年钻在实验室里，对这些玩心眼子的实在是敬谢不敏，有时候别人内涵个什么，她要反应好几天。 说起来还是和文掌柜这样的相处舒服些，虽然互相看不惯，但起码有什么说什么…… 顾聿知有些似懂非懂，但又觉得舒老师说得对，不能让皇兄知道齐侍卫他们平平安安的回来了，想了又想才道：“谢长史，和皇兄说山匪的事情要怎么开口呢？” 他撑着小脑袋，脸上的喜色早已消失，忐忑道：“皇兄的侍卫都不见了，皇兄应该会很生气的吧？还有还有，齐侍卫说是雪夜的妈妈帮忙，齐侍卫他们才没受伤的，这一点也要说吗？” 他鼓了鼓脸：“要是皇兄觉得雪夜的妈妈很厉害，让我们把雪夜妈妈送到宫里去怎么办？” 谢长史微愣片刻，脸上的神情也不由严肃了起来：“殿下年纪还小，须知这事若隐而不报是欺君。臣认为，皇上虽对殿下不假辞色，但心里还是很关心殿下的。殿下不妨，对皇上多一些信任。” “啊？” 顾聿知小脸皱成一团，显然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了。 舒老师和文掌柜都觉得这事不能如实汇报，可谢长史又说这事必须要如实汇报。 顾聿知挠了挠头，想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那，那就按照谢长史说的吧。” 皇兄那么厉害，他要是隐瞒了，说不定皇兄也能知道，到时候肯定会更生气的。 “都说帝王心海底针，希望小王爷的皇兄不是这样的吧。”舒小涵压下心底担忧叹了口气，安慰道，“都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说不定皇上看在小王爷这么真诚的份上，真的不会计较这些事情。” 顾聿知连连点头，再次肯定道：“谢长史，我们就如实和皇兄说好了。” 谢长史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笑意，视线环视了一下周围几个人，暗自揣测到底是谁在私下教殿下说谎？ 才来漠北多长时间就有小心思了，他得要好好敲打敲打。 被谢长史盯着的众人心慌慌，不是我，别看我…… 第32章 开个镖局，让齐侍卫当镖头怎么样 商议好了后，顾聿知这才开始口述，和第一封信一样，顾聿知先是表达了自己的感恩以及思念，随后才说到了这次的山匪事件。 听着殿下的口述，谢长史拿笔的手微顿，略加思索后还是将关于山匪的那些猜测都咽了回去，这件事牵扯太大，等殿下再稍微大一些后，他再如数告知。 不过…… 谢长史抬眸看了眼顾聿知，也许殿下再大些，自己就能察觉到这些不对劲了。 顾聿知不知道谢长史心中所想，正巴巴说着雪夜的可爱，企图用这件事让皇兄不打雪夜母亲的主意：“现在雪夜白天跟在齐侍卫身边训练，谢长史说，等去了辛凉，雪夜长大了，就让雪夜贴身保护我。” 这些话说到后面，顾聿知就乱了节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反正谢长史会想办法：“对了皇兄，我和谢长史商议，将封地定在辛凉。辛凉就在全州和昌州中间，地方特别大……”他挠了挠头，“就是太荒凉了，只有一条特别细，特别不平的路，马车都不好通过，我坐在马车上，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我当时的心情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心都凉了。” 谢长史拿着笔的手一顿，没忍住笑出了声，一抬眸接收到殿下无声地谴责后，清了清嗓子，将这段话原封不动地写了上去。 一张纸很快写完，顾聿知将其拿到一边，小心谨慎铺开，生怕墨汁将纸张浸透，这张纸就报废需要重新写了。 废话说了一大堆，最后就是最正经的事情，顾聿知正了正神色，按照之前说好的，将事情毫无隐瞒地复述一遍，等谢长史停笔后，顾聿知鼓着小嘴使劲吹了吹，边吹边想，要是皇兄让他把雪夜的妈妈捉回去，他就和皇兄生气了。 下次寄信，他就不说想皇兄，也不给皇兄买漠北特产了！ 谢长史将信用蜡封好，转身递给冉公公：“这边采买特产需要两天时间，冉公公再等两日。” 他转头看向顾聿知：“殿下，因侍卫失踪，臣想请漠北镖局护送冉公公回京。” “嗯嗯！”顾聿知点头道，“谢长史记得找最厉害的镖师哦，最好要有齐侍卫那么厉害的。” 谢长史沉默片刻，极为不自信道：“臣，尽量。” 他话音刚落，就听文掌柜道：“殿下，小的有话说。” 顾聿知看向文掌柜，小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文掌柜快说吧。” “之前小的就想说，齐侍卫的武功那么高，咱们完全可以自己开镖局。”文掌柜一笑眼睛都没了，显得格外憨厚，但眼缝里露出的却是满满的精光，“我看齐侍卫等人在府里每日也没有什么大事可做，上次说要去剿匪，表现得很是高兴。” 有吗？ 顾聿知歪着脑袋想了想，他怎么没发现？ 不过自己开镖局？ 顾聿知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之前说要开酒楼因为徐嬷嬷的性别而被否定了，当然啦，最重要的是徐嬷嬷的意愿不高，如果是齐侍卫…… 顾聿知捂着小嘴偷笑，这段时间齐侍卫下午教授他武术，可不正经了，老是说一些他们练武场的事情，还说来了漠北，他肚子都长大了…… 他学着谢长史的样子咳嗽了两声，等众人都看过来后他比画了一个三的手势：“不过，谢长史齐侍卫说他的武功在桑国排第三，在漠北要想找到一个比齐侍卫还厉害的应该很难吧。” 谢长史点头笑道：“是。” “那我们为何不让齐侍卫护送冉公公回去呢？”顾聿知想了想，他是亲王不能随便回京，但齐侍卫只是侍卫，应该没关系的吧？ “殿下不可。”谢长史赶紧出声解释，“齐侍卫现在是殿下的头等护卫，按律，和殿下一样，无召不得回京。” 顾聿知鼓了鼓脸，有些沮丧，随即朝着谢长史扬了扬下巴，意思很明显，我有话和你悄悄说，你快让其他人都退出吧。 众人哪能看不出顾聿知的意思，连忙借口退了出去，等议事厅彻底安静后，顾聿知才跳下椅子，仰着头道：“谢长史谢长史，你说我们开个镖局，然后让齐侍卫偷偷去当镖头怎么样？” 他眼睛亮晶晶的，不等谢长史回答就接着往下说：“我知道，齐侍卫给我当护卫是……”他使劲在脑海中给文掌柜和舒小涵使眼色，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舒小涵道：“憋屈，屈才，大材小用……” 类似的词语真的太多太多了，都无法形容一个全国排名第三的高手，来给一个小孩子当贴身保镖的心情。 顾聿知这才接着道：“大材小用！” 这个词字最多，选这个肯定没错。 “还有别的侍卫也是，他们整日就在府中看府，府中地方小，也没有练武场。不如我们就开个镖局，让齐侍卫当镖头，其他的侍卫们当镖师。”他嘿嘿笑了起来，“然后我们就可以接生意啦！” 他捂着嘴很小声地说：“这样的话，下次皇兄再给我赏赐，我们就可以让齐侍卫以镖头的身份将赏赐押送回来了。” 等齐侍卫当了镖头后回京，他可就不是齐侍卫了，而是齐镖头了。 顾聿知晃了晃头，觉得自己真是个绝顶小聪明！ 虽然殿下说得很好，但齐侍卫愿意吗？ 堂堂大桑国排名第三高手，去当镖头？ 这才是大材小用好吗？ 谢长史正想拒绝，忽然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臣认为殿下这个主意很妙，不过这事还需看齐侍卫的意思。臣现在就去找齐侍卫商议商议。” 顾聿知忙不迭地点头，本想说等谢长史的好消息，可转念一想今日实在太晚了，他都瞌睡了，还有陈典仪布置的课业没做呢。 若是明日还是陈典仪上课，自己没写大字，只怕陈典仪又要告状了。 他忙朝着谢长史挥手：“谢长史快去快去，要好好的和齐侍卫说哦，最好是明天早上我一醒来就能听见好消息了。” 谢长史稍稍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齐侍卫要当镖头这事，可远没有殿下想的这么简单，最重要的不是齐侍卫怎么想，而是皇上怎么想。 第33章 招人，招人，还是得招人 谢长史离开议事厅后，脚步匆匆去了齐侍卫所在的房子，齐侍卫此刻还没休息，正在房间里闭着眼睛扎马步，听见敲门声也没睁开：“门没锁，自己进。” 谢长史这才推开门，笑着招呼了声：“呦，齐侍卫这是在练武呢。” 他反手将门关上：“怎么不去院子里，院子里宽敞，还能舞蹈弄棒的。” 齐侍卫感觉自己被侮辱了，沉沉看了眼谢长史，懒得和他这个武学白痴解释，缓缓起身，指着一旁的椅子道：“谢长史自己倒茶喝，我这没什么好茶叶，谢长史将就将就。” 他们虽是跟随着殿下来的，但多多少少都是带了自己行李的，谢长史的行李在他们看来是最奇葩的，除了书之外，就是茶叶最多了。 他捞起汗巾随意地擦拭了下：“这么晚了，谢长史有事？” “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谢长史招手示意齐侍卫坐下，这才道，“殿下刚才提议说想开个镖局，让齐侍卫当镖头，其他护卫当镖师。” 府中的侍卫全去镖局那是不现实的，肯定是去一批留一批，最好是轮流着来。 当然后，镖师们走镖不可能就一单生意，所以他们还要招人，要扩大镖局。 既然要做，就要做漠北最大的镖局。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齐承朗反手指着自己，满脸不可置信：“我，你说我？我去当镖头？” 见谢长史笑眯眯点头，齐承朗满脸不屑地切了声：“殿下疯了，你也疯了？之前想劝说徐嬷嬷去当厨师，徐嬷嬷没同意，现在就把主意打到我这里来了？” 不等谢长史回答，他继续道：“再说了，皇上给的赏赐，再加上这次从山匪那里抢回来的东西，足够府中好多年的生活了，殿下何必还来操心这些。” 谢长史叹了口气，所以说这些武夫真的是脑子简单，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如殿下一个小孩子有坐吃山空的危机感。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殿下是亲王，封地在辛凉。你只看到殿下现在不用愁租宅子的钱，难道你就没想过殿下的以后？辛凉的荒凉你自己亲眼所见，明日开始就要安排人去辛凉开始收拾杂草，想办法规划田地，规划道路，所有的事情都要从头做起，那可不是黄金三千两就能解决的事情。” 一个城市的兴起，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修好了，而是无数人辛苦，无数的银子填补上去的。 齐承朗眨了眨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所以殿下就将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这话说的，要不是打不过，谢长史保证自己上手捶：“殿下想到这事，还是替你考虑。他觉得你武功高强，一直跟在他身边当一个贴身侍卫委屈了，最重要的是……” 谢长史没好气瞪了眼齐承朗：“是你自己和殿下抱怨，说来了漠北没地方练武，肚子都大了一圈，殿下这才想到这个方法的。” 齐承朗眼睛一亮，双手环胸往后靠在椅子上：“你这么说，好像还有点意思。” 镖局肯定是有练武场的，虽说出一趟镖不一定就会遇到打劫的，但能走南闯北的，总比一直待在王府里来得好。 这么一想，齐承朗就更加心动了。 只不过…… 他看了眼谢长史，总觉得谢长史不安好心，犹豫道：“谢长史专门来找我说这个事，肯定不是因为殿下说的原因吧？” “该你机敏的时候，你倒是不傻。”谢长史笑了笑，“没错，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以后和皇上之间的联系，直接走镖局。” 初到漠北，谢长史并未调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出来，所以可以通过殿下给皇上的信件汇报这边的事情，但以后事情有了进展呢？ 靠信鸽来回是快，但并不安全，皇上将殿下安排在这里，就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他相信就像皇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外，那位也会紧盯着皇上的动静，所以和皇上建立起一个让他完全想不到的联系，是非常重要的。 齐承朗微愣片刻，显然没想到，不过一个小小的镖局，就让谢长史想了这么多，还是那句话，这些个文官，就是心眼子多：“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肯定是没办法拒绝的。不过，殿下的安全这边怎么保证？” 就算他再觉得憋屈，也不会忘记自己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谢长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陡然出现一个念头，得招侍卫。 且不说齐承朗要分神去管镖头的事情，就说后期辛凉建立起来了，辛凉的安危该如何保证？就靠这些个侍卫吗？ “这样，我们调查一下，看有没有镖局要出售的。如果没有，我们再想办法买块地。” 镖局需要的地方不小，谢长史倾向于直接买一个成熟的镖局，镖师如果可靠也可以继续用，这样也可以缓解他们缺人的现状。 最重要的是，这事一旦得到皇上的同意，那就相当于半个“皇商”了。 谢长史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明日想办法将给皇上的回礼中夹个回信，这事还得提点一下冉公公。 不过开镖局这事得经过齐文瀚。 谢长史敲了敲桌面：“明天我们去见一见齐文瀚，顺便看看那些山匪，把章原恺叫上。” 理论上亲王不得干预地方内政，但谁让这些山匪劫的是殿下的赏赐，他们这些人是苦主，苦主有要求，齐文瀚岂敢不同意？ 齐侍卫点点头：“行，明天的事谢长史安排就行。至于镖局的事，我也帮不了什么忙，谢长史自己去操心。” 反正谢长史喜欢动脑子：“至于镖师这块，我去和其他兄弟们说一声。镖局要是开起来，我们换班来，一半人留守王府，一半人在镖局。” 得到齐侍卫的肯定答案后，谢长史这才离开，回到房间敲了敲有些酸软的腿，正要让人递些热水进来，这才想到，现在府中只有两位宫女，一切都得自己动手。 招人，招人，还是要招人！ 殿下这里实在是太缺人了，谢长史愁得做梦都在招人…… 第34章 好心情都没啦 第二天一早，顾聿知一醒来就听徐嬷嬷说谢长史在门外候着，他小脸一喜：“谢长史肯定是来和我说好消息的。” 来不及等徐嬷嬷将外衣穿好，顾聿知急急忙忙穿好靴子就跑出了内室：“谢长史谢长史。” 顾聿知在前面跑，徐嬷嬷在后面追，手里还拿着外衣：“殿下，殿下呦，快点把外衣穿上，早上凉，小心感染风寒。” 一听这话，顾聿知马上停了下来，转身朝着徐嬷嬷走去，嘴里还碎碎念道：“不能感染风寒，不能感染风寒，不然秦院判又要给我喝又臭又难喝的中药了。” 一想到中药，顾聿知的小脸就皱成了一团，忍不住地yue了声，穿好外衣后又继续小跑着道：“谢长史谢长史，你是来和我说好消息的吗？” 谢长史微微弯着腰：“是。昨日臣和齐侍卫已经说好了，齐侍卫已经同意了。” 顾聿知闻言一笑，眼睛弯弯的：“那我们可以马上行动起来了。”他无声问着文掌柜，“文掌柜文掌柜，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文掌柜也没想到这事竟会这么顺利，还以为按照齐侍卫的身份起码要再推阻推阻呢。 他轻咳一声：“镖局走镖要求的可不仅仅是镖师的强大，还需要过硬的后台……”文掌柜说到这就笑了笑，“当然了，我们殿下就是最硬的后台了。不过，小的的意思是这事需得得到齐知府的支持。” 顾聿知不解，为什么开个镖局还需要最硬的后台？ 他挠了挠头：“既然我是最硬的后台了，为什么还要让齐知府支持？” “这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嘛，殿下虽是亲王，但在漠北……”他咳嗽了几声，没将话说的太明白，“走镖一般保护的有两种，一种是人，一种是物，很多时候我们会接触到贵重物品，很多时候也会涉及到一些纠纷，比如有人会以次充好，到了目的地后再找镖局麻烦。又比如走镖保护的是人，但到了地方后会以这人受了什么伤为由拒绝支付尾款，所以这个时候，齐知府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他摇着折扇道：“只要漠北的人知晓这个镖局是和齐知府相熟的，那么一般人就不会来找麻烦了。若是真的发生了纠纷，只要我们镖局没有过错，就不用担心官府这边不会公平处理。” 说起公平二字，顾聿知就联想到了父皇还在时，因为不管是父皇，还是母妃的娘家他都无人撑腰，所以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平时就不怎么出宫门，毕竟不管他和哪一位皇兄起了争执，不管谁对说错，都是他和母妃受罚。 他那时候也觉得不公平，后来就明白了，因为他们没人撑腰。 而文掌柜说要齐知府知晓这个镖局背后的人是他，简单来说就是要让齐知府给他们撑腰嘛。 这么一想，他很快就明白了。 他点点头，语气轻快道：“这个我明白了，还有呢还有呢？” 文掌柜脸上露出一丝满意地笑，接着往下道：“除去官府的支持外，还要有经验丰富的掌柜。前面我和殿下说了，走镖有两种，一种人一种物。尤其是物，就需要很有经验的掌柜来长眼，需要他做到看货不走眼，估价不离谱。另外还有就是最基本的杂役、账房之类的了。” 顾聿知星星眼，只感觉好复杂：“我以为镖局只要有镖师就好了。” 原来还要涉及到这么多方面啊。 文掌柜笑了笑，借此机会教授顾聿知知识：“殿下须知，所有能成的大生意，都绝不可能是一两个人就能做成的。不说别的地方，就说漠北，殿下出去能看到的酒楼、客栈、首饰行、当铺那都是由很多人构成的。各有各的责任，各有各的事情，殿下需要做的就是找一个靠谱的、有经验的掌柜的，统筹这些事情便可。” 作为王爷，当一个幕后老板就可以了，万万不能抛头露面。否则财富积累到了一定的层面，要让皇上知晓了，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作为曾今的皇商，文掌柜深谙此道。 顾聿知在心里重复了几遍王掌柜的话，小声道：“就像在皇宫里一样，每个宫都有干杂役的小宫女小太监，然后也有像徐嬷嬷一样的掌事嬷嬷和内监总管，她们管着这些小宫女小太监，但是他们是由各宫娘娘管，各宫娘娘由皇后嫂嫂管。” 他看向文掌柜：“皇后嫂嫂是不是就是文掌柜说的靠谱的，有经验的掌柜的？” 虽然皇后身份尊贵，但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错…… 文掌柜只得点头道：“殿下以后的生意不仅仅是镖局，还会涉及到更多的方面，到时候便需要成立一个商行，由商行的大掌柜统一管理这些单独生意的掌柜。而商行的大掌柜，相当于宫里皇后的统筹地位。” 至于殿下嘛，在商行的地位就相当于宫里皇上的地位了。 这话有些大不敬，文掌柜只在心里默默想了下，并未说出口。 这个掌柜那个掌柜的，听得顾聿知有些绕，不过大概意思也都明白了。 他还想再问些细节的事情，就听谢长史道：“殿下，今日臣等要去见一下齐知府。镖局不是小事，需得齐知府帮忙。另外也要见一见这些山匪，弄清楚这些山匪为何会劫御赐之物。” 顾聿知看着谢长史的眼睛亮晶晶的，只觉得谢长史好厉害啊。 他正在想办法看怎么说去找齐知府呢，谢长史就想到了，他有一种自己捡到了大宝贝的感觉。 谢长史被顾聿知眼神中的崇拜看得有些飘飘然，默默挺直了脊背：“等臣弄明白了山匪的意图后，再来和殿下汇报。” 顾聿知鼓了鼓脸，他还没见过山匪呢，是不是像母妃说的那些故事中一样膀大腰圆，留着络腮胡子的？ 他正要说我也想去，但转念一想不行，他还要去学堂呢，只得摆手道：“行吧，谢长史去忙吧，有结果了和我说一声，我用了膳就要去学堂了。” 他往旁边走了两步，随即又仰头看向谢长史，声音都带着点颤抖：“谢长史，今日难不成还是陈典仪授课？” 好心情都没啦！ ╭(╯^╰)╮ 第35章 他们这些知府很穷的好不好 顾聿知目送谢长史出门后，这才慢吞吞开始洗漱，用早膳，随后揉了揉雪夜的毛，声音里透出一丝悲壮：“雪夜，今日还是陈典仪给我授课，你要不要陪我去？” 雪夜嗷呜一声飞快从顾聿知身边逃离开，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尽是谴责，仿佛在说，小王爷，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再说谢长史，出门时齐承朗和章原恺就已经在门外候着了，三人一同翻身上马，章原恺有些吊儿郎当的：“我可是很久都没有审讯过犯人了，今日说什么也要让我过个瘾。” 谢长史正要说话，就听齐承朗幽幽道：“那你前两天晚上审的是鬼吗？” 还没审讯过犯人，那寨主精神都要失常了！ “你！”章原恺指着齐承朗，气不打一出来，朝着他狠狠呸了声，“老子的气氛都到这了，你破坏什么！”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互相骂，安静的街道都变得吵闹了起来，谢长史嘴角含笑，不管也不参与。 到知府衙门时，齐知府还没来，门口站着两个捕快，一眼就将齐承朗认了出来，毕竟剿匪那日他们这些捕快可都听齐侍卫的。 捕快快步下了台阶迎上前：“齐侍卫长，您们这是找知府有事？知府还没来，您们请进来等。” 有外人在，齐承朗又恢复成了一个面瘫脸，微微点头跟着走了进去，捕快找人沏了三壶茶，随即退出去，赶紧让人去将齐知府找来。 一刻钟后，齐知府才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谢长史，齐侍卫，章侍卫，抱歉抱歉，有点事情耽误了，来得晚了些。” 这两天为了审讯那些山匪，齐知府几乎都住在衙门里，今天一早又去了大牢中，结果都饿了两天了，这些山匪嘴里还是没一句实话。 齐知府和山匪你来我往了这么多年，那是做梦都想把他们抓住，这次好不容易这些人落在自己手里了，他就没想过要客气，正要让人上刑，就听下人来报说是谢长史来了，他只得赶紧收拾收拾快步回了衙门。 两人稍微寒暄了两句，谢长史就直奔主题：“我今日前来是有两件事，第一就是殿下的现状你也是知道的，虽说皇上的赏赐拿回来了，但封地全是荒地需要开垦，殿下的府邸还需要建，这些赏赐也不过杯水车薪……” 齐知府听得连连点头，心底却提高了警惕，看一眼谢长史，再看一眼谢长史，虽说杯水车薪，但你们剿匪回来的东西是一点没给我们留啊！ 谢长史这会儿在这叫穷，干什么，难不成让他们这些知府掏钱？ 他们这些知府很穷的好不好！ 谢长史注意到齐知府神色有些奇怪，但没多想，“所以我们就想着，开个镖局。齐知府可有相熟的镖局要对外出售的，若是没有的话，可有合适的地卖给我们？” “有合适的有合适的。”齐知府下意识说完后才觉得不对劲，偏头看向谢长史，就见他笑眯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谢长史说什么？镖局？” 他也不是个蠢人，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齐承朗和章原恺身上，慢慢吞了口口水，瞳孔渐渐放大。 不是吧不是吧？ 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的吧？ 谢长史却没打算放过他：“齐知府说得合适的，是镖局，还是地？殿下当然是希望能有一个合适的镖局，能直接营业。” 齐知府简直要哭了，齐承朗和章原恺什么身份，竟然要变成镖头了！ 虽说这样的镖局很让人放心，但这种事为什么要告诉他！ 齐知府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那三个人：“这个，好像隐隐约约有听说，城南的一个小镖局要出售。他们家前段时间赔了三笔生意，经营不下去了，已经走投无路了。前两天还听说城南李记商行想要收购，但是价钱没谈拢。” 他简单解释了下：“城南的李记商行旗下也有一个镖局，算是漠北最大的镖局了，在不少地方都有分局。” 短时间内就赔了三笔生意，再加上这李记商行出门收购，谢长史不得不多想，这小镖局只怕是碍了李记商行的眼了。 谢长史想了想道：“齐知府说的小镖局是有多小？我们对漠北的情况也不了解，若是这小镖局小的连最基本的配置都没有，那我们还是干脆买块地好了。” 齐知府这才哈哈笑了起来：“说是小镖局，其实占地并不小，配置也很齐全，什么都有。是因为人手的原因所以才称小镖局。隆昌镖局十几年前也是漠北最大的镖局，但那时候山匪盛行，隆昌镖局接连丢了几次镖，赔了钱不说名声也差了很多。” 隆昌镖局接连失守的事情很快在漠北传开，有钱人家是绝对不敢再找他们了，这么多年，他们也就是靠一些小镖来维持生计。 前段时间的三笔生意一赔，生计也没办法维持了，只得想办法将镖局出售，将欠的钱都还了。 谢长史捏了捏胡子，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等会劳烦齐知府带我们去那个镖局看看。” 一般来说，镖局的镖头走南闯北，认识很多绿林好汉，心中本就讲究个义字，而这个镖局掌柜的出售镖局想要还钱这事说明起码人品没有太大问题。 若是去看了地方觉得合适，他觉得可以直接和殿下说买下镖局。 齐知府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谢长史让他走一趟的目的。 谢长史这才笑眯眯道：“至于第二件事就是关于山匪，我们还有很多的疑虑，不知道齐知府这两日可有问出什么相关消息吗？” 齐知府脸色涨红，语气变得结结巴巴的：“恕下官无能，还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和之前告诉齐侍卫长的话一样，我已经让人去全州那边调户籍了。” 他有些为难道：“不过谢长史，这些人如果没说谎，户籍能找到的可能性非常小。全州衙门前些年突遭大火，衙门里上下连同知府在内，上百人全都葬身火海，现任全州知府上任也没几年，据说户籍都是新统计的。” 第36章 确定了，齐侍卫就是个棒槌 就为了这些个之前不是山匪的山匪，居然连衙门都能烧了，这背后的人到底图什么？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这些惨案并未传出漠北。 谢长史想了想，指了指章原恺道：“这位章原恺副侍卫长，以前在刑部任职。这次关于审讯山匪一事，殿下让章侍卫前来协助。” 章原恺站起身来朝着齐知府抱了抱拳：“齐知府，以后请多多指教。” 说是协助，其实是主审，这点眼力见齐知府还是有的。 而且据捕头汇报，这人就是当晚撬开寨主嘴巴的那个人呢。 审讯有他，自然会省事很多，但齐知府心底也怕闻王殿下以后会得寸进尺。 齐知府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笑着应承：“下官求之不得。”他招手让门外之人进来：“这是我们衙门的刑书，郑典。” 郑典弯腰行礼：“下官郑典，参见各位大人。” 章原恺明白，之后的审讯会和这人搭档，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郑大人，这段时间还要多多叨扰。”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真正意义上的山高皇帝远是什么意思。 漠北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而他们竟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这其中到底是谁做到了一手遮天，也许这些山匪就是突破口，他们可不信这些山匪真的是无辜的。 章原恺和郑典说了没两句就告辞一同去了大牢，为了方便审讯，章原恺已经打算这段时间都住在这里了，务必要撬开这些山匪的嘴。 而谢长史等人在章原恺离开没多久也去了隆昌镖局。 隆昌镖局在南城，和知府衙门相隔甚远，几人骑马慢行，也差不多花了两盏茶的时间。 隆昌镖局的牌匾已经被摘了下来，门口的落叶也没人打扫，大门敞开着，就连门口的镇宅石狮子仿佛也失去了往日的精气神，光是从外面就能看到隆昌镖局此刻的落魄。 齐知府带着众人往里走，一进大门就看到内照壁上刻的大大的一个镖字，上方是崇德二字，代表了走镖人的精神品质，照壁后方是一个大大的武字，上方是仁义勇三字。 照壁后方便是镖局前院，里面停放着一辆马车，插着隆昌镖局的旗帜，左右两边是账房和伙房，前方是正屋，正屋后便是镖局的演武场了。 齐承朗撇开谢长史两人，脚步轻盈到了后院，看着演武场瞠目结舌。 谁能告诉他，这真的只是一个镖局的演武场？ 不得不承认在看到这个演武场的时候，齐承朗狠狠地心动了。 而此刻镖局众人正坐在正屋里，谁也没发现镖局来了人。 镖头声音沙哑：“李记商行今日来，提出的价格比前两日少了一百两。我想好了，就将镖局卖给他们吧。” 话音一落，正屋内的气氛更加低迷，大掌柜的将脸埋在手掌心中，好一会儿才道：“全州那边有个镖局想在咱们这开个镖局，没找到合适的，我想办法联系联系。” 大掌柜话音一落，其中一名镖师立马站了起来，满脸愤怒道：“掌柜的，还联系什么联系，全州那个镖局就是李记商行的。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些镖本来就是假的，就是想要将咱们镖局给吞了！” 这话在场的人都知道，但谁都没有办法，毕竟李记商行背后有人撑着，他们就算是告官也没用。 最重要的是，他们丢镖是事实！ “咳咳咳……”齐知府故意发出声响，等里面人都看过来后才笑了笑：“诸位可有时间？” 大掌柜的一眼就认出了齐文瀚，心底一惊，暗想这李记商行也实在过分，才走没多久，就派知府上门来施压了，简直不给他们隆昌镖局一点活路！ 其他镖师虽没有大掌柜想得深远，却也觉得有些意外，纷纷站了起来，镖头抱拳行礼：“齐知府，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齐知府笑着摆了摆手，侧身将身后的谢长史露了出来：“这位是闻府的管家，姓谢。闻少爷对镖局有些兴趣，向我咨询了一下。我想到贵镖局有出售的意愿，所以带谢管家来看看。镖局外并无人员守着，我们擅自进入，有些失礼了。” 闻府取自顾聿知的封号闻，对外他就是闻少爷，而谢长史就是谢管家。 这些事是一早谢长史知道顾聿知想要做生意时就商量好的，毕竟殿下还小，若是将生意做起来了，难免会让人轻视，或者因其身份被有心人利用，所以取“闻”来掩人耳目。 来的路上，谢长史就将这件事交代给了齐知府，所以齐知府才会和镖局众人这样介绍。 闻府？ 镖头和掌柜的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疑惑。 这个闻府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看这个管家的样子，不像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府邸。 掌柜的站起身来看了眼谢长史，只觉得这人陌生得紧，心底的防备提升到了顶点，想了想道：“很抱歉，几位来晚了，我们已经和李记商行谈妥了，明日便要签订书契。” 这个什么闻府，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谁知道会不会是李记商行派人来打探消息的，掌柜的不敢大意答应，生怕李记商行的知道了，明日再来时，再往下压个几百两，那他们镖局就彻底完了。 隆昌镖局，真的经不起一点风雨了。 谢长史一听便明白了镖局掌柜心里的担忧，他没说话，不着痕迹戳了戳齐承朗，这个时候就需要他这个武夫上场了。 习武之人心思单纯，由齐承朗和他们交谈更为合适。 齐承朗白了眼谢长史，嘴里嘟囔着从殿下那里听到的话：“之前让我闭嘴，现在我有用了就让我上场，合着我就是个工具人呗。” 抱怨结束，齐承朗脸上瞬间就带了笑，向几位镖师行了一个江湖礼：“在下姓齐，是闻府的侍卫。少爷对镖局感兴趣，也是因为认为我功夫还不错，觉得我当个侍卫有些屈才，这才找上齐知府帮忙，没有其他原因，和你们说的那个什么自己商行，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长史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确定了，齐侍卫就是个棒槌！ 第37章 请隆昌镖局护送 果然，齐侍卫话音一落，在场的镖头镖师脸色都变了，尤其是镖头实在没忍住，怒声道：“就因为你功夫不错，你家主子就要开镖局？这简直就是儿戏！你们对走镖毫无敬畏之心，麻烦你们现在出去！” 其他几位表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看着齐承朗的神色也带着不满。 隆昌镖局是老镖局，这些镖师最少也有走镖三五年的经历，从未见过谁竟敢说出因为我武功高就能走镖的话来！ 齐承朗看着众人这义愤填膺的样忽然就笑了：“我武功高不高，你们来试探一下就知道了。至于你们说的儿戏，隆昌镖局不是还有你们这些老镖师在嘛，怎么会是儿戏呢？” 这话一出，别说镖师掌柜们了，就连谢长史都觉得有些牙疼，这个棒槌，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 镖局掌柜余兴宏愣住片刻，心情难掩激动：“这位齐侍卫，你的意思是，如果盘下我们镖局，我们这些人不用走？” “当然。”齐承朗一口就应承了下来，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事我说了不算，得少爷同意才行。” 在众人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中，齐承朗继续道：“我是这么想的，就算少爷不留下你们，我们招人的时候你们也可以来求职嘛。” 众人互相对视，却谁也没有给个具体回复，还是太儿戏了，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齐知府的身上。 这两人是齐知府带来的，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不靠谱才对。 这个时候齐文瀚不得不站了出来：“各位，齐三侍卫并没有要挑衅各位的意思。他常年在府中当侍卫，性子有些单纯。这位闻少爷想开镖局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把走镖当儿戏，是认真考虑过后才下的决定。” 齐文瀚不是傻子，在来的路上仔仔细细想过了，闻王殿下道漠北处境十分窘迫，这次是靠皇上的赏赐渡过难关，但下次呢？ 明年辛凉开荒，建立府邸，就靠着皇上的赏赐的确不可能完成。皇上日理万机，更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一个被“发配”了的皇弟。 谢长史等人想要在漠北站稳脚跟，肯定会想办法推着闻王往前走，这一点齐文瀚一开始就知道，但他没想到的是，齐侍卫竟然会屈尊来当个镖师。 一时间，各种阴谋论在齐文瀚的脑子里闪过，再三思索下，才会说出这番话。 “我们今日来也只是给你们一个多的选择，你们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齐文瀚不能用知府的权利压人，否则事极必反，惹急了这些镖师们，他们肯定转头就去找李记商行的人。 齐文瀚转头朝着谢长史使了个眼色，谢长史瞬间明白：“余掌柜，各位镖师，就像齐知府说的那样，我们没有把镖局当儿戏的事情，还有很多事情要和各位学习，请各位慎重考虑一下。我们闻府暂住在东街，之前唐员外的宅子。” 能住东街，和齐知府认识，最重要的是，他们愿意收留镖局的老人，掌柜的心里已经偏向这些人了，但他没开口，只冲着谢长史笑了笑：“我知道了，请容我们再考虑考虑。” 谢长史也不着急，反正这事皇上还不知道：“在这期间，我们想请各位走个镖。家里有位亲戚要去京城，随身会带一些漠北的特产。” 让隆昌镖局的人保护冉公公回京城这事是谢长史临时起意的，一是为了让齐侍卫体验一次走镖，二则是想要让齐侍卫考察一下这几人的人品到底有没有问题。 一个生意忽然砸了下来，耿镖头瞬间有些懵，喜悦的心情瞬间涌上心头，他努力克制住激动：“这位谢管家，你来之前齐知府应该是和你们说过的，我们镖局之前丢了三次镖，所以你们真的愿意让我们保护你们家亲戚？” 连续三次的打击，让耿镖头都对他们自己的镖局没有信心了。 谢长史笑着点点头：“自是相信的。我家亲戚身份有些特殊，本就定好了是让齐侍卫护送，但护送一事有很多禁忌，齐侍卫并不懂，所以路上还请各位多多照拂。” 这话一出，耿镖头激动的心瞬间冷却了下来，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很想拒绝，但想到镖局现在的窘境，咬着牙应了下来：“行，这趟镖我们走了，但你们要支付定金，还有就是走镖的货物我们要验一下。” 谢管家说是漠北的特产，但土特产和土特产之间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比如说全州的玉盏也是漠北的土特产，但价值就不是普通的土特产能比的。 谢长史笑眯眯道：“这是自然。”他抬头看向余掌柜，“我现在可以给定金，还请余掌柜立个简单的书契。” 没见到东西，按说不应该立书契，但追债的人每天都上门，镖局真的已经捉襟见肘了，能提前收到定金缓解一点压力，余掌柜自然也愿意，转头看了眼耿镖头，见他也微微点头，这才起身立了个格外简单的书契：“如果最后你们不想让我们走镖了，这个定金我们是不退的。” 谢长史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这个规矩我还是懂的。”他接过书契仔仔细细看了眼，这才收了起来：“走镖日期最快等两日，最慢也要五日，请各位做好准备。” 该说的都说了，几人便提出了告辞，刚走出隆昌镖局，之前的苦主就找上了门，拿着石头子狠狠砸向内照壁，嘴里怒喊着：“什么仁义勇，都是骗人的！姓余的，赶紧给我赔钱。” 乱哄哄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到了大街上，齐侍卫听了好一会才翻身上马：“这些镖师脾气倒是不错，被这些一点武功都不会的人指着骂也没动手。” 谢长史看了他一眼：“不管是不是被算计的，他们丢镖是事实，若是在自己错了的情况下还能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手，那人品才是真的有问题。” 齐侍卫不解，齐侍卫瞪圆了眼睛：“那就这么受着？” “要么受着，要么找到真相，替自己讨回公道。”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尊贵如小王爷，不也得被送到漠北来？ 第38章 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我拖出去 顾聿知绷着小脸对着陈典仪行了夫子礼，等他离开学堂后没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门外传来动静，顾聿知赶紧捂着嘴巴，圆溜溜的眼睛里带着水汽，生怕被陈典仪抓住他又上课想睡觉了，回头再和谢长史告状。 好在进来的人是徐嬷嬷，并未注意到顾聿知的动作，边收拾东西边道：“殿下，谢长史和齐侍卫回来了，正在议事厅等您呢。” 顾聿知这才松了一口气，背着小手走了出去，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往议事厅走，院子里的落叶积了一层，他脚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偶尔树叶断裂，会传出很小的咔嚓声。 他觉得有些好玩，去往议事厅的路上专挑有树叶的地方走，有时候还会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的徐嬷嬷眉头却皱了起来。 顾聿知到议事厅的时候，谢长史和齐侍卫正说着话，听见动静忙转身对他行礼。 他爬上椅子坐好，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眼带期盼：“谢长史，齐侍卫，你们是不是找到镖局了呀？” 应该是找到了吧，不然谢长史不会和齐侍卫一起来回话。 顾聿知抿了抿嘴，努力控制住想要上翘的嘴角，觉得此时舒老师的那句话十分合适，那就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果然下一秒谢长史就点了点头道：“是。是一个资历比较久远的镖局，目前看被人算计的可能性最大，臣等去之前，他们已经打算要将镖局盘给本地的一个李记商行了。” 不等顾聿知开口问，齐承朗就忙开口：“殿下，您别说，这隆昌镖局还真不愧是资历久远。臣估计兴盛的时候，算是本地最大的镖局了。那练武场，几乎可以抵得上宫里的四分之一大，刀、剑、枪、矛、戈、戟、槊等兵器齐全，臣查看了，这武器都保养得非常好。” 习武之人的武器，那对武器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就隆昌镖局这个情况，这些镖头镖师还能日日养护这些武器，让齐承朗还未见人就带了几分好感。 这也是在后来他会主动提及，如果是殿下盘下了这个镖局，愿意让这些人继续待在镖局的原因。 一说起这事，谢长史就没好气道：“你也太冲动了些，这些人都没调查清楚，张口就给承诺。” 齐承朗垂眸看了眼谢长史，笑嘻嘻辩解道：“我话没说满，没说满！你真当我傻啊。再说了，这些人行不行，不是还有谢长史把关吗？” 谢长史深深叹了口气，他总觉得自己最近头发白了不少。 顾聿知捂着嘴偷偷笑了下，感觉谢长史比刚见面的时候表情丰富了很多呢：“然后呢然后呢？” 谢长史立马正了正神色：“隆昌镖局的人也没立刻答应，毕竟对于漠北当地人来说，闻府他们是听也没听说过的，他们心里有疑虑也很正常。” 因着皇上的原因，闻王顾聿知被“发配”漠北一事并未在民间大肆宣扬开，再加上为了殿下安全，谢长史等人一路隐藏行踪，在漠北知道殿下身份的人更少，隆昌镖局的人自然不可能因为闻这个姓就联想到殿下。 “殿下，臣做主让隆昌镖局的人护送冉公公回京，由齐侍卫随行，另外，还有樊枞樊侍卫。” 樊侍卫？ 顾聿知歪着头想了想，才想起来樊侍卫长什么样：“就是那个脸黑黑的那个侍卫吗？” 樊侍卫皮肤并没有那么黑，只不过不苟言笑，殿下这么形容也没错。 谢长史笑道：“是。樊枞樊侍卫之前也是在刑部任职，是章侍卫手底下的人，他比较擅长和人拉近关系。齐侍卫的主要职责是保护冉公公及学习走镖，樊侍卫主要是为了了解清楚隆昌镖局这些镖师的为人。” 顾聿知小嘴张得圆圆的，满脸不可置信，樊枞侍卫看起来那些凶，怎么和人拉近关系啊？ 舒小涵啧啧两声：“哎呀呀，这么看来，我们小王爷身边的人都是深藏不露之人啊！”她嘿嘿笑着，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当然啦，最深藏不露之人就是我啦。” 文掌柜看了眼舒小涵，摇着扇子得意道：“最深藏不露的是我才是。你那个农业算什么啊。上次让殿下辛辛苦苦前往辛凉，奔波几日就得到了一个能在辛凉建府的结论。”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你一个女人，没有一点身为女人的自觉，穿着暴露就算了，笑不露齿不知道吗？” 一听这话，舒小涵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你是活体etc吗？” 顾聿知眨了眨眼睛，这又是什么新鲜词？ 文掌柜脸刷地就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舒小涵狠狠呸了声，“意思就是你喜欢抬杠啊！不管我说个什么你都要抬杠，动不动就说农业怎么不行怎么不行，怎么，你喝西北风长大的？” 这些话舒小涵真的想说很久了，之前一直想着她和文掌柜也算是合作关系，两人目的都是为了小王爷好，自然也愿意退一步海阔天空。 现在看来真是应证了那句话，退一步蹬鼻子上脸！ “我真是搞不清你们这些歧视农业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没有农民，你吃什么？你的衣食住行，有什么是能离开农业的？别给老娘整天摆出衣服高人一等的姿态出来，老娘就不吃你这一套。士农工商，你们商人地位可是最低的！” 这话一出，文掌柜的脸色骤然变了，看向舒小涵的眼神也带着杀气，要不是因为他现在只是意识形态，他保证自己有一千种方法弄死舒小涵！ 舒小涵却像是没察觉到文掌柜的脸色一样，继续道：“还有，在后世，我这样的笑才是标准！别拿什么笑不露齿的这些话来pua老娘。” 顾聿知捂着头脸色泛白，没想到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文掌柜和舒小涵会吵得这么凶。 他只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比他高烧发热的时候还要难受，无声呐喊道：“你们别吵了，别吵了！”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说出父皇经常说的那句话，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我拖出去。 第39章 文舒二人第一次和解 文掌柜和舒小涵二人却没听见他的声音，越吵越激烈，这也导致顾聿知的头疼到几乎要爆炸。 他捂着头痛苦的呻吟出声，随即咚的一声从椅子上摔落在了地上，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下意识喊着：“母妃，我头好疼啊。” 顾聿知突如其来的头疼，惊得谢长史和齐侍卫差点跪倒在地。 谢长史哆嗦着上前将顾聿知扶起来，就见他脸色惨白，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嘴里无意识地喊着母妃。 他声音都几乎要喊劈叉了：“快去叫秦院判过来！” 秦院判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平日里不是看看医书，研究研究病例，就是想办法去昌州附近的荒山上找一找有没有可以用的药材。 这会儿才用完膳，正打算叫上一个侍卫陪自己再去采药，就看见齐侍卫一把将他的房门给推烂了。 秦院判怒吼道：“齐承朗，你这是干什么？” 齐承朗二话不说，扛着秦院判就跑：“别说那么多了，殿下忽然头疼得厉害，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人事不醒了。” 秦院判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朝着徒弟大吼道：“我～的～药～箱～” 要不是十万火急，齐承朗简直要被秦院判这调拖得笑出声来。 而此刻顾聿知脑海中的文修竹和舒小涵终于停止了争吵，两人看着顾聿知的灵魂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小脸上全是痛苦的时候，二人皆是震惊。 他们从未想过，两人的激烈争吵，竟能害的小王爷如此痛苦。 文修竹冷哼一声：“要不是你一直不依不饶，小王爷至于这么痛苦吗？” “你还敢说我？”舒小涵本来也没觉得自己脾气有多差，直到遇到文修竹这个不折不扣的封建直男癌患者，“要不是你非要和我抬杠……” 话说到这，舒小涵闭着眼睛碎碎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常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长短。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文修竹听不懂舒小涵的这些碎碎念，但也明白她没接着往瞎说的意思，一向带着笑的脸也露出了几分愁容：“舒老师，你说，我们两个该不会是第一个因为吵架而把宿主吵死的系统吧？” 殿下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直到这时舒老师才停止了碎碎念，看着顾聿知蜷缩的身影满目愁容，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聿知这会儿早已疼得昏睡了过去，由徐嬷嬷抱着往主屋的方向去，还没到主屋，就看到了飞奔而来的齐侍卫以及被他扛在肩上，颠得骨头都要散架的秦院判。 “放我下来！”秦院判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再不下来，我就要吐了，等会你给殿下看病吗？” 齐承朗一想也对，赶紧松开手，却不想秦院判没抓住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齐承朗！”秦院判捂着屁股怒吼，“你脑子里面装的水能不能倒出来一点！殿下还没好呢，你把老子再摔坏了！” 齐承朗哪能想到这里，转身将秦院判拉了起来：“对不住对不住，但是殿下还在等着呢，等诊治了殿下后再骂我行不行？” 秦院判这会儿也没心多和齐承朗纠缠，捂着屁股追了上去，身后的小童路过齐承朗身边时，狠狠瞪了一眼，快速跟了上去。 这会儿顾聿知的头已经没那么疼了，意识也渐渐清醒，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文舒二人，努力扬起一抹笑：“文掌柜，舒老师。” 舒老师松了口气的同时抹了下眼泪，满是自责道：“小王爷，对不起，我们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让你受苦了。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和他这样吵架了。” 她也真是的，和一个老古董，老顽固吵什么，观念不同本来就会产生很多矛盾，她只要教她的知识就好了，管文修竹说什么。 文修竹也忙开口道：“殿下，真的抱歉。小的以后，小的以后会尽可能尊重舒老师的。” 这个女人虽然嘴巴恶毒，但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起码那个拼音就很有用，大不了他以后不说农业便是了。 顾聿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文掌柜，舒老师，虽然你们说你们是系统，是辅助我的。但对我来说，你们也是我的夫子，我不想你们老是吵架。” 舒小涵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伸手虚虚地摸了摸顾聿知的头，心虚道：“不吵了不吵了，以后我说话尽量克制些。” 实在忍不住就说两句，但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大吵大闹的。 文修竹也点头道：“小的也是，以后尽可能不插嘴舒老师说的话。” 这段时间文修竹教他算数，舒老师教他拼音，虽然目前还没怎么用得上，但顾聿知知道，这些知识对自己都很有用，所以不管是谁他都很尊重。 听到两人的承诺，顾聿知的小脸上才绽放出笑容：“那就太好啦！” 直到这时，顾聿知才缓缓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给自己诊脉的秦院判，惊得将手马上收回了被子里，警惕道：“秦院判，你怎么来了？我又没什么事情，就是忽然头疼而已，现在已经好了。”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还准备掀开被子下床跳一跳，让秦院判看看，自己是真的没事啦。 秦院判却扳着脸道：“殿下，臣还在给您把脉呢，您把手收回去，臣怎么把脉？” 顾聿知噘着小嘴将手重新放了回去，偏着头不看秦院判。 之前就听说秦院判每次开的药都比别的太医要苦，也不知道皇兄是不是也怕秦院判开的药，所以才会让秦院判跟着自己来漠北。 顾聿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轻哼一声，皇兄真是太坏，太有心机了。 秦院判轻轻咳了几声，转头看向谢长史和齐侍卫，深吸一口气：“我听说最近殿下上午一个时辰启蒙，下午一个时辰练武，晚上还有写不完的课业是吗？” 谢长史和齐侍卫对视一眼：“这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秦院判差点骂脏话，“殿下这头疼就是累的！” 第40章 殿下在接受鸡娃教育 谢长史和齐承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和几分冤枉。 不是，皇子们启蒙不都是这样的吗？怎么殿下就累着了？ 谢长史仔细反思了下最近的行为，琢磨道：“难不成是因为陈典仪？可是陈典仪授课也是在一个时辰内啊？” 不过陈典仪总共也没给殿下授过几次课呀。 文舒二人对视一眼，眼里全是心虚，陈典仪是在一个时辰内，但是他们不是啊！ 因为他们的加课，殿下每晚亥时末才能真正休息。 舒小涵忍不住嘟囔着：“完蛋了完蛋了，我居然到现在才察觉到殿下在接受鸡娃教育。” 顾聿知眨了眨大眼睛：“秦院判，我不累的。而且我刚才晕倒也不是因为累的，是因为……因为……” 他嘟了嘟嘴，虽然不太喜欢陈典仪上课的方式，但不代表他不喜欢陈典仪这个人呀。 而且，增加启蒙内容的是他自己，他不能让陈典仪背锅。 只是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眼巴巴看着谢长史，干巴巴解释：“谢长史，和陈典仪没关系的。陈典仪虽然授课无聊了些，但他学识渊博，很厉害的。” 他也是那次陈典仪和谢长史告状时才知道的，陈典仪当年还是榜眼呢，至于为什么没有入朝为官，他们没说，顾聿知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因着秦院判的眼神，顾聿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还稍稍缩了缩头：“秦院判，我可以不喝药吗？” 秦院判又沉着脸把了把脉：“要按时休息，还有日常的饮食也要注意些。” 一说到这事，秦院判忍不住看向徐嬷嬷：“徐嬷嬷，殿下的饮食这块你要盯着些。漠北天气和京城相比干燥又寒冷，饮食性温。” 徐嬷嬷连连点头：“我明白了。” 秦院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顾聿知，见他一脸防备地看着自己，脸色不由又是一沉。 看到秦院判这样，顾聿知的小脸几乎要皱成包子了，完蛋啦，秦院判肯定要让自己喝药啦！ “殿下……” 秦院判刚一开口，顾聿知就闷闷地嗯了声，碎碎念解释：“我真的没觉得累。而且我一直在和齐侍卫学武，身体比在宫里的时候还要壮实呢。”说到这，顾聿知就好像是有了勇气一样，“可不是我怕药苦，是真的没事。” 最近徐嬷嬷都说他用膳的量比在宫里多了许多，好像还长个子了呢。 秦院判这才摇了摇头：“臣也没说殿下要用药。但殿下的确是要多注意休息。殿下年纪还小，每日需得保持充分的睡眠。” 他看了眼徐嬷嬷：“殿下的睡眠，最好能保持在六个时辰左右。以后晌午若是没事，让殿下用完膳后小憩一会儿。” 徐嬷嬷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秦院判这才看了眼小童道：“殿下没事，臣就先退下了。” 他还要着急着出门去采药，要是晚了今晚可能就回不来了。 得知不用喝药，顾聿知小脸舒展开来，再看秦院判都觉得他和蔼可亲了不少，冲着他挥了挥手：“秦院判快去忙吧。” 等秦院判离开后，谢长史才继续之前的汇报：“臣等离开隆昌镖局的时候，已有苦主上门讨债，隆昌镖局的人应该撑不了多久了，臣想，不如派个人在和隆昌镖局的人接触接触。一是了解镖局的运作方式，二则是小心防备着李记商行的算计。” 让隆昌镖局的人护送冉公公回京这件事倒是做得及时，能让隆昌镖局仅剩的几位镖师离开昌州，但掌柜的还在，难免李记商行的人会出些阴损地招将这掌柜的直接给骗了过去。 殿下想要开镖局赚钱，谢长史自然要全力满足，这隆昌镖局算是被他们标记上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去？ 顾聿知其实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在心里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总结出一个意思，那就是这个李记商行肯定不是什么好商行。 齐侍卫可是看中了那个练武场的，那他就要将隆昌镖局给盘下来，谁也不能来抢！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谢长史和顾聿知是一样的强势。 顾聿知眼珠滴溜溜地转：“谢长史说得对，那李记商行的人坏得很，我们得提防着。再说了，等日后李记商行的人知道我们将隆昌镖局盘下来了，肯定也会对我们使坏的。” 他记得前年自己的生辰，父皇忽然记了起来，让人送了一个玉珏过来，他当时可高兴了，出去后花园玩的时候就带上了，谁知在后花园就遇到了五皇兄，什么话都没说就把他的玉珏抢去摔烂了。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到底是什么心情，只记得五皇兄说这个玉珏是他和父皇求了好久的，他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这事顾聿知记了很久，今日谢长史一提起他就想到这事了。 事后因五皇兄的母妃是父皇的宠妃，他自然没得到惩罚，而自己则被禁了足。 他那时候懵懵懂懂，但也明白自己不能去找父皇讨什么公道，因为这样很有可能会害了母妃。 但镖局的事情好像不是这样的…… 顾聿知想了想道：“谢长史，齐知府和李记商行有没有关系啊？如果以后李记商行对我们使坏，齐知府会帮我们还是帮李记商行。” 谢长史很肯定道：“只要我们占理，齐知府必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而且，齐知府今日答应带我们去隆昌镖局，未尝没有要讨好殿下的意思。” 齐知府又不是不知道殿下的身份，脑子有问题才会去帮李记商行。 顾聿知这才放下心来，摸了摸肚子，总感觉有些饿了：“嬷嬷，我饿啦！” 徐嬷嬷早就让人等着了，直到听到顾聿知的话才赶紧让人将膳食都摆了上来，伺候着顾聿知用完午膳后，徐嬷嬷才提起要去牙行买人的事情。 之前殿下去往议事厅的路上都被落叶铺满了，这宅子还没之前那老仆人一人住时收拾得干净整洁，更别提殿下的随行官员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购买下人一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第41章 趁热打铁 对于买下人一事，顾聿知记得好像之前也有提过，不过那时候皇兄的赏赐没到，他根本不敢花钱，就压了下来。这会儿再听徐嬷嬷提起，自然应下。 徐嬷嬷见他点头才继续道：“殿下既然已经启蒙，也该有个伴读，对于伴读，您有什么要求吗？” 顾聿知小脸鼓鼓的，正努力吃着东西，全部咽下去后才开口：“啊？我没什么要求，嬷嬷看着办就可以了。不过之前母妃和我说过，我们买人要买签死契的。” 他有点不太懂为什么，但母妃说的肯定是对的。 徐嬷嬷这才笑着应了下来，等顾聿知用完膳午睡时，徐嬷嬷便找上了谢长史，定了二人去牙行的时间，又急急忙忙帮着去采买漠北特产。 各宫娘娘的礼物大致相同，但每位娘娘都有自己的禁忌，她们的回礼需得注意这些。 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三天后，终于到了冉公公要回京的日子。 冉公公站在后门处，看着成箱成箱的东西被搬上马车，他的心也跟着提溜了起来，没忍住凑到谢长史身边小声道：“谢长史，奴婢听说，你们选的镖局是一个小镖局？” 这么多的东西，万一要是再遭了山匪惦记…… 冉公公赶紧偏头呸呸呸了几声，这还没出发呢，可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谢长史点点头：“是，隆昌镖局的镖师虽有不足，但却是漠北很值得信赖的镖局。公公请放心，我们是不可能拿殿下给皇上的回礼开玩笑的。” 至于齐承朗和樊枞二人，谢长史并未让他们露面，哪怕这事就算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这些人走京城的镖就不能露面。 谢长史得到可靠消息，李记商行的人在他们和隆昌镖局接触的第二天就再次上了门，具体发生了什么谢长史并不知道，但李记商行的人离开时，脸色格外难堪，应该是闹僵了。 李记商行的人肯定已经知道他们请隆昌镖局走镖的事情了，这一趟回京的行程，肯定不太平。 有齐承朗在，谢长史并不担心此行的安全，只要能将冉公公平安送回镖局，就能挽回一些隆昌镖局的名声，日后等他们接手隆昌镖局，才不至于落到无镖可走的地步。 冉公公觉得心里有点苦，毕竟御赐之物都有人敢抢劫，这么几个小小的镖师真的能保护住这些东西？ 但他转念一想，应该可以吧，毕竟山匪不是被剿了嘛…… 就在这时，顾聿知抱着一盒玉盏走了过来，哼哧哼哧上了台阶，小心又郑重地递给冉公公，小脸上写满了认真：“冉公公，这些玉盏是我送给皇兄的礼物。你回去后要和皇兄提哦，这些玉盏都是我亲自挑的，是全州最好玉器行的玉盏。” 他皱了皱小脸，到底没说出那句这些玉盏很贵。 毕竟皇兄都这么大方啦，他再舍不得，就显得他很小气。 待冉公公接过去后，顾聿知才继续道：“齐知府说，这玉盏被称为夜光杯，只要将酒倒入杯中，放在月光下，杯中就会闪闪发亮，很好看的。” 他虽没喝过酒，但也见过这玉盏的神奇。 前两年父皇生辰就有人送了玉盏，父皇当即就盛了酒。顾聿知那会儿还小，只觉得这杯子发着光很好看，所以收到了赏赐后，他第一时间就想着要回夜光杯给皇兄。 这次冉公公回京的时间一再往后推，就是在等这个玉盏。 这种玉盏，顾聿知自己留了一套墨玉做的，通体漆黑如墨。但他现在还不能喝酒，只能等长大了再用。 冉公公接过玉盏，低头看了眼，发现这玉盏的纹饰乃天然形成，碧绿似翠，玉色透明鲜亮，合上盖子抱在怀中紧了紧：“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这可是小殿下的一片心意，他肯定会在和皇上汇报时多提一句这些玉盏的。 他正要转身，就察觉到谢长史的手在盒子上压了压，冉公公不解，一抬头就看到谢长史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好的，他明白了，这盒子里绝对不仅仅是玉盏那么简单，当即表态：“殿下请放心，就算奴婢不在了，这盒子也会完好无损的。”他想了想补充道，“玉盏也是。” 顾聿知挠了挠头，想说那倒也不必，但盒子里还有给皇兄和母妃的信，这些话又咽了回去，小大人般交代了冉公公两句就转身回了院子。 谢长史说，既然要做商行，那就不能让外人知晓闻少爷是个几岁的孩子，所以顾聿知是能少露面就少露面。 顾聿知离开后不久，货物就已全部装上了车，耿镖头和余掌柜一同走了过来，余掌柜的手中拿着一份新的书契：“谢管家，我根据这些货物的价值重新拟定的书契，你看看，如果没有疑义，这次合作就算是初步达成了。” 谢长史接过书契仔细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问题便在上面盖了章，给冉公公使了个眼色，冉公公便很自觉上了马车，他这才道：“耿镖头，余掌柜，这几天关于镖局一事，你们可有考虑清楚？” 耿镖头和余掌柜对视一眼，随后点头道：“考虑清楚了，这段时间余掌柜会和你们交接。”他转头看了眼装满货物的马车，“这算是我们隆昌镖局最后一次走镖了。” 他说这话时有些哽咽，好一会儿才道：“走镖的时辰到了，我就先走了。” 谢长史忙拉着他道：“耿镖头无需伤感，说不定日后咱们还会相处呢。”他指了指蒙着面的齐承朗和樊枞二人，“这两人皆是我们府中的侍卫，路上还请耿镖头多加照顾。走镖的禁忌，耿镖头多和他们说说。” 齐侍卫和樊枞二人穿着普通，若不是脸上都带着面具，看起来倒和这些镖师没什么两样。 二人朝着耿镖头抱拳行礼，随后便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跟随着一众镖师往前走，朝着京城的方向一路前进。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谢长史才看向余掌柜：“余掌柜，里面请。” 既然隆昌镖局的人已经考虑清楚了，他肯定是要趁热打铁的。 第42章 谁还不是个亲王了 余掌柜愣在原地，没想到谢管家竟会这么迫不及待，反应过来后笑了笑，跟着谢长史进了议事厅。 顾聿知正在书房中练字，听到下人来报，收拾收拾就去了议事厅，悄无声息坐在屏风后等候，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 谢长史笑呵呵请余掌柜入座：“余掌柜，耿镖头走之前既然说了余掌柜会和我们交接，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谈谈细节？”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决定要买就要打李记商行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话都说到这了，余掌柜也不再扭捏，直接道：“谢管家既然和齐知府认识，就应该知道我们隆昌镖局现在所面临的困境。”见谢长史点头他才继续道，“李记商行是十二年前开始驻扎在漠北的商行，最先开始是米行，因米的质量不错，价格比别的商行低，迅速在漠北站稳了脚跟。” “但也因此打乱了漠北的大米价格，漠北众多米行东家联合起来针对李记商行，却不想最后漠北多家米行倒闭，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大家才知道李记商行背后的人并非大家想的那么简单。” 余掌柜边说，文修竹边和顾聿知解释：“一般来说，为了平衡，一个地方的米行相同质量的米，价格相差不会太大。李记商行作为一个新来的商行，一来就打价格战，背后要么是有巨大的财力支撑，要么是有新的进货渠道，这样才能在价格战中始终占有上风。” 在顾聿知懵懵懂懂的视线中，文修竹继续道：“但不管是哪一种，李记商行背后的人一定有很大的权势。” 结合余掌柜说的话，顾聿知很快就明白了价格战的意思，正要说话就听余掌柜接着道：“李记商行的米行在那一次围剿中胜出后，迅速将漠北众多小米行收购，再之后，漠北的米价就由李记商行说了算。” “那些破产的小米行，以及漠北不少贵人都找知府闹过，但……” 余掌柜讽刺一笑，并未接着往下说，但谢长史已经明白了，这些知府定然也是惧怕李记商行背后之人的。 事关民生，谢长史的神色也变得格外难看：“府中采买之前说过漠北的米价很贵，并且多以糙米为主。我还以为是因为漠北不产水稻，运输困难等原因。现在看来，是有人在背后可以操纵。” 谢长史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脑子里不由就想到了那个人。 “我靠！”舒小涵没忍住说了句脏话，随即赶紧呸了三声，“小王爷可不能学我，我这就是感叹一下，这李记商行就是在搞垄断啊。” 顾聿知正要问垄断是什么意思，就听舒小涵继续道：“这李记商行简直就是在吸漠北百姓的血。漠北百姓遇到这个什么李记商行，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本就算是贫瘠之地，又时刻被北狄威胁，生活本来就很艰难了，还被人这样算计。” 舒小涵咬牙切齿地骂了好一阵，忽然转头看向文修竹：“文掌柜，你是有把握和这个李记商行打擂台的吧？” 文修竹没说话，但不屑的眼神充分说明了他心中的自负。 但下一秒，文修竹就感觉自己的脸被打肿了，余掌柜苦笑一声道：“占据了米行市场后，李记商行迅速攻占别的市场，随后酒楼、织染、酿酒等等方方面面都被他迅速占领，最重要的是，李记商行能够拿到大量的盐引。” 此话一出，谢长史眼睛都瞪圆了。 顾聿知见状忙看向文掌柜：“盐引是什么啊？” 文修竹脸色格外难看，很明显没想到这次商系统的任务会这么艰难：“商户想要贩卖食盐，就必须要向官府购买盐引。盐引分为长引和短引，不同盐引限定的数量和价格都不同。李记商行背后只要拿到足够多的盐引，再将这些盐引按时间长短，数量等不同以不同价格卖出去，那就是一笔巨额财富。” 顾聿知小嘴张得圆圆的，猛地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发出声来：“文掌柜，这个李记商行这么厉害，是皇商吗？” 文掌柜摇摇头：“应该不是，否则这余掌柜就不会这么说了。殿下，如果只是普通的权贵，不可能将盐引控制得这么厉害，小的怀疑，李记商行背后的东家，是一位亲王。” 如果真是他想的这样，事情就麻烦了。 舒小涵眼睛一转：“文掌柜，李记商行的东家可能是一位亲王，难道你就怕了？” “怎么可能？”文修竹哪能不知道舒小涵是在激将自己，狠狠瞪她一眼，“怎么可能怕？我这个皇商也是经过无数场看不见血的战场厮杀出来的。李记商行的东家是亲王，难道我们殿下就不是了吗？” 文修竹刷的打开折扇：“我看齐知府应该是猜到殿下的意图了，他愿意带着谢长史去隆昌镖局，只怕也是想借着殿下的手，将这个李记商行收拾了。” 百姓们的生活过得好不好，和知府可是有着密切关系的，齐知府动不了李记商行，自然要找一个强有力的外援。 文修竹想到的事情，谢长史自然也想到了。 他沉着脸好一会儿没说话，余掌柜还以为他是怕了，苦笑一声：“谢管家若是反悔也没事，毕竟我们还没正式签订书契。”他只觉得胸闷无比，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才接着道，“到底还是要感谢谢管家，愿意相信我们隆昌镖局。这一趟走镖，虽无法解决我们镖局困境，却已是雪中送炭了。” 谢管家笑着摇了摇头：“余掌柜说的什么话？之前我就说过，我家少爷要开镖局一事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岂会因为一点挫折困难就打退堂鼓的？” 顾聿知听得连连点头，谢长史说得没错，他可不能退后，退后就没银子啦！ 就像文掌柜说的一样，管他李记商行的背后是哪一位王兄，谁还不是个亲王了。 舒老师说了，这李记商行是在吸漠北百姓的血，漠北是他的封地，他才不会让别人祸害自己封地的百姓呢！ 第43章 苦主找上门 余掌柜瞪圆了眼睛，显然没想到谢管家在知道了这些事情后还愿意掺和进来，好一会儿才道：“谢管家，此事重大，不如您在和您家少爷商量商量？” “不必了。”谢管家余光看了眼屏风，事已至此，断没有迎难而退的道理，“余掌柜只管放心，我们家少爷最是明事理不过。” 见谢管家这样，余掌柜悬在空中的心才彻底落了下来：“谢管家既然这样说，那我便回去整理整理，明日咱们再详谈。” 得了准话，谢长史这才让人将余掌柜送回隆昌镖局，这才回了议事厅 顾聿知这会儿已经坐在了屏风前的椅子上，见谢长史进来忙道：“谢长史，余掌柜的意思是明日镖局便会盘给我们是吗？” 文掌柜说，李记商行的人将隆昌镖局视为他们到嘴边的肥肉，现在这肥肉要被别人抢走了，李记商行的人肯定不会甘心的。 他皱了皱小脸，不明白为什么不今天就直接签订书契，这样那李记商行的人再要使坏也没办法了。 “是。”谢长史压下心中惊骇，耐心和顾聿知讲解，“收购一家镖局，并不是我和余掌柜二人说一下就能定下的，其中还牵扯到隆昌镖局之前的纠纷，需要他们提前解决了，还有就是关于隆昌镖局人员遣散的问题……” 谢长史说到这顿了顿：“隆昌镖局早已将杂役遣散，就剩下镖头和几个镖师。这几人需得等齐侍卫二人回来再做决定。至于余掌柜，臣倒是决定可信。如他那边没什么疑义的话，臣想让他继续当镖局的掌柜。” 顾聿知哦了声，点点小脑袋道：“长史说这人可信那就接着用吧。”他皱了皱小脸道：“我们今天没定没关系的吗？李记商行的人使坏怎么办？” 这一点谢长史自然也考虑到了：“臣让侍卫护送着余掌柜回去，今晚也会在隆昌镖局守着，断然不会让余掌柜在这关键时刻出事，就等明日时辰到了，臣便去找余掌柜签订书契。” 可让顾聿知和谢长史没想到的是，他们并未等到第二日隆昌镖局就出了事。 戌时末，隆昌镖局已经被之前丢镖的苦主找上了门，将整个镖局团团围住，事情很快就闹到了齐文瀚那里。 齐文瀚一个头两个大，急匆匆穿着外衣往隆昌镖局的方向走，上马前让人赶紧去通知谢长史。 因着想要锻炼顾聿知，也想让他知道这世间的险恶，谢长史将顾聿知也带上了，两人就坐在马车中，隐匿在镖局不远处的黑暗中。 隆昌镖局此刻火光通天，顾聿知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摸着雪夜的毛道：“谢长史，你下午的时候不是给余掌柜支付了一半费用吗？难道余掌柜没将钱赔给他们吗？” 谢长史沉着脸道：“下午侍卫来汇报，说余掌柜和之前的苦主将事情结清后才离开的。” 顾聿知想不明白：“既然都赔偿了，为什么还要来闹事啊。” 欠债还钱不就好了嘛？怎么还能来找事呢？ 谢长史垂眸想了想，低声道：“应该和李记商行有关系。余掌柜从府中出去便将苦主的钱结清，李记商行的人自然就明白了隆昌镖局的意思。” 他看向前方，人影绰绰，只依稀能看见齐文瀚的身影：“就是不知道这苦主拿了钱，还来找事究竟所为何事了。” 此时隆昌镖局门口，余掌柜正被府中侍卫护在身后，几个号称是苦主的人正不停指着他的鼻子扬声怒骂：“姓余的，你们这个吃人的镖局，竟然还敢接镖！你把我妹妹的命还给我！” “就是，把我们家小姐的命还来！” “我就说怎么有钱还钱了，原来是又走镖了！”那人狠狠呸了声，扬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都来给我们评评理！我们周家在昌州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富庶人家。老爷子和耿镖头早年相识，这才愿意想在隆昌镖局危难之时拉一把。” 余掌柜沉默不言，倒真有几分心虚的样子。 “我妹子，从小身子就不好，这些年一直是精心养着的，这次生产在即，我父亲便从江南那边专门买了人参，就为了保我妹子生产平安，谁知这隆昌镖局，连一个小小的人参都护不住！” 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顾聿知的马车跟前也围了不少，要不是有护卫在旁边守着，只怕马都要受惊了。 声音越来越嘈杂，顾聿知从百姓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听出了事情的始末。 这周家的确是有一个身子不好的女儿，从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被大夫断言不能生育，一直到二十几岁了才找了个上门女婿，据说夫妻二人感情很好，结婚两年多竟意外有了身孕。 认识周家的人都知道，周家人在女儿查出有孕时就找大夫把了脉，得知要一直用人参补着，想方设法从各大药行买人参，一直吃到快生产。 前两个月，周家人听说江南那边有一株百年野参，不知道拖了多少关系才将那人参买到手。恰巧这个时候隆昌镖局连丢两镖，正是困难之际，周老爷念着旧情让隆昌镖局走这一趟，务必要将人参带回来…… 顾聿知才刚将事情捋顺，就听人群最中央，忽然爆发出了一声恸哭：“齐知府，您大人正好在这，您给评评理！就在刚才，我妹子因为难产去世了！大夫说，就差那根人参……” 这人说不下去了，周遭的周家人也跟着哭了出来，一时间就连马车周围的议论声都小了不少。 顾聿知鼓着脸，觉得有些闷闷的：“谢长史，耿镖头他们是不是做错了呀。” 他挠了挠头，周家的女儿因此丢了性命，好像的确是不能用银钱就能解决的。 谢长史却忽然笑了声，压低声音道：“殿下，凡事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这周家人若真是疼女儿的，便不会在隆昌镖局连丢两镖的情况下，还让他们护送这只百年人参。” “最重要的是，常年吃参的人家，会没有备用的人参吗？” 第44章 教导及自证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出来谢长史话里的意思，捂着嘴小声道：“谢长史，那，那周家女儿是被他们自家人算计没的？和隆昌镖局没关系？” 他猛地站了起来，气鼓鼓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和齐知府说，让他把周家人都赶走。” 余掌柜现在可是他的人，不能让这些坏人欺负了。 “殿下稍安勿躁。”谢长史安抚住顾聿知，继续解释，“隆昌镖局也不是全然没错，毕竟丢镖是事实。只能说，事情并没有周家人说的这么严重罢了。” 顾聿知哼了声：“那周家人也骗人了，就是坏人，坏人就应该抓到大牢里去！” 此时周家人的恸哭声已经渐渐小了，顾聿知透过车窗缝努力往那边看去，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嘟着嘴重新坐了回来：“谢长史，既然我们知道这事有蹊跷，还是什么都不管吗？” 他挠挠头有些不解，不是说这余掌柜可用吗？就这么放任不管了？ 谢长史扣了扣马车，在侍卫耳边低声吩咐去调查周家，等侍卫离开后才小声和顾聿知解释：“殿下，我们要盘隆昌镖局，必须要盘一个干干净净的镖局。这余掌柜今日若是不能将事情处理好，盘下隆昌镖局一事就需得缓一缓了。” 他直勾勾看着顾聿知，很有些不敬道：“殿下，您已经不再是宫里无忧无虑的六皇子了，您现在是闻王，是漠北百姓的天，您的手下人不能是什么事都要让别人解决的废物。” 他顺着窗户缝看了出去，就见齐文瀚正说着什么，周家人又群情激奋了起来：“殿下的手下人必须要能够独当一面，在大是大非面前判得清楚，在巨大诱惑面前能够守得住本心。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为殿下效力。” 这番话说得有些绕也有些沉重，顾聿知鼓着小脸好一会儿都没想明白。 文掌柜见状笑眯眯解释：“殿下，谢长史这话的意思是要考验余掌柜的能力，并非真的放任不管。殿下的侍卫，还在余掌柜的身边护着呢。” 顾聿知这才明白，心情自然也没有了之前的急躁，重新坐了下来，轻轻将车窗缝弄大了些，好奇道：“也不知道齐知府会怎么判。” 就在此时，周家家仆冲了进来，还没说话就朝着周家大少爷跪了下去：“大少爷，大少爷，您快回家看看吧，小小姐也没了……” 周家大少爷魁梧似山一样的身躯猛地晃了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天抢地道：“老天爷啊，你快睁眼看看吧，我们这些发了善心的人，为何就没个善报？这犯了过错的人，竟还能过得如此潇洒！” 这话一出，周家的奴仆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劲地往里冲，想要突破捕快围的圈，把余掌柜拉出来判刑。 齐文瀚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平静又被打破了，他沉着脸怒声道：“我看谁敢动我衙门的人！” 话音一落，人群瞬间安静了，齐文瀚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周家大少爷：“周重山，站起来回话！” 周重山却哈哈大笑了起来：“怎么，齐知府是想要问我这个受害人的罪吗？我妹子死了，我来讨回公道有什么不对？” 齐文瀚正要说话，余掌柜却从捕快的保护圈里走了出来：“周重山，你妹子真是我们隆昌镖局害死的吗？” 看着余掌柜晦暗不明的脸，周重山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余掌柜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你家妹子怀胎十月，漠北十之八九的人参都让你们周府买了去，真是因为这一根百年人参没到而死的吗？” 看热闹的人群又开始嘀嘀咕咕讨论了起来。 是啊，这周府的人大张旗鼓买人参，据说买了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根了，这孕妇身体再差，也不能这样进补吧？ 真的能因为一根人参就没命了？ 周重山猛地跳了起来，一拳砸向余掌柜，被顾聿知侍卫挡了下来，重重往前一推，周重山踉跄两步，忽然冷笑道：“原来是找到靠山了。”他看向齐文瀚，“齐知府，这人你也不管？” 齐文瀚本来还不确定闻王是什么意思，直到余掌柜身边的人动了手才知道，他冷笑一声：“全都给我押到衙门去！谁敢在这闹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周重山额角青筋暴起，好一会儿才上前两步，咬着牙道：“齐知府，你应该知道的吧，这隆昌镖局是被李记商行的人看中了的，这李记商行的东家……” 他并未将话说完，毕竟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 谁知齐文瀚只冷冷看了眼他：“愣着做什么？全部带走！” 捕快们听命行事，连忙驱赶周围人群：“散开散开，看什么热闹？你们这些周家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押走！” “齐知府。”余掌柜却对着齐文瀚行礼，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多谢齐知府愿意给我们隆昌镖局一个说真话的机会。我想在众位邻居们的面前，为我们隆昌镖局讨回清白。” 见齐文瀚点头，余掌柜这才从怀中掏出几张纸：“众所周知，我们隆昌镖局连丢两镖，我们便已决定关门歇业。谁知此时周家大老爷找上了门，恳请我们帮忙护镖。” 周重山忙跳了出来：“那是我家老爷子顾忌着和你们隆昌镖局的交情，想要拉你们一把！” “真的是拉我们一把，还是陷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余掌柜上前两步，气势不输道，“我再三拒绝，你家老爷子屡次登门拜访，我们这才决定在歇业前走这最后一次镖。” 余掌柜没打算再给周家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将这几张纸递给了齐文瀚：“齐知府，这是我们镖局调查的，关于周家设计我们隆昌镖局，企图骗镖一事的证据。”他挺直了脊背，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掷地有声道，“现在我代表隆昌镖局，状告周家骗镖一事，请齐知府还我们隆昌镖局一个清白！” 第45章 余掌柜的投名状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 周重山被余掌柜的话说得心虚不已，见齐知府伸手要接，情急之下他竟昏了头一般伸手去抢。 余掌柜身边的侍卫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厉声道：“干什么？” 那侍卫也是个嘴毒的：“证据才摆出来就想要抢，这不是心虚是什么？还是抢知府手里的，你们周家人可真是厉害啊，连知府老爷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顶大帽子一扣，周重山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一抬头就是齐知府讥讽的笑：“不是……”他慌了神，眼睛乱转，“我就是害怕姓余的投鼠忌器出什么损招……” 余掌柜冷笑一声：“若我要出损招，也不会害齐知府！”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众人行拱手礼：“我余兴宏从父辈手中接过镖局当日便发过誓，只要是我隆昌镖局的过错，我们自会认下，但如果是有人陷害，我们隆昌镖局也不是吃素的！” 余掌柜冷笑一声：“我们隆昌镖局成立至今已有几十年的历史，亦是受过大风大浪的。纵然现在在昌州府排不上号，那人脉关系也不是一般镖局能比的。”他直勾勾看着周重山，“周少爷，你以为我们隆昌镖局能支撑这几十年，靠的只是这几个镖师吗？“ 周重山汗如雨下，僵在原地，一个字也不敢说。 “我们隆昌镖局丢镖是事实，我们认，所以我们按照书契赔偿。但我们隆昌镖局，也不会放过你们骗镖，将你家女眷之死栽赃到我们头上一事！” 余掌柜这话说得周围不少人都热血沸腾了起来，反观周大少爷，低垂着头，瑟缩着肩膀，到底谁对谁错，不用齐知府判定大家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当即喊了起来：“别藏着掖着了，赶紧说出来让我们评评理！” “就是就是，卖什么关子。” “这周重山连齐知府都敢动手，只怕这事还真有猫腻。” 这么一会儿功夫，周重山就急得嘴角冒泡，不停往齐知府那边看，想让齐知府大事化小，毕竟刚才他可是提醒齐知府了，自己背后的人是李记商行。 谁不知道李记商行的东家是权贵之人。 奈何齐文瀚十分沉得住气，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周大少爷不得不再次上前提醒：“齐知府，我刚说……” 齐文瀚挥着证据出声打断他：“全部押回衙门，周家人若是敢反抗，直接用刑。” 这话相当于直接定了周家人的罪行，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周大少爷这会儿才急匆匆给心腹使眼色，想让他回周家去报信，却不想那心腹刚退出去两步就被人押了回来。 齐文瀚冷眼瞧着也不说话，等周家奴仆全部被拿下后才转身上马离开。 当事人都走了，自然也没什么热闹好瞧了，百姓们边走边讨论，没一会儿这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清。 隆昌镖局对面酒楼二楼，一个穿着儒衫的中年男子正倚窗而站，瞧见周家人被齐知府押走后，脸上是难掩的怒意：“蠢货！” 他正要关窗，就见黑暗中一辆马车正缓缓起步，周围的护卫个个身高体长，腰背挺直，一看就知道这些人身手不凡，中年男子眉头轻皱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闻府吗？” 顾聿知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被人盯着，从周围人口中听到说余掌柜状告周家骗镖，顿时来了兴趣：“谢长史，你说余掌柜提交的证据是什么啊？那个人参是假的？” 不等谢长史开口，他又自顾自摇头道：“不是不是，肯定不是。余掌柜怎么可能认不出一支人参的真假呢？”他忽然长大了嘴巴，眼睛滴溜溜地转，“难不成周家女儿没死？” 谢长史看着顾聿知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灵动可爱的样子，嘴角不由噙着笑：“周家女儿肯定已经没了，但死因绝非是因为一支人参，这里面恐怕牵扯到了一些别的利益，所以余掌柜才会将证据交给齐知府，而不是公布出来。” 顾聿知年纪太小了，根本想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可是，可是他不是让百姓们都知道了这周家骗镖一事吗？” 谢长史哈哈笑了起来：“这就是这余掌柜的聪明之处。他当着百姓的面拿出证据，虽未展开，但已让众人明白知道隆昌镖局的风骨。” 隆昌镖局有错认罚，但也绝对不是站在原地挨打不懂反抗的主。 顾聿知沉着小脸，顺着谢长史的话往下想：“谢长史，余掌柜不说原因，是不是不想让这些麻烦转移到我们身上来？” “是。”谢长史脸上带着笑意，“明日隆昌镖局便要易主，这是余掌柜给您的投名状。” 顾聿知迷迷糊糊点头，明白谢长史这是认可了余掌柜，便没再关注了。 第二日一早齐文瀚便来回话了，顾念着顾聿知年纪太小，这些事没说得很委婉：“余掌柜拿来的是一些周家的隐私，周家女儿这胎怀得有些不清楚，本来就是要死的。李记商行的人知道这事后就联系上了他们，许以重利，再加上能掩盖住这事，周家人自然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李记商行的人本来以为盘下隆昌镖局是迟早的事，所以一开始并未逼得很紧，谁知后来顾聿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重压之下，周家人走投无路才会想到这么个蠢招…… 顾聿知不明白什么叫怀得不清楚，无声问了声文掌柜，就见文掌柜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就连舒老师也假装在忙碌，时不时还咳嗽一声。 他马上明白了这不是什么好事，耐心听齐文瀚道：“在余掌柜还没拿出证据之前，周重山倒是和臣提过一嘴李记商行。但上了公堂，这周家的人害怕李记商行的人报复，对此只字不提，只说是他们自己猪油蒙心，余掌柜那边也没打算深究，臣便判周家人将所赔银两全部归还。” 顾聿知小声道：“真是便宜了他们了。”他转了转眼珠，机灵道，“不过大家都知道了周家人骗镖，以后可不会再有镖局敢接他们的镖了。”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有些美滋滋的，坏人就应该得不到好下场。 第46章 冉公公到京城 舒小涵笑眯眯道：“余掌柜昨晚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周家在昌州那就是小人代表，李记商行要想不惹得民怨沸起，肯定会和周家划清界限。要知道，顾客可是上帝呀！” 顾聿知不明白上帝是什么，但也知道这句话和谢长史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一个道理。 齐文瀚离开没多久，谢长史就去隆昌镖局敲定收购一事，接下来又马不停蹄地和徐嬷嬷一起采买下人，务必要让府中的事物正常运转起来。 一番忙碌中，府里终于采买了些下人，而隆昌镖局的牌匾也在几天后换成了闻氏镖局。 齐文瀚虽没有到场祝贺，但也送了两位身手极好的老捕快上门，余掌柜知晓这二人的底细，便做主收了下来。 镖局事情一了，谢长史便马不停蹄开始招工，想要在明年雪化之前在辛凉打通一条简单的道路，而徐嬷嬷除了管顾聿知的一日三餐外，其他时候都在忙着训练下人。 顾聿知每日被陈典仪死记硬背的教学方式折磨得要生要死，一到下课精气神就恢复了过来，每每气得陈典仪直摇头，转头就说要去给谢长史告状，但因之前秦院判的话，又不会真的去，只得自己头疼。 时间不紧不慢，在漠北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齐承朗等人终于到了京城郊外的驿站将冉公公交给了宫里的人。 耿镖头本想带着人往回走，却被齐承朗拒绝了，一行人在京城郊外的小客栈住了下来。 冉公公带着众多回礼，进到御书房内还未回话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皇上，奴婢差点就回不来见您了，奴婢，奴婢有罪啊……” 顾聿宸面无表情看着他，直到冉公公哭声渐小才开口道：“说说吧，怎么对不起朕了？又怎么有罪了？” 冉公公抽了抽鼻子：“皇上，奴婢们一路行至漠北境内，遭遇了山匪，奴婢因内急逃过一劫，侍卫们却全军覆没，殿下的赏赐之物也被劫了去……” 一旁的赵喜没忍住惊呼出声：“什么？” 随行侍卫们穿的可都是盔甲，队伍里插着鲜明的皇家旗帜，这山匪到底是多没有眼力见，竟敢劫御赐之物！ “是啊，奴婢等也没想到竟有山匪如此大胆，好在闻王殿下身边的齐侍卫带着众人将赏赐追了回来，就是，就是那些侍卫们，下落不明。” 冉公公话音刚落，就察觉到周身一冷，明白这是皇上生气了，身子伏得更低，止不住的颤抖。 好一会儿后，顾聿宸才轻飘飘道：“你倒是运气好。” 这话一出，冉公公和赵喜不由都松了口气，明白皇上这是不打算牵连他了。 冉公公将一直走哪都抱着的小盒子往前推了推：“皇上，这是闻王殿下给您的回礼，是漠北有名的夜光杯。” 顾聿宸眼眸微动：“是吗？打开朕瞧瞧。” 冉公公忙将盒子打开递给赵喜，赵喜很是熟练地从夹层中找到几封信，笑道：“皇上，殿下又给您写了这么厚的信。” “除了给您的，给后宫各位娘娘也都回了信，不过都没给您的厚。殿下心里想必十分想念您。” 顾聿宸心情这才好了不少：“想朕？是想朕的赏赐吧。” 赵喜笑呵呵展开信，低声念着，顾聿宸从信中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垂着眸思索了好一阵才挥了挥手，没有要亲自看信的意思：“漠北的镖局送你回来的？” 一说到这，冉公公语气不由就松快了些：“是，是谢长史帮奴婢找的镖局。回来的时候，路上也不有些不太平，好在镖师们武功高强，奴婢这才能平安回来。” 见顾聿宸语气轻松，冉公公接着道：“殿下不仅给您回了礼，给各宫娘娘也都回了礼，装了好几个马车回来呢。” 说到这冉公公吞了口口水，大着胆子道：“奴婢听闻王府中的人说，殿下收到了您的回信后，伤心了好几天。谢长史向奴婢透露，说是殿下想您了。” 他没再往下说，顾聿宸脸上却带了淡淡的笑意，他就是故意只写那么几句话让顾聿知着急的，谁让那小子一封信就要了自己这么多东西去。 他点了点龙案上的几封信：“将各宫的回礼都送过去吧，让各宫娘娘们都看看小六的回礼，免得她们在朕面前念叨。” 冉公公很知趣地带着信退下了，出了御书房门口后，冉公公这才直起了身，捂着狂跳不已的心脏，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声念叨着：“多谢闻王殿下保佑……” 顾聿宸视线落在属于自己的那封信上：“赵喜，你觉得谢长史的提议怎么样？” 怎么样？ 赵喜哪知道啊，他冷汗直流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奴婢觉得既然是谢长史提出的，那就应该是可行的吧。” “呵……”顾聿宸讽刺一笑，“你这个老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不过这点倒是没说错，利用镖局传递信息倒是真的会方便许多。 但这样做也会有弊端，顾聿宸很难不用帝王的心思去想这些事。 他明白谢长史这是将侍卫隐藏在镖局当中，借着镖局扩大顾聿知亲卫的人数。 若他同意，这便只是开始。顾聿知在信中提及了自己想要做生意的意思，那么各行各业的人都会掺杂着顾聿知的亲卫。 顾聿知现在年纪小，谢长史还能压得住，但以后他渐渐长大，还会这样听谢长史的话吗？又或者说，谢长史长时间在漠北，还能如今日这般对自己衷心吗？ 人心最是不可控的！ 可眼下，是他将事情推到这个地步的。 顾聿宸想起那位大师的话，还是决定赌一次，毕竟漠北的局势已经不能再坏了。 想明白这些后，顾聿宸面上才轻松了几分，招了招手赵喜便很有眼力见地将信件递了过去，顾聿宸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遍，又笑了起来：“瞧瞧，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我这弟弟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他说这山匪困扰漠北十几年，如今被他的亲卫全部剿灭，问我他这算不算立功了。” 赵喜笑呵呵附和：“还是因为皇上您睿智，殿下才有这个立功的机会……” 第47章 各宫娘娘表示很愤怒 顾聿宸斜睨一眼赵喜，见见他笑得脸上褶子求起来了，没忍住啧了声：“给朕把齐承钧叫来。” 赵喜正要出去，就听他继续道：“对了，还有户部尚书。” 齐承钧是齐国公世子，也曾是皇上伴读，是皇上的第一心腹，皇上登基后便让齐承钧在翰林院任职，很明显皇上是想把齐承钧在往阁老的位置上培养。 这次皇上收到了殿下的家书，就叫齐世子，想必是和齐侍卫有关。 赵喜三两下想明白其中缘由，马上将人吩咐了出去。 齐承钧到御书房时，户部尚书还没到，他恭恭敬敬跪下：“微臣参见皇上。” “起身吧。”顾聿宸轻声道，“谢长史那边传来消息，想要成立镖局以后和朕传信，暂定的镖头是齐承朗。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想法？齐承钧想打死谢长史！ 他是真没想到谢长史这么能搞事，还成立镖局，当即脸就沉了下来：“皇上，微臣会写信给承朗，让他拒绝的。” 且不说一个堂堂国公府的三公子，御林军殿前带刀侍卫去当镖头是件多么搞笑的事，就说谢长史让侍卫散落在镖局中，就是对闻王殿下的安危不负责任，也是对皇上信任的一大考验。 他还要说话，就听顾聿宸道：“但是朕却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齐承钧抬头看着他，满是吃惊，随即又慌忙低下头：“请皇上三思。” “别说三思了，都四思五思过了。”顾聿宸像是就想逗着齐承钧玩一样，迟迟不肯说出原因，急得齐承钧冷汗直流。 等他觉得欣赏够了后才扬了扬下巴：“赵喜，把小六的信给我们齐世子看一看。” 齐承钧双手接过信，一目十行，越看越是心惊，什么山匪竟是一个村的村民，还有这个北狄绕过漠北军直接杀入村里，这不是在搞笑吗？ 要北狄人这么厉害，他们大桑国还不如躺平认杀算了，反正北狄人进入漠北防线犹如进入无人之境，训练多年的漠北军眼瞎一样看不见，任由整个村子都被烧杀抢光。 直到看到信中说将御赐之物全部抢回，并将山匪全部带回后齐承钧才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明白了谢长史为何会做这样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相信皇上一定和他一样看到了谢长史的试探，这让他不得不多想，以后谢长史真的拥兵自重了该如何？ 他弟弟这个人他太了解，那就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若以后谢长史真的引着闻王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那个弟弟就是闻王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刀。 齐承钧左思右想，脑袋都快要想破了还是没能想出来该怎么劝说，毕竟这件事的利弊皇上一定也分析过了…… 见齐承钧满脸视死如归的神情，顾聿宸就有些好笑：“行了，别哭丧着脸了，若事情真的不可控那也是多年以后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漠北。军中传来消息，北狄分化快要结束，若还是找不出那个人的话，漠北沦陷是迟早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皇上，微臣听从皇上的安排。” 大不了就给齐承朗写信，让这个没脑子的多留意些…… 顾聿宸嗯了声：“齐承朗现在就在京城郊外……” 他话还没说完，齐承钧猛地跪了下来，满目惊恐道：“请皇上恕罪！” 原来谢长史这人没有最大胆，只有更大胆！ 齐承朗什么身份，闻王殿下的贴身护卫，无召不得入京，他倒是好，借着走镖的由头就到了京城外，下次是不是就能借着走镖直接进京了？ 现在漠北事情正紧急，皇上可以不计较，但难保以后不秋后算账。 齐承钧越想越是心惊，汗流得几乎将整个背部都打湿了。 当初举荐齐承朗去漠北是想让他刨除家族身份立功，也只有这样以后在朝堂之上才能站得住脚跟，而不是齐国公府三公子在京中，被人说靠着家族荫庇才当上的殿前带刀侍卫。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让他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这么浑浑噩噩，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算了。 齐承钧还要说话，就听顾聿宸道：“行了，事急从权，朕都没计较你计较什么。而且，朕是那种秋后算账的人吗。那人能明目张胆派人来抢御赐之物，显然是已经做好了随时和朕撕破脸的准备，现在不过就差一个契机而已。” 一个名正言顺的契机！ 若不是父皇去得急，他又正好是太子，只怕这皇位是谁的还说不准呢。 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没有用了，齐承钧伏着身子道：“微臣惶恐。” “你在殿外候着吧，等户部尚书来了，商量好了赏赐后，你带着东西走一趟，交给齐承朗，和他说朕同意了。” 齐承钧这才出了御书房，殿外阳光耀眼，照在人身上应该是暖洋洋的，但他却寒意从脚底不断上升，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直到这时他才不得不承认谢长史的厉害，看似每件事都已触犯了皇上，但却又精准地让皇上将底线往下降低了一点。 希望谢长史能一直这样谨慎，千万不要有不该有的想法。 没一会儿户部尚书进了御书房，又很快皱着眉头出来了，出来瞧见齐承钧什么也没说先叹一口气：“齐典簿，走吧，” 御书房重归安静，顾聿宸他捏了捏下巴，小六这孩子给各宫都送了回礼，各宫若是没表示好像有点不合适啊…… 各宫娘娘在看到院子里堆放的回礼时表示都很懵，要知道中秋赏赐她们也送出去不少，但还是第一次收到回礼。 送来的特产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都很用心，避开了禁忌，正要感动又被宫人告知还有回信，各宫娘娘顿时有些泪目，这孩子怎么这样懂事啊！ 不行得回礼，但是回什么呢…… 这个下午，各宫娘娘不约而同去了坤宁宫，见面第一句话仍旧少不了炫耀，但这次炫耀的却不是皇上的赏赐，而是闻王的回礼。 在得知自己的回礼并非独一无二时，各宫娘娘表示很愤怒，不行，必须给小六写信，下次她们要独一无二地回礼！ 第48章 又有赏赐来啦 齐承钧带着皇上的赏赐以及各宫娘娘的回礼去了京城郊外，敲开齐承朗的房间门，在他惊喜的神色中，一掌将他推进了房间里面。 “大哥……” 齐承钧一巴掌扇了过来，低声怒吼：“你个混小子，竟敢无召进京，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齐承朗动作熟练地蹲下抱头：“我没还没进京城呢……” “还敢狡辩！”齐承钧又是几巴掌，越发显得齐承朗弱小无助可怜。 旁边房间的耿镖头一脸不解，看向樊枞：“这，齐三护卫……” 樊枞笑得很是亲和，摆摆手道：“放宽心放宽心，不是大事，就是雇主找上门了，咱们回去又有生意了。” 是这样的吗？耿镖头保持一点怀疑…… 第二天一早齐承朗青着一只眼睛上了马，得到了皇上的同意，齐承朗和樊枞过了京城地界后就将面罩摘了，从此之后多了个镖师的身份。 正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漠北天气一冷，顾聿知就有些睡不醒了，每天早上醒来都快到辰时末，好在有秦院判说的话，陈典仪才没有说他懒惰。 但这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辰时一到他就睁开眼睛了，看了眼枕头旁边团成一团的雪夜，将胳膊伸出来试探了下，随即打了个冷颤：“好冷啊。” 雪夜睁眼在他身上滚了一圈，一人一狼顿时闹成一团。 徐嬷嬷听见动静忙走了进来，在床帏外轻声道：“殿下，您醒了吗？要起来了吗？” 顾聿知抱着雪夜翻了个身，就见窗外天色昏暗，他打了个呵欠：“不要。” 徐嬷嬷自他出生后就一直陪着他，自然知道如何劝说，笑眯眯道：“前院传来消息，说齐侍卫一行人已经到昌州城外了，今日午时，一定会回府。” 果不其然，她话音一落顾聿知猛地坐了起来，拉开床帏欣喜道：“真的吗？谢长史去迎接了吗？肯定也带了母妃的回信。” 他稍微盘算了下，原来不知不觉中，齐侍卫离开都一个多月了：“京城应该也下下雪了吧，不知道母妃的身体怎么样，这次给她送的狐狸皮不知道够不够做成一件衣服。” 他皱着小脸，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前两年宫里的银丝炭总是不够，今年也不知皇兄会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父皇在时，母妃并不受宠，住在偏殿中，并未有地龙，一到冬日便难捱得很。嬷嬷说还是他出生了后，母妃的日子才好过了些，银丝炭和普通木炭混合着用，冬日也能应付过去。 他敲了敲脑袋：“我真笨，这次齐侍卫带着回礼回京，我应该让他在河东多买些银丝炭才是。” 河东盛产银丝炭，采买的价格自然也比别的地方要便宜不少。 徐嬷嬷边伺候穿衣边道：“娘娘如今是太娴妃，又有皇后娘娘她们经常照拂着，宫人自然不敢短了娘娘的银丝炭，殿下放心好了。” “谢长史去衙门了，章侍卫那边有了进展，给老奴留了话，说是皇上已经同意了开镖局的事，齐侍卫会先以镖头的身份送东西回来。娘娘肯定有给殿下回信，等见到齐侍卫了，殿下问问他娘娘的近况。”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明白了，谢长史这是让自己要沉得住气，等镖局的人离开了后再去前院。 他转动眼珠，一脸机灵样，顾嬷嬷刚才说要送东西回来，是不是皇兄给自己论功行赏啦？ 顾聿知捂着嘴偷笑，嘿嘿，他又要有钱钱进库房了，希望皇兄能看懂自己回信的意思，给他多一点银两，少一些布匹首饰…… 下一瞬，顾聿知想到自己不能第一时间看到这些东西，又瘪了瘪嘴，对着徐嬷嬷比画了一下，满是苦恼道：“我什么时候长大啊。” 那天齐知府汇报完事情后，谢长史说出李记商行的东家应该是一位亲王的可能性，为避免过早暴露身份，镖局开业他都没敢去看，听府中侍卫说很是热闹，鞭炮足足放了两刻钟。 徐嬷嬷安慰道：“殿下已经长高不少了，娘娘要是看到了，肯定很欣慰。”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将帕子搭在脸上，早起的困乏一点一点小事，顾聿知又恢复了之前的活蹦乱跳，用了早膳后便去了学堂，身旁跟着的是一个九岁大的孩子，叫明理，是谢长史给他选的伴读，当然，名字是他给起的。 寓意很简单，希望他的伴读能明白事理，以后有能力帮自己打理封地。 明理动作利索将顾聿知的书案整理好，安安静静在一旁磨墨，随后跟着顾聿知一起练字，巳时一刻陈典仪才迈步进来，开始了今天的教学。 直到午时三刻，陈典仪才结束了授课，布置好课业后，一贯平静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殿下，齐侍卫已经回来了，这会儿应该在正院等着了。” 顾聿知跳了起来，拉着明理往外走：“明理快走快走，我母妃肯定给我回信了。对了，你还没见过齐侍卫呢，齐侍卫长得可高了，比府里的每一个人都高，我以后要长这么高才好。” 明理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但还是稍稍加快脚步让顾聿知轻松一些。 绕过游廊，顾聿知一眼就看到了齐承朗那高大的背影，正要开口就见他转过身来，原本古铜色的皮肤变得黝黑，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顾聿知本来没觉得有什么，毕竟齐侍卫这段时间风餐露宿地，会变黑很正常，谁知舒老师哎呀一声：“我那帅气逼人的齐侍卫是从哪个煤矿厂逃出来的！简直不忍直视啊不忍直视！” 顾聿知知道舒老师很欣赏齐侍卫，第一次见的时候就直呼男神什么的，说了好多他听不懂但又知道是赞美的话。 陡然听见舒老师这么说，顾聿知赶紧用手捂着嘴免得自己喷笑出声，焦急的心情莫名平复了些，迈着十分沉稳的步子上前：“齐侍卫，你回来了。” 齐承朗单膝下跪行礼：“殿下，臣不辱使命，平安带着皇上及各宫娘娘给您的回礼回来了。” 第49章 齐侍卫你要努力呀 雪夜非常亲近这个之前一直训练自己的人类，听见他的声音忙不迭跑了出来，正巧看到齐承朗转头，雪夜眼睛都瞪圆了，急忙刹车，嗷呜一声跑到顾聿知身边。满面惊恐双脚使劲扒拉着他的裤管往上，显然也被齐承朗的黑脸给吓到了。 舒小涵悠悠补刀：“看吧，我们雪夜也爱齐侍卫之前的那张脸，这张脸真的惨不忍睹，惨绝人寰……” 顾聿知抱起雪夜，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齐承朗还以为殿下是因为自己回来而高兴的，又龇个牙笑了起来：“殿下……” “唉呀妈呀！”舒老师捂着眼睛怪叫一声，“齐侍卫还是保持高冷吧。” 顾聿知又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齐承朗莫名其妙，摸摸脑袋站了起来，从怀里摸出好几封信：“殿下，这是皇上及各宫娘娘给您的回信。”他将其中一封最厚的单独递了过去，“这是太娴妃娘娘的。” 顾聿知接过信迫不及待就想打开看看，却又想起来谢长史去衙门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嘟着嘴收了起来。 齐承朗见状往旁边让了让，嘿嘿笑了声：“殿下，这些礼物是皇上及各宫娘娘给您的回礼。臣偷偷帮您问过了，皇上这次给了一千两黄金，后宫娘娘们多半给的是药材，还有不少是太娴妃娘娘给您带的衣服、鞋子之类的。” 随着齐承朗的话，一旁的侍卫将箱子全部打开，金灿灿的光芒瞬间涌出，顾聿知只看了眼就将视线收回。 他感动得要哭了，皇兄怎么这么好呀！ 前几天他和谢长史去了一趟辛凉，发现交界处的荒草都已扒光了，之前的羊肠小道变成和官道一样宽阔的路。 因为下雪的缘故，开荒不过半个月就停下了，但就这半个月，几乎就将之前截回来的那些白银给花的差不多了。 顾聿知第一次知道，原来银子可以花得这么快…… 他围着银子转了圈，美滋滋点头：“快盖上吧，等谢长史回来好入库。”等侍卫将黄金箱子盖上后他才继续道，“我母妃送来的东西在哪？” 齐承朗忙把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个黑箱子打开，里面除了有衣服鞋子外，还有太娴妃给他找的一些书籍，最下面还放着一张缝制好的老虎皮，和一床蚕丝被。 顾聿知忽然就有些想哭了，他知道这床老虎皮，这是母妃宫里唯一保暖的东西。 他悄悄抹了抹眼泪，垂眸就见雪夜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他的坏心情一下就好了很多，揉了揉雪夜的头，嘟囔道：“母妃也真是的，明知道上次皇兄给了我那么多东西，还将这个老虎皮给我干嘛。” 京城天气虽比不得漠北冷，但冬日里也是能冻死人的。 见顾聿知这样，齐承朗很快明白过来：“殿下安心，臣的大哥说，皇上今年给太娴妃娘娘的宫里拨够了银丝炭的份额，皇后娘娘那边也给太娴妃送了两床蚕丝被。” 顾聿知脸上这才真正带了笑，视线落在最后那两个箱子上，一个箱子是一千两白银，另外一个箱子里则是满满的药材。 齐承朗清了清嗓子：“殿下，这箱药材全是德妃娘娘给您送的。” 顾聿知嘟了嘟嘴：“德妃嫂嫂真好，下次我给德妃嫂嫂多送一点这边的特产。” 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些药材，闻起来味道怪怪的，最重要的是，一看到这些药材他就想起秦院判给他熬的那些又黑又苦的药汁…… 舒小涵听着文修竹报的药材名字不停啧啧摇头：“奢侈啊奢侈，这就是有钱人不对，这就是世家的底蕴啊！” 瞧瞧文修竹说的这些名字，就连她都是很少接触到的。 文修竹见她这副馋样，忍不住道：“舒老师，看着这些药材是不是觉得很眼馋？如果舒老师你能在辛凉种植出这些药材，殿下以后可就不愁钱花了。” 舒小涵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文掌柜，我是农科院的博士没错，但我不是神仙，能够点石成金。辛凉的土地以及气候决定了它有很多东西都不能种植。不过你这个思路倒是没错，当归、党参、独活这些药材辛凉是可以种植的。” 一想到，舒小涵嘿嘿笑了声：“文掌柜，你之前不是说农业无用吗？怎么这会儿想起可以利用种植药材赚钱了？” 文掌柜毫不客气回道：“舒老师这会儿也知道，要是没有我们商人，你们种植的再稀有也是浪费人力和时间。” 两人谁也不服谁，但又碍于上次顾聿知晕倒一事，干脆都不说话，视线交汇，擦出无形的火花。 对于两人的争执，顾聿知早已习惯，不会再像一开始那样着急地想要让他们和解，反正一会儿他们就好了。 但听舒老师说辛凉还可以种植药材时，顾聿知眼睛一亮，再看那些药材时眼里就没了嫌弃：“这些药材单独放在一边，入库后把清单给秦院判一份。” 上次药材丢了，秦院判就气得要死，在院子里把齐侍卫他们好一顿数落，要不是最后被谢长史拉走，还不知道要骂多久呢。 那两天，就连顾聿知看到秦院判都要绕着走，生怕被秦院判逮着把脉。 他绕着这些回礼走了一圈，心情极好：“皇嫂们都好好啊，给我送了这么多回礼。”他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好像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我该给皇嫂们回些什么礼呢？” 顾聿知挠了挠头看向齐侍卫那张黝黑的脸，很快就抛掉了之前的烦恼：“齐侍卫，皇兄既然已经同意开镖局了，那你明天是不是就要正式去镖局啦？你回来后有去镖局吗？这次你们平安来回，镖局那边有生意了吗？” 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齐承朗有些懵，只记得最后一个问题，看了眼身后的回礼：“殿下，您还缺银子啊？” 顾聿知想学着大人那样拍拍齐侍卫的肩膀，努力踮着脚才拍到齐侍卫的腰部，憋着嘴道：“我可缺银子啦，所以齐侍卫你要努力呀！” 第50章 山匪的真实身份 齐承朗看着闻王殿下一蹦一跳离开的身影，表示自己很无辜。 他才长途跋涉回来就要被殿下赶去上工，有没有人能替自己说句话啊！ 好在徐嬷嬷及时发现，笑眯眯道：“齐侍卫一路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今天老奴亲自给你下厨，让你吃些好的。” 齐侍卫不自觉舔了舔嘴唇，要说这一路艰辛，最让齐侍卫不能忍的便是吃饭。 走镖连说话、住店都要小心，齐承朗这一路可以说神经一直紧绷着，哪里还能好好吃饭。 他笑呵呵道：“那就有劳嬷嬷了。您别说出门在外，还真是想念嬷嬷的手艺，要是出门在外也能随时吃到嬷嬷的手艺就好了。” 齐承朗不过随口一说，徐嬷嬷却绞着手愣在原地。 齐侍卫殿前带刀侍卫，正三品大官，现在都能安安心心去镖局走镖，自己是不是也不应该想这么多。 但她和齐侍卫身份不同，更何况她是女子…… 不过瞬息，徐嬷嬷便将这蠢蠢欲动的心思压了下去。 顾聿知回到书房拆开信，先通篇看了遍，随即将认识的字标记出来，再结合之前母妃写信的习惯，几乎将信的内容猜了个大概。 舒小涵边听边点头，等顾聿知念完信后她才道：“殿下真的好厉害！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竟然能自己读信了！老师相信，再过两个月过年时，殿下就可以自己给太娴妃写信啦！” 顾聿知被舒小涵夸得很不好意思，唇紧抿着，过一会儿实在没忍住又翘了起来：“到时间要休息了，等晚上谢长史回来我再让他给我读一遍。” 谢长史知道自己会读信了，肯定会非常意外的。 然而顾聿知的小算盘今天没能成功，因为直到三天后亥时，两人才顶着风雪回了宅子，进屋后什么都没做，倒头就睡下了，直到第二日辰时末两人相继醒来。 等顾聿知用完午膳后，谢长史才上前求见。 “谢长史！”顾聿知兴冲冲上前将谢长史拉起来，正要拽着他去读信，一抬眼就看到他苍白的脸色，还有眼底的淤青，整个人比离开之前瘦了一大圈。 顾聿知被谢长史这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着急道：“明理，快去找秦院判过来！谢长史生病啦！” 他的声音带着点哭腔，不由就想到了父皇去世前的模样。 明理被顾聿知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谢长史给拉住了：“殿下，臣没事，臣就是这几天有些累，缓几天就好了。” 顾聿知瘪着嘴看他，明显不信：“谢长史你一定也是害怕喝苦苦的药汁才这么说的！” 他一偏头又看到了章原恺，那明显发青的脸，看起来比谢长史还要可怕。 他哼了声看向明理：“还不快去！” 明理这才着急忙慌朝着秦院判的房间跑去。 谢长史坐了下来：“殿下，经过章侍卫这段时间的努力，臣等终于调查清楚了这些山匪的背景。” 他说着章原恺就将证据递了过去，顾聿知只简单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毕竟这些证词他基本也看不明白。 “这些山匪并非他们之前说的那样，是全州井乡的村民，而是漠北军的逃兵……” 顾聿知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惊呼道：“逃兵？” 他就算再小也知道逃兵意味着什么，那要是被抓到了，就算灭九族的大罪。 顾聿知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小脸都皱成了包子：“这么多的逃兵，漠北军难道不知道吗？” “章侍卫秘密调查了，这些人在漠北军中的登记是阵亡。” 顾聿知挠了挠头，有些想不明白：“可是阵亡不就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逃出来啊？” 这件事牵扯面太广，要调查起来还真是困难。 看着顾聿知那张稚嫩的脸，谢长史尽可能解释得简单直白些：“殿下应该还记得，这些山匪之前说自己是井乡的村民，所以臣怀疑是将井乡村民的身份，和这些阵亡的逃兵互换了身份。” 互换身份？ 顾聿知仔细琢磨着谢长史话里的意思，好一会儿才道：“谢长史，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也是我的那位王兄做的？” 他觉得自己特别生气，狠狠拍了下桌子，手掌心传来剧痛，顾聿知瘪着嘴暗想，就连桌子都欺负自己。 谢长史本来还在想该怎么将这件事引到那位亲王身上，就听殿下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心底涌现出老父亲般的欣慰：“臣的确有这样的怀疑。齐知府想将这事上报，被臣拦下来了。” 顾聿知点点头，很快反应过来不对：“为什么拦下来啊，这事不该给皇兄说吗？”他皱了皱小脸，很是纠结道，“可是，可是之前谢长史还说，我们不能瞒着皇兄，不然就是欺君……” 他挠挠脑袋，想不明白，谢长史是皇兄指给自己的人，怎么想要隐瞒这种大事。 “臣不是想要隐瞒。”谢长史微微一笑，“而是觉得通过齐知府上报不安全。殿下的镖局不是已经成立了嘛，臣想着，通过镖局将消息传递给皇上。”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通过镖局传递给皇兄？” 他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谢长史忽然撩起长衫跪下：“殿下，臣所说绝非危言耸听。那幕后之人能让阵亡的漠北士兵重现，定然对漠北有很大的图谋，漠北的一举一动很有可能都在那人的监视之中，若是齐知府上书呈情，只怕这信出不了漠北就被人拦下了。” 一直没说话的章原恺也跟着跪了下来：“殿下，谢长史的担心不无道理。臣这些天悄悄去了趟全州，幕后之人用同样手法灭了全州三个偏远村落，近千人漠北士兵被迫阵亡。臣怀疑，这些人换了身份，隐藏在漠北的各个角落。” 谢长史和章原恺两人脸色实在难看，毕竟他们自认为自己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漠北，却不想漠北局势已经严重成这样了。 那人通过死遁转移出了这么多漠北军，更遑论漠北军中还有那人的奸细！ 谢长史伏在地上，冷汗直流…… 第51章 医馆开不了，咱就开个药铺吧 顾聿知跳下椅子，将谢长史和章原恺扶起来，一脸不解道：“谢长史，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谢长史急得嘴角燎泡，忽然听他这么说，苦笑一声道：“漠北是殿下的封地，那人若真对漠北有所图，恐怕殿下……” 他们各自有着各自的使命，可殿下还小，本应该在长大后找个富庶的地方当个闲散王爷，一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度过。 可现在…… 谢长史有些泪目，第一次对顾聿知产生了愧疚的神情。 顾聿知却踮起脚拍了拍谢长史的胳膊：“你说的这些，我大概明白了，是我的那位王兄不服气是不是？他想要取代皇兄，所以才会做这些事情。” 他明明只是一个孩子，却在这个时刻表现出了异常的聪颖：“反正我们已经到漠北了，再藏起来也没有用啊。” 他耸了耸肩膀，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再说谢长史你不是说了嘛，会通过镖局的方式将消息传递给皇兄的，皇兄知道了，肯定会想办法帮我们的，你们别担心了。” 顾聿知想得其实很简单，那就是那位王兄再厉害，做这些事情还不是偷偷摸摸的，皇兄可是皇上，是桑朝的天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经过这两次赏赐的友好往来，顾聿知对皇兄的好感度那是直线上升。 话音一落，谢长史犹如醍醐灌顶，忽然就反应了过来。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殿下说的没错，凡事都有皇上在。既然殿下这边没有异议，臣便让镖局那边接手前往京城的镖了。” 顾聿知点点头，忽然咦了声：“接镖？谢长史，我们的镖局开始接镖了吗？” 这是不是就说明镖局已经正式开始赚钱啦？ “是！”这是一个好消息，谢长史脸上的笑也不由真切了几分，“余掌柜之前洗刷掉了隆昌镖局一半的污名，让不少百姓开始怀疑隆昌镖局之前丢镖是被人设计。再加上李记商行护镖费用颇高，这次齐侍卫等人的平安归来等原因，那些小单子自然也就找上了门来。” 只要是在能力范围内，余掌柜几乎是来者不拒，毕竟现在的闻氏镖局太需要利用平安护镖来翻身了。 顾聿知拍了拍小手：“好耶，我总算有自己的进项啦。” 镖局已经正式营业了，那接下来又做个什么生意呢？ 顾聿知撑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名堂，倒是秦院判终于姗姗来迟，看到谢长史和章原恺两人的脸色，好悬没当着顾聿知的面骂出声来。 他沉着脸给两人把完脉，脸色总算缓和了不少，刷刷刷将方子开好递给药童：“府里有的就在府里拿，没有的就去外面买。” 药童接过方子就跑，根本没给谢长史和章侍卫拒绝的机会。 谢长史讪讪笑道：“我和章侍卫就是连着两三天没休息，没什么大事，用不着喝药。” 章原恺黑着一张脸：“谢长史说得对。” 秦院判冷笑一声：“呵……就是两三天没休息？你们说的可真是轻描淡写啊！要不要再接着熬两个晚上啊？干脆熬到你们都死了再让人抬回来我给你们收尸了才好！” 谢长史和章原恺互看一眼，两人望天望地，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和秦院判对着来。 顾聿知在后面捂着嘴偷笑，果然不是自己一个人害怕秦院判的黑药汁！ 没人接茬，秦院判也骂不下去了，和顾聿知说明两人身体情况后，又回了房间。 自漠北下雪以来，秦院判便没再出门采药，而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辟出来一块地方当药房，没事的时候就在房间里炮制药材，顺便教药童行医。 文修竹看着秦院判离开的背影，眼底是一闪而过的精光：“殿下，之前府里要添人，秦院判也跟着去了牙行是不是？”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对啊。我听谢长史说，好像选了两个人，现在就在秦院判的房间里伺候。” 他鼓了鼓小脸，府里采买的下人后，他一下就觉得宅子有些拥挤了。 “殿下可有想过，开个医馆，让秦院判偶尔去坐诊？”文修竹摇着扇子，“小的瞧着那药童的药理知识相当扎实，府中下人的高热风寒，都是由他出面的。” 那小药童年纪偏小，在殿下面前时就像是个哑巴，就是偶然知道他给府中下人看病也没多想，要不是今日听秦院判的意思他最近比较闲，文掌柜也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顾聿知眼睛都瞪圆了，好一会儿才道：“文掌柜，要是秦院判见到你，一定会赏你一碗又黑又苦的药汁的。” 开镖局可以传递信息，开药行能干嘛？ 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提出这个事，谢长史他们会同意。 想到秦院判刚才骂谢长史两人的样子，顾聿知就忍不住摇头道：“还是算了算了，我才不要和秦院判提这个事呢。” 文修竹笑呵呵道：“殿下难道就没想过，秦院判自己会愿意吗？医者行医，讲究仁心仁德，也讲究记录病例。医者接触更多的病人，才能让自己的医术更加提高，殿下觉得，秦院判会不会愿意提高自己的医术呢？” 顾聿知原本坚定的神色变得有些动摇，秦院判应该是愿意的吧？ 他撑着下巴小大人般叹口气：“就算秦院判愿意，谁去和他说这个事呢？”顾聿知头摇得像拨浪鼓，“反正我不去。” 顾聿知不愿意，文修竹只得暂时按下心思，转头说起德妃：“殿下，这次齐侍卫带回来的礼物，有一箱药材，全是德妃娘娘送的？” “对啊。”顾聿知歪着脑袋想了下，“听母妃说，德妃娘娘母亲娘家邹家是桑朝最大的药材种植商。” 文修竹眼睛一亮，这生意可不是说来就来了嘛。 他摇了摇扇子：“殿下，医馆开不了，咱们就开个药铺吧。小的瞧着，这德妃娘娘对殿下也是颇为维护，通过德妃娘娘牵线，拿到药材最低的成本价不成问题。” 舒小涵对文修竹这见缝插针攀关系的本事，叹为观止！ 第52章 这种没钱的感觉又来了 顾聿知眼睛滴溜溜地转，让德妃嫂嫂帮忙牵线？ 他不懂就问：“牵线是什么意思？开药铺需要牵线吗？可是之前我们进药铺的时候，没看到有线呀？”他挠了挠头，继续追问，“还有还有，德妃嫂嫂和我们相隔那么远，她怎么帮我们牵线？” 顾聿知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文修竹和舒小涵对视一眼，均被顾聿知这一连串的小问题问得啼笑皆非。 文修竹清了清嗓子：“小的这里说的牵线，并非是真的牵一根线，而是让德妃娘娘引荐，让我们能够和桑朝最大的药材种植商结识。当然了，邹家若是能看在殿下您和德妃娘娘关系不错的份上，给我们最低的价格，那是最好不过了。” 从源头上控制成本，再由自家镖局护送，那就是左边口袋掏出，放到右边口袋，成本直线下降。 到时候只需要将药材的售价控制得比李记商行的稍微低几个铜板，就能迅速在昌州站稳脚跟。 到时候再以昌州为中心，向漠北其他几个州府辐射，不愁这药材生意做不上来。 至于李记商行会不会和他们打价格战，会不会暗中找茬，文掌柜表示店都没开，考虑这些做什么。 舒小涵看着文修竹那笑眯眯的样子，默默无声吐出两个字：“奸商！” 不过这段时间跟在顾聿知身边，舒小涵也知道小王爷是真的缺钱，别看现在库房好像堆满了银子，但来年只要一垦荒这些银子就如同流水般全都花出去了。 镖局的确开始接单了，但接的都是小单子，漠北真正有权有势的人一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基本全新的镖局，还有就是忌惮李记商行背后东家不敢让闻氏镖局走镖。 盘下镖局花了不少银子，想要回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思及此，舒小涵摒弃前嫌，帮着文修竹说话：“殿下，文掌柜所言不无道理。明年开春化雪，辛凉那边到处都要银子，殿下仅有镖局一种生意是无法盘活整个辛凉的。” 顾聿知捧着小脸看着他们两人，好一会儿才沮丧道：“又来了又来了，这种没钱的感觉又来了……” 他嘟着嘴跳下椅子：“缓两天，缓两天，这两天还是让谢长史好好休息休息吧。” 秦院判都发火啦，他要是这个时候跑上去让谢长史操心，秦院判以后的注意力肯定就在自己身上了…… 让顾聿知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漠北突降暴雪，直到第二天顾聿知醒来也没有变小的趋势，他站在长廊处看了一会儿：“嬷嬷，谢长史呢？” 徐嬷嬷道：“昨夜暴雪，昌州城外的贫民区有不少房屋倒塌，齐知府一早便来找谢长史，商量赈灾一事。” 顾聿知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房屋倒塌的后果很严重。 他紧绷着小脸，好心情全都没了：“那城外的百姓呢？他们有没有事呀？” 母妃曾说，在他出生前一年，河东发生了一次非常大的雪灾，据说当时就有很多房屋倒塌了，导致河东很多百姓因此受伤甚至是失去了生命，父皇派了好多人去河东，好几个月才将灾情控制住。 这么一想，顾聿知就有些着急，可是他什么也不懂，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助城外的百姓们。 因着这些事，顾聿知上学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惹得陈典仪连连看了他好几眼，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殿下，臣刚才讲到什么地方了？” 顾聿知茫然看着他，摇着小脑袋站了起来，愧疚道：“对不起陈典仪，我刚才没听……” 陈典仪来时就听徐嬷嬷说了这事，轻声道：“殿下可是担心城外雪灾情况？” 顾聿知抬起头看着他，小脑袋一点一点地：“雪一点都没变小，谢长史都跟着出去了那么长时间了，城外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啊？” 他戳了戳手指头，头也渐渐低垂了下去，声音带着沮丧：“我是亲王，我应该做点什么，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陈典仪倍感欣慰，看着顾聿知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了不少。 若是闻王殿下是个成年王爷，那么这种时候他出现在城外，那就是笼络人心的最好时机，可殿下现在实在太小，冒着风雪出去实在是不安全。 “殿下有这个爱民的心便是漠北百姓最大的幸运了。”见顾聿知眨巴眨巴看着自己，还带着些许委屈，陈典仪没忍住蹲了下来，“殿下不用担心，谢长史带着镖局的人一同帮忙赈灾去了，府中的采莲和采月也跟着一同去了城外，在齐知府设立的粥棚帮忙。” 顾聿知这下顾不得再想自己，焦急道：“采莲姐姐也去了吗？可是她不是风寒才好吗？” 采莲和采月是太娴妃的陪嫁小丫鬟，当年入宫时也不过才十一二岁，这两人也算是一直陪着顾聿知长大的，感情自然也很深厚。 顾聿知被“发配”漠北，她们二人只商量了一下就主动跟了过来。 “是采莲主动要求的。”陈典仪道，“城外灾情比较严重，不少百姓的房屋塌陷，衙门和镖局的人都在救人，采莲和采月两人就商量着去粥棚帮忙施粥。另外，谢长史以闻府的名义，向府衙捐赠了一批治疗风寒的药材。与此同时，秦院判作为府医一同前往，在城门口设立了诊治点。” 治疗风寒的药物，府里多的是，能帮上百姓们的忙，顾聿知自然不会计较，听到秦院判也去了，他小脸扬起一抹笑：“谢长史真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安排了这么多的事情。” 秦院判的药汁虽然很难喝，但他医术高强，有他在城外，起码能让普通百姓们不受风寒的侵扰。 陈典仪脸上也带了笑：“是啊，谢长史这么做也算是一箭双雕。经历了盘下隆昌镖局一事，咱们闻府现在也算是在昌州小有名气，以闻府的名义参与救灾，可以提升我们的知名度，对镖局对闻府都有好处。” 顾聿知声音闷闷的：“可我又不是为了好处才想要赈灾的。” 第53章 草率了 顾聿知嘟着嘴，觉得很不开心。 陈典仪微愣片刻，随即明白过来他心中所想：“我们没有人会愿意发生雪灾，但是现在雪灾已经发生，我们只能想办法尽可能去减少伤害。但在做这些的同时，也能让我们闻府的名声上升，何乐而不为呢？” 顾聿知还是没说话，心情却好了不少，眼睛滴溜溜地转，终于明白了陈典仪之前说的一箭双雕是什么意思。 陈典仪趁机继续道：“李记商行的人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组织了施粥，并在粥棚上挂上了李记商行的名字。和殿下相比，李记商行的行为才是真的只为名。” 顾聿知瞪大了眼睛：“之前不是说李记商行的人坏得很嘛，但他们愿意施粥，是不是说明也没有那么坏？” 但想到陈典仪刚才说的话，顾聿知有些不解的挠挠头：“大家不都是为了赈灾嘛，为什么要说他们是为了名呀？” 文修竹低声和他解释：“李记商行现在是漠北最大的商行，发生这么大的灾情，李记商行的人若是没有行动，漠北的百姓们一口一个唾沫都能淹死他们。殿下须知，做商人的，也是非常在意名声的。再者，李记商行就是靠米行发家的，这些年掌控着漠北粮价，施粥就能拥有好名声，李记商行怎么可能会不做？” 舒小涵在一旁连连点头：“文掌柜这点说得没错。在我们那个时代，若是哪个企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么这个企业的股价绝对会受很大的影响。” 她记忆最深刻的是一个明星被锤死是个法制咖后，她所代言的奢侈品品牌第二天一开市股价就跌停了…… 听文舒二人这么一说，顾聿知就明白了，正巧这时雪夜在院子里玩够了雪，听见他的声音撒欢似的跑了进来，攀着顾聿知的裤腿往上爬，一人一狼看着陈典仪的眼神都湿漉漉的：“陈典仪，大家都去城外了，我能不能也去？” 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但他还是想要看看。 陈典仪背着手看向窗外还在漱漱而下的暴雪，忽然笑了声：“殿下若去看了便能知道，李记商行的粥是所有施粥棚里最清淡的。但也因为如此，他所施粥的棚可以让灾民无限制加粥。如此暴雪之下，流离失所的灾民们能喝到几碗热水，已是很感激了，更别提这些热水里面还有几粒米。” 如此商人，若是任由他们掌控漠北，以后漠北的百姓们生活只会更加艰难！ 陈典仪垂眸就见顾聿知小脸几乎要皱成包子，眼里是真真切切的担忧，压抑的心情总算是好了几分。 怕什么，他们有殿下在身边撑着呢。 被他寄予厚望的殿下忽然哼了声，奶声奶气道：“这李记商行的人真的太坏了！” 喝水要是就能御寒和果腹，那还要什么粮食，大家都喝水算了！ 陈典仪温情的眼神瞬间收回，是他草率了，殿下还小，现在还需要他们撑着呢。 他无奈叹了口气：“殿下想去城外也不是不行，但您今日的课程还没学完。现在请殿下收收心，我们接着上课。” 在关于对殿下的教育这方面，他和谢长史的观念一致，那就是不能让殿下只在府中读书，而是要让他渐渐知道自己身为亲王的使命。 雪灾一事难保以后不会发生，提前让殿下接触，并且知道赈灾流程，并非坏事。 他说完转身和徐嬷嬷说了声，让她去准备殿下要出行的东西，务必不能让殿下受风。 顾聿知则吐了吐舌头，赶紧拉着明理坐好，顺便拍了拍雪夜的胖屁股：“陈典仪要讲学啦，雪夜……” 不等顾聿知说完，雪夜嗷呜一声撒腿就往外面跑。 还是雪比较好玩，那个人类授课真的太可怕啦！ 看着雪夜仓皇而逃的狼狈背影，顾聿知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随即就听到陈典仪的轻咳声，收起笑容，一脸无辜看向他。 中午用完膳本该是顾聿知休息的时间，但今日暴雪未停，陈典仪便和谢长史商量了一下，让顾聿知上了马车。 同行的还有府中的一名侍卫，沈钰安。 自上次知道李记商行的东家是一位亲王后，谢长史便出了个主意，给闻氏找一个“真正的少东家”，必要的时候让他出现在各种重要场合之中。 沈钰安也算是世家弟子，自小就面色白嫩，长相秀气，没少被人说是小姑娘，所以长大后力排众议进了御林军，目的就是要让自己有男子汉气概。 可他身高在长，面容也始终俊秀，让他一度反感不已，还刻意蓄起了胡子。 会成为闻少爷纯属巧合。 谢长史去了几个牙行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谁知一回府就看到脱下盔甲穿着一身长衫的沈钰安和陈典仪在院中说话，声音不急不慢，说的话也有理有据，那一刻，谢长史就知道自己要找的闻少爷出现了。 沈钰安无奈穿着一身长衫，外面搭配着一件白狐皮披风，头戴玉冠，走路刻意压缓了步子。 舒小涵蹲在地上，双手捧着脸感叹：“哎，瞧瞧沈侍卫的这张脸，要是放在现代，那绝对就是小鲜肉的顶流啊！” 和舒小涵朝夕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顾聿知早就知道小鲜肉啊，顶流啊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听她这么说，顾聿知瞧着沈钰安的脸，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无声道：“谢长史当时看中沈侍卫后，便让沈侍卫将胡子剃掉了，沈侍卫当时还生气了好几天呢。” 他听采莲姐姐说，沈侍卫追着谢长史念叨了好几天我的胡子没了之类的话，惹得谢长史一看到他就躲着走。 沈钰安一垂眸就看见顾聿知这可爱的小模样，心底的怨念小了不少，低声嘱咐道：“殿下的身份现在还不能公开，等会到了城外，只能在马车里坐着。臣需得下去露个面，侍卫会在马车周围护着您，您想要看偷偷把车窗开个缝就可以了。” 顾聿知连连点头，学着舒小涵的样子伸出三根指头，严肃着小脸道：“我绝对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第54章 亲历雪灾 见顾聿知小脸上写满认真，沈钰安这才迈步下了马车，车夫打着伞，护着他一路到了衙门的施粥点。 采莲一抬头就看到他的这幅装扮，朝着他俯了俯身：“少爷。”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见，采月抬起头看了过来，也跟着行了一礼：“少爷。” 沈钰安微微点头，看向衙门熬粥的大锅：“辛苦你们了。谢管家和齐三他们人呢？” 采莲低声道：“齐三护卫他们去抬柱子了，谢管家在秦府医那边帮忙。今日受伤的人比较多，秦府医那边险些出了乱子。” 沈钰安眉头轻皱，秦院判出来赈灾，身边可是带了护卫的，还有衙役在维持秩序，能出什么乱子？ 采莲走近了些：“李记商行那边本来只打算弄个粥棚，没想到我们闻府竟然派了府医出来，他们不甘落后，也让医馆的大夫在这边支摊行医了。” 都是救治百姓，应该是好事，怎么还会出岔子？ 沈钰安着急道：“你说重点就是。” 采莲低声道：“我不得给你说明白啊。”见沈钰安面露不愉，她这才继续道，“咱们带去的伤寒药是免费的，但对于外敷的药，秦院判那里不多，没多久就用完了，正巧李记商行医馆的大夫来了，就一直对着我们冷嘲热讽的，也不知道从哪打听到前些日子殿下买了陈员外的宅子，说我们闻氏有钱买得下一间镖局，买得下一间大宅子，却没钱给百姓们看病之类的。” 她说着就叹了口气：“秦院判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一下就火了，要不是谢长史在一旁压着，李记商行的大夫肯定要被他骂死的。” 一听这话，沈钰安倒是没那么着急了，见周围不断有人上前，扬了扬下巴：“行了，回去给百姓们施粥吧，记得要稠一些，这天寒地冻的，只喝点稀汤可御不了寒。” 他转头指了下马车：“我从府里带了几袋米过来，你安排着给大家分。” 采莲一脸感动：“奴婢替昌州百姓谢谢少爷了。” 正巧过来的齐知府皱着眉看向沈钰安，不是，这人谁？ 他是听到下人来报，说是闻府的少爷来了，齐知府赶紧带着捕快跑了过来，生怕小殿下遇到什么危险，谁知刚走到这，就听采莲说谢谢少爷？ 他满腹狐疑，这是哪家少爷？ 他怎么不知道昌州的哪家少爷长这样呢。 谢长史听见动静也跟了过来，一眼就瞧见了沈钰安，敢在齐知府开口前道：“少爷，您不必亲自来的，赈灾一事正在有序进行。有齐知府在，您且放宽心吧。” 沈钰安嗯了声：“我让人带了些粮食和药草过来。” 齐知府看了眼谢长史，就见谢长史靠近自己低声道：“这是我们闻府的闻少爷。” 齐知府瞪圆了眼睛。 欺负人呢是不是？他还没老眼昏花呢！ 谢长史使了个眼色：“有什么疑问等赈灾结束后再说，你只要记住，在外这就是我们的闻少爷就可以了。” 此时闻府不少经过的人看见沈钰安都暂停脚步行礼，异口同声道：“少爷。” 齐知府收敛了神色，朝着沈钰安鞠躬：“本官替昌州百姓感谢闻少爷大义！” 几人站在一起就是焦点，再加上闻府下人们的喊声，周围的百姓们都知道了，那个从未露面的闻府少爷今日终于出现，还是带着粮食出现的。 对比李记商行那清的几乎能见底的粥，衙门和闻府合力煮的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越来越多的难民们在这边的施粥点排队，经过沈钰安身边时还会真诚地说上一句：“闻少爷，谢谢您。” 沈钰安也没摆架子，对着这些人微微颔首，随即和谢长史交换了眼神，两人便朝着秦院判的方向走去，身后闻府的马车小心跟上。 顾聿知在马车里，视线却被难民们牵扯住。 透过马车的车缝，他能清楚地看到这些难民衣不蔽体，躲在临时搭建的难民棚里紧靠着彼此，相互取暖，就算是拿着粥，他们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倒是棚里有几个孩子，用过粥后有了些许力气，互相追逐嬉戏，时不时传来笑声。 难民棚再过去一点是一个更简陋的棚，顾聿知看着那里面堆放的东西，问了侍卫才知道那是已经去世百姓的尸体。 这一刻，顾聿知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难受得紧，向来都带着笑的小脸变得格外严肃。 马车一直到秦院判所在的地方才渐渐停下来，谢长史借口要休息转身上了马车，被蒙在鼓里的齐知府想也没想就跟着上了，一只脚都踏入马车了，才看到顾聿知也在。 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竟愣在原地。 谢长史轻声道：“齐知府快快进来，别让殿下吹着冷风了。” 齐知府赶紧关上门：“殿下，臣不知殿下在，冒失了，请殿下责罚。” 顾聿知的视线这才收了回来，看着齐知府肩膀上的落雪，湿透的衣摆和靴子低声道：“齐知府辛苦了，快坐下喝杯热水吧。” 红泥小火炉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茶壶，水已经开了，正冒着白烟，谢长史听言便给齐知府倒了一杯：“殿下年岁还小，喝不了茶，你将就喝点暖暖身子，等下还有得忙。” 齐知府手脚都要冻僵了，接过茶杯在手掌心转了转，缓了一会儿才道：“点下，谢长史，这闻少爷是怎么回事？” 闻言顾聿知和谢长史都看了过去，齐知府被二人看的莫名，随即灵光一闪，忽然就明白了过来，暗恨自己怎么这么多嘴：“抱歉殿下，臣不该问这些。” 顾聿知没说话，转头继续看向外面，谢长史倒是开口了：“这没什么，以后闻少爷要出面的地方还很多，少不得要齐知府帮忙打掩护，齐知府迟早是要知道的。” 等齐知府一脸若有所思离开后，顾聿知这才道：“谢长史，齐知府知道这些真的没事吗？” “殿下放宽心，齐知府这人还算可靠，再者他的一举一动想必李记商行的人都有在盯着，就算他不想，在别人眼里他也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顾聿知小脸震惊，总感觉谢长史教了自己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第55章 好冷啊…… 谢长史没有在马车中多做停留，很快就出去继续忙活了。 顾聿知的视线不由就落在了秦院判的身上，就见秦院判向来严肃的脸此刻更黑了，边把脉边和身边的小童说着什么，那小童听得连连点头，快速记录着，随后坐在一旁给另外一人把脉。 临时医馆的旁边也搭建了一个小棚，里面都是受伤的百姓，就算坐在马车里，哀嚎声还是传了进来。 视线受阻，顾聿知看不到太多，但能听到远处得嘶吼声、哀嚎声 “快点，把这边抬一下，下面还有人，没死！” “这边埋了个孩子，你们赶紧过来！” 很快马车外响起一片哭嚎声，一个小男孩抓着衙役的袖子：“救救我母亲……” “我的闺女……”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又一座房子被雪压塌了，连带着马车都跟着颤抖，骏马嘶鸣，很明显被惊着了，侍卫狠狠拉了一下才将骏马安抚住。 顾聿知小脸惨白，小手死死抓着窗户边缘，直到马车稳定后才缓缓放开。 窗外是持续的尖叫声，远处是齐侍卫的怒吼声：“杵在这干什么？当门神吗？还不赶紧救人！” 他透过窗户缝往外看了眼，就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抬了过来，那女人朝着秦院判和另外一人就跪了下去：“大夫，大夫，这是我当家的，你们救救他，救救他。” 秦院判刚要起身，就听旁边那大夫阴阳怪气道：“我这是医馆没错，但这些药材价格昂贵，又来之不易，并非免费的。这位夫人，你想要救你当家的，还是去闻府吧。闻府的府医看了一早晨的头疼发热了，还未收取过一分诊金呢。” 那妇人一听这话，忙朝着那大夫磕头，苦苦哀求道：“大夫，我求求您了，您行行好，给我当家的看看……” 秦院判的徒弟上前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厉声道：“我不让你们看，给我走开！” 文修竹刷的合上折扇：“这厮实在是过分！” 顾聿知这会儿才缓两人过来，垂着头不敢去看那血糊糊的人，听文修竹这么说，也觉得这妇人过分，点了点小脑袋，气愤道：“不看就不看，竟然还推人。” “殿下。”文修竹叹了口气，“小的说的是旁边这位大夫。他这话里有两重意思，一是说秦院判不过是个只能看风寒的府医，二是我们闻府小气，只免费提供伤寒的药。” 顾聿知很不服气：“什么只会治风寒，母妃说了，秦院判可是出自医学世家，医术就算是太医院里也是拔尖的。这妇人看不起秦院判，哼……”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什么恶毒的词，只得鼓着脸作罢，气呼呼坐在原地，脑子里却总是想起那人血流不止的样子，小手紧紧抓着毯子。 舒小涵看出了他的于心不忍，虚虚摸了摸他的头顶：“殿下，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鬼。这妇人的丈夫若是死了，那便是他命中有此一劫，您不必多想。” 他没说话，视线又看了过去，就见那大夫上前把脉，在那男人受伤的地方稍加按压，随后便摇了摇头：“抬走吧，你家男人内脏出血，就是大罗神仙也就不回来了。” 那妇人瞠目结舌，忽然眼睛一闭直勾勾倒了下去。 秦院判掀了掀眼皮，下巴微抬，一旁的侍卫赶紧将那男人带到后面的小棚子里去了，秦院判起身，药童便坐了下来。 顾聿知眼睛一下就亮了，他就知道，秦院判虽然凶是凶了点，但心肠其实可好了。 秦院判进去还没一盏茶的功夫，那妇人就苏醒了过来，一旁的大夫呦了声，指了指秦院判身后的小棚摇头道：“这位夫人，你还是赶紧进去看看吧，晚了连你丈夫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那妇人腾得爬起来就往棚子里冲，嘴里怒骂着：“把我当家的还给我，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当家的抬走，你们想干什么？” 她大吵大闹，对着侍卫拳打脚踢，没一会儿就将齐知府引了过来，从药童那知晓事情经过后，二话不说便让衙役将那妇人抓了起来，随即看向一旁的大夫，冷声道：“这位大夫要是不想诊治便早早回去休息吧，天寒地冻的，别再让你们自己人冻着了。” 那大夫显然没想到齐知府竟然会这样说，拂了拂袖，到底没敢在这关键时刻离开。 齐知府环视一圈：“闻府的府医前来救治，一不要诊金，二不要抓药的钱，纯属做好事。若是再让我知道谁在这找事，别怪我下手无情！” 他撂下话就急急忙忙离开，也没时间上来和顾聿知解释。 顾聿知缓缓将车窗关严，双手撑着下巴发呆。 文修竹见缝插针道：“殿下可知，为何那妇人会因别人的三言两语就闹着不让秦院判诊治？” 顾聿知茫然抬头，摇着小脑袋：“为什么呀？” “因为在漠北，秦院判没有名声，只是一个府医。但若是殿下开了医馆，秦院判名医的名声传了出去，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那妇人根本不会听别人说一句话就会求着秦院判救命的。” “我们知晓秦院判医术高明，但别人不知道。殿下须知，大夫的名声是需要一点一点累积的。还有药铺的事，若是这次雪灾，殿下有药铺支撑，那李记医馆的大夫绝对不敢和秦院判这样呛声。” 顾聿知懵懵懂懂点头，好一会儿才小声道：“秦院判开的药汁太苦了，还总是扳着脸，我在府里都不怎么直接和他说话的。”他感觉自己这样背后说人不太好，吐了吐舌头，“等赈灾结束，我就问问他想不想开医馆。” 舒小涵透过顾聿知自然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况，到处都是受伤的百姓，她的心情也变得沉重了不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好像大概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眼就看到小王爷的这个任务了。 谁也没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坐着，直到等到马车里的银丝炭都烧光了，温度渐渐下降，顾聿知轻轻跺了跺脚：“好冷啊……” 第56章 李记医馆使坏 顾聿知一直等到秦院判出来，听到他说那人已无大碍，这才回了王府。 当天夜里顾聿知就做起了噩梦，梦里到处都是血糊糊的人，他吓得惊叫连连，很快就发起了高热，这场高热一直持续了三天，烧得顾聿知嗓子都哑了，秦院判的苦药汁不知道喝了多少碗，现在一看到药就不自觉想吐。 等他意识真正清醒已是五天后，顾聿知一醒来就问徐嬷嬷：“嬷嬷，雪可停了？赈灾情况怎么样了？” 徐嬷嬷看着他瘦了一圈的小脸，嘴还没张，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昨日停的雪，赈灾还在继续，漠北各州府的路已经通了，祁州伤亡最小，祁州知府派了人过来增援，百姓们也都安置好了。” 顾聿知伸出小手拍了拍徐嬷嬷的手背，小脸上带着笑：“徐嬷嬷别哭，我已经好了。” 他就是被吓着了…… 顾聿知觉得有些冷，他想母妃了，母妃的怀抱可比这被子暖和多了。 徐嬷嬷掖了掖被子：“谢长史还在外面帮忙，秦院判让您最少要休息七天时间，陈典仪也就跟着出府帮忙去了。” 顾聿知一闭上眼睛，那血糊糊的人又出现了，吓得他赶紧睁开，惊声叫道：“徐嬷嬷，徐嬷嬷！” “老奴在！”徐嬷嬷将顾聿知带这么大，从未听过他这么害怕的惨叫，慌不择路一脚摔倒在地，也顾不得查看，连忙爬起来，“殿下不怕，老奴在！” 顾聿知抓着徐嬷嬷的手缓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声音依旧发着颤：“叫秦院判过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文掌柜说的没错，要是秦院判名医的身份在漠北传开了，那日的事情还会发生吗？ 那人血糊糊的就躺在那，明明还有救，却被那庸医断言救不活了，若非秦院判，那人就真的死了。 顾聿知小脸紧绷，小手紧紧攥着被子，不停小声念着：“我不怕我不怕，秦院判把人都救回来了……”他说着说着忍不住落了一滴泪，又赶紧擦掉，“呜呜呜……母妃，我还是好怕呀……” 没人在这里，顾聿知哭得有些放肆，直到秦院判在外求见的声音响起，他才赶紧悄悄将眼泪抹掉，哑着嗓音道：“秦院判快进来吧。” 此刻的舒小涵也忍不住落了泪，恨不得将小王爷抱在怀中好好安慰。 这个还不到六岁的孩子，看到那么恐怖的场景，怎么可能会不害怕？ “这谢长史也真是的！为什么要让小王爷去赈灾现场！那些画面别说是小王爷了，就是我看了都受不了！” 文掌柜微微摇头：“套用你的话，你头发长，见识短！殿下的身份是亲王，不是一般的孩子，他自小就要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样的责任！哪怕就是当个闲散王爷，也要知道府中有一干人等在靠着他吃饭，封地百姓在等着他做主。” 见舒小涵难得没有回嘴，文掌柜接着道：“你以为亲王是那么好当的吗？做得好了，会被皇上忌惮，做得不好了，会被百姓唾骂。你希望殿下成为哪一种？” 哪一种？ 当然是哪一种都不希望！ 舒小涵总是会不自觉将对孩子们的思念转移到顾聿知身上，只希望他平安快乐地成长，不管是现实，还是各种夺嫡电视剧，太过优秀的封王好像的确是没什么好下场…… 不过，舒小涵看了眼文掌柜，狠狠呸了声：“头发长见识短？你要不要看看我们谁的头发长……” 文掌柜…… 草率了，这女人那个时代怎么回事，竟会让女子剪短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打住！”舒小涵真是一点也不想听他的这些话，“秦院判已经坐下了。” 秦院判坐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给顾聿知把脉，见顾聿知不躲不闪，也不嚷嚷着药难喝，秦院判脸色难得好看了些：“殿下身体恢复得不错，接下来再喝两天药巩固一下就好了。另外，这几天注意休息，饮食清淡。” 身后的徐嬷嬷一个劲地点头，这些话不用秦院判嘱咐，她也知道。 等秦院判说完后，顾聿知才开口问道：“秦院判，那个男子好了嘛？”见秦院判一脸不解，急忙道，“就是那个，他浑身是血，被旁边李记商行大夫断定活不了的那个。” 秦院判这才开口：“活着呢，伤势比较重，齐知府找了个专门的地方让他们这些人养伤，石楠在那边照顾。” 石楠，姓秦，是秦院判族中一名弟子，因其小小年纪便展现出不俗的医学天赋，从小就被秦院判带在身边。 这次秦院判“流放”漠北，秦石楠父母还找秦院判闹了好一阵，认为秦石楠跟着他来漠北就是自毁前途。太医院那么多大夫，随便再找一个师父也比跟着他有前途。 秦院判也不留，却不想出发的时候，秦石楠自己跑了来，一路跟着到了漠北，在住进了宅子后，秦院判才正式收他为徒。 一想到这事秦石楠，秦院判脸上就带了几分怒意：“殿下，李记医馆的大夫视人命如草芥，竟敢在那男子被救活后下杀手。若非石楠看到，只怕这男子就活不了了！” 文修竹倒吸一口凉气：“这李记医馆的人实在歹毒！事后下手，针对的根本就是秦院判！若他们的计谋真的得逞，定会对外宣传闻氏府医治死人的消息，到时候别说是闻府了，就连现在名声直线上升的镖局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这些商场上的小手段，文修竹知道得一清二楚，从秦院判短短两句话就能分析出对方的真实目的，若非系统有规定，文修竹定会让顾聿知以牙还牙，让李记商行栽个大跟头！ 顾聿知瞪圆了眼睛，着急道：“那李记医馆的人被齐知府抓起来了嘛？” 秦院判摇摇头：“没有！石楠只是看到那人反应不对劲，及时让我出手抢救回来了。我只能判断出他是因何加重伤势，没有证据，齐知府也没办法，便将那男子专门找了地方养伤，让石楠贴身照顾去了。” 顾聿知气呼呼捶了下被子，不开心。 ╭(╯^╰)╮…… 第57章 秦院判的拒绝 秦院判见识过比这可要厉害多的栽赃手段，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殿下不必担忧，齐知府那边已经将李记医馆的人严加看管了起来。”他说着就笑了笑，“李记医馆的人，这次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见顾聿知不解，他接着道：“有衙役发现，李记医馆的药趁此机会大肆涨价，却不想我们闻府开了先河免费用药，李记医馆的人只能将伤寒的药免费赠送，但外伤等药材涨得更厉害，齐知府及时派人去一些小药行买了药才将这个苗头制止下去。但这事，城外的百姓们都知晓了。” 文掌柜哈哈笑了起来：“这可是好事啊！这李记商行这是自寻死路！殿下，您现在赶紧和秦院判提开医馆的事！等谢长史回来了，让他速度和德妃取得联系，趁着年前赶紧将医馆开起来。” 舒小涵也连连点头：“小王爷，这次我站文掌柜。这李记商行的人不但控制着漠北的粮价，还发灾难财！对付这种毫无良心的人，就应该趁他病，要他命！” 文掌柜摇着扇子，小眼睛看向舒小涵：“趁他病，要他命，这话倒是不错！殿下，尽量让府中的人宣传闻府最近无偿诊治熬药的事情，一定要提的是那重伤男子被救回一事！起码要让昌州的百姓都知道，闻府的府医是个神医。” 顾聿知眼睛滴溜溜地转，好一会儿才道：“秦院判，那妇人不相信你，还有李记商行的人想要这样陷害你，你都不生气吗？”他撅了噘嘴，“要是我的话，我都气死了！” 秦院判不说话，顾聿知继续道：“五皇兄之前摔坏了我的玉珏，还说是我不珍惜，害我被罚，我就特别生气。”他连着看了秦院判好几眼，见他还是不说话，只得小声道，“我偷偷告诉你，后来宫宴，我给五皇兄说三皇兄的玉珏比我之前那个还要好看，五皇兄就跑去找三皇兄要了。” 说到这，顾聿知就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秦院判的脸色也柔和了不少。 那次的事情秦院判也有所耳闻，齐王摔了楚王的玉珏，随后便禁了足，楚王外家当时可铆足了劲打压齐王的势力，后宫也掺和了进来，淑贵妃和良妃之间掐得非常厉害…… 他怎么都没想到，双方争执的缘由竟是因为闻王殿下的一句话。 秦院判不着痕迹看了眼顾聿知，小心试探道：“殿下从哪判断出楚王会因为一块玉珏而对齐王大打出手？” 顾聿知傲娇的哼了声：“我听母妃说，三皇兄的那块玉珏是他成年封王时父皇送的什么血玉，十分珍贵，每每宫宴便会带上，特别重视。”一想到这顾聿知心底就有些内疚，小脸也没了刚才的神采飞扬，“我本来想着，三皇兄受宠，五皇兄最多痴缠一会儿，让三皇兄责骂一顿，谁知他会那么大胆将玉珏摔了。” 秦院判倒是知道为何，这位齐王从小便性子跋扈，良妃也宠溺地厉害，仗着是皇子的身份，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是非要弄到手不可，连比他小了十几岁的殿下都能欺辱。 不过自先皇驾崩后，这齐王倒是忽然懂事了起来，早早便将良妃接去了封地…… 文修竹摇扇子的手一顿：“殿下，现在不是讨论齐王的时候，而是赶紧说服谢长史开医馆！” 顾聿知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头，哎呀，差点忘记正事了，他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希冀：“秦院判，我今日找你来是想问你，你想不想开医馆啊！” 不等秦院判开口，他就眉飞色舞道：“开医馆有可多好处了，你……” “殿下！”秦院判沉着脸色道，“殿下让齐侍卫去镖局走镖，已经是犯了禁忌，如今还要将主意打到臣身上吗？臣是医官，不是街头的大夫。再者，士农工商，商人可是贱籍，殿下让臣经营医馆，可是想让臣被族中除名？” 顾聿知脸色刷的就变得惨白，他有想过秦院判会拒绝，却没想到秦院判会将话说得这么重！ 没有他的允许，秦院判不敢擅自离开，却也气恼他说这话不经过思考，立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 顾聿知看了眼文掌柜，就见他神色难看，把玩着扇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不是让你经营医馆，也不是让你成为商籍，而是像齐侍卫那样，是作为府医去医馆坐诊。” 秦院判黑着一张脸道：“所以当时你们便是这样说服齐侍卫的？臣不是齐侍卫，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顾聿知自然知晓商人地位低下，可他和文掌柜相处了这么久，从他那学到了不少东西，倒真没觉得商人就要比人矮一头。 当然最重要的便是商人有钱了。 用舒老师的话说，他来漠北，就是一个光杆司令，要什么没什么，现在还能仗着年纪小，或者是立了功问皇兄要银子，但往后还是要靠自己。 舒老师说，正是因为如此，那个什么主系统才会给他分配农商系统辅助。 秦院判这样说，顾聿知才真实地感受到了何为商人地位低下。 顾聿知双手撑着下巴，一脸不开心，但秦院判不愿意，他也不能强迫。 徐嬷嬷却有些不高兴了：“秦院判，您说话是不是有些太难听了。殿下想要开医馆让你坐诊，不过是因为听到你受了委屈，想让你当个有名气的大夫，免得李记医馆的人看不起你。” 顾聿知转头看向徐嬷嬷，眼睛亮晶晶的，小脸也不自觉带了些笑：“徐嬷嬷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么想的呀。” 秦院判哼了声，脸色倒是没那么难看了，他的恶言相向，不过是因为最近闻王和谢长史在说赚银子的事，他便以为殿下是想利用自己赚钱。 他向来说话难听，这会儿就算有心缓和，也不过说了句：“殿下倒是可以考虑开药铺，邹家当家的是德妃娘娘的嫡亲表哥，只要走通了这条路，药材一事便不会受制于李记医馆。” 第58章 顾聿知笑眯眯，好心情又回来了 听到秦院判这么说，顾聿知就知道他是真的不会去医馆坐诊，噘了噘嘴让秦院判退下了。 至于开药铺的事，顾聿知只得等到谢长史回来。 这次漠北雪灾情况不算很好，别说城外的宅子坍塌，就连城内的平民区也有不少房子倒塌的，谢长史忙碌了差不多半个月，顾聿知再见到他时，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殿下。”谢长史见到顾聿知长舒一口气，这段时间他也是累得很了，说话声音都哑了不少，“城外的难民们都已安置好了，死亡人数齐知府也已上报。” 顾聿知小脸严肃，等谢长史喝了两杯茶后才道：“长史，不是说昌州是漠北最繁华的城市吗？为何第一场暴雪就会死这么多的人？冬日还有好几个月，这些难民以后该怎么办？” 自他醒来后，徐嬷嬷说什么都不同意他再去赈灾现场，沈钰安便经常以闻府的名义去城外，带回来了不少消息。 隔壁州府带来的不仅仅是人手还有难民，齐知府害怕引起暴动，只得让这些人都在城外待着，日夜派衙役巡逻。 好在城外暂时居住的地方已经修建好了，知府衙门每日也会发放一些救济粥粮，就是冬日里不好安排这些人做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下人给谢长史端了杯热茶，向来品茶的谢长史连着喝了好几杯才缓过劲来：“现在已经十二月了，来年三月便开始化雪。这中间的两个多月，齐知府已经尽可能在找能让他们做的短活。” 但难民太多，冰天雪地里能干的活又太少，齐知府已经连着熬了好几个晚上，头发都掉了不少。 “现在已经开了昌州粮仓，但数量有限，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二来路途遥远，要等朝廷的赈灾粮过来，只怕这两个月时间都过了……” 顾聿知小脸绷着，也是愁的没办法，府中能散出去的粮食都散出去了，他们如今也在买着李记商行的高价粮。 想不到办法，顾聿知干脆抛之脑后，转而说起雪灾原因：“我听府中小厮说，昌州每年都会下雪的，为什么今年的雪灾会这么严重啊？” 谁知他话音一落，谢长史的脸就垮了下来：“臣问过齐知府了，齐知府说很大原因是李记商行。李记商行在漠北站稳脚跟后，不仅抬高粮价，还用各种手段将城外的很多良田都收购了，随后便是提高租金。农民种地交租后，所剩银钱几乎都是拿来买粮食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去修缮房屋。” 一年不修没事，那么两年，三年呢？这些房子已经撑到了极致，所以才会一场雪下来就接连地倒塌了。 顾聿知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气鼓鼓道：“李记商行这么坏，齐知府为什么不把他们赶出去？” 真是孩子话！ 谢长史捏了捏眉心，疲倦道：“殿下要知道，商人所缴纳的税额是很高的，昌州要发展，怎么可能会将最大的商行赶出去？更何况李记商行的背景深不可测，齐知府哪敢轻举妄动。这次雪灾，李记商行连夜哄抬粮价，已经影响到漠北其他几个州府了。” 这李记商行在昌州的势力如此之大，难怪齐知府之前会积极带着他们去盘下镖局。 舒小涵深叹一口气：“漠北百姓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文掌柜继续见缝插针：“这李记商行实在是毫无人性！殿下，您快和谢长史说一说开药铺的事情，只要我们拿到邹家的药材，肯定能狠狠打击到李记医馆。” 要问顾聿知现在最讨厌的是谁，那绝对就是李记商行的人，要是他的药铺真的能开起来抢了李记医馆的生意，那才真是让人开心。 顾聿知眼睛滴溜溜地转，正要想怎么开口呢，就听谢长史道：“殿下，臣一进府就听秦院判和臣说，您想让秦院判去医馆坐诊？能和臣说说看，您为什么会这样想吗？” 顾聿知气呼呼哼了声：“秦院判已经拒绝了，还说了我呢！我都没和他计较，他竟敢找你告状，我要罚他一个月的俸银！” 不仅罚俸银，还要罚他一个月不准吃徐嬷嬷做的菜！ 谢长史…… “殿下，齐侍卫是因为他的性格本身就爱走南闯北，再加上我们可以通过镖局向皇上传递消息，齐侍卫才会同意。但这不代表秦院判会同意他一个院判去医馆当一个坐诊大夫。这二者的身份天差地别，殿下不该不和臣商量便找了秦院判。” “秦石楠和臣说，秦院判开始以为您是想利用他的医术赚钱。” 顾聿知鼓着脸看向秦院判，大眼睛水汪汪的：“我知道了。而且，我并不是因为想赚钱才说让秦院判当坐诊大夫的。” 他将那日看到的场景一股脑都说了出来，说完还是有些气呼呼的，拍了下方桌：“我是不想以后秦院判再受委屈，更不想李记商行的人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残害百姓。” 顾聿知望向秦院判：“秦院判，你之前和我说过，我是漠北的封王，是漠北百姓的天。如果我也像李记商行那样，漠北的百姓生活的只会更艰难。” 他已经启蒙了，翻了年就要六岁了。不再是三四岁，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谢长史已经蒙了。 他不知道这些话是舒老师潜移默化教育了很多天的结果，他只知道，自己看似流放，实则捡了一个大宝贝。 谢长史家境贫寒，对于百姓疾苦最是能够了解，知晓一个地方父母官勤政爱民会让当地百姓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他借着抬手的动作擦了擦眼角的泪：“殿下如此爱民，是漠北百姓的福。但秦院判那里殿下还是放弃吧。臣今日来找殿下还有一事，就是关于药铺之事。德妃娘娘母亲娘家是桑朝最大的药材种植商，臣认为，殿下可直接像德妃娘娘开口，相信德妃娘娘不会拒绝您的。” 顾聿知嗯？ 他刚还在想因为秦院判，谢长史会不会也拒绝自己开药铺呢，谁知谢长史自己就提出来啦！ 顾聿知笑眯眯，好心情又回来了。 都59章 可着小王爷一只羊薅 雪灾之前，为以后方便，谢长史便让顾聿知出面将这座宅子买了下来，那老仆有心想要交好闻府的人，便将银票交给了闻氏镖局。 因为是轻镖，齐承朗便一人快马上了路，随身携带的不仅是老仆人的银票，还有谢长史临时给的一万两银票，让他见机行事，若是顺利搭乘上了德妃的这条线，不要耽误时间，直接将秦院判清单上的药材采购回来。 怎么见机行事，谢长史并未明说，齐承朗也没多想，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行还有他大哥在呢。 齐承朗离开半个月的一天休沐，顾聿知早早穿戴好，准备坐马车去城外感受一下漫天的冰雪，最重要的是要带着雪夜出门遛一遛。 入冬之后，雪夜体重直线上升，顾聿知早就想带着它出门了，谁知路线都商量好了，齐知府的拜帖递了进来。 顾聿知此刻正坐在雪夜身上，抱着雪夜的脖子，声音闷闷的：“齐知府可有说什么事吗？” 他有好久都没出府玩啦，希望齐知府只是因为一点小事想找谢长史帮忙…… “齐知府说，有些关于难民的安置事情想要让殿下帮忙。”谢长史合上拜帖，“殿下可要召见？” 顾聿知嘟了嘟嘴，从雪夜身上爬了下来：“雪夜，你找侍卫带你出门吧，我今日恐怕是出不去了。” 事关难民安置，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完的，漠北冬日天黑得很早，顾聿知只得眼巴巴看着雪夜跟着侍卫上了马车，憋着嘴去了议事厅。 “殿下。”齐知府赶紧行礼，不等顾聿知开口，齐知府忙跪下磕头，“请殿下帮帮微臣，救昌州百姓于水火之中！” 顾聿知挠挠头：“我该怎么帮啊？难民们不是都安置得差不多了嘛？” 他抬头看了眼谢长史，见谢长史神色难看，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齐知府，难不成这几日又发生什么事了？ 齐知府简直都要哭了：“别的州府难民听说昌州难民得到妥善安置，不远千里走了过来，城外难民越来越多，臣不敢随意开城门，李记商行以此为借口，再次提高粮价，城内百姓怨声载道，让臣想办法将难民赶走。” 顾聿知眨巴着眼睛看着齐知府，耳边是文掌柜气愤的声音：“殿下，小的猜测，这昌州安置难民一事就是李记商行宣传出去的。这李记商行定是在报复齐知府之前当着百姓的面给他们难看一事。” “城内百姓不知实情，不会将原因归咎在李记商行身上，毕竟是因为齐知府严守城门，才会让商队运输不便，进出困难。” 听文掌柜这么一说，顾聿知再看齐知府趴着的身影，顿时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他看向谢长史，见谢长史神色严肃，明显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齐知府抬头看向他：“殿下，臣听说您的镖局一直在招人，臣想，城外难民有一些失去父母的孩子，七八岁的，正是可以学武的好年龄，您可以收容一些男孩。还有镖局现在能走镖的镖师极少，难民中不乏有青壮年，您也可以安排进镖局，只要能跟得上镖师们训练，也能早些跟着走镖。” 他说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也知道自己所说实在强人所难，可他已是走投无路，若非如此，怎么会张口将这个难题抛给小王爷。 谢长史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齐知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殿下的处境你应该知道的最是清楚，你现在说这话，不是把殿下架在火上烤？你知不知道，因为去了一次赈灾现场，殿下回来便发了几日高热……” 齐知府头伏地更低，眼眶都红了：“臣知道，臣知道！可臣已是没有办法了！赈灾粮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城外的灾民每日都有新增，臣不能看着城外百姓活活饿死！请殿下救救城外百姓！” 谢长史拂了拂袖：“殿下的镖局便是能收人，又能收几人？这冬日还有一个多月，即便土地开化，这些人没了家园，你又该如何安置？” 齐知府擦了擦汗：“臣是这么想的，只要殿下肯接收孩童及青壮年，臣便可做主从粮仓中每日拨一斗粗粮给镖局。至于其他青壮年，臣已让他们成了巡防队，每日城外难民集中点。到了土地开化后……” 齐知府眼神闪了闪：“那些真正没有了家园的人，便可去辛凉，帮助殿下开荒。” 谢长史简直要被齐知府气笑了：“齐知府嘴上说得好听，青壮年可以跟着镖局走镖，你难道不是想要将难民的危险转嫁到殿下这边来？” 舒小涵没忍住呵了声：“这齐知府还真是老奸巨猾，可着我们小王爷一只羊薅！” 这昌州城内不乏其他富商，为什么齐知府不找这些人帮忙？还不是看小王爷年纪小好欺负。 顾聿知视线在谢长史和齐知府之间来回，就见齐知府被谢长史的这一声轻笑吓得一哆嗦。 齐知府被谢长史一句话说得老脸通红，深叹一口气：“臣的承认，臣有这样的私心。可长史也要为殿下想想。殿下的封地需要百姓去开荒，种田，也需要人口维持整个城市的运转。若是殿下在此时站出来，收容这些难民，在漠北百姓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殿下明年想要招人开荒，岂不是就会容易得多？” 顾聿知眼睛一亮，觉得齐知府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哎。 深秋开荒之时，齐知府就说过，人不好招，毕竟漠北地广人稀…… 他眼巴巴看着谢长史，谢长史一见他这样就明白了，犹豫道：“这个关键时刻你让闻氏站出来收容难民，就是将闻氏推到李记商行的对立面，不过每日一斗粗粮，是否有些不合适啊？” 齐知府这才松了一口气，稍稍跪直了些：“那依殿下和长史所想，臣还能做什么？” 谢长史笑了笑：“明年昌州的徭役，齐知府安排人去修建辛凉到昌州的官道吧。” 第60章 谢长史委实天真的有点太过分 不过是换个地方修整官道，齐知府怎么可能不愿意，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殿下放心，明年辛凉的官道，一定连通昌州和全州两地。” 有了他这话的保证，谢长史才真正应承下这事，待齐知府略微松了一口气离开后，谢长史才道：“殿下，臣想多选些人进镖局，只要是青壮年，咱们这边筛选合格的，都可以。” 顾聿知这下是真茫然了，挠了挠头不解道：“谢长史，这是为什么呀？” 刚才不是还觉得很为难吗？ 感觉大人真的好难懂哦。 谢长史笑道：“按照亲王规制，殿下可有亲兵三千人，护卫营三个，可殿下如今护卫营没有不说，亲兵也不过是从京城跟随而来的这几十来人，更别说这些人还都分出去镖局了。” 顾聿知张了张小嘴，心里默默盘算了下谢长史说的人数，随即苦着脸道：“谢长史，镖局还没回本呢，又招这么多人，我，我养不起呀。” 他不知道别的王兄有多少亲兵，但他觉得自己这点人手就够了，再多就真的养不起啦！ 文掌柜说好的教他做生意，可酒楼没开成，医馆也没大夫，顾聿知真的觉得自己好可怜！ 谢长史笑眯眯道：“殿下莫慌，这次齐侍卫回来，应该会将殿下一年的俸禄带回来。而且也并非让殿下一下就招这么多的人。臣是觉得，我们可以将镖师培养起来，到时候齐侍卫他们就可以回府了。” 顾聿知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上扬，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也有俸禄！ 不过…… 他收敛笑意：“可是我翻了年才六岁啊。皇子不是十岁才能有俸禄吗？” 他还有好几年呢。 “殿下的年龄是不到，但殿下现在已不是皇子，而是亲王。按例，亲王每年都有俸禄。” 顾聿知内心的喜悦再也藏不住了，捂着嘴嘿嘿笑得眼睛弯弯，十分可爱。 “那我俸禄是多少？够养活这么多人吗？” “按例，亲王俸禄年万石。短时间内，殿下是绝对能够养活这些人的。所以臣才会说我们可以多招一些人，坚持到明年垦荒，殿下封地有了产出，镖局和药铺也能步入正轨，殿下不必太过担忧。” 顾聿知嘀嘀咕咕盘算：“一石是十斗，那我们岂不是可以按照齐知府说的，翻十倍招人？” 他鼓着小脸，很有几分小大人模样：“不知城外可有这么多难民？” 谢长史…… “殿下，您是不是忘了，府中的人还要生活呢……” 文掌柜也在此刻泼了一盆冷水：“殿下天真情有可原，这谢长史怎的也这么天真！” 他想想也是，不过一介书生，何时深入了解过这些事？ 别说文掌柜觉得天真，就连舒小涵也觉得这谢长史有点太过于理想主义了：“小王爷的俸禄多半会是给银子，而以昌州的粮价，这些银子是买不到万石粮食的。并且以李记商行这些人的尿性，知道小王爷收容了这么多的难民，只怕会将粮价抬得更高，到时候殿下又该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 顾聿知压根就没想过俸禄是给银子的！ 他嘟着嘴，表示自己很不开心。 文掌柜看了眼舒小涵，暗想这女人今天吃错药了，竟会帮自己说话。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打断谢长史这个危险的想法：“殿下现在的生意只有镖局，药铺能不能开都是未知数！而一旦殿下收容了难民，那李记商行肯定是会狠狠记殿下一笔，殿下别说药铺了，镖局能不能保住还是一回事！” 顾聿知被文掌柜的话说得小脸煞白，嘟囔着：“应该不会吧？” “不会？殿下想想隆昌镖局是怎么没的？想想在城外救灾时李记药铺的人是怎么做的？殿下刚才就不应该答应齐知府！” 文掌柜越说越气，暗恨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意识体，宿主还是一个几岁的娃娃，真是空有百般手段，也无处施展！ 直到这时，文掌柜才对自己当初的选择产生了怀疑，闻王殿下，真的会让自己这次的任务圆满成功吗？ 他越想越气，声音不由带了些埋怨：“且不说收容的那些孩子多久才能出镖，就说那些青壮年，为了能够成为侍卫那必须每日勤加训练，饭量岂是一般人能比的？万石粮食看起来很多，可消耗起来也真是快！” 否则那些亲王都靠着这些俸禄过活就好了，还辛辛苦苦经商赚银子做什么？ 三千护卫！那是年万石粮食就能养得起的吗？ “还有，护卫们的月银，盔甲，武器等等等等，都是需要银子置办的，殿下的俸禄全部换成了粮食了，这些东西又该用什么来换？” 顾聿知哪里会知道啊，他被文修竹的这番话砸得心彻底凉了。 他苦着脸道：“我之前真的不应该选址在辛凉！” 文修竹努力瞪大自己的眯眯眼，这是辛凉这个地方名的错吗？ 谢长史见顾聿知迟迟未开口，还以为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假装咳了咳：“殿下……” 顾聿知抬头看向他：“谢长史，你说齐侍卫这次回来会把我的俸禄带回来，他怎么带啊？一万石粮食呢！” 谢长史脸色突变，糟了，他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犯了迷糊！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想办法补救。 “如果臣没猜错，应该是银票。臣马上派人去迎接齐侍卫，让他们在金州将银票换成粮食回来。同时也让李记商行的人看看我们闻氏镖局的实力。” “金州？”文掌柜想了想，“倒是也可以。金州这个地方也算是产粮地，粮食价格肯定会比京城和漠北便宜。事已至此，殿下应该让谢长史想办法多换些粗粮，还有，进城的时候不要那么高调，否则李记商行的人知道殿下这里还采买了粮食，只怕会想办法煽动城外百姓的情绪。” “还让李记商行看看闻氏镖局的实力？财不外露不懂吗？殿下，赶紧劝劝谢长史，千万要小心行事！” 文掌柜边说边摇头，真是隔行如隔山，这谢长史在银钱方面也委实是天真的过分！ 第61章 你有病，打个牌还要管对称不对称 文掌柜说了这么一大堆，顾聿知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到底是答应了齐知府的事情，他们这边再反悔就不好了。 顾聿知虽然小，却也知道人不能言而无信，忙和谢长史等人商量，看怎么才能在不引起李记商行注意的情况下，将这么多的粮食和药材带回来。 这一次的商议，从中午商议到了晚上，最终决定让镖局的人分批去将这些粮食运回来，趁夜入城。甚至还找齐知府商量，至少一半的粗粮混在赈灾粮中一起回昌州。 齐知府自觉愧对顾聿知，自然满口答应，更何况谢长史这边提出，可以收容七岁至二十岁男性共两百人。 两百人啊，真是给他解决了大麻烦。 直到听到谢长史说出这个人数后，文掌柜愣在原地，嘀咕道：“不是说三千侍卫吗？” 舒小涵捧着肚子笑到打嗝：“哈哈哈，隔行如隔山？谢长史太天真？文掌柜，你要不要想想你之前在说些什么？人家谢长史真的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文修竹恼羞成怒，想到之前舒小涵支持自己的话，轻蔑道：“马后炮！” 顾聿知捂着嘴偷偷笑，总感觉舒老师和文掌柜两人虽然还是会争执，但感情比之前好多了。 难民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后，顾聿知又开始了忙碌的学习，在府中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时，顾聿知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快要过年了。 他站在廊檐下看着大红灯笼，不由就想到了母妃，以往每年过年，殿里的大红灯笼便是母妃带着宫女们亲手挂上的，他记得前年母妃还抱着他挂了一个呢。 也不知道母妃这段时间怎么样，要过年了，皇兄和皇后嫂嫂肯定也忙得很，应该有收到他送的礼节吧？ 而此刻太娴妃的宫殿里，除了皇后和贤贵妃外，良、淑、德三妃都已过来了，四人正围着张桌子打叶子牌。 良妃此刻脸上已经贴满了纸条，看着旁边的淑妃杀气腾腾：“淑妃妹妹，我劝你最好还是投降吧，这把牌我肯定是赢定了！” 淑妃哪里会愿意这样束手就擒，冷笑着用手捞开遮挡住视线的纸条：“良妃姐姐，您脸上已经全部都是纸条了，不如再多两张吧，您左边和右边不对称，看起来可不好看！” 良妃冷笑一声：“哈，你有病！打个牌还要管对称不对称！” 太娴妃看着这几个年轻女孩毫无形象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上扬，朝着德妃招了招手，两人说起了悄悄话：“德妃，本宫听说前段时间小六传来消息，说是请你帮忙牵线，想要买些药材……” 太娴妃话都还没说完，就听淑妃哈哈大笑几声，扬着手中的牌道：“良妃姐姐，承认吧，你技不如人！” 良妃气得牙痒痒，愤愤将牌一摔，将脸上的纸条全都扯了下来，看向太娴妃：“太妃，您也不用感谢德妃妹妹。邹家虽说是桑朝最大的药材种植商，但也的确没将店铺开在漠北去。如今小六开了这个口，邹家还要感谢小六呢。” 淑妃也很不满意道：“就是就是！这小六啊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钱好赚。不然找我给我娘家牵个线，首饰铺子不就开起来了嘛？” 她们这几个妃子，哪一个不是从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进府了的，对于皇上她们自认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皇上看似厌恶小六，但谢长史，齐承朗，秦院判，哪一位不是在他们那个领域当中的佼佼者？ 若皇上真是厌弃了小六，放在宫里养到成年开府，随便找个地方一扔便是，何苦还要这样操心？ 更何况第一次小六写信回来，皇上可是送了不少赏赐的…… 和良妃说的一样，邹家在漠北的确没有一间铺子，漠北的药行全被一个叫李记商行的人全部占领了，让他们和一个实力强硬的地头蛇硬碰硬，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邹家人自然是不愿意的。 所以这次小六写了信后，德妃深觉这是邹家的运道来了，但又怕皇上的忌惮，带着信就找到了皇上，谁知她还没开口呢，就听皇上道：“小六说这次漠北雪灾严重，不少灾民都受了伤，但漠北的药材很贵，所以想和邹家合作，让漠北百姓能够用上一些平价药材，你怎么说？” 德妃当即捂着嘴就笑了起来：“皇上心里都已经有答案了，还问臣妾做什么？” 顾聿宸看德妃这样，冷哼一声，到底还是点了头。 德妃带着满意的答案美滋滋走了，都没想起来和皇上多说两句话。回宫后马不停蹄往宫外送了信，而顾聿宸这边也招来齐承钧，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在京城外等候消息的齐承朗。 得到消息的邹家和齐承朗迅速接上了头，将一枚印章给了齐承朗，告诉齐承朗，凭着这枚印章，只要是在邹家的药行中拿药，全都按照成本价给。 第二天德妃在去和皇后请安时，便美滋滋和别的嫔妃炫耀了一番，得到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后，这才心满意地回了寝宫。 哪怕事情过去了好几天，再说起这事德妃脸上都是止不住的得意：“淑妃姐姐，小六才多大啊，就算是要娶妻也要好多年之后呢，那首饰小六可用不着。你难道忘记了，上次小六写信还说呢，首饰什么的他觉得不如银子实用呢。” 淑妃脸顿时黑了不少，绞着帕子想，德妃这事办得好，让邹家都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她母亲前些日子还递了信来，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 瞧见淑妃吃瘪，良妃觉得脸上的纸条都不可恨，眼眸流转：“淑妃妹妹不要气馁，小六总归是要长大的，到时候娶妻可少不得淑妃妹妹操心。就是不知道淑妃姐姐娘家的首饰铺子能不能支撑得起一个亲王的大婚啊。” 好笑，一个首饰铺子还好意思和人家一个大药行相提并论。 被小瞧了的淑妃很不开心，气鼓鼓推开叶子牌：“我先回去了！” 小六要开商行，只有一个药铺怎么能行？ 不行，她得赶紧让母亲想想办法，看看有什么赚钱的好营生…… 第62章 文掌柜的笑，你可不兴学 齐承朗一行人紧赶慢赶，直到大年初三那晚才赶了回去。 早早得到消息的齐知府半夜开了城门，让齐承朗等人分批将粮食和药材运送回了镖局和闻府。 顾聿知第二天一起来就看到满院子堆的粮食和药材，整个人都愣住了，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视线在众多护卫中搜了一圈也没找到人，鼓着脸道：“是齐侍卫回来啦？他人呢？” 他忽然捂着嘴嘿嘿笑了起来，上次齐侍卫走镖回来黑了好多，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也这样。 “臣安排齐侍卫等人下去休息了。”谢长史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殿下，这次走镖，我们被盯上了。” 一听这话顾聿知就吓了一跳，转身就想往齐侍卫的房间去：“齐侍卫是不是受伤了？早知道这样，就该让府中的侍卫全部去接。” 他说着又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他真笨，漠北灾情才得到控制，齐侍卫一行人带着这么多的粮食和药材肯定非常引人注目。 “殿下，殿下！”谢长史忙追了上去，“殿下不必惊慌，齐侍卫等人并无大碍，镖局有两个镖师受了些轻伤。齐侍卫说，这次还是要多谢雪夜的母亲，提前给他们示警，这才让他们能够早有防备。” 受伤的人员远比他说的要多，要严重，但为了避免殿下再次被吓到，他只能说得这样轻描淡写。 漠北地广，两座城池之间的距离相隔较远，道路两旁杂草丛生，就算是冬日大雪，也没有盖过着比人还高的草。 齐承朗等人一心赶路，眼看着昌州就在眼前，再加上之前已经剿灭过一次山匪，齐承朗等人理所应当认为没事。 谁知就在此时，雪夜的母亲忽然又出现了，就站在之前山匪所在的那座山腰上，没有对着月色长啸，就这么直勾勾看着齐承朗，看得他心底发毛，忽然福如心至：“全员停下。” 他翻身下马，指着其中一人道：“你去前面探探路，我觉得有些不对。” 那人火速往前探，转身的瞬间，眼睛却被什么东西反射的光刺到了。 他当即趴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有埋伏！” 这话一出，双方的人都不再隐藏，快速战斗在了一起。 齐承朗艺高人胆大，一个人独挑大梁，而对方人多势众，进退有度，一时之间竟也分不出胜负，直到他们这边有人被暗箭射伤。 齐承朗抬头正要寻找，就见雪夜的母亲忽然将一人甩了出来，他当即飞身上前，将那几个弓箭手一刀砍下…… 顾聿知讶了声，抱着雪夜的脖子：“雪夜！你母亲真厉害！”他凑上前小声道，“你母亲想要什么呀？下次出门我给她送过去。” 这段时间顾聿知一休沐便会和雪夜到城外去玩，让雪夜在广阔天地奔跑的同时，也能和它母亲见见面。 相比于其他人，顾聿知更能感受到雪夜母亲的善意。 雪夜抖了抖身体，绕着粮食走了一圈，明明是只狼，却从它身上看出了嘚瑟的意思。 谢长史安排管家和陈典仪一起将粮食入库，他则凑到顾聿知身边小声道：“殿下，您之前让人找的番薯和马铃薯已经有消息了。” 他招了招手，侍卫从粮食堆里搬出两个大箱子，一箱子马铃薯，一箱子番薯。 “番薯是在漳州那边发现的，我们的人发现，那边的确有人会煮食这个东西吃。马铃薯是在陇中一带发现，但这个东西有不少人表示吃了会中毒。殿下，您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东西的？” 顾聿知眨巴眨巴大眼睛：“我没和长史说吗？就是看书上知道的啊。”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很自然地拿起一块马铃薯，“舒老师，这个真的能吃吗？不是说的会中毒吗？” 舒老师叉着腰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当然可以。小王爷让人选一些没有发芽的，并且表层没有青色的马铃薯，晚上让徐嬷嬷做。切成丝或者是切成片都很好吃，也不需要煮太长时间。” “小王爷可不要小瞧了马铃薯和番薯，这两种东西饱腹感都很强，都属于高产作物，是新的粗粮来源，但番薯和马铃薯的口感却比寻常的粗粮要细腻不少。尤其是番薯，其叶尖可以当蔬菜吃，根、茎、叶也可以用来饲养家禽家畜。” 舒小涵挑眉看向文掌柜，满眼得意：“最重要的是，这两样东西都比较容易储存，也便于运输。今年咱们在辛凉开垦些土地专门来种这两样东西，等明年收获了，小王爷可以送些给皇上，让皇上在全国都推广种植。尤其是江南一带，番薯和土豆都可以做到一年两熟。” 她的愿望从今至古都不变，那就是能让更多的人吃饱，穿暖。 顾聿知一听她这么说，顿时就来了兴趣，指挥着人挑选了些好的番薯和马铃薯，兴致勃勃要让徐嬷嬷用新鲜食材给大家做吃食。 看着一块又一块的马铃薯和番薯被挑选走，舒小涵忍不住大声道：“够了！小王爷，真的够了！不能再弄了！这些可都是种子啊，就算再高产，也架不住小王爷你这样吃啊。稍微吃一点感受一下就行了，不能耽误明年播种！” 辛凉那么大的地方，多的是可以种马铃薯和番薯的地方，舒小涵看着被拿走的那些，心如刀绞。 文掌柜迅速从这两样农作物里面看到了巨大的商机：“殿下，如果舒老师说的是真的，这些东西可果腹，那殿下就帮漠北解决了大问题。不仅能让百姓们吃得饱，也能打破李记商行垄断整个漠北粮价的现状。” 他眼眸精光一闪：“殿下可让人在漳州和陇中一带找一找，想办法多带些种子回来。有舒老师这样的农业……”他想了想，学着舒小涵评价她自己的词，“农业大咖在，明年必定能让辛凉粮食丰收。买李记商行东西的人少了，他就不得不降价！” 顾聿知一听若是这两样东西种得好，李记商行会倒霉，学着文掌柜的样子嘿嘿笑了起来。 舒小涵不忍直视：“小王爷，文掌柜这样的笑，你可不行学啊！” 第63章 药铺准备开业啦 当天晌午，闻府的人每个人都尝到了一小块的番薯和马铃薯，而谢长史也被顾聿知拉着进了议事厅，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阵，傍晚时分才见到齐侍卫。 齐侍卫拿出皇上等人的信件，以及一些银票：“殿下，这些银票是后宫各位娘娘给您的，听说您要采买药材，害怕不够，所以让臣多带些回来给您。” 顾聿知茫茫然接过银票，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捏着银票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阵：“谢长史，皇嫂们真的好好哦。等来年咱们番薯和马铃薯成熟了，我一定要让嫂嫂们都尝一尝。” 那可是他封地种植出来的东西，意义可不一样了。 他歪着头看向齐侍卫：“这些不是皇嫂们给你买药材的吗？怎么没用呢？” 齐侍卫摸了摸头，笑得有些奸诈：“殿下不知，德妃娘娘给邹家专门去了信，邹家那边表示，为了答谢殿下帮他们占领漠北市场，他们愿意让殿下先拿药，等殿下的药铺赚钱了之后，再结账。” 文掌柜小眼睛眯得更厉害，舒老师推了推眼镜，极不淡定：“小王爷这就是被几位娘娘追着喂饭啊。这人缘，小王爷不发财都说不过去了。” 她说着就叹了口气：“也亏得是小王爷你年龄小，这要是再大一些，只怕皇上就要生气了。” 顾聿知一脸不解道：“为什么皇兄要生气呀？是不是嫂嫂们平时不给皇兄银子啊？可是皇兄是皇上啊，肯定比嫂嫂们更有钱才是。” 文掌柜…… 舒小涵…… 殿下太小了，这些话题有些不合适，好在谢长史说起了镖局安置的事情，顾聿知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走了。 能动的库银多了这么多，顾聿知觉得自己的小腰板都直了不少：“谢长史，正好咱们要看药铺呢，找个大点的地方，后面要有院子的最好。我看李记医馆可不小呢，我们也不能太小气了。” 谢长史不着痕迹看了眼顾聿知，虽然殿下的这个想法没错，但咱的攀比心是不是有点高？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大年一过，他就找了相熟的牙行，火速买下一间带铺子的二进院子，将府中的药材全部搬到了后院，同时为了以防李记商行的人捣鬼，还派了侍卫专门看守。 秦院判虽说没同意在药铺坐诊，但对于药铺的装修提出了很专业的意见，让秦石楠去店铺帮忙规整药材的同时，自己帮着筛选药铺的伙计。 有钱的好处就是所有的事情都能以最大的进度往前赶，不过月余，药铺就已装修好，药铺的伙计们也培训得差不多了，平时由秦石楠带着，以确保不会出问题。 文掌柜早已将这边药铺的价格了解透彻，算好所有成本后，给药铺制定了一张价格表，看着这一长串的价格表，顾聿知翘着脚，嘴巴噘得都能挂油壶了：“文掌柜，这个价格表我也不能直接往外拿呀。之前我说马铃薯和番薯我就差点说不清了。” 还好谢长史这段时间被这些事情绊住了，将这事暂时忘掉了，不然他的麻烦就大啦。 文掌柜笑呵呵道：“殿下何必烦恼，这段时间点下不是一直在和余掌柜学习怎么看账本做生意嘛。” “对哦！”顾聿知马上就笑开了，“还好舒老师及时提醒我啦。” 想起来这事顾聿知就捂着嘴偷偷笑。 这段时间因为顾聿知想学做生意，沈钰安便充当了工具人，跟着余掌柜学得头昏脑涨，恨不得撂挑子不干，被余掌柜告了好几次状。 而他因为提前和文掌柜学习了的原因，在这上面表现得极有天赋，每一次余掌柜在屏风前唉声叹气，他都能得到谢长史欣慰的眼神。 不过不等顾聿知拿出价格表，谢长史就已和余掌柜商量得差不多了，最后拿着东西来找顾聿知定夺，除去极个别相差比较大，其余都大差不差，顾聿知稍微改了下，这事就算是定下了。 虽然疲倦，但最近好歹都是好消息，谢长史接过顾聿知修改好的东西笑眯眯道：“药铺那边除了差一个合格的掌柜的，其他都已安排妥当了，殿下可选一个好日子，咱们药铺就可以正常开张了。” 谢长史话音刚落，就听下人来报，说是齐知府带着一位陌生人上前来有事找闻少爷相商。 顾聿知很熟练躲到了屏风后，没一会儿齐知府就进来了，和沈钰安打招呼：“闻少爷，我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沈钰安轻咳一声：“齐知府客气了，快请坐。”他看了眼齐知府身后站着的那人，“这位是？” 齐知府叹了口气：“闻少爷，我听说你们闻氏要开药铺，所以特意向你引荐一人。此人叫牧盛，之前是在京城华寿堂医馆掌柜的。前些年因为母亲重病便辞了东家回了昌州，这些年运道不好，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事情做。” 顾聿知正伸长脖子瞅，就听齐知府这么说，他哇哦一声：“齐知府可真是一个大好人呀，这下谢长史就不用愁找人的事情啦。” 齐知府完全不知自己被发了好人卡，接着道：“闻少爷，谢管家也不怕你们笑话，这牧盛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自小在漠北长大，人品绝对没话说，否则我也不会向你们推荐。” 他说着就推了推牧盛：“你和闻少爷说说你自己的情况，若是入了闻少爷的眼，你也就不用愁着到处找事情做了。” 牧盛朝着二人拱拱手，简单将自己的事情说了遍，谢长史边听边点头，问了不少关于经营需要的事情，以及前期他们遇到的问题。 牧盛的确有两把刷子，说得清晰透彻，就连文掌柜听了也不住点头。 谢长史却没马上给答案，送走二人后，让人暗中打探牧盛这人，过了几日后，侍卫回了消息，牧盛的确没什么问题。 谢长史这才让人给齐知府递了话，牧盛正式成为了闻氏药铺的掌柜。 与此同时，舒小涵又和文掌柜小小地吵了起来…… 第64章 无中生有还是无中生友 舒小涵此刻正兴致勃勃和文掌柜说着开业搞活动的事情：“咱们必须要提前将开业活动定下来，这样才能让百姓们都知道，我们闻氏药铺开业了。” “活动内容很简单，凡是在开业当天进店消费的，消费到多少金额，我们可以送十个鸡蛋，阶梯式的增长，上不设限，保证让药铺的生意好到爆炸！” 她说着还得意地挑了挑眉，完全没注意到文掌柜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这些可都是现代药店开业玩烂的手段，只要消费多少就送一板鸡蛋，那些老爷爷老太太为了抢鸡蛋是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 舒小涵刚要开口就听文掌柜道：“舒老师，请问你知道我们马上要开业的是什么铺子吗？” 舒小涵点点头：“当然知道了，药铺嘛，我给你说……” 她忽然住了嘴，抬头就看到文掌柜满脸讥诮的笑：“舒老师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呢？让百姓进药铺消费到一定的金额，怎么，全城百姓都有病？你这话说出去，只怕来拿鸡蛋的人没有，但是拿鸡蛋砸你的人一大把。” 生活都这么艰难了，百姓们有个普通发热什么的都舍不得进药铺去拿药，谁还会为了鸡蛋而诅咒自己生病啊。 舒小涵呐呐道：“难道药铺就没有保健品吗？只有药材？或者牙膏，卫生纸什么的……” 文掌柜…… “舒老师，你们那个什么现代的药铺是正规的吗？怎么听起来像是杂货铺啊？药铺不卖药卖什么？卖你啊？” 舒小涵瞪圆了眼睛，指着文掌柜：“我给你说，你要这么说话就难听了。” 她这才想起来，古代的药铺卖的全是中药，而且是需要按照药方抓药的中药，连药丸什么的都很少会有，更别提她所说的保健品之类的东西了…… 舒小涵只觉得自己老脸一红，不自觉摸了摸脖子。 文掌柜难得能压他一头，只觉神清气爽：“舒老师是农系统，主管你的农业就好了。商业上的事情就让我来操心，毕竟隔行如隔山嘛。” 他刷地打开折扇：“不过舒老师有一点倒是提醒我了，我们的药铺不能无声无息地开业。” 舒老师噌得眼睛一亮，又恢复了几分神采飞扬。 围观了整场吵架，并且一直没出声的顾聿知忍不住疑惑道：“谢长史说已经准备好鞭炮了，比镖局开业准备的还多呢，怎么会无声无息的呢？” 文掌柜笑着解释：“殿下，小的说得这无声无息，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得提前让百姓们知道，赈灾时候出了大力气的闻氏商行，要开平价的药铺了。”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显然不是很明白：“怎么提前让他们知道？”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是不是派人先通知他们？” 就好像父皇每次来母妃这里一样，会让赵喜提前通知，这样母妃便能提前安排父皇用膳什么的。 文掌柜道：“殿下说的一点也没错，我们可提前安排人混进百姓当中，以知情人的身份告诉别人，闻氏在哪一天哪条街上要开药铺了，并且闻氏的药会比李记的便宜。” 这种事最好还是妇人去做，尤其是市井妇人，最擅长东家长西家短，这样根本不用费什么事，闻氏药铺要开业的消息就能传遍整个昌州。 舒小涵小声嘀咕：“这是不是就是无中生友、生亲戚？” 顾聿知看着她，一派天真无邪：“舒老师无中生有是这个意思吗？” …… 舒小涵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所说的无中生友是明明我想做成这件事，但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就故意说是有一个朋友……” 顾聿知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没多久便活学活用和谢长史说起了这事：“谢长史谢长史，药铺开业我有个朋友想去看！” 谢长史嗯？ 他怎么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交了朋友？ 谢长史正了正神色：“敢问殿下的这个朋友是昌州人士吗？姓甚名谁，家在什么地方，多大年龄了？你们又是如何认识的？认识了有多长时间了，齐侍卫他们可有见过此人？” 顾聿知被谢长史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晕头转向，圈圈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挠挠脑袋，嘿嘿笑道：“谢长史，有个词不是叫无中生友嘛。我说的这个朋友，就是我自己啦！” 谢长史这才松了一口气，下一秒才慢半拍反应过来，不是殿下，无中生有不是这个友啊！ 他忙道：“殿下，无中生有的有并非朋友的友，意思是凭空捏造，殿下下次可不要用错了。” 顾聿知鼓了鼓脸，怎么谢长史和舒老师教的不一样啊，到底谁的还是对的呢？ 他晃晃头，决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暂时不想，反正长大了就明白了，当即转移话题和谢长史商量起了怎么让百姓提前知道闻氏药铺要开业的事情了。 当天夜里，就有消息在市井之中传播开了，其中一位妇人道：“哎，你听说了没？那个闻氏商行，要开药铺了，而且就在咱们西街。” 另外一人怀疑道：“真的假的？你从哪知道的？” “这还能有假？”那妇人很不服气道，“前段时间闻氏采买下人，我二哥他邻居舅舅朋友家的孩子就被选中了，就是他说的。” 这一圈亲戚绕下来，那人很快就懵了，但又觉得这事靠谱了：“不过药铺啥的，和我们关系也不大。” “咋不大！”那妇人狠狠瞪了一眼，“你自己想一想，咱都还年轻的时候，那药铺抓一个头疼脑热的药才多少钱，现在又要花多少钱？” 旁边那人哪还记得这些，稀里糊涂往下听：“我二哥他邻居舅舅朋友家的孩子说了，他们东家心善，决定开家平价药铺，咱们以后抓药可就不用费那么多钱了。” “你想想，之前赈灾那闻氏发热风寒的药可都是赠送的，反正如果他们家开了药铺，我以后不管买什么药，我都去他们家买……” 谁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都不生病？ 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西街的百姓们都知道闻氏药铺要开业的消息了…… 第65章 必须要将闻氏做大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而此刻李记粮铺的掌柜钱康正在巡视粮铺，翻看着这两日的账本，脸刷地就垮了下来。 随着难民的减少以及赈灾粮的到位，钱康立马停止了涨价，找人盯着闻府和闻氏镖局，齐侍卫到的第二天，他就已知道闻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拉来了大量的粮食和药材。 钱康将账簿狠狠摔在桌子上，满脸怨毒，这个闻氏，到底是什么来头。 莫名出现在漠北就算了，还敢明目张胆和他们李记商行对着干！ 钱康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了，再忍这闻氏商行就要开粮铺了！ 他马上就去求见商行大掌柜李延平，老脸皱成了苦瓜：“李掌柜，东家那边调查出这闻氏到底是什么来头啊？这么大批量的粮食和药材，这要是全部投入到市场，肯定会引起整个漠北的粮价震荡。” 前段时间钱康可是整日做梦都能笑醒，毕竟漠北冬日青黄不接，粮价本就比秋日的时候要贵，谁知这时漠北不少城市都发生了雪灾！ 钱康觉得这简直就是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开启了连夜涨价，连日涨价的路，谁知价涨了没几日，那该死的闻氏就带着粮食回来了！ 他严重怀疑，闻氏拉这么多粮食回来，就是为了要开粮铺的！ 钱康越想越觉得气愤：“这齐知府暗中支持闻氏，要是闻氏真有固定货源，那咱们李记商行这些年的努力全都化为灰烬了。” 李延平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东家最近很忙，还没给我回消息。闻氏背后是谁，我有点想法。如果我想的是对的，那这闻氏肯定志不在此，你不要自乱了阵脚。” 钱康满眼幽怨看向他，大掌柜可真是说得轻松，这闻氏要真是开了粮铺，明年东家查账的时候，挨骂的就是他！ 李延平瞪了眼他：“之前医馆那事差点让齐知府抓到了把柄，你给我老实点，要是在你这出了岔子，打乱了东家的计划，东家怪罪下来，你可不要怪东家不近人情！” 一听这话，钱康才老实了下来，嘟囔着：“那难不成就这么不管不顾？闻氏到时候做大了，挨骂的还不是我们……” “蠢货！话都听不明白！”李延平狠狠瞪他一眼，“闻氏要真是开粮铺，就这些粮食你觉得够吗？” “你要调查就应该调查清楚些。那闻氏大部分的精米送回了府，镖局那边更多的是糙米，说明这些米运回来是人家自己用的。” 要不是看这人还有点用，他真想让他滚蛋：“遇事多动动脑子，不要动不动就涨价涨价，你信不信就算没有闻氏运送这些粮食回来，你再涨价，齐知府就要找你的麻烦了。” 钱康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现在说得好听，他之前接连涨价的时候怎么不说？看到账本上的利润是还不是笑得开心得很。 但大掌柜是东家的心腹，为人心狠手辣，李记商行能迅速在漠北站稳脚跟，大掌柜功不可没。 李延平的话音刚落，药铺掌柜的黄福推门进来了，满脸恼怒，显然他也听到了市井之间的传言：“李掌柜，闻氏……” 他话还没说完，李延平就一个杯子砸了过去：“蠢货！我不过离开月余，一回来就听到你差点把医馆招牌砸了这事！” 黄福捂着头呐呐道：“那能怪我吗？” 那个闻氏的大夫的问诊摊就和他们的摆在一起，还搞出免费赠药的行径，为了不让李记医馆被比较下去，黄福也只能跟着赠送，好在闻氏没有别的药材。 他还以为自己扳回一城，谁知他诊断的病人，那闻氏的府医竟然治好了！ 这一下，闻氏府医在灾民心中那就是神医的存在，哪怕是他们没有治疗外伤的药，那些人也不愿意让他们的大夫诊治，这让黄福如何能忍得了！ 所以在那个男人被安排到集中居住的地方后，黄福就安排人下手了。 只要那天那个男人死了，闻氏商行的大夫就免不了被问责！ 可让黄福没想到的是，闻氏的人竟然发现了，那人不但被转移走了，那男人媳妇竟还到处帮着闻氏拉客户！ 直到听到城里到处传闻氏要开药铺了，黄福才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还觉得自己委屈呢，问了和钱康一样的问题，“大掌柜，东家那边真的不知道这个闻氏的来历吗？他们抢了我们看中的镖局，现在又要开药铺了。” 黄福猜测道：“接下来他们说不定就要开始开粮铺，开酒楼，很快就会将我们商行的所有生意都抢了去！” 李延平垂着眸没说话。 前段时间他不在漠北，谁知城外那些山匪愚蠢的竟然抢了御赐之物，连累整个山寨被暴露不说，他们之前布得局也被挖了出来。 东家现在被盯得很紧，根本不敢往漠北来，他就算知道这闻氏是怎么回事，也不敢轻易下手。 黄福和钱康对视一眼，“大掌柜的！” “行了！”李延平缓缓睁开眼看了眼这二人，“闻氏暂时不要动，派人盯着就行！漠北的市场这么大，我们已经独占了这么多年了，再继续独占着，也不太合适。” 黄福和钱康满不服气哼了声，两人互相给对方使了个眼色，很明显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李延平对他们二人还算了解，叮嘱道：“我不管你们到底怎么想的，只管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 大掌柜将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黄福和钱康极为不满退了出去。 两人出了院子好一会儿，钱康道：“黄掌柜的，秋日家里新酿的桂花酒，有没有兴趣，去我那里坐一坐，品品酒？” 黄福拱拱手：“黄某却之不恭。” 直到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后，钱康才迫不及待道：“黄掌柜的，我得到可靠消息，那闻氏商行的人可是带了不少粮食进昌州的。我认为，你说得很有道理，闻氏迟早会开粮铺。” 他们来势汹汹，可不是一般的小粮行那么好对付，看药铺接连吃亏就知道了！ 黄掌柜眼底闪过一丝怨毒：“我们必须要有行动，必须将闻氏做大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中！” 第66章 闻氏药铺开业 顾聿知此刻正满心欢喜听着下人汇报：“殿下，昌州百姓们现在都已知道咱们闻氏要开药铺了，今日小的出去采买，还被不少人拦着问呢。” “小的当然不能回答得很肯定啊，模模糊糊的，让他们自己猜去吧。” 他看着这小厮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就想起了戏班子唱戏的，动作表情都非常夸张，这小厮要是去学唱戏，说不定会学得非常好。 此刻的他根本不知道有人正要算计自己，就算知道了也会摆摆手觉得没关系，反正他现在只是一个孩子，前面有谢长史和齐侍卫挡着，后面还有皇兄撑腰呢。 闻氏药铺在昌州百姓好奇又期待的目光中，终于迎来了开业。 顾聿知坐在对面酒楼的包厢里，踩在椅子上，小手紧紧趴着窗沿往下看，红绸将闻氏药铺的牌匾遮挡着，鞭炮围了一圈又一圈，牧掌柜带着小厮和账房不断向周围人拱手行礼，脸上始终带着笑：“感谢父老乡亲们的捧场，再过一刻钟，吉时到了，我们就放鞭炮，揭红绸，闻氏药铺就正式开业了。” “我宁愿希望我们药铺里的药材都积灰，也不希望大家来买药！但如果大家有需要，我希望大家能买到药效过关，价格低廉的药材。” 牧掌柜话音一落，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的声音，甚至还有人鼓起了掌。 顾聿知没听明白，转头看向谢长史：“谢长史，牧掌柜话里的意思是什么啊？为什么这些人要给他鼓掌？” 他觉得牧掌柜不是一个好的掌柜，怎么能说希望药铺里的药材积灰呢。 要是没人来买，他不就赔惨啦！ 谢长史却满脸笑容：“殿下，药铺是给人抓药治病的地方，所以牧掌柜的这话意思是希望大家都不要生病。”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这下明白了。 上次在赈灾现场看到的那些画面，顾聿知始终无法忘怀。 再加上他非常讨厌喝药，一时间竟觉得牧掌柜说的话很对：“要是每个人都不会生病就好了。” 他鼓了鼓脸，忽然觉得好像不该开药铺。 谢长史被他孩子气的话弄得一乐，但也明白他稚气话语里隐藏的意思：“殿下，人吃五谷杂粮怎么会不生病？生病了就要看大夫，喝药治疗。平价药材能让普通百姓节省更多的钱，所以殿下不必怀疑，您开药铺是一件好事。” 顾聿知这才想起李记商行来，他敲了敲脑袋，嘟囔道：“已经翻年了，我要更努力一些，争取让漠北百姓不再受到雪灾的困扰。” 那次大的雪灾过后，后面又出现了几次暴雪，好在齐知府早早组织难民修复好屋棚，督促他们上山砍柴，平日里抱团取暖，总算是熬过了三九天。 吉时已到，牧掌柜亲自将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响彻整个西街，百姓们嘻嘻哈哈笑着往后退，场面十分热闹。 顾聿知双手捂着耳朵，踮着脚往下看，就觉得那鞭炮好像是蛇一样，有时候还会扭动一下。 他看得格外起劲，嘴巴还时不时会发出惊叹声，好像这放鞭炮是一件格外新鲜的事一样。 谢长史和另外一个护卫不动声色保护着他，直到鞭炮全部炸完，两人才稍稍往后退了半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鞭炮燃过的味道，顾聿知闻着格外不舒服，低着头呸呸呸了好几下，像是要把这种味道吐出来。 窗外牧掌柜扬声道：“揭牌匾啦！” 周围百姓又兴冲冲围了上去，看着牧掌柜和账房两人一左一右将牌匾取了下来，闻氏药铺这几个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熠熠生辉。 顾聿知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牌匾上的字是谢长史亲手写的，他才陡然想起来，之前还想着偷谢长史的墨宝去卖呢…… 他吐了吐舌头，罪过罪过，还好谢长史不知道这事，否则肯定会罚他抄写千字文十遍的！ 红绸揭过，药铺算是正式开业了，周围的百姓渐渐散去，很快街面变得有些冷清了起来。 就连顾聿知本人，没了热闹看也乖乖跳下椅子，坐在方桌前，谢长史则推门而出，让小厮将准备好的吃食端上来。 舒小涵听着外面重新出现的叫卖声，忍不住道：“啧啧，这要是在现代，红绸揭开了，人群就会一窝蜂的跑进去抢购。” 只不过之前她被文掌柜狠狠说了一顿，现在也不敢再提什么开业活动的事了，毕竟两个时代相差几百年。 文掌柜接连好几次听舒小涵说起开业活动的话，眼珠一转：“舒老师，你们现代人都这么有钱吗？开业就送鸡蛋？” 虽说鸡蛋的价格比不上其他肉类，但好歹也是荤菜，普通家庭平时也不太会吃，攒一攒拿到集市上去卖，还能换些肉吃。 顾聿知也将注意力放在舒老师身上，他对舒老师所说的那个出门坐飞机高铁，从京城到昌州最快两个时辰都不到的世界格外好奇。 要是他们的出行也像舒老师的家乡那样方便快捷，他就再不用担心坐马车会坐到想吐了…… “这有什么。”舒老师摆摆手表示这都是毛毛雨，“我们那里有很多人会开养鸡场的，每天的鸡蛋多到你数都数不过来，不过有好也有坏。” 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二十天的鸡，三十天的鸭，三个月的肥猪进万家。 这个时代落后，但所有能进口的东西都是真正绿色产品，不存在任何科技与狠活。 就是她现在没办法尝到这些原生态的东西。 从上学开始生活环境就很简单的舒老师，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文掌柜套话。 文掌柜点点头顺着舒老师的话往下：“有鸡蛋吃还能是坏事？也就是我们这大家能养的鸡鸭都不是很多，不然我倒是也愿意建议殿下像你说的那样，做个什么开业活动。” “咱们的生意又不是止步于此了。有舒老师在，明年殿下封地的粮食肯定会丰收的，到时候开粮行就是势在必行的。” 这顶高帽子带的舒老师极为开心，但也知道在这个落后的，完全靠天吃饭的时代，那是绝对不能将话说的太满滴…… 第67章 我们该如何引诱他们 舒老师格外谦虚道：“也不用说得这么绝对，我只能说在没有任何天灾人祸的情况下，尽可能帮小王爷增产。” 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满是防备地看了眼文掌柜。 他们两人的关系可不好，姓文的这么夸奖自己，绝对憋着什么坏心思：“文掌柜，你想说什么就明着说，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地试探。” 有些可惜，这个女人不是真傻。 文掌柜直截了当：“你说你们那个时代的人做生意会有活动，我想知道这些活动的具体内容都有什么。药铺搞不了活动，但是别的铺子可以啊。比如说酒楼、客栈、首饰行之类的。” 他还惦记着要在昌州前往辛凉的那条路上修几间客栈呢。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要让舒小涵说怎么去做生意，舒小涵肯定不行，但让舒小涵说怎么做活动，舒小涵能瞬间说出上百种不同的方式出来。 她看着文掌柜，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活动的类型会有很多，充值返现啊，满减啊，指定商品特价啊，又比如什么进店有好礼啊，开业打折，或者特定节假日打折，方法多种多样，文掌柜要是想知道，我可以详细和你说啊。” “不过嘛，我这个比较记仇……” 舒小涵话没说完，但文掌柜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想让自己道歉嘛，他偏不！ 一个优秀的生意人，自然是能从舒小涵的话提炼出其内涵意思的。 他非要让舒小涵对自己的能力刮目相看！ 文掌柜不理会舒小涵，更甚至闭着眼睛开始了养精蓄锐，气得舒小涵直跺脚，好不容易有个地方能比过去文掌柜，这厮竟然还不接招。 顾聿知在旁边看戏看得直乐，竟然吃了块生姜，辣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使劲呸呸呸，连着灌了好几口汤才缓和了过来，眼泪汪汪看着谢长史：“好辣呀！” 谢长史马上将这道菜往旁边挪了挪，正要说话，忽然就听到从旁边传来一人怒吼的声音：“钱康，你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钱康？ 他要是没记错，李记粮铺的掌柜的就叫钱康…… 谢长史对顾聿知做出一个小声的手势，吩咐侍卫站过去听听那边说了些什么。 如果对方真是他所想的那个人，那自然就要多加注意了。 侍卫悄无声息走了过去，竖起耳朵偷听。 顾聿知探着头往那边望了望，他不知道谢长史为什么要这么做，也听不见那边在说什么，干脆老老实实吃饭，过了一会儿才没忍住：“谢长史，这家酒楼还是昌州府生意最好的酒楼呢，做的菜远没有徐嬷嬷好吃。” 他很有些不服气，这么平常的菜，竟然还卖这么贵！ 谢长史瞥了眼还在偷听的侍卫，听他这话也没多想，只以为他又将主意打到徐嬷嬷身上了：“殿下若是真想开酒楼，我们想办法在漠……在京城找个大厨带过来。” 顾聿知大眼睛看着谢长史眨巴眨巴：“我没有说开酒楼啊，我就是觉得这家店的菜，太贵了，不值这个价。” 谢长史为什么又说到开酒楼，难道谢长史觉得他现在赚钱的速度太慢了？ 顾聿知眼睛滴溜溜地转：“谢长史，徐嬷嬷不能开酒楼，那徐嬷嬷的家人呢？我们能不能让他们都来漠北呀！” 好奇怪啊，为什么谢长史他们都是只身来漠北呢？ 他要是没记错，其他王兄的随行人员可都是拖家带口一起去封地的。 顾聿知挠挠头，正想再次问呢，忽然想到现在他们这么一大堆人还挤在同一个院子里呢…… “谢长史，今年建王府，你们的府邸也挨着我的一起建，都建得稍微大一些，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把家人都接过来一起住啦。” 他默默盘算了下，谢长史他们的家属都来了，辛凉肯定会热闹不少。 但让他失望的是，谢长史只是笑了笑并未接话。 好在旁边包厢的人离开了，侍卫轻手轻脚走了回来，等那两人下楼后他才低声汇报：“殿下，长史，隔壁包厢的人是李记商行的两个掌柜，钱康和黄福。” 谢长史神色一凛，果然是他！ 顾聿知歪着头想了想才将这两人对上号，尤其是黄福，之前还想害人性命，这个人可是一个大大的坏人！ 他严肃着一张小脸：“他们都说什么了？是不是又在想要干什么坏事了？” 侍卫点点头：“前面的小的没听到，但从他们的对话中能听出来，钱康是出了个什么馊主意，让黄福对付殿下的药铺，黄福觉得有些阴损，两人才起了争执。在离开之前，黄福还未答应。” 谢长史脸色骤变。 黄福能因为嫉恨就让人杀人，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善人，但就是这样的人都觉得黄福的主意阴损，到底是什么法子？ 现在不答应，迟早有一天会答应！ 顾聿知绷着小脸，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这两个坏东西竟敢打我药铺的主意，我现在就回府让齐侍卫他们去李记药铺，把他们店给砸了！” “殿下，殿下息怒！” 到底是皇室贵胄，一再被这两个低贱的商户挑衅，殿下能忍下这口气才怪！ “谢长史！”顾聿知甩开谢长史的手，小胳膊环着胸，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平日里奶声奶气的嗓音也沉了下来，“我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谁来劝我都不行！” 舒老师经常说，人不蒸馒头争口气，他现在就要去替自己争口气！ 谢长史忙道：“臣不是劝您，臣是觉得殿下可以防范着，等他们出招，或者我们引诱他们出招，抓了现行后，才好让齐知府师出有名，将李记药铺一网打尽！” “引诱他们出招？”舒小涵啧啧两声，“这谢长史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竟然会想出钓鱼执法这种事！” 她嘿嘿一笑：“不过，我喜欢……” “你喜欢个屁！”文掌柜忍不住怼他，“一个女人，整日嘴里喜欢这个，欣赏那个，简直毫无礼义廉耻！” 二人又叽叽咕咕吵了起来，顾聿知却完全顾不上，对舒小涵所说的钓鱼执法很感兴趣，眼睛亮晶晶看着谢长史，“谢长史快说说，我们该怎么引诱他们？” 第68章 套麻袋啊 怎么引诱？ 谢长史无声冷笑，他的法子多得很，但有些太过血腥恐怖，让殿下学坏了可不好。 他轻声道：“我们开的是药铺，要对付我们无非就是从药下手。药材能救命，也能变成催命的。” 能让黄福都觉得是馊主意的，这个催命的药要么毒性过强，要么范围过大。 谢长史倾向于第二种。 “药铺的成员简单，除了石楠外，药童，账房都有可能是被收买的对象。”谢长史轻轻捋着胡子分析，“尤其是住在药铺后院的人，肯定是他们的收买对象。” 顾聿知气呼呼表示：“越听长史说，我越生气了，还是觉得要把他们的药铺砸了更好！” “殿下。”谢长史语重心长教育，“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不能冲动行事，要将所有的危险降到最低。” “殿下现在是可以砸了他们的药铺，也可以仗着身份让齐知府站在你这边。然后呢？百姓们会知道，闻王殿下仗势欺人，到时候开不下去药铺的不会是他们，反而是殿下您啊！” 顾聿知僵在原地，小脸蛋轰地一下变得通红。 才来这里的时候他就一直不停告诉自己，他是被皇兄流放到这里的，他要夹着尾巴做人，等熬到成年了将母妃接过来就好了。 可他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嚣张了。 顾聿知鼓了鼓脸，肯定是皇兄这几次爽快地给钱给粮，让他忘记了自己来时候的凄凉了。 他很快认错：“谢长史，我是因为太生气了。” 见殿下已经醒悟过来了，谢长史这才松了口气：“臣知道，别说殿下生气，就是我也生气。但殿下，我们想要彻底将李记药铺排挤下去，就势必要小心计算。” 顾聿知充满求知欲道：“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做呀？” “一是在药铺安插暗卫，势必要保证所有药材的安全。二是要盯紧药童、账房以及他们的家人，务必要弄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顾聿知很不满地哼了声：“这哪里是钓鱼执法啦！谢长史，我们就应该主动出击。” 他说着还做了个出拳的姿势，明明小胳膊小腿的，硬是打出了拳风的感觉。 谢长史眉梢轻佻，不禁感慨，这几个月的时间，殿下真的成长了许多。 他极为欣慰道：“殿下说得没错，我们可不能被动挨打。等回去臣就安排人密切监视，一旦李记的人和他们有接触，我们就推波助澜。” 如果真有人背叛，谢长史还要感谢李记商行的人，帮他们揪出了不是一条心的人。 回到闻府时，谢长史就连忙下去安排了，只有顾聿知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 他嘟着嘴道：“黄福和钱康太坏了，他们算计我，我还是想打回去！” 五皇兄抢了他的东西他都会想办法自己报复回来，两个平民他还要等。 他觉得不开心，嘴巴越翘越高，小胳膊环着胸，时不时哼一声。 舒小涵虚虚摸了一下他的头，笑眯眯道：“小王爷觉得不开心，不痛快，那咱们就报复回去，只要不破坏谢长史的计划就可以。” 在舒小涵看来，顾聿知的想法完全没错，就连她两三岁的儿子，在被别人抢了玩具时还会推搡着抢回来。 小孩子嘛，就该这样快意恩仇，是我的就是我的，我不给你你也不许来抢。 考虑各种后果，徐徐图之是大人才该做的事情。 顾聿知重复道：“不破坏谢长史的计划？”他歪着头，眼睛滴溜溜地转，忽然哈了声，拍着手掌道，“我知道了，我们不让那两个人知道是我们做的就好了嘛。” 他兴奋地跳下椅子，在原地转了几圈，“我肯定是不能去掀摊子的，但我可以让齐侍卫他们去。就在今天晚上，偷偷地去。齐侍卫他们武功高强，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文修竹忍不了了，轻咳一声：“殿下，小的觉得这事不太妥当。李记商行的人肯定知道齐侍卫等人武功高强，掀了有护卫看管的药铺实在不妥。不如我们直接对黄福和钱康两人下手。” 舒小涵眼睛一亮，却没在这个时候出声。 文修竹继续道：“殿下难道不觉得，对黄福和钱康两人下手，会让自己更舒心一些吗？” 顾聿知眨巴着大眼睛，过了一会儿就笑得眼睛弯弯，一个劲点头：“文掌柜说得没错，不能对药铺下手。药铺里还有无辜的人呢，连累其他人就不好了。” 舒小涵这个时候才接过话茬：“小王爷，我想到一个不用露面，又能收拾了黄福和钱康。” 顾聿知道：“什么什么？” 舒小涵笑得格外奸诈：“套麻袋啊！” 套麻袋？ 顾聿知不理解：“套麻袋能干嘛？” “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让齐侍卫他们在黄福和钱康的背后套麻袋把他们装起来，然后对他们进行一番爱的教育。等小王爷觉得差不多了，再走。有麻袋装着，齐侍卫等人就算不戴面具，这二人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简单总结就是套了麻袋就打，打完了就跑，主打一个猥琐发育。 这下顾聿知听明白了，小脑袋一点一点地。 还能这样…… 他感觉自己新世界的大门都被打开了！ 他当即就将齐承朗叫了进来，这样那样的嘱咐了一番。 齐承朗只觉得自己的脸更黑了，但看着顾聿知双眼亮晶晶的模样，到底不忍拒绝，应承下来，点了几个今日当值的侍卫，偷偷出去跟踪钱康和黄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运气好，黄福和钱康下午又混在了一起，两人在酒楼喝至深夜才离开。 出了酒楼没多久，二人一左一右分开，在二人都快要到家时，一个麻袋从天而降，这两人被套了个结实，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人一脚踹到地上，随即便是暴风雨般的拳头落下。 黄福和钱康一开始还能挣扎几下，怒骂诅咒，或者是叫嚣说出自己的身份，可动手的人管你说是什么，反正就是打！ 一刻钟后，在这二人怀疑自己会不会命丧此地时，来人忽然撤退了，留下这二人像是死狗一般瘫在地上喘气…… 第69章 殿下你看起来还怪骄傲的 齐承朗挥挥衣袖，带着众人潇洒回了闻府。 众侍卫每个人都神采飞扬，没办法，套麻袋就靠拳头输出这事，众人还是第一次做！ 别说，还挺爽！ 挺爽的下场就是，这些人第二天就被谢长史给揪了出来，在院子中间排排站，除了齐承朗，个个都被骂得像鹌鹑一样，抬不起头。 齐承朗辩解道：“谢长史你这话可就错了。这两人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这两人算计殿下。再说了，我们没有告诉齐知府，也不算仗势欺人。” “最重要的是，我们可没有动武啊，我们全程动的就是拳头。” 他越说觉得越对，冲着谢长史挤眉弄眼道：“谢长史，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 所以你快点把我的兄弟们都散开吧，这样我太没面子啦！ 顾聿知上完课出来就看到这一幕，问了下人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露馅啦！ 他很有几分心虚看天看地。 不过小王爷顾聿知是一个勇于承认的人：“谢长史别惩罚了，这事是我让他们做的！” 他哼了声：“我让他们套麻袋打的！那两个人可不知道是我们的人。” 谢长史…… 殿下你看起来还怪骄傲的呢。 不过齐侍卫的面子不给，殿下的面子总是要给的：“都散开吧，齐侍卫跟我过来。” 肇事者在闻府挨训，黄福和钱康两人被人套麻袋打了的事情也在昌州府被传开了，谁让他们倒霉，被人发现的时候都快天亮了，好悬差点没被冻死…… 两人一起被抬回了李记药铺，李记大夫连夜诊治，看着这两人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心惊不已，连忙通知了商行大掌柜。 李延平到的时候，这两人还没醒，大夫心惊胆战表示他能力有限，可能闻氏府医能有办法。 这次大夫并非挑衅，而是真的没有办法，也不敢下药。 他很明白，他的水平治不好这两人，一旦下了药，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李延平看着跪在地上起不来的大夫，闭了闭眼：“想办法保住他们的性命，我现在去找齐知府。” 黄福上次得罪了闻氏的人，李延平可没那么天真的想法，觉得自己一去说，闻少爷就会同意派人前来帮忙。 上了马车后，李延平才道：“到底怎么回事？昨晚这两人去什么地方了？” 下人苦着脸摇头：“他们是在自家酒楼打烊以后离开的。酒楼掌柜的说，两人走的时候都没有喝多，拒绝了他们派人送。” 李延平却觉得不对劲：“府里的人怎么说？离得那么近没听到动静？” 下人觉得更苦了：“他们两人经常夜不归宿，门房的人没在意，更没听到什么不对劲的声音。” 总结一句话就是，这两人就是白被打了！ 李延平神色难看，在脑子里罗列了一圈可能下手的人。 要知道，李记商行在漠北可是相当霸道的存在，黄福和钱康两人素来行事不讲究，要不是有李记商行保着，早不知道被人打了多少次了。 以往都没事，昨日这两人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人忍无可忍，趁夜下手了！ 李延平想了一路，到了知府衙门的时候刚说明来意，就见通判急匆匆走了出来：“李掌柜来得可真是不巧，我们知府大人一早就出城了。” 李延平眉心一跳，这么巧？ 他脸上始终带着笑：“可否告知知府大人是去什么地方了，小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想请知府大人帮忙。” 不管李记商行做生意有多霸道，李延平这人在面对知府官差时态度都很恭敬，他说着还给通判递了一小袋银子过去。 通判拿在手中掂了掂，脸上笑意更甚：“就在赈灾那一片，李掌柜派人去寻就是了。” 李延平连连弯腰致谢，上了马车后脸上的笑陡然就落了下来，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不容易到了城外，李延平又扑空了，齐知府早走了，而灾民们可不知道齐知府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已经耽误了一上午，李延平别无他法，只得调转码头，亲自去闻府请人。 让他一直追着跑的齐知府此刻就在闻府，和谢长史商量着化雪后辛凉开荒的具体事宜。 眼看着已经进入二月天了，辛凉的开荒事宜可以提上日程了。 因为这批粮食和银票的及时到达，镖局那边又选了些没有家庭拖累的人进镖局，壮大了镖局的同时，大幅度降低了齐文瀚赈灾的难度。 闻王殿下这么给面子，齐文瀚自然要全力帮助闻王殿下建府。 他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表明自己诚意的！ 他所带来的文件中，不仅有修建辛凉官道的官役，还有鼓励百姓们去辛凉垦荒的一些建议。 “殿下，谢长史，臣认为闻氏可以牵这个头，让城外灾民自愿自发去辛凉垦荒。” 闻王的土地是不用纳税的，所以从这些土地上就能做很多文章：“殿下，咱们桑朝有规定，垦荒的土地两年不用纳税，所以臣提议您，可以从税赋方面下手，让更多的百姓留在辛凉。” 辛凉那么大，殿下不可能将所有土地占为己有，毕竟封王最大的经济来源就是封地的土地税收。 这一点顾聿知是知道的，毕竟他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王爷，在宫里启蒙学着《三字经》《千字文》，其他知识等大了就渐渐懂了。 谢长史很多时候也会和顾聿知说起封王在封地的事情，土地税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点。 不过谢长史到底是长史，地方上的事务肯定没有齐知府有经验，当即也点了头：“齐知府说得没错。殿下的封地迄今为止可以用荒无人烟来形容，想要将辛凉发展起来，人是必须要有的。” 不过，城外的难民…… 谢长史看了眼齐知府，总感觉齐知府在公事私办。 “城郊今年倒了一批房屋，这些百姓在昌州也是要修建房屋的，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租的地主的土地，所以臣认为，有三年免税赋这个诱惑，这些百姓去辛凉开荒的可能性极高。” 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但关键他们现在没有家！ 第70章 辛凉建设在即 三年免税，这样的优惠条件，足够吸引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了！ 谢长史很快想明白其中缘由，低声和顾聿知解释。 谢长史都觉得这个主意好，顾聿知自然也不会有疑义，当即小手拍了下桌子：“这件事可行，就按照齐知府说的做。” 谢长史补充道：“齐知府可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可让辛凉的人口在短时间内大幅度增加。除去佃户，辛凉还需要工厂。” 殿下让人找到的番薯和马铃薯，他们已经用过了，味道还不错，如果收成真的可以，在桑朝推广开，那绝对是能引起桑朝粮价大震荡的。 而要将这两样东西推广或者卖出去，工厂是必须要有的。 辛凉距离昌州最近，他们也不能一直抢昌州的人啊。 上次剿匪有几个知府没派人来，谢长史可一直惦记着这事呢。 齐知府在这件事后面画了个圈：“殿下放心，臣在安排人去修建官道时，一并会将这件事公开，谢长史这边安排好接收人手就是了。” 如果不出意外，等辛凉建好，所有都走上正轨，谢长史这个长史就会顺理成章成为辛凉的知府，辛凉建设的好了，对昌州百利而无一害。 一听谢长史这么说，齐知府笑着在舆图上将辛凉铁矿圈了出来：“殿下和长史是不是忘记了辛凉还有个铁矿？” 桑朝的刑罚比较重，重大作奸犯科之人多半都被秋后问斩了，而流放之人多半都是受到牵连之人，辛凉铁矿中就有不少受了牵连的人。 齐知府准备得非常充分：“殿下，这些是辛凉现存人员名单，里面有不少人，因为大赦可以释放的人员。只是辛凉那里没人管，这事自然也就被耽误了。” 耽误了也有耽误的好处，这些人财产全部充公，就算释放了也没个去处，还不如就跟着殿下在辛凉建设，殿下起码会给他们安身之所。 提到安身之所，这就是第二件要和殿下商量的事了：“殿下，臣还有个小小的提议，可以吸引周边州府百姓去辛凉建设，那就是让百姓们有地方可以居住。” “殿下应该知道，漠北每年都有大雪，臣很难保证明年几个州府不会再出现雪灾，所以殿下若是愿意给这些灾民们提供一处住所，臣相信，百姓们一定会抛弃所有顾虑，追随殿下在辛凉扎根。” 谢长史和顾聿知总算将齐知府递上来的资料全部看完，这些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砸过来，顾聿知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但听齐知府说提供住所，他茫茫然就点了头。 漠北的百姓真的好辛苦，辛辛苦苦一年没存上什么粮食不说，连房子都没啦。 他挠挠头：“不过，大家都要垦荒的话，房子谁来建呢？” 谢长史微微一笑，顺势往下说：“齐知府肯定对昌州的匠人们比较熟悉，到时候就要麻烦齐知府了。” 齐知府…… 虽说他本来也就打算将这事揽下来了，但谢长史说得是不是也太自然了些？ 话虽这么说，该答应还是要答应，齐知府笑眯眯点头：“行，臣回去就让人将昌州的匠人都通知一遍。殿下的王府，谢长史等人的府邸，还有百姓们的安身之所，这些事情可是一个大工程，这些匠人今年一年都不怕没活干。” 说到辛凉的建设，舒小涵和文修竹难得都没有插嘴，毕竟这些地方事务，他们两个外行人实在也不明白，但之前一直说要发展辛凉，却因漠北天气恶劣迟迟未展开行动，如今听着这几人的谈话，他们两人才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 顾聿知不知道的是，系统之间也是存在竞争的，文舒二人起点已经晚了其他系统一大步，要想不在明年的系统评比中落后，他们两人就要付出极大地努力。 尤其是舒小涵，恨不得能从顾聿知的脑子里面飞出来，手把手教当地百姓们怎么样垦荒…… 这两人如何纠结顾聿知不知道，顾聿知正全神贯注听着齐知府和谢长史之间的谈话，努力学习着怎么去当一个封地王爷。 税赋、房屋、人口等事情说完，齐知府正准备接着往下，却不想门房来报：“殿下，长史，门外一个自称是李记商行掌柜的前来求见，说是想借府医一用，报酬随便殿下开。” 谢长史不傻，很快就想到了黄福和钱康二人，他冷笑道：“去回绝了，就说府医上山采药去了。” 让堂堂秦大院判去给两个商贾看病，他怕秦大院判直接下药将这两个人毒死！ 不过齐承朗不是说没下狠手吗？为什么李记商行的掌柜会找来，难道是来试探他们的？ 谢长史下意识就多想，眯着眼睛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头狐狸，让一旁的齐知府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等门房下去后他才道：“不知殿下可否告知是出什么事了吗？” 顾聿知扬了扬头，一脸骄傲就想开口，却不想谢长史抢先道：“没什么，我就是奇怪，这李记不是有大夫嘛，怎么会来我们府找秦院判，该不会是想给我们下套吧？” 府里侍卫不懂事，被几岁的小殿下怂恿着去套人麻袋的事，谢长史能说吗？敢说吗？ 他的这番话成功误解到了齐知府，齐知府出了闻府就让人去调查李记出了什么事。 没一会儿他就收到了消息。 什么？黄福和钱康被人套在麻袋里打了？ 还是倒夜香的人发现的？ 这两条消息，简直是一条比一条要劲爆，砸的齐知府晕头转向。 他总算是知道李记的人为啥要找秦院判了，还不是因为秦院判之前救回了那个男人！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齐知府就没再关注这事了，毕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而李延平这边，没请来闻府府医，只得回去让自家大夫努力，同时往外送信，务必要让其他几个州府医馆的大夫过来诊治。 而闻府这边，顾聿知看着眼前一脸不自在的秦院判嘴张得好像能塞下一个鸡蛋：“秦院判，你，你说得是真的吗？” 第71章 秦院判同意去医馆啦 顾聿知怀疑自己好像听错了，眨巴着眼睛去看谢长史，见谢长史也一脸怀疑，他这才确定。 他蹬蹬蹬跑出门外，朝着天空看了眼，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挠挠头嘟囔道：“太阳也没有从西边出来呀！” 谢长史等人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再看秦院判，向来严肃的脸难得展现出几分羞赧。 顾聿知又蹬蹬蹬跑了回来，仰着头看着秦院判，背着手努力肃着脸：“秦院判，你之前不是说的不会去医馆吗？” 用舒老师的话说，秦院判不仅严词拒绝了自己，还话里话外怀疑自己想让他变成商贾贱籍…… ╭(╯^╰)╮！ 他是那种人吗？ 他不会改变别人的户籍，但会记仇！ 秦院判以手作拳，挡在嘴边轻咳一声：“臣的意思是臣不会成为医馆大夫坐诊，但也没说过不去医馆教授学生。” 他能成功进入太医院，成为院判靠的可不是关系，而是自己扎实的医术，以及大胆的用药。 他见过不知道多少病症，知道各种病症的不同脉象表现，但秦石楠还小，见过的脉象很少，不可能一辈子就治疗风寒风热…… 要不是为了能让秦石楠在医术上更进一步，秦院判是绝对不会想到这个折中的方法的。 谢长史和其他人对视一眼，决定给秦院判一点面子，别笑得太过分了。 顾聿知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但听到秦院判愿意去医馆，他就开心地晃了晃脚。 秦院判忽然提出要住在药铺，并且表示会帮着看诊，虽说秦院判自己的意思是教授医学，但对于顾聿知来说，这就等于秦院判愿意当坐诊大夫了。 舒小涵嘀嘀咕咕道：“秦院判可是院判啊，在我们现代这样的人那就是专家，看专家挂号那是要收取专家号的。” 专家号？ 文修竹表示自己的求知欲又上来了，打开扇子佯装不在意道：“展开说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舒小涵撇撇嘴：“我们现代也有私人医馆，但大部分的人看病会去医院。医生就是大夫，分为两种，专家和普通。像秦院判这种资历很深，并且是在太医院任职的那就是妥妥的专家大夫，像秦石楠这样初出茅庐的，那就是普通大夫。” 她忽然想起来现代有一段时间同事们在说一个段子，去医院看病如果挂不到专家号，那就挂新手号，因为新手看不了会摇人…… 现在秦院判和秦石楠这样，不就完美诠释了这一点嘛…… 文修竹轻咳一声：“舒老师，医院是什么样的，能具体说说嘛？” 舒小涵简单科普：“医院和医馆其实差不多，但更加规范。总体来说就是满足病人的医疗需求，提供医疗服务的专业机构，收容和治疗病人的服务场所。医院分为很多科室，医生擅长什么就在什么科室坐诊。” “不过我又不是什么医学大佬，知道的这些都是大家所知道的。” 舒小涵忽然一脸兴奋：“小王爷，不如我们在辛凉开的药铺参考现代的医院来建设吧，分好各种科室，这样病人多的时候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去看不同的大夫。” 她挑眉看向文修竹，谁说她农系统就没办法帮到商系统了，后世多少人总结出来的经验放在落后的古代，那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舒小涵转头看向顾聿知：“小王爷，既然秦院判现在愿意在医馆教授学生，那我们为何不多招收一点学生呢？反正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 顾聿知微张嘴巴，显然没想到舒小涵会这样说。 “小王爷之后是要去辛凉的，辛凉那边发展起来肯定也会有医馆，到时候殿下难不成要把这边的医馆关了吗？最好的办法是让秦院判多带些学生出来。”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殿下应该多多招人……” 向来很听话的顾聿知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反驳：“不行的舒老师。秦院判的医术是他们秦家在太医院立足的根本，是不能随随便便外传的。就连石楠，也是他们秦家本家的人。秦院判可以教他，但不能教别人。” 顾聿知挠挠头，虽然他也不太懂这个立足的根本是什么意思，但母妃就是这么说的。 舒小涵兴致勃勃的笑僵在脸上，这件事她的确没想到，喃喃道：“为什么不能教授大家呢？如果有更多的人学习医术，不就能造福更多的百姓吗？” “就像这次昌州雪灾一样，如果有更多更专业的人懂医术，那么有些人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是不是？”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舒老师说的没错啊。可是秦院判家的医书药方，诊脉手法，都是他们家祖先自己摸索总结出来的，是他们的祖传之物，我们不能强迫他拿出来呀。” 他说着还点点小脑袋，觉得自己强迫这个词用的非常对。 舒小涵张了张嘴：“可是为什么不能将所有大夫的家学渊源公布出来呢？医学应该是大家的，而不是被少数人掌控在自己手中不是吗？” 一直没说话的文修竹慢慢吐出两个字：“天真。” 这女人真是好笑，知不知道她张口让别人吐出来的家学渊源值多少钱？ 一直以来，因为顾聿知很可爱贴心，基本上舒小涵教什么他都愿意学，就算是有文修竹这个人时不时打击自己，舒小涵也对古代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确的感受到，古代人的封建思想，那就是刻进骨子里的，哪怕对方是小王爷。 舒小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沮丧，盘腿坐下，双手托着腮。 顾聿知此刻也双手托着腮，注意力渐渐被谢长史和秦院判吸引，就听秦院判道：“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在医馆教授石楠了，再叫药铺就不合适了。谢长史应该考虑一下，多找些大夫进医馆。” 还有最多一个月，辛凉那边就要开始建设了，他们这些人最晚年底也要搬到辛凉去，总不能将这么大一摊子东西直接撂了不管吧。 到时候小殿下恐怕得哭吧…… 第72章 殿下疯啦 虽说秦院判同意会去医馆，但他没打算出面就诊，而是等秦石楠有把握不住的，需要提问的时候才会让人进到后院去。 闻府的那个神医在闻氏医馆问诊了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快速飞遍了整个昌州，一时之间，连带着药铺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而黄福和钱康两人，因在外面冻的时间太长了，身体有不少地方都被冻伤了，黄福更是冻断了一条腿，两人整日喝药，昏迷，昏迷喝药，自然对闻氏医馆的事情上不了心。 闻氏医馆的生意蒸蒸日上，在漠北彻底站稳脚跟已经是三月底了。 三月底气温回升的很快，顾聿知已经换下了厚重的衣衫，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在院子里打拳打得像模像样，没一会儿一个雪团子从旁边冲了过来，一人一狼战成一团。 齐承朗背着手在旁边观看，黑脸严肃：“今日谁赢了，谁才能到徐嬷嬷做的膳食。” 什么？ 本来还和雪团子闹着玩的顾聿知一下就怒了！ 哪有这样的，他要吃徐嬷嬷做的膳食，还要赢了雪夜才可以？ 顾聿知鼓着脸，一个起跳翻身跳到了雪夜的背上，抱着它的脖子小声道：“雪夜，你快点投降，徐嬷嬷做的晚膳，我偷偷给你留。” 雪夜体型比他大那么多，他哪里是雪夜的对手，要想吃到好吃的，只能让雪夜放水啦…… 顾聿知还以为自己说的小声，却不想周围几个侍卫都听到了，忍俊不禁看着齐侍卫长，就见齐侍卫长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殿下，您的算盘臣都听到了。臣奉劝您还是认真对待这场比赛，如果你们敷衍，那今晚都没有徐嬷嬷的晚膳。” 顾聿知噘了噘嘴，正要说话，却被雪夜抖落了下来，顾聿知差点没站稳摔个大马趴，气呼呼道：“雪夜，你不讲武德！” 他快速上前抱着雪夜的脖子想要再次骑上去，又被雪夜摔了下来：“你不告诉我就想把我摔下来，你偷袭我！雪夜你变坏啦！” 一人一狼仍旧在博弈，顾聿知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欢快到后来的气喘吁吁，显然没占到什么好处。 可他不愿意轻易认输，哪怕累的小胳膊小腿都快抬不起来了，还是倔强的盯着雪夜。 雪夜小声嗷呜一声，意思很明显，你快认输。 顾聿知把头一偏，哼了声：“没门！” 一人一狼短暂中场休息，齐侍卫将顾聿知叫上前去，就他刚才的表现进行评判，没办法殿下能实战的机会太少了，只能先和小奶狼对战…… 等将顾聿知的不足说完，雪夜也被叫过去接受了严厉的批评，下半场再开始时，一人一狼很明显搏斗的就有章法了不少。 院子里响起顾聿知嘿嘿哈哈奶呼呼的攻击声，吸引了众多下人前来围观，嘀嘀咕咕，纷纷猜测今日到底谁会赢？ 顾聿知小脸紧绷，一丁点嬉笑的神情都没有了。 府里这么多下人看着呢自己要是输给雪夜了，岂不是太没面子啦。 齐侍卫对自己训练的成果非常满意，见到谢长史前来稍稍拱了拱手：“谢长史。” 谢长史点点头，看着顾聿知最终将雪夜打倒在地，躺在雪夜的肚皮上，一人一狼都累的够呛。 齐侍卫道：“今日殿下赢了，徐嬷嬷亲手做的晚膳归殿下所有。至于雪夜，采莲给你留了肉，你晚上就用那个。” 雪夜累得都变成了狗，不停吐着舌头，眼神哀怨看着顾聿知。 顾聿知脚跟用力往上蹭了蹭，小声道：“今日我给你多留点，你要记得不要吃太多呦……” 反正每次徐嬷嬷做的膳食他都吃不完，要不是每次都会给雪夜吃一些，他早就让徐嬷嬷不要做这么多了。 顾聿知这个时候才体会到了母妃常说的那句话，当家后才知柴米油盐的贵！ o(╥﹏╥)o 雪夜眼睛一亮，齐承朗假装自己没听见这话：“谢长史，齐知府那边怎么说的。” 院子里的土都已经翻新了，花花草草都冒了新芽，显然是时候要垦荒了。 谢长史道：“齐知府那边已经贴了告示，陈荣他们在帮忙登记，服官役的人这两天会陆陆续续出发。王府建址还需要找工匠确认，齐知府说再稍微等一等。” 没办法，他们在漠北这一片就属于两眼一抓瞎，凡事都只能靠齐知府多操心了。 顾聿知洗漱完毕，跑出来满怀期待看着谢长史：“谢长史，今天有百姓报名吗？” 春暖花开，正是垦荒种地的好时候！ 舒老师说了，出名要趁早，垦荒种地更是要趁早！ 他抿着嘴笑得眼睛弯弯，过年的时候，良妃嫂嫂给他送了好多种子过来，舒老师说，这些种子都是精心挑选的良种，并且都是适合在漠北种植的。 顾聿知当即感动的眼泪汪汪，连夜给良妃嫂嫂送了好些礼物回去。 他不知道的是，良妃收到了礼物后，专门跑到淑妃面前炫耀了一番，气得淑妃又给家里去了封信。 连一个农官的女儿都能帮忙，她凭什么不行！ ╭(╯^╰)╮ 京城里围绕着顾聿知产生的一系列纷争，就算知道了，也会笑得见牙不见眼，希望皇嫂们这样的竞争再多一些。 “有不少。”说起这事，谢长史也是满脸笑意，“封地的各种政策都非常好，城外难民们踊跃报名。臣估计，最终报名的人应该会突破一千。” 谢长史满脸欣慰看着顾聿知，也许就是因为殿下年龄小，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又非常诚挚的想法。 之前齐知府就说过要给难民们提供房屋，但具体怎么提供，他们还没商量，顾聿知却提出可以租赁，房租从他们的月银中扣除。 听到殿下还要给佃农们月银，谢长史的第一反应就是殿下疯啦，谁家地主还会给佃农给钱的？ 顾聿知却一脸理所应当道：“佃农们和府里的丫鬟小厮不都是一样给我做事吗？我给他们月银有什么不对？要是不给的话，他们吃什么呀？没有吃的岂不是要饿死了，那到时候谁来给我垦荒呀！” 第73章 陈典仪上当受骗啦 顾聿知一连串的问题顿时就将谢长史给问懵了，很显然他们之前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灾民们这段时间一直靠着赈灾粮活着，他们都忘记灾民们早就没有存粮这个事实。 恰巧良妃娘娘派人送来的种子到了，之前那个有经验的老农过来确认了，这些种子里有水稻，玉米、栗、黍等重要粮食作物，也有花生、油菜等经济作物。 顾聿知看着这些种子，笑眯眯表示，种，都种！明年就开粮行，让李记粮行关门！ 他还记得钱康出馊主意让黄福对付闻氏药铺呢。 在他看来，钱康才是最坏的那个！ 谢长史当即就拉着齐知府针对封地百姓重新制定政策，百姓们开荒的土地属于殿下，产出也属于殿下，但殿下可以给他们发月银，迁入辛凉的百姓第一个月还可以按人头分到粮食，从第二个月开始就要靠他们自己买了。 与此同时，他们也鼓励百姓们在农闲的时候开垦荒地，这些荒地的产出就是百姓们自己的，这些土地前三年免税，从第四年开始殿下收取田税。 顾聿知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觉得谢长史真的好聪明呀，他都还没说可以先给粮食的事，谢长史就想到了。 垦荒的最终方案确定，接下来就是关于房屋租赁了，和粮食一样，灾民们是肯定没钱修建房屋的，所以为了能让灾民们在辛凉稳定下来，对辛凉产生归属感，辛凉的房屋就由王府统一建设，百姓以租赁的方式使用。 当然日后这些只要有钱了，也是可以将房屋买下来，但仅限于户籍在辛凉的人。 这一套组合拳打出去，城外的百姓们都懵了，他们没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事！ 报名，必须报名！ 有房住，有粮吃，还有月银拿，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啊！ 只要不偷懒，好好干，在辛凉就能过上有房有粮的好生活。 闻王殿下小小年纪，却是个大大的好人，等闻王殿下来了辛凉，他们一定要对着闻王殿下磕头！ 顾聿知不知道这几个政策一公布出去，他就收获了一批民心，这事出乎谢长史等人的意料，当然乐见其成。 辛凉要收灾民建设的消息不仅在昌州传开，相邻的庆州，全州等州府也都收到了消息，也正是因为这样，谢长史才敢和顾聿知说会突破一千。 在漠北这个人广地稀的地方，首次迁徙就能突破一千，这真是一个好兆头！ 赢了徐嬷嬷亲手做的晚膳，还得到了这样的好消息，顾聿知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显得非常快活：“等齐知府服官役的人集结好了，我们的人一同去辛凉吧，这段时间就要辛苦谢长史啦。” 要登记户籍、还要清点粮食什么的，的确是有很多事情要忙。 谢长史轻咳一声：“是陈典仪等人比较忙，臣不过是个管家，哪里会有多忙。” 上次赈灾他就以闻氏管家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会儿辛凉招人的事情，他就不方便出面了，陈典仪这个之前一直在府中教学的就被派出去了。 顾聿知一抬头就看到谢长史眼底的促狭，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陈典仪最不喜欢的就是和外人说话了，让他去处理户籍的事情，真是为难他了。 ?乛?乛? 天色渐晚，夜晚的漠北天气还是挺凉的，谢长史随着顾聿知进了正房，边伺候穿衣边道：“殿下可还记得上次辛凉随我们一起去的那个庄稼把式，余兴？” 顾聿知歪着头想了想，脑海中闪过一张黝黑的脸：“记得呀，他怎么了？” 谢长史道：“这次报名，余兴也在其中，而且是一家人都去。” 顾聿知小嘴微张，不可置信道：“可是齐知府不是说这余兴种地很厉害的吗？他要去辛凉，他的主家会同意吗？” 上次去辛凉考察后，谢长史就派人和余兴接触了，但被余兴拒绝了。 他们一家因为种地比较有经验，在昌州佃农中日子算是过的不错，属于有房有粮一族，这些年攒了一些钱，还准备买些地，上演一出翻身农奴把歌唱。 谁知道冬天发生了雪灾，城内粮价一涨再涨，饶是余兴家有余粮也心有余悸。 而让他们下定决心去辛凉的，还是余兴家的地主，这不过雪菜刚刚化开，地主就上门收租了，租金比去年高了不少。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缴纳田税，哪怕是今年风调雨顺，到了年末除去这些他们也剩不了多少粮食了，万一今年冬天再来一次雪灾呢？ 余兴一家不敢赌，生怕到了明年就轮到自家房子塌了，正好辛凉的政策出来了，一家人商量了好几日，决定跟着闻王殿下走。 家里还有点余粮，到了辛凉殿下还会给粮给钱，他们一家人又勤快，日子肯定不会过的比在昌州差。 这个人才一去报名，自然就引起了注意，陈典仪那边早早派人回来通气，谢长史这才找到顾聿知说起这事：“是不太同意，但余兴一家已经明确表明今年不会租赁田地，那地主也不能按着头让人租不是，倒是因为此事，将之前涨起来的佃租又降了下去。” 谢长史也着实没想到这事会给普通佃农带来这样的好处，没忍住轻笑出声。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纸：“这些是余兴总结的一些种地的经验，陈典仪那边已经同意，余兴一家垦荒的自用地可以多一些。” 顾聿知接过纸张仔仔细细看了起来，还是有不少字不认识，但前后意思相加，整个内容也就明白的差不多了。 他无声问道：“舒老师舒老师，这些东西都有用吗？” 舒小涵看得属实有些费劲，排版是竖着的就算了，都是文言文也算了，关键是都是繁体字啊！ 她又不是什么书法爱好家，能认得几个繁体字？ 舒小涵越看越头大，干脆将头转向一边不说话。 顾聿知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她，见她转头不再看，瞬间了悟：“这些经验都是假的吗？陈典仪岂不是上当受骗啦！” 第74章 吃鱼吃鱼，每顿吃鱼 听到顾聿知的话，舒小涵只觉得老脸一红，声音极轻道：“那个什么，我看不太懂繁体字。” 她哪能知道小王爷会让自己看什么文件，她现在已经尴尬到脚指头能抠出个三室一厅来了！ 果然，死对头文修竹没有放过这个嘲笑她的好机会，笑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舒老师，你不是号称是老师吗？你不是什么博士吗？怎么会看不不懂字呢？” “舒老师，你们后代的人，难不成都是靠嘴皮子学习的吗？” “之前你还像模像样教殿下学习拼音，结果搞半天你不认字！” “我呸！”舒小涵狠狠tui了回去，“我们学习的是简体字，知道什么叫简体字吗？比如这个壹字，我们用一笔就可以代替！” 舒小涵哼了声，很快将尴尬压了下去：“小王爷，你和我念念吧，这庄稼把式都传递的是什么经验啊？要是好，咱们就在辛凉全面推广，争取今年秋天让殿下大丰收！” 顾聿知小手握成拳头，使劲点着小脑袋：“没错没错，要大丰收！我要所有的粮食都大丰收！这样明年过年，我就可以给皇兄皇嫂他们送我们封地的产粮啦！” 漠北有名的特产价格昂贵不说，还都是贡品，就算他不送，皇兄皇嫂们也不会缺。但是他封地的产粮就不一样啦，那是他自己的东西，在京城可买不到…… 不对不对，今年是买不到的。 小王爷顾聿知决定将礼轻情意重贯彻到底！ 顾聿知借口有些地方不太明白，让谢长史将内容全都读了出来，顾聿知听得连连点头，什么草木灰，什么交替种植，还有什么农作物的播种时间…… 顾聿知听得头昏脑涨，等谢长史念完了才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舒小涵。 舒小涵满脸钦佩：“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啊！这位庄稼把式的确有几把刷子。” 她笑眯眯道：“小王爷，余兴所说的这些事情都是种植当中必须要注意的事项，除去这些，还有不少。除了昌州，小王爷也可以在别的州府挑选余兴这种人才。” 只有会种地的人多了，小王爷封地的农作物才能种植的更好。 “对了小王爷，趁此机会赶紧和谢长史说修建水库的事情。” 漠北天气比较干旱，在夏季经常有连续一个月都不下雨的情况，所以几乎每个州府都会想办法修建水库，在这种特殊时候保证农作物正常生长，更严重的时候，还要确保州府百姓的生活。 辛凉是荒城，根本就没有水库，要想预防今年的干旱天气，必须要在雨季之前，提前将水库修好。 顾聿知挠挠头，完全不知道水库是什么东西：“这个很重要吗？齐知府那边说的匠人都还没到呢。” 要修建王府，修建谢长史等人的府邸，还有这一千多人的屋子…… 顾聿知觉得，他要是再说修建什么水库，齐知府可能会掀案不干了！ 舒小涵正了正神色：“非常重要！殿下要知道，漠北明明地广人稀，为何粮食还供不应求？” “因为这里气候干燥，很多粮食种了也活不了。殿下要想今年粮食丰收，水库是必须哟的，而且我们还要抢先修建水库。” 不过什么地方比较合适，舒小涵就不知道了。 “不仅要修建，还要修建一个大的。” 舒小涵对于辛凉未来的农业发展，已经有了很详细的计划，但现在垦荒还未正式开始，这些话都只是空谈，她现在拿出来诱惑小王爷，岂不是就成了画大饼的？ 她说了水库的重要性后，才给顾聿知科普了一下什么是水库，最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重视这件事。” 是要重视，可顾聿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提。 他双手托着腮，总觉得自己有点辛苦，每次从文掌柜和舒老师这里学到的东西都要想方设法找借口说出来。 说到底还是他太小了！ 舒小涵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小王爷也不用这么苦恼，可以试着和谢长史说一下养殖业，小水库是可以养鱼的。” 她的本意是想让顾聿知想到办法和谢长史提修建水库的事，文修竹却从中找到了商机。 在桑朝，牛是要耕地的，是主要的劳动力，杀牛更是犯法的，所以肉多半是猪肉和家禽，漠北还会有羊肉，但鱼肉很少，这就意味着，漠北的鱼肉价格相对比较高，不是普通百姓的首选。 如果殿下有水库可以养鱼，那就又多了一个进项。 文修竹看到的不仅仅是水库能保证农业用水和养鱼，还有和酒楼之间的合作，以及占有漠北鱼类市场。 他轻咳一声：“殿下不用这么犹豫，以谢长史等人的聪明，殿下只要说想要有个大点的池塘养鱼，谢长史等人肯定就能想到水库了。” 顾聿知鼓了鼓脸，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让人将徐嬷嬷叫了过来，当着谢长史的面表示，他晚膳要吃鱼，要吃清蒸的，要吃红烧的！ 总之要吃各种鱼。 徐嬷嬷自然没有意见，想办法让人去市场购买。 谢长史摸了摸胡子，别说殿下想吃鱼，他们也很久没吃鱼了。 让谢长史等人没想到的是，小殿下不光今天晚上要吃鱼，第二天终于和晚上也要吃鱼。 吃一顿解馋，吃两顿爽口，吃三顿四顿就有些腻歪了。 谢长史等人吃的脸犯菜色，总觉得一进到府里，鱼腥味扑面而来，他只得找到顾聿知小声道：“殿下，府里已经连续吃了三顿鱼了，明天应该不会再吃了吧？” 顾聿知诧异道：“鱼不好吃吗？” 谢长史硬着头皮道：“好吃。” 可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顿顿都吃不是吗？ 顾聿知噘着嘴表示：“不趁着在昌州的时候多吃一点，到了辛凉都吃不到啦！” 他眨巴着眼睛，谢长史你懂我的意思吧？ 快点说懂了，这样我们就都不用吃鱼啦！ 不光谢长史连吃了三顿鱼烦，他也烦了，哪怕徐嬷嬷的手艺再好，也不能让他有继续吃鱼的想法！ 第75章 今年一年都不想吃鱼啦 谢长史一时半会儿根本反应不过来，小声道：“在辛凉怎么会吃不到鱼呢？” 就算辛凉暂时没有卖的，还能让人在昌州或者全州购买不是吗？ 谢长史哪能想到小王爷是在借此提醒他，应该要在辛凉修建水库呢。 顾聿知都要哭了，他没想到文掌柜会预估错误。 谢长史作为幕僚合适，统筹殿下封地各项事务合适，但对于怎么种地还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他不满意地哼哼两声，吃鱼吃鱼，再吃两顿鱼谢长史可能就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闻府上下连着吃了三天鱼后，齐知府的上门总算是解救了众人。 齐知府看着最近明明很闲，但脸颊却凹下去了不少的谢长史，诧异道：“就算府里事务再多，谢长史也要多多注意身体啊。” 谢长史好像是憋了很久，忍不住道：“齐知府喜不喜欢吃鱼，若是喜欢的话，中午不妨留在府里用膳？” 多一个人吃鱼，他们就能少吃一口鱼！ 谢长史难得用这样的小心思算计一个人，看着齐知府的眼神带着点微妙。 齐知府也不是无知无觉，看得出谢长史这眼神不怎么对劲，犹豫道：“那下官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长史长舒一口气，脸上就带了点笑，生怕齐知府反悔，赶紧让下人去通知徐嬷嬷。 这情形…… 齐知府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诡异，他轻咳一声，小心翼翼道：“谢长史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不妨说出来，说不定下官能帮忙想想办法。” 谢长史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到底不好说闻王殿下的不好，只点到为止：“殿下害怕去了辛凉没有新鲜鱼吃，府里已经连续吃了三天每顿都吃鱼了。” 连续三天每顿吃鱼不可怕，可怕的是未来的每一天都是这样的。 谢长史周身都散发着幽怨的气息，眼神可怜又无奈，齐知府努力憋，使劲想伤心事，这才没笑出声来。 “殿下还小，不知道去了辛凉也是有鱼可以吃的……” 齐知府忽然想了起来，哈哈笑着：“殿下这还提醒下官了，辛凉的水库是该提前建起来了。不过今年服官役是修官道，水库这边就需要殿下自己想办法了。” “至于修建水库的人选，下官倒是可以帮忙想想办法。小殿下喜欢吃鱼，我建议在修建水库的同时可以修建一些小的池塘，完工了，我就可以让人从这边送些鱼苗过去。” 谢长史盘算着府中库银，水库自己补贴不算什么，毕竟殿下年纪小，更加没有染上什么不良嗜好，镖局和医馆的进账足以维持府中各项开支，翻了年后，府中的库银倒是没用多少。 “既然这样，就麻烦齐知府操心这事了。”谢长史脸上的笑都真诚了不少，“我现在就去告诉殿下这个好消息。” 趁着时辰还早，赶紧让府中采买去换些菜回来，中午能不吃鱼，就不吃鱼了…… 顾聿知现在看着鱼也是有些愁，无声和文舒二人抱怨：“府里的侍卫最近个个都借口镖局有事，能吃鱼的人越来越少了。” 别说侍卫了，就是雪夜最近都觉得采莲准备的肉比较香，已经连着两天没来陪他用膳了。 文舒二人一时有些哑然，不知道是该同情顾聿知，还是觉得他自作自受。 小殿下还不如直接问鱼是怎么生长的呢…… 指望着这样迂回的方式让谢长史明白修建水库的重要性，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顾聿知连字都练不下去了，双手托着下巴，学着谢长史的样子叹了口气。 “殿下，殿下！”谢长史的难得失态，不仅扬声说话，语气还带着迫不及待的意味，“殿下，臣找到解决了在辛凉吃不到鱼的办法了。” 顾聿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小脸上写满了惆怅和茫然：“什么办法呀？” 谢长史稍稍整理了一下形象，“修建水库。齐知府说，在修建水库的同时，可以修建几个小型池塘，殿下想要吃什么鱼，都可以从昌州送鱼苗过去，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 顾聿知不想听但是，他听到修建水库就差点感动得要流泪了。 o(╥﹏╥)o 早知道只有齐知府想得到，他应该一早就去找齐知府的。 “但这事需要殿下自己掏银子……” 谢长史话音落下，一抬头就看到顾聿知眼泪汪汪的样子，忍不住反省，难道他刚才的语气太严肃了？ 还是说经历了这些事情，殿下逐渐养成了斤斤计较，一毛不拔的性格？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谢长史暗想，下次给皇上回信时，是不是应该和皇上提一提此事，对小殿下再多些提携，免得让小殿下长歪了…… 一想到不用再吃鱼了，顾聿知语气变得格外欢快：“水库这么重要的话，谢长史就快安排人先去修水库吧。” 他保证，自己半年…… 不对，今年一年都不想吃鱼啦！ 顾聿知转动眼珠，十分机灵道：“库银够不够啊，我们先修建水库就好了。池塘什么的不用这么着急。” 修建一个大型水库要花多少钱，谢长史自然不知道，这事得找专业的人来。 开荒以及修建府邸的费用，他早早就已经单独拨算了出来，剩余的库银都是可以用来修建水库的。 不过这些事情还要再找账房重新细算一遍，谢长史不敢托大将所有压力都压在小殿下的身上，转头就找了齐知府等人商量。 反正已经找了齐知府这么多次了，再来一次也不嫌多。 在闻府终于停止吃鱼的第五天，第一批前往辛凉的匠人出发了。 这些人是漠北各个州府送来的，与此同时送来的还有迟来的孝敬。 谢长史仔细把关后，便示意顾聿知可以接受，随后便让齐承朗借着走镖的由头，带着这些东西去往金州贩卖。 对小王爷顾聿知来说，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银子，但若是这些知府真的送来银子，他也不敢要，让人带去金州贩卖，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第76章 黄福有动静了 封地开始建设，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外洒，饶是谢长史早早就做好了规划，在看到日渐空旷的库房，顾聿知还是愁的饭都少吃了两碗。 晚上谢长史又打开库房，让人清点了银子往辛凉那边送了过去。 顾聿知搂着雪夜的脖子小声嘀咕着：“完蛋了雪夜，可能再过两个月，我就又要变成史上最穷王爷了。” 听到顾聿知的抱怨，谢长史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殿下不用惊慌，镖局已经走向了正轨，医馆在漠北的名声渐显，殿下的处境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去年更糟糕。” 顾聿知鼓着脸想，要按谢长史这么说，那他好像还不错。 就在此时，侍卫匆匆来报：“长史，黄福那边有动静了。” 黄福和钱康两人养伤一直养了两三个月才下的了床，但黄福的这条腿算是彻底废了，出门不是让人抬着，就是乘坐马车。 和之前的意气风发相比，现在的黄福可以说整个人都笼罩在阴郁之中。 这段时间黄福一直在想，究竟是谁在背后使了这样的阴招，想来想去，还是将目标锁定在了闻府。 原因无他，闻府镖局的镖头武功高强，他们派去的劫了两次镖都以失败而告终。 事不过三，这两次劫镖已经让闻氏镖局名声大噪，不说漠北，但起码在昌州、庆州等州府，走镖的人几乎选择的都是闻氏镖局。 黄福想不明白，闻氏将抢生意做的这么明显，东家为何还瞻前顾后，不愿意出手整治？ 他看着自己那条无知觉的腿，冷笑连连。 东家不愿意整治，那就让他自己出面吧！ 闻氏以为自己有点小背景，有点小钱，就能彻底在漠北站稳脚跟吗？简直是异想天开！ 黄福在闻氏医馆门口待了一天，回去后就安排人调查药铺的药童了。 钱康的法子是阴损，但也能让闻氏医馆一夜之间在漠北消失！ 他本来是下定不了决心做这件事的，都怪闻氏的人又蠢又贱！ 然而黄福没想到的是，谢长史等人最擅长谋定而后动，一次没搞死黄福，那就继续潜伏着，这一次势必要一击即中，让黄福彻底翻不了身。 所以他没有撤回对黄福和钱康的监视，别说黄福去闻氏医馆门口守了一天，谢长史要是想知道，黄福一天喝了几盏茶他都能知道！ 所以当黄福的人开始调查药童时，谢长史的人也适当放了些饵出去。 黄福会不会上当，这个饵会不会配合，谢长史没办法预测。 但是没关系，他会推波助澜。 小殿下不是说了嘛，要钓鱼执法，既然饵下了，鱼是必须要上钩的。 谢长史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快速退了下去，谢长史这才和顾聿知汇报：“黄福那边已经开始调查药童了，不出意料，两天后，黄福就会想办法接触他们了。” 想要让人背叛，基本上也就是通过那几种手段，一，财帛，二，来自家人的威胁。 谢长史就这件事小声教授着顾聿知，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时，应该怎么分析局势，又该如何找到突破口，利用突破口将对方一网打尽。 顾聿知听得连连点头，不由有些担心道：“谢长史，要是他们两人都背叛了我们该怎呢么办啊？” 谢长史定定看着他：“敢问殿下，在宫中，背主的奴才，会被怎么处理？” 顾聿知小脸一白，慢慢吐出两个字：“杖杀！” 父皇还在位时，各宫娘娘争宠的厉害，在别人的宫殿里发展一两个自己的人是常有的事情，一旦一位娘娘被发配冷宫，或者直接一杯毒酒赐死，那些眼线的下场就是两个字，杖杀！ 虽说知道是一回事，但要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谢长史肃着脸道：“殿下可有想过，若是那日医馆开业，我们没有前去，不知道钱康和黄福的算计，药童最后背叛了您，且不说他的下场是什么，您有想过府中的人该如何生存吗？” 秦院判，努力迈出这一步去了医馆，说是教授石楠医术，但还是看诊了。 医馆要是出了事，首当其冲受到威胁的就是秦院判。 如果事情真的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他是可以出面保住秦院判，但那些因为两家医馆相争而无辜受到牵连的百姓呢？ 顾聿知鼓着脸，心情越来越沉重。 谢长史说，黄福视人命如草芥，但他都觉得钱康的法子恶毒，那这个法子就肯定是要由人命来填的。 谢长史见他这样，也就知道他肯定明白过来了：“殿下，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我们的残忍。更何况，若真的背叛了殿下，您也不必脏了自己的手，送到衙门去便是。” 普通百姓杖杀奴才，那也是不太能说的过去的，殿下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背主的奴才就要送到齐知府那里去。 “虽说不会被杖杀，但他们不会有好下场。” 男人会去铁矿等地方劳作，女人则会被送往军营，成为最下等的军妓。 不过这些事，现在用不着和殿下说的太明白。 顾聿知点了点小脑袋：“谢长史你放心好了，如果真的背叛我了，我是肯定不会心软的。” 见顾聿知一脸认真，谢长史这才露了笑：“如果是几个月前，殿下没有让齐侍卫套麻袋，黄福等人做事肯定会徐徐图之，我们要抓到把柄的可能性就更小。” 顾聿知眨巴眨巴看过去：“谢长史的意思是，黄福现在腿断了，所以着急啦？他着急的话，我们能抓到把柄的可能性是不是就会大一些？” 他激动地搓搓小手：“那我们能不能将李记药铺给买过来？” 之前李记商行的人不就是这样做的嘛，想办法让隆昌镖局经营不下去，然后再买过来…… 意外之喜啊！ 谢长史没想到顾聿知会想到这一层，脸上是有心而发的笑容：“殿下说的没错，这一次，我们可以想办法，让李记医馆彻底滚出昌州。” 李记医馆有商行撑腰，想要让它彻底滚蛋，可不是将计就计就能办到的，谢长史必须得再加点柴，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一些才是。 第77章 一个带一个 黄福没想到自己被人监视着，等了三天后，派出去打探的人带回来了两个药童皆是死契的消息。 死契就意味着，他们现在完完全全属于闻府，想要利用家人来威胁的可能性不大。 钱财的话…… 黄福道：“有没有和他们本人接触过？品性怎么样？” “和他们本人有过短暂的接触，这二人品性还不错，如果想要让他们背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不容易？ 不容易不代表不能做！ 一想到自己的断腿，黄福就等不了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让闻府的人倒霉！ “想办法引诱这两个人去赌坊，最多半个月，我要让他们主动求着帮我办事。” 既然要想算计闻氏医馆，一个怎么够，两个一起背叛才能稍稍平息他心头的怒火！ 宋义就是其中一个药童，宋家住在西街巷子最里面，紧挨着排污的水渠，一年四季，小院里都伴随着难以言明的臭味。 宋义母亲去年又怀孕后，这个家庭穷的更是叮当都不响了，直到闻府说要招人，宋义自己就去报了名，将卖身的银子给了父母后，头也不回去了闻府。 不过他在闻府没待多久就被分到了医馆来当药童，每个月的月银比当下人要多多了，宋义对此很满足。 他脑子聪明，这段时间边启蒙边学习认识药材，没事的时候就在练习抓药，不认识药材没关系，但是每种药材放在什么位置他必须要知道。 “宋义。”另外一个药童张生神神秘秘凑了上来，“晚上医馆打烊后，你有没有事？” 宋义点点头：“有啊，我还有大字没写完。” 他真心觉得当药童比当小厮好多了，他都想好了，等自己启蒙结束，将药柜全部记熟，他就和秦大夫说，他想学习炮制药材。 张生嗐了声：“白天都够累了，晚上我带你出去放松一下吧？” 他神神秘秘又往前凑了凑，“我表哥认识一个赌场，可以帮我们赚点钱。你父母前段时间不是还来找你要钱了嘛，咱们进去玩两天……” “不去。”宋义想也没想就拒绝，严肃道，“张生，我劝你也不要去。” 父母仍然缺钱，但他每个月有一半的月银都会拿回家，家里条件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他不可能浪费时间去那些地方。 张生继续劝说：“走啊。你天天都待在医馆里，多无趣啊，适当出去放松放松嘛。我给你说很好玩的，你去了就知道了。” 张生话虽这么说，心底却发虚的厉害。 他已经去赌场玩了十天了，前两天他的确每天都在赢，从第三天开始有输有赢，第七天开始他的好运就彻底消失了，连着输了三天，张生不仅将之前赢的都输了回去，他还倒欠了赌场一百两！ 张生根本就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欠了一百两，他手脚发抖，不停嘟囔着：“一百两？我怎么会欠一百两？” 不管输赢，他每次赌的都是非常小的金额，怎么可能欠这么多钱？ 他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来的歇斯底里，转换不过是几瞬息的事情：“我没钱，你们就是把我卖了我也没钱！” “你们赌场出老千！我要告你们出老千！” 张生剩下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赌场的打手们直接摁着他的手在书契上盖了手印。 赌场账房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拿着书契在他面前扬了扬：“张生，你要看清楚，你欠的可不止一百两，从今天这个书契签订之日起，你每天都会有一两银子的利息。十天之后你的起始金额就会变成一百一十两。” 利滚利，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张生当即瘫软在地上，嘴里仍旧嘟嘟囔囔着没钱，或者是你们出老千的话。 打手接收到账房的示意，两人按着他，一人拿着大砍刀就走了过来，脸上是狰狞的笑，张生铆足了劲也无法撼动压着自己的人，急的眼泪鼻涕齐流。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知道怕了！ “别！”一个人冲了进来，是他的表哥，“董先生，请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表哥抓着董先生的长衫跪在地上嚎哭：“张生也不过才十二岁，他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要是砍了双手，他的东家肯定会卖了他，他更还不上钱了。” 董账房好像认可了这种说法，微微抬手，那打手便退到了一旁去，他缓缓蹲了下来，捏着张生的下巴仔细观看：“十二岁，年纪稍微有点大。不过也没关系，全州那边有些军爷，就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倌……” 张生好像是搁浅的鱼，大口大口张嘴呼吸，却仍旧觉得呼吸不过来， 他今后的路一片黑暗，根本就长不了！ 见他眼神涣散，身下一滩水渍，很明显已经被吓到不行，董账房这才笑道：“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你将这张书契不用花钱就能拿回去……” 董账房露出意味深长地笑：“端看你能不能豁得出去。” 张生眼睛重新聚焦，眨也不眨地看着董账房，心底重新燃起希望，他干哑着嗓音道：“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我知道你在闻氏医馆做事，你完全可以让另一位药童来我们赌场试试。”董账房拍了拍张生的背，“我砍了你的手，一点用都没有。我们开赌场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赚钱不是？” 张生知道董账房说的是真的，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被表哥扶起来靠着墙角坐好，张生一抬头就看到了他表哥心虚的眼神。 电光火石之间，张生总算是明白了，自己就是被表哥拉进来还赌债的！ 他猛地一把推开他表哥：“是你！是你坑了我！” 表哥心虚地头都抬不起来，根本没有要替自己辩解的意思。 董账房冷笑道：“我不管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但三天后，你没带人来，那就说明你认同这份书契了，到时候就是砍了你，到官府去你也讨不了好！” 董账房带着人走了，张生却觉得自己的脖颈处悬着一根细细的麻绳，只要他不听话，这根，麻绳随时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第78章 让他们相信你沉迷了 这根悬着的细麻绳让张生不得不听话，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向宋义开了口。 宋家最小的弟弟最近生病了，宋义的父母走投无路过来让宋义帮帮忙，请神医给看看，宋义并没有一口答应，只说问问秦大夫的意见。 张生不知道这事，还以为宋家父母是来要钱的，以赢钱为饵，骗宋义去赌场，却不想宋义一口就拒绝了。 张生觉得这根细麻绳已经勒的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了：“我们又不是玩多大的，就是小玩两把。” 宋义…… 宋义充耳未闻，自顾自的忙着，嘴里嘟嘟囔囔的都是药材的名字。 这个呆子！ 张生简直要被气死：“这样吧，我出钱带你去玩，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怎么样？” 只要进了赌场，在那样的气氛烘托下，他就不信宋义还能把持的住！ 宋义终于看了过去：“张生，我说了我不去，也奉劝你不要去。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拉着我去，你有什么目的？” 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骗你过去输钱救自己的命啊！ 可这些话张生敢说吗？能说吗？ 他所有的招数都被宋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他如果这个时候再劝，那就真的是摆明了自己别有用心了。 张生佯装生气道：“我就是看你太累了，想拉你去赌场散散心，别把人都想的这么坏行不行？” 他嘟囔着：“想做点好事还被人无赖，也是我自己活该，说什么去赌场的话。” 宋义没搭理他，却在医馆打烊后，悄悄找到了秦院判：“秦大夫，小的有点事想和您汇报。” 秦院判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嗯，你说。” “是关于张生的。他今天一直在劝说，让我跟着他去赌场放松。甚至还说出了借我本钱，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他的这样的话。” 同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宋义最是知道一枚铜钱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怎么可能舍得拿去赌场乱花，更何况还是借钱给别人赌这种事！ 张生的话虽然没露出什么大的破绽，但宋义就是觉得不对劲。 宋义很聪明，不聪明不可能被谢长史看中，更不可能被选中到医馆来。 听到这话，秦院判的视线才从石楠整理的脉象记录案中抬起来：“你说张生劝说你去赌场？” 宋义点点头。 黄福要对付医馆的事，谢长史没有瞒着秦院判，作为知情人士，秦院判一早就知道张生这人的结局，让他没想到的是，宋义这人不仅拒绝了，还很警觉的将这事捅到了自己面前。 他缓缓放下记录案：“如果张生要对你起什么坏心思，你将这事告诉掌柜的应该更合适。” 宋义却摇头道：“掌柜的是少爷请来的，但秦大夫和小的同是闻府的人，这事告诉秦大夫会更合适一些。” 亲疏远近，就是宋义判定的标准。 再说了，依照他的观察，但凡是涉及到秦大夫的事情，掌柜的都不敢擅自做主，必须要问过秦大夫本人的意见。 直到这时，秦院判才正眼看向宋义。 这个孩子比石楠的年龄要大一些，但因为家庭的原因比石楠看起来更瘦弱。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忽然道：“张生到底是不是对你别有用心，这两天看他还怂不怂恿你就知道了。” “如果他真的别有用心，你想不想弄明白原因？” 宋义连忙点头：“想！” 他想不到张生会想要从自己身上捞到什么好处，所以他对这个原因的确很好奇。 秦院判微微一笑：“既然这样，张生再劝你，你就跟着去看看。” 宋义目瞪口呆，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你对自己的自制力，有没有信心？” 有没有信心？ 宋义很坚定摇头：“小的没有信心。” 赌博有多害人，宋义可是知道的！ 他们家邻居祖上据说是很有名的商人，但就是因为宠爱孩子，让孩子染上赌博，千万家产都败光了…… 宋义没有千万家产可以败，但输一钱两钱他都会心疼！ 秦院判倒是真没想到宋义是这样一个实诚孩子，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这事还真得要你去。不过不是真的沉迷进去，而是让他们相信你沉迷进去了。” 宋义小心翼翼来，迷迷糊糊走，脑子里反复想着秦大夫的那句，要让他们相信自己沉迷进去了…… 他揉了揉脑袋，该怎么让人相信？ 为了这事，宋义一晚上都没休息好，第二天眼底发青，精神都有些恍惚。 张生见状忙上前关心：“你昨夜练字练到几点啊？你也真是的，不用这么拼，你看看你眼底的淤青……” 他故作叹息，硬着头皮将话题又接着往赌场引：“晚上打烊后，跟我去赌场转转吧。你这样可不行啊，万一抓错药了就麻烦了。” 不引不行，赌场可只给了他三天时间！ 他甚至都想好了，宋义要是不愿意的话，他绑都要把他绑过去！ 宋义看着他，秦大夫的那句话又开始循环，他眼神有些涣散，迷迷瞪瞪点了头：“好，跟着你去赌场转转。” 他有预感，这次的事情办好了，秦大夫说不定会让自己学医。 一想到这，宋义就心跳如雷，暗自发誓一定要把事情干的漂亮，不要辜负秦大夫的期望。 而张生却愣在了原地，他本来以为宋义会痛骂他，谁知道宋义竟然同意了！ 他拼命压着想要上翘的嘴角，整张脸显得有些诡异：“说好了就不要反悔。” 趁着没人，张生给宋义说了不少赌场里的玩法，势必要勾起宋义的好奇心。 宋义表面不停点头，心里却念叨着府里人常说的那句话，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好不容易熬到了店里打烊，张生迫不及待拉着宋义就去了赌场。 饶是宋义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在进入到赌场后，也被里面喧闹又剑拔弩张的气氛影响到了自身。 难怪很少有人能在赌场里控制住自己！ 宋义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今晚的赌局。 但是怎么回事，他今晚竟然赢了三贯钱？ 第79章 来了来了，真相要浮出水面了! 当天晚上宋义迷迷糊糊回了医馆的院子，将脸埋进冷水中好一会儿，那种脑子发胀的感觉才渐渐散去。 赌博太可怕了！ 宋义和秦院判说的时候都差点哭了。 看着这个孩子委屈的样子，秦院判努力憋着笑：“赌场想要抓住人心，刚开始都会让人赢的。你自己把握好这个度，差不多时候就自己收尾，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宋义的委屈马上就烟消云散了，他明白，这是秦大夫在教自己做事！ 鸡血一打，宋义又马上原地复活了，第二天不用张生带着，自己就去了赌场，活脱脱的一副想要通过赌博发家的样子。 同样的套路用在宋义的身上，宋义几乎都没有挣扎，甚至比张生更加疯狂，不过才五天，就欠了赌场五百两银子，被人从赌桌上拉下来时，眼睛充血，整个人处于一种癫狂状态。 他疯狂挣扎着仍旧于事无补，被人像死狗一样拖拽着拉到了里间，没给他一点反应时间，他就被迫在一张巨额欠条上按下了手印 而此刻的张生正跪在地上：“董先生，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将人带来了，你能不能把我的欠条还给我了？” 宋义拼命掐着大腿，才让自己的理智回归，佯装现在才知道张生的别有用心，疯了般上前死死掐着张生的脖颈：“是你害我，是你害我，你不得好死……” 张生的心虚早就被这一张又一张的欠条给磨灭了，甚至还觉得是宋义没用，反手就和宋义扭打在了一起：“要不是你这么没用，我至于欠这么多钱吗？” “是，是我带你进来赌场的，可是从第二天开始，就是你自己要来的！你控制不住自己，关我什么事！” 两人都犹如困兽，动手都是下了死力气，恨不得将对方就这么锤死。 董先生看了好一阵戏后才让打手将两人分开：“张生，你也别怪我们说话不算话。你是带了宋义来，可我们在宋义身上并没有赚到这一百两，最关键的是，这两天你为了赢钱，可是又问我们赌场借了不少银子的。” 董账房好像不想再说，举起手轻轻示意：“拿着这两张借条去找闻府的管家，将他们的卖身契拿过来。” 等人出去后，董账房才继续道：“现在砍了他们的手，送到全州去。我们赔的钱，我们自己想办法赚回来。” 宋义脸都白了，他根本就没想过赌场的人打的是让他们成为小倌的这个主意啊！ 要是知道，就是秦大夫说要收他为徒，他都不会答应的！ 宋义哭，宋义后悔，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出卖宋大夫，在潜意识里，宋义觉得这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张生现在脑子疯狂运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想到这家赌场背后之人是李记商行了，就在砍刀举起的时候，他尖叫道：“我们是闻府的人，你们不能这样处置我们！” 账房嘴角总算是带了点笑，打手明白过来，遗憾的将刀收了回去。 “闻府的人？”账房拿着两张欠条蹲了下来，欠条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手心。 张生瞳孔紧缩，心跳如雷，只感觉这欠条抽打的是自己的心。 “你们是闻府的下人没错，但你们确定闻府能帮你们把这些赌债还了？”董账房打开两张欠条，“宋义欠了五百两，今天开始算利息就是五百零五两。张生倒是少一些，这段时间的利息加你的借款，是三百八十两。” 董账房缓缓起身，再次问道：“一共八百八十五两，你们确定闻府会替你们还钱？” 哪怕是宋义，这会儿心里也没底。 毕竟秦大夫的意思是让赌场的人相信自己沉迷了，可没说让自己欠这么多钱啊。 五百两，都够普通家庭十几年的日常开支了。 两人顿时都陷入了沉默…… 董账房也不说话，就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董账房的脚步声，窒息渐渐蔓延。 就在宋义两人觉得今日他们两可能真的没办法完完整整从赌场出去时，董账房忽然开了口：“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既不用还钱，也不用砍了双手去全州当小倌。” 宋义看着董账房的眼神放着光。 来了来了，真相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他之前觉得是张生算计了自己，现在看来是赌场算计了他和张生！ 张生喊出他们是闻府的人，赌场就放弃了要砍他的手，说明赌场是想借着他们的手对付闻府。 不过几瞬息时间，宋义就将事情分析地差不多了，同时心底彻底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赌场图谋越大，闻府愿意为这五百两银子买单的可能性越大！ 宋义两眼放光的样子很巧妙的让董账房误会了，他满意的点点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这有几味药材，品相不是很好，但药效很不错，你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药材和你们药铺的调换一下。” 投毒什么的，手段实在太低劣，他们可是正经商行，怎么能做这些事呢？ 所以黄福一开始就否决了这个提议，他想的方法更恶毒。 用长得相似并且有毒的药材替换原有的药材，不仅可以让闻氏医馆被问责，还能彻底摧毁了这个秦府医所谓的神医虚名。 一个连药都分辨不出的大夫，真的是神医吗？ 秦大夫不愿意在外坐诊，更加不可能盯着人抓药，这两个药童就是这样入了黄福的眼。 换药材和投毒相比，不仅更隐秘，事发之后也绝对不会牵连到李记商行，毕竟这两个药童还在认识药材的阶段，认错药材很正常嘛…… 看着董账房拿出来的药材，宋义有些懵，他的确没分辨出这些药材是毒药，所以他想不明白赌场的人弄这么大阵仗到底是为什么。 张生被赌场坑怕了，这会儿倒是稍微找回了些理智：“董先生，你为什么会让我们换药材啊？还有，如果我们照做了，你们真的会将欠条还给我们？” 第80章 背主的奴才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宋义不在乎赌场会不会还借条，反正这些银子他也没打算还，当天晚上扛着这些药材就敲响了秦院判的房门。 他一进去就看到了房间立着的屏风以及和谢管家。 宋义恍恍惚惚了一天的精神在这个时候总算是规整了起来，咚地一声就跪下了：“谢管家，秦大夫，小的，小的终于弄明白了赌场想要干什么。” 他将药材往前推了推：“这是赌场账房让小的们拿回来的药材，让我们想办法替换掉原有的药材，然后将原有的药材拿回去给他们。” “小的猜测，他们可能是想用劣质药材换取咱们的好药材，从中赚取差价。” 黄福靠赚差价对付他们？ 这事显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更何况，李记商行并不缺这点小钱。 秦石楠拖着药材上前，和秦院判仔仔细细辨别了起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秦院判便拍了拍手冷笑道：“这些根本就不是药材。” “不对，也不能说不是药材，只是如果代替了之前的药材，开在药方里，那是会治死人的！” 治病的良方，变成催命的毒药，这事要传出去，闻氏医馆别说还能不能开，他们首先就要进大牢！ “这人可真是够歹毒的，这么些药，瞄准的可不是一两个人。” 谢长史却微微一笑：“这说明黄福没小看我们嘛。” 秦院判冷笑，对黄福的厌恶直接上升到了顶点。 身为医者，如果对人命那一点敬畏之心都丢失了，那这人也不配当个医者！ 黄福虽不是医者，却是医馆掌柜的，这样草菅人命，比医馆的大夫还要可怕。 谢长史见状冲着宋义摆摆手：“你先下去吧，过两天，我送你家人去辛凉。” 宋义原本只是以为赌场想要处理一批药效不是很好的药材，却不想赌场的真实目的竟是这样！ 他心底发寒，不知道自己还能帮什么忙，就听谢管家说送他去辛凉。 宋义茫然抬头，去辛凉？ 他去辛凉干什么？ 给闻王殿下垦荒吗？ 宋义要哭了：“谢管家，小的不想去辛凉，小的就想跟在秦大夫身边，和秦大夫学习医术……” 这话暴露了他的野心，他连忙改口：“不学也可以，小的就是就是学学炮制药材也可以……” 宋义的声音越来越小，暗忖自己这两天真的是进赌场把脑子也输掉了，竟会当着谢管家和秦大夫的面说这些！ 看着这孩子，秦院判难得有了几分恻隐之心：“谢管家不是让你去辛凉，而是让你的家人去辛凉。” 说是死契，但他们这些卖身为奴的人，真的就能和家里人彻底撇清关系了嘛？ 黄福没有直接绑架他们家人威胁，也不过是害怕事情提前闹开而已。 只有真的将宋义两人的把柄抓到手，他才敢光明正大威胁。 宋义虽然聪明，但不知道背后原因，所以绕不明白，这会儿听秦大夫这么一解释，脸顿时就涨红了，怯懦道：“小的父母……” “等会趁着天黑，你赶紧回家一趟，劝说你父母去辛凉。”谢长史道，“闻王殿下的辛凉很是缺人，你父亲虽腿脚不便，但好歹之前也是做木工活的，去了那边还怕找不到活干？” 辛凉大肆建房，各种人才都缺，宋义的父亲原本就想去，但考虑到自己腿脚不便，再加上小儿子还小，长途跋涉的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就没报名。 宋义咬了咬牙：“小的知道了，接下来小的该怎么做？” 他不是傻子，知道谢管家将他父母安排走，肯定有钳制他的意思，但他是闻府的下人，做这些本来就是应该的。 谢管家还能好心提醒他将家人送走，宋义不说感激涕零，但绝对也知道自己跟对了主子。 他明白，接下来他要做的，才是关键。 谢长史就很欣赏这样的聪明人，这次医馆能度过难关，宋义功不可没，未来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小药童。 “黄福的人自然会联系你，你只要说你已经替换了药材就可以了。” 宋义连连点头，下意识想问张生怎么办，但又觉得自己做好分内之事就好，缓缓退出了房门。 等门关上后顾聿知才跳下椅子，蹬蹬蹬跑了出来，好奇地蹲在地上看着这些药材：“秦院判，这些东西真的能会吃死人吗？” 他在屏风后面没注意，现在才发现，竟然有这么多！ 这还只是宋义的，再加上张生的，这得害死多少人呀。 那个叫张生的骗了宋义，到现在也没来和他们坦白。 顾聿知鼓着脸，很不开心道：“这个张生，当了背主的奴才！” 背主的奴才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秦院判点点头：“毒性比较猛烈的很少，大部分的药材都是和别的药材相克，不间断的服用后才会产生严重后果。” 谢长史道：“黄福恐怕是想要在短时间将我们推出来，从而让齐知府的人来查案，一查，别的药材也都藏不住了！” 普通百姓可不管你是不是冤枉的，你的药有毒，你的药治死了人，那你就是错的，你不光要判刑赔偿，你还要一命抵一命！ 到时候秦大夫跑不了，沈钰安这个表面的闻少爷更是跑不了！ 顾聿知愤愤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他捏了药材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他们可不是黄福，才不会为了打击对手草菅人命呢！ 就在此时，齐侍卫敲了敲门：“谢管家，秦大夫。” 顾聿知一听就明白了，马上又跑回到屏风后乖乖坐着。 齐侍卫拎着张生走了进来，将他像扔垃圾一样随意扔在地上，格外嫌弃地拍了拍手：“谢管家，我正巧抓到这小子在换药材。” 张生也是第一次做坏事，本来就心虚害怕，谁知道齐侍卫在身后站了多久，他一转身就看到了人，吓得当场尿失禁，瘫软在地上，哆嗦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考虑到小殿下还在屋里，齐承朗让人给他换了身衣服，格外嫌弃拎着他的衣领敲开了秦院判的房门。 将人甩开后，齐承朗忙出门洗手去了。 虽说他不是洁癖什么的，但拎了张生一路，他感觉自己都脏了。 第81章 让谢长史知道了，保管张生活不过今晚 张生可没有宋义那么好的待遇，谢长史和秦院判都懒得看他。 窒息的氛围压的张生根本抬不起头来，冷汗直流，哆哆嗦嗦：“谢管家，秦大夫，我……” 电光火石间，张生终于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面前这两人都清楚，他再挣扎狡辩，也只是个跳梁小丑。 可知道归知道，该找的借口还是要找：“小的……” 谢长史嘘了声，语气不急不缓：“你转头，看看谁来了。” 张生浑身僵硬，几乎是整个身子都转了过去，这一看整个瞳孔紧缩，谢管家叫人请来了他的父母。 谢长史挥了挥手，这二人被推了进来，门哐当一声关上：“张生伙同外人替换本店贵重药材，这等背主的行为，我就是当场打死了，官府也不能判我的刑。” 话音一落张生等人脸都白了，张生父母咚的一声跪了下来：“谢管家，求求你看在张生年纪还小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吧。张生肯定会痛改前非的！” 痛改前非？ 谢长史从来不信这话，尤其这还是一个赌徒的话。 守在一旁的齐承朗很自然掏出张生按了手印的欠条，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在张生父母面前抖了抖：“张生和你们说过没？他可是欠了赌场三百多两银子……” 为了这两张欠条，他可是当了回梁上君子，回来就被章原恺好好嘲笑了一番。 一想到这事，齐承朗看向张生的眼神就更加不善，都是这个狗东西，连累了自己的名声！ 狗东西张生在看到欠条时，整个人都呆住了，随后浑身瘫软，连跪都跪不直，他想辩解，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张父此刻也被欠条上的金额给吓住了，呐呐道：“三百多两，就是把我们全家都买卖了，也还不起这么多钱啊。” 他转身狠狠在张生背上打了几巴掌：“你个逆子，你为什么要去赌啊，你真是猪油蒙了心啊！” 为什么要去赌？ 是因为他不太满足现状，不想每天死记硬背那些药材，一点一点学着抓药，晒药材。 他虽然卖身为奴，但他没想过一辈子当奴才，这种想法在听到辛凉的政策后上升到了顶点。 如果闻王殿下要去辛凉建府邸的消息早点传出来，他就是死咬着牙也不会松口当奴才的！ 这么一想，张生就更加愤愤不平了：“我为什么要去赌，还不都是因为你们！大哥要成亲拿不出聘礼，你们就把我卖了换聘礼，那等弟弟们要成亲的时候，你们又卖谁？” 这才是他最不甘心的地方。 都是儿子，凭什么就卖他？ 张父愣住了，嘴唇抖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谢长史有些不耐烦：“别扯有的没的，我现在要的是解决办法。” 张生猛地就哭了起来：“谢管家，小的没想要去赌场的。小的也是被表哥带去的，说是小赌怡情。” “小的自小在家里就不受宠，再加上卖身的钱全部给了家里，所以小的很惊慌，小的就想多攒点钱，小的真是没想到会欠这么多钱！” 顾聿知撇撇嘴，无声道：“文掌柜，舒老师，我怎么感觉这个张生说的话假惺惺的呢。” 就像之前五哥犯了错误被惩罚一样，也是这样哭哭啼啼说自己可怜，五哥才不可怜呢，最可怜的他都没哭。 刚才更可怜的宋义也没哭。 这么一想，顾聿知觉得张生更讨厌了。 谢长史直言戳穿了他的小心思：“别说什么攒钱的话，你吃住都在医馆，每个月还有月银拿，你什么地方需要花钱了？” 张生脸色已经白的不能再白了。 “我现在是在问你解决办法，而不是听你诉苦。”谢长史忍着不耐道，“如果你再多说一句其他的，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顾聿知瞪圆了眼睛，正要问就听文修竹道：“殿下不用担心，谢长史这么说只是为了吓唬张生。” “张生这种人自私自利，所以他会被人蛊惑去赌博，也会为了钱背叛主子，同样的，只要拿捏到了张生的软肋，张生也会反踩赌场的人。” 文修竹总算是知道今日之事，谢长史为什么要让殿下来听了。 一自然是为了让殿下明白赌博的害处，让他日后哪怕当个闲散王爷也不会对这个好奇。 二则是通过这件事让殿下明白，再强大的敌人都会有自己柔软的一面，只要冷静分析，找准软肋，定能一击即中。 顾聿知听得连连点头，歪着头想了想：“张生的软肋是什么呢？” 他忽然笑了起来：“就是他自己呀！谢长史刚才吓唬要打杀了他，他为了活命，肯定会听谢长史的话。” 每到这个时候顾聿知就会感慨，谢长史可真聪明呀！ 和顾聿知想的一样，张生一听这话马上就慌了神：“谢管家，小的也知道自己所犯之错天怒人怨，但小的不是还没成功嘛？” 谢长史闻言神色更冷，张生吓得浑身哆嗦：“小的不是开脱，小的就是觉得，小的可以弥补，请谢管家给小的指明方向。” “你能怎么弥补？”谢长史却没趁机说出目的，“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再用你，岂不是要日日担心你转眼又跑去赌场那边表忠心了？” 张生举起四个手指：“我之前为赌场做事，是因为赌场拿着我的欠条，还说要把我卖到全州去当小倌，小的实在没有办法。但现在谢管家您帮我把欠条拿回来了，小的根本不用惧怕赌场的人！” “小的可以发誓！若是小的再背叛闻府，就让小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张生的心情已经从惊惧转变成了狂喜。 闻府拿回来了欠条，谢管家又知道了赌场要做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用再担心受怕了。 张生克制了又克制，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他这叫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 顾聿知则看着文掌柜道：“小倌是什么官？为什么要卖到全州去？昌州没有吗？” 文舒二人大惊失色，这话要让谢长史知道了，保管这张生活不过今晚！ 第82章 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张生上下嘴皮子一碰连着发了好几个毒誓，谢长史却始终不说话，秦院判更是在一旁悠闲地品茶。 茶盏碰撞发出的声音格外清脆。 张生缩了缩脖子，感觉这声音就像是自己脖子被扭断了一样。 屏风外气氛紧张，顾聿知脑海中气氛同样紧张。 文舒二人不说话，顾聿知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微微鼓着的脸就好像是河豚一样，让两人被萌化了的同时，更不好意思说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舒小涵干脆狠心将头偏离开，佯装自己没听到小王爷刚才说的话。 文修竹咳咳两声：“殿下，可有想明白，谢长史为何让齐侍卫将欠条拿回来？” 顾聿知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走了，他双手撑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得意道：“我知道了！” “这两张欠条拿回来了，宋义和张生就不用再被赌场威胁啦，这样张生就不会再听赌场的话了。” 顾聿知微微摇晃着身体，学着舒小涵的话道：“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怪不得这张生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呢！ 文舒二人哈哈大笑，笑得顾聿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鼓了鼓脸，轻轻哼了声。 文修竹适可而止：“殿下说的没错。但拿回欠条的好处可不止这一点，张生以后行事会更受制于殿下，也有将潜在的威胁提前排除掉的作用。” 双方博弈，很多细小的事情都能决定胜负，这张欠条可是他们最后将赌场的人摁下去的关键证据。 但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毕竟黄福迄今为止还没浮出水面。 文修竹常年经商，脑子活泛又想得多，谢长史的打算他大部分都能想明白，并且引导小殿下多思多想。 来昌州不过半年的时间，小殿下的成长真是惊人迅速。 屏风内，文修竹将尴尬气氛化解，屏风外，秦院判终于开了口：“谢管家，依我看，不如再给张生一次机会吧。” 张生脸上浮现出狂喜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感恩就听到谢长史冷笑的声音：“我给他一次机会，这要是被人知道我们闻氏医馆以次充好，这些损失谁来赔？” 张生真是烦透了谢长史说的这些话，他都还没行动呢就被抓住了，现在说什么如果的话…… 他压下心底不耐，努力替自己申辩：“谢管家，小的真的知道错了，请您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小的以后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谢长史居高临下看着他，自然没错过他翻白眼的动作。 秦院判再次开口：“好了，这事我做主了，就算少爷怪罪下来，我担着就是。” 见谢长史神色不愉，秦院判暗自腹诽这人做戏做的有点过了。 “刚好我们还不知道赌场为什么要针对我们，有张生在，也能帮我们打听打听。” 秦院判笑了笑：“张生，下次赌场的人找你，你就和他们说药材都替换了，没问题吧？” 一想到还要和赌场的人打交道，张生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想说害怕，但一抬头就看到谢管家那张死人脸…… 反正现在赌场也没有他的欠条了，他不会有危险了吧？ 张生吞了口口水：“小的一定可以做到的！” 秦院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你平日里学药材没有宋义学的快，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谢管家要想要了你的命，我也觉得是你活该。” 张生脸色骤变，随后猛地朝着谢管家磕头：“小的一定会努力打听出来赌场为什么针对闻氏的原因。” 话都说到这了，齐承朗不用谢长史说就让人将张生带了下去。 死罪已免，活罪难逃。 不让张生有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张生还觉得他们闻府是软柿子随便他捏扁捏圆。 同时被带下去的还有张生的父母，今日事发，张生一家都被他们控制起来了。 等房门再次被关上，顾聿知才小跑着出来，小大人般背着手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他还没来得及发表自己的意见呢，就听谢长史道：“殿下，事情结束后，这个张生不能留！” 他将刚才看到张生的神情说了出来，心底涌出一股无奈：“之前为了招人，只简单调查了下这些人的背景，至于品性……” 谢长史轻笑一声：“还真是人心隔肚皮！” 这一点顾聿知倒是没问为什么，毕竟在宫里，背主的奴才都是要死的。 这张生选择了背叛他，就应该做好要死的准备。 顾聿知哼了声：“这黄福也太狡诈了，竟然自己不出面。” 支使人干坏事，谢长史就是聪明，黄福就是狡诈，小殿下顾聿知脑子里自有自己的逻辑，并且一点毛病都没有。 谢长史道：“黄福不出面也好，赌场浮了出来，若是顺利，我们这次可以将赌场也一起端了。” 他看向齐承朗：“齐侍卫，想办法调查一下这个赌场的账房和黄福之间的关系，弄明白赌场背后的关系网。” 黄福要用这么肮脏的手段对付闻氏，找的却是赌场的一个账房，这说明他们二人肯定是有关系的，从这一点入手，自然而然就能将黄福扒出来了。 谢长史小声和顾聿知解释着今晚发生的事，就见小殿下不停点头，时不时还会附和自己两句，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看了一晚上的糟心事，还是面对着殿下心情比较舒畅：“黄福的人一定会密切关注着医馆的，发现没有出事肯定会联系他们。对方不会认为两个人同时对殿下坦白，只会认为其中事情出了偏差。” “黄福不会漏过这一点小偏差，他一定会带人来抓药的。” 顾聿知惊喜道：“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抓住他拉？” 坏蛋要早点抓住，他还想去辛凉看看垦荒的情况呢。 陈典仪前两天回来，说是官道已经修了一段路了，并且因为他传达了舒老师的建议，官边修官道，边在两边种树，和去年的荒凉相比，现在的辛凉起码外围看着有生机多了。 顾聿知鼓了鼓脸，要不是因为这讨人厌的黄福，他早就走啦！ 第83章 不要脸的黄福，应该拉到辛凉去挑粪 和谢长史预判的一样，过了三天还没有人议论闻氏医馆的药有问题，他就有些着急了。 一个人向闻府坦白有可能，但两个人绝无可能。 黄福立马让人暗中接触了两人，得到的答案都是已经调换了药材，并且还将调换出的药材拿给了黄福，李记医馆的人验证了一下，的确都是品相特别好的。 黄福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思来想去，黄福干脆让人放出闻氏医馆药材有问题的流言。 没有事实，那他就创造事实，反正目的都是要将事情闹大，引得官府去查，那些替换的药材就能要了闻氏医馆的命！ 不过一夜之间，昌州百姓几乎都知道这件事了。 陈典仪回来汇报了情况，正要再次前往辛凉统筹所有事情，顾聿知按捺不住正兴致勃勃指挥着人收拾东西，今天说什么他都要跟着陈典仪去辛凉一趟。 听到这个消息时，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愤愤道：“这个坏东西，竟然敢坏我的好事！” 前两日陈典仪带回来了辛凉最新的消息，因为要抢种的原因，去往辛凉垦荒的百姓几乎是边垦荒边种植，有余兴那样经验丰富又不藏私的老农在，该种植的地方是一点也没落下。 不过月余的时间，辛凉开垦出来的荒地上已经冒出了绿芽。 顾聿知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封地的变化，谁知又被黄福破坏了。 这个不要脸的黄福，就应该拉到辛凉去挑粪！ 文修竹看着顾聿知气鼓鼓的模样，好心安慰：“殿下可有想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顾聿知瞪圆了眼睛，吓得连连摆手：“不行的不行的，那些药材是真的会害人的。” 如果他这样做了，和黄福这种坏蛋有什么区别？ 文修竹哈哈笑着，小殿下真是太可爱了：“小的并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利用流言。黄福能利用流言，我们也能。我们直接将李记医馆对我们的记恨摆在明面上，是非曲直自然有人判断。” 闻氏医馆有没有问题，当然没有了！ 除非有人和李记医馆的人串通起来，非要把这个屎盆子往闻氏医馆的头上扣。 文修竹眯了眯眼睛，以黄福这臭不要脸的性格，事情会这么发展也不是不可能。 顾聿知当即兴冲冲去找了谢长史，还没开口就听下人道：“长史，外面的流言有了新变化。” 顾聿知小脸又鼓了起来。 什么呀，他都还没放出消息呢，黄福又出新招了！ 谢长史也有点懵：“什么变化？” 下人脸上带着喜色：“有人出来替闻氏医馆说话了，说不相信闻氏医馆会做出这种事。” 这是什么展开？ 顾聿知忙跨过门槛：“你快说说，是谁替我们说话呀？” 下人忙跪了下来：“殿下。是一个叫何汉的，秦院判那边说，是雪灾中那个被李记医馆判了死刑，最后又被他救了回来的人。” 顾聿知小眼睛亮亮的，脸上难掩喜色：“那个人说什么了？” 他拍了拍手爬上椅子坐好，两条腿轻轻晃荡着，显示出他现在的好心情。 这叫什么，好人有好报！ 秦院判救这个人时绝对没想过他会报答，但今日这人站了出来，就说明昌州百姓还是很聪明的。 顾聿知很满意地点着小脑袋。 “何汉说，当初闻氏还没有医馆，在雪灾时赠药施粥，不可能会拿有问题的药材给大家用，他还质问那个说话的人，是他吃闻氏的药吃出问题了嘛？” 谢长史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小殿下一脸茫然，轻声和他解释：“没病的人是不会去医馆看诊拿药的。何汉这话，就相当于咒这个人生病了。” 顾聿知也嘻嘻笑了起来：“这何汉倒是挺聪明的呀。” 这聪明人不是雪灾的难民吗？怎么没有去建设辛凉呢？ 下人继续道：“那人当然说没有，他也是听别人说的，何汉就问他是听谁说的，然后带着他妻子问了一路，这一问，最后竟问到黄府了。” 这下谢长史是真的憋不住了，刚喝进嘴里的茶猛地就喷了出来。 顾聿知小嘴张得圆圆的，一时不知道是因为何汉厉害，还是因为谢长史这失利的动作。 倒是下人镇定自若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继续道：“这何汉问清楚来源竟然是黄府的一个下人后，二话不说，逮着下人就去知府衙门了，说是要为闻府讨个公道。” 舒小涵听得啧啧称奇：“这何汉是个人才啊！这头铁的，估计黄福现在要气死了。” 文修竹则有不同意见：“这还真不一定。黄福本身就是想要将这事闹大，没有何汉也会有别人。何汉和别人的不同就是他抓住的来源是黄府的下人。” 黄福是肯定不想牵连到自己府上的。 谢长史明显脑子转的更快，想的更深：“这何汉，说不定就是黄福的人。说是要为我们闻府讨回公道，其实他抓着人直接去往知府衙门这事，就已经将闻氏医馆架到火上烤了。”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可是为什么，何汉会追到黄府的下人身上呢？” 之前他们还说要等一等，等黄福按捺不住露出马脚。 现在不就是黄福露出马脚的时候吗？ “因为黄福想要让昌州百姓知道，我们闻府不仅卖不好的药材，还试图将这件事栽赃到李记医馆身上。” 闻氏医馆的强势崛起，让李记医馆的生意瞬间缩水，虽不至于关门大吉，但好鼎盛时期相比，那是差远了。 黄福将受伤的帐算到闻氏身上，再加上被闻氏挤压了生意，会轻易放过闻氏才怪。 谢长史倒是没想到，对方脑瓜子转的还挺快，这么一套拳打下来，若他们真的毫无防备，轮到的就是闻氏医馆关门大吉了。 然而让谢长史没想到的是，黄福此时比他还要懵。 他时时刻刻让人注意着闻府的动静，注意着宋义和张生，却没想到，所有的事情竟然被一个叫何汉的男人多管闲事了！ 这男人谁啊，他们两个医馆之间的博弈，关你一个难民什么事！ 第84章 黄府的人真可怕 黄福很快就醒悟过来了，这是他的机遇。 等他再次从宋义和张生二人口中得到已经换了药材的确定答案后，黄福就找到了商行大掌柜李延平，拖着一条断腿直接跪了下去：“请大掌柜救救我。” 李延平还没回话，黄福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最后委委屈屈道：“这个何汉，小的是真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的。虽然我安排的事情还没爆出来，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大掌柜救救我。” 李延平简直要被黄福气死，他早就说了不要和闻府的人对着干，这货是一点也不听，事到临头要擦屁股了，才想起他来。 可医馆本就是商行的一部分，真要将医馆踩烂，商行不会伤筋动骨，但总体声誉却会受损。 就像黄福说的一样，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必须要抢在闻氏反应过来之前，让齐知府声势浩大去办这件事。 李延平一脚将黄福踹开，火速见了通判，几张银票递了过去，通判就知道这事该怎么说了。 头铁的何汉还在知府衙门外守着，齐文瀚却一个头两个大，聪明如他怎么可能没想到这事是冲着闻氏医馆来的，所以他派人去闻府了解情况后就缩在衙门后院里不出门了。 安排的下人还没回来，通判打了时间差急急忙忙去找了齐文瀚：“知府大人，闻府那边回了消息，闻府经得起查，让大人不必忧心。” 有了准话，齐知府这才露了面，知府衙门一打开，就见外面人山人海，这阵仗比闻氏医馆开业还要大。 他一出现，百姓们又群情激奋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想知道这闻氏医馆到底有没有事。 齐文瀚先让人将何汉手里拽着的黄府下人带回了衙门，让人严加看管，随后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去了闻氏医馆。 宋义和张生看着医馆被人团团围住，顿时都懵了，跪在地上大喊冤枉：“医馆药材绝对都是品相上好的药材，不可能以次充好，还请知府大人还我们闻府一个清白。” 齐文瀚安排了几个大夫进门查看，秦院判也终于从后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闻府的侍卫。 一个大夫身边跟着一个侍卫，以防有大夫趁乱做些不好的事情。 毕竟在宫里，这种夹私搜查的事情可没少发生。 秦院判的担忧不无道理，因为很快一个大夫就被拎了出来，侍卫从他袖子中搜出了一包毒药，那大夫满脸死灰色，被扔在地上后猛地起身想要撞墙，却一头撞到了何汉的怀中。 何汉被撞得连连倒退，捂着发痛的胸口道：“我就是过来看个热闹，你干嘛撞我！” 侍卫眼疾手快直接将人打晕，拖着一条腿将人交给了齐知府。 秦院判揣着手冷笑：“这黄府的人真可怕，陷害我们闻氏医馆以次充好就算了，竟还公然拿着毒药陷害。我看，我还是回去和我们少爷说，这昌州是李记商行的天下，他想让谁做生意，谁才能做生意。” 齐文瀚被秦院判笑的冷汗直流：“秦大夫，是下……是本官信错了人，还望秦大夫宽宏大量。” 话音一落，齐文瀚如刀子一般的眼神狠狠割在那已经昏过去的男人身上，势必要从这个男人身上刮出一层皮下来！ 这件事是他的失误，他必须要将黄福踩死，否则就对不起小殿下的信任！ 秦院判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又将这事是黄府干的的消息传递了出去，黄福嚣张了这么久，是到了该自食其果的时候了。 剩余几位大夫很快空着手走了出来，纷纷表示他们仔细检查过了，闻氏医馆的药并没有问题，就连库存的药都保存良好。 大夫们的声音不大，但何汉的声音大啊，大夫说一句，他扬声传一句，很快百姓们都知道了，闻氏医馆是干净的，药材是上好的，但药钱却比李记医馆的要便宜不少，还有神医坐诊…… 事情调查清楚了，百姓们心中瞬间想起的都是闻氏医馆的好。 闻氏这样的医馆在昌州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要被挤兑走了，他们这些普通小老百姓看病就诊的药钱是不是又要涨回来了？ 地上躺着的大夫，还有之前被何汉拎着的黄福下人，众人心中的怒火始终没有发泄的地方。 有人在何汉面前嘀嘀咕咕道：“这黄福经营李记医馆多年，不知道赚了多少黑心钱，上次雪灾还想拦着秦神医救人呢，太坏了。不打一顿，根本不能平复内心的怒火！” 何汉看了眼这人，不熟悉，不认识，但这人说的话简直说到他心坎上了。 因为那个倒霉的被拦着等救命的人就是他！ 何汉这个人认死理，知道自家婆娘拦着秦神医，秦神医都没计较，最后还派了小徒弟亲自看护自己，在何汉看来，秦神医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他为什么不去辛凉，因为他就想报答秦神医的救命之恩！ 所以当一大早听到闻氏医馆的流言，何汉才不管什么真相不真相，就认一个死理，我的救命恩人不可能干这事！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做，何汉抓着人一层一层往上找，找到黄府下人也没多想。 直到这时听到这人的嘀咕声，何汉终于弄明白了：“他娘的，这个黄福竟敢算计秦神医，这是不把我们昌州百姓的命当命啊！” 那人嗐了声：“可不是嘛，无商不奸嘛，我们的命算什么，哪有他赚钱容易。” 这人摆摆手继续道：“说的我都来气，恨不得打他一顿出气。” 何汉眼珠子滴溜溜转，大喊一声：“这姓黄的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他活！我现在就要去找他要个说法！” 那人连着哎了几声，随即大喊一声：“快快快，我们都跟着去，问问黄福到底想干嘛，再拦着点人，可不能真打，要进大牢的。” 围观了全程的齐知府看了眼那张脸，又看着那些被何汉带着跑了的百姓，他连装都不装，让人将地上的大夫拎回了府衙。 闻氏医馆经过了大家的检验，成功度过了难关，得到消息的黄福狠狠砸了几个茶盏…… 第85章 齐知府，快去抄了他的家 让黄福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应对，府门就被人破了，这群百姓以在雪灾中受难的灾民为主，很快便将黄府打砸了一遍，黄福本人要不是有家丁护着，只怕也难逃被打的命运。 何汉出了气，带着众人急匆匆又跑了，出了黄府大门，四处散开，谁也找不到谁是谁。 那个怂恿了何汉的人背着手慢悠悠从黄府门前经过，瞥了眼黄府稀烂的大门，满意的点点头。 他们怂恿百姓来砸了黄府的大门，是深得殿下让人套麻袋大人的精髓，主打一个我干了坏事，但你抓不到我。 就是这等盛况，殿下和齐侍卫长等人看不到，实乃人生一大憾事啊。 黄福不会知道愤怒的百姓是被人怂恿了，他只知道昌州这些贱民反了天了，指挥着下人去报官，势必要让齐知府给他一个交代。 齐知府正忙着审讯犯人，没空搭理他，问清楚人没有受伤后，只让人带了四个字，法不责众…… 去他娘的法不责众！ 黄福气得又摔了几个杯子，谁知他一转头就被人扇个大嘴巴，摔在碎杯子之中，脸上被划出一个大口子，鲜血瞬间涌出。 李延平咬着牙道：“你个蠢货，你竟敢安插人手在检验的大夫当中，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闻氏医馆出事是有人在背后谋划的！” 黄福委屈，黄福不服，他还有手段没使出来。 他计划了找“苦主”上衙门告状，计划了让宋义和张生两人大义凛然揭发，计划了从源头上破坏闻氏医馆进货…… 不管黄福现在如何痛心疾首，他的人都被关押进了大牢，他被查出来是迟早的事…… 黄福抱着李延平的大腿痛哭流涕，只要大掌柜愿意救他，等他蛰伏几年，一定会将闻氏医馆赶出漠北。 李延平看着黄福冷笑：“不出两天，漠北所有州府的百姓都会知道你所做的这些事。你以为自己是一家店的掌柜，殊不知你连累的是整个李记商行的医馆。” 百姓们可不管这个事到底是不是发生在当地，都是李记医馆，谁知道别的李记医馆是不是也这么丧心病狂？ 反正也不是只有李记医馆一家医馆可以看病…… 李延平清楚的知道，李记商行在漠北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名声，让黄福彻底撕开了一个口子。 看着黄福眼泪鼻涕齐流的样子，李延平满眼嫌弃：“进来处置了。” 外面很快进来一人，在黄福惊恐又挣扎地神色中，灌了一碗毒酒进去。 就在齐知府用高压政策连夜撬开了下人和大夫的嘴时，黄福“畏罪自杀”的消息也同时在昌州府传开了，齐知府带着人搜了一圈黄府，只搜到了黄福的遗书，其他不该有的东西全都没了。 他明知这事不对，却没有办法更进一步，李记商行的人比他想的能豁出去的多。 事情来的快，解决的也快，顾聿知在议事厅听着齐知府的汇报，小嘴张得几乎都能塞进一颗鸡蛋了。 听到何汉不过是想要凑热闹，结果刚好拦下那寻死的大夫时，顾聿知这才开口：“这个何汉，是个神人啊。” 还是好奇，这个神人，为什么不去辛凉垦荒？ 谢长史和秦院判也是忍俊不禁：“殿下说的没错，这何汉还真是个神人。” 按照谢长史的想法，黄福肯定留了后手，没想这么快将事情暴露，谁知何汉的出现打破了黄福的所有计划。 这叫什么？ 乱拳打死老师傅！ 得知黄福“畏罪自杀”后，顾聿知很是遗憾，嘟着嘴道：“便宜这个坏蛋了，他就应该被押去修官道。” 没能得偿所愿的顾聿知很不开心，不过转眼他又笑了起来：“谢长史，黄福死了，我们医馆的隐患解决了，我是不是可以去辛凉了？” 谢长史满脸笑意，在顾聿知希冀的眼神中，坚定拒绝了他的请求：“时辰太晚了，不宜出行。” 什么不宜出行啊，来漠北的时候不也会在晚上赶路吗？ 顾聿知气呼呼坐回了椅子上，到底没强制发号施令，自己还是太小了，别说谢长史不放心，就连他自己都害怕的呀。 等他长到十岁…… 不对，是十二岁，他想去哪自己骑马就去了，根本不用和谢长史说。 今年自己会满六岁，十二岁…… 顾聿知盘算着，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哎呀，还有六年呢！ 他挺直的脊背稍稍坍塌了点，总感觉长大的时间好漫长呀。 顾聿知的表情动作实在太精彩，谢长史在一旁看得直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严厉了。 殿下如今还小，本就是贪玩的年纪，就算是在宫中的皇子们休沐还能在京城玩一玩，闻王殿下却只能在昌州郊外放风…… 这么一想，谢长史的心不由就软了下来。 “殿下，臣并非是不让您去辛凉，而是想再等等。” 顾聿知眼睛倏地亮了，满眼期待。 谢长史斟酌了又斟酌，轻轻叹了口气：“黄福虽然畏罪自杀了，但黄府还在，李记医馆还在，我们闻氏受到了如此大的打击，应该要些赔偿才是。” 谢长史心里苦啊，原本以为自己算计好的银两足够今年开荒，可等真正开荒后才发现，这就是个无底洞。 看着日渐空旷的库房，谢长史担忧地头发都掉了好几把，生怕辛凉开荒开到一半就夭折了…… 李记医馆这个时候跳出来，不抓着他狠狠宰一下怎么能对得起黄福这段时间的算计呢？ 顾聿知眼睛更亮了，之前的那一点点不开心全部消散：“谢长史说的对！黄福做了坏事，他应当要赔偿我们！” 他看向齐知府：“齐知府，快去抄了他的家！” 李记医馆做了这么多坏事，黄福肯定偷偷藏了不少钱。 顾聿知圆溜溜的大眼睛瞅了眼谢长史，他看到好几次谢长史对着库房叹气呢。 齐知府就等着顾聿知这句话呢，一脸邀功道：“臣来之前就让府衙捕快围着黄府呢，得到殿下准信，臣这就回去抄了黄府！” 顾聿知哇了声，拍了拍小手：“齐知府可真厉害。” 齐知府挺直了腰杆，脸上笑意更深…… 第86章 有损他王爷的威风 谢长史简直没眼看齐知府这得意样，轻咳一声，拿出两张欠条：“这是赌场给宋义和张生下套的整局，赌场的账房和黄福肯定有关系。调查这些东西，可以从张生的表哥入手。” 张生都欠了这么多钱了，张生的表哥却还能在昌州府下九流中混得如鱼得水，这其中要是没猫腻，谁会信？ 齐知府拿着欠条的手稍微紧了紧，这家赌场他早就想收拾了，但奈何明面上一直抓不到证据。 谢长史的这两张欠条来的正是时候。 他快速折起欠条：“殿下，谢长史，这张生和宋义，是否需要都带回衙门？” 一般奴才背主，要么被主子做主发卖了，要么就是交给官府处置。 他看殿下的意思好像并没有要把张生卖给牙行的意思，这才多嘴问了句。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宋义就不用啦，宋义没有背叛我们哦。至于张生，齐知府就带回衙门吧，把他放到辛凉去修建官道。” 这么一想，顾聿知还是觉得有些不解气，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故作凶狠道：“让他干最脏最累的活！” 挑粪挑粪！ 不过这种粗俗的话，顾聿知是不能自己说出口的，有损他王爷的威风。 他冲着齐知府挑了挑小眉毛，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齐知府了然点头，雄赳赳气昂昂去安排此事了。 黄福被人抢先一步弄死了，这让齐知府在小殿下面前失了面子，在赌场账房这边，他势必要扳回一城！ 等齐知府离开后，舒小涵才开口道：“这谢长史也是个妙人啊，黄福虽然算计了谢长史，但他的下场是把自己的命都算计没了。谢长史还要追着要精神损失费，李记商行的人只怕呕都要呕死了。” 顾聿知挠挠头：“精神损失费？这是什么东西？” 舒小涵本人又不是学法律的，对这个自然不是很明白，摆摆手道：“大概意思就是黄福做的事情让小王爷长期处于恐慌之中这样。” 严重损害精神什么的，舒小涵不能说，说了十万个为什么小王爷就会问她精神是什么？ 她赶紧转移话题：“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王爷，您现在应该让人去衙门叫屈啊。咱们虽然欺负回来了，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呀。” 法律之外，还有人情嘛。 不过这句话舒小涵就没再说了，毕竟这是皇上不开心可以砍全家人脑袋的封建古代。 文修竹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舒老师提醒的很对，闻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去叫屈实在不合适。我们应该让全昌州的百姓都知道，闻氏医馆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这件事不能以黄福畏罪自杀就了结了。” 聪明人都知道黄福自杀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百姓们不知道啊。 黄福不可能那么傻，和赌场账房之间来往留有证据：“不仅如此，还能转移李记商行的注意力，让他们以为我们不知道赌场账房的事情。” 黄福已经被提前解决了，账房可不能再被他们抢先了。 顾聿知，转头对着谢长史欢快道：“谢长史，我们快让沈侍卫去府衙门口守着吧。” 谢长史不太理解顾聿知这跳脱的想法：“殿下这是何意啊？” 顾聿知眼睛滴溜溜转，很是机灵道：“闻府出了这么大的事，闻少爷不能不露面，还有很多百姓不知道我们被黄福算计了呢。” 他边说边比划：“再说了，那个大坏蛋再让账房畏罪自杀怎么办？” 顾聿知一想就觉得有点点忧伤，小大人般叹了口气。 谢长史轻轻颔首：“账房这边殿下不用担心，臣已经派人守着了。至于让闻少爷露面这事，的确是臣没考虑到。” 黄福被杀的确是谢长史没提前想到，但事情可一不可二，账房要是再被弄死了，他干脆辞了这长史之位，去辛凉种地好了。 谢长史看了眼顾聿知，满眼都是欣慰，小殿下真正是他见过最聪慧的孩子了。 他有些好奇道：“殿下是如何想到要让闻少爷去知府衙门的呢？” 说起这个，顾聿知就理直气壮的多了：“在宫里的时候不就这样嘛，被冤枉了的娘娘会去找父皇的。父皇有时候不想见人，就让人送点东西过去安慰安慰。” 宫里的事能闹到这种程度的，也不是很多，但每一次都会闹的整个宫里都知道。 顾聿知以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经历过后他大概就懂了。 他捂着嘴笑了笑：“齐知府知道闻少爷在衙门门口，肯定会帮着我们要更多的赔偿。” 他才不管李记医馆那边有什么损失呢，反正他是必须要精神损失费的！ 顾聿知美滋滋看着谢长史将事情安排妥当，再回到书房时也没一个劲念叨着要去辛凉了。 毕竟辛凉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但要看着自己的库房又变充盈的机会可不多。 顾聿知连着写了两篇大字，这种美滋滋的心态才消散下去。 得了任务的沈钰安，非常不情愿地换上了少爷战袍，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坐着马车去了知府衙门，人还没到，下人就先到了，咚咚咚的敲着鼓，没一会儿就吸引了一片的百姓前来。 等围观百姓越来越多时，沈钰安才施施然下了马车，朝着众位百姓拱了拱手，话都还没说呢，眼眶就红了。 昌州女子，不管老少瞧着这沈钰安的可怜样，纷纷升起了同情心，这闻少爷实惨，明明是做了对百姓好的事情，却被黄福这样陷害。 昌州女子心中怒骂，这该死的黄福！ 不对，黄福已经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昌州女子愤愤不平，昌州男子也同样愤愤不平！ 这姓闻的果然是南方来的，长得这小白脸样…… 沈钰安不知道这些百姓们的想法，正扬声说着闻氏医馆的苦难，转身就朝着知府衙门躬身行礼：“请青天大老爷一定要为闻氏医馆做主。” 才从闻府出来没多久的齐文瀚听到这个消息，愣在原地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不是，事情该怎么做不是都商量好了嘛？ 这谢长史到底什么意思呀！ 第87章 李记医馆被查封 谢长史的意思很简单，把事情闹的更大一点，闻府要的赔偿更多一点。 但是这么无耻的话沈钰安怎么能告诉齐知府呢？ 沈钰安调整好状态，冲着齐知府拱手行礼：“齐知府，请您一定要为我们闻府讨回公道。我们闻府虽是外来的，但到昌州也有半年时间了，平时遵纪守法，从不仗势欺人，在雪灾中亦是有贡献……” 沈钰安悄悄掐了下手背，眼眶又红了，正要继续卖惨，就听人群中有人道：“不会是以次充好的那个医馆其实是李记吧？他们害怕自己被发现，所以才栽赃给闻氏的？” 这人话音一落，马上有人跟着开口，语气夸张：“天哪，你说的太有可能了！不然为啥李记医馆还要找大夫往人家闻氏医馆里投毒药哦。” 闻氏医馆设立在西街，知道更多细节的是西街的百姓们，东街的“达官贵人”们略有耳闻，但却不知道细节。 此时听人说投毒，顿时都呆住了，这李记医馆，这么霸道狠毒吗？ 回想一下他们以前有没有得罪过李记医馆，别什么时候被人下毒了都不知道…… 事情好像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去了，沈钰安干脆闭紧了嘴巴，老老实实充当一个被欺负了的小可怜。 话题都展开了，自然有其他人补充：“闻氏医馆有神医啊，李记医馆说一个人死了，人家神医硬是从阎王爷手中把人抢了回来，所以李记医馆的人才记恨他们吧。” 混在人群中的李记医馆的的人只觉得自己脸都被打肿了！ 有没有意思，有没有意思？ 每次对比两家医馆都要拿这件事说事，不能换个新话题吗？ 李记医馆的人刚吐槽完，就听最先开始挑事的人道：“青天大老爷，你都查闻氏医馆了，不查李记医馆不合适吧？” 李记医馆的人眉心一跳，自家干不干净他还能不知道？ 趁着人群激愤，他悄无声息往后退。 必须要赶紧回去汇报，否则真等齐知府带着人过来，他们李记商行就真的完了！ 这人拐个弯还没开跑呢，就被人套了麻袋，拖进了旁边的小院里…… 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但知府衙门前，要求让齐知府带人去搜李记医馆的呼声却越来越大。 齐知府见沈钰安就知道在旁边装鹌鹑，气得内心小人捶胸顿足，差点没忍住上去和他决斗。 你们闻府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沈钰安缩了缩脖子，怯怯道：“齐知府，我看您不如就派人去检查一下李记医馆的药材吧，这药材可是关系到昌州府的每一位百姓啊。” “只要李记医馆是无辜的，您检查的举动也是替他们正名啊。” 最先挑事的人又冒了出来：“人家闻少爷说的对啊，若是不检查检查李记医馆，我以后肯定是不会放心去李记医馆拿药了。” 齐知府想了想，让人派人去通知李记商行的大掌柜，自己则带着人就去了李记医馆。 百姓们都叫他青天大老爷了，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往外推呢。 百姓们说的太对了，他带人去检查，也是为了给李记医馆正名嘛！ 李记商行的大掌柜，一定可以明白他的苦心的！ 齐知府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去了李记医馆，将李记医馆里里外外围了三圈后，李延平才从府里出发。 他满脸阴鸷，却连人群都挤不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齐知府的人将李记医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半个时辰后，几位大夫拿着不合格的药材走了出来：“知府大人，这些药材都是不合格的药材，像这些，因为保管不当，都有些发霉了。” 另外一人也扒拉着药材道：“还有这个，这个年份明显对不上，药效可是要打折扣的。” 原本吃上三副药就能好，这折扣一打就要吃六副药，到头来还是百姓们掏腰包。 如果说之前闻氏医馆被陷害，不少百姓觉得没太大所谓，反正医馆多的是，没有闻氏医馆之前，他们看病的钱就是那么多。 但李记医馆被爆出以次充好，卖发霉的药材等事情，就关系到这些百姓们的切身利益了。 有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合着自己这些年就是在给李记医馆送钱呗？ 前后两件事情加起来，让百姓们对李记医馆的愤慨上升到了极致，要不是有齐知府在，只怕这医馆也逃脱不了被打砸了的命运。 有了确凿的证据，齐知府自然要下令将李记医馆给封了，绕出人群的时候，只隐约看到一个多熟悉的背影上了马车，他冷笑一声。 不怕你现在走的快，过两天就让你把该吐出来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查封了李记医馆，齐知府又斗志满满回了衙门继续审犯人去了，谢长史把事情都推动到这个地步了，他不把赌场的账房搞定，他真的无颜见小殿下了！ 事情都朝着对闻府好的方向发展，那两个在人群中怂恿了百姓的人脱下身上的外衣，从绕了几圈进了闻府的后门，佯装什么事都不知道，继续巡逻，深藏功与名。 李记医馆被查封的事在昌州迅速被传扬开，骂他的人一定会在旁边夸赞一句闻氏医馆的厚道，自这天起，闻氏医馆在昌州算是彻底火了。 秦院判只关心秦石楠的医术，对别的不感兴趣，但牧盛这两天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闻氏医馆药材品相好，药效佳，那可是被知府大人认证过的，不仅仅是百姓们更信任闻氏医馆了，这两天别的州府的不少医馆掌柜的，也陆陆续续来了昌州。 这些年李记商行在漠北的势力独大，店铺开了一个又一个，几乎占了大半的行业，他们这些小药铺几乎就是样仗着李记医馆在生存。 如今有了别的选择，这些小药铺哪里还会犹豫，忙不迭地来拜码头，想要和闻氏医馆合作。 让百姓们知道自己和闻氏医馆合作是大事，但同样的价格能加到品相更好的药材也是好事嘛！ 递进来的帖子实在太多，牧盛稍稍筛选了下，揣着剩下的帖子去了闻府，直到大门开启，牧盛那轻飘飘的心才渐渐回落了下来。 第88章 各州府药铺齐来求合作 小王爷顾聿知的惆怅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反正到时候他肯定长大了。 舒小涵看着转眼又生龙活虎起来的小孩子，忍不住感慨，果然孩子的世界还是单纯的。 她本想说她有一个精简长账本的方法，不过她到底并不是财务出身，只会简单的收入开支，利润什么的她不会算。 最重要的是阿拉伯数字和拼音字母一样，不适合就这么突兀的出现。 一切还是要等小王爷长大。 在这一刻，舒小涵和顾聿知的脑电波奇迹般的重合了，都盼望着时间能够走的快一些。 半个时辰后，屏风外的三个人总算是将医馆的账务全部摘除了出来，重新理顺做了新的账簿。 牧盛连着喝了两杯水后才开口：“李记医馆给的进货价我已经知道了。从我们的成本上来看，比他们低一成，我们的利润也是非常可观的。” 其实不低也是可以的，毕竟闻氏医馆的药材品相是真的好。 李记医馆被查封的影响是长期的，牧盛很有信心，以后将整个漠北的药材市场都招揽过来。 谢长史没说话，牧盛的心就悬在半空中，迟迟不肯落下。 他是从最底层一点一点爬上来的，若非有闻氏，他现在还处在一个特别尴尬的位置，按道理来说，他应该首先考虑的是闻氏的利益。 可正是因为这样，牧盛才会知道这些小药铺的生存有多么艰难，他想要替他们争取一点，哪怕就是一成的利润，也能让这些药铺存活下来。 牧盛在谢长史的注视下，艰难吞了口口水，声音越来越小：“谢管家，小的这么说的确有私心，但小的是在确保了闻氏的利益后才开的口。” 谢长史直勾勾盯着他缓缓开口：“来见我之前，你和这些药材商说过供货价会比李记商行的低？” 牧盛神情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后反应过来谢管家到底什么意思，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小的绝对不敢擅自做主！” 谢长史不喜欢擅作主张的人，哪怕是他自己，在小殿下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依旧要确保任何事情都要小殿下的同意才可以继续往下进行。 小殿下不明白没关系，他可以换一个通俗易懂的方式多讲几遍，直到小殿下完全明白。 整个过程他可以提意见，但绝对不会直接就替小殿下做主。 牧盛从一开始就对这些小药铺的老板表现出了极大的同情心，他会有这种猜测也在在所难免。 直到听他说没有，谢长史的眉头才松了下来：“你提的这些建议，我会和少爷汇报。” 他想了想接着道：“这样，你给筛选下来的小掌柜都回帖，将时间定在明天晌午，少爷和你一起去。” 谢长史有预感，李延平很有可能猜到闻氏商行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所以沈钰安这个闻少爷不能再深居简出，必须要将身份坐实。 牧盛暗自揣测了一下谢管家的心思，觉得谢管家是采纳了自己意见的，语气轻松道：“那小的就先回去了。” 等牧盛离开后，顾聿知才从屏风后面出来，还没问，谢长史就一五一十将整理出的账务说给顾聿知听：“牧掌柜有一点说的没错，我们给其他药铺的供货价比李记的少一成，利润也很可观。” 顾聿知知道一成是什么意思，也听到了牧盛的报价，在心里盘算了好一会儿也没盘算明白，毕竟不是所有的药材都是一个价格呀。 舒老师说了，不明白也没事，反正自己还小，手底下人懂就行了。 等长大还是要懂的，免得手下人糊弄自己。 这些话顾聿知都记在心里，所以盘算不明白也不着急，眨巴着大眼睛听谢长史给自己一项一项解释，看着那厚厚一本账本，顾聿知才知道为何不过就是个小药铺，谢长史等人就花费了几乎一个下午的时间。 等顾聿知略显茫然听完后，谢长史才道：“殿下觉得，牧盛的提议可行吗？” 文修竹这才有机会插嘴：“殿下，小的认为不可！药材进货价在药铺之间是公开的，李记医馆将药材价格抬到这个为止，这些药铺依旧没有关门，说明还是有的赚。殿下的药材品相药效都比李记商行的好，没必要降价。” 顾聿知有些茫然，还没说话就听舒小涵道：“什么叫没必要降价？牧掌柜都说了，有不少医馆药铺因为李记商行倒闭。李记医馆这个时候传出这种丑闻，正是殿下收买人心的好时候！” “什么收买人心！”对于这方面，文修竹寸步不让，“殿下已经招惹了李记商行的记恨，若是这个时候降低一成进货价，你让李记商行的人怎么想？最重要的是，这些从闻氏商行拿药材的掌柜，真的会真心感谢殿下吗？” 也不见得吧。 人都是利己的，这些药铺掌柜的真的会满足这一成的让利？ 他们会想，闻氏商行能让一成，为什么不让两成或者三成？ 文修竹在商界混迹了这么多年，最是知道人心复杂，他加重语气道：“殿下，人心都是贪婪的。小的依旧是这句话，绝对不能降价。” 舒小涵下意识就想反驳，就见文修竹的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变成了眯眯眼，冷刀子正嗖嗖的往自己身上飞。 她到底还是闭上了嘴，不管怎么说，商业上的事情，文修竹才是懂行的那个。 顾聿知不说话，不管是谢长史还是文修竹都没有再劝，很多事情，都要靠顾聿知自己想明白。 他的确是有些懵，但也不影响他会换位思考。 就像在宫里时，同殿的一位昭仪娘娘因为出身贫寒，对宫女们很有同情心，犯了错也是轻拿轻放，可她做的这些事没有让宫女们感激她，反而觉得她好欺负。 顾聿知不止一次听到那些宫女在背后骂这位昭仪娘娘傻…… 想到这，他忽然开口道：“谢长史，我觉得牧盛的建议不好。” 文掌柜说的对，一开始合作他就让步，那些药铺掌柜只会认为自己好欺负呢！ 第89章 拒绝降价合作 小王爷顾聿知的惆怅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反正到时候他肯定长大了。 舒小涵看着转眼又生龙活虎起来的小孩子，忍不住感慨，果然孩子的世界还是单纯的。 她本想说她有一个精简长账本的方法，不过她到底并不是财务出身，只会简单的收入开支，利润什么的她不会算。 最重要的是阿拉伯数字和拼音字母一样，不适合就这么突兀的出现。 一切还是要等小王爷长大。 在这一刻，舒小涵和顾聿知的脑电波奇迹般的重合了，都盼望着时间能够走的快一些。 半个时辰后，屏风外的三个人总算是将医馆的账务全部摘除了出来，重新理顺做了新的账簿。 牧盛连着喝了两杯水后才开口：“李记医馆给的进货价我已经知道了。从我们的成本上来看，比他们低一成，我们的利润也是非常可观的。” 其实不低也是可以的，毕竟闻氏医馆的药材品相是真的好。 李记医馆被查封的影响是长期的，牧盛很有信心，以后将整个漠北的药材市场都招揽过来。 谢长史没说话，牧盛的心就悬在半空中，迟迟不肯落下。 他是从最底层一点一点爬上来的，若非有闻氏，他现在还处在一个特别尴尬的位置，按道理来说，他应该首先考虑的是闻氏的利益。 可正是因为这样，牧盛才会知道这些小药铺的生存有多么艰难，他想要替他们争取一点，哪怕就是一成的利润，也能让这些药铺存活下来。 牧盛在谢长史的注视下，艰难吞了口口水，声音越来越小：“谢管家，小的这么说的确有私心，但小的是在确保了闻氏的利益后才开的口。” 谢长史直勾勾盯着他缓缓开口：“来见我之前，你和这些药材商说过供货价会比李记商行的低？” 牧盛神情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后反应过来谢管家到底什么意思，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小的绝对不敢擅自做主！” 谢长史不喜欢擅作主张的人，哪怕是他自己，在小殿下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依旧要确保任何事情都要小殿下的同意才可以继续往下进行。 小殿下不明白没关系，他可以换一个通俗易懂的方式多讲几遍，直到小殿下完全明白。 整个过程他可以提意见，但绝对不会直接就替小殿下做主。 牧盛从一开始就对这些小药铺的老板表现出了极大的同情心，他会有这种猜测也在在所难免。 直到听他说没有，谢长史的眉头才松了下来：“你提的这些建议，我会和少爷汇报。” 他想了想接着道：“这样，你给筛选下来的小掌柜都回帖，将时间定在明天晌午，少爷和你一起去。” 谢长史有预感，李延平很有可能猜到闻氏商行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所以沈钰安这个闻少爷不能再深居简出，必须要将身份坐实。 牧盛暗自揣测了一下谢管家的心思，觉得谢管家是采纳了自己意见的，语气轻松道：“那小的就先回去了。” 等牧盛离开后，顾聿知才从屏风后面出来，还没问，谢长史就一五一十将整理出的账务说给顾聿知听：“牧掌柜有一点说的没错，我们给其他药铺的供货价比李记的少一成，利润也很可观。” 顾聿知知道一成是什么意思，也听到了牧盛的报价，在心里盘算了好一会儿也没盘算明白，毕竟不是所有的药材都是一个价格呀。 舒老师说了，不明白也没事，反正自己还小，手底下人懂就行了。 等长大还是要懂的，免得手下人糊弄自己。 这些话顾聿知都记在心里，所以盘算不明白也不着急，眨巴着大眼睛听谢长史给自己一项一项解释，看着那厚厚一本账本，顾聿知才知道为何不过就是个小药铺，谢长史等人就花费了几乎一个下午的时间。 等顾聿知略显茫然听完后，谢长史才道：“殿下觉得，牧盛的提议可行吗？” 文修竹这才有机会插嘴：“殿下，小的认为不可！药材进货价在药铺之间是公开的，李记医馆将药材价格抬到这个为止，这些药铺依旧没有关门，说明还是有的赚。殿下的药材品相药效都比李记商行的好，没必要降价。” 顾聿知有些茫然，还没说话就听舒小涵道：“什么叫没必要降价？牧掌柜都说了，有不少医馆药铺因为李记商行倒闭。李记医馆这个时候传出这种丑闻，正是殿下收买人心的好时候！” “什么收买人心！”对于这方面，文修竹寸步不让，“殿下已经招惹了李记商行的记恨，若是这个时候降低一成进货价，你让李记商行的人怎么想？最重要的是，这些从闻氏商行拿药材的掌柜，真的会真心感谢殿下吗？” 也不见得吧。 人都是利己的，这些药铺掌柜的真的会满足这一成的让利？ 他们会想，闻氏商行能让一成，为什么不让两成或者三成？ 文修竹在商界混迹了这么多年，最是知道人心复杂，他加重语气道：“殿下，人心都是贪婪的。小的依旧是这句话，绝对不能降价。” 舒小涵下意识就想反驳，就见文修竹的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变成了眯眯眼，冷刀子正嗖嗖的往自己身上飞。 她到底还是闭上了嘴，不管怎么说，商业上的事情，文修竹才是懂行的那个。 顾聿知不说话，不管是谢长史还是文修竹都没有再劝，很多事情，都要靠顾聿知自己想明白。 他的确是有些懵，但也不影响他会换位思考。 就像在宫里时，同殿的一位昭仪娘娘因为出身贫寒，对宫女们很有同情心，犯了错也是轻拿轻放，可她做的这些事没有让宫女们感激她，反而觉得她好欺负。 顾聿知不止一次听到那些宫女在背后骂这位昭仪娘娘傻…… 想到这，他忽然开口道：“谢长史，我觉得牧盛的建议不好。” 文掌柜说的对，一开始合作他就让步，那些药铺掌柜只会认为自己好欺负呢！ 第90章 我们闻氏的魅力太大了 顾聿知开口拒绝，文修竹狂喜，舒小涵觉得很意外。 她认为小王爷小王爷是想要同意的。 不仅舒小涵，谢长史也认为小殿下会同意，两人异口同声：“可以说说为什么嘛？” 顾聿知简单将昭仪的事情说了遍，随后挠了挠头：“我就是觉得，我们在这个时候将价格降低了，李记商行肯定会觉得我们是想要抢他们的生意才这么做的。” 谢长史听的连连点头，文修竹的小眼睛再次眯了起来。 这些话他可没有教小殿下，小殿下能有这样的想法，全靠他自己琢磨。 文修竹感动的泪水差点就要从嘴角流出。 生前因为他总是忙于皇商的事，导致家里的几个败家子没一个有经商的天赋，成了系统后倒是发现了一个好苗子！ 可惜啊可惜，小殿下这样的身份，注定不能在商界大放异彩。 若非如此，闻氏商行的少爷就不会是沈钰安了。 在文修竹满脸欣慰的注视下，顾聿知接着道：“但是如果我们和李记商行一样，这些掌柜还选择和我们合作，那就不是我的原因了对不对？” 他晃了晃小脑袋，用舒老师的话说：“那就是我们闻氏的魅力太大了。” 谢长史对商界的事的确不太懂，但架不住他聪明，顺着顾聿知的话往下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闻氏商行说是商行，现在也不过才开了两家店，底子还是太薄了，这个时候和李记商行撕破脸，无异于以卵击石。 谢长史轻轻舒出一口气，牧盛的提议他很心动，若不是小殿下有这样的提醒，只怕明日从明日开始，李记商行就会将对付闻氏放在第一位了。 顾聿知确定了进货价，谢长史就让账房去通知了牧盛，回来时账房说起这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牧掌柜说他回去后，脑子就清醒了，知道降价不合适，正要打算来拜访少爷。” 谢长史肃着的脸这才带了笑，转头就和顾聿知道：“殿下，齐知府倒是真的给我们推荐了一个好人。牧盛对百姓有同情心，但分得清楚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 哪怕牧盛说的知道不合适是假话，但他知道自己的本分。 一个做掌柜的，你可以在东家做决定前提意见，但绝对不能在东家下了决定后再来质疑东家的决定。 顾聿知听得连连点头，圆圆的大眼睛转了转，无声道：“总感觉谢长史说的这些，不仅仅是在说牧掌柜啊。” 到底还适用于什么地方，顾聿知一时半会儿也没想明白。 但是解决了一件事，顾聿知的心情又变得快乐了起来，蹦蹦跳跳出门找雪夜玩去了。 他已经和雪夜承诺了，等将医馆的事情忙完，就带着雪夜一起去辛凉。 那里可是雪夜的出生地呢。 顾聿知心情好，自然就有人心情不好。 早在漠北其他药铺老板动身前来昌州时，李延平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现在李记医馆惹了很大的民怨，他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手收拾这些小人物。 得知牧盛将所有掌柜的集合在了一起，李延平马上就将一旁的房间给包了下来，让人贴在木板隔间上偷听。 牧盛和众位掌柜说的什么话，做了什么决定，又有多少掌柜的签订了合同，这些事，偷听的人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李延平。 那边在签订合同，李延平自然就没有了要继续留在这的理由，带着心腹就要回家，却不想出门就看到了那个闻少爷。 闻少爷沈钰安今日本就是来当个镇场子的吉祥物，合同都签的差不多了，他这个吉祥物就想出来透口气，谁知道一开门就会看到李延平。 沈钰安看了眼李延平身后的包间，瞬间了然。 李延平到底在商界沉浮多年，惊讶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便镇定自若上前来打招呼：“鄙人李延平，是李记商行的掌柜，对闻少爷神交已久，不知闻少爷有没有时间，赏脸和鄙人吃个便饭？” 沈钰安满脸拒绝，活脱脱被家人宠坏了的小少爷，不懂规矩的模样：“可是我刚才吃过了呀。李掌柜刚才不就在包间里吗？难道你没吃？” 李掌柜的心腹狠狠瞪了眼沈钰安。 吃什么吃，听着你们那边的合作，自家掌柜气都要气饱了！ 李延平也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话，神色未变：“既然闻少爷用过膳了，那下次有缘，鄙人再请闻少爷。” 沈钰安哦了声，摆摆手道：“那我先去如厕了哈。” 他说完就走，一副很急的样子，直到拐了弯后，那股一直打量的视线才终于消失了。 回去得和殿下说一说，要不自己开间酒楼算了，把隔音搞好一点。 出来谈个合同，竟然被竞争对手偷听，真是晦气死了！ 沈钰安狠狠呸了几声，大摇大摆去了茅房。 李延平上了马车后，脸上的淡笑总算是落了下来：“东家那边回消息了没？” 李记医馆出事他早就想办法将消息递给了东家，可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东家依旧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这让李延平觉得很被动。 这几天李记医馆以次充好，用发霉的药材一事的影响已经扩大到了别的州府。 不仅仅是这些药铺不再找他们进货，其他州府的李记医馆生意明显下降了很多，再这样下去，只怕全漠北的李记医馆都要关门了。 心腹也是满脸愁容：“小的一直关注着呢，东家那边的确没有消息，我找人打听了下，说是东家那边现在有些麻烦，脱不了身。” 李延平眉头瞬间皱起：“可有打听到是什么麻烦？” 闻氏在昌州落脚前，李延平才去了趟东家的大本营，帮着东家将麻烦处理掉了，在回来昌州时，镖局就没了，现在连医馆都要保不住了。 东家到底是惹到了什么麻烦，竟连漠北这边的市场都无法顾及了！ 心腹想了想，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李延平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难怪东家分身乏术！ 他现在更加怀疑，这个闻氏就是上面的人专门安排来蚕食东家漠北势力的！ 第91章 是时候开间客栈了! 李延平觉得自己分身乏术，连夜召集各大医馆掌柜，这时候他才知道，不仅是昌州，漠北其他州府的李记医馆也被百姓要求检查，只不过除了齐知府外，其他知府并未理会这事。 但不理会这事，李记医馆就不受影响了吗？ 并不是！ 百姓们反而更加相信这些李记医馆有猫腻了，不过才几日，各州府的李记医馆生意已经一落千丈。 这个时候再让知府查药材已经没有任何用了，反而会被认为是心虚。 李延平很快便下定决心壮士断腕，将李记医馆彻底从李记商行中彻底摘出去了，反正没了医馆还有别的进项，没了医馆不会让商行伤筋动骨，但他现在必须要将所有精力都放到东家那边去。 李延平连夜离开，沈钰安也连夜求见了顾聿知，先是满心欢喜说了这次合作的情况。 牧掌柜看人的确很准，哪怕是没有降进货价，他筛选出来的掌柜，全都和闻氏医馆签订了合同，而且期限最少的都是三年。 这相当于他们直接撬走了李记医馆一大半的客户。 与此同时，众位掌柜还拿出了自己的药材清单，格外麻利地就给了定金。 就在刚才这些定金已经全部进了府里的库房了。 谢长史皱着的眉头肉眼可见的松开了。 顾聿知笑眯眯看着库房落锁，转身领着众人往议事厅走。 要不是之前谢长史提醒了他好几次要稳重，他此刻就想蹦蹦跳跳！ 进了议事厅后，沈钰安完全没给顾聿知一点缓冲时间，脸色骤然就阴沉了下来，满是愤慨的将李延平在隔壁包厢偷听一事说了出来，最后振振有词的总结：“殿下，臣认为，我们是时候开间酒楼……不对，客栈了！” 顾聿知深感意外，大眼睛眨巴眨巴，显然没想到沈侍卫竟然会说起这事。 他张了张嘴巴转头就见谢长史望向自己，顾聿知瞬间领悟到了谢长史的意思，头摇得像拨浪鼓：“可不是我给沈侍卫授意的哦，我很久都没提这个事情了呢。” 不提归不提，他心底还是很想要开的。 毕竟刚在昌州落脚，他就想开个酒楼。 开客栈的话，好像更好呢。 顾聿知大眼睛滴溜溜得转，一眼又一眼的看向谢长史。 他自认为自己做的很隐蔽，却不想谢长史早就发现了，故作淡定道：“就因为这事开间客栈？有些草率了吧？” 沈钰安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草率！今日我们和各药铺掌柜所谈之事，肯定都被姓李的贼人给听了去！为避免以后麻烦，客栈是必须要开的！” 他昂着头，极其自信道：“臣认为，各州府的药铺找我们合作只是第一步，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铺子找我们合作的，所以我们可以在客栈接待这些掌柜。” 反正这些掌柜都要住客栈，这个钱不赚白不赚！ “别的不说，就殿下让人寻来的番薯和马铃薯，等丰收了后，绝对是会让各州府的粮铺争相购买的。” 沈钰安极其自信地想，别说是漠北了，等殿下种植的面积扩大，江南那边都很有可能要从这边进货！ 说起番薯，沈钰安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幽怨，他是真的挺喜欢番薯的味道的，就是太少了，殿下也不允许他们多吃。 沈钰安边说，顾聿知边点着小脑袋：“沈侍卫说的太对了，以后来找商行合作的人绝对会越来越多的！” 他转头看向谢长史：“我们现在有钱啦，可以开客栈了！” 徐嬷嬷不去客栈当大厨没关系呀，她也可以像秦院判那样教徒弟呀！ 顾聿知觉得自己的主意实在太好，忍不住晃起了小脚：“这两天就让人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吧。” 谢长史…… “咱们医馆的事情才刚刚捋顺，紧接着就开客栈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谢长史觉得有些心累，生怕小殿下沉迷于赚钱而不关心辛凉的建设。 他小心翼翼提醒：“再者，客栈的大厨还没下落呢。” 徐嬷嬷一开始就拒绝了，他有观察过，哪怕是知道秦院判妥协去了医馆，徐嬷嬷也没动摇过。 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徐嬷嬷是女官。 谢长史的本意是想让小殿下打消这个念头，等齐知府那边宣判了后，他们好出发去辛凉，别说小殿下好奇辛凉的变化，他也同样好奇。 可现在谢长史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因为小殿下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嚷嚷着要去辛凉了。 谢长史的担忧顾聿知毫不知情，他摆摆小手，满不在乎道：“放心放心，我不会勉强徐嬷嬷去客栈当大厨的！秦院判在医馆带徒弟，我们就让嬷嬷在府里带徒弟好啦。” 府里的厨房里又不是只有徐嬷嬷一个人，让徐嬷嬷从里面选一个当大厨就可以啦。 谢长史倒是没想到小殿下会想到这样的解决办法，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拒绝的法子，只得道：“这样吧，我们还是先和徐嬷嬷商量商量，若是徐嬷嬷同意殿下的这个提议，沈侍卫就可以安排人找地方了。” 一听谢长史这么说，顾聿知顿时神采飞扬：“好呀好呀，最好是选一个大点的地方我们自己建客栈。” 他嘟了嘟嘴，很不满意道：“我们刚来漠北时，住的客栈就太小了。” 一想到刚来漠北时的落魄，顾聿知心底就有些难受。 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谢长史为了省钱，除了他之外，其他随从基本都是两人一个房间。 那么小的房间里住两个人，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憋屈。 顾聿知挺直了小腰板，反正自己有钱了，他就要修建大的客栈，让来往的客人可以住的舒心些。 见小殿下这样，谢长史颇有些头疼，照这样下去，殿下什么时候才会动身去辛凉啊！ 谢长史心里叹气，面上却一口答应了下来：“臣这就下去安排。” 顾聿知满心欢喜回了书房，就连平时觉得最痛苦的练大字都觉得可爱了不少。 文修竹摇着扇子，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心情也很不错。 他没有提醒小殿下，其实客栈不一定非要提供食物的…… 第92章 殿下，你快别说了! 李延平连夜离开昌州的消息是齐文瀚带给顾聿知的，他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腿，总感觉最近都是好消息呢。 好心情归好心情，顾聿知还是稍微有点点好奇心：“这个李掌柜，为什么现在走啊？” 文掌柜不是说了嘛，做商行大掌柜的，就要统筹全局。 这个大掌柜人都跑啦，怎么统筹全局？ 顾聿知忽然眼睛一亮，声音都透着雀跃：“他是不是认输啦？” 这个李大掌柜好像不太行啊。 齐知府被他天真的话逗得一笑：“臣派出去的探子回消息说，李延平是往江南去的。臣想，他应该是去谈合作的，毕竟李记商行涉及的可不止是医馆。” 原来还没认输啊。 顾聿知瘪了瘪嘴，忽然想起什么：“江南？我记得三皇兄的封地就在江州，也不知道这个李记商行有没有和三皇兄合作呢。” 他不过随口一说，却让谢长史和齐知府二人都提高了警惕，互相看了眼对方，又假装若无其事将视线转移开。 不过好在顾聿知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齐知府手里厚厚的卷宗给吸引了过去：“齐知府手里拿的是什么？是不是供词？黄福的判决下来了嘛？还有赌场的账房，抓到了嘛？” 他默默算了下，都五月份了呢，他还没去辛凉看一眼。 也不知道现在的辛凉又变成什么样了！ 齐知府赶紧道：“臣搜查了黄府，又和李记医馆的账房对了帐，发现黄福府中的确有很多不明收入，经调查，李记医馆次等药材等不明收入，多半都进了黄福自己的腰包。” 文修竹简单解释：“这就是中饱私囊。” 中饱私囊顾聿知知道，前段时间他才学了呢。 他瘪着嘴哼了声：“这黄福可真是太坏了，不仅对我们坏，对自己的东家也不好。” 不过转眼顾聿知又笑了起来：“不过李大掌柜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肯定要被气死啦。” 文掌柜说了，等辛凉建设好了，他的商行是肯定会涉及到粮行之类的，和李记商行的冲突只会更大。 所以李大掌柜不开心，他就开心！ 舒小涵也嗤笑道：“可不是嘛。因为他的一己私欲，将整个漠北的李记医馆都拉下水了。先不说这些医馆无辜不无辜，反正我要是李记商行的东家，我绝对恨不得把黄福挖出来鞭尸！” 这话说完舒小涵又觉得不好，赶紧呸呸呸几下：“小王爷可不兴学我刚说的话。” 顾聿知对舒老师说的不兴学的话都习惯了，歪了歪头表示自己不会学的。 齐文瀚继续道：“这些不明收入，臣已经让人做好了登记，一半是给殿下的赔付，另外一半充入衙门库房。” 昌州虽是漠北最繁华的城市，但知府衙门也是格外穷困的。 尤其是去年冬天昌州雪灾，衙门又是建立难民房，又是施粥的，几乎将衙门库银掏空了大半。 赈灾银子到了，还没来得及送进库房，又马不停蹄送往辛凉。 没办法，小殿下做主接收了那么多的难民，修官道的费用难不成还要让小殿下出？ 齐文瀚相信，自己要是说出这么无耻的话，谢长史能让人当场将自己轰出去！ 他说完后不着痕迹看了眼小殿下和谢长史，生怕他们让自己把另外一半也吐出来。 谢长史没说话，同样也看向顾聿知，顾聿知转了转大眼睛：“齐知府处理的很好呀，我觉得很公平。” 反正闻氏医馆也没有真的受到伤害，齐知府能判这么多东西给他们，他已经很满足了。 齐文瀚脸上顿时扬起满足的笑：“至于赌场的账房，小的也已经抓到了。殿下这边所提供的借条和张生的表哥的确是非常好的突破口。” 他将口供递了上去，带了几分得意道：“臣害怕李延平会出手阻拦，等他离开昌州府之后才去抓的人。” 赌场的背后站着的是李记商行这件事漠北人都知道，但知道归知道，赌场的人从来没有承认过。 之前也有人状告过赌场，但因最后状告的人基本都撤了状子，齐知府就算是想收拾也出师无名。 这次昌州的赌场几乎被他连根拔起，从账房到下面的打手，所犯下的罪过简直罄竹难书。 谢长史沉着脸边看证词边和顾聿知小声说，直到看到全州二字，谢长史才抬头看向齐知府：“这上面写的，赌场和全州的一家青楼有合作关系，这个青楼，齐知府可有调查过？” 顾聿知视线在谢长史和齐知府二人之间来回，小声道：“青楼是什么楼？是不是青色的楼？” 谢长史和齐知府暗叫一声糟糕，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就听顾聿知继续道：“好奇怪啊，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把楼刷成青色的，而且还不止一个。” 他兴致勃勃将话题歪走了：“之前五皇兄就神神秘秘和我说，四皇兄有次休沐就去了青楼。我问他青楼有什么好去的，五皇兄就说等我长大了就知道了。” 顾聿知根本没注意到不管是身边的，还是脑海中的此刻全都动作僵硬，表情极其不自然。 他得意洋洋地哼了声：“说什么等我长大了，我怀疑五皇兄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才这样诓骗我！” 舒小涵嘴巴张的仿佛能塞进去一颗鸡蛋，文修竹收起扇子咳嗽了几声，仰着头往上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垂眸就见舒小涵正用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自己。 文修竹下意识夹紧了腿，恼羞成怒道：“老子可从来没去过！什么青色的楼，想一想就品味不行！” 他活着的乐趣就是为了赚钱，连家里人都顾及不到，怎么会去想什么青楼。 舒小涵瘪着嘴耸了耸肩，一副随便你怎么说，你看我相不相信的样子。 文修竹被气得差点倒过去，奈何关于青楼一事实在不好在小殿下面前争辩，只得憋屈的闭上了嘴。 此刻闭上嘴巴的可不止是文修竹，还有谢长史和齐知府。 这两人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此刻心里都在无声呐喊，殿下，你快别说了！ 这种皇室秘辛，我们是真的不想知道！ 第93章 谁赌博，就把他一家人都送去辛凉开荒! 还是谢长史轻舒一口气，缓缓开口将话题转移了回来：“齐知府，你还没说呢，你有调查过这个地方吗？” 青楼什么的，谢长史可是不敢再提了，生怕小殿下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齐知府也咳咳两声，面露难色道：“那毕竟是在全州地界，我的人实在不好进去。” 而且桑朝对于官员狎妓一事可是查处的很严，齐知府哪敢让自己的人去那种地方调查取证。 谢长史点了点头，手指却在全州二字上轻轻点了点，要是他没记错，上次齐知府说全州知府上任年数不长…… 但上次剿匪，全州知府可是积极响应，看样子却又不像是那位的人。 这个青楼和李记赌场来往这么密切，没有点猫腻才怪！ 不过现在殿下在漠北的势力还是太薄弱了，现在就想要将那位的人全部找出来并且连根拔起，简直是痴人说梦！ 谢长史将这张口供单独抽了出来，他只给了齐知府一个眼神，齐知府就明白了，不着痕迹点了点头。 顾聿知完全没察觉到这二人的互动，迫不及待问：“赌场的人干了这么多的坏事，他们是不是都被关进大牢里啦？那像宋义那种，被他们骗去赌博的人怎么办？” 齐知府轻叹一口气，小殿下虽然小，但问的问题却是问到了点子上。 “纵然这些人一开始是被骗过去的，但赌徒心理一旦形成，很难再有所改变了。臣便是将赌场查封了，他们也会想办法在别的地方赌博的。” 再说了，李记商行还没倒呢，查封一个赌场，他们再开一个就是了。 这样暴利的行业，李记商行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大不了以后行事别这么嚣张。 顾聿知没接触过这些，自然无法理解齐知府口中的赌徒心理是什么意思，见他愁成这样，不由挠了挠头：“要不，把这些人都送到辛凉去垦荒？” 他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特别好，前段时间陈典仪回来说了，辛凉还是缺人手，再加上垦荒的地适合种植什么东西，都要余兴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农看过之后才能决定，所以辛凉今年垦荒的进度并不快。 谢长史和他说过，现在可能也就是将辛凉外围的荒地开垦好了，再往里面照样是一片荒芜。 顾聿知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谢长史和齐知府同样这样认为。 这些赌徒将心思全都放在赌上，还不是因为闲得慌，拉到辛凉那个荒凉之地，让他们去干活，从早到晚的干活，累够呛了，自然就没心思赌博了！ 齐文瀚看着顾聿知满心感动，小殿下总是这样聪明又善解人意。 他挺直脊背：“殿下，臣觉得不如让他们去修官道吧。” 和垦荒一样，官道因为要种树的原因，修得也格外慢，但今年官役的人数就这么多，齐知府就算是想加快速度也没有办法。 反正都是建设辛凉，顾聿知自然没有异议。 赌徒的下场是去辛凉建设官道，赌场的人员下场自然会更惨。 齐文瀚已经往京城送信，打算掌柜、账房让这些人修建一年官道后，在秋后问斩，其他从犯明年继续建设辛凉，坚决要榨干赌场这些坏人的每一点价值。 至此，黄福惹出来的麻烦算是彻底解决了。 见证了张生的疯狂，顾聿知在心底暗下决定，等辛凉建设起来后，他一定要在辛凉的律法中写一条，严禁赌博。 谁要是敢在辛凉赌博，他就把房子和地都收回来，把人赶去继续垦荒。 舒老师说了，辛凉的地要慢慢养，垦荒的事情任重道远，短时间内是绝对不可能将辛凉的地全部开垦出来的。 顾聿知边想边说，最后还极其郑重地和谢长史道：“谢长史，咱们府里的人可不能去赌场……” 他摇摇头：“不对不对，是不能赌博。谁要是赌博了，我就给皇兄写信，把他一家人都送过去辛凉开荒！” 在小王爷顾聿知的心中，送到荒凉的地方去垦荒，就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了。 谢长史有些哭笑不得，但对于赌博一事，谢长史也不得不重视：“殿下放心，臣一定会严加管束，三令五申，绝对不会让府中人员出现这种情况。” 顾聿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心情欢快回了书房，练字练字，陈典仪不在，他练字的速度都慢了呢。 等顾聿知离开后，谢长史才道：“齐知府，你和全州知府可有接触过？” 言下之意，这人可信吗？ 想起这人，齐文瀚也是有些无奈：“全州知府是建历十三年的进士柯良翊。” 建历十三年，那就是先皇在位时候的官员了。 谢长史忽然抬头道：“你说全州知府是谁？柯良翊？” 齐文瀚点头道：“是！” 柯良翊这人在桑朝历代官员里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了，建历三年二甲第一名，更是被太傅看中，本应官运亨通，前途无量，谁知这人竟是个头铁的。 他抓住了庆国公府的罪证，都没和太傅商量一声，在上朝的时候直接就发了难，庆国公府被查抄，他自然也没好下场，直接被流放到全州泾县成了泾县县令。 齐文瀚见谢长史想起这人，接着道：“全州知府衙门出事后，还是太傅力荐，柯良翊才会被临时授命，直接从七品官员越级成了一位从四品官员。” 谢长史只觉得更迷糊了，既然是太傅推荐，为何当今皇上没有说起过此事？ 不过听齐文瀚的意思，这柯良翊还是一个可信之人。 他想了想道：“李记商行在全州的势力如何？” 齐文瀚挠挠头，愧疚道：“这臣实在不太确定。但臣猜测，李记商行应该是掌控了全州的经济。” 他毕竟是昌州知府，不可能对全州的情况了解的那么透彻，知道这事也不过是有一次无意中听说，全州只有一家粮行，就是李记商行的。 粮食可是一个地方的命脉，掌控了粮食，就相当于掌控了这个地方。 谢长史忽然发现，情况也许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不能再等了，必须要马上将这事告诉皇上！ 第94章 再次去辛凉 医馆和赌场的事情都彻底解决了，顾聿知要去辛凉的心思又被重新点燃了，缠了谢长史两天，谢长史终于松了口，点好人手，为去辛凉做准备。 顾聿知忙不迭让徐嬷嬷多给陈典仪带些的好吃的，他可没忘记，上次陈典仪回来瘦了好大一圈呢。 五月的第一天，顾聿知终于再次踏上了去往辛凉的路。 不同于上一次的忐忑，这一次的顾聿知满心雀跃，一出了郊外后他就发现了不同。 秋天去往辛凉时，官道两旁全是比人还高的荒草，如今这些荒草全都被拔掉了，并且还种上了树。 顾聿知小手紧紧扒着车窗沿，看着外面整整齐齐的几排小树，小脸顿时就扬起了笑：“这些树是齐知府让人种的吗？” 舒老师说了，白杨树对土壤的要求不严，扦插的成活率很高。 顾聿知不懂什么叫扦插，但现在看着这一个个的小细条，再结合舒老师说的话，瞬间就明白了。 谢长史道：“是啊。殿下让人在修官道的时候种树，齐知府问明原由后，便让人将这边官道的两边收拾了出来。” 荒草连根拔起，就地焚烧，草木灰混合在土壤里，再加上春暖花开，土地是最不缺水分的时候，才种下一个多月，这些小白杨就已经冒了新芽。 虽说磕碜是磕碜了点，但总比全是荒草要看着舒心些。 舒小涵此刻和谢长史的想法一样：“别看现在这几排白杨小，只要维护的好，长两年就起来了。到时候官道这边，春夏秋冬，风景各不一样，尤其是秋天，长长的官道两边，是金灿灿的树叶，想一想都觉得很美。” 这要是在现代，那绝对就会成为一条网红路。 顾聿知也顺着想了想，小脸的笑意更深：“真想快点看到辛凉啊。” 小小年纪的顾聿知还不懂什么叫浮萍，但他对昌州的确没有归属感，辛凉作为他的封地，那是他以后会一直生活的地方，顾聿知自然想要将它建设的更好。 连着赶了三天路，一行人总算是赶到了辛凉地界。 看着界碑上的辛凉二字，顾聿知使劲揉了揉眼睛。 界碑已经换成了新的，字体是他所熟悉的谢长史的，但这真的是辛凉吗？ 顾聿知忙不迭跳下马车，瞪着大眼睛看着辛凉的官道入口。 虽然一直觉得辛凉的变化会很大，但没亲眼见到，顾聿知还是难以想象。 他的小嘴张的好像能塞进去一颗鸡蛋：“变化真的好大啊。” 羊肠小道变成了宽阔的官道，和昌州府外一样，荒草全都变成了白杨树，但不同的是，白杨树的种植是围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正方形，正方形里的土地已经被开垦了出来，种植着农作物。 和白杨树不同，农作物已经生长了起来，一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就格外舒心。 顾聿知迈着小短腿在官道两边撒欢得跑了好一节，发出咯咯咯咯欢快的笑声。 一直被禁锢在马车上的雪夜也终于跟着跳了下来，跟在顾聿知的身后尽情的撒谎，一人一狼在新修的官道上跑了好长时间。 等顾聿知重新回到大部队的时候，他额头上都冒了汗，长衫外套脱了下来，正搭拉在雪夜身上，一人一狼重新钻进了马车里，喘息声都粗了不少，显然都累的不轻。 顾聿知接过谢长史递来的茶水，咕噜噜连着喝了好几杯才又嘻嘻笑了起来：“雪夜远远就看到前面有人了，害怕被人发现，叼着我的衣服就往回跑，不然我还能再往前走一走呢。” 雪夜听到自己的名字，头使劲往顾聿知的手上蹭，这谄媚的模样毫无狼性，反倒像极了一条狗。 顾聿知拍拍狼头，心情十分愉快。 见到了辛凉后，他才觉得自己之前的想象还是胆小了些。 顾聿知挺直了小腰杆，视线一眼都舍不得从车窗外离开：“要是皇兄看到辛凉的变化这么大，肯定会表扬我的！” 谢长史点点头，正要开口就听小殿下道：“谢长史，我听说你很擅长作画，这次回去后你能不能画两幅画呢？就画辛凉去年和今年的对比。” 舒老师说长大了的白杨树，在秋季会很美，他也很想让皇兄看到，但现在的白杨树还太小了…… 顾聿知转了转圆溜溜的大眼睛，过几年白杨树长大了，辛凉的变化肯定会更大，他应该也学会了画画，到时候他就自己把白杨树的秋天画给皇兄看！ 谢长史倒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跟着来一趟辛凉，怎么小殿下就给自己多布置了一个任务？ 不过作画嘛，也不是不可以。 “陈典仪上次回府的时候说，殿下府邸修建的进度还是比较快的，匠人们预测今年下雪前，府邸能修建好。” 建府时，为了省钱，也为了加快进度，修建亲王府的木材几乎都是就地取材，反正围绕着亲王府的周围也是官员府邸、街道等建筑，砍下来的树不用白不用。 顾聿知听得连连点头，等那些府邸都建好了，他就写信偷偷问问皇兄，能不能让谢长史等人的家人来辛凉团圆。 他不止一次听到府中官员说起家人时的遗憾语气，也不止一次看到谢长史站在院中，背着手看月亮的场景。 舒老师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他想，谢长史不仅仅是想京城了，肯定也想家人。 他不理解，既然想家人，为什么不将家人都带过来。 顾聿知问了几次，一开始谢长史还会回答，后来就沉默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起，顾聿知知道这件事肯定不简单。他虽然年纪小，但类似的事情在宫里也不是没有见过。 从那之后，顾聿知就再没说起过这件事了，但不说归不说，心里还是惦记着的。 谢长史不知道小殿下正满心盘算着要帮他们将家人接来，只想着小殿下入住辛凉之后的事：“等殿下搬来辛凉后，就要开始学习六艺了。” 和昌州的局促相比，不仅亲王府大，还有专门的骑射场。 一听谢长史提起这事，顾聿知又开心了起来，骑马骑马，他早就盼望着能骑马啦！ 第95章 人多力量大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宽阔的官道就已经没有了，传来热闹的人声，顾聿知透过车窗缝往外看，见这些人穿着最简单的粗布麻衣，三三两两围坐成一圈用膳，看着他们的马车充满了好奇。 顾聿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切，等彻底驶离，顾聿知才将车窗又全部打开。 他被颠地不停晃动，小脸上满是失落：“官道修建的好慢啊，这才多少里啊。” 辛凉这么大，要将昌州和全州之间的官道打通，不知道要修多少年呢。 顾聿知小手撑着下巴，却不想一个颠簸，他的下巴滑了下去，还是谢长史眼疾手快将他拉住，不然他就要一头栽下去了。 “现在辛凉的百姓种植的是玉米，等玉米种完，今年的农作物就差不多了。臣想，不如到时候让男丁也前来修建官道。” 修建官道是个持久战，谢长史现在只想将城中心和昌州之间的道路打通。 至于全州方面，他还得想办法和全州知府连上线才可以。 成年男子在服官役上是有时间限制的，这些人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服役，这就又给官道的修建增加了难度。 顾聿知自然知道这一点，但落差实在太大，顾聿知的心情难免会受影响。 他戳了戳雪夜的头，噘着嘴道：“十一月的时候又要下雪了，到时候又要停工。” 一想到今年肯定不能住在辛凉，顾聿知小大人般叹了口气。 雪夜被他戳的有些不耐烦，转头就咬，一狼一人很快又玩耍在了一起，顾聿知的坏心情很快就没了。 谢长史笑道：“殿下不用担心。服官役的人没了，但李记商行、赌场的人都还在呢。殿下不是已经将这些人都发配到辛凉来修建官道了嘛？” 官道没个几年修不好，修好了之后还能继续垦荒。 谢长史可没打算就这样简单放过对方，势必要榨干这些人的每一滴精力。 顾聿知趴在雪夜身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微微抬头看向谢长史，眼睛亮晶晶的：“对呀！还有这些坏蛋呢！” 他翻身从雪夜身上下来：“李大掌柜不知道要离开多久，我们要是能在他回来之前把米行干坏事的证据找到就好了。” 他一直都记着呢，米行掌柜钱康，是最坏的那个！ 谢长史忍不住笑了声：“殿下，李记医馆倒下，是会影响到李记商行，但不会影响到李记整体。但如果米行出事，李记商行就会伤筋动骨。” 李记商行是靠着米行发家的，再加上李记商行的东家是在素有鱼米之乡的江南，要想击垮李记商行的米行，有点痴人说梦。 谢长史不着痕迹看了眼顾聿知，到底没有说出这种灭自己威风的话。 他简单解释：“前段时间，陈典仪回来汇报，说是辛凉已种植的荒地达到了一百亩。但鉴于人手不足的情况，今年可以种植的荒地，不会超过两百亩。” 两百亩在京城那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看起来格外大，但在辛凉这个满是荒地的地方，两百亩真的犹如沙海中的一粒沙子，毫不起眼。 顾聿知对两百亩地的概念不是很大，舒小涵却满意地点了点头，安慰道：“迁移到辛凉的百姓也不过上千人，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又是垦荒，又是种植，还要种树，能种植上百亩，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没办法，古人的劳作几乎就是纯人力，就连牛和农具的使用都非常少。 见顾聿知鼓着脸有些不开心的样子，舒小涵安慰道：“今年辛凉粮食丰收，可以支撑起整个辛凉的运转。殿下明年可以加大辛凉的迁移。” 在这个没有机械化劳作的古代，人力就是最重要的。 毕竟人多力量大，柴多火焰高嘛。 “除了人员的迁移外，殿下还可以鼓励辛凉的百姓们多生育，出一些生育奖励的政策，让百姓们能够生育无忧。” 漠北的冬天经常下雪，普通百姓冬季可没什么事做，大部分的夫妻会选择关门造人…… 舒小涵很快想到后世，为了鼓励人们生育，有不少地方还会给生二胎、三胎的人奖励钱。 舒小涵对怎么出台政策不了解，但她完全可以借鉴现代所听到的那些政策，叽叽呱呱给顾聿知一通解释，就见顾聿知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一个劲的点头。 舒小涵被顾聿知略带一点崇拜的眼神看得通体舒畅，得意地看了眼文修竹，没办法，这就是现代网络发达，信息共享的好处。 文修竹觉得自己被舒小涵的眼神给恶心到了，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但他眼睛有些小，舒小涵表示，这个白眼她完全没有get到！ 顾聿知没理会他们，晃着头格外自信道：“今年两百亩，明年就能到五百亩啦！或者更多一点，上千亩地！” 谢长史…… 他真的很想说，殿下您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就这一千个人，一年垦荒种植上千亩地？ 见谢长史不信，顾聿知也没生气：“因为今年人少啊，但是我们辛凉不可能一直就这么一千个人吧。我决定了，明年加大辛凉迁移的政策。” 漠北好几个州府呢，昌州迁一千，全州迁一千，零零散散加起来不就快有上万人啦？ 他眼珠滴溜溜地转，盘算着一千人一年两百亩，一万人一年不就能种植两千亩地？ 顾聿知哇哦一声，两千亩地，可以种多少粮食出来呀！ 只要地种的多，打败李记米行指日可待！ 谢长史使劲咳嗽两声，打断了顾聿知美好的遐想：“殿下，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背井离乡到另外一个地方生存的。” 今年受雪灾影响，才有上千人的迁移。 他总不能因为想要发展辛凉，就诅咒今年冬天漠北还有雪灾吧？ 顾聿知鼓着脸哦了声，忽然哈了声，拍着手道：“我记得齐知府曾经说过，皇兄继位要大赦天下，辛凉铁矿有不少流放的人，都可以被赦免。” 他眨巴眨巴眼睛：“谢长史，咱们要提醒皇兄不能忘了这件事，到时候让这些被赦免的人全都来辛凉！” 第96章 他有了被重视的感觉 谢长史也着实没想到，小殿下能这么快就想到辛凉铁矿，有些吃惊的同时，又深感欣慰：“殿下说的没错，我们可以从铁矿调集人手。” 殿下让辛凉铁矿被释放的人来建设辛凉，实在是合情合理又合法，就算是那位知道了只怕也不会多想。 一想到这，谢长史眼眸微暗。 那些人，在铁矿受的苦也够久了！ 马车在羊肠小道上前行的速度自然不快，又过了一晚后，一行人才终于看到了辛凉城的郊外。 郊外是最先开始修建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迁移到辛凉的百姓能有地方住。 同时，郊外到辛凉城的官道也已经修建了不少距离。 顾聿知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城墙，忍不住嘟囔道：“果然还是人手不够，连城墙都没修呢。” 一个城市，怎么能没有城墙呢？ 顾聿知想起第一次和母妃说，确定封地的地方是在辛凉后，母妃就格外担心，话里话外都是辛凉荒凉不说，还离全州太近了，要是北狄人知道他这个亲王在辛凉，说不定下次进犯时会全力攻打辛凉。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顾聿知才知道原来每一座城市都要修建坚固的城墙。 现在辛凉的城墙连个影子都没有…… 谢长史也不由叹息一声，是啊，要想发展辛凉，任务实在是太艰巨了！ 鉴于前两次皇上的贴补行为，谢长史觉得，这么艰辛的事，必须要让皇上知道！ 陈典仪早早就得到了殿下要来辛凉的消息，此时正带着侍卫站在规划好的城门地方等着，见到马车的时候，陈典仪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 “殿下。” 他小跑着往前：“殿下，您总算是平安到了。” 顾聿知推开车窗往外看，和上次相比，陈典仪明显又瘦了不少，胡子都长的老长了，不过人看起来比在府里精神多了。 他欢欢喜喜跳下马车：“陈典仪，我带了很多徐嬷嬷做的糕点哦，还有熏肉什么的。” 顾聿知挠挠头，有些失落道：“就是天气热了，徐嬷嬷做的菜不好带，不然我就给你多带点菜了。谢长史说，你也特别喜欢吃徐嬷嬷的菜。” 陈典仪简直要被殿下感动哭了！ 谁能想到啊，之前在他授课时就喜欢打盹的殿下，竟然还记得给他带吃的。 陈典仪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臣也很想殿下，日夜都盼望着殿下能来辛凉看一看，感受感受辛凉的变化。” 当然了，殿下在来看他的时候，给他带徐嬷嬷做的糕点，他会更加开心的！ 一进入辛凉城内后，顾聿知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个地方翻天的变化。 和城外的碎石官道不同，城内的道路基本都是条砖，规划迟来的主干道更是用青石砖铺设好，虽然距离也没有多远，但确确实实有了一个城市的样子。 陈典仪手里拿着舆图，这份舆图是谢长史画的，辛凉整个城市的规划图。 几人边走，陈典仪边和顾聿知说这是在舆图上的什么地方，看着光秃秃的地面，顾聿知很难想象辛凉以后到底会建成什么样子。 从进了辛凉城内后，文舒二人的神色也难掩激动，尤其是文修竹。 舒小涵的农业发展，今年年底就能看见成效，但文修竹的商业发展却已经遇到了瓶颈。 辛凉城发展不起来，文修竹的商业计划就难以展开。 他看着陈典仪手中的舆图，甚至都已经开始规划，什么地方该开个什么样的店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吸引南边的商行过来做生意。 若是全州能开互市就好了，他保证能让辛凉取代昌州，成为漠北最繁华的城市。 一想到这，文修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凝滞了。 好一会儿他才郑重其事道：“殿下，务必要快速增加辛凉人口。一年上千人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必须得想想其他办法。” 舒小涵也点头道：“文掌柜说的一点也没错，一年增加一两千人对于辛凉的发展很不利，别说垦荒了，城市的基本建设都难以完成。” 提高生育的奖励也能增加人口，但小孩子还需要人照顾，哪里来的劳动力？ 城市的发展还得靠青壮年！ 舒小涵头脑风暴，想着后世的医疗，学校，养老等便利，恨不得马上就一股脑全都告诉顾聿知。 她看着顾聿知奶呼呼的侧脸，强行将现在就说的想法给压了下去，决定好好做一份企划书，让顾聿知能利用这些企划书，从漠北各处征集到更多的人选到辛凉来安家。 顾聿知不知道舒小涵已经打算给他一个格外艰巨的任务，正欢快地跟在陈典仪身后往王府方向走。 陈典仪道：“因为殿下想要先修建水库，所以王府的建设也才开始不久，目前只是打将全府地基打好了，正在修建前院。” 修建水库的事，将人们和陈典仪商量了好久，决定将最大的水库修建在辛凉铁矿不远处，因为那里有辛凉最大的河流，黑河。 顾聿知一听黑河这两个字，下意识道：“为什么叫黑河啊？是不是因为河水是黑色的？” 好奇怪的河啊！ “如果水是黑色的，大家喝了会不会有事啊？” 陈典仪笑着耐心解释，谢长史倒是嘴角抽了抽。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段关于青色的楼的回忆，忽然就开始攻击他了。 一行几人都没有再乘坐马车，绕着辛凉城的主干道慢慢走，好一会儿顾聿知才发现，主干道的两旁都挖了排水沟，只是还没来得及上排水沟上铺上条砖。 看到这些细节，顾聿知忍不住嘴角上扬，语气欢快无声喊着舒小涵：“舒老师舒老师，你快看。你和我说的要注意城市的排水，陈典仪都有做的很好哦。” 舒老师说城市的排水很重要，顾聿知虽然不懂，但还是找着借口和谢长史说了下排水沟的事。 当时谢长史没说什么，可现在他才发现，陈典仪在辛凉修建的排水沟，可比在昌州看到的要多多了。 和在宫里当小透明不一样，他有一种自己被重视了的感觉！ 第97章 上面是老天爷的意思 再往前走一点，主干道上就没有再铺青石板，只是将道路平整好，天气干燥，一行人走在上面，没一会儿就将鞋子上沾染了一层灰。 得到了谢长史的允许后，侍卫重新扬起了马鞭，那辆载着雪夜的马车快速绕过他们，溅起漫天尘烟，前往人烟罕至的山区。 顾聿知毫无防备，只觉得满嘴的泥土味，连着呸了好几声嘴里的泥土味还是没消失，他皱着眉头灌了几口水：“好大的灰呀！” 雪夜扒在车窗旁，看着顾聿知狼狈的样子，咧着大嘴好像在嘲笑他的狼狈。 顾聿知气得哼了声，扬着小拳头气呼呼道：“臭雪夜，等你回来我就把你揍扁，不给你留徐嬷嬷做的好吃的！” 陈典仪背着手看着顾聿知生龙活虎的样子，向来严肃的脸也不禁柔和了几分。 明明只是多了一个人，但就是让陈典仪觉得整个辛凉都热闹了起来。 马车不停向前，雪夜很快就看不到顾聿知的身影，它缩回头在车厢内不停转圈圈，浑身都充斥着迫不及待的气息。 马车将将停下，侍卫还没来得及打开车厢，雪夜嗷呜一声飞快窜了出去，很快就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侍卫目瞪口呆。 不是，他还没说呢，过两日殿下就要回昌州了，雪夜你要是没及时回来的话，殿下可不会等你的啊。 回归山林的雪夜可听不见侍卫的心声，嗅着熟悉的味道满心欢喜朝前跑。 在顾聿知和谢长史感慨辛凉日新月异变化的时候，李大掌柜经过日夜兼程，终于到了江州地界。 可还没有进入江州城，李延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江州以南的地方，天色阴沉的可怕，雷云滚滚，就连他们所在的地方也是阴天，潮热不已。 李延平掀开车窗帘往外看，或站或坐，官道两旁的百姓们脸上都充斥着麻木两个字。 前方就快要到江州城了，和以往江州城城门大开，百姓络绎不绝的繁荣相比，此刻的江州城外已经排起了长队，马车寸步难行。 要是以往，李延平的马车只要在车厢上插上李记商行的旗帜，可以在江州城内畅通无阻。 可现在不行了，百姓们围堵在城门口，城门处的守城军数量都比以往多了几倍。 心腹不用李延平交代，拿着路引快速去和守城军交涉，回来时眉头却皱了起来：“掌柜的，守城军让我们排队。我问了下情况，说是江州以南，尤其是扬州、惠州等地，从开春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在下雨，阴雨连绵快三个月了。” 李延平瞳孔地震。 这还没到梅雨季节，这些地方就连着下了三个月雨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远处的天空没有一丝放晴的意思，这样的阴雨天，还不知道要维持多久！ 三个月的阴雨天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农作物无法种植，百姓无法生活，最可怕的是，这些受灾的百姓会在走投无路之时，选择行非常之事！ 李延平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巴，直到马车艰难往前行了一步，他才低声咒骂道：“娘的，原来你指上面的意思不是天子，而是老天爷啊！” 江州以南的地方阴雨连绵，难道江州就能好吗？ 难怪江州的检查会这样森严，那些被天灾害的失去了家园的流民，最先涌入的地方不就是江州吗？ 李延平抓着案几的手青筋暴起，怪不得家从过年后就再也没有去过漠北，东家这是被老天爷盯得很紧啊！ 李大掌柜再急，进城的路也是格外缓慢的，守城军们查看的格外严格，除了路引外，连进城人所带的东西都会翻个底朝天。 没了特权后，李大掌柜当天并未能够进城去，因为酉时一到，江州城门就毫不留情得关上了，要想进城就必须在队伍里排着，否则明日又要在队伍的最后重新开始。 周围全是随时可能会进化成流民的百姓，生怕他们暴起惹事，心腹和侍卫等人根本不敢离开半步，饶是这样，半夜的时候马车还是被难民们给团团围住了。 没办法，李记商行的马车实在是太耀眼了。 从下午过来的时候，周围的难民们就已经盯上了他们，他们也不想这样，但他们实在是太饿了。 江州南边的城门紧闭，根本就不放一个人进城，守城军拿着弓箭站在城墙上，一旦有难民靠近，守城军便会毫不客气动手。 难民们只得想办法坐船，绕道到了江州城北，想要从城北进入江州城 江南的百姓们都知道，江州城是楚王的封地，楚王在民间的名声很好，百姓们相信，只要进了江州城，楚王一定不会让他们饿死。 可他们没有路引，一日接着一日的排队，让灾民们身心俱疲，早已没了耐心。 要不是忌惮着守城军，灾民们早就想要进城去了！ 他们想吃东西，想要找个地方好好睡觉，哪怕是给有钱人家当奴仆，也好过在城外是没日没夜的等。 灾民们看着豪华的马车，个个眼冒绿光，就好像是饿久的狼好不容易看到了猎物一样。 警惕的侍卫们早已苏醒，将马车团团围住后，蹭的拔出了刀。 黑暗中好像是看不到头的人影，侍卫们根本不敢动手，生怕真的激怒了这些人。 李延平本就睡得不熟，把刀的声音一响，他立马就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的同时轻轻踹了脚心腹，无声道：“有情况。” 心腹比李延平醒的更早，听见李延平的声音忍不住点点头，又意识到黑暗中对方看不到，将车窗打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往外查看。 月光朦胧，难民们却好像是怪物一样恐怖。 心腹心跳如雷，他无声捂着胸口，探身上前轻声道：“掌柜的，麻烦了，是那些难民！” 仿佛是为了应证心腹的这句话，马车外的一个难民终于开口了：“行行好吧，给我一口吃的吧。我不要多的，就一个杂粮饼就可以，孩子实在是饿的没有办法了。” 他怀中的幼儿发出哇哇哭声，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他的啼哭声让人几乎都听不见。 侍卫们心有不忍，可他们都知道，面对这种情况，绝对不能烂好心！ 第98章 不如我们也进京吧 一个人开了口，别的人自然也不敢落后，原本还安安静静的人潮瞬间变得鼎沸了起来。 “给我一口吃的吧，我年纪大了，吃的很少的。” “这位老爷，你缺不缺下人啊，我只要给我一口吃的就好，我这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您……” 每一个人都卖力推销着自己，马车的包围圈越来越小。 李延平瑟缩在车厢内，动也不敢动一下，紧张的牙齿都在打颤。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留在漠北呢！ 闻府和齐知府虽然讨厌，但不会要他的命！ 李延平越想越是后悔，可不管如何后悔，他现在人就在江州地界，正被难民们祈求着一口吃的。 他简直想哭…… 心腹也是害怕不已，可这个时候已经退无可退，他只得强行镇定，锤了锤不停颤抖的腿，缓缓打开车厢门，朝着外面的难民们拱手作揖。 “各位乡亲父老们，我们也是从江州那边过来的，除了这辆马车，也没有多余的干粮啊。请各位乡亲父老们行行好，暂时放过我们。我们老爷在江州城内有认识的人，只要我们明日进了城，定会想办法给各位捎些吃的。” 空口白牙的许诺又不花钱，他此刻就是将整个李记商行都许诺出去都没关系，只要让他们进城，他们绝对会窝在城内再也不出来。 心腹想的很美好，奈何难民们也不全都是傻子。 他们自然知道，一旦这辆马车进了城，就绝对不会再出来了。 难民们面面相觑，还是一个男人道：“你糊弄谁呢！这样大的一辆马车里，会什么吃的都没有嘛？” “就是啊！我们要的又不多，给一口吃的就行！” 抱怨声中，一人扬声道：“我们都要饿死了，你们还冷眼旁观，果然为富不仁！” 这话瞬间点燃了难民们的怒火。 平日里的小老百姓对有钱人会谄媚，会巴结，可此刻他们都要被逼的活不下去了，看到有钱人只会想要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 凭什么！！ 一人怒吼道：“乡亲们，这群人说没口粮，那就杀了那几匹马，我们一人也够分一口肉吃了！” “杀了马！” 难民们的怒火一旦被挑起来，再想压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侍卫们眼看事情已经不可控，举刀砍向其中一人，想要杀鸡儆猴。 谁知没能杀死鸡，也彻底激怒了猴！ 难民们叫嚣着上前，很快和侍卫们战成一团，血腥彻底刺激了这些人。 马车颠簸，马匹也受到了惊吓，发出惊恐地嘶鸣声，马蹄飞扬，冲撞着前方的难民不断向前，很快在城门口停了下来。 李延平再也坐不住了，跳下马车不停拍着城门，声嘶力竭地喊：“开门！我是李记商行掌柜李延平，快点开门让我进去，难民暴乱了！” 暴乱几个字一出，城墙上瞬间站满了守卫军，各个手持弓箭，看着不断朝前涌的难民，目光如炬。 守备站在城墙上大喊道：“全都退后，否则格杀勿论！” 李大掌柜和心腹倒是逃到了城门下，那些护着他们的侍卫却被难民们截住了，冲突之下，几乎无人生还。 难民们杀红了眼，根本听不见守备的声音，就连李大掌柜声嘶力竭地求救声也被压了下来。 守备也不敢随意下令放箭，一旦放箭，江南地带的水患就彻底瞒不住了！ 守备指挥着心腹让人赶紧去通知楚王殿下，边让守城军对着下面空地放箭，不管怎么说，先震慑到这些难民再说！ 李延平背靠着厚重的城门，只觉得这些难民眼睛都冒着红光，每一个人都像是吃人的老鼠一般恐怖。 他双腿不停打颤，在身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信号弹，朝天一放，红色的信号弹瞬间在空中炸开，守备眼神一凛，探出半个身子往城门下查看。 这个信号弹是楚王心腹才会有的，守备此刻就算是再不想开城门，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开！ 让守备没想到的是，放箭并没有让难民们知难而退，反而激起了他们内心的暴戾。 这些有钱人为什么不给他们一口吃的？ 守城军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 为什么要下令放箭？为什么不给他们活路？ 难民们疯了一样，不停往前推进，李延平几乎都快要吓尿了。 下一瞬，身后沉重的大门开启，李延平被人拖了进去，城门赶在难民蜂拥而至之前，快速合拢。 没有了李延平，守备也没有了顾忌，直接下令放箭，哀嚎声响彻黑夜。 直到这时，难民们才蜂拥而退，看着前方倒下的人，心有余悸，身边的人死亡震慑到了剩下的人。 守备挥了挥手，城门打开，士兵们将死了的人堆放在一起，当着剩下难民们的面，向尸堆上扔了几个火把。 熊熊烈火点亮一片天空，守备看着剩下的难民冷哼道：“城墙上的弓箭手可不是摆设，想闹事前都掂量掂量。” 难民们抱团取暖，瑟瑟发抖。 守备带着士兵往回走，关城门前，其中一位士兵似是无意道：“这些百姓都逃到江州来有什么用啊，殿下早就已经北上了。” 另外一人附和道：“是啊，江州也是受灾地区，城里的百姓也难得很，他们应该再往北走。” 两人的讨论声越来越小，随后消失不见，难民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那人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个士兵说，楚王北上，是说的去京城吗？皇上是不是很快就会知道了。” 另外一人哆嗦道：“楚王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还继续守在江州吗？” 这样没日没夜的守候，真的会有结果吗？ 难民们沉默了好久，直到空气中飘来一股异香，众人的视线不由就看向了还在燃烧中的尸体。 这是烤熟的肉味…… 其中一人吞了口口水，强行将视线转移开：“我们要不也北上吧？江州天气也不好，说不定也会一直下雨……” “北上去哪？” 是啊，他们该去哪啊？ 难民们忍受着人性的考验，一时间竟有些悲戚，普天之下，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好一会儿，一人道：“楚王不是进京了嘛？不如我们也进京吧！” 第99章 李延平面见楚王 难民们不知道亲王无照不得入京，更不知道士兵口中已经离开江州的楚王，此刻正在亲王府睡觉。 李延平连滚带爬进了江州城，等城门关上后，他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落了下来，哆嗦着抓着把他薅进城的士兵道：“我是李记商行的掌柜，快带我去亲王府，快点！” 士兵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一介商贾，也敢命令自己做事？ 士兵狠狠拽回自己的胳膊：“你既然是王爷的心腹，就应该知道亲王府的位置，自己去！” 李延平目瞪口呆。 这叫什么？ 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李大掌柜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李延平手软脚软，转头看着城门，听着城外的哀嚎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的马，马车全都在外面，看这样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吧，他的命比较要紧。 李延平和心腹相互搀扶着往亲王府的方向去，到亲王府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等李延平见到楚王时，他强忍着的一口气终于散了，双膝一软，咚的一声跪了下去，眼泪鼻涕齐飞：“殿下，小的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他趴在地上呜呜哭着，好不伤心。 边哭边说着昨夜在城墙外的惊心动魄，说到动情之处，忍不住还不忘拍楚王的马屁：“多亏了殿下的先见之明，让小的一直随身携带信号弹。” 楚王看着李延平擦用袖子擦了擦脸，眉头紧皱，只觉这这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恶臭，也不知道是哪个奴才直接让李延平进来的，得让管家将人直接赶出府去。 打发了李延平下去洗漱后，府里的下人赶紧进来将议事厅从里到外用水冲洗一遍，顺便还燃了香。 等李延平收拾妥当，看到已经焕然一新的议事厅后，李延平…… 草率了，他竟然忘记了殿下这爱干净爱到病态的毛病了。 好在这时他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殿下，小的来江州，是想向您说一下漠北的情况。” 他三两下就将闻氏商行的崛起，截胡镖局，雪灾收买民心以及医馆的纷争和盘托出，随后带了些委屈道：“殿下，小的给您飞鸽传书了几次，但都没有收到回信。” 楚王哦了声，满不在意道：“有可能被难民吃掉了吧，你昨日既然遭了难，就该知道，江州以南，受水灾影响，已经三月有余了。” 在江南这一片，随处可见难民，信鸽这种活物，那些难民们会放过才怪。 “你的意思是，闻氏的背后站着的是小六？” 李延平连连点头：“是。六殿下被赐闻王，随后就发配到漠北，和闻氏在漠北出现的时机很巧合，再加上昌州知府齐文瀚对闻府的态度很不一般，小的想，闻府应该就是六殿下在昌州的府邸。” 楚王哦了声，显然没有将闻王放在眼里。 自古以来，亲王的封号基本都是以历代国名为号，尤其是他的封号，尤为尊贵。 再加上父皇在世时就很不喜欢小六，三岁了才被百官提醒取名。 新皇登基后，小六被赐闻王，以及发配漠北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楚王除了顺势让自己的人谴责新皇外，并未做其他事情。 一个没有势力外家的小六，并不能给他带来助力，更何况，小六去了漠北，指不定都活不过过年。 可现在李延平告诉他，小六不仅活的好好的，还成立了商行？ 楚王很快让人将闻王随从的信息拿了过来，除了齐承朗之外，其他的人都不怎么显眼，又详细询问了下镖局的事后，本子就扔到了李延平的身上：“蠢货！开镖局直接开就是了，去挤兑隆昌镖局做什么？” 这些混江湖的，最是讲义气。 若是没有闻府横插一杠，他敢保证，李记商行的镖局一旦开启，就会面临源源不断的麻烦。 那镖局的掌柜说的一点也没错，镖局的人走镖，靠的可不仅仅是那一身武力。 李延平眼神哀怨，殿下说的可真轻巧，镖局那是他们想开就开的吗？ 昌州城内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可以让他们再开一个镖局了，更何况隆昌镖局设备那么齐全，能低价盘下来，为什么还要自己费那个劲。 李延平委屈，但他完全不敢说，毕竟镖局的事的确是他们算计的不到位。 他正要说医馆的事，就听楚王继续道：“还有医馆的黄福……” 一听楚王提起黄福，李延平又赶紧跪了下来，狠狠磕了几个头后才道：“黄福深知自己惹了这样大的麻烦，辜负了殿下的信任，事情爆发后，畏罪自杀了。” 李延平趴在地上，不停哆嗦。 原因无他，这黄福的妹子是最早跟在楚王身边的一位侍妾，这么多年，备受宠爱，黄福会去李记商行，也是因为这位侍妾的枕头风。 黄福利用李记医馆揽财一事，李延平其实早就和楚王汇报过，但楚王迟迟没有决断，这更加重了黄福的嚣张气焰，甚至不止一次在喝醉酒后表示，他以后会是李记商行的大掌柜。 黄福想上位，李延平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这次李记医馆的事，真的是他没反应过来吗？ 他选择在黄府和李记医馆被查抄之后迅速前往江州，真正原因也不仅仅是因为联系不上楚王，而是想要亲自来状告黄福。 黄福是个没脑子的，仗着亲妹子的身份在商行里作威作福，却不想想，商行为什么叫李记…… 李延平说着就拿出了一本账本：“殿下，这个账本是黄福这些年利用李记医馆收受回扣，以次充好，贪赃枉法的证据。” “李记医馆出事后，齐文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李记医馆查封，黄福自知罪孽深重逃脱不掉，便将罪证交给了小的。” 楚王捏着账本简单翻看了下，挥了挥手，管家就将账本拿着账本下去销毁，他则静静看着李延平，就在李延平双膝麻木疼痛不已时，他才开口：“行了，退下吧，侧妃听说你来了，你去见见吧。” 李延平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黄福这事，在殿下这里就算是过了。 第100章 皇上沉甸甸的器重 黄福自认为自己妹妹在王府受宠，却没想过，他李延平的嫡姐是楚王殿下的侧妃，若非如此，殿下的商行，为什么要叫李记！ 李延平美滋滋下去让人通传，楚王则叫来城门守备，询问昨夜的具体情况。 和李延平猜测的一样，他的马，和马车里剩下的东西，全都被难民们瓜分了。 也许是吃了肉，也许是因为被守备的狠心吓到了，这些难民已经连夜北上了，江州被围的困境，暂时算是解了。 但同样的，江南地区水患一事彻底瞒不住了。 楚王并不觉得这是坏事，相反，他会好好利用一番这些难民。 他休书一封让人带去京城，夸大了江南水患一事，同时在难民群中安插自己的人手，让怂恿着这些人绕过各个州县，一路北上。 楚王满心都是要搞事情，送出去的书信直到六月初才到皇上的手中，齐承钧就急匆匆求见。 “参见皇上。”齐承朗跪下行礼，“皇上，齐承朗给臣传来消息，说是在金州一带发现大量流民，这些流民全是从江南一带过来的。” 原来齐承朗正在金州一带走镖，顺便要再采购些粮食回去，谁曾想在距离金州一百里的地方看到了成群结队的乞丐。 齐承朗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带着商队绕开这些人，随即让人稍稍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江南竟然连续下了三个多月的雨了！ 而这些人，长途跋涉到京城来，只是因为听说楚王进了京…… 这他娘的就好笑了，楚王能随便进京吗？就算楚王进了京，你们这些平民百姓跟着过来能干什么？ 他让人假意劝说了一下，却差点被这些百姓给打了！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已经背井离乡长途跋涉了这么久，进京就是他们的执念，谁要是劝说，谁就是罪人！ 更让齐承朗觉得诡异的是，这几个月他走镖了这么多地方，竟没听说过此事！ 虽说在谢长史等人的面前，齐承朗表现的像个憨货，但面对这么明显的情况，他就算是再傻也知道出大事了！ 齐承朗不敢耽误，当即将这事告诉了齐承钧。 顾聿宸似笑非笑看了眼他，将书信递给赵喜：“你看看这个。” 齐承钧一目十行，快速看完信，眨眨眼：“这是楚王殿下的求救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阐述江南一带从开春到现在一直在下雨，江南河堤水位上涨，百姓民不聊生，恳请皇上派人赈灾，加固河堤，另外还有减免江南一带的税赋。 单看这封信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不说，还会觉得楚王殿下爱民如子，是个好亲王。 可前提是，齐承朗在金州发现了流民！ 齐承钧心中大骇：“皇上，臣有种不好的预感，金州的流民并不是第一批。如果到现在江南的水患还在继续，那么会有更多的流民往京城涌入。这些人是如何绕过各州府的？还有，除去江州外，江南其余州府，为何没有人向皇上禀明情况？” 他越想越觉得惊恐，心里无端升起一种可怕的猜想，如果这个猜想是对的…… 齐承钧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抬头就看到皇上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心绪总算是平稳了不少：“皇上和臣的担心是一样的吗？” 顾聿宸轻笑道：“老三在江南经营多年，笼络了江南各地官员的心也不是什么神奇的事，你现在才来担心这个，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齐承钧满脸苦涩，他能说自己根本没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吗？ 江南一带不仅是全国的粮仓，更是全国最繁荣的地方，楚王掌控住了江南，就相当于拿捏住了桑国的经济命脉。 见皇上这样，齐承钧哭笑不得：“皇上，您若是有什么办法，就请提点提点臣，臣真的是要急死了。” 顾聿宸很有些恶趣味，撑着下巴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齐承朗去金州前还托人给朕带了小六的信，辛凉已经开始建设了，谢长史画了两幅画，你看看。” 赵喜连忙让人将谢长史的画作递了上前。 齐承钧一脸茫然看了下画作。 不是，皇上您究竟知不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啊！ 江南一带的事情不解决，这些流民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暴徒啊！ “这两幅画展现出的，是辛凉官道的变化。小六说，辛凉太缺人手了，所以建设的速度很是缓慢。” 齐承朗眨了眨眼，忽然福如心至，不自信道：“皇上，您的意思是，想让这些流民，迁移到漠北去？” 他疯了他疯了，他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然而下一瞬，他就知道了，皇上比他还要疯。 顾聿宸微微挑眉：“你说的没错，朕就是这样打算的！老三刻意隐瞒江州水患，视百姓的性命如草芥，那为何不让这些人去辛凉呢？” “小六在信中可是说了新的政策，全都是为了让人在辛凉落户的。” 老三不在意这些百姓的性命，有的是人在乎。 他相信，小六看到这么多的人力，定会做梦都感谢自己。 齐承钧耳朵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道：“皇上，就算能说服这些流民去辛凉垦荒，闻王殿下那，一下能承受住这么多的人涌入吗？” 他要是没记错，闻王殿下年前还写了两封信和皇上哭诉他快要活不下去了呢…… 顾聿宸看了眼齐承钧，啧了声，语气嫌弃：“江南水患的水把你脑子也灌了是吗？老三可是在信中说了，让我拨赈灾银子！这么多的难民涌入到辛凉，朕给小六分些赈灾银子怎么了？” 他懒得再看齐承钧一眼，吩咐赵喜将户部尚书叫了进来，商量赈灾一事，同时安排两波人手，一波前往江南赈灾，另外一波则前往金州，宣扬辛凉迁移政策，护送着这些流民前往辛凉。 齐承朗人都要走了，忽然接到了皇上的紧急任务。 看着密信的内容，齐承朗表示，自己整个人都麻了！ 殿下啊，希望您看到这些流民后，能够感受到皇上沉甸甸的器重！ 第101章 皇上让臣给您带了好多江南的难民回来 和齐承朗的单打独斗相比，皇上的方法就简单明了的多了，将任务下达给了金州知府，让人不断在流民中说着辛凉落户的好处，同时钦差大臣带着赈灾钱粮和一千侍卫一同随行。 从江南一带过来，这群难民就没有吃饱过，几乎每日都是草根，树皮，偶尔在山里能见到一两个野味，一群人都要打起来。 进京是这些难民们的信念。 可现在，钦差大臣说去辛凉的第一个月，闻王殿下会给粮食，第二个月会给月钱，只要好好垦荒，他们绝对饿不死。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钦差大臣说的，他们也不知道实情。 但是，钦差大臣用杂粮饼引诱他们，只要跟着队伍走，不仅每日能吃上杂粮饼，偶尔还能吃上肉粥！ 对于几个月没吃过一顿正常干粮的他们来说，这诱惑谁顶得住？ 反正从江南到金州都走过来了，再去辛凉又怕什么？ 难民们不仅自己走，还要想办法通知后来的人一起去辛凉。 齐承朗还没怎么费功夫劝说呢，这些难民们就跟着钦差大臣跑了。 与此同时，齐承钧也给他带来了皇上的口谕，因为皇上想给闻王殿下一个惊喜，所以让他务必要做到对此事保密。 齐承朗边走边想，这哪是惊喜，这简直就是惊吓！ 顶着这样的惊喜，一行人到昌州城外时已经是八月底了，齐承朗带着钦差大臣回府去汇报消息，难民们则被安置在了城外。 顾聿知已经过了六岁生日，和去年相比，他明显长高了一节，原本奶呼呼的小胖脸因为锻炼瘦了一圈，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天真。 闻府议事厅内，顾聿知正欢快地晃着双腿，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脚上了。 嘿嘿嘿嘿，他真的长高了好多啊，坐在椅子上脚都快要挨到地上了。 顾聿知美滋滋掂了掂脚，挨到地面又收了回来，连续玩了好一会儿，直到谢长史将信递了过来，他才重新坐好，挺直脊背，仔仔细细看着信的内容。 谢长史满脸含笑：“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今年辛凉喜获丰收。” 信是陈典仪派人送回来的，说是辛凉正在抢收玉米，等将玉米全部收割完后，紧接着要抢收番薯，马铃薯、油菜等农作物。 到九月下旬，还要抢收水稻和粟米。 垦荒的时候是抢着种植，收获的时候又要和老天爷抢时间，生怕辛凉下了雪，这一年的辛苦就白干了。 听谢长史说恭喜，顾聿知觉得心里美的都要冒泡了。 辛苦了大半年，辛凉终于到了要丰收的季节，从此以后，就算是皇兄不再给他赏赐，他也不用再害怕了。 顾聿知边说边比划了下：“这一年真是辛苦陈典仪啦，等过年的时候，我要给陈典仪给个大大的红包。” 多发三个月，不对，多发半年的月钱。 舒老师说了，像陈典仪这样的人才，千万不能吝啬赏赐，一定要将人笼络住。 顾聿知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觉得舒老师说的没错。 谢长史看了眼信的末尾，神色淡了下来：“不过殿下，陈典仪说辛凉的抢收进度比较慢，让我们和齐知府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调些人手去辛凉帮忙。” 顾聿知学着谢长史一样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嘛，辛凉在抢收，昌州的百姓们也在抢收呀！ 就在此时，齐承朗迈步走了进来，还没说话就先龇了一口大白牙：“殿下，臣回来了。” 他嘿嘿笑了声：“臣不仅回来了，还给殿下带了惊喜！”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惊喜？” 他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是哪位皇嫂让你给我带东西了吗？带的是什么呀？” 齐侍卫这么高兴，难不成是银子？ 今年因为李记商行和赌场的赔偿，府里总算是有惊无险过到了现在。 他和谢长史都商量好了，若辛凉的粮食丰收有盈余，就先开个粮行…… 顾聿知正想着呢，就见齐承朗微微摇头道：“不是不是，这次不是娘娘给您的惊喜，是皇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上去：“殿下看看就知道了。” 等谢长史接过信后，齐承朗接着道：“刚才在院子里就听到殿下说陈典仪在要人，臣觉得臣回来的正是时候！” 这些难民正好赶上了辛凉丰收，等粮食抢收完了后，这些人又可以马上投入到辛凉的基础建设当中，坚决不浪费一点时间。 顾聿知凑上前看了好一会儿，瞪圆了眼睛：“江南水患？” 他在心底盘算了下：“从开春到你们离开之前都一直在下雨，那岂不是都有四个多月了！” 顾聿知小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四个多月的时间，已经错过春天的播种了，江南的百姓们都吃什么呀？” 谢长史的脸色也变得格外难堪：“江南水患带来的影响绝对不止是江南一带，而是整个桑朝。殿下也知道，江南是我朝重要的产量地，粮食减产就意味着粮食的涨价，今年冬天，漠北的百姓们又要受苦了。”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要是他还在宫中，听到这样的消息绝对不会有什么感触。 可现在他知道粮食的重要性，更加明白百姓们的不易，去年雪灾的一幕幕，到现在他都忘不了。 顾聿知双手撑着下巴，噘着嘴道：“齐侍卫，你还说皇兄给我带惊喜呢，这哪是惊喜啊！” “殿下不用担心。”齐承朗收了收笑，“我让人打听了，江南的雨已经停了，皇上派了人去赈灾，同时拨了十万两银子，五万石粮食。另外就是一些减赋的政策。” 顾聿知小手拍了拍胸口：“雨停了就好再等一等，江南的地干了，百姓们还是能再赶紧播种的。” 舒老师说过的，江南一带的农作物多半都是一年两季的，春种没来得及，秋种就要抓紧时间了。 谢长史却微微摇头，明白水患过后多半会伴有瘟疫的发生，只是…… 他看了眼顾聿知，咽下这事，看向齐承朗道：“你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齐承朗抬头挺胸，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惊喜就是，皇上让臣给您带了好多江南的难民回来！” 第102章 合理给小殿下送钱送粮 顾聿知嘴巴张的仿佛能塞进去一颗鸡蛋，眼睛使劲眨巴眨巴都没能回过神来。 饶是舒老师觉得自己见多识广，也没想过这个桑朝皇帝竟会有这样的操作！ 她深吸一口气：“小王爷，你这皇兄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现代有人千里送人头，桑国有皇上千里送难民啊！” 顾聿知还没从齐承朗的话里醒过来，转眼就听到舒老师说有人千里送人头？ 用舒老师的话说，这个人怕不是脑壳有问题哦。 齐承朗看着顾聿知这吃惊的小模样，觉得真是值了！ 也不用顾聿知问，齐承朗三两下就将这些难民的来历给说了遍，随后嘿嘿笑着：“臣的二哥说，皇上很生气，认为楚王殿下隐瞒江南水患实情，实属心怀不轨，视江南百姓的性命如草芥。” “皇上说，殿下辛凉开荒的政策很好，既然楚王殿下不珍惜百姓的性命，就将这些百姓送到爱民如子的闻王殿下身边来。” 顾聿知其实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三王兄要隐瞒水患的事情，更加不明白这和心怀不轨有什么关系，但听齐承朗说皇兄觉得自己爱民如子，顾聿知小腰板都挺直了。 他对着文舒二人挑了挑小眉毛：“你们看你们看，皇兄夸奖我了呢！” 齐承朗接着道：“皇上深知殿下的不易，所以除了送这些难民过来外，还有一万两黄金，以及五万石粮食！” 这下就连一向处事淡然的谢长史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皇上此番行事，真正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他转头看向顾聿知，暗自揣测，皇上就是借着难民一事，合理给小殿下送钱送粮！ 他嘴角含笑，连忙站起来对着顾聿知行礼：“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现在殿下，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辛凉的建设指日可待！” 顾聿知这才回过神来，握紧了小拳头，两眼放光：“齐侍卫，走！” 齐侍卫挠着头茫然道：“殿下，我们走哪去？” 顾聿知嗐了声：“当然是去昌州城外呀！这些百姓不远万里来漠北投奔我，我当然要露面啦，让这些百姓知道，皇兄没有骗人，我闻王，更不可能骗人！” 他边说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我是大人的骄傲模样。 舒小涵看着这样的顾聿知，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他们三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小王爷眼里都是恐惧，却因自己被流放，故作坚强。 可现在的小王爷真的成长了很多，不仅仅是学识和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舒小涵满眼欣慰，虚虚摸了摸顾聿知的头：“我们小王爷真勇敢，敢去面对那些难民。” 顾聿知脊背绷得更直了：“快走吧！” 得知是要以王爷的身份出行，府里特意换了马车，顾聿知也换了冕服，头戴冕冠，小小的人儿瞬间变得贵气，自带贵族气息。 舒小涵还是第一次见顾聿知穿的这样正式，绕着他走了好几圈，嘴里不停感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舒小涵才真正意识到，面前这个总是会甜甜喊着她舒老师的小孩子，是一个天潢贵胄。 今天一直沉默的文修竹这个时候也开了口：“殿下的这身冕服真合适。正好这次来了许多江南的难民，殿下可让采莲姑娘从里挑选一些心细的，好好学一学如何制衣。” 文修竹看了眼舒小涵：“说起来还要多亏了舒老师，要不是你说在辛凉多种些桑树，我也想不到我们之后可以开布行，卖成衣。” 希望这次过来的难民中，有人会织布。 去年去辛凉考察的时候，舒老师就发现了辛凉有大量的野生亚麻，这些野生亚麻可是织布的关键材料！ 文修竹当即就和顾聿知说了这事，去年谢长史让人垦荒时就收了不少亚麻杆，以及种子，今年开春的时候让人在那片土地上大量种植亚麻。 只不过去辛凉的人中没有懂得织布的百姓，他们只得将这批亚麻杆便宜卖给了织布行。 衣食住行，现在殿下不缺粮食，不缺住的地方，但衣服还是缺的！ 文修竹满心都是生意经，尤其是在辛凉农作物面临着丰收的时候。 顾聿知此刻却听不进去文舒二人的对话，和谢长史说着等会要安抚民心的话。 他双手紧握，不停鼓着脸，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紧张。 马车晃晃悠悠，半个时辰后才终于到了难民们暂时歇脚的地方，钦差大臣一看这马车规格，赶紧小跑着上前来迎：“臣，苏全平参见闻王殿下。” 顾聿知有一瞬间茫然，苏全平是谁啊？ 谢长史连忙小声解释：“殿下，苏侍郎是良妃娘娘的父亲，主管农事。之前良妃着人送来的种子，就是苏侍郎挑选的。” 顾聿知眼睛一亮，良妃嫂嫂的父亲，还给他挑选了种子？ 他瞬间明白了，苏侍郎，是和良妃嫂嫂一样的大好人！ 顾聿知跳下马车，将苏侍郎搀扶起来，脸上带着大大的笑：“苏侍郎这一路辛苦啦。” 苏全平微微抬头打量了一下顾聿知，忽然有些不敢认，面前这个看起来颇具风骨的人，竟然是以前那个毫不起眼的六皇子？ 他暗自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以前在宫宴上，六皇子是什么样的。 苏全平压下心底惊骇，忙摇头道：“臣不辛苦，都是为了天下百姓。” 顾聿知笑眯眯拉着他的手腕，语气带着几分亲昵：“本来是应该给你办接风宴的，但是辛凉在抢收呢，这些百姓们还没安置，所以接下来还要辛苦你几天，将这些赈灾粮送到辛凉去。等你从辛凉回来，咱们府中再聚。” 他学着齐侍卫的样子想拍拍苏全平的肩膀，但奈何够了下没够着，只得拍了拍他的手腕，随即抬头看向面前的难民们，脸上的笑也落了下来。 难民们长途跋涉，早已疲倦不堪，每个人都像是麻木的行尸走肉一般，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后悔，自己不远万里来漠北到底是不是对的。 直到听到苏全平说参见闻王殿下时，这群人就好像是被注入了生机，各个都变得激动不已…… 第103章 他现在可是小富翁了呢 想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平日里哪有机会见到亲王。 如今他们不仅见到了，还近距离听到了闻王殿下的声音。 闻王殿下虽然小，但周身气度可不一般啊！ 百姓们满脸激动，也不知是谁，在闻王看过来时，猛地跪了下来：“参见闻王殿下，闻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洪亮的声音吓了苏全平一跳。这，这，这…… 这真的是那些平时走路，连头都抬不起来的难民？ 顾聿知看着穿着破破烂烂衣衫的难民，只觉得有一种很奇怪的心情充斥着内心。 他鼓了鼓脸，在谢长史和苏全平的帮助下，站在了车辕上。 齐承朗拍了拍手：“各位请稍安勿躁，闻王殿下有话要和各位说。” 百姓们头伏的更低，身体不停轻颤，但每个人连呼吸都放轻了，竖起了耳朵，务必要将闻王殿下说的话，听得一字不落。 顾聿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看到这些百姓时，就不想说在马车里和谢长史商量好的话了。 看着他们，他不由就想到了去年冬天雪灾的时候。 他想，若是楚王兄能像齐知府一样，早早将受灾情况告诉皇兄，皇兄定会相助，江南地区受灾不会这么严重。 他想不明白楚王兄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皇兄说的那句话真对，楚王兄，视百姓的性命如草芥。 顾聿知鼓了鼓脸，拔高了声音道：“本王的封地辛凉正在开荒建设中，诸位到了辛凉，在陈典仪处登记好自己之前是做什么的，听陈典仪安排便好。陈典仪会给你们分发粮食，以及安排住处。” 今年辛凉要招人垦荒时，谢长史就说过，百姓们最在乎的就是能吃饱肚子，能穿暖和衣服，能有地方睡觉。 所以他才会先说陈典仪会发粮食及安排住处的话，为的就是先让这些百姓们能够安心。 和顾聿知想的一样，他这番话虽朴实，却最能打动这些难民们的心，难民们忐忑了两个月的心，终于彻底落了下来，伏在地上，呜呜哭着。 有粮食可以吃，有地方可以住，这在以前是很正常的事，可在现在，却变成了这些百姓们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皇上没有骗他们，闻王殿下虽然小，但真的爱民如子。 谢长史略带惊讶看了眼顾聿知，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 小殿下的这番话，说的真是太好了。 顾聿知静静等了一会儿，等百姓们都发泄的差不多了后，才看向苏全平：“苏大人再将辛凉的各种政策再说一说，让百姓们能安安心心在辛凉落户。” 苏全平满脸激动，连连点头从善如流地从第一条开始说起。 齐侍卫趁着这个机会凑了过来，低声道：“殿下，苏侍郎是不是说的很流利啊？”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对啊对啊，他说的一些政策，我自己都忘记了呢。” 辛凉的落户政策，前前后后改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条件优越。 没办法，漠北人少啊，想从别的州府抢人，就要不断提高优势。 改来改去的，顾聿知都有些糊涂了。 但现在…… 顾聿知看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嘴角轻轻上扬，转身和谢长史道：“谢长史，咱们辛凉的落户政策不用改啦。” 这么多的人呢，男女老少全都有，今年辛凉的抢收，绝对能来的及！ 不仅是抢收，在十一月下雪前，辛凉城外的基础建设还能再赶一赶工。 皇兄又给他送了那么多的粮食和银子，他现在可是小富翁了呢！ 顾聿知看着面前的百姓们，眼睛不由弯了弯。 直到苏侍郎将政策说完后，一直沉默着的舒老师忍不住吐槽道：“瞧瞧这苏侍郎爱岗敬业的样子，要是在我们现代，那妥妥就是一个画大饼的部门经理，一个pua下属的高管！” 什么画大饼？ 什么pua？ 舒老师又在说他听不懂的话啦！ 不过没关系，听不懂，他就装没听到，毕竟要是和他相关，舒老师肯定会和他解释的。 顾聿知晃晃小脑袋：“苏侍郎，辛凉那边正在抢收呢，时间不等人，你快带着他们往辛凉去吧。” 直到这时，谢长史才走了过来，给苏侍郎塞了些干粮：“殿下之前并未收到消息，所以来不及准备，这些肉干都是徐嬷嬷亲自做的，苏侍郎在路上解解馋。” 齐承朗眼睛一转，嘿嘿笑着，帮忙将肉干分了下来，招呼着护送队侍卫长过来：“兄弟，这是在昌州城外呢，有些话不好多说，这些肉干你和兄弟们拿去分了吃！就像王爷说的那样，等你们从辛凉回来了，我们再聚。” 齐侍卫说是亲王侍卫长，但他也是齐国公府的二公子，其兄长更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样的人对待闻王殿下时，眼里的亲近可是真真切切的。 侍卫长心底重新估算了下闻王殿下的重量，小声道：“可是太娴妃宫里的徐嬷嬷？” 宫里的人谁不知道，太娴妃宫里的徐嬷嬷可是做膳食的一把好手，先皇在位时，可是各宫娘娘争夺的对象！ 之前就听说徐嬷嬷跟着闻王殿下来漠北了…… 齐承朗拍了拍侍卫长的肩膀：“没错！你小子，可有口福了！要知道府里买了下人后，徐嬷嬷可是只负责殿下的膳食了。” 当然了，殿下的爱宠雪夜也能吃到。 就是这事千万不能和侍卫长说，否则不就变成他们和一头狼争吃的了…… 等谢长史这边将肉干等东西分发完后，苏侍郎看了眼时间就和顾聿知提出了辞行：“殿下，趁着天还亮着，我们就先上路了。早日将这些百姓送到辛凉，我们也能早日安心。” 这一路上，苏侍郎真的是提心吊胆，生怕这些难民起了什么坏心思。 只要将人送到辛凉就好了，只要这些人有了粮食，有了房子就不会再起坏心思了。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好，苏侍郎启程吧。” 随着顾聿知的这番话落下，百姓们又跪了下来，不断磕头，草民谢谢殿下的喊声此起彼伏。 顾聿知抿紧了嘴巴，朝着众人挥了挥手，目送着这些百姓前往辛凉…… 第104章 终于拍上了齐知府的肩膀 等看不到大部队的身影后，顾聿知这才钻回了马车中，语气欢快道：“谢长史，我们也快点出发去辛凉吧！” 距离上次去辛凉都已经好几个月了，他真的很好奇现在的辛凉是什么样的，官道两旁种的白杨树成活了多少，有没有和昌州城外的白杨树一样长高了这么一大截？ 还有还有，几个月过去了，官道又修了多少米啦？ 城墙有没有建设呢？ 最重要的是，他想去看看番薯和马铃薯的丰收。 上次他去看了，舒老师说生长情况很不错的，应该会丰收的吧？ 一想到这，顾聿知就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来，他可是没有和皇兄说他找到了番薯和马铃薯，就等着丰收了后，给他们当中秋礼物送过去呢！ 一想到这次皇兄给自己的“惊喜”，顾聿知就轻轻哼了声。 他和皇兄可不一样，他可是真的要给惊喜的。 一听顾聿知要去辛凉，谢长史的眉头不由就皱了起来：“殿下……” 顾聿知忙抬了抬手：“谢长史，我可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休沐了哦。我这攒假期，我攒了有……”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有半个多月的假期呢。” 攒假期这个说法自然是听舒老师说的。 他不休沐只是因为觉得，休息也没什么事情做，还不如继续学习呢。 再加上生日一过，他已经开始正式接触六艺了，课业比之前不知道繁重了多少，更加没有休沐的时间。 就这么攒着攒着，竟然攒了有半个月的时间啦！ 顾聿知扳着小脸，瞪圆了眼睛，一副这次我坚决不会退让的表情。 谢长史以手作拳，挡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臣并非要阻止殿下去辛凉，臣的意思再等两日。” 之前给陈典仪等人准备的肉干，全部送给苏侍郎等人了，他们的干粮等东西还要重新准备。 “殿下，漠北冬日比较冷，这些难民们还没有厚衣服，殿下也得早早准备。” 这么多的人，要买衣服也是一大笔开销啊！ 一想到这，谢长史不由对皇上起了一点点怨念，皇上将人送来，怎么也不考虑考虑江南和漠北的气候差异啊…… 顾聿知双手撑着下巴叹了口气，秀气的小眉毛都快要皱成一团了：“对呀，还要准备过冬的东西呢！” 不仅仅是衣服，还有被褥之类御寒的东西。 至于柴火那些就算啦，辛凉现在未垦荒的地方多了去了，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枯树枝，只要他们勤快，肯定是不会缺柴火用的。 这么一想，顾聿知的小脸上又带了几分笑：“没事没事，皇兄不是给我送了一万两黄金嘛，等我们从辛凉回来，就能知道辛凉有多少人啦，到时候让齐侍卫去金州采购。” 他才不要在漠北买呢，漠北最大的布行就是李记的，他才不要给李记送钱呢。 文修竹趁机插嘴道：“殿下，这次去了后，定要好好问问，这些百姓中有没有会织布的。咱们种了那么多的麻杆，今年可不能再便宜李记的人了。” 顾聿知狠狠点着小脑袋，文掌柜说的对！ 去年收获麻杆时，他们还没和李记有冲突呢，贱卖就贱卖了吧，反正那玩意也是野生的。 但现在不同啦，李记粮行的钱康还在潇洒呢，他的麻杆，就是给封地百姓们烧火，也不要卖给李记的人！ 不过最好还是有会织布的人，因为今年的麻杆可是他们自己种的呢。 顾聿知撑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如果有织布的行家主动来找我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先让匠人们在辛凉开一个织布坊，筛选一些女子去学艺。” 舒老师说，女子能顶半边天，他不懂为什么要顶半边天，但他也认同舒老师的话，觉得女子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之前谢长史他们都不同意徐嬷嬷去当大厨，但织布这事他专门了解过的，可都是女子在做。 谢长史有些失笑：“若真是这样，殿下的运气可就太好了。” 顾聿知嘟了嘟嘴，他的运气才不好呢，都好几个月过去了，商行还没有开展其他的业务…… 马蹄得得，快要到城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齐知府着急的声音：“殿下，闻王殿下！” 车夫拉了拉缰绳，等马车停下后，顾聿知趴在窗户上抬头看他：“齐知府，怎么啦？” 怎么了？ 齐知府看着小殿下这一脸天真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殿下，可是臣最近做了什么事，让您觉得不满意的？” 顾聿知大眼睛眨巴眨巴：“齐知府，你为什么这样说呀？” 他最近忙着学习，连府门都很少出，和齐知府都没见面，怎么会有不满意的呢？ 他看向谢长史，见谢长史也微微摇头，试探道：“你做了什么事情呀？” 齐知府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臣刚才接到消息，说是有南方的难民过来了，还说是皇上让他们来的……”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对啊对啊，我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呢。不过你来晚啦，苏侍郎已经带着他们去辛凉了。这是皇兄专门让人送到辛凉去开荒的哦。” 他脸上带了点小得意，意思很明显，你来晚了哦，这些已经全部往辛凉去了。 顾聿知忽然摇摇头，不对不对，就算齐知府来的早，这些人也是辛凉的，他才不会给齐知府呢。 他这么想着，看着齐知府的小眼神里就带了点防备，看的齐知府哭笑不得。 “殿下，臣不是要和你抢人。臣是觉得这么多人要经过昌州，臣作为昌州知府，还是应该露个面的。” 他可是打听过了，这钦差大臣可是良妃娘娘的父亲，和小殿下亲厚着呢，万一回去皇上问起昌州的事情，苏侍郎一问三不知，岂不是无形中给自己上了眼药？ 齐知府越想越觉得懊悔…… 顾聿知这才明白齐知府的意思，努力伸长了胳膊，仗着在马车里的优势，终于拍上了齐知府的肩膀：“齐知府别着急哦，苏侍郎将人送到辛凉，还会回来昌州的，我和苏侍郎都说好啦，等他回来我要请他吃饭的。” 第105章 陈典仪，你怎么变成小兔子啦 顾聿知缓缓收回手臂，撑着下巴看着齐知府，心里咯咯直笑。 原来拍人肩膀是这种感觉呀，怪不得齐侍卫这么喜欢拍别人肩膀。 齐知府听顾聿知说苏侍郎回来会来昌州，这才松了口气，翻身上马跟在马车身边回了昌州。 因为殿下要去昌州的事，府里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尤其是徐嬷嬷，连轴转了好几天，总算是弄出了不少干粮。 一行人到辛凉时已经是九月初了，官道两旁的白杨树叶子微微有些泛黄，长势没有昌州外面的好，但也粗壮了不少。 再来一次，顾聿知还是满心满眼的新鲜感，双手撑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也不知道雪夜在辛凉什么地方，这几个月过的好不好呀。” 顾聿知嘟着嘴叹了口气。 上次来辛凉雪夜就撒欢了在外面跑，他们离开时也没回来，顾聿知很是担心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是陈典仪带了话来，说是雪夜和它母亲在一起，去过闻王府。 得知雪夜没事，顾聿知才松了一口气，虽说学习很忙，但他也觉得非常不习惯。 小伙伴独自去了外面撒欢，就他一个人可怜巴巴，孤苦伶仃…… 顾聿知还在想等见到雪夜，自己该怎么办时，就听谢长史道：“殿下您看，前面那些是江南过来的难民。” 难民们是一路走过来的，也不过比顾聿知他们一行人早到两日，人数太多，陈典仪只得带着人在官道的尽头设置关卡，登记信息并且重新发放路引。 拿到了辛凉的路引后，百姓就到旁边去领取粮食，还有专门的人带着他们去往住处。 来的人太多了，他们夏日修建的房子根本就不够用，只能想办法将一些人凑到一起住。 辛凉的侍卫们蒙着脸，手持长枪站在陈典仪等人身后，目光如炬，但凡看到一个人想要有点什么小动作，立马就会将人抓出来。 顾聿知探着头往前看了看，并未看到苏侍郎的身影，只得冲着陈典仪招招手。 奈何陈典仪这会儿忙的是一个头两个大，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辛凉缺人的时候，陈典仪头疼，一下来了这么多的人，陈典仪更是头疼。 要快速整理户籍让这些人投入到抢收当中去，又要确保登记不能出错，陈典仪熬得眼睛都红了。 谁能懂这种忙碌的烦恼啊！ “陈典仪。”有侍卫凑上前低声道，“殿下来了。” 陈典仪头昏脑涨的哦了声，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面前的人，落笔的瞬间，他才抬头：“你说谁来了？” 侍卫低声重复：“殿下来了。” 陈典仪忙将笔搁到一边，扶着侍卫的手就站了起来。 殿下来了，谢长史那个老东西是不是也来了？ 不行不行，这样忙碌的烦恼绝对不能只让自己感受，谢长史这个老东西也必须感受到！ 这么一想，陈典仪竟觉得头不昏脑不胀了，原本虚浮的步伐也变得矫健了不少。 陈典仪走到马车旁，还没说话就老泪纵横，缓了好一会儿才行礼，声音带着颤抖：“殿下！” 顾聿知跳下马车，仰着头看向陈典仪，正巧陈典仪抬起头来，顾聿知惊呼道：“陈典仪，你怎么变成小兔子啦！” 冬日下雪的时候，他休沐会带着雪夜到昌州郊外玩耍，雪夜咬死了一只兔妈妈，他跟着跑去看，就看到雪窝里躺着的一群小兔子，身上毛都还没长长多少，粉粉嫩嫩的，他觉得有点好玩，就带回府里了。 小兔子长的好快呀，五月的时候就长得很肥胖了，而且窝里又多了几只小兔子。 徐嬷嬷嫌弃兔子繁殖的太快了，把大兔子全部做成了肉干，之前他们去辛凉给陈典仪带的肉干，有一部分就是兔子做的。 兔子抓回去后，顾聿知好奇了好一段时间，每天完成课业后就去喂小兔子，自然知道兔子的眼睛是红的。 不过，他还从来没见过人的眼睛可以红成这样呢。 顾聿知捂着嘴惊恐道：“陈典仪，是不是你吃兔子肉吃多啦，所以才会变小兔子的？” 那他也吃了兔子肉，会不会也变成兔子？ 顾聿知好恐慌，瘪着嘴，差点就要哭了。 陈典仪眼神哀怨：“殿下，江南来的难民太多了，臣已经熬了两日没有休息了。” 户籍确定可不是小事，陈典仪实在有些不放心，就算是睡着了也会惊醒，干脆就不睡了。 正巧这时谢长史走了出来，陈典仪想也没想直接抓住他的手，低声道：“老谢啊，你来了就好，快去顶一会儿，容我好好休息休息。” 谢长史？ 不是，他就是过来看看辛凉情况的，怎么就被陈典仪抓壮丁了？ 他静静看了眼陈典仪通红的眼睛，无声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我这就过去。” 谢长史晃了晃头，自己还是太善良了，不然就该让陈典仪再熬两天…… 等谢长史离开后，陈典仪这次松了口气，没有下去休息，而是和顾聿知汇报着这两天的情况：“我听苏侍郎说，皇上已经将辛凉的落户政策宣扬到江南了，后续可能还会有人来辛凉。” 顾聿知大眼睛瞪得更圆了，视线平移到前方还在排队落户的百姓们，好一会儿才眨巴眨巴眼睛道：“陈典仪，这两日，已经落户的人有多少呀？” “已经有两千余人了。”说起这，陈典仪脸上就带了笑，“臣估摸着，有四千余人……” 四千余人！ 之前在昌州外的时候，顾聿知就觉得人特别多，他站在马车上往远处看，只能看到乌泱泱的人头，一眼都望不到头。 他那会儿还在想，可能会有两千多人呢，现在想一想，他还是有点胆小了。 陈典仪笑笑道：“现在到辛凉的应该只有三千多人，臣说最后能突破四千，是想着后续的人。不过这些人也有可能不来，毕竟江南水患解决了，他们还是想要回自己家乡的。” 若非活不下去了，谁想背井离乡？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招呼着陈典仪上了马车：“陈典仪，苏侍郎呢？怎么没看到他人？” 第106章 苏侍郎一脸求知若渴地看着顾聿知 也许是因为谢长史担下了重任，又或者是马车里太过舒适，陈典仪上来后就觉得精神格外放松，马车刚刚走两步，他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听殿下说起苏侍郎，陈典仪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个人是谁，不由笑道：“苏侍郎是个农官，听说辛凉百姓中有很会种地的老农，就去地里了，谁知道看到了番薯和马铃薯，这下就差睡在地里了。” 顾聿知哎呀一声：“苏侍郎发现番薯和马铃薯了，肯定会和皇兄说的！到时候就没有惊喜啦！” 他嘟了嘟嘴，轻轻哼了声。 早知道就把苏侍郎留在昌州了，等他吃好喝好休息好，直接从昌州回去就好了嘛。 陈典仪没有回话，因为他已经睡着了。 顾聿知凑上前看了眼，特意在他耳朵上摸了摸，见没有兔耳朵，这才轻轻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陈典仪真的会变成兔子呢。” 从进辛凉后，舒小涵就格外兴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辛凉的所有变化，原本官道两旁的玉米都已经被收割了，玉米杆全都整整齐齐堆放在田地里，只等将所有农作物都抢收完成后，再将这些东西拉走。 农作物抢收完不代表这一年的农活就干完了，像玉米还需要晾晒和剥落，在这个没有计机械化的时代，剥玉米纯粹是靠人工，要想在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将所有农作物收割好，并处理完成，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舒小涵的担心，在桑朝皇上送来了几千人后就消失了，几千个劳动力啊，就算其中有些工人，普通农民还是占大头嘛。 她的好心情维持了好几天，就连文修竹偶尔说些不好听的话她也觉得能够无视了。 这会儿听顾聿知又说起这话，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小王爷，吃兔子肉不会让人变成兔子的。陈典仪眼睛通红，是因为他这两日连轴转，没有好好休息而已。” “你看他上了马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这两日肯定是累坏了。” 顾聿知这才又看了眼陈典仪，就见他眼底下方一片淤青，就好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他鼓着脸缓缓坐了回去，双手撑着下巴，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我上次想着陈典仪辛苦，过年要给他多发半年的月银呢，现在想一想，好像还是有点少了。” 要不，把陈典仪的月银每个月提高一点？ 他想着视线又落在陈典仪身上了：“秦院判上次还专门多找了几个药童，但还是忙的不可开交，不然就应该让秦院判跟着一起过来了，让他给陈典仪看看。” 和上次相比，陈典仪好像又瘦了一点，脸颊都能看到骨头了。 徐嬷嬷也不在，陈典仪吃的也不是很好。 顾聿知越想越觉得陈典仪可怜，可是现在辛凉的开荒还离不开陈典仪：“这次我们就在辛凉多待两天吧。” 有谢长史在，陈典仪还能好好休息休息呢。 马车一路向前，顾聿知这才发现，原本的羊肠小道，虽然还没有修建成官道，但因这段时间走的人多了，道路宽阔平整了不少，起码马车坐起来没有特别颠簸。 文修竹忽然道：“殿下，小的认为，番薯和马铃薯既然已经成熟，苏侍郎又对这两种农作物格外感兴趣，殿下何不让苏侍郎在辛凉继续等一等，等这两种农作物全部都丰收后，让苏侍郎带回京城。” 还可以看这样的吗？ 顾聿知小眉毛都皱了起来：“可是苏侍郎出来是有规定的吧，要是太长时间没有回去，皇兄会不会降罪呀？” 苏侍郎可是好人，他才不想让苏侍郎被惩罚呢。 “有殿下的番薯和马铃薯当赔礼，皇上是不会惩罚苏侍郎的。” 文修竹作为皇商时，可没少和皇族的人打交道，自诩对皇族之人的心思也能猜到一二。 这次皇上派苏侍郎过来，只怕也是存了几分要帮助小殿下的意思。 不然为何护送赈灾钱粮的这等重任，会落在苏侍郎这个格外纯粹的农官身上。 没错，在听到苏侍郎一来这边就差点睡到地上后，文修竹就知道这个苏侍郎的性格了。 一个格外单纯，又痴迷农事的农官。 顾聿知歪着头想了想：“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件事要等我们见到苏侍郎了之后才能决定。” 从一开始徐嬷嬷拒绝但凡大厨开始，顾聿知就明白，很多时候哪怕自己是亲王，也要为别人着想，不能强人所难，否则最后都没有人愿意真心待他了。 马车一直往前，到番薯地时，已经接近黄昏了，车夫将马车停下，陈典仪咚的一声栽倒了，吓了顾聿知一跳，谁知陈典仪皱着眉翻了个身，又沉沉睡了过去。 顾聿知拍了拍小胸脯，轻手轻脚跳下了马车。 他在道路旁边看了眼，番薯地里还有不少人在劳作，拔出来的番薯就放在田埂边，有人专门清理上面的泥土，放在篮子里，随后又有专门的人过来收走，放到一旁排队的独轮车上，再送到地窖里储存。 顾聿知饶有兴趣地看了好一会儿，苏侍郎就被人叫了过来，一见到顾聿知，苏侍郎就激动地直接跪了下来，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顾聿知一脸茫然僵在原地，苏侍郎这是怎么了呀？ 还是齐承朗率先反应过来，忙将苏侍郎扶了起来：“苏侍郎这是做什么呢？” 一见到殿下就跪下，看把殿下都吓呆了。 苏侍郎擦了擦眼泪：“臣是激动！臣替皇上，替天下百姓，真心感谢殿下。” 作为一个农官，苏侍郎最是清楚，一旦番薯和马铃薯在全国内推广种植，会引起多大的震撼，会让国库充盈多少…… 不等顾聿知开口，他就自顾自往下说：“臣听说，这些东西都是切块种植的，这成片的番薯地，一开始只有一点番薯？” “还有还有，臣听说，马铃薯也是切块种植的，有个老农说，是您想到的。殿下是如何想到的？还有，殿下是如何知道马铃薯和番薯可以食用的？” 苏侍郎一脸求知若渴地看着顾聿知…… 第107章 楚王吐血昏迷 顾聿知简直要被苏侍郎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的晕头转向，挠挠头道：“这些东西能吃，又不是我说的。番薯和马铃薯都是在别的地方找到的呀。” 他能说这些东西都是舒老师教的吗？ 当然不能啦！ 他拿出之前和谢长史说的话应付了一番，听的苏侍郎疑窦丛生，但很快又将这些疑惑抛之脑后了，看了眼不远处的番薯地：“殿下，番薯和马铃薯大获丰收，殿下可有想要将番薯和马铃薯送些给皇上？” 苏侍郎其实并没有像文掌柜想的那么纯粹，他非常聪明，这段时间已经弄明白了闻氏商行和小殿下的关系。 他理所应当认为，殿下的番薯和马铃薯是要去卖的。 但是这么多…… 苏侍郎满含希冀看着小殿下，他真的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够了。 顾聿知正想说这事呢，眉眼弯弯道：“当然要给皇兄送啦！我之前就想好了，把产量的一半送给皇兄，一部分让皇兄和各位皇嫂们尝一尝，另外一部分就送给苏侍郎安排人种植啦。” 他都这样说了，苏侍郎应该会主动提出等所有番薯和马铃薯都收获后再走吧？ 顾聿知仰着头看他，就见苏侍郎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殿，殿下……送一半给皇上吗？还会和皇上说有一部分是要给我安排人种植的吗？” 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巨大的惊喜给砸中了，让他有一种飘在半空中不真实的感觉。 苏侍郎有些耳鸣了，转头看向齐侍卫，就见齐侍卫对他笑一笑，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真的没有听错！ 苏侍郎摸了摸眼睛，又有些想哭了怎么办？ 之前他听女儿说小殿下很懂事，他还是有些不相信，小殿下来漠北都还不到六岁，没启蒙，连给她们写的信都是由长史代替的。 到了漠北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真的不怪他，大臣们都是这么想的！ 但殿下不仅活下来了，还开了商行，辛凉也开发了不少土地出来，最重要的是，还有新的粮食品种！ 他现在是真的懂女儿的心情了，小殿下真的懂事呀！ 他哽咽道：“臣，臣定不辱使命，尽可能推广这两种粗粮。殿下放心，臣会和侍卫们一同回京，臣在，粮食就在！臣，绝对不会让这些粮食有一点损伤！” 顾聿知看着苏侍郎抹眼泪的动作，忍不住瘪了瘪嘴，苏侍郎怎么这么爱哭呀！ 一行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辛凉城外。 辛凉城和顾聿知上次见到的差不多，城墙依旧还没有修建，外城的居民区多了很多匠人，都这个时辰了，匠人们还在加班加点的抢建房屋。 偶尔会有小孩子嬉闹的声音传出，顾聿知推开车厢门往外看了眼，就见一群小孩子正在做游戏，他们身上穿着简陋，有一两个孩子甚至连草鞋都没有，但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整个辛凉都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顾聿知满心欢喜，但楚王顾聿凡看着手中的密信，终于没忍住，吐了口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殿下……” 楚王正值壮年，这些年身体从未出过一点状况，如今却被气得吐了血，直接昏迷了过去，府里顿时就乱了起来。 尤其是楚王妃，坐在椅子上看着面色苍白的楚王，忍不住又落下一滴泪。 见府医收回了手，楚王妃忙站了起来，用帕子按了按眼泪：“屈大夫，王爷怎么样了？” 府医行了一礼：“王爷这是气急攻心，再加上这段时间有些累了，所以才会吐血的。王妃请放心，这口血是淤血，王爷吐出来了，反而会好一些。” 一听楚王没事，王妃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屈大夫快去开些药吧。江州城大小事还要王爷做主呢，王爷可不能倒下。” 等屈大夫出去后，楚王妃这才收拾了下情绪，由丫鬟们搀扶着走了出去，看着满院子的侧妃幕僚，楚王妃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诸位放心，王爷没事。” 她看向凌长史：“凌长史，殿下眼下需要好好休养。江州城内大小事务，一切如旧便是。” 楚王没醒，凌长史等人自然不好再在王府逗留，纷纷告辞。 等一众幕僚都离开后，侧妃等人才围了上来，各个脸上都带着泪痕：“姐姐，王爷真的没事吗？” “对啊姐姐，现在没有外人在，你要和我们说实话啊！” 楚王妃看着这些人，忍不住发了火：“说什么实话，难不成非要从我嘴里听到王爷不行了，你们才开心吗？就算王爷真的有事，现在最不能乱的就是我们王府，怎么，你们是想要重蹈惠州的覆辙吗？” 众位嫔妃顿时脸色煞白，惠州，那可是人间炼狱，他们谁会想让江州变成那样？ 见她们被震慑住了，楚王妃这才冷哼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段时间江州也不是很安全，你们能不出府就不要出府了，一切等江南平定下来再说。” 众侧妃，侍妾只得悻悻回了各自的院子，但看王妃那一脸淡然的模样，众侧妃、侍妾的心不由也安定了下来。 王爷肯定没事的！ 但这样的安定第二日就变成了恐慌，因为楚王到了第二日晌午都还没能醒来，药也灌不进去。 饶是亲耳听说没事的楚王妃也有些慌了：“屈大夫，你不是说王爷没事吗？为何王爷到现在还没醒？” 屈大夫叹了口气：“小的之前就说了，王爷前些时日太过劳累，现在昏睡也不过是在补觉。药喝不下去也没事，就是些温和的补药罢了。” 王妃到底有些不放心，勒令屈大夫就在房间里候着，什么时候王爷醒了，什么时候再让他离府。 让楚王妃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楚王昏迷不醒的消息就在江州城内传开了，楚王府周围顿时多了很多来打探消息的人。 楚王妃有心想要调查此事，但楚王迟迟不醒，楚王妃也是有心无力，一日接着一日，屈大夫仍旧不改之前的说法。 就在楚王妃要将屈大夫拉出去乱棍打死时，楚王终于醒了…… 第108章 江州被围 楚王妃还没来得及喜极而泣，就听下人来报，说是江州城被难民围攻了。 府里还好，楚王三千士兵牢牢把守在王府周围，但江州城已经乱了。 凌长史等人一进主屋就跪了下来：“殿下，惠州、扬州等地疫病已经扩散，如今难民朝着江州蜂拥而至，陈守备已经请见了三次了。” 请见什么，当然是想要问问楚王，对于这些难民到底该怎么办。 射杀？万一激起更大的民愤怎么办？ 不射杀，这些难民将江州团团围住，用不了几个月，江州就会不攻自破，更何况现在江州城内也开始有些乱了。 原来江南一带连绵的阴郁持续下了有四个月多月，天空彻底放晴已经是六月底了。 江南一带受灾的百姓，饿死的，被水淹死的，为了抢一点粮食打架斗殴死的，数以万计。 活下来的百姓们都在盼望着，这雨能停，他们还能再重新回家。 毕竟不是所有的百姓都能破釜沉舟去往京城的。 然而老天爷就好像是真的不想要他们活一样，暴雨持续下到了六月中旬走投无路的难民们终于变成了暴徒。 最先遭殃的便是惠州，惠州没有楚王坐镇，守城军数量不够，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城内外的百姓们联合将城门破开，最先遭殃的便是惠州知府的府邸，随后便是惠州的富商。 等消息传到江州时，距离惠州暴乱已经过去五天有余了，而这个时候江南一带的雨势，终于小了下来。 楚王自然没将惠州暴乱放在眼里，明面上他有三千护卫，还有一千守城军及府衙，但暗地里，江南水师，都是他的人！ 惠州暴乱不过半月，就被顾聿凡以格外强硬的手段给压了下来。 但这个时候，楚王也有些疑惑，这都多长时间过去了，为何京城赈灾的消息还没传来？ 他再次上书皇上，表明此次惠州暴乱，请皇上派人来赈灾。 但朝廷赈灾的人还没来，从惠州开始，就爆发了瘟疫。 水患结束了，暴露出来的尸体越来越多，再加上之前惠州发生了暴乱，到处都是尸体，疫病很快就传染开了。 惠州城内临时上任的知府是顾聿凡的一位幕僚，原本以为自己来这里可以捞上一笔，却不想刚到惠州就发生了疫病。 幕僚知道，若是让疫病传到江州去，自己就算没患疫病，也会当场被楚王殿下给砍了脑袋。 他当机立断，招来府衙等人，将惠州城封了，同时搜查出惠州城内所有的尸体，就地焚烧，让惠州城的大夫一家一户挨着搜索，但凡是发现了一家有患疫病的人，全家都抓起来，封在城外的山庄里。 幕僚也算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一系列的强硬措施下来，让惠州城陷入了短暂的平静中，他这才快速给楚王休书一封，告诉楚王惠州疫病一事，让楚王多加防备。 可让幕僚没想到的是，疫病区的难民在一夜之间突破了封锁线，不仅重新占领了惠州，还将扬州等地都攻陷了下来，死亡笼罩在这两座城池之上。 不管有病的还是没病的都不想死，江州就成了他们下一个攻略之地。 然而此时的顾聿凡却没空理会这些，而是将之前收到的密信递了过去，声音沙哑道：“你们都看看这个吧” 等凌长史看完密信内容后，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殿下，这密信上的内容可是真的？” 楚王冷眼看了过去：“你觉得本王会用这种事情和你们开玩笑？” 凌长史摇摇头，殿下当然不会用这种事开玩笑，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害怕！ 之前他就不同意殿下让这些难民北上去京城闹事，因为人数太多，一旦被发现，殿下刻意隐瞒江南水患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不仅如此，皇上绝对会趁机将水师将领换下。 可王爷一意孤行，让人打开方便之门，送几千难民去往京城，就想着让这些难民能够进入京城…… 可殿下也不想一想，京城那是什么地方，就这么几千难民，能成什么气候。 等皇上将难民收拾了，第一个饶不过的就是从江南到京城这些城池的知府们！ 如果王爷的计谋成功了便罢，他们顺势揭竿而起，带着水师一路北上便是。 可现在王爷的计谋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还被皇上将了一军，那么多的粮食和银子，说送到漠北就送到漠北。 其他人一见凌长史这样，忙不迭将密信拿了过去，仔仔细细看了起来，人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惊骇的神色。 更有胆小者，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难民们解决了，皇上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处置他们了？ 楚王看了眼这些幕僚，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本王还没死呢，现在就哭丧着脸给谁看？” 他和顾聿宸早就不死不休了，这次不过就是送了个小把柄上去罢了，顾聿宸还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楚王对此格外自信，他气得不过是顾聿宸那条狗，竟敢将自己的人全部送到老六那去了！ “信上说，皇上派的钦差大臣和赈灾粮钱估计还有月余就会到这，这段时间想办法把惠州给我安定下来，务必将这些人招待好，让他们好好的来，好好的滚蛋！” 凌长史一脑门的冷汗，听到楚王如此自信的话，不着痕迹闭了闭眼，低声劝阻：“殿下恐怕不行。您昏迷这两日，惠州和扬州地带已经全部沦陷，现在江南百姓都知晓您在江州，难民们已经将江州团团围住了。” “什么？”楚王气的掀开被子直接走了下来，谁知身体几天没进食，起的太猛了，眼前一片黑，差点又倒了下去。 还是凌长史眼疾手快扶着他重新坐了下来：“殿下，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也不过短短几日时间，楚王殿下就已从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亲王，变成如今这模样，他总有一种楚王府大势已去的感觉。 不过，也不怪楚王，新皇登基后，所做出的一系列事情，都让人捉摸不透，楚王殿下行事却和以往一样嚣张，这样下去他们只会越来越被动！ 第109章 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赈灾 凌长史冒死劝谏：“殿下，现如今我们要做的，是要赶在钦差来之前，将疫病彻底控制住。若是钦差大臣感染了疫病，臣怕，下次来江南的，就不会只是大臣了！” 江南有十万水师没错，可虎符还在皇上手中。 皇上若是调派军队前来控制疫病，楚王殿下于情于理都不占理，是绝对不会轻易动水师的！ 凌长史一开口，其他幕僚也赶紧劝谏，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显，让楚王千万不要在这个关键时刻作，不然就真的会把自己作死！ 水师不能对付皇上的军队，但能对付普通百姓，楚王铁青着脸色给水师校尉去了密信，让他们火速集结水师，前来江州稳定局势。 楚王的这一命令下达，凌长史等人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有了军队的震慑，江州一带的困境很快就解决了。 楚王的方法和幕僚的一样，将所有感染了疫病的人全都赶到一个山庄里，但他没有想要救治的心思，直接让人全部屠杀。 随后便是和疫病有过接触的人，赶到另外一个地方封锁起来，几个人一个房间看守，只要一个房间里有人犯病，整个房间的人都要倒霉。 一时间，江南地区人人自危，凌长史等人临危受命，去了惠州以及扬州等地主持工作，在钦差大臣来之前，总算是将江南一带彻底稳住了，农事生产也逐渐恢复。 凌长史等人忙着重新整理户籍，忙着安抚民众的心，根本没有时间去关注漠北的消息。 七月中旬，钦差大臣总算是带着赈灾粮钱来了江州，楚王原本是想要将赈灾一事直接揽过去，却不想钦差大臣是个铁头，不管楚王如何暗示，他都坚决不松口。 楚王回了府邸后又踹翻了一套茶具，茶水洒了一地，下人见怪不怪，赶紧将议事厅收拾干净，换了一套全新的茶具。 “本王现在就要去砍了齐承钧的脑袋！” 没错，这次赈灾，皇上派来的人就是齐承钧。 在皇上下达命令之前，曾和齐承钧有过一次密谈，齐承钧明白，这是皇上在给自己铺路。 齐承钧知道，水患之后必定会伴有瘟疫，但他别无选择，也不想选择，接下尚方宝剑，带着粮钱，以及太医院对疫病很有方法的太医数十名，马不停蹄朝着江南赶，就是想要救江南的百姓于水火之中。 他本以为自己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却不想看到原本富庶的村庄，全都变得破破烂烂，农作物稀稀拉拉的，农田里的百姓更是少之又少。 齐承钧没有忙着进入江州，而是派人下去了解了情况，这才知道楚王的残忍手段，齐承钧当即气得就想拿尚方宝剑砍了楚王的脑袋。 要不是他非要瞒着，江南水患怎么会这么严重！ 齐承钧本想再了解了解情况，却不想楚王早早就盯上了他，直接将人带到了江州城内，安排在了酒楼里，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他在江州好吃好喝，赈灾一事直接交给王府便是。 他哪里会同意！ 拒绝了楚王两次后，齐承钧就多了个心眼，每日出行就抱着尚方宝剑坐在棺材板上。 所以当楚王说要砍了齐承钧脑袋后，凌长史等人自然忍不住苦口婆心劝阻：“殿下万不可冲动行事！齐承钧在皇上的心里可比粮钱重要的多，粮钱丢了没事，齐承钧要是出了事，皇上绝对会派兵前来。” “是啊，请殿下三思啊！” “齐承钧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江南赈灾，殿下若是真的动了手，齐承钧身边的侍卫们当场就能反了！” 楚王在外受齐承钧的气，回来屋里还要受这些幕僚的气，登时脖子上青筋暴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说到底要怎么办？江南水患，难道本王就没有损失吗？为了平定这场灾难，本王损失了多少粮食，多少人？” “顾聿宸送的粮食和钱，最应该补偿给我！” 要不是他开放粮仓，江南可能才死这点人吗？ 凌长史等人对视一眼，很快垂下眼眸。 殿下若是早早上报，殿下也不必损失这么多呀。 可这话谁也不敢说，生怕触了楚王的霉头，接下来挨骂的人就变成了他们！ 凌长史正要劝说楚王让齐承钧好好的来好好的回去，这样也避免和皇上起正面冲突。 毕竟江南一带水患、疫病过后，的确需要休养生息，这个时候和皇上撕破脸是非常不明智的决定。 谁知有一个幕僚建议道：“殿下，齐承钧不是爱体察民情嘛，咱们就让他去疫病区体察民情！感染了疫病，那就是生死有命了！到时候他活不下来，就怪不到殿下身上了。” 楚王暴怒的神色忽然冷静了下来，直勾勾看着提建议的幕僚，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你说的很有道理！齐承钧不是要给自己树立形象嘛，我倒是要看看，他敢不敢去疫病区！” 凌长史当即就站了起来，正要劝阻，却被旁边的人死死拉住，等楚王离开后，那人才开口：“殿下如今听不得拒绝的话，你刚才若是说不行，殿下第一个拿你祭天。” 从殿下昏迷醒来开始，就没一个好消息，楚王这口气实在是憋了太久了，这个时候谁撞上去，谁就是死！ “可齐承钧是齐国公世子，齐国公在军中很有威望，齐承钧若是出了事，齐国公绝对会发疯一样死咬着殿下！你们……” 凌长史真的很想甩袖离开，但他不仅不能离开，还要想办法和众位幕僚商议，到底要怎么样将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些。 齐承钧并不知晓楚王会用如此歹毒的计策来对付自己，就算是知道了，也会心甘情愿前往疫病区。 经过这段时间的走访，齐承钧已经确定了，江州和惠州连接的地带，有一个巨大的私人庄园，里面容纳了上万的百姓，而这些百姓还未确诊。 得到这个具体数据后，齐承钧和众位太医面面相觑，谁也没想过，楚王殿下竟会如此丧心病狂。 若是不救治，这些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第110章 苏侍郎，我有点小事情想让你帮忙 第二日当楚王带着心腹前往齐承钧坐在的酒楼，却不想齐承钧已经带着五位太医去了疫病区，与此同时，疫病区外看守的士兵，全部变成了齐承钧的人。 楚王没想到齐承钧竟会如此自负，冷笑道：“不愧是翰林院的人。” 一样的迂腐可笑！ 江南发生疫病的事很快便传到了漠北，此时从江南迁移到辛凉的人全都已经落了户，安排好了住所。 江南疫病消息传来，最感慨的莫过于这批人，朝着闻王府的方向就跪了下去，感谢闻王殿下的救命之恩。 闻王顾聿知正搂着雪夜呼呼大睡，睡得小肚子都露了出来，梦里除了有徐嬷嬷做的美食之外，还有母妃。 他好像还是三四岁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抱着母妃撒娇。 临时驻点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雪夜格外警醒站了起来，鼻尖微微耸动，随即又趴了下来，大头搁在顾聿知的小肚子上，将他的小肚子盖的严严实实。 顾聿知差点要被雪夜的大头给压断气，忍不住推搡了下，气呼呼道：“雪夜，我要被你压死啦！” 雪夜这才晃了晃头，叼着被子给他盖好，自己则躺在他身旁。 一人一狼都睡成了一个大字型。 下一瞬，门被轻轻敲响：“殿下，您醒了吗？苏侍郎前来向您辞行了。” 苏侍郎从顾聿知这里得了准话，当即对番薯和马铃薯更加上心了，不但自己下地做农活，还很没有眼力见的挤到了余兴家里去住，就为了时时刻刻能够和他交流和农事有关的事。 要不是余兴是个糟老头，只怕都要害怕这苏侍郎别有所图了。 因着难民们的大量涌入，番薯和马铃薯的收获倒入地窖，前后也不过花了五天时间。 陈典仪和谢长史带着人将给皇上的番薯收拾好，又弄了些漠北别的特产后，苏侍郎这才拉着余兴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去了顾聿知的驻点。 听到动静的顾聿知马上翻坐了起来，小嘴微张，眼神迷离，头上有几个新长出来的头发直挺挺的竖着，看起来格外呆萌。 他到了辛凉，将所有事情都了解后，就带着齐承朗漫山遍野的去找雪夜了，在外风餐露宿了好几天，顾聿知一回到驻点就沉沉睡了过去，这会儿被人强行叫醒，脑子都还是懵的。 “殿下？” 谢长史的声音刚落下，舒小涵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天哪！真的是太可爱啦！” 她边说边虚虚摸了摸顾聿知睡得红彤彤的脸，调侃道：“小王爷这几日黑了不少。” 原本还迷迷瞪瞪的顾聿知一听这话马上就清醒了过来，摸了摸脸颊，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背：“真的黑了很多吗？和齐侍卫一样黑吗？” 虽说他是个小小男子汉，黑一些没关系，但是他也不想黑成齐侍卫那样！ 他忙掀开被子下了床，在屋里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这会儿是在辛凉的临时驻点，房间里根本没有铜镜。 顾聿知嘟了嘟嘴，觉得心情都不好了。 舒老师忙道：“怎么可能比齐侍卫黑。小王爷这样刚刚好，太白了感觉有些不健康。” 顾聿知这才松了口气，赶紧穿好衣服出门：“快走快走，我要好好送送苏侍郎。” 说起来，他在辛凉也待了有一段时间了，是时候回昌州了。 文修竹忙道：“殿下，您别忘了和苏侍郎提一提，想办法给您送点纺织工来。” 辛凉人口落户完成后，顾聿知专门去问了一下，很遗憾，来的大多数都是农民，瓦匠工，木工之类的，纺织工还真没有。 文修竹觉得自己要不是已经死了，肯定能急出满嘴的泡来。 他想要将生意发展壮大，怎么就这么难！ 辛凉人口的急剧增多，让文修竹今年开个粮行的想法彻底破灭了。 这些粮食，说不定还不能撑到明年丰收呢！ 文修竹嘀嘀咕咕抱怨：“要是殿下的封地在江南一带就好了，农作物一年两熟或者三熟，几百亩地，随随便便能开个粮行。” 舒小涵叉腰狂笑：“文掌柜，你现在承认了吧，你要做生意得靠着我！” 要是以前文修竹肯定会和舒小涵吵起来，但现在他只得认命点头：“是是是，姑奶奶说的对！” 舒小涵晃着头，格外嚣张，正要说话，就见苏侍郎已经走了过来。 和第一次见苏侍郎相比，这会儿的苏侍郎，虽然也很瘦，但气色健康，见到顾聿知就小跑了过来，满脸笑意：“殿下，臣今日就要回京城了。” 他挠了挠头：“臣这次要运送东西回京，就不去昌州了。” 苏侍郎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就飞回京城，和小殿下吃饭联络感情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好呀好呀，我也想让皇兄快点看到我给他送的礼物呢。” 他笑得眼睛弯弯，偷偷地想，这次他送了两种新的粮食给皇兄，皇兄应该会给赏赐的吧？ 顾聿知眼睛滴溜溜地转，他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苏侍郎，我有一点点小小的事情想让你帮忙。” 苏侍郎的视线落在那些麻袋上舍不得移开，完全没注意到顾聿知说的什么，只一个劲点头：“好说好说！殿下只管开口，只要臣办得到，一定给你办！” 顾聿知笑眯眯看着苏侍郎，语气格外真挚：“你一定可以办到的！” 苏侍郎这才回过神来，满脸狐疑，殿下刚才说什么了？他可以办到什么？ 不等苏侍郎开口，顾聿知就道：“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有很多麻杆，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没有会纺织的工人，也没有纺织机。你回去后，帮我找一找，看有没有纺织工愿意来辛凉的呀！” 他拍着小胸脯表示：“我保证给他们的月银比在京城的多！” 苏侍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回头看了眼还很荒凉的辛凉，忍不住道：“殿下，就算您月银给的再多，这些人也不会愿意过来的。” 辛凉要想彻底发展起来，还要两三年呢。 就算发展起来，距离别的州府也太远了些，这些人拿着这么多月银也没地方花不是吗？ 第111章 打出辛凉名气的办法 顾聿知没想到苏侍郎会说这样的话，小脸上顿时写满了失望，嘴巴微微向下瘪着，大眼睛都失去了神采：“好吧。那我就不送苏侍郎了。” 他本来还想和苏侍郎一起走呢，现在他没心情了，要缓一会儿心情好了才行。 顾聿知往旁边站了点，看起来蔫巴巴的，没有一点之前的活力。 苏侍郎抬腿就要走，结果腿迈出去了，又收了回来：“殿下尽管放心，我会和皇上提及此事，哪怕就是没有工人，也会想办法给您送些纺织机来。” 殿下帮了他这样大的忙，不就是几台纺织机嘛，苏侍郎大方表示，自己就可以给殿下送！ 随后苏侍郎顶着顾聿知极为崇拜的眼神飘飘然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出了漠北，他的嘴角还带着笑。 等苏侍郎走后，顾聿知这才满心欢喜回了临时驻点：“谢长史，我们收拾收拾东西也准备回吧。” 最忙最乱的时间已经过了，陈典仪的眼睛也不再像是小兔子了，他也该回去继续他的课业了。 顾聿知晃了晃头，想起这次的书信，就是他自己亲手写的，虽然字没有谢长史写的好看，但谢长史说啦，他启蒙一年都不到，能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等母妃看到他的亲笔书信，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顾聿知美滋滋开始收拾东西，谢长史却道：“殿下，不如我们再留两日，商定一下辛凉百姓过冬的计划。” 等苏侍郎回京城运送纺织机来，也要等到十月了，肯定是来不及给辛凉的百姓们织衣物的，然而这边的百姓却等不起。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哎呀一声：“对对对，谢长史要不说我都没想起来这事。” 他转身悄悄吐了吐舌头，他最近玩的太乐不思蜀啦，竟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啦。 等谢长史出去后，顾聿知脸上的笑才落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文掌柜，怎么办啊，苏侍郎说没人愿意来辛凉。” 文修竹也想叹气，但见小殿下这自责的模样，文修竹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来。 他的进度完成的不好他能有什么办法，谁让他选择的小殿下，就是个地狱模式！ “殿下不用太担心，纺织厂开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入手，比如客栈。” 文修竹摇了摇扇子：“小的认为，从昌州到辛凉这条路上，可以修建客栈了，不需要多豪华，就是让众人有个歇脚的地方。” 顾聿知啊了声，挠挠小脑袋：“可是，可是我们辛凉还没建设完成啊，怎么会有人来？” 他说月钱比京城高，苏侍郎还说没人来呢。 客栈修建起来了，给谁住呀！ “殿下忘记番薯和马铃薯了？小的敢保证，这两样东西一旦被推广开，肯定会有很多商人前往辛凉寻求合作的。” 舒小涵皱眉看了眼文修竹，显然有些不理解，番薯和马铃薯在漠北可不是最好的种植地，江南那一带一旦种植了，辛凉的优势就彻底没了。 不过鉴于之前她被文修竹说了好几次，舒小涵打定主意先不开口，毕竟这个死胖子有时候还真是有点真本事的！ 舒小涵都想不明白，顾聿知自然更想不明白：“可是，可是我不是把这个番薯和马铃薯给苏侍郎了嘛。” 苏侍郎都说啦，会找人种植的，和他们辛凉有什么关系啊。 文修竹摇着扇子，一脸高深莫测：“殿下这您就想错了。殿下给苏侍郎的也不过是丰收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便是我们可以大做文章的时候。” “苏侍郎会替殿下宣传番薯和马铃薯，但他有的很有限，南方的商人们自然会将主意打到殿下这。这可是新物种，刚开始出来时，价格绝对不会太低！” 番薯和马铃薯这种高产农作物，从第二年开始，价格就会大幅度下降。 文修竹要的，就是第一年的新鲜劲。 见顾聿知小脸上还带了点茫然，文修竹也不再卖关子：“今年番薯和马铃薯殿下不打算在漠北推行，所以南方的商人们只能来辛凉购买。路途遥远，再加上辛凉天气已经转凉，客栈的生意绝对不会差。” 顾聿知小脑瓜转的飞快，但还是觉得有些地方想的不是很明白。 舒小涵在此刻也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你是想利用番薯和马铃薯将辛凉的名气打出去。今年做不了别的生意，但明年辛凉绝对会迎来丰收年。” 一来二去的，辛凉的生意不就做起来了吗？ 顾聿知只觉得面前的一团云雾被拨开了，连连点着小脑袋：“我知道啦！文掌柜说的没错，我等会就和谢长史说。” 他嘟了嘟嘴：“不过，之前说的要给辛凉的百姓分马铃薯和番薯，只怕是不行了。” 这些东西可是要给他卖钱的，百姓们就买别的粮食吃好了。 等谢长史和陈典仪进来时，顾聿知已经想了很多关于辛凉百姓过冬的细节，忙不迭抓着两人商议。 谢长史和陈典仪二人听的嘴角含笑，连连点头，在顾聿知没想到的地方进行补充，三人从上午直说到傍晚，顾聿知的肚子咕噜噜叫，这才将事情商议的差不多。 顾聿知摸了摸小肚子：“谢长史，事情都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就回昌州吧！” 他想徐嬷嬷做的膳食了。 辛凉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徐嬷嬷在，他都瘦了。 顾聿知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总觉得没有在昌州软和了。 谢长史和陈典仪对视一眼，两人脸上皆带了些笑：“殿下想回去，明日便启程吧。” 原本还以为辛凉过冬的事情需要一两天才能确定下来，谁知道殿下比他们想的好了太多。 一股自豪感由心而生。 谢长史现在看顾聿知，那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满意，连他说要在辛凉和昌州之间的官道上建立客栈可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谢长史起身正准备离开，忽然转头道：“不是，殿下，您说什么？建立客栈？”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对呀对呀……”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整个地面剧烈颤动了起来，齐侍卫一把捞起顾聿知就冲了出去…… 第112章 辛凉铁矿坍塌 “地龙翻身啦……” 百姓们大喊着冲了出来，每个人都是满脸惊悚。 尤其是才从江南过来落户的难民，心底满是绝望。 接二连三的天灾，老天爷是真的不想给他们一点活路呀！ 齐承朗飞身上树，四周看了看，指着远处道：“谢长史，你看那边。” 在辛凉北方的上空，灰尘四起，很快就遮住了整片天空。 谢长史脸色骤变：“不好，是铁矿方向！” 这么大的动静和灰尘，铁矿那边定是发生了坍塌。 铁矿坍塌，在铁矿服役的流放人员岂还有命在？ 谢长史闭了闭眼，心里真是恨不得锤死自己！ 他一直说要禀报皇上辛凉流放大赦的事情，可这样事那样事的耽误，竟造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谢长史不敢再想，转身朝着顾聿知弯腰深深鞠躬：“殿下，辛凉铁矿坍塌，流放人员性命危在旦夕，请殿下恩准齐侍卫长带领辛凉侍卫前往铁矿营救！” 顾聿知不明白为什么地龙翻身和铁矿坍塌有什么关系，茫茫然点点小脑袋：“齐侍卫你们快出发吧。” 从谢长史随着他一同前来漠北到现在，马上就一年了。这一年里，谢长史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气定神闲的，第一次露出这样慌张的神色。 顾聿知努力回想雪灾赈灾时，谢长史和齐知府所有的安排：“齐侍卫长先带着人出发，我和谢长史我们带着辛凉的青壮年，以及粮食等稍后就走。” 他眨巴着大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还有还有，现在着人去请秦院判，让他带些药来。” 要带什么药，秦院判肯定知晓。 顾聿知说完抿着嘴唇看向谢长史，就见谢长史朝自己点点头：“殿下做的非常好。” 他转头看向齐承朗：“既然这样，齐侍卫长就快些带人先去吧。我和陈典仪还有些事情要交接。” 齐承朗拱了拱手，一声令下，侍卫们很快集结出发。 谢长史安排人收拾了些赈灾粮，领着青壮年第二批出发。 顾聿知本想和谢长史一起走，却不想他回到临时驻点就被雪夜叼住了衣角，死活不让他离开。 “雪夜，你要听话一点，我现在可不能陪着你玩。”顾聿知指了指外面，“谢长史脸色好难看，眼神特别着急，我想，铁矿坍塌肯定也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他蹲下身来摸了摸雪夜的头顶：“我要赶去赈灾！铁矿是在我辛凉管辖范围内，我这个封地王爷，必须要去！” 舒小涵忙道：“小王爷，铁矿坍塌的情况不明，谁知道在救援过程中会不会有二次坍塌？你现在还小，最好还是不要去往那些危险的地方。” 铁矿坍塌和雪灾可不一样，那是随时可能会发生二次，或者三次事故的。 小王爷还这么小…… 舒小涵正要继续劝说，就见顾聿知摇摇小脑袋，低声道：“舒老师，我不能因为年纪小就不去。我是亲王，辛凉是我的封地。纵然铁矿是流放之人，但也是我管辖内的百姓。我要去那里。” 谢长史一直和他说，他生在皇家，享受了皇家的便利，相等的就要为皇家付出。 他以前不是很明白，但经过雪灾和江南水灾两件事后，顾聿知好像懵懵懂懂的就有些明白了。 就像秦院判之前说他的话一样，他要对这些百姓负责。 江南水灾，楚王兄没有做好，百姓失望了，才会来辛凉。 铁矿的流放人员如果失望了，他们可没有地方去。 顾聿知小嘴紧紧抿着，好一会儿才道：“谢长史和我提过两次的，要和皇兄说这些流放人员大赦的事情，可是我总是没放在心上。” 小小的人儿，第一次有了愧疚的心思。 如果他早一些和皇兄提及此事，这些本该被释放的人是不是就不会受这样的灾难了？ 顾聿知用手背用劲擦了一下脸，又拍了拍雪夜的头：“雪夜，我真的要走啦！” 这次雪夜见咬不住了，直接拦在门口，用头使劲蹭了蹭他，随即爪子着地，做出一个即将要奔跑的姿势。 顾聿知瞪圆了眼睛：“雪夜，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雪夜忙小声嗷呜一声，狼眼直勾勾看着他，随即用鼻子嗅了嗅地面，然后刨地。 我可以帮忙救人啊，快带我去！ 顾聿知也明白了雪夜的意思，惊喜的呀了声，拍拍它的脑袋，和谢长史说了声，骑着雪夜就往铁矿的方向走。 谢长史等人离开，陈典仪则在原地安抚民心。 过了好一阵，震感没有再次来袭，百姓们才真的相信了陈典仪的话，安安心心回了房间休息。 铁矿坍塌是小王爷要操心的事，他们这些百姓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明日继续田间劳作。 齐承朗带着众侍卫一路疾驰，子时末才到铁矿附近，还未走近就听到前方喧哗的人声，火把靠近，才发现这些流放人员坐在开阔的地方，情况看起来都还不错，并无太大伤亡。 他们好像没想到有人会来，脸上充满了惊恐。 侍卫们将这些人围成一团，齐承朗举着火把挨个查看，全是流放人员，一个官差都没有。 不仅如此，也没看到那个人！ 齐承朗心下一凛，又仔细看了一圈，和其中几人交换了神色后才道：“我是闻王麾下侍卫长，前来营救，所有幸存者按照受伤和没受伤的站成两排登记，另外，统计一下你们所认识的人中，有没有失联的。”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趁机逃跑。 很快就有侍卫前来回报：“侍卫长，洞口在那边的方向。据这些人说，铁矿其实已经采的差不多了，这边看守的人往上报了几次，想要撤离，但是都没得到消息。” 辛凉铁矿虽然是属于辛凉地界，但自铁矿被发现后，一直都是在全州的管辖下。 直到这时，齐承朗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全州距离辛凉这么近，为什么全州没有派人来赈灾？ 失踪人数不断上报，和他所看到的一样，基本上都是官差，齐承朗本能的觉得这次的矿难有些不寻常…… 第113章 铁矿坍塌是人为 自从来了漠北，有谢长史和陈典仪这种大聪明在，齐承朗那是能不动脑子就不动脑子。 可现在，谢长史这样的大聪明不在，他不得不边指挥众人救人，边动脑子思考。 既然铁矿都挖空了，这些人还下矿做什么？ 还有，为什么失踪的大部分都是官差？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齐承朗鹰眼如炬，视线落在每一个幸存者身上，好一会儿后才指着其中一人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那人点点头，安抚了两句身边的人，跟在齐承朗身后朝着密林的方向走了过去。 齐承朗并未发现有人在才低声问道：“你和我交个底，铁矿坍塌到底怎么回事？” 这人看着齐承朗，没一会儿眼眶泛红：“中午我父亲通知我们，让我们迅速撤离，我带着他们才出来没多久，铁矿就坍塌了。我父亲，还有那些人没出来……” 这人握紧了双拳，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泪水肆意横流，却又死死压抑着，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父亲已经不在了，家族的血海深仇，铁矿上的这些人，这些担子全都压在他身上。 低声的啜泣，最是让人难受。 齐承朗无声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不管如何，该营救的还是要营救，万一……” 这人头瞬间抬了起来，眼里迸发着光：“你的意思，我父亲有可能还活着。” 齐承朗往铁矿的方向看了眼。 他不知道这座铁矿原来是什么样，但现在几乎都快变成了个小山丘，被困在里面的人，几乎没有活着的可能了。 但齐承朗不敢这样说，挠着头道：“说不准呢。你父亲武功那么高，又有准备，应该是给自己也留了退路的！” 他不过简单安慰两句，这人握紧的双手猛地松开了，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说的没错，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 齐承朗忽然嘘了声：“噤声。” 两人瞬间背靠着背，目光如炬，浑身戒备。 就在此时，雪夜顶着顾聿知走了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枯枝残叶，歪着头看向这二人，冲着齐承朗咧着嘴笑。 顾聿知从雪夜身上跳了下来，和雪夜一样歪着头：“齐侍卫，你怎么在这儿啊？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齐承朗旁边那人，不过天太黑了，他看不清这个人是谁，但本能的察觉这人不是他的侍卫，好奇道：“你是谁啊？” 齐承朗忙抱拳行礼：“殿下，这是在辛凉的服役人员。臣单独叫他过来，是想要问问铁矿坍塌的情况。” 那人一听齐承朗说到殿下二字时就已跪了下来：“罪臣霍良曜，参见闻王殿下。” 罪臣？ 顾聿知只觉得这人声音洪亮，和他上次在辛凉看到的犯人还不太一样。 他有些好奇，不过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齐侍卫，情况怎呢么样？有多少人受伤呀？我带了雪夜过来，雪夜可以帮忙救援哦。” 齐承朗偷偷给写霍良曜使了个手势，霍良曜忙悄无声息退了下去：“殿下，整个铁矿山都坍塌下来了，被埋在里面的人生还的可能性非常小。” 一听这话，顾聿知忍不住惊呼道：“那怎么办？” 他仔细听了听，前方不远处有交谈的声音，但好奇怪，同样是受灾现场，这里怎么没有受伤的人哀嚎呀？ 好像除了山坍塌了之外，这里和别的地方没什么区别。 “殿下臣合理怀疑，这次坍塌事件是人为的。所以，只要被埋的人躲进矿洞了，应该是有生还的可能的。” 霍良曜的父亲为什么让他带着这些人紧急撤出，只怕是发现了什么秘密，那些被埋进去的官差就是证据。 霍家还背负着血海深仇，霍良曜的父亲在大仇未报之时，定然舍不得就此丢了性命！ 齐承朗看向铁矿山的方向，这个铁矿山肯定隐藏了很多秘密。 他收回视线看了眼雪夜，暗想，若是雪夜的母亲来了最好。 那头大狼，总给他一种不是凡物的感觉。 顶着雪夜发光的绿眼睛，齐承朗低声道：“雪夜，刚才那人的味道你记住了吗？如果记住了，我就带你去铁矿这边转一圈，你帮忙找找看，有没有突破口。” 雪夜嗷呜一声，载着顾聿知往铁矿的方向走。 它边走边闻，直到到了小山丘的背面后，才停了下来，又仔细嗅了嗅，开始用爪子刨地。 意思很明显了，他在这里闻到了和那个人相同的气息。 齐承朗忙将人都叫了过来，就从雪夜刨土的地方开始往下挖。 随后齐承朗又将霍良曜找了过来，从他这里拿到了平面图，根据平面图显示的地下情况，开展别的地方的救援。 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雪夜就退出了人群，躲藏在树林里，时不时抬头往这边看一看。 顾聿知则守在了这里。 之前谢长史和顾聿知说要上书铁矿服役人员大赦的事情时，顾聿知就看了铁矿现有的服役人员名单。 他这会儿终于反应了过来，霍良曜的父亲是前漠北军霍启元。 而霍启元，因牵扯进漠北军贪墨案，被父皇判定斩首，但因父亲去世，皇兄上位，霍家上百口人从斩首改为了流放。 顾聿知蹲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前方的救援。 他本以为做出贪墨军饷的这种事情的大坏蛋，应该比钱康和黄福看起来还要可恶，可刚才隐约之中，他怎么觉得那霍良曜好像不是一个大坏蛋？ 顾聿知小声和文舒二人说着心底的疑惑，就见文修竹刷的收起扇子，满脸不屑：“殿下要知道，坏人的脸上是绝对不会写着坏人两个字的。” 他从一个小商人慢慢往上爬成为皇商，这一路见了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的真实嘴脸。 不过是一个元帅贪污而已，有什么奇怪的？ 舒小涵却持不同意见：“小王爷，我认为，这霍家说不定就是被冤枉的呢。你看齐侍卫长和霍良曜说话的态度，可不像是对待犯人。” 那些权谋戏中，镇守一方的大元帅，最容易被人算计了！ 第114章 霍元帅是被冤枉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顾聿知也就不再耽误谢长史的事情，盘坐在雪夜旁边，双手撑着下巴，大眼睛直勾勾看着救援现场。 只要前方发出一点欢呼声，顾聿知就伸长了脖子看，等发现不是霍元帅后，又鼓着脸重新坐下。 那样一个大英雄，可千万不要出事呀！ 又等了半个时辰，齐承朗这边还是毫无动静，倒是别的地方，挖通了地下通道，有侍卫顺着进去了，再出来时，就拖了具官差的尸体。 齐承朗看着越来越多的尸体陷入了沉默。 他转头走向顾聿知坐的地方，想找雪夜再确认一下，霍元帅，真的会是在这个下面吗？为什么挖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挖到？ 不管人是死是活，总要找到才行。 可这会儿顾聿知已经走开了。 他帮不上什么忙，恰巧舒老师说这里的环境很适合一种农作物的生长，让他绕着这一圈找一找，若是找到了，推广种植，于国于民又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顾聿知自然不敢耽误，骑在雪夜的背上一点一点往前找，还没找到舒老师说的那种农作物，反而找到了好几味中药材。 雪夜晃了晃头，忽然停住脚步，鼻尖松动，微微低伏着，四爪抓地，眼神直勾勾看着前方。 顾聿知是见过雪夜捕食的，自然知道它是发现了什么，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应该是有危险。 他有些紧张，小心翼翼从雪夜身上溜了下来，转头看眼远处的齐承朗模糊的身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都怪他太小了，他要是像齐侍卫那样高大，肯定也能拎着剑上前帮忙了。 下一瞬顾聿知被雪夜用头顶翻在地，他四脚朝天看着湛蓝的天空，一时间还有些懵。 雪夜干什么偷袭他？ 他正要翻身起来，忽然觉得不对劲，学着雪夜的样子耸了耸鼻尖，空气中好像有血腥味。 顾聿知正要示意，就见雪夜猛地腾空跳起，越过前面一人多高的杂草，扑向了前方的人。 好奇怪呀，竟然没有惨叫声？ 顾聿知鼓了鼓脸，踮着脚往那边看，正巧看到雪夜正围着一个人打转，随即转头看向他，意思很明显，这里没有危险，他可以出来。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快步绕过荒草，探头一看，地上躺着的是一个髯虬大汉，腹部受伤。 可能是因为流血过多的原因，这人的嘴唇和脸看起来都很苍白。 顾聿知歪着脑袋看了眼他，伸出还带了点婴儿肥的手遮住这人的大胡子，忽然捂着嘴惊呼一声，忙拍了拍雪夜：“雪夜雪夜，你快去将齐侍卫叫来，我在这里守着他。” 这样看，这个人有点像霍良曜呀。 说不定就是他们要找的霍家人呢！ 他没有雪夜跑得快，肯定是雪夜去叫人比较合适。 顾聿知正这么想，就听雪夜嗷呜一声，听见动静的齐承朗瞬间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文舒二人对视一眼，猛地笑了出来。 尤其是舒小涵，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顾聿知说让雪夜去叫人的时候，舒小涵正要出声打消他的念头。 这铁矿坍塌是人为，这个人腹部的伤口明显也是人为，这附近很有可能还藏着坏人，他们怎么可能让顾聿知一人留在这里？ 顾聿知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小孩子，遇到坏人了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谁知道雪夜叫人的方式会这么的简单明了。 顾聿知有些茫然的挠挠头：“文掌柜，舒老师，你们笑什么啊？” 尤其是舒老师，笑得都捂着肚子啦。 他歪着头看了眼雪夜，难不成是雪夜的叫声很好笑？ 可是他们两个以前又不是没听到过雪夜的叫声。 顾聿知想不明白，鼓着脸哼哼，正巧齐承朗落赶了过来。 他见顾聿知好好地站着，这才松了口气，视线一转，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时，脸色骤变，在这人身上随意按了两下，将血止住后，才拍了拍雪夜的头：“去将谢长史和霍良曜叫来。” 和舒老师他们不放心顾聿知一人在这里的原因一样，齐承朗也不敢将事情嚷嚷开，只能想办法通知他们两人 等雪夜离开后，顾聿知才蹲到了齐承朗的身边，撑着下巴看了眼受伤的这人：“齐侍卫，这个人是不是霍元帅呀?” 齐承朗猛地转头看了眼顾聿知，随即缓缓点头：“谢长史都和你说了？他说了什么？” 顾聿知歪了歪头，总觉得齐侍卫有点奇奇怪怪的，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他鼓着脸道：“谢长史就说霍元帅是好人，是大英雄。” 这话一出，齐承朗明显松了一口气，语气还带了点点怀念：“谢长史说的没错。尤其是我们这些在军队中的人，最崇拜的人就是霍启元了。” 当年霍启元被判秋后问斩，齐承朗还仗着自己武功高，想要劫法场呢。 当然，这个想法被他大哥知道后，就破灭了。 齐承朗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小声嘀咕着，显然这破灭的过程不是很美好。 顾聿知连着看了齐承朗好几眼，还是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但齐承朗脸皮厚，神经大条，对顾聿知的狐疑浑然不觉：“如果霍家军没出事，边境最少还能安稳二十年。” 霍良曜可是从小就跟着霍启元在军营中长大，和其父一样，十岁后开始上战场，一直到霍家出事，不知道杀了多少敌人。 可以说霍良曜若是继承其父，不仅不会让漠北军走下坡路，甚至会威望更高。 他看了好几眼霍启元，深深叹了口气，不过几年的时间，这位元帅像是老了十几岁一样。 顾聿知大眼睛滴溜溜转，无声道：“文掌柜，舒老师，你们说，齐侍卫的意思是不是说全州不太安稳啊？” 辛凉和全州相邻，他才不要盼着全州出事呢。 要是霍元帅能回去漠北军就好了。 顾聿知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而此刻，得到消息的谢长史和霍良曜二人终于赶了过来，尤其是霍良曜，看到躺在地上生死未知的父亲，双膝一软，直直跪了下去：“父亲……” 第115章 找到霍元帅了 辛辛苦苦一中午，宁佑玲自然要带着两位好朋友去吃顿好的，正巧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小炒店里的人并不多，除了后厨开火的声音，前厅安安静静。 常茹将凳子往宁佑玲那边搬了点，小声道：“玲玲，我能不能和你商量点事？” 宁佑玲点头道：“当然可以啦，表姐你说。” 不说常茹和程西瑶的关系，就说她这两次的帮忙，只要不是什么太离谱的事情，她都可以答应。 再说了，以她对常茹的观察，常茹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常茹嘿嘿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的，下周你们就要开学了，周末市一中也放假。所以我想，如果你还要做这个生意的话，可以和我合作。” 常茹话还没说完，脸就已经爆红了。 因为她知道，话是这么说，但她提这个要求明显是利己的，毕竟宁佑玲来不了她妈妈可以来呀！ 宁佑玲觉得有些懵，显然她没想到常茹表姐会有这种想法，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程西瑶就连连摆手，脸都急红了：“表姐，你要钱干嘛？大姨不是给你挺多钱的吗？” 常茹挠了挠头，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小炒店旁边一家看起来很破旧的书店：“这不是，闲暇之余看点课外书嘛。” 宁佑玲瞬间明白了。 这会儿没有电子书，学生党们看小说不舍得买，就会去租盗版书，一天一毛钱还是多少，她不是很清楚。 她觉得有些好笑，常茹表姐这样的学霸居然也会看课外书。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伤人，人家看课外书都能霸榜，而她就算不看，考试也只能是个中不溜。 见宁佑玲不说话，常茹继续道：“我妈给的零花钱很有限，除去买辅导书外，我几乎没剩多少钱看课外书，有时候都是蹭别人的，有点不好意思。” “我可以和表姐合作。”宁佑玲只简单思考了下就答应了下来，“但是表姐，我想参加一中的自考，如果我考上了，今年下半年我就是一中的学生了，这个生意自然是不能再让你做了，这样的话，你还愿意吗？” 都说最怕和朋友做生意，但宁佑玲却觉得，先礼后兵，只要先把话说明白了，后面也不会有那么多事。 常茹一听这话大大松了一口气：“你要是考上了一中，我也上高中了，到时候学业更重，也没时间看了。再说了，我想要偷偷存点钱，也不过是为了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书时不至于因为预算不够而不敢租。” 她是学霸没错，但她为了要保持这个学霸的地位，付出的也比旁人多。 做不完的卷子，买不完的辅导书，这些东西几乎就耗掉了她大半的零花钱。 她有认真思考过，就宁佑玲这个小挂件的热卖程度，常茹觉得哪怕就是一学期，自己也能赚不少钱：“这样，我每次提前三天给瑶瑶打电话，告诉你哪些挂件需要多少，然后你统一给我送过来，我给你结上一次的钱，你看行吗？” 程西瑶一口答应下来：“当然可以了！这样我也省事啊。不过表姐，这个价格你是怎么想的。” “一个挂件五分吧，可以吗？” 常茹有大概算过，上次交定金的，她帮着统计的，再加上单独售卖的，今天差不多卖了两百多个挂件，如果这些挂件都经她的手，那她就可以赚差不多十块钱。 十块钱都够她一学期租书的费用了。 宁佑玲却没答应，暗自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上次买的原材料，差不多可以换四百个挂件，但市里来回的车费，去批发市场的车费，还有午饭，这些算下来利润在三百块左右。 这还是没有算工资和其他损耗的情况下。 之后生意做大了，周秀华同志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必须要请人，净利润应该能维持三十左右…… 简单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后，宁佑玲就点头应了下来：“行，就按表姐这么说的去做。表姐还是在周天的时候将统计好的数据给瑶瑶，下周我带来就交给表姐了。” 常茹笑意还没升起就听宁佑玲郑重道：“不过表姐，如果因为这事你的成绩下滑了，那我们的合作就此终止。” 得到常茹的肯定答案后，宁佑玲也没耽误，吃完饭后趁着中午放学的最后一点时间草拟了一份合同，二人签字盖章后，常茹就拿着她的那一份急急忙忙回了学校。 这一次，因为又去进货的原因，宁佑玲到家时顾森屿都已经回来了，围着她转了好几圈，爪子上前挠了她一下，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等她等到现在，自己肚子都要饿扁了！ 宁佑玲此刻没空搭理他，掏出由一毛、两毛钱组成的五十块，递给周秀华：“妈，除了买原材料和日常开销，这次赚的钱，还剩五十多。” 周秀华的手都忍不住在颤抖，激动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己赚到这么多钱！” 她忽然就有些明白女儿让自己赚钱的意义了。 和从宁永辉手里要钱的感觉完全不同，她只觉得哪怕就是现在她把这五十全花光，她也能很有底气说，这是我自己的钱！ 宁佑玲有些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心酸，调侃道：“上次虽然没有赚这么多，但也有六十呢！” 周秀华摆摆手，“上次我又没见到钱。” 周秀华边说边往四处看，这一看才发现家徒四壁，几乎没什么藏钱的地方：“这钱得藏好了，你奶奶要是知道了，我们就完了。” 瞒是肯定瞒不住的，现在种类少，学生们还没完全开课，订单周秀华一个人忙得过来，等开学她将职业学校那边的市场打通，再加上一中所有学生复课，这些订单周秀华一个人绝对完成不了，到时候肯定会请人。 宁佑玲将这次预定的本子递给周秀华：“妈，这次定挂件的人已经超过了一百个，到周天的时候，常茹表姐会再给我一个统计数据，根据上次来看，差不多会在一百左右，一个星期的时间，您最少要完成四百个挂件！” 顾森屿喵的叫了声，他真的完全搞不懂这些小女生买这个玩偶的意义何在！ 第116章 理清了终于理清了 齐承朗按着霍良曜的肩膀：“我封了穴位，血暂时止住了，但是霍元帅受伤很重，危在旦夕，我们必须要将他送回去，让秦院判救治。” 这个不是哭的时候，救人要紧呐！ 他看了眼顾聿知：“闻王殿下已经派人去通知秦院判了，若是运气好，我们会和秦院判在路上相遇。” 实在是辛凉和昌州之间有点太远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直到这时，谢长史才想到之前小殿下说要在辛凉和昌州之间建立客栈一事。 他之前还觉得没必要，现在却觉得，客栈必须要建。 客栈可不仅仅是商人们休息的地方，也可以作为他们的中转站。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看向顾聿知：“殿下，可否让霍启元乘坐您的马车。您的马车里有些应急的药材，还有马车比较舒适，比较适合他这种重伤的人。” 谢长史掀开霍启元的衣服看了下，这种程度的伤，要是再颠簸两下，肯定会流血不止，根本坚持不到秦院判救治。 小殿下的马车上铺了厚厚一层褥子，就算是颠簸，程度也会大大降低…… 谢长史话音一落，在场其他几人看着他都有些紧张。 他们认为霍启元是冤枉的，但不管怎么说，霍启元现在的身份还是罪臣，让殿下将马车给一个罪臣用，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 是因为面前的人是小殿下，他们才敢开这个口，若是换成别人，谢长史连这样的想法都不会有。 顾聿知没想那么多，但却敏感的觉得谢长史等人神情有异，挠挠头道：“当然可以啦。” 他一开口应下，霍良曜和齐承朗顿时松了口气，抬着霍启元小心翼翼上了马车，谢长史紧随其后，他要陪同霍良曜一起，将人送到秦院判手中。 至于齐承朗，他还要留在这里继续救援。 离开前，谢长史猛地对着顾聿知跪了下来：“臣，自知此事不妥，但还是开了口，殿下应下，臣感激涕零。霍元帅伤情要紧，等臣回来，再向殿下请罪。” 谢长史离开后，文修竹才冷哼一声：“所以我最讨厌的就是和这些文臣打交道，心实在太脏。” 舒小涵和顾聿知同样没明白这谢长史的心脏在什么地方，都歪着头看文修竹。 文修竹收起折扇：“殿下，您没看出来，这谢长史是在利用你吗？这事要换成那个什么楚王之类的，他会让楚王将马车让给一个罪人吗？他不敢！但他为什么敢对殿下开口？” “因为他知道，在小殿下最无助的时候，是他陪在小殿下身边的，小殿下对他有着天然的依赖！再加上他和齐承朗二人，一文一武教授殿下，对于殿下来说，天地君亲师，这两位可都是小殿下的老师呀！” “就是因为这样，谢长史才敢对殿下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小的现在严重怀疑，谢长史陪着殿下来漠北的目的不纯！殿下，日后你可要多长个心眼，不能谢长史说什么，您就信什么。” 谢长史提出那种无理的要求时，文修竹觉得自己真是要被气死了！ 他甚至怀疑，谢长史今日得到甜头后，日后会得寸进尺，说不定这辛凉就会变成这姓谢的封地！ 舒小涵却觉得没这么严重，毕竟二十一世纪是讲究人人平等的，罪犯也是有去医院救治的权利的。 不就是坐个马车嘛，哪有谢长史说的这么严重！ 她翻了个白眼大声反驳：“文掌柜的，你说怀疑谢长史接近殿下另有目的，但是谢长史不是皇上指派给小王爷的吗？难不成是皇上另有目的？” 此话一出，文掌柜和舒小涵二人都愣住了，缓缓转动僵硬的头，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原来如此！ 他们就说这皇上怎么回事，竟会荒唐到将一个没有犯事的小王爷发配到漠北这种地方来！ 明明看起来小殿下是非常不受宠的，但小殿下写了一封信就送了大量钱财过来，还有后宫的娘娘们…… 舒小涵脑子转的飞快，此刻恨不得将那些有名的后宫戏全都拎出来过一遍。 在后宫能够活下来的女人，没有一个是蠢货！ 这些女人出身世家，从小就是用各种资源教育长大的，最是懂得分析利弊。 若是皇上不允许，她们怎么可能会给小王爷送礼物？ 舒小涵小声道：“不过，皇上将小王爷流放到漠北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文修竹也是头脑风暴，视线不由就落到了地面的那滩血上，猛地开口道：“也许就是为了这个霍启元也不一定！” 谢长史昨日的紧张，顾聿知看到了，他们自然也看到了！ 按照谢长史的说法，新皇还是太子时想要为霍家翻案，但是没成功，说明新皇心里是相信霍家人的！ 文修竹看了眼舒小涵，呵呵冷笑：“舒老师，我现在倒是怀疑，就算你提议要将封地建在别的地方，谢长史也会引着殿下同意辛凉。” 只要殿下人在辛凉，迟早会和霍家人有接触，潜移默化的，小殿下肯定会对霍家人产生好感，到时候皇上再做些什么事，为了霍家人，小殿下肯定会鼎力相助！ 此刻文修竹和舒小涵两人的脑电波奇妙的合拍了。 理清了终于理清了！ 舒小涵简直想要叉腰狂笑！ 小殿下带着雪夜将霍启元找到了，那就相当于帮了新皇一个大忙，以后要再想让新皇给点赏赐什么的，新皇肯定会更加大方了！ 顾聿知听着文舒二人的对话，反应了好长一会儿才大概捋清楚，转头看向正在指挥着众人继续救援的齐承朗，忽然语气低落道：“那是不是，谢长史和齐侍卫他们，不是真心对我的呢？” 他耷拉着脑袋爬上雪夜的背，紧紧抱着雪夜的脖子…… 雪夜好像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开心，背着他在周围慢慢晃悠，晃悠的顾聿知差点都要睡着了…… 就在此时，舒小涵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个地方道：“小王爷，快往那边去看看，快点快点！” 第117章 棉花，肯定是棉花 舒小涵的声音真是难掩激动，因为她看到了前方是大朵大朵白云似的花。 棉花，肯定是棉花！ 棉花真是利国的一大发现！ 舒小涵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前方，直到雪夜带着顾聿知到了那片白花面前时，舒小涵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 “小王爷是棉花，真的是棉花！” 她来这一年多的时间了，每次都会在顾聿知休沐时仔细寻找，她想要找到棉花，或者是小麦，但每次都无功而返。 谁知道这次救援铁矿坍塌的事，竟然能发现棉花。 她就说嘛，棉花和小麦应该在更北边一点的地方。 舒小涵脑袋转的飞快，就想要看看在这附近到底有没有小麦的影子。 顾聿知第一次见舒小涵这么激动，跳下雪夜的背，揪出一朵棉花捏了捏，绵绵软软的，还挺舒服的。 他稍微闻了一下，只能闻到一股土味，嫌弃的稍微拿远了些：“舒老师，这个棉花是做什什么的呀？” “棉花，是可以用来做棉衣，做棉被，保暖性可比芦絮，麻布等强不知道多少倍。” “小王爷可以看旁边这个，这个叫做籽棉，里面有棉籽。小王爷速度派人将这些东西全部采摘出来，棉花纺织，棉籽摘出来留种。” 她让顾聿知稍稍蹲下了些：“怪不得这里会有这么多的棉花，这里的土地的确很适合种植棉花。” “小王爷，等今年辛凉庄稼全部丰收完后，先让百姓们将这一大片土地开垦出来，明年就在这边种植棉花。” 舒小涵一口气说完所有的事，一抬头就见文修竹正满面震惊看着自己：“你是说，这些棉花，是保暖的？” 她点头道：“当然了。你看，它也是絮状的东西，就和蚕丝是一样的，需要分离，纺织，可以做成更吸汗绵软的成衣。也可以将棉花和芦絮那些东西一样，弄成松软的絮状，填充在衣服和衾被之中，用来保暖。” 商机啊！ 这就是个大商机啊！ 要是舒小涵说的是真的，闻氏商行那就要发财了！ 刚才舒小涵想要叉腰狂笑，现在轮到文修竹了。 他扇子摇的飞起：“你和我说一说，这个棉花种植是不是对土地有要求？” 南方种植了这么多年的东西，都没人发现棉花，这个东西是不是只能在漠北种植？ 要是这样的话，他有绝对的信心，让闻氏商行成为漠北最大的商行！ 舒小涵不知道文修竹心里的盘算，点头道：“是有要求，最好是沙地，而且对日照的时间也很有要求，所以种植的地方需要好好挑选。” 顾聿知在此刻早已翻身上了雪夜的背，和齐承朗简单说了两句，就往临时驻点的方向快速跑去。 之前他还在想，谢长史他们对自己好是不是不真心，但现在他完全顾不上这事了。 他手里这一团小小的东西可以御寒哎，有了这个东西，他再也不用担心母妃冬日会冷，辛凉的百姓们过不了冬了。 到临时驻点时，已经是亥时末了，顾聿知让人将陈典仪叫了起来，捧着棉花递给他：“陈典仪，你快看，我找到了这个！” 不等陈典仪开口询问，顾聿知三两下就将发现这个东西的过程说了出来：“这个东西看起来比芦絮要密集，都是这样絮状的，说不定可以保暖呢。” 陈典仪的困顿在听到顾聿知说可以保暖的时候就彻底消散了，接过棉花仔细捏了捏，手感的确很不错，但是能保暖？ 陈典仪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相信，但看小殿下这样兴致冲冲的样子，觉得可以试一试，万一可行呢？ 顾聿知兴冲冲拿出棉籽：“你看这个，我刚才从这个里面拨开的，应该是种子。陈典仪，等这边丰收了，你就派人去铁矿附近找一找，将这个白花花全部收集回来放着，等苏侍郎的纺织机到了，我们就可以试验一下这个到底能不能织布了。” 他晃了晃头，眼里带了点小得意。 舒老师说这个可以织布，那这个就绝对可以织布，他是绝对相信舒老师的。 顾聿知的小得意还没维持多久，就听陈典仪悠悠道：“殿下，若这个白花的确是可以御寒的东西，那的确是一件非常好的事。但关键就是，我们没有会纺织的匠人。” 他们没有人会怀疑苏侍郎能弄来纺织机，但他们和苏侍郎的想法一样，好的匠人，是不会来辛凉的。 顾聿知小脸上的得意一下就僵住了，嘟着嘴将棉花重新拿了回去，使劲捏了捏，沮丧道：“我就是觉得这个东西可以御寒！要是能多种植些，万一明年漠北的百姓们不用受冻了呢？” 陈典仪眼神微闪，显然想的更为长远。 “怎么找个纺织工就这么难啊！” 顾聿知哼哼两声，气呼呼回了驻点。 明天他就骑雪夜回昌州去，让齐知府想办法找匠人。 不过昌州纺织的匠人好像就是李记的…… 顾聿知小脑袋瓜转的飞快，恨不得干脆找人将那些匠人都打晕，直接带到辛凉来！ 李记要是敢闹事，他就亮出自己亲王的身份，看他们还敢不敢找自己的麻烦！ 顾聿知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第二日还在睡梦中就听齐承朗已经带着铁矿幸存的人回来了，正在和陈典仪对名单：“在大赦中可以释放的，就在咱们辛凉落户，无法释放的，也得想个办法留在这边。” 齐承朗等人知道，霍启元元帅将这些人的性命留下来，说明这些人肯定是可信的。 至于挖出来的那些尸体，确认了身份后，又重新放回了铁矿之中。 为了确保铁矿下再没有什么暗道之类的东西，齐承朗还专门让人将小山丘上放了些石块，打算将那里作为乱葬岗。 两人对完身份后，陈典仪忽然指着几人的名字道：“这几个人，之前是布行的？” 齐承朗随意看了眼，点头道：“后面写的是布行，就应该是了。我问过，除了霍家人，铁矿上的人基本都是被牵连的。” 陈典仪嗯了声：“将人叫来问问，看他们懂不懂织布……” 顾聿知猛地翻坐了起来，织布？ 第118章 淑妃的小算计 顾聿知连外衣都没穿好就冲了出来，圆溜溜的大眼睛放着光：“陈典仪，你刚说什么？铁矿的流放人员里面，有会织布的？” 他一下就觉得天空都放晴了，背着小手来回走：“哇，那我们之前存放的麻杆是不是也可以用起来了？” 今年棉花没种植，肯定没多少东西，纺织出来的棉布，他肯定会送到京城去，母妃，皇兄还有几位嫂嫂。 前去问话的侍卫将人带了回来，脸上满是笑意：“殿下，这几位妇人说她们会织布……” 顾聿知咧着嘴笑得格外开心，织布的人已经找到了，现在就差织布机啦！ 被赋予众望的苏侍郎一路快马加鞭，直到九月底才终于赶回了京城，他连家都没回，带着番薯和马铃薯直接就进了宫。 跪在御书房内，苏侍郎指着旁边两大麻袋东西，声音难掩激动：“皇上！小殿下真的太不容易了。” 他抹了抹眼泪继续道：“辛凉那个地方太偏了呀，连官道都没修好。臣刚去的时候，只觉得心都凉了。” 顾聿宸额头青筋直跳：“说重点！” 所以他真是不耐烦单独面见这些大臣，说半天都说不到重点上，浪费时间！ 苏侍郎哦哦两声，当着顾聿宸的面打开麻袋，番薯和马铃薯顺着就滚了进来，原本洁净的地面上瞬间沾上了泥土。 赵喜眉心一跳，不着痕迹看向顾聿宸，就见他依旧散漫，甚至原本坐直的身体还稍稍倾斜了些。 苏侍郎嘿嘿笑着：“皇上，这是闻王殿下发现的新粮食！” 他指着这两样东西介绍：“这两样东西都可以当主食。这是马铃薯，还可以当菜。红薯则可以放在粥里面。皇上，最好的消息是，这两样东西饱腹感比较强，还高产！” 高产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它可以替代价格昂贵，产量又不高的其他粮作物，让普通老百姓能够吃的更饱！ 顾聿宸坐直了身体，脸上散漫的神色消失不见，给赵喜使了个眼色，赵喜很快将番薯和马铃薯都拿了过来。 顾聿宸此刻也不嫌弃脏了，拿着这两样东西翻来覆去的看，甚至还拿到鼻尖前来闻一闻。 他眉头轻皱，实话，并没有什么味道。 等将马铃薯和番薯放回去后，赵喜忙端了盆过来让顾聿宸净手。 他没说话，苏侍郎却憋不住接着往下道：“闻王殿下给了不少这些，除了送给您尝鲜的，其余的说是给臣，让臣带回去种植。” 今年种子少没关系，等明年他种出来了，这些种子就可以发到各个地方去了。 他敢保证，后年桑国很多地方都可以种植上番薯和马铃薯！ 顾聿宸微微笑了笑：“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小六找到的？” 苏侍郎连连点头：“是！臣去了漠北看到这些东西，还在想殿下会不会给臣呢，没想到臣还没开口，殿下就主动提起了这事。” 他小心翼翼看了眼皇上，有心想说让皇上您尝个鲜就行了，其他的都让他拿去研究种植。 明年产量上来了，让您吃个够！ 但这些话太过于大不敬，苏侍郎根本不敢开口，只得眼巴巴看着皇上。 苏侍郎的性子顾聿知了解的很清楚，问清楚带回来多少东西后，两样东西各要了一麻袋，其他东西全都让苏侍郎带走了。 苏侍郎满怀激动的来，又满怀激动的走，等回到府中，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后，才忽然想起来没和皇上提要给殿下送织布机的事情。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自己送！ 当天夜里，宫里就多了两样新鲜玩意，番薯和马铃薯。 后宫娘娘们对番薯喜爱更深一些，毕竟这玩意是甜的。 拿到顾聿知的书信，众后宫娘娘才知道，番薯和马铃薯竟然是小六封地里种出来的，别人还没尝过的新物种。 一瞬间，后宫娘娘们更感动了。 物以稀贵这个道理谁不懂啊，小六穷着呢，他要是把这些东西都卖出去，能换多少钱回来？ 小六太实诚，太吃亏了。 后宫娘娘们回去扒拉着私库，想着要用什么东西稍微补偿一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这其中，以良妃娘娘最为感动，因为她知晓了小六将这些种子免费送给了父亲。 所以第二天从苏侍郎那里得知小六想要纺织机的时候，良妃娘娘大方拿出体己，买，给我狠狠买，多买几台送到辛凉去。 良妃娘娘一有动作，其他娘娘闻风而动，送织布机我们也要参与！ 只有淑妃不开心。 之前她还觉得良妃不过一个农官的女儿，不过就是送些种子，能帮小六什么忙？ 现在想一想，她真是太天真了，小六帮的这个忙可大了去了！ 只要苏侍郎将这两种农作物的种植方法研究出来并在全桑朝推广，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以后说不定就是苏侍郎的了！ 不行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帮到小六才可以。 为了能够帮到顾聿知，淑妃可以说是绞尽了脑汁，终于在太娴妃那里知道了一点消息。 小六想开客栈，但是徐嬷嬷是女官，不能当大厨…… 淑妃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好办法，转身煲了一盅汤送去给了顾聿宸。 “臣妾参见皇上。”她笑眯眯将汤递给赵喜，“这是臣妾特意熬的，熬了一个下午呢。” 她举着手道：“您看，臣妾的手都红了。” 淑妃眨巴着眼睛，一副可爱又无辜的模样。 顾聿宸哎呦一声，招了招手，揽着淑妃坐了下来：“朕真是心疼。赵喜，去让太医院的人来给淑妃看看。” 淑妃美眸流转，嗔笑道：“皇上，那您是不是应该给臣妾一点点奖赏呀。” 顾聿宸面上神色不改，心底却如明镜。 淑妃这就几日都做了什么事情，顾聿宸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过，由她来做这件事，自己的确也能少不少麻烦。 顾聿宸压下心底算计，面带笑意道：“爱妃想要什么赏赐呢？” 淑妃瞬间坐直了身体，美眸发亮，嘟着嘴撒娇道：“还不是良妃妹妹刺激到臣妾了。小六给苏侍郎送了那样好的一份礼物，臣妾也想要。殿下，不如您让徐嬷嬷的家人去辛凉吧。我听太娴妃说，小六想开客栈呢。” 第119章 徐家去漠北 顾聿宸看了眼淑妃，见这傻子以为他没发现，竟还露出几分得意，不由勾了勾唇角。 他捏着淑妃的手指玩，故意不说话，御书房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 淑妃有些着急，扭着身子道：“皇上，您就答应了臣妾吧。臣妾也想要小六的书信能多写几个字呢。” 呵呵…… 是想让小六给你的父亲送个青天大道吧！ 顾聿宸故作为难道：“这徐嬷嬷的家人身份有些特殊，想让他们去漠北，只怕有些困难。” 徐家一家都是奴才，又是这样的出身，一般的主人家哪能这样轻易放人？ 要不是因为顾忌着将这些人明着送到漠北去会引起楚王的注意，让楚王猜到他的真正目的，顾聿宸早就这么做了。 淑妃坐直了身体：“这么说，皇上是答应臣妾啦？” 顾聿宸佯装不知，斜睨一眼她。 她掩着唇笑了笑：“皇上答应臣妾就行。您放心，臣妾一定用非常正当的手段，将人送到小六那边去。” 淑妃得意的想，这些人到了漠北后，小六的客栈应该修建的差不多了，正好这些人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一想到年礼小六会给自己多一些，书信厚一些，后宫那些女人止不住的嫉妒眼神，淑妃满脸都是控制不住的笑。 “既如此，这件事你去办吧。”顾聿宸稍加嘱咐，“记住你说的话，还有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得到确定的答案后，淑妃忙不迭的就离开了，完全没有要留下来继续邀宠的打算。 顾聿宸看着越来越远的淑妃，扬声道：“赵喜，将那盅汤拿来。” 不管淑妃来是有什么目的，汤总是要进他肚子的。 顾聿宸喝了一口，下一瞬没忍住就吐了出来。 “皇上！”赵喜大惊失色，忙扬声道，“快点，去将太医叫来！” 淑妃总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下毒吧？ “闭嘴！”顾聿宸拿起旁边的茶猛地灌了下去，“倒茶！” 妈的，咸死他了！ 淑妃这个蠢货，到底放了多少盐！ 这是汤吗？这简直就是盐池！ “传朕口谕，断淑妃宫里一个月供给。” 淑妃这会儿正满心欢喜给宫外递消息，让家人想办法将徐嬷嬷的家人都送到漠北去。 等信送走后，淑妃满脸都是得意的笑。 她为什么敢夸下这样的海口，纯粹是因为这段时间调查徐嬷嬷的背景时发现，徐家的其他人竟然就在他们家京郊外的美食庄子上做事。 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此刻京郊外的凝沁庄的徐家人，在听到总管说让他们收拾东西，出发去漠北时，徐家人齐刷刷跪了下来，求主家开恩。 漠北在桑朝人的眼里，那就是荒凉，是偏远的代名词，他们去那不就相当于是被主家厌弃了吗？ 再说了，去漠北的路上，那可是危险重重啊！ 他们都知道，去年的时候那边还有山匪大胆到劫了皇家的赏赐呢。 一想到这，徐嬷嬷的父亲脸都涨红了。 想不去吧，可做奴才的，哪有自由，肯定是主家让去哪里就去哪里。 管家笑呵呵将徐嬷嬷的父亲扶起来，低声道：“哎呦徐灶头，这可是好事！你们啊，可是淑妃娘娘钦点去漠北的。” 徐灶头眉头紧锁。 凝沁庄是淑妃娘家的产业这件事，徐家其他人不知道，徐灶头可是知道的。 但他完全想不通淑妃为什么会将他们送到漠北去。 管家说是好事，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真正的原因，管家也不知道，但上面的人可是说了，会派最好的镖局送他们去。 徐家一行人茫茫然回了房间，各个丧眉耷眼的，好一会儿徐嬷嬷的大哥徐朝挠着头道：“父亲，我们要不想办法联系联系小妹吧。小妹不是在太娴妃的宫中嘛，漠北那边的情况，说不定小妹清楚。” 徐朝话音一落，徐嬷嬷父亲徐守义猛地抬起头：“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闻王殿下不就是太娴妃的孩子吗？你说，你妹妹会不会就在漠北，是因为她，所以才要将我们带去漠北？” 徐守义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原先不知所措，茫然的神色渐渐被喜悦替代：“如果我说的是真的，那我们一家很有可能能够团聚。” 自被卖到牙行后，徐守义就尽可能保全一家人在一起，徐嬷嬷就是个例外，对方就想要一个小姑娘，徐守义见买人的人眼神清明，家风良好，这才将同意了。 后来这家人果然是个有造化的，徐嬷嬷带的小奶娃竟然进宫了，不仅如此，还给先皇诞下了龙子。 徐守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咱们去了漠北就知道了。” 徐家众人面面相觑，心底都是一样的想法。 因为有了这样的猜测，徐家人对于去漠北的事情就不再那么抗拒了，积极准备吃食和衣服。 甚至猜测徐嬷嬷在漠北，他们还给她准备了好些礼物，零零散散装了好几车。 三天后，伪装成镖局的侍卫们带着徐家众人，以及他们的卖身契，悄然上了去漠北的路。 徐家人离开没两天，闻王殿下发现了两种新粮食的消息也迅速从宫中传了出去。 传言，皇上及后宫各位娘娘都非常喜欢这两种新粮食的味道。 还传言，闻王殿下将两种新粮食的种子都献给了皇上，让户部的人先种植，明年各个省份就能拿到这两种高产的新粮食种子了。 这些传言一出，早朝上，各位大臣纷纷求证，苏侍郎一改往日上朝就闭眼的举动，在大殿之上将闻王殿下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赵喜不停看向皇上，生怕皇上会因此而降罪，更恨不得上前捂着苏侍郎的嘴，苏侍郎哎，你可少说两句吧！ 有苏侍郎作证，众大臣才知道这新粮食高产的事情不是假的，众大臣议论纷纷，顾聿宸趁此机会招户部侍郎上前。 赏赐，有这样大的贡献，必须要给闻王赏赐，不仅要赏赐，还要昭告天下。 让天下人都看看，年仅六岁的闻王殿下，都对桑朝做出了什么贡献！ 第120章 疫病有救了 一万两黄金，五万石粮食，五千布匹…… 要不是小六说对首饰不感兴趣，顾聿宸还能给他送上几匣子珠宝！ 京城要给漠北送大惊喜，而此刻的江南，还在休养生息。 齐承钧已经进疫病区好几个月了，疫病区里，死亡的百姓越来越多，甚至还倒下了两个太医。 百姓们从一开始看到希望，到后来失去希望，甚至还有患病的百姓破开了齐承钧的房门，和他同呼吸，共命运。 看着被围在人群中间，一脸无可奈何的齐承钧，患病的百姓咧着嘴笑了：“齐钦差，等死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啊。” 齐承钧没说话，因为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接受自己也会患病的事实。 但要说他齐承钧没一点脾气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现在是在疫病区，百姓们占多数，他也不想冒险让在外的军队叫进来。 血腥镇压从来都不是他的首选，但不代表他骨子里是个软弱良善之人。 齐承钧看着面前这个因为计划得逞而疯狂大笑，满脸得意的男人，脸上的温和逐渐被杀意替代。 这男人还以为齐承钧已经被疫病吓到腿软：“你们看啊，就算是钦差大人，也被疫病给吓到了。把我们圈在这里，说是会想办法治好我们，但你们都看到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有几个人痊愈了？” 其余人一言不发，显然都认同了这个男人的话。 他越说声音越大，整个人也越来越激动，原本因为疫病而苍白的脸色在此刻也变得红润了起来，眼底泛着的青越来越黑。 他指着齐承钧还要开口，却不想一道剑光闪过，眼前是飞溅的鲜血，下一瞬，他感觉到脖子那里传来剧痛，手下意识的捂着脖子，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气管被割破了，男人根本呼吸不了，脸色涨的紫红，下一瞬，整个人都倒了下去，眼里的不可置信还没消散。 齐承钧出手利落，根本没有再给他一点挑拨离间的机会。 得疫病死是一回事，被人杀死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一刻，齐承钧房间里的百姓们都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浑身止不住的发抖，连站着都费劲，更别说大声尖叫了。 他们后悔了，后悔跟着这个男人来找齐钦差的麻烦。 谁能想到，这个陪了他们两个多月的钦差大臣，杀人竟如此利落。 齐承钧收回利剑，眼神锐利：“忘了和你们说，我祖上可是跟随太祖打天下的。你们若是想现在就求死的，尽管说，我马上就可以满足你们。” 众人静若寒蝉，能多活一刻是一刻，谁也不想现在死…… 齐承钧干脆利落杀了那人，要的就是杀鸡儆猴。 百姓们心思浮动，齐承钧早有察觉，今日之事，虽是意外，但也让齐承钧彻底镇住了他们。 “太医们还在熬药，如果你们自己想要放弃，我马上就让太医们离开。” 此话一出，这些人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青天大老爷，我们不想死啊！请您原谅我们吧！” 更有才患病的人一个劲的狂扇自己巴掌，暗恨自己为什么刚才要跟着闹。 齐钦差说的没错啊，太医们都还在，他们说不定还有治愈的希望。 这样跟着一闹，让齐钦差被感染了，齐钦差要是救治了还好，没治好，这些太医们肯定不会再管他们了。 众人此刻都是这样一个想法，他们面面相觑，飞快退出了齐承钧的房间，跪在外面不停请求，声音越来越大，将整个疫病区的百姓们都惊动了。 只要是能起身的全都跪在了地上，恳请齐承朗不要放弃他们。 做好了防护的太医们冲了过来，却被齐承钧制止住了：“从今天起，大小事情就由李太医负责。” 他指挥着人将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搬出去烧了，又在房间里撒了生石灰等，和众位患病的百姓一样，他也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在闻王殿下发现了两种新粮食的消息传到江州的时候，疫病区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李太医等人终于调制出可以让感染的病人痊愈的药了。 此时的齐承钧已经开始发烧，并且有些神志不清了。 偶尔意识清醒的时候，他会想，皇上应该会看在他来江州的份上，对齐国公府多加照拂。 外人只觉得齐国公府权势滔天，却没想过齐国公本人已经身患奇疾，时常记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虽说还有齐承朗，但上次见面，他感觉更蠢了，若是日后有一日，闻王殿下长大了，有了别的心思，他又该怎么办？ 齐承钧越想越觉得齐国公府只怕是要完了。 李太医等人强行将药给齐承钧灌了下去，齐承钧只觉得不仅口苦，心也苦的厉害。 李太医日夜不合眼的照顾了两天，齐承钧的烧终于退下了，脸色依旧苍白，但眼底的淤青，和身上的红疹都已消散。 “李太医？”齐承钧举起胳膊看了眼，声音沙哑，没透出一丝情绪，“我这算是熬过来了吗？” 李太医喜极而泣：“世子爷，熬过来了！我们疫病区的百姓，也都能熬过来了。” 除去齐承钧这里，感染比较轻的百姓早已痊愈，正在帮忙熬药等，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要等将疫病区所有的百姓都治好后，他们就彻底可以出去了。 几个月呀，他们在疫病区里待了几个月。 好几千人，死到现在还有多少？ 庄子后山那一块，焚烧了多少身体，那周围的荒草都不长了…… 齐承钧被李太医扶着坐了起来，透过门看向外面的天空，万里无云。 患病百姓们的心，也彻底放晴了。 这一刻，齐承钧只觉得压在肩膀上的重担轻了不少。 “对了世子爷，您昏迷这两天，外面传来消息，说是闻王殿下找到了两种新粮食，种子已经献给了皇上，苏侍郎会着手培育，争取明面，各个州府都能拿到种子。” 闻王，新粮食，献给皇上这几个词组在一起，让齐承钧的心彻底放晴了。 闻王殿下可要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赤子之心，只有这样，他那个傻弟弟才不会“误入歧途”…… 第121章 出来了，出来了…… 等意识彻底清醒后，齐承钧就不再纠结于这些事情，而是派人飞速给京城传信，告诉皇上，这场兵不见血的战役，他战胜了。 接下来，就是楚王殿下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齐承钧一进疫病区就是几个月，除了让人源源不断往里面送药材之外，齐承钧本人根本就没有露过面。 他对于楚王来说，就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江南毕竟是自己的地盘，在水患和疫病时楚王没有做过多的干涉，但现在风调雨顺，楚王自然要让江南赶紧恢复。 他直接安排了两人去扬州和惠州两个担任临时知府，彻底将两个的公务接管了过来，同时将这三个地方的税赋再次降低，以收买民心。 江南一切都井然有序的恢复着，然而很快，京中就传来闻王殿下发现新粮食的消息，气的楚王又打碎了一套茶具。 “顾聿知顾聿知！都是这个顾聿知！” 楚王后牙槽都要咬碎了，狠狠砸了一圈桌子，他正要用这些收买人心的方法去邀功，谁知道顾聿知竟然直接搞了个大的！ 现在好了，全桑朝的人民都在关注这两种新物种，谁还有空管你江南地区到底有没有减税赋？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看不出来，这小六竟然是一条不会叫的狗。” 凌长史等人默默在旁边听着，谁也不搭话，等楚王骂够了，喝茶休息时，凌长史才开口道：“殿下，臣得到消息，已经有不少商行出发去漠北了，就是想从闻王殿下手中买下这两种新粮食的种子。” 闻王献给朝廷的种子全都被苏侍郎把控着，商人们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将目光放在闻王殿下身上，想尽一切办法争取今年拿到种子。 楚王看了眼凌长史，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本王已经让李延平回漠北了。” 提到李延平，楚王又是一阵气闷。 自己没联系就没联系，什么事情都照做就可以了，他竟然还专门跑到江南来，这下好了，被困在江南几个月，漠北那边的局势他现在可以说是快变成睁眼瞎了。 否则小六种植了新物种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现在才知道。 他怎么有一种小六就是专门克自己的感觉，他才去漠北一年的时间，漠北就已经不再完全受自己掌控了。 凌长史见楚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显然没想什么好事情，马上转移话题：“殿下，漠北那边暂时还不是很重要，最重要的还是江南。扬州和惠州两地的知府，我们还没和皇上汇报。” 两州知府上任这事可不是藩王能够决定的，楚王可以说让他们临时暂代，毕竟江南现在处于非常时期，但不告诉皇上，等皇上知道了，这可是大不敬啊。 皇上就是砍了楚王的脑袋都是可以的。 说起漠北没好事情，说起江南更是没好心情，楚王又暴躁了几分：“知道了，本王明日便让人给京中送信，你们联系下京中的人，还是要将自己人派下来最合适。” 扬州和惠州虽不是他的封地，但前两任知府也都是他的人，这些年他可没少从这两个地方拿好处。 要是换个朝廷的人来，这两个地方失去掌控不说，还很有可能会暴露他真正的实力。 楚王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凌长史这才道：“臣已经和京中的人联系好了，这次会想办法将范秋调过来。” 范秋也是楚王的人，但这人不显不露水，当年科举考试高中后便去了岭南一带当知府，一当就是这么多年。 他从来不会主动和楚王联系，所以没人知道范秋是楚王的人，但江南十万水师，就是范秋想办法找人训练出来的。 他在岭南也像是流放，这次江南水患，将范秋调过来正合适。 楚王想到范秋为自己建立起的水师，满意地点点头：“行，范秋就在扬州。扬州距离水师那边比较近。至于惠州……” 他正在想调谁过来比较合适，就听管家慌慌张张道：“殿下，殿下不好了！出来了，出来了……” 楚王忍了又忍，这才控制住没扔茶杯过去：“把话说清楚，什么出来了？” 管家颤抖着声音道：“齐承钧，齐承钧出来了！不仅他出来了，疫病区一千多的百姓也出来了！” 那些早就被他们判定死亡，还不如一把火烧了的人，竟然完好无损的从疫病区出来了。 有侍卫护着，齐承钧带着这一千多百姓在江州城外站定，手里依旧拿着尚方宝剑，看着江州城墙道：“臣，翰林院学士齐承钧，带领众多幸存百姓，求见楚王殿下。” 他不入江州，就在城外扬声喊，他喊完，身后的百姓齐刷刷跪了下去，高声呐喊：“草民求见楚王殿下。” 陈守备一脸懵逼，求见什么？ 你们这些贱民，活了就活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在这嚷嚷什么？ 陈守备简直想下令杀光下面这些蠢货！ 但他不能，不仅不能，还快步下城楼跪在了齐承钧面前。 没办法，谁让齐承钧手里拿着尚方宝剑的！ 齐承钧视线没落在陈守备身上一眼，就这么静静等着，他倒要看看，楚王殿下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又该如何面对才活下来的这一千多百姓！ 此刻的楚王的手正紧紧抓着桌角，听管家描述着城门外的情形，一个没忍住，将桌角给扳下来一块。 他格外嫌恶地扔到一旁，下人动作麻利端来一盆水让他净手，直到手彻底干净后，楚王才看向之前提议将齐承钧扔到疫病区的幕僚：“不是说齐承钧进入疫病区就能借刀杀人吗？” 那幕僚哪想过齐承钧会活下来。 毕竟在他们看来，疫病区那些人，管他有没有感染，那都是等死的。 幕僚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殿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齐承钧活下来了，并且还带了一千多百姓出来，他带着百姓们围堵在江州城外，江州百姓会马上知道关于疫病他的所作所为！ 和齐承钧深入疫病区相比，他所做的简直就是残害无辜生命。 经过此事，齐承钧在江州的威望会瞬间拔高。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122章 李延平吐血啦 楚王这不好的预感很快就成真了。 齐承钧从疫病区出来半个月后，皇上的任命也下来了，齐承钧担任惠州知府。 要不是因为范秋担任扬州知府的调任也跟着下来了，楚王又要吐血了。 齐承钧，齐承钧！ 楚王正要找齐承钧麻烦，却不想齐承钧已经带着一干侍卫直奔惠州而去。 惠州的幕僚还没得到撤退的消息，就被齐承钧给控制了起来。 走马上任的齐承钧根本没有时间休息，将惠州这些年的资料全部搬了出来，拿出拼命三郎的架势，一点一点梳理惠州和楚王之间的关系…… 江南的齐承钧忙着砍断楚王的一条手臂，漠北的顾聿知在看到皇兄给自己送来的赏赐时，嘴巴张得仿佛都能塞进去一颗鸡蛋了。 钱钱，粮食，还有药材布匹之类的东西，都是辛凉紧缺的。 这些赏赐到的时候，漠北已经下雪了，顾聿知才从辛凉那边回来，辛凉的状况还算不错，没有特别糟糕。 外城新修的那些房子，不仅是安全性，还有保暖性都比他们自己修建的房子要好。 要知道，这里的每一幢房子里都修建和火炕和火墙。 只要人不懒，在粮食丰收完成后捡足够多的火柴，绝对能够过个暖冬。 在辛凉百姓的心中，闻王殿下真是爱民如子，丰收的粮食，售卖价格全部比市价低一成。 在入冬前，闻氏商行成立的布行专门来了一趟辛凉，布匹，成衣，价格都比昌州的要稍微便宜一些。 辛苦劳作了一年的百姓们，手里是存了不少银钱的，买衣服，买粮食，这都是必须的。 所以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一年的闻王殿下，实际上还是很穷。 震惊过后，顾聿知脸上扬起大大的笑：“皇兄真的太好了！” 顾聿知挺直脊背，下巴都扬了起来。 他现在又是小富翁一个啦！ 顾聿知美滋滋绕着这些赏赐走了一圈，并没有让人打开。 舒老师啧啧道：“小王爷，你又不是没见过赏赐，怎么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啊。” 顾聿知晃了晃脑袋：“意义不一样！” 他震惊的是赏赐的内容吗？ 根本不是，黄金什么的，他表示，看过好几次，也就没什么新鲜感啦。 毕竟他现在穷归穷，但也不至于穷困到养不起自己和辛凉几千号人。 他震惊的是皇兄这一次的赏赐的阵仗，比之前那几次都要大。 而且听冉公公的意思，皇兄还让人将这件事宣传出去了。 顾聿知小脸有些微红，很不好意思的挥挥小手，让齐承朗将这些东西全部送到辛凉库房，让陈典仪入库。 可怜的陈典仪，哪怕就是一年的农事忙完了，也不敢真的离开，估计要等顾聿知正式入驻辛凉，他肩上的担子才能松懈下来。 除去赏赐外，还有顾聿宸的书信，信中已经同意赦免辛凉铁矿那些本就无辜的流放人员，让他们可以直接在辛凉落户。 看到信的末尾，皇兄对他字迹的肯定，顾聿知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显然比皇兄给他赏赐还要开心。 齐承朗带着这些东西往辛凉出发，顾聿知则和谢长史等人回了闻府。 没一会儿，沈钰安就进了议事厅，脸上还带了点点笑意：“殿下，谢长史，李延平今天回来了。” 李延平？ 顾聿知挠挠头，好一会儿才想到这个人是谁。 这不是李记商行的大掌柜嘛，去江南去了半年多了，怎么在年前忽然回来了。 顾聿知歪了歪头：“这个李掌柜回来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才对呀，沈侍卫，你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这段时间，闻氏商行旗下的布行、医馆以及镖局发展都特别好，尤其是医馆，几乎将整个漠北的李记医馆挤兑的没什么发展空间了。 李延平没回来，李记商行的人像是群龙无首，被打击的毫无还手之力，这李延平要是再晚回来几个月，说不定李记医馆就彻底关门大吉了呢。 沈钰安嘿嘿一笑：“我们的人得知，李延平刚回来就吐血了。” 顾聿知小脸震惊，吐血？ 是他想象的那种吐血吗？ 他转头看向谢长史，小声道：“他吐血的话，没有秦院判这样的神医在，是不是就会死掉啊。” 就像被救回来的霍元帅一样。 他听秦石楠说，秦院判接到霍元帅的时候，霍元帅就吐血了，要不是秦院判医术高超，用银针及时止住了霍元帅的出血，霍元帅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没命的。 霍元帅的内伤特别重，现在还在闻府养伤呢。 倒是被流放的霍家其他人，现在已经被陈典仪收编进了辛凉的守卫之中…… 顾聿知撑着下巴想，昌州好像没有比秦院判医术高明的大夫了吧？ 沈钰安一听这话，又是嘿嘿一笑：“殿下，那倒不会。这李大掌柜只是因为连夜赶路，又因为得到了噩耗，所以才会吐血的。” 他满脸看戏的笑意：“齐知府猜测的一点也没错，李记商行在漠北第一大进项是盐引，第二大进项就是赌场。昌州最是繁华，赌场的收益自然比别的州府要好，昌州赌场、漠北医馆，足以让李记商行一年的利润损失五分之一！” 最重要的是，齐知府快刀斩乱麻，将赌场的管事，下人全都送到辛凉去服役了。 别以为他们冬天就轻松了，没了官道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比如下雪后清理管道和城内的积雪…… 而那些赌徒，也都被齐知府遣送到辛凉去了，一年的辛苦下来，这些人早就忘记了赌场里的热血，哪怕是没有农事的冬季，这些人的身边也都充满了闻王府的人看守着。 一旦发现有人赌博，那就会被驱逐出外城，和那些管事下人一起清扫积雪。 李延平在江南被难民们吓了一跳，经常夜里做自己被难民乱拳打死的梦，本来就郁结在心。 谁知没日没夜的赶路回来后，得到的不仅仅是医馆的生意缩水，还是昌州赌场的彻底覆灭！ 接二连三的打击袭来，就算是个铁人也扛不住，所以李延平在吐出一口黑血后，直挺挺的就倒下了！ 第123章 亲临客栈转让啦 李延平的倒下对于李记商行来说，又是一大打击，原本还等着李延平回来好好反击的钱康等人，不得不再次夹起尾巴做人。 因为李延平回来带来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昏迷，还有楚王被钳制的消息。 最可怕的是，这个闻府扒上了闻王，从金州那边进货卖布匹什么的给闻王，而闻王也允许闻府的人去辛凉开设了一个粮行。 他们也有人怀疑过闻府和闻王之间的关系，但始终没确认，毕竟闻王殿下太小了。 谁家六岁的孩子会做生意啊，能认识几个字都不错了！ 顾聿知还不知道自己的年纪给自己挡了一下，正满脸狐疑看着沈钰安：“沈侍卫，照你这样说，李延平病的也不是很厉害呀。他迟早就好起来了的，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都吐血了还不是什么大事。 难道这就是舒老师说的祸害遗千年？ 顾聿知捧着小脸，显然对李延平受伤的事情兴致不是很高。 沈钰安却道：“殿下，臣和牧掌柜以及余掌柜商议过了，趁着李记商行这段时间人心不稳，我们可以想办法再吞噬一些他们的产业，比如说客栈。” 辛凉到昌州之间的客栈已经建立起来了，为了确保入住在客栈里面的人员安全，客栈外修建了不少陷阱，里面的小厮，账房等也都是被训练过的。 虽说没有办法和这些侍卫们相比，但抵御一般的土匪还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迄今为止，客栈还没有接过除他们之外的其他客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闻少爷的身份在外行走多了，沈钰安自认自己还是有几分做生意的天赋。 关于皇上大张旗鼓的赏赐，沈钰安敏锐的察觉到，他们的客栈可以赚钱了：“殿下发现新粮食的事情现在全桑朝都知道了，臣预测，会有不少商行去辛凉询问新粮食种子的事情。” “殿下，昌州城内的客栈我们可以只提供住宿，但是辛凉到官道上的两间客栈，我们必须要提供吃食。” 上次殿下所发现的棉花，被那些人证实可以用来织布，只等着纺织机到。 他敢保证，明年棉花一经推广，将在桑朝引起多么大的轰动！ 官道上的两间客栈，绝对会人满为患！ 他看了眼厨房方向：“那几个跟着徐嬷嬷学习的，可以出师了吧？” 对于赶路的人来说，在那样荒凉的地方，能有口热饭吃，就已经很满足了，若是这吃食还能稍微有点味道，那就更完美了。 所以按照沈钰安的意思，这两个地方的大厨，根本不需要太大的厨艺。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抢占地盘。 顾聿知有些不太明白，无声问道：“文掌柜文掌柜，沈侍卫说的这些可以吗？可是客栈的吃食不是也很重要吗？” 反正一家客栈的吃食不好，他是绝对不会去第二次的。 文掌柜低声解释道：“官道旁的两家客栈和殿下在城内的客栈不同，住的都是赶路的过客，本身也不是很在意吃食的味道。” “不过……”他摇了摇扇子，“但小的认为，味道这方面殿下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府里的吃食，除了殿下和谢长史外，其余人都是这几个人做的，没那么差的。” 舒老师看了眼文掌柜，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小王爷是在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一个客栈的吃食好不好吃。 若是要这样的话，只怕全桑朝也找不出多少合格的客栈…… 原来是这样的呀！ 顾聿知恍然大悟般点点小脑袋，语气都变得欢快了不少：“谢长史，那你快和那几个人说吧，从明天起就去客栈啦。” 提拔这几个人的原因，本来就是为了客栈服务，所以在客栈开起来后，他们就已经时刻在准备着了，就等着谢长史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就能收拾东西走人。 谢长史点头应下。 沈钰安嘿嘿一笑，继续道：“殿下，臣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情。东街亲临客栈的东家，这两日正想要找人接盘。” 这才是他今天来找小殿下的重要原因。 沈钰安不着痕迹看了眼小殿下，总觉得小殿下身上是带了些气运的。 “臣已经打听过了，亲临客栈原本是昌州最大的客栈，接待的客人也是非富即贵。李记商行进入昌州后，才结束了亲临客栈一家独大的局面。” 顾聿知歪着头想了想：“可是上次我们去看，亲临客栈不是生意很好的嘛，为什么要让人接盘啊？” 文掌柜之前就说过，亲临客栈的东家背后肯定是个大人物，不然它的下场应该是和隆昌镖局一样，被算计到破产。 有背景，生意又好，为什么要转让呀？ 他鼓了鼓脸，表示自己想不通。 沈钰安悄悄道：“那东家的后台要从漠北调走了。” 谢长史沉默片刻道：“那东家的后台，可是朱巡抚？” 最近漠北的官员，要调动的也就朱巡抚了。 顾聿知也就去年刚到漠北的时候见过朱巡抚一次，对他的印象特别浅，听谢长史提起时，一时半会儿的竟想不起来这朱巡抚长什么样子。 他歪着头看沈钰安，就见沈钰安边笑边点头：“是的，就是朱巡抚，而且，这事还是东家主动找上我的，现在昌州还没人知道亲临客栈要转让的消息。” 朱巡抚又不是傻子，看到齐知府对闻氏商行的态度就能知道这闻氏商行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闻氏在官道建立客栈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朱巡抚肯定能猜到闻府的想法，所以这个客栈，算是朱巡抚临走前送给闻王点下的礼物。 谢长史很快想明白这一点，低声和顾聿知解释一番，随后劝说道：“殿下可放心接下亲临客栈。” 朱巡抚在漠北这些年，没什么建树，但也没大的过错。 上次见面谢长史便知道此人为人圆滑，轻易不得罪人。 这次想必也是看到皇上的赏赐，才会私下找到沈钰安，说起亲临客栈转让一事。 “沈钰安出面，用市价盘下客栈即可。” 能赶在别人之前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是占了便宜，所以银钱方面，殿下这边一定要做好，万不能留下话柄。 第124章 李记商行又作怪啦 等沈钰安出去后，顾聿知才欢快的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仰着头看谢长史：“谢长史谢长史，我真的要在昌州开客栈了耶！” 从一开始来漠北他就想在昌州开客栈，这么长时间过去，这都快变成他的一个执念了。 一年了呀，这个执念终于要成真啦！ 顾聿知鼓着脸，小拳头紧握着，忽然仰头道：“谢长史，这亲临客栈的大厨他们也会走嘛？如果不走的话，我们是不是也可以雇佣他们？” 这样不就解决客栈吃食的问题了嘛？ 不过上次来漠北，他们住的是李记商行的客栈，这亲临客栈的吃食他还没用过呢，不知道味道如何。 不过他们能开这么久，应该不会太差吧？ 谢长史点点头：“殿下放心，沈侍卫这段时间进步的很快，知道该怎么做。” 沈钰安从闻府出去后，忙找到亲临客栈的东家，商议购买的事情，速度极快，当天夜里就将书契签订好，并支付了定金。 只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客栈上到掌柜，下到跑趟杂役，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来。 这些人签订的都是活契，就是朱巡抚也没办法强迫他们。 沈钰安让人劝说了好一阵，依旧没人松口。 他别无他法，只能按照约定，先将客栈接过来。 至于什么时候开业，那就要看他们什么时候能将人招齐了。 顾聿知第三天晌午就知道了这个坏消息，看着沈钰安略显不安的样子，他眨巴眨巴眼睛：“所以沈侍卫，我们拿下的这个亲临客栈，是个空壳子？” 舒老师瘪着嘴道：“空壳子这个词用的特别对！这亲临客栈我们是拿到了，但关键现在开不起来啊！” 人才是关键啊！ 她看了眼文修竹：“文大掌柜，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文掌柜轻轻摇着扇子：“客栈没有掌柜这些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昌州就算人再少，也有的是人想要找活做。再不济，也能从辛凉调一些人来。” 他眯了眯本就不大的眼睛，语气低沉道：“殿下现在应该要考虑的是，为什么这些人都不愿意留下来。” “要知道，从掌柜到跑堂杂役，亲临客栈的工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个。” 舒小涵收起调侃的神色：“文掌柜说的对啊，这些人只是换了东家，又不是让他们去辛凉上工，他们为什么不愿意？” 一两个可能因为换东家害怕影响到自己的月银辞职不干情有可原，但二三十个人哎，怎么可能全部都辞职？ 文掌柜低声道：“殿下，小的认为，这事和李记商行的人脱不了干系。朱巡抚要走的消息，肯定瞒不住李记商行的人。他们很有可能一早也盯着亲临客栈的。但朱巡抚要将客栈送给殿下当礼物，李记商行的人干预不了，所以他们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干预工人的去留。”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些工人联合起来威胁殿下，想要达成某种目的。” 比如更高的月银之类的。 但他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 如果事实真是他想的这样，那只能说李记的手段实在太小儿科了。 也许就是气不过，想要恶心一下他们。 顾聿知气得脸都鼓圆了，小手狠狠拍了下桌角，哎呦一声，连忙边搓边吹气。 好疼好疼。 顾聿知小脸更委屈了。 搞不懂，大人为什么一生气就喜欢拍桌子…… 谢长史和沈钰安都看了过来，显然没明白小殿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谢长史试探道：“殿下……” 顾聿知哼了声：“肯定是李记商行搞的鬼！” 谢长史、沈钰安…… 顾聿知振振有词道：“你们想啊，朱巡抚要卖掉客栈这事，东家肯定是和客栈里的工人们说过的，他们之前不说要走，等我们书契都签了才说要走，这不就是故意的吗？” 他又气呼呼哼了声。 还好还好，他有文掌柜，经商上的小伎俩，文掌柜一眼就看明白了。 李记商行要是以为他不知道，那就大错特错了！ 顾聿知正要开口，就听谢长史语带欣慰道：“殿下真是聪明，臣也认为这事和李记商行脱不了干系。臣想，他们这次之所以没有再耍别的阴招，更大原因是因为，盐引。” 除地税外，户部最大的税赋收入就是盐税，所以桑朝的盐引很贵，但想要拿到盐引，除了有钱之外，还必须和户部有过硬的关系。 要知道桑朝的盐价极为昂贵，哪怕是在岭南、扬州等产盐地，盐价都是四十文一斤。 谢长史在知道李记商行有盐引后就专门调查过，在李记商行之前，漠北并没有盐商，都是江南的商行带着盐过来贩卖，所售价格竟高达五十五文一斤。 而李记商行站稳脚跟后，迅速转手贩卖盐引。 不仅赚取了中间差价，还给漠北的富商们一个信号，那就是不能和李记商行对着干，否则明年盐引就没有你的份！ “差不多要到户部卖盐引的时候了，李记商行现在的注意力肯定在购买盐引上。” 哪怕就是谢长史本人，在一间客栈和盐引之间，也会毫不犹豫选择盐引的。 谢长史也曾想过，要不要和户部那边说一句，今年漠北的盐引让闻氏商行拿，但这个念头才起，就放弃了。 很简单，李记商行拿盐引，绝对靠的是楚王。 在楚王和闻王之间，户部那帮老奸巨猾的，肯定会选择楚王。 最重要的是，闻府现在还不适合拿盐引。 顾聿知眼睛滴溜溜地转，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件事，脸都要鼓成包子了：“那我们也不能让李记这样算计吧。” 就知道这个李延平不是个安分的！ 谢长史微微一笑：“当然不会了。李记商行算计我们的客栈，我们若是不回敬一下，岂不是显得我们闻氏商行怕了他们！” 本来是不好的事情，但谢长史却隐隐觉得有些兴奋。 要知道，他向来喜欢算计人，但自从来了漠北后，好像他的脑子都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谢长史暗想，再不动动脑子，他的脑子说不定会退化成齐承朗了。 齐承朗完全没想到，自己还在押镖途中，一口大锅就盖了过来…… 第125章 不把闻王这个几岁的孩童放在眼里 谢长史和文掌柜想的没错，让工人们都不留下来的主意的确是李延平出的。 李延平得知赌场被封后就晕倒了，还没来得及询问具体情况，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 他连药都来不及喝，急忙将各大掌柜召集过来，询问赌场到底怎么回事。 钱康满脸气愤：“还不是怪黄福死的不是时候。” 李延平？ 他一个眼刀飞了过去，钱康却根本没察觉到，自顾自往下说：“他让赌场的人去陷害李记医馆的药童，要陷害就忍着点，让人入套啊，他倒是好，就半个月，就想让那两个药童背叛原先的东家。” 钱康觉得自己真是要被黄福气死了，当时出了这么好的一个主意，只要黄福慢慢来，不出一年的时间，闻氏医馆绝对倒闭！ “不仅如此，他自杀还不知道把尾巴处理干净，让齐知府的人顺藤摸瓜抓到了赌场来。” 李延平眼睛微眯，这是在说他了？ 钱康摇摇头叹了口气：“人死了，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赌场被封就算了，大不了我们换个地方继续开。但问题就在于赌场掌柜的，账房这些全都去辛凉修官道，客人们也都被发配到辛凉垦荒。这下昌州谁不知道，要是再敢赌博，下场就是去辛凉！” “你说什么？”李延平猛地站了起来，看着在座的各位掌柜，“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早说？” 赌场的掌柜可是知道不少商行的秘密的，被抓了这么久，谁知道到底吐露了多少东西出去！ 钱康见状就明白了李延平的担忧，安慰道：“大掌柜您放心，刘掌柜的儿子还在全州，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且，我找通判问过情况了，说是刘掌柜只吐口了藏的银子，别的什么都没说。” 听到这话，李延平神色稍霁，毕竟每个月，赌场的银子都上缴了的，齐知府那边就算是搜，也搜不出多少来。 但人还活着所有的事情都会有变数。 要知道，知府衙门的刑书郑典，可是个狠角色。 李延平慢慢转着佛珠，心底却已经有了计较，正要开口就听钱康道：“李掌柜，小的觉得，相比刘掌柜，账房董承的问题更大。” 李延平的眼皮子不由就跳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钱康这下更气了，站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声音也越发高扬：“齐知府抄了赌场，的确没抄出多少东西，但是从董账房的院子里抄了白银起码五万两。还有最重要的，董账房屋里有一个账本。” 里面到底记录的什么，就连通判也不得而知，钱康这边自然打听不出消息了。 五万两白银啊，那是多少钱啊！ 他辛辛苦苦一年卖粮才赚多少钱？ 一个赌场的账房，竟敢贪污这么多的钱！ 钱康心里是真不平衡，语气自然带了几分怨怼：“赌场家这些管事的院子里查抄出来的，白银都有十万两了。齐知府也是个狠人，说闻府受了算计，把查抄的一半银两都分给闻府了。” 这不就相当于给闻府送钱嘛！ 钱康眼睛乱转：“大掌柜的，你说这闻府的背后，该不会站的就是齐知府吧？” 如果真是这样，齐知府的这些反常举动，就能说得通了。 李延平却懒得理钱康这个蠢货，他一拳砸在桌子上，脸色都阴沉了几分：“闻府闻府，又是闻府！” 在江南憋屈这几个月，他当然知道楚王殿下没把闻王这个几岁孩童放在眼里。 就算是他，也觉得开镖局这些事不过是闻王的幕僚不甘于被流放的命运，折腾出来的，而闻王就是一个傀儡。 李延平一直认为，这些幕僚有点脑子但不多，毕竟真正有本事的人是绝对会在闻王流放前就给自己找好出路的。 哪怕是现在，李延平都没改变这种想法。 闻氏能做起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齐知府的支持，另外一部分，大概就是这闻王还是带了点气运。 做生意的人最是迷信了。 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别说他不同意，就是在场的这些掌柜也不会同意的。 钱康不着痕迹看了眼，就见李大掌柜脸色铁青：“李掌柜，医馆的事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有钱有人，找人重新开一家医馆就是。药材各方面价格都比闻氏医馆低一成，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扳回市场。” 这几个月，因为李延平不在，再加上闻氏和闻王攀上了关系，又有不少药铺来闻氏寻求合作。 李记的药材已经滞销了好几个月了，甚至到现在都还是呈下降的趋势。 再这样下去，难保李记的药材会彻底失去漠北这个市场。 由小窥大，闻王在辛凉的垦荒搞得如火如荼，还弄出两种新粮食，这对于钱康来说，简直就是噩耗中的噩耗。 他派人悄悄去打听过，辛凉今年垦荒的田地，已达到上千亩。 秋季的时候来了那么多的难民，明年辛凉开垦出来的田地，肯定比今年多几倍。 只要闻氏牢牢扒着闻王，他的粮行明年绝对不愁粮卖！ 一想到这些，钱康心底就堵的慌：“李掌柜，闻氏一开始抢我们的镖局，到现在让我们的药行半死不活，如果再拖下去，这漠北只怕是要换成闻姓了！” “行了！”李延平哪能不知道钱康心里想的什么，“最近朝廷要发盐引了，药行的事情暂时等一等。我今日叫你们过来，就是让你们把账单都拿来对一下，我们所有的现银都要拿去买盐引。” 赌场被封，今年的现银肯定会比之前少不少。 李延平脸上闪过一丝恼意。 正巧第二天传来亲临客栈要转让给闻氏商行的消息，李延平冷笑道：“去给那些人说一说，要是想涨月钱，就按照我说的做。” 不是喜欢抢别人东西吗？ 就让他们好好尝一尝被别人要挟的滋味！ 下人很快和亲临客栈原掌柜的接触了一下，众人一听能涨月钱，自然配合了起来。 尤其是大厨，在亲临客栈掌勺十几年，自信昌州的达官贵人吃惯了自己做的菜，暗戳戳想着，等闻氏那边服软之后，他要求涨三倍月钱！ 第126章 霍元帅醒来 亲临客栈掌柜的等人接连拒绝了两次后，觉得将闻氏的人拿捏的差不多了，计划第三次他们上门劝说时，再说涨月钱的事情。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第三次的劝说，迟迟未到。 他们赚的是月钱，没有干活就意味着没有收入，钱自然是越花越少。 四五天这群人还能等，可是都半个月过去了，他们还能等吗？ 此时的顾聿知还没空搭理亲临客栈的这些工人，他晃了晃脚，好奇地看着半跪在下方的霍元帅。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养，霍元帅终于能下地了。 他第一时间就是求见顾聿知。 顾聿知看着霍元帅发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的脸上却写满了坚毅，眼神疲倦但清明，身上还缠着绷带，但脊背挺直，气场强大。 他看了眼谢长史，见他已经站了起来，这才道：“你快起来吧，身上还有伤呢，坐下说话。” 其实他本来是想去看霍元帅的，但谢长史说不用，不管他们怎么想，霍元帅现在的身份就是流放犯。 话音落下，谢长史忙上前搀扶着霍元帅起身，小心翼翼将他扶着坐下，手不轻不重在他胳膊上捏了下：“霍元帅，您受累了。” 霍启元看了眼谢长史，忽然笑了起来：“没什么受累的，不管是训练，还是在铁矿干活，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这段时间顾聿知已经从谢长史这边听说了太多关于霍元帅的事情，舒老师早就对霍启元心生向往了。 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嘤嘤嘤的抹起了眼泪：“怎么会没有差别呢？以前是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大将军，现在却是阶下囚，是衙役想打就打的流放犯，怎么会一样呢？” “呜呜呜……霍元帅真的好可怜啊。” 文掌柜狠狠翻了个白眼，但因为他眼睛小，没人注意到：“这霍启元到底是不是好人还说不定呢，你就先哭上了。” 舒小涵强势回击：“你懂什么！” 她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本身就对穿着绿军装的人有着天然的好感。 更何况是这样一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军。 顾聿知见他们两位又因为这些事吵了起来，很小大人般摇摇头，一脸无奈纠正道：“舒老师，大将军也不能呼风唤雨的，那是话本子里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 他说完就听谢长史哈哈笑了起来：“霍元帅豁达。” 霍启元勾了勾唇角，主动说起这事：“殿下，您应该知道铁矿已经无铁可采了。那些本该赦免的人，应该发放路引回到原籍，而我们则由皇上重新定夺。但赦免迟迟没到，那些衙役自然不满，对流放之人动辄打骂。” 霍家人人会武，再加上在铁矿上威望还挺高，衙役们自然不敢拿他们出气，那些本来赦免的流放犯就倒霉了，双方冲突了好几次，衙役们的怒气也越来越多。 “罪臣知道，这些衙役和全州的一些人有接触，所以一直很关注他们。这次铁矿坍塌，是这些衙役人为的。他们想要将我们……” 霍启元沉默片刻，接着道：“尤其是我们霍家的人，彻底埋在铁矿之下。罪臣知道这个消息已经很晚了，只能让犬子想办法将人先转移出去。” 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就被衙役紧紧盯着，所以霍启元本就存了用他一人的性命，换取其他人生存的希望。 谁知在霍良曜等人出去后没多久，那些衙役就察觉到了，争斗过程中一名主犯顺着地道往外逃。 这人要出去了，霍家人还活着的消息瞒不住了，霍启元想也没想就追杀了上去。 而他身上的伤，是铁矿坍塌造成的。 顾聿知想起发现霍启元时候的样子，小脸忍不住就白了些，那么多的血，霍元帅当时肯定很疼。 他又想到这段时间厨房那边传来的汤药味，小脸忍不住就皱了起来。 霍元帅的伤这么重，不知道要喝多久的药才能好哦。 他大眼睛滴溜溜转，端着一盘果脯递了过去：“霍先生，你吃点果脯。” 因为霍启元现在罪臣的身份，顾聿知自然不能叫他霍元帅。 但叫名字，舒老师说不太尊重人家，所以他才会叫霍先生。 霍启元看着这一碟子果脯，有些没跟上顾聿知的想法，转头看向谢长史，就见谢长史满脸宠溺的笑。 谢长史解释道：“殿下定是想到您这段时间喝药苦了些，所以让您甜甜嘴。”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对对对。秦院判的药可苦了，你快多吃点这些果脯，都是徐嬷嬷做的，特别好吃。” 霍启元忙站了起来，对着顾聿知行礼：“殿下，罪臣，罪臣实在无法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 他醒来后就听说了，是闻王殿下找到他的。 他受伤昏迷的地方距离铁矿那么远，要不是闻王，现在的他肯定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想他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也无数次死里逃生，但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样清晰和后悔。 他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死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顾聿知看着他带着点氤氲的眼睛，挠挠头：“霍先生，你要快些好起来。我和谢长史都商量好了，你不用去别的地方，就在辛凉吧，帮我训练亲卫。” 谢长史说了，按照规格，他应该有三千亲卫。 就是现在辛凉没那么多人而已。 辛凉目前的守卫，是跟着他来漠北的侍卫，另外就是齐承朗挑选了一些底子比较好的青壮年。 不过齐承朗和章原恺因为经常要和走镖的原因，这些青壮年也没有正规训练过，霍元帅的出现，正好弥补了这个空缺。 霍启元没想到闻王会让自己重新练兵，哪怕只是亲卫…… 他一脸震惊，心底是迟迟未能下去的激荡。 好一会儿后，他才转头看了眼谢长史，斟酌道：“殿下，罪臣的身份，只怕是不太合适。” “放心啦！”顾聿知笑眯眯道，“冉公公回京的时候，我给皇兄单独写信啦，信里说了你的事情！” 这些霍启元更加震惊了。 不是，殿下，他还活着，并且要训练亲兵的事，是能随便说的吗？ 第127章 救出一个霍元帅，得到上百霍家军 顾聿知美滋滋，觉得有了霍元帅的练兵，辛凉的建设又上了一个台阶。 母妃成日里担心辛凉不安全，要是让她知道霍元帅在这里，肯定就不会担心啦。 不过就是这事不好说…… 他一仰头就看到霍元帅沉着的脸，挠挠头道：“霍先生怎么了嘛？是担心身体嘛？” 他摆着手道：“不用担心啦。有秦院判在，肯定会治好你的呀，你看你都醒了呢。而且我也不会让你现在就去练兵的，你放心好了。” 霍启元满脸无奈，低声道：“殿下，罪臣的身份不适合带兵。而且您还将这事告知皇上，皇上……” 霍家和新皇有联系这事，他是知道并且默许的，毕竟他也不甘，不甘于霍家世代忠良，最后却落得个贪污军饷被砍头的下场。 霍家儿郎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都是无辜的，若能被新皇看中，起码性命无忧。 但他也明白，霍家的事情想翻案，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他们霍家人基本上只能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至于练兵一事，他还从未想过。 但闻王殿下的这个提议，让霍启元已经冷却的心逐渐火热了起来。 也许，他以后还能再上战场…… 顾聿知却满不在乎道：“我和谢长史说啦，对外你们都是我家的仆役，这样就没问题啦。” 霍启元心里叹息，殿下还小，哪里知道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这一路上多少人盯着，只怕他活着的消息不仅皇上会知道，那些想让他死的人也会知道。 小殿下的未来还长，若是被他连累…… 谢长史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道：“你且放心，我们自有方法。霍家人，起码现在，是埋在铁矿之下的。” 这一年来，镖局的生意越来越好，在江湖上的名声也越来越显，不说昌州，就连漠北其他地方的富商都有不少找闻氏镖局走镖的。 为了和京中的人联系方便，闻氏甚至在在京郊外成立了一个分局，里面的镖师都是齐承钧精挑细选的，想要传递信息给皇上，比之前更快，也更加保密。 不过这些细节，霍元帅就不必知道了。 见谢长史这样笃定，霍元帅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了下来，半跪在地上谢恩。 顾聿知笑眯眯将他扶了起来：“霍先生安心在府里养伤。等皇兄的回复来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去辛凉练兵啦！” 谢长史说了，什么事都不能瞒着皇兄，所以这次救回霍元帅后，顾聿知主动单独写了一封不过明路的信。 顾聿知暗戳戳的想，皇兄要是同意了，那就说明谢长史和齐承朗他们就是皇兄的人，也说明皇兄是真的相信霍家人是冤枉的。 他不着痕迹看了眼正和霍元帅说话的谢长史，捂着嘴偷偷笑。 谢长史要是还把他当小孩子一样看待，那他就大错特错了，自己这一年长的可不止是身高，还有见识和想法呢。 离开议事厅后，见四下无人，霍元帅才低声道：“谢长史，烦请你和我说个实话，新皇……” 新皇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派人来和他接触过，但他这个人是个很纯粹的武将，并不想掺和进什么夺嫡之事当中，只想守护好全州，当好漠北百姓的守护者。 但事情就是这样事与愿违。 在铁矿度过的那些个日日夜夜中，他不断复盘从事发到霍家人被判秋后斩首那段时间，他明白这是楚王的手笔，但太子到底是不是无辜的，他很难评。 谢长史按了按他的胳膊：“新皇还是太子殿下的时，便积极为霍家奔走，但那时你也知晓，楚王殿下势力庞大。” 先皇宠爱贵妃，楚王是贵妃之子，自然也备受宠爱。 太子殿下虽是嫡子，但先皇后早逝，太子殿下在宫中独木难支，若非先皇…… 谢长史忙打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你且放心，闻王殿下年纪虽小，但有赤子之心，有你的教导，以后定能叱咤沙场。” 霍启元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谢长史竟会对自己说这些话。 谢长史接着道：“霍家的事出于对先皇的尊重，皇上不会翻案，所以在闻王殿下麾下是最好的选择。” “你也明白，全州边境已经不安稳了。北狄休养生息这么些年，如果再次大军压境，现在的漠北军能否力敌，保全州或者漠北平安？” 他停下脚步，对着霍启元深深鞠躬：“霍元帅，请您务必用心教授殿下。” 话没明说，但霍启元已然明白了过来，这是让他教授闻王上阵杀敌之兵法。 他垂眸思考片刻道：“你且放心，这事我应下了。” 不管是他的处境让他无法选择，还是为了漠北的百姓，他都会好好教授殿下。 但让顾聿知没想到的是，霍启元回到房间后就写了一封名单出来，上面是这些年被用各种手段排挤出漠北军的霍家心腹。 交出名单后，霍启元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指着最上面一人的名字道：“殿下，谢长史，这人就是我在军中的副将。当年我察觉到霍家有难，便提前将他贬了下去，本想有他在，漠北军不至于大乱。” 但谁能想到，在霍家出事没多久，这人就被赶出了军中。 “谢长史可找人先调查他，若是他还可靠，下面的人便由他来联络。他们不适合回漠北军，但适合给殿下当亲卫，或者守城军。” 顾聿知眼睛刷得就亮了。 他粗略的计算了一下，有二百多个人呢。 一想到这二百多个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将士们会变成他的亲兵，或者守城军，顾聿知就有些美滋滋的。 救出一个霍元帅，得到上百霍家军，他的运气不要太好啦。 不过没一会儿顾聿知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捏着名单总觉得心里涩涩的：“舒老师，我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也许是因为来漠北后，文舒二人一直陪着他，又或许是因为舒老师感情比较细腻，顾聿知有这些小想法的时候，就会想要和舒老师说一说。 舒小涵虚虚摸了摸顾聿知的头，柔声道：“小王爷是不是觉得，要是霍家没出事，这些人也不会被排挤出军营？” 第128章 殿下，大喜特喜! 顾聿知捧着小脸点点头：“是呀。” 谢长史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顾聿知思来想去，还是想到了三王兄楚王。 李记商行的背后站着的是一位亲王，而李延平上次去了江南，这其实已经很能说明李记商行东家的身份了。 只不过他之前没往这方面去想罢了。 他就是想要安安稳稳当个闲散小王爷，四处游历，吃遍桑朝各大地方的美食，等成年后就将母妃接过来。 但现在觉得，这个想法好像短时间内不能实现了。 顾聿知的心情低落了好几天，更加没心思管亲临客栈的事情了，反正他和谢长史已经达成了共识，再一再二不再三，亲临客栈的这些工人们他们都不要了。 正巧这天顾聿知休沐，他正兴致勃勃准备带着雪夜出门，谁知还没见到人呢，就听到齐承朗爽朗的笑声。 他歪着头算了算时间，齐侍卫这次好像出行没多长时间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齐承朗进门草草行礼后，不用顾聿知问便开口道：“殿下，大喜特喜！” 他往旁边看了看：“徐嬷嬷呢？殿下，快将徐嬷嬷也请过来。” 顾聿知眨巴着眼睛看着齐侍卫，就见他从进门开始就咧着嘴笑，显然心情超级好。 他点点头，下人去忙去叫徐嬷嬷：“齐侍卫，什么事情大喜特喜？” 难道是皇兄又给赏赐了？ 不应该吧。 之前皇兄给了赏赐，也没见齐侍卫这么开心呀。 他挠挠头，就听齐侍卫道：“良妃及各宫娘娘一共给您送了十台织布机！现在就在昌州城外。臣来和您报个信，等会就往辛凉走了。” 顾聿知蹭的跳下了椅子，仰着头，声音都高昂了起来：“十台织布机？各位嫂嫂们给我送的吗？” 虽说苏侍郎之前说了会给他送织布机，但他想着苏侍郎不过是个大臣，而且听谢长史的意思，苏侍郎的家底还不是很厚…… 一台织布机的价格不便宜的，他哪里好意思真的让苏侍郎送，所以还特意让章侍卫和苏侍郎说了，让他和皇兄说织布机的事情。 舒老师和文掌柜都说番薯和马铃薯的种植，是对桑朝百姓特别大的贡献，他还偷偷想，和皇兄换几台织布机不过分吧？ 谁知道皇兄又赏赐了金子什么的…… 他还以为是苏侍郎那个较真的性子，真的打算自己送呢。 谁知道是各位嫂嫂们送！还是十台！ 顾聿知此刻也和齐承朗的表情一样了，嘴巴咧得几乎都要到耳后根了。 那些棉花和麻杆，终于可以派上用场啦！ 等棉布织出来，他要先给母妃皇兄和皇嫂们，尤其是皇嫂们，让他们穿着自己送的织布机织出来的布匹，肯定会特别开心的。 顾聿知坐了回去，小脚轻轻晃动着。 齐承朗见小殿下这样，心情更好了，转头一看徐嬷嬷也来了，笑得更加开心：“殿下，接下来这件事，不仅要恭喜您，还要恭喜徐嬷嬷。” 顾聿知和徐嬷嬷对视一眼，四眼茫然。 还有事情要恭喜？ 用舒老师的话说，他的cpu都快要榨干了！ 他看了眼徐嬷嬷，又想了想齐承朗说的话，忽然又跳下了椅子，摆着手道：“齐侍卫，你先不要说，让我想一想好不好！” 顾聿知学着谢长史的样子，背着小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好一会儿才道：“哈哈，我知道了，是不是徐嬷嬷的家人来了？” 什么喜事是同时和自己与徐嬷嬷有关的？ 他思来想去，不就是徐嬷嬷的家人吗？ 徐嬷嬷自和母妃进宫后，就没再和家人见过面了。 而自己才盘下亲临客栈，徐嬷嬷的家人来了，自己不就有大厨了嘛？ 顾聿知觉得自己真的太聪明啦！ 齐承朗赞赏地点点头，极为肯定道：“殿下真是太聪明了！的确是徐嬷嬷的家人来了。殿下您都不知道有多巧，徐家人就在淑妃娘娘家的美食庄子上做事。” “这次您送的番薯，淑妃娘娘特别喜欢，知道了您想开客栈，特意让人将徐家人送过来的！” 徐成狼摸了摸后脑勺道：“臣也是凑巧，在去走镖的路上碰到了镖局，就和他们一起回来了。” 他真的猜对啦！ 顾聿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雀跃的心情。 他很想在房间里蹦跶一下，但是谢长史说，他是亲王，要稳重一点，不然下人们可能会有点别的心思。 顾聿知其实明白，他年纪小，府里新进来的下人都是被谢长史等人压着的，若是没有他们，时间长了，肯定会有奴大欺主的事情发生。 母妃也经常和他说这些，所以他真的很控制自己…… 好一会儿后，顾聿知才道：“徐家人呢？他们应该不用去辛凉吧？进府了嘛？” 他一抬头就看到徐嬷嬷滚滚落下的泪水，笑意就这么僵在了脸上，喃喃道：“徐嬷嬷……” 徐嬷嬷忙低下头擦了擦眼泪：“殿下，老奴，老奴就是有些高兴，老奴有三十多年没见过家里人了。” 谁知道大半辈子过去了，竟还有和家人重逢的一日！ 徐嬷嬷跪在地上对着顾聿知重重磕了三个头：“老奴，老奴多谢殿下！” 顾聿知忙上前将徐嬷嬷搀扶了起来，脸上又挂了笑：“徐嬷嬷要谢就要谢淑妃嫂嫂，是淑妃嫂嫂让他们过来的哦。” 他晃晃头：“我也要谢谢淑妃嫂嫂。” 亲临客栈还一直关着呢，沈侍卫和牧掌柜他们倒是接触了几个比较合适的人选，一直没定的原因就是大厨实在难找。 淑妃嫂嫂将徐家人送过来，一下就给他把最大的问题解决啦！ “徐嬷嬷快别哭了，这是好事呀！” 徐嬷嬷连连点头，虽然眼睛含着泪，但脸上的笑却是真切的，是惊喜的：“殿下说得对，这是好事，老奴应该高兴才是！” 直到徐嬷嬷心情平复后，谢长史才轻声道：“徐家人要是到了，就叫进来和殿下见个面。等见过殿下后，徐嬷嬷再和他们叙叙旧。” 徐嬷嬷又是连连点头。 谢长史这才叮嘱道：“徐家人刚到漠北来，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你要和他们交代清楚。” 尤其是闻氏和殿下之间的关系…… 第129章 小王爷欧气满满 见过徐家人后，顾聿知便让徐嬷嬷将人带下去，让他们一家团圆，说体己话，他自己则慢慢悠悠晃着回了房间。 将门一关，顾聿知立马恢复原形，蹦蹦跳跳了起来。 他真的太开心啦！ “文掌柜，舒老师！”他捧着脸嘿嘿笑着，“双喜临门哦。” 来漠北后，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心情好好哦！ 文舒二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尤其是舒老师。 和顾聿知相处的这段时间，她看到最多的是顾聿知扳着小脸学习的样子，明明只是一个小学生的年纪，却已经开始启蒙，学习六艺，经商，武术…… 在谢长史他们看来，顾聿知是个顶顶聪明的孩子，又因为他身份的特殊，所有人都在推着他往前走。 一想到这，舒老师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虚虚摸了摸顾聿知的脸：“小殿下开心就好！等明年棉花采摘后，量起来了，殿下就可以让人先制作棉衣。” 其实更保暖更轻便的是羽绒服，鸭绒或者鹅绒都好，但据她了解，桑朝没有特别大的养殖场，应该是和管理不当引起鸡瘟等家禽传染病有关系。 舒老师已经想好劝说顾聿知建立一个大型家禽厂，什么烤鸭，卤鸡，鸭货…… 反正现在已经有三家客栈了，这些东西根本不用愁销路。 舒小涵咳咳两声，将自己跑远了的思绪赶紧收了回来：“我就说我们小王爷欧气满满。你看你到了漠北之后，全部都是好消息，李记商行的人想使坏，也总是被无意间破坏了。” 就像是那个何汉抓流言的起源一样，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戏剧性。 还有这次，亲临客栈看似走投无路，谁知道峰回路转，淑妃竟然将徐家人给送了过来，浩浩荡荡几十口人。 别说亲临客栈了，小王爷就是再开两三间客栈大厨都是够用的！ 顾聿知自然知道欧气是什么意思，大眼睛滴溜溜地转，随后咧着嘴笑了起来：“舒老师说的对，我就是欧气满满。” 他捏着小拳头，一副认真给自己打气的样子。 这乖萌的小模样，看得舒小涵母爱泛滥，要不是因为是魂体，她真想抱着顾聿知好好亲一亲。 文修竹看一眼就觉得这个女人现在没想什么好事，刷得打开折扇：“殿下，小的听徐家人的意思，有他们在后厨和跑堂都不需要额外找了。” 现在客栈就差掌柜和账房了。 他建议道：“李记商行的人既然能使阴招让这些工人都不留下，说不定也会盯着沈侍卫他们找的人。殿下，小的建议，掌柜的和账房，可以先从辛凉那边找一找，要是实在没有合适的，再问问齐知府。” 齐知府对昌州的情况极为熟悉，肯定能推荐到合适的人选。 顾聿知听得连连点头：“文掌柜说得对，我们应该优先从辛凉挑选。” 不过辛凉的百姓多半都是农民，经商的人非常少，更别说掌柜和账房了。 他捧着小脸，手指头来回轻轻动了动，就算觉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掌柜和账房都没关系，他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倒是文修竹转头看向舒小涵：“舒老师，客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开业了，你之前说的什么酒楼开业活动，能不能展开说说？” 一般来说，他们开业活动就是舞狮，或者请戏班子前来唱戏，让众人在看戏的时候知道这里有家店开业了。 而且文修竹已经打算好了，让谢长史将齐知府等人请过来，给客栈打响名气的同时，也让昌州，尤其让李记商行的人知道，客栈是齐知府罩着的，别整什么幺蛾子。 但自从上次听舒老师说了什么开业活动后，文修竹就格外感兴趣，觉得可以整点不一样的，瞬间打响客栈的名气。 舒小涵咦了声，神情难免带了些得意：“哈哈哈哈，我们皇商文掌柜，竟然也有问我的一天。” 文掌柜轻咳两声：“这不都是为了殿下的生意嘛。” 言下之意，也是为了他们农商系统的竞争，这种时候，分什么你我，就应该合理将事情做好，小殿下的资产上升了，年底的系统评级，他们才不至于垫底。 舒小涵自然也知道这是正事，适当调侃一下就可以了。 她正了正神色道：“客栈的开业可以做的活动就比较多了，比如什么开业大酬宾，所有菜品八折，或者几个特色菜品特价，又或者可以搞存钱就送的活动，比如存够一两银子，我们可以在其名下多赠送一百文钱。” 文掌柜边听边点头：“这就是变相的打九折。” 舒小涵连连点头，见顾聿知眨巴着大眼睛听得也很认真，这才继续道：“不仅是打九折，而是多存多送，比如一次性存五两银子，我们就送一两银子，存十两银子，我们送三两。” 文掌柜眼睛一亮，马上就意识到了多存多送会引起来的轰动效果。 达官贵人就算了，他们不在乎这点蝇头小利。 但只要是在城内客栈住的商人，就不会只住一晚，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城内的客栈大厨手艺好的原因。 这是留住所有客人最好的一个办法。 而对于商人来说，舒老师说的存银子就是另外一种可能了。 多存多送，他们一次性存够二十两，但是这次没用完怎么办？ 下次来昌州，定然会想到闻氏客栈还有钱，为了不浪费这些钱也要再来住。 文掌柜看着舒小涵，眼底精光闪过：“这一点不仅仅适用于客栈，还有首饰行。” 没错，文掌柜和顾聿知已经沟通过了，他们下一步准备开个首饰行。 全州的玉是出了名的，明年开春后，顾聿知就会想办法带着他们去一趟全州，想办法和那边的玉行联系上。 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完全是因为淑妃娘娘。 毕竟淑妃娘娘之前写的几封信都抱怨自家开的是首饰行，结果殿下太小对首饰完全不感兴趣之类的。 从那时起，文修竹就有了这种想法。 论桑朝哪里的首饰最时兴，当然是京中了！ 第130章 吃什么都不能吃亏 文修竹又向舒小涵讨教了不少现代人的宣传手段之类的，让文修竹如醍醐灌顶，有了很多的新想法，要不是因为受限于系统，他觉得他现在就能出去大展拳脚。 第二日徐家人就全部搬到了客栈去，到这时顾聿知才知道徐家人的工种非常丰富，不仅仅是后厨和跑堂，徐嬷嬷最小的弟弟竟还是个账房！ 顾聿知听着徐嬷嬷说得话，嘴巴张得都能塞进去一颗鸡蛋了。 他转头看了眼谢长史，就见谢长史手中拿着徐家所有人的卖身契，他问了下，全部都是死契。 谢长史笑道：“徐家的人之前是在庄子上做活的，徐嬷嬷的兄弟有不少都是娶了庄子上的姑娘，所以人口多了些。再加上庄子比客栈要大，徐家人的身影几乎遍布了整个庄子。” 这下好了，连账房都不用愁啦！ 顾聿知连连点头，又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他笑得眉眼弯弯，就听谢长史继续道：“客栈能容纳的人比较少，臣便想着，让他们协商好，派些人去去官道上的两家客栈了。” 谢长史本来的意思是，过两年辛凉建设好了，再从这几家客栈抽调人去辛凉的客栈，但现在想一想，可能没那么容易。 殿下的运气实在是有些好，才贡献出两种新粮食，又发现了棉花。 等明年棉花大肆推广开，殿下的名声就要更上一层楼了。 谢长史此刻也有些美滋滋的：“殿下下次休沐可要去辛凉看看？织布机罪过再过两日就会到，殿下下次去，布行那边应该织出些棉布了。” 别说殿下了，就连他都非常好奇这种棉花织出来的布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纺织工人说，那种棉花织出来的布虽不如蚕丝织出来的那样舒适和有光泽，但应该会更耐穿一些。 顾聿知听得连连点头：“好呀好呀。下次休沐的话，正好霍先生也可以去了。到时候让霍先生和他们霍家军的人见个面，说一说安排。” 说起这事，顾聿知才想起霍元帅上次交出来的名单：“谢长史，你和霍先生的副将接触了嘛？人还可不可靠？” 应该是可靠的吧？ 谢长史叹了口气：“说起来也凑巧，这人在祁州一家镖局当镖头，和齐侍卫相识。我让齐侍卫稍微试探了下，这人很谨慎，说话滴水不漏，倒是齐侍卫，差点被绕进去。” 要知道，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偶然发生的一点小事件都很有可能会改变整个战事，所以为将者，不仅仅是要会带兵打仗，还要会用计谋，会统筹全局，能够做到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始终占据上风。 所以，霍元帅的副将，自然要心思敏捷些。 齐侍卫虽是世家子弟，从小也算是见了些勾心斗角，但和霍元帅副将这样的人相比，还是嫩了不少。 谢长史低声将这二人之间的交锋说了出来，听得顾聿知啧啧称奇。 他仔细想了想，要是这些话让他听见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好像还不如齐侍卫呢！ 顾聿知鼓了鼓脸，不经意道：“你说副将在镖局当镖头，那能不能将他挖来闻氏镖局呢？” 他的想法非常简单，只要在自己镖局当镖头，那就四舍五入是自己的人啦。 谁知下一瞬，谢长史道神色古怪道：“这副将所在的镖局是李记商行名下的。” 顾聿知……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舒老师说的无语是什么样的感受。 怪不得都这么多天过去了，谢长史还判断不了这副将到底可不可靠。 顾聿知嘟着嘴道：“要是霍元帅能露面就好了。” 他当然知道霍元帅现在不仅不能露面，反而还要隐姓埋名藏在辛凉。 但他没想到的是，谢长史却忽然有了主意，上前低语几句，就见顾聿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越来越亮，嘴角也咧开了。 等谢长史说完后，顾聿知竖起大拇指道：“就按谢长史说的做吧。” 谢长史点头应下，正要离开又想起李延平，转身道：“殿下，派出去的人回了消息，说是李延平这段时间一直在查账，筹钱，就是在准备半个月后的盐引。” 一提起李延平，顾聿知眼睛瞬间亮了。 哼！ 这可是他的大仇人。 而且李延平这个人心眼太小了，自己做生意就不允许别人做了。 他偏要做，不仅要做，还要做的比他好！ 顾聿知哼哼两声，坐直了身体：“上次李延平算计我们，我们还没报仇呢！” 文掌柜说了，吃什么都不能吃亏，吃亏是福这种话就是骗老实人的。 谢长史点点头：“臣已经让人给苏侍郎递话了，让他帮忙问问，盐引具体是户部谁在管。若是可以的话，我们可以从盐引这方面下手。” 他虽没打算这个时候让小殿下现在就接触盐引，但从盐引下手，让李延平也体会一下，焦头烂额的滋味。 顾聿知哦哦两声，挠着头道：“我记得户部尚书是皇兄登基后提拔起来的，之前的户部尚书好像犯了好多罪，被斩首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得知自己要被流放到漠北，心情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有心思关心换没换户部尚书，整日里不是听母妃的叮嘱，就是黏着母妃撒娇…… 他忽然咦了声：“谢长史，你说李记商行的盐引，有没有可能就是从之前那个户部尚书手里买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换了户部尚书，李记商行要再想买那么多盐引，只怕就不容易了。 他捂着嘴笑了笑，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虽然李记商行用盐引在漠北站稳了脚跟，可是也的确让漠北的盐价比之前便宜呀。” 要是不让李记商行拿盐引了，漠北和之前一样从南方商人手中买盐，岂不是又要贵一些了。 顾聿知很是纠结…… 他无声道：“虽然很想让李记商行倒霉，但如果因此让百姓们买更贵的盐，我觉得不太好。” 文修竹听他说完，刷得打开折扇，笑眯眯道：“殿下，难道您就没有想过，利用亲王的身份拿盐引？” 顾聿知小脸震惊…… 第131章 借力打力 顾聿知不着痕迹看了眼谢长史，总觉得有点心虚。 谢长史上次就说了，他在漠北还没什么根基，而李记商行却算是漠北的地头蛇，他们现在最好不要将李记商行逼的走投无路，否则会两败俱伤。 顾聿知明白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这个道理，更何况李记商行背后还有楚王兄呢…… 所以他们从来没想过和李记商行抢盐引。 顾聿知低声说着，就见文掌柜点头道：“小的知道谢长史没打算拿盐引，但是我们不打算，不代表别的商行不打算。” “漠北虽然穷，但还是有很多富商的，这些土着富商，这些年在李记商行的打压下，可以说资产缩水了很多倍，殿下觉得这些土着富商，想不想报仇？” 文掌柜的话音刚落，就听谢长史道：“殿下，臣有一计，借力打力。” 顾聿知缓缓转过头看向谢长史，就听谢长史道：“漠北之前的富商苦于没有渠道，所以没办法买到盐引。我们可以让沈侍卫接触有实力的富商，由殿下牵线，购买盐引，再由咱们镖局护送回漠北。” “臣相信，有殿下的牵头，这些分散的商行定能很快团结起来。” 有了盐引代表着什么，这些富商不可能不知道。 再者，商人重利，和巨大的利润相比，李记商行又怎么了？谁不是盘踞在漠北的地头蛇？ 好家伙，这叫什么，我算计了你，你还要心甘情愿给我送钱？ 文掌柜自诩自己是个不择手段的商人，此刻听谢长史说得话，不由也陷入了沉默。 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了舒老师说的那句话，你们这些玩计谋的，心都脏…… 不过，这个谢长史是个人才啊，明明之前没有行过商，却能和他想到一块去。 顾聿知视线在谢长史身上停留片刻，忽然抿着唇偷偷笑了起来，借力打力什么的，他表示自己学到了。 他马上举着小手道：“谢长史谢长史，这样做李记商行的注意力是不是就会被这些商行牵制住，我们闻氏商行就会安全一些？” 顾聿知从来不羞耻谈他的弱小，反而很理直气壮，毕竟他真的很小嘛。 他哼了声，一想到李延平拿不到盐引，气急败坏的样子，顾聿知就有些神气道：“那我们要好好挑选一下，哪些商行有实力。” 首先是要有钱，其次就是要不怕李记商行的报复。 要是不调查一下就找，之后李记商行报复了，他一下就把自己供出来了怎么办。 虽说他不怕，但谢长史常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顾聿知挠挠头：“那我们先找齐知府筛选一下合适的商行吧？” 这一年多的时间，顾聿知已经非常熟练，有事没事就找齐知府帮忙的这个流程了。 舒小涵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齐知府这个老工具人，只怕现在是看到小王爷就头疼了。” 顾聿知嘟着嘴表示不接受：“齐知府才不会头疼呢，他看到我欢喜还来不及。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也不想让李记商行在漠北独大！” 他可机灵着呢，齐知府别想骗他。 舒小涵连连点头：“小王爷说得对，齐知府当然喜欢你啦。” 这么可爱，这么聪明懂事的小王爷，谁会不喜欢？ 舒小涵想了想道：“小王爷，不如你让沈侍卫成立一个漠北商会，但凡是这次参与了购买盐引的商行，都可以进入到漠北商会中来。” 商会？ 文修竹眉头轻皱，这又是他之前没接触过的新东西。 舒小涵看了眼他，解释道：“商会就相当于你们的商帮。” 文修竹这才了然，咂摸着商会两个字，倒是觉得成立了个商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接过话茬：“舒老师说得对，闻氏商行可以牵头成立漠北商行。” 闻氏商行不可能什么行业都涉及，再者，随着辛凉垦荒的田地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农产品数量和种类也会越来越多。 想要将辛凉的名气打出去，光靠一个闻氏是不可能的。 不仅如此，商会成员互帮互助，不管是谁遇到了困难，大家都会尽全力帮忙。 鉴于小殿下身份的特殊，以及李记商行背后东家的所作所为，文掌柜深觉，以后小殿下说不定还真有需要商会成员帮助的一天。 思及此，文修竹再次强调：“殿下，小的认为，成立商会这件事迫在眉睫，请殿下务必让谢长史拿出具体流程，尽快实施。” 一直以来，文掌柜都好像是不紧不慢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晃悠着扇子，好像胸有成竹一般，这还是第一次他用务必，尽快这样的词。 顾聿知联想到刚才舒老师说的商帮，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好一会儿才道：“谢长史，反正我们都要找这些商行的人合作，不如我们弄一个商帮吧，这次一起拿盐引的商行就是成员，李延平要真的找我们的麻烦，这些商行的人就不好意思不帮忙啦。” 商帮商帮，顾名思义就是要互相帮助嘛。 漠北这么多商行，不能只他们一家商行被李记商行针对！ 谢长史眼睛一亮，显然也觉得这事可行。 他虽然很有心计，但对于行商一事的确不太了解，要联系漠北的这些商行，也是出于想要报复李记商行。 商帮…… 谢长史决定找余掌柜他们好好聊一聊，确定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臣这就让人将余掌柜他们叫来。” 盐引的事情迫在眉睫，若是真的要横插一杠，就必须要尽快联系到这些商行的东家。 最重要的是，要瞒过李记商行的人。 说来说去，还是要去找齐知府，起码在第一次联系时，要知道哪些东家可靠才可以！ 不用顾聿知催促，谢长史就忙去安排商帮的事情，和齐知府约定好时间后，又忙去找沈钰安，安排测试副将的事情。 因为这两件事的迫切性，闻府上下顿时都忙碌了起来，之前说好的辛凉之行就这么耽误了下来。 正巧霍元帅恢复的差不多了，精神也比之前好了很多，顾聿知干脆将多余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兵法，就连雪夜都被齐侍卫带去了辛凉。 第132章 顾聿知的小脾气上来了 漠北已经下过初雪，齐文瀚最近是忙得脚不沾地，带着人到处查看，体恤民情，生怕今年再出现雪灾的情况。 真正有空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从管家处得知闻氏管家找自己，连梳洗都没梳洗，直接就登了门，进了议事厅才发现，镖局的余掌柜，医馆的牧掌柜都在。 他看了眼沈钰安，这才直起了即将要弯下腰，语气也变得倨傲了不少：“不知闻少爷找本官过来是有何事？” 沈钰安笑呵呵上前，将想要成立商帮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不等齐文瀚消化，沈钰安便直接提出了要求：“齐知府在漠北这么多年，想必应该了解，漠北各州有哪些比较可靠的商行？” 可靠是委婉一点的说法，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谁和李记商行有仇。 就和医馆挑选合作对象一样，商行也必须要挑选和李记商行有仇的。 而且此事重大，最好是有血仇，甚至不死不休的那种。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很少，毕竟商人私下再恨不得你倾家荡产，表面上还是要奉行以和为贵…… 看着沈钰安双眼亮晶晶看着自己的样子，齐知府表示自己很是头疼。 他不着痕迹看了眼展开的屏风，确定了小殿下就在屏风后，这才无声叹了口气。 他是昌州的父母官，不是整个漠北的巡抚啊！ 你让他找几个昌州和李记商行有仇的没关系，但整个漠北…… 小殿下还真是高看他了！ 再说了，他一个知府，要不是小殿下要开商行，他才不会关注这些商户的事情呢。 但此刻要是表明他对漠北其他州府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那不就是直接承认自己的无能了？ 一想到小殿下会用那种很失望，很失落的眼神看着自己，齐知府顿时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沉吟片刻道：“全州最好不要碰。” 自霍家出事后，漠北军就大换血了一次，全州商人和漠北军勾结在一起，这几乎都成了漠北各官员之间的秘密。 所以商帮这事一旦让全州商人知道了，那就意味着楚王会知道，盐引一事李记商行买不到，也绝不会让漠北其他商行买到，到时候遭殃的就是漠北百姓。 齐知府在心底默默盘算：“漠北五个州府，除去全州和昌州外，还有祁州、庆州和定州……” 他定定看向谢长史，意思很明显。 谢长史微微颔首。 定州是进漠北的第一个州府，接下来便是庆州，祁州和昌州，其中祁州和庆州并列，但赏赐被劫那次，庆州便没有派人前来支援，倒是定州这个隔的最远的，还派了不少人来。 谢长史当即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庆州给划了出去：“之前听说庆州知府那边和李记商行关系匪浅，所以我们也先不要找庆州的商人。祁州和庆州这边倒是可以想办法联系联系。” 他看了眼余掌柜：“镖师们走南闯北，见识的多，认识的人也多，余掌柜回去问问耿镖头。” 谢长史没说的是，余掌柜在知道这事后，倒是提供了几个商行的名单，但谢长史想要双重保证。 如果一家商行，在余掌柜和齐知府这里都是可信的话，那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几人边说，顾聿知边在屏风后小声和文掌柜交流，在听到谢长史说起庆州时，顾聿知脸就鼓了起来，哼哼道：“这个庆州，就是上次赏赐被劫没支援我们的州府。那个知府，肯定是个大坏蛋。” 来这里一年多的时间，顾聿知忙得团团转，其实早就把庆州没来支援的事情给忘记了，这会儿听谢长史提起，他的小脾气就上来了。 顾聿知眼睛滴溜溜地转，无声道：“文掌柜，舒老师，你们说，我让雪夜去吓唬吓唬这个庆州知府怎么样？” 之前谢长史说，把名字记好，等以后有能力了抓住把柄一击击毙，他那个时候满心都是想着该怎么在漠北生存下去，根本没把这件事记多深。 但现在他已经不用再为府里人的月银发愁了，小小的报复一下庆州知府应该没事吧？ 舒老师当然无条件支持他，毕竟庆州知府之前不支援，显然就是没将顾聿知这个小王爷放在眼里的，拍着手道：“这个主意好。不过小王爷最好不要和谢长史说。” 顾聿知歪了歪头，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为什么呀？” “你忘了上次让齐侍卫他们去套麻袋的事情了，被谢长史知道后，齐侍卫他们有多惨。” 要是论身份地位，齐侍卫比谢长史要高不少，世家子弟，又是御前带刀侍卫，要不是来漠北，前途一片光明。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面对谢长史生气的时候，还是乖乖巧巧挨训，这足以证明谢长史的能力有多强。 顾聿知想起那天的事情，忍不住小手轻轻拍了拍胸膛：“舒老师提醒的对，不能让谢长史知道。” 这一次他决定谁也不告诉，因为齐侍卫有点笨笨的，干了坏事一眼就被谢长史发现了。 不过雪夜现在去辛凉了，要回来后才能实施…… 顾聿知竖起耳朵继续听外面的谈话，就听齐知府道：“谢管家，我来之前去亲临客栈客栈了一趟，那边有人闹了起来。” 客栈虽然还没开业，但徐家二十多口人都已经住了进去，开门打扫卫生，修葺客栈，重新按照京城那边的风格装修了。 直到这时，那些还在拿乔的原亲临客栈的员工们都傻眼了，尤其是大厨。 他自认为在漠北找不到人的手艺可以和自己相比，却不想闻氏商行直接从京城买了人过来！ 什么叫悔不当初，大厨就是这样的。 他顾不得别的，带着账房和小厮们就闹了起来，要不是齐文瀚带人及时赶到，只怕是要出现聚众打架的事情。 如果更严重一点，再流点血，闻氏客栈就不要开了！ 顾聿知完全没想到自己就是和舒老师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怎么外面就说起客栈的事情了。 他轻轻巧巧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伸长脖子往外面看了眼，真想冲出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呀。 第133章 恶心李记商行 一家店，如果还没开业就出现了流血事件，更甚至是死人，那是相当不吉利，尤其这还是一家客栈。 往来商人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这家客栈死过人，谁还敢住？ 谢长史微微眯了眯眼睛，看了眼齐知府，两人心照不宣的认为，这些人定是李延平怂恿的。 就算不是，谢长史也将这笔账算在李记商行的头上。 他生气的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谢长史冷笑道：“这李延平最近都忙成这样了，还有空来插手我们客栈的事情，想必是把盐引当成是囊中之物了。” 齐知府等人离开后，谢长史才和顾聿知道：“殿下，臣觉得，之前我们给副将定的计划有些轻了，我们行事可以再稍微大胆一点。” 顾聿知挠着头道：“什么大胆一点？” 他昨日可是问过霍元帅的，这个副将的武功非常不错，等闲人都近不了身。 要不是他和齐侍卫见过面，这件事就应该齐侍卫去办呀。 谢长史凑上前低声说了几句，就见顾聿知眼睛越来越亮，到最后甚至拍起了小手：“谢长史，你的主意很棒哦！” 他嘿嘿笑着，这叫什么？ 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章原恺得了命令，带着一众侍卫马不停蹄赶往了祁州，找人了解一下才知道副将这一次走重镖，估摸着到祁州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 他马上带人出州踩点。 漠北地广人稀，除去几个州府外，就连官道周围都不安全，荒草长得比人都高，随随便便往里面一藏，外面的人绝对看不见。 副将袁世良第二日才到章原恺等人的埋伏地，这一路上他心事重重，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还是前方镖师摔马，他才惶然反应过来，扬声道：“轮子盘头！” 镖师们都赶紧撤了回来，将货物团团围住，手紧握着刀柄，眼神犀利。 袁世良驱马向前两步：“我是祁州李记镖局镖头袁世良，敢问来者何人？” 报出李记镖头的名字，显然就是想要吓一吓来人。 漠北谁不知道李记商行？ 想要动手抢李记镖局的镖，一是要看看自己本事够不够，二是要想一想自己被抓住后，能不能承受的起李记商行的报复。 章原恺微微抬手，藏在荒草中的侍卫们动了手，箭矢射入镖师们脚跟前的土地里，将镖师们也围了一个圈。 除此之外，他们再无别的动静。 没错，谢长史出的主意便是劫镖！ 原本谢长史只是想让袁世良所走的镖出事，让李记镖局的人将他赶出去。 若是他没有背叛霍家，他们自然可以顺理成章将他带去辛凉。 若是背叛了霍家，那他就是活该。 但在李记怂恿原客栈大厨上门闹事后，谢长史和顾聿知就改变了想法，他们不仅要劫镖，还要劫重镖！ 李记商行的人不是喜欢干这种事嘛，就让他们自己也感受一下。 章原恺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袁世良。 可以看的出来，这些镖师虽然眼神坚毅，但他们站的方位杂乱无章，显然袁世良并没有用练兵的方法训练这些镖师。 他想了想，朝着旁边一人扬了扬下巴，这几人瞬间跳了出去：“你们，东西留下，人走！” 那人特意举着刀晃了晃，那是霍家军在战场上胜利后的标志动作。 自从袁世良从漠北军中退了出来后，再也没见到有人做这个动作了，他神色一变，微微抬手，再次强调：“这位兄弟，我们是李记镖局的镖师，还请让个路。” 袁世良当镖头这两年，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一般人听到李记镖局的名字只会要点辛苦费，就会让他们过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需要两次自报家门的情况。 想到刚才那人的手势，和闻氏镖局的那个镖头，袁世良总觉得好像好像自己身处的黑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光。 他干涩的喉咙微微滚动了下，继续道：“这位兄弟，都是道上的，给个面子……” 谁知那人却狠狠呸了声，刻意沙哑着声音道：“东西留下，人走，否则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袁世良没有动，敏锐的察觉到镖师们的不安。 是啊，这些镖师走南闯北这些年，但和人动手的机会却特别少。 袁世良低声道：“这位兄弟，凡事好商量。这里距离祁州并不远，若是惊动了祁州守城兵，你们也讨不了什么好。” 很显然，这群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势必要来查一查这些人的底细，但这个镖却要送回去。 袁世良定定看着做手势那人，眼神里带了点商量的意思。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人理都没理他，指着荒草道：“我的兄弟们都还在这里呢，不过是些东西，可没有你们的命金贵。各位可要想好了，到底是把东西留下，还是把命和东西都留下。” 这一刻袁世良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面色微变，暗想难不成刚才那个手势是自己看错了？ 他狂跳的心在这一刻逐渐归于平静，冷静道：“这位……” 谁知荒草中的人根本就没有给他一点机会，五六个迷烟从荒草中扔了出来，滚到马车之下，袁世良那句屏住呼吸还没来得及说，就连马匹都倒了下来。 直到这群人彻底没有了动静，章原恺才慢慢从荒草中走了出来，脸上满是失落的神情，他蹲下身戳了戳袁世良，嘀咕道：“这秦院判的迷药也太管用了吧，马都迷倒了。” 旁边一人嘿嘿笑着：“这我们多省事啊。”他振臂一挥，“兄弟们干活啊，快点干活！的等会祁州守城兵要是看到就麻烦了。” 东西都拉走拉走，等东西都拉走后，他们马上就让人告诉雇主，今天晚上祁州的李记镖局就能闹个底朝天。 虽说这点损失对于李记镖局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但谢长史可是说了，小是小，但足够恶心人。 章原恺哦了声，慢悠悠站了起来，看着兄弟们将东西都带走，这才居高临下看了眼袁世良，啧了声：“你可千万要是个好人啊。” 漠北军副将袁世良的大名，他们都听说过，他还想找机会切磋一下呢…… 第134章 劫镖的，竟是袁世良的人 袁世良等人是在第二日天蒙蒙亮时才醒来，他晃了晃有些发晕的头，转头就看到镖师们躺了一地，而货物，早就不见了踪影。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身体，将所有镖师们叫醒：“走，快点回镖局，这件事必须要和总镖头及掌柜的说一下，对方很有可能是冲着我们李记来的。” 镖师们这会儿脑子一团浆糊，听袁世良这么说，也都纷纷附和了起来。 到镖局后，不用袁世良开口镖师们七嘴八舌将事情的经过全都说了一遍，着重在于袁镖头都自报家门好几次，对方还是动了手。 这不正常，这很不正常！ 丢镖可不是小事，不仅赔钱，还会影响镖局的名声，昌州的隆昌镖局就是这么没的。 总镖头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身上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将袁世良叫了进去，又仔仔细细问了遍情况后，眼神便直勾勾看着他：“袁镖头，你来我们李记镖局也有两年的时间了，这两年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但这次……” 袁世良垂眸陷入沉默，他知道，总镖头是想让他将这件事揽下来。 他还在不断想那人做出那个手势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的，若是故意的，到底是不是元帅的人？ 辛凉铁矿坍塌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漠北，但不管是在铁矿服役的，还是铁矿上的差役，没一个人活下来。 从那一刻起，袁世良就明白，曾经叱咤沙场，威名赫赫的霍家军，随着铁矿的坍塌彻底消失了。 想到这，袁世良觉得之前看到的那道光又消失了，低声道：“总镖头，这次的确是我失误，您看看差多少，我能补多少就补，剩下的……” 见袁世良这样，总镖头心里才好受了些，但他不能和袁世良说这事就是冲着李记镖局来的，否则袁世良不愿意掏钱，掏钱的就是镖局了。 袁世良属于典型的活好话少，总镖头也不愿意就这样闹僵，拍拍他的肩膀道：“剩下的，镖局承担。我们也不能让你把事情全担了，这样吧，我让账房给你多支一个月月钱，总不能身上一点钱都没有吧。” 总镖头说完就出去了，将对袁世良的惩罚说了一遍，随后马不停蹄去处理丢镖的事情。 不仅要安抚好雇主，还要调查清楚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山匪势力出现，否则在漠北境内，谁有胆子敢劫李记镖局的镖？ 等他离开后，随行的镖师们都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愤愤不平道：“袁镖头，这事怎么能让你承担责任？” “就是！总镖头这样处理真是让人寒心！” 袁世良怎么可能不知道总镖头的意思，他拍了拍这几人的肩膀：“行了，我心里有数，大家这趟都辛苦了，又受了惊吓，都先回去休息吧。” 他走了两步，随后停住，转身低声道：“兄弟们，对方很明显是硬茬。这次只是用了迷烟，没动手，算我们幸运。若是我们猜的是真的，之后镖局还会出事，你们这段时间就不要走镖了。” 作为一个镖头丢了镖，短时间内是肯定不会再走镖了，正好等一等，看那个人会不会联系他。 袁世良回了这边暂租的小院，等了好几日都没等到消息，反倒是李记镖局又丢镖的消息传了出来。 但这一次走镖的镖师们运气不好，对方不但动手了，还将其中一名镖师重伤，等送到祁州医馆时，人已经咽气了。 这事一出，祁州李记镖局连丢两镖的事情彻底瞒不住了。 而这一次因为镖师们都受了伤，总镖头自然不好再让他们赔偿，只得自己咬牙照价赔偿，转身就去找了袁世良：“袁镖头，咱们还有镖在路上，你看你要不要去接一下？” 袁镖头算是他们镖局身手最好的镖师了，有他出马不说一定不会出事，起码能保住镖师们的安全。 要是再来一次丢货，镖师也死亡的事情，祁州的李记镖局就彻底到头了！ 最关键的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查出来，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一方势力，竟然就盯着他们李记镖局！ 一想到这些，总镖头头都大了，看着袁世良的眼神都带了些祈求。 袁世良却很坚定摇头：“总镖头，很抱歉，不是我不肯去，而是我也受伤了。” 他将垂着的手举了起来，就见上面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纱布上还隐隐透着血丝，他苦笑一声道：“我现在刀都举不起来了。” 总镖头满眼震惊，好一会儿才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世良勾了勾唇角：“我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就这样了，很有可能就是上次劫镖的人干的。他们的迷烟很厉害，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让人根本无法反应。” 他看着受伤的手，好一会儿才道：“镖头，就算你不来，我也是要打算去镖局找你辞行的。我的手伤到了手筋，就算恢复的好，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了，我没办法再走镖了。” 总镖头一想到袁世良以后都走不了镖了，转头就走，根本看不出这人刚才脸上还带着热络的笑。 等总镖头离开后，袁世良才将纱布取了下来，纱布下的手完好无损。 在知道镖师受伤后，他就知道总镖头肯定会来请自己出山，所以特意在总镖头面前演这样一出，好顺利从镖局里脱身。 忽然他看向门外，沉声道：“既然是来找我的，何必鬼鬼祟祟不现身？” 章原恺呵呵笑着走了进来，还很好心将门给反锁上：“袁副将别来无恙啊。” 袁副将…… 这两年多，他还是第一次听一个外人这样喊自己。 袁世良面不改色：“你认错人了。” “是吗？”章原恺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径直坐了下来，“那我倒是想问问袁镖头了，和李记镖局有什么仇什么怨，竟会让人劫镖，还杀了一个镖师。” 李记镖局再次出事并且死了人后，章原恺就知道肯定是有人浑水摸鱼，带着人在祁州好一通排查，最后才查出来，劫镖的，竟是袁世良的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今天现身！ 第135章 和霍元帅见面 一想到祁州李记镖局死了人，谢长史还以为是他们做的太过火了，写信好一顿骂，章原恺心里就不得劲得很，他好歹也是个副侍卫长，这一年在辛凉带着镖局走南闯北的，是这种不靠谱的人吗？ 为了自证清白，章原恺不得不日夜排查，得知真相的那一刻，章原恺心里直呼好家伙！ 这几个镖师干什么得罪了袁副将，竟让袁副将下这样的狠手！ 章原恺一想到谢长史信里的话就忍不住火从心起，二话不说就出招，两人迅速开战，但又顾忌着这是在袁世良租的院子里，招式都很收敛。 好一会儿后，章原恺才又重新坐了回去，一脸不爽道：“不打了不打了，没意思。” 他眼睛一转，直截了当道：“袁副将，不如我们还是说一说李记镖局的事情吧？那些镖师不是你的兄弟们吗？为什么要动手？” 袁世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不管章原恺说什么，他就是不开口，但心底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劫镖的确是他做的，从他入镖局开始，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劫镖的人才是他真正的兄弟们，是原来的霍家军。 这些人常年在军营之中，根本不会别的营生，出来后就只能租地种地，一年能温饱都算好事。 也就是在这时，袁世良调查出了李记商行和楚王有些关系，想了些办法化名进了李记镖局，一来是想要打探楚王的事情，二是有银钱可以赚，让兄弟们不至于太苦。 可他混入镖局两年多，也不过才升为镖头。虽说镖局很多机密的事情不让他参与，但他也知道，镖局里有不少镖头镖师都做了坏事。 直到那日有人劫镖，袁世良便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一想到这，袁世良才掀起眼皮看了眼章原恺，就见他笑眯眯看着自己：“袁副将？” 袁世良嗯了声，到底没忍住：“你是谁？和第一次劫镖的人有什么关系？” 他藏在袖子下的手紧了紧，两年多时间说长不长，但他夜里做梦都是兄弟们愤怒的眼神，是元帅瞬间苍老的面容…… “你……” 章原恺呵呵笑着：“想知道这些很简单啊，先交代清楚你为什么对那些镖师动手？” 他能调查出背后是袁世良动的手脚，却不能知道是什么原因。 袁世良又是沉默，好一会儿好像是下定了决心，回房拿出一个账本：“这些是关于李记镖局的一些事。” 看似账本，但里面包含着重要信息，若这人真和元帅有关系，定能看的明白。 章原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毕竟来之前霍元帅就给他说过这些事了。 不仅如此，还给他写了一封加密的信件，只要确定袁世良是可靠的，他就能看到这封信。 章原恺漫不经心打开账本，有些信息看的不是很准确，但却也足够骇人，神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你这上面记录的，可都是真的？” 李记镖局的人做这些事，祁州知府知不知道？ 若是不知道，他这个父母官是怎么当的？ 若是知道…… 章原恺暗叫一声不好，这两天沈钰安正在想办法接触祁州知府，若是祁州知府是个内里藏奸的，他们府邸算计李记商行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嘛？ 他拿着账本起身就要走，却被袁世良拦住了，微眯着眼睛，语带威胁：“账本看过了，你是不是也该交代了？” 章原恺啊了声，决定大胆一点，将账本直接揣进怀中：“既然你掌握了这些证据，怎么就没想过要将证据交给祁州知府？” 是祁州知府不可靠，还是因为给了也没用？ 两个人互相试探，却谁也不愿意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袁世良觉得有些累，直截了当：“劫镖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知道那个手势，还知道我们之间的暗语是不是？” 章原恺微微挑眉，不点头也不摇头，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你们挑李记镖局下手，是因为我，还是李记镖局，或者说，两者皆有？” “你之前是谁手下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袁世良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明明确定当年跟在元帅身边的人，除了自己之外，其余人都已牺牲，可他总还是抱有一丝幻想…… 直到这时，章原恺才哈哈笑了起来：“你最想让谁叫我来？” 见袁世良不说话，他诱惑道：“猜的时候不如大胆一点。” 趁着袁世良没反应过来时，章原恺扔下信封急速往后退：“今夜亥时三刻，镖局出事的地方见。” 他说完揣着账本就跑，很快便消失在了袁世良的视线中。 而此刻袁世良还处于震惊之中。 那个人说什么，猜的时候不妨大胆一点？ 最大胆的那个人是谁，肯定是元帅！ 袁世良深一脚浅一脚回了房间，拆信的手抖的不像话，好一会儿才展开，一字一句读得格外认真，眼眶泛红，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氤氲了整个信封。 大胆一点的猜测，大胆一点的猜测…… 可哪怕是看到这封信，袁世良也不敢就这么轻易相信。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上渐渐恢复了力气后才将信拿去烧了。 等风将灰烬都吹散，没留一点痕迹后，袁世良这才重新坐下。 他不断劝说自己，不要着急，今晚就能知道真相，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不停往外看，总觉得今日的时间过得有些慢。 亥时一到，袁世良便迫不及待去往上次镖车被劫的地方，一直到到亥时末刻，前方才隐隐约约出现了人影，一个高大的，挺拔的背影。 袁世良在看到那个背影时，眼睛不由就睁大了，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一直没能发出声音来。 他想说，元帅是你吗？ 可他又怕，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因为他常年的期盼所幻想出来的。 他努力睁着眼睛，生怕眨一下，面前这熟悉的身影就会消散。 那人好像才察觉到身后有人，转过身来，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眼眶微微泛红，无声喊了句：“世良啊……” 第136章 烤全狼 “世良啊，我得到可靠消息，我可能要进京一趟了。这段时间你的职位会有变动，你心里千万不要有想法。一切，等我从京中回来再说。” 袁世良没想到自己的职位变动是从副将变成了总旗，他虽不解，却也知道元帅这么安排肯定是有原因的，反正日子也不算难过。 果不其然，一个月时间都没到，元帅等人就被召回京中，而这一去，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元帅了。 而漠北军，自从元帅被判斩首后，就彻底变了天，他的日子自然就难过了起来，没多久就被赶出了军营。 没过多久，那些被元帅安排了后路的心腹也都被赶出了军营…… 袁世良喉咙里就好像是堵了一个东西，好半晌才哽咽道：“元帅……” 霍启元这才笑了下，将袁世良扶了起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跟我走。” 袁世良只觉得自己这会儿浑浑噩噩，脑子一片浆糊。 但他对元帅是发自内心的信任，毫不犹豫就跟了上去，直到二人出了祁州地界，袁世良才缓缓醒悟过来，眼睛直勾勾看着霍启元：“元帅，您……” 霍启元三两句就将自己发现铁矿差役和全州军营中人勾结，想要暗中了结他们性命的事情说了出来，随即脸上便出现了几分笑意：“说起来，我也真是命大。” 逃出来的地方那么偏，那么隐蔽，却不想被小殿下找到了，不仅如此，小殿下的随行人员中还有太医院的院判。 这叫什么，大难不死！ 至于有没有后福，霍启元表示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他看向袁世良，低声道：“小殿下到漠北的事，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袁世良点头：“是。末将……小的听说了，去年冬日引起了不少轰动，当时镖局里有不少人还在想，小殿下这样娇嫩，只怕是熬不过漠北的冬日。” 不过现在，没人这么说了，小殿下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发现了两种新粮食，他在镖局的时候就听说了，已经有江南的商行到辛凉了。 霍启元出来后，也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下，自然知道顾聿知到漠北后发生的事情，但很显然，几乎没什么人将闻氏和闻王殿下联系在一起。 他按下这事没说：“我现在怀疑，新皇是故意让殿下来漠北的，目的就是为了漠北军。殿下身边的长史和我透露，新皇曾是太子时，便想替我们翻案，只是没能成功。” 如今先皇已经驾崩，翻案就再无可能。 他看向袁世良，一字一句道：“闻王殿下说，我们可以化名去辛凉，当守城兵，日后……” 日后若是真的北狄再犯，就现在的漠北军来说，根本敌不过兵强马壮的北狄人。 所以霍启元知道，谢长史让自己教小殿下兵法，让他将霍家军其他人带到辛凉去练兵，就是为了防止全州兵败破城值日，到那时，辛凉便会是大桑朝最坚固的一道堡垒。 这些话，霍启元不好和袁世良说的太明白，他只低声问了句：“我听说你现在是镖头，还救济着十几个兄弟们，你们……” 袁世良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元帅，小的愿意去辛凉！” 不管是什么兵，不管是在哪里，只要还能跟在元帅身边，袁世良就一百个愿意。 看到元帅又露出之前那种爽朗的笑，袁世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忽然哎呀一声：“元帅，你这不会就是带我去辛凉吧？兄弟们还在祁州呢。” 霍启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也不想一想，去找你那个人，是怎么知道你是浑水摸鱼劫镖的那个人？” 在章原恺调查出李记镖局第二次丢镖就是袁世良策划的后，他马不停蹄将这个消息捎回了昌州，也正是因为如此，霍启元才会给他那封加了密的信。 可以说，正是因为这次的劫镖，让霍启元确定，袁世良还是他的副将，并没有因为这几年的苦日子而改变初衷。 不仅是他，就连他接济的那些兄弟们也是，没有一个人因为命运的不公而怨天尤地。 在他们心中，霍元帅没了，他们就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漠北的百姓们，霍元帅还在，那他们自然就不用动什么脑子，跟着元帅走就是了。 霍启元在来见袁世良之前就和这些人见过面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 说完这些要紧事，两人又聊起了这三年各自的生活，提起辛凉铁矿，霍启元忽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之前不明白，为什么铁矿明明都无矿可挖了，但全州那边却迟迟不肯向上面汇报，让我们转移地方。现在才明白，对方本来就存了要让我们死在铁矿上的心思。” 这些流放犯，因为过度开采而死在矿场上，那真是没有一点意外的痕迹，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袁世良一听这话，顿时恨不得立刻冲到全州去，将现在的漠北军元帅碎尸万段，更恨不得冲到江南去，好好质问一下楚王殿下，为什么连一点生还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元帅！ 霍启元忽然转头看向他：“对了，你在祁州待了两年，觉得祁州知府这人怎么样？” 袁世良低声道：“祁州知府应该是个好的，只是权利被架空了，祁州现在，几乎是李记商行的一言堂。” 漠北人人都以为昌州才是李记商行的大本营，但在袁世良看来，祁州才是。 “李记镖局在祁州很有威望，不仅如此，还和知府中的不少差役勾结，祁州知府一家人都在这边，就算是有了证据也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这些证据交给了祁州知府，只怕他还没下令抓人，他自己的家人就被抓起来了。 去往辛凉的路很长，但他们二人却没有一点困顿的感觉，在二人的交谈声中，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而此刻的顾聿知，一从房间门出来就看见了脸黑如锅底的谢长史，心底咯噔一下：“谢长史……” 谢长史勾了勾唇角，轻声道：“殿下，臣今日想献上一道菜，烤全狼！” 第137章 庆州知府把自己的前途摔没了 烤全狼三个字一出，顾聿知就收回了迈出的脚，看着谢长史勾起的唇角，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门槛。 随后在谢长史平静地注视下，顾聿知抿着唇慢慢仰头看着天，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谢长史你在说什么呀？是不是雪夜做了什么坏事？他不听话的话，我们就让齐侍卫再给他加点训练吧。” 他看着谢长史一言不发的严肃神情，小大人般叹了口气：“雪夜现在长大了好多呢，肯定是觉得咱们府有些小，所以才会出去调皮的吧？” 难道谢长史发现他派雪夜去定州的事情了？ 可是雪夜不是才去吗？ 他嘟着嘴看了眼文舒二人，就见这两人面面相觑，显然也都不知道原因，他只得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谢长史。 谢长史轻咳一声，雪夜被人从外面带了进来，看到顾聿知时便咧开了嘴，飞快跑了过来，明明是头狼，尾巴却摇得飞快，邀功的意思很明显。 顾聿知故作惊讶道：“雪夜，你这是去什么地方玩去啦？怎么身上这么脏呀？” 他眨巴眨巴眼睛，心底偷笑，不管谢长史知不知道他要做的事，反正雪夜不会说话，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他正这么想，就见雪夜歪着头看他，小声嗷呜嗷呜叫了两声，前爪不停扒拉着他，求表扬的意思很明显。 顾聿知这才往下看了眼，随即便看到他的前爪上带着血迹，一时愣住了，诧异道：“你把那个定州知府给挠死了嘛？” 他一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赶紧捂住嘴巴，大眼睛滴溜溜地的转。 文舒二人二人同时一拍额头，脸上都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谢长史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但看它那个样子，应该是得逞了吧？ 谢长史一挥手，齐侍卫便上前来将雪夜给带走了，并且丢给顾聿知一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顾聿知鼓着脸站起来，随后小下巴一扬：“哼，定州知府是坏蛋，上次没有派兵，我就让雪夜去吓唬吓唬他。” 见谢长史还是不说话，顾聿知眼睛一转，语气更加骄傲：“我给雪夜说了，是吓唬，雪夜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动手的。雪夜挠他，肯定是他先动手了。” 舒小涵边听边点头：“小殿下的逻辑完全没有问题。” 文修竹也点头：“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两人虽互看一眼，在谢长史高压的神色中，一时也想不到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谢长史悠悠开口，算是给他们三人答疑解惑：“雪夜没错？殿下，您可知道雪夜是狼？” 顾聿知理所应当点头：“当然知道啦！雪夜不仅是狼，还是我的好伙伴呢！” 他就没见过这么聪明的狼！ 虽然，他也就见过这么一头…… “殿下，定州知府并非是闻府中人，对于雪夜的存在早已见怪不怪。您觉得，一个普通人，乍然见到一头狼，会是什么反应？” 尤其这头狼还对他有很强的攻击意识。 什么反应？ 顾聿知歪着头道：“当然是害怕啦！” 他就是想让定州知府害怕，才会让雪夜去的。 最好吓得那定州知府摔个四脚朝天，沦为定州人的笑柄。 想到这顾聿知就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孩子气。 谢长史满身的怒气在这一刻全都消散了，说起来，殿下也不过还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被欺负了，想要还手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用高标准来要求殿下，的确有些严厉了。 一想到这，谢长史神情就缓和了下来，上前两步，慢慢引导：“雪夜去的时候，正巧定州知府带着人在定州城外查看农户房屋情况，雪夜一出现，定州知府身下的马匹便发了狂，将他从马上直接摔了下来。” 顾聿知小嘴微张，满脸惊讶：“从马上摔下来了？” 他不由轻轻摸了摸屁股，他从床上摔下来都很疼呢。马那么高，定州知府肯定痛惨了。 谢长史微微叹气，表情有些怪异：“定州知府从马上摔下来后，被马踢了一脚，腿受了伤，定州那边的大夫诊断，定州知府的腿，只怕是好不了了。” 历朝历代，都没有残疾人当官的。 定州知府这一摔，直接就把自己的前途摔没了…… 顾聿知显然也没想到事情竟会这么发展，微张的小嘴逐渐变大，眼睛透露出浓浓的不可思议，随后小脸上透出几分后悔。 好像做得有点过火了…… 定州知府上次的确没有援救他，但好像他也没有别的证据证明这人的确是干了什么坏事。 顾聿知嘟着嘴，背着手踢了踢门槛，好一会儿才小声道：“那怎么办呀？” 刚才因为雪夜吓唬成功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 谢长史见他小脸泛着白，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顿时失笑道：“殿下不用太担心，据说定州知府腿摔伤的事情传开后，定州百姓在城内放起了鞭炮。” 顾聿知…… 舒小涵和文修竹却哈哈笑了起来，这定州知府是有多不得人心啊，不过腿断了就放鞭炮，这要是人被调走，或者是直接没了，这定州百姓，是不是该连着放上三天三夜烟花来庆祝？ 顾聿知挠挠头：“百姓们为什么放鞭炮啊？” 又不是年节，他们到哪里去买这么多的鞭炮呀。 “定州百姓定然是受欺压良久，所以在得知定州知府再也无法当官后，才会这样开心。” 这下顾聿知的嘴巴张的更大了：“原来这定州知府真的是个大坏蛋！” 他眼珠一转：“我要告诉皇兄这件事，让皇兄派人来查这个定州知府！” 顾聿知哼哼两声，俨然一副我有后台，我不怕的样子。 谢长史也跟着点头：“定州知府所犯之事定然不是小事，朱巡抚回京续职已有月余，新的巡抚却还迟迟没有定下，也不知皇上会派谁来。” 楚王势力极大，除去江南一带，漠北也算是他的大本营，一旦楚王知道定州知府出事，定会用尽全力再次将自己的人安插过来。 齐承钧好不容易才成功进入江南一带，他们漠北可不能拖了后腿！ 第138章 谢长史的谆谆教导 想到最近形势的严峻，谢长史低声道：“殿下，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要抢先一步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定州知府腿伤治不好这事，还是和闻府合作的医馆说出来的，听说定州那边的大夫已经换了好几批了。 依谢长史的看法，这定州知府不会就此认命，只怕会想尽办法瞒着这件事。 京中官员的名单在谢长史脑海中转了一个圈，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 顾聿知连连点头，随后好奇道：“谢长史，你是怎么知道雪夜去吓唬定州知府那个大坏蛋的呀？我前两日才和它说的呀。” 怎么会暴露的这么快！ 这让他以后都不敢再让雪夜去吓唬人了。 顾聿知鼓了鼓脸，齐侍卫不能去，雪夜也不能去，以后再想偷偷干坏事，都找不到人了。 谢长史一见他这样，失笑道：“雪夜是狼，走的山林，自然比绕着弯的官道速度要快。而定州知府受伤回州府后，大张旗鼓找镖局的镖师，猎虎等去定州郊外的山上，诱捕一头白狼。” 齐知府见过雪夜，所以一得到这个消息便马上联想到了雪夜，连忙和谢长史通了消息，意思很明显，一定要将雪夜的存在好好藏着。 漠北多的是狼，但像雪夜这样通体雪白的狼还真是少见，但凡让人知道闻府养了一头，定州知府定会和李记商行的人联合起来，对闻氏下死手。 要想让闻氏安全，就必然要先发制人。 顾聿知小脸顿时垮了下来，脚都快要跳起来了：“他竟然敢诱捕雪夜，谁给他的胆子！” 他转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弓箭，哼哼道：“我要拿箭射死他！” 雪夜这么乖，这么听话，定州知府摔断腿是他自己骑马技术不行，是他的马胆子小，和雪夜有什么关系。 “殿下。”谢长史忙上前安抚，“定州知府这样生气也是有原因的，他摔下马后，府衙便对雪夜动了手，但都没讨到好，对雪夜动手的差役都受了伤。” 怪不得雪夜的爪子里面全都是血肉，原来是那些差役的呀。 顾聿知扬起了下巴，满脸骄傲：“雪夜真厉害！” 他看向齐侍卫，嘿嘿笑道：“当然，最厉害的还是齐侍卫，毕竟雪夜都是齐侍卫训练的呢。” 一直装鹌鹑的齐承朗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他的确觉得自己很厉害，让雪夜在众人的围攻下不仅突围成功，还能重伤他人…… 但很明显，谢长史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个时候来夸奖他，不是让谢长史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吗？ 他顿时就感受到了谢长史上下打量的视线，下意识挺直脊背：“点下谬赞了，训练雪夜，是臣的职能。” 舒老师和文修竹二人看戏看得格外开心，在听齐侍卫这么说后，两人对视一眼，神色中皆带着一丝庆幸。 还好他们是系统，干了坏事谢长史也不知道，否则动不动就被谢长史死亡凝视，估计连觉都睡不好…… 顾聿知却没听出齐承朗话里浓浓的求生意识，还以为话都说到这了，谢长史应该不会再追究了，迈步走了出去，正巧这时雪夜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欢快的朝着他跑来，围绕着他转了好几圈。 显然，他还惦记着顾聿知没有表扬他做得好，晚上给他多奖励两个徐嬷嬷做的卤鸡腿。 顾聿知摸摸雪夜的头，正要说话，就听谢长史道：“虽说雪夜的恐吓造成的后果，的确对我们比较有利，但这也不是殿下擅自行动的理由。” 他嘟着嘴，显然有些不服气。 就是因为知道谢长史不会同意，才要擅自行动的呀。 谢长史见状微微摇头：“殿下，臣知晓您记着定州知府之前没有支援的事情。但您有没有想过，他为何有这个胆子不支援殿下？” 顾聿知瘪着嘴，语气低落：“是因为楚王兄。” “是。”谢长史早就知道顾聿知猜到漠北背后之人是楚王，这会儿听他说起也不觉得意外，“但同样都是楚王的人，为何全州会派人前来？殿下可有想过其中缘由？” 顾聿知这才仰头看向谢长史，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挠挠头：“不知道呀。” 上次全州派人来了嘛？ 他想不起来了。 “背后原因，臣也暂时想不明白。但臣想，若是这次雪夜的恐吓没有成功，引起定州知府的怀疑，又或者是定州知府身边有高人在，雪夜突围没有成功，导致雪夜葬身在定州殿下又该如何？” 不管是这次雪夜恐吓，还是上次黄福钱康二人被套麻袋之事，谢长史都不赞同，原因无他，这样没有任何计划的行事，可能露出的破绽很多，说不定会给他们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顾聿知却还是不服气：“雪夜才不会失败呢。他是被训练过的。再说了，雪夜也不是普通的狼！” 齐侍卫之前就说过，山匪的寨子能那么顺利就被拿下，雪夜的母亲功不可没。 雪夜是神狼的后代，不可能被定州知府那些蠢蛋给抓住的！ “殿下，假如呢？” 顾聿知斩钉截铁道：“没有假如！” 但他有些闪躲的视线已经告诉了谢长史答案，之前还没觉得，现在被谢长史这么一提醒，他就有些后怕了。 狼再聪颖也是狼，而人之所以能够占领更多的地盘，是因为人懂得利用工具…… 这么算起来，雪夜的运气真是好，若是在定州府衙，说不定真的会被定州知府下令给射成筛子…… 他小嘴紧紧抿着，看着雪夜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歉疚，脊背好像一下就塌了下来，但到底不肯说出自己错了的话。 谢长史缓缓蹲了下来：“殿下，您下次再有这种想法时，可以和臣说一说，我们尽可能将计划做得完善一些，不留下痕迹，更能将事情引导到我们想要的结果上。” 就像这一次，若不是那定州知府倒霉摔断了腿，让医馆的人知晓了，雪夜恐吓定州知府的事情定然会被瞒下来。 不知道此事就不会有戒备，雪夜可是每逢殿下休沐时便去昌州郊外玩耍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看到了…… 第139章 齐侍卫好厉害呀 一想到这，谢长史脸上的表情又柔和了几分：“殿下，就算是再完美的计划，也有可能会出现差错，所以殿下，下次有这种冲动的时候，请一定告知臣。” 虽说小殿下这两次突发奇想的报复给他们带来了好的后果，但这种好运气可不是每次都有的。 顾聿知鼓了鼓脸，不情不愿道：“那，那我给你说，你会同意吗？去年赏赐被劫，你说要把庆州知府记住，结果都一年了……” 他挠挠头，一年了，自己都差点忘了被庆州知府欺负过的事情了。 “殿下还小，须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道理。和庆州知府的摩擦并非是上战场杀敌，当场就要分出胜负，拼个你死我活。殿下如今在漠北算是刚站稳脚，没必要和庆州知府这样的老油条耗费时间。”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我知道了。” 不过短短一会儿时间，顾聿知就想明白了这件事的凶险，虽然面上不显，心底却已认同了谢长史的说法。 就像在宫中，因为顾忌着殿里的宫人们，母妃做什么事情都不能任性一样，他现在也不能任性。 顾聿知嘟了嘟嘴：“但是十年报仇，有点太久了，会不开心。” 谢长史哈哈笑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才站起来道：“臣只是让您稍微有些耐心，并不是真的要等十年。” 见小殿下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谢长史才继续道：“小殿下这次奇袭的时机选得相当好。江南那边，因为齐承钧的强势插入，楚王殿下正忙着将惠州的隐患扫除。而漠北这边，李记商行正忙着梳理账本，凑钱买盐引，庆州知府受伤一事，一时半会儿他们估计还考虑不了那么多。” “不仅如此，臣还怀疑，楚王正在和皇上角力，想将自己的人推上漠北巡抚这个职位。”他定定看向顾聿知，“而庆州知府定会隐瞒自己受伤一事。” 普通百姓对官员，尤其是当地的父母官都保有最大程度的敬畏。 但庆州知府不一样，从他受伤传开，庆州百姓的反应来看，他定然知道，他要是从知府这个位置上下来了，下场会有多惨。 顾聿知一下就明白了谢长史的意思，马上跳了起来：“我现在就给皇兄写信，齐侍卫最好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给皇兄送过去。” 不仅要派可靠的人来担任庆州知府，还有漠北巡抚…… 顾聿知摸摸脑袋，嘿嘿一笑：“要是庆州知府和巡抚都变成皇兄的人了，那我的闻氏商行要做大，岂不是容易得多了？” 谢长史点头道：“殿下说的是。” 顾聿知迫不及待写了封信，交给了齐侍卫。 齐承朗将信接了过来，深深叹了口气：“殿下，我今日凌晨才从辛凉回来，还没休息呢，就知道了雪夜恐吓庆州知府一事……”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想了想：“齐侍卫好辛苦啊。” 齐承朗简直要感动的哭了，连连点头：“是啊，殿下，比如让樊枞……” 顾聿知鼓了鼓脸：“不过这封信很重要啊，齐侍卫的武功最高，府里那匹汗千里马也只听齐侍卫的话呀。” 去吧那两个字，就这么被齐承朗给咽了回去。 辛苦怕什么，跟随着殿下来漠北的这一行人，谁不辛苦，殿下自己还不是整日都在不停学习。 从刚到辛凉的什么都不懂，到现在已经能独立给皇上写密信，殿下的成长比他们预想的要快，过程要辛苦。 他这点劳累算什么，还比不上以前练武时候呢…… 不用顾聿知再说，齐承朗自己就把自己说服了：“殿下放心，臣一定尽快将密信送给皇上。” 顾聿知看着齐侍卫的背影转个弯消失在了月亮门前，鼓着脸道：“我刚想说齐侍卫要想再休息一两日的话，让樊侍卫去也没关系的。” 府里最好的那匹千里马的确只听齐侍卫的话，但樊侍卫他们的马也都不是凡品…… 他挠挠头，眼睛亮晶晶，满眼佩服道：“齐侍卫不愧是武功高手。” 才休息几个时辰，就能这么生龙活虎啦。 顾聿知晃晃头，正准备回房间，就听管家说章侍卫回来了，顾聿知小身板一转，又重新回了议事厅。 章侍卫肯定是带着霍元帅那边的消息回来了。 一想到霍元帅说副将袁世良可信，顾聿知就心情很好，像个小大人般背着手：“快让章侍卫进来回话吧。” 他话音刚落，章侍卫就走了进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朝着顾聿知行礼：“殿下，臣回来了。霍元帅及袁世良副将等人，已经前往辛凉了。” 他的护城军！ 顾聿知笑得眼睛弯弯的：“和陈典仪那边沟通好了吗？” 他说着用手做出一个一点点的手势：“袁副将原本是李记镖局的人，还是要稍微注意点的好。” 辛凉的百姓也有从祁州迁过来的，说不定就有见过袁副将的人呢。 章侍卫笑道：“殿下放心，陈典仪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和别的城池不同，辛凉在建设时，就将护城军所在场地划分在了城中心，距离亲王府不远的地方，就是为了能够最大程度保护小殿下的安全。 北狄是否会来犯，又什么时候来犯，还是未知数，但当小殿下搬迁至辛凉，他的行踪就不再是谜，亲王府就会变成一些宵小之辈的垂涎之地。 顾聿知双手捧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那李记镖局现在怎么样了？” 他可是听说了呢，李记镖局不仅连丢两镖，还死了一个镖师呢。 当时隆昌镖局虽然连丢三镖，但没有镖师出事，李记镖局这样，应该很快就会关门大吉吧？ 他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死的那个镖师是不是大坏蛋呀？” 袁副将是好人，那他杀的那个镖师肯定就是坏人啦。 章原恺点头道：“是。根据袁副将的密信，李记镖局在祁州之所以能够一家独大，和这这些镖师脱不了干系。” 他说着将账本递了过去，顾聿知翻开账本，按照霍元帅教的方法，一字一句开始拼凑。 第140章 殿下，您皇兄的位置坐的不是很稳呀 原来李记商行在漠北站稳脚跟后，便根据各个州府的特点，规划不同的侧重点，比如昌州最富有，米行、织布行等重心就在昌州，而祁州附近山林密布，最容易藏匿山匪，走货的商人急需镖局保护，所以祁州以镖局为重。 但祁州大大小小的镖局有将近十家，并且这些镖局都是混迹祁州的老江湖，要想从这些镖局中杀出一条血路，并且快速占领祁州的市场，像之前隆昌镖局那边，一点一点谋划击溃是不行的，必须要快速占领市场。 所以李记商行的人就出了个损招，找来了好些好手劫镖，不管大小，不管轻重，全都劫了。 祁州知府也曾出兵围剿过，但他们一无齐承朗那样的高手，二无雪夜妈妈那样的神狼相助，三无文王殿下的身份，能让周边知府救援，剿匪行动不仅失败，还丢了好几条衙役的性命。 可以说袁副将所为难的这些镖师，手上多多少少都沾了几条人命。 而祁州百姓没多久就发现新起的李记镖局走镖十分安全，李记镖局的名声就这样在祁州被打开了。 那些被迫关门的镖局也不是没猜到这事和李记镖局有关，但他们武功高强的镖师已经折损，剩余的镖师不是怕死，就是不成气候，几家镖局联合起来有过一次劫镖行动，但最终的结果就是败的惨烈。 顾聿知好像是听传奇故事一样。 之前黄福和钱康想要对付闻氏医馆，用的手段就很肮脏，但事情结束的太快，并且没有任何人员伤亡，顾聿知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也难以想象，一个商行的手段竟然可以这么残忍。 一时间，顾聿知对李记商行的厌恶可以说是上升到了极点。 他小小的脸几乎都要皱成包子了，大眼睛转了转：“谢长史，那袁副将有没有说，祁州知府可不可信？” 袁副将哪有时间处理这事，他的心早就被霍元帅给引走了。 谢长史缓步走了进来，将一封信递了过去：“殿下，这是祁州知府让人送来的密信。” 顾聿知瞪着眼睛将密信接了过来，就见信封上写着闻王殿下亲启这几个字。 他眼睛眨巴眨巴：“这竟然是给我的，不是给闻氏商行的。” 这种感觉好奇怪呀…… 他来漠北这么长时间，除去齐知府外，和别的知府就没有联系过，这祁州知府竟然给自己写信。 他三两下拆开信，连看带猜，很快就看完了整封信，递给了旁边一脸淡然，但神情又带了几分好奇的谢长史：“这是求助信哎。” 早在李记镖局异军突起时，祁州知府便知道这整件事情就是一个局，但他孤立无援，又毫无证据，自然拿李记镖局没有办法。 这些年祁州知府倒是收集了些证据，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这次李记镖局的变故让祁州知府看到了希望。 但想要彻底铲除李记镖局，祁州知府府衙的兵力显然不够多，于是这个时候他就想到了闻王殿下。 闻王殿下身边能人异士居高，快刀斩乱麻剿了山匪，向他求助再好不过。 密信中不仅有求救信息，还有一些证据，只要这些证据属实，顾聿知完全可以做到先斩后奏，将李记镖局这些涉事的镖师直接砍了。 谢长史不能因此就相信祁州知府，仔仔细细和袁副将提供的整局对比了一番，好半晌才抬起头，捏了捏有些疲软的眉心：“我们帮祁州知府搞定李记镖局，作为交换，祁州知府帮我们确定商帮成员。” 直到这时，文掌柜才缓缓点头，语气有些悠悠：“说句大不敬的话，殿下，您皇兄这个皇位，坐的也不是很稳当啊。” 顾聿知煞有其事点点小脑袋：“好像是哦。” 皇兄虽是太子，但父皇还在时，明显最喜欢楚王兄。 哪怕他不受宠，常年待在母妃的宫殿里，也能听到宫人们的议论，楚王又立了什么功劳，皇上是不是要换储君了。 他那个时候就在想，比起老是看不起他的三皇兄，他更喜欢温润如玉，笑眯眯的太子哥哥。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父皇驾崩，太子哥哥登基后，顾聿知才会以为自己在宫里的日子会好过了…… 顾聿知捧着下巴想了想，越发觉得自己被皇兄流放到漠北来，是有原因的。 他想一想神情就变得庆幸了起来，拍拍小胸脯：“还好是皇兄登基了，要是楚王兄的话，我可没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楚王兄无视封地百姓的性命，若真是他登基当了皇上，肯定也不会在乎桑朝百姓的。 谢长史不知道顾聿知心底的想法，让人将沈钰安找来，随后道：“殿下，昌州这边，沈钰安所接触的两家商行，都同意集资购买盐引一事，并且愿意在成功购买盐引后，加入商帮。” 这些做生意的人，谁不是人精，在没有确定自己能够获得利润之前，是绝对不可能就此加入商帮，但为了让闻氏商行看到他们的诚意，这些人倒是给了不菲的定金。 若是中途反悔，这些定金可是不退的。 “昌州确定了，祁州这边只要将李记镖局拔出，应该很快就能确定，剩下就是定州了。” 至于庆州，要等皇上将可靠的知府派来，将庆州李记商行清除，他们才能和庆州搭上线。 距离可以购买盐引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闻王府众人任重道远，连不常出府，存在感极低的刘典仪都去定州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顾聿知才知道，不显山不露水的刘典仪，原先竟是言官，父皇在世时，舌战群臣，但最终被人陷害出京。 刘典仪本已寄情山水，不知道皇兄到底说了什么，竟打动了刘典仪，让他随着自己来了漠北。 不管是来漠北的路上，还是在昌州，刘典仪都很少露面，若非这次要找可靠的人去定州找商行合作，刘典仪只怕还是个透明人的存在。 顾聿知歪着头想了想谢长史和自己说的那些关于刘典仪的丰功伟绩，握紧了小拳头：“刘典仪这么厉害，肯定会带来好消息的！” 第141章 应该把楚王兄关进宗人府 谢长史看了眼对刘典仪能力怀有无比信任的顾聿知，默默想了想，难不成这次定州之行，应该他去？ 府里的人太厉害了，都显不出自己了。 谢长史悠悠叹了口气，一抬眸就看到顾聿知用满是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 舒小涵无比感慨道：“没错没错，小王爷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刘典仪那么厉害肯定会回来的。不过话说回来，这谢长史才是真的厉害啊。府里的人卧虎藏龙，但都对谢长史很服气，这说明什么？” 顾聿知抬头看向谢长史，眼睛亮晶晶无声道：“说明谢长史更厉害！” 文修竹看了眼顾聿知，见他眼底满是对谢长史的信任和依赖，深深叹了口气。 人心难测，这位谢长史现在倒是看不出一点私心，认真教授殿下，操持着府里府外的大事，但难保时间一长，谢长史不会生出点别的心思。 桑朝皇上将小殿下发配到漠北来是另有目的，就算他知道谢长史起了异心，只怕也没有想要替小殿下把隐患拔除的心思。 功高盖主，可不是简单的一个词语那么简单。 但现在…… 文修竹说不出让小殿下防备着谢长史的话。 被文修竹所防备的谢长史此刻终于满足了：“刘典仪去定州已经有三日了，过两日应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同时臣也让齐侍卫给苏侍郎带去了信，让苏侍郎务必帮我们打探一下，盐引是户部谁在管。” 不仅如此，他们给皇上的密信中也提及了此事，不仅会让皇上帮着拦一下李记商行购买盐引一事，也会查一查李记商行之前购买盐引的事情符不符合规矩。 若是李记商行的确和前户部尚书有勾结，那李记商行都用不着他们动手，皇上就能直接下令灭了他们。 当然，为了不引起楚王对小殿下怀有戒备之心，还是要稍微低调一点，将李记商行的事情处理成商行之间的竞争最合适。 显然顾聿知也想到了给皇兄的密信，脸上就带了几分兴奋的神色，双手撑着下巴，声音小小的，好像害怕被人听到似的：“皇兄要是能查出李记商行干的坏事，是不是也能给楚王兄定罪了？” 谢长史微微摇头：“没有这么简单。” 楚王虽说张狂，但做事还算是滴水不漏，之前江南水患一事，他会失败纯粹是因为他没想到皇上竟会将受灾百姓一股脑全部带到了漠北来。 因为皇上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解决办法，不仅让楚王损失了几千百姓，赈灾物资银钱，和一个惠州知府。 谢长史接着道：“齐承钧在惠州上任后，倒是拔出了楚王殿下的两个心腹，楚王殿下也因赈灾不及时，监管不力等罪责，被罚了三年俸禄。” 这个消息，谢长史也是才知道，虽然不甘，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顾聿知才知道这事，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道：“那么多百姓都没了，楚王兄就只是罚了三年俸禄？” 齐侍卫的兄长在江南住进疫区的事情传遍了桑朝，顾聿知当然也知道，对齐承钧这个人充满了好奇和敬佩。 谢长史曾说过，前朝覆灭，就和疫病有很大的关系。 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疫病发生后，前朝皇上信任贪官，赈灾粮及药材等东西根本没送到疫病区，反倒是这些病人被大肆屠杀…… 顾聿知得知此事后，有专门查看过历史，才发现，历朝历代的覆灭，都和这些事情脱不了什么干系。 也正是因为如此，顾聿知才会对楚王兄不管江南百姓死活，并且引导受灾人群北上找皇兄麻烦的事情这么生气。 但他没想到，楚王犯了这么大的错，差点成为桑朝罪人，最后竟然只是罚了三年俸禄！ 顾聿知气得小脸都鼓起来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皇兄应该把楚王兄关到宗人府去！” 谢长史…… 他语气带了几分无奈：“殿下，咱们知道这些事是楚王做的，但没有证据呀。皇上也不能随心所欲的。” 顾聿知嘟着嘴，很不满意地哦了声：“知道了。” 要是以前，顾聿知会觉得亲王一年的俸禄都很多，但现在，他知晓李记商行是楚王兄的产业，知道楚王兄其实背地里有很多赚钱的营生，顿时觉得罚三年俸禄，对楚王兄来说简直不痛不痒。 他跳下椅子，握着小拳头哼哼道：“谢长史，我要去学习啦。” 他没办法一夜之间就长大成楚王兄那样，但他想做一个霍元帅口中，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所以他现在也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顾聿知一只脚迈过门槛正要往外走，忽然又拍拍小脑袋，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活泼：“哎呀呀，我忘记啦，谢长史，祁州那边，派谁去支援比较好呀？” 他歪着头想了想，一般这种需要武力解决事情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齐侍卫，但现在齐侍卫去送密信了。 他抬头看了眼章原恺，轻轻摇摇头，章侍卫不行，章侍卫还要赶去辛凉呢。 顾聿知正要说让樊侍卫回来，就听谢长史道：“章侍卫长，祁州的事情就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顾聿知瞪圆了大眼睛，一脸不解：“可是，可是陈典仪不是让章侍卫长回去辛凉的吗？” 霍元帅将袁副将送到辛凉后就会回来，毕竟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教授顾聿知兵法。 而袁副将等人对辛凉的情况还不了解，护城军这边还要章侍卫长去主持大局呢。 谢长史笑道：“祁州知府求助，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力支援，将那些镖头镖师等人抓住后，事后的审问也是很重要的一环，章侍卫擅长这些，所以他去祁州最为合适。” 顾聿知这才恍然大悟般点点小脑袋：“对哦对哦，我都忘记章侍卫长最擅长的事情了。” 之前那些山匪，就是章侍卫长给撬开嘴的。 这一下，顾聿知崇拜的眼神又落在了章原恺的身上，章原恺下意识挺直了脊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殿下且放心，臣去祁州，一定会给殿下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第142章 流放小六的真实原因 闻王府这边，祁州、定州以及京中三管齐下，势必要在户部开放购买盐引之前将所有事情都办好。 齐承朗日夜兼程，仅仅用了五天时间就到了京城郊外，可怜府里最昂贵的那匹汗血宝马，到了京城郊外的客栈时，口里都吐白沫了。 自从皇上同意他们之间利用镖局传信后，京郊的这间客栈便被齐承钧给买了下来，里里外外全部换成了自己人，客栈掌柜的在看到齐承朗后，忙不迭迎了上来：“二少爷。” 齐承朗摆摆手，拍了拍宝马：“赶紧，找个兽医来给它看看，还有给家里递消息，我回来了。” 掌柜的让人引着齐承朗去专属的房间休息，随后便安排人送信，喂马。 等齐承朗洗漱完，家里的人也来了，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来的竟是赵喜。 齐承朗看着赵喜明显大了一圈的肚子，顿时张大了嘴巴：“赵公公……” 赵喜呵呵笑了声，拍了拍肚子，神情无奈道：“最近淑妃娘娘甚是喜欢洗手作汤羹，便宜了奴才们。这次正巧奴才出宫办些事，得到消息后就先赶过来了。” 淑妃娘娘对自己的手艺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皇上说淑妃娘娘一片心意，不能浪费，所以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只得咬着牙喝完。 本以为淑妃娘娘不过是三分钟热度，却不想她从御膳房处了解到汤羹都是用完了的，顿时备受鼓舞，将煲汤这事看得格外郑重。 他之所以会这么胖的原因很简单，淑妃娘娘性格有那么一点点强迫，所有煲汤的材料喜欢用双份……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齐承朗也明白了过来，将密信递交了过去：“这是闻王殿下给皇上的密信，请公公今日务必让皇上答复，另外，能不能请苏侍郎前来见个面。” 他挠挠头：“我进京实在是有些不太方便。” 谁知道城门口有没有楚王殿下的探子，他刚进去，说不定楚王殿下在京中的势力就知道了。 赵喜见齐承朗神色就明白，这事只怕不简单，应下后转身就走了，出了房门，他就上了马车，马车里竟坐着桑朝皇上，顾聿宸。 顾聿宸半躺着，神情有些慵懒，瞧见赵喜上马车动作有些艰难的样子，顿时嫌弃地啧了声：“赵喜啊……” 赵喜浑身一震，马上拿出齐承朗的密信：“皇上，这是闻王殿下送来的密信，据说齐侍卫是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来的。” 为了让皇上相信这件事的急迫性，赵喜还加重了语气：“奴婢听客栈掌柜的说，齐侍卫的汗血宝马都吐白沫了。” 顾聿宸这才放过他，缓缓接过信看了起来，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惊讶，随后又转换成了凝重，将信递给赵喜：“户部管盐引的人是谁？” 赵喜老老实实将信烧掉：“是户部尚书高盛梁” 顾聿宸眉梢轻佻，暗想这还真是巧了，户部尚书不是楚王的人。 “回宫后让他来一趟，查一查往年盐引的事情。” 小六在密信中可是透露了，李记商行在漠北彻底站稳脚跟，成为漠北商行的老大，正是因为盐引。 而一个地区的盐引发放都是有数的，但看这情况，李记商行所掌控的盐引数量，可不止漠北规定的数量。 赵喜神色一凛：“是。” “还有，去和苏侍郎说一声，让他见见齐承朗。” 说到这，顾聿宸神色有些微妙。 小六信中说，他们已经决定联合漠北各大商行，来对抗李记商行用盐引控制漠北一事，所以他们势必要知道户部管盐引一事的人是谁，和他说不过是习惯性的不隐瞒，并没有要让他帮忙的意思。 顾聿宸手掌撑着下巴，手指轻轻点着脸颊，脸上带了点似笑非笑的神情，总感觉谢长史他们把小六教得有点老实了呀。 不过老实也有老实的好处，在他这里，老实的孩子才会有奖赏。 思及此，顾聿宸接着道：“你就和苏侍郎明说，只要齐承朗提到盐引一事，就应承下来。” 顾聿宸之所以会将小六赶到漠北去，是因为一位大师对小六的断言。 当得知这件事后，顾聿宸也非常矛盾和忐忑，但最终他还是狠下心将小六送到了漠北去，同时将自己当太子时的心腹打包一起送了过去。 满朝文武只知他胆小如鼠，残暴又没天良，连五岁的幼弟都要怀疑，打发着送到漠北那边去，却不知他真正的用意是想让小六接管漠北军。 所以现阶段，小六自身更强大，对他以后接管漠北军就更顺利。 破坏李记商行用盐引控制漠北商行的事情，一来可以壮大小六，二来可以让楚王的钱袋子缩点水。 马车晃晃悠悠，让顾聿宸的思绪不由都飞远了些，直到听到侍卫吁的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换了龙辇回了御书房。 半个小时后，户部尚书高盛梁走了进来：“臣参见皇上。” 顾聿宸漫不经心嗯了声，视线从书中脱离出来：“往年盐引一事，是之前的户部尚书在负责吗？” 高盛梁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忽然提及此事，连连点头：“是，前户部尚书不让臣等插手这些事，再加上盐引这方面也没出过乱子，所以臣等也就没有在意。” 顾聿宸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将书重重甩在龙案之上：“户部第一大收入是田赋，第二大收入便是盐引，之前你身为户部右侍郎，竟说你不在意这件事？” 又不是苏全平，满心满眼都是种植粮食的事情，关注不到盐引一事很正常，他这个户部右侍郎主管税赋这些事情，竟说自己不知道？ 顾聿宸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手指轻轻敲了敲龙案：“高盛梁，你是不是觉得在户部尚书这个职位上坐的有些舒坦，想要换把椅子？” 什么椅子？ 牢房里用稻草铺成的“椅子”吗？ 高盛梁额间瞬间升起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头重重磕在地砖之上。 他的确不是楚王的人，但在顾聿宸登基之前也不是他的人，在那个时候选择明哲保身，是很正常的事，高盛梁哪里能想到，皇上忽然就朝自己发了难…… 第143章 彻查盐引一事 高盛梁迟迟说不出话来，冷汗直流到地砖上，很快便形成了一小块水渍。 顾聿宸静静看着他不说话，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就连赵喜此刻都死死吸着肚子，眼睛直勾勾盯着鞋尖。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才过一会儿，高盛梁浑身都已被冷汗浸湿，努力找回理智，颤着声道：“皇上息怒，臣……” 顾聿宸悠悠道：“想好了再开口。” 高盛梁的嘴巴又闭紧了。 一看他这样顾聿宸就知道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怎么办呢，他的人手本来就那么点，现在谢长史还在问他要人，漠北巡抚，庆州知府，都是很重要的职位，自然不能随随便便派出去。 小六在信中说，庆州知府受伤一事，对外暂时还瞒着，只怕等盐引发放时间一过就瞒不住了…… 顾聿宸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忽然话锋一转，看向脸都憋得有些青的赵喜：“赵喜，刑部那边关于前任户部尚书的调查，其中有没有提起盐引有异的事情？” 这一叫，赵喜就泄了气，吸进去的肚子嘭的一下就恢复了原状，他的脸色也逐渐由青变红：“回皇上，没有。” 没有？ 身为太子之时，刑部上下就是自己的人，尤其审问前任户部尚书时，章原恺参与其中，刑部的审问结果没问题，那难不成之前的户部尚书坏事做尽，偏偏盐引一事没做手脚？ “让刑部尚书进来。” 赵喜一溜烟的小跑着出去传人，等命令传达完毕后，他才狠狠深呼吸了几口气。 皇上生气的时候可太恐怖了…… 但作为大内总管，面对这样恐怖的事情就得迎难而上。 赵喜垂着头站在门外，决定等刑部尚书到了后再一起进去。 没了赵喜在，高盛梁只觉得更压抑了，不停舔着嘴唇，好一会儿才道：“皇上，臣隐约听前任户部尚书提起过，之前盐引一事，具体负责的是张郎中。” 张郎中，本名张斯，也算是户部的老人了，只不过能力比较平庸，在户部混了几十年，不出意外的话，郎中就是他致仕前的最高职位了。 但现在看来，也许这人的平庸是故意展示给众人看的。 身处在这样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上，就算户部出了事，也不会有人第一时间怀疑他的。 但要说前任户部尚书绝对不知道这事，那也是不可能的。 顾聿宸心里很快有了计较，只怕前任户部尚书在自己登基后就已经给家人安排好了后路，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家人平安，以及楚王的照顾。 等刑部尚书一进来，顾聿宸就很快安排了下去，没一会儿刑部尚书就出了门，趁着夜黑率先将张斯给抓起来，还有翻看前任户部尚书的卷宗，势必要从中挖出他们所忽略掉的东西。 高盛梁全程都跪在地上，此刻膝盖处就好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似的，又疼又痒，格外难受。 又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顾聿宸的视线才重新落到他身上：“盐引就快要发放了，漠北那边有资格购买盐引的商行是谁？” 高盛梁思绪千回百转，忽然就明白了为何皇上会在这个档口问起盐引一事，肯定是和闻王有关系。 但高盛梁并不知道闻王在漠北也做生意，还以为是闻王那边发现了什么不利于户部的线索，顿时额间青筋直跳。 他当户部尚书也有一年的时间了，若是真有什么不利于户部的事情发生，他一个失察的罪是肯定跑不了了。 高盛梁低声道：“李记商行。李记商行买盐引已有五六年了，从账本上看，没发现问题。” 顾聿知垂眸勾了勾唇角：“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彻查李记商行买盐引这几年走的什么程序，到底购买了多少盐引，以及在哪个盐场兑换的。” 高盛梁低声应是，慢慢退出御书房。 等御书房门关上后，他不由抬头看了眼星空，狂跳的心终于缓缓归于平静，他在冉公公诧异的眼神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从皇上要开始彻查漠北的一个商行时，高盛梁就知道，漠北那边的清算开始了。 漠北军霍启元、霍家军几乎是桑朝朝堂之上的一个禁忌，无人敢提，哪怕是新皇登基。 霍家军的覆灭，真的只是他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因为夺嫡而引起的吗？ 不是的，是功高盖主！ 是因为先皇认为漠北只知霍家军而不知桑朝皇帝，还因为他认为北狄起码还有十年不敢来犯，他有十年的时间可以重新扶植一个“霍家军”出来。 但显然先皇没想到，他会突然驾崩，而新皇明显对霍家军抱有好感…… 高盛梁正要离开，御书房的门忽然打开了，赵喜迈步而出，瞧见他一脸惊喜：“高尚书，还好您没走，奴婢有些事想拜托您呢。” 高盛梁脸上马上堆满了笑：“能帮上赵总管的忙，是我的荣幸，赵总管请说。” 赵总管忙哎呦说着客气了的话，引着高盛梁往没人的地方走：“高尚书，皇上既然让你查李记商行，那就说明李记商行是有问题的，盐引一事，就不要给他们了。” 高盛梁只稍微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不管他调查的李记商行有没有问题，它都没有购买盐引的资格了。 但他相信，赵总管专门出来找自己，不可能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果不其然，见高盛梁点头后，赵喜才接着往下道：“漠北百姓疾苦，前些年没有商行有资格购买盐引，所以一直吃的高价盐。皇上的意思是，李记商行没了资格，也不能让漠北百姓再吃苦。” 高盛梁眉心微跳，微微俯身行礼，态度更加谦卑：“我有些愚钝，还请赵总管示下。” 赵喜连忙将高盛梁扶起来，呵呵笑道：“我也就是听说，听说漠北成立了一个商帮……” 剩下的话赵喜没有说，但高盛梁已经明白了，皇上要把这个购买盐引的资格给漠北商帮。 至于他们购买到的盐引具体如何分配，那就是他们商帮内部的事情了。 第144章 他们变成了瓮中捉鳖的鳖 顾聿宸彻查前些年盐引一事在偷偷进行，并且事态的发展比较顺利，刑部尚书突然搜查户部郎中张斯的院子，从院子里挖出了好几箱黄金，不仅如此，还有地契、名贵书画等等。 张斯完全没有准备，直到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时，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本以为自己马上会接受拷问，却不想刑部尚书好像完全想不起来他这个人一样，转头就去翻原户部尚书的卷宗了。 刑部里里外外的人连着加了两天班，终于抽丝剥茧般从卷宗中发现了一点猫腻，原户部尚书的小儿子，在几年前被拍花子给抱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刑部尚书瞬间明白了，这个小儿子肯定被楚王作为人质安排到了江南去，并且在户部尚书出事前，接触到了小儿子。 也只有这种可能，才会让原户部尚书甘愿赴死。 刑部尚书将调查结果递交给了皇上，马上又派人和齐承钧联系，想要将这个小儿子挖出来，他有预感，这个小儿子肯定不在了。 而漠北祁州这边则没有那么顺利了。 章原恺带着府中一共十二个侍卫，连夜赶往到了祁州，偷偷和祁州知府在祁州郊外碰了面，这也是章原恺第一次见到祁州知府。 月光下，章原恺看着祁州知府花白的头发，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人到底是不是祁州知府？ 明明谢长史给的资料，这祁州知府明明只是而立之年呀。 祁州知府魏成瑞对这样的眼神显然并不陌生，也没解释，拿出信物低声道：“可是章侍卫长？” 章原恺交换了信物后，才最终确认身份，章原恺低声道：“李记镖局现在什么情况？” 距离李记镖局的镖师去世已经有几天的时间了，这段时间李记镖局不说官司缠身，但的确也没心思继续走镖了。 李记镖局的人并不知道这两次劫镖的人是两拨人，只知道这忽然就冒出来的陌生势力，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杀人劫镖干的格外顺手。 没将这股陌生势力找出来前，他们哪里还敢走镖。 再丢一次镖，他们镖局的下场估计就和隆昌镖局一样了。 最让李记镖局掌柜的头疼的是，现在大掌柜的心思全部都在查账和购买盐引上，只让他们稍安勿躁，等购买盐引一事结束后再说。 所以现目前的李记商行那是非常的安静。 章原恺听得连连点头，将袁世良收集的证据递给魏知府：“这是谢长史让我带来给魏知府的，他说这些东西对你应该有用。” 黑灯瞎火的，魏成瑞虽看不清这册子里记录的是什么，但听章原恺话里的意思他就明白了，当即将册子揣进怀中：“李记镖局在祁州的势力非常大，我府衙中有不少人都不能用，所以……” 他看了眼章原恺身后这十几个人，顿时有些头疼：“章侍卫，并非是我不信任你们，但李记镖局镖师加起来足有五十人……” 虽说他们打算今夜突袭李记镖局，但李记镖局人多势众，并且对镖局内的布局格外熟悉，他们一点也不占有优势。 一想到这，魏成瑞心底就止不住的担忧，说话的底气都变得不足了起来：“我虽然有李记镖局的布局图，但我们的人从未进去过。而且李记镖局里面的镖师都是见过血的狠人。” 这一点章原恺早就知道，因为在来之前他专门去了一趟辛凉，从袁世良口中得知了更多关于李记镖局的事情。 几人也没进城，去了之前霍家军那几人的藏身处，灯一点燃，章原恺才重新打开了布局图，在上面勾出了几处：“这几处分别是地窖，地道以及后门。” 随后他又划出其中几间房：“这几处房间的人都是才进镖局没多久的，手上没沾过血，可以相信，人数大约在十人左右。” 魏成瑞看了他一眼，到底忍住了他这些消息的来源，接过布局图传了下去：“大家都看一看，将布局图牢牢记住，进去后能劝降的就劝降，实在不行再击杀。” 这些年李记镖局做了不少坏事，魏成瑞想要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自然不能将李记镖局的人全部杀光了。 魏成瑞的眉头都皱紧了，有了这一层顾忌，他们的胜算又少了一层。 章原恺接着道：“等下到了李记镖局外面后，我先进去，联系上这些人，你们随后等我消息。” 用袁世良的话说，后面进入镖局的那些镖师，几乎都是他招进去的，对他很是推崇，所以拿着袁世良信物的章原恺，对策反这些镖师很有自信。 两人商定好了计划后便开始分头行动，章原恺带着袁世良的信物悄悄潜入进了镖局，按照袁世良的信任程度，率先进入到了其中一人的房间里。 在镖局外等消息的魏成瑞视线不由望向了夜空，今夜月色朦胧，星星都看不见几颗，魏成瑞心里不由就想到一句话，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等待的时间总是非常漫长的，魏成瑞等人不停变换姿势，好像是过了一个时辰那么久，镖局的后门终于缓缓打开了，章原恺露出了脸，冲着几人招了招手。 魏成瑞看着那扇被打开的门，也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好像是吃人怪物的嘴巴，只要他们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着章原恺的人悄无声息走了进去，只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挥了挥手，带着他所信任的衙役们也冲了进去。 章原恺指了指身后的镖师：“接下来我们按照原计划分成三个小队，每一个小队里的人都由这些镖师带队，务必要将里面的镖师全部拿下。”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章原恺话音一落，他们就被李记镖局的人全部围住了。 李记镖局的镖头手持火把缓缓走了出来，视线落在魏成瑞身上，神色一下难看了起来：“不知道魏知府大半夜的带人到我们镖局来是为了什么呀？” 章原恺和魏成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视线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谁也没想到，他们变成了瓮中捉鳖的鳖！ 第145章 漠北是谁的地盘 章原恺和魏成瑞二人皆不相信消息是从自己这边走漏的，尤其是魏成瑞。 知府衙门本来就像是一个漏勺，能信任的人不多，要是就他身后这几个人都还不能信任，魏成瑞觉得自己这个知府别干了，还不如早点回家种地算了。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想要悄无声息解决这些人的可能，魏成瑞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理了理衣衫：“来你们镖局自然是处理公务的。” 话音一落，章原恺就率先冲着总镖头动了手。 已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要是再不来个出其不意，他们只会死的更惨。 总镖头也属实没想到这帮人竟然说动手就动手，下意识用火把格挡，刹时间火把断成两节掉落在了地上，总镖头的脸瞬间就处于在了黑暗之中。 但他能坐到总镖头这个位置上，自然不是什么浪得虚名之辈，从腰间抽出软剑就迎了上去。 这二人战在一起，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了还要“寒暄”的意思。 魏成瑞到底是个文官，连连后退，差点被台阶给绊倒，嘶哑道：“周镖头，我等都是官府中人，你对我们动手，可要想清楚后果！” 周镖头的软剑和章原恺的刀相接，发出乒铃乓啷的声音，火花四溅，听到魏成瑞的声音，忍不住冷笑：“你都带着人摸到我的镖局了，我还考虑什么后果！” 话音刚落，他就被章原恺直接踹飞，撞到树干上，又嘭的落了下来，胃里一阵翻涌，嘴里充斥着血腥味，他猛地擦了下嘴，心底最深处的暴戾被引了出来：“兄弟们，都给我下死手！” “官府的人又怎么样，弄死他们，随便找个出意外的说法就是了。” “你们可别忘了，漠北是谁的地盘！” 此话一出，那些原本还顾忌着的镖师下手瞬间狠辣了起来。 最让章原恺等人意外的是，袁世良所信任的那些镖师，也都在这个时候纷纷倒戈，对着他们拔刀相向。 这是魏成瑞最不愿意看到的。 镖头镖师五十多人，再加上杂役等七十多人，他们这二十个人，差不多人人都要双手敌八拳了。 “周镖头！”魏成瑞厉声道，“什么叫漠北是谁的地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效忠皇上，到底在效忠谁！” “还有你们这些才进了镖局没两年的镖师，你们难道真的要助纣为虐吗？” “想一想你们的父母妻儿，你们真的能狠下心抛弃他们吗？” 这话一出，不少镖师下手都犹豫了起来。 魏成瑞见状，神色一喜：“你们以为我会打无准备的仗吗？” 周镖头被魏成瑞的声音骚扰的烦不甚烦，一个迟钝就露出了破绽，又被章原恺当胸一脚，直踢得他眼冒金星，人都还没落地，章原恺又追了上来，剑花一挽，直接周镖头的脚筋砍断。 局势瞬间发生了转变，那些才举刀相向的镖师们纷纷放下武器，其余表示负隅顽抗的力度显然不比之前大。 周镖头双腿无法支撑，浑身疼得直冒冷汗，上手撑着要起身，谁知章原恺已经到了，他的手筋也在瞬间被割断。 撑起的身体瞬间又趴了回去，周镖头疼得浑身都在抖，一时间耳边的打斗声都变得遥远了起来。 这人不是衙役，到底是谁？ 武功这么高，不过才拆了十几招，他就被打败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的狠辣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周镖头知道今日自己是肯定逃不掉了，把心一狠，正要咬舌自尽，却不想章原恺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弯腰直接卸了他的下巴。 “呜呜呜呜……” 周镖头的头被章原恺转了过来，他仔仔细细查看了下，并没有在周镖头嘴里发现隐藏的毒药，这才松开他，大马金刀坐在周镖头身上，长剑横在周镖头的脖子处：“都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你们的总镖头！” 然而让章原恺意想不到的是，他所想的镖头镖师们放下武器，立即投降的场面并没有到来。 并且因为他的这句话，原先那些手中沾过人命的镖师们反抗的更加厉害了，更甚至杀死了两个差役。 这他妈什么情况！ 章原恺目瞪口呆，也顾不得吃惊，再次快速加入战局。 而此刻的魏成瑞，已经被人逼进了房间内，狼狈不已，命悬一线。 多少年的隐忍计划，谁曾想在这个时候出了差错，魏成瑞简直要气死了，窜到屏风后，被大刀吓得连连后退，背部抵住桌子，哐当一下将桌子上的蜡烛给打翻了。 火苗顺着围帐就烧了起来，魏成瑞灵机一动，扯过燃烧的布，强忍着灼热的感觉，直接盖到了屏风上。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他活不了，也不让这些人活。 但他没想到的是，火势起来的太快，瞬间整个房子都燃烧了起来。 魏成瑞忍不住骂了声：“娘的，你们这房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建造的，怎么会烧得这么快！” 火光一起，原本凶神恶煞的镖师们瞬间都停了手，个个看着熊熊烈火，忽然一人猛地踹开面前的衙役，蒙头就往里面冲。 其余镖师反应了过来，也跟着冲了进去。 原本拥挤的院子里只剩下章原恺一行和后进来的那些镖师们面面相觑。 这到底什么个情况！ 章原恺忍不住骂出了声：“你们他娘的，里面是藏了金子吗？” 这话一出，章原恺和魏成瑞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心领神会，这个房子的承重柱里面只怕真的是金子，否则解释不了这些木头燃烧不了这么快！ 看着这些要钱不要命的镖师，魏成瑞嘶吼道：“快救火！” 双方的立场很快就变了，从一开始的对峙厮杀，到现在的单方面解救。 但火势燃烧的太快，除去在外面的几个人，其余人全都被火围在了里面。 守城军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带着水桶等东西过来救火。 魏成瑞指挥着衙役将剩下的镖师们带回府衙，章原恺也跟着走了回去。 人抓到了，剩下的就是审讯了。 章原恺可没忘记，之前周镖头可是大声喊了句，别忘了漠北是谁的地盘！ 第146章 漠北被渗透的程度，超出想象 三天后，祁州李记镖局意外起火，大火整整烧了一夜的消息传回了昌州，祁州知府带领守城军救人时，从李记镖局的练武场内发现了几具尸体，李记镖局总镖头被缉拿归案。 本就一直忙碌着对账，最近根本没有休息好的李延平在听到这一消息后，眼前一黑，嘴里又泛起了铁腥味。 他的手死死抓着桌角，这才没让自己晕过去。 再睁眼时，勉强将要冲出喉咙的那口血给咽了回去。 他娘的，今年李记商行是不是命犯太岁，从开年到现在就没有顺过！ 李延平看着案几厚厚几摞账本，咬着牙道：“继续！” 现在盐引才是重中之重，其他任何事情都要给这件事让位。 楚王殿下能将江南十万水师收入麾下，靠的不就是真金白银？ 如今铁桶一般的江南已经被齐承钧撕下了一个口子，漠北这边要是再出状况，殿下的处境就危险了！ 等盐引一事结束后，他就去请大师算一算，看怎么样才能逆转李记商行在漠北的颓势。 而顾聿知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收拾东西，陈典仪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织布坊那边已经织出了第一批棉布，的确是比葛布要舒适及保暖。 顾聿知当即就按捺不住了，兴冲冲让徐嬷嬷准备东西，他要去辛凉一趟。 不过因为官道两旁的客栈开了起来，在路上的吃食徐嬷嬷就没准备多少，更多的是给陈典仪及霍元帅带的肉干等东西。 他站在后院，正仰着头看徐嬷嬷装车，转头就见谢长史急匆匆走了进来，低声道：“殿下，祁州那边传消息过来了。” 算算时间，章侍卫去祁州也有好几天了…… 他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见谢长史没有要在这说话的意思，带着他快步去了议事厅：“章侍卫那边怎么说？拿下了嘛？我们的人能不能去祁州了？” 顾聿知嘟了嘟嘴。 说是事不宜迟，但感觉都过去好长时间了，分三路派出去的人，齐侍卫、章侍卫以及刘典仪，没一个传消息回来的。 这让顾聿知心底充满了惆怅，连着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了，逼得五音不全的舒小涵给他连着唱了好几夜安眠曲。 谢长史还没说话，舒小涵就忙不迭地开口：“安啦小王爷，章侍卫那边肯定是带了好消息回来的。” 顾聿知也希望事情像他们所希望的那样顺利，眼巴巴看着谢长史，就见谢长史点了点头，但神色并不太欣喜。 他挠挠头，语气没有了之前的活泼，小小声音道：“谢长史，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嘛？” 章侍卫的厉害他可是见识过的呢，那些被换了身份的山匪都被章侍卫给审问了出来，镖局的那些镖师，肯定没有山匪们厉害吧？ 谢长史眉头皱的这么紧，难不成章侍卫有危险？ 顾聿知猛地跳下椅子，仰着头着急道：“是不是章侍卫受伤啦？” 章侍卫虽然是副侍卫长，但他更擅长的是审讯，武功没有齐侍卫那么高。 更何况这一次，他们才带了十几个人过去。 顾聿知鼓着脸，小手背在身后，学着谢长史的样子来回走，小小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舒小涵正要开口安慰，就听谢长史点头道：“是，章侍卫受伤了，秦院判得到了消息，正在往那边赶。” 都严重到要让秦院判出马啦！ 顾聿知小脸皱成了包子，心底害怕到不行，但还是很小大人般不断在心里加油打气。 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孩子，害怕的时候可以哭，但他又时刻谨记着自己是个王爷…… 顾聿知转身小手飞快擦了擦脸颊，红着眼睛道：“章侍卫怎么会受伤的？是不是李记镖局的人干的？现在李记镖局怎么样了？” 他鼓着脸，忍不住就带着雪夜往祁州冲。 李记镖局的人敢伤他的人，他一定要让李记镖局的人付出代价！ 顾聿知的呼吸不由都粗重了几分，还在复盘事情的谢长史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忙解释道：“去李记镖局逮捕人的时候出现了点状况，李记镖局整个被大火烧毁。” “章侍卫说，从李记镖局损毁的房屋中，找到已经被熔炼的金子，高达上千斤。” 顾聿知眼睛都瞪圆了，上千斤金子？ 这是什么概念？ 顾聿知根本就换算不过来，上千斤的金子，如果冶炼成金锭，那得是多少两？ 他鼓着脸想，他来漠北后，皇兄才赏赐了自己多少金子？ 这小小一个镖局，竟然就藏了这么多的金子！ 顾聿知大眼睛转了转，又想到谢长史刚说的话：“那是不是章侍卫没那么严重？” “章侍卫被人偷袭，情况还算不错。秦院判过去是因为，祁州知府被刺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在顾聿知诧异的神情中，谢长史深深叹了口气，接着道：“去镖局抓人时虽然出现了种种意外，但好歹李记镖局的总镖头是被抓了回去。” “章侍卫也没敢耽误，连夜审问，谁知在抓到总镖头第二天的晚上，有人劫狱。” 很显然，章原恺和魏成瑞都没想到，人都已经抓到知府大牢里了，竟然还敢有人劫狱！ 来劫狱的人显然对祁州大牢的布局很是熟悉，悄无声息杀了牢头和狱卒，直奔章侍卫和魏成瑞而去。 因为是要审犯人，其中很有可能会牵扯出楚王，所以审讯室里的人非常少。 要不是章原恺武功高强，带着魏成瑞杀出一条血路，而在外守着的闻王府侍卫听到动静进来救援，只怕章原恺也会命丧在祁州。 其中艰险，章原恺没有细说，但谢长史何许人也，早就已经猜到了。 他看了眼面色有些发白的顾聿知，低声道：“遗憾的是，对方发现没办法将总镖头带出去，干脆就将人给杀了。不仅如此，因李记镖局被大火烧毁，章侍卫带着人搜了几遍，也没搜到有用的线索.” 账本，名单，之类的东西，好像全部都被大火烧毁了。 谢长史面色凝重：“殿下，臣等之前可能有些太乐观了，漠北被渗透的程度，绝对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尤其是那个给李记镖局通风报信之人，他们到现在都毫无头绪。 第147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聿知捧着小脸叹了口气，神情和谢长史一样沉重，鼓着脸道：“怎么觉得哪个州府都不安全了呢。” 漠北也就五个州府，他本来以为除了全州和庆州之外，其他三个州府是安全的，谁知道祁州也出现了大问题。 这样一想，说不定定州也不安全。 顾聿知格外惆怅地叹了口气，觉得好像即将要出发去辛凉的快乐都没有了。 他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忽然拍着胸脯庆幸道：“还好还好，当时我听了母妃的话，直奔昌州来了，要是我们当时为了省事留在定州的话就麻烦了。” 顾聿知忽然噌得站了起来：“谢长史，刘典仪去定州是谁陪着的呀？他会不会也有危险呀？” 章侍卫武功那么高都受伤了，刘典仪可是文官呢，要是遇到了危险，岂不是只有喊救命的份啦？ 这个想法一起，顾聿知就自己把自己气到了，背着小手道：“我要让雪夜去定州保护刘典仪！” 他哼哼两声，满眼都是我这次可没有单独行动哦，我都和你说了的意思。 谢长史瞧见顾聿知这样，忍不住失笑摇摇头，小殿下真是，自从知道他不让齐侍卫等人套麻袋后，能想到最狠辣的办法就是让雪夜去吓唬人了。 不过这庆州知府腿还断着呢，雪夜这个时候要是出现了，那庆州知府肯定会派大量杀手去要了雪夜的命。 他故意将眉头皱得更紧：“殿下，雪夜现在还不能出府。” 因为上次去庆州的事情，雪夜最近被禁足了，别说去辛凉了，就连昌州郊外都不允许去了。 没了宽敞的地方供它散发精力，雪夜最近有些狂躁，动不动就找府里的侍卫打架。 谢长史这边已经收到不少府里侍卫们的投诉。 今天顾聿知准备出发去辛凉，侍卫们可以说是夹道欢送，恨不得马上就让雪夜去辛凉去跑山。 顾聿知鼓了鼓脸，偏着头哼了声：“不去就不去。” 他瞥了眼谢长史，见他这样也大概能明白，刘典仪那边应该是平安的。 谢长史见状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定州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刘典仪将事情定的差不多了，过两日就会带着人回来。” 舒小涵故意拍了下手，一脸夸张神情：“哎呀小王爷，这就叫峰回路转呀！” 她挑眉看了眼文掌柜，就见文修竹点头道：“是啊。殿下不用太着急，祁州那边虽然出了些小状况，但李记镖局已经覆灭，等魏成瑞醒来，定能肃清祁州。” 舒小涵连连点头，声音尽可能轻松：“再说了，我觉得没有线索也不是什么大事。李记商行这样作恶多端，就算没有小王爷收拾，也迟早会遭天谴的。” 顾聿知看了眼他们两人，见文掌柜的眼睛都瞪大了不少，这才勉强接受他们的这个说法，但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不甘心，无声道：“可是之前舒老师不是说，祸害遗千年的嘛。” 舒小涵……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舒小涵一时词穷，求助般看向文修竹。 文修竹被这样的眼神看得通体舒畅，刷得打开折扇，马上转移话题：“小的觉得盐引一事无需太担心。昌州已经定下两家，定州这边只要刘典仪再确定两家，祁州那边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再加上，殿下和皇上说了李记商行，皇上定会派人彻查。就算没有我们，李记商行今年也绝对不可能拿到盐引的。” 至于由闻氏牵头的漠北商帮能不能拿到，在猜到了一点点皇上的用意后，文修竹表示完全不用担心。 除闻氏外，其余四家老牌商行，能在李记商行的围剿之下，还能保持现在的商行规模，足以证明这些商行也都不是等闲之辈。 而且，文修竹很有底气，不仅是皇上的赏赐，还有这次辛凉卖出的番薯和马铃薯种子。 和文修竹预想的一样，南方的各大粮行掌柜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嗅到了这一两年时间差能带来的利润，蜂拥而至。 牧掌柜和徐嬷嬷的父亲紧急调往了辛凉，协助陈典仪和这些商人打交道。 因为数量有限，来的商行又多，文修竹便想出了一个主意，拍卖。 番薯和马铃薯的味道，可是经过皇上认可的，还没量产之前，番薯和马铃薯都是稀有物，所以价高者得。 一百斤番薯和马铃薯，几乎卖出了天价，极大充盈了闻王殿下的私库。 不仅如此，这些南边的大商行，那都是闻氏商行的人脉。 等辛凉建设好，一切都走上正轨后，辛凉的特产就可以通过和这些商行合作，销往全国，甚至是海外。 文修竹嘀嘀咕咕重复着这些话，描绘出的美好前景，让小小的顾聿知再次忍不住感叹。 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想起李记镖局承重柱里的那些金子，他就忍不住想，等他有钱了，也把金子砌到墙里？ 一想到满屋子金灿灿的黄金，顾聿知忍不住摇摇脑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眼睛都要瞎掉了。 他还是把钱给母妃，皇兄及各位嫂嫂们买东西吧。 顾聿知笑眯眯抬起头看向谢长史：“刘典仪具体什么时候会回来呀？不如我们再等两日去辛凉吧。” 棉布虽然很重要，但棉布又没有长脚不会跑，但是刘典仪带回来的信息不一样，这可是关系到闻氏商行的大事呢！ 他眨巴眨巴大眼睛，满腹期待。 谢长史想到今日清晨侍卫们对他们要离开的殷殷期盼，忍着头大道：“当然了，殿下想什么时候去辛凉都可以。” 不过他想，刘典仪回来还需要两日，而商帮这边有些事情还需要小殿下拍板点头。 等商帮事情确定了，齐侍卫差不多又该回来了，小殿下的辛凉之行估计又要往后推。 谢长史正要开口提醒，就见顾聿知猛地一拍巴掌，小脸带着大大的笑，嘿了声：“那好吧，我去和徐嬷嬷说一声，今日装好的肉干都给雪夜吃吧。” 他说着就往外走，完全没看到谢长史朝他伸出的手。 “不是，殿下，雪夜今年已经比去年长大了一圈了，再长，马车都塞不下了！” 第148章 刘典仪回来了 漠北深冬的天，哪怕就是太阳高挂，只要一出门，冷气就直往肺里钻，冻得人头脑发晕。 刘典仪从马车上下来时，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双手揣在袖子里面，脚步不由都加快，进入主院的时候，一抬头就见院子中间，雪夜正朝着自己狂奔而来。 刘典仪瞳孔微缩，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就摔倒在地。 就听前方一个稚嫩的声音道：“雪夜，不许跑，看我的！” 雪夜嗷呜一声，在快要撞到刘典仪时及时刹车，随即掉头冲着顾聿知冲了过去，嘴里呼出的气落在它嘴巴下方的毛上，凝结出了一缕透明的冰，随着它的动作，那缕冰断裂开，落在地上。 顾聿知小脚用力一点，借力腾空而起，想要翻身爬上雪夜的背，却不想雪夜就地打滚，快速躲开，四爪抓地，头低低地伏下，绿眸直勾勾看着他，嘴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一扑没扑着，气得顾聿知狠狠跺了跺脚，转头看着雪夜，背着手哼了声，扬起下巴，学着谢长史的语气：“我还有事，今日就先到这吧。” 雪夜刷得站直了身体，嗷呜嗷呜叫了两声，显然很不满意小伙伴不陪自己玩耍。 它上前两步，用爪子使劲扒拉着顾聿知的衣角，歪着头看他，一副萌萌哒样子。 舒小涵这会儿像是顾聿知一样，双手捧着下巴：“哎，我要是也能摸一摸雪夜就好了。” 瞅瞅那一身软乎乎的毛，再配上这样一副萌萌哒的可爱模样，rua起来肯定很满足。 顾聿知正要说话，就见刘典仪整个人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就几步路走了好一刻钟，一举一动都好像是被牵动的木偶。 他缓缓弯腰行礼，声音都带着几分有气无力：“殿下，臣回来了。” 顾聿知挠挠头，总觉得这样的刘典仪有些奇怪。 但刘典仪自来了漠北后就深居简出，除非必要时刻，其他时候几乎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连门都不出，顾聿知实在不知道平日里的刘典仪是什么样的。 “刘典仪。” 谢长史及时赶到，连忙道：“哎呦刘典仪回来了，怎么不进去屋里等着？” 他不由分说拉着刘典仪的袖子往议事厅走，边走边解释：“小殿下，刘典仪身子不受寒风。” 顾聿知抬眸看了眼，这才注意到刘典仪的脸色更外难看，身形比府中其他人要消瘦不少，整个人好像是套在长衫里的一样。 舒小涵道：“以前还没注意到，这刘典仪的形象，简直就是寒门学士，清瘦文人的典范啊。” 她摸了摸下巴，暗忖闻王府众人的长相都很不错，这要是在现代，妥妥的一个影视公司孵化园呀。 文修竹居高临下看了眼舒小涵，狠狠啐了口，学着舒小涵的语气：“花痴！” 舒小涵瘪了瘪嘴没理他，实在是观念相差太大，一说起来又要吵架。 虽说她长时间泡在农科院中，但院里要是来了个帅哥美女，她第一时间就能从群里知道。 无关花不花痴，而是一种对美的欣赏。 毕竟帅哥美女，那是全球共享资源。 不过，为了小殿下的身体着想，这种事她就大度一点吧。 她一副我不和你计较的样子，看得文修竹牙痒，不着痕迹看了眼异常清瘦的刘典仪，视线又转移到一旁谢长史身上。 谢长史虽说没有刘典仪这么瘦，但显然整体非常匀称，脊背挺拔，体态也很不错。 文修竹不由吸了吸肚子，难不成他装不了文人的原因就是因为不够瘦？ 顾聿知踮着脚坐上椅子，随即再稍微往后挪了挪，晃了晃脚，一抬头就看到文修竹紧皱的眉头，无声道：“文掌柜你怎么了？” 文修竹摇摇头，一开口就泄了气，大圆肚子又冒了出来，他讪讪道：“没事没事，殿下快听谢长史他们说话。” 谢长史正和顾聿知解释刘典仪的身体原因：“刘典仪之前在冬日里落过水，被人找到时都快没有脉搏了，是秦院判将他救回来的，但寒气已经浸入到了他的骨子里，所以陈典仪会比常人更怕冷一些。” 其实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那时皇上还没登基，先皇一直不满皇上，虽赐封太子，但一直未让皇上入住东宫，而是住在京城的亲王府。 那年冬日楚王步步紧逼，皇上在亲王府召集他们这些手下人议事，谁知亲王府里竟杀出了大批刺客，刘典仪为了救皇上，被刺中一箭后落入了水池中，捞出来时几乎都没有脉搏了。 这事轰动朝野，皇上也因此入住了东宫。 之后刘典仪便一直在养伤，若非为了小殿下，为了漠北百姓，皇上是绝对不会让刘典仪来漠北的。 可以说秦院判的跟随，一是为了小殿下，二是为了刘典仪。 顾聿知顺着谢长史的话看了过去，就见刘典仪一直缩着手没说话，整个人好似都还没解冻一样，连眼神都有些呆滞。 他鼓了鼓脸，眼神里都透着一丝愧疚：“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顾聿知脚尖轻轻触碰着椅子腿，想起他和刘典仪都认识一年多了，竟都不知道刘典仪身体这样差。 要是早知道，他肯定不会让刘典仪去定州的。 他想了想：“以后刘典仪的膳食就不要和他们一起了，我让徐嬷嬷单独给你做。” 母妃说过，徐嬷嬷不仅会做御膳，还会做药膳呢，她生产后身子不好，宫女们去太医院要不到什么名贵药材大补，就是徐嬷嬷做药膳一点一点补起来的。 顾聿知用手扇了扇风，一脸嫌弃道：“秦院判的药太苦啦，刘典仪肯定也不喜欢喝的，还是让徐嬷嬷做药膳吧，又好吃，又补身体。” 直到这时刘典仪才仿佛回过神来，看了眼顾聿知，一向平淡的眼眸也带了几分情绪，总算明白了府中的人为何都会喜欢小殿下了。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殿下，臣已经将定州过来的三家商行安排在客栈了，只等牧掌柜等人回来，就可以商议盐引一事了。” 顾聿知还没从愧疚的情绪中出来，就听到刘典仪说三家商行？ 第149章 定州百姓排斥李记商行 他张大了嘴巴，用手比划了下，不可置信道：“三家？” 之前他们还想着定州算是漠北五大州府里面最穷困的，能找出两家已是极限，谁知道定州竟能筛选出三家来！ 顾聿知的视线不由就望向了谢长史，就见他也是满脸惊讶。 一想到之前谢长史说的刘典仪在大殿之上舌战群儒，最终被文武百官排挤出朝堂的本事，顾聿知很快就将心底那一点点的怀疑给抛下了。 他小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哇，刘典仪你真的太厉害呀！那是定州哎。” 他们在昌州都生活一年啦，才筛选出两家商行来。 顾聿知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刘典仪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崇拜。 刘典仪被顾聿知这样直白又热情的眼神看着，下意识就挺直了脊背，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好像还挺受用的。 刘典仪缓缓嗯了声，语气不急不缓，明明有气无力的，但却有一种非常让人信服的感觉：“是！” 他抬起头道：“臣到定州后，先走访调查了一下，随后表明身份和定州知府见了面，从交叉信息中，定下了这三家。” 他淡淡一笑：“臣觉得，这次定州之行能这么成功，臣的运气占比重很大。”在顾聿知疑惑的眼神中，他低声道：“定州上到知府，下到走卒贩夫，对李记商行都非常排斥。” 所以一听是争取盐引，结束李记商行在漠北一家独大的情况，这些商行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甚至回来昌州这边商议事情都带了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刘典仪暗想，这些商行的东家们对李记商行简直深恶痛绝，几乎没怎么调查他的身份就已答应了下来。 他要是李记商行派来的探子，这几家商行绝对完蛋。 顾聿知嘴巴微张，大眼睛眨呀眨，觉得事情顺利的简直不敢相信。 刘典仪简单解释道：“殿下应该记得，李记商行在漠北打开市场后，迅速统一了漠北粮价一事。”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当然记得啦！” 当时齐知府可生气了呢，说从那之后，漠北的百姓们买粮的价格就高了不少呢。 哼！ 等过两年辛凉的粮食收成稳定了，他就让漠北的粮价恢复如初！ 顾聿知小腰板都挺直了，励志要让自己封地的百姓们过上比较富庶的日子。 刘典仪接着道：“定州因土壤问题，原本就是漠北最穷的一个州府，若不是占的地理位置比较好，是进入昌州的必经州府，它绝对是会比辛凉还要荒凉的存在。” 但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历任祁州知府在上任后都算是兢兢业业，努力拉拔着定州百姓，才让定州百姓们好不容易过上比较安居乐业的日子。 谁知李记商行的到来，瞬间让定州百姓的日子变得比以前更难过了。 尤其是前两年，定州甚至出现了不少落草为寇的百姓，定州知府可以说是想破了脑袋才将定州的安稳维持下来。 刘典仪叙事的语气极为平淡，但顾聿知还是从中听出了定州百姓们的艰苦。 他鼓着脸，好一阵都不能平息心底的怒气，眼神渐渐暗淡下来，无声道：“舒老师，文掌柜，我们，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一帮定州百姓呢？” 在这一刻，小小的人儿仿佛忽然又长大了一点，开始主动认真的想要履行身为皇室子弟该履行的责任，而不是被动地被人推着往前走。 文修竹神色莫名，扇子收了起来没说话，有几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倒是舒小涵，眉头紧皱，不停嘟囔着定州，定州…… 古代的城市划分和现代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比如说漠北这个地方，桑朝是五个州府，但在现代，就这一片，大大小小的城市超过十几个。 最重要的是，现代的版图，北狄人现在占有的地方，也是国家的一部分。 所以她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这定州到底是对应的哪个城市。 她正说话，一抬头就见顾聿知正满眼期待看着自己，拒绝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殿下晚间将漠北舆图再让我看一眼，最好还有定州的风土人情，比如他们那里的农作物，哪一种种植的比较好。” 没办法去现场，通过对比也能大概知道土壤情况，再想办法提高土壤的肥沃程度，找到适合定州的农作物，争取做到产业化。 顾聿知眼睛刷得一下就亮了，连连点头：“我知道了舒老师，您放心好了。” 舒老师沉默片刻，缓缓将头偏了过去，咽下那句，一切都必须要等辛凉稳定了再说。 刘典仪淡淡一笑：“李记商行这么多产业，只有因为粮食产出不够，李记米行才在定州站稳了脚跟。” 定州百姓对李记商行的抵触也遭到了李记商行的报复，在定州土生土长的大商行们做起生意来更受钳制，双方拉锯争执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抗住了李记商行在各方面的施压。 谢长史这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闻氏镖局总是会接到定州商行的镖。” 刘典仪淡淡一笑：“是，这三家商行就是咱们镖局的大主顾。” 他去漠北前就有问过余掌柜，拿到了定州方面主顾的名单，筛选出符合资格的其实就两家，另外一家是听到风声后，主动找上门来的。 后来和定州知府见过面后才知道，最后那家商行的东家和知府相识。 刘典仪说完没忍住咳嗽了两声，顾聿知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刘典仪你快回去休息吧，我让徐嬷嬷给你做些膳食。” 他挠挠头，就是这两天秦院判还在祁州那边，不然还是应该让秦院判来把把脉。 刘典仪道：“臣还有一事要说，定州知府那边和臣提出了一点小要求，定州的三家商行，想要多拿些盐引。” 顾聿知啊了声，小脸上写满震惊。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暗想定州百姓数量是漠北五个州府中最少的，而且食盐的价格又不低，定州知府要那么多干嘛呀。 他歪着头看谢长史，就听谢长史道：“定州知府，想做买卖盐的生意？” 第150章 刘典仪的改变 刘典仪沉思片刻道：“也不算吧。定州知府是想要用盐的利润，和我们换粮。” 富庶的州府粮仓里面可以堆满粮食，天灾人祸来了，知府一声令下就能开仓放粮，保证自己州府百姓们的生活。 但定州不一样，定州粮仓空旷的，连老鼠都不光顾，这要是遇到个什么天灾人祸，定州百姓不说绝对完蛋，那十之八九不是没命，就是变成亡命徒。 “当然了，定州知府也没想要占便宜，多的份额，是多少钱就给多少钱。” 为什么商行门对于盐引一事这么热衷，当然是因为贩卖盐能带来更高的利润。 定州商行们能参与进来，有他们的实力在，也有定州知府的担保在其中。 说起这事，刘典仪眼神都带了笑：“定州知府说，愿意将盐引的利润让一半给闻氏，但希望闻氏镖局，能帮他们买粮。” 李记商行为什么能用粮价在漠北站稳脚跟，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楚王的封地在江南一带，粮食作物可以做到一年两熟，甚至有些可以一年三熟，再加上粮食产出量高，所以李记米行的粮食库存，堪比整个漠北粮仓的量。 金州作为北方和南方的中转站，粮价没办法和江南相比，但肯定比漠北要便宜，而闻氏镖局从金州买粮的消息并非是秘密。 定州知府原先不知道闻府和闻氏商行的关系，但在刘典仪表明身份后就明白了，这才临时起意，起了让闻氏镖局帮忙买粮的心思。 顾聿知不太懂这些，疑惑道：“定州没有存粮，为什么不和皇兄说呀？” 这事谢长史知道，连忙解释道：“皇上上任后，基于定州的情况，已经减免了税赋。但去年，殿下也知道，漠北雪灾严重，定州知府第一时间开仓放粮，但灾情一过，李记粮行就又涨了价。” 这些事顾聿知都知道，但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事连在一起竟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 他呆愣愣坐在原地，就听谢长史道：“定州的田赋已经是各大州府中最低的了，也实在没办法再低了。” 先皇生活奢靡，户部本就没多少银子，再加上楚王不知道从中捞了多少好处，皇上也是格外头疼。 所以哪怕定州再困难，皇上也不可能宽限的太过。 顾聿知双手撑着下巴，脑子里竟想到皇兄面对户部没钱时的焦头烂额。 他小脸皱成了包子，暗想之前他是不是问皇兄要了太多银子了？ 顾聿知忽然拍了下桌子，暗暗下定决心，等齐侍卫走京城的镖时，他就给皇兄说，他现在不缺钱了，不用皇兄给俸禄了！ 他小大人般叹了口气，之前对祁州州府的崇拜，瞬间又转移到了定州知府的身上：“所以定州知府才会自己想办法买粮？” “是。”刘典仪接着道，“定州知府说，买粮的钱他们自己想办法，食盐一半的利润是用来买金州到定州这条官道安全的。” 刘典仪这话一出，谢长史就明白了，定州知府之前肯定也是想过各种办法，想要摆脱李记粮行的控制，但无一都失败了。 至于之前为何没让闻氏镖局帮忙走镖，估计还是害怕闻氏会变成第二个李氏。 刘典仪说，谢长史补充，顾聿知很快就明白了定州的情况，他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不断回想刚才谢长史和刘典仪的话，好一会儿才眨眨眼，跳下椅子。 他快步上前拍了拍刘典仪的胳膊，学着徐嬷嬷的话安慰道：“刘典仪快回去休息吧，喝点参茶。” 顾聿知眼睛哎呀一声，双手轻轻拍了拍脸：“我怎么忘记参茶了。谢长史，把库房的参茶都放到刘典仪的房间里去吧。” 他挺起胸膛，小手使劲拍了拍：“我现在身子可壮实了呢，好久都没生病了。” 所以参茶什么的补品，他都不需要了。 谢长史垂眸看了眼刘典仪，就见他神色一怔，向来能言善辩的他此刻竟好像是被黏住了嘴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谢长史有些好笑：“是。” 连续几日的奔波和操劳，刘典仪的身体也确实是疲倦到了极点，这会儿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低声道：“那臣，先行告退了。” 刘典仪回房没多久，谢长史就跟了进来，脸上带着笑：“这次出去感受如何？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看法？” 刘典仪余光瞥了眼谢长史，嘴角轻扬，和在议事厅不同，此刻的刘典仪满脸讥诮，但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谢长史的话。 谢长史毫不客气嘁了声，扬手将参茶扔了过去：“这是我去库房拿的，你先喝着吧。” 见刘典仪接过参茶罐，拿在手中把玩，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道：“闻王殿下现在还小……” 这些事从他们接到这个任务开始，就已经讨论过很多次，刘典仪向来不看好闻王，所以他一开口，谢长史就能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摆手打断。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还是坚持一贯的说法，正因为殿下小，我们能引导的空间才更大。殿下这一年多的改变，你难道看不到？” 自然看得到。 正是因为看得到，所以才会更加忧心。 他疲倦的捏了捏眉心：“我还是认为，皇上听信一个高僧的话，就将五岁的闻王放到漠北这么重要的地方来，实在是有些儿戏。” 不仅儿戏，还很荒唐。 这些话他在皇上颁发圣旨前就已经劝说过了，但很明显失败了。 所以来了漠北后，刘典仪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消极，再加上身子骨不好，很多事情都没参与。 若不是这次要去定州，府中人手实在不足，他才不会天寒地冻出门。 谢长史其实也能明白刘典仪心底最深处的担忧，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以后怎么说，现在还是先好好养身子吧。我估计最迟后年，殿下就会搬去辛凉，到时候杂务一多，你就别想躲懒了。” 刘典仪眼睛闭着，好像是睡着了，但神情却没之前抗拒了。 谢长史知道他已经答应了，这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第151章 人心不古啊 和谢长史预想的一样，闻王小殿下这次的辛凉之行的确是一推再推。 在等牧掌柜他们期间，齐承朗终于马不停蹄赶了回来，将密信呈给顾聿知后，仰头连喝了三碗茶，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不拘小节擦了擦嘴，将碗抛给下人：“殿下，皇上那边已经抓住了户部郎中张斯，刑部正在想办法从他嘴里撬出李记商行买盐引的端倪。” 顾聿知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才明白过来，之前李记商行购买盐引一事，应该就是这个叫张斯的人办的。 皇兄会将他抓起来，说明这个人肯定是个大坏蛋！ 顾聿知狠狠哼了声，一股冷风夹杂着一点点奇怪的味道猛地刮了进来，顾聿知只觉得鼻头有些痒，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赶紧裹紧了白狐披风，将整张小脸都埋了进去，瓮声瓮气道：“谢长史，快关门快关门。” 完蛋了完蛋了，秦院判要是知道自己打喷嚏了，肯定要逼他喝药了！ 闻王小殿下哪怕年岁长了，心智长了，对于谢长史的黑药汁还是格外恐惧。 谢长史正要开口，忽然鼻尖微微松动，不着痕迹看了眼一旁一脸无辜的齐侍卫，深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往旁边站了站，低声道：“殿下，院子里阳光灿烂，正巧梅花也开了，正是赏花的好时候，不如我们去赏赏花吧。” 院子里的梅花是今年化雪后，徐嬷嬷让人种的，就在后院的小花园边上，数量不多，只有四株。 从今年漠北入冬以来，那几株梅花树也变得光秃秃了，顾聿知还以为徐嬷嬷是买错了品种，谁知前几天光秃秃的树枝上长满了花苞。 顾聿知正满心盼望着梅花开呢，一听谢长史这么说，眼睛都亮了，忙跳下椅子朝着门外走去，都顾不得担心自己打喷嚏是不是感染风寒要喝药了。 出了议事厅后他才想起来：“齐侍卫，你接着说呀，那个张斯招了嘛？” 齐侍卫有些幽怨地和谢长史对视一眼，意思很明显，你为什么要打断我的话，不知道我很累吗？我想要休息，而不是赏什么梅花！ 谢长史悠悠叹了口气，用手在鼻翼前扇了扇，随后做出一个呕吐的动作来。 齐侍卫眼神惊恐，在谢长史平静的视线中，减缓了步子，落后小殿下好几步，这才悠悠跟了上去。 简直人心不古啊！ 他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日夜兼程，差点将汗血宝马腿跑断带回来最新消息，却没想到被谢长史更在意他没有洗澡！ 说什么到外面赏花，分明就是嫌弃他没来得及换下的衣服。 齐承朗满眼谴责，但在梅花树下时，不由就想到了刚才小殿下打喷嚏的样子，任命般站在了下风口：“臣回来的时候，还没听到张斯招了的消息，但刑部从张斯家里搜罗出了不少银两。这事在京城很是轰动，百姓们都在讨论。” 能引得百姓讨论，那说明张斯家搜罗出来的银钱数额巨大，否则不会引起轰动。 这是皇上登基这一年来，第二次让刑部的人抄家。 齐承朗挠着头嘿嘿笑：“我和苏侍郎见面的时候，问苏侍郎这件事了……”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苏侍郎说，户部尚书这两天走路都带风，说是张斯家的银钱补了不少户部亏空。” 这一年先皇驾崩，新皇登基，立后大典，先后举行，确实是让户部掏了不少银子出来。 高盛梁之前就上了奏折，想用盐引充盈国库，不过据可靠消息，这个奏折被皇上给压了下来。 见小殿下眼里有了笑意，顾聿知这才接着道：“殿下，臣这还有一个好消息。苏侍郎已经给臣了明确回复，说只要漠北商帮所有程序合规，漠北盐引就落不到别的商行手中。” “苏侍郎？” 顾聿知正跳着脚够一株开了的梅花，因为舒老师说了，这株梅花插在瓶子里，放在案几上会让整个房间都显得鲜活。 他不懂什么叫让房间显得鲜活，但他最近在和谢长史学作画，他想把这株梅花画下来，然后和干花一起寄给母妃。 他想让母妃知道他在漠北是怎么样的，也想让母妃多了解一点漠北，这样等他成年，将母妃接过来的时候，母妃就不会对漠北太陌生。 顾聿知闻言看向齐承朗：“齐侍卫，你见到苏侍郎了呀，那盐引的事情是不是他在管啊。” 他大眼睛转了转，嘿嘿拍了下手：“这下好啦，我们不用担心李记商行了。” 最近府里侍卫传出来的消息是李延平已经查完帐，正在让各个店铺筹集银钱，昌州的钱庄最近都不能兑钱了。 等他带着银子去京城时，哈哈，结果发现他没资格购买盐引，肯定又要被气得吐血啦！ 文掌柜此刻也一脸喜色道：“殿下，小的估计，等盐引一事结束后，李记商行应该没什么机会来找闻氏的麻烦了。” 顾聿知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呀？” 之前不就是因为不想李记商行将所有仇恨都发泄在闻氏商行身上，才会成立商帮的吗？ 怎么忽然李记商行就没机会找他们麻烦了呢？ 文修竹摇着扇子，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因为小的不知道，李记商行在京城的后台倒了。” 要是没有小王爷给皇上写的密信，引起了皇上的注意，户部郎中张斯就不会暴露出来。 张斯以往就负责盐引的具体事宜，户部侍郎就算是看到了闻氏商行，猜测到了什么，也只会让张斯给些份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断了李记商行以后的路！ 文修竹之前非常不赞同殿下什么事都和皇上说，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作为前皇商的文修竹格外有感触。 因为系统的原因，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让小殿下富甲一方，完成自己的使命，好顺利进入下一个任务。 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文修竹承认自己的心被小殿下温暖了，他对小殿下的担忧是由心而生的，所以他的目标又变成了让小殿下偷偷摸摸的富甲一方。 钱这种东西太多了，就会引起别人的忌惮，就算是亲王也不能避免！ 第152章 折梅花 所以谢长史说要给皇上写密信，表明他们要成立商帮购买盐引的时候，文修竹就暗中劝说过，但小殿下的态度很明确。 这么大的事情，他不能对他的皇兄撒谎！ 从那个时候起，文修竹的内心就充满了担忧，生怕皇上会忌惮小殿下别有用心，别说购买盐引的资格了，说不定齐侍卫带回来的就是皇上对小殿下的处罚。 但谁知道，皇上的做法出乎了他所有的意料。 小殿下的告知是引子，皇上为此揪出了朝中的蛀虫，充盈了国库，这件事引起的结果就是，皇上和小殿下都得到了十足的好处！ 文修竹不由看了眼舒小涵，轻笑道：“我现在倒是相信你说的那个什么，小殿下欧气满满了。” 舒小涵很矜持地推了推眼镜，抿唇微笑：“好说好说。” 她原本是说顾聿知欧皇附体，但皇这个字引起了顾聿知极大的抗拒，她只得稍作解释后，转口说小王爷欧气满满了。 两人视线交汇，都从对方眼神中读出商业互吹这四个字。 但由于舒小涵对做生意七窍通了六窍，所以这次她败下阵来，率先转移了视线。 暂时的神力让文修竹嘴角上扬，好一会儿才低声解释：“漠北商帮购买盐引一事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只要不出意外，以后漠北的盐引，就掌握在商帮手中了。” “而因为盐引奠定了自己漠北诸多商行老大位置的李记商行，在被大家知道他永远没有资格后，那些被欺压过的大小商会群起而攻之。” 不仅仅是盐引，还有李记医馆，李记镖局的覆灭，都在说明李记商行的辉煌已经彻底结束了！ 这也就是他之前为什么说，李记商行可能没机会来找闻氏商行麻烦的原因。 他合上扇子，郑重其事道：“殿下，盐引的分配，殿下可以稍微让步，但漠北商帮会长的职位，沈钰安必须要坐稳！” 只有闻氏占据绝对说话权，才能约束住商帮其他商会。 顾聿知眨眨眼，很快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小脸上写满了郑重：“我知道了！” 他握了握小拳头：“我一定不会让加入了商帮的商会成员干坏事的！” 谁要是敢干坏事，他就把谁踢出去，还昭告整个漠北！让大家像定州百姓排斥李记商行那样排斥他！ 顾聿知努力攥紧小拳头，猛地往上一跳，下一瞬就听齐承朗摇头道：“苏侍郎说盐引是户部尚书在负责，但苏侍郎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应该是皇上给打了招呼。” 够到了！ 顾聿知嘻嘻一笑，小手稍稍用力，将树枝撇下来，转头看着他们，满脸笑意。 谢长史和齐承朗二人对视一眼，眼睛里不由都带了笑。 这段时间的劳心劳力，在看到殿下的笑后，感觉什么都值了。 顾聿知将梅花凑到鼻尖前闻了闻，梅花的香气，混合着凌冽的冷气，形成一种无法复制的独特气味。 他满心欢喜又小心翼翼晃了晃梅花，除了祁州的事情不太顺利外，其他都是好消息！ 他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认真：“皇兄真的太好了。都这么忙了，还要帮我一起对付李记商行。” 他眼睛一转，看向谢长史道：“牧掌柜他们从辛凉回来了嘛？要是回来了，和他们说，定州知府提出的要求，我答应啦。” 谢长史微微躬身应是。 顾聿知接着道：“既然盐引的事情皇兄答应了，那我们就不能让皇兄失望。沈钰安和这些商行掌柜商议的时候，记得要和他说，商帮会长的位置，他不能让给别人哦。” 这事就算顾聿知不说，谢长史也会提醒沈钰安的。 别说什么闻氏商行才成立，沈钰安年纪小面又嫩的话，就凭着闻氏商行的背景，以及这次板上钉钉的盐引资格，闻氏商行当商帮老大，那是当之无愧的。 见谢长史应下，顾聿知才又笑了起来，皇兄这么辛苦，有些小事情，他能做的就直接做啦。 他轻轻哼了声：“都怪这个李记商行，要是他们不坏，漠北百姓们就不会这么辛苦，皇兄也不会这么劳累。” 他两手抓着梅花枝，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青石砖，瘪了瘪嘴，把那句楚王兄才是最大的大坏蛋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汇报完了事情，齐承朗这才忙不迭下去洗漱了，等他美美洗个澡，焕然一新，定要堵在谢长史门口，好好和他说道说道赶路的辛苦！ 等齐承朗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后，顾聿知正要往回走，忽然停住脚步，将梅花递给谢长史，一个助跑，脚尖轻点墙面，借力往梅花树上一跃…… 谢长史瞳孔地震，惊叫声压在喉咙处，下一瞬就要夺口而出。 他从齐承朗处得知，小殿下的武功基础打的很不错，但这不是殿下上树的理由！ 直到看到顾聿知成功踩在了树枝上后，谢长史这口气才真的吐了出来，强压着担心，柔声道：“殿下，梅花树枝太细，您还是先下来吧。” 和谢长史不同，舒老师满口惊呼：“哇哦！我竟然真的看到轻功哎！” 顾聿知此刻小脸上都是得意，眼神一扫，很快就找到了开花最繁茂的一枝，他身子稍稍倾斜，小手努力往前够。 谢长史再次差点把眼睛惊出眼眶！ 他敢百分之百肯定，小殿下脚下的那根树枝，刚才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 谢长史想也没想就冲上前，双手伸直，头往上仰着，学着齐侍卫的样子扎好马步，拼命想让自己接住等会摔下来的小殿下。 然而顾聿知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在树枝断裂的瞬间，顾聿知已经抓到了那根树枝，借着那根树枝的韧劲，他干脆往前一跃，随后咔嚓一声，树枝断裂，顾聿知也平安落在了地上！ 舒小涵一个劲的鼓掌，暗想还好自己现在只是个意识体，不然手都要拍肿了！ 顾聿知转了转梅花树枝，小脸上的得意更深，转头看向谢长史：“谢长史，刚才那支梅花就送给你了哦。找个瓶子插起来，放在房子里，房子里也会变得香香的。” 谢长史呆滞着点头…… 第153章 小殿下的带货能力实在太强了 等将顾聿知送回房间后，谢长史这才拿着梅花，满院子找白玉花瓶，美其名曰他想要作画了。 很快，满闻府的人都知道小殿下给谢长史送了一枝梅花，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从每一个人眼里迸发出来。 呸！ 你那是找花瓶吗？ 你那是炫耀小殿下给你送了枝梅花！ 众人暗自吐槽，当谁没见过梅花似的！ 但没一会儿，就有人开始往梅花树跟前去了，看着剩余的树枝嘀咕，该怎么和小殿下说，自己想要这枝梅花呢？ 不如就说自己突然对作画感兴趣了？ 下一瞬，这些人全部被徐嬷嬷用扫帚扫走了，就几枝上面开了花，这些人还敢惦记。 她要是不看着点，这些梅花都要被薅秃了！ 不过她暗示小殿下给自己送一枝倒是没什么影响。 等齐承朗洗完澡，美滋滋出来想找谢长史时，隐约听到府中人在讨论梅花，小殿下之类的。 齐承朗顿时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轻手轻脚回了房间。 有那么夸张吗？ 不过洗个澡的功夫，全府的人都知道了他着急赶路没换衣服的事？ 这下他还怎么维持自己英明神武的侍卫长身份？ 齐承朗满心惆怅，恨不得现在就去找谢长史拼个你死我活，但又害怕出门后被人逮着问，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待了一天，第二日火速去了镖局。 他满心以为自己躲到了镖局，府里的风言风语就会消散，却不想没两日昌州府刮起了一阵梅花热。 齐承朗看着镖局杂役在府里摆放的一株含苞待放的梅花树枝，眉心一跳，招手道：“等等，你拿梅花进来做什么？” 镖局的风格一直都是硬朗的，什么时候出现过梅花？ 杂役茫茫然解释道：“听说闻王小殿下非常喜欢梅花，昌州府好多大户人家都开始用梅花装点了，听说首饰铺子里的梅花簪子都卖光了。” 那杂役晃了晃梅花树枝，带了点小得意：“听说郊外的梅花庄园都快被人踏平了，街上卖梅花的一出现就被人给围住了，这点梅花枝还是我好不容易抢到的呢。” 齐承朗挥挥手让杂役下去了，摸了摸下巴暗想，小殿下喜欢梅花？ 齐承朗想起那日够着梅花时灿烂的笑，终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那日府中的人说的梅花什么的，是不是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 齐承朗连夜去梅花庄园摘了两枝梅花，送到了顾聿知的门前，而此刻的文修竹在知道昌州府首饰行的梅花簪子都供不应求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虽说他也明白女人的钱比较好赚，但府里的人就是随便说了两句，梅花簪子就脱销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他当即道：“殿下，小的认为，我们是时候该开一家首饰行了！” 闻氏客栈赶在冬至的时候终于开业了，文修竹结合舒小涵所说的那些开业活动，为闻氏客栈专门定制了开业活动。 开业前三天便让人在府城宣传，普通百姓们都知道了闻氏客栈开业的消息。 开业前二天让齐知府带着衙门众人去客栈试吃，这一下达官贵人，富庶商户们都知晓了，闻氏客栈是有齐知府撑腰的。 开业前三天将谢长史亲手写的牌匾给挂了上去，引得文人学子们纷纷前来膜拜欣赏！ 这字，可真真切切是观山居士的字！ 一时之间，观山居士到了漠北游历的事情被传开了，更甚至还有传言说这间客栈就是观山居士开的，不然怎么解释视金钱如粪土的观山居士竟然会给一间小客栈题字？ 得知自己被塑造成了一个这样高大的形象后，谢长史表示自己有点慌。 他是有文人学子的清高没错，但也不是真的不通世务…… 而文掌柜连着三天不间断的手段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开业当天，闻氏客栈所在的东街可以说是人山人海，人人都想要来凑个热闹。 平日里很是清高的文人学子蜂拥而至，他们想要知道，观山居士今日来不来…… 客栈周掌柜趁着这个时机，大力宣传客栈与别家客栈的不同。 每日都会有特价菜品，而这些特价菜品有荤有素，目的就是为了让普通百姓们也可以偶尔来尝一尝闻氏客栈的饭菜。 而针对达官贵人，富庶商户，闻氏客栈不仅提供送货上门，车接车送的服务，更甚至只要预付定金，还能让闻氏客栈的大厨上门服务。 当地有名的舞狮团队，舞狮及杂耍将昌州百姓们的目光紧紧吸引住。 在人数达到顶峰时，周掌柜在二楼往下扔了不少果脯，与此同时，周掌柜向大家透露，闻氏客栈的大厨们可是御膳房出身。 这一下，闻氏客栈彻底火了！ 要不是齐知府派了衙役将现场团团围住，这么大的阵仗肯定会出事！ 开业当天，闻王顾聿知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穿着白狐披风，大大的披风帽几乎将他的小脸隐没在阴影中。 在齐知府的陪伴下，顾聿知进入到了客栈走廊的最后一间房内。 闻王殿下的出现，可以说是直接将客栈的气氛烘托到了高潮。 不差钱的达官贵人及富商们，不愿意在前院挤，干脆定了房间，打算好好在这里品尝一下御厨的手艺。 开业当晚，周掌柜盘完账后就找到了谢长史汇报情况，舒小涵看着文修竹，好一会儿才对着文修竹竖起了大拇指，心悦诚服道：“文掌柜不愧是文掌柜，这三天预热活动一搞，可是把昌州什么阶级的人都给笼络住了。” 难得能从舒小涵口中听到这么服气的话，文修竹当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舒小涵转眼就夸起了顾聿知：“小殿下的带货能力真是太强了！” 文修竹并不是很赞同这句话，在他看来，小殿下的影响力还不如谢长史，可现在，一株梅花终于让他认清了现实！ 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过年前都会大肆采购一番，犒劳自己一年的辛苦。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殿下，即将快要过年了，若是我们的首饰行能在过年前开起来，生意势必会火爆起来！” 第154章 众掌柜齐聚vv房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顾聿知对文修竹的提议很是心动，但他捧着脑袋想了好长时间，还是拒绝了。 “这次周掌柜还是好不容易才从辛凉的百姓中挑选出来的呢，如果现在就开首饰行，掌柜，店小二，账房都从什么地方找呀？” 他可不能再找齐知府帮忙了，不然闻氏和齐知府的牵扯就太多了点。 最重要的是，他要留着钱买盐引呢。 顾聿知掰着手指头算“现在商行有客栈，有医馆，医馆还涉及到药材的生意，还有镖局！再加上最近我们还要弄盐引的事情，我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开首饰行比较好。” 文修竹上前一步，明显不死心，想要再据理力争。 顾聿知却捂着耳朵摇摇头：“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 听了的话，他就要心动啦！ 今天不听那就明天继续说，文修竹像是唐僧念经一样，惹得顾聿知烦不甚烦，忍无可忍，为保清净，他让已经盘踞在顾聿知脑海中一年多的文舒终于二人退下了。 而定州来的三家商行掌柜就住在闻氏客栈内，几人亲眼见证了闻氏客栈名声大噪，哪怕是过去了好几天，店里的生意依旧非常火爆。 这三人在定州没有利益冲突，来了昌州自然是要抱团生存，分工合作，几天功夫就将闻氏商行的底摸透了。 再加上这段时间客栈源源不断的生意加持，定州三家客栈的掌柜们一时间有些忧心忡忡。 闻氏商行不仅有背景，还不缺钱啊！ 他们顿时有一种，自己很有可能会达不成知府大人期许的预感！ 等待的日子总是煎熬的，三人连着好几夜都睡不着觉，终于在客栈开业第五天后，得到了闻少爷从辛凉回来的消息。 为防止再次发生偷听事件，闻氏客栈在装修时，将走廊最后一间房设置成了简单的会议厅，内里装修豪华不说，还专门加厚了隔档。 用舒小涵的话说，这间房就是vvvip专属房。 定州三人组，自然也知道这个房间的重要性，和周掌柜通了气后，带着各自的诚意在会议厅静静等候。 当沈钰安等人推门而入时，三位掌柜的同时站了起来，在来人身上巡视一圈后，目光最终落在了沈钰安身上。 他们知道闻少爷面嫩，也知道他年轻，但没人说这闻少爷这样俊秀啊。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个小梨涡，看起来没有一点城府，就像是哪家在外游玩不谙世事的世家子弟，任谁看了也不会将他和牵头搞商帮，暗中劫盐引一事联系在一起。 几人并没有因此轻看闻少爷，尤其是布行掌柜。 趁着另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就笑呵呵起身，一把抓住了沈钰安的手：“闻少爷，久仰久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鄙人姓张，是定州布行的掌柜，这次来昌州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想要仰仗闻少爷，分点点汤喝！” 沈钰安眨眨眼，这张掌柜不愧是做生意的，恭维的话张口就来。 说什么久仰，他敢保证在闻氏要牵头买盐引之前，这些掌柜根本就没把他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沈钰安压下心底思绪，笑得小梨涡更加明显，正要开口，就看到另外两家商行掌柜刷得冲了过来，握住了他悬空的另外一只手。 那两家商行掌柜没想到布行张掌柜竟然这么无耻，目瞪口呆了好一阵，直到张掌柜介绍完自己才彻底反应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上前，合力将布行张掌柜给排挤了出去，瞬间沈钰安的两只手都被那两个掌柜给握住了。 他们眼神真挚，谁都没说生意上的事情，两人对着沈钰安嘘寒问暖，热情程度仿佛他们已经是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 沈钰安看着前面那张椅子，陡然生出一种，明明近在咫尺，却实际远在天涯的感觉。 沈钰安被迫承受着三个商行掌柜的热情，转头看向牧掌柜三人，满眼都写着救命。 牧掌柜三人对视一眼，皆双手环胸，满眼揶揄看着闻少爷吃瘪。 自从上次闻少爷在知府衙门前露了面，他只要出了闻府，就会收到不少姑娘们掷来的花，有时甚至还会被逼的退回闻府，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闻少爷被男人为难的寸步难行。 好一会儿，这两位掌柜找不出什么新鲜词寒暄了，沈钰安才终于挣脱开来，指着座椅道：“几位掌柜请坐，请坐，关于盐引一事，我们还得仔细商议，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沈钰安脸上始终挂着笑，脸上的小梨涡时隐时现，整个人都散发着纯良无害的气息，但他抓着定州掌柜的手，却好像是铁掌一样，强行压着他们两人坐了下来。 虽说他一进来，几位掌柜就笑呵呵的，好似完全没有城府，但几位掌柜能抵住李记商行的压力，又能得到知府的信任和支持，怎么可能是没有城府之辈？ 沈钰安从不因为这几个掌柜的笑而轻视他们，反而将心底的警惕拔高到了最高点，甚至觉得这几个掌柜满是笑意的眼睛里藏着最深的算计。 就刚才两人看似寒暄的话，却将他在昌州客栈为数不多的几次点菜习惯给摸了出来。 沈钰安垂眸，想到来之前殿下对自己叮嘱，沈钰安有些担心。 要知道，他对面的这几个老狐狸，可是已经成了精，哪怕是明知道购买盐引的资格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要想达到闻氏商行利益最大化，还真有些困难。 沈钰安和几位掌柜对视一眼，发出呵呵尴尬的笑，随即转头看向周掌柜，见他轻轻点头，这才轻舒一口气。 接下来不管这些掌柜如何试探关于盐引一事，沈钰安都避而不谈，但不管他如何拖延时间，这三位掌柜都没露出一丝不满，态度始终如一的谦逊和气。 这种情况直到房间的门再次被推开才终于结束。 几人同时抬起头看了过去，就见周掌柜带着两个生面孔走了进来，笑呵呵和大家介绍道：“东家，几位掌柜，这两位掌柜是祁州赶来的。” 第155章 商议盐引一事 数日前，祁州知府在秦院判的悉心照料下，终于清醒过来，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将和自己关系要好的商行掌柜约来，简单说了下盐引之事，这两位商行掌柜没有犹豫就回去安排了。 一路风尘仆仆，终于赶上了今日的会面。 这两位掌柜的很是不好意思，和沈钰安打了声招呼后，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直到这时，沈钰安才开口：“诸位，今日将诸位召集在这里，主要是想说一下购买盐引一事。” 来了来了！ 这几位掌柜的就等着这一刻呢，立马坐直了身体，看着沈钰安的眼神，就好像是饿极了的人看见了一盘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红烧肉！ 沈钰安被自己想到的这个形容给吓到了，浑浑身一个哆嗦，晃了晃头：“目前商帮成员是昌州两家，祁州两家，还有定州三家。” 这几位商行掌柜面面相觑，随后都露出友好又尴尬的笑。 “距离户部发放盐引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所以我的想法是，就今明两日，我们要协商好所有的细节，签订书契，以及筹集资金，后日，我们直接从昌州出发去京城。” 不等这些掌柜提问，沈钰安接着道：“我听说惠州最近发现了一处盐场，我的想法是，由闻氏镖局护送我们去惠州，从惠州盐场拿盐。” 惠州发现新盐场一事也是齐承朗带回来的消息，这对于顾聿知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盐引一事的暴露，让顾聿宸意识到，南方的盐场说是掌握在皇家手里，但其实很多都在楚王的掌控之中。 惠州之前一直没有盐场，为什么齐承钧上任惠州知府后，惠州就发现了盐场？ 很简单，因为前任惠州知府将这个盐场的事情给隐瞒了下来。 朝廷对于食盐把控的很厉害，私人盐场的利润直线上升，所以，惠州的盐场绝对不会是唯一一个被隐瞒下来的盐场。 顾聿宸这才终于知道，楚王为何有底气私下养着江南十万水师了。 查到这里后，顾聿宸就紧急让人将消息带给了齐承朗，意思就是让顾聿知去惠州盐场。 只有在那里，顾聿知的人才不会被盐场的人刁难。 所以当沈钰安说出惠州二字时，在场的掌柜皆露出了茫然神色，其中一人脱口而出：“惠州不是没有盐场吗？” 顾聿宸因为顾忌到楚王没有将惠州有盐场一事大肆宣扬，又因为这些掌柜以前根本没资格购买盐引，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事。 话音一落，这些掌柜就知道他们刚才问了一句多么愚蠢的话。 他们现在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闻氏东家又不是脑子有病，拿这种事来开涮。 想明白这一点后，这些掌柜再看沈钰安时，神情更为恭敬了。 这样不为人知的事情，闻少爷都有渠道得知，这闻少爷的背景，比他们想得还要深！ 尤其是定州的三个老狐狸，对视一眼后很快就明白过来，闻氏商行牵头搞商帮抢李记商行盐引资格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 沈钰安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接着往下说：“诸位掌柜，我这边得到可靠消息，李记商行大掌柜昨日便已经出发了。我的想法很简单，若是大家和和气气，有商有量，两天的时间足以让诸位将所有事情都搞定。” 他知道，购买盐引一事格外重要，所以祁州和定州的商行掌柜，在来昌州之前肯定都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毕竟户部发放盐引一年一次，今年他们要是没参与进来，明年闻氏商行绝对不会带着他们玩了！ 沈钰安话音一落，定州布行张掌柜率先开了口：“闻少爷，我们定州的商行诉求都很简单，这事你们商行的管家也是知道的。” 其他两位定州掌柜也跟着点头：“来之前我们知府大人还专门和我们重申了一遍，我们定州愿意出三分之二的钱来购买盐引，我们三个人都是带着最大的诚意来的，只要闻少爷同意我们的请求，我们什么都愿意配合。” 在定州那样一个贫瘠的地方，这些让人瞧不起的商户，和定州知府站在了同一条线上。 他们的目的肯定没有定州知府那么高尚，他们最想要的是将定州发展起来，也只有这样，他们这些商行才能赚更多的钱。 但定州这三家商行，就算是举全家之力，只怕也没有别的商行那么有钱。 沈钰安难得沉默，而祁州和昌州的几位掌柜纷纷开口推拒。 开什么玩笑，总共就三个州府，每个州府的盐引额度应该是相同的，凭什么定州的要多给？ 定州多拿了，不就代表他们要少拿？ 这其中牵扯的利润可大了去了，商人的本性在这一刻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定州三位掌柜也知道，他们所提的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只得讪讪笑着，想要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一方着急解释，一方表示自己根本不想听，原本还安安静静，客客气气的会议厅忽然就变成了大型吵架现场。 沈钰安轻轻叹了口气，暗叹还好会议厅让人专门加固了下，做了隔音的设施，不然的话，就这吵架的激烈程度，保管明天在路上的李延平都能知道闻氏商行所做的这些事了。 双方吵的是口干舌燥，周掌柜在包房里候着，给这些掌柜连着续了好几壶茶。 直到双方都有些累了，沈钰安才拍了拍手掌：“诸位，听我一言。定州这事经过我和我们闻氏的诸位掌柜商议，可以同意你们的请求。” 他话音一落，祁州和昌州的另外两家掌柜的剧烈反应。 沈钰安却轻咳一声：“之前和你们商议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盐引购买三个州府平分，至于平分后各自州府怎么分配，我不参与。但我也强调过，漠北各州府的盐价要保持一致。” 这些事的确是在沈钰安一开始接触他们时就提到过的事，所以他再次提起，这些人脸上也没露出丝毫怀疑。 甚至纷纷出言表示，他们绝对会遵守沈钰安提出的要求。 第156章 谈判 从沈钰安进入到这个房间开始，他所有的话术都是经过谢长史刘典仪专门培训的。 这些掌柜会有什么反应，他应该在什么时机说什么话，沈钰安一直都完成的很好。 他的面上看起来还是很无害，小梨涡骤现让他十分可亲，但他说的话却带着一点上位者毋庸置疑的语气。 这是刘典仪教他的，第一步的轻微试探。 闻氏的确有后台，能帮忙让他们买到盐引，但这些商行掌柜是不是会听从他们的安排，在以后对付李记，甚至是别的事情上时，会毫不犹豫答应。 但就目前来看，对于盐引的渴求，让这些掌柜们选择了妥协。 沈钰安脸上的笑更深了些，直到这时，他才接着布行张掌柜的话往下说：“我之所以会答应定州的请求，是因为定州知府找上了我们。虽说我们闻氏主要是在昌州，但谁能保证以后不去定州赚钱？” “一方父母官愿意庇护我们，对于我们闻氏在定州开展生意是有利无害的……” 祁州两掌柜对视一眼，倒也没有觉得很意外。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但能和气的最终原因是有强大的背景，否则就像那些已经关门大吉的商行一样，只有回家种田的份。 但就这个原因让三分之一的利出去，是否有些太草率了？ 沈钰安环视一圈，将众位掌柜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这只是其一。其二，我们和定州知府谈判的结果是，定州愿意用这一成的盐引价格，买我们闻氏镖局为定州购粮一年的护送。” 闻氏镖局开张一年多，生意遍布漠北，再加上前段时间李记镖局的覆灭，他们镖局的生意可以说供不应求。 定州这样做，就是为了确保，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们有需要，闻氏镖局就一定会给他们护送。 他们这是花钱买平安啊！ 祁州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犹犹豫豫道：“既然是买你们的护送，那是不是他们不用多拿盐？” 果然是商人，不管他怎么说，这些人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沈钰安微微摇头：“不是。” 这话一出，除了定州的三位掌柜，其他几位掌柜神色都难看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反对。 不就是几个钱嘛，他们这些商行掌柜哪一个不比定州的掌柜有钱？ “之前都说好了是三个州府平分，凭什么这会儿又说让定州的人多拿盐？” “就是啊！定州才多少人，要那么多盐干什么，是不是想偷偷转卖？” 布行张掌柜顿时被气得不轻：“你们别血口喷人！” “恼羞成怒，你们这就是恼羞成怒！要不是有私心，吼这么大声干什么？” “就是！你们定州的人还真是好盘算啊，本来就是拿钱买盐的事情，还让人家闻氏镖局的免费给你们护镖！” 这话一出，众人看着沈钰安，一脸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沈钰安…… 他要是真的东家，肯定不会答应这么荒谬的请求，但关键小殿下才是真的东家啊！ 沈钰安沉默微笑，既不开口劝阻，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生气，显然一副你们吵你们的，我就在这里静静看着，看你们会吵到什么时候…… 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小，一直没有参与进去的昌州酒行掌柜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会议厅的门却被人打开了，周掌柜笑盈盈道：“东家，诸位想必已经饿了，小的这边就让人上菜？” 众人这才惊觉，一上午的时间都过去了。 可他们什么都没讨论出来！ 虽说现在还没达成一致，但定州三人已经从沈钰安这边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神情明显比祁州二人要轻松的多。 上菜期间，这三人终于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小声说着话。 这三人很显然都不是什么愚蠢的人，由知府的态度，大概就猜到了点什么，用膳一结束，布行张掌柜便开了口：“闻少爷，我们定州三家商行商议决定，以后唯闻少爷马首是瞻。” “对啊对啊，既然是闻少爷牵头成立的商帮，那闻少爷当商帮帮会主，是理所应当的。” 另外一人连连点头：“是是是！不说牵头成立商帮，就说带我们这些小商行买盐引一事，这帮会主之位，舍闻少爷其谁啊！” 祁州商会两人沉默片刻，没有立马跟着附和。 其实这些人都明白，沈钰安之所以一直看着他们争执，就是为了要这个位置。 这一刻，他们再看沈钰安时，神色终于凝重了起来，这个面嫩的少年东家，正逐步向他们展露他的爪牙。 沈钰安微微一笑，并没有推拒，视线含笑看了眼祁州这两人：“其实你们完全不用担心，他们多拿的盐引，是我们闻氏的份额，并且只是今年一年的。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 此话一出，祁州二人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威胁！ 如果他们不听话，闻氏商行就不会带他们玩了！ 而且，看闻少爷这有恃无恐的样子，显然也不怕他们出门去找李记告状。 祁州二人对视一眼，自然明白其中缘由，因为知府。 但他们两人还是没有表态，因为他们觉得，沈钰安的目的不仅仅是成为商帮帮会主这么简单。 这两人不表态，沈钰安也不说话，会议厅的气氛逐渐变得有些窒息。 直到这时，昌州酒行掌柜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闻少爷，您现在能具体说一说，成立商帮的目的是什么吗？” 他双手一摊：“总不会有钱我们赚，没钱大家就散伙吧，那这样还不如就是简单的合作，成不成立商帮都没有关系啊。” 其余五人皆微微点头。 从一开始进来，闻少爷就一直在说盐引的事情，却一点都没提及漠北商帮这四个字！ 定州三人说唯闻少爷马首是瞻，那就是表明了态度，以后闻氏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他们绝对会施以援手。 但也许是因为祁州在李记镖局的阴影下生活了太多年，哪怕李记镖局没了，这两人也还是不敢一口答应。 闻氏真的能带着他们将李记商行彻底拔除吗？ 第157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虽说在座的各位都和李记商行或多或少有些仇，并且在闻氏找上门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李记商行秋后算账的打算。 但还是那句话，和气生财，能不大动干戈最好。 或者闻氏将李记彻底拔除，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或者李记将仇恨算到闻氏身上，他们喝汤。 沈钰安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些人，努力看清每一个人最细微的动作，在一片寂静中，忽然开口道：“商帮，顾名思义互相支持，和衷共济，在我们的领域中，成为成为价格的制定者。” 这一点就有点像李记商行一样，将别的小商行挤兑死了后，就重新制定了粮食价格，中药价格等…… 此时众人都收起了小心思，仔仔细细听着沈钰安往下说：“同时，商帮也禁止内斗，强大自己的同时，可以利用集体的力量更好的保护自己。” “我说的没错吧？” 诸位掌柜缓缓点头。 漠北虽没有商帮，但京城、江南、岭南一带都有商帮。 事实证明，这些商帮的发展都非常不错。 沈钰安道：“实不相瞒，对于目前的闻氏来说，我们的目的更为简单，利用集体的力量保护自己。” 此话一出，这些掌柜们又纷纷开了口，很显然，他们不想错过盐引，但也不是很甘心就这样为闻氏卖命，努力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处。 商帮商帮，说的好听大家互相帮助，但其实还不是商帮帮会主说了算！ 他们不趁着现在多要些好处，以后只能看着闻氏像李记一样在漠北横行霸道。 他们不肯让步，沈钰安的态度却比之前他们所接触到的闻氏人要强硬许多。 他的底气就来源于皇上对于小殿下的承诺！ 谈判进入到了僵局，沈钰安不疾不徐，好吃好喝的招待了后，施施然回了府中。 此刻府中众人正围在院子中央，看着院子里的那几个箱子啧啧称奇。 沈钰安费劲巴拉开人群，正要找殿下汇报今日的情况，就见小殿下正费力抱着一卷比他都要高的布匹，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小的人儿被埋在人群和布匹之中，几乎都要被淹没。 他哼哧哼哧两声，赶紧将棉布放了回去，小手使劲拍了拍棉布，小脸的笑意稍微小了一点点。 哎，他之前都给皇兄夸下海口，说要送他一个特别好的新年礼物了，现在看来应该是不行了。 他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感觉还是丝质的衣服更舒服呀。 顾聿知鼓着脸惆怅道：“我之前还想让皇兄用棉布衣服呢。” 哼，皇兄肯定看不上这种的。 别说皇兄了，皇嫂们应该也不会喜欢这种的。 顾聿知小脸惆怅，小大人般深深叹了口气。 文修竹却道：“殿下不如换一种方式想，皇上就算不穿，也可以将这些棉布赏赐给大臣们。” 丝质衣服可不是谁都能穿得上的，除皇亲贵胄之外，大臣们一般就是官服是丝质，其他是葛布，甚至再贫穷一点的官员在家基本穿着麻布。 棉布虽不如丝绸，皇亲贵胄看不上，但不代表这些官员，富商们看不上啊。 这用棉花织染出来的布，可比葛布上档次多了。 顾聿知歪着脑袋看向文修竹，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好一会儿才小手一拍：“对呀对呀！我可以让皇兄将这些布匹当赏赐呀。” 就像他留了一部分棉布专门给谢长史陈典仪他们一样！ 顾聿知小手一挥，稚嫩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欢快：“都装箱吧，过两日让齐侍卫送到京城去。” 谢长史这边都安排好了，由齐侍卫护送着沈侍卫以及各家掌柜去京城购买盐引。 等李记商行的人发现自己买不了盐引了，说不定半路就会对沈侍卫他们动手。 顾聿知哼哼两声，暗暗想着这次定要多派些人保护沈侍卫他们，毕竟沈侍卫要从江州地带借道去惠州盐场呢。 到时候他们要面临的不仅仅是李延平，还有楚王兄。 顾聿知一声令下，侍卫们将箱子盖好，直接抬到了马车上，过两日齐侍卫等人可以直接拉着走。 府里一干人等看完热闹，也终于散开，各干各的去了。 沈钰安这才有机会上前，低声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顾聿知小脸紧绷，连连点头，等沈钰安说完后，才看向谢长史，一脸担忧道：“谢长史，这些掌柜，明日会不会同意啊？” 要是不同意的话，那他们这个商帮不就成立不起来了嘛？ 文修竹刷得打开扇子，谢长史摸了摸胡子，两人表情都是格外闲适。 顾聿知视线在文掌柜和谢长史两人身上来回，鼓着脸想，难不成其实今天沈侍卫的处境没有这么艰难？ 他挠挠头就听谢长史解释道：“臣和殿下的想法不同，明日这些掌柜一定会同意的。” 下一瞬，文修竹的声音响起：“因为不想让即将到手的巨大财富溜走，所以才会争执。” 顾聿知一脸疑惑，要不是因为利益，这些掌柜才不会来昌州呢！ 文掌柜这不说的是废话嘛！ 不过这个想法转瞬即逝，因为舒老师和谢长史都教他，要懂得尊师重道…… 顾聿知缩着肩膀，悄悄吐了吐舌头，大眼睛滴溜溜地的转，没去看文掌柜，自然也没深想，嘀嘀咕咕道：“为什么呀？” 文修竹呵呵一笑：“殿下，您可以问问沈侍卫，今日可有一位掌柜，说过一次要离开的话？” 顾聿知忙转身看向沈侍卫，就见沈侍卫摇头道：“并无！” 谢长史和刘典仪说过的，只要有一个掌柜透露出一丝要离开的意思，他马上就终止谈判，派人将人送走。 但现在仔细一想，这些掌柜哪怕是吵得再凶，也没透露出一丝要走的意思。 谢长史低声道：“殿下可尽管放心，明日是最后期限，这些掌柜明日就会妥协了。” 沈钰安在试探这些他们，这些掌柜又何尝不是在试探沈钰安？ 但凡今日沈钰安表现的有一点犹豫，担心的神色，他就会被这些掌柜的牵着鼻子走。 舒小涵显然也明白了过来，仰头哀叹：“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在这玩什么聊斋呀！” 第158章 明日等明日，明日何其多 第二日，事情果然和谢长史及文掌柜预料的一样。 几方拉锯，沈钰安更加岿然不动，又是一天好吃好喝伺候，在他要离开之前，定州几位掌柜率先忍不住了，抢先和沈钰安签订了书契。 看着书契内容，定州几位掌柜简直喜上眉梢，好处就是他们之前谈的盐引一事，坏处…… 坏处暂时没看到。 基于对知府的信任，这几位掌柜也没想过闻氏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将他们这些商行陷入什么不仁不义的境地。 签吧签吧，再不签，明日闻氏就要入京了。 他们可都打听过了，闻府的人已经在准备东西了，听说为了这次购盐一事，闻氏镖局的镖师们都招了回来，并且这两个月都没有接镖的打算。 这说明就算他们不同意，闻氏的人也会去京城劫盐引的！ 定州掌柜们齐心协力将祁州掌柜绕在其中，在最后一刻松了口，看着祁州掌柜的眼神带着无比得意。 主动和被动，那在闻氏眼里是截然不同的。 果不其然，定州掌柜们书契一签订，祁州的两位掌柜也不再犹豫，否则别说吃肉了，连口汤都喝不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昌州酒行的掌柜，早就和闻氏签订了书契！ 几人看着酒行掌柜，愤愤不平！ 既然你都已经和闻氏穿一条裤子了，还跑来他们跟前演什么戏！ 书契既然已经签订好了，几人商议好出行时间，第二日一早城门刚开，这些人就已经启程了，每一位掌柜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这一趟京城之行，很有可能就是改变他们命运的开始！ 至于闻氏到最后有没有可能买不上盐引？ 这些掌柜表示，自从知道惠州有盐场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了这种担心。 顾聿知披着厚厚的白狐披风，努力踮着脚站在城墙上目送他们，看着沈钰安等人的车队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了绵延的官道上，这才跺了跺小脚丫。 顾聿知才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缩手缩脚上了马车。 红泥小火炉里燃烧着银丝炭，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毯子，顾聿知一进去就将披风脱了下去，好一会儿才盘腿坐了下去。 他双手撑着下巴：“好冷好冷。” 今日昌州又下大雪了，齐知府前两日就又带着人去郊区巡视了一圈，督促着郊区住着的百姓们扫雪，修葺屋顶。 几年入冬以来，下了好几场雪，也许是因为去年那些不堪重负的房子都倒塌完了，又或者是因为今年齐知府不厌其烦的往郊区跑，迄今为止，郊区那些贫民所住的房子都还很坚强，没出现一幢倒塌的。 等他稍微缓和一点后，他才晃了晃头，语气欢快道：“等明日雪停了，我们就可以去辛凉啦！” 小殿下的辛凉之行，推了一次又一次，陈典仪那边等啊等，眼看着齐承朗等人都要出发去京城了，小殿下还是没有来的迹象，陈典仪怕耽误沈钰安他们去京城，只得派人将布匹先送过来。 不仅如此，徐嬷嬷的肉干都制了好几次了…… 谢长史眉头轻皱：“殿下，不如再等等吧。寒冬腊月的，今日又下了这样大的雪，官道上的积雪没人清理，马车容易打滑，殿下不如等官道清理出来再说？” 最重要的是这次齐承朗和章原恺都不在府中…… 这次沈钰安等人去买盐引，谢长史不仅派出了镖局的全部镖师，还抽调了不少府中侍卫暗中保护，务必要保证谢长史有些不放心。 顾聿知鼓着脸很不开心道：“可是快过年了呀，我要去我的封地看看我的百姓们。陈典仪不是说了嘛，过年前会给百姓们分些粮食和肉。” 这个什么奖励机制，还是舒老师提出来的，美其名曰不仅可以让这些百姓们不后悔迁移到辛凉落户，还能鼓励他们在明年的垦荒中继续努力。 这个消息早就透露了出去，陈典仪上次带话说，东西虽然没发，但百姓们都非常高兴，侍卫们经常会听到百姓们夸赞闻王爱民如子…… 顾聿知为此笑得眼睛弯弯，维持了几日的好心情。 虽然在提出这个提议时，谢长史和陈典仪都表示，现在辛凉人口不少，就算每家每户只是一斤粮食一斤肉，开销都不小。 辛凉的粮仓，还没放进去多少粮食呢，如果要发这些东西，只怕还需要从金州购买。 但小闻王拍拍荷包表示，他现在“财大气粗”，不担心这点点粮食发放出去后，自己就没吃的啦！ 谢长史垂下眼眸没说话，显然是想办法让小殿下完成心愿，又能保证平安。 见他有所松动，顾聿知食指戳了戳，再接再厉：“还有还有，雪夜也好长时间没出去玩了呢，他肯定也想妈妈了！” 想到这，他将头偏向一边，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府里的人都不想和雪夜玩了！” 这段时间雪夜在闻府中，徐嬷嬷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齐承朗动不动就出门走镖，雪夜不服气别人的训练，府中的侍卫很少有能和雪夜连续玩上一两个时辰的，它运动量骤减，整头狼都胖了一圈。 顾聿知觉得，再这样下去，雪夜的母亲肯定都不愿意认它了！ 听到这话，再联想到府里侍卫下人们看着自己的幽怨眼神，谢长史终于点了头：“再稍微等两日吧。” 顾聿知不满地嘟着嘴：“怎么还要等两日啊！今日等明日，明日何其多。” 每次都要等一等，再等就真的要过年啦！ 谢长史耐心道：“殿下，今日这雪这样大，说不定明日还停不了。而且，祁州那边传来确切消息，秦院判和章侍卫这两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让他们陪同去辛凉。” 冬日天冷路滑，今日又下了这么大的雪，官道还不知道被雪覆盖成什么样子，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出小状况，所以秦院判是必须陪同的。 顾聿知的确不敢任性，只得回去数日子，一日，两日，怎么两日都过去了，章侍卫和秦院判还没有回来呀！ 第159章 祁州肃清 第三日戌时，昌州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顾聿知正翻身跳上雪夜的背，搂着它的脖子让它快速奔跑，却不想一抬头就见秦院判和章侍卫二人正站在月亮门处，含笑看着自己。 顾聿知满脸惊喜地呀了声，拍拍雪夜的头，雪夜便朝着二人冲了过来，绕着两人走了圈，鼻尖微微耸动，认出这两人是府中的人后，便稍稍往后退了些，前爪伏地，让顾聿知从它背上下来。 顾聿知嘿的一声跳了下来，仰头看了眼他们二人，声音都透出欢快：“秦院判，谢长史，你们终于回来啦！” 连着下了两天暴雪后，从昨日开始，昌州便处于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之中，府中有熟悉漠北天气的下人说，短时间内昌州是不会下雪了。 顾聿知捂着嘴巴嘻嘻笑了下，心里盘算着明日秦院判和章侍卫稍作休息，收拾东西，后日就可以出发去辛凉啦！ 此刻雪夜正一步一步，悄悄往后退，在退出一定安全距离后，它转身就往后院跑，显然是想要去找徐嬷嬷要吃的。 顾聿知嘿了声，脚尖一点，借力快速往前冲，大声喊着：“雪夜不许跑！你今日锻炼的时间还没到呢！到了辛凉，你母亲肯定会嫌弃你的！” 它边跑边回头看，小声嗷呜着，声音里充满了控诉，就好像在说，明明是你们不让我去城外玩的！ 府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每日都是在这些地方来回跑，它早就厌烦啦！ 顾聿知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再次跟了上去，嘴里大喊着：“徐嬷嬷，不能给雪夜吃肉干啦！” 没错，徐嬷嬷之前做的几次肉干，到最后都便宜了雪夜！ 章原恺稍稍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的身体，飞身上前拦住雪夜的去路，一人一狼很快战成一团，原本还急吼吼的顾聿知忙刹了车，站在台阶上看得兴致勃勃。 顾聿知握紧了小拳头，看着雪夜被暴揍，欢喜道：“哇！章侍卫好厉害！” 哼，就该让雪夜挨揍，竟敢偷吃肉干！ 雪夜最近真的是懒散了许多，在章侍卫手里都没撑到一刻钟时间，就被揍趴下了。 它躺在地上，四脚朝天，努力仰着头看顾聿知，嗷呜嗷呜的叫着。 顾聿知快步上前，蹲在它身边，使劲戳了戳它的头，毫不客气地嘲笑：“现在知道后悔了吧！哼哼，你连章侍卫都打不过，等过两日去辛凉，你母亲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要揍你！” 他啰啰嗦嗦小声道：“之前我让你锻炼你还不肯，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啦！” 雪夜自尊心受挫，飞快爬了起来，耷拉着耳朵跑开了。 顾聿知美滋滋欣赏了一下雪夜狼狈的背影，转头看向秦院判，声音稚嫩又欢快：“秦院判，秦院判，一路辛苦啦！” 这一路的艰辛在看到活脱可爱的顾聿知时，好像都消散了不少，秦院判向来严肃的脸上也不由带了几分笑意，他拱手行礼：“殿下。” 顾聿知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他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了，挠挠头道：“祁州知府怎么样呀？祁州的李记镖局没有啦，那他们商户走镖还安全吗？” 他转头看向章原恺：“还有还有，李记镖局的那些大坏蛋，都交代清楚了嘛？” 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但谢长史和章原恺脸上都没露出一丝不耐烦，挨个解释：“祁州知府已经无大碍了，他昏迷不醒不仅是因为受伤严重，还因为他自上任以来，便殚精竭虑，内耗严重。如今心病已除，浑身的劲松懈了，身体自然撑不住了。” 其实在秦院判看来，魏成瑞陷入昏睡是身体在自我修复，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在那也不过是为了稳定期魏府上下人的心，顺便给魏成瑞开一些虚补的药，在回来之前，魏成瑞的身体可比他们初见时好太多了。 等秦院判解释完，章原恺接着往下道：“李记镖局没有了，之前被打压的那些镖局很快重新组织了起来，这才短短半个月时间都不到，祁州大大小小的镖局已经恢复了五家了。” 大家心中都有数，祁州走镖，最担心的不是山匪，而是李记镖局的人。 现在李记镖局覆灭，那些作恶多端的镖师死的死，抓的抓，再无兴风作浪的可能，这些镖局自然迅速死灰复燃。 顾聿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小手比划着：“五家？” 他挠挠头：“祁州的镖局这么多的吗？” “是啊。”章原恺和秦院判一左一右，落后顾聿知半步往议事厅的方向走，“祁州山林居多，所以才会这样。另外，因为祁州镖局被烧毁，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总镖头不承认魏知府的指控，并且在劫狱事情发生的第二日，咬舌自尽了。” 章原恺原本是想抓住总镖头的家人，却不想总镖头家人并不在祁州，他这才明白，总镖头是怕自己入狱连累到家人，所以干脆自尽。 “其余镖师知道甚少，魏知府还是根据袁副将提供的证据抓了一批人。” 尤其是祁州衙门，可以说被李记商行渗透成筛子了。 这次被魏知府借助他们殿下的力量，抓的抓，抄家的抄家，该判流放的流放，这才多久，祁州府衙的库银都增加了不少。 章原恺有感而发：“虽说没有找到李记商行和李记镖局伙同犯罪的证据，但现在祁州上下风气肃清了不少，祁州今年也能过个肥年了。” 尤其是小殿下给辛凉百姓发放粮食和肉的事情传到了祁州，魏成瑞虽无法免费提供这些东西，但还是开了粮仓，让每户百姓能低价买三斤粮食。 三斤粮食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可不少了！ 顾聿知哦了声，语气低落：“祁州的大坏蛋明明都被抓住了，却没办法治他的罪，还让他自尽了。” 他心底有些闷，有些害怕昌州这边也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直到这时，秦院判才出口安慰：“殿下应该觉得高兴才是，不管怎么样，祁州的李记镖局以及和李记商行牵扯颇深的商行等都已肃清，大大削弱了李记商行在漠北的实力。” 第160章 如期的辛凉之行 顾聿知歪着头一想，的确也是这样。 他双手一拍，嘿了声：“等李延平那个大坏蛋在京城购买盐引失败，回来又发现不仅李记镖局没了，他们在祁州的生意基本都没了，他肯定又要吐血了！” 之前说他吐血是忧思劳累，这次肯定是被气的！ 顾聿知恨不得他再多吐两口血…… 他脑补了一下这个场景，忍不住就偷偷笑了起来。 秦院判和章侍卫对视一眼，两人皆忍俊不禁。 小殿下总是喜欢一个人想些有的没的，然后一个人在那偷偷乐。 在他们回来的第三日，推迟了数次的辛凉之行，终于如期了。 为了能让雪夜待的舒服些，府中的马车又换了一辆，其宽度几乎要将整个官道占满。 顾聿知往外看了两眼就觉得没什么兴趣了，挠着雪夜的下巴嘀嘀咕咕道：“等这次你去辛凉，我就不带你回来了。” 雪夜越长越大，已经不适合再困在府里了，对它不好，对府中人也不好。 虽说雪夜是从小在府中长大，但他毕竟是狼，尤其是夜晚的时候，那双绿眸吓到了不少人，雪夜委屈，府里的人也害怕。 顾聿知干脆躺下，翻身搂着雪夜的身体：“你等我明年，不对……后年，后年我肯定就住在辛凉了，到时候你来找我玩！” 雪夜嗷呜一声，眼里也充满不舍，靠了过去，用毛茸茸的头蹭着顾聿知的，蹭得他眉眼弯弯，即将要离别的心思也淡了不少，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王府可比闻府要大多了，而且到时候府里的人也没那么多，你再来找我玩，就能跑得开了。” 现在长史等一众随从都住在闻府，原本看起来不小的宅子被住得满满当当，自然拥挤。 但辛凉的亲王府本就比闻府要稍微大一些，再加上谢长史他们都有自己的宅子，满府就他一个主子住着，可空旷了呢。 雪夜好像听懂了一样，又蹭得他咯咯发笑。 因着前几日漠北大雪，官道上积雪深厚，马车行走速度比之前慢了不少，荒芜人烟时，雪夜也会下去跑一圈，顶着湿漉漉的身子回来，被谢长史嫌弃，在车辕处吹半天冷风才让进来。 雪夜格外不满，对着谢长史的背影龇牙，随后就被章侍卫教训。 每日都要上演一出，让原本漫长又枯燥的路途变得有趣了许多，直到到了辛凉地界，顾聿知才猛然惊醒，竟然有一种路途也没那么远的错觉。 冬日白雪皑皑，官道两旁的树叶早已落光，细条枝丫在寒风中看起来格外萧瑟可怜，顾聿知透过车窗缝往外看了眼就赶紧将车窗重新关严实了，无声和舒小涵说着话：“舒老师，外面这样冷，这些树会不会过不了冬呀？” “殿下尽可放心。”舒小涵刚才也看了眼，这些树虽说细嫩，但夏日来瞧时，都是存活了的，“白杨树最是坚韧，没有过不了冬的，明年春日雪化，这些白杨树得了滋养，自然又要长上一大截了。” 顾聿知这才松了一口气，捧着小脸看着紧闭的车窗发呆。 冬日的漠北瞧着也是一片萧瑟，但辛凉经过这一年的垦荒，再无第一次来时的荒凉，开垦过的田地里没冒出一根杂草，厚重的积雪压在上面，明年辛凉肯定又是丰收的一年。 顾聿知满心欢喜，就见舒老师边点头边道：“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小王爷尽管放心，明年辛凉的收成坏不了。 他挠挠头：“舒老师，麦盖三层被，麦是什么？馒头又是什么？” 舒小涵…… 一时说顺口了，都忘记了现在的桑朝还没有小麦呢。 她也顺着顾聿知看了眼被关的严严实实的车窗，低声和他解释：“小王爷你忘记啦，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小麦也是一种粮食，并且和番薯马铃薯等不同，是主食。小王爷可还记得，我之前一直说要往更北边去一点？” 顾聿知点点头，歪着头想了想，好像第一次来辛凉时，舒老师就提过小麦。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以为你之前说的更北边，是为了找棉花呢。” 他忽然想起上次棉花是在铁矿附近发现的：“舒老师，更北边的话，那岂不是要去全州，或者北狄那边了？” 顾聿知双手捧着下巴，鼓着脸想，他到漠北都已一年多的时间了，可全州那边却无一人来拜见他，全州知府，漠北军主将、副将，好像是不知道有他这么个王爷一样。 用霍将军的话说，现在的全州水深的很，十几万漠北军虽是镇守全州，但难保不会举起钢刀掉转头砍他们，所以他现在能不引起注意就不引起注意，等把辛凉建设好了再说。 但这会儿一听舒小涵说小麦是主食，他就忍不住心动：“舒老师，你能和我具体说一说小麦吗？” 要是全州那边真的能找到小麦，他等齐侍卫回来，让霍良曜带着他们去一趟全州又如何？ 只要能带回来小麦的种子，那桑朝的粮食作物又多了一种！ “当然可以啦！”舒小涵见状忙科普道：“小麦作为一种主食，营养比较丰富，并且也是一种经济价值比较高的主食。” 她看向文修竹，见文修竹正竖起耳朵听，也没为难他：“之前我和你们说过什么是经济价值，所以这种事后该如何将其卖出去的事情是文掌柜该考虑的，我就不说了。” 可能因为舒小涵又会给他带来新的惊喜，文修竹这次倒没出口讽刺她不懂商业上的事了，连连点头：“是是是，舒老师说的对，商业上的事就由我考虑。舒老师只管农业上的事便是。” 他难得能说出两句肯定又恭维的话：“舒老师对于农业之事的精通，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打住！”舒小涵被他这话形容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第一，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科院博士，别说这么夸张的话。第二，在后世，小麦是分布最广的粮食作物之一，普通百姓都知晓，我不知晓才奇怪！” 第161章 喜气洋洋辛凉百姓 一行人到辛凉的时候，刚过晌午，陈典仪正带着人开粮仓发米。 粮仓附近站满了百姓，排着队，满脸喜气洋洋。 有眼尖的看到了顾聿知的马车，马上跪了下来，高呼：“闻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原先只是几个人在喊，后来发展到了几千人，声音震耳欲聋，惊的这附近的鸟儿都拍着翅膀飞向了半空。 顾聿知也没想到百姓们会如此热情，也被吓了一跳，小手使劲拍着胸口，下意识想，还好还好，还未进城就让雪夜走了，否则这么大动静，把雪夜吓得从马车里奔出来就麻烦了。 很快顾聿知的脸上就带了笑，转头兴致勃勃看向谢长史：“我想出去看看。” 他觉得，百姓们这么喜欢他，他要是躲在马车里不出去的话，百姓们会失望的。 而且，这是辛凉，这些是他封地的百姓，应该很安全。 谢长史微微一笑，章侍卫就明白了过来，刷的打开车门率先跳了下去。 顾聿知在车辕处站定，朝着百姓挥了挥手，这才注意到有侍卫已经将马车给保护起来了。 他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使劲瞅了两眼，总觉得为首的那个有些熟悉。 顾聿知清了清嗓子，挺直脊背，小手背在身后，稚嫩的嗓音带着威严：“诸位百姓们都快起身吧。领取粮食和肉比较重要，领完的就赶紧回家吧。天寒地冻的，仔细别感染了风寒。” 李记药铺出了事，再加上从江南又迁移了几千人口过来，顾聿知让人在外寻觅，最终在德妃嫂嫂的帮助下，在随州重金聘请了几位大夫过来，就是为了确保不让百姓们因为没有大夫而出事。 他在说话的时候，粮仓附近格外安静，直到他说完，这些百姓们才纷纷开口。 “殿下，我家那口子在山上猎到了野鸡，您要吗？草民回家拿了去。” “呸！野鸡也好意思拿出手！” 一个男人附和道：“就是就是！殿下殿下，贱内腌的一手好肉，草民让他赶紧拿过来给您。” 冬日的漠北就这个好处，肉啊之类的，吃不完就在院子里挖一个雪窝窝，把肉埋起来慢慢吃，不用担心会坏。 顾聿知一直含笑听着这些百姓们说的话，觉得小脑袋里面有了好多的画面。 正巧这时有孩子们听到了动静，一窝蜂的都跑了过来，围在侍卫们前面，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王爷充满了好奇。 顾聿知转身进去拿了些糖果散开了，看着这些孩子边抢糖果边嘻嘻哈哈笑着，顾聿知小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使劲瞅着，总觉得什么都很新鲜。 他在宫里的时候，就没有见过这么多小孩子一起跑着玩耍的。 他们好像也不怕冷，穿着葛衣，得了糖果就跑开了，嘻嘻哈哈互相追逐着玩。 顾聿知瞧了好一会，眼底有一丝艳羡。 从很小的时候，他记事起，就被要求站有站姿，坐有坐姿，行走奔跑间也该稳重。 虽不受宠，但好歹也是皇子，也是从小跟着教养嬷嬷学习礼仪的，哪里有过这样肆意奔跑的时候。 等孩子们都跑远了后，顾聿知又挥了挥小手，重新钻进马车里了。 护城军护着他们往里走，顾聿知就听外面百姓齐刷刷喊道：“恭送殿下。” 直到进了城，吵嚷的声音才渐渐消失，顾聿知双手轻轻拍了拍耳朵，就听章侍卫喊旁边那人良耀。 原来是霍良耀呀！ 上次霍元帅带着他的副将一起来辛凉，顾聿知让他不用着急回去，在这边练练兵。 这会听到霍良耀的名字，他当即推开车窗看了过去：“霍师兄。” 霍良耀忙驱马过来行礼：“殿下，当不得，小的现在叫天枢。” 天下姓霍的人那么多，他们原也没必要这样避讳，但谁让他们现在在辛凉，距离全州这样近，有些事不得不多想一些。 顾聿知挠挠头，连连哦了两声：“是天枢天璇那个天枢吗？” 霍良曜点头应是。 顾聿知瞬间来了兴致，嘀嘀咕咕问着谢长史，就像是十万个为什么一样：“谢长史谢长史，我之前偶然听你说起过一次天枢天璇什么的，这是什么意思啊？”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谢长史微微一笑：“殿下可还记得，臣之前教授过您，在野外的夜晚，我们靠什么辨别方向？” 顾聿知举起小手，一脸骄傲：“我知道我知道，北斗七星！它们是夜空中的特别亮的七颗星星，长得就像是舀酒的勺子一样。” “是。”谢长史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却只能看到马车顶，而且现在天还没黑，“而这七颗星的名称，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 顾聿知恍然大悟般点点小脑袋，他把声音压的小小的：“那是不是霍师兄这样的人有七个呀？” 就好比之前的袁副将，他说不定也改名字了呢。 顾聿知自觉自己到了启蒙的年龄，就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对很多事情多想一想就能明白，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问谢长史的小屁孩。 所以他大概也能明白霍师兄他们为什么会换名字。 谢长史想了想缓缓点头：“这事臣也不知道，有时候这些也不过就是个称呼罢了。” 顾聿知哦了声，就听谢长史道：“殿下既然说起了北斗七星，不如晚间天黑之后，臣带着殿下辨认一番。” 殿下来漠北是带着使命的，这些野外生存的技巧，殿下不仅要学，还要将其活学活用才可以。 顾聿知哪里知道这些，只觉得看星星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小脑袋点了又点，双手捧着下巴，满脸笑意。 “星空！”舒小涵上辈子是一线大城市，污染比较严重，别说看星空了，就是启明星都感觉很暗淡！ 这会儿一听晚上能看星星，舒小涵都恨不得从顾聿知的脑中飞出去。 文修竹不肯错过这个机会，毫不客气讽刺道：“哈，我们来自千年之后，什么科技发达的后世的舒老师，竟然没见过星空！” 舒小涵…… 草率了，竟让文修竹抓住话柄又打击她了！ 第162章 准备野外生存训练 顾聿知原本只是想在辛凉待五天就回去昌州，毕竟辛凉这边的驻点有很多的不方便。 但晚间在外面辨认星星时，谢长史忽然道：“殿下，既然来了辛凉，不如在辛凉多住些日子，一个月后再回昌州。” 顾聿知张大了嘴巴，满眼不可置信，好半晌才呆呆道：“谢长史说什么？” 要在辛凉待一个月？ 虽说在这里他可以到处走走跳跳，但是这里还没建设好呀，几乎没什么商户，都没什么好玩的。 顾聿知鼓着脸，一想到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都吃不到徐嬷嬷做的膳食了，顿时满脸哀怨。 谢长史低声解释：“这段时间让霍先生带着殿下熟悉熟悉辛凉。” 顾聿知挠挠头：“有什么好熟悉的呀？” 放眼望去，辛凉城到处都是在建的痕迹。最重要的是，王府没建好，他也不可能过来的呀。 他理直气壮，摆摆小手道：“等城墙建好，王府建好，我再过来熟悉就好啦？” 谢长史微微一笑：“臣所说的这个熟悉，并不是熟悉辛凉城，而是熟悉野外，熟悉在野外生存。” “臣已经和霍先生商议过了，殿下习武已有一年多，身子比之前强健。这次让霍元帅带您在野外如何辨认方向、选择临时休憩点，以及如何辨认能食用的果蔬。” 随着谢长史的话，顾聿知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呆愣愣张着嘴巴，好一会才不可置信道：“谢长史，你的意思是，这一个月我都要和霍先生待在野外吗？” 他指着外面漫山遍野的冰雪：“在这么冷的地方？” 顾聿知裹紧了他的白狐披风，小脑袋一个劲的摇着：“我才不要呢，太冷了。而且，我又不会在冰天雪地的时候去野外。” 他晃晃头，觉得只要自己不出去，危险就不会降临！ 他哼哼两声：“要学习野外生存，夏日来好了。” 夏日山林里凉快，而且可食用的野果子有很多呢。 他带着舒老师，不愁找不到野果子吃。 舒老师…… 她略显尴尬道：“小王爷，我虽是农科院博士，但也不是真的什么品种的东西都认识，尤其是野生的。” 她所擅长的是怎么提升农作物的产量，怎么减少农作物的虫害病害，而不是在野外辨认什么野果子可以吃。 更何况这个桑朝是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谁知道和她的年代相差了多少年，说不定有些植物都灭绝了。 舒小涵见小王爷瞪着眼睛看向自己，表情委委屈屈，她没忍住虚虚摸了摸他的头，眼珠一转，想起之前有同事说给孩子辅导作业时想到的一个办法：“小王爷，你应该知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句话吧。” 顾聿知懵懵懂懂点头，不知道舒老师为什么会说起这个。 舒小涵笑得格外含蓄：“小王爷可以学习了在野外辨认野果的知识，然后教授给我和文掌柜呀！我和文掌柜也不会什么野外生存技能呢，也得好好学习学习，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她和文修竹之前就达成了共识，认为小王爷被“流放”到漠北来，并非是因为皇上丧心病狂，而是别有用心。 所以，谢长史忽然提出让小王爷学习什么野外生存技能，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铁矿的坍塌，霍元帅等人的归位，很有可能会在某一天让小王爷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这次小王爷在野外学习生存技能必须格外认真。 她想，让小王爷也体验一下为人师表的快乐，这样小王爷学习的时候就能更用心了。 文修竹瞥了她一眼，静静听她胡说八道。 小王爷挠挠头：“可是，可是我能看到的，听到的，你和文掌柜不是都可以看到、听到吗？” 他鼓着脸不解道：“为什么要我再教你们一遍啊？” 文修竹憋不住笑，被口水呛了下，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他能理解舒小涵的想法，但小王爷这话，显然让人无法反驳。 舒小涵不着痕迹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后毫不客气自黑道：“那当然是因为我和文掌柜年岁已大，记不住太多的东西，而小王爷你现在正值年少，是大脑最活跃的时候，多用用脑，对你大脑的发育有好处。” 她推了推眼镜，嘿嘿一笑：“小王爷须知，大脑是越用越聪明的。” 顾聿知狐疑的视线在舒小涵和文修竹二人之间来回，实在没看出来舒老师所说的年岁已大表现在哪里。 他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大脑越用越聪明？ 顾聿知立马挺直了脊背，拍了拍小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舒老师和文掌柜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到时候你们有什么地方不懂，可以来问我！” 舒老师朝着文修竹挑眉，眼底尽是得意。 小王爷自己努力学习，事后他们再提问，就相当于是帮小王爷复习，一来二去的，小王爷肯定会记得特别牢固。 被迫年岁已大的文掌柜只得按下心中不满，皮笑肉不笑道：“那就辛苦殿下了。” 有了要教授文舒二人的任务，顾聿知自然也就不再反对了，当即欢快的表示：“那我去找找霍先生，后日就出发去野外吧。” 顾聿知还是对棉花是怎么变成布匹的很好奇，所以他决定明日还是要先去织布行看一看。 谢长史挑着眉梢，瞪大了眼睛，头上仿佛缓缓呈现出了一个问号。 不是，他还在想该怎怎么劝说呢，小殿下怎么忽然就答应了？ 他刚才不还嘀嘀咕咕说着等夏日的话吗？ 谢长史微微垂眸，害怕顾聿知再改变主意，当即点头道：“好，那臣和霍先生说一下，后日一早，您便跟着霍先生出城。殿下现在就可以想一想，在野外的话，应该带些什么东西。” 顾聿知挠挠头：“带什么东西呀？” 他出行都是顾嬷嬷给准备的，他哪里知道要带什么呀？ 想起他们每次往返辛凉时，顾嬷嬷往马车里装的那些东西，他开始默默盘算着：“要有干粮，还要带水囊……” 第163章 冰天雪地野外求生 还有什么呢？ 顾聿知挠着头想了半天，忽然呀了声，声音欢快道：“对啦，还有换洗的衣服靴子。” 谢长史…… 他正要提醒小殿下衣物什么的都是累赘，让他不要收拾，就听顾聿知晃晃小脑袋：“一个月呢，那我要带多少套衣服呀？” 他低头看了眼，嘀嘀咕咕道：“我每天都要沐浴，那不是要带一个月的衣服？” 从里到外那么多，他怎么拿的下呀！ 顾聿知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小脸上写满了惆怅…… 谢长史：“殿下，臣觉得……” 下一瞬，顾聿知道：“谢长史，快点快点，我们先回去吧。等我回去看一看，肯定就知道还有别的东西了！” 因为想着能当老师，顾聿知可以说对野外生存训练格外期盼，第二日匆匆去织布行看过后就回了房间，嘀嘀咕咕收拾着东西，等第三日要出发时，霍元帅看到顾聿知床上摊着的那些东西陷入了沉默…… 米饼肉干等干粮就算了，光是水囊就拿了五个，更别提什么换洗的衣服，鞋子之类的，铺在床上一眼都看不到头。 他小心翼翼试探道：“殿下，接下来这一个月，我们需要在野外……” 顾聿知连连点着小脑袋：“我知道呀！所以我才带了这么多东西呀！” 舒小涵看霍元帅满脸无语和头疼的样子，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小王爷，你真的应该听我们的，用不着收拾这么多。” 在她看来，小王爷这次的野外求生训练有点类似现代孩子的军事夏令营，所以对于未知的事情，小王爷保有极大的热情，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为了收拾东西。 她和文修竹虽都没体验过什么野外求生，但也知道衣服什么的肯定是不能拿的，可劝说了好久，小王爷依旧固执的认为衣服不能不带！ 霍启元叹了口气：“小王爷，我们是在野外生存，不是在野外生活，这些衣服您都不能带。” 顾聿知瞪圆了眼睛，正要出口反驳，就听霍元帅道：“殿下可知，谢长史为什么让小的带您去野外吗？” 顾聿知摇摇头：“我不知道呀。” 他又不是普通老百姓，出行都是有侍卫随行的，怎么会落到在野外求生呢……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只得眨巴眨巴眼睛，求助的看着霍启元：“为什么呀？” “因为现在漠北外忧内患，北狄虎视眈眈，全州漠北军情况不明，不仅参与党争，还有可能……” 通敌两个字霍启元没有说出来，因为这只是他的猜测。 但漠北军勾结楚王，意图对皇上不利的事情却是板上钉钉。 这些事，谢长史等人在来漠北前就知道，但他们没想到，漠北的形势居然这么严重。 若没有皇上的神来一笔，将小殿下安排在了漠北，任由李记商行把漠北各州府彻底渗透，皇上就会彻底失去对漠北的掌控。 就像这次江南水患一样，雨连续下了两个多月，皇上都没得到半点消息，可见楚王在江南几个州府的势力有多大。 江南是粮仓，本就有十万水师，若再完全将漠北军掌控了，前后夹击，皇上这把龙椅就可以换人坐了。 小殿下以后是要接管漠北军的，而漠北军在冬日里行军打仗那都是常事，所以小殿下必须具备一个人在野外生存的能力。 这些太过沉重的话题，霍启元没办法和顾聿知明说，只道：“若北狄来犯，辛凉并不安全。殿下身为漠北亲王，势必是要上战场鼓舞士气，而战场刀剑无言，战事瞬息万变，殿下的安全很难保证，所以，谢长史这才和小的商量着，要让殿下学会在野外生存。” “所以，殿下认为，若是在战场上，还有条件每日沐浴更衣吗？” 顾聿知呆愣愣摇头。 见他这样，霍启元有些于心不忍，但很快硬起心肠：“衣物殿下带一套方便的便可以了，干粮可以带，水囊只带一个。” 要真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连这些都没有，找到什么吃什么，喝露水，吃雪水都是常态。 “匕首带着，还有火折子，这些东西殿下以后要记得随身携带。” 顾聿知懵懵懂懂哦了声，转头看向床上的那些衣物，纠结了好半晌才最终挑选出了一套练功的衣服，用一个很小的布袋子装起来背在身上，和霍启元两人轻装出了辛凉城，一路朝着大山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都是步行，没有马车，没有侍卫们抱着，顾聿知一开始表现的很兴奋，可没过多久就觉得寸步难行了。 冷气好像通过呼吸直达肺部，让他有一种身体里面都泛着冷的感觉，积雪很厚，几乎没过了小腿。 有些雪顺着靴筒滑落了进去，很快变成雪水。 顾聿知嘟着嘴，小脸都皱成了包子：“霍先生，我的靴子里面进雪了。” 湿哒哒的粘在脚上难受不说，还冷飕飕的。 顾聿知裹紧了披风，抬头往上看，只能看到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荒草丛生的地方甚至只能看到一点草尖。 他不由哆嗦了一下，紧紧拉着霍启元的胳膊，快要哭出来了：“霍先生，我们真的要往山上走嘛？可是，可是那雪，比我人都高呢。” 别说他了，就连霍先生要从上面走都很困难。 霍启元拉着他在山脚下站定，抬头看了眼，开始一点一点教他如何利用树冠辨别方向，看太阳升起的高度判断时辰，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如何挑选前进的路线。 “漠北风雪大，很多荒草都被雪压住了，所以我们在前行时，要注意前方是不是有陷阱，若是一个人的话，陷入雪窝中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顾聿知使劲跺了跺脚，干脆倒退两步，两只脚踩到霍启元的脚印上，那种要被雪埋了的感觉才消散了些。 霍启元看了眼太阳的方位，边和顾聿知讲该怎么规避危险，边寻觅合适休息的地方，随后便开始捡枯树枝树叶，点火取暖。 这些都是顾聿知不曾做过的，要是以前他会觉得很新鲜，但接连在雪地里走了两个小时，顾聿知此刻只想躺在被窝里休息…… 第164章 霍元帅的往事 篝火燃烧起来的时候，霍启元便让顾聿知将袜靴都脱了下来，放在火堆旁边烤，他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了一个特别小的瓦罐，舀了些干净的雪水，放在火堆上煮。 瓦罐上面用树枝架着，已经冻成了冰疙瘩的米饼放在上面，用热气一点一点将它熏热。 舒小涵一看到那米饼，就想起顾聿知前几次吃这个难以吞咽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小王爷早早找到小麦就好了。” 辛凉的土壤非常适合种植小麦，纵然品种不如后世的好，但保证小王爷出行不用吃拉嗓子的米饼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被迫在野外求生时又多了一个找小麦种子任务的顾聿知表示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呀，身上的担子是不是太重了点…… 他盘腿坐在树桩上，双手撑着下巴看着霍元帅，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霍先生，打仗的时候，真的会这样什么东西都没有，在野外待很长时间吗？” 这才一个上午的时间，他就觉得好累啊，有点想放弃了…… 但谢长史在他出发前，才语重心长和他说过，他虽是个孩子，但他也同样是亲王，是漠北百姓的天，他不能仗着年纪小，就做让百姓们失望的事。 顾聿知想，若是他说自己想回昌州，霍元帅肯定也会同意的，但他心里肯定会对自己失望。 他鼓了鼓脸，又小大人般叹了口气，一想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觉得比在宫里等要出发来漠北的日子还要难过！ 霍启元添了两根火柴进去，守着小瓦罐轻轻嗯了声。 那些叱咤沙场，金戈铁马的岁月恍如隔世。 他轻声道：“我自小是在军队里长大的，在我十岁那年，北狄来犯，我便自告奋勇要上阵杀敌。我以为我做足了战场残酷的准备，却不想等我出城杀敌时，还是被血腥残酷的场面吓到不敢动。” 那大概是霍启元这一辈子最窝囊的时候。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嘶喊声，到处可见残肢断臂，他被真实的厮杀场面吓得呆在了原地，浑身难以自控的颤抖，下意识就想逃跑。 他满脑子都是四个字—太可怕了！ 真实的战场不是热血沸腾的，是血淋淋的，是随时会死人的！ 直到迎面洒来的热血扑到他的脸上，他才真正反应了过来，他身处战场，而不是在城墙之上。 但此刻他已经冲到了战场的最前端。 敌将早已经发现了他，高喊着他是主将的儿子，并率领众将想要以他为突破口，杀进全州。 那一场战役，几乎漠北所有将领都围在他的身边，他也被迫举起了长刀，尖叫着砍向敌人，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来的麻木，长刀刀刃都卷了起来，虎口破裂，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才终于突破包围回城。 霍启元眼眶泛红，语气哽咽，声音都好像变得遥远了：“回城后，我才知道我父亲最亲近，信任的副将，为了保护我战死在了沙场上，被北狄将领用长枪串着，就这么立在城外。” “那位副将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出城杀敌一事，也是他力劝父亲同意的。他说，我是将军的后代，迟早有一日是要上战场的。年幼不是借口，因为北狄人不会因为谁年幼，就放过谁。” 顾聿知看着霍元帅将脸埋在双掌之中，看着他肩膀微微颤动，小脸渐渐沉了下来。 他所知道的霍元帅是全州的定海神针，是桑朝百姓心中的战神，是战无不胜，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现在，活生生的霍元帅坐在他面前，双肩耷拉着，浑身都散发着沮丧，后悔…… 顾聿住胸口闷闷的，但他又说不上为什么，握紧了小拳头：“那后来呢？” “后来？”霍启元自嘲一笑，“我被父亲押着到城墙上看着那位副将的尸体，听着北狄人嘶吼嘲笑的声音，入眼是父亲和众将领失望的眼神，我终于昏迷了过去。” “那天夜里，我就发了高热，梦里全是血色，和那位副将被高高挑起的尸体……” 后来的霍启元，经历了很多战争，杀敌无数，身边亦有很多人战死沙场，可他始终记得第一次上战场的感受。 “殿下……”霍启元缓缓吐出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也有可能会想，我是亲王，我不用亲自上战场杀敌，我遇不到这种事情，或者我已经做好了能够面对任何困难的准备，但不管你准备的有多好，到了战场上时还是会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顾聿知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心底开始蔓延，他下意识的裹紧了披风，喃喃道：“那你后来上战场，也会觉得害怕吗？” 霍启元轻轻嗯了声：“会呀，怎么不会。我们可以制定杀敌之策，但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朝着我们所预想的方向发展，毕竟我们所面临的是人。” “是人就有变数。”霍启元看向顾聿知，“就像章侍卫他们这次去祁州一样，哪怕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却还是差点被李记镖局的人围剿。” 顾聿知一直听得懵懵懂懂，毕竟战场上的残酷，他是根本没有体会过的。 但说起祁州这事，顾聿知顿时就坐直了身体，挥着小拳头愤愤道：“章侍卫说，那个总镖头死啦，剩下的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给他们通风报信的呢！” 不过好在李记镖局起了火，这才让章侍卫他们找到了突破口。 顾聿知声音压的小小的：“霍先生，这就是战场瞬息万变的意思吗？” 霍启元哈哈笑着，将热水灌入水囊之中递了过去：“有些烫，殿下小口小口的喝，少喝些，等会小的去山上看看有没有野味。” 虽说是带着殿下来训练野外生存能力，但也要循序渐进才行，一下就进入到了最高强度的训练，只怕殿下还没来得及训练，就要被送回昌州找秦院判续命了。 一听要去打猎，顾聿知马上来了兴趣，举着小手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每年宫里都会举行春猎，但因为我年岁太小了，还从来没有参与过呢！” 每年都只能听五皇兄炫耀，他真的好生羡慕。 第165章 顾聿知碎碎念 顾聿知兴高采烈跟着霍元帅去往山上，积雪几乎没过霍元帅的小腿，他跟在后面一跳一跳的，踩着霍元帅的脚印不停往前。 舒小涵看着蹦蹦跳跳的顾聿知，想起刚才坐在火堆旁，一脸犹豫委屈神色的他，难免有些感慨：“果然还是个孩子。” 就像霍启元说得那样，舒小涵和文修竹二人也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以为毕竟是顾聿知第一次进行野外训练，霍启元等人不会太过为难。 直到看到这荒山，这几乎要将顾聿知埋起来的积雪，舒老师真是直呼好家伙！ 一开始就玩这么大，霍元帅也不怕玩脱了。 这荒山野林之中，最容易有狼啊，老虎啊之类的大型野生动物了。 舒小涵满心担忧，恨不得从顾聿知脑海中飞出去，使劲摇一摇霍启元的脑袋，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谁知下一瞬，霍启元将手中的树枝就这么扔了出去，不远处的雪上顿时飙起一丝血痕，舒小涵揉着眼睛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到到底是什么。 顾聿知却把手掌都要拍烂了：“是兔子，是兔子！霍先生好厉害！” 要不是害怕雪把他埋了，他当即就要飞奔过去把兔子捡起来！ 他嘴角不自觉咧开，晃悠晃悠脑袋，跳起来指着兔子的方向：“霍先生，快点快点，就在那边！” 霍启元也觉得今日运气比较好，三两步上前将兔子捡了起来。 舒小涵定睛一看，果然是只兔子，通体雪白，几乎都和这皑皑的白雪融为了一体，也不知道这霍元帅到底是怎么看到的。 霍启元将兔子递给顾聿知，指着刚才兔子的前进路线道：“殿下您看这边，兔子比较轻，跑起来速度很快，所以他们在雪地上奔跑会留下脚印的，但是不会陷下去。” 顾聿知一个坑一个坑的跳，从这艰苦的环境中找出了几分乐趣，顺着霍启元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就见前方不远处有是一连串的脚印，他干脆凑上去看了个仔细。 “如果我们遇到大雪封山的情况，想要让自己生存下来，就必须要会辨别这些动物的脚印。” 霍启元指着前方不远处：“看那边，那边兔子的脚印明显多了起来，就说明兔子窝很有可能就在那边，殿下想不想要试一试？” 顾聿知捂着嘴巴，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霍先生，我也可以猎到兔子吗？” 他鼓着脸，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面前的雪：“可是春天我和齐侍卫他们去昌州的郊外打猎的时候，我都没有猎到兔子呢。” 那是他第一次体验骑射，拿着自己专属的小弓，骑在小马上，一路跟着兔子跑，嗖嗖好几箭出去，结果什么都没猎到。 一想到那天，顾聿知就忍不住有些委屈：“齐侍卫说我才刚开始练骑射，能在马上拉弓就已经很好了。” 他边说边瞅着霍元帅，那表情就差说等会我要是没猎上，你可不能失望哦。 霍启元被逗的哈哈笑，带着顾聿住先回去简易吃了个午饭，身体热火起来后，两人才又重新来了这边，霍启元边和他说怎么做简易的弓箭，怎么利用地形埋伏，怎么用巧劲去猎杀。 顾聿知听得格外认真，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好像一眨眼，霍元帅说的话他就听不懂了。 冬日的天黑的特别早，顾聿知只学了怎么利用周边的东西做简易的弓箭，还没机会上手试验，温度就骤然下降。 霍启元带着他找到了背风处，和他仔细讲解到了晚上又该注意些什么，除去篝火取暖外，还要注意大型野兽的动静。 白日的那几分欢快被突如其来的降温给驱散了，顾聿知看着越来越黑的周围，只觉得那些树影都变成了妖魔鬼怪，正张牙舞爪冲着自己示威，好像下一秒那些树枝就会无限延长。 他看着霍元帅越来越远的身影，瑟缩着肩膀，想要将自己缩到披风里面去，好像这样那些鬼怪就抓不到他了。 顾聿知嘀嘀咕咕着：“话本子里，小孩子是大补之物，鬼怪最喜欢吃小孩子了，还一口一个……” 越是害怕，顾聿知就越是喜欢碎碎念。 舒小涵听得哈哈直笑，哪怕已经变成了魂体，也觉得肚子笑得有些疼，忍不住捂着肚子弓着身道：“小王爷，世界上哪来的什么妖魔鬼怪啊……” 她不说话还好，她一说，顾聿知更害怕了，抓着披风的手都在抖，头都快埋到双腿中间了，整个人裹成了一个圆：“舒老师，你和文掌柜就是魂体，说起来，你们不就是鬼嘛！” 顾聿知简直要吓哭了，声音都颤抖了。 原本还笑呵呵的舒小涵…… 正愤愤不平，一抬头就看到文修竹那似笑非笑的讽刺神情，顿时气更不打一处来：“笑，笑个屁笑，小王爷难道说的就没有你吗？” 文修竹的笑僵在脸上，本想说舒小涵，一个小女子，竟然出口成脏，这成何体统，可眼下，霍元帅去捡枯树枝了，虽离得不远，但黑灯瞎火的，根本瞧不见人影，周围安静到，他好像都能听到顾聿知牙齿打架的声音。 “小殿下……” 文修竹一开口，顾聿知就忙道：“文掌柜你也别说话……”他缩着肩膀，很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声音有点阴森。” 要是平时，顾聿知会觉得文掌柜声音不疾不徐，和谢长史一样，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心安感。 可现在，一想到文掌柜和舒老师都是魂体，纵然他们是来帮助自己的，从未伤害过自己，他还是会有些害怕…… 好在霍元帅很快回来了，手里拿了好些粗大的树枝，这些树枝能燃烧更久的时间。 两人晚上又是格外简单的米饼和一点肉干，顾聿知便窝在了霍元帅给他临时搭建的一个小棚里面。 耳边是呼呼的寒风，但顾聿知却觉得好像没那么冷，嘀嘀咕咕和霍元帅说着话，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太阳升起，顾聿知又开始了新一天的体验。 他成长的速度非常快，不过半月时间，就已经够独立完成找休憩地等重要任务了。 第166章 苏全平，我果然是个没见识的! 就在顾聿知跟着霍启元漫山遍野跑的时候，齐承朗一行人终于在盐引发放之前一天赶到了京城。 沈钰安化名闻少爷，和齐承朗在入城之前分道扬镳，带着齐知府给的路引，引着一众掌柜的，入住到了京城贤妃娘家名下的客栈之中。 他将众人安排好，自己则趁黑出了城，到郊外的客栈和齐承朗等人会合，京城接待的人已经在齐承朗房间里等着了，见到他微微颔首：“沈侍卫。” 沈钰安微微挑眉，没想到来人竟会是苏侍郎，拱手行礼：“苏侍郎怎么会过来？” 苏全平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齐承钧去了江南，现在好不容易将惠州肃清，强势在江南一带打开了一个口子，身上担子重，皇上自然不可能将他召回来。 而这个客栈又比较特殊，前几次都是赵喜冒险前来交接，但有可能是因为苏侍郎得了小殿下送的种子，又或者是良妃很喜欢顾聿知的原因，皇上就把这个重任交给了他。 苏全平表示自己只想管农事，根本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 但一想到小殿下笑盈盈将番薯和马铃薯种子交给自己，他就无法拒绝！ 等沈钰安坐好后，苏全平才开口：“李记商行的人比你们早两天到，他们已经知道户部郎中张斯被抄家的事了，这两日秘密会见了一些人，一是想要知道张斯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就是盐引。” 张斯被抄家的事情在京城闹的很大，顾聿宸根本就没想过能瞒住别人楚王，但谁也没想到，专心筹钱的李延平，竟然不知道这事。 “皇上在张府门口设置了埋伏，李延平大半夜的穿着黑色斗篷就去了，到了门口才发现张府大门上贴着封条，人都傻了。” 苏全平之前一直认为这个李延平能够替楚王殿下管理李记商行，并手段强硬的几乎让别的商行对他俯首称臣，是个极其聪明的狠角色。 谁知道这么蠢！ 李延平在张府门口足足待了有一刻钟的时间，要不是有皇上的人看着，他当场就要被兵马司的人给抓起来。 “目前，李延平秘密会见的那几个人，已经被皇上的人给监视起来了，只等着盐引结束后，就着重调查。” 一个张斯没挖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们就不相信别人也挖不出来！ 楚王在京城的钉子再多，也不可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能有一个突破口，绝对就能撕开一大条口子。 苏全平的确不喜欢除农事之外的其他事情，但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懂，一番隐喻的表达很快让齐承朗等人明白了京中的局势。 一般身边有别人时，齐承朗就不是很喜欢动脑子，下意识看向沈钰安。 沈钰安满脑子问号，好一会儿才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到底你是侍卫长还是我是侍卫长，要不你这个位置给我好了！ 齐承朗目光坦然，浑然不觉。 沈钰安差点被气得吐血，只转头询问着关于盐引发放的事，几人小声商量着，一个时辰后，苏全平才终于得以脱身。 苏全平满身疲倦提出告辞，齐承朗亦步亦趋在后跟着，小声道：“苏侍郎，殿下有礼物要送给皇上。” 苏全平脚步微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有些脏话要忍不住自己冒出口了：“齐侍卫怎么不早说。” 早知道他就不等沈侍卫了，现在宫门都关了！ 齐承朗嘿嘿笑着，不容拒绝拉着他往客栈后院的方向去：“跟我来！” 苏全平脚步踉跄，好几次想开口都没成功，满脑子放肆，岂有此理。 好不容易停下，他刚喘口气正要斥责，就见齐承朗哐当将马车上的一个箱子给打开了，猛地塞了一匹布到他手中。 “齐侍卫，你……” 苏全平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手指再次仔细摸索着布匹，随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齐侍卫，小殿下送的这些布，是用了什么新的纺织手法吗？” 一摸他就知道，肯定不是蚕丝，但又明显比葛布要更加细腻柔软。 苏全平还以为小殿下那边是找到了什么能人，才会将布匹织得这样柔软。 哪怕苏全平不是个做生意的料，都知道这种纺织手法要是被推广开来，不知道多受百姓们的推崇。 齐承朗却嘿嘿笑着摇头，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书信：“这是小殿下给皇上，太娴妃及后宫娘娘们的书信，就麻烦苏侍郎等会儿一起带进去。” 苏全平眉头一皱，抱着布匹往后退了两步，眼神警惕道：“齐侍卫，你要不要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宫里早就落了锁，你让我现在进宫，是想让皇上砍了我的脑袋吗？” 因发生了张斯的事情，皇上现在对户部发放盐引的事情看得格外紧，他们户部现在可以说处于高度紧张时刻，生怕出现一点意外，齐侍卫竟还让自己在这个风口面见皇上…… 苏全平三两步上前，将布匹狠狠放入箱子中，斜睨一眼齐侍卫：“你……” 齐承朗却没在意他的愤怒，转头又递了一个特别小的盒子过来，挑着眉示意他，把盒子打开。 苏全平眉心一皱，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小一个盒子，齐侍卫到底在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来贿赂自己？ 他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 苏全平愤愤打开箱子，就见里面堆着一些很小的种子。 齐承朗眉梢几乎都要飞起来了，言语之间带着得意：“苏侍郎刚才摸的布匹，就是用这种种子种出来的，这个东西开的花白如云朵，绵软舒适，所以殿下给取了名，叫棉花。” 苏全平喃喃道：“棉花……” 他根本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花能白如云朵，绵软舒适。 他果然是个没见识的！ “这棉花是殿下无意中发现的，很小的一片，所以种子只能给苏侍郎这么多，苏侍郎……” 苏全平快速将盒子合了起来，小心翼翼揣回到怀中，跳上马车就往外赶，齐承朗不要介意这四个字就这么咽了回去。 “苏侍郎您这是？” 苏全平面色着急：“我要进宫……” 齐承朗呆呆看着马车驶出客栈，好一会儿嘀咕道：“你不怕被砍头啦？” 第167章 最好的年礼 苏全平当然怕砍脑袋，但苏全平也知道，棉花这种烫手的东西在他手里是不能过夜的，更何况，这东西一旦推广开来，会给桑朝百姓带来多大的变化，又能引起周边国家贸易的多大变化！ 他在户部当值多年，可不是真的什么也不懂的农官。 寒风凌冽，如同刀子一样刮在人身上生疼。 苏全平却内心火热，全然不觉，马鞭高高扬起，骏马在京城内疾驰。 这要是在白日，肯定是会撞到行人的，但苏全平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直到快到宫门口时，苏全平才强制勒马，翻身跳了下来：“快开宫门，户部侍郎苏全平求见皇上！” 顾聿宸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晚间处理完事情好不容易才有几分闲心翻牌子，这会儿正在良妃宫中，两人久别重逢，小意温柔，正要休息，赵喜就匆匆道：“皇上，苏侍郎求见。” 良妃脸色微变，满眼委屈，捏着顾聿宸的衣角嘟囔着：“父亲也真是的，现在都什么时辰了，竟还来叨扰皇上。” 皇上都多久没来后宫了，好不容易翻到她了…… 哼，打扰她的好事！ 但良妃知道自己的父亲的性格，肯定是有大事发生才会这样。 她伺候着顾聿宸穿好衣服，两人一同到了外间，就听赵喜道：“苏侍郎带了几个箱子，说是闻王殿下送来的年礼。” 一听是顾聿知送来的，良妃顿时也不扭扭捏捏，委委屈屈了，松开挽着顾聿知的胳膊上前两步，探着头往外看：“小六送来的什么呀？” 虽说小六送来的这些特产每年都有上供，但因还有小六的亲笔书信，这收到礼物的感觉就全然不同。 顾聿宸垂眸看了眼自己微微弯曲的胳膊，不着痕迹恢复原状。 他也有些好奇，小六到底送了什么东西过来，竟让苏侍郎这么失礼。 赵喜犹豫片刻，低声道：“听苏侍郎说，送了些布匹来。” “布匹？” 良妃眨眨眼，总觉得好像自己没听清。 赵喜微微弯了弯腰，低声应是：“老奴瞧着，他怀里还有一个小匣子，苏侍郎宝贝的很，连老奴多瞧一眼都不愿意。” 顾聿宸深知苏侍郎的性子，能得他这种宝贝的东西，绝对是什么物品的种子。 所以今日他这样失礼，其实是为了那一匣子种子？ 顾聿宸让赵喜伺候着穿好了外衣，正要往外走，就见良妃已经梳好了简单的妆容，微施粉黛，正笑盈盈看着他：“皇上，我们走吧？” 顾聿宸神色微沉，这良妃怎么速度这么快？ 良妃语气得意：“哎呀呀，今日我可是第一个拿到小六书信的人！这下皇后和淑妃她们不得羡慕死我！” 最重要的是，她们私下用这事下了赌注的，谁要是赢了的话，就有一百两银子呢！ 银子事小，面子重大！ 良妃装看不到顾聿宸的脸色，兴冲冲往前走，人都出殿门口了才想起来皇上还没出来，忙转头看了过去，柔声道：“皇上，天冷路滑，妾身陪着您。” 顾聿宸嗤笑一声，拂袖上前，路过良妃时看也没看她一眼。 不过他没错过良妃说起小六时脸上的笑意，暗忖自己是不是该把避子汤停了，这些女人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总不至于还盯着小六了吧？ 几人各怀心思终于到了御书房外，良妃到底还是有几分理智，没跟着进去，接过书信欢欢喜喜去叨扰后宫别的娘娘了。 苏侍郎这会儿也注意不到良妃，揣着“宝藏”小心翼翼跟着顾聿宸进了殿，先将小匣子放在地上，这才高呼道：“臣苏全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聿宸闲适的往后一靠，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样斜斜倚在龙椅上，声音难得带了几分调笑：“苏侍郎，这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呀？” 看这样子，比之前的马铃薯和番薯不知道要郑重多少倍。 一听这话，苏侍郎忙不迭爬了起来，并没有打开小匣子，而是让人将布匹箱子带了进来，呈上一匹后才开口道：“这是小殿下织布行里织出来的布，皇上试试手感。” 顾聿知给顾聿宸的书信中就提到过，他想要开个织布坊，也知道后宫的这些女人合力给小六送了织布机去。 不过是些麻布…… 顾聿宸手随意往上搭了一下，原本散漫的眼神也稍稍正经了起来，微微坐直了身体，再次确认了一下，又看了眼苏侍郎身边的小匣子，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顾聿宸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晕染开。 大师说得没错，小六还真是个福星！ 他将布匹递了过去，这才敲着手指看向苏侍郎，就见苏侍郎跃跃欲试，一副皇上快问我，我有话说的神情，顾聿宸忽然勾唇笑了笑：“苏侍郎，小六给朕的家书呢？” 苏侍郎没想到皇上竟然是这样的皇上！ 他明明都看到皇上眼底的欣喜了！ 苏侍郎心底哼哼唧唧，边掏书信边一个劲的瞅着皇上，企图让皇上不要先开小殿下的书信，问问自己，他才能好生炫耀一下。 可直到书信被呈了上去，皇上都没开口问他那个小匣子的事情，害他这口气一直憋在喉咙处，半天都出不来，脸都涨红了，眼神不由就带了几分哀怨。 顾聿宸被他这一眼看的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不迭拆开信往下看。 顾聿知的笔迹比之前明显进步了不少，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没少花费功夫。 他一目十行，没一会儿就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抬眸看了眼苏侍郎：“苏侍郎，现在你可以说一说，你揣着的那个宝贝匣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吧？” 苏侍郎本来垂头耷脑的，颇有一种没人懂自己的孤独感，谁知下一瞬就听皇上问自己…… 他的视线在皇上和那份信之间几个来回，暗忖道小殿下难道没给皇上说给他送了种子？ 不应该吧？ “苏侍郎？” 直到皇上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苏侍郎才站直了身体，眼睛放光刷得将匣子打开，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边说边笑：“这个种子，是小殿下给您送的，最好的年礼！” 第168章 皇后娘娘晕倒了 顾聿宸微扬下巴，赵喜上前两步就要将匣子接过来，谁知苏侍郎却不愿意松手。 他边挡住赵喜的手边往后退了两步：“赵总管，还是臣来吧。这些棉籽很小，小匣子有缝隙，可千万不要漏了。” 赵喜往前探了眼，瞬间闭紧了嘴巴…… 那棉籽是小，但也没小到会从匣子的缝隙中漏出去的程度！ 顾聿宸一看他这样，没好气瞪了眼：“不是说是小六给朕送的年礼吗？瞧苏侍郎这样子，朕还以为是给你送的呢！” 这下又轮到苏侍郎吃瘪了，满脸讪讪神色，小心翼翼将小匣子递了过去，轻声嘱咐道：“赵总管，可千万轻一些。小殿下说，这些东西也是他偶然间发现的，还没有种植过呢，种子就这么多，要是浪费了，可就麻烦了。” 他边说还边跟着走，那依依不舍的模样，就好像是第一次送别儿子远行的母亲，担忧，但又不得不放手。 顾聿宸捏起一颗棉籽，想起小六在书信中所说，布匹箱子里有两个坎肩，里面填的是棉花，他找人试过了，保暖性比柳絮、芦絮所填充的衣物要保暖许多。 不过因为棉花数量有限，能织出这么两箱子布已是极限。 他将棉籽轻轻放了回去，赵喜很知趣上前将小匣子合上重新还给了苏侍郎。 在他即将要转身的时候，清楚的听到了苏侍郎明显的叹气声。 赵喜满脑子问号，要不是皇上在，他都想使劲摇着苏侍郎好好说道说道，我知道这个棉籽很重要，我一直也很小心，你不要一副谁动了你心爱美人的样子！ 赵喜满脸怨念重新站定，低垂着头一看，眼睛瞬间放大。 他竟然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了！ 顾聿宸见苏侍郎又格外宝贝将匣子收好，这才道：“小六说单独给你写了一封信，是那边的老农根据那片野生棉花地，总结出的一些种植经验。你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明年务必要找到正确的种植方法。” 番薯和马铃薯，辛凉那边已经成功种植，所有的种植技巧，顾聿知也早就和苏侍郎交代清楚了，只等着京城春暖花开，就可以安排人种植了。 但棉籽不同，小六那边也没有多余的经验可以传授，一切都是在摸索阶段，谁知道能够成功种植出来多少东西。 也难怪苏侍郎会这么宝贝了。 顾聿宸看了眼赵喜，就见赵喜头重重垂着，一副已经睡过去的样子，随手抓了个东西就扔了过去：“你……” 赵喜抬起头看着他，嘴角向下撇着，眼神带了些哀怨。 顾聿宸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觉得今天这些人脑子都有点病，良妃就算了，好歹是个外表弱柳扶风的美女，那幽怨的眼神瞧着就让人觉着心软。 可你们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一个红光满面的太监，用这种眼神看人，只看得他拳头有些硬，没忍住又扔了个东西过去，怒声道：“去，把小六放在布匹箱子里的坎肩拿出来。” 以后干脆让这两个人蒙着眼睛好了！ 苏侍郎和赵喜二人都觉得后背一凉，下意识挺直了背，偷偷看了眼皇上，却见皇上又重新拿起了小殿下的书信，看得专心致志。 二人同时茫茫然挠挠头，奇怪…… 顾聿宸此时的注意力的确都在书信之上，书信上，小六言明，棉衣不如貂裘暖和，棉布也不如丝绸顺滑，所以这些东西都是给他拿去赏赐的，而给他们的年礼里自然少不了上好的狐狸皮等东西。 顾聿宸稍稍坐直了身体，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龙案，想起小六时，心底的淡漠少了些，反而感觉有一股暖流正从心脏的位置缓缓流动，蔓延到四肢百骸处，让他身心愉悦。 他重新将书信放了下去，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轻盈。 正巧这时赵喜拿了件棉坎肩过来，因着欣喜，原本就红光满面的脸瞬间变成了一颗熟透的红苹果，他捧着棉坎肩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眼眶都泛了红：“皇上，这棉坎肩摸着真暖和。” 他虽是内监总管，但也是个太监，是个奴仆，依照规矩是不能穿丝绸和貂裘之类的衣物，哪怕是皇上赏赐，也只能供起来看着。 这么些年，赵喜从未越过规矩，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在内监总管这个位置上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所以一到冬季，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尤其是小腿，那真是从骨子里面透着冷。 他在殿内侍奉还算好的，其他在殿外侍奉的宫人却日日受苦。 若这以棉花填充的衣物被推广开，他们这些命贱的奴才，也能少受些苦楚，多活两日。 棉衣一拿到手，顾聿宸就知道赵喜为何会这样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了，好奇地摸了个遍后，把棉衣一扬，直直搭在了赵喜的肩膀上：“赵喜，你减减肥吧。” 赵喜泪眼朦胧：“啊？” 不是在说这个用棉花填充的坎肩嘛？怎么就说到让他减肥的话了？ 赵喜吸了吸肚子，委屈道：“冬日寒冷，老奴吃的胖些好抵御寒风。” 不是说了要养秋膘好过冬的嘛。 顾聿宸视线落在他的大肚子上，似笑非笑道：“你要是减肥成功了，这坎肩，朕就赏你了。” 赵喜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喉咙发紧，小心翼翼将坎肩揣在怀中：“老奴，老奴谢皇上恩典。” 他哭得呜呜咽咽的，听的顾聿宸实在是烦，正要出言训斥，就听赵喜委委屈屈道：“那皇上，为了老奴能减肥成功，淑妃娘娘送来的汤盅，老奴……” 顾聿宸没说话，只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赵喜瞬间就闭了嘴。 他真是糊涂了，这种话怎么能直接问出口呢？ 顾聿宸却没理他，点了点龙案：“苏全平，坎肩只有两件，另外一件就赏你了。” 苏全平瞪圆了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等好事，竟然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扑通一声跪下，还没来得及谢恩，一个小内监就慌慌张张冲了进来，结结巴巴道：“皇上，皇上，良妃娘娘带着淑妃等娘娘去了坤宁宫，不知何事起了争执，皇后娘娘晕倒了！” 第169章 皇后有孕 小内监话音刚落，苏全平的头就重重栽到了地上，额头上瞬间青肿。 遭了！ 他的棉坎肩没有了！ 顾聿宸慌忙起身，浑然未觉衣角带倒了龙案上的书信，脸上虽没露出什么惊慌，但早已收敛起了笑，属于皇家的威严气势瞬间迸发了出来。 苏全平趴跪在地上，头紧紧贴着地砖，浑身不自觉颤抖，忽然想起皇后和皇上相交于年少，算得上青梅竹马，皇上待皇后很是不同。 女儿说过，除了皇后外，后宫其他女人都在服用避子汤，因为皇上想让皇后先诞下嫡长子，哪怕这么多年皇后未孕，前朝后宫多少压力，皇上都顶住了！ 苏全平暗想，别说棉坎肩了，他的小披风说不定也要没了！ 顾聿宸没空理会他，边走边道：“可传了太医？” 内监连连点头，“坤宁宫的李嬷嬷已经派人去了，今儿个正好是钱太医当值。” 钱太医是秦院判的师兄，虽在太医院没有挂职，但却是人人尊敬，医术高明也比秦院判懂得人情世故，宫里娘娘们有疾都会优先考虑他。 顾聿宸一听这话才放松了些，坐在龙辇上不断催促，片刻后终于到了坤宁宫。 他以为殿里殿外的宫人们会跟紧张，却不想宫人们各个脸上带笑，瞧见他进来，笑呵呵行礼。 事情不对，但顾聿宸也想不到是为何，大踏步往前，才到外间就听到良妃捏着嗓子道：“皇后姐姐，妹妹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妹妹吧！” 她眨巴着眼睛，嘴唇微微嘟起，拽着皇后的手轻轻摇晃着。 皇后铁石心肠，刷得收回手：“别叫我姐姐，上次说好的各凭本事，你倒好，得了消息竟敢偷偷前去！” 良妃满心冤枉，撅着嘴辩解：“我哪有偷偷啊，我是跟在皇上身边一起去的。而且，我相信如果今晚是皇后姐姐的话，肯定也不会通知我们吧？” 赵喜埋着头一路往前冲，差点没留神撞到皇上，忙往后退了两步，正要喊皇上驾到，就见皇上微微抬手，他马上闭紧了嘴巴。 赵喜不着痕迹往里看了眼，不是说皇后被气得晕倒了吗？他怎么听着皇后的声音并不虚弱呀？ 顾聿宸也想知道为什么！ 皇后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顾聿宸以往从未听过的矫揉造作：“哎呀，本宫又头疼了，淑妃妹妹，快，快帮本宫把钱太医再叫回来。” 淑妃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边小小挪动两步边拱火道：“妹妹这就去将钱太医请过来！良妃妹妹什么认错，皇后姐姐的头什么时候就不疼了。” 良妃气得眼睛都鼓起来了，佯装恶狠狠将皇后的手甩开：“好呀你们，你们竟敢联手欺负我！” 她眼睛一转，忽然嘻嘻笑了起来，眉梢轻佻神采飞扬的：“我刚才好像忘记说了，是我父亲把小六书信送进宫的。赵喜还说，小六给了他一个什么东西，他可高兴了，连赵喜多看一眼都不行。” 众嫔妃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顿时收敛了起来，以德妃为首的众嫔妃将良妃团团围住：“说，到底小六给了你父亲什么好东西！” 良妃哪能知道啊！ 她为了能在这些女人面前炫耀一番，拿着书信就走了，不过瞧见父亲那宝贝样，稍微想想就能知道，眨着眼无辜道：“哎呀呀，众位姐姐妹妹，你们说什么东西能让我父亲那么宝贝呀？” “好呀！”德妃撸起袖子高呼一声，“给我把她抓住！让她好好体会体会什么叫众矢之的，千夫所指，过街老鼠！” 皇后看着笑闹成一团的妹妹们，失笑着摇摇头：“德妃妹妹，你平日里还是少说些话吧。” 这些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德妃才不管呢，使劲挠着良妃的咯吱窝，挠的良妃咯咯咯笑个不停，眼泪不自觉往下掉，肚子都疼了。 原本还想强撑着的良妃终于受不了这样的“酷刑”边笑边求饶：“我，哈哈哈哈，我错了！哈哈哈哈，大不了，大不了我把赢的一百两银子，再给你们好了！” 德妃等人停下手转头看向皇后，就见皇后原本轻抚在额头上的手瞬间朝前一伸，眼睛亮晶晶道：“这本宫多不好意思啊。” 良妃……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撅着嘴满心不愿将还没捂热的银票掏了出来，嘟囔着道：“皇后姐姐，你的手要是不伸这么快，我还会相信你一点……” 顾聿宸实在没搞懂这群女人，小六的书信、这一百两银票，还有皇后的晕倒，这些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他干脆掀了帘子进来：“看诸位爱妃这样开心，不如说出来，让朕也开心开心？” 见着皇上，良妃眼疾手快将银票收了回来，重新揣了回去不说，还轻轻拍了拍，一副很是后怕的样子，随后跪在地上高呼：“妾身参见皇上。” 满屋子的莺莺燕燕都跪了下来，唯有皇后在床上躺着，她愣了片刻才掀开被子要下来，被顾聿宸挡住了。 他坐下拉着皇后的手，仔仔细细看了下，就见她虽面带微笑，但脸色微微泛白，神色难掩疲倦，柔声道：“我听说你晕倒了？怎么回事？钱太医怎么说？” 他说着就看了眼良妃，就见她正喜滋滋摸着胸口放银票的地方，抬眸看他满眼的无辜。 顾聿宸不由就想到了苏侍郎，顿时觉得良妃已经无法直视了，闭了闭眼微微勾手：“拿来吧。” 到她手的东西，她才不会这么轻易拿出来！ 良妃眼波流转将银票揣的更深了，娇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姐姐晕倒可是大喜事！” 她捂着嘴冲着皇上使劲眨眼，但就是不说到底怎么回事。 顾聿宸一时竟也没反应过来，一转头就听皇后道：“钱太医来号脉了，说是妾身已有两个月身孕了。” 各宫娘娘的月事都有人专门记录着，但皇后早些年受了冻，月事向来不准，所以一两个月未来月事她也没在意。 谁知良妃喜滋滋带来小六的书信，一屋子女人叽叽喳喳，吵得她头痛欲裂，这才昏了过去。 第170章 他的弟弟，还不能走个后门了?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后在醒来后得知这一消息，头疼竟也奇迹般消失了。 她害怕是假的，不敢一个人待着，由着各宫妹妹们在这里闹自己。 她抬眸看了眼顾聿宸，眼底闪烁着以往从未有过的光芒，一字一句道：“皇上，” 顾聿宸呆愣愣的，只觉得脑子有那么一瞬间都是懵的。 这一瞬间，他就想到了父皇，虽嫡非长，再加上当时的大皇子很受重视，父皇的太子之位还被废过一次。 若非朝中的清流之辈力荐，这个皇位轮不到父皇，更轮不到他！ 想起父皇上位后的残暴多疑，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和他一样遭遇，早早立了他为太子，但他又将满腔父爱都给了楚王，甚至暗中支持他培养势力来和自己抗衡…… 顾聿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暗下决心，皇长子，不仅是要由皇后所生，还要由他亲自教养！ 顾聿宸眼尾泛红，轻轻摩挲着皇后的手背，嘴角上扬，笑容越来越大，却到底还是克制着自己，只看着皇后的眼神都放着光，连着说了几个好字才轻笑出声。 “赵喜，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们通通有赏！”顾聿宸压低了声音道，“皇后辛苦，但现在，有孕一事暂且不要对外宣扬。” 宫里还是有些钉子没被拔出，皇后还未过前三个月，自然是要瞒着些。 皇后也深知宫里的这些腌臜事，转头看了眼德妃：“贤妃妹妹，这段时间就要辛苦你了。” 这就是要将后宫之事交给贤妃，她安心养胎了。 顾聿宸转头看了眼后宫各妃，随即视线落在良妃身上，狠狠瞪了一眼：“皇后身子乏，你们还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都给朕回去闭门思过五日。” 良妃正要狡辩，就听顾聿宸道：“尤其是你！你的殿门比其他人多关三日！” 良妃委委屈屈哼了声，手不自觉又摸了摸放银票的地方后，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多三日就多三日，有什么了不起的！ 反正银票到手了！ 众位嫔妃喜滋滋出了内殿，再出坤宁宫时，各个脸上尽是肃穆，急匆匆回了宫，好似皇后是真的生了什么大病似的。 没多久皇后晕倒，各宫娘娘遭受训斥，被罚闭门思过的事情就在宫里传开了，第二日天明就以极快的速度在宫外也传开了。 等良妃等人离开后，顾聿宸才从皇后口中得知她们刚才在做什么。 他的脸色一瞬间非常精彩。 作为皇子，自然没少经历后宫各宫娘娘之间互相倾轧，甚至毒杀陷害，不说别的，就说楚王府中那些侧妃们就争夺的非常厉害。 但怎么到他宫里，这些妃子们画风这么奇怪？ 不过，他倒是很满意！ 顾聿宸哄着皇后睡下后，才仔细问过钱太医的医嘱，这才发现事情有多惊险。 皇后身子一直没有调养好，这胎也隐隐有了滑落的迹象。 若不是良妃心血来潮，带着后宫诸妃前来打扰，只怕皇后也不会晕倒，更加不会让钱太医来把脉。 只要再拖几日，这孩子就会毫无踪迹的消失…… 顾聿宸转头看了眼内殿，仔细叮嘱了一番后才离开。 重回御书房，顾聿宸这才发现顾聿知的书信洒落在了地上，他缓缓弯腰将书信捡起，忽然就放声大笑了起来。 赵喜惊得眼睛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 从皇上登基到现在，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皇上笑的这样开心肆意。 一想到皇后有孕，赵喜忙跪伏在地上，低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顾聿宸笑了好一阵才又重新看了遍书信，郑重其事将书信铺平展。 直到这时，顾聿宸才发现自己的手微微有些抖，后怕的感觉猛地袭来，让他一瞬间有些耳鸣，看东西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好一会儿这种感觉才消散下去。 “小六的这封家书来得可真是时候！” 尤其是棉籽！ 要不是苏侍郎深知这棉籽的重要性，大半夜的敲响了宫门，等到明日，皇后绝对不会因为被吵醒而觉得头疼晕厥。 顾聿宸轻轻敲了敲龙案：“赵喜，去传朕的口谕，让高盛梁现在就把漠北的盐引发出去。” 不过就是个盐引，他的弟弟，还不能走个后门了？ 排队排队，排什么队！ 现在就把漠北的盐引发出去，让他们早去早回！ 顾聿凡那边暂时还不知道小六要劫盐引一事，要是知道了，再加上之前李记镖局，李记医馆以及江南百姓迁移的事，只怕顾聿凡在知道自家彻底失去的盐引到了小六手中，肯定会对小六进行疯狂的报复。 直到这时，顾聿宸才真正后悔当时那么大张旗鼓将江南灾民送往辛凉的举动。 他叫住赵喜，又写了封信给他，叮嘱道：“这信你让齐承朗带去给齐承钧，他知道该怎么做。” 拿下盐引，不过是有资格去盐场买盐，要想把这些盐平安从惠州送回漠北才是重中之重！ 顾聿凡此人睚眦必报，并且行事没有任何的顾忌，半道劫盐的事他绝对干的出来！ 赵喜一听皇上语气顿时明白了这事的重要性，接过信往怀里一揣就出了宫，亲自去了高盛梁府中。 熟睡中被人吵醒，高盛梁满心怨气，恨不得提刀砍人，周身怨气却在看到赵喜的时候瞬间消散，内心小人拍着胸脯狂喊，到底什么要紧的事啊，竟让皇上在这个时辰派赵喜前来，就不能等明日吗？ 当得知是要提前将漠北的盐引给出去后，高盛梁的内心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要不是面前这人是赵喜，他非得给他一刀！ 高盛梁怀揣着满身怒气打听到了漠北商行所住的客栈，大半夜的捧着盐引上了门，天快亮时才终于回府。 而沈钰安将人送走后，转身使劲揉了揉眼睛，见匣子里的盐引还在，这才咧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惊喜来的太快，就像漠北的暴风雪！ 他捧着匣子坐在床边小憩，只等天亮，城门打开，他们就能快速离开。 睡梦中的沈钰安仿佛已经到了惠州，看着满盐场白花花的盐，他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些可都是钱啊！ 第171章 李延平又吐血了 城门一开，沈玉安就带着商行众人离开了，一行人快马加鞭朝着惠州而去，明明是冬日，这些人却觉得满腔火热。 尤其是其他掌柜的，更是觉得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一行人欢欢喜喜，对沈钰安的态度更加恭敬了起来。 而李延平一早起来就觉得眼皮子直跳，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甚至一度喘不上气。 往年来京城购买盐引，从未像今年这样处处都觉着不顺利。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压住心底不好的预感，打定主意今日拿到了盐引之后就赶紧去找东家汇合，迟则生变。 他打开窗户想透透气，谁知刚探出头往外看了眼，就察觉到有什么的东西落在了头上。 他抬头一看，一只乌鸦正嘎嘎叫着从他头顶飞过。 李延平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要不是顾及着今天是户部发放盐引的日子，要不是这里是京城，他肯定把那只该死的乌鸦弄死！ 晦气！ 李延平抓狂的哐当一下将客栈窗户关上，强压着怒气洗漱。 而户部这边，等终于排到他的时却被告知，漠北的盐引已经早已全部发放完了。 李延平顿时手脚都软了，脑子嗡嗡作响，眼神涣散，手脚发麻，踉跄两步整个人直直往后一坐。 心腹心里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眼看着李延平要摔倒了，忙上前一把将他捞了起来，陪着笑脸道：“这位官爷，敢问漠北的盐引是发放给谁家了？” 户部官员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扬声道：“下一位！” 心腹想也没想就想掏些银票出来，却被李延平一把拉住了，哑着嗓子道：“走！” 两人同样手脚发软，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回了客栈，李延平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茶壶，使劲往嘴里灌了几口，手脚才渐渐止住了发抖，内火旺盛的情况才好似得到了改善。 他垂头耷脑坐了下去，把脸死死埋在手掌心：“李记商行，完了！” 心腹也知道没有了盐引，李记商行要想再掌控漠北，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想了想道：“大掌柜，我们要不要私下打听打听，究竟是谁拿了盐引？要不现在就纠集人马，追出城去，想办法将盐引抢过来。” 盐引上又没有具体写哪家商行的名字，还不是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李延平混沌不堪的脑子却渐渐清醒了过来，他双手死死角力，脸色煞白，牙关紧咬，好一会才开口道：“漠北能一下拿出这么多现银购买盐引的人不多，不用打听我也能知道是谁！” 他是真没想到，一个六岁孩童出来折腾经商，竟还让他折腾出了一些名堂！ 李延平之前从未将顾聿知放在眼里，但今日细细想来，才发现李记商行倒霉的桩桩件件事件里，都有闻王的身影！ 李延平心底最深处的怒气陡然迸发了出来，砰的一拳狠狠砸在了桌子上，茶杯被砸的跳了起来，随后骨碌碌滚下了桌，清脆的声音一响，茶杯瞬间四分五裂。 心腹被他陡然爆发的怒气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正要说话就见李延平牙关紧咬，眼睛微闭，面如土色。 心腹被他这样吓得手脚发软，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凄厉道：“大掌柜！” 李延平强撑得那口气如同开闸泄洪一般，瞬间就泄了大半，那口一直被强压着的腥甜气再也控制不住，他猛地一张嘴，一口血就喷了心腹满脸，随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李延平又吐血了！ 从江南到漠北，他一直忙着查账拢钱，随后又马不停蹄往京城赶，好几个月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谁知到了京城先是得知殿下在京中安插的人手户部郎中莫名其妙被皇上抄了家，随后又得知可盐引被别人截胡的事情，这让一直将漠北盐引当作自己家东西的李延平如何能够接受的了，抑郁之气迸发，再也承受不住倒了下去。 病来如山倒，李延平夜里就发起了高热，甚至一度说起了胡话，心腹不眠不休照顾了几日，自己也病倒了，等主仆二人都清醒时，才发现距离盐引发放已经过去十天了。 心腹跪在床边，看着面如金纸的李延平不由悲从心来：“大掌柜，我和店小二打听了，这些日子除去大夫外，就没人来看过我们。” 想想往年，他们哪一次来京城不是与人把酒言欢的？ 李延平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嗓子也是火辣辣的疼，闻言摆摆手，还未说话就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张嘴一吐就是血沫。 心腹吓得差点原地蹦起来，端着热水上前，却因害怕几乎端不稳，洒了一大半在褥子上：“大掌柜！” 李延平连着喝了几杯，火辣辣的嗓子才舒服了些，闭了闭眼：“人走茶凉，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斯的突然下狱让楚王留在京中的这些官员们有了警觉，但这次漠北盐引一事却让他们害怕了。 皇上似乎已经放出了要和楚王一决高下的信号。 楚王江南失去的不仅仅是惠州一个城池，还有江南百姓们的民心，而漠北这边李记商行也接连失利，再加上盐引一事，李记商行在漠北的优势全无，大好局面也面临崩塌。 这些人拿好处的时候当楚王是主子，一旦事情苗头不对，他们就会龟缩不前。 李延平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东家所行之事本就不占理，如今东家势弱，这些人不想满门抄斩，在史书上留下乱臣贼子的名号，自然不会再牵扯进来。” 心腹此刻亦是满脸惨白：“掌柜的，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李延平缓缓勾起一抹笑，带着嗜血的味道。 他能被东家派去漠北打开市场，并迅速占领和稳固地位，他自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李延平又咳了些血沫出来后，毫不在意道：“盐引一事不用担心，这些人以为拿到盐引就太平了嘛？大错特错！” 江南可是东家的大本营，这些人有命去，也要有命回来才可以！ 他心底已经有了计较：“收拾东西，明日就回漠北。” 第172章 全州乱套了 李延平强撑着身体的不适上了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漠北后，整个人又瘦了一大圈，面色更是难看。 回到漠北后他才知道，形势比他想的还要严峻，祁州李记镖局的覆灭让祁州知府顺着这条线咬出了不少人，他们在祁州埋伏的钉子被牵连出来了大半，剩下的这些人就像是京中的那些文官一样，彻底的蛰伏了起来。 而定州更惨，本来就只有一个米行参与其中，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定州知府竟然以扰乱定州秩序为由，将定州米行一干人等全都抓了起来。 漠北一共五个州府，他们一下子就失去了两个！ 李延平只觉喉咙处的腥甜味又不自觉往上翻涌，死死捏着桌角才压了下去，嘶哑道：“别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坏消息，一并说了。” 那人跪了下来：“大掌柜，这段时间，全州那边也乱套了！” “全州？”李延平诧异道，“全州能出什么意外？” 全州漠北军柏继武当年也是霍家军的一员，只是职位不是很高，在霍家军里一直被霍启元压着没有往上升，当年殿下就是利用柏继武不甘心的心才将他拉拢了过来的。 柏继武上位不当，再加上他本性自私又小气，将霍启元留在军中的那些心腹全都排挤出了军营之中，失去了大半军心，否则也不会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将漠北军全部收服。 殿下那边早就对柏继武失去了耐心，要不是因为害怕再换主帅，北狄那边会趁机而入，这个柏继武早就该被拉下马的。 李延平眼睛微眯，眼底尽是冷意。 柏继武手握军权，占据全州半壁江山，竟还能让全州乱了套，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若非当年殿下军中无人可用，怎么会轮到这么个草包上位！ “全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军中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柏继武命人将全州封锁了起来，要全面排查，但是知府柯良翊不同意，军中和知府衙门爆发了特别大的冲突，柯良翊甚至被柏继武打伤了。” 李延平目瞪口呆，浑身僵直，手里的杯子都没握住摔了下去，洒了他一身的水。 他想过柏继武蠢，但是没想过他这么蠢！ 李延平满脑子都是猪队友这三个字，恨不得将柏继武扔进水里清醒清醒。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怒气忍了半天也没忍下去：“这个蠢货，真当他是全州的土皇帝了嘛？这消息，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 那人微微摇头：“小的也不知道。柯良翊在全州百姓的心里很有威望，柏继武这次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柏继武敢对柯良翊动手，但他绝对不敢对普通百姓动手，因为一旦动了手，全州就会彻底乱套，那些本就不服他的原霍家军，肯定会趁此发难…… 李延平忽然觉得不对：“柏继武那边有没有说，到底丢的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竟让柏继武疯了一样的将整个全州城都封闭了起来，甚至还对朝廷命官动手，他难道不知道若是这事一旦传出全州，他这个大将军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除非，丢的那个东西比他的这个位置还要重要！ 那人吞吞吐吐，好半晌才压低声音道：“小的打听过了，因为辛凉铁矿无矿可采，那边的负责人和柏继武说过好几次，柏继武一直按着没动，前段时间辛凉铁矿坍塌，柏继武没找到那个人的尸体……” 李延平心里咯噔一下。 按着不动，坍塌，尸体等字眼联系起来，李延平瞬间反应过来了辛凉铁矿坍塌的真相，也知道了柏继武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他猛地捶了下桌子，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原本惨白的脸色竟带了几分潮红气得直骂：“这个蠢货，蠢货！” 霍启元等人在铁矿的时候不敢动手，直到铁矿都挖完了才敢这样小心算计，竟然还没算计成功！ 他冷笑道：“所以他认为霍启元重新潜入回了全州？” 那人点点头，随即皱眉道：“不过辛凉铁矿坍塌，第一时间赶过去的，并非是柏继武的人，而是闻王殿下的人。” 铁矿就在辛凉，闻王殿下的人第一时间赶过去无可厚非…… 李延平猛地掀起眼皮看了眼那人：“你的意思是，那个人被闻王殿下的人救走了？” 那人摇头：“小的不知，只听说辛凉的护城军派人去营救的，在那边选了一座荒山当乱葬岗，将铁矿上遇难的人都埋了进去。” “辛凉看似还在建设当中，但却像是铁桶一般，小的派了一两个人过去打听消息，但很快就被人察觉到是陌生人了。” 他们还想着，辛凉现在好歹也有几千人了，混进一两个人应该不成问题，谁知道那么快就被发现了，别说打探消息了，他们的人都差点被当成是坏蛋给抓起来。 铁矿坍塌，霍启元死的可能性非常小，但李延平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任何事情和闻王挂了勾之后，就会往非常诡异的方向发展。 他现在宁愿倾向霍启元一家老小都被闻王所救！ 李延平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快速给楚王写了一封信，交给心腹：“你现在就带着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江州将书信交给殿下！” 心腹呆愣愣接过书信，看着李延平好一会儿才颤声道：“大掌柜，您这是……” 以往去江州见东家，大掌柜可都是亲自前去的，这次为何…… 他抬眸看了眼大掌柜，就见他面色惨白，连唇色都泛着灰，明显比前两日赶路的时候状态要差了不少。 他顿时大惊道：“大掌柜！” 李延平摆摆手道：“别大惊小怪的！趁着现在漠北的戒备不严，赶紧离开！” 什么叫戒备不严？ 心腹心慌意乱，手脚发麻，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急得直捶胸口，啊啊的叫了两声。 “去吧。” 心腹这才泪流满面，重重磕了几个头后，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这时李延平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闻王殿下如今可在昌州？” 第173章 李延平暗下杀心 在普通人的眼里，闻王顾聿知的行踪是成谜的。 但李延平一早就知道闻王和闻府之间的关系，在从江南回来后，就专门让人盯着闻府那边。 闻府的人很警觉，他们的人不敢离的太近，都是远远看着，基本上发现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直到这次他们越来越近的试探，却察觉闻府那边依旧没什么动静后，那人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了。 那人道：“闻王去了辛凉，已有一个多月了，一直没回来。小的还发现，闻府的侍卫，还有闻氏镖局的镖师们，大多都被抽调走了。 在李延平回来之前，这人一直没想明白，但今日，他什么都明白了。 李延平显然也明白，垂眸想了会：“调集漠北所有暗桩，两日之内，必须在昌州前往辛凉的路上集结完毕！” 那人顿时抬起了头，心跳不由漏了一拍，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叫出声来：“大掌柜，您是想？” 李延平什么也没说，但这人却已明白了过来，死死咬着牙关道：“大掌柜，事情是不是还没到这个地步！现在若是……那就真的没有回头箭了！” 李延平好像很累，喘气的声音比说话的声音还要大，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累的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强行掀起眼皮：“早就没有回头箭了！” 那人不解。 明明漠北的局势尚在掌控之中，失去一年盐引算什么，他们还有米行，漠北的米价还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李延平也不知道是想和人多说说话还是别的什么，耐心解释道：“漠北的天已经变了，我们没有办法挽回。柏继武此人又蠢又毒，本就不是真心臣服于殿下，更何况漠北军中起码有一大半的人是不服他的！” 除去真正对霍家军忠心的，肯定还有不少想要自己上位的人。 漠北军看似和以前一样坚不可摧，可李延平知道，漠北军内里其实早就已经分成了几股势力，要是漠北局势真到了那个地步，柏继武是根本不可能出兵帮忙的。 那人还要说什么，就见李延平摆了摆手，喘气如同是抽拉旧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原本煞白的脸色，因为这轻微的窒息而开始微微泛红。 他看着李延平这样，只觉心惊，手脚并用想起身去叫大夫进来，却被李延平叫住，他转身看着李延平，眼眶泛红，声音带了些哽咽：“大掌柜！” 李延平笑了笑：“哭什么哭，不过就是赶路急了些而已。”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也不管那个人信不信，好一会儿才道：“等你通知了那些人后，去一趟全州。” 那人抬起头看他，犹豫道：“可是全州现在被柏继武封了，小的恐怕进不去。” 李延平嗤笑道：“柏继武就算再蠢，也知道这次封城的本就不占理，全州城封禁不了两日的。你去了后将全州的生意全都撤了，让我们的人该撤就撤吧。记得把证据什么的都销毁掉，尤其是和柏继武那边。” 全州突发的事情，是让李延平意识到，他不能再做最后的垂死挣扎，那样只会越陷越深！ 霍启元很有可能就在辛凉，一旦他们接触到了漠北军中还忠于他们的人，他们安排在漠北军中的人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被排挤出军营，就像当年霍家军的那些亲信一样。 这一切的一切，都和那个六岁的孩童有关系！ 李延平深吸一口气，重复了一遍：“这次去全州，不要联系军中的人。等你将这两件事办了后，你就回江南吧。” 利用商队赚钱，和利用军队造反，那完全是两码事，李延平相信，若是漠北军和殿下之间的那些事被皇上知道了，皇上会毫不犹豫打破现在的平衡，先派兵来剿了柏继武！ 那人红着眼眶，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好一会儿都起不来，怎么都想不通不过才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们李记商行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大掌柜，您想做什么，小的陪您一起去，小的回江南……” 他的家人都在殿下的监督之下，他只要回去了，殿下就会知晓的，到时候仍旧难逃一死。 李延平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嗓子眼也是痒的不行，强行压了好一阵才将这股痒意给压了下去：“只要人还活着，就总是还有希望的。” 那人猛地抬头，想说既然掌柜你都知道是这样，为何还要这样冒险。 可话到嘴边，看到大掌柜那满目的死灰，他忽然就明白了，大掌柜这是已经存了死志了。 多说无益，那人只得朝着李延平磕了几个头，低声道：“大掌柜，小的就先走了。” 他的命是大掌柜救回来的，这次若是大掌柜成功那就算了，若是大掌柜失败了，他定会替大掌柜收尸！ 等他离开房间后，李延平才控制不住得猛烈咳嗽了起来，嘴里全是铁腥味，拿着帕子一擦，帕子上就是殷红一片。 李延平看着帕子上的血，眼神一点一点暗淡了下来。 在京城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的身子骨恐怕是不太行了，可他不敢在京城好好修养，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连夜骑马狂奔，在加上回来后就知道了这些个消息，李延平就是铁打的人都承受不住，身子已经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 给自己计算死期，这还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李延平非常平静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就算他没有病重，也活不了多久。 他很了解东家，这次盐引失利，漠北势力的拔除，都会让东家大发雷霆，而他这个大掌柜不但没有为东家彻底将漠北拿下，还因失察让漠北势力全散，也难逃一个死字！ 一想到还在王府的嫡姐，江南的家人，李延平又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两日的时间，这两日李延平也没办法休息，一道又一道的消息都发了出去，将漠北所有的账本全都销毁殆尽，将他这边和楚王有点关系的东西全都销毁，直到两日后，他才裹着厚厚的披风坐在马车上，前往了官道。 第174章 结束野外生存训练 此时的顾聿知根本不知道有人算计着自己的性命，他才刚刚结束了和霍启元漫山遍野疯跑的野外生存训练。 两人一同走回辛凉时，顾聿知身上上好的白狐披风已经变的破破烂烂，原本白白净净的脸上也变皴了，嘴唇上也是裂口，肉嘟嘟的小脸消失不见，整个人比之前瘦了一大圈。 在见到谢长史的时候，顾聿知咧着嘴笑，眼底的寒气渐消，又变成了那个人人喜欢的小王爷。 谢长史看着顾聿知干裂的嘴唇，因为笑而冒出了血珠，心底是止不住的心疼，要不是身份这些不允许，他真的很想上前抱抱小王爷。 他转过身去不断深呼吸，眼眶却已微微泛红，好一会才平复了心情，转头道：“殿下回来了就好，秦院判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往这边来。” 虽说有霍启元护着，还有他们的人远远跟着，但到底小殿下是真真实实风餐露宿，在冰天雪地里待了一个月的时间，还是要让秦院判来把把脉，确定没问题了，他们才能真的放心。 一想到这，谢长史心底不由就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拔苗助长了。 应该循序渐进，徐徐图之，一开始就一个月的时间…… 顾聿知不知道谢长史心底在想什么，只用红肿成萝卜一样的手捂着小脸，满眼惊恐，头摇得好像是拨浪鼓：“为什么要让秦院判来呀？我好好的呢，不用秦院判来看的。” 为了让谢长史相信，他还专门看向霍启元：“霍先生，你说对吧！这段时间我在外面，可没有生一次病呢。” 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语气难掩得意：“我现在力气都变得大了好多，已经能够拉满弓了！” 当然了，这把弓是他特制的小弓箭，而不是齐侍卫他们那样的大弓。 不过他相信，等自己再过两年，就可以拉动大弓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和人分享这次在外面的体验，想让谢长史他们都知道霍先生极其满意自己，已经确定好这次会和他一起回昌州，正式教授他兵法。 顾聿知这才知道，之前霍先生虽也教授兵法，但那些兵书都是世面上比较常见的，而霍家的家传的兵法，霍启元并没有打算要教。 顾聿知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小嘴噘得几乎都能挂油瓶了，哼哼唧唧不满道：“霍先生的性命还是我救的呢，竟然不打算真心教我！” 他气鼓鼓用棍子狠狠戳着积雪，耳边是舒老师安慰的话：“小王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霍元帅自然也不例外。他这么说，明显是愿意教授的意思啊。” 要是他真的不愿意教授，只将这事瞒在心里便是，小王爷又不是霍家军的亲信，哪里还能知道霍家有属于自己的家传兵法。 舒小涵和文修竹对视一眼，就听文修竹安慰道：“舒老师说的没错。” 顾聿知这才扬起小脸，眨巴着眼睛看霍元帅，就听他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殿下可知，为何小的之前不愿意教授霍家兵法吗？因为霍家兵法是专门根据北狄人而创立的，是霍家的先辈们，历朝历代抗击北狄的经验。” 北狄人的习性，北狄人的作战方式等等等等，没人比霍家人更了解。 他们霍家人也许对南蛮，对水寇不行，但若说对北狄人，霍家人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还有，漠北不比南边，冬季寒冷异常，殿下若是受不了这苦，还是不要沾染漠北军的好。” 顾聿知双手撑着下巴，看着篝火发呆。 他其实已经听到好几次谢长史和霍元帅说起他以后会去漠北军的事情了，心底隐隐有了猜测，说不定皇兄把他派到漠北来，就是为了漠北军。 可他只是一个孩子…… 顾聿知挠挠头，压下心底这些乱七八糟想不明白的事情，继续听霍将军道：“如今一月之期已经快到结尾，殿下现在已能独自完成找休憩地，辨别方向，识别陷阱等，小的从心底里认为殿下，是可以更深层次的学习兵法的。” 舒老师和文掌柜都说，霍元帅这是从心底里认可他了！ 他满眼亮晶晶的，也许是因为在外“流浪”，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他已经习惯了，还是觉得和人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更为重要，顾聿知一点都没察觉到嘴巴疼，反而笑的更欢喜了。 只是他一转头，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因为他看到了秦院判！ 哪怕小王爷现在能够在野外生存，能够拉满弓，能够面无表情剥杀兔子，在秦院判面前，他还是那个害怕黑苦药汁的小孩子！ 顾聿知瘪着嘴望天望地，就是不和秦院判对视，好像这样就不用喝秦院判熬的药一样。 秦院判看得好气又好笑，但这一年多的相处，他早已知道小王爷的心性，虽说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但早已没有了刚来漠北时的咄咄逼人和恨铁不成钢。 “殿下，请坐。” 顾聿知深知躲不过去，嘟了嘟嘴跳上椅子坐好，撸起袖子将手腕放在了脉枕之上。 谢长史这才看到顾聿知红肿的手，还有手腕上的那些伤口，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起来，转头就见秦院判神色凝重，心下更是后悔：“殿下……” 他刚开口，就见顾聿知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谢长史先别说话，秦院判在诊脉呢。” 顾聿知其实心底一个劲的打鼓。 他当然是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啦，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可多了，除了比较严重的伤口用了药，其他小伤口都是随便它了。 他也没觉得原先白嫩嫩如同藕节一般的手臂变成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但顾聿知害怕秦院判会诊出什么不好！ 就在顾聿知担心手帕，紧张不已的时候，秦院判终于收回了手，神色比来时要好不少：“殿下内里并无病症，但手上的冻伤要及时处理，否则以后每年都会反复发作。” 顾聿知垂眸看着自己红肿的双手，神色委屈。 秦院判轻咳一声：“外敷即可。” 顾聿知当即就笑了起来，眼神明媚，整个人都透露出欢喜。 第175章 遇袭 解决了一件大事，顾聿知立马跳下了椅子，蹦蹦跳跳地想要回去自己的房间好好洗漱一番。 在外面粗糙没关系，但回到封地了，顾聿知又变成了那个娇气小王爷。 不过很快娇气小王爷就想到了谢长史的嘱咐，强行停止了蹦跳，小大人似的背着手，背影看起来很是可爱。 三人谁都没说话，就听顾聿知出去后声音雀跃道：“本王要沐浴，快给本王准备水。” 顾聿知话音一落，外面的人纷纷停下所做事情，和他打招呼，顾聿知也笑眯眯听着，有时附和两句。 谢长史嘴角含笑听了好一会，忽然感慨道：“明明只是小殿下回来了，这里却好像忽然变得有活力了许多。” 几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几分效益。 虽说秦院判把诊脉没诊出任何问题，并且如顾聿知说的那样，小殿下的身体强壮了不少，但几人商量着，还是决定尽快赶回昌州，让徐嬷嬷做些药膳给小殿下稍微补一补。 在辛凉休整了两日后，顾聿知就带着霍启元、谢长史和为数不多的侍卫往昌州走，身后是依依不舍的陈典仪。 他一个劲挥着手，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几人后，陈典仪才悠悠叹了口气。 这一个月有谢长史在，他不知道有多轻松，而现在，随着谢长史的离开，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坐在马车上饿的顾聿知，手上敷着药，外面缠着绷带，他翻来覆去的看，小声嘟囔着：“怎么感觉手更像萝卜了。” 白白胖胖的，就是撕开不太好看。 其余几人哭笑不得，谢长史低声安慰了两句，推开车窗往外看了眼：“今日天气有些阴沉，可能会有暴雪，我们需得快点赶路到客栈去。” 顾聿知拍了拍手掌，随后小声嗷了声：“忘记手上包着药呢。” 掌声没响起来，倒是把手给震痛了。 顾聿知又翻来覆去的看了会胖乎乎的手，忽然嘻嘻笑了起来，他的力气真的大了好多呀。 秦院判见状轻咳一声，顾聿知忙将手放了下来，抿着唇左看右看，思绪一下子就飘到了客栈上，神情顿时又变得喜滋滋的：“我要点菜！” 他话音刚落，马车忽然猛地停了下来，他没坐稳，咚地一声栽了下去。 好在他坐在软榻上的，这一撞倒是没撞疼，他抬起头正要问话，就听霍元帅刷得抽出了钢刀，扬声道：“全军戒备，有敌袭！” 顾聿知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刷得就站了起来，扭头就想找自己的小弓。 谢长史弯腰在榻下抽出一把软剑，神色严峻挡在顾聿知前面，低声道：“殿下安心待在马车之中，外面的人攻不进来。” 这马车是特质的，外面看似是木头，实则中心全是钢柱，普通刀尖根本无法穿透这辆马车，哪怕就是齐承朗使尽全力射箭，也只能让马车变形。 但下一秒，伴随着箭矢撕裂空气的声音，几匹骏马同时发出痛苦的嘶鸣声，随后马车开始疯狂往前冲，谢长史和顾聿知二人猛地向后摔去，饶是软榻上铺了厚厚的褥子，二人还是被刷得眼冒金星。 顾聿知没忍住惊呼出声，随即很快将嘴巴捂住了，眼泪汪汪看向谢长史，身体不自觉轻颤，眼底透着恐惧。 他好像体会到了霍元帅说的，他第一次上战场时被吓得手足无措的那种感觉了。 明明有好好训练，明明在野外训练了一个月，跟着霍元帅斩杀过大熊，可在面对这些蒙面的杀手时，顾聿知还是会被吓到，手脚发软，浑身不自觉颤抖，甚至本能的想要藏起来。 可是他又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 顾聿知嘴巴微张着，眼泪不自觉往下掉，很快又胡乱用手抹掉，紧紧攥着谢长史，两人努力想要平衡住身体。 霍启元眼疾手快，脚尖在马背上一点，飞身上前，钢刀直直向下砍断缰绳，那几匹受伤的马没有了束缚之后，如同疯魔了一般，朝着前方奔去，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马车猛地向前倾斜，两人没有防备，猛地又往前倒了过去，咚的一声，他双膝直直跪在马车上，剧烈的疼痛袭来，他小脸都皱成了包子。 随着马车的落地，外面也响起了兵器相接发出的清脆碰撞声，偶尔还间接掺杂着有人受伤的闷哼声。 明明是非常严肃的时刻，顾聿知却还是注意到了文舒二人的不对劲，他忽然听不见他们两个人的说话了，只能看到他们两嘴巴张张合合，身形忽闪忽现的。 他无声喊了两声，但文舒二人依旧没有回答，并且很快消失不见了。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顾聿知浑身僵直，心底发寒，下一瞬，他就被谢长史拉了起来。 谢长史神色严峻，外面除了打斗声外，听不到任何交谈的声音。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对方来人一没有报名号，二没有说要求，见了面就直接打，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山匪，而是专门针对小殿下的刺杀！ 谢长史的心猛地就提到了嗓子眼，透过车窗缝往外看了眼，就见马车已经被人团团包围住了，他粗略计算了一番，最少有上百人。 而他们，因为几乎把所有侍卫都抽调去了江南，又或者说是没想过会有人伏击小殿下，这一行也不过就二十来人！ 二十人对上百人，这几乎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谢长史微微闭了闭眼，心就像是沉入了海底一样，几乎看不见什么希望。 从出发到现在，马车已经行驶了两个时辰左右，这里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不管是派人回辛凉求助，还是去客栈，路程都一样遥远，根本就来不及！ 谢长史握着软剑的手微微发抖，转头看向顾聿知，就见他睁着大眼睛，面色有些白，但脊背绷直，正努力控制着发抖的身体。 顾聿知也看到了，外面密密麻麻全是带着黑色面罩的人，霍元帅紧守在马车跟前，身影高大威猛，斩杀的动作干净利落，如同战神一般，让人急躁的心渐渐平复。 第176章 顾聿知不当逃兵 然而下一瞬，顾聿知就满眼惊恐的瞪圆了眼睛。 他看到一支长箭破空袭来，直指霍元帅的胸口。 与此同时，有三个贼人分别攻向霍元帅身下骏马的马腿，马头，还有一人正飞起纠缠着霍元帅。 霍元帅被几面夹击，眼看着箭矢就要射入霍元帅的胸口，霍元帅脚尖在马背上一点，整个人腾空飞起，呼吸之间霍元帅又翻身向下徒手抓住了那支箭，没让它继续向前。 随后霍元帅抓起箭矢扔向前面想要砍马头那人，一只手抓着马鞍翻身向下，一脚将欲砍马腿那人直直踢飞出去，那人撞到一旁的荒树上，猛地吐出一口血，捂着胸口倒下了。 而那个腾空飞起的人，则被霍元帅的战马一蹄子踢飞了出去，撞倒了不少人！ 顾聿知双手包的一点点指尖都没留下，他拼命想抓些东西，但什么都抓不住，只得拼命看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霍元帅不愧是霍元帅，在被众人夹击的时候，不仅能够这么快反应成功，还能将马车牢牢护在身后。 顾聿知只觉得好精彩！ 在这一刻，顾聿知对霍启元的崇拜上升到了顶点！ 但这扭转的局面只是暂时的，因为人数上的差距，他们很快又陷入了被动之中。 谢长史重新拿起了软剑，垂眸看向顾聿知：“殿下，臣必须要出去帮忙，您在里面将车门车窗锁好。” 顾聿知呆愣愣看着他，想说我害怕你能不能不去，可这话才到喉咙处，就被他咽了下来。 他隐约能猜到，这些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谢长史他们都是在拼命保护自己，他不能拖后腿！ 顾聿知不自觉咽了口口水，红肿着眼睛呆愣愣点头，声音暗哑的不像话：“谢长史，你要小心，你们都要小心！” 谢长史只觉一股莫名的心酸从心底蔓延而上，喉咙发紧，眼眶泛红，好一阵才长舒一口气，微微笑了笑，做了一个以往一直没有敢做的动作。 他的手落在顾聿知的头上，轻轻揉了揉，指着软榻下方的位置：“殿下，软榻下面是一个小的暗道，殿下可藏身在里面。” 他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眼：“外面天色越来越差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降下大雪，等天黑有大雪的掩盖，您趁机逃出包围圈。” 谢长史就像是交代后事一样，声音轻的不像话，语气带着庆幸：“殿下才和霍先生学习了如何在野外训练，也遇到了这样大雪的情况，而且最多只需要一天，殿下一定可以的。” 顾聿知呆愣愣看着他，嘴巴微张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殿下别往前走，客栈中的人虽有些身手，但不够高。回辛凉，在齐承朗等人回来之前，就在辛凉别回昌州！告诉陈典仪，陈典仪会调查这件事的。” 顾聿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摇头，他想抓着谢长史的手，却又抓不住，着急的直掉眼泪，喉咙发紧，啊啊了好一会儿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谢长史长舒一口气，提起剑站了起来，大踏步出去，车门打开的瞬间，大雪猛地就下了下来，寒风裹挟着大片大片的雪花一下就涌了进来，吹了顾聿知一脸。 谢长史转身将车门关上，用身躯挡在了马车前面，他们的人已经只剩十来个了，而对方至少还有五十人左右！ 车厢里只剩他一个人的呼吸，车厢外是残酷的厮杀声。 文掌柜和舒老师莫名不见了后，到现在都没出现过，这一刻，顾聿知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 他死死咬着唇，猛地站了起来，小声道：“我不能逃！我不能逃！” 霍元帅他们都是受了自己的牵连，他逃了算怎么回事！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想到霍元帅说的战场上的事情，一会儿又想到谢长史他们说的漠北军的事情。 他知道，因为自己年纪小，按谢长史说的逃回辛凉也没人会责怪，但如果那样，他就是个逃兵了！ 他一辈子都会活在这件事的阴影之下，就像霍元帅一样。 哪怕平定了北狄，让北狄近二十年都不敢进犯全州，可他依旧活在那个副将被他连累死了的阴影下，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顾聿知不想让自己以后也有遗憾。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不听话留在这里的后果是什么，甚至因为一想到可能会死，他浑身就害怕的直发抖！ 顾聿知抬起手看着被包裹的极好的手，想也没想用牙齿将绷带咬开，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他知道今日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但没关系，他不是一个逃兵，母妃就算知晓了，也会为自己骄傲的。 还有皇兄，各位嫂嫂们！ 他封地的百姓，他府邸的随从…… 这些人一一在顾聿知的脑海中闪过。 顾聿知边掉眼泪边不停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他是个勇敢的孩子！ 顾聿知摸了摸腰间插着的匕首，转头摸索起了他的小弓箭。 齐侍卫说过的，他的小弓箭都是用特质的钢做的，虽然力道不需要很大，但是杀伤力极强。 他舔了舔嘴唇，想起春猎时候他骑在马背上，却一只兔子都没有射到，嘴角不由就撇了下来。 他将箭矢背在身后，猛地一把拉开了车窗。 马车外大雪纷飞，刺的人几乎睁不开眼，入耳全是粗重的呼吸声，偶尔能看见刀剑相接碰撞出的火花。 他快速探出头看了眼，隐约能看见他们的人只有四五个了。 顾聿知咬着牙退了回来，拔出箭矢搭弓…… 他看着前面那个蒙着面的男人，手微微发抖，耳边仿佛响起了霍元帅的话，搭弓射箭一定要静心…… 他鼓着脸，一滴眼泪很快又落了下来。 顾聿知努力平衡着不让自己发抖，不停告诉自己，这就是一只兔子，一只兔子…… 下一瞬，他松开了拉弓的手，小小箭矢破风而去，猛地贯穿了那人的额头。 那人还举着刀，眼里的肃杀之色还未散去，就这么直挺挺倒了下去…… 辛凉荒山中，雪夜忽然爬了起来，着急又心慌的原地打转，随即嗷呜一声，朝着昌州方向狂奔而去…… 第177章 困境 敌方很快发现了不对，一人嘶哑着嗓音道：“有弓箭手，速战速决！” 顾聿知眉心一跳，竖起耳朵想找出这人在哪，但显然这人也很谨慎，之后便没再开口。 马车是倾斜着的，顾聿知想要在车窗前保持平衡已经非常难了，更何况还要想办法换位置搭弓射箭。 他死死咬着牙，边找寻下一个目标，边不停告诉自己他只是在练梅花桩，只是在扎马步，不过就是倾斜着的，没什么可怕！ 外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根本来不及去害怕。 下一瞬，他找好方位，再次拉满弓，边深呼吸边小声嘟囔着，都是小兔子，然后松开手，箭矢破空而去，再次收割一人性命。 就在此时，一个贼人已经突破了包围圈，猛地出现在了车窗下，对着顾聿知露出一个嗜血又残忍的笑。 在这瞬间，顾聿知完全是懵的，他呆愣愣看着这个男人抓着车窗边缘想往马车里来，下一瞬，一柄长剑猛地从这男人的咽喉部划过，鲜血瞬间飙了出来，溅了顾聿知一脸。 谢长史一脚将人踢开，转头看向顾聿知，喘着粗气道：“殿下！快走啊！” 他们的人已经没剩两个了，而他自己本就是个文官，这点三脚猫功夫更是撑不了多久，殿下若是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顾聿知就这么呆愣愣看着他，眼睛都不知道眨一下，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将脸上的血痕冲刷开来。 他哽咽道：“谢长史，你们快上来，快上来！马车里，马车里可以躲一躲的！”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能够逃过此劫！ 舒老师一直都说，他是欧皇，他欧气满满，他一定可以带着谢长史他们活下来的。 他颤抖着手想要将谢长史拉上来，却在下一瞬看到有人举着长剑朝着谢长史砍了过来，顾聿知想也没想将谢长史推开，然而他来不及搭弓了，那把长剑透过车窗，直直向他刺了过来，剑尖擦着顾聿知的脸划了过去，剑气甚至斩断了他一缕头发。 哪怕是脑子一片空白，有些动作还是刻在了骨子里。 顾聿知一个后空翻，脚尖往上一踢，只听那把长剑发出铮的声音，长剑颤抖不已，那人顺势上前，下一瞬就被谢长史一剑捅入了腹部，随即被他狠狠一脚踢了出去。 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之前那个沙哑的声音继续道：“这边车窗开了，小王爷在这边！” 就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剩下的那些杀手全都涌向了这边。 天色彻底阴沉了下来，漫天的雪顺着狂风涌进了车厢里，吹得顾聿知睁不开眼睛。 他还做不到像霍元帅那样凭着感觉就能射杀一人，他只能费力睁大眼睛，一手抓着弓，另外一手将匕首拔了出来。 在这漫天风雪中，所有人的动作好像都变得很慢，他能清楚的看到一把长刀忽然出现在了谢长史的身后，从他的肩膀处斜着砍了下去。 谢长史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转身奋力将那人击杀，随后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顾聿知张着嘴巴，想要尖叫，想要大喊谢长史的名字，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他浑身颤抖，几乎握不住弓和匕首，看着谢长史倒下的地方满是痛苦，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猛地跪了下去，弓和匕首顺势落下。 明明在落泪，可他眼睛还是酸涩的厉害，大口大口的呼吸也喘不上气，只得下意识扯着衣领，发出无声又绝望的哀嚎。 谢长史，谢长史…… 从来漠北的第一天开始，谢长史就无时无刻陪伴在他的身边，教他读书写字，教他为人的道理，也教他身为皇子要明白的国家大义。 他有时候会仗着自己年纪小，亦或者是王爷的身份，想要偷个懒，耍个赖，看着谢长史无奈的模样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格外聪明 可很快他就明白了，不是自己聪明，而是谢长史他们让自己开心一些。 在这种危机时刻，顾聿知竟然好像明白了自己被暗杀的原因，他挡着别人的道了！ 这个别人，正是他的三王兄，楚王顾聿宸！ 而最大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这次的盐引。 谢长史他们都有想过，李记商行会在事后对闻氏商行进行疯狂的报复，所以他们才想要拉拢别的商行一起。 但他们谁都没想到，李延平，或者说楚王会疯狂到这个地步，竟派了这么多的杀手来劫杀他！ 他很想问问楚王兄，在江南那样富庶的地方待着，当一个闲散王爷不好吗？为什么要拼了命的想要坐上皇位？ 为了这个位置，可以一点也不顾及兄弟情谊…… 顾聿知猛地擦了下眼泪，鼓着脸想，楚王兄其实和他也没什么情谊。 他想和皇兄说，他其实可以不要当文掌柜嘴里的漠北首富，也不用想办法努力成长让漠北军接受自己，只要谢长史他们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但老天爷好像听不到他内心的祈求，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打下去，漫天的大雪都掩盖不了马车周围的鲜血，厮杀声越来越薄弱，马车也开始变得晃荡起来，刀剑砍在马车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顾聿知害怕的牙齿打颤，手脚发软。 他死死咬着下唇，最初出血了都没察觉到，将小弓甩下，拔出匕首，躲在车窗之下，盯着一个点，眼神就好像是放空一样，实则浑身肌肉紧绷，整个人处于一种僵直的，极度防备的状态。 下一瞬，一个人扒着车窗探进了头来。 就是现在！ 顾聿知猛地抬手，匕首在手中转了一个圈，他快准备将匕首插入那人的脖子，在他震惊的眼神中，猛地抽回手。 温热的血瞬间溅了他满身，他也顾不得擦翻身下了马车，利用身形小的特点，找到了已经重伤的霍元帅。 霍启元已经精疲力竭，整只右臂几乎都是麻木的，看到顾聿知，努力扬起一个笑，一个字也来不及说，重重倒了下去。 顾聿知眼神呆滞，耳边只听见一人高呼道：“小王爷在这！” 第178章 废了他的眼睛，然后杀了 顾聿知抱着霍启元如磐石般的身躯，呆愣愣坐在雪地上，整个大脑一片空白，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不过片刻，他和霍启元两人身上就落了雪。 过了不知道多久，周围的厮杀声彻底结束，有人打着火把走了过来，顾聿知顺着那双脚抬头望了过去，就见其中一个男人取下了面罩。 饶是片状雪花迷了人的眼睛，顾聿知还是看的分明，那是一张极为瘦削苍白的脸，眼底泛青，眼眶深陷，嘴唇是紫乌色的，一看就病入膏肓，时日不多。 那人一张嘴，还没说话，就先咳嗽了起来，所剩不多的杀手连忙围了上来，给他披上披风，其中一人道：“大掌柜……” 那人摆了摆手，以手作拳，挡在嘴唇处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大掌柜？ 顾聿知转了转有些麻木的眼珠，嘶哑道：“李延平？” 那人极为意外的嗯了声，将火把接了过来，半蹲在顾聿知面前，另外一只手使劲捏着他的脸颊，左右摆动了下，这才松开了手：“我还以为闻王殿下是多长了个脑袋，或者多长了双眼睛，才会屡次破坏我们的好事，却不想还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普通人嘛。” 顾聿知下意识将霍元帅往身后拖了拖，他能察觉到霍元帅还有气息，只是比较微弱。 他没说话，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激怒了这个男人，从而暴露出霍元帅还活着的事实。 顾聿知其实很想哭，但他也明白，已经落到了敌人的手中，哭是最没用的，所以他死死咬着牙，眼神充满了防备和敌意，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狼，被猎人团团围住时，绝望又不肯服输。 李延平倒是没想到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顾聿知还能保持如此的冷静，想起被他射杀的那两人，他失去了逗弄的心思，微微抬手：“把小王爷的手捆好，一路拖回昌州。” 旁边的人看了眼顾聿知，低声道：“大掌柜，这一路拖回去，只怕没命了吧？” 他转头指了指官道前方：“而且官道两旁的客栈，不还是闻氏的吗？他们要是给齐文瀚报信……” “齐文瀚这几日不在昌州，他那里不用管，将人带回去关柴房，缺胳膊少腿的无所谓，只要人活着就好。” 李延平斜睨一眼他，轻嗤一声：“活着的闻王，可比死了的闻王有价值。” 他本来是想把顾聿知杀了了事的，但现在他忽然觉得，活捉闻王，让闻府的人投鼠忌器，不敢再和他们作对才是上策。 那人明显并不这样认为，再次上前劝说：“大掌柜，您可要三思！如今我们将他劫杀在此，没人会知晓是我们做的！但如果将人带回去，闻府的人定能知道是我们做的！” 那人深吸一口气，声嘶力竭喊道：“大掌柜，劫杀绑架亲王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不能让剩下的兄弟们跟着你冒险！” 李延平已是强弩之末，在冰天雪地里埋伏了两日，这会儿浑身都像是冻僵硬了，强忍着喉咙处的瘙痒，想了想，摆摆手道：“行了，杀了吧，干净利落些。” 他如果身体还好，将闻王劫了回去还有价值，但他这幅身子显然是撑不到回昌州了。 能在黄泉路上多个亲王作伴，也是他赚了。 李延平知道，顾聿知的死一旦传开，别说闻府了，皇上那边肯定会派钦差过来查看，漠北的天会彻底翻了。 但他不在乎，因为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这只是迟早的事情。 早些翻了天，将一个小王爷搭进来，他就算赚了。 之后的事情，就让东家自己操心吧！ 李延平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听到噗的一声，是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 他以为是那人将顾聿知杀了，不由嘴角上扬，转头的瞬间，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同弹弓一样朝着自己弹射而来，而他派去杀顾聿知的那人却在此刻咚的一声倒下了，喉咙处就好像是个泉眼一样，不停往外涌着鲜血，很快将身下一片雪染红。 李延平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他知道顾聿知有些身手，却不想已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能绝地反杀。 他没动，眼睁睁看着那匕首抵着自己的喉咙，下一瞬一柄长剑挑开匕首，旁边的侍卫迎了上来，重重一脚将顾聿知踹飞了出去。 他小小的身躯咚的一声撞在了车辕处，顺着倾斜的车辕往下滚了好长一段距离。 顾聿知整个趴在地上，口鼻被糊了一脸的雪，冰冰凉凉的，让痛觉无限放大。 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位了，嘴巴一张就吐出一口血来。 顾聿知眼泪汪汪看着那口血，暗想，要是他还能活着回去，不知道要被秦院判喂多少苦药汁了。 但如果他能回去的话，他再也不嫌弃秦院判的药汁苦了。 顾聿知吸了吸鼻子，双手撑着地想站起来，下一瞬大力袭来，他再次被人踢飞了出去，随后重重摔在地上。 他只觉得自己手脚好像都已摔断了，身上的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几根，浑身疼的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嘴巴微张，血顺着嘴角就往下淌。 顾聿知还没来得及细想，领子就被人拽了起来，拖着他往前行，好一会儿才停下，声音带着浓烈的杀意：“大掌柜，你没事吧？” 李延平下意识摸了下脖子，随即摇摇头，重新蹲了下来，抓着顾聿知的头强迫他看向自己，见他满脸血污，唯有那双眼睛分外明亮。 李延平松开手：“先废了他的眼睛，然后杀了。” 他没有虐杀人的习惯，所以要不是顾聿知奋起反抗，差点伤了他，他是打算直接杀了的。 但这会儿一站起来，李延平满脑子都是顾聿知的那双眼睛，让他莫名心悸。 “得了！”那人应了声，一手抓起顾聿知的头，硬生生将他整个拔了起来。 顾聿知本来因为剧痛而昏迷了过去，头皮传来的剧痛让他清醒了过来，他费力睁开眼睛，就见带着寒意的剑尖已经抵到了自己的眼前…… 第179章 狼群来救 顾聿知此时好像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眼睛本能的闭着，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整张脸因为头皮被拉扯到了极致而微微变形。 那人狞笑着，手上动作一用力，剑尖已经划破了顾聿知的眼皮！ “嗷呜！” 就在此时，一阵狼嚎声响起！ 这人手腕一抖，剑尖瞬间划破顾聿知的脸，在上面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顾聿知却猛的睁开了眼。 是雪夜！ 肯定是雪夜！ 他能听出来雪夜的声音！ 顾聿知心底好像涌现出了无数的动力，忍着剧痛，小手抱着那人抓着自己的头发的手，随即借力双腿也夹了上去，就像平时和雪夜打闹那样，双腿猛地用力，用力一绞，只听咔咔一声，这人的手不自觉的松开了顾聿知的头发，胳膊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吊着，瞬间迸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反转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一大群狼好像忽然出现了，整条官道上似乎有数不清的绿色眸子。 “狼！” “怎么会有狼！” 他们想不通，这是官道，不是荒山，再加上今日大雪，血腥味早就应该被掩盖住了才是！ 为什么会把狼吸引过来？ 一两头就算了，还这么多！ 火把乱飞，很明显，这些人想用火把稍稍将狼逼退一些。 他们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嘀嘀咕咕商量着该怎么逃出狼群的包围圈。 但是很显然，这些狼没打算放过这群人，三五成群直接上去撕咬。 哀嚎声，狼嚎声瞬间交织在一起，每个人都在奋力搏杀，根本没人再关注顾聿知此刻的状况。 而顾聿知此刻翻身落地，抢过那人手里的剑，反手捅进他的肚子，随后一脚踹开。 漫天风雪中，顾聿知小小的身影站的笔直，长发随风飘扬，小脸紧绷，好似察觉不到痛苦。 “嗷呜。” 雪夜跳到他的身边，仿佛察觉到了自己的小伙伴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使劲用脑袋拱了拱他，让他赶紧上自己的背，它带他回去辛凉救治！ 找到了！ 顾聿知翻身上了雪夜的背，一手紧紧抱着雪夜的脖子，压低了声音道：“雪夜，看到那个人了吗？他是幕后大坏蛋，你带我去找他！” 李延平做出这样的举动，盐引只是一个导火索，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但顾聿知有些不想知道，又或者说他知道就算把李延平抓起来，他肯定也不会说的。 所以，他要趁着现在，把李延平这个大坏蛋找杀死！ 李记商行没有了李延平，肯定就变成一盘散沙了！ 顾聿知拍了拍雪夜的头，随后伏低了身子，整个人趴在雪夜的背上，几乎都看不到。 李延平此时也有些呆住了，狼群的出现，是他完全没有想过的！ 他呆愣愣站在原地，好一会才转动着麻木的眼珠，直勾勾看着一团白色的影子，径直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顾聿知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到了李延平身边后，翻身站了起来，在李延平惊恐的视线中，他长剑一挥，直接抹了李延平的脖子。 李延平下意识捂着喉咙，就这么呆愣愣看着顾聿知，嘴里发出赫赫的声响，好一会整个人直挺挺的往后一仰，咚得一声摔了下去。 顾聿知跳下雪夜的背，拎着长剑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李延平的身边。 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明明已经看不见了，却还是努力朝着顾聿知的方向睁开眼睛。 顾聿知垂眸看着他，他已经气绝，身体却还在无意识地颤抖。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样一个可笑的人，策划了这样一次劫杀，杀了他身边那么多的人！ 谢长史，霍元帅，还有很多辛凉的护城军！ 这些人的面容在顾聿知的脑海中闪过，他张嘴就吐出一口血来。 之前被屏蔽了的痛觉在这个时候忽然全部涌了出来。 头皮痛，肋骨痛，肚子痛，身上哪哪都痛，但让他最难以接受的地方是头。 针扎了一样的疼，让他不由自主松开手，蹲在地上，捂着头哀嚎。 “好疼啊。” “呜呜呜呜，真的好疼啊！母妃！” 他喉咙处发出呜呜咽咽的哀嚎，下一瞬，他的小手不停捶打些头，嘴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雪夜在一旁急的乱转，不停用头拱她，用爪子扒拉他，着急的嗷呜嗷呜的乱叫。 就在此时，顾聿知猛地站了起来，转身看向霍元帅的方向，猛地朝着那边狂奔而去。 霍元帅很有可能还没死！ 还有谢长史！ 顾聿知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得跑着，下一瞬，整个人就跌倒在了雪地之中。 他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再睁眼，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耳朵却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灵敏，狼群已经叫唤贼人团团围住，有人奋起反抗，也有人被狼咬住，发出痛苦的声音。 顾聿知知道有雪夜在，自己是安全的。 他努力了一下，速冻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干脆朝着之前的方向爬行着前进。 只要再确认一下，再确认一下霍元帅是不是还活着就好了！ “殿下！” 顾聿知神情恍惚，茫茫然抬头，好像听到了秦院判的声音。 可是，秦院判不是在辛凉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殿下！” 声音又真切了一些，可顾聿知却坚持不下去了，身体重重的栽了下去，身上没一会就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辛凉的马到底不是战马，早早感觉到狼的气息就开始慌张了起来，停驻不前，要不是秦院判等人死死牵着缰绳，这些马能瞬间掉头就跑。 秦院判等人也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干脆跳下马车，一脚深一脚浅的往这边狂奔而来。 “殿下！” 秦院判边跑边喊，风雪越来越大了，吹得人根本张不开眼睛。 他想要辨别雪夜的方向，但雪夜几乎和白雪融为了一体，再加上前方火把渐渐熄灭，秦院判此刻就好像是瞎子过河，摸不着边。 雪夜在原地着急的不停蹦跶，想去将秦院判叼过来，又不放心顾聿知一个人趴在这，干脆仰起头，发出长长的一声：“嗷呜……” 第180章 顾聿知昏迷 顾聿知好像陷入了奇怪的梦里，自己和霍元帅在荒山里跑，但跑着跑着，谢长史也追了过来，还有很多辛凉护城军的人。 他有些疑惑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每一个人，就见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每个人都格外热情的喊着自己。 “小殿下……” “小殿下快来！” 他嘟着嘴，哼哼唧唧的表示：“我才不是小殿下呢！我就是殿下！” 我才不小，我也可以上阵杀敌，我也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他挠挠头，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这是哪里来的底气，竟会觉得自己能保护霍元帅！ 但很奇怪，这些人虽然在喊他，却好像看不见他一样。 顾聿知追了几步，就察觉到他们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谢长史，霍元帅，你们要去哪里啊？我们不是一起的吗？” 他忽然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低头一看，他身上的白狐披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暗红色，湿漉漉的，就黏在他的身上，里衣上也都是血，一个脚印横在他的胸前。 在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变成了透视眼，能清晰看到断了的两根肋骨。 他呆愣愣的，血泪顺着脸颊往下掉，身下瞬间变成了红色的海洋。 顾聿知喃喃道：“秦院判，我的肋骨断了，能不能接好？我以后还能不能直起身子来呀。” 他好痛呀！ 可是渐渐的，他好像看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但辛凉护卫军门的调笑声还在耳边。 “小殿下说，到了客栈请我们吃京城的饭菜。”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据说里面还有前朝御厨的学徒呢。” 御厨学徒，那就是学徒也比普通的大厨厉害。 众侍卫一听，顿时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对去客栈充满了兴趣。 明明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顾聿知却觉得格外难过，嘴角不自觉往下撇着，嘴里无意识的喊着：“我看不见了，你们看看我呀！” “谢长史，霍元帅，你们在哪？” 他摸索着一步一步往前，却好像是在往湖中心走一样，水位越来越高，身体越来越沉，那些声音终于渐渐消失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顾聿知没有焦距的眼眸中露出几分惊恐：“谢长史，霍元帅！你们在哪！” 他双手朝着四周使劲挥舞着，喉咙发紧，身体不自觉的颤抖，心底的恐慌几乎要将他淹没，哪怕嘴巴张大，也好像是喘不上气一样：“你们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我害怕……” “呜呜呜呜……母妃，我看不见了……” 四周寂静，连水流的声音都听不见，顾聿知缓缓收回手抱着自己，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好像这样他才会觉得安全一些，嘴里无意识的轻声嘀咕着：“母妃，我好冷……” 直到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出来，眼神空洞无意识地看着前方，绝望又孤独的等着自己的死期。 就在水要将他的头顶即将淹没的时候，顾聿知只感觉有两双手，刷得一下将他整个人都拔了起来，大量的空气袭来，他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胸口的剧痛让他不得不蜷缩着身体，喃喃道：“是谁？” 是谁来救他了？ “殿下！” 一双大手轻轻放在他的头顶，带着熟悉又温暖的感觉：“殿下，您怎么让自己变成这样了？快回去吧？” 谢长史！ 顾聿知瞪圆了眼睛，循着声音转头，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他忍着剧痛高喊道：“是谢长史吗？” 谢长史没有回答，另一双手却将他整个人都拔了起来：“殿下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嘛？小的不是教过您，要如何辨别方向吗？” 顾聿知刷得回头，是霍元帅的声音！ 他脸上顿时泛起笑容：“霍元帅，是你吗？” 可是不管他怎么喊，霍元帅和谢长史都没有回答，只是那两只牵着他的手迟迟没有放开。 谢长史和霍元帅牵着顾聿知不停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顾聿知浑身疼的已经喘不上气的时候，他们两人终于松开了手。 “小殿下，我们在等你，快回来吧。” 顾聿知被轻轻推了一下，他一抬头，隐约好像能看到前方有一团光亮，本能让他追着那团光亮不停往前走，下一瞬，他整个人跌入了光团之中，陷入了沉睡。 陈典仪背着手，不停在床前走来走去，眉头皱成一团，脸上满是憔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下巴上青胡茬已经冒了出来，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甚至还带着血迹，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他时不时往床前探头，见顾聿知仍旧无知无觉，小脸苍白，整张脸都凹陷了下去，又是一声叹息。 秦院判正闭着眼睛把脉，好一会儿才将顾聿知细弱的胳膊放进了被衾之中，转头没好气看了眼陈典仪：“我在这把脉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你就已经叹了不下十次气了。” “陈典仪，若是你实在担心，不如去看看谢长史和霍元帅吧！” 一提起谢长史和霍元帅，陈典仪脸上的神色又难看了不少。 那日他们找到人的时候，除了这三人，其余侍卫全部牺牲，谢长史和霍元帅也仅剩一口气在，秦院判没犹豫掏出保命的药丸，让这二人吊着一口气。 小殿下看似没有外伤，实则情况最为严重，肋骨断了，秦院判当下不能判断他这肋骨有没有损伤的内脏，他的身体有没有内出血的情况，根本不敢随意挪动，就在冰天雪地里给顾聿知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随后一行人快速往辛凉的方向赶，而袁世良则已经带着人去了昌州，除去要带谢长史需要的药材过来，还要和齐文瀚报告这边的情况。 虽说是在挨近辛凉的官道上出的事，但现在辛凉还处于建设之中，罪魁祸首又是李延平，自然是去找齐文瀚的。 今日早上，袁世良才带着一箱子药，风尘仆仆赶了回来，而顾聿知等人，还没醒来。 距离事发那日，已经有五日了。 陈典仪心情能好才怪！ 第181章 事情肯定和李延平有关 秦院判把完脉和没把脉之前一个样，连嘴角都是一样的弧度。 除了讽刺了一句陈典仪后，就没再开口说话，垂眸开始写药方。 陈典仪憋了半天，到底没忍住，凑上前道：“你倒是说说看呀，小殿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的情况？” “当时上马车的时候，你不是还说小殿下的情况还好吗？这都昏迷多少天了，竟然还没有醒！” 这药都是他们一点一点往下灌的，更别说吃些东西了。没看小殿下脸上仅有的那么一点肉都消失不见了。 秦院判还是没有说话，写完药方递给一旁的药童：“抓完药放在那，殿下的药我亲自熬。” 药童点点头，飞快走了出去。 刘典仪这会也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寒气，还没走近就先压抑着咳嗽了两声：“秦院判。” 秦院判嗯了声：“我之前不确定，但刚才把脉的时候脉象很清晰得反应出了，殿下脑子里有淤血，而这个淤血，就是造成他昏迷不醒的原因。” “淤血？”陈典仪蹭得一下站了起来，身上仅有的理智都消失殆尽，“那秦院判的意思是，如果小殿下脑子里的淤血不除，他就醒不过来？” 秦院判摇摇头：“脑子是最复杂的，这种事我也说不好。有可能淤血没化开殿下就醒了，也有可能，化开了依旧醒不来。” 那日的惊魂未定，再到这几日的担忧，没有休息好整个人困乏，都好像是一条条鞭子似的，使劲抽在自己身上。 陈典仪只觉得自己的涵养在那一日都被狼吃掉了，整个人处于一种狂躁的状态，这会更是一点就要炸。 但他还是努力的克制自己，双手背在身后，用力掐着，好一会才慢慢吐出几个字：“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让殿下白白受伤。” 往日有什么事，都是小殿下和亲宣判商定的，他们一行人早就习惯了有意见提意见，有方法提方法，至于决策，那都是小殿下的事。 现在好了，小殿下和谢长史两人都倒下了，昏迷不醒！ 陈典仪暴躁得在屋子里又走了好几圈：“小殿下是因为脑子里面有淤血所以醒不过来，那谢长史哥霍元帅呢？” 总不能三个人都脑子里面有淤血吧？ 秦院判简单解释：“谢长史受伤最严重，能救过来实属不易。至于霍元帅，他之前的伤本就没有好透彻，昏迷也算是他身体的自我修复。” 只有小殿下，是因为头部淤血的原因昏迷不醒。 这种情况反而比谢长史还要严重。 秦院判虽然面上不显，心底却有些打鼓，淤血化开后，殿下真的能醒来吗？ 就算醒来了，也难保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刘典仪看着顾聿知苍白的脸，不由就想到了那次他从定州回来的场景。 小殿下用满是崇拜的眼神看着他，惊叹道：“刘典仪好厉害呀！” 他闭了闭眼，摩挲着身上的斗篷。 因为他的身体不好，殿下特意和徐嬷嬷说了一声，从库房挑选出的狐皮给他做的斗篷。 而他身上的棉衣，可以说在整个桑朝独一无二的，比之前的葛衣穿着不知道暖和多少倍。 再加上这段时间他房间里药膳不断，参茶不断，从定州回来后，他不但没感染风寒，反而还胖了几斤。 他猛地睁开眼睛：“尸体大多数都让狼群给破坏了，只有几个埋的比较深的还保有全尸，其他的都无法辨认其身份。” 刘典仪又咳嗽了两声，手轻轻在桌上敲了敲：“得到消息的时候，我让人去调查了一下李记商行，这才知道，李记米行已经有两日没开张了。”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最重要的是，李延平没去江南，而是提前赶回来了。我让人去盯着李延平的宅子了，这两日应该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人手都被调走的差不多了，刘典仪这边能用的人也实在是太少了，否则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李延平没去江南的事。 谈及正事，陈典仪满身的暴躁也渐渐收敛了起来：“事情肯定和李延平有关。” 他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应该拿着殿下的令牌，先让齐文瀚将李延平的宅子封控起来。” 按照他们一开始的预测，李延平肯定会不满盐引被沈钰安等人劫走，所以沈钰安一行人在去往惠州的路上会非常危险，所以他们才会将大部分的侍卫都调去保护沈钰安一行人。 可他们哪能想到，李延平竟然没去惠州，反而直接杀回了昌州。 陈典仪话音一落，就被秦院判用毛笔砸了，低声道：“你应该知道，私用殿下的令牌，是什么罪名，这话以后再不要说了。” 殿下年纪小，他们行事本来就会有很多顾忌，稍稍越一点权，很有可能就会引起别人的猜忌。 所以谢长史不管什么事，多着急，都会和小殿下商量，若是已有解决方案，也会引导，而不是直接替殿下做决定，更别说是直接用亲王令牌这种事了！ 陈典仪却有些不服气：“事急从权！” 议事的时候向来不喜欢说话的刘典仪这次也站在了陈典仪这边，低声道：“陈典仪说的没错。殿下遇袭昏迷一事不是小事，若是因淤血问题迟迟不醒，难不成就这样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秦院判绷着脸没说话，放在桌子上的手却缓缓捏成了拳头。 他们这些被皇上钦点，从京城开始便一直陪着殿下的随从，虽然面上不显，但谁不是将小殿下当成是他们的支柱。 无关殿下的实力与年纪，而是这一年多的相处，殿下用他的一言一行，一点一点征服了所有人。 就连和殿下接触最少的刘典仪，在经过定州一事之后，也变得有人情味多了。 他紧捏着的拳头缓缓放开，好一会儿才道：“再等一日，明日谢长史若是不醒，陈典仪，你就带着小殿下的令牌，去让齐文瀚封了李延平的宅子。”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仅是李延平的宅子，李记商行所有的店铺，仓库，全部监控起来，一旦发生任何异样，立马抓人！” 第182章 顾聿知看不见了 秦院判等人还在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床榻上的顾聿知却忽然有了动静。 他先是整个蜷缩成了一团，使劲往被衾之中钻，嘴里嘀嘀咕咕道：“母妃，我好冷……” “谢长史，霍元帅，你们别抛下我……” 随后他整个身体僵直，满身大汗，没一会儿就将被衾染湿，就在徐嬷嬷进来给他换衣服被衾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顾聿知其实还有些懵，因为眼睛看不见，他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只知道自己被人抱在怀中，抱着自己的这个人，身上的味道格外熟悉。 他将头靠在这人的肩膀上，嘶哑着嗓音道：“徐嬷嬷。” 徐嬷嬷浑身一抖，显然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醒来，话还没来得及说，眼泪刷得就往下掉，声音抖得几乎都听不见：“殿下？” 陈典仪三人听到这话刷得起身都走了过来，围在他们二人周围。 秦院判伸手正要替顾聿知把脉，就听他嗯了声，费力的抬起胳膊揉了揉眼睛：“什么时辰了，屋里怎么不点蜡烛啊。” 秦院判的手僵在原地，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 今日太阳很大，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莹莹点点的光，让房间都透亮了不少。 但殿下却说，怎么不点蜡烛呀。 几人被顾聿知的这句话惊得僵在了原地，就连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还是徐嬷嬷缓缓将顾聿知放在了床上，抖着手上前在他的眼前轻轻的挥动着。 他原本灵动机敏眼睛此刻却毫无焦距，空洞的盯着前方。 徐嬷嬷一只手猛地拉着衣领，大口大口的喘气，脸瞬间憋的通红，手脚发软，咚的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她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僵直脖颈转头去看秦院判，嘴巴张张合合，眼泪不停往下掉。 秦院判闭了闭眼，好半晌都没睁开。 他以为最坏的结果是殿下昏迷很长时间，但没想到殿下醒了，但却看不到了！ 整个房间好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除了徐嬷嬷的眼泪在往下掉，其他所有的人都没有任何动作，包括顾聿知。 顾聿知其实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好一会儿后他才歪了歪脑袋，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对哦，其实他那个时候就看不见了。 他下意识想要揪着衣摆，却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重新包扎了起来，但和之前不同的是，他稍稍一动，牵扯到掌心就会有一种细细密密的疼袭来，只得规规矩矩放在腿上。 呼吸之间，胸口还是很疼，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或者是别的，他能察觉的出来，房间里除了徐嬷嬷外，还有其他人在。 他垂着头，其实特别想哭，但又知道自己不能哭，只能强忍，使劲瘪着嘴。 他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一件高兴的事了！ 顾聿知猛地抬起头，头胡乱摆着，也不知道朝着哪个方向看：“徐嬷嬷，还有谁在？秦院判吗？谢长史和霍先生呢，他们还好吗？还有那些护城军？” 秦院判连忙上前两步，半跪在顾聿知的面前，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让他知道自己的方向：“是，臣在。谢长史和霍先生还在昏迷当中，其余护城军……”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全部牺牲。” 这些护城军基本都是从迁移到辛凉的百姓中挑选出来的，之前一直是由齐承朗或者章原恺带着训练的，正儿八经按照军队的训练，还是霍家军进入了辛凉之后。 他们并非从小习武，水平自然不高，但谁也没想到，他们这些人在面对杀手时没有一个人缴械投降，全都奋力击杀到了最后。 收拾战场的人回来汇报说，辛凉城的护卫军，以二十对一百的巨大差距，还击杀了七八十人。 秦院判看了眼顾聿知，自然也知道小殿下用弓箭和匕首杀了人的事情。 他手掌心的伤，就是拉弓弦绷的太紧造成的 顾聿知轻轻啊了声，双手很想用力握着，但此刻只能叠放在一起，让他有一种找不到发力点的感觉，很是难受，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道：“那和他们的家人说了嘛？有发放抚恤金吗？” 陈典仪适时往前走了两步，学着秦院判的样子半跪着，触碰着顾聿知另外一边，低声道：“殿下，臣，陈荣。抚恤金都已发放了，家属都安慰好了，他们都理解，并且认为这些护城军保护了殿下，是一件让家族骄傲的事情。” 顾聿知哦了声，就这么坐着没再说话了。 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刻意放缓了呼吸，没人敢提顾聿知眼睛看不到的事情，就好像，只要不提，这件事就不存在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顾聿知恍然大悟般哦了声，头稍稍往陈典仪那边偏了偏：“埋伏我们的人是李延平。我听见有人喊他大掌柜了，我问他了，他没有否认。” 一想起那天的事情，顾聿知的身体就不自觉的颤抖，手往旁边碰了碰，感受到了陈典仪和秦院判的体温后，这才觉得安心了不少。 他抿着唇，好一会儿才像之前那样微微仰着下巴，小表情带着傲娇：“在雪夜来了后，我就亲手杀了李延平哦！” 秦院判和陈典仪对视一眼，再看顾聿知，两人心底没由来的酸楚。 小殿下以往做出这样的表情时，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是星星一般，看着就让人觉着心情都能变好。 可现在…… 顾聿知却察觉不出来二人的情绪变化，只偏过头去盯着陈典仪，哑着嗓音道：“陈典仪，谢长史还没醒，和齐知府沟通的事情就需要你出面了。” 陈典仪抬眸看了眼，刘典仪这才上前：“殿下，臣是刘应。辛凉的事务陈典仪比较熟悉，和齐知府沟通的事情，就由臣出面吧。” 他们之前本就在怀疑是李记商行，却没想到，李延平竟然亲自出马了。 顾聿知的头立马转向刘典仪的方向，小脸顿时扬起了笑容：“刘典仪也来了吗？天寒地冻的，你出行没事吧？” 刘典仪脸刷得就白了，看着顾聿知嗓子发紧，迟迟说不出话来…… 第183章 李延平没脸啦 好一会儿后，刘典仪才压下喉咙处的酸涩：“是，臣来了。臣有殿下给的斗篷，还有棉衣，臣没事。” 他声音带着些颤抖，也带着些哽咽，努力平复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您既已醒来，并且指认了李延平，臣是时候该回去和齐知府说这件事了。” 他顿了顿，上前半跪着，仰头看着顾聿知，眼睛里泪光闪烁：“殿下，臣需要您的令牌。” 调动地方官员可不是小事，哪怕他们和齐知府熟悉，有些程序该走还是要走。 顾聿知空洞的眼神看向刘典仪，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才想起来令牌是个什么玩意：“在昌州呢，书房的案几上。” 他从没想过有用上令牌的一天，所以那令牌被他很是随意得到处放，被徐嬷嬷说了几次后，她干脆将令牌当镇纸用了。 顾聿知很不好意识的吐了吐舌头，忽然想起来雪夜：“对了对了，雪夜呢？它那天救了我后，跟着回来了吗？” 因为看不见，恐慌等情绪就会被无限放大，顾聿知此刻极度缺乏安全感，迫切的需要抱些什么东西在怀里，而雪夜这个和他一起训练，这次还救了他性命的小伙伴最为合适。 刘典仪道：“雪夜极通人性，殿下受伤昏迷这些天，雪夜一直在门外守着。” 顾聿知一听，头茫茫然四下转动着，按照记忆看向门口的方向。 他和雪夜说过的，它不能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害怕引起普通百姓的恐慌。 雪夜一直都很听话，就算上次去吓唬庆州知府那个大坏蛋，它都没进城。 这次肯定是被吓坏了，所以才会不顾他之前的叮嘱，执意守在门口了。 顾聿知很想跳下床，但他稍稍动一下，胸口就扯着疼，疼得他佝偻些身子，很想蜷缩成一团。 秦院判见状一把拉住了他，低声道：“之前殿下一直昏迷，臣便没弄。如今殿下醒了，殿下胸前这一块位置都需要绑定木板，小心断了的肋骨再次移位。” 顾聿知张着小嘴啊了声，垂下头就想看，却又猛地想起来自己现在看不见了，只得哦了声，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秦院判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了上来，让徐嬷嬷在一旁协作，很快便将木板固定好。 他又给顾聿知把了把脉，发现脉相和之前没有不同，这才松了口气：“殿平这段时间尽可能平躺着休息，等断了的肋骨长好之后，再起身活动。” 顾聿知平躺在床榻上，手下意识就想摸些什么，却什么都摸不到。 他本能的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好像要变成小哭包了。 秦院判见状柔声道：“殿下喝完药就没有那么疼，并且徐嬷嬷给殿下准备了果脯。” 一听有果脯，顾聿知立马咂吧了下嘴巴，但是好像满嘴都是药味。 他赶紧小口小口的呸呸呸了好几下，转向秦院判的方向，小声道：“秦院判，我以后再也不嫌弃你的药汁苦啦。” 在鬼门关跟前走了一遍，顾聿知觉得，和死比起来，苦药汁算什么！ 秦院判闻言，神色一怔，看着顾聿知鼓着脸，眼神空洞洞的小模样，丝毫没有了之前的灵敏可爱，忍不住悲从心来。 他鼻尖发酸，喉结上下滚动了好一会才低声道：“臣先下去了。” 顾聿知哦了声，仔细听着声音，没一会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极通凑了过来，轻轻拱了拱他的头。 他马上就笑了起来，微微抬了抬手，又放了回去，笑呵呵道：“雪夜！谢谢你那天来救我！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呀？” 他好像没受到一点影响，又变成了小话唠，嘀嘀咕咕道：“我昏迷前就听到了秦院判的声音，是你通知的他们吗？” 雪夜低低的嗷呜一声，算是回答了。 直到这会陈典仪才道：“那天夜里，雪夜忽然冲进了辛凉，正巧是霍……是天枢执勤，见过雪夜，便放它过来了。” “它进来这边后，直冲臣和秦院判的房间。等我们开了门后，它就一个劲咬着我们的衣角往外面拉扯。” “秦院判说，雪夜极通人性，这样着急，肯定是殿下那边出了问题。他让雪夜先行出发去救殿下，我们整军随后出发。” 雪夜的确很通人性，听了秦院判的话后，带着狼群就朝着顾聿知他们的方向狂奔而去，留下一路狼味。 辛凉的马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才拖拖踏踏的上路，若非如此，他们应该能更快一些。 顾聿知小脸上的笑更灿烂了，蹭了蹭雪夜的头，费力将自己包扎的手举了起来：“雪夜，我手受伤啦，现在摸不了你哦。但是你超级棒的，我让徐嬷嬷给你做好吃的！” 他默了默，补充道：“还有你的小弟们！” 雪夜嗷呜嗷呜两声，显然对顾聿知的安排很满意。 陈典仪适时咳嗽了两声，语气带了点无可奈何：“殿下，雪夜的狼小弟们已经离开了。而且臣觉得，他们也不需要吃徐嬷嬷做的肉干。” 顾聿知自然听出了陈典仪话里的异样，眨巴眨巴无神的眼睛，好奇道：“为什么呀？” 他很想挠挠脑袋…… 难道雪夜的狼小弟们格外与众不同，不喜欢吃肉干？ 陈典仪忍着笑道：“那日我们到的时候，狼群已经战斗完毕完毕。等我们将自己人带走后，狼群就……” 他咳了两声，故意略过这种格外血腥残忍的画面：“他们大快朵颐，大饱口福后，就归隐山林了，并未跟着我们回辛凉。” “也正是因为这样，得到消息赶过来的齐知府才没能认出李延平来。” 顾聿知小嘴微张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惊喜的啊了声：“这么说，李延平没脸啦？” 他闭着眼抿着唇偷偷笑了好一会，像李延平这种大坏蛋，被狼吃了都算便宜他了！ 哼！ 疼痛的感觉缓缓侵袭全身，顾聿知小脸上写满了疲倦，轻轻蹭了蹭雪夜的头，无意识道：“雪夜你乖乖别走哦，我会害怕的。” 他强撑着的伤痛和勇敢，终于在不清醒的时候全部释放了出来，头一歪，彻底昏睡了过去。 第184章 顾聿知强忍心底恐慌 徐嬷嬷在一旁守了好一会，将被衾掖了又掖，直到实在压制不住这才悄悄退出了房门。 身后房门被关严实，徐嬷嬷的理智好像也被关了进去，脸上的泪又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 徐嬷嬷没有成亲，到了这个年纪更没有成亲的打算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她心底是把顾聿知当成是自己孩子疼的。 以往在宫里，小殿下犯了些小错误，娘娘要惩罚他的时候，他都是跑来找自己寻求庇护的，娘娘也会给她几分薄面，在小殿下嘻嘻哈哈中，事情就过了。 她总以为，自己起码能护着小殿下到成年，可谁知道小殿下到了辛凉，竟会遭人暗杀！ 徐嬷嬷是昨日才到的辛凉，来了这里后才从陈典仪口中得知那日的惊险，本就惊魂未定，如今又得知殿下眼睛看不见…… 她百感交集，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喘气，好一会才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却不想手脚发软，整个人直勾勾跌了下去。 陈典仪眼疾手快将她扶了起来：“徐嬷嬷……” 陈典仪心里何尝不是滋味，嗓子干哑：“徐嬷嬷，殿下这个情况应该只是暂时的，你要相信秦院判。” 徐嬷嬷缓缓看着门柱坐了下来，姿势没有一点宫人该有的规矩，就这么呆愣愣的看着前方的青石板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陈典仪的话。 陈典仪想再劝劝，但他自己心里也是乱七八糟，理也理不清。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小殿下眼神空洞的样子，内心戾气横生，很想发泄出来，但又不知道该和谁发泄，略有些暴躁的扒拉了下头发，重重叹了口气，一转头就看到刘典仪正悠悠看着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还在这？” 李延平虽然死了，但是李记商行的余孽还在呢，还不赶紧去昌州抓人！ 刘典仪抬眸看了眼有些西沉的太阳，双手自然而然拢在一起，转头目光沉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在陈典仪不满地视线中轻轻笑了下：“走了。” 陈典仪点了天枢等几人的名，说走就走，没等顾聿知醒来，马不停蹄赶回昌州。 这次劫杀，人证，小殿下在，物证，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在，实属人证物证齐全，全漠北和李记商行有关得店铺都要查封。 不管李延平在这之前做了什么万全的安排，他都一定会努力撕开一个口子，让李记商行的真面目彻底袒露在大家面前。 顾聿知这一昏睡，直睡到第二日晌午才悠悠转醒，他刚睁开眼睛，雪夜忙不迭用头拱了拱他。 他眨眨眼，神情瞬间低落。 还是看不见…… 顾聿知抿着唇蹭了蹭雪夜的头，随即睁着毫无焦距的眼睛静静感受了一会，没察觉到房间里有人，稍稍用了些力，胸口就传来一阵剧痛，她只得重新躺了回去，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吸了吸鼻子。 他之前醒来发现自己看不见时，一直装没事，偷偷暗示自己，说不定等下次醒来就看见了。 可是已经下次了呀，为什么还是没有看见？ 他瘪了瘪嘴，使劲蹭了蹭雪夜的头，小声道：“雪夜，我会不会以后都看不见了？” 皇兄要是知道他看不见，会不会提前放母妃过来个自己团聚？ 又或者，自己没用了，皇兄就真的彻底把自己流放在这？ 顾聿知越想越觉得害怕，不仅仅是以后可能一直是个瞎子，还有对未知未来的恐惧。 他浑身开始不自觉发抖，哪怕就是头都埋到雪夜的脖颈处，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雪夜低低嗷呜了两声，好像是在安慰，也好像是在担心。 顾聿知身体上的疼痛，好像在这个时候后知后觉的全部迸发了出来。 在他看不见，满心惶恐的时候，这些疼痛被无限放大，他身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很快就将被衾打湿。 但他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将头埋在雪夜的脖颈处，时不时抽噎两声，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 雪夜有些无措，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聿知听到了推门的声音，有人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这人没开口说话，他不知道是谁，僵着身体，闭着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睡，好一会才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声。 他立马听出了这是徐嬷嬷的声音，眼睛一转，低声道：“徐嬷嬷，是你吗？” 徐嬷嬷没想到顾聿知醒了，忙嗯了声，上前把他扶着半躺着：“殿下醒了，有没有饿？老奴在灶上温着粥，这会给您端过来？” 顾聿知没说话，也没有吃东西的欲望，偏着头听徐嬷嬷说话。 也许是因为他从小被徐嬷嬷带着长大的，他惶恐的心因为徐嬷嬷的声音而安心了不少，举着手碰了碰徐嬷嬷的胳膊，好一会才露出满是依恋的笑。 徐嬷嬷心底一阵酸楚，侧过身擦了擦眼泪，暗哑道：“秦院判和老奴说了，殿下的身体以恢复为主，所以您以药膳为主。” 她的语气故意放的轻松：“这样殿下就不用喝太多的苦药汁。” 她仔细问过，小殿下的失明很有可能是淤血造成的，所以小殿下还需要服用活血化淤的药。 顾聿知一听，扬着眉毛道：“真的吗？” 徐嬷嬷下意识点头，随后狠狠嗯了声：“是真的。秦院判还和老奴说，殿下这次特别勇敢，都没有害怕他的药汁了。” 她故意叹了口气：“老奴还特意给殿下做了不少果脯呢，看来殿下是用不着了。” 顾聿知忙不迭的点头：“有用的有用的。” 他吐了吐舌头，声音小小的道：“我还是怕苦药汁的。” 不过怕归怕，秦院判让他喝的时候，他可是没有推脱过。 徐嬷嬷这才笑了起来，用帕子擦了擦顾聿知脸上的汗：“所以，秦院判的药汁为辅。” 这意思就是，秦院判的药汁还是要喝的！ 顾聿知张着小嘴，无神的眼睛都瞪圆了，呆愣愣了好一会才瘪瘪嘴巴：“哼，徐嬷嬷竟然骗我！” 他故意将头偏向一边，轻轻哼了一声，一副哄不好的样子，看的徐嬷嬷鼻尖泛酸。 第185章 引导顾聿知发泄出来 徐嬷嬷哪里看不出来，小殿下这是在故作轻松。 他眼睛虽然看不见，但眼眶泛红，眼角都是泪渍，声音带着痛哭过后的暗哑，说明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小殿下在偷偷伤心。 徐嬷嬷眉头紧锁，将脸埋在手掌心好一会儿，硬生生将那声叹息给咽了回去，颤声道：“小殿下，老奴在。您有什么都可以和老奴说，千万别憋在心里。” 顾聿知死死咬着牙关没说话，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他始终都记得第一次病倒醒来后，秦院判和他说的话：“殿下就算任性，也请为我们这些千里迢迢跟随殿下前来漠北的属下着想……” 他不能哭，他是漠北的亲王，身负重担，怎么能在别人面前痛哭？ 顾聿知非但没有哭，反而还绷紧了小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徐嬷嬷一看他这样，顿时悲从心来，忍不住落泪，咚的一声跪了下去：“殿下，您哭出来吧，哭出来不丢人，但您千万别憋着。”” 秦院判说了，很多病都是憋出来的。 她不想让殿下的身子雪上加霜。 “殿下，老奴求您了，您哭出来吧？或者发泄出来也好！老奴就在这，您可以冲着老奴发泄。” 顾聿知偏了偏头，眼神明明空洞又毫无焦距，但好像他就是在看徐嬷嬷一样。 他小脸绷的越来越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直到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刷往下掉，可他死死咬着下唇，说什么也不肯发出声音。 徐嬷嬷退后两步，磕头磕得咚咚作响：“殿下，老奴求您了，您就哭出来吧！” 就像您在宫里得时候一样，哪怕是手指被割烂了一条细细的口子，也会哭的惊天动地，让她和娘娘轮番哄着。 他天真烂漫的小殿下，为什么要遭遇这些！ 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才只有六岁！ 徐嬷嬷边磕头边喊道：“殿下！” 也就是这一声，让顾聿知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来漠北得胆怯，遇袭时候得惊恐，可能会变成瞎子得害怕，说不定会被皇兄抛弃得担心…… 顾聿知觉得自己小小的心脏里面压了太多的事了，挤成一团，让他的心揪着疼，疼的喘不上气…… 顾聿知哭着朝徐嬷嬷伸手：“徐嬷嬷，我好疼呀……我真的好疼呀……” 徐嬷嬷上前两步捧着顾聿知缠满绷带的手，她边落泪边安慰道：“有嬷嬷在，我们小殿下一定能快快好起来，以后小殿下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顾聿知哇哇哭着，其实根本听不清徐嬷嬷在说些什么，但他只要能听见徐嬷嬷的声音就会觉得特别安心。 “徐嬷嬷，你不要走，你就在这陪着我。” 我已经看不见了，千万别像之前那样，让他一个人待着。 徐嬷嬷连连点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她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在房间里留个人！ 主仆二人哭成一团，压抑又痛苦的声音穿过木门，飘了出去。 秦院判和陈典仪二人就在门口站着，他们俩动作一样，背着手，眼神直愣愣看着前方，眉头紧锁，谁也没说话。 直到顾聿知的哭声传了出来，秦院判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一会后他才开口：“殿下的身体，比刚来漠北的时候强壮多了。这一点，和他平时习武有很大的关系。” 但他们这些人，对待殿下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一面说着要让小殿下强大起来，一面又像老母鸡一样护在他身边，生怕他受一点伤。 来漠北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就是让霍先生带着小殿下在野外生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锻炼，让小殿下的身体素质更上一层楼，也让他心理承受能力变得更强。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遇袭的时候，小殿下不仅没有像普通孩童那样尖叫崩溃，反而还沉着冷静的反杀了几个贼人。 但这种事有利就必定有弊。 小殿下懂了身为亲王的责任，所以他在刻意压制自己孩童的天真，哪怕是受伤也只是一个人躲起来默默流眼泪。 “思虑过重，会减缓他痊愈的速度，也会摧垮他的意志。” 所以秦院判才会找到徐嬷嬷，商量着若是殿下再次醒来后还压抑媳妇不肯哭，让徐嬷嬷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让小殿下将这口郁气发泄出来。 亲秦院判再次叹了口气，神情比昨日好多了：“小殿下除了对徐嬷嬷比较依赖之外，还对谢长史依赖，等谢长史醒来，小殿下的心病就能好一半。” 陈典仪总觉得秦院判说的有些神神叨叨的，但治病这方面，秦院判被叫神医，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他既然说殿下发泄出来就没事，他自然也就这么期盼着。 两人背着手朝着谢长史和霍元帅的房间走了过去。 为了方便照顾，秦院判将谢长史和热霍元帅安排在了一个房间，一推开门，浓重的药味就传了出来。 此时霍启元已经醒了，正大马金刀坐在床沿边，赤裸着的上身涂抹着药膏，缠了一圈又一圈。 见到秦院判两人，霍启元才开口，嗓子干涩，又疼又痒：“谢长史怎么样？” 他醒来观察了好一阵，谢长史好像还在昏迷之中，房间里没有伺候的人，霍启元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他想起在昏迷前，小殿下小小的胳膊使劲抱着他，给他支撑，让他没有直接躺倒在雪地里。 他们的人都倒下了，小殿下却没有离开…… 他猛地站了起来，语气又急又气：“小殿下怎么样？” 秦院判板着脸摆了摆手：“坐下坐下。才醒过来，情绪起伏不要这么大。” 他上前把脉，好一会才收回手：“不愧是霍元帅，身体恢复的就是快。” 在霍元帅极其不满的视线中，他才继续道：“小殿下没什么事，就是……” 他轻轻笑了声：“就是眼睛暂时看不到了。” 这句话就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劈得霍元帅整个人僵直在原地，好像连呼吸都不会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霍启元才回过神来，悠悠叹了口气，再谈及小殿下时，语气里带了些家长式的骄傲：“小殿下，是好样的。” 第186章 霍启元的真心归顺 霍启元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大元帅，看待顾聿知眼睛看不见这件事比其他人要乐观许多。 眼睛看不见没关系，那就用心看，用心学，做一个稳坐后方的军师，上阵杀敌一事有他们在。 他垂眸好一会儿才道：“殿下还小，很有可能会接受不了这件事，所以陈典仪，你们要多和殿下沟通沟通。” 他见过太多这种事情了。 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不觉得，但战事一了，这些伤了的，残了的战士们，就会陷入噩梦之中，会否定自己，甚至到最后还会有自残的现象出现。 小殿下的年纪实在太小了，要是因为这次的劫杀事件陷入噩梦之中，那肯定是一生的阴影。 霍启元深深叹了口气，和秦院判两人说起更多细节，从遇袭一开始，到后来小殿下射杀贼人：“谢长史和小殿下说，让他藏在马车的暗室之中，趁着天黑逃走。” 秦院判和陈典仪对视一眼，显然都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一段。 他们还以为小殿下的反击是因为他本来就逃不掉。 霍启元继续道：“等我听到对方说有弓箭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小殿下没有离开，并且积极主动的反击了。” 说起这，霍启元心底是说不出的骄傲。 在野外训练的那一个多月，霍启元其实能够察觉到顾聿知的心理变化。 刚开始的那两天，小殿下总是会偷偷抹眼泪，他觉得太累了，太哭了，太冷了，他有很多种可以哭的理由。 但是不管他当时哭的多么伤心，转眼就又能开开心心跟着他去打猎…… 从那个时候开始，霍启元对顾聿知的看法就改变了不少。 就像他之前和小殿下说的那样，他一开始没打算教小殿下霍家军法，就是因为他认为小殿下除了年纪太小之外，还从未接触过战争的残忍。 从别人嘴里听说的事情，哪有自己经历的震撼。 就像他，自称自己是从小在军营中长大，见惯了战争，可真正上战场时，还是会被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小殿下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坚持走过这一个多月的训练，他就已经很惊喜了。 谁知被人劫杀那日，小殿下非但没有自己逃跑，还成为了他们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 陈典仪等人听着这些话，心底也说不清的沉重。 尤其是秦院判，深深叹了口气，语气难得自责：“我之前对小殿下好像有些过于严厉了。” 谢长史等人碍于身份地位，对小殿下说话总是以引导为主。 但他不同，他的主要职责就是负责殿下的安全，所以有些话谢长史等人不方便说，那就他来说。 势必要让小殿下早早懂得自己的责任，身上肩负的担子…… 他很少会给小殿下一个笑脸，哪怕其实心底也觉得小殿下做的很好，还是不会出言表扬。 但现在，秦院判心底是真的自责了。 他捂住脸，使劲揉了揉，将脸揉的通红，才沙哑着嗓音道：“我一直觉得，我这样的高要求，时时刻刻的提醒是为小殿下好，却忘了小殿下其实比大多数的人都做的好，更何况，他只是个孩子。” 在这个时刻，秦院判心里才真正想起，小殿下其实是个孩子，他本来是可以在太娴妃身边无忧无虑长大，直到成年出宫。 但因为漠北的形势，因为那个老和尚的断言，皇上儿戏般就将小殿下放到了漠北来。 在听霍元帅说小殿下在那样危险的时刻竟然选择了和他们并肩作战时，他的心就彻底偏向了小殿下。 虽说能理解皇上的想法，但却是真心心疼小殿下。 陈典仪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想一想这一年来秦院判总是扳着张脸，动不动就说教殿下要为他们这些随行人员着想，安慰的话瞬间就咽了回去。 他语重心长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治好殿下的眼睛，我相信殿下心性坚韧，只要他的眼睛治好了，定会恢复如初。” 霍启元挑着眉梢看了眼他，垂着眸笑了笑。 恢复成之前那个眼底全是天真烂漫的小殿下？ 怎么可能！ 就在他们说小殿下醒来发现自己看不见了，连哭都不敢哭的时候，霍启元就知道，这次的劫杀事件对小殿下的影响，远比他们想的要深。 在小殿下的心里，他和谢长史的重伤，那些护卫军的牺牲，他全都压在了心底。 霍启元猛地站了起来，迈步走到秦院判的床榻前：“我昏迷了多久？秦院判没醒过来，是因为什么？” “外伤严重，在雪地里冻的时间太长了。”秦院判跟着走了过来，“他本就是个文官，来了漠北后，几乎大小事情都是他在操心，身子骨本就不如你和殿下，这次能救活，已经是个奇迹了。” 霍启元就这么看着谢长史，久久没有说话，直到腿部发软，实在没有力气了，才重新坐了回去：“谢长史，颠覆了我对一般文官的看法。” 自古文官武将就非常不和。 文官嫌弃武将粗俗不讲道理，武将嫌弃文官只知道之乎者也，背后耍心眼，真正上阵杀敌时就是软脚虾。 但谢长史却让霍启元看到了，原来文官也能如此有血性，也是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 陈典仪也是文官，自然明白霍启元话里的意思，笑呵呵道：“我们这几个一开始跟着皇上的文官，都是有些身手的，尤其是刘典仪。不过他现在，武功尽失……” 文官之间的算计没有武将战场上来的惊心动魄，但稍有不慎也是要死人的。 刘典仪要不是有秦院判在，早就没命了。 霍启元哦了声，显然对夺嫡上的事不感兴趣，他所有的心眼都放在了兵法，放在了和北狄人的战事上。 他又休息了会儿，看窗外的天色，还不算太晚：“我去看一下小殿下。” 秦院判嗯了声，起身将他送了出去：“小殿下知道你醒来，定会很开心的。” 等霍启元离开后，陈典仪脸上才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经此一事，霍元帅的心才真正落在殿下身上了。” 第187章 农商系统重新启动中 霍启元到的时候，顾聿知因为发泄了一通，又陷入了沉睡，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做噩梦，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徐嬷嬷就在旁边守着，见到霍启元立马站了起来，惊喜道：“霍先生，您醒了！” 等小殿下睡醒，知道霍先生已经醒了，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霍启元扯着嘴笑了笑，静静看了会顾聿知后，就回去继续养伤了。 顾聿知再次醒来是第二日清晨。 屋外阳光明媚，照的屋里暖洋洋的。 徐嬷嬷将窗户稍微推开了一条缝，又在屋里摆了些梅花，沁人的香气扑鼻而来，让顾聿知的心情都好了不少。反正也不能动，顾聿知就这样懒洋洋的靠在床上，感受到徐嬷嬷在后，他也没说话，重新这才闭着眼睛无声道：“舒老师，文掌柜？” 遇袭的那天，舒老师和文掌柜身影闪烁后就不见了，之后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动静。 顾聿知一边抱希望是自己眼睛看不见，所以也看不见他们，一边又觉得他们的确是消失了。 他瘪了瘪嘴巴，感觉又有点想哭，又忍住了。 舒老师和文掌柜总是说他们是系统，但顾聿知能察觉到他们二人对自己的关心，对他来说，他们俩就是活生生的人，只不过活着的样子和别人不太一样罢了。 叫了两声后，脑子里依旧没有什么反应，顾聿知用手腕使劲蹭了蹭头，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小声嘀咕着，舒老师和文掌柜，会不会以后就不出现了？ “舒老师舒老师！” 脑子里一片漆黑，就和他现在睁开眼是一样的，他顿时觉得有些委屈，瘪着嘴想舒老师总是蹲在自己面前，虚虚摸着自己的头，满脸温柔的样子：“舒老师，我们还没有找到小麦呢！” 系统闪烁退出，就好像是断电断网了一样，舒老师自然没回应他。 “文掌柜文掌柜，说好的要开首饰铺子呢！” 他就这么来回的喊，喊了不知道多久，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徐嬷嬷正在给顾聿知缝一双小手套，一抬眸就看到睁着眼睛的顾聿知，刻意加重了脚步：“殿下，老奴现在去厨房给您做些膳食，采莲就在外间候着，您有什么事，喊她就好了。” 顾聿知现在的这个状态，对徐嬷嬷格外依赖，听她说要走立马抬手往这边试探着摸了过来，很快被徐嬷嬷接住：“我知道了，嬷嬷快去吧。” 徐嬷嬷嗯了声，把顾聿知的手重新放好，又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要走，刚转身的时候忽然想了起来：“对了殿下，霍先生已经醒了，昨日晚间还来看了您。秦院判说谢长史这两日应该也快醒了。” 谢长史身上更多的是外伤和冻伤，浑身上下几乎缠满了绷带。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告诉小殿下了，他只要知道霍先生已经醒了就好了。 果然，顾聿知得知这一消息，小脸上顿时扬起了大大的笑，小手在空中轻轻挥舞了下：“霍先生能醒来真的太好啦！” 他嘀嘀咕咕道：“徐嬷嬷，霍先生用不用药膳呀？” 徐嬷嬷嗯了声：“秦院判说，霍先生的身体底子虽然好，但接连两次受伤都危及性命，底子亏空严重，除去用药，还需要用药膳醋很长一段时间。” 药膳就和药方一样，因人而异，徐嬷嬷没事的时候就会去找秦院判商量做什么药膳合适。 等徐嬷嬷离开后，顾聿知小脸上的笑才落了下来，鼓了鼓脸：“每个人都好忙，只有我躺在这。” 他想去看书，想去练大字，但是秦院判的意思，他还要再躺几天才能下床。 下床了之后也不能有什么剧烈运动，差不多要等三个月…… 顾聿知嘟了嘟嘴：“三个月不习武，那岂不是要被雪夜按在地上打了！” 雪夜听见自己的名字，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嗷呜一声，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顾聿知嘻嘻笑着蹭了蹭他的头，嘀嘀咕咕和雪夜说着话，雪夜时不时回应两声，房间里有了声音，顾聿知也就没那么恐慌了。 过了好一会，顾聿知脑海中又响起了他刚到漠北醒来那天的那个机械声。 “监测到宿主生命稳定，农商系统重新启动中……” 顾聿知眼睛都瞪圆了，小脸上不由自主就带了笑。 他努力眨巴着眼睛，但不管是真实的世界，还是脑海之中依旧一片漆黑，他只得紧张的仰着小脸，小脑袋左摇右晃的。 滋滋啦啦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儿，舒老师和文修竹二人的身形才再次出现，就算是一向很沉得住气的文修竹此刻也难掩喜悦，话还没说，扇子就先打开了，边摇晃着边朝顾聿知这边走。 是文掌柜扇子的声音。 顾聿知猛地回头看了过去，咧着嘴笑：“文掌柜，舒老师，你们终于回来了。” 舒老师哈哈笑着，蹲下身体正要摸摸顾聿知的头，脸上的笑忽然就僵住了，不可置信抬起手在顾聿知面前试探了一番，随即猛地转头看向文修竹，无声道：“文修竹！” 文修竹这会儿正傲娇望天，一副舒老师你快和小殿下说说我们重新回来的路有多艰辛，主系统有多么的难控制，这期间他是多么的斗智斗勇，成功将那个什么人工智脑给绕的差点短路，他们两人这才重新连接上了顾聿知。 谁知道他等了这么长时间，舒老师还是没说！ 文修竹转头就看到舒老师气冲冲走了上来，一手拽着他，一手指着顾聿知，嘴里说着话，但没出声。 文修竹这会儿脑子乱七八糟的，扯了两下都没把袖子撤回来，嘀咕着男女授受不亲，好男不跟女斗，这个女人果然不知廉耻，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 好长时间都没有动静，顾聿知脸上的笑就一点一点落了下来，甚至开始怀疑，刚才折扇打开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垂着眼，又长又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就好像是小扇子一样，明明是精致可爱的，但却更凸显出了他凹陷下去的脸颊。 舒小涵呆愣愣看着他，实在没忍住，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第188章 文舒二人回来 对舒小涵来说，她这一辈子，一半的时间在学校，另外一半的时间在农科院，她的理想就是能够让自己的专业更扎实，让粮食的产量再上升。 为此她牺牲了和家里人相处的时间，更甚至对两个孩子都有些不闻不问。 父母、丈夫甚至是孩子都在指责她是不合格的，但她总想着来日方长，等她退休了，她就能有更多的机会陪伴在家人身边了，所以现在该拼搏的时候就好好拼搏。 可当她在系统中醒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的错误。 她可以在和家里人聚餐的时候好好说话，而不是满脑子都想着实验数据。 她也可以在送大宝二宝去补习的时候多和他们聊聊天，而不是埋怨着堵车了，自己去上农科院又要迟到了…… 她热爱她的职业，但这和家里人的相处并不冲突。 这些道理，是在她死后，和小王爷的相处之中慢慢琢磨出来的。 小王爷也很忙，他要学习，要练大字、习武、学六艺，现在还要学习兵法，更何况还要学习如何处理辛凉的日常事务，平衡和各州府的关系…… 间隙时间要给他的母妃和皇兄嫂嫂们写信，想礼物…… 她一度都想不明白，小王爷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 后来想了想就明白了，小王爷几乎是把所有碎片时间都用来学习了。 舒小涵也说不清她是把对孩子们的愧疚转移到顾聿知的身上了，还是因为相处的时间久了母爱无处发泄，总之她现在的私心就是把小殿下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疼爱。 所以当她看到顾聿知眼神空洞，毫无焦距的时候，第一时反应就是不相信。 她的小王爷是欧皇，是气运之子，怎么可能会看不见？ 她拽着文修竹，就是想从文修竹这得到确定的答案，谁知道文修竹非但没有get到她的担心，还在那骂骂咧咧的说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 舒小涵此刻只觉自己忍无可忍，想一巴掌将文修竹这个蠢货的脸扇得更肿一些。 “哈~” 一直很安静的顾聿知忽然笑了起来，缓缓调整着身体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又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比之前要沙哑许多，听着特别像是后世那那些人说的烟嗓。 文修竹此刻也发现了不对劲，挣脱开舒小涵的手，扭头看了过去，稍作试探后，长长叹了口气：“殿下……” 顾聿知成功捕捉到了文修竹的声音，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了：“文掌柜，舒老师，是你们吗？这段时间你们都去哪里了呀？” 他嘟了嘟嘴，语气带了些委屈：“这几天我清醒的时候都有喊你们，但是你们一直都没有回应，我还以为你们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了呢。”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缠着绷带的手往前摸索着。 这会儿脑海中又安静了下来，让他有些恐慌。 没一会儿他忽然就站在了原地，又哈了声：“舒老师，是你吗？我好像感觉的到你在摸我的头呦。” 舒小涵神情微愣，一手捂着嘴，一手又摸了摸顾聿知的头，就听顾聿知轻轻挥手挡了挡，咯咯笑着：“有点痒。” 舒小涵深吸一口气，将眼泪压了回去，带着哭腔道：“小王爷，是我和文掌柜，这段时间，我们俩被主系统抓回去……” 她之前本来是想说，因为主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有危险，判定他应该会死，所以提前将系统撤了回去，就是为了不影响到整个系统的运转。 她和文修竹都知道小王爷是遇袭了，虽然文修竹没表现出来，但她能看的出来，文修竹也很担心，二人一合计就开始和主系统讨价还价，这么多天了，主系统终于确认了宿主的安全，将他们两再次连线了过来。 那些艰辛，他们可以说出来让小王爷心疼心疼。 但现在看到小王爷满身的伤和空洞的眼神，舒小涵就觉得，那些话怎么样都说不出口了。 和小殿下的遭遇相比，他们的那些据理力争算得了什么艰辛？ 所以话到了嘴边，舒小涵就拐了个弯：“抓回去升级系统了……” 文修竹看了眼她，也没出声反驳，而是和她一样，缓缓蹲了下来，仰着头看向顾聿知。 顾聿知下意识就用手腕挠挠头：“升级系统是什么意思啊？” 舒小涵眼睛一转，微微触碰了下顾聿知，发现这次过来后，的确是能够触碰到小王爷的灵魂了，顿时笑了起来，拉着他盘腿坐下：“也就是学习。小王爷这么聪明，我和文掌柜心里非常的慌。” 文掌柜眼珠一转，点头道：“是啊，小的发现学海无涯，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学习了一下，这样下次我们再开首饰行的时候，就更加有经验了。” 顾聿知哦了声，点点小脑袋，手又往前摸了摸，拍了拍文掌柜的胳膊，随后小脸微微沉了下来，和他们说这段时间的事情：“这次的遇袭是李延平做的。” 文舒二人对视一眼，两人谁都没想到李延平的胆子会这么大。 顾聿知继续道：“刘典仪已经回昌州去了，会用我的令牌调集大小官员，不管李延平在袭击我之前做了什么，刘典仪说他都会想办法将李记商行在漠北的势力彻底拔除。” 至于那些牺牲了的护城军，他就没有说了。 舒老师说他们后世的国家非常强大，也非常的安全，他觉得自己要是说出来，舒老师说不定会被吓坏。 文修竹愧疚地叹息一声，声音都暗哑了下来：“殿下，对不起，小的之前，判断失误了。” 顾聿知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想法，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明明是李延平不好，是……” 是楚王兄不好…… 他瘪了瘪嘴，下意识就想掰掰手指头算时间，却又想起来手掌都被包裹住了：“也不知道齐侍卫他们那边顺不顺利，楚王兄有没有因为盐引的事情为难他们。” 不过齐侍卫本身武功就很高，又带了那么多的侍卫一同前去，应该会安全的吧？ 第189章 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文修竹和舒小涵回来没多久，谢长史也醒了，因为冻伤严重，他身上依旧缠着绷带，不便行走。 顾聿知得到消息后，立马就让徐嬷嬷牵着往谢长史房间的方向走，想要看看他。 昨天他才被秦院判允许下床活动，他看不见，只能小心翼翼的在房间里绕着走，熟悉着房间的布置。 由徐嬷嬷牵着走了几遍后，他就熟悉了房间的布置，现在就是房间里没有人，他也能自己下床活动而不会摔倒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他眼睛看不见后，文掌柜和舒老师两个人也没办法通过他的眼睛看外面的世界了。 不然他就可以不用徐嬷嬷陪着，在文掌柜和舒老师的指引下出门啦。 不过，今天是他受伤这么久后第一次出门，所以他有点小兴奋，脸上始终带着笑。 他虽然看不到屋外明媚的阳光，却能感受到阳光照射到身上的温暖，个徐嬷嬷嘀嘀咕咕说着话，很快就到了谢长史房门外。 他手上的绷带已经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皮手套，徐嬷嬷说是用赤狐皮做的，火红火红的，特别好看。 他看不到，自己想了想也觉得很好看，今日出门，虽然就是走这么一小节路，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戴上了，很有点想要炫耀的小心思。 “殿下！” 两人一到门口，谢长史就发现了，不顾身上的疼痛忙起身迎接：“殿下，您身体还未恢复，该是臣去探望您的。” 他刚醒来就听到霍元帅他们说殿下的眼睛看不见了，第一时间就想去看看，却被霍元帅的等人按住了。 今日阳光正好，殿下也需要出门走一走。 不需要多远的距离，但冬日凌冽的空气，以及外界略显喧闹的声音，可能会让小殿下开心一些。 谢长史又看了眼自己缠满了绷带的身体，只得作罢，时不时往门口张望一下，就盼望着顾聿知的身影。 此刻的顾聿知听到谢长史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咧得更大了。 他只是觉得真好，谢长史和霍元帅都平安的活下来了。 舒老师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想，谢长史和霍元帅以后一定可以陪他很久的。 他笑眯眯朝着谢长史的方向伸手，成功抓住他的手后，由着他引着自己坐下。 顾聿知这才开口：“秦院判说啦，我现在可以适当的运动运动，这样有利于恢复。” 他很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小声道：“这次躺的时间太长啦，我感觉我都要发霉啦！” 谢长史看着顾聿知因为爆瘦而显得格外突出的眼睛，一时之间竟想不起这双眼睛完好时候的灵动，嘴角不自觉向下撇着，眼底也带着寒气。 他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臣问过秦院判了，秦院判说殿下的身体恢复的特别好，这和您日常习武有关，反倒是臣，拖后腿了……” 他有心想要夸一夸顾聿知，但又害怕说起那日的情形，会让小殿下想到遇袭牺牲的事。 他张了张嘴，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顾聿知看不到，但却好像更能敏感的察觉到对方情绪的变化，用带着手套的手拍了拍谢长史的胳膊：“谢长史才没有拖后腿呢。” 他稍稍往前挪了挪，声音小小的说：“我和你说哦，霍元帅说，你让他颠覆了对一般文官的看法呢。” 他学着舒小涵的样子竖起了大拇指，随后哼哼两声，又声音很小的告状：“哼，我都习武一年多啦，我都没有让霍元帅一开始就颠覆他对小孩子的看法呢。” 在一旁休养的霍元帅登时坐直了身体：“小殿下，小的没走，还在呢。” 他语气带了些无奈：“您就算是要告状，也稍微避着点人吧。” 不仅是他，陈典仪和秦院判都在呢。 小殿下说这话，就是让人看笑话的。 果不其然，他话音一落，秦院判等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尤其是陈典仪，笑的肚子都疼了，双手捂着肚子，微微弯着腰，缓解着不适。 顾聿知啊了声，小小的眉梢高挑着，随后捂着嘴嘿嘿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霍元帅在拉！” 他昂着头，一副很骄傲的样子：“我们习武之人，五官都是非常灵敏的。” 五官二字一出，房间里的其他人脸上的笑顿时就收敛了起来，看向顾聿知的眼神带着后悔。 尤其是霍元帅。 他自责牵扯起这个话题，暗想刚才还不如就装睡着算了。 顾聿知却像是无知无觉，脸上的笑依旧灿烂：“尤其是我现在看不见拉，听觉比之前更灵敏了。” 他转身指着秦院判，陈典仪他们所站的位置，哈哈笑着：“从你们呼吸的频率，我还能分辨的出谁是谁哦。” 在他躺着的时候，每一个来看望他的人，呼吸的频率都是不一样的，他稍微注意了两次后，就琢磨出来了。 顾聿知表情带了些得意：“嘿嘿，你们想不到吧？现在就算你们不说话，我也能知道你们是谁啦！” 他故作凶狠的皱了皱鼻子：“你们可别想偷偷说我的坏话，我都可以听见！” 雪夜学着顾聿知的样子，故作凶狠的嗷呜一声。 原本气氛沉闷的房间，因为这一主一狼可爱的小模样，顿时鲜活了不少。 霍启元呆呆看着顾聿知小小的身影，哪怕他此刻双眼无神，却挡不住他浑身散发出的光芒。 这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小看了小殿下，他的内心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 霍启元先是微微一笑，随后嘴巴越咧越大，最后爆发了出来。 其他人转头看了过去，又转头看向顾聿知，都跟着笑了起来。 顾聿知自然明白他们的笑是带着善意的，神情不由也放松了下来。 和谢长史他们对他的心一样，顾聿知也不希望他们总是将这次劫杀事情归罪于自己。 母妃以前常说人无完人嘛，就连皇兄做错事也会被御史追着鼻子说教呢，更何况是谢长史他们啦。 他只是想让每一个人都开心一些，舒老师说了，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的！ 第190章 顾聿知生下来就是为了克自己吗 顾聿知如今对这句话深信不疑，毕竟那日情况那么凶险，要是换个人肯定就活不下来了。 但是他活下来了呀，并且除了眼睛看不见，肋骨断了两根之外，也没有其他的问题，说明他的运气真好呀！ 从谢长史房间回去后，顾聿知才将红手套给拆了下来，露出满是伤痕的手。 他摸了摸也没在意，撑着下巴嘟着嘴叹了口气。 这都过去好久了呀，也不知道齐侍卫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齐承朗等人这会儿也不是很好。 因为提前出发的原因，楚王那边一开始并没有得到消息，等他们快到惠州的时候，楚王才得知漠北的盐引弄丢了，并且又是和顾聿知有关，楚王当即就把议事厅给砸了个遍。 顾聿知顾聿知！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没看出来，顾聿知他妈生下来就是为了克自己的吗？ 直到将所有东西都砸完后，门外候着的小厮才悄无声息走了进来，动作熟练开始收拾。 他满目阴鸷坐在唯一一张完好的椅子上，忽然就听前方一个小厮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顿时掀起眼皮看了过去，就见那小厮不小心将手指给划破了，他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很快就指头放入了嘴里用力吮吸着。 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顾聿凡却觉得那个血珠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那小厮瞬息的声音就好像是在耳边响起，让他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 这段时间的接连失利让他满脑子都是发泄，发泄！ 他必须要发泄出来，否则他就要被憋死！ 他猛地起身，上前一脚将那个小厮一脚踹飞了出去，在所有人震惊又恐慌的注视中，他一把将那个重重摔在地上的小厮给拎了起来，就好像是拎了个麻袋一样，随意扔在了破碎的茶盏之中。 他蹲下身子抓起小厮的头发，将他的头一下又一下的往那些破碎的茶盏之中撞，那小厮一开始还大声求饶，没多久就已经满脸是血，出气多进气少，眼神涣散了。 顾聿凡却好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就算是察觉到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厮的性命，根本不算什么。 他面目狰狞，直到那小厮再也没有一点动静后，他才猛地放了手，缓缓站了起来，身上，脸上全都是那小厮的血。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啧了声，扬声道：“管家。” 木管家全程在外面看着，听到顾聿凡的声音心肝都跟着一颤，面色惨白，蹑手蹑脚的挪了进来，绕开那具尸体：“殿下。” 楚王嫌恶地看了眼满地狼藉：“把议事厅全部给我凿了，重新装饰。” 木管家低声应是，神色不见一点意外。 等顾聿凡离开后，木管家和小厮们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木管家，手软脚软的往后踉跄了两步，直到背靠着门框了才一屁股坐了下去，好一会儿才指着那具尸体，颤声道：“快点把他抬下去，找个席子埋了。” 小厮们快速行动了起来，木管家就这么呆愣愣的坐着，直到夕阳西下，房间里带着些阴沉的湿气后，他才缓缓站了起来。 议事厅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整个房间显得空空荡荡。 他一抬头，就好像看到那个小厮满脸血污的盯着自己，质问他为什么不来救自己，说着自己好疼的话。 木管家闭了闭眼，转身吩咐人给那小厮的父母给了些补偿，又敲打府里的人不能将这事传出去。 楚王殿下在江南地带的名声一向很不错，要是让人知道他性情暴戾虐杀下人的话，对殿下的名声不好。 顾聿凡洗了好几遍澡，又去练武场发泄了一通，心底的邪火才好像消了下去。 也就是这时，他才有心思召见心腹前来议事。 凌长史看了眼这个小房间，压下心底疑惑，低声道：“殿下，不知您这么晚召见臣等，是发生了什么事？” 月亮都爬在半空中了，他们这些人早已歇下，要不是楚王召见，他们是绝不可能出门的。 这会儿各个都有些神色萎靡，眼皮子半耷拉着，就连一向机敏的凌长史脑子也变得迟钝了不少。 顾聿凡面色阴沉看了这些人一眼，微眯着眼睛冷笑道：“怎么，没事本王就不能召见你们了？” 凌长史只觉脊背发凉，透过烛火看向顾聿凡，这才看到楚王殿下眼里的杀气。 他的瞌睡瞬间就没了，往后退了半步，恭敬道：“臣等绝无这个意思。” 其他幕僚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纷纷应和：“臣等绝无这个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顾聿凡才冷笑道，直接抛下一个炸弹：“漠北的盐引丢了。” 这话一出，整个房间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儿，凌长史等人才大喘息了声，满目震惊，面面相觑。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凌长史才道：“殿下，那漠北的盐引份额，是给了谁？” 他皱眉仔细一想，这件事好像也不是很震惊。 一个月前，户部郎中张斯忽然被抄家的消息传了过来，他们其实私下就讨论过，这次的盐引份额，很有可能会出问题。 但猜测归猜测，真的发生了，还是难以接受。 李记商行没办法用盐来控制漠北市场，只怕那边的市场会迅速乱了起来。 几人交换了下眼神，凌长史却微微摇了摇头。 他想的更深，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事。 召集他们来议事，却不在议事厅内，那就说明整个议事厅肯定都被砸了。 若只是小事，殿下绝不会这么生气。 他垂下眼眸想了想：“殿下，这其中，是否和闻王有关？” 顾聿凡闭着眼点了点头。 这可真是…… 凌长史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盐引发放一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们今日才得到消息，这可真不是个好兆头！ 自张斯忽然被皇上下令抄家后，他们在京中发展的势力都蛰伏了起来，若是皇上再进一步，将这些势力拔除，殿下对于京中的事就彻底失去了掌控。 他心思百转千回，好一会儿才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殿下，闻王的商行，我们需不需要……” 第191章 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顾聿凡双手环胸看着凌长史的动作陷入沉默，好一会才道：“你们有没有收到李延平的消息？” 对于李延平，顾聿凡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 李延平购买盐引失败，应该会第一时间联系自己才对。 凌长史等人纷纷摇头：“臣等没有收到消息。” 李延平此人虽是一介商贾，但因其姐姐在王府里还算受宠，他又掌控着漠北这个重要的地方，向来是有几分傲气的。 每次出什么事他都是直接和殿下商议的，从未单独和他们联系过。 楚王见众人摇头也不觉得意外，手点了点桌面：“李延平只怕是出事了。” 李延平此人极为孝顺，他的父母都在他的封地。若非他出事，否则不可能不给他传消息。 暴戾全都发泄出来后，顾聿凡混沌的脑子才渐渐清醒，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猛地站起身来，语气加重重复了一遍：“李延平那边肯定是出事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出的什么事，竟让他都没来得及给自己送消息！ 但不管李延平现在是死是活，他的消失就代表着他们对漠北失去了掌控！ 顾聿凡想了想，指着其中一位幕僚道：“江宁齐，你马上收拾东西前往漠北，找到联络人，弄清楚漠北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李延平是死是活。” 他微微垂眸，过了好一会又道：“若是李延平已经没了，你接管李记商行，想办法和全州联系上，必须想尽办法将闻氏打压下去。” 江宁齐上前半步，想说什么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顾聿凡接着道：“闻氏发展了一年多，肯定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看着办，不管是明着还是暗着，必须要搞垮它！” 只有彻底搞垮了闻氏，他的李记商行才有重新出头的一日。 李记商行要是出了事，对顾聿凡来说，并不是只是失去对漠北的掌控这么简单，还有他最需要的钱！ 他和顾聿宸二人之间迟早有一战，但现在漠北军还没有完全收入麾下，可以说他除了十万水师之外，几乎没什么可以调遣的军队。 要在这个时候和顾聿宸硬碰硬，自己只有输的份！ 他早有计划将水师扩大一倍，而养军队花费的银子，那就是个无底洞！ 惠州盐场的暴露，漠北商行的利润下降，已经让他损失了不少。 所以他必须要用极其强硬的手段，将漠北的市场抢回来！ 江宁齐神色有些难看。 他是幕僚，虽没有在朝廷之中任职，但也是寒窗苦读，书生出身。 如今却要被殿下派去行商贾之事，这怎么可以！ 他下意识就想拒绝：“殿下，臣……” 剩下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凌长史猛地拉了一把，一抬头就见他冲着自己微微摇头。 江宁齐猛地惊出一身冷汗。 顾聿凡却好似没有察觉：“除了要将闻氏打压下去之外，还有务必要把漠北军收过来。告诉柏继武，本王已经给了他两年时间了！如果年前他还不能掌控漠北军为我所用，那漠北军大将军的位置，我们就换个人来坐！” 这两年他可没少给柏继武送钱，但钱送到了，总要看到些成效吧。 他又不是不求回报的冤大头！ 江宁齐垂眸想了想：“臣若是没记错，柏继武前段时间才和殿下沟通了书信，说是漠北军现在军心不稳，不仅士兵们不太服气，还有那些原本不服气他的将领，这段时间都联合起来对付他了。” 顾聿凡自然知道这一点，但他更倾向于柏继武是在趁机要钱。 他抬手打断江宁齐的话，语气毋庸置疑道：“两年了都还不能服众，那就说明他的确不适合这个位置。” 江宁齐不着痕迹看了眼凌长史，明白殿下这是着急了，想要最后逼一把柏继武。 他虽不是武将，但也知道那些个武夫脑子是有多么的简单。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跟了霍启元好些年的，不管朝廷怎么认定霍启元犯罪，他们心里也只认霍启元，柏继武难以收服所有人也是很正常的。 他有心想要提醒两句，但见楚王殿下脸色极其难看，又垂下眼眸重新退了回去。 顾聿凡不知道江宁齐此刻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因为他心底无端涌出一股迫切感，催促着自己，不能再等了！ 顾聿凡原是想着细水长流，两三年不行，那就六七年，就是用钱砸，也能将漠北军全部砸到自己这边来。 但谁知出了顾聿知这么一个意外！ 时间太短了，霍启元还在辛凉铁矿受罪呢，那些武夫们不愿意归顺就不归顺，他只要能拿到漠北军一半的军权，成功的几率就会大很多！ 他想好了，等拿到漠北军一半的军权后，就立即向顾聿宸开战！ 顾聿凡想了想，看向凌长史：“凌长史觉得，闻氏的人，会去哪个盐场？” 凌长史想了想道：“应该是林州吧。” 林州的盐场是出京后的第一个盐场，一般北方的几个州府都是去林州拿盐。 顾聿凡却摇头道：“本王倒是认为，他们会来惠州。” 闻氏若只是一般的商行，那肯定也是选择林州，但闻氏的东家是顾聿知。 顾聿凡稍稍往后靠了靠，整个人显得格外闲适：“顾聿宸将江南的百姓调入辛凉，本王就找人调查过，小六身边跟着的那几个人，以前可都是顾聿宸的幕僚。” 一想到这，顾聿凡内心那种被深深欺骗了的感觉就猛地冒了出来。 难怪去年顾聿宸这个奸诈小人，就算被御史威胁要撞柱自杀，也要坚定的将小六送到漠北去。 利用这个机会将光明正大将他的人手安插到漠北去，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一点一点将他的势力拔除！ 一想到这，顾聿凡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暴戾又缓缓上升，眼底尽是杀气。 他抬眸看着江宁齐，一字一顿，语气残忍又嗜血：“再给你一个任务，小六身边的那些随从，我不管是长史还是典仪，全都杀了……” 他加重语气：“一个不留！” 第192章 螳螂捕蝉 江宁齐本就不满意自己即将摇身一变成为商贾，但拒绝的话不敢说，谁知转眼楚王就抛过来一个比一个还难的任务，他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且不说现在漠北的局势不明，他们差不多就是睁眼瞎的状态，闻王那边很有可能就等着他去联络柏继武。 就说殿下让他去杀闻王身边的随从，他一个文官，去杀齐承朗那样的高手，那不纯纯是嫌弃自己命长吗？ 江宁齐很有一种想要撂挑子不干的冲动，但他们这里所有人的家人都在江南，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不等他出楚王府，他家就会被殿下的亲卫给抄了！ 江宁齐现在是骑虎难下，只得求助的看向凌长史。 凌长史先是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道：“殿下的意思是，他们会去惠州找齐承钧？” 如果是这样，倒也能想得通。 这些商行都是人精，并且也有不少之前从惠州盐场买盐的。 现在惠州换了知府，盐场也从私有变成朝廷的了，这些商行的人自然也会猜到其中端倪，轻易不会来惠州买盐。 而闻氏商行的到来，很有可能缓解了惠州盐场无人买盐的尴尬境地。 想明白这点后，凌长史的思绪很快又转到了齐承钧这个人身上。 饶是凌长史觉得自己能力不凡，对于齐承钧还是非常佩服的。 在惠州的这几个月，不仅拔除了他们在惠州的钉子，还将盐场一事汇报了上去，斩断了殿下的一个钱袋子。 殿下也不是没想办法派人去勾搭齐承钧，什么孤女卖身葬父、青楼花魁被人追杀、农汉舍身相救齐承钧通通都不相信，清心寡欲的就好像是个老和尚！ 最重要的是，之前赈灾时候皇上派去保护齐承钧的御林军就没撤回去，全都盘踞在齐承钧的知府宅子里，让他们想要暗杀都找不到机会。 如果闻氏的人真的去了惠州，只怕事情就麻烦了。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声道：“如果真如殿下所说，那闻氏商行的人，很有可能已经到了惠州地界。” 这就是信息不通的坏处！ 若是能早知道这件事，闻氏的人都到不了江南来！ 顾聿凡却摇摇头：“不！让他们把惠州的盐拉走，出了江南地带，再动手！” 他忽然觉得，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也没什么不好。 闻氏的人一定很得意自己拿到了盐引，那他就让他们高高兴兴的来，垂头丧气的爬回去！ 一想到闻氏的人眼看着自己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盐全都被强盗抢走，他们无可奈何气得直吐血的场面，顾聿凡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后他才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找人盯着惠州，一旦闻氏的人从惠州出来，就速度来报。” 他扬了扬手，管家很快将拿出了桑朝的舆图。 顾聿凡这才站起身走了过来，指着舆图上的一个位置：“这里。” 凌长史等人快步凑了上前，视线都落在顾聿凡指着的那个地方：“梧州的这条路，是去往金州的必经之路，而这里，是一处天然的陡崖。” 先皇在世的时候，为了给顾聿凡造势，也曾让他带兵打过仗，梧州的那处陡崖原先是有山匪在的，顾聿凡当时就在那里剿过匪，自然对那块地方比较熟悉。 此刻看着熟悉的舆图，顾聿凡很有几分当年剿匪时的意气风发，指着那处陡崖道：“这陡崖上方树茂密，最适合藏匿弓箭手。” “传令下去，调遣六十弓箭手分两组，埋伏在陡崖之上。” 凌长史不着痕迹看了眼他，低声应是。 顾聿凡手指往前挪动一点，点了点舆图：“这里，让我们的人埋伏在这里，路上做些陷阱，务必不能让他们活着逃出来一个人。” “还有这！”顾聿知指着陡崖后方的路：“这里是官道，旁边有些茶铺之类的，不适合埋伏，但是，找我们的人，就算是买，也要这些茶铺买下来。” 顾聿知在漠北开的第一家铺子就是镖局，而这个镖局能迅速打破李记商行的封锁，靠的就是他们过硬的人脉和武功。 所以顾聿凡怀疑，那些镖师很有可能和顾聿知的侍卫有关系。 闻氏的人来惠州买盐，带的肯定也是闻氏镖局的人，所以他要的是万无一失！ 凌长史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殿下是想利用他们在茶铺休息的时候，给他们一些加了药的茶水，只有这样才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削弱他们的战斗力。 一屋子的人仔仔细细的商议着，几乎将所有的细节都想到了，天还没亮，凌长史就已经出发去了水师训练营。 这段时间齐承钧那边盯殿下盯的很紧，这次的埋伏定然不能动用殿下的亲王。 他们预测的差不多，这个时间点，齐承朗等人的确是到了惠州。 他们不敢耽误时间，进了惠州后就马不停蹄去了盐场，盐场的衙役们一袋一袋的装着盐，齐承朗则被齐承钧带到了一旁的房间里问话。 两人简单沟通了下，瞬间就明白了皇上的安排。 齐承钧想也没想就将舆图拿了出来：“你们来的时候李记商行的人没动手，但回去后他们绝对会动手。” 他指着梧州的陡崖道：“我思来想去，这个地方非常适合埋伏。你们在暗处的人不要跟着大部队走，先去那边踩点看看。” 齐承朗嘿嘿笑着，表情得意：“大哥，你说这话可就晚了。” 齐承钧心里咯噔一声，暗想难不成出什么意外了？ 可齐承朗着得意的神情，明显不像是出意外的样子。 他没好气上手就捶：“好好说话！” 齐承朗哎呦哎呦假模假样的叫了两声，揉着根本就不疼的胳膊，边哼哼边昂着头，像是斗胜的公鸡一样：“我们在从梧州过来的时候就发现那个地方了，所以……” 他嘿嘿挑着眉梢道：“在暗处的兄弟们，早就在那边埋伏上了。只要……” 他凑上前声音特别低的道：“楚王的人一出现，他们就立马来个螳螂捕蝉！” 第193章 兄弟两的不舍 齐承钧难得点头，看向齐承朗的眼神也比之前要温和许多，一副你已经长大了，我很欣慰的神情，看的齐承朗下巴高高扬着，内心的小骄傲滋啦一下就冒了出来。 说起来还是要托小殿下的福，他们这些常年在宫中保护皇上的御林军也跟着学了几天兵法。 再加上这一年多的时间长期在外面跑，和镖局的老镖师们混熟了，早就熟悉了什么地形容易有埋伏。 所以当他们看着舆图，经过了那个天然的陡崖时，他们就猜测，楚王若是要动手，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地方。 齐承朗边说边邀功：“大哥，这次有没有觉得我成长了很多？” 齐承钧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缓缓点头：“是成长了许多……” 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见齐承朗眼神一亮，动作变得扭捏了起来，非要装作浑不在意道：“真的啊，真的成长了啊。” 从他出生到现在，他哥都是世家弟子的楷模，不仅从小学问好，恪守规矩，还拒绝了家里的安排，自己考取了功名。 在这样一个优秀到几乎完美的哥哥身边长大，齐承朗从小的压力非常大，但他大大咧咧并不是很在意，最重要的是，凡事有他哥操心，他开开心心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他习惯了从小到大被他哥管，这会儿忽然被夸奖，他还觉得有些不习惯呢。 他挠挠头，憨笑逐渐带了些得意的意味。 齐承钧没忍住又给了他两下，接着被打断的话继续道：“如果你能再沉稳一点的话，就真的长大了。” 这跳脱的性格，到了漠北那种艰苦环境中也没有被磨炼沉稳，也不知道谢长史等人操碎了多少心。 但其实看到弟弟出去一年依旧还是如此天真，心底其实还是很开心。 齐承朗哪里知道他心底的想法，瘪瘪嘴小声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真心夸奖我。” 果然还是这个总是教育自己的大哥比较熟悉。 时间紧，齐承钧也不好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拎着他往里面走：“别以为你们留了人，事情就算是稳妥了。要知道江南是楚王的地盘，楚王到底有多少私兵我都不清楚。” 齐承钧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 这件事事关重大，他现在也仅仅是怀疑，正在想办法偷偷调查，根本没有证据，但若是他把自己的怀疑说出去，那性质就变了。 他只得委婉继续提醒：“皇上给我来了信，让我派些人保护你们。” 齐承朗下意识就想拒绝：“我们这么多人……” “听话点。”齐承钧脸色沉了下来，“来的时候没动手，你们回去的路上绝对不会太平。别以为过了陡崖，你们就安全了。” 依照他对楚王的了解，楚王此人睚眦必报，这次盐引一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是绝对不可能就此放过。 若是他的猜测正确，漠北商帮回去的路只会比他想得更加危险。 齐承钧继续道：“梧州到金州，陡崖是个关键点，但再从金州北上，其中也有不少地方非常适合埋伏人。齐承朗，你现在要做的是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哪怕是到了漠北也不安全！” 这话说的很重，齐承朗又向来听话，郑重其事点点头：“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们出发的时候，谢长史就和我们说过的，拿到盐引后肯定不会太平。我们一行人都做好了会一路厮杀回去的准备。” 若非如此，殿下也不会同意将表示，侍卫几乎全都调集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提前拿到了盐引，又或许是因为长期走镖让齐承朗等人心里来时的平静非但没有让他们沾沾自喜，反而警惕心提的更高了。 齐承朗压下刚才还有些飘飘然的心，低声说着他们的安排，随后郑重其事道：“大哥你且放心，我们这一年跟着镖师们走南闯北的，早已不是在宫中每日点卯，在练武场切磋的御林军了。” 直到听到这话，齐承钧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拍了拍齐承朗的肩膀：“我看户部那边给你们的几乎都是长引，这次过后，你们就在林州买盐吧，惠州这边暂时别来了。” 不仅是拿盐的成本增大了，还有许多来自楚王的未知的威胁。 楚王不除，闻氏的人就不适合再来惠州。 齐承朗接连瞅了他大哥两眼，大概明白了他大哥的意思，也不知道咋回事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挠着头低声道：“这事我做不了主，要殿下同意才可以。” 他小声嘟囔着，其实这次能来惠州看他大哥一眼，他心底还是很开心的。 齐承钧心底一怔，心底悠悠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是这样。 兄弟二人莫名觉得伤感，沉默的站着，谁也没有再开口，直到沈钰安推门而入：“外边已经装好车了，其他商行的掌柜都在催促着，你们……” 该说的事情都说了，现在也的确不是叙旧的好时候，齐承朗只得闷声道：“大哥，那我就先回漠北了。下次……” 齐承钧不说，但齐承朗还是能察觉到，他大哥在惠州肯定过的很辛苦，比起上次见面明显瘦了一大圈。 再加上江南形势不明，大哥只身在这边，身边也不敢随意放人伺候，有好多话都无人可说，只能憋在心里。 他刚进来的时候，明显看到大哥紧皱的眉头都放开了。 都已经翻身上马了，齐承朗又跑了下来，进屋熊抱了下齐承钧，在齐承钧满脸诧异不解的视线中，齐承朗使劲拍了拍他的背。 “大哥，我回漠北了。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来惠州看你。” 他们两兄弟一南一北，相隔何止千里。 但齐承朗知道，皇上对他大哥有多器重，只要楚王的事情一了结，他大哥必然是会风风光光回京中的，到时候自己……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想去想楚王事情结束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齐承朗有心想要多提醒提醒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多说，放开齐承钧后不等他说什么，翻身上马，挥着手快速跟上了大部队。 第194章 齐承朗等人的怀疑 从惠州到梧州走官道需要五日的时间，第三日，留在梧州陡崖的章原恺就悄无声息现身在了镖局之中。 他坐在沈钰安的马车之中，看着沈钰安这雪白的斗篷，忍不住调侃道：“我们闻少爷就是命好啊，天寒地冻的在马车里坐着。可怜我们这些当侍卫的，只能在马背上奔波，大腿根都要磨破了。” 沈钰安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他是武将，宁愿在马背上被磨破大腿根，也不想一直坐在马车里，感觉再坐下去，身子都腐朽了。 好在这种事只有一次，下次买盐根本用不着闻少爷出马了。 他伸直了大长腿，脚尖轻轻碰了下章原恺：“你来这，是不是那边有发现了？” 就在此时，齐承朗也推开马车门坐了进来：“什么发现？” 说到正事，章原恺的神色就落了下来：“我们的猜测没错，楚王的确是派人来了这边埋伏。” 齐承朗和沈钰安二人对视一眼，又仔细将章原恺打量了一番：“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发现？” 若只是楚王的人埋伏，章原恺等人解决了就是了，何必专门跑这一趟？ 章原恺点点头：“因为我发现，埋伏的这些人，训练有素，不像是普通的亲兵。” 亲兵在封地的作用更多的是震慑和保护亲王的安全，身手什么的比御林军差多了，更别说什么学习兵法之类的事情。 可当他们和那些人交战的时候，章原恺就知道，他们还是小瞧了楚王！ 章原恺接着道：“这些人作战很有方法，进退有度，根本不可能是亲兵这么简单。” “还有。”章原恺从怀中掏出一个箭头递了过去，“你们看这个箭头，上面虽然没有兵部的印记，但质感和制式方法，都和兵部今年新出的兵器一样。” 此话一出，齐承朗和沈钰安二人神色更凝重了。 齐承朗直接接过箭头仔仔细细查看了起来，倒吸一口凉气道：“兵部有人在暗中给楚王提供兵器？” 亲王私囤兵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他低声道：“有没有抓着人？” 章原恺摇头：“才交手一会儿，对方就发现了我们不好对付，有一部分人撤了，还有一部分，自杀了。” 任务失败后就自杀的事情，章原恺非常常见，但一般这种手段都是官宦人家用来控制死士的。 出现在那些人的身上，非常的矛盾和不合理。 撤走的一部分人，肯定是回去通风报信了。 章原恺等人也没想着去追，毕竟楚王不会因为一次的胜利就放弃对他们的追杀。 齐承朗不爱动脑子，但不代表他真的没脑子。 谢长史等大聪明不在的时候，他的脑子就飞速的运转了起来，盯着手里的箭头发呆了好一会儿，反复琢磨着章原恺说的这些人进退有度，作战有方的话，忽然道：“有没有可能，这些不像杀手的杀手，本身就来自军营！” 章原恺和沈钰安顿时都抬起了头，目光震惊，但谁也没出声反驳。 尤其是章原恺，他和那些人交过手，更知道这话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进过军营，上过战场的士兵和普通的亲兵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士兵们所练习的招数不掺杂一点花架子，就是为了杀敌，招招都是为了要人性命。 他猛地一拍大腿：“老子就说呢，之前总是觉得奇怪，现在可算是明白了，原来让我觉得矛盾的地方在这里！” 若是这样，那这些人自杀的原因也就能想通了！ 沈钰安紧接着道：“如果是军队里面的人，在江南，那最有可能的就是水师。” 水师？ 齐承朗只觉得今日的消息是一个比一个震惊，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低声道：“江南水师十万，若真的都是……” 南方驻军，除了南越边境驻军之外，就只有江南水师的规模最大了。 章原恺不由就想得更多：“若我们的猜测是对的，江南水师的规模不可能只有十万！” 他指了指箭头：“我更倾向于，这些兵器是楚王私造的。” 沈钰安也点了点头：“兵器从工部制造，到入兵部，其中还有军监司，若真是兵部直接给的，那只能说明，工部，军监司还有兵部的人都和楚王有勾结。” 但军监司内部和户部可不一样，能做主的人都是皇上的人，绝无可能暗中和楚王勾结。 齐承朗低声道：“既然不是兵部的人偷出来的兵器，那就是工部的人勾结了楚王，提供了兵器图。” 这倒是给他们提供了新思路。 几人的神色愈发沉重，章原恺干脆将箭头收了起来：“我给皇上写一封信，让人带着信和箭头先去京城。” 他们预感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危险，所以这件事要越早告诉皇上越好。 尤其是江南水师都站在楚王身边的这个猜测，不得不警惕起来。 齐承朗先是点点头，随即猛地暗叫一声糟糕：“我大哥……” 他现在才明白他大哥之前的欲言又止是什么！ 只怕他大哥也发现了江南水师的不对劲，所以才会一个劲的提醒他回来的路会更加危险。 可相比他在明处的危险，明显他大哥才是真的身处危险中心。 齐承朗恨不得现在就策马狂奔回惠州，将他大哥捞起就走。 可他知道不能！ 齐承朗双拳紧紧捏成拳头，额头青筋暴起，过了好一会儿后猛地将头埋了下去，双手用力抱着头。 现在的他无比后悔，为什么刚才没有再好好和大哥说说话…… 章原恺拍了拍他的背：“别想太多了，皇上既然将世子爷派到这里来，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的准备！ 齐承朗正要说话，就察觉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打头阵的镖师忽然举起了大刀，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对面的人就直接动了手。 章原恺推开车窗一看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天黑了。 而这一次，对方连似乎根本就没想过要隐瞒什么，在官道上就直接动了手！ 齐承朗心里正憋着火，面巾一戴，抽出长剑就冲了出去…… 第195章 疯狂的劫杀 楚王根本就没想过他们的人会暴露，所以才会用了军中的兵器，等人回来一汇报，说是那边留了人埋伏，反而是他们被包了饺子，楚王这才急了。 又砸了一屋子东西后，召集人手，这一次为了稳妥，他没有再派水师的人前往，而是将自己在大山里的私兵调了出来，数量还比上次的多两倍。 齐承朗一出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转身退了回来，弯腰看向章原恺：“这次那边算是下了血本，我看要冲出包围需要些时间。趁着现在激战开始，你赶紧走！” 章原恺拿着长剑冷笑道：“放什么屁呢！我能走嘛？” 他的长剑一提，上前就要踹门，却被齐承朗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人走我不放心。”齐承朗肃着脸低声道，“这里除了我之外，就是你的武功最高，最有可能突破出去！” 沈钰安也明白了齐承朗的意思：“副侍卫长，侍卫长说的对，现在也只有你出去才是最安全的。” 章原恺一时冲动的头脑在这个时候也恢复了冷静。 应该是他们的反向埋伏彻底激怒了楚王，他们还没出江南地界就被埋伏了，此时距离梧州还有一段距离，在暗处的侍卫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遭遇。 “想办法将暗部的人调回来……”齐承朗低声安排，随即摇头道，“不，暗部的人不能直接往回赶，赶也来不及。” 距离梧州陡崖还有两日的路程，要楚王这边真是痛下杀手，就是给暗部的人装上翅膀，他们也来不及飞回来。 齐承朗斩钉截铁道：“让他们往回摸，想办法将障碍清除掉！楚王，不可能只安排这一波劫杀！” 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展现出了自己御林军带刀侍卫该有的头脑。 章原恺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沈钰安却将斗篷给摘了下来，拍了拍章原恺的背：“你犹豫什么呢！这么好的时机不赶紧走。” 他看着章原恺手里的那个箭头，挑眉道：“这个东西，必须要尽快送到皇上那边去！” 皇上知道了，肯定会彻查工部、兵部以及军监司，到时候又能拔除一些楚王在京的势力。 沈钰安从软榻下面抽出长剑，活动了下身体，勾唇一笑：“去吧，我们没那么可怜的。别忘了，齐世子还派了人在后面偷偷保护我们！” 直到听到这话，章原恺才没犹豫，转身冲了出去，趁着夜色，在众人的掩护下，朝着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楚王的人没察觉到章原恺的离开，因为齐承朗下来了。 漠北剿匪的时候，因为有雪夜母亲的帮忙，他都没机会施展自己的能力，而现在…… 他势必要让这些人见识一下桑朝武功排名前三的前御林军带刀侍卫的真正能力！ 齐承朗带着一众小队在前面厮杀，很快就撕开了一个口子，而沈钰安则在后方指挥，护着商帮的人一点一点往前推进。 而这时，齐承钧派来暗中保护他们的人也跟了上来，飞快加入了战斗。 第一波刺杀结束的还算比较早，毕竟楚王的私兵人数虽多，但从招募开始到现在，也只是在深山中练习，实战经验并不多。 相比长期走南闯北的镖师们来说，这些人的杀伤力的确有限。 再加上齐承朗这个大杀器在，再加上他们他们没想要活口，杀起人来干净利索，不过一个时辰，第一波的劫杀就彻底解决了。 齐承朗派一人去报当地知府，而他们原地休息、打扫战场，轻点人数，将重伤的侍卫岸安排妥当后，再次踏上了归途。 和齐承朗等人猜测的一样，楚王这次是真的下了死手，一波接着一波的杀手不断涌现，从第一次劫杀开始，往后每隔一天就会再次出现一次刺杀。 饶是齐承朗武功高强，也被这样高强度的劫杀整的精疲力竭。 又一次的劫杀结束后，齐承朗等人终于决定，稍作休息后不再继续往前推进，而是在下一个城池休息几日，养精蓄锐再往前走。 楚王的人嚣张的在官道动手，但他们绝对不敢在城池内动手！ 不仅仅是他们这些护镖的人扛不住了，商帮其他几位掌柜的心理早已被这一波又一波的刺杀给击败了，此刻没人再求着他们赶路，早些回漠北，他们满脑子都是好好休息。 而之前让齐承朗不看好的几位掌柜，这段时间的表现也可圈可点。 不管外面的刺杀多么严重，他们始终没有拖过后腿，战斗中绝不乱跑捣乱，战斗结束后，还会想办法下来帮忙做些包扎之类力所能及的事情。 漠北商帮的掌柜们，在日复一日的互帮互助中，感情直线上升，彼此之间信任有加，心底最深处的排斥都彻底被抛诸脑后了。 此刻他们就是同生死的战友。 战场打扫结束后，沈钰安便坐回了车内，整个人毫无形象往后瘫倒在软榻之上，浑身的血污也顾不上擦，垂眸一看，提着长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齐承朗拉开马车门走了进来，猛地灌了一壶水：“有没有算过这是第几波？” 沈钰安摇摇头，垂眸想了想：“第六波？” 饶是他们觉得自己做足了准备，也还是被楚王的疯狂给吓到了。 齐承朗更是庆幸，一开始就让章原恺带着消息和箭头去了京城。 他悠悠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章原恺见到皇上了没。” 皇上要知道他们被楚王追杀，应该会派些人过来保护他们吧？ 想到只身在惠州的大哥，齐承朗就恨不得马上让暗中保护他们的御林军回惠州去。 说不定楚王那边发现他们这根难啃的骨头迟迟可能不下来，就会将目标转移到他大哥身上呢？ 相比他，他还是觉得他大哥更危险一些！ 齐承朗不知道的是，此刻楚王府的议事厅内，凌长史等人跪了一地，都在求楚王收回成命，不要再派兵追杀齐承朗等人了。 仅仅就是为了那么点盐，他们已经损失了近千人。 不说沿路各州府的知府已经在派兵严查，就说楚王的私兵军营中，也已经是谣言四起了！ 第196章 进入漠北前 前前后后六波人，已经闹的江南这一片人尽皆知了！ 殿下的追杀开始变得明目张胆，埋伏、劫杀这两个词现在更像是一个笑话！ 可偏偏事情都这样发展了，楚王还在下令追杀，一副势必要和漠北商行的那些人对抗到底的架势。 凌长史等人苦口婆心，顾聿凡却钻进了牛角尖里。 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从这一次又一次的劫杀当中逃脱出去的！ 他此刻已经听不进去这些人的谏言，见他们不肯听话，转头就将自己私制的兵符交给了管家，低声嘱咐：“这次，直接调集一千人手！我不管他们用什么代价，务必要将闻氏商行的人，全部击杀在漠北之外！” 江南地带已经有不少人猜到这一路的劫杀是和他有关系了，如果他就这么放闻氏一行人回了漠北，那他楚王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所以，从齐承朗等人一次又一次的成功抵抗了劫杀后，楚王再要杀他们的性质就已经彻底变了。 所以这一次，他派出的人不仅仅是这一千私兵，还动用了关系找到了江湖中人，许以重利，让这些人务必将闻氏商行的人一网打尽！ 齐承朗等人在金州休息了差不多三日的时间，这三日不仅整理好了补给，还等到了章原恺的回归。 让齐承朗失望的是，皇上这次并未再派御林军前来保护。 章原恺低声道：“皇上的意思，我们现在打的是漠北商行的名称，用御林军来保护实在是招人眼。” 这简直就是在昭告众人，闻氏商行的背后就是六岁的闻王小殿下！ 在齐承朗失望的视线中，章原恺低声道：“皇上虽没让御林军前来，却让暗卫偷偷跟来了。” 桑朝的皇上都有一只私兵，名叫暗卫，只听从皇上的命令，数量不详，但齐承朗知道，暗卫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听章原恺这么说，齐承朗眼睛都亮了：“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整装待发，在城门关之前出金州，回漠北！” 他有预感，在进漠北之前，楚王的劫杀会更加疯狂！ “对了。”章原恺低声道，“皇上接到了漠北的密信，小殿下，遭到了劫杀，失明了……” 齐承朗和沈钰安二人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尤其是齐承朗，只觉自己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喉咙发紧，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小殿下那双好像星星一样的眼睛，竟然看不见了？ 还是沈钰安先找回了理智，艰难道：“怎么会遭到劫杀的？不是还有秦院判在吗？秦院判有没有说，小殿下的失明是暂时的，还是……” 其中细节，只怕给皇上的密信之中也没有说出很多，章原恺就更不知道了。 “皇上说，秦院判判断，殿下失明是和他脑子里的淤血有关系，只要淤血化开了，应该就能看得见了。”他凑上前小声道，“德妃联系了京中最大的镖局护送，给殿下送了好些药材。” 齐承朗瞬间就明白了皇上的安排，这个镖局打着保护药材的名义，实则是为了保护他们！ 章原恺继续道：“至于劫杀的幕后主使，小殿下醒来后，指认是李延平做的！” 原来如此！ 齐承朗和沈钰安对视一眼，之前那些李延平去哪了的疑惑在这一刻全都解开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极致的愤怒！ 齐承朗甚至没能忍住，手将桌角都捏成了碎末，随着他手的缓缓张开，被风一吹，飘散在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沈钰安最先反应过来：“楚王这是疯了！” 可不是疯了，要是没疯，谁会这样大张旗鼓的一路追杀一个商行？ 过了好一会儿，齐承朗才觉得自己那种耳鸣的状况稍微好了一些，艰难道：“既然小殿下指认了李延平，那谢长史他们抓住李延平了嘛？他为什么会劫杀小殿下？” 就因为一次盐引的失利，去劫杀亲王，这说不通呀！ 章原恺嗤笑道：“这事恐怕要成悬案了，因为李延平等人被狼咬的面目全非，要不是小殿下指认，恐怕就是李延平他妈来了都认不出那人是谁。” 虽然此刻心底更多的是沉重和心痛，但莫名又有些好笑。 “皇上让人告诉我，说刘典仪和齐知府已经在查案了，不仅仅是昌州，其他几个州府也被牵连其中。这次回去，漠北定然比之前要乱。” 齐承朗等人不在乎漠北乱不乱，只要能把李记商行的那些余孽抓住，就是把漠北翻了天又如何？ 他沉着声道：“不能再等了！今夜就走。” 谁知道楚王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就出现，与其这样提心吊胆，还不如早些回去漠北的好！ 几人必须要承认，小殿下的被劫杀激起了他们心底最深处的杀意。 几人催促着商行的人将东西备好，在金州城门关闭之前分批出了城门，随后在官道上集合，向着漠北的方向一路前行。 眼看着定州就在眼前，无数的箭矢忽然从天而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好几个镖师受伤摔下马，哀嚎声和骏马的嘶鸣声瞬间交织成了一片。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刚碰面就有人受伤了！ 齐承朗照旧带领冲锋小队杀向弓箭手。 沈钰安道：“布阵！” 不管是镖师还是侍卫，在沈钰安声音响起的时候他们就已迅速结阵，一点一点朝外扩散。 没一会儿他们就发现了端倪，这一次的杀手，不仅有训练有素军营的士兵，还有武功高强的江湖杀手。 军营中的人害怕暴露，所以一旦战败，他们就一定会自杀。 但江湖中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只是拿钱办事，被抓了也会斟酌量刑，不一定就是死！ 沈钰安等人连眼神都没有交汇，极为心有灵犀，面对私兵格杀勿论，面对江湖中人，能不灭口就不灭口。 这场战役从戌时末一直维持到亥时三刻，不管是谁都已经杀红了眼，官道早已成了人间炼狱 就连一直龟缩在马车中的几位掌柜，在看到这样的人间炼狱后，也被迫下了马车，不会用刀剑，那就用脚踹，一个人不行，那就几个人一起上，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对方的人一起！ 第197章 文修竹，你还是个人吗? 齐承朗等人不服输，哪怕是胳膊都已麻木的快要抬不起来了，他们的心底也始终憋着一口气。 要回去漠北，要回到小殿下身边！ 小殿下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要是再知道他们没了，小殿下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必须要活着！ 靠着这个信念，他们击杀了一个又几个的敌人，可身边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齐承朗已经力竭，长剑重重垂在地上，剑身的血顺着剑尖快如融入地面，他仿佛看到小殿下在对着自己微笑，歪着脑袋甜甜的喊自己齐侍卫的样子。 下一瞬，无数的喊杀声从官道前方响起，齐承朗僵硬着头转身看了过去。 是定州知府带着人前来救援了！ 拜楚王越来越疯狂又不加掩饰的劫杀所赐，漠北各州府也已经知道了漠北商帮所面临的危机情况。 昌州，定州以及祁州三州知府集结了他们各自州府的全部力量，从定州出发，势必要护着漠北商帮的人平安归来。 而此刻，他们终于赶到了！ 漠北地界之外，杀戮声四起，而辛凉顾聿知的临时驻点，他正美滋滋喝着徐嬷嬷做的汤羹，幸福的脚指头都蜷缩起来了。 喝完最后一口，顾聿知很熟练的将碗转向一旁，随即心满意足的轻轻啊了声，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还是徐嬷嬷做的汤羹好吃。” 他说着就揉了揉有些圆溜溜的小肚子，站起来熟练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舒老师说啦，晚上不能吃太多的，不然会积食，睡觉会难受不说，还会影响他的发育！ 他可是励志要比齐侍卫长得还要高的，所以一定不能积食。 但是谁让徐嬷嬷做的膳食太好吃了，他每次都在想，我就多吃一口，一口结束后再多吃一口。 顾聿知有些惆怅的捏了捏自己的小脸，感觉软绵绵的，这才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刚醒来那段时间他总是听徐嬷嬷哭，说他瘦成皮包骨了。 顾聿知登时就惊住了，皮包骨的话那得有多难看呀！他才不要这么难看！ 所以顾聿知除了休养外，就是努力吃吃吃，努力补救回来丢失的肉肉后，又开始了日常的锻炼。 他胸前为了固定的木板已经拆下来了，秦院判说只要没有剧烈的动作，再过两个月，就彻底好了。 顾聿知很会安慰自己，现在除了眼睛看不见外，和以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等消化的差不多了后，顾聿知乖乖洗漱上榻休息，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了齐侍卫的声音，他嘟囔了两句，正要继续睡，就听到了舒老师压抑又愤怒的声音。 “文修竹！你还是个人吗？” 顾聿知眼睛微微转动了下，努了努嘴唇，怎么有一种意识昏昏沉沉想要醒来，但是身体却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劲，只能静静听着。 文修竹刷的打开折扇，胖乎乎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以往的温和，反而带着不耐烦和急躁。 他那双本来就很小的眼睛，此刻已经眯成了一条线，眼底尽是精光。 他不说话，舒小涵更是气愤不已，指着他的手都在抖，满脸都是被背叛的愤怒，好一会儿才又重复道：“文修竹，我问你呢，你还是个人吗？” 这一次文修竹没再保持沉默，而是刷得收起了扇子，低声怒斥道：“我本来就已经不是人了！” 他现在就是个系统，主系统说的对，他们身为系统，就不该有感情。 他怒声道：“宿主千千万，难不成我们对一个宿主都要寄托这么多的感情？”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舒小涵摆手道，“但是现在小王爷看不见……” “就是因为看不见！”文修竹声音压抑而愤怒，“从我们回来都多长时间了，小殿下的眼睛始终看不见，谁知道他以后还能不能看见！” 顾聿知眼珠转了转，他想说，秦院判都说了，等他脑子里面的淤血消了他就可以看到了，只是会稍微晚一些。 但他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身上的被衾好像很重，将他压得有些喘不上气了。 他努力挣了挣，还是没能挣脱开，只得鼓着脸哼哼两声，继续听他们说。 文修竹继续道：“秦院判怎么说的你忘了嘛？脑子是最复杂的，殿下的眼睛到底是不是因为淤血造成的还不知道呢！” 顾聿知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挣扎的神色。 怎么不是呢？ 秦院判都说了好几次了，就是淤血造成的！ 文掌柜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舒老师为什么和他吵架？ 直到这时，顾聿知才后之后觉得发现了不对劲，文掌柜说的这些话，好像是在嫌弃自己。 这样的语气，这样似是而非的话，父皇还在的时候，他听的多了，自然格外敏感。 顾聿知的小手不由就抓紧了被衾，他想问问，文掌柜是不是因为自己眼睛看不见所以嫌弃自己？ 而文修竹此刻，脸上激动的神色渐渐趋于平缓：“我们都猜测，小殿下被迫流放到漠北来，最根本的原因是其实是要帮皇上在漠北抢地盘。你认为，这样的皇上，在知道小殿下的眼睛失明了后，还会重用他吗？” 这话说的不仅舒小涵沉默了，就连顾聿知抓着被衾的手也猛地就松开了。 一开始在知道自己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他就这么担心着，担心着自己没用了，皇兄就会抛弃他了。 可不管是谢长史还是霍元帅，他们每一个人都给足了他信心，都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皇兄不会抛弃他的。 最重要的是，秦院判一直都很肯定的告诉他，他的眼睛会好的！ 顾聿知想辩解，但他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只感觉自己脑海里格外安静，这种安静还带着一种让他非常难受的气息。 他不安的动了动手指，就听舒老师继续道：“就算真的不重用又怎么样，小王爷已不是我们刚见面时候的他了。” “你看看辛凉的发展，想想日益壮大的闻氏商行。”舒小涵声音里带了丝绝望，“就这样放弃，你真的甘心？” 第198章 人都是自私的 这一次，文修竹没再说话，好一会儿后才悠悠叹了口气：“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他们这两个系统能看见外面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宿主的这双眼睛。 而现在宿主眼睛看不见了，他们两个也变成了睁眼瞎。 外面的万千变化他们感受不到，在宿主的脑海之中待着，就好像是被关了紧闭的房间里一样。 以往殚精竭虑想着小殿下的以后到底该怎么发展，没想过这么多，更何况无聊的时候他们可以通过小殿下的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现在这扇窗户被关上了，整个脑海里竟然也变成了一片漆黑。 一日两日，三日四日…… 文修竹根本就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心下焦躁不已。 再加上一年一度的系统评比马上就要开始了，文修竹知道，就凭借小殿下这种情况，他们农商系统在评比之中绝对占不了优势！ 想要单方面切断和宿主之间联系的事情，文修竹其实已经考虑了不止一天两天了。 但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总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借口在推辞。 一日又一日，直到今日被舒小涵这个女人看出了端倪。 面对舒小涵的质问，文修竹心底却像是松了一口气，总觉得舒小涵的质问，和自己的争执，是离开最好的借口。 但他张了张嘴，转头又看了眼熟睡的顾聿知，嘴巴又重新闭上了。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舒小涵也跟着悠悠叹了口气：“但是我们所做之事，又不是只用眼睛看就好了。就像小王爷说的那样，我们可以用心感受。辛凉已经建设快要到半，明年的进度肯定比今年更快，你不想看看最后的成果吗？” “还有，小王爷都还没放弃，你为什么要说放弃的话？” “因为我是商人，逐利才是我的本性！”文修竹毫不客气打断她的话，“去年因为我们才找到宿主，主系统没有让我们加入年底的评比，但是今年呢？” “因为小殿下的年龄比别人小，很多事情我们都需要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又因为这样那样的阻力，我们的进度本来就比别人慢很多，你就没有想过，年底的系统评比该怎么办？” 顾聿知缓缓睁开眼，空洞又无神的眼睛缓缓转向文掌柜他们的方向。 他抿了抿唇，眼圈渐渐红了。 他这会儿终于明白了文掌柜的意思，那就是眼瞎的自己，帮不了文掌柜多少忙，会影响他的那个什么评比。 顾聿知悄悄翻了个身，背对着文舒二人偷偷揉了揉眼睛。 他暗暗想，是不是其实谢长史他们的想法和文掌柜是一样的，心里嫌弃着自己，是个拖大家后腿的累赘。 看不见怎么学习？看不见怎么处理日常事务，看不见，怎么继承漠北军？ 顾聿知使劲瘪着嘴，眼圈越来越红，恨不得哇哇大哭，但又只能将这些委屈、担心和害怕全都咽回去，竖起耳朵继续听。 文修竹之前说那番话拔高了声音，话音一落，两人都察觉到了不对，瞬间闭紧了嘴巴，不约而同看向顾聿知，就见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应该是被吵到了，但还没吵醒。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舒小涵暴怒的心情却在这个时候猛地放松了下来。 文修竹说他是商人，本性就是逐利，但在舒小涵看来，他心底最深处其实早已将小王爷当成是自己的继承人在培养。 这一年的时间里，每当小王爷在经商一事上表现出一点点天赋，文修竹就是最开心的那个。 她长叹一声，表情也柔和了不少：“文掌柜，不管年底的系统评定是怎么评定，但农商系统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还有我呢。我不同意切断与小王爷之间的联系！”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表情也非常郑重：“你说得对，主系统也说得非常对，我们以后会遇到很多宿主，我们不可能对每一任宿主都投入这么多的感情，但是小王爷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每个人的初恋一样，哪怕结局不好，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占据着最特殊的位置。 “文掌柜，小王爷这一年的努力你也看在眼里，你应该也知道，依照辛凉现在的发展，我们农商系统虽然不可能在评比中占据前列，但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名。” 舒小涵话音一落，文修竹就痛苦道：“但我要的不是这些！你应该知道，只要连续五年年底评比占据第一，我们就能回去！” 意识形态是个什么鬼？ 要么就好好活着，要么干脆死透了算！ 一想到这些，文修竹心底的不情愿又冒了出来，更甚至将之前的那些不忍，和顾聿知相处的那些开心全都压了回去。 他低声道：“你不想回去吗？你不想你的两个儿子吗？” “你总是和我说，你把小殿下当成是你自己的孩子，但是他真的是吗？” 舒小涵浑身一震，脑子一片空白，劝说的话就这么全都咽了回去。 怎么可能不想？ 没事的时候她就会想，要是能回到过去，她会多花些时间来陪伴家人，会多抱抱大宝小宝，会告诉大宝他在自己的心里很重要，也会告诉小宝妈妈很想他…… 文修竹讽刺道：“人都是自私的，我只是将我心底最深处的想法说了出来，你没有资格谴责我！” 舒小涵沉默着没说话，顾聿知的脑海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而此刻的顾聿知，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睁着，就这么空洞洞的看着前方。 他一直以为，文掌柜和舒老师是最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人，就像是这次他们的忽然消失一样，他们一定会长长久久陪在自己身边。 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亲人”，只是他们完成任务的工具而已。 顾聿知藏在被衾下的手紧紧攥着，嘴唇也死死咬着，没一会儿就咬破了嘴唇，血珠都渗了出来。 这一刻他甚至比刚醒来那会儿还要绝望。 下一瞬，舒小涵却轻笑了出来：“你说得对，人都是自私的……” 第199章 台阶终于还是让他找到了 舒小涵据理力争，拼命相劝的时候，文修竹的想法就是我不听，我就是要走。 但当舒小涵说出这句透露出我也想要走话的意思时，文修竹反而迟疑了。 他张了张嘴，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沉默的看着舒小涵。 舒小涵却说：“但这些私心和我想留在小王爷身边，继续辅佐他、陪伴他没有任何冲突！” 顾聿知猛地瞪圆了眼睛，舒老师的话好像是被劫杀那晚，他临死之际看到雪夜狂奔而来一样，让他绝望的心缓缓好像被什么温暖的东西给包裹住了，冰冰凉凉的四肢都逐渐变得暖和。 顾聿知只觉面前好像有一道白光闪过，他努力眨眨眼，可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刚才的那道白光就好像是他的错觉一样。 他鼓了鼓脸，只得继续听。 舒小涵想明白了这一点，语速有些快：“你之前挑选小王爷的时候，不就是觉得培养小王爷最有挑战性吗？怎么，现在小王爷看不见了，挑战性不是应该更高了嘛？怎么你反而退缩了？” 她双手环胸，挑着眉看着文修竹：“还是说，文掌柜其实对自己没有特别大的信心，觉得今年我们评比落后，以后的每一年评比都会落后？” 小王爷这么聪明，成长的速度那是非一般人能比的，文修竹就能判定他下一个宿主比小王爷能干嘛？ 文修竹心里天人交战，原本坚定要走的心，被舒小涵一再攻击的摇摆不定了，陷入了自我攻略阶段，眉头皱的更紧。 舒小涵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自己刚才语气有些重了，伤到了这个封建老古董脆弱的内心？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我理解，人处于负面情绪的时候，更多的想的都是不好的地方，但你有没有想过，小王爷才只有六岁，他的未来还有很多种可能。” 舒小涵满脑子都是这一年多和顾聿知相处的画面，脸上就带了些淡淡的笑：“小王爷信任我们，依赖我们，这也是我们上次和主系统努力争取的原因不是吗？” 所以，一向喜欢说自己商人逐利是本性的文掌柜，你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万一你下一个宿主不相信你，认定你是他幻想出来的，你又该怎么办呢？ 文修竹嘴角抽了抽，好像明白了舒小涵话里隐藏的意思。 他背着手，抬头望着不存在的天，当时他为什么想要再回来看看，因为他觉得小殿下一定可以逢凶化吉…… 但当时他没想到小殿下会失明啊！ 但是，小殿下只是眼睛看不见，又不是脑子坏了…… 文修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很好，留下来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但，这个台阶该怎么下？ 文修竹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两人相处了一年多，舒小涵自认为还是有几分了解这个“唯利是图”的男人的。 他骨子里是个彻彻底底的封建的，大男子主义非常严重的古代人。所以农商系统刚匹配成功时，他就对自己表现出了非常强烈的排斥和看不起。 舒小涵在现代也不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带出来的学生遍布大江南北。和文修竹相比她的确没那么有钱，但她社会地位高啊，出去哪里别人不尊称她一声舒老师？ 你看不起我，我难道就看得起你了？ 尽管两人心底都藏着小九九，但毕竟被捆绑在了一起，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随后的合作中，文修竹动不动就说她“不知廉耻”，毫无大家闺秀风范，什么好男不跟女斗，讥讽农业没用。 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在小王爷不知道的情况下，爆发过很多次争吵，直到那次小王爷因为他们两人的争执而陷入昏迷之中，他们两人才强行压下对对方的不满。 但随着合作时间的增加，双方争执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尽管文修竹依旧改不了他骨子根深蒂固的封建，她依旧瞧不上文修竹的唯利是图，但因为小王爷，他们找到了平衡的点。 舒小涵早就已经确定，她是要一直陪在小王爷身边的，直到主系统判定任务完成。 文修竹是有些讨嫌，但在教授小王爷时还是非常尽心尽力，再重新匹配一个商系统，谁知道会不会比文修竹更差？ 沉默中，舒小涵的怒气逐渐被平复了，和文修竹一样将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静静等待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等到文修竹松口。 她干脆不劝了，咬着牙话锋一转：“行啊，你要走就走吧。我现在就去主系统联系，和你这个商系统解绑！” “反正闻氏商行该涉猎的也都涉猎了，到时候换个系统过来坐享其成。” 舒小涵表情得意：“小王爷能有今日的成功，虽然和我们脱不了干系，但是最重要的是他背后的人脉！” 皇上就是顾聿知背后最大的那个人脉，就算没有他们，小王爷也一定会成功。 她乐呵呵道：“你要不还是赶紧走吧。这样我就可以和主系统说，换一个现代霸总过来。” 在文修竹目瞪口呆中，她边比划边继续道：“一米八三以上的身高，八块腹肌，气泡音，古铜色的皮肤，下颌线比你的事业线都要清楚！” 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还活着的时候，舒小涵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些不需要费脑子的霸总小说。 毕竟研究的时候用脑过度，生活的时候就想要简单一些。 文修竹的重点瞬间偏移了，看着这个掰着手指头不停细数的女人，眯眯缝的眼睛都大了不少，扇子无声无息掉落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才咒骂了声：“娘的！” 虽然你的目的是劝说我，但别以为我不会记恨你嫌弃我又胖又矮！ 文修竹愤愤看了眼舒小涵，忽然就笑了起来，这个台阶终究还是让他找到了！ 他弯腰将扇子捡起：“舒老师倒是挺会盘算的。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属于我的果实，我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摘取了！” 文修竹一转头就见顾聿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 小小的人儿几乎蜷缩成了一团，眼圈红红的，正直愣愣的看着他们…… 第200章 不好啦，小殿下被脏东西附身了 文修竹浑身一僵，心里咯噔一声，笑意好像冻在了脸上一样，整个人都显得极其不自然。 好一会儿他才僵硬着身体偏头去看舒小涵，满心都是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他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想走的苗头，要不是舒小涵点破，这点小心思过两天自己就没了！ 让他担心的是，若主系统判定到宿主对系统产生了排斥，那么他不走也得走，而被抓回去的系统会关在系统禁闭室内，最少五年不能接任务！ 要是搁平时，舒小涵一定会逮着这个机会好好讥讽一番文修竹，可顾聿知醒来的毫无征兆，让她也慌了神。 她猜测应该是刚才两人吵架的时候没控制住音量，将小王爷给吵醒了。 该听的不该听的，小王爷肯定都听的差不多了。 她只得硬着头上前摸了摸顾聿知的头：“小王爷，你什么醒的呀？是要起夜吗？” 顾聿知垂着眸摇头。 好奇怪，就在文掌柜说不会让别人摘了胜利果实的时候，他身上的那种束缚感才猛地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顾聿知才摸索着向前，拍了拍舒老师的手背：“舒老师，文掌柜，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收回手，环抱着双膝，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面：“其实你们担心的是对的，因为我也不知道皇兄会不会放弃我。” 他每次给皇兄写信都写好多的，不仅仅是辛凉的发展，自己找到了什么新的粮食之类的，他还会说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 但皇兄每次的回信都格外简短。 顾聿知以前会很天真的想，皇兄的回信虽然简短，但是每次都给自己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呢，说明皇兄心底还是有他这个弟弟的！ 但现在他再仔细一想，皇兄每次送的东西每次都是那几样，黄金、布匹、首饰什么的，和赏赐给别的大臣的没什么区别。 他写的那些信，说不定皇兄都没开呢…… 他嘟着嘴，整个人更难过了。 谢长史他们都是骗自己的，皇兄才没有喜欢自己，他就是把自己当成是普通大臣，是他占领漠北的工具人。 顾聿知咧着嘴哇的一声哭了声，随即又赶紧擦了擦眼泪，捂着嘴抽泣。 舒小涵忙上前将他抱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哭不哭，小王爷不哭，你这么可爱，这么厉害，皇上才不会放弃你呢！” “而且你看，谢长史他们不是都在吗？还有秦院判，秦院判都说啦，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是不是？” 舒小涵话音刚落，外屋的徐嬷嬷已经起身了，忙端着蜡烛走了过来：“殿下，您醒了吗？” 顾聿知忽然浑身一怔，转头看向徐嬷嬷的方向。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随后又不可置信的使劲眨了眨，眼前那团光晕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走越近。 随着那团光晕的，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顾聿知缓缓抬头，不可置信仰头看着这个人影。 虽然很模糊很模糊，但他还是能认得出来，这是徐嬷嬷！ 顾聿知没忍住，哇的一声叫了出来，掀开被子就蹦了起来，满眼惊喜，声音都透露着欢快：“徐嬷嬷！” 徐嬷嬷拿着蜡烛的手一抖，有些茫然的看向顾聿知。 她是在睡梦中听到小殿下的哭声才起来的，谁知进来后小殿下非但没有继续哭，反而又跳又笑的？ 难不成小殿下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徐嬷嬷大骇，放下蜡烛上前就把顾聿知抱了起来，着急道：“殿下，您怎么了？” 顾聿知这会儿正沉浸在巨大的惊喜当中，根本就没注意到徐嬷嬷吓得脸都白了，嘀嘀咕咕道：“秦院判是大夫，应该不会捉什么脏东西吧？” 老天爷啊，您怎么对小殿下这么狠心啊！ 他才这么小，您要是让脏东西附身的话，就附到我身上好了，我皮糙肉厚的，不怕！ 脏东西文修竹和脏东西舒小涵对视一眼，满眼震惊和无奈。 震惊是，他们也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无奈的是，徐嬷嬷呦，小殿下这明显是高兴的了，和什么脏东西附身没有任何关系！ 顾聿知在徐嬷嬷的怀里眨眨眼，又眨眨眼，直到确定自己真的是可以看见模糊的影子了，他这才搂着徐嬷嬷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真的好开心呀！ 而原本满脑子都是小殿下被脏东西附身的徐嬷嬷，在听到他这样清脆的笑声后，顾不得其他，扯过斗篷将顾聿知包裹好，抱着他就往秦院判的房间冲。 秦院判能不能赶走脏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屋外守着的侍卫见徐嬷嬷抱着小殿下这样着急，还以为小殿下的身体又出了什么事情，忙也跟着跑了起来，率先一脚将秦院判的房门给踹开。 侍卫撕心裂肺喊道：“秦院判，快救救小殿下！” 侍卫喊出声的时候，秦院判和陈典仪两人几乎是从床榻上弹坐起来了，两脸蒙圈，对视一眼，掀开被子就要往下跑。 秦院判连靴子都顾不得穿：“小殿下到底怎么了？” 侍卫挠挠头，对哦，小殿下到底怎么了？ 他憨憨道：“徐嬷嬷抱着小殿下往这边跑呢，一脸着急，小的瞅着徐嬷嬷都哭了！” “蠢货！”陈典仪穿好靴子冲了过来，怒骂道，“既然小殿下那边出了紧急情况，你怎么不把小殿下接过来？” 侍卫张张嘴，他倒是想啊，可是小殿下搂着徐嬷嬷不放，而且时不时还嘿嘿哈哈的笑两声。 侍卫觉得有点瘆得慌！ 这一刻，侍卫的脑电波和徐嬷嬷诡异的同频了，都认为小殿下是招惹到了什么脏东西，才会大半夜的惊醒，时不时发出怪笑。 秦院判和陈典仪懒得理这个没脑子的侍卫，正要往外冲就见徐嬷嬷已经抱着顾聿知过来了。 她看到出了门的秦院判，眼睛都亮了：“秦院判，快救救小殿下！” 顾聿知转头看向秦院判，看着他有些模糊的五官，顾聿知脸上的笑扬的更灿烂了。 他正要说自己能模模糊糊看见了，就听徐嬷嬷撕心裂肺道：“不好啦，小殿下被脏东西附身了！” 第201章 我能看见一点点啦 被脏东西附身的顾聿知眨眨眼看着徐嬷嬷，一脸纯真的问：“嬷嬷，你是在说我吗？” 徐嬷嬷骇然，光线实在太暗，她也看不太清楚，但就是觉得小殿下的眼睛有些奇怪。 她干脆将顾聿知搂的更紧一些。 顾聿知被搂的很不舒服，挣扎着想从徐嬷嬷身上下来。 他想蹦蹦跳跳给大家看自己没事，谁知道他越挣扎徐嬷嬷抱得越紧，顾聿知脸都挣红了，毫无形象的叉腰鼓着脸道：“徐嬷嬷，你快点放开我！” “不行不行！”徐嬷嬷摇摇头看向秦院判，眼神真挚，“秦院判，你看出什么了没？” 徐嬷嬷的想法非常简单，被脏东西附身的人绝对不会说自己好着呢的话，就好像是拍花子脸上不会写着拍花子三个字一样！ 她不抓紧一点，小殿下被控制的跑了怎么办？ 秦院判略微有些无语，脏东西附身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小殿下这样，明显是被抱得不舒服。 但看着徐嬷嬷这一脸焦急的模样，秦院判也不好点名只偏了偏头，示意徐嬷嬷将小殿下抱进房间里去。 因为顾聿知听到了谈话的原因，文修竹这会儿很是有些心虚，一句话没说，只扯着嘴角笑了笑。 倒是舒小涵这会儿已经要笑疯了，捂着肚子痛苦道：“小王爷，徐嬷嬷怎么这么可爱啊！说不定你现在说你能看见了，徐嬷嬷也认为你是在骗人的！” 一听这话，顾聿知忙松开搂着徐嬷嬷的手，转头朝着秦院判伸手，哇哇叫着：“秦院判秦院判！” 秦院判眉梢轻佻，心情微微有些激动。 这还是第一次小殿下让他抱呢！ 他长臂一伸就将顾聿知抱了过来，正要说话，旁边房间的谢长史和霍元帅也都跟着出了门：“怎么回事？” 谢长史满脸着急，连靴子穿反了都没发现：“殿下，怎么了？是哪不舒服吗？” 霍元帅也跟着紧张的问，临时驻点顿时就变得格外热闹。 被围在人群中间的顾聿住被吵的头都有些大了，捂着耳朵，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努力眨巴眼睛，但还是觉得眼前像是蒙了一块薄纱，能看清他们的轮廓，但看不清五官。 顾聿知觉得这种体验有些新鲜，下巴靠在秦院判的肩膀处，眼睛转来转去的看，恢复了几分以前的灵动可爱。 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张嘴解释了两次，都没人听到他的声音。反而徐嬷嬷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力压了其他人：“秦院判快点将小殿下抱进去，我们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附身在殿下身上了。” 秦院判哭笑不得道：“徐嬷嬷安心，真的没什么脏东西，殿下好的很。” 被他抱着的这会儿，小殿下明显乖巧了许多，让秦院判一时有些不舍得放手。 可能是以前没抱过孩子的原因，秦院判总觉得小殿下有点软乎乎的，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这全身心都信赖着他的样子，着实是让秦院判的心都变软了许多，恨不得就这么一直抱着小殿下。 不过小殿下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他快步抱着顾聿知往里走，语气毋庸置疑：“其他人该休息就去休息吧，有我在。” 其他被吵闹声吸引过来的侍卫一听秦院判这么说，这才各自回了各自的岗位。 如果秦院判都没办法的话，他们这些人就更没办法了！ 临时驻点的其他房间都比较小，房间的布置也格外简单，两张床，以及桌椅板凳，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尽管如此，这几个人进去房间后，房间里面还是变得格外拥挤。 顾聿知被放在了长椅上，眼见着秦院判要给自己把脉，使劲鼓了鼓掌，让嘈杂的众人终于闭上了嘴巴。 他嘟着脸长舒一口气，挺直脊背道，努力控制着雀跃的心情：“我才没有被什么脏东西附身呢！我笑是因为……” 他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笑眯眯道：“是因为我能看见一点点啦！” 顾聿知话音一落，周围更加安静了。 好长一会儿，还是徐嬷嬷叹了口气：“真的不是被脏东西附身了？” 顾聿知歪着头看她。 怎么徐嬷嬷的语气怪怪的，难不成舒老师猜对了？ 果不其然，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时，徐嬷嬷就哎呀一声，语气隐含期待：“该不会小殿下其实根本就没醒过来，所以你这个脏东西专门说自己能看见了，逗我们开心？” “我就说吧！”舒小涵没忍住又哈哈笑了起来，“小王爷，看来你刚才的行为的确是把徐嬷嬷给吓坏了。” 徐嬷嬷脑子乱七八糟的，她当然高兴小殿下能看见了，但她不敢相信。 其实前几日秦院判就偷偷和他们说过，小殿下脑子里的淤血已经散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小殿下的眼睛就是没有一点恢复的征兆。 秦院判连着翻了好几日的医书，但毫无所获。 他当时的意见是给皇上去信，派他师兄过来一趟。 但这个提议才出来，就被谢长史否决了，钱太医不可能离开京城。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段时间在顾聿知看不到的地方，谢长史等人的气压其实特别低。 但谁知道，就在他们一日复一日的失望中，小殿下居然大半夜的说自己能看见了！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就能解释的通小殿下刚才又笑又跳是什么原因了。 徐嬷嬷的忐忑心情，在场的人都明白。 饶是秦院判自认为自己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刻手也微微有些抖。 他深呼吸一口气，仔细探着脉，在众人无比紧张的神色中，好一会儿才道：“从殿下的脉象来看，殿下的眼睛应该是没有任何的问题的。” 既然能瞧见一些模糊的影子了，那离殿下复明的日子定然不远了！ 他笑着安慰顾聿知道：“殿下脑子里的淤血已经完全散开，只是日子尚短，所以只能隐约看见一些。殿下请放心，再等些时日，您的眼睛定能复明！” 秦院判斩钉截铁话让在场噤若寒蝉的众人，猛地爆发出了惊喜的尖叫声…… 第202章 极度阴险狡诈的陈典仪 人群中徐嬷嬷却滑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房间里秦院判等人，看着他们脸上扬起的笑，听着他们发出的惊呼声，徐嬷嬷却有一种脑子嗡嗡的感觉。 她始终有些不敢相信，盼望了那么久都没有实现的事情，今日忽然就前进了一大步。 徐嬷嬷的视线不由就落到了顾聿知身上，明明烛光昏暗，徐嬷嬷却还是看到了小殿下比之前灵动的眼神。 那种心口发闷，鼻头发酸，喉咙发紧的感觉猛地袭卷而来，徐嬷嬷控制不住的双手捂面，狠狠落泪，好一会儿后又死死掐着手背。 真真实实的痛感袭来后，徐嬷嬷才真的确定，这不是自己在做梦，而是小殿下的眼睛真的可以看见一些了。 顾聿知就站在长椅上面，这种猛地长高了很多的体验让他觉得非常新鲜，他有些不愿意下来了，听着身边人的笑声，他也嘿嘿笑了起来。 “我真的可以看见了哦！”顾聿知挨个点着他们的名字，“这是秦院判，这是谢长史，这是霍先生，这是陈典仪……” 他食指放在下巴上，皱着眉巡视了一圈：“徐嬷嬷怎么不见啦？” 谢长史和陈典仪两人不约而同往旁边让了一步，将跪坐在地上的徐嬷嬷给露了出来。 顾聿知哈了一声，跳下长椅，走到徐嬷嬷面前缓缓蹲了下来，歪着头看她：“徐嬷嬷，我是真的可以看见一点点了哦。” 他很小大人般的拍了拍徐嬷嬷的肩膀：“你不要哭啦。” 他转了转眼睛：“都说啦，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还这么小呢，后福多着呢！” 徐嬷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啊，只得不停点头。 小殿下说的没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殿下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因着顾聿知忽然能看见了，众人都没了睡意，围在秦院判的房间里说话，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顾聿知的兴奋劲才渐渐散去，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靠着桌子就睡了过去。 秦院判想也没想上前就想抱，却被霍元帅抓住了肩膀：“秦院判身子瘦弱，要抱着小殿下回去只怕不易，这种力气活，还是我这种粗人来比较合适！” 合适什么合适！ 秦院判梗着脖子小声辩解：“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小殿下主动冲着我伸手的，这说明在小殿下的心里，我们这些人当中，他是最信任我的！” 原本不想参与进来的谢长史听到秦院判这番话，顿时没忍住呸了声：“姓秦的，这话你说出来不觉得好笑吗？还小殿下最信任你？你是不是忘记了，小殿下有多排斥你的黑药汁？” 秦院判脸色微黑…… 他甩着手冷笑道：“排斥不排斥的没关系，毕竟小殿下最后都一口不剩的喝了个干净。若非如此，小殿下的伤情怎么会恢复的这么快？” “还有你们！”秦院判微微晃了晃头，“你们可别忘了，你们的命是我救回来的！” “和我争这个抱殿下的机会，你们两个不觉得害臊吗？” 谢长史和霍元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斩钉截铁道：“不觉得！” 他们三人呈一个三角形，明显谁也不让着谁。 秦院判简直要被这两人气的仰过去，指着他们一个劲好呀好呀的说着。 谢长史呵呵笑道：“要说殿下最亲近的人，怎么着我也是第一个。要知道，不管是在哪里，只有我是一直陪在殿下身边的。” 原本还和他结盟的霍元帅这会儿冷冷插了句嘴：“是吗？可是前段时间，和小殿下在野外训练的人是我！要知道，那段时间，我和小殿下是形影不离的。” 每一个人都有着非常足够的理由可以去抱小殿下，所以他们谁也不服气谁。 只有一直在一旁当隐形人的陈典仪，趁此机会小心翼翼移到了顾聿知的身边，在徐嬷嬷的帮助下非常小心的将顾聿知抱在了怀中，随后蹑手蹑脚往门外走。 而此时秦院判三人还在激烈的争执着，直到陈典仪一只脚都踏出了房门，霍元帅才猛地惊醒过来，怕将顾聿知吵醒，他只得低声怒吼：“陈典仪你这个贼子实在可恨！” 他们三个人真是够蠢的，就知道在这里争执，却忘了旁边还有个无比阴险狡诈的陈典仪！ 被人发现了，陈典仪小心翼翼的脚步瞬间就变得明目张胆了起来，脊背挺的笔直，转头看向这三人，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你们三人争来争去，就没想过要各让一步，让殿下能早些回去休息才是正事！” 他冷哼一声，端的是义正严词，施施然离开。 等身后那如针刺背的感觉消失后，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还好这些个蠢蛋没有上手来抢！ 好一会儿后，谢长史才狠狠一甩袖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霍元帅和秦院判二人对视一眼，随后都将头偏向了一边，各自不服气的冷哼一声，一个气冲冲出了房门，另一个气冲冲躺回了床上。 没一会儿，这三人都无声笑了起来。 真好啊，小殿下能看见了！ 也许是因为熬了夜，又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睛能看见了，顾聿知心底最深处的担忧彻底消散了。 他相信，自己这么努力，这一年辛凉发展的这么好，只要自己眼睛还能看见，皇兄就一定不会舍弃自己。 还有文掌柜和舒老师。 虽然舒老师之前就和他说过，等他们的任务达成了那个什么主系统的完成判定，他们就会离开，去寻找下一个宿主，但顾聿知还是希望，他们能陪着自己的时间再稍微长一点。 顾聿知翻了个身，强行让自己忘记文掌柜说的那些话。 他的身体不好，文掌柜会想要离开很正常。 但是最后文掌柜没有选择离开，而且现在他的眼睛在恢复了，相信以后文掌柜就更不会离开了。 顾聿知心情彻底放松下来，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第二日午时末刻。 要不是秦院判偷偷来把了脉，再加上他的小脸睡的红扑扑的，徐嬷嬷说不定又要哭了。 第203章 齐承朗受伤回归 顾聿知的眼睛一开始只能模糊看见东西，再往后每一日情况都比之前要好，大约七日左右，顾聿知的眼睛彻底恢复了。 只是不能见强光，尤其是太阳光照射在雪上反射出来的光芒，每次刺的他眼睛生疼，没一会儿就会流泪。 秦院判为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开些温补的药，平时让他再注意一些，不能用眼过度。 因为秦院判的叮嘱，顾聿知现在学习的时间小幅度减少，戌时一到，徐嬷嬷就催促着顾聿知回房间休息，这让顾聿知很是不习惯。 又过了两日，昌州那边终于来了消息。 此刻顾聿知正腰背挺直，双脚微微分开和肩同款，小脸绷的紧紧的，手腕用力认认真真写着大字。 受伤后有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动笔练字了，这两日才开始恢复练字，结果顾聿知备受打击的发现，自己的字快要变成狗爬的啦！ 他正奋力和大字对抗，就听谢长史的声音远远传来：“殿下。” 谢长史站在门外，恭恭敬敬行了礼：“齐侍卫回来了，这会儿正在房间洗漱。” 顾聿知满心惊喜，手一抖一滴墨就落在了才写好的大字上，他忙将笔放下，哎呀一声，嘟着嘴很是不满意的看了眼，随即两下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纸篓里。 反正写的也不好看，毁了就毁了吧。 顾聿知脚步轻快走到门口，仰着头看谢长史：“我们快去议事厅吧！” 一出房间，明媚的阳光就刺的顾聿知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半眯着眼睛，一跳一跳的在前面走。 谢长史看他这样不稳重，微微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劝解的话。 经过这次劫杀事情，诸位随从对于小殿下的态度变的更加宽和了不少。 殿下还这么小，本来身上的担子就很重，他们之前根本不应该压抑着小殿下的天性，总是拿责任什么的让小殿下时刻注意着自己的一言一行。 尤其是秦院判，对顾聿知的态度可以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会哄着殿下喝药，还会主动给他买蜜饯之类的东西。 这要是在以前，那是想都不要想。 因着眼睛好了，随从们又刻意的纵容，顾聿知那被压抑多年的孩童心情，一点一点的被激发了出来，说话做事都比之前都活泼了不少。 就像现在这样，顾聿知一蹦一跳的，时不时还嘿嘿的跳起来拉一拉垂下来的树枝，被树梢上挂着的雪淋了一头，抱头鼠窜的往前跑，嘴里发出咯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没一会儿就跑到了议事厅门外，抬头就见齐承朗高大威猛的身姿，忍不住欢快道：“齐侍卫，你回来啦！” 他还没来得及问这次闻氏商行的收获，就见齐承朗一转头，原本俊逸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疤，从上而下，斜着贯穿了齐承朗的整张脸。 那道疤上还敷着膏药，也许是因为害怕影响到眼睛，上面也没有贴纱布。 顾聿知就这么呆愣愣看着，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齐承朗还以为自己这模样把小殿下给吓着了，忙垂下脸又抬起手臂遮住了脸，瓮声瓮气道：“殿下，臣回来了。” 他将闻氏的东西都送到昌州后，来不及再细细打探什么消息，只满心牵挂着小殿下的眼睛，在昌州一日都没休息，带着德妃娘娘送给小殿下的药材就马不停蹄来了辛凉。 他哪里知道，小殿下的眼睛已经好了！ 早知道这样，他说什么都不会急匆匆就跑来见殿下了！ 只不过这会儿后悔已经晚了，齐承朗心底又酸又涩，一方面害怕把小殿下吓着了，一方面又怕小殿下真的因为自己脸上的疤而疏远自己…… 直到这时顾聿知才回过神来，小手拽着齐承朗的大手，仰着头看他，圆溜溜的眼睛泛了红，鼻尖透着酸，声音都哽咽了：“齐侍卫怎么会受伤的，是谁干的？” 这话一出口顾聿知就狠狠呸了声，他问什么问，肯定是王兄的人！ 和辛凉去世的那十几个侍卫不同，齐承朗可是他来了漠北之后非常亲近的人，平日里教授自己武学，也会偶尔陪着自己玩闹。 像舒老师说的那样，齐承朗就像是一个大哥哥一样。对他来说，齐侍卫是和谢长史等人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一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齐侍卫等人也遭受着劫杀，他就气的浑身发抖。 “是不是楚王兄？”他狠狠抹了一下眼睛，“齐侍卫你的武功那么高都受了伤，楚王兄到底派了多少人？” 府里的侍卫和镖局的镖师大部分都抽调去保护闻氏商行了，楚王兄到底是派了多少人啊！ 顾聿知的反应完全出乎齐承朗的意料，他呆愣愣看着眼圈泛红的顾聿知，好一会儿才憨憨道：“一开始也没多少人，就是沿路劫杀了好几次。” 他轻轻碰了碰脸上的已经干了的药膏：“脸上这里，是臣不小心才受伤的，吓到殿下了。” 齐承朗眼眸都垂了下来，好一会儿才仿佛下定了决心，语气低落道：“臣，臣会将侍卫长一职交给章侍卫，以后，以后臣尽量少出现在殿下面前。” 顾聿知这会儿根本没听清齐承朗在说些什么，因为舒老师看到齐承朗这样，忍不住惊呼道：“我的天呐！齐侍卫的伤怎么会这么严重！齐侍卫还未成亲呢，脸上就毁了容，这以后可不好找媳妇呢！” “而且齐侍卫这脸上的疤看起来都是卷了边的，只怕就是愈合了，这疤痕也是消不了的。只怕受伤之时，是见了骨的！” 顾聿知满脑子都是舒老师说的深可见骨这句话，顿时松开齐承朗的手就往房间跑去。 他要拿上自己的弓箭去报仇，去亲自问问楚王兄，是不是在他眼里，真的没有兄弟情谊！ 齐承朗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追出去。 反而是谢长史，转身快步追了上去，挡在了顾聿知饿的面前：“殿下，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顾聿知生气的样子就像是河豚，气呼呼道：“当然是去江南找楚王兄了！” 第204章 到底是谁在小殿下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我的小殿下呦！”谢长史忙将他拦了下来，低声嘱咐道，“您的身子才刚刚恢复，如何能经得起这样的颠簸？” “再说了，皇上已经知晓了楚王的所作所为，定是不会饶恕楚王的！” 谢长史一番话下来，让顾聿知冲天的怒火缓缓降了下来，他只得拼命攥紧了小拳头，好一会儿才哑着嗓音道：“那我现在先不去了，等以后皇兄把楚王兄抓起来了，我再去问！” 谢长史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臣知晓殿下是看到齐侍卫脸上的伤了，所以才会这么着急。但齐侍卫好像有些误会了。” 他朝着议事厅门口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齐侍卫以为您嫌弃他脸上的伤疤，正抹着眼泪呢。” 舒小涵顺着顾聿知的视线看了过去，就见齐侍卫垂头耷脑的，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顿时啧啧两声：“齐侍卫这委屈巴巴的可怜小模样，就像是受伤的小狼狗一样。” 文修竹诧异看了眼舒小涵，虽不懂她说的什么小狼狗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词。 碍于和顾聿知之间并没有把话说透彻，文修竹这段时间基本上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实在要开口也只是简短的几句安慰，也因此听到舒小涵语气有异，也没出口讽刺。 倒是舒小涵不着痕迹看了他好几眼，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只暗暗将这事记下，等小王爷睡下后，再小声开导开导文修竹。 否则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顾聿知却没注意到这些，听谢长史这么说惊讶的小嘴都张大了，歪着头眨眨眼，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让齐侍卫误会了。 他鼓了鼓脸凑凑上前小声问道：“秦院判看过齐侍卫脸上的伤了嘛？以后真的会留疤嘛？” 舒老师说了，齐侍卫的脸要是留疤的话会影响到他找媳妇的。 顾聿知年纪还小，自然不明白这留疤和找媳妇之间能有什么关联，但瞧着舒老师一脸郑重的样子也知道事情可能至关重要，不放心叮嘱道：“让秦院判一定要给齐侍卫用最好的药，千万不能留疤！” 谢长史眉心微跳，不着痕迹打量了番顾聿知，暗想难不成小殿下真的介意齐承朗脸上的疤？ 虽说小殿下年纪小，会害怕也无可厚非，但这样真的很有可能会让就才九死一生逃出来的齐侍卫心寒。 他有心要劝说，却听小殿下嘀嘀咕咕道：“等会我再去和秦院判说一说，免得真的影响到齐侍卫找媳妇。” 谢长史满脸狐疑……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小殿下说影响齐侍卫找媳妇？ 什么找媳妇？ 这些话都是谁在小殿下面前说的！ 谢长史对齐侍卫的担忧瞬间转变了方向，势必要下去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谁在殿下面前说的这些有的没的。 他压下心底想法，低声应是，转头大踏步离开了。 等他离开后后，顾聿知才忙小跑着上前拉着齐承朗的手，仰着头看他：“齐侍卫。” 齐承朗不着痕迹往旁边退了一步，拼命想将自己的脸给藏起来。 不管是受伤的时候，还是后来治疗的时候，齐承朗都没把这伤当回事。 他本就是武将，何必在意皮囊怎么样，可就在刚才，看到小殿下被吓得转头就跑的样子，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脸上受伤是这么让人难堪。 齐承朗垂着脸稍稍挣扎了一下，将手从顾聿知的手中抽了出来：“殿下，臣今日来是想和您汇报一下这次盐引一事。” 顾聿知却摇摇头，又将他的手给拉住了，拽着他坐在了椅子上，仔仔细细看了眼他脸上的疤，看的齐承朗极为不自在，恨不得学那些大家闺秀给自己戴上帷帽，将整张脸藏起来才好。 顾聿知鼓着脸，想碰一下齐承朗的伤口，又害怕他会疼，小心翼翼道：“齐侍卫，你的伤口让秦院判看过没有呀？” 他一想现在是在辛凉，小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就是可惜现在不在昌州，好多药材都在闻府呢。” 万一因为药材不够，让齐侍卫的脸没办法恢复可就麻烦了。 齐承朗被顾聿知的话弄的一怔，随后偏头看向已经坐在位置上的小殿下，见他皱着眉头，食指在下巴处一点一点的，好像在思考特别严肃的事情。 他不由诧异道：“殿下，殿下难道不害怕臣脸上的伤吗？” 顾聿知一脸疑惑，小眉毛都挑了起来：“为什么要怕呀？” 他才不怕呢！ 顾聿知一脸认真道：“齐侍卫为了闻氏商行，为了我才受的伤，我怎么会害怕！再说了，霍元帅说了，男人上了战场哪有不受伤的，那些伤疤是男人的功勋！” 他说着就指了指自己脖颈下方，挨着锁骨处的地方：“我这里也有一道疤呢。” 知道自己这里受伤后，顾聿知仔细想也没想起来这伤口是怎么来的，反正霍元帅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他说着就跳下椅子，轻轻拍了拍齐承朗的肩膀：“我才没有怕哦！” 他眼珠一转，凑上前声音小小的道：“齐侍卫，是不是你怕喝秦院判的苦药汁啊？你别怕啊，我也在喝药呢。” “你要是害怕的话，以后就过来我这里和我一起喝。我有蜜饯呢，吃点就不苦啦！” 这么一想，顾聿知就没忍住吐了吐舌头，总觉得一提起苦药汁这三个字，他整个人都变成苦的了。 齐承朗没想到殿下不仅不害怕，反而还说出这些话来安慰自己，原本跌到谷底的心情，瞬间就明朗了许多，连连点头：“殿下说的是，臣脸上的伤疤，是臣作为侍卫的勋章！” 他一笑就牵扯了伤口，整张脸变得格外狰狞，但他浑然不觉，笑容依旧灿烂：“殿下，您说您也受伤了，现在恢复了嘛？还有，臣在回来的路上听说您失明了，您现在完全恢复了嘛？秦院判有没有说以后还会不会……” 齐承朗说完后连忙朝着一旁使劲赔了几口，有些话可千万不能说出口，毕竟这世上多的是好事不灵坏事灵！ 第205章 额外的收获 顾聿知晃了晃头：“我的眼睛已经没事了哦，秦院判现在给我开的药也是温补明目的。” 他本想和齐侍卫说一下那日的惊险，但看着齐侍卫脸上的疤还是忍住了，晃了晃脑袋：“对了对了，你快和我说一说盐引的事情吧？” 他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圈：“我真的太好奇了。” 顾聿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齐侍卫，眼睛灵动可爱。 齐侍卫心中一痛，想起刘典仪说的殿下醒来后，眼睛无神，空洞洞的，让人看了一眼就心生不忍。 他实在有些想象不到，这样一双眼睛…… 齐侍卫心里有点闷，轻轻拍了下胸口，但转念一想，如今小殿下的眼睛已经好了，脸上才又重新带了笑：“殿下，臣等这次不仅仅是将盐带了回来，还有额外的收获呢。” 顾聿知眼睛一亮，小眉毛都要飞起来了，着急道：“是什么是什么？” 他歪着头，眼睛滴溜溜的转，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到底是什么收获，让齐侍卫能这么开心。 齐侍卫咧着嘴一笑，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是粮食！” 粮食二字一出，顾聿知小脸震惊，好一会儿才惊呼道：“怎么会？” 齐侍卫挠挠头，笑的更憨：“定州三家商行加入漠北商帮就是为了要粮食，所以臣等回来后在金州停留了一段时间，想着找当地的米行买米。” 在金州米行买米的价格，自然和江南的不能比，但他们这趟出来重点是盐引，在金州休息那两rb来也就是试探一下，等将盐送回漠北后再专门来一趟。 谁知道在金州休息的第二日他们就打听到了一家可靠的米行，沈钰安带着定州的三位掌柜前去商议，回来时就带了好消息，这家米行的总部就在江南一带，他们愿意给漠北牵线，给他们江南的米价。 一说到这，齐侍卫眼眶就微微有些泛红：“那会儿我们在金州疗伤，我也没细问这件事。还是回了昌州，沈钰安和刘典仪说起这事，刘典仪多了个心眼问了句，我才知道，这家米行的总部是在惠州。”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想了想：“惠州？你大哥齐世子是不是就在惠州呢？” 他惊呼道：“是不是齐世子给牵的线？” 他哇哦一声，小拳头攥的紧紧的：“齐世子真的好厉害啊！在江南那个地方都能自己开米行。” 江南水灾事发后，齐承钧去了江南赈灾一事他也知道，后来谢长史就和他说，齐承钧现任惠州知府。 他当时可担心了呢。 江南几州可是楚王兄的大本营，被齐世子撕开了一条口子，硬插进去了，楚王兄肯定特别生气，指不定怎么报复他呢。 谁知道这几个月过去了，齐世子不但没有被楚王兄撵走，还在江南开了米行！ 顾聿知小嘴抿的紧紧的，觉得自己的偶像又多了一个！ 听顾聿知这么说，齐承朗也不由挺直了腰板，满脸骄傲：“臣和殿下想的一样，这事应该和我哥有关系。” 肯定是他哥，不然谁家米行会放着高价不赚钱，给他们江南的米价？ 一想到这些，齐承朗就觉得心口闷闷的。 他哥调遣那些侍卫一路送他们回了漠北，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怎么样，安不安全…… 顾聿知也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总感觉这段时间好事情又不停朝着自己涌过来了，肯定是因为自己的后福来啦！ 他满心欢喜的晃晃头，过了好一会儿心情又低落了下来，嘟着嘴道：“你之前说你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好几次的劫杀？我们的人受伤严重吗？” 顾聿知直勾勾看了两眼齐承朗，整个人垂头丧气的，长长叹了口气，自顾自点着小脑袋：“肯定很严重。” 就连齐侍卫都受伤了，其他侍卫更不用说了。 更何况还有镖局的镖师呢，那些镖师虽说走南闯北的，但正经功夫不如他的侍卫们。 齐侍卫和章侍卫他们在昌州的时候，没事就会训练镖师们，他有次都偷偷听有镖师偷偷抱怨齐侍卫他们训练的太严厉了，说他们镖局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每次出行还有武功高强的镖头押镖，他们这些镖师用不着这样什么的…… 顾聿知很是生气，他们身手不好，还不肯努力训练，这要是出了事就麻烦了。 现在好了，果然出事了！ 听顾聿知问起镖师们，齐承朗脸色也沉重了不少：“镖师们走了好几个，就连耿镖头也……” 顾聿知小嘴微张，呆愣愣看着齐承朗，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他知道耿镖头！ 齐承朗的神情也很是不好，但一转头就看到小殿下正擦了脸，顿时紧张道：“殿下……” 他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谢长史就带着秦院判等人过来了，一眼就瞅见了垂头耷脑的顾聿知，忙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顾聿知抬起头茫然道：“没什么啊。” 他在心里默默记楚王兄的账呢，等皇兄把楚王兄抓起来了，他就把自己记账的小本本拿出来，找人在楚王兄的面前好好念一念，让楚王兄知道因为他害死了多少人！ 秦院判也没耽误，上前仔仔细细给齐承朗把脉，又看了眼他的药方，换了几味辛凉有的药材，低声道：“谢长史说要给你仔细把疤去掉……” 一听这话，齐承朗当即不愿意了：“做什么去掉！殿下说了，这是我身为男人的勋章！我不要去！” 顾聿知的注意力很快转移了过来，忙摆着小手道：“不行不行，一定要给祛疤！” 舒小涵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小王爷小王爷！听秦院判的意思，他能配制出祛疤的药物？” 顾聿知挠挠头，无声道：“我不知道啊。但是应该有的吧？” 他有点心虚，这会儿才想起来，要是秦院判配置不出来，那自己不是给秦院判出难题啦？ 可要是不问清楚，那齐侍卫的脸不就毁容啦？ 顾聿知小脸上写满了纠结，想问又不敢问的，脸都鼓起来了。 第206章 谢长史操起了老父亲的心 舒小涵正要说话，就听齐承朗虚虚捂着脸大声嚷嚷着：“不要不要！我不要祛疤！我一个大老爷们有疤就有疤！” “再说了，等镖局恢复过来，跑镖遇到劫道的，我都不用动手，光是脸上的疤就能吓跑一大群人了！” 他说着还哈哈笑了起来，结果牵扯到伤口，赶紧虚虚捂着脸龇牙咧嘴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谢长史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猛地敲了下齐承朗的头：“说的什么胡话！” 虽然他还没去调查到底是谁在小殿下面前说些有的没的，但在来的路上他却想明白了。 齐承朗已经到了束发之年，要不是被皇上派到漠北来，齐国公肯定是要给他张罗着相看姑娘的。 到漠北来的，除去徐嬷嬷三人，其他都是大老粗，谁都没想起来这个事。 谢长只琢磨了下，不仅仅是齐承朗，侍卫里还有不少年岁到了的。 其他人都好说，家里没权没势的，以后定是跟在小殿下身边在辛凉扎根的，齐侍卫这就难办了…… 就算是昌州，也没有哪位姑娘家的身份能够够得上齐承朗这个齐国公二少爷身份的。 谢长史不知不觉就操起了老父亲的心，再看齐承朗那张脸，顿时就糟心的不行！ 这要是不弄好，等下次齐承朗去京城传递消息，让齐国公知道了，非得找上他们家门去不可！ 一想到这，谢长史的语气就更差了：“你少给我说这些，你脸上这个疤必须要去掉！” 他说完不等齐承朗再反对，转头看向秦院判，不由吸了口气道：“秦院判，我瞧着齐侍卫的伤都见了骨头，这疤能不能彻底去掉？” 之前他没仔细看，这会儿瞧着才知道齐承朗脸上的伤有多严重，语气都变了。 顾聿知也仰着小脸看着秦院判，食指揣在前面绕着圈圈，忐忑的不行。 舒小涵这会儿也顾不上刚才的灵光一闪了，视线也巴巴落在齐承朗的脸上，手指捏了捏下巴，又啧啧两声：“别说，齐侍卫这张脸，就算是有疤也是帅气的。” 不过，这只是她的个人看法！ 和古代的重文轻武不同，舒小涵对着军人那可是有着天然的好感，因此齐承朗脸上有疤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更加欣赏。 不过这个时代的小姑娘们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舒小涵刚感叹完，就见药童拎了药粉过来，秦院判仔仔细细用药水将齐承朗脸上的药膏洗掉，这才发现有些地方竟然有些发脓了。 他脸色顿时一变：“你这伤口碰水了？” 齐承朗挠挠头：“没有吧？” 大夫说他的伤口不能碰水，他现在洗脸都是用布子一点一点的擦拭，可不像以前那样洗脸的时候大咧咧把脸埋进水里，再胡乱用布子擦拭一下。 他想了想：“可能是出汗吧。” 一路都是骑马来的，药也没换，还是今日到了地方，洗了澡之后才换的药。 他刚才看铜镜怎么没发现发脓了？ 齐承朗下意识就想摸一摸伤口，却不想刚刚要挨到伤口，就被秦院判狠狠打了一下。 齐承朗一脸不可置信！ 什么情况？ 他好歹也是立了功的侍卫长，怎么谢长史和秦院判排着队来打自己！ 齐承朗怒了，他正要义正严词的警告谢长史和秦院判，就听顾聿知声音小小的道：“齐侍卫，你要听话哦，不能用手碰伤口，会感染的。” 舒老师说手上有特别多的细菌…… 顾聿知没听过这个细菌是什么，但舒老师说是不好的东西，是引起伤口感染的罪魁祸首。 齐侍卫脸上的伤发脓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不小心沾了水，他又不注意时不时用手碰引起的。 齐承朗暴起的怒气瞬间就瘪了下来，不情不愿的哦了声：“秦院判，那发脓的话严不严重啊？” 虽说他是不太在意自己脸上的疤，但也知道发脓的话很有可能会一直好不了。 再说了，他脸上顶着疤就算了，老是顶着药膏算怎么回事？ 秦院判没好气道：“连小殿下都知道不能用手触碰伤口，否则很容易感染，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 顾聿知顿时挺直了腰板，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不停瞅着齐承朗，眼神里带着点小得意，意思很明显，听见了吧，我比你聪明呢。 齐承朗被骂了也不敢还嘴，格外憋屈可怜的连连点头：“是是是，那秦院判，我脸上这个脓……” 秦院判怒目而视：“别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你这伤口没有脓就算了，有脓的话就需要把这脓挤掉，还要把周围的腐肉都挖了……” 顾聿知一听这话，得意的神色顿时僵在脸上，好一会儿才抿着唇道：“秦院判，齐侍卫的脸上也有腐肉吗？” 要把肉挖掉，那该多疼呀！ 顾聿知脸顿时皱成了包子，竟然感觉肩膀上那处早就好了伤口又开始疼了，忙郑重其事道：“齐侍卫，你以后一定一定不能再摸伤口了。” 齐承朗见顾聿知小脸都板起来了，顿时挺直了脊背：“殿下放心，臣知道了。” 他又看向秦院判，闭着眼睛，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秦院判，你挖吧，我保证今日过后，一定好好保护我的伤口。” 齐承朗说完就偷偷把眼睛张开了一条缝，使劲瞅了眼谢长史，总觉得谢长史有点怪怪的，非让自己把疤去掉。 秦院判用高度白酒将刀子浸泡了一会儿，这才小心谨慎的挖齐承朗脸上的腐肉。 饶是齐承朗这样的硬汉，在此刻也疼的冷汗直流，抓着桌角的手下意识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没一会儿就将桌角给掰了下来。 顾聿知双手捂着脸不敢去看，没一会儿就察觉到有人将他转过了身去，环着他轻轻拍着背。 黑暗中他一下就好像是回到了失明的时候，明明看不到这个人，却能从他的呼吸判断出来，这是谢长史。 他下意识伸手揪着谢长史的衣角，小脸都白了几分，直到听谢长史说已经上药了，他这才敢睁眼睛。 顾聿知扭头看去，就见齐侍卫眼眶都红了，顿时扳着小脸教训他：“齐侍卫，很疼吧，知道疼下次就不能再这样了！” 第207章 会影响齐侍卫娶媳妇 有了这次的教训，齐承朗就是再糙一小伙子也会注意了，更何况小殿下此刻正眼眶泛红的盯着自己。 他忙不迭点头道：“小殿下放心，我以后绝对会非常非常注意！坚决配合秦院判的治疗，争取早日让伤口愈合……” 一说到这，齐承朗忍不住好奇道：“秦院判，你到底有没有祛疤的药膏呀？” 此话一出，顾聿知也转过了头来看着他，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甚是可爱。 秦院判被他看的有些高兴，清了清嗓子道：“自然是有的。” 果不其然，他话音一落，顾聿知眼睛就更亮了，满眼崇拜的看着他：“秦院判好厉害呀！” 他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伤疤，暗想自己要不要也用一下这个药膏？ 这个想法一出，他头就像拨浪鼓一样摇起来了。 不行不行，这个药膏应该挺贵的，不然秦院判在看到自己肩膀上的伤疤时就应该提出来要给自己用了。 他抿了抿小嘴，决定不添乱了。 文掌柜说这段时间花钱如流水，买盐引，买盐把他的家底都掏空了，更何况沈侍卫他们还谈妥了米行的事情呢，接下来肯定是要大量买米的。 顾聿知的思维发散的很快，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又想到了自己又空了的库房，惆怅的蹲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视线在秦院判和齐侍卫之间来回。 谢长史一听秦院判这话，赶紧问道：“既然有这样的药膏，那我们就不着急了。不过秦院判你要上点心，齐侍卫这疤……” 他本想说尽可能想办法做到一点痕迹不留，但一想到刚才挖腐肉的场景，话锋一转：“尽可能去除掉吧，不这么可怕就行了。” 秦院判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什么叫不这么可怕就行？有我出手，保证他的脸恢复如初。” 真是不了解他这个院判的实力，他要是没点真本事傍身，宫里的那些贵人谁会容忍他？ 想到这，秦院判晃了晃头，带了些得意道：“这祛疤的药膏可是我的独家药方，不仅能祛疤，稍微改一两个药材，还能让肌肤……。” 他看了眼正满眼好奇看着自己的顾聿知，清了清嗓子，摆摆手将这个话题略过：“总之，你且放心，定会让齐侍卫恢复如初。” 先皇的后宫女人可比皇上要多的多，他的药膏可是诸位娘娘们争宠的手段之一。 不过这种事情就不能当着小殿下说了，影响不好。 他虽然止住了话题，但在场的人除了顾聿知外，其他人都明白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尤其是舒小涵，她终于想起之前一闪而过的灵光是什么了。 秦院判的药膏可以让女人的肌肤滑嫩，他要是愿意，这得卖多少钱啊！ 舒小涵想也没想就使劲戳了戳文修竹的胳膊，小声和他说着这个药膏可能带来的大利润。 文修竹作为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是个商机，他之所以没说，关键点还在于秦院判这个人。 见小殿下的注意力在谢长史他们身上，这才低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但这事不太可能会实现。” 他冲着秦院判扬了扬下巴：“秦院判的性格你应该是知道的，刚来漠北想开医馆的时候，秦院判就和小殿下置了气，哪怕后来妥协，也不过是以坐诊大夫师父的名义。” 他斜睨一眼表情已经有些僵硬的舒小涵道：“你觉得你和秦院判说，你把你的独家药方贡献出来让小殿下赚钱。你觉得秦院判是会和小殿下生气，还是觉得小殿下想要觊觎他的药方？” 舒小涵神色一愣，自然知道古代和现代不同。 现代哪位医生手里要是掌握了这种好东西，那肯定是要申请专利，先赚一笔专利费，随后还会有技术入股，或者卖使用权等方法牟利。 可古代像秦院判等神医，那是把独家药方看的比命都重要，要让他贡献出来以此牟利，可能性的确是微乎其微…… 舒小涵叹了口气：“太遗憾了……” 哪怕是她这种一心只知道钻研的人，也知道那些大牌护肤品有多畅销，更何况秦院判出手的药膏，那绝对是天然无污染，纯中药的！ 小王爷若是开个脂粉店，就凭着这个药膏，就能在桑朝，甚至是周边各国都能打开市场。 舒小涵晃了晃头，看着正和谢长史说话的秦院判，心里仍旧不停叫着遗憾。 顾聿知的注意力全在谢长史和秦院判身上，根本没听到舒小涵和文修竹二人的谈话。 秦院判不知道谢长史心底的担忧，边写药方边道：“谢长史，要我说齐侍卫说的也对，这疤去不去都无所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用了他的药膏后，齐侍卫脸上的疤虽然不至于消失，但不会像普通疤痕那样突起肉球，变得难看狰狞。 谢长史没好气道：“殿下提醒了我，齐侍卫已经到了束发之年，这脸上若是伤了，只怕有些不好。” 在京中，因为齐世子的名声太大，齐承朗这个国公府二公子的御前侍卫身份就不太那么好看了，若是脸上再有了伤疤，那些估计原本有心想要攀附齐国公的人家都要再仔细想一想了。 秦院判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药方，根本没仔细想谢长史话里的意思，听他说不好，顿时眉头轻皱：“束发之年和他脸上有疤有什么关系？” 顾聿知嘿了声，猛地站直了身体，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举着手道：“我知道我知道。” 谢长史心道不好，正要阻止，顾聿知已经说了出来：“因为有疤的话，会影响到齐侍卫娶媳妇啦！” 谢长史闭着眼，一副生无可恋，一句话也不想说的样子。 秦院判被惊的药方不仅写错了，墨汁还掉落在了药方上，很快就将纸张给浸透，变得有些破破烂烂的。 而处于谈话中心的齐承朗，此刻可以说完全是僵住的，就这么直勾勾，呆愣愣的看着小殿下，脸上慢慢升起红晕，随后蔓延到了耳根处，整个人就像是煮熟的大虾一样，红透了。 第208章 顾聿知萌混过关 议事厅里变得格外安静，陈典仪甚至还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两步，满眼无辜看看了眼一旁正一脸茫然的霍元帅，手肘轻轻捣了捣他，指了指门外的方向，做出一个我们快走的姿势。 霍元帅有些不解，但看陈典仪这样如临大敌，秦院判和谢长史又明显有些不对，眼睛一转，慢悠悠跟着退了出去。 两人站在门边上，既不影响听到里面的谈话，也不影响他们隐藏身形。 直到这时霍元帅才道：“怎么了？小殿下说的话可有什么不妥？怎么大家神色都这么奇怪？” 军营之中全是大老粗，虽说他身边的副将全是读过书的，但要和底下人打成一片，平时都是不拘小节，有时候还会开些荤素不忌的笑话。 所以在他看来，小殿下说的那句影响齐侍卫娶媳妇，那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了。 陈典仪摇摇头，低声道：“殿下年纪还小，所有的事情都要往好的方向去引导。这些话若是有人故意在殿下面前说起，引起殿下的好奇，那就不好办了。” 要知道，在宫中，皇子十二三岁时便会有宫女引导。 虽说小殿下如今才六岁，但难保不会有人起什么坏心眼。 陈典仪没有将话说的太明白，霍元帅也已经明白了，神色刷的变了：“你们的担忧是对的。小殿下年岁还小，这些事情不必着急。再者，漠北事情还未定，殿下的心思实在不该被这些分散。” “说的就是这样。” 谁知道漠北这样的局势还要支撑到什么时候，若是小殿下被人引导沉迷此事，很有可能会成为敌人的突破口。 霍启元身为霍家军的元帅，自然明白两军对垒，只要能让对方倒霉，那是各种肮脏手段层出不穷。 屋外的两人神情严肃，屋内的谢长史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蹲下身来，小心道：“殿下，齐侍卫脸上有疤会影响到他找媳妇这件事，是谁和你说的？” 谢长史越想越觉得有点不对劲。 齐侍卫受伤一事小殿下应是遇到自己后才知晓的，这期间并未遇见其他人，脸上受伤会影响成亲一事的事，到底会是谁在小殿下面前说的？ 还是说，有人提前知道了齐侍卫脸上受伤一事？ 经过了小殿下遇袭一事，谢长史不得不将事情往复杂的方向去猜。 他哪里能知道，这些话不过是舒老师随口说的而已。 顾聿知哪里能让谢长史知道自己有农商系统的存在，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企图萌混过关。 但在谢长史和秦院判看来，此事兹事体大，实在不能就这样放过，所以谢长史仍旧直勾勾看着他。 顾聿知抿着唇，一副可爱的模样，见谢长史不为所动，这才歪着头状似认真思考的样子，好一会儿才道：“没有谁呀。” 看着谢长史和秦院判依旧一脸严肃的模样，顾聿知这才挠挠头道：“真的没有谁呀。我之前听陈典仪说，辛凉今年有好几户人家都成亲了呢，明年辛凉就会有人口增加啦。” 说着说着，顾聿知的语气就变得理直气壮了：“我知道的，齐侍卫在京城没有成亲哦。百姓们都成亲啦，他当然也应该成亲啦！” 这话一出，谢长史才后退了两步，缓缓站了起来，不着痕迹打量了下顾聿知，见他一点也不心虚，晃着脑袋坐回了位置上，依旧眨巴着大眼睛看他，他这才松了口气，暗想应该是自己真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看着小殿下的可爱模样，谢长史再次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的想法。 大人成亲一事，小殿下又不是没经历过，偏他想的有些多了…… 顾聿知这会儿正满脸得意和舒小涵道：“舒老师舒老师，还好我聪明，不然谢长史肯定会一直追问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谢长史会这么郑重其事的反复问自己。 舒小涵对着顾聿知竖起了大拇指：“小王爷不愧是小王爷，这脑子就是转的快！” 她拍着胸脯道：“小王爷不知道，我都快吓死了呢。谢长史这个人聪明归聪明，就是容易多想，要是小王爷露出一点点蛛丝马迹，谢长史就能顺藤摸瓜，说不定会猜到我和文掌柜的存在了呢。” 文修竹面无表情点点头，连最喜欢的扇子都不摇了。 舒小涵嘀嘀咕咕道：“我可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古代的人明明早睡早起，但就是不长寿的原因。” 顾聿知好奇道：“什么什么？” 他挠挠头：“舒老师说长寿，你们那个时代的人能活到多少岁啊？” 舒小涵昂着头极其自信得意道：“我们那个时代最长寿的人都活到了一百多岁，八九十的老人也不少。平均寿命的话，差不多快八十了。” 顾聿知小嘴微张，整个人都惊住了。 八十岁，那人是什么样子啊！ 他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用算盘都拨不明白。 他好奇道：“那为什么我们不能活到八十啊？” “除去医疗水平不先进这个主要原因外，剩下的就是你们这些人，闲下来就琢磨事，用脑过度，肯定死的早！” 舒小涵边说边点头，再次肯定自己的猜测。 谢长史和秦院判两人早就习惯了顾聿知时不时的走神，两人眼神交换了几下，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秦院判拿着药方下去配药，陈典仪和霍启元这才走了进来。 谢长史忙将话题转移到这次的盐引上，这才得知齐承钧给他们联系了米行。 饶是谢长史觉得自己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在听到齐承朗的话后，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手掌猛地拍了下桌角，一个劲的说着好呀。 李记商行该抓的都抓起来了，李延平这个大掌柜也已经死了，李记商行是绝对不可能再兴风作浪。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同时也让漠北陷入了一种困境，那就是粮食！ 李记商行用粮食把持着漠北这么多年，米行要不依附他们存在，要么就被整的家破人亡。 由齐世子牵线的江南米行，真的是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他们目前的困境。 第209章 小王爷人见人爱 顾聿知回过神来，也跟着使劲拍起了小手：“齐世子真棒！” 他本来想说他要给皇兄写信好好夸奖齐世子的，但一想到皇兄每次给他那些敷衍的回信，他就有些不高兴了。 鼓着脸哼了声，他这次也不给皇兄写那么多了！ 顾聿知正这么想着呢，就听齐承朗笑呵呵道：“臣想，惠州米行合作一事，皇上应该也安排了，不然不会我们一到金州就打听到米行了。” 在惠州的时候他大哥也没说要介绍米行，直到到了惠州米行的人才有动静，肯定是和皇上知道了小殿下遇袭失明一事，紧急让金州的米行联系他们的。 顾聿知一听这话，小脸顿时纠结了起来。 他之前觉得皇兄好像不在意自己，但现在好像又是在意的。 不过也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漠北的百姓。 一直以来，舒老师都说他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说什么不管遇到多大的烦恼，只要看到他笑的眼睛弯弯的样子，就会心情舒畅。 这些话在后宫的时候可没人和自己说过，而且他也感觉好像是这样的。 因为不说谢长史他们，就说诸位皇嫂们，以前没有接触，但他来了漠北后，皇嫂们都愿意和自己分享宫里的新鲜事，也愿意出面帮忙解决他所遇到的难题。 顾聿知没有因为舒老师说的人见人爱而沾沾自喜，而是觉得如果大家在烦闷的时候看到自己会开心那真是一件再开心不过的事情了。 可文掌柜在他失明的时候想要离开的事情，还是勾起了顾聿知心底最深处的自卑。 其实别人没有那么喜欢他，文掌柜他们哄着他是因为他是那个什么宿主，要完成什么任务，谢长史他们哄着他，是因为他是因为皇兄让他们哄着…… 至于皇兄，他才没有哄自己呢！ 顾聿知将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皮耷拉着，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整个人看起来精致又可爱。 谢长史等人的视线不由就落到了他的身上，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都不明白，刚才还很欢快夸奖着齐世子的小殿下，怎么忽然又撅起嘴了？ 齐承朗眼睛一转，叹了口气：“回来的时候我哥还分了侍卫护送我们，进了漠北地界才离开。来了三十个，到回去的时候就只有九个人了。” 顾聿知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过来。 他的记仇小本本要再记一笔，楚王兄这个大坏蛋，连御林军都不放过！ 等他被皇兄抓起来后，他就让那剩下的九个御林军去看看他，嘲笑他！ 楚王兄那么爱面子的人，肯定受不了被人嘲笑的！ 哼！ 顾聿知正美美想着以后楚王被人嘲笑的场面，就听谢长史叹了口气道：“这么一想，楚王此次疯了一样的在路上劫杀，也不仅仅是因为盐引一事，还有惠州新仇旧恨一起报复的意思。” 议事厅一下又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神色都不好看。 大家都明知道这事是楚王做出来的，但就是没有证据，谁也拿他没办法！ 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这话，其实本就是个笑话！ 若楚王不是王爷，而是像张斯一样的一个普通官员，这些事情一出，皇上根本不用顾忌，直捣黄龙，先将楚王拿下再说。 谢长史长长叹了口气，视线在齐承朗身上转了个圈：“齐世子能将惠州稳定，实属不易。我听说在救治疫病的时候，齐侍卫都是抬着棺材去的，这样的人……” 这样聪明的人，又这样有魄力，做事怎么可能不成功？ 他暗想如果是自己被派往江南赈灾，自己会做到哪一步？ 谢长史思来想去，他都明白，他做不到齐世子这样。 他没有齐世子这样无所畏惧，一往无前的决心。 这么一想，谢长史再说话，语气就充满了对齐承钧的欣赏：“惠州在江南一带也属于粮食高产地区，再加上之前的惠州知府算是楚王殿下的左膀右臂，齐世子选择在惠州我并不奇怪，只是这样，他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 惠州虽然不是江南的心腹地带，但也是楚王经营多年的属地，结果齐承钧一过去，一两个月的时间就将惠州给“独立”了出来，对楚王来说这损失可不是银钱能算清楚的。 谢长史不着痕迹看了眼齐承朗，不自觉就想到了齐国公。 只怕齐国公知道两个儿子的处境，肯定是担心多过骄傲。 一提到齐承钧，齐承朗的话就不自觉多了起来，眉头紧皱，脸上的疤痕更显狰狞，声音发闷道：“这点我知道。我在惠州见他的时候，他身边时刻都是不离人的。我听说，他住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下人，全是皇上派去的侍卫。” 一听这话，顾聿知才猛地站了起来，眼睛瞪的圆溜溜的：“齐世子的处境已经这么艰难了嘛？那我们能做些什么呀？” 齐世子这么厉害，这么好的人，一定不能出事呀！ 顾聿知攥紧了小拳头，眼睛都亮了不少。 他早就想好了，等楚王兄的事情解决了后，他一定要去见见齐承钧，和他说说话。 舒老师说，多和聪明人待，自己也能变聪明！ 顾聿知暗想，他也不要求自己像谢长史那样，他就是比齐侍卫聪明一点点就好了…… 他不着痕迹看了眼齐承朗，随后很是心虚的抿着唇偷偷笑了下。 齐承朗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听他这么关心大哥，心里就觉得暖暖的：“殿下臣想，我们只需要将漠北守好，让楚王的手不能插进来，就是在帮我大哥了。” 大家各司其职，把力气往一处使，早些将楚王犯法的证据拿到手，也能早点让桑朝平静下来。 见自己帮不了忙，顾聿知有些蔫耷耷的哦了声，小拳头又放松了，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小情绪就消散了：“齐侍卫说的对。漠北是我的封地，我才不会再让楚王兄欺负呢！” 李记商行都彻底倒了，楚王兄在漠北最大的势力被拔除了，剩下的一些…… 第210章 雪夜是辛凉的保护神 顾聿知嘿嘿笑了笑，剩下的他才不怕呢，他现在可是真正的小男子汉！ 说起李记商行，顾聿知眼睛一转，声音又欢快了起来：“谢长史谢长史，既然齐侍卫已经回来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昌州了？” 也不知道刘典仪和齐知府那边审问的怎么样了！ 他大眼睛一转，连忙问道：“齐侍卫，章侍卫也回来了对不对？” 章侍卫的武功也不赖，应该会平安回来的吧？ 一见顾聿知皱起了眉头，立马就知道了他在担心什么，连忙道“对！章侍卫不仅回来了，所受的伤还没我严重呢。” 说起这事，齐承朗也不得不夸奖道：“章侍卫的武功虽然不比我的高，但他出招都是杀招，在这方面可比我厉害多了。” 顾聿知好奇死了，但一想现在这个不是重点，忙笑眯眯道：“那章侍卫有没有去齐知府那里帮忙呀？章侍卫那么厉害，肯定能从那些人那里拿到证据吧？” 只要章侍卫拿到了证据，那些藏起来的李记商行的人肯定就会被全部抓起来，到时候，漠北就真的没有李记商行啦！ 齐承朗点头道：“是！我们一到昌州，齐知府就将章侍卫请走了，我则是来了这边。至于章侍卫那边有没有进展，的确要等我们回去后才知晓。” 谢长史一转头就看到顾聿知正眨巴着眼睛看自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点头应道：“殿下说的是，我们在辛凉待的时间够长了，也的确该回去昌州了。” 因着小王爷被劫杀失明一事，今年他们在辛凉过了一个无比惨淡的新年。 有时候恍恍惚惚的，还有一种还未翻年的感觉。 如今殿下的眼睛已经好了，齐承朗也回来了，李记商行不可能再翻起什么浪来，他们也的确是该回去昌州了。 谢长史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次回去，是时候要和李记商行把所有的帐都清算了！ 顾聿知一听这话，顿时从椅子上蹦跶了下来，举着小拳头欢呼：“好耶好耶，要回昌州啦！” 他转了转大眼睛，实在不想说，辛凉的条件真的有点差呀，他想闻府的大床，地龙，还有小院子啦！ 还有徐嬷嬷的膳食，这边的材料没有闻府的齐全，徐嬷嬷做的膳食好像都没有在闻府做的那么好吃了。 顾聿知砸砸嘴巴，想回昌州的心更迫切了。 几人说着就将回昌州的时间以及随行的人员定了下来。 虽说他们认为李记商行已经翻不起风浪了，但一切事情还是小心为上。 为此谢长史专门道：“殿下，不如您将雪夜召回来吧，让它陪着您一起回去。” 齐承朗有些不服气：“喂喂喂，谢长史，有我在呢，为什么还要让雪夜跟着回去？我可是雪夜的师父！之前不是就说了嘛，雪夜的身体太庞大了，等殿下定居辛凉后，再陪着殿下？” 谢长史微微一笑：“雪夜可以召集狼群，你可以嘛？” 齐承朗不服气的表情微微收敛了些：“那让别人看到雪夜多不好呀！” 他当然不会自大到说有他在，一定会保证小殿下的安全之类的话，他就是觉得谢长史的态度有点问题。 谢长史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屁，微微一笑：“雪夜极其敏锐的来了辛凉求救，并且非常勇猛的带着狼群救回了小殿下，这事在辛凉已经传开了，在辛凉百姓的心中，雪夜可不是什么狼，而是辛凉的守护神！” 顾聿知晃了晃脑袋，不由就想到了发现雪夜的那天晚上，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 那天可是他第一时间发现的雪夜呢，也是他坚持要将雪夜带回来！ 那个时候他哪里会知道，雪夜会救自己一命呀！ 所以当听到百姓们夸奖雪夜的时候，顾聿知就很高兴，比自己被夸了还要高兴！ 齐承朗嘴巴大张着，感觉好像是在听说书一样，只觉得好生玄幻。 正巧这时秦院判配药回来了，瞧见齐承朗这样，还以为他的下巴脱落了，想也没想，上前一用力就将他的下巴给推了回去，随后皱眉道：“这不是正常的吗？” 几人反应过来，哄堂大笑了起来，只有顾聿知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眨巴着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随后挠挠头，也傻兮兮的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所有人都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 自从确定要将盐引一事揽过来后，他们这些人就没过过一天轻松的日子，身上的担子压的他们每一个人几乎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好在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辛凉这边的事情说完后，谢长史等人自然就问起了这次的护镖行动。 齐承朗仔仔细细将这一路上的事情都交代了出来，随后又道：“我们和定州的几个掌柜说好了，半个月后，闻氏镖局就要护送他们去金州拿粮。” 他收起笑脸，神色严肃的看着顾聿知：“殿下，谢长史，粮行一事，我们也应该可以准备起来了吧？” 辛凉开荒的土地有限，人员也有限，明年还要分一批人出来种植棉花，粮食这方面的产量肯定提不上来，但辛凉的人口却增加了。 陈典仪才统计过，今年冬日，怀孕的女性可有上百人，这都是需要用粮食养的。 辛凉明年可能可以做到自给自足，但粮仓里却没有多余的粮食，辛凉风调雨顺还可以，要真是遇到点什么问题，那就麻烦了。 这事谢长史和陈典仪他们早就商量过，但毕竟那个时候齐承朗还没有回来，所以他们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个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齐承朗这么一说，谢长史就忙和顾聿知分析着为什么也要跟着买粮开粮行的原因。 辛凉人口到底有限，他们先囤够一个粮仓，保证在有天灾人祸时，辛凉所有百姓半年的口粮就可以了。 重要的还是昌州。 李记商行的倒下意味着昌州的米行也陷入了混乱之中，而昌州也没有能够顶替李记商行的大型米行。 这个时候，他们闻氏就必须要站出来！ 第211章 我是不是皇兄最可爱的弟弟 顾聿知明白了粮食对他们的重要性，更加想要回昌州了。 等谢长史他们下去准备时，顾聿知才又趴在了胳膊上，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小大人般叹口气：“舒老师，文掌柜，我好忙呀！” 他掰着手指头数：“回去后我要见章侍卫和齐知府，要知道他们审讯的结果，调集人手将李记商行的人一网打尽，还要见沈侍卫，商议买粮的事情。” 他挠挠头，声音都低落了不少：“还要给母妃他们写信，告诉他们自己眼睛已经好了，让他们不用担心。” 顾聿知小声嘀咕着：“等回去后，我才不要再给皇兄写那么多信呢！我就写一点点。” 他边说还边比划了一下，最后还郑重的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真的会这样做！ 听顾聿知这么说，舒小涵疑惑道：“为什么呀？你之前不是很喜欢你皇兄的吗？” 之前小王爷提起皇上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说皇兄对他好，他也要对皇兄好之类的话。 怎么忽然就变了？ 顾聿知嘟了嘟嘴，小声抱怨：“我每次给皇兄分享那么多好玩的事情，但是皇兄给我写的信，一张纸就没啦。” 他越想越生气，重重哼了声：“而且，而且皇兄给我赏赐的东西，和给其他大臣们的没什么不一样。” 他才不是皇兄最最独特的弟弟呢。 舒小涵听着顾聿知的这些童言童语，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王爷，你怎么会这么想呀！” 顾聿知歪着头看她，哼哼两声：“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啦！”舒小涵蹲下身来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虽然你说皇上给你的赏赐给给别的大臣是一样的，但这些赏赐对你来说都非常有用对不对？” 是这样的吗？ 顾聿知食指绕着圈玩，想起第一次皇兄给的黄金，让本来库银都见底的自己好像一下就摆脱了困境。 虽说每次都是银子，但他的封地在建设，本来就是特别缺银子的时候啊！ 每次陈典仪和自己盘辛凉的帐时，顾聿知就会被庞大的开支给吓到。 原来垦荒需要花费这么多的钱啊…… 他的语气瞬间没有了之前的理直气壮，有些结巴道：“这么说，这么说皇兄还是很喜欢我的吗？” 他鼓着脸，不满道：“那为什么皇兄写信总是写那么一点点啊，都不和我分享他平时遇到的好玩的事情。” 舒小涵和文修竹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是无奈。 毕竟他们可不知道皇上能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舒小涵本来还想再劝，眼睛一转，边使劲清了清嗓子，边使劲给文修竹使眼色。 自从那日小王爷听到那些话后，他们两个就好像是在刻意回避交谈一样，这么多天过去了，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舒小涵隐约觉得小王爷心里的顾虑是和文修竹有关，但她想不到小王爷心里的顾虑到底是什么，只想着让文修竹主动一点，尽早修复两人的关系。 要知道，小王爷实际上还是非常好哄的一个小孩子。 文修竹接收到了她的示意，但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能成功发声，只垂头思索着。 顾聿知无知无觉，左右手打架似的询问着：“你说，我是不是皇兄最可爱，最贴心的弟弟呀！” 右手食指勾了勾：“是呀是呀！” 左手左右摇摆着：“才不是才不是！皇兄才没有把我当最可爱的弟弟呢……” 文修竹没忍住也轻轻笑了声，垂眸上前：“殿下，小的认为，皇上是真的在乎您的。您想，若是没有皇上的允许，各宫娘娘们怎么会给您送那么多的东西？” “就比如说这次，因为您失明，德妃娘娘是不是第一时间就给您送了很多药材过来？” 顾聿知疑惑的啊了声，挠挠头想了好一阵，纠结道：“真的给我送药材了嘛？我怎么不知道呢？” 齐侍卫有说嘛？ 舒小涵和文修竹…… 也许是因为已经开了口了，所以这会儿文修竹再开口也就不觉得困难了：“齐侍卫刚才才说的，您可能没仔细听。而且德妃娘娘给您的药材，可和从药材商那里拿来的药不同，都是名贵的。” 顾聿知眼睛滴溜溜的转，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我还是没想起来。” 不过很快顾聿知就高兴了起来，再加上之前齐侍卫说到了金州后，皇兄就派粮行的人和他们联系了，这是不是说明，皇兄就算是知道自己失明了，也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 顾聿知坐直了身体，小嘴抿的都快成一条直线了，还是不确定的再次问道：“皇兄真的让德妃嫂嫂给我带了药材？真的哦？” 文修竹这才理解到了舒小涵那句小王爷真的很好哄这句话。 不过一句德妃送了名贵药材过来，小王爷马上就又开开心心了起来。 文修竹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当然是真的！殿下您可能没注意到，齐侍卫还给秦院判给了一个药材清单，秦院判说了，这些药材基本都是明目的。” 顾聿知眼睛一亮，意思就是说，这些都是专门给他挑选的喽？ 他抿着的唇瞬间松开，嘻嘻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晃了晃脑袋，蹦蹦跳跳往房间走，语气欢快道：“既然皇兄给我专门送了药材，那我还是要给皇兄礼物的嘛。” 至于是什么，他现在也想不到，就是…… 他挠挠头，写信的话还是少写点内容，因为皇兄可能也不爱看他写的那些。 顾聿知轻轻哼了声，就听舒小涵道：“小王爷，我倒是觉得，皇上写信的内容少，不是因为他不想和你分享，而是没时间，并且也没什么好玩的事情和你分享。” 她有听到过实习的小姑娘说，有短视频科普皇上批的奏折有多么无聊，比如在朝官员，一日三次问候皇上好，又比如封疆大吏，一天三次上奏折我想回京面圣之类的废话。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皇上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小王爷写信真是再正常不过的。 顾聿知一听，好像也是这样啊！ 他脸上的笑瞬间就更灿烂了。 第212章 府衙的叛徒 第二日一早，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就回了昌州。 因着有好长时间都看不到，再出门时，顾聿知又变成了好像是第一次出门那样，扒着车窗不停往外看。 不过因为他的眼睛不能见太刺眼的光，秦院判特意让他戴了一个小的帷帽，颜色还是也已加深了一点的，看东西朦朦胧胧的，让他觉得格外新鲜。 直到进了闻府，顾聿知还记着谢长史说得要有威严，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绷着一张脸回了房间休息，再醒来时已经是酉时末刻。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脑子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就听到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他马上捂着肚子，大眼睛转了转，见周围没人才捂着嘴嘿嘿笑了起来。 还好还好，不然他会有点不好意思的。 顾聿知刚庆幸完，就听舒小涵嘿嘿的偷笑声，他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舒老师，文掌柜，你们是不是都不用吃东西的呀？” 他歪着头想了好一阵，发现好像就是没见过他们两人吃饭。 不仅仅是吃饭，还有睡觉…… 顾聿知眼睛一亮：“哇，这么想，感觉当个灵魂体好厉害呀。” 如果他们都是灵魂体的话，那他们就不用害怕天灾人祸粮食不够吃啦，也不会累，时时刻刻都能征战北狄，再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让他们再也不敢来桑朝了。 顾聿知越想越美滋滋，嘀嘀咕咕的说着，一抬头就见文掌柜和舒老师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 他眨眨眼：“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顾聿知见舒小涵点头，哈了声，还没来得及自夸，就听她道：“但是小王爷，成为灵魂体的必要条件，就是人要先嘎掉……” 因为舒小涵说过好几次这个词，所以他当然知道嘎掉是什么意思。 顾聿知眼神逐渐变得惊恐。 随即就想起来，他们三个人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舒老师和文修竹就说的是他们生前怎么样怎么样…… 顾聿知小小的吞了口口水，就听舒小涵继续道：“还有就是，不是所有人都在嘎了之后能够成为灵魂体。绝大多数的人嘎了后，就真的不存在了。” 她笑眯眯道：“小殿下到现在还想让大家都成为灵魂体吗？” 顾聿知的小脑袋几乎摇成了拨浪鼓：“不要不要，我们大家都要好好的活着才可以！” 他边说边快快的下床，刚走出内间，就听到外面传来徐嬷嬷的声音，他忙欢快道：“徐嬷嬷徐嬷嬷，我饿啦！我要用膳啦！” 徐嬷嬷这才推开门，笑容满面：“殿下放心，老奴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殿下了。”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快速洗漱完，坐在椅子上等着徐嬷嬷将晚膳端进来。 谢长史等人已经在议事厅了，听到说小殿下醒来的消息，忙都走了过来，等他用完膳后，再一起回了议事厅。 顾聿知还没来得及坐下呢，就听见刘典仪和齐知府请安的声音：“臣刘应、齐文瀚给殿下请安。” 顾聿知摆摆手：“快起来快起来，你们快坐，和我说说看，审问有结果了嘛？现在漠北还有多少李记商行的人在啊？” 不等刘典仪他们开口，顾聿知继续道：“还有还有，李延平的宅子查封了没有，有没有搜到什么证据？李记米行的人呢？” 他歪着头想了想：“别的州府那边传回来消息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刘典仪根本都插不上嘴，几人紧闭着嘴巴，等顾聿知眨巴着眼睛不再说话时才开口道：“李延平的宅子已经查封了，但是并未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臣想，李延平在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前，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顾聿知小脸皱着啊了声：“这么说，我们什么收获都没有嘛？” 他捏紧了小拳头，轻轻锤了下桌子，哼了声：“这个大坏蛋，果然诡计多端！” 齐文瀚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顾聿知了，之前听说他的眼睛失明了，吓得连着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梦里全是皇上愤怒的脸，以及血流成河的漠北。 他真是恨不得马上就去辛凉。 可他还没行动呢，刘典仪回来后带着殿下的令牌上门，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们立刻开展了对李记商行的全面查封。 大到各店铺掌柜，小到李延平府里的一个杂役。 他们雷霆般的速度，根本就没有给这些人丁点逃跑的机会，全部抓进了府衙的监狱。 随即就是审问，没日没夜的审问，但进展很缓慢。 杂役等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干好自己的事。 而他们给予厚望的米行掌柜，在入狱第二天就解了裤腰带，自己把自己吊死了！ 顾聿知一听这话，猛地站了起来：“什么什么？钱康那个大坏蛋居然自杀了？” 他可一直记着呢，当时就是钱康怂恿黄福陷害他的药铺！ 在他记仇的小本本上，这个人的名字一直都没有被划掉。 本来还想的等他封地能够支撑起一个粮行了，就把这个家伙抓起来的，把他粮铺的粮食全变成自己的，让他在一旁看着，气死他。 现在真是便宜他了！ 哼！ 顾聿知鼓着脸道：“除了这个坏家伙外，还有别的人有线索吗？” 总不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吧？ 顾聿知瞅一眼齐知府，又瞅一眼刘典仪，看他们俩的样子，应该是有收获的吧？ 他正着这么想着，就听刘典仪道：“因着钱康的自杀，齐知府揪出了府衙中的叛徒，并且撬开了几个人的嘴。” “叛徒？” 顾聿知眨眨眼，昌州府衙里竟然也有叛徒！ 他歪着头想了想，以前好像没感觉到呀。 不过他和府衙的人不熟悉，不知道也很正常。 顾聿知好奇道：“是谁呀？” “通判赵墨！” 说起这人，齐文瀚的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此人也算是臣的心腹了，跟在臣身边数十年，臣实在没想到，他竟然会背叛臣。” 齐文瀚苦笑一声继续道：“殿下可还记得，那次黄福找人陷害药铺一事……” 第213章 他肯定是要死了…… 一听齐知府提起这事，顾聿知立马就双手环胸，哼哼了两声，皱着小鼻子恶声恶气道：“我当然记得啦！” 见顾聿知这样，齐知府紧皱的眉头不由都松懈了几分，低声道：“当时何汉带着人堵在知府衙门门口，说是要替闻氏医馆讨个公道，臣知晓，闻氏医馆定是遭了算计，但不知道殿下和谢长史有没有对应之策。” 再回想起当日之事，齐知府仍能想起当时的惊慌，他怕小殿下好不容易才开起来的药铺真的没了。 小殿下对开商行一事格外上心，要是经此一事，一蹶不振怎么办？ 他还这么小，影响到以后一生怎么办？ 当然还有一点，他怕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小殿下的原因，影响到皇上的计划，那自己真是才是罪该万死。 齐知府继续道：“臣当即就派人从后门去闻府，想知道殿下您知不知晓此事，有没有做好应对之策。没多久，通判就过来和臣说，闻府知道此事，并且经得起查。” 顾聿知歪了歪头，他想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重要的：“这个通判说的是对的呀。我们的确是有应对之策，经得起查呀！” 当时的那两个药童，事情结束后，一个被送到了齐知府这里去修官道，另外一个已经跟着秦石楠在学炮制药材了。 他有次听谢长史和刘典仪聊天，说去修官道的那个人，一直在和衙役说，想要重新回来什么之类的。 顾聿知哼哼两声，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齐知府却道：“但这次调查出来却发现，臣派出去的人还没到闻府时，通判便给臣给了确定的消息。那次是殿下英明，早早做了对策，若是没有，那日闻氏医馆绝对逃脱不了。” 顾聿知眨眨眼，仔细思考了下齐知府的话，这才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那个通判传递了假消息？” 齐知府点点头，他这才拍了拍胸口：“那真是好险啊，还好我们有对策。” 见顾聿知反应了过来，齐知府继续道：“臣一直察觉到知府衙门有叛徒，但是因为通判行事很小心谨慎，很少和李记商行的人来往，若非这次臣等快刀斩乱麻抓住了李记商行的人，通判还不会浮出水面。” 齐知府的心里实在是不好受，缓了好一会儿才嗓音干涩道：“殿下这次去辛凉的事情，就是通判和李延平商议的……” 顾聿知瞪大了眼睛，实在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个什么通判的事情。 一时间，那晚的画面又浮现了出来，他好像又置身在了那日的冰天雪地中，浑身好像都被冻的僵硬，漫天的雪花，浸透的鲜血，马匹的哀嚎，刀剑入体的声音，又出现在了耳畔…… 他僵在原地，浑身都止不住的抖，喉咙发紧的厉害，连呼吸都不会了，脸色瞬间涨的紫红。 “殿下！” 秦院判发现了不对，上前死死掐着顾聿知的人中，又狠狠在他的穴位上点了两下，顾聿知的情况才有所好转，大眼睛看着秦院判，一时还有些茫然：“秦院判……” 谢长史等人齐刷刷看向秦院判，见他轻轻点头，这些人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其实心里有猜测，劫杀的事情在小殿下的心里没过去，但小殿下每日都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他们自然不敢多问。 谁知道齐知府的一句话会让小殿下被噩梦缠身！ 齐知府此刻也是内疚到不行，头重重耷拉着。 秦院判的手就放在顾聿知的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极轻的拍着，极大程度缓解了顾聿知的紧张。 虽已是晚上，但议事厅灯火通明，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极其熟悉又信赖的人。 顾聿知只觉得刚才还冷到不行的房间，瞬间回暖。 他僵直着身体，好一会儿手指才缓缓活动了起来，低声道：“我没事了。” 秦院判这才将手收了回来。 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顾聿知就好像是感染了风寒后，嗓子干痒，正想说话，就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小脸咳的通红，眼泪刷刷往下掉，脖子都粗了不少。 秦院判这才有些慌了，忙用空心手掌用力给他拍着背，同时朝着谢长史道：“快，去让徐嬷嬷把我做的药茶泡一壶拿来给小殿下喝了。” 顾聿知咳得惊天动力，他咳得两只耳朵都快听不见了，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在旋转。 就在刘典仪等人再次上前时，顾聿知却猛地一把推开了他们，大吐特吐了起来。 “殿下！” 刘典仪等人惊得往后退了两步，猛地都跪了下来。 秦院判紧皱着眉头，手捏成拳头又放开，捏成拳头又放开，好几次后，这种手掌发麻的感觉才消散开：“齐侍卫，过来，把殿下扶好。” 这段时间，他每隔一日便会给殿下请平安脉，从未发现殿下的脉象中隐藏着什么病灶。 但此刻小殿下发病又疾又猛，让秦院判首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他的医术根本就没有那么高超，更配不上别人说的神医二字！ 齐承朗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上前在顾聿知的穴位上点了两下，止住顾聿知有些不受控制的身体，这才上前将他抱在了腿上，丝毫没有一点嫌弃他的意思。 顾聿知胃里还在泛酸，吐的眼眶都红了，干痒的嗓子火辣辣的疼，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这会儿他身体动不了，只能蔫耷耷的靠在齐侍卫的身上，转了转眼珠，盯着秦院判看。 他无声问道：“舒老师，文掌柜，我突然又咳又吐的，是不是要死了啊？” 舒小涵捂着嘴哭的已经说不出话了，只一个劲的摇着头。 谁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顾聿知又看向文修竹，忍着哭腔道：“文掌柜，我知道你觉得我会影响你那个什么评比，我现在可能要死了，你还是和你的那个主系统说一下，你换个宿主吧。” 他瘪着嘴，使劲憋着气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他肯定是要死了，然后被埋到土里，被那些小虫子咬…… 第214章 完蛋了，秦院判都诊断不出他的病了 顾聿知的话一出，舒小涵就抬头看了过去，眼含祈求的摇着头。 小王爷这会儿已经很难受了，你可千万不要再说那些话啊！ 这一次的文修竹，想也没想拒绝了：“殿下，小的没有想要换宿主。” 他作为皇商的时候，哪怕是富可敌国，却依旧身份卑微，后代子孙不得参加科举，入朝为官，文氏族人，世世代代都是低贱的商户。 他早就习惯了对皇室中人卑躬屈膝，所以在一开始选择小殿下的时候，文修竹的内心最深处，其实有那么一点点隐秘的畅快。 顾聿知的身份再尊贵，面对自己时还不是甜甜的喊自己文掌柜，想让自己教他怎么赚钱。 这让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翻了身，甚至可以利用自身的优势，让顾聿知成为自己的傀儡。 这个念头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但一次又一次的被他强行压了下来，直到顾聿知失明，他一下就觉得，以往所拥有的那些隐秘的畅快，和不可说的小心思都失去了意义。 所以他想离开，害怕在评比中得不到好的名次只不过是其中一个不重要的原因罢了。 可这段时间两人的刻意沉默，和刚才小殿下和自己说的那番话，让文修竹彻底明白了，不是这样的！ 他垂着眸，狭小的眼睛就好像是彻底闭上了一样，艰难道：“小的其实，从来就没有就这样离开小殿下。” “我内心一直觉得，我是个商人，我就是注重利益，什么感情在我这都不作数！” 他活着的时候都没在意过家里人，死了后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只是他一项任务的宿主？ 所以他不停告诉自己，离开才是最合适的：“但每当我起了这样的念头，我就又觉得再等等吧，说不定小殿下明日就能看见了。” 只要小殿下能看见了，自己又能继续想办法让他给自己当傀儡了。 一日推一日，直到被舒小涵看出端倪，两人争吵。 他嗓音干涩道：“小的知道，舒老师很喜欢殿下，她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抛弃殿下，所以小的和她争执，其实也是希望，舒老师所说出来的道理，讲出来的理由，能让我彻底放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那些被藏在最深处的，罪恶的念头。 他好像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算计着别人，或者被别人算计着，就算是父母妻儿，也好像都是在互相算计。 生前，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和小殿下这样赤诚又干净单纯的人相处。 而舒老师，作为一个什么现代农科院的博士，虽然经常神神叨叨的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但本质上也是一个格外单纯的人。 文修竹从未想过，自己所向往的这种没有尔虞我诈的生活，竟会在这里实现…… 一想到这些，再看顾聿知此刻蔫耷耷的样子，文修竹刷的一下跪了下来，死命的摇着头：“殿下，小的知道，等我和舒老师的任务完成后，我们会被强制送走，但小的，真的没有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您。” “现在，在小的心里，您就是小的的主子，是小的心里，最重要的人。” 文修竹悔不当初，痛哭流涕的忏悔。 顾聿知却张着嘴，不知不觉中，胸口那种闷闷的感觉一点一点的开始消散，反酸的胃部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好受了起来，只不过嗓子仍然有些疼。 他呆愣愣看着文掌柜，总觉得这样的文掌柜很是陌生，但又感觉好像他们两人之间之前还隔着的那层纱，一下子就被掀开了，让文掌柜这个人更加清晰了起来。 他小嘴抿成一条直线，视线重新落在秦院判的身上。 文掌柜说他不想离开，但是自己呢？ 他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秦院判，我是不是要死了？” 秦院判把脉的手微微一抖，速度将手拿开，闭着眼睛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他这个样子实在有些吓人，刘典仪等人的脸都白了。 怎么回事，小殿下来的时候不还都是好好的吗？难道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刘典仪等人齐刷刷的弯腰，将头重重磕在手背上，没人说话，但每一个人都抖的厉害。 比起害怕他们会遭到皇上的惩罚，他们更怕小殿下会出事！ 秦院判缓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始给顾聿知把脉，这一次他的神情更加肃穆。 而顾聿知哭着哭着，又开始吐了，他刚才吃的东西全都吐光了，这会儿吐的都是胃里的酸水，有些酸水来不及吐，甚至返到了鼻腔之中，随后又是一轮猛烈的咳嗽。 秦院判反反复复左手右手把脉了好几次，但都无法诊出脉象中有任何的不妥。 可小殿下吐的厉害，咳的厉害，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就会出血…… 刘典仪等人视线紧锁秦院判，见他眉头紧锁，来来回回不停诊脉，就是一言不发，好像坐实了小殿下得了不治之症。 几人恍恍惚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鼻头就酸的难受，眼眶泛着红。 正巧这时徐嬷嬷和谢长史端着药茶过来了，两人还没进去就见屋里跪了一地的人，顾聿知时不时的咳嗽声传来。 这个时候，他咳嗽的声音都变得嘶哑了起来。 徐嬷嬷缓缓转过僵硬的脖颈，和谢长史对视一眼，手里端着的药茶瞬间落了下来。 清脆的破碎声，顿时将秦院判给惊醒了过来，他缓缓收起了手，仔仔细细检查了顾聿知的舌苔，眼睛，心跳…… 没问题，通通都没有问题。 小殿下的咳嗽和呕吐都非常的莫名其妙！ 他缓缓站了起来，长舒一口气道：“我……” 顾聿知都跟着紧张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哭着哭着又开始打嗝了，呕吐和想要咳嗽的感觉一下都消失了。 秦院判缓缓道：“殿下，臣实在无能，没有从脉象中看出殿下的身体有任何的异样。” 不仅没有异样，脉象反而显示殿下的身体应该是非常健康的才是。 顾聿知嗝都被吓回去了。 完蛋了，秦院判都诊断不出他的病了！ 第215章 李记商行余孽仅剩一人未归案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齐承朗才猛的道：“殿下，您现在舒服些了吗？” 顾聿知茫茫然想要抬头，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体现在动不了，只得道：“好像，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齐承朗这才将他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犹豫片刻揭开穴道：“这样呢？” 顾聿知扭了扭身子，又挠挠头，好像除了嗓子难受之外，他还真的没什么的别的感受。 秦院判等人终于发现了，小殿下没有再咳嗽呕吐，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没人点破这一点，就怕提醒了过后，小殿下又会莫名其妙得开始吐。 徐嬷嬷招呼了两个下人将议事厅打扫干净，顾聿知则回了房间洗漱，躺在床榻上，再次让秦院判给他把脉。 齐知府站在门外，想了想道：“谢长史，刘典仪，要不我先回去？殿下今日这样，也不知还有没有精神再听我汇报了。” 谢长史点了点头，齐知府这才进了顾聿知的房间，等秦院判再次宣布小殿下没事够，他才道：“请殿下好好休息，臣先告退，明日再来拜访。” 顾聿知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大眼睛转了转，嘟囔道：“你的事情还没说完呢，说完再走吧。”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肯定是刚才自己的样子把齐知府给吓到了…… 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的嘛。 最重要的是，他回来后好像睡的时间有点久了，这会根本睡不着，他就想和人说说话。 齐知府不由抬头看向秦院判，见他微微点头，又觉得小殿下的精神头还不错，这才接着之前得话题往下说：“经过我们的审讯，钱康就是被通判弄死的。” 通判的身份特殊，所以李记商行知道他背叛了府衙的人仅有那么两三个，钱康恰恰是其中一个。 通判知道刺杀亲王的罪过有多大，弄不好就是灭九族，他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在钱康被抓得那一刻，他就起了杀心！ 顾聿知听得嘴巴都张大了，满脸不可置信，等齐知府说完后，他才哼了声道：“钱康被抓了他就害怕灭九族啦！那他个李延平密谋要劫杀我的时候难道就不知道吗？” 这个坏家伙肯定是知道的，肯定是李延平给了他特别多的好处！ 一想到这，顾聿知眼睛都亮了：“那个李延平是不是给通判送了好多礼？” 他握紧了小拳头，肯定是这样的！ 谢长史说过的，人做坏事，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银子！ 正好商行的人要去买粮…… 顾聿知眼睛亮晶晶看着齐知府，就见他点头道：“殿下说的是。而且这个通判还交代，章侍卫带人围剿祁州李记镖局时，也是因为他的提前告知，这才让章侍卫他们差点遇了难。” 在顾聿知愤愤的视线中，齐知府继续道：“通判认罪时和臣说，一般险的事情他都不会管，只有在这种大事上才会透露信息，所以李延平给了他不少报酬，都藏在他家干枯的水井之中。” 齐知府说的这几件事都是个小殿下有关的，和小殿下无关的那些还有很多，但那些都是陈年旧事，小殿下则实在没有必要跟着伤神。 刘典仪见顾聿知鼓着脸，一副气呼呼哄不好的样子，上前道：“殿下放心，通判所得来的不义之财，臣全都拉了回来，只等着谢长史回来入库。” 顾聿知眨眨眼看向齐知府：“全都拉回来了？” 知府衙门不需要的吗？ 齐知府一见他这样就明白了，下意识挺直了背，清了清嗓音道：“臣还有一事要汇报，李记粮行的存粮，现在全都在知府的粮仓里了。” 要不是抄了李记粮行，齐知府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穷！ 昌州百姓辛辛苦苦一年，也不过才填满十个粮仓，如果来年天灾人祸，昌州的粮食也不过能护着百姓们平安过一个月。 但李记粮行却不同啊，他们竟然在官道旁边的荒山中，偷偷挖了地窖，囤了上百万石粮食，相当于他五六十个粮仓的存量！ 对于齐知府来说，粮食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和刘典仪不过简单商量了下，二人非常和平的将李记商行的东西瓜分了干净。 粮食全归知府衙门，银钱全归小殿下！ 顾聿知哇了声，一个劲的鼓着掌，只觉得这两个好消息让他的嗓子都没那么难受了：“李记商行隐藏的人都抓住了嘛？” “差不多了。”直到这时，一直都没说过话，隐藏在阴影之中的章原恺才站了出来，“臣回来后立马提审了李记商行的大小管事，不过一日的功夫，和李记商行有一点关系的人都被关押了起来。” 知道小殿下被劫杀并且失明后，章原恺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阴沉。 一路的追杀，更是激发了他心底最深处的血腥暴戾，所以他的审讯格外简单粗暴。 不管大小，把所有的管事都关到一个牢房里，逼问剩余之人的下落，一个不说，那就杀一个。 他毫不留情，地狱归来的判官形象，一下就震慑住了剩下的人。 这些管事贪生怕死的，没多久就全部交代了。 这段时间昌州可以说是人人自危，生怕被查出来和李记商行有关联。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今日，小殿下回来了，他才让人将那些反复查过几次都没问题的人给释放了出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满身的血腥气，害怕吓着小殿下，也害怕看到小殿下眼底的惊惧，所以他一直躲在众人身后，要不是顾聿知问起这件事，他也不会站不出。 顾聿知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没说话，章原恺觉得有些难受，艰难吞咽了口口水，接着道：“到目前为止，昌州府的李记商行余孽，仅剩一人还未归案。” 他忽然语气严肃道：“经过臣的调查，此人在李记商行虽然没有什么任职，但很受李延平的信任。臣怀疑，李记商行和楚王之间的一些事情，是此人在处理。” “另外，此人被调查出，最后的行踪，是去了全州！” 第216章 全州封城 全州？ 顾聿知轻轻拍了下脑袋，好一会儿才想明白，长长的哦了声。 虽然一直都在说，李记商行可能和全州的人有勾结，但他来这一年多，除去第一次皇兄给他的赏赐被劫，全州知府派了衙役来帮忙外，他们就没有交集。 那个全州知府，别说平时给他写信问候了，就连逢年过节都没送过礼。 感觉好像全州不是漠北的一个州府一样。 顾聿知挠挠头：“那，你们有派人去全州吗？” 章原恺点头道：“有！但是还没传回来消息。殿下，臣等这次在金州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点关于全州的风声。” 不光是顾聿知，谢长史等人也没听说过这个消息，闻言都看了过去。 “全州好像封城了。” 这话是章原恺无意之间听到的，几个商户之间的讨论。 全州是桑朝抗击北狄的第一道屏障，驻扎着十几万漠北军，全州的粮食消耗，是整个漠北最大的一个州府。 所以全州的粮行生意最好做，发现不对劲的就是这些粮行。 他们的粮食消耗极快，几乎每个月都要去金州大批量的购粮，但这一次，全州的那些粮行，好像差不多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去金州购粮了。 其中一人提到过全州封城的事情。 但这话没人相信，因为他们都认为全州又没发生瘟疫什么的，怎么可能会封城？ 章原恺当时听了一耳朵也没当回事，毕竟辛凉和全州挨的那么近，全州若是有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但今日再想，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段时间的确没有什么商行前往全州。 听到这个消息，顾聿知也觉得格外不可思议，大眼睛使劲睁着，好一会儿觉得有些干涩了，才赶紧眨了眨眼睛：“全州封城的话，是什么原因，北狄人打进来了嘛？” 他食指使劲绕着，小嘴紧紧抿着，也说不上是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好像很害怕，但又觉得如果北狄人真的来了，他是肯定要上战场。 顾聿知瞬间再次想起被劫杀那日的场景，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绕着的手指死命勾在一起，好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了下来，眼巴巴看着谢长史和齐侍卫。 谢长史微微摇头：“应该不是。我们在辛凉住了这么长时间，没看到狼烟点起过。” 霍启元也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如果是北狄来袭，不仅不会封城，还会尽快给皇上送呈军报，调集粮草等物资，保障前线不会陷入粮草缺失的困境。” 顾聿知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过来，轻轻敲了下脑袋，小声嘟囔着：“霍先生之前都教过我的，打仗的时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他握紧了小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鼓励他封地的百姓们多多垦荒。 不仅仅是要保障辛凉百姓们的粮食，他还要想办法多囤积粮食，以后当好全州的粮仓！ 顾聿知眼睛滴溜溜的转，暗想把粮仓建设在哪里比较合适。 其他人不知道顾聿知心底的想法，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全州的状况。 全州肯定没有疫病，否则全州知府不可能不派人求救。 也不是北狄来犯，那全州封城到底是为什么？ 最重要的是，全州十几万的漠北军，封城这几个月，到底靠什么活？ 不过片刻的功夫，谢长史的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 全州莫名其妙的封城，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谁下的命令，全州内部百姓和漠北军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 如果北狄人知晓全州封城，会不会挥兵南下？ 谢长史闭了闭眼睛，一时间将所有的坏事都想了一遍。 他上前低声和顾聿知解释全州莫名封城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听的顾聿知坐直了身体，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脑袋也瞬间都清明了。 他的辛凉还没建设好，粮仓还没填满，北狄人怎么能过来。 顾聿知皱着小眉毛，嘟着嘴巴道：“齐侍卫齐侍卫，你拿着我的令牌去全州，要是全州真的封城了的话，你就让全州守城军开门，让他们那个知府……” 他看向谢长史，就听谢长史低声道：“柯良翊。” 他点点小脑袋继续道：“对对对，柯知府。等城门开了，你让柯知府来昌州见我。” 他哼哼两声，扬着头道：“要是辛凉的守城军不开门，我就给皇兄写信，让皇兄派兵来增援。” “还有那个柯知府，要是敢不来见我，我就……” 他歪着头想了想：“我还是给皇兄写信，参他一本。” 柯知府过年都没来拜见自己，说不定也是个坏家伙！ 反正谢长史说了，虽然亲王不能干涉地方政务，但是紧急情况下，亲王的令牌是能号令地方官员的。 所以刘典仪他们才会在顾聿知醒来后，找他要了令牌，用令牌命令漠北各州府抓捕李记商行的余孽。 齐承朗和章原恺对视一眼，见章原恺不着痕迹点头，他这才双手抱拳：“臣遵命。” 剩下的事情，和他这个武将没有太大关系，接过刘典仪递来的令牌，齐承朗马不停蹄就前往了全州。 等齐承朗走后，章原恺才接着汇报接下来的事情，除去昌州外，定州和祁州那边也已回了确定的消息，拔除了李记商行的余孽。 顾聿知哦了声，干脆盘坐了起来，手肘支撑着下巴，整个人像是叠在了一起：“那庆州呢？之前不是说庆州知府腿断了嘛。皇兄调任了新的庆州知府吗？还有还有，漠北的巡抚到任了嘛？” 他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哎，事情太多了，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两件事给忘记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皇兄应该都安排好了吧？ 不管是庆州知府还是漠北巡抚，皇兄肯定都不会让楚王兄得逞的，到时候，漠北就只有全州不在他的掌控了。 不过他也不能着急。 谢长史说，欲速则不达，舒老师也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一年的时间就让漠北的其他几个州府都变成皇兄的了，他已经很厉害啦！ 第217章 新上任的巡抚和庆州知府 顾聿知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看向了齐知府。 别说他了，谢长史等人都忘记这事了。 这段时间大家的注意力全在李记商行和小殿下的眼睛上，新的漠北巡抚和庆州知府有没有上任他们还真是不知道。 而一直在昌州的齐知府应该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这事的人。 齐知府上前一步：“禀殿下，这两个位置的官员的确到位了，巡抚叫何家瑞，原是岭南容州州牧。” 顾聿知满是疑惑的看了眼齐知府，声音小小的，不确定道：“可是，可是巡抚不是比州牧的官职低嘛？这何家瑞，难不成是犯错了？” 他挠挠头，感觉有点奇怪。 要是犯错的话，皇兄应该也不会让他来漠北巡抚吧。 而且岭南那个地方，紧挨着南蛮，是和漠北一样重要的地方。 他听谢长史说过，岭南多原始森林，那里气候适宜，土地也比较肥沃，要是能垦荒出来，粮食的产量能直逼江南。 他鼓了鼓脸，要是当时皇兄给自己流放到岭南去，那他的封地是不是能垦荒出特别多的好地？ 这个想法才起来，瞬间又灭了。他才想起，谢长史说过的，岭南人烟稀少的原因是那里的虫蚁特别多。 听说经常会有长虫爬到人的屋子里面去…… 一想到这些顾聿知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么一想，好像漠北更好一些。 不过皇兄将岭南一个州的州牧调过来，他之前一直待在岭南，来这边后会不会不习惯呀？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不好，转头眼巴巴看着谢长史。 谢长史对于何家瑞这人的名字倒是有些耳熟，但的确了解不多，只微微摇头。 谁知霍启元站了出来，垂眸道：“殿下，何家瑞父亲是兵部侍郎何从盛，他本人在霍家军里待过两年，出去后便去了岭南任职。” 何从盛？ 顾聿知惊讶道：“可是皇姑奶奶所在的何家？” 谢长史这才想起何家瑞的身份来，点头应是：“正是此人。” 何家瑞的祖父当年是俊朗的探花郎，和大长公主的结亲是当时的佳话，何再加上何家有从龙之功，在京城风头无两。 但随着大长公主染病去世，何家的风光逐渐被淹没，何从盛这么多年也就爬到一个兵部侍郎的位置。 谢长史有理由怀疑，皇上是在给这个何家瑞铺路，只等何从盛从兵部退下来。 顾聿知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只是想不明白，虽说地方官员的品阶含金量不如京城的官员，但这个何家瑞的官职是不是也升的太神奇了。 顾聿知眨眨眼，小声问道：“何从盛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吗？为啥从军队出去后就变成蓉城的州牧了。” 舒小涵不知道这些官员的品阶，听完文修竹的介绍，啧啧摇头：“这升职速度，坐火箭都赶不上。” 顾聿知不知道什么是火箭，但听舒小涵的意思应该是感慨何家瑞升职速度快，点点小脑袋，无声道：“对对对，舒老师说的对！” 霍启元继续道：“何家瑞去岭南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州牧。岭南一带多贼寇，何家瑞带州府衙役，用了两年时间，肃清了岭南贼寇，皇上这才破格提拔。” 顾聿知满是星星眼的哇了声。 好厉害呀！ 他对这个何家瑞充满了好奇，一想到这个人现在来了漠北，以后说不定会经常和自己见面，眼睛都亮了：“这个何家瑞这么厉害，我好期待呀！” 这个何家瑞父亲是皇兄的人，他本人又是在霍家军里待过的，肯定是皇兄的人。 他美滋滋的想着等见到何家瑞了后，要好好问一问何家瑞关于他在岭南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到因为他的这一句夸赞屋里的人脸色都变了。 他们好好的反思了一下，最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竟然好长时间都没听到过小殿下的夸奖了！ 顾聿知无知无觉，语气欢快道：“庆州知府呢？换成谁了呀？” 巡抚换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庆州知府应该不会这么厉害吧？ 不过他还是好好奇呀！ 顾聿知眨眨眼，忽然想到之前那个知府的腿断了，还企图瞒着皇兄的事：“对了对了，之前的那个庆州知府呢？他有没有被抓起来？” 腿都断了，还敢做坏事，就应该让皇兄把他押回京中，关在天牢里，让他再也不能出来害人！ 齐知府道：“现任庆州知府黄彦章倒是没听说过。” 他转向谢长史：“谢长史应该知晓吧？” 顾聿知也跟着眼巴巴看了过去，就见谢长史皱眉想了下：“如果是臣想的那个人，那就应该是建历三年的进士，和全州知府柯良翊是同乡。” 建历三年的进士？ 顾聿知呀了声：“谢长史之前不是说这个柯良翊也是建历三年的进士嘛。那他们那个乡还挺厉害的……”他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出了两个进士。” 谢长史微微一笑：“是。” 皇上特意将柯良翊安排过俩，应该是和柯良翊有关系。 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顾聿知之前压下去的困意又袭了上来，小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眼泪汪汪的。 谢长史等人正要告退，顾聿知忽然猛地又睁开眼睛：“谢长史，说起来，辛凉是不是也该建立学院了？” 这次他去辛凉的时候，就有不少小孩子围着他的马车转悠呢，这么多孩子，不上学堂的话怎么办呀。 他以后也想让别人提起辛凉的时候，就像他这样惊叹，哇，辛凉那个地方出了好多进士呀！ 顾聿知光是这么想就觉得自己好厉害，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谢长史一听这话，神色也郑重了起来，点头道：“殿下说的是，臣好好想想此事。” 学院的院长，里面的夫子都要好好挑选，务必要办到尽善尽美，好让小殿下知晓，自己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人！ 等人都退出去后，顾聿知往下缩了缩，平躺在床榻上，小手捏着被衾往上拽了拽，这才满意的晃晃头，偏着头就睡了过去。 第218章 顾聿知恶狠狠威胁 屋外，谢长史和齐知府一路朝着墙角的梅花树方向走去，齐知府细细和他说着这段时间昌州发生的事情：“今日殿下从辛凉回来的消息已经扩散出去了，估计再过几日，其他州府的知府会过来拜见。” 既然巡抚和庆州知府都是皇上的人，他们没道理到了漠北不来拜见王爷。 还有定州和祁州的两任知府，也该到昌州来面见小殿下了。 去年因着形势不明朗，小殿下几乎不在人前露面，过年时自然也没让其他州府的知府前来拜见。 但今年情况不一样，殿下也应该逐渐显露在人前了。 一想到这些事，齐知府满脸感慨：“我还记得去年，殿下刚到这里的时候，漠北还是李记商行的天下，不管是我这个知府，还是朱巡抚，做事都要避其锋芒。” 都说商人的身份低，但是商人有钱啊，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人呢。 一般地方官员都会想要找个皇子依靠，但想要皇子的庇护和提拔，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最重要的就是孝敬。 和齐知府他们给顾聿知的新年礼不同，这些官员的孝敬都是真金白银的，而这些钱，除去搜刮百姓外，还有就是和当地的商人勾结。 李记商行背靠着楚王，再加上凡事都用钱开道，在漠北的地位，那真是他们这些知府所不能比拟的。 齐知府想到这些年的憋屈，在小殿下来了这一年多的时间就彻底解决了，不由心情大好，邀着谢长史一起出门喝酒。 和他们俩猜的一样，三日后，巡抚何家瑞以及其他几个州府的知府到了昌州，在闻氏客栈住着，给顾聿知递去了拜帖。 顾聿知捏着拜帖仔仔细细看了眼，眉毛都皱成了一团，鼓着脸道：“谢长史谢长史，这几个知府的字写的没有你的好看。” 这几天练大字，他总算是找回来了一点点以前的感觉，写的字不再像狗爬，但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本来打算这两日就给皇兄他们回信的，但此刻看到拜帖上的字，他的这个念头很快就消散下去了。 他现在写信的话，肯定会被皇兄嘲笑的！ 顾聿知哼哼两声，将拜帖放到一旁小方桌上，撑着下巴道：“也不知道齐侍卫什么时候回来呀！明日他要是能将柯知府也一起带来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一天之内把他们都见完！” 他可是很忙的，尤其是现在为了能让自己字再好看一点，他决定在练字上要更下功夫了，可不想因为一直等人拜见而浪费时间。 谢长史心里止不住的欢喜，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背。 早知道这些知府的字会让小殿下夸奖自己，他就应该早些催他们来才是。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齐侍卫已经走了三日了，依照他的速度，应该才到全州不久。若是全州没封城，他们回来最少要五日。若全州封城……” 顾聿知语气低落道：“那说不定还要再等个十天半个月的。” 他双手叠放在桌子上，下巴搁在手臂上，鼓着脸，瓮声瓮气道：“可是，全州没有封城的可能性太小了。” 这段时间他专门派人去官道上守着了，的确没有商行前往全州了。 他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全州到底在干嘛呀！” 全州到底在干嘛，谢长史也不知道，但一想到那座城池几个月都没开放过，里面的百姓和漠北军吃什么，他的心也不由沉了下来。 顾聿知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没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我先回去练字了，谢长史你帮我回帖，就约定明日在闻氏客栈的包厢里面见。” 见谢长史有些不赞同的样子，他忙掰着手指头算：“回来昌州好几天了，我都还没出府呢！现在李记商行的人都没啦，我在昌州府可安全了呢。” “再说啦，是去我自己的客栈，又不是去别的地方，谢长史放心啦！” 他努力垫着脚，拍了拍谢长史的上臂，惊喜的发现，自己好像又长高了。 之前他好像拍不到这个地方。 因为这一件小事情，顾聿知低落的心情很快就又飞扬了起来，语气欢快道：“明日先让徐嬷嬷去客栈，这样徐嬷嬷就可以见到她的家人了，还可以和他们说我喜欢吃的东西，让他们准备准备。” 他晃了晃头，笑嘻嘻夸奖自己：“这叫一举两得。” 谢长史嘴角含笑，宠溺的笑了笑：“殿下说的没错。” 顾聿知美滋滋回了房间练字，明礼研磨好墨后，就退到了一边：“殿下，您平日里不是晚间才练字的吗？” 他点点小脑袋：“对啊。但是从今日起，我每日练字的时间要增加两刻钟。” 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十天。 不能拖太久了，否则母妃会担心的。 明礼一听这话，着急道：“殿下，可是秦院判说您每日不能过度用眼。” 一说起顾聿知的眼睛不好，明礼就垂下了头，心底是说不出的后悔。 本来作为殿下的伴读，他是应该要跟在殿下身边去辛凉的，但好巧不巧，那次他生了病，拉肚子拉的厉害，好几日都起不了床，更别说出远门了。 知道小殿下被埋伏，他本来也想去的，但刘典仪他们根本就没想起自己来…… 明礼觉得有点委屈，但他又不敢说，只能严格遵守着秦院判的叮嘱，坚决不让殿下多用眼。 顾聿知却摆摆手道：“你不要告诉秦院判就好啦！而且，我知道分寸的，我就多练习两刻钟，又不是很长时间。” 舒老师说了，他不管是练字还是学习，半个小时就要休息一下，眺望远方，最好是多看看绿色，这样对眼睛有好处。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舒老师说的总没错！ 只要他不一直用眼，眼睛就不会坏。 一想到这，顾聿知就转过头去看着明礼，故意皱着鼻子，恶狠狠威胁道：“不许和秦院判告状，不然的话，下次你要是再生病吃黑药汁，我就不给你徐嬷嬷做的果脯！” 第219章 面见何巡抚等人 第二日顾聿知做完课业，专门换了亲王服后，这才坐上马车晃悠晃悠的出门了。 相比去辛凉的路，到闻氏客栈的路虽说格外短暂，但叫卖声此起彼伏的，真的好热闹呀！ 顾聿知推开窗户趴在床边往外看，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他就像是第一次来到市集中来一样，满是好奇的看着外面，卖糖画的，卖布匹的，卖糖葫芦的…… 他一一数过去，发现这条街上摆摊的人比之前多了好多呀。 顾聿知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下了马车还在往那边张望。 等进了客栈后，顾聿知才小小声道：“和昌州相比，辛凉一点都不热闹了。” 他挠挠头，掰着手指头算：“一个医馆，一个粮行，一个布匹行……” 他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就三个店，百姓们好像也没有要摆小摊摊的打算呀。” 顾聿知晃了晃小脑袋：“辛凉的百姓还是太少了。” 要是他的封地有一万人的话…… 顾聿知想着就轻轻哇了一声，那肯定辛凉就会变成一个大的城池了，迟早有一日取代昌州，成为漠北最繁华的城市。 他嘻嘻笑着站在包厢门口，谢长史将门推开，他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微微扬着下巴，双手背在身后，大眼睛左看右看的，仔细观察着房间里的这几个人。 从着装上他就看出了谁是何家瑞，刚将头转向他，房间里的这几个人齐刷刷跪了下来，何家瑞率先道：“臣，何家瑞，参见闻王殿下。” 其他几个知府纷纷自报家门。 顾聿知一溜烟看过去，连连点头，哦哦哦，这个黑一点的，胡子长一点的是黄彦章，这个最瘦的是魏成瑞…… 靠着这样的外貌特征，顾聿知很快将他们对号入座，这才笑眯眯坐在了主位上：“起来吧。” 几人谢过后这才起来，分左右两边站好，头微微低垂着，眼睛看着鞋尖，不敢乱看。 小殿下的年纪小，但是本事可不小，新发现的两种粮食，番薯和马铃薯，已经在南方地带开始种植了。 尤其是在岭南待过的何家瑞，更是知道这种高产粮食对于岭南这个地方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因此何家瑞从来没有一丝看轻顾聿知的想法，恭恭敬敬和顾聿知说了自己之前的履历，等顾聿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后，他才接着道：“臣前些日子一直在看前任巡抚的卷宗。”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谢长史说过的，朱巡抚人不错的。” 他美滋滋的想，这个客栈还是朱巡抚过给他的呢！ 朱巡抚在任这几年，正是李记商行势力最庞大的时候，他能做到不犯错误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要是这几年朱巡抚没扛住压力和诱惑也投效了楚王兄的话，那漠北才是真的惨了。 一想到这，顾聿知脸上就带了点笑，他转着眼珠看了眼这些人，本来想和何家瑞提一下霍先生的，但又觉得不好，只笑眯眯道：“我听齐知府说了哦，何巡抚也很厉害的。” 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他问问何巡抚他在岭南抓贼寇的事情。 何家瑞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直白的夸奖过，一时愣在原地，挠挠头好半晌都没说话。 谢长史微微一笑，颇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一开始听到小殿下这样直勾勾的表白时，都不习惯，但现在…… 他们不习惯的是没有小殿下的夸奖。 在场谁都没察觉到谢长史身上散出的微微酸气。 顾聿知自然也没有，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在何家瑞身上，冲着他微微招手，等何家瑞过来后才小声道：“何巡抚，我听说了哦，你之前在漠北军待过两年。” 他还是担心齐侍卫。 齐侍卫脸上的疤还没消除了，就紧赶慢赶去全州了。 顾聿知小手撑着下巴，嘟着嘴叹了口气。 他真笨，一开始就应该让章侍卫去的才对呀。 顾聿知眼睛一转，看着何家瑞的样子又变得笑眯眯的：“我想问问你，你上任后，有没有去全州看看呀？” 何家瑞摇头道：“臣才上任半个月，还未曾有时间到各州府视察。” 之前巡抚所留下来的东西他这边好不容易才捋顺，还没来的及开始在各个州府转呢。 何家瑞想着又跪了下去：“请殿下恕罪，臣听闻殿下遇劫一事，并未及时赶往辛凉……” 他话音还未落下，其他几个知府也都跟着跪了下来：“请殿下恕罪。” 顾聿知的小眉毛都皱成了一团，鼓着脸道：“你们干嘛呀，快起来呀。我又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 他扬着下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遇劫杀和你们又没有关系，怪罪你们干嘛？” “再说了，李记商行的余孽，不是都被抓住了嘛？” 他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另外三个州的知府：“对吧？” 这三人起身道：“殿下说的是！” 顾聿知这才满意了：“那就对啦！所以你们快起来吧！” 这四人从未和顾聿知打过交道，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着痕迹互相看了眼，谁也没敢现在就起身。 小殿下被劫杀之事昌州隐瞒的很紧，等他们得到消息时，就是刘典仪持着殿下令牌，让他们彻查李记商行一事。 等事情都忙完了，殿下也从辛凉回来了。 他们几人着急忙慌的赶往昌州，生怕殿下会怪罪。 顾聿知双手捧着脸，等了一会儿见他们还跪着，满脸诧异道：“你们怎么还不起来呀？” 这几个人怪怪的，竟然听不懂他说的话！ 顾聿知嘟着嘴看向谢长史，就见谢长史微微一笑，低声道：“殿下说不怪罪你们就是真的不怪罪你们，你们不用多想。” “你们和殿下相处的多了就知晓了，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不要过多的猜测。” 何家瑞等人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这些文官，尤其是每个人身处的环境都极为复杂，所以他们都习惯了和人相处时留个心眼，凡事都想个五六遍，就怕自己一个字没说对，惹了对方的猜忌。 但此刻，好像小殿下是真的不计较这些事？ 第220章 庆州百姓民不聊生 等他们起身后，顾聿知才又看了眼何家瑞，满脸都是遗憾。 看来全州的情况还真的要等到齐侍卫回来了才能知道。 从何巡抚开始，每个人挨个将自己这段时间的事情汇报了一遍，着重说的就是李记商行的事。 最后才是庆州知府黄彦章：“前任庆州知府已经被缉拿归案，由于其所犯事情情节严重，所以由何巡抚派人将其押送到了京城，由刑部审问。” 顾聿知哇了一声，满眼都是惊喜。 昨天他还在想，应该把那个坏蛋关到天牢里才是，结果今天就知道他真的被押到京城去了。 他双手捧着脸，开心的小脚前后晃悠着，欢欢喜喜的喊着：“舒老师舒老师，我和皇兄是不是很有默契呀？” 他嘻嘻笑着，乱用词语：“这叫心有灵犀！” 舒小涵…… “小王爷，这个词用在你和皇上身上可不合适。” 顾聿知满脸不解：“为什么呀？” 这不就是很有默契的意思吗？ 他都没给皇兄说呢，皇兄就把人给抓回去了，这还不叫心有灵犀？ “是可以用默契这个词，但心有灵犀大多是用在恋人身上的，就比如皇后和皇上，就可以这样用。” 顾聿知一知半解的点点头，随后又好奇道：“什么是恋人啊？” 舒小涵使劲挠挠头，一抬头就看到文修竹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笑得眼睛都眯的都看不见了。 她无奈叹了口气，仰头看了眼不存在的天。 都说小孩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但她自己带小孩的时间非常少，就没有过这种体验，此刻…… 看着顾聿知眨巴着眼睛，满脸求知欲的样子，她无奈道：“小王爷，现在不是好奇这些事情的时候啊。你看看庆州知府还在等着和你说话呢。” 顾聿知连着哦了两声，眼神很心虚的乱飘着，根本不知道刚才庆州知府说的是什么呀。 谢长史早就习惯了他这样，低声道：“殿下，庆州知府是来替庆州说情的。” “啊？”顾聿知疑惑道，“替庆州说情？” 他挠挠头，说什么情啊？ 难道是替那个大坏蛋说情？ 不会吧？ 黄彦章看他一脸不解的样子，又重新跪了下去，低声解释道：“殿下，臣到了庆州后才发现，庆州被前任知府剥削的厉害，庆州百姓民不聊生，臣恳请殿下帮帮庆州。” 民不聊生？ 顾聿知觉得，从自己有记忆到现在，他就没听说过哪个地方民不聊生的。 哪怕是之前江南水患，谢长史他们都没说过江南民不聊生。 这庆州知府之前到底把庆州弄成什么样了呀！ 顾聿知鼓了鼓脸，早知道上次就不该让雪夜把庆州知府的腿吓断，应该把他叼回来，让章侍卫好好审问一番，肯定就能知道这个庆州知府到底都做什么坏事了！ 他捏紧了小拳头：“他的府邸有没有查抄呀？把他搜刮的那些东西全都充公呀！” 黄彦章微微摇头：“这人聪明的很，知道自己腿断的事情肯定瞒不了多久，所以早早就将所有的财产都转移了。” 他垂眸想了想，低声道：“臣在他的府邸找到了一个账本，里面的金额巨大，几乎每个月都送往一个地方。” 他微微摇头后继续道：“不过很遗憾，这个账本上只写明了金额和日期，并未标注接收人是谁，也未说明是通过什么途径送走的。” 顾聿知脑子里瞬间涌现出一个人，楚王兄！ 至于什么途径…… 顾聿知挠挠头看了眼黄彦章：“庆州也有李记镖局吧？” 黄彦章眼睛一亮，看着顾聿知的眼神就带了些意外，又带了些惊喜。 他上任后的首件事情就是彻查前任知府，这个账本困扰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昌州这边传来消息，让所有州府，彻底封查李记商行，黄彦章才对李记商行采取了行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李记镖局在庆州的分局的账本中，每个月相同的日子就会接到一个重镖，这个重镖没标注雇主是谁，接收人是谁，只标明了一个大概的地点，江南。 黄彦章在来漠北之前就调查过漠北的形势，大概也能知道一些李记商行和楚王之间的关系，所以在从前任知府府邸搜查出这个账本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些东西全都被送往了楚王府。 他一直想找到确切的证据，起码能证明楚王收受贿赂，但谁知道李记镖局的账本也记得这么模糊！ 黄彦章只得让人将这些证据，以及前任知府一起送往京城，让刑部的人去头疼。 但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才提了一下这个模模糊糊的整局，小殿下就想到了李记镖局！ 黄彦章压下心底的千头万绪，好一会儿才缓了口气道：“殿下英明，庆州也有一个李记镖局分局，规模并不是很大。臣查抄镖局的时候发现镖局的账本有一笔的确能和这个账本对的上。” 顾聿知眼睛一亮：“那镖局的账本上总写了是护镖到什么地方，是谁接收的吧？” 黄彦章缓缓摇头：“并无，只有一个大概的信息，江南。” 江南二字一出，包间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顾聿知气的小脸通红，看了眼桌子，想了想还是没有在上面捶一下，他很怕疼的！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而逝，更多的是对楚王兄的困惑和憎恶。 明明楚王兄的封地是最富庶的！ 他都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搜刮百姓的钱？让庆州百姓民不聊生？ 顾聿知怎么想都想不到庆州百姓这些年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才能让黄彦章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他双手撑着下巴，眼角都耷拉着。 黄彦章继续道：“殿下，臣想恳请您给皇上上书，减免庆州三年税赋，与此同时，臣还想……” 他舔了舔嘴唇显得格外难为情道：“臣还想以庆州知府衙门的名义赊一些盐和粮食。” 话音一落，黄彦章察觉到自己的脸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整个人极其尴尬的低垂着头。 而顾聿知瞪大了眼睛，满眼难以置信…… 第221章 庆州百姓也会记着殿下的恩情 顾聿知从未想过，一个州府竟然能穷到，让知府出去赊账购粮购盐的。 看黄彦章这样，就好像庆州的百姓平时都是喝水充饥的！ 顾聿知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脑子都懵了一下。 包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黄彦章只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烧，烧的他都抬不起头来，好一会才道：“臣也是没有办法了。” 他使劲挠了挠头：“不管是李记商行还是前任知府府邸，臣都没有搜出来什么东西。庆州的粮仓，也几乎都是空的。” 他垂着头，声音都小了不少：“若是夏季或者秋季，百姓们有吃的，臣也就不张口了，但现在即将开春，不说开春种地的事，就说现在，百姓们的生存都是问题。” 黄彦章的声音不自觉带了些哽咽：“殿下，庆州情况实在急迫，若臣再晚来一两个月，庆州百姓说不定会揭竿起义！” 这四个字一出，吓得顾聿知直接跳下了椅子，小脸都吓白了。 舒小涵惊呼道：“揭竿起义？这前任庆州知府到底做了什么！竟会将这些百姓逼成这样！” 封建王朝的百姓们，对于皇族来说有着天然的恐惧，若不是逼到绝境上，怎么可能揭竿起义？ 历史书上的那些起义，哪些不是因为皇族奢靡，奸臣当道，逼得百姓卖儿卖女？ 可据她观察，桑朝的皇上还是很勤政爱民的！ 导致庆州百姓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楚王！ 舒小涵简直想把楚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但转念一想，这不是也骂到小王爷了嘛，赶紧呸呸呸了几声：“小王爷，看黄知府这样，庆州肯定很难，你是漠北的亲王这事你的确得想办法解决了。” 百姓揭竿起义，首先倒霉的就是当官的和皇族。 “现在全州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定州也才稳定，庆州若是再出问题，漠北只怕会大乱！” 顾聿知白着小脸点点头，神情都变得难过了起来。 他是真没想到楚王兄怎么会变成这样！ 自他懂事以来，楚王兄就已经被封了亲王，但因为父皇的偏爱，他一直留在京中没有离开。 每次逢年过节，父皇都不忘给他赏赐最好的东西，他干嘛要这样！ 顾聿知憋着嘴，眼眶都红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谢长史。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辛凉的百姓们也很辛苦，但是辛凉的百姓们不用担心生存呀。 谢长史上前一步道：“黄知府应该知道，殿下的辛凉还在建设之中，若让殿下拿出粮食和盐来救济庆州，而不管辛凉，这明显不合适。” 黄彦章着急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就是想让百姓们能平安度过这一个月！” 下个月春暖花开，百姓就算是挖野菜也能生存。 顾聿知的视线在谢长史和黄知府两人之间来回，见他们两人都皱着眉，这才挠挠头道：“可是齐……” 他连忙闭上了嘴巴，歪着头道：“闻氏镖局带回来的盐并不是很多，而且我们已经让给定州一些了……” 黄彦章没想到连闻王也不愿意出手相救，一时心就好像跌入了深渊，眼前一片漆黑，浑身不自觉的哆嗦了起来。 顾聿知无知无觉，继续道：“所以现在这些我们是真的给不了呀。” 他忽然嘻嘻笑了起来：“不过再过几天，闻氏镖局就要去金州了买粮啦，黄知府，你打算要多少粮食呀，先要告诉我呦，不然闻氏镖局的人不知道，就不会多买的。” 才查抄了李延平的府邸，他现在又有钱了，给庆州多买两个月的粮食他也不怕！ 黄彦章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反转，嘴巴微张着，呆愣愣看着顾聿知，喉咙有些发紧，半晌都发不出一个音。 他想说些感谢的话，谁知下一瞬就听小殿下接着道：“先给你们买一个月的粮食，等……” 他皱了皱小鼻子，看向谢长史，还记得谢长史说不能在外面暴露他是闻氏商行的东家，所以他及时止住了话题，把那句卖盐的钱收回来给咽了下去。 他声音都变得有些含含糊糊的：“到时候我可以再让你赊一个月的粮食哦。” 他挠挠头，想着平时文掌柜教自己的那些东西，继续道：“这两个月的粮食给你们记成本价。” 他其实想说给庆州提供三个月的粮食，但又害怕万一自己没钱了，给不了，那岂不是让人空欢喜一场？ 辛凉才几千人，粮食消耗的就特别快。 他心里默默掰着手指头想，去年一年要不是有皇兄的救济，还有李记医馆和赌场的查抄，光靠着闻氏根本支撑不起来那么多的消耗。 他正美滋滋想着这几天库房入库的东西，就听咚的一声，黄彦章跪了下来，朝着他郑重其事磕了三个头。 顾聿知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跳下了椅子，往前走了两步。 他看向谢长史，有些手足无措。 他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是时刻记着谢长史说的话，他是漠北的亲王，是百姓们的支撑。 他就是想让庆州百姓度过这个难关，想让他们不对自己这个亲王失望，更不想让他们起义。 谢长史在教授他启蒙的时候，也会和他说历朝历代的历史，王朝的更迭，他其实大概能明白，庆州要是起义，成不了气候，但他们会被镇压。 顾聿知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去年夏日，那些从江南赶过来的百姓，衣衫褴褛，眼神都带着麻木，他不想漠北的百姓也这样。 顾聿知上前用力想将黄彦章扶起来，却听到了黄彦章低声的啜泣声。 黄彦章哽咽道：“臣，臣替庆州百姓，感谢殿下恩德。” “不用的。” 顾聿知这三个字一出来，谢长史就笑眯眯上前搀着黄彦章的另外一只胳膊道：“黄知府快起身吧。” 黄彦章这才颤抖着站了起来。 谢长史继续道：“漠北是殿下的封地，殿下理应如此，你不用这样。” 顾聿知连连点头，对对对，他就是要说这个。 黄彦章连连点头：“是，但下官会记着殿下的恩情，庆州百姓们也会记着殿下的恩情！” 第222章 百姓们的热情 等谈完所有事情后，已经过了午时，顾聿知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肚子竟然饿了。 他揉了揉有些扁的肚子，嘟着嘴直勾勾看向谢长史，直看得谢长史出了门，这才晃了晃小脚，双手撑在椅子上，垂着头想，今天徐嬷嬷早早就过来客栈了，肯定和大厨交代好了要做什么好吃的。 随即顾聿知猛地抬起了头，无声嘀咕着：“徐嬷嬷该不会让大厨给我做药膳吧？” 他都连续吃了好久的药膳了，他不想再吃啦！ 但徐嬷嬷并没有听到顾聿知的心里话，她严格遵守着秦院判定制的菜单，再次给顾聿知上了一桌药膳。 出客栈的时候，顾聿知小脑袋都耷拉着，只觉得自己现在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药味。 他眯着眼睛看了眼热闹的大街，想起刚才黄彦章说的那些话，小手背在身后，转头看向谢长史：“我们走回去吧。” 他不想坐车，就想这样慢慢晃悠着。 谢长史有些担心他的眼睛，半蹲着身子低声道：“殿下，今日阳光有些刺眼，不如明日再出来？” 顾聿知把头摇的好像拨浪鼓，双手捂着眼睛，然后五指张开，从手缝里看谢长史，嘻嘻笑着：“不用啊，我可以这样看，这样就没有太大的影响啦。” 他才不要明日再出来呢。 舒老师说了，今日事今日毕，明日谁知道又会有什么事情。 他晃晃悠悠，时不时又蹦蹦跳跳，这个摊位上看一眼，那个摊位上瞅一瞅，完全忘记了自己穿着冠服。 他自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有人将他的身份给认了出来，在顾聿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条大街上的百姓乌泱泱就跪了下来，高声喊着：“闻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场景，比之前从江南来的难民还要让他觉得震撼。 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侍卫都涌了出来，护在他的身边，章原恺干脆弯下身来，一把将顾聿知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肩头上。 好高呀！ 顾聿知的手紧紧拽着章原恺的手，小脸上堆满了笑，他真的好喜欢这样的百姓脸上都带着笑的百姓呀！ 此刻的舒小涵也被这样的场景给震撼到了。 她在这个时候才清晰的感受到了，封建王朝中，百姓们对于皇族的这种天然的畏惧。 但此刻，这些百姓看顾聿知的眼神又充满了感恩和希望。 舒小涵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热泪盈眶。 她明白，因为李记商行的粮行被查抄，齐知府和谢长史等人商议过，结合成本重新给漠北各州府定制粮食的价格，比之前李记商行控制的时候少了很多。 不仅如此，去年年底，皇上还对外宣布，小王爷发现了两种高产的新粮食。 这两种原因加起来，让漠北的百姓们看到顾聿知的时候，感恩多于畏惧。 所以他们跪的心甘情愿，呼喊的声音也是真心实意。 舒小涵长长舒出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道：“小王爷，你看到了嘛？其实百姓们，真的很容易满足。” 顾聿知虽然不知道这会儿舒老师说这个干嘛，但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他歪着头想了想，冲着百姓们挥挥手，笑眯眯道：“你们快起来吧，别跪着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喜欢看大家热热闹闹的样子，才不要这样一直跪着呢。 百姓们低垂着头没起身，侍卫强行搀扶了几个起来，这些百姓们才陆陆续续起身。 顾聿知这会儿也被章原恺抱上了马车，侍卫们将马车团团围住，百姓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马车慢慢往前走着，顾聿知推开车窗，时不时对着百姓挥手。 他心底那些，因为黄知府说的话而升起的怒气，在这一刻都消散了。 他嘻嘻笑着，转头和谢长史道：“昌州的百姓，就像辛凉的百姓一样热情。” 他下巴微微扬着，小脸上写满了骄傲，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谢长史，小眼神满是你快夸奖我的意思。 谢长史嘴角是控制不住的笑，正要说话，忽然就听吁的一声，马车忽然停下了。 原本还安静的街道忽然就热闹了起来，有百姓拎着一筐子鸡蛋冲了上来：“殿下，殿下，这些鸡蛋都是我自己家里养的，您拿回去尝个鲜吧？” 这个人一开口，其余买东西的人都涌了上来，蔬菜，水果，糖葫芦，糖画，有什么送什么，马车简直是寸步难行。 车窗来不及关，竟然被人扔了一只鸭子进来，那鸭子翅膀和脚都被绑着，但也不影响它挣扎，嘎嘎叫着，乱蹬着腿，没一会儿就拉了一泡屎在马车上…… 顾聿知看着这一切，顿时僵住了，脚不由就往回缩了，整个人都靠在了车厢上。 谢长史见状，眼疾手快将车窗关上，生怕百姓们再扔个什么东西进来。 但明显百姓们的热情不是谢长史关个窗户就能被吓退的，他们纷纷朝着车厢顶上扔着东西，乒乒乓乓的好不热闹。 顾聿知一开始还有些懵，随后嘴角就裂开了，看着谢长史道：“谢长史谢长史，百姓们给我扔东西，是不是代表他们喜欢我？” 谢长史先将那鸭子给扔到了门口处，用一张小凳子挡着，这才松了口气，肯定道：“是，百姓们自然都是喜欢您的。” 就是这种喜欢，让人觉得有些承受不来。 顾聿知双手撑着下巴，一时间也不觉得那只还在嘎嘎乱叫的鸭子很脏了，满脸笑眯眯的，好一会儿才问道：“舒老师，你之前为什么那样说呀？” 舒小涵垂着眸，好一会儿才道：“因为粮价的下调，让他们觉得生活的更有盼头。” 她忽然扬起了笑，和以往都不同的那种，格外真心又带着感慨的笑：“看着他们的笑，我就觉得，我努力是有意义的。” 她话音落下，看向了顾聿知，一字一句道：“小王爷，你的努力也是有意义的！” 顾聿知呆愣愣看着舒小涵，他好像忽然就认识到了，他是漠北百姓的天这几个字的含义。 他捏着小拳头想，以后自己，应该还可以做的更好！ 第223章 想建立烈士陵园 直到回了府里，顾聿知小手才使劲拍了拍胸脯，笑眯眯道：“哎呀，百姓们太热情了，让我光是回府都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笑眯眯的想，他要把今日的事情写信告诉母妃，让母妃知道，自己在漠北可是很受百姓喜欢的。 还要和皇兄说庆州百姓的事情。 他鼓了鼓脸，暗想自己要不要去一趟庆州啊？ 可是他这么小，去的话好像也不能做什么…… 顾聿知忽然就想到了，自己遇袭的事情是被瞒着的，那百姓们是怎么知道李记商行被彻底查封，是和自己有关系的呢？ 他挠挠头，转头看向谢长史，猛地就想到了在客栈的时候，谢长史对黄知府说的那句话：“漠北是殿下的封地，殿下理应如此，你不用这样。” 随后黄知府就说了那句，庆州的百姓们，也会记着他的恩情。 他转身看向谢长史，一蹦一跳的倒退着走：“谢长史谢长史，李记商行查封，粮价下调的事情，是你们和百姓说，是我做的吗？” 他挠挠头，感觉有点心虚呀！ 虽说李记商行被查封的确是因为他，但那也是因为他被劫杀了才会这样的呀。 谢长史想了想道：“臣前段时间一直在辛凉陪着殿下啊，做这些事的人应该是陈典仪。” 他垂眸就看到小殿下正歪着头看自己，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一副我有话说，但我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谢长史被他看的心软到不行，缓缓蹲下身：“殿下，您在想什么？” 顾聿知鼓了鼓脸，好一会才挠着头道：“我就是觉得，这些事情也不是我做的。百姓们那么喜欢我，我好像，好像不值得他们这么喜欢我的。” 他说到后面，声音都低了不少，头垂着，带着心虚和不好意思。 谢长史没想到小殿下竟会因为这种事反省自己。 他一方面觉得很有成就感，小殿下被他们引导的很好，哪怕是知道了他在漠北的地位，也没有一点不好的行为。 一方面他又觉得小殿下有点太懂事了。 谢长史轻轻叹了口气，强忍着想要摸一摸他头的冲动，笑着道：“怎么不值得！殿下值得最多的喜欢！” 顾聿知缓缓抬头，看着谢长史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真的吗？” 谢长史斩钉截铁点头道：“当然啦！漠北百姓们的粮价下调，可是殿下您用您的生命安全换来的，您觉得，还不值得吗？” 说起这个，顾聿知的脸色不由就难看了起来，头又垂了下去：“也是那些侍卫们换来的，百姓们应该也记住他们的名字才对。” 霍启元正好走了活来，听到这话不由放缓了脚步，心神激荡。 虽说殿下说的是那些因为保护他而牺牲的侍卫，难道那些保护了漠北，保护了桑朝的漠北军不应该被百姓记住名字吗？ 但这个念头只是刚起了个头，就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真正的战争，死亡的人数数以万计，百姓们怎么可能记得过来？ 更何况，他甚至还不止听到一个百姓说过，这种事，本来就应该他们这些人去做…… 一想到这，霍启元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其实不该想这么多的。 顾聿知根本就没察觉到霍启元的到来，正全神贯注听着舒小涵说的话：“小王爷，你有没有想过，建一个烈士陵园。” 反正辛凉那么大，有不少地方依照现在的农业水平无法种植，还不如开辟一块出来建立烈士陵园。 舒小涵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她眸光微微闪动着水花，想起现代的那些烈士陵园，仔仔细细和顾聿知解释着烈士陵园的意义：“不仅仅是这次保护了小王爷的侍卫们，还有战场的将士们。” “战争残酷，数以万计的将士们牺牲，除去他们的家人和军队里的人，谁还记得他们的名字？但他们为了保护国家而牺牲了生命，应该被百姓们记住姓名。” “尤其是在漠北边境地带，战争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我们创立烈士陵园，不仅仅是要让现在的百姓们记住烈士们的名字，也是为了让孩子们知道生活的不易。” 顾聿知抬眸看着她，感觉有点难受，小手不自觉摸着胸口，好一会儿才道：“可是，可是我听霍元帅说过的，牺牲的战士们，尸体都是就近掩埋的，我们怎么建陵园啊？” 舒小涵强行扯出一抹淡笑：“衣冠冢。” 一直没说话的文修竹转了转眼珠，提醒道：“身份牌。” 身份牌？ 顾聿知挠挠头，很快就想到之前霍元帅和他说过的。 军队里的人都有身份牌的，其实很大程度就是为了方便牺牲后辨认尸体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也很不错。 他希望那些牺牲的侍卫和战士们，都能被百姓们喜欢。 顾聿知小眉毛几乎都皱成了一团，食指绕来绕去的，时不时瞅一眼谢长史，可是想归想，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呀。 谢长史见状脸上的笑更加真诚了几分：“殿下可是有什么想法？” 相处这一年多，谢长史自然知道，每次小殿下露出这种小纠结的表情时，就代表他有些新的想法想要说。 顾聿知抬眸看了他一眼，斟酌道：“谢长史，我们能不能建立一个烈士陵园啊？” 见谢长史不解，他解释道：“就是……” 他挠挠头：“我想着辛凉铁矿已经坍塌了，也不能种东西，不如我们把那一片地方圈起来，弄一个烈士陵园。” “给每一位牺牲的侍卫立衣冠冢，墓碑上要刻上他们牺牲的原因，这样方便百姓们统一祭拜。” “还有漠北军牺牲的将士们。”他嘟了嘟嘴，语气都变得有些沮丧，“之前霍先生和我说，会将牺牲的将士们就地掩埋，然后收走他们的身份牌，送回他们的家乡。” “但我觉得，如果他们的身份牌都在烈士陵园，那就会有更多的人记住他们的。” 顾聿知偷偷想，他们都是好人，说不定记住他们的人多了，他们就会像舒老师和文掌柜一样，变成灵魂体了…… 第224章 遇到一个好大的问题 直到这时，霍启元再也忍不住了，踉跄着脚步走了出来，眼中闪烁着泪光，好一会儿才重重跪了下去，冲着顾聿知磕了三个头，哽咽道：“殿下大义！” “小的，替那些牺牲的将士们，感谢殿下的恩情。” 顾聿知看着霍启元泛红的眼眶，那种心里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他赶紧上前将霍启元搀扶起来，无声嘀咕着：“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他们总是跪自己呀。” 霍启元顺势站了起来，又朝着顾聿知深深鞠躬。 谢长史却眉头轻皱，强行打断了了霍启元的感动：“殿下可有想过，每场战役会牺牲多少将士吗？如果真的要建立烈士陵园，就算圈了整个辛凉，位置都不够。” 谢长史看的比顾聿知要长远，知道建立烈士陵园的影响远远不止这一点。 那些年北狄常年进犯，霍家军死伤惨重，漠北的青壮年几乎都被强制征兵进了霍家军。 他虽然没亲眼看到过，但也知道漠北那些年到底有多惨。 而那些牺牲了的青壮年，的确是只有家人记得。 殿下的烈士陵园一旦建成，不说霍启元这样的将领，就说那些牺牲的战士的亲人，以后绝对会对小殿下感恩戴德。 这是一件好事！ 但好事也有可能会成为坏事！ 谢长史不想让这件事埋下隐患……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怎么合理的建立，才是最大的问题。 顾聿知见谢长史一脸凝重，这才猛地拍了下额头，哎呀一声，沮丧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 他歪了歪头，觉得谢长史说的真的太对了，这可是一个好大的问题啊！ 但如果因为这个问题而不建立烈士陵园的话…… 顾聿知鼓着脸道：“可是，可是我真的觉得很有必要啊。” 他的沮丧不过一会儿，很快就振奋了起来，捏着小拳头道：“哼，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我们一定可以克服的！” 被劫杀了一次，他才明白了刀尖无眼的真正含义。 所以，他想要整个桑朝都平平安安的，不想让任何人因为战争牺牲。 但他已经六岁了，又不是一个三岁小孩，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天真的认为天下不会有战争。 全州现在这么乱，北狄又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说不定什么时候知道了全州的情况，就攻打进来了…… 一想到这些，顾聿知就下定了决心，语气坚定道：“我才不想让那些牺牲的战士们被人遗忘呢！这件事一定要做！” 霍先生说了，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要是烈士陵园建成了，漠北军现在的那些军人们也会觉得开心吧？ 他难得展现出强势的一面，扳着小脸，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头看谢长史，语气虽然命令，声线却带着些奶气：“谢长史，现在让刘典仪，秦院判他们都来议事厅……” 他想了想又道：“不仅是他们，还有齐知府，何巡抚等人，全都过来商议此事。” “这不仅仅是我们辛凉的事情，也是整个漠北的大事。” 谢长史本身也不是反对这件事，只是提出异议，因此点了点头，斟酌道：“殿下，建立烈士陵园一事，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您不如先去休息休息，明日再议？” 他要是不说，顾聿知还不觉得，谢长史一说，他忽然就觉得有点累了。 他掰着手指头盘算，他早起先是练了一会儿梅花桩，随后又练了大字，再然后才出门见何巡抚等人…… 而回来的路上又被百姓们堵在了街上，花了半个时辰才回来。 再然后又是和谢长史说话…… 顾聿知仰头看了眼太阳，很快就垂下了头，眼睛使劲闭着。 不过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眼睛就已经流泪了。 “的确是有点累了。”顾聿知转头踮着脚拍了拍霍启元的胳膊，“霍先生放心，陵园我是肯定要建的，不过我就是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弄。” 见霍启元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他忙安慰道：“我现在想不到，不代表我以后想不到。” 他嘻嘻笑了下，又觉得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赶紧把龇着的牙收了回去：“再说了，谢长史和刘典仪他们可聪明了呢，一定会想到好办法的！” 话音一落，顾聿知和霍启元两人都转头看了过去。 被迫聪明的谢长史虽然很感动小殿下说夸奖自己，但这事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顶着两人信赖的眼神，谢长史只得点头道：“殿下放心，臣等一定竭尽全力，排除万难。” 顾聿知这才眉毛飞扬的看着霍启元，看的霍启元忍不住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小的相信殿下，相信谢长史！” 听到这话，顾聿知才放松了下来，小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眼眶瞬间泛起了水光。 好累好累。 他每次都觉得，处理这些事情，比他一整天学课业，练大字和练武还要累。 顾聿知鼓着脸往房间走，边走边嘀嘀咕咕道：“舒老师，舒老师，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舒小涵早就想说了，但她嘴刚张开，就听顾聿知道：“有建议也不能现在说哦，我现在很困了，我要回去睡觉。” 睡了觉以后他还要起来学习，还要锻炼，还要练大字…… 顾聿知晃晃小脑袋，只觉得自己忙到不行。 但是为了能够再厉害一点，他也不会觉得辛苦。 舒小涵看着顾聿知眼泪汪汪的眼睛，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面上却带着慈爱的笑：“好的好的，等小王爷你醒了后，我再和你说啊。” 顾聿知忙不迭的点点小脑袋：“那就说好了哦，一定要和我说。” 他半坐在床榻上，甩开靴子，整个人往后一倒，毫无形象在上面滚了几圈，这才蛄蛹着钻进了被衾之中，小手捏了捏被角：“还是这里睡着舒服。” 等顾聿知的房间门关上后，谢长史这才看向霍启元：“霍先生，如果不忙，我们走一走，探讨一下关于烈士陵园的事？” 霍启元沉思片刻，跟了上去…… 第225章 全州知府柯良翊 顾聿知本想第二日早上做完所有的安排后，就召见何巡抚等人，共同商议建立烈士陵园的事情。 但齐侍卫的忽然回来，打乱了顾聿知的计划。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形销骨立，神情恍惚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脸色蜡黄，嘴唇煞白，眼神麻木，直挺挺站在齐承朗身后，像是牵线木偶一样，跟随着齐承朗的一举一动。 他身着的官服本应该是极为合身的，却不想那官服就好像是个巨大的麻袋一样，整个囫囵套在他的身上，袖口腰间这些地方都显得空空荡荡。 顾聿知从官服上就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全州知府，柯良翊！ 顾聿知眼睛直勾勾得看着柯良翊，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各种情绪，好奇，担心，同情…… 他怎么感觉，柯知府现在这个样子，比之前见到的那些难民还要可怜？ 柯良翊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好，甚至有些恍惚，直到被齐承朗提醒了第三遍后，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进了一处豪宅。 他睁着有些无神的眼睛看向顾聿知，这才发现传闻中的闻王殿下，真的好小啊。 个子小小的，满脸稚嫩，仰着头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 但是很奇怪，小殿下没有一点害怕的神情。 他现在什么样，他清楚的知道，瘦的就好像是鬼，出门就能吓哭小孩…… 柯良翊脑子有些浆糊，完全忘记了见到亲王后，应该行礼问安。 齐承朗还要提醒，顾聿知却摆摆手道：“我们去议事厅。” 他转头吩咐明礼：“去秦院判那里拿些药茶过来，另外准备一些点心。还有还有，给徐嬷嬷说，齐侍卫回来啦。” “对了，然后谢长史给刘典仪先过来。” 明礼正要离开，他又想了起来，哎呀一声：“对了对了，昨日我说了要召见何巡抚他们，若是他们来了，就领着他们来议事厅。” 明礼弯腰行礼，低声应是，快步离开。 等明礼走后，他才晃晃头，背着手朝议事厅走去：“齐侍卫齐侍卫，前两日我和谢长史还在说呢，你估计还要再等一等才能回来，你怎么今天就到了。” 速度好快呀！ 顾聿知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正要仔细问问，就瞅见了站在议事厅门口的秦院判。 他眨眨眼，不可置信道：“秦院判，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明礼不是才走嘛。 秦院判下了台阶，不着痕迹看了眼柯良翊，很快收回视线：“臣听说齐侍卫回来了，猜想殿下您应该会来议事厅，所以提前在这里等您。” 他低声道：“该请今日的平安脉了。” 自从那天他莫名其妙的咳嗽呕吐后，秦院判不放心，每日都要给他诊脉。 开始那两日，顾聿知还有点担心，生怕秦院判诊断出什么不好。 但每次都无惊无险他也习惯了。 秦院判诊脉不仅能让他自己开心，也能让谢长史他们放心。 直到进去议事厅够，柯良翊才真正反应过来这会是在什么地方，前方坐着的人又是谁。 他后知后觉的跪了下来，嗓子干哑到几乎发不出声来：“臣，全州知府柯良翊参见闻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聿知转头看向他，冲着他咧嘴一笑，然后乖乖坐好，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秦院判。 没一会，秦院判就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殿下一切安好。” 顾聿知这才嘻嘻笑了出来，整个身体往后坐了坐，晃着脚看向柯良翊：“秦院判秦院判，辛苦你帮柯知府看看吧。” 柯良翊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顾聿知，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的行为有多么大不敬，也忘记了要起身谢恩。 齐承朗却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强行将他拽起来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秦院判给他诊脉。 就在此时，谢长史等人终于赶了过来，瞧见这一幕也没说话，只恭敬站在一边，静静等秦院判诊脉结束。 秦院判眉头紧皱，看着柯良翊的眼神带着不可置信，好一会才将手收回，琢磨着药方退了下去。 直到这时，齐承朗才开口道：“殿下，臣从全州出来时，全州已经解除了封城状态。” 顾聿知看着还有些呆愣愣的柯良翊，觉得有点难过：“你找到柯知府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吗？全州怎么了了呀？百姓怎么样，漠北军呢？” 他挠挠头，觉得好奇怪呀。 全州封城，漠北军在干什么，他们没造反吗？ 顾聿知觉得造反这两个字实在有些不好，悄悄吐了吐舌头。 齐承朗道：“臣到全州时，全州的守城军已经换成了漠北军，知府衙门也被漠北军占领，漠北军现在的将军柏继武镇守在知府衙门内。” 他瞥了眼柯良翊，继续道：“而柯知府和一众衙役都被关在了大牢之中，也许是因为害怕引起更大的后果，柏继武没有对柯知府用刑。” 顾聿知蹭的就站了起来，好一会才惊呼道：“他竟然把一个知府关到大牢里？谁给他的权利！还有，百姓呢？全州几个月没开城门，百姓怎么样了？” 齐承朗挠了挠头：“百姓具体什么情况，臣也不是很清楚。” 时间太紧迫了，他当时看到柯良翊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柯知府搞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死掉，哪里还敢在全州耽误，马不停蹄留带着他回来了。 “不过全州应该是有不少存粮在？臣走时，漠北军已经宣布了解除封城，那些冲出来的百姓，瞧着状态比柯知府还要好一些。” 具体的事情肯定还是要问柯良翊才能知道。 但众人看他神情恍惚，要么头垂着，要么直勾勾看着小殿下的样子，实在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把全州的情况说清楚。 齐承朗挠挠头继续道：“别的事情臣不知道，但臣听漠北军的意思，漠北军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们封城搜查。” 什么人敢跑到军中去偷东西，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嘛！ 但齐承朗的这番话却让谢长史等人肯定了，柏继武此人，是想通过封城达成某种目的！ 第226章 秦院判真的好吓人呀 谢长史转身看向霍启元，低声道：“霍先生，这个柏继武，你有几分了解？” 军中的事，自然是要问霍启元。 知道了这个人是谁，又知道了这个人的品性性格，再结合发生的事，时间点，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这个人做这些事情的根本原因。 但谢长史心里有些害怕，要是这人封城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楚王的话，那事情就麻烦了。 那就说明楚王已经完全掌控了漠北军，只要他一声令下，漠北军手中的钢刀，随时可能挥向他们自己人。 霍启元仔细和人介绍道：“此人是一名参将，因从小学习兵法，极为自负。再一次突袭中，我曾让他领兵，但他失败了。而后他推卸责任，认为我制定的作战方法有问题，所以我一直没有再提拔他。” 霍启元叹了口气：“他一直对我不满，觉得我刻意打压他。” 他话音一落，谢长史紧接着道：“这种刚愎自用的人，能掌管漠北军，肯定是和那位有关系了。” 霍启元的心里极度苦涩，微微颔首。 漠北军的前身就是霍家军，是他父辈一直努力拼搏的地方，也是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待一辈子的地方。 但谁能想到，他才离开几年的时间，霍家军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封城，非法关押一州知府…… 顾聿知的视线在谢长史和霍启元两人之间来回，心里暗暗琢磨着，现在的这个漠北军将军肯定是楚王兄的人，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等他帮助皇兄把漠北军的主动权拿回来，他就把这个坏家伙吊起来，也不给他吃的，让他比柯知府还要惨！ 就在此时，何巡抚等人终于到了，恭恭敬敬行礼后，分成两队站好。 他们昨日晚间接到小殿下的召见，得知小殿下是想要修建烈士陵园。 这几个人都是极为聪明的人，当即就明白了这件事会带来的巨大影响。 所以这几人一合计，那就是一定要修，排除万难必须要修！ 但这会，他们瞥了眼那个陌生的，穿着知府官服的男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这个人，难道就是只听其名未见其人的柯知府？ 和其他人不同，此时的黄彦章正直勾勾看着柯良翊，辨认了好一会都没辨认出来，只觉得此人陌生的紧。 他记忆中的柯良翊意气风发，哪怕流失被贬漠北，和他书信来往间也是充满了希望。 而面前这人，暮气沉沉，哪有昔年好友的半点风华！ 顾聿知看了过来，脆声道：“黄知府，你快来你快来？这位就是全州知府柯良翊。我听谢长史说，你们之前是同乡，也是同一年的进士，你快和他说说话。” 舒老师说，像柯知府这样的，应该是精神受到了伤害，所以他反应变得特别慢。 但是黄彦章是他熟悉的人，而且皇兄将黄彦章安排在漠北，他们两的关系应该很不错的，所以让黄彦章试一试，说不定柯知府就能反应过来了。 顾聿知不懂精神受到伤害是什么意思，但他相信舒老师，舒老师说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万一有效果呢？ 而对于黄彦章来说，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他一时不知道是唏嘘多一些，还是悲哀多一些。 楚王野心勃勃犯下了这些过错，但最后倒霉的却是他们这些小喽啰。 黄彦章心底苦笑，不由看了眼顾聿知，他只希望，小殿下长大成人之后，能够一直保持着现在的这份单纯又一心为着百姓的心。 压下心头万绪，黄彦章缓缓上前，蹲在柯良翊的面前：“柯兄，我是黄彦章，你还记得吗？” 柯良翊看到有人说话，视线落在了他身上，神情依旧呆呆愣愣的。 看着眼里没有了一丝光彩，满是麻木的柯良翊，黄彦章悲从心来，声音都哽咽了：“柯兄，一别多年，没想到再见面竟是这种场合。” “你可还记得，你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中，你说等到漠北安定之日，定要和我把酒言欢，商谈盛事？” 柯良翊麻木的眼神总算是有了些神采，张着嘴无声道：“彦章……” 黄彦章哎了声，低头快去抹去脸上的泪，无声叹息着拍了拍柯良翊的肩膀，转头看向顾聿知：“殿下，柯知府这是……” 齐承朗站了出来，简单和他们解释了一下漠北军现任大将军下令封了几个月城的事情。 众人登时被这柏继武的狗胆惊得瞠目结舌。 就算是楚王坐镇漠北军，也没这个胆量好封城几个月！ 他们实在是怀疑这人的脑子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屎，不然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但很快，这几人就接连向齐承朗提出疑问。 全州百姓现在怎么样，这个柏继武发出的命令难道没人质疑？ 漠北军的监军呢？怎么没有阻止他？ 对于这些细节，齐承朗真的是一问三不知，只得挠着头露出尴尬的笑。 众人霎时就讨论起了全州，讨论起了这柏继武，就想着等柯良翊清醒了过来后，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把全州平定下来。 顾聿知听着众人的谈话，眼睛滴溜溜的转，努力消化着他说所说的事情。 没听懂的就默默记下来，等没人的时候再偷偷问谢长史和刘典仪。 又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秦院判才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明明隔了一段距离，顾聿知还是闻到了那苦药汁的味道，嘴角不自觉得就向下撇着。 他偷偷拍了拍胸口，无声庆幸道：“还好还好，我没事。” 他现在每天都在用药膳，本来就满身药味了，要是再喝药的话，他就会变成一个被药腌制的药人了。 但让顾聿知没想到的是，秦院判的苦药汁不是最可怕的。 他眼睁睁看着秦院判从他的药箱里拿出银针，在火上稍微烤了烤后，快准狠的插进了柯知府的脑袋里面。 顾聿知看得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 他好像还看到了那长长的针尾在微微的颤抖！ 顾聿知吞了口口水，小手一把捂住眼睛，无声道：“母妃救命呀！秦院判真的好吓人呀！” 他不敢睁开眼睛看，只静静听着议事厅里的声音。 可没一会，议事厅内就变得格外安静了。 结束了？ 第227章 军中到底丢了什么 顾聿知小心翼翼把手张开，从手指缝往外看，结果一睁眼就看到柯知府满脑袋的针尾！ 顾聿知简直要哭了，不由自主闭紧了眼睛，双手紧紧抱着头，一副不要扎我的小可怜模样。 谢长史和齐承朗见状，很有默契的上前，一左一右一右挡在他前面。 齐承朗略带憨厚的声音响起：“殿下放心，秦院判这是在针灸治病，下针的地方都是穴位，不会疼的。” 其实疼不疼的齐承朗哪里知道，毕竟他又没有针灸过。 他继续道：“谢长史说，殿下您失明的症状就是秦院判用针灸的方法治疗好的。” 只不过针没柯知府的这么多罢了。 顾聿知惊得手都拿了下来，小嘴不自觉哆嗦了两下，吸了吸鼻子，差点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什么什么，他竟然也被扎了满脑袋的针？ 一想到那个画面，顾聿知没忍住就打了个冷颤。 好可怕呀！ 齐承朗一听声音不对，连忙转身安慰：“殿下您真的不用害怕！您想，您都不知道这件事，就说明一点都不疼对不对？” 谢长史没好气瞥了他一眼，低声道：“齐侍卫，闭嘴吧。” 齐承朗一脸疑惑，显然不知道为什么谢长史要骂自己。 他有点不服气，但瞧着谢长史这样只得哦了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继续道：“殿下您看您的眼睛都是这么被治好的，柯知府也一定能够很快好起来！” 可是很明显，他的安慰起到了反作用。 因为顾聿知此刻连耳朵都捂住。 不听不听，齐侍卫念经！ 一刻钟后，秦院判终于将针拔了下来，又让柯良翊喝了药，这才缓缓道：“柯知府？” 柯良翊仍旧有些迟缓，但已经能回应秦院判了：“是我。” 他的嗓子里面好像被塞了一把沙子一样，声音杂乱，让人听着就觉得难受。 柯良翊此刻明显比之前清醒多了，他重新对着顾聿知行礼：“臣全州知府柯良翊，参见闻王殿下。” 顾聿知忙做了个请的姿势：“你快起来，坐下说话吧。” 等柯良翊坐下后，顾聿知这才又多看了两眼，只觉得好神奇啊。 明明只过了这么一会儿功夫，柯知府的眼睛就比刚才有神多了。 他不着痕迹看了眼秦院判已经收起来的银针，眨眨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就算这个针灸真的这么厉害，他也拒绝承认自己曾经也是满头的针！ 柯良翊不用他们问，主动就说起了全州的情况：“大概是在辛凉铁矿坍塌的第二日，柏继武就找到了臣，说是军中丢了东西，让臣下令封城，并配合他们漠北军全力搜查整座城池。” 辛凉铁矿坍塌？ 这和漠北军丢东西有什么关系啊？ 顾聿知挠挠头，转头看向谢长史，见他神色凝重这才收回了视线，继续听柯良翊说。 “臣自然不愿意，明确的表示了拒绝，但臣没想到，柏继武胆大包天，竟让漠北军直接进了城，以迅雷之势将包括臣在内的一众漠北官员全部关押在了大牢之中。” 他说话的声音很慢，并且说了没两句后就会停歇好长一段时间。 再加上那些回忆充满了血腥和暴力，柯良翊说着说着浑身就会不自觉地发抖，他下意识的不停吞咽口水，让原本就刀拉一样的嗓子更疼了，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黄彦章递了杯水给他，随后默默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柯良翊缓缓转头看了黄彦章一眼，眼底露出几分感激，随即接着道：“截止到齐侍卫前来，柏继武已经将全州彻底搜查了十遍。” “臣不知道他在找什么，试图和他沟通，开城门让百姓回归正常生活……” 柯良翊说着浑身就不自觉开始抖，眼神里全是惊恐，豆大的眼泪就像是雨滴一样，一滴接着一滴，不停往下掉。 顾聿知看的心里难受到不行，跳下椅子走到柯良翊身边，学着黄彦章的样子不停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小声音的安慰着他：“别怕别怕哦，你已经出来啦，有委屈和我说。” 他另外一只手拍了拍挺起了胸口：“我会给你做主的！” 柯良翊抬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乱的擦拭着眼泪，哽咽道：“臣，谢殿下关心。” 直到这时，谢长史才道：“柯知府，可能我问的问题有些冒昧，并且会让你难以承受，但是还请你仔仔细细将全州的情况告知殿下。” 柯良翊现在的情况，很像小殿下醒来后的那段时间，一说起被劫杀的事情就会控制不住的浑身痉挛，也会控制不住的掉眼泪。 不同于小殿下的是，柯良翊的身上虽然没有明显的伤痕，不知道这个叫柏继武的，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折磨的柯良翊。 柯良翊抬起头，看了眼谢长史，从他所穿的衣服上并没有判断出他的身份，只恍惚道：“啊，我知道。” 他又带着些僵硬的转头看向顾聿知，闭了闭眼，等浑身发抖的情况好转后才接着道：“柏继武在第三次搜寻无果后，认定是我们知府衙门的人将东西藏了起来，逼迫我说出东西的下落……” “等等！”齐承朗有些忙出声打断，“柯知府，照你这么说，柏继武是和你说了的吧，他们军中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难道是布防图？ 又或者是柏继武行贿受贿的证据？ 但不管是哪一样，柏继武都不应该这样大张旗鼓的找才对。 柯良翊好一阵才垂眸道：“柏继武认定，我们全州知府衙门，藏匿了朝廷逆犯，霍启元。” 顾聿知猛地抬头看了过去，眼睛都瞪圆了：“什么什么？朝廷逆犯霍启元？” 他眼睛眨巴眨巴看向谢长史，就见谢长史脸上也是震惊，这才收回了视线。 顾聿知无声道：“舒老师文掌柜，你们听见了没有！柯知府叫霍先生叫朝廷逆犯！还好我没让霍先生过来，不然霍先生肯定会难过的。” 他有点不高兴了。 霍先生明明是那么好的人，柯知府为什么要叫他朝廷逆犯！ 第228章 杀一人救百人的抉择 不过很快顾聿知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这个叫柏继武的大坏蛋，是在辛凉铁矿坍塌的第二日找上柯知府的，并且坚定的认为，霍先生没有死，就藏在全州城内。 为什么呀？ 顾聿知挠挠头，觉得自己脑袋都想破了还是想不明白。 谢长史见状，上前压低了声音和顾聿知解释：“殿下，霍先生曾经说过，他们往全州方面报过好几次铁矿无矿可采一事，并且也向殿下说明了，铁矿坍塌是人为的。”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手挡在嘴边，凑到谢长史耳朵跟前，学着他的样子，声音小小的道：“我知道啊……” 他忽然小小的呀了声，惊呼道：“就是这个柏继武，策划了铁矿的坍塌对不对？” 顾聿知的小拳头都捏紧了，恨不得现在就去全州，把柏继武抓起来，狠狠给他的脸上几拳。 不说霍先生他们，就说铁矿上那些本该被释放的人，要是没有霍先生的安排，这些人早就没命了。 这个大坏蛋，是比李延平还要坏的大坏蛋！ 顾聿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谢长史轻轻嗯了声，接着道：“柏继武上位的手段不正，再加上霍先生在漠北军中仍旧很有余威，所以他肯定会想要彻底扫除霍先生这个障碍。” 因为不管是他们这边的人，还是楚王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一旦让霍先生回了漠北军，那么漠北军现在的分散和尔虞我诈的现状就会被缓解。 直到这时，谢长史仍旧会觉得庆幸，那日他们在辛凉，他们及时赶到将霍启元救了回来，否则漠北军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顾聿知又点了点小脑袋，表示自己明白了，谢长史这才站直了身子。 他转头看着柯知府，视线没有之前那么友好了，甚至下巴都微微抬了起来：“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舒小涵见他这样没忍住噗嗤笑了出声。 小殿下果然还是个孩子，将对一个人的爱恨表现的这么分明。 柯良翊不是舒小涵，整日和顾聿知待在一起，自然发现不了他的这点小变化，接着往后道：“臣哪里会知道霍元……”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霍启元的下落，只说自己不知道。柏继武就疯了一样，当着我的面折磨我们府衙的衙役……” 柯良翊闭上了眼睛，他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大牢之中，衙役被柏继武一点一点的折磨，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还能看出一个人样！ 他从一开始的据理力争，到后来恨不得被抓去折磨的人是自己才好…… “若是齐侍卫再晚来几日，我们府衙的衙役就一个都不留了。” “柏继武说，当他把衙役杀光后，就会开始杀全州的百姓，一天一个，就不信我不说霍启元的下落到底在哪。” “这个柏继武，是不是脑子有病啊！”顾聿知实在没有忍住爆了粗口，“都将全州搜了这么多遍，又折磨死了这么多人，还是没找到人，那不就说明霍启元不在全州嘛。” “他干嘛还要拿百姓撒气？” 顾聿知转了转眼睛，继续问道：“你们知府被漠北军围了，漠北军的监军呢？也没说话吗？最重要的是，漠北军没人反对柏继武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监军？” 柯良翊讽刺一笑：“漠北军的监军早就变成了柏继武的走狗，别说劝阻了，不助纣为虐都是好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好。 柯良翊继续道：“漠北军中倒是很多人对这件事不满，尤其是当年……” 他小心翼翼看了眼顾聿知，见他大眼睛眨也不眨得看着自己，一副非常好奇，毫无察觉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顾聿知却歪着头问起了舒老师：“舒老师舒老师，柯知府没说出来的很多人，应该就是霍家军的人吧。” 不等舒小涵说话，顾聿知就自己点了点小脑袋道：“肯定是这样！” 霍元帅那么好，他带出来的兵肯定也是最好的！ 不过也有柏继武这种意外…… 柯良翊模糊略过这句话：“但这些人的实权并不是很高，军令如山，他们又因为害怕闹起来会给北狄人趁虚而入的机会，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更加沉默了。 顾聿知有些不太能理解，只得看了眼文舒二人。 文掌柜依旧保持安静，舒老师的神色也十分难看，强行扯出一抹笑：“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 顾聿知疑惑道：“什么什么？舒老师你为什么这么说？” 这句话和柯知府说的事有关系吗？ “因为柏继武等人利益熏心，他们可以无视整座城池的百姓，甚至无视北狄人的威胁，所以他们行事毫无顾忌。” “但那些有良知的人就不同了。他们心里天人交战，最后在内忧外患的抉择中，选择了抵抗外敌。” 舒小涵声音不由有些哽咽：“这就相当于，用全州百姓的性命，换取边境的和平。” 对于这些将士们来说，这就是杀一人，救百人的抉择。 舒小涵此刻有些自闭，她不想和小王爷解释了，因为她不想让小王爷和那些有良知的将士们一样，没日没夜都在内心谴责自己的无能。 舒老师不说话了，谢长史又没有看他，顾聿知这才嘟了嘟嘴：“可是，可是齐侍卫不是去的还算及时嘛，百姓们没有受罪。” 那些被折磨的衙役很无辜，但相比起来，百姓们都还好好活着，已经值得庆幸了。 柯良翊浑身一抖，没想到顾聿知会说出这样的话，神情古怪，像是想要笑，却又笑不起来，整张脸都变得有些狰狞。 顾聿知却哎呀一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这个大坏蛋，他该不会在齐侍卫走了之后，又封了全州吧？” “谢长史，谢长史，我们该怎么办呀！” 这个大坏蛋犯下这样大的罪行，如今人证外，物证…… 顾聿知挠挠脑袋暗想，物证封他们去全州就能找到了。 “我们应该直接把柏继武拿下才是！” 第229章 里应外合，拿下柏继武 谢长史何尝不知道应该要这样，但如果柏继武要再次封城，从齐侍卫离开屁，已经来不及了。 他暗哑着嗓音道：“此事，是臣的错。臣没想到这柏继武竟会这么丧心病狂。” 虐杀知府衙役，这柏继武只怕本身就没想过让柯良翊活！ “这不是你的错。”顾聿知上前拍了拍谢长史的胳膊，“都是这个叫柏继武的太坏了！” 舒老师说的果然没错，坏人做坏事心安理得，好人却还要自责是自己没有计划好。 他哼了声，凭什么呀！ 他才不要谢长史他们因为这件事责备自己！ 等他把柏继武抓起来了，他就把柏继武关到柯知府之前被关的那间牢房里，让他天天对着之前那些衙役被折磨的方向下跪求饶。 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接下来就是眼想办法解决了。 顾聿知挠挠头，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可是，可是我们怎么解决呀。” 他的封地在漠北没错，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插手军营里的事情呀。 他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什么事情不能做，他知道的可清楚了。 谢长史没想过不管，但这事该怎么管，需要好好想一想。 因为一旦管的过了线，被朝中的那些人知道了，他们才不会管小殿下是不是小孩子，肯定会挨个弹劾。 议事厅里先是极度的安静，好一会儿后有人小声的讨论了起来。 随后，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竟有一种要把议事厅屋顶掀翻的感觉。 顾聿知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瞧瞧那个。 他觉得大家说的都好有道理，担心得也都对。 可是这会，他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能一下就解决全州的事情。 这场讨论持续的时间很长，明礼带着下人换了好几次茶，顾聿知觉得自己的喝茶都喝饱了。 直到徐嬷嬷在门外求见，顾聿知才惊呼道：“哎呀，天都黑了！” 何巡抚等人抬头往门外一看，果不其然，月亮都升空了。 他们忙提出告辞，只想着回去后再仔细琢磨琢磨，势必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将以柏继武为首的这些人捉拿归案。 刚才还觉得自己喝茶喝饱了的顾聿知，在看到徐嬷嬷的时候，瞬间又觉得饿了。 他拍了拍瘪下去的小肚肚，扬声道：“何巡抚，你们吃了饭再走。徐嬷嬷手艺可好了呢，你们可以尝一尝，看看和客栈的有什么区别。” 听着小殿下清脆又稚气的童声，在场的众人都没忍住站直了身体。 他们只觉得有一股清风迎面吹来，瞬间就将他们的疲乏给清除了一大半。 这真的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直到众人都离开后，霍启元才重新站在了顾聿知的面前，仔仔细细听着谢长史说全州的事情。 顾聿知有些控制不住的打了呵欠，眼神都迷离起来了。 晌午的时候没睡觉，下午的时候又一直在讨论。 舒老师说用脑过度就会比较疲倦，他觉得自己就是用脑过度了。 顾聿知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马上就要进入梦乡了。 谁知下一瞬，霍启元低声道：“谢长史，我有一个想法。” 他盯着谢长史，一字一句道：“我去一趟全州！” “依照我对柏继武的了解，这人虽然刚愎自用，但其实内心非常谨慎。” 要不然也不会将他困在辛凉铁矿这么多年都没敢动手。 “他的这个位置坐的不稳，所以他不敢轻易将我的老部下全部得罪，军中的防卫一定没怎么换过，只要让我进去，找到信任的人联合起来，就能打柏继武一个措手不及。” 漠北所有衙役再加上顾聿知的亲卫，数量也不过才上千人，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用武力去威胁柏继武放下钢刀。 向皇上求救也不可能。 一是因为路途遥远，等皇上的援兵来了，全州的百姓说不定都死伤过半了。 二是全州的确不敢有太大的动静，一旦被北狄人察觉到不对，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肆入侵。 所以在知道了这件事后，霍启元的第一想法就是他去。 也只有他去，才能说服那些老部下，反了柏继武！ “不行！”谢长史想也没想就直接反对。 顾聿知被谢长史的低吼声惊得浑身一震，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视线茫然的在谢长史和霍启元两人之间来回。 见他们两人神情不对，顾聿知朦胧的睡意也消散了不少。 他揉着眼睛，因为还有些困，声音也比往常要稚气：“谢长史，霍先生，你们在吵什么呀？” 顾聿知声音一出，谢长史冷着的脸终于缓和了不少，低声道：“殿下，霍先生想深入全州，劝说霍家军，里应外合，拿下柏继武。” 谢长史话音一落，顾聿知的瞌睡瞬间就消散了，他仰头看着霍启元，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霍先生。那个柏继武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就是为了抓你，你可不能去全州！” 他急急忙忙跳下椅子，抓着霍启元的手掌继续道：“就算全州现在没被封城，那个叫柏继武的坏家伙肯定也派了不少人留在城内，只要你一出现，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就发现你的！” 顾聿知边说边摇头，总之就是不同意，说什么都不能同意！ 霍启元也知道自己前去非常冒险，但他想不到别的好办法了。 顾聿知眼睛滴溜溜地转，手却用力抓着霍启元，好像自己一松手，霍启元就会跑到全州去，然后被柏继武给抓住。 谢长史看着顾聿知抓着霍启元的手，好一阵才开口道：“霍先生，我记得你说过，霍良曜也是从小在漠北军中长大的。” 霍启元看着顾聿知点点头，随后明白了过来，恍然道：“对啊，我可以让良曜去。” “良曜是我的长子，受我影响颇深，漠北军里不少的将士都抱过他，看着他长大的。” 霍良曜要是现身劝说，虽然效果可能不如他亲自去，但绝对也能劝说不少人。 最重要的是，柏继武对现在霍良曜的长相，并不是很熟悉！ 第230章 不一定也要一定 霍家当年出事的时候，霍良曜的年纪和现在的齐承朗差不多，几年过去了，霍良曜的长相硬朗了不少，如果再做些伪装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 霍启元的眉头松了不到片刻，很快又皱了起来：“可是如何潜入全州，也是一个问题。” 不管柏继武现在有没有再次封城，想要单独进入全州而不引起注意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长史也明白这一点，沉着脸道：“扮做商行的人也不可行，全州才刚刚解封，其他商行的人没接到消息，闻氏商行的人单独进入，风险太大。” 最多再等半个月，其他地方的商行反应过来后，陆陆续续都会再次进入全州。 但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顾聿知捂着嘴嘿嘿笑了声，仰着头看着他们两人，一脸骄傲的样子：“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哦。” 他小眉毛一挑一挑的，一副你们快问我呀，只要你们问我了，我就会告诉你们的样子。 谢长史从善如流，声音极轻的道：“敢问殿下，您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可否和臣等分享？” 顾聿知龇着牙嘻嘻笑着：“漠北都在清理李记商行，全州的李记商行还没清理呢。我们让章侍卫带队去全州，清理李记商行。” “天枢哥哥跟着他们一起光明正大的进城，然后再想办法去军中不就好啦？” 向来聪明又反应极快的谢长史，在此刻看到顾聿知小脸上写满了得意，整个人活灵活现的展示了几个字，那就是快来夸奖呀。 他猛地大笑了出来：“殿下真是聪明，臣之前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们来漠北这么长时间，除去一开始让人去全州买过夜光杯，就和全州毫无联系。 也因为全州立场的不确定性，他们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先将全州排除出去。 以至于谢长史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漠北还有闻氏商行的头号敌人，李记商行。 李记商行劫杀小殿下是事实，他们完全有理由派殿下的亲卫去全州捉拿李记商行的余孽。 想明白这一点后，谢长史神情不由都放松了些。 霍启元此刻脸上也带了些笑，看着顾聿知的眼神带着宠溺，看着他转头看着烛火，眼睛下意识的眯了起来，霍启元的脸色不由就变了。 他低声惊呼道：“不好！” 顾聿知这会正满心欢喜的听着舒老师的彩虹屁，什么小王爷就是厉害，小王爷就是聪明…… 听得顾聿知小脸都红了，忍不住跺了跺脚，差点就要狂奔到床榻上，用被衾将自己盖住。 虽然他也很喜欢舒老师说这些好听的话，但是舒老师说得太夸张啦，他听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他准备捂着脸，掩盖住自己现在的格外不好意思时，霍启元的惊呼声打断了他的举动。 他脸上还带着因为不好意思的红晕，大眼睛水汪汪的，一眨一眨的看着霍启元，茫然道：“怎么了怎么了？” 难道这个办法也不行吗？ 可是谢长史、舒老师还有文掌柜都觉得这个办法特别棒呀。 谢长史也转头盯着霍启元：“可是有什么顾虑？” 霍启元摇头道：“不是顾虑，而是我们都忘了一件事。” 他盯着顾聿知，一字一句，语气郑重道：“那个被李延平派去全州的余孽！” 此话一出，顾聿知心底的欣喜瞬间就消失了。 他拍了拍手：“对呀对呀！我都忘记这个人了！他去了全州，而这段时间全州封城他肯定出不来，说不定这会他还在全州呢。” 这个人肯定知道李延平很多事情，一定要把他找到。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通过这个人，拿到李延平和楚王兄勾结的证据。 从文掌柜那里，顾聿知知道了，其实历朝历代的亲王都会做生意。 因为光靠俸禄，是支撑不起幕僚，亲卫等随从的月银的。 所以顾聿知也知道，就算把楚王兄是李记商行东家的事情捅出来，皇兄也不可能让楚王兄被押解进京，但肯定能让皇兄罚他几年俸禄，再没收他一些财产？ 顾聿知哼哼的想，真是便宜楚王兄了！ 谢长史却没有这么乐观：“齐侍卫带着柯知府从全州离开已经有几日了，只要全州没被封，那个人定会想办法逃离漠北。” 他神色凝重道：“殿下，我们不但要派人去全州，还要以最快的速度出发，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将那个人拦截在路上！” 齐侍卫的强悍是别人所比不上的，李延平的这个心腹从全州出发，就算是到辛凉也至少要花费两日的功夫。 所以他们外路上将人截住的可能性非常大！ 顾聿知点头如捣蒜：“谢长史说的对呀，明礼明礼，快去把章侍卫叫来。” 守在门口的明礼大踏步跑着离开了。 谢长史继续道：“依照臣的猜测，这个时候离开全州的人不会很多，但不排除全州城内商行的人，所以章侍卫等人还需带上一个李记商行的人。” 顾聿知举起小手：“我知道我知道，是要带一个认识那个心腹的人对不对？” 他又不是楚王兄那种冷血的大坏蛋，谢长史他们也不是李延平，他们才不会做那种对着普通百姓动手的事情呢！ 谢长史点头道：“殿下说的没错。” 章侍卫来的很快，还没和顾聿知行礼，就听到他给自己派了新的任务。 顾聿知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忍不住大大的呼吸了一口，然后直勾勾看着章侍卫，眼睛亮晶晶的：“因为齐侍卫才回来，再加上他再过几日就要去金州走镖了，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你头上啦。” “章侍卫。”他的大眼睛眨呀眨呀的，眼神充满了信任，“你一定可以完成这个任务的对吧？” 被小殿下这样看着，章侍卫下意识就挺直了腰杆，暗想小殿下这样信任哟，不一定也要一定！ 他郑重点头：“殿下您放心，臣一定会将李延平的心腹活捉回来，也一定会将全州李记商行彻底查封，并铲除李记商行余孽！” 第231章 知府们相继离开 叮嘱完后，章侍卫不敢耽误点了几个人连夜就走。 章侍卫想的很周全，如果半道上将人截住，他会将那人打断腿让人押送回来，而他自己则要继续往前走，带着霍良耀进入全州，完成最终的任务。 顾聿知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离开，总觉得章侍卫的背影特别高大。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身影瘦削的谢长史，和比谢长史高出一个头，并且魁梧了一倍的霍先生。 嗯…… 还是霍先生比较高大！ 顾聿知改了结论后，美滋滋脱了靴子，爬上床榻休息。 他太累了，他要早早睡觉，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顾聿知嘟了嘟嘴，翻个身就陷入了沉睡，速度快到让谢长史和霍启元都没想到。 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 几天后，到了闻氏商行和惠州粮行约定的日子，齐侍卫早早出发去了镖局，点了镖局大半的人手，带着各个商行的掌柜，朝着金州出发。 这一次，他们承载着漠北百姓们的希望，光明正大的，被百姓们欢送着离开。 顾聿知站在城门上，看着庆州知府黄彦章连着追出了几里地都舍不得回来，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 他使劲鼓了鼓脸，直到看到黄彦章停下后才声音小小的道：“谢长史，黄知府以后会是一个很好知府吧。” 谢长史点点头，心底却道，只要黄彦章不改初心，那他就会是个好知府。 但人心难测，世事难料，谁知道黄彦章以后到底是好是坏。 谢长史垂眸看了眼顾聿知，见他小脸上写满了认真，压下这些话。 算了，小殿下还小，这些人心叵测的事情，等他再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再教吧。 现在，还是让他保持童心比较好。 顾聿知才到客栈后院，柯良翊就跪在客栈后院的中央，先是给顾聿知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才说出想要回全州的事。 “臣是全州知府，没道理出了事自己躲了出来，臣还要替知府里的这些衙役们讨回公道。” 柯良翊说着就眼眶就泛起了红，垂着头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沮丧。 顾聿知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瞬间就想起了那些因为保护自己而牺牲的侍卫们。 顾聿知上前踮着脚拍了拍他柯良翊的胳膊：“柯知府，你要振作起来呀。你如果不振作起来，那些衙役不就死不瞑目啦？” 这些话都是他在昏迷的时候听到的，他其实不太听得出来是谁的声音，但是却把这些话牢牢记住了。 那些侍卫们是为了自己而牺牲的，如果自己也没了，那他们就白牺牲了。 顾聿知想，柯知府肯定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他没想到自己说出这番话后，柯良翊的心里有多震惊。 这些话其实一路上齐侍卫没少和他说，他自己也是因为有这样的念想才一直支撑到现在的。 但他没想到，小殿下竟也会懂得这样的道理。 柯良翊也不知道心底是激动多一些，还是悲凉多一些。 被迫提拔成全州知府后，他就发现了全州的不对，上任这几年来，一直兢兢业业，想要保全州百姓的安定，远离漠北军一些，但没想到，柏继武却不愿意放过他！ 柯良翊的视线再次放到了顾聿知身上，见他脸颊两侧的肉还有点微微往外嘟的感觉，眼睛圆溜溜的，眼珠黑幽幽的，明显一幅稚气未脱的模样。 他也不知道为何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以后的漠北，说不定真的能在小殿下的带领下，走出目前的困境。 柯良翊深吸一口气，朝着顾聿知深深鞠躬：“臣，就先回全州了。” 顾聿知摆摆小手：“你再休息两日吧。再让谢长史给你把把脉，多喝两副药巩固一下。” 最好是再针灸一下…… 虽然他觉得针灸很可怕，但是好像真的很有用呀！ 这才几日的功夫，柯知府就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说话做事再没有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迟钝，半天都反应不过来了。 “辛凉到全州需要好几日的路程呢，你的身子要养好才不会生病哦……” 他朝着柯良翊勾了勾手指，柯良翊顺势半蹲了下来，将耳朵凑了上去。 顾聿知说之前还往周围看了看，见没有秦院判的声音这才声音小小的道：“我和你说，虽然秦院判的药汁难喝，但是药效特别好，你不用喝那么久。” 柯良翊点点头，秦院判是太医院院判，医术当然没得说。 “但是如果你拖着没好的身体长途跋涉回全州，那你肯定就要多喝最少……” 他默默掰着手指头算了下：“最好要多喝半个月的药汁！” 倒也不至于。 柯良翊笑了笑：“臣知道分寸。臣不会让自己轻易死掉，那些衙役们还在等着我回去做主，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顾聿知这才失失落落的哦了声：“那好吧。” 他正要说我让后厨给你装些干粮什么的，柯良翊就行了一礼，转身牵着马出了客栈。 直到看不到柯良翊的背影了，顾聿知这才晃了晃头，往包间走。 好不容易出来，他当然要在客栈用膳，为此今日他特意没有告诉徐嬷嬷，就是为了能吃点正常的东西。 顾聿知笑眯眯的肯定，自己真是个大聪明。 但让顾聿知没想到的是，进了包厢没一会儿，黄彦章终于回来了，顶着泛红的眼眶和顾聿知告辞：“殿下，臣来昌州也有好几日了，庆州的百姓们还在等着我的消息……” 粮食才是百姓生存最基本的东西，黄彦章哪里敢再耽误，就想着赶紧将昌州府借给他们的粮食带回庆州。 黄彦章本意是想从顾聿知这里借，但是顾聿知的存粮也不多，要给也只能等齐侍卫他们把粮食带回来才能给。 这个时候齐知府就主动站了出来，借了一粮仓的粮食。 黄彦章感动的五体投地，差点就要抱着齐知府嚎啕大哭。 顾聿知却知道，齐知府这么大方，完全是因为他才缴获了李记粮行的粮食，不然他说不定比自己还穷呢！ 第232章 是时候去全州了 闻氏镖局里所剩不多的镖师们护送着昌州借出去的粮食，还有黄知府，也晃晃悠悠的离开了昌州。 顾聿知站在窗户跟前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不到镖局的身影了，这才晃着脚坐在了椅子上。 他美滋滋的拍了拍手：“哈哈，今日的午膳要来啦！” 他今日中午终于不用吃药膳啦！ 顾聿知正满心欢喜的期盼着，谁知道端上来的菜肴之中，还是有一道药膳！ 顾聿知看着那道药膳，只觉得中药味不停往自己的鼻子里钻，他忍不住都想要哭了！ 谁来救救他呀！ 顾聿知苦着一张脸，连出来放风的好心情都没有了。 他鼓着脸没动手，一旁的掌柜却低声道：“殿下，徐嬷嬷上次来的时候就和小的叮嘱过了，以后但凡是殿下过来，就要有一道菜是药膳。” 顶着顾聿知满是怨念的眼神，掌柜的继续道：“徐嬷嬷说，如果小殿下您不用的话，她会告诉秦院判的。” 顾聿知小脸都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好一会儿才不甘心的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等身边只有自己人的时候，顾聿知才拉着谢长史晃着头嘀嘀咕咕道：“世人都说，是药三分毒！谢长史让我一日三顿都吃药膳，万一我中毒了怎么办啊？” 他说着就拍了拍胸口，表情都严肃了：“这么一说，我觉得我胸口都不舒服了。” 谢长史嘴角含笑，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声音，时不时的应和两句，小殿下又能自顾自的往下说。 舒小涵微微捂了捂耳朵，看着文修竹的眼神带了几分惊恐：“你有没有觉得，小王爷这段时间变化的还挺多？” 文修竹沉重的点点头。 舒小涵这才闭了闭眼：“果然不是我的错觉！” 小王爷好像是最近才开启了语言天赋一样，小嘴总是吧啦吧啦的说个没完。 偏偏谢长史他们认为之前太亏待小王爷了，最近对他的态度那是格外纵容，不管是谁都能当一个完美的倾听者，这让小王爷的倾诉欲更加强烈。 这几日其他知府这几天陆陆续续都走了，缺少了几个人，舒小涵整日听着顾聿知的絮絮叨叨没有任何的不习惯，顾聿知却觉得昌州府好像都安静了不少。 这几日他每天都会和黄彦章他们见面，从他们讨论的民生问题，讨论的税收问题中吸取着知识，晚上再和谢长史复盘一次，努力想让自己多学一些经验。 不过短短几日，顾聿知对于地方管理方面，就多了很多可以借鉴的经验。 为了防止自己忘记，他还将这些内容全都写了下来，让明礼便将它们装订成册，收藏起来，方便以后他查阅。 在齐侍卫他们离开五日后，顾聿知练完大字，将纸张递给了谢长史，手撑着下巴道：“也不知道齐知府他们走到什么地方了，这次能带回来多少粮食。” 谢长史笑眯眯检查顾聿知的大字，满意的点点头：“殿下的字体不仅恢复了，还比之前更有风骨了。” 一听这话，顾聿知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开了。 他原本对谢长史说的，一个人的字就是他给别人的第一印象还没有太大的感触，但这次见过这些知府们的拜帖后，顾聿知才深知这句话的含义。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更加刻苦的练字，哪怕日日练习，还是觉得写得好丑呀！ 这次给皇兄他们的写信，他差点就想让谢长史代笔了。 但后来想了想，他又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自己刚习字时的丑字皇兄他们都见过。 那个时候母妃和皇嫂他们都夸自己厉害呢，才启蒙没多久就会写字了什么的。 这会听谢长史夸奖自己的字体有进步，顾聿知忍不住就捧着脸嘻嘻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有谢长史的这句话，他就不担心会被皇兄嫌弃字体难看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他自己写信，皇兄的回信里还专门加了句，小六要多加练习。 顾聿知哼哼两声，觉得自己现在已经长大了，他已经能够分辨的出来了，皇兄的那句话才不是鼓励，而是嘲笑。 他大眼睛滴溜溜得转，默默对比了一下皇兄哥谢长史的字体，不情不愿的认为，皇兄的字要比谢长史的字要好看。 谢长史不知道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在字体上的优势，瞬间就输给了皇上。 他拿着陈典仪的书信递了过去：“漠北的土地已经开始化冻了，陈典仪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春耕。” 顾聿知接过书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由衷的道：“陈典仪马上又要辛苦了，说不定又要瘦了。” 他眼睛一转：“谢长史，不如我给陈典仪派个小厮吧，就是徐嬷嬷家的小厮，让他去给陈典仪煮药膳。” 都这么长时间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好了。 就算没有彻底好，也不影响他什么，所以他和徐嬷嬷说了好几次可以不用再吃药膳了。 但徐嬷嬷坚决不改，每顿膳食?必有一道明目的…… 顾聿知哭唧唧的想，药膳是个好东西，所以不能让他一个人独享！ 谢长史不知道顾聿知心底的小算盘，想起去年每次去辛凉，陈典仪明显都瘦了一圈的样子，点头道：“臣等会就去办。” 顾聿知美滋滋笑了笑，无声和舒小涵对话：“舒老师舒老师，你还要再筛选一下种子吗？” 这次辛凉的农作物种子还是苏侍郎提供的，早早就运送了过来，但因为他之前失明，舒老师还没查过这批种子的情况。 舒小涵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连连点头：“当然要！不仅如此，小殿下，我觉得春日到了，我们必须要去一趟全州了！” 不出意外，这次柏继武肯定会被原有的霍家军拿下，漠北军的将军虽然犯了事，但鉴于柏继武这人的本质数个绣花枕头，漠北军应该不会军心不稳。 再加上原有的霍家军在知道霍良曜还活着后，也定会想办法稳住整个漠北军。 而全州知府柯良翊也是他们的人，所以舒小涵认为，他们是时候去全州了！ 第233章 管家怎么变成这样了 顾聿知一想到要去全州找舒老师说的那个什么小麦就有些兴奋，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但他刚张嘴准备吩咐谢长史，就想起全州知府柯良翊才刚离开，章侍卫他们现在也才去全州没几天，那个心腹都还没送回来呢…… 顾聿知正这么想着，管家就急匆匆走了过来：“殿下。” 谢长史转身看了过去：“怎么了？” 管家脸上带着喜色：“小的得到消息了，章侍卫要找的人带回来了，这会儿正要进城。侍卫让小的问问，殿下是让这人直接去知府大牢，还是要带回来先审问一下？” 谢长史转身看向顾聿知，就见他小脸上的笑容刷的一下就没了。 顾聿知连连摆手：“不要不要！” 他才不要让这个人进闻府呢。 要是让这个坏蛋进闻府的话，肯定把闻府都弄脏了！ 就像舒老师说的那样，空气污染！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一脸肯定道：“千万不要带回府里来，就送到知府大牢里面去！” 他眼珠一转：“让齐知府找个单独的地方关押，千万不能让他死掉了。” 齐侍卫说，楚王兄有死士，专门在牙齿里面藏毒药，要是被捉了的话，就会咬破毒药自杀。 这人很有可能是漠北唯一一个知道楚王兄和李记商行勾结的人，可一定不能死。 管家连连点头：“是，侍卫回话说，章侍卫挑断了这人的手脚筋，也查过了，没有什么自杀可用的毒药之类的东西。一路护送回来，都喂了药，昏昏沉沉的，听话的很。” 谢长史不着痕迹看了眼管家，眉目间都带着点不悦。 这个憨厚老实的管家，平日里到底都是在跟谁接触，说起挑断手脚筋这种残忍的话，竟没露出一点害怕！ 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是能在小殿下面前说的吗？ 也不怕吓着小殿下！ 谢长史正要狠狠瞪他一眼，就听顾聿知拍了拍手，语气欢快道：“章侍卫好厉害！” 谢长史眉心一跳。 顾聿知不知道谢长史老父亲的心已经操碎了，还在啪啪鼓掌：“章侍卫真棒！就应该这样，让这个坏家伙连自杀都做不到！” 他使劲拍了会小手，直到小手都拍红了，他这才放下，语气更加欢快了：“送到大牢送到大牢，我要亲自去看一看！” 这人在李延平劫杀他之前去了全州，肯定是知道李延平计划的！ 劫杀那天，暴风雪太大，他其实没太看清楚李延平到底长什么样子，他觉得这样很不好，自己连仇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个李延平的心腹回来的正是时候。 他扬着头看着管家：“和齐知府说，等明日我忙完了，我就去看看审讯结果。” 管家点着头转身出了门，谢长史忙追了出去，仔细叮嘱道：“既然小殿下明日要去看，你就和齐知府说好，今日的审讯一切都点到为止，不要整的血糊糊的。” 管家连连点头：“小的知道了，小的一定会和齐知府交代清楚的，您请放心。” 谢长史却还是有点不放心：“章侍卫给这人喂了药，你就和齐知府说，让这人的药别停。要是没问出东西来就让这人咬舌自尽了，殿下若是难受了，大家都不好过。” 管家一想到小殿下可能会眼泪汪汪，脸颊都气的鼓起来的可怜模样，顿时打了个寒颤：“谢长史放心，小的一定会给齐知府说清楚的，不把这人身上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榨干，坚决不能让这个人死！” 他说完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谢长史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想说些有辱斯文的话。 他也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没回闻府，管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没人回答谢长史的话，谢长史转身回了房间，就见顾聿知正笑眯眯的看着他：“谢长史，你快来看这个！” 几位知府走的时候都给他送了礼物，因为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顾聿知这才接受带了回来。 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事做，顾聿知开开心心拆礼物，谁知就看到每一个匣子的最下面都藏着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其他几个州府，今年的官役都定成了来辛凉建设官道。 顾聿知猛地一下就跳了起来，手里拽着这几封信使劲的挥着：“几个州府的官役一起哎，这么多的人……” 他的手比划了一下：“说不定今年辛凉的官道就可以修通啦！” 那以后再去辛凉路途就会慢一些啦！ 顾聿知美滋滋，仰着头冲着谢长史笑，眼睛弯弯的，透露出点点星光。 谢长史刚才不满的心情瞬间就被治愈了，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殿下说的对，如果再加上全州的话，今年辛凉的官道肯定能修好。” 不仅是官道，还有水库以及烈士陵园。 第一次讨论烈士陵园的时候没出结果，但第二天小殿下就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那就是合葬。 每一场战役牺牲的将士们可以用身份牌合葬，这是他们目前想到的，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至于水库，辛凉现在只修建了两个小水库，按照整个辛凉的地域来说，还必须要准备一个大型水库才可以。 漠北属于比较干旱的地带，去年风调雨顺没出问题，但谁知道什么时候老天爷会发怒，让漠北干旱一两个月，那漠北的百姓们生存可就困难了。 所以水库是必须要修建的，并且还要尽早！ 谢长史的视线落在了顾聿知手中的那几封信上，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笑眯眯道：“殿下，臣倒是觉得，我们可以从这些人当中，分一半去修建水库。” 对对对！ 顾聿知这才想起来，舒老师说过的，水库很重要！ 他捂着嘴嘻嘻笑了下，那狡猾的小模样，竟有几分谢长史的样子。 顾聿知声音小小的道：“谢长史你好聪明呀！” 官道今年修不完，明年肯定可以修完的，但是水库就不一样啦，水库的作用可是很大的。 万一明年其他州府要修水渠，修城墙什么的，岂不是就不能来辛凉帮忙啦？ 第234章 去大牢 第二日，顾聿知完成了上午所有安排的学习后，坐上了一辆非常低调的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知府大牢的方向而去。 没办法，自从前段时间在昌州府亮相被百姓们认出来后，闻府周围就多了不少百姓摆摊，只要看到顾聿知专属的马车出来，那肯定就会一窝蜂跟着跑。 昨天送齐侍卫他们离开的时候就是这样，才出门没多久就被百姓追上了，吓得谢长史绕了好大一圈才甩开他们。 顾聿知坐在小马车里面，有点不太舒服的动了动，随后无比惆怅的用手撑着下巴。 他偷偷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眼，这辆简陋的马车一出来，百姓们也只是抬头看了眼，随后就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了。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声音小小的道：“虽然马车不太舒服，但是还是有有好处的，起码不会被百姓发现。” 顾聿知又拍了拍马车的座椅，小脸上顿时带了点嫌弃。 谢长史垂眸一想，只要小殿下还没正式入住辛凉，这辆马车就会被频繁使用。 他也低声道：“殿下放心，回去后臣就让人将马车改造好，下次一定让您坐的舒舒服服的。” 顾聿知这才点点小脑袋，冲着谢长史竖起了大拇指，随后又掀开帘子，小心翼翼的查看着热闹的街道。 马车转了弯，前面不远处就是知府衙门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条街从街道口开始就没有摆摊的人，显得有些安静，和身后那条热闹的街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顾聿知鼓了鼓脸，暗想以后他亲王府的门口，才不要禁止百姓们摆摊呢，他就喜欢热热闹闹的。 没一会儿就到了知府衙门面前，齐知府早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见到这辆格外简陋的马车停下，先是一愣，随后脸上就带了笑。 他上前一步，正要牵着顾聿知的手，就见他单手撑在车辕处，嘿了一声就跳了下来。 顾聿知拍了拍手：“齐知府，你好呀！” 齐知府瞬间想起小殿下跟着齐侍卫他们在学武术的事，收起了惊讶的眼神，低声道：“殿下，大牢在衙门的后面，您请移步。” 顾聿知对每一个没有见过的地方都充满了好奇，进了知府大门后，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到处看，听着齐知府和自己解释这里是什么，那里又是做什么的。 看着原本只是听说过的知府衙门，一点一点的展现在自己面前，顾聿知瞬间理解了谢长史说的那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绕到衙门的后面，再穿过一条小道，很快就看到了大牢。 大牢的门口站着拿刀的侍卫，大门是用重钢打造的，看起来就沉甸甸的。 侍卫将门一推开，顾聿知抬头就看到大牢里面黑黢黢的，还有阵阵阴风吹过来。 顾聿知猛地吞了口口水，只觉得这个大牢里面藏了一个大怪物，能一口把他吃掉！ 他不着痕迹慢了半步，往谢长史身边贴了贴，伸手拽着他的袖子，这才觉得安心了不少。 齐知府在前面引路，顾聿知目不斜视，余光却不停查看着两边的牢房，里面关了不少的人，瞧见他们进来，有人还激动的往这边走，扒在栏杆处看着他们。 一个身上脏兮兮，就好像是乞丐的男人忽然朝着他们伸出了手，露出一口黄牙，嘴里喊着：“小孩，你快过来呀小孩，我这里有好吃的。” 他这么一喊，其他牢房里的人都奸笑了起来，走到栏杆处桀桀的怪笑了起来，一个劲小孩小孩的叫着。 顾聿知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没觉得这些囚犯害怕。 会被关在这里的人，都是大坏蛋，他才不会怕呢！ 相反，一想到这里有这么多的人都没有被他想象中的怪物吃掉，顾聿知就觉得这里是安全的。 就在这时，护着他们往里走的狱卒猛地抽出了鞭子，朝着闹得最凶的那几个人抽了过去，指着他们恶狠狠道：“都回去坐好，谁要是不坐好，三天没有饭吃。” 要是以前，他们肯定会把闹事的人拎出来打一顿，哪里还用得着这样劝！ 但也许是饿肚子的威力比较大，狱卒话音刚落下，那几个带头的人就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除了最先开始喊顾聿知的那个人，他的视线仍旧紧紧盯着顾聿知，眼神阴鸷又带着挑衅，就好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虽是准备出来咬你一口 谢长史看了眼顾聿知，见他脊背挺直，正随着齐知府一步一步往前走，他猛地停了下来。 在狱卒们诧异的眼神中，谢长史猛地抽出一把匕首，拽着那人的头按在了栏杆处，匕首迅速插入他的左眼，随后一拳将他打晕了过去，堵住了他即将要冲出口的哀嚎声。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会忽然发难，也没想过他的手段会这么狠。 齐知府听见动静转过头看了眼，立马给狱卒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狱卒打开牢房将这人拖到了别的地方。 他自己则站在了顾聿知的身后，小心谨慎的不让他发现一点端倪。 谢长史处理好了身上脸上飞溅出来的鲜血后才又跟了上来，此时顾聿知已经站在了关押李延平心腹的牢笼外。 李延平的心腹是重点审讯的对象，一般来说这种人就会直接吊在刑房。 但刑房因为常年的审讯，里面的血用水冲都冲不干净，再加上那些刑具，齐侍卫是真害怕把小殿下吓着。 所以从昨天接到人开始到现在，这名心腹都好好的，完整的躺在刑房旁边的牢笼之中。 除了被喂了药，一直处于昏睡状态中外，其他的和别的囚犯并无不同。 齐知府的脚才刚刚停下，狱卒马上就搬了张椅子了过来，顾聿知顺势坐了下去。 狱卒这才打开门进去，什么话也没说，一桶冷水先浇了下去。 谢长史低声解释：“今日一早，臣就让人把药停了，这几个时辰一过，他应该清醒了。” 至于为什么没醒，要么是因为受伤，要么就是装的。 总之不管是哪一种，一盆冷水都能解决问题！ 第235章 我的年纪也很小呀 果不其然，那人没一会就悠悠转醒了过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首先感受到了手脚筋被挑断的痛苦，嘴里发出细细密密的哀嚎声。 狱卒将他扶着坐了起来，随后便悄悄站在了门口的位置。 这人连睁眼都觉得费力气，更何况是抬头了，只能重重垂着。 他想起来自己被抓的事情，一时间心底是说不出的后悔。 他不该这么早就走的。 只要再多等两日，出城的人多了，闻王的人就不可能抓住自己。 但千金难买早知道！ 齐知府没说话，静静等了好一会，还是没等到那人抬头，这才看了眼狱卒。 下一瞬，又是一桶冰水浇了过去。 这人被冻的浑身哆嗦，好像手脚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控制不住的往后倒，整个人直挺挺得躺在地上，浑身筋挛。 顾聿知从没见过审讯是什么样子，自然不敢开口，就怕影响了齐知府。 看着这人被接连浇了两桶冰水，他都忍不住浑身发冷。 怪不得这里面这么冷呢。 顾聿知乱七八糟的想着，就见狱卒再次让这人坐了起来，等了一会，这人终于抬起了头。 他牙齿不停打颤，浑身都在叫嚣着一个字，冷。 初春的天气本就不热和，牢房又是常年阴暗之地，再加上这两桶冰水，他真的怀疑自己会被冻死！ 齐知府这才开口，声音也比平时低沉威严许多：“叫什么名字？” 话音落下，这人的视线才落到齐知府身上，随后整个人都被顾聿知吸引了。 他立刻几天明白了这人的身份，闻王！ 闻王坐的位置非常巧妙，就在阳光之中，显得他整个人就好像是在发光一样，也让这人一时看不太清楚他的脸。 齐知府有诸多手段这个时候也不敢用，只得再次问道：“你是何人？” 这人终于不再打量顾聿知，而是闭上了眼睛，心底嗤笑。 他真是高看齐知府了，对人用刑都不会，两桶冰水一浇，就想让自己如实招来，真的是做梦。 就这么一会，顾聿知就觉得有些无趣了，抬头看了眼齐知府，见他神色平静，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挠了挠头。 齐知府脾气可真好。 脾气很好的齐知府当然不会指望这人没用手段就招了，毕竟这人可是李延平的心腹，说不定参与了劫杀小殿下得计划。 心狠手辣之人是肯定要用重刑的！ 齐知府微微扬手，狱卒便将几张供纸递了过去，他翻开一页缓缓道：“李同。李记商行李延平的养子……” 李同的眼睛猛地一下睁开，像是没想到齐知府会调查出这个一样。 齐知府却没理他，继续道：“跟在李延平身边有七八年了吧？这些年跟着李延平走南闯北的，很是忠心。” 李同嘴角微微上扬，本想说一两句讽刺的话，最后还是放弃了。 被审讯这事是有一口气憋着的，如果把这一口气泄出来了，那他后面肯定坚持不住！ 齐知府微微一笑，忽然声音都轻了不少，“你想见见你儿子吗？” 这话一出，李同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浑身不自觉颤抖，这一次不是冷的，而是因为害怕！ 他从来没想过，孩子会被查出来。 齐知府冷笑道：“李同，你以为你从不在白日在那边出现，就没人会发现有妻儿的事情吗？” “你错了，只要你做了，那就一定有破绽！”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格外认同齐知府的这句话。 他无声的和文舒二人嘀嘀咕咕：“所以人真的不能做坏事！” 舒小涵也连连点头：“小殿下说的对！” 文掌柜也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顾聿知看着李同变了的脸，一下又觉得好玩了起来。 谢长史小声和顾聿知解释道：“章侍卫回来昌州后，对昌州和李记商行有关的人进行了一次清理。”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我知道我知道！章侍卫和我说了的。” 他一下就明白了谢长史的意思，是因为章侍卫的大清理，所以才把李同的妻儿给挖出来了！ 顾聿知攥着小手，眼睛亮晶晶的感慨：“章侍卫好厉害呀！” 谢长史…… “殿下说的没错，章侍卫的确厉害。” 这一点，谢长史是真的佩服。 李同被人供出来后，章侍卫几天从头开始翻看所有的供词，一点一点的扣细节，这才从李延平家中下人的嘴里看出端倪，有人提到了少爷这两个字。 顺着这样的猜测，章侍卫追着这个所谓的少爷继续往下排查，很快同安巷一户人家的古怪也瞬间进入了章侍卫的眼中。 可以说，在知道李同存在后的没两日，他的妻儿就被章侍卫给控制了起来。 齐知府低声道：“你以为你将人藏在同安巷，瞒过了李延平，也能瞒过我们吗？” 楚王控制心腹的手段无非就是控制他的家人，李同也不例外。 但李同常年在漠北，和常年在江南的父母感情淡薄，但他不想绝后，在漠北娶妻生子自然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深知自己所做的事情若是失败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所以他一开始便是瞒着众人的。 李同的眼神瞬间就灰败了下来，原本的得意也变成了谨慎和担忧。 他猛地发难：“我儿子，才只有五岁！我是真没想到，你一个州府知府，竟会对着一个孩童下手，你难道不会觉得自己残忍吗？” 这道德绑架玩的，舒小涵根本看不下去：“在这说什么屁话，难道小殿下的年纪就很大吗？” “你们这些人绑架小殿下的时候，有想过他才六岁吗？” 顾聿知一听，深觉这话有道理，连连点着小脑袋，扬声道：“齐知府为什么要觉得自己残忍！我的年纪也很小呀，你不觉得自己残忍吗？” 此话一出，整个大牢都安静了下来。 李同努力瞪大眼睛看着顾聿知，却不知为何，这会反而看不清他的脸了。 他忽然就笑了起来，声音暗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齐知府收起心中激荡，冷笑道：“你以为我们只查到了同安巷吗？” 第236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同安巷那个女人给李同生了儿子没错，但章侍卫将那个女人抓住后没多久，那女人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安，很快就将李同的另外一个女人给攀咬了出来。 李同根本就不会想到，女人的直觉能有多准，同安巷的那个女人早就察觉到李同可能不止她一个女人了。 齐知府话音一落，李同下意识的就睁开了眼，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是真没想到齐知府会说出这样的话。 顾聿知边听齐知府的话，边和舒小涵以及文掌柜说话。 对于这些审讯方面的事，舒小涵不太懂，因此这段时间都不太爱说话的文修竹被迫站了出来，这个时候也不由感慨道：“章侍卫在审讯方面的能力，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 不过就是别人提及的这么一句话，就让他找到了破绽。 他小声解释道：“李同此人能得李延平的看中，必定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此人对李延平也是极为忠诚的，否则李延平不会在计划劫杀殿下的时候，先将此人派去了全州。” 顾聿知恍然大悟般点点小脑袋，随即欢快道：“那李同会不会有李记商行和柏继武勾结的证据？我们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把楚王兄给抓出来？” 文掌柜摇头道：“殿下，您仔细想想，李延平既然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带了这么多的杀手，为何还要让李同去一趟全州？” 顾聿知小眉毛紧紧皱着，嘴巴微微嘟起。 他之前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哎。 就连谢长史他们都没提过。 李同为什么要去全州呀？ 顾聿知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脸颊，忽然坐直了身体无声道：“是不是因为李同要去把李记商行犯罪的证据都处理掉？” 章侍卫他们之前就说过的，李延平府里就没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李记商行真正知道他们背后东家是楚王兄的人好像都不在了。 他挠挠头，将心底的猜测小心翼翼说了出来：“上次劫杀，不管我有没有活下来，几个知府是肯定会联合起来一起查案的，迟早会查到李记商行头上的，对不对？” 顾聿知想起上次的劫杀，还是会不由的浑身发冷。 文修竹点头道：“殿下说的没错。不过一个大商行而已，就算被爆出和楚王殿下有关，也动摇不了楚王的根基，但是楚王和地方军营有勾结，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顾聿知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由就想到了之前谢长史和自己说霍将军时和自己分析的那些话。 历朝历代都会打压武将，因为武将想要造反最是容易。 所以皇子们争权的时候，才会那么想要争取武将的支持。 楚王在江南一带盘踞多年，谁知道江南水师现在到底是谁的人？ 若再赢得漠北军的支持，楚王要想挥刀入京，差的不过就是一个名头而已！ 这些话文掌柜不用文掌柜细说，顾聿知就能明白。 他一个劲的点着小脑袋，小脸不由就皱了起来，那这么说的话，柏继武肯定是已经销毁了证据，绝对不会让人有证据证明他和楚王兄有联系了。 现在只能将希望寄予天枢哥哥身上了。 见顾聿知明白了这一点，文掌柜才接着往下解释：“再说之前的事情，殿下应该知晓，不管是谁，都会有软肋，而李同这人的软肋很显然就是他的孩子。” “不管是谁，都要想自己死后摔盆刻碑之事。” 顾聿知又是连连点着小脑袋：“对对对。” 他声音小小的道：“我知道呢，宫里的赵喜公公，就收养了一个义子呢。” 文舒二人…… 他们不由都看向了谢长史。 这话可千万不能让谢长史知道，否则依照谢长史那敏感多思的性格，肯定又会想是谁在带坏小殿下了！ 顾聿知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什么李同会在听到齐知府提他儿子的时候睁开眼睛了。 他暗暗想，原来审讯就是要这样，抓住对方的软肋，然后让对方开口。 顾聿知抿着小嘴表示，自己今日这一次大牢之行没白来，还是学到了很有用的东西！ 而齐知府此刻还在继续攻心：“李同，你小瞧了女人，尤其是这个女人是一个母亲！” 同安巷的那个女人，本是个清倌，被李同想办法赎了身，安置在同安巷里。 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顶多会害怕年老色衰，藏些私房钱。 但有了儿子以后就不一样了，她要为了儿子打算。 所以在李同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同安巷的那个女人已经调查出了李同的身份，以及李同养在别处的另外一个女人。 这女人只觉得自己一腔爱意都喂了狗，从此之后对李同却更加小意温柔，哄的李同给了她不少的东西。 但是在知道李同犯下了滔天大祸后，她毫不犹豫就将李同给出卖了！ 李同此刻浑身颤抖，被背叛的屈辱感让他脑子有些空白，甚至听见了轰隆隆的声音。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到最后却只化成一句感叹：“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世人丞不欺我！” 谢长史脸色大变，齐知府扬声道：“掌嘴！” 狱卒想也没想，上前就是一个耳光。 铁蒲扇一样的手下去，李同登时几天被扇掉了几颗牙，脸颊迅速肿了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顾聿知呀的一声，双手迅速将眼睛遮盖住，随后缓缓张开手指，透过手指缝朝李同那边看了过去。 “文掌柜，舒老师，齐知府为什么要让狱卒掌嘴呀？” 好奇怪呀？ 文舒二人对视一眼。 因为什么，因为这姓李的说脏话！ 顾聿知没等到文舒二人开口解释，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他缓缓松开手，看着李同咳嗽了几声，随后吐出一口鲜血，眼神怨毒的看了过来。 顾聿知一看他这样，也顾不上害怕了，猛地爬到了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同：“别以为你这样看着我，我就会害怕！” “本王告诉你，本王才不会怕你们这些大坏蛋！反而是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第237章 再看，我就把你眼睛挖掉! 这话顾聿知之前听舒小涵说过好几次，觉得非常应景，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他满心想着，我可是亲王，我怎么会被一个坏人吓到！ 我更不可能被一个坏人压倒气势！ 他挑衅的扬起小下巴，学着谢长史生气时候的模样，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不想声音更稚嫩了：“看什么看……” 顾聿知忽然想到舒老师之前说的那句，再看我就把你喝掉，气势十足的道：“再看，我就把你眼睛挖掉！” 谢长史的眼睛顿时瞪的就像是铜铃，浑身僵硬，缓缓转头看了过去，却见小殿下正双臂环胸，下巴微扬，一副傲气十足的模样。 他明白小殿下是不想输了气势，但这什么把眼睛挖掉的话，到底是谁在小殿下面前说的？ 谢长史一时之间脑子都有些懵了，他自认几乎和小殿下没分开过，府邸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小殿下这些暴力的话，到底是谁传授的？ 顾聿知哪里想到自己不过是说出来吓唬人的话，引得谢长史又想东想西了。 而文舒二人此刻也面面相觑，满脸震惊，随后文修竹用扇子指了指舒小涵，轻轻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这话听着就像是她说的。 舒小涵反手指着自己，满脸诧异：“我？” 她真是冤枉啊！ 她生在红旗，长在红旗下，最是热爱和平的一代人，怎么可能教小殿下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两人互相推诿，用眼神进行着激烈的吵架。 就在这时，李同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直笑得他整个人往后仰躺了下去，眼泪都出来了，笑声还是没停。 顾聿知鼓着脸看着李同，只觉得莫名其妙！ 笑什么笑啊，有什么好笑的！ 齐知府见状，微微偏头，狱卒又面无表情拎了一桶冰水上前，啪的一下就倒了下去。 要不是碍于小殿下在，不敢太过血腥，就这小子这嚣张样，他非要把他整只胳膊上的肉都剐干净！ 章侍卫审讯人的时候，他们这些狱卒可都在旁边看着呢，学了不少的好手段！ 他保证，只要小殿下离开，他们一定可以让李同生不如死！ 有那么一个瞬间，李同觉得自己都窒息了，但好在很快这种感觉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又是寒冷，刺骨的冷。 李同哆嗦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聿知见状哼了声，转头看向谢长史，嘟了嘟嘴，谢长史便凑过了身来，他小声道：“谢长史，审讯人就是这样的吗？如果他不在乎他儿子的性命怎么办？” 他挠挠头，觉得也有父母不喜欢自己孩子的呀。 就好像他一样，父皇就不喜欢自己。 一想到这，顾聿知就垂下了眼眸，长睫毛在脸上印下剪影，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孤独寂寞。 不过很快，顾聿知又重新抬起了头。 父皇不喜欢他没关系的，现在他有很多人喜欢，母妃，皇兄，皇嫂，谢长史…… 顾聿知掰着手指头数，只觉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要用算盘了。 不知不觉中竟然有这么多的人喜欢自己，顾聿知这一刻觉得自己幸福的都要冒泡泡了！ 谢长史见小殿下冲着自己笑的很甜，阴沉的脸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所以齐知府才要将他关起来，一日接着一日的审讯，总有一日他会承受不住。” 熬鹰一样的熬，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会受不了。 顾聿知哪里知道，李同此刻的想法就是这样，打死也不说，什么都不说。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刺杀亲王，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反正齐知府找出来一个儿子，一个儿子就是死罪，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简直就是笑话！ 他笑得都打嗝了，才缓缓停了下来，睁着眼睛看着牢房顶，随即又闭上了眼睛：“要杀要剐随便，我要是多说一个字，我就不姓李！” 果然是这样！ 顾聿知气得脸都鼓成了包子，这个叫李同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好父亲！ 谢长史和齐知府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再这样下去毫无意义，所以小殿下实在不适合再继续待着了。 齐知府低声道：“殿下，您的身子还未完全好，这牢房实在阴冷，臣带您出去晒晒太阳？” 顾聿知转了转眼珠，暗想审讯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反正他已经达成了目的，见到了李同长什么样子，回去后让谢长史画了李同的画像，挂在练武堂中，每日射他一百箭！ 他嘿的一声跳下椅子，转身要走的瞬间又看了眼李同，扬声道：“李同，你觉得你完成了李延平让你做的事，你就是个英雄了是不是？” “在我看来，你才不是英雄，你是个大坏蛋！还是个因为自己做错事，而牵连了孩子的蠢蛋！” 李同的眼睛倏地睁开，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他何尝不知道，但他有什么办法？ 顾聿知晃晃悠悠往牢房外面走，转头就发现之前喊他的那个老头不见了，诧异的咦了声，挠挠头很快将他抛之脑后，转身出了牢房。 和谢长史说的一样，牢房外面艳阳高照，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顾聿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下跳，跳到马车跟前时，眼珠一转，仰头看向谢长史：“谢长史谢长史，我们今日能不能在外面逛一逛呀？”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很好，只是很普通的衣服，不是官服，再加上今日的马车是很简陋的，百姓们应该认不出来了吧？ 他不想去客栈用膳了，就想在外面吃点漠北的特色小吃。 谢长史有些无奈道：“殿下，百姓们不一定认不出来您啊？” 顾聿知嘟着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他眼睛一转，顿时想起了个好主意，拽着谢长史的衣袖轻轻拉扯了下，奶声奶气的撒娇：“谢长史，我很想吃糖葫芦啊。齐侍卫上次给我带了，我觉得特别好吃。” 他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显得无辜又可爱，再加上这样的奶萌声音，谢长史觉得心都要化了…… 第238章 顾聿知撒娇 不过是一串糖葫芦，殿下就是想把卖糖葫芦的人买下来他都觉得是可以的！ 谢长史半蹲着身体：“买！殿下想吃什么买什么！” 顾聿知脸上顿时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 他就知道这样有用！ 文舒二人自从顾聿知出了牢房后就没再争执了，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谁知竟然看到顾聿知撒娇的名场面。 一时两人吓得都战术性后仰，满脸震惊。 好一会儿舒小涵才倒吸一口凉气道：“小王爷，我想问一下，你这个撒娇都是和谁学的呀？” 以前可从未见过小王爷这样！ 自从小王爷被劫杀失明后，她就发现谢长史等人对小王爷的纵容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以至于小王爷都知道什么叫恃宠而骄了！ 不过在舒小涵看来，这可真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样的小王爷鲜明又快活。 顾聿知满脸得意的嘻嘻笑着：“我上次去辛凉的时候，就看到有个小女孩这样和他父亲撒娇，他父亲一下就把他抱起来放在肩膀上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不少。 他那是第一次见到寻常百姓人家的父亲是怎么和孩子相处的。 顾聿知从未见过父皇把谁这样扛到过肩膀上。 他鼓着脸想，不过也有可能楚王兄小时候被举起来过，只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他，他没看到而已。 舒小涵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小王爷不用觉得沮丧。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们可以得到父母更多的关注，但是吃穿用度，不管是哪一方面，都没办法和皇子们相比不是吗？” 顾聿知想说他其实真的很羡慕能被人扛在肩膀上，他其实并不在乎自己吃穿的有多好。 毕竟在宫里的时候，他的吃穿用度还不如得宠妃子身边的宫女呢。 舒小涵一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低声道：“就算你觉得你不在乎吃的穿的，那你不在乎能学到什么东西吗？寒门学子十年寒窗苦读，也不一定能够中举光耀门楣，除去天分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夫子。” 名师才能出高徒！ 这句话放在哪里都适用。 否则为什么现代好的学区房会那么贵？ 听到这话，顾聿知不由就抬头看向了谢长史…… 他不知道什么名师不名师的，但不管是谢长史、两位典仪，齐侍卫、章侍卫还是霍先生，都是很厉害的人，就应该是名师了！ 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那肯定接触不到他们，更不可能懂得这么多的东西。 顾聿知艳羡的眼神马上就消散了，很是满足的道：“舒老师说的没错，我没有必要羡慕别人。别人说不定也羡慕我呢！” 不过他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就算他是皇子，父皇其实也可以像这个普通的父亲一样对待他的吧？ 他挠挠头，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只觉得大人们的想法真的好复杂啊。 晃晃悠悠的，几人就绕出了这条巷子，热闹的叫卖声瞬间就吸引了顾聿知的所有注意。 他看着这条街上人来人往的百姓们，觉得好奇怪呀，明明是挨在一起，但这边的阳光，好像就是比身后那条街要灿烂。 顾聿知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谢长史微微抬手，跟着的侍卫们便隐身在了人群之中，视线直直跟着顾聿知，不管顾聿知的身影被什么给遮挡住了，他们都不会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当中。 和第一次逛昌州府时的忐忑心情不同，此刻的顾聿知只有满满的好奇和满满的开心。 他觉得什么东西都好玩，看见什么都想买，竹蜻蜓，风筝，拨浪鼓…… 在面具摊上，顾聿知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面具，满满都是惊叹：“好好看呀！” 店家一抬眸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脸上不由也带了几分笑：“小公子可是喜欢？喜欢的话就买一个，我给你便宜！” 顾聿知一听便宜这两个字就连连点头。 虽然他现在不愁吃穿，不愁发不出月银了，但他还是一个勤俭节约的好亲王。 他踮着脚使劲看着，好一会儿才指着一个雪白的老虎面具道：“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这个老虎面具，长得好像雪夜呀！ 上次雪夜将他送回了昌州后，在这边待了没两日就觉得有些无聊了，趁着夜色就自己跑了，走之前还把他最喜欢的鸡腿放在了他床边，表示了他的歉意。 顾聿知原本是不想要原谅这个不辞而别的小坏蛋的，但一想雪夜的体型，的确不适合在府里待着，这气很快就消散下去了。 他从老板的手中接过面具，轻轻摸了摸上面的毛，嘀嘀咕咕的小声道：“谢长史，我好想雪夜啊。” 谢长史忍住想要摸一摸顾聿知头的冲动，低声道：“等齐侍卫从金州回来，章侍卫从全州回来后，就让他们护送殿下去辛凉可好？” 顾聿知鼓着脸点了点头，眼睛一转，脸上又带了笑：“到时候辛凉肯定已经开始种植粮食了。” 他这么盘算了下：“谢长史谢长史，其他几个州府服官役的人是不是应该要出发了。” 毕竟除了昌州外，其他州府离辛凉可都是很远的，走路的话最少要十天半个月的，赶到辛凉都已经三月底了。 三月底，春暖花开，土地已经化冻，正是适合修建官道和水库的时候！ 谢长史嗯了声：“殿下说的没错，他们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他缓缓直起身来，直觉告诉他，今年殿下一定又是丰收的一年。 正在这时，卖糖葫芦的人走了过来，扬声道：“卖糖葫芦了！卖糖葫芦了！” 顾聿知闻声立马转过去了头，看着那红彤彤的糖葫芦，想起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只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拽了拽谢长史的袖子，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眨巴着眼睛看他。 谢长史再次失去了理智，扬声道：“卖糖葫芦的，这边要一串！” 顾聿知脖子都伸长了，绕着圈跳，好不容易挑选了一串他认为是最大的，美滋滋的咬了一口：“好好吃呀！” 第239章 换牙 顾聿知吃的美滋滋，脑袋都不由晃了起来，咯嘣咯嘣的咬着糖葫芦。 酸酸甜甜的滋味传来，让顾聿知的眼睛都忍不住眯了起来。 正当他吃得欢时，他忽然站住了脚，整个人就好像是僵住了一样，连咀嚼的动作都忘了，眼睛眨巴眨巴的，带着些恐慌的感觉。 谢长史见状不对，忙蹲了下来，低声道：“殿下，您怎么了？可是这糖葫芦不对？” 不过瞬息得功夫，谢长史就想了很多，甚至连这个卖糖葫芦的下毒害殿下都想到了。 他蹭的一下站直了身体，扬声就想将侍卫招来，先将那个卖糖葫芦的控制起来再说。 顾聿知及时伸手拉住可谢长史的衣袖，制止可谢长史差点在大街上绑人的行为。 他扬起小脸眼泪汪汪的看着谢长史，瘪着嘴道：“谢长史谢长史，我的牙松了。” 他边说边张开嘴，发出啊的声音。 害怕谢长史看不清楚，他还专门用舌头顶了一下那颗松动的牙。 他想一想就觉得委屈，在宫里的时候，一是没什么条件，二是母妃管的严，他没什么机会吃糖。 好不容易来了漠北，他又自己约束着自己，这糖葫芦也不过是第二次吃，为什么牙就要掉啊。 越是这么想，顾聿知就越是委屈，不由自主又舔了舔那颗松动的牙。 下一瞬，舒小涵和谢长史两人异口同声低吼道：“小殿下（王爷），不可以！” 顾聿知缓缓闭上嘴巴，大眼睛含着泪水，一脸无辜又可怜的看着他们两人。 谢长史低声道：“殿下，换牙的时候千万不要用舌头顶，否则换出来的牙齿会长得不齐，很是难看。” 顾聿知瞪圆了眼睛，竟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说法！ 他赶紧紧紧抿着嘴唇，生怕自己再舔一下，整口牙齿都变成歪七扭八的，那多丑呀。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谢长史哪里还敢带着顾聿知在外面继续闲逛，哄着他先上了马车，然后极其无情的将糖葫芦给收缴了。 顾聿知瞠目结舌的看着车夫接过糖葫芦，一口一个，没一会儿就将整串糖葫芦吃完了，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谢长史谢长史，这是我的糖葫芦，我的！” 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开始要换牙了，不能再吃这些东西，但不代表他想要赏赐出去呀！ 顾聿知脸鼓得就像是河豚一样，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谢长史，眼神充满了控诉。 谢长史耐着性子低声道：“殿下，臣是为了您好。那糖葫芦又酸又粘牙的，格外伤牙，如果您不控制，换牙的时候会很疼的。” 舒小涵也跟着劝说：“对呀对呀，不仅是会疼，还会有虫子钻你的牙齿，让你的牙松动不说，还黑漆漆的……” 顾聿知猛地捂住了嘴巴，满脸惊恐。 他满脑子都是自己一张开嘴，结果满口的黑牙，还有虫子往下掉。 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拉着谢长史的手道：“谢长史，谢长史，我不要长虫子，我也不要黑漆漆的！” 谢长史一脸茫然，什么长虫子？什么黑漆漆？ 殿下这说的都是什么东西？ 但显然此刻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将嚎哭的小殿下哄好啊。 顾聿知抽抽噎噎抽抽噎噎的回了闻府，一进房间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面，对着铜镜张嘴看了好半晌，但是铜镜模糊，他看的不是很真切。 越是这样，顾聿知就越是觉得自己的牙黑了，他甚至还感觉嘴巴里面有虫子在钻。 顾聿知猛地跳上了床，用被衾将自己整个人都裹了起来，眼泪汪汪的想，完蛋了，他以后会变成一个丑八怪，他以后没脸见人了。 他越想越是害怕，连文舒二人的呼喊声都听不见了，哭了好一会儿，实在有些累了，歪着头就睡了过去。 文修竹朝着舒小涵狠狠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你是个当母亲的吗？你不是说你很有经验吗？你的经验就是将小殿下吓哭？” 舒小涵也是一脸着急，委屈道：“我哪里知道小王爷会想这么多啊，我就是想让小王爷知道，吃太多的糖会长蛀牙……” 要不是打不到，文修竹真的很想用扇子敲一敲舒小涵的头：“你还说你还说！” 舒小涵瑟缩着肩膀叹了口气：“不说了不说了，等小王爷醒来我就告诉他，他现在的牙齿又白又整齐，笑起来特别好看。” 她家老大换牙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科普的呀，老大一点也没害怕。 舒小涵全然忘记了，少吃糖勤刷牙不长蛀牙的事情，现代的小朋友从小就知道了。 和身边总是同学朋友环绕的现代小朋友相比，顾聿知的身边几乎没有同龄人，他虽然知道会换牙，但是却从没人和他说过吃多了糖牙齿会长虫什么的…… 一想到这些，舒小涵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小王爷还是太孤单了。” 小孩子就应该多和小孩子接触，整日和他们这些精于算计的大人们待在一起，容易少年老成。 不过一想到小王爷的身份，她就知道自己再感慨也没用。 顾聿知醒来后，不管是文舒二人，还是徐嬷嬷都一个劲的和他保证，只要少吃糖，只要好好刷牙，他的牙齿就不会坏。 他借着水光，龇着牙看了好一会儿才真的确定自己牙齿白白的，这才用小手使劲拍着胸口，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在他害怕又紧张的等待中，他的牙齿还没掉，齐侍卫和章侍卫倒是一起回了闻府。 顾聿知听见明礼的汇报抬起了头，却忘了他这会儿正在喝粥，上好的银勺猛地磕到了牙齿，下一瞬，顾聿知就察觉到有一个东西从自己的嘴巴上脱落了下来。 他茫茫然低头看着银勺上的那颗牙齿，愣了好一会儿才惊慌失措道：“徐嬷嬷，徐嬷嬷……” 这一说话，顾聿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少了一颗牙齿，他说话都漏风了！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顾聿知更加惊恐了，举着银勺呆愣愣看着徐嬷嬷：“徐嬷嬷，你看……” 第240章 换牙的讲究 徐嬷嬷看了眼那颗小小的牙齿，脸上带着安抚的笑：“没关系的殿下，换牙就说明殿下慢慢就会成长成一个大人了。” 她双手接过银勺，低声问道：“殿下这掉落的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顾聿知用手捂着嘴，瓮声瓮气的道：“是上面的。” “是上面的，我们就要扔到房顶上去。下次殿下换下牙的时候，我们就要扔到床底下的。” 这些事情对于顾聿知来说都非常新鲜，他听的聚精会神，一时都忘记要把自己缺了牙的嘴巴捂住，直勾勾看着徐嬷嬷：“这是为什么牙？” “上牙扔到房顶，意思是往下长。下牙扔到床底，意思是人像庄家一样往上长。”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哦了声，就看徐嬷嬷端着银勺指挥着人将牙齿扔到房顶上去，顺带着交代明礼将这事要记下来。 他这才无声问道：“舒老师舒老师，你们现代的人，换牙的话有什么讲究吗？” 讲究？ 舒小涵茫然道：“有讲究吗？我不知道呀？我们家老大换的牙……” 换的牙去哪了她也不知道，因为她基本没关心过这些小事。 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每个小孩都会换牙，平时只要注意一些，就不会出问题，她没什么好操心的，更别说了解什么讲究了。 舒小涵心底格外歉疚，好一会儿才道：“应该都差不多的吧。但是我们现代人住的都是高楼大厦，没有房顶这一说，所以也没人讲究这个。” “高楼大厦？” 顾聿知对千年以后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他眨眨眼道：“那是什么？” “就是我们住的房子，很多人住在一栋楼里。” 顾聿知瞪圆了眼睛，惊呼道：“很多人住在一栋楼里？就像是我们这样吗” 除了主子之外，还有很多的下人。 但是一栋楼…… 顾聿知歪着头想了想客栈的那栋楼，忍不住嘟囔道：“那岂不是会很拥挤？” 舒小涵本来想说也没有，但转念一想，小王爷的亲王府，那可是几进几出的大宅子，在后世，那就相当于一个几百平的庄园了。 她想了想解释道：“其实都是一样看经济实力的。条件好的住大房子，条件不好的自然住小房子。而且我说的一栋楼，并不像客栈那样只有三层，而是三十层，甚至更高！” 上海的一个小区，住宅楼就有五十多层楼高。 三十层！ 顾聿知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惊掉了！ 他不自觉抬头往上看，三十层有多高啊，他根本想象不出来！ 千年以后的世界，真的好神奇呀！ 他手撑着下巴：“我也好想看一看那个世界呀。” 他之前还听说老师说什么飞机，火车高铁之类的，说坐飞机从昌州到京城，只需要两个时辰！ 那么远的距离，他们骑马都要十天半个月的，那个飞机竟然只用两个时辰！ 舒小涵道：“殿下也不用羡慕后世啦，虽说后世各方面都比现在发达，但后世的人也有后世的烦恼。” 顾聿知嘟了嘟嘴，想不明白在舒老师口中特别发达，特别方便的现代，百姓们还会有什么烦恼呀。 舒小涵本来是想多解释两句，谁知刚张嘴就见徐嬷嬷走了进来。 她盯着人将牙齿处理好了，才缓缓走了进来，垂眸一看：“殿下可是饱了？” 顾聿知恩了声，这才发现自己牙齿掉了，竟然都忘记继续用膳了！ 他低头端起已经有些凉的粥，三两口就喝掉了，漱了口后，蹦蹦跳跳就出了门。 这会已经是三月底了，漠北的天气已经回暖，院子里光秃秃大树都发了新芽，墙边种的花也有了花骨朵。 顾聿知瞧着这些就觉得心情好，蹦跳着去够嫩绿的新芽，奈何海拔实在不足，总是会差那么多。 他正想说算了，忽然听到身后的轻笑声，顿时气呼呼转头瞪了过去，理直气壮道：“我现在是小孩子！等我再长大一些，和齐侍卫一样高了，我勾勾手，就能拉到树枝了！” 身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院判。 他听说殿下刚才换了第一颗牙了，特意过来看看，就怕小殿下多想，谁知道刚到这里就看到小殿下活泼灵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天爷作证，他真的只是觉得小殿下的样子很可爱，而由衷开心的笑，并非是嘲讽？ 但看着小殿下这气鼓鼓的小模样，秦院判将解释的话咽了回去：“是是是，殿下说的是，殿下以后一定能长得和……” 他斩钉截铁道：“一定能比齐侍卫还要高！” 顾聿知一听这话，瞬间满足了，但还记着秦院判刚刚笑话自己的事情，格外傲娇的哼了声，随后道：“你说的没错，我一定会长得比齐侍卫还要高的！” 那个时候，他应该也成年了，到时候把母妃接过来，母妃一看，哇！自己的儿子竟然长得这么高，肯定会特别开心的！ 他美滋滋的又伸长了手，跳着去够树枝。 舒老师说了，多像这样蹦哒着跳，有利于长身高！ 没一会洗漱好的齐侍卫和章侍卫就一同走了过来，两人远远几天看见顾聿知一跳一跳的可爱模样，伴随着他稚气的嘿嘿声，让他们两人的心情瞬间几天好了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多累，多辛苦，多艰难，只要回到府里，看见小殿下的样子，听见他的声音，他们就会觉得疲倦顿消！ 两人对视一眼，抱拳异口同声道：“殿下，臣齐承朗（章原恺）参见殿下。” 顾聿知扭头就看到了他们两人，就听舒小涵惊呼道：“哎呀，齐侍卫又黑了。” 不忍直视啊不忍直视。 顾聿知原本还没注意，一听舒小涵这么说，视线就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 果然，齐侍卫的脸比章侍卫黑好多呀。 顾聿知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风从缺了的门牙缝中往里钻，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换牙了。 他下意识就想捂住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眼尖的齐侍卫已经看到了，惊呼出声：“殿下，您换牙啦？” 第241章 秦院判，小殿下是不是…… 齐侍卫的大嗓门一喊，几乎整个闻府的人都知道自家殿下那颗摇摇晃晃了半个月的牙齿，终于掉了。 顾聿知捂着嘴，使劲跺着脚，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齐侍卫，满满的控诉：“齐侍卫齐侍卫，你这样说，以后大家和我说话，都会关注我的牙的！” 齐侍卫挠挠头，憨憨的道：“殿下，就算臣不说，他们还是会发现的……” 顾聿知又使劲跺了跺脚：“你还说你还说！” 他决定要生齐侍卫的气，就生一刻钟！ 顾聿知嘟着嘴哼了声，将视线转到章侍卫身上，语气欢快了许多：“章侍卫章侍卫，天枢哥哥有没有成功？” 章侍卫低声笑了笑：“殿下放心，一切顺利！罪犯柏继武正由侍卫押送，准备送往京城。” 现在是没证据证明柏继武勾结亲王，但柏继武非法囚禁一州知府，无视百姓的生存无故封城，自然是要被送到京城，由皇上定罪的。 章侍卫继续道：“臣快马加鞭先回府和殿下汇报，一会还要出城去押送。” 一听这话，顾聿知的脸都鼓了起来，忙吩咐道：“明礼！快去和徐嬷嬷说，章侍卫马上又要走了，快让她收拾些干粮什么的。” 他眼睛一转，嘿嘿笑道：“晌午我请章侍卫吃好吃的呀。” 这段时间秦院判把脉不仅没找出任何问题，还说他的身体比之前更强壮了呢！ 有了秦院判的这话，顾聿知终于说服了徐嬷嬷不再给自己做药膳了！ 他虽然吃腻了药膳，但对于药膳的温补作用还是很相信的，只要府里谁不舒服，他就一定会让厨房的人单独给他们做几天药膳。 争取要让府里所有人的身体都棒棒的！ 顾聿知眨巴着眼睛看章侍卫，咧开嘴就笑了，下一瞬又赶紧把嘴巴捂上，见章侍卫点头，才转头看向明礼。 明礼有些无奈，走之前格外同情的看了眼章侍卫，这才小跑着去了厨房。 章侍卫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跟在顾聿知身边小声道：“殿下，齐知府那边可有李同的消息？” 说起这个，顾聿知就更高兴了，晃了晃脑袋道：“昨日齐知府才来汇报，那个李同招啦！” 他挠挠头，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就是有点可惜，楚王兄是李记商行东家的证据，都被李延平销毁了。” 李同的嘴再硬，也硬不过狱卒们层出不穷的审讯手段，和被当鹰一样熬。 他每日都觉得生不如死，可狱卒给他喂的水中下了药，他就是想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这才几天，他的一只腿就已经被剐的只剩下骨头。 直到这个时候，李同才知道，第一日齐知府亲自来审讯自己的时候，不是就这么点手段，而是因为闻王也在场。 早在几天前，李同就交代了，李记商行在全州的所有势力，以及李延平在这边的私产。 房屋，土地等都充了公，由知府登记造册后重新出售，现银、首饰、字画等则又进了顾聿知的库房。 一说起这事，顾聿知就有些眉飞色舞的：“章侍卫，章侍卫，我和你说呦，这个李延平真的老有钱了，谢长史到现在还在库房忙活呢。” 要不是这样，谢长史肯定会在他身边的。 章侍卫和齐侍卫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竟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齐侍卫笑眯眯道：“殿下，辛凉应该已经开始种植了，刚好臣要去辛凉送粮食，殿下不如把辛凉的开销也给臣，臣一起带给陈典仪。” 瞧小殿下笑眯眯的这个样子，李延平的私产肯定不少。 今年一开始殿下的库房就这么充盈，陈典仪应该不会像去年那样，恨不得一块银子掰成两半花。 顾聿知连连点着小脑袋，下意识回道：“好呀好呀，而且我……” 下一瞬，顾聿知猛地一把捂住了嘴巴，另外一只手狠狠敲了下脑袋，无声道：“哎呀呀，我说了要一刻钟不理齐侍卫，就要一刻钟，现在还没到时间呢！” 他看着齐侍卫哼了声，扬着下巴将头偏向了一边，随后又看向章侍卫：“章侍卫章侍卫，你快和我具体说说全州的事情。我真的太好奇啦！” 等章侍卫将全州的事情汇报完毕，一刻钟的时间肯定就到啦！ 到时候他再和齐侍卫说话，问问他们金州买粮的情况。 齐侍卫再粗枝大叶的也察觉到小殿下生自己生气了。 可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委屈巴巴的挠了挠头，一抬头就看到秦院判似笑非笑的神情，凑上前小声道：“秦院判，小殿下是不是……” 不等他话说完，秦院判就斩钉截铁道：“是！” 他拍了拍齐侍卫的肩膀：“齐侍卫，我奉劝你不要说话，等一会小殿下的气消了，自然就会理你了。” 这一点齐侍卫倒是不担心，毕竟小殿下的性子到底怎么样，他还是知道的。 他担忧道：“我就是想知道，小殿下为什么生我的气呀？” 他也没说什么呀？ 秦院判摇了摇头，无奈道：“殿下这段时间被换牙折磨的都没怎么睡个好觉，最是敏感的时候，你说你这个时候提醒他做什么。” 齐侍卫有些不相信：“就因为这个？” 秦院判斩钉截铁道：“就因为这个！” 齐侍卫一脸惊诧，缓缓转过头去看顾聿知之，好一会才嘟囔道：“这年头，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呀。” 顾聿知不知道齐侍卫的郁闷，正欢欢喜喜听着章侍卫说全州的事情。 说起来也要多亏了柏继武的突然封城，李同到了全州后就基本在军营中待着，根本就没时间和机会接触全州的负责人。 也因此全州李记商行的人根本不知道李延平胆大包天，竟然做出了劫杀亲王的事。 章侍卫等人到全州的时候，全州的情况和谢长史他们担心的一样，并没有完全放开，基本还处于柏继武的全面封控中。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对李记商行的人下手，而边等霍良耀的消息，边悄悄打探李记商行的消息。 他要做得是快准狠，争取在第一时间将李记商行的人全部拿下！ 第242章 全州城内 顾聿知听着章侍卫的述诉，时不时的发出惊叹声：“章侍卫好厉害呀！” 原来章侍卫等人到了全州时，全州的兵还没有全部撤走。 城门虽然开着，但是出城的人都被拦了下来，进城的人检查的也很严格。 霍良耀蓄着胡子，扮成侍卫进了城。 本来霍良耀还在想该怎么混进军营中，再想办法找到父亲以前的老部下时，下人忽然来报，说是漠北军的人前来见面。 原来闻王派亲卫前来漠北捉拿案犯一事外军中高层传开了。 柏继武知道李延平去刺杀闻王了，今日一听手下来报就知道李延平失败了。 虽说闻王派来的人不多，但柏继武心虚，根本不敢和闻王的人接触，只派了一个副将前来，表面帮忙，实则监视。 这副将又带了几个人一同到了齐侍卫他们所在的客栈，推门的瞬间，霍良耀就认出了来人中的最后一人，正是他父亲以前的老部下。 只不过和在父亲身边的意气风发相比，现在的他明显苍老衰败了很多。 霍良耀不着痕迹的暗示了一下齐侍卫，齐侍卫就明白了，来人中有他们所找的人。 章侍卫当即道：“天枢，去楼下看看我的马，和店小二交代好，我的马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他表现的像是看不起军中之人一样，神情倨傲：“你找个人漠北军的人陪你一起去。全州他们熟，别把我们骗了。” 霍良耀低声应下，垂着头往外走，行至那人身边，刻意压低了嗓音道：“就是你，麻烦帮个忙。” 那人看了眼副将，见副将点点头，这才跟了出去。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了马厩跟前，霍良耀才不着痕迹搜寻了一圈，确定身边没有人后，才忽然开口道：“吴叔。” 霍良耀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人试探，所以他一开始就打算表明自己的身份。 他在赌，赌他父亲的老部下心里永远装着霍家军，赌他们霍家军出身的人，心底还有良知。 被叫吴叔的人有些懵，抬头仔细看了眼霍良耀，总觉得面前这个汉子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但是他又确定自己的确不认识他。 “你是？” 霍良耀直接说了霍家军当年换防的暗号，在吴叔惊诧的眼神中继续道：“吴叔，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的。” 吴叔瞠目结舌，浑身僵硬，视线紧锁在霍良耀的身上，试图想要找到一点他小时候的影子。 霍良耀却语速极快道：“吴叔，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说那么多，三更的时候，请来章侍卫的房间找我。” 害怕被漠北军的人发现什么端倪，所以霍良耀表明身份，约定好时间后，转身就走，不敢耽误一点。 两人一同回了房间，谁也没表现出一点异常，可吴叔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激荡了。 铁矿地震第二日，柏继武才派人前去营救，谁知没看到有伤者，倒是看到了铁矿旁边的荒地上起了几座新坟。 柏继武不管不顾让人挖了坟，没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回了军营后几天大发雷霆，当即就下令封城。 吴叔等人不是傻子，明白柏继武这是想趁着铁矿坍塌的这个由头，加害元帅他们。 他们这些老部下偷偷组织，潜入到了在驻扎在全州的士兵之中，就想着若是元帅他们真的还活着，他们这些人，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将元帅等人保下来。 但一遍又一遍的搜查始终无果，让柏继武越发暴躁的同时，也让他们这些老部下日渐绝望。 元帅他们是不是根本就没跑出来，直接被压在了铁矿下面？ 他怎么都没想到，峰回路转，竟会在闻王殿下的亲卫中看到少帅！ 那是不是说明元帅也被闻王救了？ 吴叔内心激荡，有太多的话想说，可面上却依旧像是之前一样，郁郁不得志般丧眉耷眼的。 他们二人表现的极为正常，柏继武派来的人自然没发现什么端倪，和章侍卫沟通完了后，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夜半三更，章侍卫房间的门被人敲响了，两长一短，是霍家军的敲门方式。 霍良曜猛地翻身坐了起来，快步将门打开，就见吴叔身上穿着件黑色斗篷，将浑身都包裹了起来。 他快步闪身进来，将门一关，朝着霍良曜就跪了下来，哽咽道：“少帅！” 霍良曜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猛地抱住了他，浑身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两人心中都是难以言说的激动，好一会儿后才平复了心情。 霍良曜拽着吴叔的手腕往里走，屏风后，章侍卫已经站了起来。 “吴叔，这是章侍卫，是殿下身边的副侍卫长。”他又看向章侍卫，“章侍卫，这是吴叔，以前是我父亲的参将。” 章侍卫对于原本霍家军的人都格外尊敬，拱手行礼，神情带着恭敬：“我也随着霍兄叫您一声吴叔。” 一声吴叔，让这个已经四十多岁的男人，眼眶又泛了红。 从章侍卫站着迎接自己，再到他对自己的称呼，以及少帅和他之间的亲近，吴叔都知道，闻王殿下对少帅他们肯定不错。 吴叔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酸楚：“少帅，元帅他……” 霍良曜笑了笑，微微摇头，虽没明说，但意思很明显，他父亲没事。 吴叔这才无声笑了起来，眼角划过一滴泪。 真是老天爷保佑！ 时间紧迫，霍良曜也没和他再叙旧，只说着这次他们来全州的目的：“殿下前段时间遭遇了劫杀，已经指正是李记商行的大掌柜李延平所做，我们前来全州，就是为了缉拿李记商行的人。” 吴叔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吗？” 霍良曜低声道：“吴叔，缉拿李记商行的人是章侍卫他们要做的，而我和你要做的，是缉拿柏继武！” 此话一出，吴叔眼睛都瞪圆了，好半晌才开口道：“不管怎么说，柏继武都是漠北军现在的将军，无凭无据，怎么缉拿？” “全州知府柯良翊，控告漠北将军柏继武，以权谋私，非法囚禁一州知府，以及无故封城。” 他嗓音极低：“吴叔，你说这样的人，不能被缉拿吗？” 第243章 捉拿柏继武 吴叔不着痕迹看了眼章侍卫，沉沉点头：“是！” 柏继武这种人，别说被缉拿归案了，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见他这样，霍良耀才接着往下道：“所以吴叔，我现在急需您的帮助。” 霍良耀简单说了下他们的计划，几人商量了下细节后，吴叔趁着月色又赶紧回了军营。 等他离开后，霍良耀才重重坐回到椅子上，长长叹了口气：“吴叔以前不是这样的。” 章侍卫没说话，只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按了按。 两日后，吴叔找了过来：“少帅，末……”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已经和人说好了，明日晚上，我们就动手。” 他看了眼章侍卫，低声道：“章侍卫到时候可要一同前去？” 吴叔当然希望章侍卫能一同前去，章侍卫有闻王的令牌，若是出现什么意外，有闻王的令牌在，其他人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最重要的是，他有些害怕闻王的人是利用他们。 原本霍家军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如果这一次闻王也只是利用他们，那霍家军这一次说不定就会被彻底清除！ 吴叔自己不怕死，但如果霍家军的人都没了，全州甚至漠北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吴叔捏着拳头，看着章侍卫的眼神带着警惕和期盼。 章侍卫一眼就看出了他心底的想法，站起身来朝着吴叔鞠躬，语气低沉又坚定：“我等义不容辞！” 吴叔来的快走的也快，章侍卫很快将所有侍卫都召集起来，说了明日的计划后，所有人都回了房间养精蓄锐，不再出门打探消息。 第二日亥时三刻，章侍卫等人就带着人守在了军营外面，只等里面传来信号，他就立马带着人现身。 全州在此算是漠北最北边的州府，三月的天，虽然气温已经回深了，但晚上的温度还是很冷。 章侍卫等人呼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但不管是谁，全都保持着进攻的姿势，一动不动。 军营里一片安静，偶尔能听见士兵巡逻时整齐的脚步声，以及盔甲摩擦的声音。 时间一点一点往前推进，军营里依旧没有传来信号，众人手脚都冻得有些僵硬。 章侍卫这时不由就想到了小殿下发现的棉花，以及刘典仪身上那件独一无二的棉马甲。 如果棉花能在整个桑朝推广种植，漠北军人人都能穿得上棉衣，冬日里也不至于这么难熬。 忽然前方一声哨响，军营里有了些异动，章侍卫猛地睁大了眼睛，稍稍活动了下身体，带着人快速站在了军营门口。 门口的哨兵见到他们，忙举起枪防备道：“来者何人？” 章侍卫直接拿出闻王令牌，呵斥道：“我等奉闻王殿下的命令，前来缉拿罪犯柏继武。” 那侍卫一听这话就笑了。 柏继武可是漠北军的将军，是从二品的镇北将军，要缉拿他，那必须是要有皇上的谕旨！ 不是他们瞧不起闻王这个几岁孩童，而是他没有这个资格！ 哨兵想也没想就推开章侍卫的手，正要大声示警，却不想旁边的哨兵忽然走了过来，在来人中打量了一番，看到霍良耀的时候眼神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转开：“你们进去吧。” 前面的哨兵顿时不乐意了，转头就要训斥，却不想脖颈处一疼，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后来的哨兵低声道：“往前走第五个帐篷。” 章侍卫低声道了句谢，带着众人往前走。 霍良耀在行至这人身边时，抬手压了压他的肩膀，随后若无其事跟了上前。 柏继武作战经验不足，再加上睚眦必报的小心眼性格，上位这几年，几乎就没什么心腹。 哪怕就是同样给楚王办事的人，也不见得会服气他。 所以当他被霍家军的人算计，喝下带有迷药的酒之后，这些人也没多加阻止，他们甚至巴不得柏继武和霍家军的人闹起来，好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没人去想霍家军为什么会突然发难，就像他们没人想到闻王的亲卫会忽然出现在主将的帐篷里一样。 吴叔和柏继武的人在帐篷里无声对峙，剑拔弩张。 自信号发出后，吴叔等人就格外紧张，害怕章侍卫等人不来，又怕他们来了后，事情没有按照预想的发展。 可是这会儿箭在弦上，已经反悔不得！ 就在柏继武的人失去耐心想要添把火的时候，帐篷的门帘猛地被人掀开了，章侍卫等人冲了进来！ 吴叔顿时松了一口气，在柏继武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迅速将柏继武递交到了章侍卫的手中，低声道：“快走！” “吴蒙，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自己争权夺利也就算了，这个吴蒙竟然找外援！ 这人话音一落，旁边那人也低声喝道：“好你个吴蒙，你竟敢勾结外人，算计漠北军将军，我看你们是不想要命了！” 章侍卫懒得和他们废话，再次亮出令牌：“从现在开始，漠北军暂时由吴蒙负责，具体调令等皇上圣旨。” 章侍卫大张旗鼓的举着令牌进来，别说柏继武的人，就是吴蒙等人也有些懵了。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他们将柏继武送出军营，再和柏继武的人对峙。 漠北军这几年腐败的速度太快了，他们这些人若是再不出手，不用等北狄人前来，他们漠北军自己就能玩死自己！ 但没想到的是，章侍卫的这番话，直接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他们！ 柏继武的人终于不再想着别把事情闹大了，纷纷将刀尖对准了章侍卫等人：“把将军放下！” 章侍卫他们何尝不知，等皇上的御旨到了之后再捉拿柏继武最合适。 但他们可以等，全州的百姓不能等，漠北军的将士们也不能等！ 章侍卫当即怒声呵斥道：“我倒是不知，军营中的将士们，刀口对着的竟然是自己人！” 柏继武的人动作一顿，面面相觑，却没放下武器。 章侍卫继续道：“漠北军的职责是保护百姓，可你们呢？无故封城长达三个月之久，到现在都还没放开！你们有没有出军营去看看百姓现在都过的什么样的生活？” 第244章 豪赌 稍微有良知的垂着头没说话，周身的戾气一收，持刀的手也不由放了下来。 但也有人戾气更重。 这些人明面是柏继武的人，实则是楚王的人。 在他们看来，同样都是楚王的人，柏继武这个废物迟迟收服不了漠北军，就该早早的混蛋，换成更有能力的他们上位。 他们巴不得柏继武倒霉，所以今晚才会在发现了一点不对后就涌到了柏继武的帐篷中，就想着能将吴蒙等人抓个现行，将柏继武和吴蒙都拉下水。 但这不代表他们愿意看到柏继武被抓到京城去！ 事发突然，以至于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柏继武掌控在自己手中，导致现在格外被动。 其中忽然将刀尖对准了章侍卫，阴狠道：“你说你是闻王殿下的亲卫你就是了嘛？” 另外一人也低声怒吼道：“说得对！哪怕就是闻王殿下站在这，也不能将柏继武带走！” “我们现在怀疑你们通敌，意图抓走漠北军将军，动摇军心！” 这话一出，那些犹犹豫豫的人顿时将刀又举了起来。 章侍卫冷笑道：“你们当真以为皇上不知全州发生了什么事吗？来之前皇上已经给殿下来了信，信中表明一切由殿下做主！” “殿下就是害怕动摇军心，才没有大张旗鼓的带人前来捉拿！而皇上的谕旨，随后就到！” 章侍卫冷眼斜睨着他们：“怎么，你们想造反吗？” 吴蒙有些懵，一时不知道章侍卫说的是真是假，低声劝说道：“柏继武之前将柯知府放出城，就应该想到，柯知府一定会上告的。” 一州知府被囚禁，府衙衙役被残忍杀害，这些可都不是小事，柏继武在下令放柯良翊走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他会被上告。 这话一出，楚王的人脸色当即就挂不住了！ 当时不让封城，柏继武非要封城，他们不让柏继武动柯良翊，柏继武也不听劝。 而后将柯良翊放走也是，轻轻松松就让闻王的人将人带走，完全不顾后果！ 他们到现在都十分怀疑，就这样的一个蠢货，楚王殿下到底是看上了他什么，非要扶持这么一个蠢货上位！ 他们想不通，却不想楚王看中的就是柏继武的蠢和不甘心，只有这样的性格，才是最容易被拿捏和利用的。 双方僵持不下，吴蒙干脆推了把章侍卫：“你们快走，漠北军乱不了！” 吴蒙可不是说大话，而是因为他们原霍家军的人有这个实力。 柏继武这几年的确是提拔了不少人起来，再加上后进军营的新兵，将原本的霍家军冲散。 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能力将霍家军整合起来。 霍良曜此刻也转头看向章侍卫。 他明白吴叔说的对，此刻他们最好是先行离开。 可作为原霍家军的少帅，霍良曜做不到让吴叔等人挡在前方。 他喉咙一动，就要说话，却不想章侍卫将吴叔轻轻推向一边，沉声道：“既然你们不相信，那我们且等着吧！” “看皇上的谕旨来是不来！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看是你们倒霉，还是我们！” 皇上的谕旨肯定会来！ 因为这次齐侍卫去金州，不仅会进货，还会给皇上送信，为了漠北军的军心，皇上也一定会让齐侍卫送来谕旨！ 章侍卫说得格外斩钉截铁，那镇定的模样，瞬间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哪怕就是楚王的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险。 如果面前这个人说的是真的，他们动了手，闻王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会告状，若是皇上铁了心彻查漠北军，他们这些暗中和楚王有联系的人，通通都跑不了！ 楚王的人投鼠忌器，一时不敢动手，但要看着章侍卫将柏继武带走又觉得不甘心。 柏继武要是被送往京城，要是没抗住审讯，他们这些人还是一样遭殃。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杀意。 柏继武这人，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漠北！ 章侍卫没错过这些人眼底的杀意，眼神一动，抓住机会直接发令：“吴参将，去将城里的士兵全都召集回来，将全州城全面放开！” 他说完一个转身，主将的帐篷帘子就被手下人掀开了：“你们若是想让下面的人知道柏继武被缉拿归案，你们就拿着刀尽管追出来！” 这些人既然不敢赌，甚至已经对柏继武起了杀心，那他们就肯定能够平安出军营，也能平安出全州！ 但全州之外，定会危险重重。 只要出了全州，不管是柏继武还是他们，死了都可以往山匪的身上推脱。 这些人眼神一个对视，将钢刀都放了下来：“既然闻王殿下是听令行事，我等自然也不能抗旨！” “对，柏继武无故封城一事，的确是引起了众怒，殿下” 一行人来得快，去的也快，吴蒙趁此机会快速将城中的士兵召集回来，再回到军营时，就被柏继武的人给围住了。 “吴蒙，闻王侍卫所说的话，我们一个字都不会信！这段时间，你们谁也别想做漠北军的主！” “对！要是没等到皇上的谕旨，你们就等着我们将今晚的事情公之于众！” 原霍家军和他们之间的矛盾本就在日益加重，若是没有今晚的事情，他们之间迟早也会爆发冲突。 若是章侍卫等人骗人，霍家军的人将会彻底被压制住，但如果皇上的谕旨来了，那么楚王的人至此之后就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楚王的人被拽入到了这个棋局之中，只能被动的参与这场豪赌，赌赢了前途无量，赌输了…… 楚王的人目光对视，他们绝对不会让自己输！ 吴蒙不信任章侍卫，但却信任少帅。 尤其是刚才他护送少帅出去的时候，少帅对他暗示，元帅还活着，就在闻王殿下身边做事，并且已经收了闻王为徒弟。 吴蒙不是只知道打仗的莽夫，从少帅的这几句暗示当中已经分析出了，闻王殿下所做的这些事情，皇上都是知情的。 换句话说，这些事，应该就是皇上授意的！ 他忽然就明白了皇上为何会力排众议，将小殿下流放到漠北来！ 第245章 大人好奇怪呀，说生气就生气 章侍卫等人离开军营后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先行安排人打开城门，随后让霍良耀等人乔装打扮，随着诸多百姓一起出城。 霍良耀等人离开全州后，并没有从官道离开，而是走了去辛凉的小路。 刚到两州交界处的丛林时，雪夜就蹦跶了出来，欢欢喜喜一路护送着他们往辛凉的守城军的驻扎点走。 而章侍卫等人则雷厉风行的抓人。 这几天他们在等消息的时候可没闲着，几乎将全州李记商行的情况摸了个透彻。 章侍卫等人抓人的动静并不小，但因为全州百姓才经历过一次封城，所以在察觉到不对后，这些百姓反应熟练又迅速的就关上了自家的门。 原本才热闹起来的大街，瞬间就变得空空荡荡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章侍卫等人抓人的过程格外顺利。 柯良翊还没回来，知府衙门一片狼藉，章侍卫毫不客气用了大牢，不过审问了两天，就将全州李记商行的余孽全部抓捕归案。 章侍卫也没着急离开，又等了几日，柯良翊终于回来了。 他给柯良翊留了几个护卫，又拿了柯良翊亲笔写下的状纸后，这才慢吞吞带着着李记商行的余孽回了辛凉。 楚王的人一直盯着章侍卫，根本就没注意到霍良耀等人早就将柏继武转移走了。 在看到章侍卫离开全州后，楚王的人立刻就追了上去，但他们追了一路，竟一直没看到这一行人中有柏继武的身影！ 楚王的人顿时慌了，一部分人回了全州，暗中搜查，另外一部分继续跟着章侍卫往前走。 到了辛凉后，章侍卫和霍良耀火速汇合，霍良耀充当车夫，驾驶着顾聿知在辛凉的豪华马车，晃晃悠悠往昌州而去。 楚王的人见他们不疾不徐，更加怀疑那车里的人是闻王，一时间更不敢动手了。 一行人犹犹豫豫，直到到了昌州城外，他们已经失去最好的机会。 而偷偷出军营，没有路引的他们，只能无功而返。 而平安进了闻府的章侍卫，对于这一路上的风平浪静，到现在都还觉得不可置信。 章侍卫撇着嘴摇头道：“也难怪楚王会选择和柏继武合作了。” 相比这几个总是瞻前顾后，胆小怕事的人来说，柏继武起码还有几分血性！ 若漠北军真的落到这几个人手中，漠北军才是真的完蛋！ 明明章侍卫的描述格外简单，但顾聿知就是听出了其中过程的曲折和艰辛。 顾聿知忙上前拍了拍章侍卫的胳膊，笑眯眯道：“章侍卫辛苦啦，等会一定要去用点药膳呀！” 他笑眯眯歪着头，眼睛一亮：“对啦对啦，还有天枢哥哥呢！” 他往后张望了一下，并未看到霍良耀的身影，这才遗憾的嘟了嘟嘴。 “等我们出了漠北后，天枢再回来。” 虽说他们的人探查到楚王的人已经撤走了，但难保不会出别的意外，所以霍良耀他们会再护送一段路程。 快出漠北时，他们会再稍微乔装打扮一下，以防楚王那边派人追杀。 顾聿知听章侍卫这么说，嘻嘻笑了笑：“章侍卫章侍卫，你和天枢哥哥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和他说呦，说我想他啦！” 天枢哥哥可是原霍家军少帅，是霍先生最得力的儿子和徒弟，也是他名义上的师兄。 药膳这种好东西，怎么能不和天枢哥哥分享呢。 章侍卫等人自然不知道顾聿知的小心思，他们只觉得不可置信，莫名其妙！ 小殿下才和霍良耀见过几次呀，竟然会说出想他的话！ 一时间除了顾聿知外，其他几人都变了脸色，眉眼间都是疑惑。 章侍卫挑眉看向秦院判，无声问道：“秦院判，这里就你和小殿下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秦院判眉梢倒竖，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毕竟在小殿下的心里，他的苦药汁威力十足，除了在辛凉的时候，小殿下对他就没亲近过！ 他扭头看向齐侍卫：“你和那个霍良耀比较熟，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齐侍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熟什么熟，一点都不熟好吗？ 尤其是刚才小殿下说想霍良耀，他已经决定，单方面和霍良耀绝交了！ 要知道这一年半的时间，他时不时出门押镖，可小殿下从来没说过想自己！ 几人越想越生气，气氛陡然就凝重了起来。 顾聿知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挠挠头环视了一圈他们，鼓了鼓脸无声道：“舒老师舒老师，你们大人真的好奇怪呀，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他们都说小孩子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在他看来，这些大人才是呢！ 但这事舒小涵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和文掌柜才是那个时时刻刻陪在小王爷身边，并且听到过小王爷表达喜欢的人。 她理解不了这三人心中的酸楚，自然想不到他们生气的原因。 没人和自己分析，顾聿知自己也想不明白，只好转了转眼睛转头问谢长史：“秦院判秦院判，全州的衙役都没有了，该怎么办呀？” 那么大的一个衙门，总不能只有柯知府一个人吧。 一听小殿下叫自己，秦院判沉着的脸猛地就缓和了不少，脸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笑：“这点殿下不用操心，柯知府既然决定回去了，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 章侍卫留下的两个人，既能保护柯良翊的安全，又能帮着柯良翊处理一些杂事。 只等皇上的圣旨到，漠北军再次被霍家军的人掌控，全州就安定了。 到时候柯良翊就可以慢慢筛选提拔衙役。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哦了声：“也是呀！柯知府那么聪明，肯定不用我操心呀！” 这一次秦院判倒是没再吃醋了，毕竟小殿下也说过他聪明的！ 齐章两位侍卫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小殿下有没有夸过我厉害呢？ 好像没有吧？ 那小殿下夸过我什么呢？ 顾聿晃晃脑袋，这才看向章侍卫，眼睛亮晶晶的：“章侍卫章侍卫，你们封了全州的李记商行，那些被查封的东西呢？” 他最想知道的是，有没有银子呀！ 第246章 我再也不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啦! 舒小涵见他两眼放光的小模样，不由笑出了声：“小王爷，当心你皇兄看到你这财迷的小模样，不给你赏赐了。” 依照舒小涵对桑朝皇帝书信的分析，总觉得这个皇帝很有几分恶趣味。 不管是之前的番薯马铃薯，还是后来的棉花，皇帝给小殿下赏赐的东西都诚意十足。 但与之相反的是皇上的回信，每一封都非常简单，并且最后都会有一两句调侃。 也正是因为如此，小王爷才会在失明的那段时间觉得皇帝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他。 之前舒小涵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小殿下失明，皇帝不但没有像小殿下一样，觉得他没有利用价值而抛弃，反而还给他送了很多药材。 再之后，舒小涵仔细想皇帝的这些举动就能发现，桑朝皇帝骨子里的恶趣味。 他好像以欺负小王爷为乐趣。 但他骨子里是喜欢小王爷的。 顾聿知现在比之前自信了许多，听舒小涵这么说，嘟了嘟嘴，嘻嘻笑道：“我才不怕呢！” 没有皇兄的召见，他以后都不能进京啦。 不能进京就意味着他和皇兄见不了面。 见不了面，皇兄就不可能看到他小财迷的样子呀！ 顾聿知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深觉自己的逻辑强大，一点毛病也没有！ 舒小涵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王爷这样可真好呀！ 章侍卫此刻神情已经缓和了不少，语气比以往都要温柔：“殿下猜的真准，全州李记商行的确查封出了不少东西。臣正想请示殿下……” 顾聿知眨眨眼：“什么什么？你快说呀……” 章侍卫道：“臣深觉昌州李记商行被查封的财物分配很合理，所以想请示殿下，全州及其他各州府也可以这样分配查封财物。” 他语速比较快，顾聿知一时没转过弯来，只得自己在心里默念了两遍，随后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道：“章侍卫章侍卫，你的意思是，其他州府的查封的李记商行的银子什么都的，都给我吗？” 她转头看向正忙完赶过来的谢长史，这样好不好呀？ 毕竟他又没有为别的州府做过什么。 最重要的是，定州庆州几个州府，本来就很穷嘛，他好像不应该把银子拿走呀。 说到这个，谢长史才站出来道：“此事章侍卫不说，臣也准备说呢。”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齐知府刚才派人送过来的，说是庆州，定州及祁州三州送来的李记商行的赃物。” 赃物的分配，这几个知府显然是问过齐知府的。 作为李记商行劫杀的最大受害者，顾聿知当然有权利将所有赃物一起拿走。 顾聿知一直没想过这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州府太穷了！ 顾聿知眼巴巴看着那些银票，小嘴使劲嘟着，过了好一会才不舍的道：“谢长史谢长史，你帮我把这些银票都退回去吧，黄知府他们比我们更需要这些银票。” 和齐知府发现的巨大粮仓相比，其他州府的李记商行可没有这么富裕。 谢长史闻言神情一顿，看向顾聿知的眼神带了几分不可置信。 才来漠北的时候，小殿下是真的很穷，不确定皇上会不会给他赏赐，小殿下那段时间吃的用的都是他们从京城带过来的东西。 别的亲王一顿膳食满桌的佳肴，但小王爷的桌子上不会超过三道菜。 别的亲王出门豪掷千金，小殿下启蒙害怕浪费笔墨纸砚，一张纸写透了才舍得换。 哪怕是现在小殿下已经不用愁这些事情了，他还是很节约。 谢长史有问过，顾聿知的回答，震惊了谢长史好久。 因为他说：“我现在不缺银子，不代表以后不缺呀！” “而且，我也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呀。” “母妃，皇兄，皇嫂，谢长史你们，辛凉的百姓们，都眼靠我呢！我要多多存钱，这样才不会让大家饿肚子！” 他小小的心里，装着大大的愿望。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长史才会想尽办法帮小殿下省钱。 但向来“爱财”的小殿下，却主动将钱往外推了…… 在这一刻，谢长史满脑子就三个字，长大了！ 他们的小殿下真的长大了！ 谢长史想了想道：“臣倒是认为，从李记商行搜刮出来的东西不止这一点，银钱反而是最不重要的，所以殿下不用还给他们。” 谢长史都这么说了，顾聿知自然不会反对，脸上顿时又变得喜滋滋的。 银票虽然不多，但也是钱呀！ 他美滋滋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同意章侍卫的请求啦。” 章侍卫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了，正好明礼回来，说是徐嬷嬷已经准备好了东西，让章侍卫去后厨拿。 章侍卫这才告辞，迈着四方步，快步去了后厨。 一直被冷落的齐侍卫见碍眼的人好不容易走了，赶紧往前站了一步，眼睛一转，没先说金州的购粮情况，而是先说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殿下殿下，臣在回来之前，得到了一个最新消息，皇后有孕了！” 顾聿知懵懵懂懂，一时半会儿都没想明白有孕是怎么回事。 先皇子嗣并不丰厚，但好在嫔妃们比较争气，除去大公主是个女孩外，其他全是皇子。 但争气归争气，先皇总共也就六个孩子，而顾聿知就是最小的那个。 他还没没经历过皇上大肆赏赐有孕嫔妃的事情，所以听到有孕这个词，根本就想不明白。 谢长史见状低声笑了起来，神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殿下，齐侍卫的意思是，皇后怀了龙子，再多几个月，皇上的嫡长子，或者嫡长女就会诞生了。” 龙子，嫡长子或者嫡长女…… 这几个字连在一起，顾聿知很快就明白了，顿时蹦跳了起来：“皇后嫂嫂有小宝宝啦！” 他转头就要往库房的方向走。 皇后嫂嫂对他这么好，他要好好挑选一下东西，给皇后嫂嫂送礼。 对了对了，还要给没出生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准备！ 顾聿知脸上始终挂着大大的笑，美滋滋道：“我长辈分啦！我再也不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啦！” 第247章 齐侍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时的顾聿知满脑子都是他已经长大了，以后会有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家伙叫他闻王叔，一时间竟忘记关心买粮的事，兴冲冲转身就走。 一直被冷落的齐侍卫本来是想用这个话题吸引小殿下的注意力，让小殿下想起来他还没有汇报。 但谁知道他话一说完，小殿下就好像是忘了他这个人一样！ 齐侍卫忙追了上去，跟在顾聿知身后嘀嘀咕咕道：“殿下殿下，皇后娘娘还要几个月才会生产，您不用这么着急的。”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哦了声：“我知道呀，但是昌州和京城隔的那么远，给皇兄送东西差不多要一个月呢，我当然要提前准备起来呀！” 他语气欢快，步伐都透露着喜悦。 齐侍卫正要继续劝说，忽然看到他停下脚步，齐侍卫脸上一喜，就见小殿下忽然转头走向了谢长史。 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顾聿知这会的声音格外清脆：“谢长史谢长史，我要给我侄子或者侄女送礼物的话，我应该送什么呢？” 也不知道皇后嫂嫂的孩子喜欢什么。 他挠挠头，等皇后嫂嫂生了，他写信问问？ 舒小涵一听这话，大惊失色道：“小王爷，你是想问谁？” 顾聿知晃晃头，理直气壮道：“当然是问小宝宝本人呀！” 舒小涵这会连和文修竹对视的力气都没有了，好一会后才猛地拍了下额头。 她正想提醒，就听顾聿知嘀嘀咕咕道：“不是你们大人说的嘛，送礼就要送对方喜欢的东西。我不问他我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呀！” “万一我给他送的东西他不喜欢，哭了怎么办？皇后嫂嫂还要哄，多累呀！” 他记得母妃说过，他以前哭的时候可难哄了，非要母妃亲亲抱抱举高高。 舒小涵嘴巴张了几次都没插上嘴，只得耐心等着，直到这会才道：“小王爷，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小宝宝，他一开始生下来，并不会说话。” 顾聿知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小宝宝不会说话？” 怎么可能呢？ 舒老师一开始也说他是小宝宝呀，可是他就会说话呀！ 可怜的顾聿知小朋友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没见过小婴儿。 再加上2岁以前不会说话的记忆好像都已经忘记了，导致他竟然不知道刚生下来的小宝宝是不会说话的！ 见舒老师和文掌柜都一个劲得点头，顾聿知这才鼓了鼓脸道：“那这样就没有办法问小宝宝了。” 就在顾聿知满心郁闷的时候，谢长史终于开口了：“殿下，这事徐嬷嬷应该会知道。” 他们这些男人什么时候关注过谁家生孩子玩送什么礼。 而徐嬷嬷就不一样了，不管太娴妃多不受宠，徐嬷嬷都是一宫的掌事嬷嬷，人情往来这些事，徐嬷嬷自然手到擒来。 顾聿知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就亮了，连连点着小脑袋，语气又恢复了欢快：“谢长史说的对呀，徐嬷嬷肯定知道！” 他兴冲冲再次转身。 而齐侍卫看着小殿下几次转身都没想起自己来，不由产生了一种挫败感。 他刚才干嘛要说小殿下换牙的事情嘛，这下好了，小殿下真的不理自己了。 齐侍卫手背在身后，脚尖使劲杵着地面，微微耸着肩膀，垂头耷脑的，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谢长史一转头就看到了生无可恋的齐侍卫，清了清嗓子，低声问秦院判：“这齐侍卫怎么了？” 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一丝大内高手的影子。 秦院判微微侧身就见顾聿知得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月亮门，这才毫无顾忌得放声大笑了起来：“还能怎么了呀，当然是惹小殿下生气了呀！” 谢长史瞠目结舌，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说实在的，哪怕谢长史也没接触过别的小王爷，但他敢保证，他们的小王爷，性子是最好的一个。 相处了一年半，他就没见小殿下和他们这些随从生气过。这齐侍卫能让小殿下这样生气，也着实是很有本事呀。 谢长史似笑非笑的盯着齐侍卫看了眼，看得齐侍卫更加底气不足，嘟嘟囔囔的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院判双手环胸，一副我看好戏，我就是不给你解围的样子。 齐侍卫这才真的有点慌了：“谢长史，秦院判，你们别卖关子了，赶紧和我说说该怎么办吧。” 秦院判冷冷一笑：“凉拌！” 齐侍卫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难不成以后不管汇报什么事情，小殿下都不理他吗？ 那他也太惨了吧！ 见他这样，谢长史才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齐侍卫的肩膀：“行了，你别想那么多。” 齐侍卫忽然眼巴巴看了过来，意思很明显，你快继续说。 谢长史继续道：“小殿下不会真的生你的气。你们也说了，之前一直是章侍卫在汇报结果，你又没参与，小殿下怎么会理你？” 齐侍卫挠挠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哈。 不过，他小声嘀咕着：“可是，刚才我说了皇后娘娘有身孕一事狗，小殿下也不理我了呀。” “我的事情还没有给小殿下汇报呢！” 一说起写，谢长史脸上的笑就垮了下来，恨铁不成钢得盯着他，就差上手打了：“齐侍卫呀齐侍卫，你说说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齐侍卫瘪着嘴，委屈道：“怎么了嘛。” “你还好意思怎么了嘛！”谢长史冷笑道，“该你汇报的时候，你就认认真真汇报就好了，做什么抖机灵？” 齐侍卫刚想辩解，自己就是怕小殿下不理他才会第一时间说出这个消息的，谁知下一瞬谢长史继续道：“对于小殿下来说，皇后娘娘有孕，那就是一件格外新鲜和值得高兴的事。” “而你，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那就说明结果很好。” “你说，两相对比下，小殿下现在对什么事更感兴趣？” 齐侍卫蔫耷耷的道：“当然是皇后娘娘有孕一事重要！” 他可真是笨呀，干嘛要先说这事呀！ 谢长史和秦院判对视一眼，笑道：“齐侍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滋味如何？” 第248章 小殿下，你终于想起我啦! 怎么样？ 齐侍卫当然觉得不怎么样！ 他唉声叹气了好一阵，终于想起应该追着小殿下去，这才脚尖一点，几个飞跃很快到了后厨外。 小殿下果然在这里！ 徐嬷嬷正在做肉干。 温度日渐上升，现在做的肉干所需要的料就要比冬天的足一些，否则肉容易变质。 顾聿知就蹲在徐嬷嬷的身边，撑着下巴看她，半仰着头，笑眯眯着她。 徐嬷嬷边做边和顾聿知说话，有些气喘吁吁的：“老奴听陈典仪说，辛凉的纺织行今年打算种植桑树养蚕，殿下何不等一等，等纺织行的布匹出来了，殿下再做这些小物件呢？” 打不过就加入！ 齐侍卫从围墙上一跃而下，学着顾聿知的样子蹲了下来，好奇道：“做什么小物件？” “徐嬷嬷说可以做小宝宝穿的衣裳，还有虎头鞋，帽子和小被衾什么的。” 虽然徐嬷嬷也说了织造局的人会给小宝宝准备这些东西，但顾聿知觉得，自己准备的，才是用心的。 原本顾聿知是打算一会儿就安排人去采买布料，让采莲姐姐他们做，这会儿一听徐嬷嬷这么说，觉得好有道理呀！ 他封地养的蚕，他封地织的布，再加上彩莲姐姐他们的手艺，这些东西就全是他封地的了！ 顾聿知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自己换了一颗牙的事情都忘了，一个劲的鼓掌：“徐嬷嬷说的是！以后小宝宝的衣服，我全都包了！” 他大眼睛一转，小手使劲拍着胸脯：“不仅是皇后嫂嫂的宝宝，其他嫂嫂生的宝宝，我都包！” 反正他有自己的纺织行，包几个小宝宝的衣服算什么，皇兄要是想要，他连皇兄和皇嫂们的衣服都可以包了。 徐嬷嬷笑眯眯看了眼顾聿知，见他满眼的开心，还在嘀嘀咕咕盘算着，要送些什么礼物的好。 她正要提醒，就听顾聿知嘻嘻笑道：“等第一批布下来，我要先给母妃送。” 一说起母妃，顾聿知小脸上的表情就淡了很多。 下巴搁在手臂上，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面，脸颊微微鼓起。 他们在宫里不受宠，母妃又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再加上母妃的性格不喜争宠，也没有投靠谁，宫人们最是踩高捧低，母妃一年也不见得能有两身新衣服。 一想到以前的苦日子，再看看现在，顾聿知深刻觉得他现在的日子就是徐嬷嬷说的神仙般的日子。 就是母妃也在就好了，他可以让母妃每天都有新衣裳换。 顾聿知猛地一拍双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还有首饰！ 等下次给皇兄送信，他就告诉皇兄，皇兄赏赐的首饰就不要送过来了，全都送给母妃。 说起首饰行，顾聿知这才猛地一拍额头：“哎呀哎呀，我刚才忘了问章侍卫全州的事情了。” 听谢长史说，全州有一个大的玉矿，不过全州的玉器行大多用这些玉器去做夜光杯了。 顾聿知兴冲冲起身，小长腿迈的飞快，就想找谢长史好好问一问全州玉矿的事情。 他觉得楚王兄那么坏，李记商行那么霸道，全州的玉矿应该都在李记商行的名下。 如果他花钱把这些玉矿都买下来，那这些玉不就是自己的了？ 顾聿知美滋滋和文掌柜说着首饰行的事情：“文掌柜文掌柜，你觉得我想的怎么样？” 他嘻嘻笑着：“就像舒老师说的这样，先把源头拿下来，这样我们的成本不就降低了嘛？” 之前李记商行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总是说漠北太偏远了，所以东西价格要高一些，但如果这些东西是在漠北产的呢？ 价格就用不着这么高了吧！ 文掌柜还以为顾聿知早就把首饰行的事情给忘记了，谁知道他莫名其妙又想了起来，点头道：“殿下说的是，小的也认为，全州的玉矿，我们很有拿下来的必要。” 不仅仅是首饰行，玉器的用处可太大了。 顾聿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蹦蹦跳跳的往前走，齐侍卫就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不是，小殿下你又想到了什么，怎么一言不发就跑了？ 你还没想起来嘛？我还没和你汇报买粮的情况呢！ 齐侍卫内心嚎得嗓子都干了，面上却有些高冷，一路跟着小殿下又回到了主院。 谢长史和秦院判还没走，两人正说着话，见到顾聿知过来，二人齐齐行礼：“殿下。” 顾聿知嗯嗯点头：“谢长史谢长史，全州的玉矿是不是都在李记商行的名下啊？我可不可以和柯知府商量，把玉矿买下来呀？” 他嘟了嘟嘴：“不知道买一座矿的话，需要花多少钱啊。我现在的库银够买几座矿呀？还有还有，我能不能自己去全州看一下。” 他说完后就悄咪咪看了眼舒小涵，嘻嘻笑着，无声道：“舒老师舒老师，你看，我可没忘记要去全州找小麦的事情哦！” 他晃了晃头，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辛苦了！ 不过辛苦归辛苦，但他每天还是喜滋滋的，觉得很开心。 舒小涵连连点头，使劲鼓掌：“小王爷真棒！” 顾聿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视线，眼睛亮晶晶看着谢长史。 谢长史摸了摸胡子，沉吟片刻道：“这个，臣也不知道，需得问问柯知府才可以。不过殿下若是想要玉矿，和柯知府说一声，他定会帮忙的。” 谢长史的想法和顾聿知的是一样的，那就是玉矿之前肯定是掌控在李记商行名下的，柯知府现在忙着安抚民心，还没时间理会这些事情。 不过，要理顺百姓及府衙的事情，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谢长史低声道：“殿下当然可以去全州。不过臣的建议是等圣旨到了，漠北军安定下来了，殿下再去比较合适。” 顾聿知顿时蹦了起来：“好耶好耶！” 他一转头，终于看到了齐侍卫，想起了刚才和齐侍卫生气的事情。 这么长时间了，一刻钟肯定已经过了，他顿时笑眯眯道：“齐侍卫齐侍卫，你们这次买了多少粮食呀？顺不顺利呀？” 齐侍卫两眼汪汪，小殿下，你终于想起我啦！ 第249章 齐侍卫:会读书的人就是心眼子多 顾聿知挠挠头，总感觉齐侍卫有点奇奇怪怪的，但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齐侍卫怎么了。 齐侍卫抹了把脸，哪里还敢再抖机灵，抓住这个机会凑上前道：“殿下，漠北商帮的所有商行，已经顺利和惠州粮行签订了书契，从此之后，咱们漠北所有的州府，都不用买高价粮食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下：“牧掌柜他们合计了一下，因为惠州粮行的支持，漠北粮价应该会降一成的价格。” 有文掌柜的教授，顾聿知自然知道粮价下降一成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他小嘴微张，满脸不可置信，好一会儿才眨着大眼睛道：“齐侍卫齐侍卫，你们说的粮价，是所有粮食的价格吗？” 一成的话，那百姓购粮可以节约好多银子呢！ 齐侍卫点头道：“这是平均的粮价，像有些高产的粮食，价格下降不止一成，像精粮价格浮动就不是很大。” 那也很厉害呀！ 顾聿知满脸喜色，随后又皱起了小眉毛：“可是，可是漠北的人再少，那也有好多好多的百姓，惠州粮行，他能给我们提供这么多的粮食吗？” 之前他就听文掌柜说过的，江南一带好几个州府都在楚王兄的掌控下，那几个州府那么多的粮行，供给李记商行，这才让李记商行将别的粮行给打压了下去。 惠州粮行要是有一日供给不了了，那漠北的百姓不是就断粮啦！ 一想到这些，顾聿知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紧紧握着小拳头，这样可不行。 舒老师曾经说过的，谁有都不如我有。 所以辛凉还是要加快垦荒的速度，争取今年不仅能够实现辛凉的自给自足，还能给别的州府支援一点点。 他正给自己定着小目标呢，就听齐侍卫嘿嘿笑道：“殿下，您忘记何巡抚了嘛？” 顾聿知挠挠头，不解道：“这和何巡抚有什么关系啊？” 齐侍卫嘿嘿笑着，卖了个关子，就是不说话，只一个劲让顾聿知再想想，急的顾聿知跺着脚哼了声。 谢长史沉思片刻，心下一动，轻声道：“可是何巡抚找来了岭南的粮行？” 齐侍卫正美滋滋看着殿下缠着自己的样子，忽然就听旁边有人提起了岭南，他笑意僵在了脸上，缓缓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谢长史。 “谢长史，你……” 谢长史深深叹了口气，他总算是知道之前小殿下为什么不理齐侍卫了！ 就这犯贱的模样，要他他也不想理会。 果不其然，顾聿知的注意力很快被谢长史的岭南二字给吸引住了。 他猛地跳了起来：“对呀对呀。岭南那边粮食也是一年两熟的。” 舒老师说过的，岭南因为虫蚁比较多，所以和漠北一样人烟稀少，但是那边的土壤和气候比漠北都要合适种植，粮食基本上一年两熟，甚至还有一年三熟的呢！ 一年三熟哇！ 同样的一块地，岭南的粮食产量就能是漠北的三倍或者四倍不止！ 顾聿知瘪着嘴，表示自己真的是好羡慕呀！ 谢长史点头道：“殿下说得是。若非不是岭南虫蚁太多，江南一带全国粮仓的称号，只怕是要让给岭南。” 顾聿知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捂着嘴偷偷笑：“我应该和皇兄建议一下，把那些犯罪的人，都流放到岭南去，让他们去开荒，去种粮食……” 何巡抚都牵好线了，岭南的粮食增产，不就代表漠北可以多买一点点粮食吗？ 漠北多囤一点粮食，那百姓们挨饿的机会就小一点点…… 顾聿知挺直了小身板，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真的是太好了：“反正漠北这边的铁矿已经坍塌了……” 他忽然闭上了嘴巴，眉毛皱成一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辛凉还缺人呢，还是和皇兄说，把那些受牵连的人，流放到辛凉来。” 在辛凉垦荒几年，服役结束后就能变成辛凉的百姓啦！ 谢长史看他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再次被冷落了的齐侍卫，视线在谢长史和顾聿知之间来回，嘟嘟囔囔的道：“这会读书的人就是心眼子多。” 一下就把小殿下的所有注意力都拉走了。 他这边事情都还没说完呢！ 齐侍卫委委屈屈，赶在谢长史开口前忙道：“小殿下小殿下，谢长史说得没错，何巡抚牵线了岭南的粮行，而且不止一家哦！” “我们和他们都签订好了书契，约定一个月购一次粮。” 加上辛凉现在漠北一共六个州府，从昌州往北这几个州府目前是不缺粮食的，但其他几个州府的情况就有些不妙了。 好在这一次金州的购粮之行格外顺利，大大解决了其他几个州府缺粮的情况。 一想到这，齐侍卫也顾不上和谢长史争宠了，神色沉重：“殿下，臣回来的时候，绕道进了庆州。庆州的情况，和黄知府说的一样，百姓民不聊生。” 说起庆州，顾聿知的小脸也垮了下来：“你快和我说说呀，庆州到底什么情况呀！” “冬日里本就难熬，庆州百姓几乎衣不蔽体，房屋大多倒塌，只能抱团取暖。若非今年冬日换了黄彦章当知府，只怕庆州百姓，要死不少人。” 庆州不仅仅是粮食价格高，庆州的前任知府还私自增加了各种苛捐杂税，逼得老百姓为了生存变卖家产，到后来甚至有百姓卖儿卖女。 也不是没有百姓想要逃离，但普通百姓怎么能敌得过一州知府…… 更何况庆州的富商们和知府勾结，甚至弄出了举报有奖这么一出。 让百姓们相互监督，只要身边有人流露出想要离开的念头，举报出来就能得到一袋粗粮。 有一段时间，庆州内部举报成风，百姓们为了生存可不会管几十年的邻居到底有没有想要离开的心思，直接举报，反正知府大人也不会去查证！ 顾聿知小脸煞白，就好像是在听戏曲一样，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竟然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 第250章 齐侍卫:难不成我失宠了? 别说顾聿知了，就连谢长史都没想到庆州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他到现在才知道，为何黄彦章在见到小殿下后，会下跪请求小殿下救救漠北百姓。 他闭了闭眼，实在是不想再去想庆州百姓的惨状。 谢长史再睁开时，已经将心底思绪压了下去：“这黄彦章，可真是个厉害人物。” 哪怕是他，在第一时间看到庆州的这个情况，只怕也会想要逃离，逃离不了就会发疯。 但黄彦章不同，他不但自己稳住了，还雷厉风行将之前知府衙门里的那些衙役全部缉拿归案，和知府有勾结的富商也全都下了狱。 要是事情到这顺利结束就好了，但黄彦章在查抄了所有富商的家后才发现，这些富商在庆州都只有一座空宅子，所查抄出来的银钱和粮食那是少之又少。 对于刚上任的黄彦章来说，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谢长史重重叹了口气，好在粮食已经送了过去，今年熬一熬，明年庆州百姓的生活定会好转不少。 顾聿知听着谢长史的感慨，学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嘟了嘟嘴，在原地绕着圈走。 他越想越觉得生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那个前任庆州知府面前，把他拔起来，头朝下，使劲晃一晃，看看他脑子里是不是有水！ 他还是觉得当时雪夜去吓唬的轻了，就该让他被那些马把脑袋都踩破！ 谢长史垂眸就看到小殿下这气呼呼的炸毛模样，忍住想要揉揉他头的冲动，轻声道：“殿下应该感觉到庆幸，因为殿下的及时出手，庆州前任知府才能毫无防备的被缉拿归案。” 庆州的那些百姓早已被前任知府整的遍体鳞伤，就好像是从小拴在柱子上的小象一样，哪怕是被放开了绳索，它也只会绕着柱子走。 庆州百姓就是这样，所以前任知府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哪怕是断了腿，也想要继续在青州作威作福。 顾聿知忽然就觉得好像没那么生气了，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谢长史：“谢长史谢长史，你的意思是，我之前让雪夜去吓唬他，是在做好事对不对？” 他下巴微微扬起，哼哼两声：“当初我让雪夜去吓唬那个坏蛋的时候，你还说我呢！” 他偷偷摸摸的就做过这么两件“坏事”，第一件事情揍了李记商行两个坏蛋掌柜，让李记药铺的那个坏蛋气急败坏反击他们，然后就被抓起来了！ 第二件事情就是吓唬前任庆州知府那个坏蛋，让他自己倒霉被马踩断了腿，然后顺理成章的被抓起来，让庆州换了个好人来。 顾聿知眼神灵动，语气欢快道：“谢长史谢长史，这说明我干的不是坏事！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我再让雪夜去的时候，你可不能拦着我！” 谢长史好气又好笑，虽说觉得小殿下这么说也没错，每次出手都能会有意外收获，但他还是不能同意这样的做法。 不过看小殿下这骄傲的小模样，若是他稍微说重一点，坏了小殿下的兴致，他和自己生气了怎么办？ 谢长史心下一转，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低声道：“殿下您看，漠北现在几个州府的知府都是咱们的人了，李记商行也已经彻底没了，殿下也用不着再派雪夜出去吓唬人了不是？” 顾聿知歪了歪头，仔细盘算了一下。 好像真的是这样耶！ 而且这几个州府的人都说了服官役都派到辛凉去呢！ 顾聿知的坏心情彻底好了，美滋滋的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雪夜现在可是辛凉的山神呢，不能坏了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他转身要走，谢长史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他又转过了身来，忽然道：“不对呀！漠北现在才没有全都是我们的人呢！还有漠北军呢！” 顾聿知鼓着小脸，学着陈典仪的样子背着手不停来回走：“哼哼，谢长史，你是不是以为我忘记啦！我才没有呢，漠北军里可是还有不少坏蛋呢！” 那些在霍先生他们被抓起来后，就投靠了楚王兄，想要取代皇兄江山的人，全都是大坏蛋！ 他嘟了嘟嘴，小眉毛皱成了一团，不过这些大坏蛋都抱团在军营里面，没办法一个一个的骗出来呀。 雪夜总不能去军营里面吧。 军营里的人可不是前任庆州知府那种大笨蛋，会被雪夜吓的摔下马。 他们看到雪夜，说不定还会想办法把雪夜抓住，扒了它的皮好取暖呢。 明明是还没发生的事情，但顾聿知一想到雪夜被抓住的凄惨模样，顿时就升起了气，头摇得好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这样不行。” “什么不行？”齐侍卫赶紧凑上前来，“殿下，您和我们说说。说不定，臣等会有办法呢！” 顾聿知扬着头上下打量齐侍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想到了齐侍卫上次被谢长史训的像是鹌鹑一样，不敢说话的可怜模样。 他哼了声：“我才不要和你说呢，和你说了你也没办法。” 齐侍卫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不是，他不就是说了一下小殿下换牙的事情嘛，这都过去快一个时辰了，小殿下怎么还记仇呢！ 从此以后，难不成他就失宠了？ 这可不行！ 齐侍卫挺直了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是靠谱的样子：“殿下，虽说臣没有谢长史和陈典仪他们聪明，但臣的武力值绝对是最高的……”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边听他说边往前走，谢长史则又回了库房那边忙活。 没办法，其他州府又将银票这些给送了过来，他要去登记入册。 今年辛凉才刚刚开始垦荒种植，给陈典仪送去的银钱等东西才刚刚开始消耗，但库房却进了不少的东西。 谢长史有一种感觉，闻府的库房，快要装不下小殿下的东西了。 他有一种预感，等皇后娘娘的胎坐稳了，可以昭告天下了，皇上一定会给殿下赏赐的！ 是时候催一催辛凉的进度，想办法要在今年年底…… 不，最迟明年开春，一定要让小殿下搬过去！ 第251章 满是同情的看着齐侍卫 谢长史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月亮门后，顾聿知就飞快拽着齐侍卫的手往议事厅的方向走。 “齐侍卫齐侍卫，我们快走快走。” 他偷偷盘算着要算计漠北军那些大坏蛋的事情不能让谢长史知道！ 但他想不到好办法，只能拉着齐侍卫一起啦！ 再加上舒老师，文掌柜，就有四个人了。 顾聿知嘿嘿偷笑，都说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 他们现在有四个人了，岂不是天下无敌？ 顾聿知一想到那些大坏蛋被吓得满地打滚的样子，脸上的笑就更深了。 齐侍卫看着被小殿下拉着的手，一时间也笑了出来！ 嘿嘿，他就知道，自己在小殿下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否则小殿下为什么就牵他的手，不牵谢长史他们的手？ 还不是因为小殿下喜欢我！ 齐侍卫喜滋滋跟着顾聿知进了议事厅，脸上的笑还没收，就见小殿下拍了拍椅子，示意他坐着。 齐侍卫满心好奇道：“殿下，怎么了？” 顾聿知食指放在嘴巴中间，发出很轻的嘘声，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 等齐侍卫闭紧了嘴巴后，顾聿知这才小跑着到议事厅门口，探头探脑的往外张望着，见没人来才又跑了回去。 他跳上椅子，坐在齐侍卫的旁边，一只手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道：“齐侍卫齐侍卫，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顾聿知经常这样眼巴巴看着谢长史他们，但此刻，齐侍卫就是觉得这次小殿下看他的眼神和以往不一样。 就好像是，他现在在小殿下的心中，是最厉害的人！ 他不由挺直了腰板，声音都变得低沉了不少：“有什么事，殿下只管说。只要臣能帮的上忙，臣一定会竭尽全力！” 舒小涵一听这话，猛地拍了下额头，看着齐侍卫的眼神带着点同情。 这傻小子，如果以后都这样，对小王爷丝毫不设防的话，等小王爷长大了，肯定给他忽悠瘸了！ 什么都不问清楚，就在这瞎保证，等你知道小王爷的小算盘后，保证你吓得以后见到谢长史就绕着走！ 舒小涵哼哼两声，随即想到，不仅是谢长史，现在闻府上下谁不是小王爷坚强的后盾。 你敢和小王爷密谋做坏事，你死定了！ 文掌柜此时看着齐侍卫的神情也是一脸同情。 他们就算帮小殿下出了主意，谢长史也发现不了他们。 但你小子就不同了…… 被同情的齐侍卫一无所知，他看着小殿下在自己同意后眼睛瞬间放光的样子，坐的更直了！ 果然我才是最厉害的！ 不然小殿下有事需要人帮忙，为什么不找谢长史，秦院判，就找他？ 顾聿知看着齐侍卫喜笑颜开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齐侍卫齐侍卫，我想教训漠北军中，那些投靠楚王兄的坏蛋！” 齐侍卫的笑微微有点僵。 但是很快他恢复了笑：“章侍卫带着柏继武去京城受刑，漠北军现在群龙无首。臣估计，皇上会让新的漠北军将军和圣旨一起到漠北。” 霍先生等人没死，但只要他们的案子不翻，他们就永远不能用真实身份生活。 但漠北军急需一位皇上的人，并且有能力压下之前投靠楚王，以及霍家军的人！ 这个人选，齐侍卫个谢长史他们讨论过，很有可能是现在的神威营的人。 神威营是镇守京城的军队，祖上是随着高祖一起打过天下的，所以他们的权利很大。 但同时，因为神威营的特殊性，神威营的选拔极其严格残酷。 要不是因为他早早被定为御前带刀侍卫，他是怎么都要去考一考的。 一想到这，齐侍卫就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当然啦！臣现在是殿下的侍卫长，臣觉得格外开心！” 神威营和小殿下相比，当然是小殿下更重要呀！ 顾聿知没明白齐侍卫干嘛忽然说这个，挠挠头哦了声，催促道：“齐侍卫齐侍卫，你快说呀，皇兄会派神威营里的谁来接管漠北军呀！” 他真的好好奇呀！ 顾聿知嘟着嘴看齐侍卫，齐侍卫干嘛说话说一半。 见他这样，齐侍卫忙继续往下道：“臣等猜测，应该是神威营副提督，陆穆尘！” “此人之前曾在霍家军中待过五年，和霍良耀的关系很是亲近。” “神威营提督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但当年霍元帅等人出事，陆穆尘为霍元帅等人说话，被……” 被先皇差点军法处置！ 不过这话他可不好当着小殿下的面说，否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他这就是大逆不道了！ 顾聿知嘴巴都张圆了，满脸不可置信。 陆穆尘！ 顾聿知当然听说过他的大名！ 据说他是大内第一高手呢！ 顾聿知瞅一眼，再瞅一眼齐侍卫，没忍住，好奇道：“齐侍卫，我想知道，大内高手这个排行榜都是怎么排的呀？” 齐侍卫神色微僵…… 顾聿知却继续道：“是不是要打架呀！那陆提督是第一高手，是不是他赢了你？” 齐侍卫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之前他觉得陆穆尘过来是件好事，毕竟那家伙蔫坏蔫坏的，鬼心眼子多的很！ 再加上武功高强，作战经验丰富，有他镇守全州，北狄人不敢轻易来犯。 这样也能给小殿下多争取几年长大的时间！ 但现在他才想起来，那家伙来了，他就不是漠北武功最高的了！ 以后小殿下的崇拜就会转向他了！ 再过两年小殿下去军中锻炼，和陆穆尘朝夕相处，哪里还能记得自己！ 齐侍卫腾得一下站了起来，使劲摇着头：“不过也不一定。陆穆尘最大的职责是保护皇上，不一定会被派过来。” 顾聿知想想好像也是这样，挠挠头哦了声，顺便继续之前的话题，拽着齐侍卫的手腕晃了晃：“齐侍卫，我们还是来讨论怎么把那些坏蛋骗出军营吧！” 齐侍卫大惊失色，恨不得直接把手腕给抽回来：“殿下，臣提陆穆尘的一意思就是，殿下不用骗，陆穆尘来了，会收拾那些人的！” 第252章 把柯知府拉进来 一听这话，顾聿知的嘴迅速嘟了起来。 他哼了声：“我才不要呢！” 顾聿知下巴高高扬着：“陆提督惩治他们，那是陆提督的事情。我收拾那是我的事情！那些人和柏继武狼狈为奸，欺压百姓，我想一想就生气！” 为了表达自己是真的很生气，他还边说边点头：“最重要的是，陆提督收拾，我又看不到，这口气我要自己出！” 虽然谢长史一直和他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但他才不是君子，他是小孩子！ 小孩子有仇就要当场报！ 顾聿知看着齐侍卫，伸手拽着他的衣袖，大眼睛眨呀眨，又萌又可爱：“齐侍卫，你也很讨厌那些人对不对？” 齐侍卫狠心不去看小殿下，点头道：“那是当然！这些人拿着皇上的俸禄，背地里却在勾结楚王意图谋反。”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说的就是这些蠢货！ 顾聿知马上就高兴了：“既然我们都讨厌，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把他们骗出来，然后……” 他本来想说让雪夜上的，但仔细想一想，好像有点不合适呀。 雪夜可是辛凉的山神，要是它去吓唬人的事情被辛凉的百姓们知道了，那就太有损雪夜的颜面了。 顾聿知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好一会儿才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我们可以套麻袋！” 齐侍卫眼睛一亮，手都蠢蠢欲动的蜷缩了起来。 套麻袋背地里打人这种事情，那真的是套过一次觉得爽，一直套，一直爽！ 理智告诉齐侍卫这样不对，但情感却告诉齐侍卫，这事得好好办！ 他沉思片刻道：“殿下说得是，我们应该好好商议商议，怎么样才能将这些人骗出军营。” 此话一出，顾聿知就知道齐侍卫真的同意了！ 他捂着嘴嘻嘻笑着：“舒老师，文掌柜，你们也快想一想，该怎么办啊！” “谢长史说了，要等皇兄的圣旨到我才能去全州。所以我们时间真的不多了哦，要赶紧想办法才可以！” 他每天那么忙，忙完后就想睡觉，没什么时间去想骗人的事。 所以他把希望直接就寄托在了文舒二人，以及齐侍卫身上。 他手撑着下巴，暗暗盘算着如果把这事说出去的话，谁会和齐侍卫一样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呢？ 齐侍卫却猛地拍了下桌子，在顾聿知惊恐的眼神中瑟缩着脖子，忙站起来恭恭敬敬行礼：“对不起殿下，臣想事情想的有些入迷了，吓到殿下，臣真是罪该万死！” 顾聿知小手不停给自己顺着气：“不用不用！” 他眼睛一亮：“齐侍卫齐侍卫，你是不是想到好办法了？” 齐侍卫挠挠头，笑得有些憨憨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就是这些人，应该都是有休沐的时候。我们只需要派个人监视他们，在他们休沐从军营出来落单的时候下手……” 他说着就笑了笑，一脸无辜。 舒小涵看着他黝黑的脸，再配上那样一个表情，很有几分人畜无害的样子。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家伙，竟然满脑子都是在回味套麻袋背后打人的快乐！ 舒小涵忍不住吐槽道：“堕落了，齐侍卫堕落了！” 文掌柜笑呵呵打开扇子：“我倒是觉得，齐侍卫认为套麻袋背后阴人，是一种释放压力的手段。” 齐侍卫再表现的大大咧咧，没脑子，那也是殿下的侍卫长，肩负着殿下的安危。 而现在他不仅要对小殿下的安危负责，还要想办法守护住辛凉，配合谢长史的计谋，将整个漠北从楚王的掌控中一点一点拉出来！ 皇上派来的这些人，就没有一个是真正清闲的，而背后套麻袋这事，可以不用顾忌他的身份，想打就打！ 对于齐侍卫来说，可不就是一个发泄的手段嘛！ 舒小涵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哎，就是觉得齐侍卫这样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实在不适合干这种事！” 顾聿知大眼睛转啊转，就听文掌柜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就因为齐侍卫看起来光明磊落，做了这样的事，才不会被怀疑！” 顾聿知眼睛一亮，连连点着小脑袋：“文掌柜说的太对啦！我也是这么想的哦！” “不过殿下。”文修竹收起扇子，“我觉得可以和柯知府说一下这事！” 柏继武等人得罪的最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柯良翊。 柯良翊这人虽然头铁，但也不是没有脑子，他肯定会想要亲眼瞧见这些人的倒霉下场！ “殿下您想，柯良翊是全州知府，而那些士兵们休沐的时候，多半就是在全州。” “想要不被谢长史发现我们在监视那些人，殿下的人就不能一直留在全州。” 跟着小殿下来漠北的人，谢长史可是心里有数的很，谁要是没有报备而长时间滞留在全州，就谢长史那脑子，分分钟就会联想到小殿下！ 顾聿知本来还害怕，要是给柯知府说了，柯知府和谢长史告状怎么办。 但这会儿又觉得文掌柜分析的很对。 他嘟着嘴，一时陷入了两难，掰着手指头嘀嘀咕咕道：“说，不说，说，不说……” 齐侍卫看他这奇奇怪怪的模样，低声道：“殿下，你在干什么？” 顾聿知抬头看他，干脆将这个难题抛给他，他拽着齐侍卫的袖子，学着齐侍卫的样子压低声音道：“齐侍卫齐侍卫，你说，我们要不要告诉柯知府呀？” “柏继武那些大坏蛋，之前囚禁了柯知府，说不定柯知府也想看那些人倒霉呢！” 顾聿知嘀嘀咕咕说着让柯知府知道了他们计划后的好处，却没注意到齐侍卫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僵了。 不是，小殿下，虽然我觉得背后套麻袋打不喜欢的人这种事很爽，但是这不代表我们可以到处说呀！ 这要是以后漠北的官员都养成一种，我知道你犯了错，我没证据抓不了你，我就套麻袋揍你的风俗，那可怎么办？ 一想到谢长史知道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他们想要教训漠北军的人，他就觉得自己脑壳不保！ 第253章 大内第一高手 齐侍卫抱着脑袋，满脸惆怅。 顾聿知明明是想让齐侍卫拿主意的，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说觉得越有道理。 他挠挠头，转头眼巴巴看着齐侍卫，想了想还是嘟嘴道：“齐侍卫齐侍卫，你觉得怎么样呀？” 他撑着下巴叹了口气，那悠悠的模样，是把陈典仪给学了个十成十：“如果没有柯知府帮忙的话，我们可能就没办法自己动手啦！” 他说着使劲对着食指：“而且柯知府也不用做什么的呀，就让人盯着他们就好，确定好这些人休沐的日期和地点就好啦。” 只要掌握好规律，那他们就可以在第二个月的时候直接动手了。 齐侍卫何尝不知这是最好的办法，但就这么答应下来，又觉得有些不妥，只得小心翼翼道：“殿下，臣回去好好想一想。” 顾聿知哦了声，也不觉得失望，毕竟谢长史训人的时候还是很恐怖的。 他挥了挥手道：“行吧行吧，你快回去休息吧。” 顾聿知说完就跳下了椅子，笑眯眯道：“齐侍卫这段时间辛苦啦，等会我就让徐嬷嬷给你做药膳！” 原本还不想走的齐侍卫脸色顿时大变，总觉得小殿下让人喝药膳奇奇怪怪的！ 他低声道：“殿下，臣今日恐怕是没时间了，臣还要去盯着粮食去库房。” 谢长史已经找人算过日期了，闻氏米行过两日就可以开业了。 而米行没有开在别的地方，就是用的原来的李记米行。 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就连那家店铺也被齐知府做主直接送给了顾聿知。 顾聿知知道这事后，满脑子都是哈哈，我又省下一笔钱，我可真是太开心了的感觉，丝毫没有一点这个铺子才被查封，恐忧不祥的担忧。 齐侍卫说完几天匆匆忙忙离开了。 他倒是没说错，米行过两日就要开业，买回来的米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顾聿知看着齐侍卫匆匆离开的背影，脚尖一点，飞身追了上去：“齐侍卫齐侍卫，忙完了回来要记得用药膳呦～” 齐侍卫被顾聿知这拖长的的语调给吓了一激灵，脚步都踉跄了，差一点跌倒。 好在他及时反应了过来，这才没让自己丢脸！ 齐侍卫惊出一身冷汗，不等小殿下出声，飞快的跑了。 顾聿知飞到梅花桩，嘿嘿哈哈的练着武，带着点稚气的声音很快响彻后院。 谢长史摸着胡子和秦院判说笑，两人都认为小殿下勤奋刻苦，根本没想到顾聿知瞒着他们做了什么。 半个月后，皇上的圣旨终于到昌州了。 谢长史和齐侍卫猜的一点也没错，和圣旨一起来的便是神威营副统领陆穆尘。 趁着月色，陆穆尘进了闻府的大门，刚进议事厅，他就跪下行礼。 只不过，这个在皇上口中很是可爱的小殿下却没喊他起来。 陆穆尘觉得有些奇怪，不着痕迹抬头看了眼，就见坐在首位上的小殿下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正在打瞌睡。 谢长史垂眸看了眼，不由失笑道：“殿下，陆提督……” 不对，现在可不能叫提督了！ 谢长史继续道：“陆将军还在等着呢。” 看着小殿下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小模样，谢长史还以为他最近忙着学习忘记了时辰，累着了，看着他的眼神更是温柔。 听到这话，顾聿知才猛地睁开眼睛，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泪汪汪汪的盯着下方跪着的那个人。 陆将军，大内第一高手这几个字不停在他脑子里来回，让他混沌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顾聿知猛地跳下椅子，快步上前将陆穆尘扶了起来。 陆穆尘微微抬头，就听舒小涵忽然道：“我的妈呀，这陆将军，怎么长这样？” 顾聿知一听舒老师的语气不对，忙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随即他就瞪圆了眼睛，视线黏在陆穆尘身上久久没有转移开。 这陆将军，怎么脸这么嫩呀！ 要不是他长得这么高，自己都要觉得他是个孩子了！ 顾聿知悄悄捏了下自己的脸，又抬头看了眼陆穆尘，嘟着嘴道：“你蹲下来呀！” 陆穆尘一脸不解，缓缓蹲了下来。 下一瞬，一双软绵绵的手就捏上了他的脸。 陆穆尘心下大骇，就见小殿下捏捏他的脸，又捏捏自己的脸，小眉毛时不时皱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娃娃脸陆穆尘早已习惯别人看到自己时候的反应，却不想小殿下的反应竟是捏脸？ 捏够了，顾聿知才放开手，转身坐回到了椅子上。 他嘀嘀咕咕和舒小涵说着话：“感觉，还是我自己的脸最绵软好捏。” 舒小涵简直要被顾聿知的反应笑死，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小王爷说的是。” 那陆将军就算是长得再嫩，那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大人了，整日风吹日晒的，怎么和顾聿知这样一个小孩子相比？ 等陆穆尘坐下，顾聿知才好奇道：“陆将军陆将军，听说你是大内第一高手？” 陆穆尘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闻王殿下该不会是想要让我给他表演个舞剑什么的吧？ 要知道当年他排名才上去，楚王便向先皇讨要了他，理由便是他要看大内第一高手舞剑！ 可笑先皇疼爱楚王，竟答应了这样无理的要求！ 若不是身为太子的皇上据理力争，将这事拦了下来，他当年就是整个桑朝的笑话！ 堂堂大内第一高手，竟像是舞姬一般，给人舞剑取乐！ 顾聿知嘻嘻笑着，打断了陆穆尘那些有的没的想法：“那你们排名，是不是要打架？你是不是打赢齐侍卫了？” 他哼哼一声：“上次我问齐侍卫，齐侍卫还不愿意和我说呢！” 谢长史眼睛一转，嘴角的笑意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齐侍卫当然不愿意说了。 可以说，大内排行榜上的高手，都不愿意提及此事。 毕竟，陆穆尘刚崭露头角的时候可是被不少人骂小白脸什么的，但谁知道，这些嘲笑陆穆尘的人，全都被他挑战了下去。 那年京城武将最流行的一句话便是，太没用了，竟然被一个小白脸打败了！ 第254章 长得好，就是赚便宜 谢长史笑得开心，却不想陆穆尘陷入了困境。 齐侍卫排行第三，当然也是他手下败将。 但现在齐侍卫可是小殿下的侍卫长，自己照实说的话，小殿下会不会生气？ 来的时候，后宫各位娘娘可都是传了话，让他好好和小殿下相处，就连皇上也暗示他，小殿下这人极为护短。 陆穆尘知道，皇上这是在提醒自己，只要自己入了闻王殿下的眼，收服霍家军自然会事半功倍。 可如今，他还没入殿下的眼，便要先得罪殿下了？ 顾聿知哪里知道陆穆尘心底的纠结，正眼巴巴看着他：“是吗是吗？” 他大眼睛滴溜溜的转，这陆将军看起来很好相处的呀，要是他等会悄悄和陆将军说，让他注意那些坏蛋的休沐日期，陆将军应该会同意的吧？ 他双手撑着下巴，感觉又有点困意了。 他猛地将头摇的好像是拨浪鼓，嘟着嘴发出噗噜噗噜的声音，小手还时不时的拍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还想和陆将军商量套麻袋的事情呢，可不能睡着。 原本还很是纠结的陆穆尘，在看到顾聿知这一番举动后，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 皇上哎，您派臣来的时候，可没和臣说，小殿下这么可爱的呀！ 陆穆尘不知不觉卸下防备，凑上前低声道：“齐侍卫，当年比试的确……” 他没将话说的特别清楚：“咳咳我……” 顾聿知眨眨眼，转头看向谢长史：“谢长史谢长史……” 谢长史往后退了一步，猛地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下一瞬，求知欲爆棚的顾聿知语气欢快道：“咳咳我，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输给我的意思？” 他握着小拳头：“怪不得齐侍卫不愿意和我说呢，肯定是觉得自己输了没面子。” 谢长史和陆穆尘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皆是笑意。 顾聿知继续嘀嘀咕咕道：“可是输了就输了嘛，我又不会笑话他！我以前和雪夜打架经常输的啊！那时候，齐侍卫还罚我，不给我吃肉呢！” 他眼睛倏地一亮，转头道：“陆将军陆将军，齐侍卫输给你，你是不是也罚他不给他吃肉？” 陆穆尘…… “倒也不是……” 顾聿知嘟着嘴道：“对哦，齐侍卫在家里很受宠的，肯定没人不给他吃肉。” 不像自己，在家里不受宠…… 顾聿知猛地呸呸两声，在家里他是不受宠，但在封地他可是很受宠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顾聿知不着痕迹看了眼谢长史，眼睛一转有了好办法：“陆将军陆将军，正巧你来了，不如你指点指点我的武功吧。” 他嘟着嘴道：“现在齐侍卫和章侍卫都可忙了呢，他们都没时间教我了。” 虽说霍先生会指点，但霍先生所授都是格外实用的杀招，是确保自己在战场上能一击击杀敌人的杀招。 顾聿知有时候学着学着，就把自己给整糊涂了。 再加上最近齐侍卫和章侍卫总是忙碌，他现在的武功路数几乎都和霍先生一样了。 陆穆尘本想见过殿下，将皇上和后宫各位娘娘带来的赏赐交给小殿下后就直接去全州的，谁知道这都半夜了，殿下还邀请自己看他习武？ 殿下是不是有点太辛苦了？ 顾聿知却不给陆穆尘一点犹豫的时间，拽着他就往外面跑，谢长史被他摇摇甩在身后。 到了练武场，顾聿知却拉着陆穆尘躲在了角落，嘀嘀咕咕将他的计划给说了出来。 舒小涵和文修竹两人就这么看着他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的全部计划给抖落了出来，再看陆穆尘，总觉得他这会儿的脸色，在烛火和月光的照射下，有些惨白惨白的。 不过，这陆穆尘倒是有些奇怪啊，和小殿下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就能让小殿下这样信任。 竟敢将这种连谢长史都要瞒着的事情说给陆穆尘听。 舒小涵推了推眼镜，再看陆穆尘那张娃娃脸，一时悠悠感叹道：“这长得好看，就是赚便宜。” 这陆穆尘若是没有这张极具欺骗性的脸，也不会让小殿下这样不设防不是？ 直到顾聿知戳了戳陆穆尘，陆穆尘才从震惊中转醒，垂眸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小殿下，恍若什么也没察觉的低声道：“殿下这么有经验，想必之前也做过吧？而且成效还不错？” 一听这话，顾聿知的小眉毛都要飞起来了，扬着下巴骄傲道：“那当然啦！” 他毫无隐瞒的将之前偷偷套麻袋的事情给说了出来，随即捂着嘴偷笑：“陆将军陆将军，听我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套麻袋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可以让大坏蛋接受惩罚，但是他又不知道是谁做的，肯定会提心吊胆猜测自己得罪了谁……” 谢长史教过的，这叫攻人攻心。 陆穆尘心下了然，这小殿下由心眼子多的好像筛子一样的谢长史等人抚养，难怪小小年纪便会有这么多的歪点子。 但陆穆尘本人也并非是什么规矩之人，否则齐侍卫也不会说他心眼子多着呢。 他去漠北军任职，本就是为了要将那些叛离皇上的人给彻底清除了。 漠北军的人数可以减少，但绝对不能不齐心，这就是陆穆尘的想法！ 在顾聿知满怀期待的眼神下，陆穆尘缓缓点头：“臣觉得，殿下的主意甚好。” 那楚王不就是喜欢在背后阴人嘛，就该让他们也尝一尝被人阴的滋味！ 陆穆尘勾唇一笑，白嫩的娃娃脸上竟带了几分渗人的感觉。 顾聿知却丝毫没察觉到，只觉得满心欢喜，拽着陆穆尘的袖子一个劲的摇晃，嘴里夸赞的词更是一个劲的往外冒：“陆将军，你怎么这么好呀！” “陆将军陆将军，你真的是太厉害，太棒了！我真的太崇拜你啦！” 反正陆将军在军营里，就算事发了，谢长史也找不到人教训。 别以为他呆呆傻傻的，他其实聪明着呢！ 正要看陆穆尘指点结果的谢长史，还没走近就听到了小殿下的夸赞声，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怎么回事？ 这才一刻钟不到，这陆将军的地位怎么就提高了呢？ 第255章 这个虚伪的女人 谢长史的好奇注定得不到答案，因为陆穆尘和顾聿知达成了友好协议后，两人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他将皇上和后宫各位娘娘给顾聿知带给他的东西交给了他后，就连夜赶往了全州。 顾聿知站在大门外，看着陆穆尘骑马离开的背影，一个劲的挥着手，直到看不到了才进屋。 他轻轻拍着手掌，心情极好。 因为陆穆尘走的时候，悄悄和他说，会想办法和柯知府说这事的。 到时候他这边整理好休沐时间表，柯知府那边跟踪人，摸清楚规律后，顾聿知这边就可以派人去了。 几方合作，肯定不会出意外被谢长史知道！ 而章侍卫那边，押着柏继武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下旬了。 还未进京，一行人就感受到了京城的繁华和热闹，光是在城门外京城的百姓们都排出了几里地。 章侍卫等人就在茶摊上等着，侍卫带着顾聿知的令牌及书信前去和皇上交涉，没一会儿就喜笑颜开的回来了。 “侍卫长，守城军那边同意了，还说皇上早有吩咐，让我们进京后不要耽误，直接进京。” 章侍卫这才翻身上马，大手一挥，众人快速从安定门进入。 之前京城的这条线一直是齐侍卫在走，这还是时隔了一年多后，章侍卫第一次回来。 明明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就是感觉自己好像不太适应这样的繁华了。 章侍卫不由就想到了小殿下。 小殿下难得的几次在昌州府逛街，都会感叹昌州府的繁华，若是小殿下来了京城，只怕会忍不住在大街上蹦起来。 章侍卫念叨着小殿下，后宫的娘娘们也念叨着顾聿知。 自从怀孕后，四妃就经常拉着太娴妃聚在坤宁宫，每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陪着皇后说说话。 但今日一听到下人说章侍卫进京了，众人讨论的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了顾聿知的身上去。 良妃盘算了下时间，嘀嘀咕咕的道：“之前就听说，小六因为失明的事，年都是在辛凉过的，这好不容易恢复好了，可得要仔细养着才行。” 她笑呵呵看向德妃：“德妃，你们家可是药材商啊，这事你得上心一些。” 德妃眼睛一翻，斜斜的靠在椅靠上：“用得着你说？这事刚传到京城的时候，我们家就搜罗了不少药材送过去。” 她上下打量着良妃：“倒是良妃姐姐，你送了什么呀？” 良妃笑呵呵的，声音带了点阴阳怪气的感觉：“我能送什么呀！我们家可比不得德妃姐姐家有钱，底子又薄，只能送些殿下需要的东西。” 她扬着下巴，一脸骄傲道：“今年辛凉种植的种子，可全是我们家送的。” 辛凉水稻这些粮食本就没有留种，再加上辛凉今年还要继续垦荒，对于种子的需求量那就更大了。 若是让小殿下他们自己买，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送给小殿下的那些优良种，可都是良妃家自己掏腰包买的。 众妃这才哦了声，放过了良妃，转而将视线投向嗑瓜子嗑的正欢的淑妃：“淑妃又送了什么呀？” 淑妃哪想到这两个女人吵架，竟然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顿时就不乐意了，小心翼翼将瓜子壳收拾好。 她摆摆手：“我能送什么呀。我们家一没药材，二没粮食的，我能送什么呀！” 她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德妃就笑呵呵接过话茬：“原来淑妃姐姐什么都没送啊。” 良妃哎呦一声：“没送也没关系的。小六懂事着呢，不会因为你什么都不送就疏远你的。” 淑妃见这点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付自己，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也不说话，等她俩发挥完后，淑妃才笑眯眯道：“我是没送东西，但不代表我没表示呀？” “之前小六就说过的，他想开一个首饰行。我一听，哎，我们家不就有这方面的经验嘛。” 之前还洋洋得意，好像赢了的良妃和德妃，脸色刷的一下就垮了下来。 他们不高兴了，淑妃就高兴了：“我就写信给我母亲，哎我母亲一想，这也是壮大她嫁妆的好机会，盘算着送几个首饰匠人过去。” 她没说的是，因为小六失明以及漠北大乱的事，这些匠人还没出发罢了。 不过没出发也有没出发的好处，因为淑妃早就和家里人说好了，他们这边也会带着时兴的首饰过去。 不仅是首饰，还有矿场合作的书契，保证小六的首饰行开起来后，不会因为原料的事情而烦恼。 淑妃觉得自己也真是太好心了一点，要是把剩下的都说出来，岂不是要碾压的这几个人无地自容了？ 良妃和德妃在淑妃身上没找到存在感，对视一眼，将视线放在了一旁默默喝茶的贤妃身上。 良妃笑眯眯道：“贤妃姐姐，您是四妃之首，您给小六送了什么呀？” 德妃很快加入：“对啊对啊，要我说，还是淑妃姐姐送的东西最得小六的心，毕竟小六一直在说辛凉缺人嘛。” “对对对！”良妃赶紧接过话茬，“小六说，辛凉好像有几万亩地呢，这么大的一个城市垦荒，这垦荒啊，最重要的就是人了。” 她笑呵呵斜睨一眼淑妃，就差把你送那两人过去，也帮不到小六垦荒，根本没用的话给说出来。 淑妃自己有盘算，不理会良妃这含沙射影的话，只气的良妃哼了声，再次将视线落在了贤妃身上。 不光是他们两个，就连淑妃和皇后都很好奇，贤妃给小六送的是什么。 贤妃好像丝毫没察觉到这满屋子不怀好意的打量，笑盈盈道：“我比不得各位妹妹们有家底，又是送粮食药材，又是送人的。我就想着，小六开荒养百姓用钱的地方多，就给他送些钱好了。也不多，就三千两黄金。” 良、淑、德三人的脸色刷的就沉了下来，看着贤妃那笑盈盈的模样，同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也不多，就三千两黄金…… 真是好笑，要真觉得不多，特意加重语气说出来干嘛！ 这个虚伪的女人！ 第256章 四妃后悔 贤妃环视一圈，自然看懂了这些女人的神情，下巴微微扬起，语气轻飘飘的：“哎，我本来觉得，就三千两黄金嘛，实在是比不得三位妹妹用心，没打算说的。” 她的意思很简单，我不想说，是你们非要逼着我说的。 一瞧她那得意的样子，贤、良、淑三妃简直是后牙槽都要咬断了。 淑妃眼睛一转，笑呵呵给自己找回场子：“哎呀，我都忘记了。我啊，不仅送了两个匠人师父过去，还给他们带了书契，我们家的矿啊，都可以直接给小六提供原料。” 这下良妃和德妃的怒气瞬间就转移了目标，死死盯着淑妃。 这个可恶的女人，为什么刚才不说清楚！ 你家里有矿你了不起啊！ 这二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后牙槽咬的咯吱咯吱响。 还是皇后看戏看够了，终于出来主持公道了：“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姐妹，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而伤了和气。” 本来因为皇后怀着孩子，这几个女人都打算放过她了，谁知这会儿她竟然主动跳出来了。 贤妃笑呵呵道：“皇后姐姐，您给小六送什么呀？” 皇后没好气看了眼贤妃，她就知道这几个人不会这样轻易放过自己。 不过她可不是那种没有准备的人。 皇后摸了摸有些凸起的小腹，叹了口气道：“说起来，可能就是我送的，最没心意了。” 最没心意？ 新意？ 到底是哪个xin？ 贤妃一看皇后这样就冷哼一声道：“咱们姐妹几个，可都是在东宫时候就认识的。” 言下之意，我们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出这种话，送的东西，肯定会让小殿下非常满意。 不过这几人思来想去的也想不到，现在的小殿下除了他们送的这些东西，还缺什么。 皇后见吊足了他们胃口，这才笑眯眯道：“皇上有次和我说呀，说小六觉得谢长史他们太孤单了……” 众人眉梢一跳，那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来了。 皇后脸上的笑就更深了：“我啊，一想也是，谢长史他们这个岁数的人，原本都是已经成了婚的，孩子都好几岁了，结果因为皇上的原因，这些人不得不跟着小六去漠北吃苦……” 这话一出，四妃顿时什么情绪都没了。 德妃擦着眼角道：“可不是吃苦嘛。小六就算年纪再小，那也是亲王。结果竟被一个商户，一而再的欺负，真当我们小六没后台呀？” 顾聿知不知道的是，章侍卫等人将漠北李记商行的人给挖了出来，但凡是涉事重一点的人，名单全都报到了京城里面来。 后宫这几个娘娘瞬间就怒了。 虽说她们之前和小六是没接触过，但架不住这个孩子好啊，去到那边明明自己都穷得像什么似的，还惦记着给她们送礼。 送礼就算了，她们这几个，谁的娘家家境不好，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她们在意的可是小六每次和礼物一起过来的书信。 后宫日子枯燥，她们很多时候都是靠着小六的书信打发时间的。 所以，这后宫身份最尊贵的五位娘娘，那是马上就安排人下去调查了。 结果还真让他们调查出来了不少东西，连国库都充盈了不少。 几人齐齐叹了口气，都有些愁眉苦脸的。 皇后轻咳一声，继续道：“我想着长时间这样也不是办法，就和皇上商量了一下，跟着小六的随从，但凡是成了亲的，妻子孩子都给送到漠北去。” 这年头，谁家不是三五个孩子，要尽孝的也用不着他们这几个人的媳妇尽孝，还不如都送去漠北呢。 这老婆孩子一送过去，又能给辛凉增添些人口不是吗？ 再说了，连小六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都在惦记着这事，谢长史他们心里难道没想法？ 顾聿宸也知晓，要拿捏人可不是这么拿捏的，干脆放弃了之前的想法，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不过之前辛凉有些乱，他们也就没将这事给公布出去。 如今柏继武都被章侍卫送进了京，陆穆尘也去了漠北，漠北的形势肯定会越来越好，谢长史等人的家人，正好可以跟着章侍卫一起回去。 皇后这事做的，的确是很用心了。 小六给他们的书信中其实也问过谢长史等家人的消息，但她们想着当时皇上没让走，肯定是有原因的，就假装没看见这事。 他们谁都没想过要和皇上争取一下。 一想到小六知道皇后竟然把这事办成了，心里肯定会被皇后感激不尽，更加亲近，几人就更是后悔。 多一句嘴的事情，她们怎么就想不到呢？ 聊着天，皇后就有些困乏了，这几人很有眼色的离开。 直到到了晚上，德妃才看到了脸上明显还带着怒气的皇上。 她眼睛一转就猜想，肯定是这个柏继武做了什么，惹到了皇上。 德妃笑呵呵上前给顾聿宸按摩着头部，低声道：“皇上，您来臣妾这，就是为了给臣妾甩脸色看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臣妾劝您啊，还是去淑妃妹妹那里吧。” 淑妃今日大出风头，必须得让她伤心伤心。 顾聿宸猛地睁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淑妃惹到你了？” 德妃哼了声，撤回手坐在一旁，嘟着嘴道：“别以为臣妾不知道您一生气就来找臣妾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想让她帮忙按摩。 她今儿个被比下去了，心情不好，不想伺候了。 顾聿宸简直要被这几个女人给气笑了，她们之间斗来斗去的，不是因为自己就算了，还要把气撒到自己身上？ 这是什么道理？ 但他批了一天奏折，又听章侍卫说了那么多全州的事，本就精神不济，实在没心和德妃计较：“行了，继续给朕按摩按摩。按摩的好了，朕就先把小六的书信给你！” 原本还嘟嘟囔囔不愿意的德妃，马上站了起来，脸上甚至还带了几分谄媚的笑：“皇上可不许骗人啊！上次良妃先拿到的，可是炫耀了好长时间！” 她美滋滋的想，看来会按摩还是有好处的！ 第257章 他只有疼爱，没有争宠! 看着此时大献殷勤的德妃，顾聿宸心底挫败，却也不好和一个孩子争宠，面上却冷冷一笑。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还不是最挫败的事。 第二日早朝结束，他才从赵喜处得知，德妃今日一早竟要了避子汤。 顾聿宸斜斜看了眼赵喜，就听赵喜艰难道：“德妃娘娘说，皇后娘娘还未诞下太子，她不敢……” 顾聿宸冷嗤一声，懒得和这群女人计较，批完奏折，去到私库挑挑拣拣，打算让章侍卫给带回去。 而后宫，众嫔妃齐聚在坤宁宫中，给皇后请安。 德妃美滋滋拿着手中的信，挑着眉进了殿，那得意的劲，看得其他三妃恨不得上去挠她两下 她也没敢太猖狂，享受了这样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后，就主动将信都交了出去，还特意解释道：“诸位姐姐们，妹妹我可没有提前偷偷看啊。” 顶着众人杀人的眼神，她语气越发无辜：“我啊，就是想和诸位姐姐们一起看，看完还可以互相交流一下。” 小六给她们写第一封信的时候，她们还以为这孩子写的内容应该是一样的，但谁知几人无意间说起时才发现根本不一样。 他好像了解到了她们每个人的喜好，书信中说的都是她们感兴趣的那一面。 小六这一用心的举动，瞬间打动了她们。 她们可没少见识虚情假意，所以顾聿知的这一封封书信才会显得这样难能可贵。 所以她们才会偏心疼爱着这个孩子。 德妃话音刚落，几人就迫不及待打开了书信，小六照例还是先和她们问好，捡着她们感兴趣的分别说了下这段时间发生的有趣的事情，随后便是给每个人的礼物。 一向看完信都会非常开心的皇后，这次却有些忧心忡忡的，甚至没有参与到下面的讨论。 四妃说着说着就察觉到了不对，贤妃斟酌着开口：“皇后姐姐，您这是怎么了？是小六在书信中说了不好的事情吗？” 皇后摇摇头，一言不发将书信递给了大宫女。 这还是第一次皇后在看了小六的书信后，流露出这种神情。 莫不是小六那边出了什么别的变故？ 这孩子对她们报喜不报忧，只和皇后说了？ 四妃越想越觉得不对，用眼神交流了好一会儿，贤妃才再次开口：“皇后姐姐，小六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要和我们说呀。” 良妃紧接着道：“对啊姐姐，您现在怀着孩子，更加不能操劳，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要忧心，说出来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皇后不仅沉默，甚至把眼睛都闭上了。 还是大宫女看不下去，愤愤不平道：“还不是闻王殿下，信中说恭喜皇后娘娘有孕。” 几人一听觉得不对劲，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皇后也不至于这种反应吧。 果然，大宫女接着道：“闻王殿下说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未出世的小皇子，所以干脆……” “闭嘴！”皇后猛地抬起眼皮呵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了，给我出去掌嘴二十！” 大宫女脸色一白，到底还是出去了。 四妃从未想过，向来懂事的小六，竟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安慰的理由。 殿内一片沉默，众妃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气氛逐渐变得压抑。 好一会儿后，皇后才调节好自己的心态，笑着道：“别因为这件事不开心。小六本就是个孩子，能做到这样，我已经很开心了。” “再者说，他愿意送礼，那是他对我们这些做嫂嫂的尊敬。他不愿意送礼，那也正常，我们这些当嫂嫂的都这个年纪了，哪能因为这种事情和他计较？” 四妃一听的确也是这个道理。 良妃想了想道：“臣妾想啊，这小六才经历过劫杀和失明，可能心底还是一直害怕的。刚好这会儿知道了皇后姐姐有孕的消息，该不会以为我们以后不疼他了吧。” 众妃一想，很有可能是这样啊。 小孩子嘛，不就喜欢大家的注意力就在自己身上嘛，忽然多出一个人来争宠，他们哪里会高兴。 更何况还是在经历了那么大的危难之后。 皇后心底的最后一丝不痛快，也因为良妃的这句话而彻底消散。 她不由坐直了身体，脸上甚至出现了愧疚的神色：“这孩子，竟还和我这样生分。” “他也不想想，我肚子里的还没出来呢。就算是出来了，也和他争不了宠啊！” “哪怕这是个公主，那也是皇上的嫡长女，谁敢怠慢？小六身边全是随从，否则也不会被一介商人给欺负了！” 德妃一看皇后脸上带了几分怒气，连安抚道：“这小六真是孩子天性。他现在可是长辈分了，不说该疼一下小辈，这小辈还没出生呢，就开始争风吃醋了。” 贤妃也跟着道：“就是就是，德妃妹妹说的一点没错。我看啊，这次咱们就不要给小六送礼物了。咱们得让小六知道，争风吃醋这种事情，可不能干！” 其她几人立马转过了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淑妃脸皮厚，浑然不觉。 淑妃才不惯她这臭毛病：“姐姐不送，那是姐姐的事情，妹妹我还是要送的。” 那几个人，那些书契和信物，今日就要交到章侍卫的手中。 皇后一听这话，也连忙表态：“对啊对啊，我这也还是要送的。” 那么多人呢，路途遥远，要是出了差错，好心办坏事，她这个皇后嫂嫂才真是没脸再和小六来往了。 贤妃翻了个白眼，噘着嘴不满道：“我是为了谁啊，你们竟还这样打趣我！”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殿内的气氛很快就活跃了起来。 远在漠北的顾聿知狠狠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默默在心里数了下日期，想到章侍卫应该见到皇兄他们了，不由就嘟囔了起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本意是想要给皇兄和皇后嫂嫂一点惊喜，才说不送礼的话。 谁知道竟会被她们误会争风吃醋。 要他知道了，肯定会大呼冤枉！ 他只有疼爱，没有争宠！ 第258章 谢长史，你可真敢想 章侍卫带着皇后等人沉沉的爱护，一路晃悠晃悠的往回走。 没办法，这次回去还带了这么多的人，尤其还有不少娇滴滴的小姑娘，这速度稍微快一点，这小姑娘就脸色发白要吐不吐，吓得章侍卫恨不得牵着马走。 章侍卫觉得，这次的护送，简直比第一次去漠北，护送殿下还要心累！ 章侍卫整日垮着个脸，顾聿知这会儿却整日笑得见牙不见眼。 原来陆穆尘当日到了军营后，就拿出了圣旨，宣布了自己大将军的身份。 碍于陆穆尘的威名，那些投靠了楚王的将士们也都小心翼翼了起来。 他们想蛰伏，陆穆尘却不愿意，当晚二话不说，先把监军给抓了起来，派人掘地三尺，找到了监军犯罪的证据，没给人一点反应，第二日训练时，当众就将监军给斩了首。 因为陆穆尘这一杀鸡儆猴的举动，让楚王那些人收起了心中的蠢蠢欲动，彻底的蛰伏了起来。 趁着这个功夫，陆穆尘和吴将军等人接上了线，拿到了那晚在主将帐篷里为难章侍卫等人的名单和画像，飞快交到了柯知府的手中。 和顾聿知猜想的一样，柯良翊在回到全州后，盯着关押他牢房门口的那一滩滩已经泛黑的血迹，对柏继武等人的恨已经冲到了头顶。 要不是柏继武被押送进京，柯良翊真是想将柏继武抽筋扒皮！ 他对柏继武的恨瞬间就转嫁到了楚王的人身上。 所以当陆穆尘将名单和画像交给他，并说出了顾聿知的打算后，柯良翊是丝毫犹豫都没有，直接就点头应了下来。 一个月后，齐侍卫终于闲了下来，顾聿知美滋滋上了马车，几人晃悠晃悠的到了全州。 这一次，顾聿知打的名号就是来买矿！ 他嘀嘀咕咕的和谢长史盘算：“谢长史谢长史，这段时间各个铺子里的收益已经全部都送去给陈典仪了吧？陈典仪那边有没有说还需要花银子啊？” 如果陈典仪那边不需要花银子了，那他就可以暂时先把自己的库房全部腾空，全部拿来买矿。 多得矿买不起，那就先买一个，剩下的钱去买铺子，客栈，米行，布行，全都买下来。 他满脸都是美滋滋，自己即将捡到大便宜的表情，看得谢长史不由有些发笑：“是这样没错。辛凉今年粮食够吃，开销没有去年大。每个月殿下铺子的收益和辛凉的开支，正好持平。” “不过殿下若是想将全州所有的矿场都拿下，恐怕不太可能……” 谢长史话音刚落，就见顾聿知一脸惊恐地看着他，随后嘀嘀咕咕道：“谢长史，你可真敢想啊！” 还全州所有的矿场呢。 他现在只敢想最多两座矿！ 而且这还是要柯良翊看在他是亲王的份上给他分两座稍微大一点的。 全州大大小小的矿场，加起来可是有五六座呢！ 谢长史原本是想劝顾聿知，如果没拿到多的矿场，不要觉得失望，也不要怪柯知府不愿意多给，谁知道竟是自己想多了。 他不由笑着讨饶道：“是是是，是臣想多了。” 顾聿知这才扬着下巴，傲娇道：“哼哼，我才不会想着在这种事情上为难柯知府呢！” 他现在可是和柯知府站在一条船上，才不会去为难柯知府呢！ 一想到这，顾聿知看了眼谢长史，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齐侍卫已经答应他了，这次去套麻袋，让他在旁边偷偷观看。 他已经想好了，等麻袋套好，他也要打两棍子出气才可以。 顾聿知探出脑袋，望着马背上的齐侍卫道：“齐侍卫齐侍卫，还有多久呀？我们可是算着日子出发的呢！” 本来没多想的谢长史一听这话，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算着日子是什么意思？ 还专门和齐侍卫说，难不成小殿下竟然和齐侍卫有什么小秘密了？ 他不着痕迹挪了挪身子，耳朵都要竖起来了，就想弄明白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齐承朗本来就生的高大，再加上这会儿坐在马背上，整个身子拔高了一节。 为了和顾聿知说话方便，他只得弯下腰来，谁知就看到谢长史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殿下不用害怕，柯知府知晓您想买矿，一定会等您到了之后再说的。” 全州封城几个月，再加上搜查出来的银钱全都给了顾聿知，柯良翊现在的日子其实很不好过。 所以卖那五六座矿的归属权，已经是迫在眉睫上的事情了。 要不是要等小殿下来，他那五六座矿，只怕早就便宜卖出去了！ 谢长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齐侍卫这么说也确实能够顺的上话。 他只得道：“其实殿下买矿，对于柯知府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顾聿知本来还觉得齐侍卫有点笨笨的，听不出自己话里的意思，但谁知下一秒就听到了谢长史的声音。 他猛地转了过去，就见谢长史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和自己离的这么近了。 顾聿知挠挠头，感觉谢长史怪怪的。 舒小涵却小声道：“小王爷，我看谢长史这样，八成是怀疑你了，你还是小心为上。” 怀疑自己了？ 顾聿知垂下头，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默默猜想谢长史为什么会怀疑自己啊？ 他也没做什么呀。 顾聿知装没发现惊喜道：“为什么呀？对于柯知府来说，那矿其实卖给谁都可以的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但全漠北的富商，现在都知道柯知府缺钱，所以殿下，您认为若是没有您的话，柯知府会不会因为急用钱而便宜出售？” 商人最是重利，甚至可能会出现几家联合起来一起压价的情况。 见顾聿知点点小脑袋，谢长史继续道：“但如果第一座，或者是第二座矿，是小殿下以正常价格来买，那么其他几位买家就要仔细斟酌一番，值不值得为了这点利益，同时得罪殿下和柯知府。” 这么简单的题，顾聿知当然知道答案。 他扬着下巴骄傲道：“那肯定是不值得的！” 第259章 误会大了 谢长史说了，自从米价和盐价下来后，漠北的百姓们都可喜欢他了。 尤其是庆州百姓。 上次黄知府护送服官役的人过来时，还偷偷和谢长史说，庆州的百姓自发去寺庙给他点了供灯，祈求他能健健康康，长命千岁。 不过谢长史说什么不想让他因为这件事骄傲，所以瞒着没告诉他。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知道了。 也正式因为这样，顾聿知才很肯定那些商行，才不会因为这点利益得罪自己呢，不然的话，他们会被全漠北的百姓唾弃的。 谢长史一见他这个骄傲的小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摇头道：“是是是，那些商户当然最不敢得罪的就是您。毕竟现在能跑买盐路线的，只有我们闻氏商行了。” 自从李记商行的人被处理了个干净后，顾聿知闻氏东家的身份就没有像之前那样刻意隐藏了。 普通百姓们不知道，但大的商行基本都知晓了。 谢长史还以为顾聿知是开心自己在漠北的威望上升了，哪里知道他是得意有那么多的人喜欢自己。 几人说说笑笑，没几日就到了全州。 柯知府得到消息早早就在城门外等着，远远瞧见顾聿知的马车过来，连忙小跑着上前。 马车很快停下，顾聿知从车窗里可可爱爱的探出头，笑起来的时候，小奶膘瞬间飞升。 他一个劲的朝着柯知府挥手：“柯知府柯知府，你快上来呀！” 快点上来坐马车，我们好一起商议套麻袋大计！ 他喜滋滋等着柯知府坐好，正要开口，就听柯知府道：“殿下，谢长史……” 顾聿知瞳孔微缩，下意识抿了抿唇。 哎呀，见到柯知府太高兴了，竟然忘记谢长史也在马车上！ 顾聿知直勾勾盯着柯知府，就见他也看了过来，微微挑了挑眉梢，很明显的暗示。 他笑得更欢快了：“柯知府柯知府，你比上一次见面胖了不少哎。” 他捏了捏自己的奶膘：“虽然你的脸还没有像我这样，但是你的……” 顾聿知歪着脑袋想了想：“精气神比之前好多了。” 他可没忘记，上次失明好了后，舒老师就是这么形容他的。 顾聿知笑眯眯道：“你上次来昌州的时候，眼睛看什么都是直勾勾的……” 不仅眼神是直的，走路也慢腾腾的，哪里像今日这样，动作这么麻利。 柯知府没想到顾聿知会说这些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殿下，上次吓到您了。” 被关押的太久，他后来的记忆其实有些模糊，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闻王殿下身边都记得不是很清楚。 现如今想一想，那个时候他形如枯槁，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州知府，反而像是个穷酸的乞丐。 小殿下不仅没有丝毫嫌弃，还帮着自己出谋划策。 柯知府满心满眼的感动：“多亏了小殿下让后厨专门给臣做的药膳，否则臣是决计不可能活着回到全州的。” 一听柯知府说起药膳的事情，正探头探脑往这边看的齐侍卫猛地坐直了身体，脚下微微用力，驱马小跑两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要知道，天真无邪的他，在经过了小殿下的强力推荐下，终于没忍住用了一次药膳。 结果就是，他浑身发热，半夜睡不着，流了一手帕的鼻血！ 老天爷啊，现在谁在他面前提药膳，他就和谁急！ 齐侍卫动作太快，让顾聿知找不到炫耀的机会，嘟着嘴哼哼道：“齐侍卫真的太坏了，不懂得药膳的好处。” 他笑眯眯看着柯知府：“还是柯知府识货。” 他站起来拍了拍柯知府的肩膀，捂着嘴笑了起来：“正好这次过来，我们想把之前李记商行的客栈盘下来，柯知府以后想用药膳的话，可以来客栈定。” 顾聿知往柯知府的身边凑了凑，声音小小的道：“我给你说，客栈一般不会提供这种药膳的。秦院判说，这样不好。” 他弄不明白为什么不好，但秦院判不同意那就算啦，反正他们闻氏客栈的菜品，在全漠北都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我可以和掌柜的说，你要是想用的话，掌柜的可以单独给你做！” 他话音刚落，秦院判就轻轻咳嗽了声，带着点歉意道：“柯知府，是药三分毒，就是药膳也不能一直用。若是真的有什么不舒服，还是询问大夫的好。药膳，毕竟只是辅助。” 也不是谁都可以用药膳的，做药膳之人，必须要很熟悉每一味药材的功效，和相克之物。 这若是一个没用好，那就好心办坏事了！ 柯知府自然知道其中厉害，点头应下。 顾聿知却猛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道：“好呀你们，我不要和你们好了！你们都欺负我！” 谢长史等人大为震惊，实在没弄明白小殿下这是闹的哪一出？ 不是正常聊天吗？小殿下怎么就不要和他们好了？ 别说谢长史和柯知府两人一脸茫然，就连觉得非常了解他的舒小涵都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谢长史想起上次被小殿下单方面生气的齐侍卫的下场，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就坐直了身体，语气也不由轻柔了起来：“殿下这话，从何而来呀？” 顾聿知双臂环胸，气势汹汹坐在离他们两人远一点的地方，哼哼道：“你们都知道是药三分毒，也知道药膳不能一直用。但是你们，却让我用了那么久！”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我那会儿都说了我不想再用药膳了，可是徐嬷嬷还要给我做！不仅在家做，好不容易去趟客栈还要客栈的大厨给我做！” 最最重要的是，因为用了药膳的原因，很多东西都不能吃，所以他才会等到换牙的时候才吃到糖葫芦。 一想到那个只被他咬了一口，其他的都进了车夫肚子里的糖葫芦，顾聿知就想哭！ 换牙要好几年呢，难不成这几年自己都吃不了糖葫芦啦？ 顾聿知嘟着嘴，怨气满满，随后双手抱得更紧，扭过头去，狠狠哼了声。 马上要套麻袋的快乐也不能抚平他糖葫芦被别人吃了的悲伤！ 这可真是…… 误会大了！ 第260章 到全州 谢长史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见小殿下这气鼓鼓的小模样，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殿下，当时您的身体情况实在不好。虚不受补，所以秦院判才会提出让徐嬷嬷给您做药膳的。” 顾聿知扬着下巴哼了声：“这点我知道，你不用再给我重复啦！” “而且我生气的根本不是让我喝药膳，是我喝太久了。” 谢长史休想偷换概念，他才不会上当呢。 “是是是。”谢长史一脸宠溺，“臣当然知道殿下是不满喝太久了，臣就是和您解释，因为药效猛烈的药殿下您用不了，才用药膳的对不对” “您也觉得药膳其实很有用对不对，不然也不会让徐嬷嬷给柯知府做是不是？” 顾聿知环着胸的手微微放下来了一些，是这样的没错啊。 虽说一直用药膳很痛苦，但是他的身体真的恢复的很好啊。 柯知府也是这样啊。 在昌州的时候虽然没有胖起来，但是秦院判说柯知府的脉搏一天比一天有力。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环着胸的手又放下来了些。 舒小涵目瞪口呆。 不是，小王爷你还是被偷换概念啦！ 你生气是因为秦院判他们一直让你用药膳，而不是药膳效果好不好呀！ 不过舒小涵没有出言提醒，下一瞬就听谢长史继续道：“臣这样说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您，当时您身体的状况就只能这样一点一点，慢慢的补。” 他说完之后摊着手：“再说了，一直坚持让您用药膳的是秦院判和徐嬷嬷，和臣有什么关系啊，这方面，臣又做不了主。” 和秦院判的生气发火相比，当然还是小殿下不生气比较重要。 这话一出，顾聿知的小脾气彻底没了。 他环着的双手缓缓垂下，不满的嘟着嘴，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很快就转到了柯知府的身上。 他很快又找到了其他好奇的点：“柯知府柯知府，你们衙门现在还缺人手吗？衙门里的那些衙役都是从全州提拔上去的吗？” 等辛凉建设好了，他就让谢长史去管这些事情，陈典仪和刘典仪辅助，然后齐侍卫章侍卫他们就要委屈下，干一干捕头的活。 顾聿知将身边的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至于自己…… 他捂着嘴偷偷笑，他当然是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啦！ 柯良翊点头道：“是，已经招募的差不多了。” 说起这个，柯良翊的神色一下就黯然了起来。 刚被提拔成知府的时候，衙门里也没几个能用的人，那些人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顾聿知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双手捧着下巴嘟了嘟嘴，想说什么，一抬眸就看到谢长史冲着自己微微摇头，他小嘴瞬间抿成了一条直线。 等柯良翊将他们送到客栈后，柯良翊才继续开口：“陆将军之前派人捎了口信过来，说稍微晚一会儿过来。” 顾聿知眼睛一转，很快就明白了柯知府的意思。 稍微晚一会儿，就是晚到谢长史休息的时候。 顾聿知笑眯眯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 他稍微活动了下身体，站在原地悄咪咪比划了一下自己和齐侍卫的身高差距，嘟着嘴不满道：“我怎么还没长高呀！” 他要快点长高，下次出门才能骑马呀！ 要知道齐侍卫给他送的那匹小马驹，还有点太小了，不太适合走这么远的路。 但是马儿长起来很快的，说不定今年就长成齐侍卫马那么高大了。 但是自己一年才长一点点，今年冬日，他就骑不了自己的小马驹了。 嘀嘀咕咕的，顾聿知就觉得有些困了，坐在椅子上，小脑袋都一点一点的。 齐侍卫长臂一伸，将顾聿知抱到床榻上，细心盖好被子，几人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等顾聿知醒来时，陆将军已经来了，在谢长史的房间里坐着，几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顾聿知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打开门就看到一双笔直又修长的大腿，他使劲往上仰着头，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声音稚气道：“齐侍卫，我饿啦。” 齐侍卫蹲下身来，顾聿知的脖子才缓缓恢复原状，笑眯眯道：“全州有什么好吃的呀？” 他往旁边张望了下：“谢长史他们呢？” 齐侍卫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在他自己的房间，殿下先回房间等一会儿，臣这就去让店小二把他们全州的特产拿出来。” 顾聿知连连点头，走到窗户跟前踮着脚尖往下看。 哇，全州也好热闹呀！ 顾聿知的小脑袋左摇右晃的，脖子努力往外面伸，就是想要看的更多一点。 他哪知道自己伸着伸着，大半个身子都伸出去了。 齐侍卫回来的时候就见顾聿知两条腿在里面晃悠着，吓得七魂丢了六魄，手心发麻，飞身上前一把将顾聿知给捞了回来。 “殿下，您要注意安全呀！” 顾聿知完全没察觉到危险，只觉得这样好好玩，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一个劲给自己鼓掌：“好玩好玩！” 这是不是就是以前五哥说的荡秋千的感觉？ 他眼巴巴看着齐侍卫：“齐侍卫齐侍卫，等回去昌州后，你给我做个秋千吧？” 他边说边比划：“要那种大大的，我坐上去之后可以飞的特别高的那种！” 齐侍卫眨眨眼，有些茫然。 不是，小殿下你怎么就联想到了秋千呢？ 他犹豫道：“可是殿下，您轻功飞起来的高度，都比秋千荡的高呀？” 这样的吗？ 顾聿知挠挠头，小眉毛紧紧皱着：“可是，可是我会轻功，不影响我想玩荡秋千呀？” 他食指绕了绕，眼巴巴道：“我没玩过秋千呀！” 齐侍卫一见他露出这种神情，什么原则都没有了，马上举双手赞成：“好好好，等回了昌州臣就给您做一个大的秋千。” 不等顾聿知开口，他就继续道：“辛凉的亲王府，臣给您做一个超级大的，可以一次性坐五六个人的！” 五个六个人一起？ 顾聿知歪着头想那个画面，怎么想都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第261章 套麻袋计划，要实施了耶! 听到动静的谢长史等人连忙起身过来，一进门就看到顾聿知正紧紧抓着齐侍卫的手，语气欢快道：“齐侍卫侍卫，真的吗真的吗？” 他歪着头想，五六个人的话，他都应该找谁来分享这个快乐呀？ 明礼算一个…… 顾聿知忽然咦了，看着进来的那个高大的身影瞪圆了眼睛。 不是说好的，等谢长史睡着了之后才过来的吗？ 为什么他现在就看到陆将军啦！ 顾聿知实在太单纯，小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看的陆将军好笑不已，上前行礼：“殿下。” 顾聿知这才收起惊讶的下巴，点点小脑袋，又看了眼谢长史才嘟着嘴哼了声：“谢长史谢长史，你们用膳了吗？全州的东西好不好吃呀？” 谢长史缓声道：“臣等已经用过膳了，全州和昌州的饮食大多数都是相同的。” “有一些特色，是因为漠北军在这，才独有的。” 谢长史正说着，店小二就将顾聿知的晚饭给端了进来。 难得来全州，齐侍卫就吩咐店小二把能上的特色菜都上一遍，数量多的情况下，份量就少。 殿下有什么喜欢吃的，明日再吃就是。 顾聿知看着一大桌的菜，哇得一声，眼睛都冒星星了。 他拿哪个，柯知府就和他简单介绍这是哪道菜，又因为什么原因被发明出来。 几个人都直勾勾看着顾聿知吃饭，就见他吃的两边腮帮子鼓鼓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是小仓鼠一样。 众人瞧着他时不时满意的摇摇头，哪怕就是陆将军，此刻的眼神也是充满慈爱的。 根据顾聿知吃东西的反应，谢长史很自然就能分辨出他喜欢哪一道菜，边看边记，就想着这几日让殿下可以多用一些。 谢长史没想到的是，文掌柜已经看到了商机：“殿下，桌上的这几道菜，都是昌州所没有的，殿下可以派人来学习，推广到昌州客栈去！” 顾聿知一听眼睛更亮了，用力把东西咽下去，这才好奇道：“文掌柜文掌柜，你再好好和我说一说怎么弄？” “一般想要购买客栈的膳食方子，有两种办法，第一就是直接买方子，回去自己琢磨。第二就是派人过来学习，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学多少就看个人本事。” “当然，如果想要在这里长期的学习，那就需要拜师了。” 只不过一个好的大厨，那也是非常傲气的，而想让对方收徒，那条件可就苛刻多了。 所以按照文掌柜一切从利益出发的行事标准，拜师这种事风险系数太高，他干脆提都不提。 顾聿知边听边吃，无声和文掌柜交流着，一不小心就把桌子上的菜都吃完了。 他拍了拍已经圆滚滚的肚子，努力控制了又控制，还是没能控制住，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房间内瞬间安静了，几人面面相觑，到底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并且这笑声越来越大。 顾聿知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小嘴紧紧抿着，眼睛滴溜溜的转，好一会才努力拍了拍小肚子：“你们不许笑！再笑我就扣你们的俸禄！” 没有了钱钱，你们就买不了东西啦，哈哈，到时候就轮到他嘲笑他们啦！ 但顾聿知不知道的是，本来这是一件很严重的威胁，但他声音太过稚嫩，表情又太过可爱。 众人对视一眼，自己非但没有被吓到，还被顾聿知这个可爱的小模样给萌到了。 一时间，顾聿知房间内的笑声更大了。 顾聿知嘟着嘴很是不满的看着他们，企图想要表达自己的愤怒，但没过一会，他自己挠着头，嘿嘿的憨笑了起来。 这一笑，把柯知府心底的最后一丝阴霾也给消除了。 柯知府看着顾聿知，心底暗暗发誓，只要小殿下长大以后还是忠君爱国，爱民如子，不会和楚王一样就知道欺压百姓的话，他愿意一辈子都追随小殿下！ 顾聿知不知道因为吃饱打了个嗝，竟让自己意外收获一枚脑残粉！ 笑声渐歇，齐侍卫才道：“殿下今日晚上用的比较多，等会谈完事后，和臣出去散散步，稍稍锻炼一下，不然害怕您晚上睡觉会难受。” 一听要出去散步，顾聿知的眼睛都亮了。 他放在桌子下的手不由就捏成了拳头。 这也太刺激了吧！ 刚来第一天晚上，他们的套麻袋计划，就要实施了耶！ 顾聿知兴奋！ 顾聿知激动！ 他又拍了拍圆鼓鼓的小肚子，扬声道：“好的好的呦，正好下午我休息的时间有点长，晚上肯定会睡不着的。” 他嘀嘀咕咕的，满心都是想着套麻袋的事情，连和谢长史说文掌柜的提议都忘记了。 柯知府干脆道：“殿下，其他几个要买矿场的商行掌柜，后日才能到齐。殿下这两天可以多在全州走一走，领略一下全州的风土人情。” 顾聿知连连点头，这个时候猛地又想起了舒老师心心念念不忘的小麦。 他声音小小的问：“柯知府柯知府，你知不知道全州哪些地方是非常平坦，但是又有很多植被的地方？” 舒老师说了，如果是山里，有大树挡着，小麦照不到太阳，就不会结好的果实，第二年说不定就不会发芽了。 所以一定是要在平坦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啦！ 顾聿知边说，边和舒老师咬耳朵：“舒老师舒老师，你看我可没有忘记你哦！” 见她一脸邀功的样子，舒小涵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夸赞道：“小殿下真棒！” 顾聿知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柯知府不知道顾聿知问这个做什么，想了想道：“这样的地方多半都被开垦出来了。” 毕竟漠北军留驻扎在这里，这里不管是粮食还是蔬菜，水果肉，需求量都特别大。 为了能够少花点银子去买，只能拼命的垦荒？ 可以说整个漠北，种植地最多的地方就是全州！ 柯知府努力回想，过了好一阵才忽然道：“殿下，需要满足您所说的全部要求的话，有一个地方倒是挺合适的……” 第262章 谢长史距离真相一步之遥 柯知府话音刚落，就见顾聿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小声催促着：“快说快说。” 他轻咳一声：“殿下可还记得井乡？” 井乡？ 顾聿知挠着头想了想，随后摇摇头道：“不记得了呀。井乡在哪里啊？在全州吗？那里会有这样的地吗？” 听到井乡两个字，谢长史和齐侍卫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透出了然。 全州井乡，不就是抢劫赏赐的那些山匪自称的出处嘛。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井乡现在应该荒无人烟了吧。 殿下找这种地方做什么？ 谢长史不着痕迹看向顾聿知，总觉得小殿下那些看似莫名其妙的主意，实际上都非常有目的性。 番薯和红薯、棉花，以及这一次要找的这种什么平坦的荒地…… 难不成是有什么人在小殿下的背后指点？ 谢长史再次看了过去，就见小殿下眼巴巴盯着柯知府，满脸的期待，没有流露出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一时间，谢长史又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小殿下这么藏不住事的一个人，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后指点的话，他肯定会露马脚。 更何况，小殿下的身边从来没缺过人，若是小殿下和什么陌生人接触了，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转瞬的功夫，谢长史就打消了心底的怀疑。 谢长史哪里知道，他距离真相就一步之遥…… 此时柯知府低声道：“当时抢劫赏赐的那些山匪，一开始不是自称来自全州井乡嘛。” 抢劫赏赐这几个字一出来，顾聿知马上就想了起来，气哼哼道：“我就说这个井乡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 他记得章侍卫当时说这些人是逃兵，但是后续也没查出来。 顾聿知嘟着嘴哼了声，这些逃兵绝对是楚王兄安排的。 这段时间跟在霍先生身边学习，他知道了可多关于军营里的知识，知道这是楚王兄一种扩充兵力的办法。 这些原本记录在册的士兵，经过楚王兄的这么一算计，就变成楚王兄的私兵了。 霍先生说了，要不是因为他把这些私兵抓住，再过两年，这些私兵的数量就会扩大不少，到时候肯定会对昌州产生威胁。 这么一想，顾聿知就觉得自己运气超好的！ 要不是这些劫匪觉得自己不受宠，竟敢胆大包天来劫赏赐，他也不可能将这些山匪一网打尽！ 顾聿知气呼呼的表情瞬间就变成笑眯眯了：“然后呢然后呢，柯知府你快接着说！” 柯知府笑道：“过去了这么多年，井乡的那些田地肯定都变成了荒地。” 看着那些好好的良田变成荒地，柯知府简直要心痛死。 他也有想过要迁些人口过去，但第一小王爷没来，他在全州做什么事情都很受约束。 第二，井乡的人一夜之间都死光了，简直变成了全州百姓心中的禁地，就算他不受制约，全州的百姓也不敢去那边。 “除了井乡外，全州没有其他的地方会有平坦的荒地了。” 顾聿知哦了声，默默盘算了下。 全州被灭才多少年啊，会有舒老师说的小麦吗？ 他歪着头看了过去：“舒老师舒老师，可以吗？” 舒小涵点头道：“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全州找不到，那就要再往北。” 但是谢长史会同意顾聿知来全州，却绝对不会同意他出全州，去往更北的地方。 但若是要派人去找的话，恐怕就有些不好解释了。 顾聿知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无声嘀咕着：“希望这一次我也可以欧皇附体，在井乡境内找到小麦……” 他说完后又赶紧补了一句：“不仅能找到小麦，还能找到好多，这样明年留种就不成问题啦！” 说完井乡的事，天色已经暗淡了狭隘，从窗户看出去，能看到满天的繁星。 楼下的叫卖声小了不少，但依旧很热闹。 顾聿知又垫着脚尖往窗外探去，就见家家户户门口的灯笼都已亮起，明明是晚上，街道上却一点也不黑。 他忽然咦了声：“你们快来看呀，那个人带着面具哎。” 话音一落，他就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带着面具，他们三两成群，各个都身材魁梧。 顾聿知挠挠头，转头道：“柯知府柯知府，全州今晚是有什么活动吗？我们可不可以参加呀！” 看着好热闹的样子呀！ 柯知府却摇头道：“殿下，这可不是什么活动，这些戴面具的人，是漠北军。” 说起这些人，陆将军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桑朝自开国以来，对于官员、军人狎妓一事就看管的特别严格。 但这事根本禁不了。 尤其是漠北军。 他们的生活实在是枯燥，休沐的时间短，又不可能回家，只能在全州城内逛一逛。 有专门的人会盯着他们，只等他们出来后就带着他们去寻找刺激。 不是赌博，就是狎妓。 这次李记商行北狄查抄，柯知府可以说手段非常严厉，将李记商行开在这边的两家青楼都给查封了，并且严令在全州再开青楼。 但明面上的禁止了，暗中的却禁止不了，全州甚至有不少巷子，里面住着的全是暗娼。 这些士兵出来就带上面具，就是为了告诉这些暗娼他们的身份，让暗娼可以放心将他们领回去。 柯知府和陆将军两人对视一眼，沉沉叹了口气。 漠北军还是霍家军的时候，霍元帅管下特别严厉，只要抓住一个狎妓的，管你是谁，三十军棍伺候。 身体好的能抗住，身体不好的根本扛不住。 但柏继武当将军这些年，根本就没管过这些事。 不仅不管，他自己还是青楼的常客。 陆将军才来，就算严厉震慑住了楚王的人，却无法快速改变这些人的习惯。 顾聿知本来还兴致勃勃的，结果一转头就看到柯知府和陆将军两人满脸的无奈。 他鼓了鼓脸，很快就想明白了。 这些人肯定不是好人，带着面具就是要去做坏事，和他们在背后套麻袋一样，就怕别人发现他的身份！ 他真的好好奇是什么坏事。 但看柯知府和陆将军这样，肯定是不会和自己解释了…… 第263章 独特的礼物 好在顾聿知很知道什么叫不刨根问底。 在知道这些人是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后，他就没了再看的兴趣。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谢长史率先提出了告辞，回房间休息。 等谢长史关房门的声音响起，顾聿知才猛地跳了起来，声音压的很低，却难掩兴奋：“快走快走，我们快走！” 套麻袋套麻袋！ 套麻袋这种事情，必须要自己做才有意思，只听别人说完全感受不到其中的快乐！ 顾聿知满心欢喜，步子倒腾的非常快，远远将这几个人抛到脑后。 齐侍卫等人也不着急，慢悠慢悠出了客栈。 果不其然，顾聿知正站在客栈门口发呆。 他挠挠头，转过身看着他们，嘟着嘴表达自己的不满：“你们快一点呀！” 磨磨蹭蹭的！ 哼！ 要不是他不知道这些人在哪里，他就自己去了！ 他打不过没关系，他可以让雪夜来帮忙！ 齐侍卫说，雪夜的母亲会制作幻境，雪夜这段时间一直跟在它母亲身边，肯定也学会了。 顾聿知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盘算着什么时候找雪夜试一试。 柯知府指着那戴面具的离开的方向道：“殿下请走这边。” 顾聿知元本还急吼吼的往前走，但没走多久注意力就被街道两边的摊贩给吸引了。 也许是因为全州有漠北军在，有不少摊贩卖的都是小匕首之类的东西，有些刀鞘上面竟然还镶嵌了宝石。 顾聿知在其中一个摊子上停了下来，看着上面摆放整齐的匕首，怎么看怎么喜欢，挨个数过去，正好有五把。 他可以给几位嫂嫂一人一把…… 顾聿知看得专注，柯知府等人跟在他身后边小心保护着他，边小声交谈着。 陆将军的声音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真的是，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 齐侍卫眨眨眼，不解道：“陆兄何出此言？” 陆将军转头神色莫名的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竟想到了第一次和小殿下见面时，小殿下问他，是不是齐侍卫比试输给了自己，所以他的排名不如自己。 齐侍卫只觉得陆将军的眼神有点奇奇怪怪的，不知道为啥他竟然有点心虚：“陆兄？ 陆将军轻咳一声收回视线：“我和柯知府见面后，柯知府就和我说死了暗娼的事情。”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我可以确定，休沐时间去找暗娼的，基本都是柏继武的人。” 说是柏继武的人，实际上都是楚王的人。 只不过现在是在大街上，不好点名楚王罢了。 齐侍卫想到楚王还没去封地时，他的后院就非常出名。 不仅正妃侧妃齐全，庶妃良娣的人数也不少，更遑论坊间传闻，楚王为了扩大势力，在纳女人进后院的时候基本上是荤素不忌…… 如果说楚王是这个头的话，好像也没错。 说起这些，柯知府声音也有些唏嘘：“霍先生掌权的时候，对这方面管的很严。我那时虽只是一个知县，却也知道全州城很是清明。” 在他没调任上来的时候，全州不管是军营还是知府，都被楚王的人把持着，看似繁华，其实都是一戳就破的泡沫。 他上任这几年努力维持着全州的现状，不让它走向衰败，竭尽全力却仍旧无法挽回颓势？ 多亏了小殿下来漠北。 面对漠北的种种困境，小殿下就像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一般，出招让人看不清路数，导致楚王的人昏招频出，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一想到这些，柯知府不由就看向了顾聿知，就见他拿着几把匕首来回比划着，询问摊贩价格。 柯知府正想上前帮忙，就听小殿下用格外熟练的语气道：“我要买五个，你能不能便宜点！” 齐侍卫忙上前道：“公子，这些匕首都是没有开刃的，连切水果都很费劲，没必要买回去。” 顾聿知却道：“我才不是给自己买呢！我是想给几位嫂嫂买！” 几位嫂嫂都很喜欢首饰，肯定也会喜欢这些舒老师口中布灵布灵的匕首的。 至于母妃。 顾聿知当然也有要送给母妃的东西，那就是一把更大的匕首！ 上面不仅仅镶嵌了宝石，还镶嵌了两颗大珍珠！ 齐侍卫低声道：“殿下，您有没有想过，娘娘们可能会不喜欢匕首？而且后宫也不会允许这样东西的存在。” 这万一要是被谁拿去做什么，不管是哪一位主子，后果都不堪设想。 顾聿知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一脸无辜道：“可是，你不是才说过这个匕首没开刃，连切水果都做不到吗？” 就是因为齐侍卫的这句话，让顾聿知原本只有五分想买的心，瞬间上升到了十分。 齐侍卫…… 他只得闭上嘴巴，看顾聿知美滋滋和摊贩讨价还价，几个回合后，摊贩看着柯知府都快哭出来了：“柯知府，实在不是小的不愿意再便宜了，而是再便宜小的就要赔了！” 他心里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面前这个小孩这么厉害，他一开始就不报高价了…… 小摊贩心痛，柯知府等人却一脸不可置信。 这都是谁给小殿下教的怎么砍价？对半砍就算了，还让摊贩把那把最大的匕首送给他！ 没看这摊贩都快哭了嘛…… 顾聿知听着文掌柜的话，看着摊贩那真真切切掉下来的眼泪，以及那双连连摆动，恨不得现在就赶紧将他送走的手，他这才确定小摊贩的价格是不能再低了，他才勉勉强强答应。 一个礼物少花点钱，就能多省点钱买更多的礼物啦！ 齐侍卫掏了钱后，任劳任怨抱起了这几把匕首。 一想到几位娘娘收到匕首时候的无奈心情，齐侍卫就觉得怀揣的这几把匕首有些沉重…… 齐侍卫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顾聿知，每到一个新鲜的摊位就会停下来，大声和摊贩说着话，没有一点亲王的架子，甚至有时候因为可爱，还能得到摊贩送的礼物。 他不由就想到了每次后宫娘娘们送来的那些东西。 按照娘娘们对小殿下的容忍，也许真的会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匕首也说不定…… 第264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还没逛出去多久，顾聿知就已经零零碎碎买了很多小东西。 给几位皇嫂的，给皇兄的，给他母妃的，每个人都有。 顾聿知不知道皇兄他们有没有见过这些小玩意，反正他没见过。 在他的认知里，自己没见过，那就表示皇兄也没见过！ 反正皇兄他们也没来过漠北，没见过这些东西很正常！ 齐侍卫怀里都快放不下了！ 他面色带着点委屈，很想说，小殿下呀，您今日出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买东西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聿知听到了齐侍卫的心里话，在快要拐弯的时候，顾聿知终于停止了前进的脚步，转头看向齐侍卫道：“齐侍卫齐侍卫，你先把东西拿回客栈，我们在这里等你呦。” 齐侍卫微微一愣，但他的确早就想把东西放回去了，叮嘱了身后侍卫两句，朝着客栈的方向脚步飞快，差点就要飞起来。 直到这时柯知府才道：“殿下可还要再逛一逛？” 顾聿知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逛了呀，我们不是还要去办正事吗嘛！” 他捂着嘴偷偷笑了笑：“要是明天有消息传出来，谢长史肯定会怀疑我的。” 他挺着胸膛，大声道：“但是我才不怕！因为我出来是散步消食，是来逛街的！” 买了那么多的东西呢，谢长史瞧见了就会打消怀疑他的念头的。 顾聿知晃了晃头，一副你以为我买东西，只是为了单纯的送礼吗？ 错！ 我这叫做制造不在场证据！ 顾聿知冲着舒小涵笑道：“舒老师舒老师，我这个词用的对吧？” 舒小涵无奈道：“对！但是小殿下，你觉不觉得，你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顾聿知傲娇的神情瞬间就消失了，微张着嘴巴，满脸不解：“为什么呀？” 舒小涵耐心解释：“殿下来全州是有正事要做的，谢长史可了解殿下，在没买下来矿之前，您可不会花这么多的钱买这些礼物。” “最重要的是，您的习惯一般都是快要走的时候再进行采买。” 每次小殿下去辛凉之前，都是前一天买好给陈典仪他们带的东西。 自从辛凉建设开始，小殿下的这个习惯就没变过。 他自己可能没在意，但是将小殿下看得格外紧的谢长史不可能不知道。 顾聿知嘴巴微张着，挠挠头，好一会儿才看向文掌柜，小声道：“文掌柜文掌柜，舒老师说的是真的吗？” 他真的每次都习惯就提前一天买？ 见文掌柜点头后，顾聿知这才嘟了嘟嘴。 虽然这些东西不算白买，但是这个借口是真的不能用了！ 顾聿知踢踢踏踏，不情不愿往前走，没一会儿就被齐侍卫给追上了。 人到齐了，是时候该做正事了！ 柯知府带着众人绕着这条繁华的街道走了好长一段路，繁华渐渐都消散了，他才带着众人往旁边的巷子绕。 柯知府边走边小声道：“殿下，从军营中出来的人基本都在前面那条巷子……” 他的手顺着巷子往前指，但是手微微抬高了些，意思就是要绕过这条街，再往前走一条巷子。 顾聿知有些不解，正要询问忽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高了好多。 原来是齐侍卫把他抱了起来，骑在了齐侍卫的肩膀上。 顾聿知先是小声惊呼了声，随后便惊喜的哇了一声：“好高呀！” 他双手放在齐侍卫的脸颊两侧，笑嘻嘻看着变得有些矮的柯知府他们，两条腿轻轻晃着，时不时的发出清脆的笑声。 几人绕到前面那条街后，柯知府又带着他们进了一间院子：“上次陆将军和臣说了殿下的计划后，臣就专门找了房契，发现这两条街的宅子的主人，多半都是李记商行的人。” 换句话说，经营暗娼的人，就是李记商行的人。 之前章侍卫快刀斩乱麻将李记商行的人全部抓捕归案，但也不知道是因为章侍卫着急着要送柏继武回京，还是因为有人在暗中做手脚，总之这条巷子的没有被查出来。 若不是小殿下这突如其来的想法，他也不会想说看下这边住的都是什么人，从而发现这个规律。 “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宅子是全州李记商行的一个小管事的宅子。上次查封李记商行时，这条巷子只查了两三家，其中就有这家。” 院子不大，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后门处。 柯知府将后门稍稍打开了一条缝，指着对面的那个小院子道：“上次章侍卫等人要带柏继武走时，其中一个人休沐后，就会来这家，一般是戌时一刻出现在这里，辰时一刻离开。” 顾聿知默默盘算了下，这人出了军营后，会在这个院子里待十二个时辰呀。 他挠挠头：“这个宅子是不是那个男人的呀？” 柯知府下意识的摇摇头，随即又猛地停住动作，沉默片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小殿下解释。 顾聿知却看到了柯知府的动作，惊呼道：“不是这个男人的，他却能在这里待这么久？难不成这个宅子其实是个客栈？” 他的眉头紧皱，仔仔细细的看了下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又没有挂牌匾的地方，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家啊。 陆将军却在此时开了口：“算是他们的宅子吧。其实漠北军有不少人都在全州买了宅子，又因为认识，所以他们会买的很近。” 他的手轻轻一划：“这一条巷子，基本都是漠北军那些人的。” 顾聿知似懂非懂的哦了声，看了眼柯知府，觉得他奇奇怪怪的，这不就是那个人自己家的意思嘛，柯知府还摇头。 他正想多问两句呢，就见那个宅子的门被打开了，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但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还不到夏天，全州的夜晚还是有些凉，但是这个女人却好像察觉不到一样，身着轻纱，雪白的胳膊在灯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 她先是往四周看了眼，见整条小巷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这才赤足走了出来，将一个牌子挂在了大门的右边，随后转身关了门…… 第265章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从那个女人露了个胳膊开始，顾聿知的眼睛就被齐侍卫给蒙上了，他使劲扒拉了一下也没扒拉开，不满道：“齐侍卫齐侍卫，你为什么蒙上我的眼睛。” 奇怪的很！ 有什么东西是你们大人能看，我们小孩子不能看的！ 等门重新关上后，齐侍卫才放开手，讪讪笑着没说话。 反而是陆将军低声道：“刚才出来的那个女人长得不是很好看，所以齐侍卫才不让你看的。” 他鼓着脸看陆将军，总觉得陆将军在忽悠自己。 顾聿知觉得更奇怪了，但不仅陆将军这么说，齐侍卫，柯知府还有其他侍卫都很坚定的点头，他这才不情不愿的哦了声：“好吧好吧。” 他做出一个嘘的手势：“我们声音都小一点哦，乖乖在这等那个人出现。” 顾聿知抬头看了眼天空，盘算着时间，应该再等一会儿，那个人就出来了。 一个侍卫尽职尽责的在门缝处偷看，其他几人都已站在了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忽然守着的侍卫发出一声鸟鸣，顾聿知等人齐齐看了过去。 他的腿最短，但是他跑的最快，凑到门缝跟前往外看，嘴里小声嘀咕着：“是那个人吗，是那个人吗？” 陆将军轻轻嗯了声。 被他们盯着的那个人将那女人挂出来的牌子给取了下来，抬手就要摇门上的铃铛。 谁知下一秒，一个麻袋从天而降，他还没挣扎喊叫呢，人就晕过去了。 齐侍卫扛着这人飞快进了对面的宅子，毫不客气将人扔下，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溅起了一片灰尘。 顾聿知小腿捣腾的非常快，连忙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偏着头狠狠呸了几声。 等灰尘散去后，顾聿知却注意到那个人依旧没动静，小跑着上前使劲戳了戳，大惊失色道：“齐侍卫齐侍卫，这人不会被摔死了吧？” 还是士兵呢，平时有没有好好锻炼呀，摔一下就死了？ 他转头看着陆将军，一脸无辜：“陆将军陆将军，我们才没有真的动手哦，就是摔了一下他，谁知道他这么不耐摔啊。” 又不是瓷器做的！ 舒小涵沉重的点点头：“这就是碰瓷啊！还是用生命来碰瓷！难不成是楚王的人发现了小殿下要对他们下手，所以专门找了个替死鬼来，就是想要把陆将军拉下水？” 舒小涵深觉自己和小王爷待的时间长了，耳濡目染了不少谢长史等人的计谋，一向只知道科研的脑子竟然也知道阴谋论了！ 她冲着文掌柜挑眉，意思很简单，你看我还是成长了不少吧？ 顾聿知目瞪口呆。 这么严重的吗？ 文掌柜皱着眉看向他们：“殿下，小的倒是觉得这人没死……”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齐侍卫站出来耐心解释：“这条巷子的宅子都很小，若是在大街上就动手，只怕还没动手呢，这人大吵大闹的就将周围所有人都引过来了。所以臣就点了他的睡穴。” 所以这个人是在睡觉！ 顾聿知哼哼两声，小脚踹了踹那个麻袋，心情都不好了。 文掌柜看了眼得意神色僵在脸上的舒小涵，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 你要猜测也要稍微合理一点不是？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舒小涵理亏，垂着头不说话。 她之前还想着，万一下一个宿主身处的环境是宫斗或者宅斗，她也能帮着宿主活到最后。 现在想一想，自己不擅长的方面，还是不要硬去学了…… 顾聿知没发现舒小涵的怨念，小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那个人：“那我们要等这个人睡醒吗？” 他要是睡一个晚上，他们就等一个晚上？ 那多不划算啊！ 齐侍卫也不多话，先给这人嘴里塞个抹布，麻袋套好，最后再将穴位解开。 这人昏昏沉沉转醒，只觉得身体被束缚住了不说，还疼的要命。 他刚想张嘴说话，就察觉到嘴里塞了个东西。 这人猛地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 然而还没等他多想什么，木棍击打在身上的痛处猛地袭来，他目眦欲裂，下意识抬手就想把抹布去掉，但下一瞬，木棍就从四面八方落了下来。 他所有的理智都被这不停落下的木棍给击碎了，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痛，浑身都在痛！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蒙了，他有时候竟然还感觉有一只小小的脚在踢自己。 直到这人都没什么反应后，其实我才一把掀开他身上的麻袋，探了下脉搏，这才又重新点了穴，扔到一旁。 至于麻袋，麻袋还能二次利用，可比这个人有用多了。 而顾聿知这会儿正被陆将军抱在怀中，探着脑袋往外看，见有人来就忙拍一拍陆将军的胸口：“这个人是不是，是不是？” 他的脸颊红扑扑的，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非常兴奋的状态。 原来在背后偷偷打人是这么的开心，怪不得上次他说了后，齐侍卫就忍不住想要同意了。 他捂着嘴嘿嘿笑着。 陆将军说了，按照休沐的日期，那天在帐篷里面为难章侍卫的人还有几个是在后日。 要是谢长史没发现的话，后日…… 他稍稍盘算了一下，后日上午要去和别的商行竞争矿场的事情，晚上再出来打人的话，他得找个什么借口呢？ 顾聿知正挠着脑袋想该怎么办的时候，陆将军忽然沉声道：“殿下，来了，就是那个人。” 他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就见这个人做了和之前那个人一样的动作，将门前挂着的牌子给取了下来。 顾聿知小声道：“陆将军陆将军，他们取的那个牌子是干什么的呀？为什么大家都要过来取呢？” 不等陆将军回答，顾聿知又小小声音道：“难不成他们都找不到自己家吗？” 又不是小孩子，一个月回来一次还找不到家，这些人可真笨！ 顾聿知鼓着脸吐槽，没注意到陆将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下一瞬，齐侍卫将这人也给扛了进来，再次打的要死不活后，齐侍卫和陆将军两人，一人一个将这二人给扔了出去。 伴随着咚咚两声，在这边宅子等着的顾聿知拍了拍手：“齐活！” 第266章 遭了，谢长史发现了! 接连偷偷揍了两个人，顾聿知晚膳用的那些东西好像都消化完了一样，他拍了拍肚子，拉着齐侍卫的手道：“齐侍卫齐侍卫，我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来的时候路上他看到了好几个卖吃食的摊子，闻着味道就很不错。 虽然徐嬷嬷总觉得外面做的食物没有她做的干净，但他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嘛 顾聿知舔了舔牙，猛地一下想起自己缺了颗牙，谢长史和舒老师都不让他舔的。 他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 他就是稍微舔了这么一下下，应该没事的吧？ 本来还想着回去要吃点美食，谁知道激动的心情平复了后，深藏的困意就慢慢袭了上来，他牵着齐侍卫的手，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步伐也跟着慢了下来。 齐侍卫见状，干脆将他背了起来。 顾聿知靠在宽厚的肩膀上，只觉得安全感十足。 小脸在齐侍卫的背上轻轻蹭了蹭，迷迷糊糊喊着：“母妃。” 他好像梦到小时候了。 过年宫宴结束后，他会因为偷偷多吃了两块肉而肚子不舒服，哼哼唧唧的睡不着，母妃就会这样背着他在店里走来走去的，直到深夜，他不再难受了，母妃才会将他放在床上。 哪怕是在睡梦中，顾聿知也知道他和母妃分开了，大概要到及冠的时候才能将母妃接过来…… 他真的好想母妃啊！ 顾聿知迷迷糊糊的睡着，感觉好像有人给自己盖了被子，又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他嘴角不由就扬起了一抹笑。 也许是因为睡得太晚了，又或者是因为昨天揍了人，顾聿知觉得累，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日的巳时末刻。 他缓缓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意识还没有特别清醒，就听到隔壁传来谢长史的怒吼声。 顾聿知瞬间就被吓醒了。 遭了！他们套麻袋的事情，这么快就被谢长史发现了？ 顾聿知急哄哄穿靴子，总觉得被打的这两个人玩不起。 不光他觉得，舒小涵气也觉得，她哄哄道：“他们可是有头有脸的漠北军的人，竟然被人下黑手打的倒地不起，为了面子应该把这件事咬碎牙吞回肚子里。” “就是再生气也应该偷偷调查，嚷嚷出来干什么，不怕丢脸的吗？” 顾聿知哪里会知道这些，鼓着脸想，谢长史很少有发这么大脾气的时候，今日是不是自己也要倒霉了？ 他拉开门走出去，小手背在身后，一副我我很理直气壮的样子。 刚一进门，就见那些侍卫排排站在谢长史面前，每个人都低垂着脑袋，只有齐侍卫例外。 谢长史训斥的时间有点点久了，他眼神都开始涣散了，给他一张床，他能表演一个原地睡觉。 直到看到顾聿知的身影出现，齐侍卫的瞌睡才猛地一下消失了，趁着谢长史不注意的时候一个劲的给顾聿知打手势，让他快走。 这种被谢长史训斥的事情，有他们这些侍卫就可以了，小殿下就不要上来凑热闹了。 顾聿知晃晃悠悠进去房间，一把拉住谢长史的手，仰着头撒娇道：“谢长史谢长史，我好饿啊，有没有吃的呀？” 他眨巴着眼睛，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小奶膘飞升，再加上他刻意撒娇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谢长史一听，心底的怒气已经消了一大半。 但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了，否则小殿下下次还干！ 他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说教，就见顾聿知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疑惑道：“谢长史，有没有吃的呢？我真的很饿。” 他边说还边拍了拍肚子：“你听，我的肚子说，快点给我吃的，不然我前面后面就要贴在一起了。” 没用了，再强壮生气也没用了！ 谢长史蹲下身来，和顾聿知说话的时候脸上甚至带了笑：“殿下想吃什么？臣现在就吩咐客栈的后厨做。” 顾聿知歪着头想了想：“都可以啊。谢长史你看着安排吧。” 他笑眯眯道：“每次谢长史给我安排的饭菜我都特别喜欢呢！” 谢长史眼睛微微湿润，他以为小殿下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谁知道小殿下不仅注意到了，还记住了。 有什么事是能比别人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更让人开心的？ 谢长史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他自己就是觉得很感动。 这一感动，谢长史就不想再和小殿下讲道理了。 和六七岁时候的楚王殿下相比，小殿下简直不要太乖！ 不就是喜欢套麻袋嘛，让小殿下套！ 说不定套的次数多了，小殿下就不感兴趣了。 谢长史边往下走，边自己说服自己，堵不如疏，还不如让小殿下玩个够！ 等谢长史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齐侍卫等人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顾聿知凑上前小声道：“齐侍卫齐侍卫，谢长史是怎么发现的啊？” 说起这事，齐侍卫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事也怪我。” 他压低声音道：“昨夜臣等不是想着时间晚了，不会有人去那边巷子了嘛，所以就将人扔在了宅子门口。” 顾聿知点点头：“是呀是呀！柯知府不是说了嘛，他和府衙的人都说好了额，不会来这边巡逻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齐侍卫他们才会决定将人扔到门口，让这两人冻一个晚上，第二日周围那几个宅子开门，出来的全是漠北军的人，他们两人肯定不好意思把事情闹大…… 齐侍卫想一想就生气，右手狠狠砸向左手手掌心：“但臣没想到，竟然有野狗坏事！” 野狗？ 顾聿知眨眨眼：“这和野狗有什么关系啊？” 齐侍卫语气更加委屈了：“怎么没关系？来了一群野狗抢占地盘，发现了了他们两个，竟然将他们两个给拖拽到了巷子口！” “天蒙蒙亮，倒夜香的人就发现了，嚎了一嗓子，将周围的人都嚎醒了不说，还将夜香都倒到了这两人的身上。” “这两人一下就醒了，抓着倒夜香的就打，说是这人偷袭他们。” “那倒夜香的一大早被吓就算了，还被人揍，心里不服气，告到柯知府那里去了！” 第267章 草，是一种植物! 柯知府听到来人汇报也是很懵，心里甚至咯噔了一下，暗想不会这么倒霉吧，竟然让这两人给发现了？ 但随着这两人进入大堂，以及原告倒夜香的站出来，柯知府这才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嘴角一直要翘不翘的，压抑的整张脸就好像是抽搐了一样。 柯知府觉得自己这些年一直在经历各种风风雨雨，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本事。 但今日听到这么奇葩的事情，柯知府还是觉得他的见识少了。 而大堂之外的百姓哄堂大笑，却不想这猛地嘴巴张得大了点，那臭气熏天，差点就让人当场去世！ 柯知府的脸抽搐了好半天，实在没忍住，用手捂着脸，垂着头无声的笑了起来。 憋不住，根本憋不住！ 齐侍卫学的活灵活现，哪怕不在现场，顾聿知仿佛也闻到了那股恶心人的味道，顿时小脸都皱成了包子。 他眨眨眼坐在椅子上，好一会才将那个恶心人的画面给剔除出去：“齐侍卫齐侍卫，那谢长史是怎么知道的呀？” 总不能是柯知府说的吧？ 齐侍卫委屈道：“因为这两个人奇臭无比，还殴打倒夜香的，所以很快就在全州传开了。” “殿下不是打听了井乡的事情嘛，谢长史就想着问客栈要些吃食什么的，结果刚到楼下，昨天挨打那两个人就在客栈门口吵了起来！” 舒小涵和文掌柜对视一眼，她实在没忍住骂了句国粹：“卧槽，这究竟是何等的运气！” 顾聿知猛地转了过来，大眼睛充满了求知欲：“舒老师舒老师，卧槽是什么意思？” 舒小涵脸色一白，情急之下竟然忘了自己身边有小王爷在！ 而此刻文掌柜也看了过来，神情明显有些不好看。 他虽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听这个语气，再结合她后面说的这句话，总觉得这个词不是什么好词！ 舒小涵讪讪笑了笑，只觉得自己的cpu都快烧干了：“这个，就是这个……” “草，是一种植物！” 她心底无声舒了口气：“不过这种草在你们桑朝我还没见过。在我们那里特别常见，很多人都挺喜欢的。” 她说的一脸认真，顾聿知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选择了相信，转头继续问齐侍卫：“然后呢然后呢？那两个人吵架，谢长史留知道了吗？” 齐侍卫沉重点头：“那两个人因为都是被套了麻袋打的，所以他们都不知道打自己的人是谁，所以就将目标放在了对方身上！” 说起来也巧，这两个人以前就因为抢同一个青楼女子而打过架，这次更是认定对方看中了自己选定的暗娼，所以对自己下黑手。 “他们两个吵架，就说到了麻袋，棍棒之类的，正好被要出门采购东西的谢长史听了个正着！” 齐侍卫挠挠头：“昨日回来得晚，齐侍卫踹臣的门时，臣都还没醒呢！” 顾聿知的眼睛都瞪圆了，小嘴微张着，好一会才道：“什么？什么？谢长史踹门？” 他使劲摇摇头，无法想象谢长史竟然会做出踹门这种没有一点礼貌的事情来！ 齐侍卫却一脸严肃的点头，用行动告诉他，没错没错！谢长史就是踹门了！ 顾聿知小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好一会才轻轻拍了拍胸口：“妈呀，好可怕好可怕！” 齐侍卫一脸不解：“殿下，可怕什么？谢长史不是没有骂你嘛？” 挨骂的人是他们哎，他们都没觉得可怕，小殿下觉得可怕什么？ 顾聿知却哼哼两声道：“怎么不可怕了！谢长史那么注重礼仪的一个人，居然踹门！说明谢长史心底的怒火肯定特别旺盛！” 齐侍卫连连点头：“殿下，你说得没错！所以臣在看到谢长史后，真的是吓坏了！” 不仅是他，站在齐侍卫身后得这几个侍卫也跟着点头，齐刷刷得一排，就像是一群公鸡在吃米一样。 顾聿知捏着小拳头道：“谢长史这么生气都没有揍我们，他是不是想罚我写大字？” 虽说他不排斥写大字，但是被罚的事情要是让雪夜知道了，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齐侍卫一听他在担心这个，摆摆手不在乎道：“殿下多虑了。谢长史是一介文人，就算是想揍我，他也揍不过！” 一听齐侍卫这话，舒小涵就没忍住笑了出来：“别以为我们刚才没看到，你被齐侍卫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顾聿知马上看了过去，就见齐侍卫一副我武功高，我说了算的样子。 但是下一瞬，谢长史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是吗？” 屋内噤若寒，刚才还很嚣张的齐侍卫，假装一副很忙的样子，这里擦一下，那里动一下。 他绝对不是怕谢长史，他就是觉得，谢长史给他的感觉很像他哥！ 尤其是算计人的时候，眼睛微微眯着，一看就没想什么好主意！ 齐侍卫一抬头就见谢长史还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眨眨眼道：“哎呀，谢长史回来了。” 他语气是说不出的做作：“刚才我准备说我去找店小二呢，谁知道谢长史你就已经走远了，我追都追不上！” 他笑呵呵拉着谢长史坐下，给他倒了杯水：“谢长史辛苦辛苦，快喝点水润润嗓子。” 多喝点多喝点，嘴巴包着水，就腾不出空来骂我了！ 顾聿知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见齐侍卫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嘴角一直向下瘪着。 他觉得昨晚的事情，自己不光参与了，还是策划得那个人，谢长史要找麻烦，最应该找的人是自己呀！ 他上前两步，坐在谢长史的面前道：“谢长史谢长史，你要生气就生我的气吧！” “齐侍卫他们其实没想这么做的，是我怂恿的！我觉得没有确切证据，这些大坏蛋逍遥法外，让章侍卫他们白受委屈了！” 顾聿知气呼呼道：“这样不公平！凭什么坏人想做坏事就做坏事，好人做了坏事就要被骂？” 他哼了声：“坏人就算被多套两次麻袋，也是应该的。谢长史你就不要生气了！” 第268章 谢长史，这个家没我不行 谢长史看着顾聿知气的脸颊鼓鼓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是殿下，好人和坏人的区别就在于此。” “好人做事，会用道德律法来约束自己，但是坏人却不会。” 顾聿知扭过头哼了声：“我又没有去打别人！我打的就是坏人！” 反正不管谢长史怎么说，他就是要继续套麻袋！ 剩下那几个人输都别想跑！ 谢长史没想到的是，他的一番劝解，引起了顾聿知心底最深处的叛逆：“这些人没一个好人，但是就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就不能制裁他们！” 他哼哼道：“不能抓就不能抓，还不允许我背后偷偷报复一下嘛？” 他哼哼唧唧，声音压的很小很小：“我又没有学楚王兄，没有证据就自己制造证据，还都是制造的假证据！” 顾聿知气呼呼的想，自己就是套麻袋了又怎么样！ 别以为昨天晚上他没看出来，那两个挨揍的人才不是回家，就是去干坏事了！ 那两个挂了牌子的宅子，说不定里面就是什么赌场！ 他有听明礼说过的，赌场赌博的花样特别多，不仅仅有牌，骰子之类的，还有人斗鸡，斗蛐蛐…… 顾聿知哼哼着看了眼谢长史，见他看向自己，马上把头偏向一边，双手环胸，重重哼了声。 他想好了，谢长史要是再说自己，他就光明正大带着齐侍卫他们打上门去，才不管他有没有证据呢！ 顾聿知这是第一次强烈的表达自己的不满，让谢长史等人瞬间呆住了。 尤其是谢长史。 小殿下来了漠北后，除了偶尔的调皮，基本上都是他们说什么，小殿下就会学什么，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小殿下已经快七岁了，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他轻抚胸口叹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己刚才已经想通了，不然听到小殿下这么说，岂不是要因为固执己见而和小殿下生嫌隙？ 谢长史当即就笑了出来，轻声道：“殿下，臣并非这个意思。臣是想说，殿下下次可以叫臣一起去！” 顾聿知都已经做好了要被谢长史训，最后说不定还会被谢长史告状告到皇兄那里去。 谁知道谢长史话锋一转，竟说应该带着他一起去。 谢长史忽然这样说，顾聿知的第一反应不是真好呀，自己以后都不用偷偷摸摸了，而是谢长史是不是想偷偷套我的话，等过两日我真的要再动手的时候，谢长史就把人弄走？ 顾聿知忽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这么想谢长史呢，谢长史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他眨巴眨巴眼睛，试探问道：“谢长史，你说真的？会和我一起去套麻袋？” 见谢长史郑重点头，顾聿知才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他无声道：“舒老师舒老师，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世界玄幻了的意思啊。谢长史竟然会想要去套麻袋！” 舒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虽说小王爷一直说陈典仪在教学方面像是一个老学究，但在舒小涵看来，行事准则这一方面，谢长史才真正是个老古董。 他一直给顾聿知灌输的都是你应该怎么做一个好亲王，压抑着顾聿知的孩子天性，却没有告诉顾聿知他作为亲王是有很多特权的。 他应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而不是一言一行都板板正正！ 要不是因为小王爷失明，谢长史可能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教育有些问题，让小王爷不知不觉中释放出了一些天性，舒小涵其实都想怂恿小王爷做一些叛逆的事情。 但谁知道，不过一个套麻袋的事情，谢长史竟然想开了？ 舒小涵心底怀疑，但看着小王爷一脸开心的样子，只得点头道：“是是是，我和文掌柜都听到了，谢长史刚才说的很清楚，他的确要参与到套麻袋的事业当中！”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顾聿知一个劲的嘿嘿笑着，捏着小拳头道：“那好吧！谢长史谢长史，陆将军说了，明日晚上，其余的几个人也要去那条什么巷子，到时候我们还是在那个宅子里埋伏着！” 谢长史微微挑眉，不着痕迹看了眼在一旁装作若无其事的齐侍卫，淡淡笑了笑：“陆将军也参与其中了嘛？” 他猛地就想到了，小殿下和陆将军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小殿下拉着陆将军的手一个劲的撒娇，说着什么陆将军你真好的话。 看来，就在那天晚上，陆将军就赢得了小殿下的信任。 要是输给齐侍卫等人就算了，输给才见过一次的陆将军，谢长史表示自己不服！ 不过谢长史也不是那种在背后说坏话的人，只仔仔细细询问了下昨夜的事情，听到他们说将人就这么扔了下去，谢长史就微微摇了摇头。 果然，这个家没有自己是不行的。 “殿下你们难道就没想过，将人扔在宅子门口，会有其他经过的人发现吗？” “巷子对面的宅子既然很久没人住，到处都是灰，这些士兵彻查的时候肯定会查到这里的，殿下可有想过，到时候又该怎么应对？” “不会的呀！柯知府说了，这个宅子的后门都是从外面锁上的，并且我们走了后还贴着封条呢。而且有陆将军在呢，不会让他们查到这里来。” 顾聿知越说越觉得美滋滋的。 这就是背后有人的好处呀，文掌柜说他们这些商人，最想要做的就是找个强有力的靠山。 而谢长史的脸，此刻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 他一直以为不管怎么说，在小殿下的心里，自己的地位都是数一数二的，谁知道昨夜的事情让他明白了，他竟比不过两个和小殿下才见了几次面的人！ 这个家是不能待了！ 谢长史怒从心底起，恨不得现在就走，免得在这里继续当一个多余的人。 谁知道谢长史还没起身呢，手就被顾聿知给抓住了。 他大眼睛含着笑：“谢长史谢长史，明日晚上你在，我就会觉得很安心的。！” “你都不知道，昨夜我可提心吊胆了呢！” 谢长史升起的怒火，彻底被熄灭了…… 第269章 小王爷，你被踢出了群聊 顾聿知这话一出，谢长史哪里还对柯知府和陆将军生的起来气！ 不过就是合作了一次套麻袋而已，要拿主意什么的，小殿下第一时间还不是想的自己？ 果不其然，在小殿下心中，只有自己才是最靠谱最重要的！ 谢长史的心情阴转晴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能进行的很顺利了。 有了谢长史的安排，全州第二次的套麻袋行动可以说进行的非常顺利，有的人甚至还没有进这个巷子就被齐侍卫给掳走了。 不过半个晚上，之前在帐篷里为难过章侍卫的那几个人全都被套了一遍！ 顾聿知整个晚上都在跟着跑，眼睛亮晶晶的，脸蛋红扑扑的，一点也看不出疲惫！ 他只觉得好精彩，好刺激！ 套了人就打，打了人就跑的这种事，比他今日买了两座矿还要开心！ 没错没错，因为柯知府的偏心，顾聿知今日买下了两座不大不小，但是才发现没多久的玉矿石。 并且柯知府带来的堪舆师已经确认过了，这两座才被发现没多久的矿场，别看规模不大，但是矿产资源丰富。 矿场从原本的一座，变成现在的两座，顾聿知一整日的心情都是美滋滋的。 等将最后一个人也扔到了乱葬岗后，顾聿知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嘻嘻笑着：“全部都搞定啦！” 他抬头看向谢长史，一只手拽着他的袖子道：“谢长史谢长史，还是你最厉害啦！” 谢长史笑着捋了捋胡子，神情带着点傲慢的瞥了眼在场的其他人。 见这些人都笑不出来，一脸无辜道：“你们表情怎么都这么凝重？是因为不开心吗？” 齐侍卫陆将军等人顿时怒目而视，要不是小殿下还在这里，他们非要让谢长史感受一下什么叫习武之人的粗鲁！ 知道你被小殿下夸奖了，但是也请你不要太过分！ 隐隐扳回一城的谢长史脸上神情好不得意，但好歹也知道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了，嘲讽了一次后就将视线收了回来，专注的看着顾聿知。 哎呀呀，今日又是被小殿下可爱到的一天！ 顾聿知浑然不觉大人们已经交锋过一次了，在原地蹦蹦跳跳，嘿嘿哈哈可好一阵才带着大家往回走。 他美滋滋道：“哈哈，分行这些人明日一早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乱葬岗，肯定早被吓个半死啦！” 相比之前打了人扔到宅子门口，顾聿知还是喜欢这样统一将人送到乱葬岗，不仅仅是里面吓人，听柯知府说，这乱葬岗里面还有蛇呢！ 就该让这些人睡着睡着，噗呲被蛇咬一口，明天直接肿成大猪头！ 顾聿知转头看向陆将军：“陆将军陆将军，这几人明天要是变形啦，你可一定要画下来哦！” 他们明天就要前往井乡去找小麦了，再回到全州城，说不定要花十天的时间，到时候这些人说不定都好了。 有笑话不能看，顾聿知觉得刚才的开心都减轻了几分！ 陆将军连连点头：“殿下尽管放心，一定给您留意着！” 他虽然不明白殿下为什么会说到变形的事情，但他表示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些人，就是不变猪头也要打得他们像猪头！ 柯知府却忽然停住脚步开口道：“殿下，臣有一事想说！” 顾聿知眨眨眼：“什么什么？柯知府你快说你快说！” 他们都是一起干过套麻袋事情的战友了，感情可不是别的知府能够相比的，柯知府在他这里自然是有特权的！ 柯知府想了想，有些为难道：“臣想，将这些人都带回那个巷子里。” 顾聿知蹦蹦跳跳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仰着头看他，脸都鼓了起来：“为什么呀？我们不是好不容易才将这些人扛到这里来的嘛？” 再送回巷子里，多麻烦呀。 不仅仅是麻烦，万一那些野狗再去那边抢占地盘的话，该怎么办呢？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柯知府不由就缩了缩肩膀，随后又挺直了脊背：“抱歉，殿下，臣也是才想到的。臣认为，这次套麻袋的事情，我们可以达到一石二鸟的目的！” 这次和上次不同，这次足足有五个人！ 五个当兵的被人套麻袋打了，这事不管放在哪里都是相当震撼的事情！ 柯知府道：“臣会安排人手，等明日天亮后，再让倒夜香的人经过那里……” 倒夜香这几个字一出，顾聿知就觉得这周围都好像有味道了一样。 他使劲伸着舌头呸呸呸了好几口，随后才道：“然后呢然后呢？” 柯知府看了眼顾聿知，视线很快转移到谢长史等人身上，趁着顾聿知不注意的时候，无声道：“狎妓！” 谢长史等人马上明白了！ 士兵狎妓是大事，柯知府之前想管，但是根本管不了。 而如今全州城内李记商行被查封，漠北军柏继武，监军等人或被押送进京，或斩首示众。 可以说，全州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但柯知府并不满足于这一点，他想要的更多，比如将全州城内的这一条暗娼巷子拔除了！ 柯知府见众人神色凝重，自然知道他们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后退两步朝着顾聿知等人行弯腰谢礼：“臣，给殿下添麻烦了。” 顾聿知挠着头没说话，就见齐侍卫什么话都没说，率领众侍卫上前将这五个人重新扛了起来。 而谢长史也拖着柯知府的手将他扶了起来：“柯知府有一颗向着百姓的心，怎么会是添麻烦！” 顾聿知仰着头看了一圈，这才发现，好像大人们都知道柯知府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他气哼哼的跺跺脚，暗想又来了又来了！ 这些大人又搞年龄歧视这一套！ 顾聿知嘟着嘴和文舒二人吐槽：“你们这些大人真是的，又想让我成长，又不告诉我更多的事情！” 文舒二人已经知道真相，但看到这才几岁的小王爷，他们还是认为，再过几年吧。 过几年小王爷更成熟些了，再说这些会更好。 舒老师只得转移话题道：“糟了！小王爷，你被他们踢出群聊了！” 第270章 胖猪头跃然纸上 顾聿知更加茫然了，追着舒小涵道：“舒老师舒老师，什么是群聊？为什么把我踢出来？” 他可是亲王哎！ 这些人谁敢踢他？ 舒小涵解释道：“群聊是我们现代人的东西，大概意思就是小王爷你和谢长史他们，本来是待在一个圈子的人。” 一听这话，顾聿知就连连点头，顺带着还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绕着他们一行人画了个圈，将所有人都圈在了里面。 他仰起小脸看着舒小涵：“舒老师，舒老师，是这样的一个圈嘛？” 众人被顾聿知这一莫名其妙的行为弄懵了，茫茫然站在圈里，一动也不敢动…… 舒小涵也着实没想到，她不过是个比喻，顾聿知竟然真的画了个圈！ 看着谢长史等人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决定要配合小王爷的样子，她就控制不住得想笑。 好一会后，舒小涵才缓过神来，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现在，谢长史他们为了说一些不能让你听到的话，就让你站在了圈子外面……” 顾聿知嘿的一声跳出圆圈，在众人不解的视线中，一把将木棍给扔了。 他双手环胸狠狠哼了声：“你们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从现在开始，我也不要理你们了！” 现在是他主动出这个什么群聊，才不是被他们踢的呢！ 顾聿知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心情好像又好了。 他走了好几步，忽然发现身后没动静了，连忙转头你看，就见这几人还站在圈子里，一动不动。 顾聿知哈哈大笑了起来，坏心情彻底消失了：你们快点出来呀，我们还要赶时间呢！” 谢长史看着小殿下古灵精怪的样子，觉得今夜就算再辛苦也值得了。 几人一直忙活到快到天亮的时候才回去，顾聿知躺在床上兴奋的都睡不着，翻来覆去好一会后，干脆坐了起来。 “怎么了小王爷？”舒小涵看着他明明眼皮子在打架，但是就是睡不醒的样子，低声道，“小王爷，不如我给你唱首歌吧？” 顾聿知眨眨眼，重新躺了回去，把被子盖好：“舒老师你唱吧” 伴随着舒老师轻柔舒缓的曲调，顾聿知终于没有再翻身了，他迷迷糊糊的想，说好的今日出发去井乡，肯定不行了。 只能明日再去，今日晚间自己一定要早早睡觉。 舒老师的声音越发轻柔，没一会就将顾聿知哄睡着了，而知府衙门里，好戏终于上场了！ 倒夜香的简直要哭了，跪在大堂之下：“求知府大老爷为草民作主呀！” 那几个当兵的，各个脸都肿成了猪头，不管是谁，这会都认不出他们的身份来。 唯有倒夜香，刷的从怀里掏出两个身份牌，委委屈屈道：“知府大人，草民一状告这些人莫名其妙打草民，二要状告他们身为士兵却狎妓！” 原本还傲气十足的几个人，随着这倒夜香的一番话，各个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想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们的脸疼，不仅仅是因为被打，还有自己士兵身份被拆穿！ 堂内外猛地都安静了下来。 漠北军狎妓这事，几乎全州城内的百姓都知道。 没办法，他们做的实在太高调了！ 从他们戴上面具开始，全州百姓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 其中一人脑子转得稍微快一些，直起身来，忍着剧痛要说话。 谁想那柯知府根本没有给他们开口说话的机会，扬声道：“陈捕头，快，拿着我的印章去一趟漠北军营，请陆将军来一趟知府衙门。” 陈捕头说走就走，没有一句废话。 等这几人反应过来时，陈捕头已经在这条巷子口了。 这几人对视一眼，跳起来就想逃离，毕竟要是将军来了，知道了他们狎妓，他们绝对会被军棍伺候！ 但柯知府本就是想要抓他们这几个典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们离开，早早就安排了人手在大堂门口守着。 这几人还没到门口呢，就被人押了回来。 柯知府神色难看，猛地一拍惊堂木：“简直放肆！你们几个……” 他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去，将这几人身上都搜一搜，如果看到身份牌，全都给我拿上来！” 身份牌是柯知府故意没有让倒夜香的全部拿走，就是为了防止这些人不认。 从这些人不敢真正拦截柏继武等人就可以看的出来，这些人贪生怕死，自私自利。 有三个人被证实了身份，其余二人甚至都用不着他开口！ 果不其然，当捕快将剩余三块身份牌给拿了下来后，那三人瞬间就闭上了嘴巴，头垂的几乎要紧挨着胸口了，生怕让人看到他们的长相。 柯知府拿着这几块身份牌，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玩，抛的大堂中跪着的这几个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到后面谁都抬不起头来了。 也许是连续发生了两次当兵的和倒夜香的之间的矛盾，今日来看热闹的百姓几乎将知府衙门前都给堵住了。 柯知府边等陆将军，边让师爷将这些人现在的样子给画下来，等小殿下从井乡回来的时候，将这些画像拿给小殿下看。 师爷在旁边下笔如飞，一个接一个的胖猪头很快跃然纸上。 柯知府看着师爷笔下的胖猪头，嘴角是压制不住的笑意，台下的几人却好像在被人凌迟，身后是百姓的议论纷纷，大堂之上是柯知府要杀人的眼神。 他们害怕的不仅仅是被罚军棍，还有这件事被发现引起的一系列后果，比如说暗娼巷会被发现，那些去过暗娼巷的人会被牵连进来…… 柏继武和监军的相继落马，陆将军的到来已经让他们这些人处于劣势了，暗娼巷一旦被发现，他们这边的人将会彻底处于被动 越等越是害怕，越等越是心慌…… 直到陆将军的声音响起：“柯知府！不知您让人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柯知府好像没见过他一样，站起来行了个书生礼，随后指着台下跪着的那几人道：“不知陆将军可熟悉这几人？” 第271章 柯知府陆将军联合做戏 陆将军挑着眉梢看了眼那几个猪头脸，暗想，怎么可能不熟悉呢。 这几个猪头还是他打的呢！ 陆将军注视了好一会儿，把这几个人看得几乎都要把头垂到地上了，才缓缓道：“不好意思柯知府，这几人低着头，我实在看不出来。” 柯知府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指着旁边的几个衙役道：“你们几个，让这几个兵爷把头抬起来！” 他冷笑道：“看看你们垂头耷脑的样子，哪有一点漠北军的风范！” 柯知府这话一出口，重创的不仅仅是那几个猪头，还有陆将军。 他看向这几个猪头，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柯知府说的一点也没错，就这些兵的这个熊样子，身子早就被酒色给掏空了。 若是北狄人现在进犯，别说将北狄人赶出关外，只怕城都守不住！ 而那些捕快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听出来了柯知府话里的意思，抓着这几个猪头的头发狠狠一用力，迫使他们每个人将头抬了起来，仰面对着陆将军。 陆将军的视线挨个在这些人的脸上巡视了一圈，随即满脸嫌弃道：“柯知府，听你话里的意思，这几人是我漠北军中的士兵是吗？” 他指了指这几个人：“他们五个，脸肿的好像猪头，你觉得我能认得出来？” “再者，我接管漠北军也不过才短短月余时间，就算他们面部没有受伤，我大概率也是认不出来的。” “是吗？”柯知府冷笑道，使劲拍了拍案几，“陆将军的意思是，不承认这些人是漠北军的士兵吗？” 他抓起身份牌使劲晃了晃：“陆将军可要好好瞧一瞧这些东西是什么？” “这些可都是从他们身上搜到了，陆将军也不承认吗？” “陆将军不认识没关系，这身份牌上，他们归谁管可是写的很清楚，陆将军不妨将人带回去好好问问。” 陆将军好似被柯知府这一声紧接着一声的质问给气到了，转身指着那几个人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但很明显，柯知府没准备放过这些人，他猛地一拍惊堂木：“现在身份确定了，陆将军要不要坐到一边来，听一听审？” 陆将军满脸诧异：“听审？听什么审？” 他好像这才想起要问一下这几人为何会跪在这里：“敢问柯知府，这几人所犯何事啊？” 柯知府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冷笑道：“陆将军还是先坐下吧。” 陆将军指着柯知府气愤道：“你！你可别忘了，这几人是我军中之人，就算是犯了事，那也应该由我们漠北军自己处置！” 那几个人一听陆将军这话，忙看了过去，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 这几人瞬间呆住了，僵硬着脖子看向同伴，眼里尽是恐惧。 搞什么？ 他们莫名其妙被打就算了，竟然还成了哑巴？ 反应过来后，这几人忙看向陆将军，连滚带爬的想要上前求陆将军救救他们。 但他们一动，柯知府就猛地拍了下惊堂木：“来人，给我按住他们！” 捕快上前一人一脚，直踩得这几人咚的一下就趴下了，下巴磕在地上，那酸爽让他们瞬间眼泪鼻涕齐飞。 陆将军看的眼睛疼。 这群废物点心，等回去后，全部杀鸡儆猴，先打他五十个军棍再说。 活下来就扔出漠北军，活不下来就扔到乱葬岗！ 被压制住的众人终于安静了，柯知府这才满意道：“倒夜香的，你来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倒夜香的连忙跪直了些，拍着大腿哎呦哎呦的叫着：“柯知府啊，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为草民做主啊！这几个人……” 他颤抖着手指着这几个人：“这几个人简直不是东西啊！” 柯知府带着点不耐烦狠狠拍了下惊堂木：“别扯那些有的没的，给我说重点！” 倒夜香的一缩脖子，连连点头道：“草民这不就要说到重点了嘛！这几个人，他们狎妓不给钱！” 此话一出，陆将军好像呆住了似的，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门外百姓们的议论声就好像是平地一声雷，嘭的就炸开了。 饶是做戏，陆将军此刻也难掩愤怒，拳头捏的梆硬，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再将他们揍一顿！ 柯知府又使劲拍了拍惊堂木：“肃静，肃静！” 他看向倒夜香的：“你具体说说！” 倒夜香的好像很不好意思一样，讪讪笑了笑：“大家都知道，草民就是个倒夜香的，没钱也被人嫌弃，这么大岁数了也没成亲。” “前两年我干脆就领养了个孩子，这不孩子要启蒙了，我交不起束修，就想着找点别的事情做，暗娼巷子的负责人就找到我了……” 陆将军猛地看向柯知府，就见柯知府不着痕迹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下来再说。 他这才收回视线，再看那倒夜香的时候，神色就凝重了不少。 “暗娼巷？”柯知府眯了眯眼睛，“本官若是没记错，全州律法是不允许有娼妓存在的。前段时间本官才肃清了全州青楼，这暗娼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着又是一拍惊堂木，不管是衙门内还是衙门外，全都安静了下来。 暗娼巷这三个字一出来，那五人浑身就好像是抖筛糠一样，冷汗直流，呼吸声粗重到，门外都能听的很清楚。 全州不允许有娼妓存在，那是之前霍将军定下的规定。 军人的意志必须要坚定，不能受到丁点外界的影响，尤其酒色，赌博…… 暗娼一事其实早有存在，但因为霍将军管的很严，他们和霍家军的牵扯甚少。 但自从柏继武上任后，暗娼的数量可以说是成倍的增长，这对漠北军来说，并非是件好事。 柯知府选择在这个时候将这事爆发出来，就是想要扼制住这个势头，也想要助陆将军一臂，尽早恢复漠北军的荣光。 等议论声小下去后，柯知府才面色凝重的看着倒夜香的：“你且继续。” 倒夜香的缩着脖子道：“这暗娼巷到底怎么回事，草民也不知道啊，但草民觉得吧，这背后的东家可能是漠北军的人！” 第272章 柯知府的收获 什么叫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就是！ 原本小下去的议论声再次扬了起来，这次比之前更夸张，甚至还有人冲着倒夜香的喊：“你还是先说说这几个人到底是怎么狎妓不给钱的吧？” 这话一出，看热闹的百姓们哄堂大笑了起来。 “见过吃霸王餐，没见过连狎妓都要赖账的人？” “这些当兵的也太恶心人了吧？” “说什么呢，又不是第一天恶心人！”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几乎要把陆将军的脸皮给扯下来扔到地上踩。 虽然知道这倒夜香的说的是假话，但他还是觉得难堪，真是恨不得直接将这几个猪头弄死了事！ 陆将军生气，百姓看热闹，而这几个人觉得自己简直要冤死了！ 他们有的人才出了军营没多久就被套麻袋了，被打成哑巴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被造谣说是嫖霸王娼？ 这谁能忍得了！ 但他们忍不了也得忍！ 因为他们不但起不来，还说不出话！ 那倒夜香的此刻也不像是倒夜香的了，反倒是像个说书的，听见外面百姓的喊声，顿时回头笑了下：“这几人是暗娼巷的常客，点的姑娘都是固定的，谁知道今日一早姑娘们醒来发现他们竟然没给钱！” 倒夜香的语气委屈：“那草民肯定要问他们要啊，谁知道草民到的时候，他们自己起了内讧打的正火热，草民就说了句暗娼巷，他们就联合起来打草民。” 倒夜香的指着自己脸上那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的伤：“知府大人，您看您看，他们打我的脸！” “就算我是个倒夜香的，我也是有尊严的！” “他们自己狎妓不给钱，自己内讧，凭什么拿我出气？” 门外百姓听到这话，竟然有人拍手叫好：“好！倒夜香的说得对！” 柯知府看着门外那些群情激奋的百姓，深深叹了口气。 原本全州百姓和漠北军，应该是最亲密的关系，但现在…… 经过了三次柏继武莫名其妙封城长达几个月之久后，百姓们对漠北军甚至到了痛恨的地步。 他转头看向陆将军，无声传达着自己的意思：“陆将军，你的任务任重而道远啊！” 要知道，打仗很多时候靠的也不仅仅是军队，百姓们有时候的作用也是至关重要的，陆将军若是不能为漠北军挽回名声，等北狄人来犯时，这些百姓便不能成为漠北军强有力的后援。 直到这时候，陆将军才站了出来。 他先是走到那几人面前，挥手示意了下，捕快们终于高抬贵脚，放过了这几个人。 等着几人直起身子来时，陆将军终于抬起头来，一人一脚，将这几人几乎踹飞出去，落地的瞬间，血水就顺着嘴角往下落。 他们每个人都表情痛苦，五脏六腑好像都被人嚼碎了一样，一张口就是血沫。 陆将军转身对着柯知府抱拳：“既然现在柯知府已经查明了事情真相，请柯知府允许本将将人带回军队严惩！” 柯知府好像在思考要不要同意，好一会儿后才点头道：“本官倒是愿意相信陆将军，但也请陆将军将处罚结果告诉全州百姓。” 他语重心长道：“陆将军，可不能因为几颗老鼠屎，而坏了全州百姓和漠北军之间的亲密联系啊！” 陆将军腰背挺的笔直，重重点头，转头看向全州百姓，扬声道：“本将，一定会彻查此事，做出公平的判决！” 百姓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将军…… 陆将军将这几个人像是串糖葫芦一样的串了起来，拽着他们就要走。 倒夜香的却猛地抱住最后一人的大腿，哀嚎道：“这位陆将军，不可以将人带走啊！他们没有给钱啊！” 柯知府让人将倒夜香的也拦住了，随即带着捕头捕快，联合着众多百姓，前往暗娼巷，在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柯知府就将整个暗娼巷给包围了。 抓获了这一条巷子里打手等五十余人，娼妓丫鬟等共计百人。 昨日在说起这事的时候，柯知府已经和顾聿知商量好了，抓获的这些人，全都送到辛凉去开荒。 专门安排一队人手看管，哪里最不好开荒，这些人就去哪里，不管男女老少，总之不能让他们闲着。 而柯知府收获的也不仅仅是人这么简单，还有暗娼巷里藏着的账簿，以及大量的银钱。 拿着账簿和银票，柯知府就找找到了顾聿知，恭恭敬敬将银票和账簿都呈了上去：“殿下，这是从暗娼巷里搜到的东西。” 这会儿也不过晌午，顾聿知整个人还有点迷迷糊糊的，身子疲软，坐在椅子上都有些摇摇晃晃的。 他眨着眼睛看向柯知府，过了半晌好像才认出来柯知府是谁，哦了声，接过银票看了眼：“柯知府，你把这个给我我干嘛啊？” 他挠挠头，意识逐渐清醒：“我现在不缺银子啦！” 柯知府笑得很是开心，连连点头：“是是是，殿下说的是。” “臣今日来，是想请殿下帮忙。”他将银票再次递了过去，“全州之前封城几个月，因为殿下的及时到来，解除了全州的危机。但是现在全州城内粮仓已经快要空了，臣是想着，请殿下帮全州购一些粮食回来。” 现在才四月份，距离秋收还有半年的时间。 这半年，若是全州发生点什么事情，全州百姓可就惨了！ 所以柯知府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未雨绸缪，买些粮食回来将粮仓填满。 反正这钱就像是白捡来的一样，不如用之于民…… 顾聿知这才哦了声，点点小脑袋道：“好呀好呀！你先交给谢长史吧。” 这次沈侍卫没有跟着过来，而是在昌州处理商行事务。 没办法呀，现在闻氏商行已经是漠北第一大商行了，沈侍卫还是漠北商帮的会长，现在可忙可忙了，好多时候都看不到人的。 所以这种管商行钱钱的事情，就交给谢长史吧！ 坐在一旁的谢长史感受到了小殿下沉甸甸的信任，脸上的笑意更深…… 第273章 杀了监军，就不会再杀我们了 柯知府这边事情不仅进行的非常顺利，还有意外惊喜。 陆将军这边事情就没那么顺利了。 他带着这几人的身份牌回了帐篷，派人将其中几人的顶头上司叫了过来，另外三人，有参将还有校尉，军职都不是很低。 陆将军看着吴副将提交上来的调查结果，气得差点就将主帅案几给一刀砍烂。 “这些人是怎么坐上现在职位的，必须给我彻查清楚！” 陆将军气得胸口不起伏，好一会儿才道：“还有，将军中参将以上的人员全都召集过来，关于士兵去全州城内狎妓一事，今日必须要从上到下，彻查清楚！” 吴将军一听这话，神色一凛拱手道：“末将遵旨！” 陆将军一来就先斩了监军的脑袋，所以漠北军参将以上的将领，一听陆将军召集，根本不敢耽误， 众人还未走近，就看见了主将帐篷门口跪着的五个人。 这五人未穿铠甲，头大如猪，跪在那里阿巴阿巴的边磕头边求饶。 陆将军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吴副将等人站在一旁，神色严肃难看。 来人中，心里有鬼的自然神色有异，搞不懂陆将军是要干什么，干脆先下手为强，质问道：“陆将军，不知道你召集我们过来所为何事！” “对，现在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有什么的想说的直接说就是了，别在这摆架子。” 也有人讥讽道：“陆将军哪里用得着摆架子，陆将军本是天子近臣，倍受皇上信任，你们啊，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吧，当心和监军一样！” 这话一出，吴将军首先忍不了，怒斥道：“放肆！监军所犯之事，骇人听闻，尔等应该以此为戒，而不是在这大放厥词！” 那几人当然不服，和吴副将你一言我一语得吵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他们这可不是吵架，这是交流。 每次作战的时候，大家都会因为作战计划而产生一些必要的交流。 吴副将说他们不懂尊卑，在主将面前大吼大叫，其中一人阴阳怪气道：“我们这些大老粗很早就在军营中，说话嗓门大是正常的，陆将军长居宫中，可能并不知情。” 吴副将气结，还要说什么，就见一直沉默的陆将军终于抬起了手。 吴副将这才闭上了嘴巴，狠狠瞪了这群人一眼！ 就是这群人…… 不！ 这群蠢货，把霍家军弄成现在这样，堕了他们霍家军虎狼之师的名号！ 吴副将简直难以想象，等元帅回来后，看到霍家军变成现在这样，心里还有多难受！ 陆将军缓缓睁眼，挨个扫视了一下这些人，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看来，监军的死不但没让这些蠢货把脑袋提溜起来，反而让他们觉得事情过去了。 也不知道这群蠢货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会觉得他杀了监军，就不会再杀他们了！ 陆将军的娃娃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气，也就是因为这样，这群人神色就更加得意了起来。 众人交换着眼神，怕什么，法不责众，这姓陆的小白脸，还能把他们都杀了不成？ 姓陆的小白脸也不多话，直接将身份牌扔了出去：“诸位好好看看，这都是什么东西！” 有人捡起来看了眼，随后递给旁边的人，几人面面相觑，这不就是身份牌嘛，有什么好看的？ 其中一人质问道：“陆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些身份牌，对应的是这几人？” 另外一人接过话题：“不知他们所犯何事，竟让陆将军如此大动干戈。” 陆将军似笑非笑：“所犯何事？” “你们可知，今日我是从什么地方将人带回来的？” “知府衙门！我们堂堂漠北军参将，士兵，出去狎妓不给钱，殴打暗娼巷看守人员，让人状告到了知府衙门！” 此话一出，之前那些跳着脚想要落一落陆将军面子的人，瞬间脸色煞白。 姓陆的小白脸说什么？ 狎妓？ 暗娼巷？ 娘的，暗娼巷怎么会暴露出来！ 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挑衅，到后来的不可置信，再到现在的怒火冲天…… 这几个蠢货竟然因为不给钱被抓了？ 这些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供出来，如果运气好没被拱出来，那这群蠢货就可以死了。 但如果他们被供出来了…… 这群人面面相觑，心底陡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姓陆的注定不给他们活路，他们还不如直接反了算了。 等漠北军掌控在他们手中，他们马上就去信给楚王…… 这几人心底盘算的很好，却不想真正要动手的时候，你推我，我推你，总之没人敢真正上前。 打嘴炮谁不会，但是动用真格，他们就怂了…… 毕竟这姓陆的看起来是个小白脸，实际上是大内第一高手，他们才不会在此刻上前自寻死路。 还是回去想些别的办法吧！ 但是让这些人没想到的是，他们没有再想别的办法的机会了。 吴副将等人将这群人拽着拉到了擂台上，等士兵们将校场围堵的水榭不通，吴副将才大声将这几人所犯罪行叙述了一遍。 在这几人悔恨，惊惧的视线中，陆将军终于开口了：“本将最近几日翻看可漠北军的军规，其中有一条，凡狎妓者，军棍三十！” “这五人，不仅狎妓，还不给钱，殴打看守人员，败坏我们漠北军在外的形象……” “因此！本将决定，这五人每人军棍五十！” 五十这两个字一出，整个校场都安静了！ 开什么玩笑，三十军棍很多人都挺不过去，五十军棍，这就是变相在要这几人的命！ 陆将军才不会管这些人想什么，手微微抬起：“行刑！” 早已等候多时的吴副将等人，抡起军棍，面无表情的开始行刑。 对于这群对漠北军毫无贡献，只知道抹黑的人来说，吴将军等人痛恨至极，下手可没有一点手软。 这几人一开始还能听见嘶吼声，没多久就没了动静，趴在长条凳上，只有被打的时候有点肢体反应，其他时候就像是死人一样！ 第274章 时机到了 五十军棍还没到，这几人就已经没了命，但陆将军没说话，行刑的人自然也不会停。 五十军棍打完，这些人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陆将军微微抬手，吴副将等人就将人拖着往乱葬岗的方向去了。 再瞧之前阴阳怪气那几人，脸色已经不能用煞白来形容了，那简直就是在这几人的脸上刮了几层腻子！ 看着那被拖出的长长血痕，众人低垂着脑袋，哪怕就是他们再蠢，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冒头，否则姓陆的小白脸，下一把火说不定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吴副将等人将人扔出军营后，陆将军也一直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心中有鬼的人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姓陆的应该没从这几个人嘴里问出什么吧，不然早就对他们也下手了。 这些人顿时松了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当危险过去，这群人不再惧怕，心里反而隐隐觉得可惜。 这暗娼巷暴露在了柯知府和姓陆的面前，肯定是保不住了。 可惜了，可惜了，以后休沐，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但让这些人没想到的是，他们放心的太早了。 吴将军等人不是空手回来的，他们还带着柯知府搜查出来的暗娼巷客人名单。 当陆将军翻开这份名单后，被这份名单上的人员给震惊住了！ 参将都是小事，这上面竟还有总兵！ 陆将军将案几角捏的粉碎，急忙召集吴副将等人共同商议此事。 在他看来，这名单上的人物，这几年去暗娼巷的次数不低，早已被腐蚀，是绝对不能留在军中了。 但这些人身份特殊，如果联合起来，的确是会给漠北军造成不小的损失。 他现在既要将这些人铲除掉，又要保证漠北军的稳定。 一时间，陆将军陷入了困境。 吴副将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将军，末将听说闻王殿下在全州，将军何不和闻王殿下商议一番？” 他也不知道陆将军到底知不知晓元帅他们还活着的事情，一时间也不敢将话说的太透彻了：“闻王殿下的幕僚足智多谋，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陆将军叹了口气，挥手道：“行，我现在去找殿下。你们几人将名单上这几人给我盯好了，若是他们有什么异常举动，格杀勿论！” 吴副将等人神色一凛，自然明白，陆将军说出格杀勿论这四个字，到底承载了多大的压力！ 而陆将军此时，心里已经有了计划的雏形，只是这个计划能否成功进行，还需要从小殿下这边得知一些事情的真相，是否和自己所猜测的一样。 趁着月色，陆将军敲响了顾聿知房间的门。 此刻谢长史等人正坐在顾聿知房间里说着话，柯知府也在其中。 听见门响，柯知府看了眼顾聿知，低声道：“殿下，臣想，可能是陆将军来了。” 柯知府是第一个看到名单的人，自然知道这份名单上的那些人，在军中的份量有多重。 陆将军想要肃清漠北军中蛀虫，重现霍家军当年光彩，就必须要拿这些人祭天。 但要祭天，也要讲究方法，陆将军哪怕就是大内第一高手，对于漠北军来说，也是个才来的外来户，想要办成这些事，外援是必须要找的。 所以柯知府在和顾聿知说完买粮的事情后，就没有离开。 顾聿知自然也知道名单的事情，一听柯知府说起陆将军，带着小奶膘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哼哼道：“快点让陆将军进来。” 他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瞅一眼谢长史，又瞅一眼柯知府。 他就知道有个名单，但是这些名单上的人到底干了什么坏事，谢长史和柯知府都不和自己说，连齐侍卫都不和自己说！ 哼！ 亏他之前有了套麻袋这样的好想法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齐侍卫呢！ 陆将军一进来，看到的就是顾聿知瞪圆的眼睛，和白嫩嫩鼓起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坏心情在此刻得到了治愈，眼神里都带了点笑。 “殿下，谢长史，齐侍卫，柯知府。”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指着齐侍卫旁边的位置：“陆将军你快坐快坐。” 等陆将军坐下后，顾聿知才继续道：“陆将军，你这会儿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陆将军简单将军中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低声道：“殿下，柯知府可有和您说名单的事？”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说了呀！陆将军来是想问问我，要怎么办嘛？” “谢长史和我说，那个名单上还有总兵，副总兵呢。这些坏蛋的职位都不低，要是轻易将他们都砍了脑袋送到乱葬岗的话，军中可能会大乱呢。” 陆将军沉重点头：“是，臣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顾虑，所以才会前来寻找殿下的帮助。” 他忽然站起来后退两步，跪了下去：“殿下，臣来漠北时，皇上曾和臣说了一些话，臣在来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 他抬眸看向顾聿知，眼眶竟有些湿润：“臣想请问殿下，霍……” 他忽然想起，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客栈，元帅的名号实在不适合提及，只眼巴巴看着顾聿知，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答案。 陆将军的心其实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毕竟，这些事情都是自己所猜测的。 人大概就是这样，有了某一种猜测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自动将这件事和猜测联系上，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但辛凉铁矿坍塌，无人生还这件事，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陆将军紧张的直咽口水，眼睛一错也不敢错的盯着顾聿知，就见他忽然笑开了：“你是问天枢哥哥吗？今日下午，我已经派人去接天枢哥哥等人啦，等明日他们到了后，你们就可以见面啦！” 谢长史一早就和顾聿知提起过，陆将军此人可信，那么霍家少帅等人最后势必也是要回到漠北军的。 他们是驰骋沙场的将军，在辛凉当个守城军实在是可惜了，所以在柯知府说了名单的事情后，谢长史等人一致认为，时机到了。 第275章 财大气粗的小王爷 陆将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顾聿知笑盈盈的小脸蛋，脑子有那么一瞬间一片空白，没办法思考。 他甚至都没仔细想顾聿知话里的意思，就被齐侍卫给搀扶了起来，坐在椅子上后，他才呆愣愣地想，天枢是谁？ 小殿下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提及这个人？ 小殿下叫他天枢哥哥，说明这人年纪不大…… 他猛地瞪圆了眼睛，难道这人是和少帅有关系吗？ 他僵硬的转过头去看着顾聿知，满眼不可置信！ 瞧见顾聿知捧着小脸笑眯眯和谢长史他们说话的样子，他暗想，或者他要不要猜的更大胆一点，小殿下口中的天枢哥哥，就是少帅？ 可越是到这个时候，陆将军越是要不停否认。 他很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顾聿知大眼睛使劲瞅了一下陆将军，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当然地认为，陆将军是因为知道天枢哥哥还活着，高兴傻了。 他晃晃脑袋，小声嘀咕着：“明日天枢哥哥他们一整个小队的人都要过来，去井乡的事情又要往后推啦。” 他脸上表情有点怪，说不上来是去不了井乡的失望多一些，还是对于天枢他们即将要顶替那些大坏蛋，重新回到军营的期盼更多一些。 小小的人坐在椅子上，鼓着脸，晃着小脚丫，整个人看起来可可爱爱的。 屋里原本因为陆将军到来而略微显得有些沉重的氛围，在小殿下这样不自觉的卖萌带动下，逐渐变得温馨了起来。 直到顾聿知困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众人才离开。 天枢一行人是在第二日傍晚时分到的全州，进了全州后，被早已等候多时的侍卫一路引着到了顾聿知才买下的宅子里。 没错，顾聿知小王爷外客栈住了两日，怎么住怎么都觉得不舒服了。 他想着这次带出来的钱，因为买的是两座中型矿场，还剩了点。 财大气粗的小王爷马上表示，买个大宅子，方便以后来全州了，有自己的地方住。 这宅子不是别人的，正是全州李记米行掌柜的。 因这个宅子面积比较大，再加上里面配饰比较豪华，柯知府查抄回来后，一直也没卖出去。 顾聿知时刻谨记舒老师的话，认为自己是有龙气护身的王爷，寻常鬼祟近不了身。 再加上他欧皇的体质，根本不用怕这种查抄房子的晦气，所以在里面转了一圈后，顾聿知马上就掏钱买了下来。 天枢等人进城的时候，擅长机关暗道之术的陆将军正在排查宅子里的密室。 顾聿知兴冲冲跟在他的身后，满是好奇的看着他：“陆将军陆将军，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会有密室的呀？” 陆将军指了指房间：“一般来说，书房藏有密室的可能性最高。再加上外间比里间的空间要大，所以基本可以断定，这个房间里有密室。” 一脸谦虚好学的小王爷，立刻就表示自己学到了学到了，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好，以后看到里间和外间不一样大小，那就是有密室。 舒小涵闻言，缓缓冲着顾聿知竖起一个大拇指：“小王爷，你是懂总结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陆将军继续道：“殿下您来试着拿起这个花瓶。” 顾聿知哦了声，上前轻轻一抬，没动…… 他鼓着脸，嘿了声，加大了力气，还是没动…… 顾聿知看着陆将军，委屈道：“陆将军，我拔不动啊。” 陆将军看着顾聿知毛茸茸的小脑袋，忍住想要揉一揉他头的冲动，笑呵呵道：“拔不动就对了，因为这个花瓶就是个机关。” 他将花瓶往往右旋转，就听一阵机关启动的滴答声，他们面前这面书架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 顾聿知挠挠头，有些不解：“陆将军陆将军，这个书架上，除了这个花瓶，其他的都能拿的动，那别人不是一动就知道这里有个密室了嘛？” 这些设计密室的人有点笨哦。 里间外间不一样大，不是稍微注意下就能发现吗？ 这个花瓶一动不动的，不就是在给别人说，快来呀，我就是密室的开关呀！ 陆将军本来还因为自己懂密室，能够单独教授小殿下而沾沾自喜，却不想这么快就惨遭打脸，真是失策…… 陆将军呆在原地，书房内的其他人忍俊不禁，但好歹顾忌着陆将军的面子，死死咬着牙没让自己笑出声。 文掌柜疯狂的摇着扇子，时不时掩面遮住自己大笑的嘴脸。 舒老师就不同了，舒老师甚至笑出了鹅叫！ 所有人就一个想法，小殿下说的没错，一点也没错！ 天枢等人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谢长史等人肩膀不停耸动，时不时还以手作拳抵在嘴巴上，轻轻咳嗽两声。 他们一头雾水，但还是迈步进了书房：“小的天枢……” “天权……” “参见闻王殿下。” 顾聿知转头看向他们，大大的眼睛装满了疑惑。 瞧见天枢，他忙跑上前将他搀扶了起来，迫不及待和他分享刚才发生的事情，嘟着嘴道：“天枢哥哥，我说得难道不对吗？” 天枢也没想到刚来全州，氛围竟然是这样的。 他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殿下说的当然对。” 陆将军本来有心想要找一个稍微难一点的密室为自己挣回面子，却不想一抬头就看到了天枢。 他瞳孔地震，嘴巴微张，浑身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自己一眨眼，面前这个像是故人的人，会猛地消失。 而顾聿知此刻因为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美滋滋晃了晃天枢的手，拽着他一路小跑到陆将军的面前，眨着眼睛道：“谢长史说，陆将军之前是霍家军的人，你快看看你认不认识他呀！” 听到这话天枢才看向了陆将军，见面前这人眼眶泛红，他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穆尘，好久不见！” 直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陆将军才浑身瘫软，咚的一声瘫软在地，眼眶红的好像能滴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少帅！” 第276章 这些人才，全都是我的啦 这个称呼一出，天枢也不禁红了眼眶，笑着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低声嘱咐道：“我现在还是带罪之身，少帅两个字可就不要再提了。” 他含笑道：“我现在叫天枢，隶属辛凉守城军。” 堂堂霍家军少帅，现在竟沦落成了守城军。 陆将军闭了闭眼，实在不知该对先皇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还是感恩皇上和小殿下，只得无声叹息：“造化弄人。” 他猛地想起什么，反手抓着天枢的胳膊，轻声道：“元帅？” 天枢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你且放心，一切安好。只不过全州城内可能记得他样貌的人众多，不变出现，所以殿下全州之行他就没有跟着来。” 不然，他父亲才是最合适出面平息漠北军内乱的。 “还有件事，我父亲他已经收了殿下为徒，目前正在教授殿下普通的兵法。他说，等殿下将普通兵书熟读并运用后，再教他霍家兵法。” 霍家兵法这四个字一出，陆将军就明白了，在元帅的心中，他是真正认可了小殿下这个人，并且将小殿下视为霍家传承的存在。 直到这时，陆将军才不得不重新审视小殿下。 也许以后，应该对小殿下更真心一些…… 因为事情紧急，再加上来日方长，他们二人只是简单说了下情况后，便并肩走到了顾聿知面前。 陆将军再次跪了下去，只是这一次，他的脸上带着笑：“臣，多谢殿下给臣送来了这样的人才，臣无以为报……” 顾聿知忙跳下椅子将陆将军扶了起来，笑眯眯道：“为什么要谢我呀，我们都是为了全州，为了桑朝呀。” 在救霍先生的时候，谢长史就和他说过的，漠北军要是不肃清，到时候北狄人真的打进来了，倒霉的可不仅仅是全州和漠北百姓，而是整个桑朝。 他是漠北的亲王，如果他不能将北狄人挡在关外，那他就是漠北，甚至是整个桑朝的罪人！ 顾聿知暗想，他才不要成为被千古唾骂的罪人呢。 所以天枢哥哥他们必须要回到漠北军。 陆将军浑身一震，满心震惊。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闻王殿下这也不过才刚刚过了启蒙的年纪，竟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陆将军心神激荡，忽然就对漠北军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他在顾聿知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对着顾聿知深深鞠躬：“殿下所言甚是。臣，定当努力整顿漠北军，不说重现当年风光，但一定努力不堕我漠北军的威名！” 这番话说的实在激昂，顾聿知绷着小脸使劲鼓掌，手都拍红了。 齐侍卫则哈哈笑着，上前拍了拍陆将军的肩膀，凑过去声音压的特别低：“嘿嘿，我觉得殿下让天枢等人跟着你回漠北军实在是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他反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陆将军，一脸愤慨道：“你看看你，再看看我。同样都是风水日晒的赶路，你的脸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你这样，是压不住那些人的！” 军中的这些大老粗可看不上陆将军这张不但白皙，还格外显嫩的脸！ 有天枢等人在其中和，又有吴副将等人辅佐，陆将军想要让整个漠北军听令，还是会容易些。 陆将军没好气白了眼他：“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的意思，你这就是纯纯的嫉妒我！” “我嫉妒你？”齐侍卫的声音猛地就拔高了几分，反手指着自己，再次重复道，“我嫉妒你？” 好吧，其实他真的有点嫉妒！ 他可没忘记，第一次走镖回昌州后，他吹得黑漆漆的，连雪夜看到他都绕道走！ 这姓陆的不就仗着自己面嫩，才会让小殿下第一次见他句透露套麻袋大计嘛。 要是他的脸和这姓陆的一样，那他岂不就是小殿下最信任的人？ 顾聿知完全不知道，因为他和陆将军第一次见面就表现的格外信任他这件事，已经重创了谢长史等随从，并在暗中计较到底谁才是小殿下心里最信任的人。 他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轻轻晃着腿，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满心都是美滋滋的。 这些人才，现在可都是他的啦！ 见陆将军等人坐下后，他才拍了拍手，笑眯眯道：“好啦好啦，现在我们人已经到齐啦！” “我们现在要赶紧商量计划，要怎么才能快点把那些大坏蛋给抓住！” 顾聿知眨巴着眼睛看着舒小涵，食指互相绕着玩，嘻嘻笑了笑：“舒老师舒老师，如果我说我想留在这边，等漠北军的事情稳定后再走，可不可以啊。” “我想，军中那些大坏蛋说不定会联合起来暴乱呢，到时候陆将军和天枢哥哥他们说不定会很被动。我想让齐侍卫还有全州、辛凉的守城军一起帮忙的。” 他觉得，好像现在漠北军的稳定更重要一些。 但舒老师盼望这件事已经盼望了很久了，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他忽然变卦，舒老师会不会不高兴啊。 顾聿知食指绕的越来越快，话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也越来越小，就怕舒老师会失望。 之前决定来全州找小麦的时候，舒老师还兴冲冲的说，要是找到小麦了，他们年底的评比排名说不定就上去了呢。 但现在…… 顾聿知垂着眸，就感觉头顶好像被人摸了摸，他抬头一看，就见舒老师正笑眯眯看着自己：“当然可以啦！小王爷的职责是守护好漠北乃至桑朝的百姓，小麦什么的，再等一等也没关系。” 看着顾聿知眼睛亮晶晶的样子，舒小涵继续道：“再说了，全州只是我们的一个猜测，谁知道我们去了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现在也不能移植，得等秋日丰收后才行。” 她知道顾聿知这么说，是因为去年他们农商系统评比排名不高，想着今年帮他们赚个好的名次。 但舒小涵觉得，排名什么的，和顾聿知的开心相比，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她蹲下身再次揉了揉顾聿知的发顶：“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别的不需要想那么多！” 第277章 柯知府这么猛的吗 有了舒小涵的这句话，顾聿知就彻底放心了。 他眼巴巴看着谢长史他们，恨不得他们现在就能定出一个完美的计划，明天就把那些大坏蛋全都关进大牢！ 看着顾聿知这副兴冲冲的小模样，谢长史等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平静的心，莫名升起几分激动。 众人凑到一起，商量着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将名单上的那些犯事人员一网打尽。 这一商量就商量到了深夜，顾聿知的小脑袋再次一点一点的，齐侍卫一把捞起他放在床上，而谢长史则小心翼翼给他洗漱收拾。 其余没抢到活的侍卫只能伸长脖子在旁边看着。 等顾聿知醒来，齐侍卫等人已经打扮成府衙的人跟着章侍卫去往军营，顾聿知垫着脚尖使劲往军营的方向看，结果什么也看不到。 他捧着下巴嘟着嘴，感觉好委屈。 好一会儿后，顾聿知才转头看向谢长史：“谢长史谢长史，你们昨晚后面商量的是什么呀？齐侍卫他们假扮成府衙的人，然后呢？” 谢长史微微一笑，然后当然是里应外合，将那些人逼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也许是因为有齐侍卫这个大内第三高手在，也或许是因为有前任霍家军少帅以及副将在，柯知府现在可以说非常嚣张。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身边真正的府衙侍卫使劲敲着锣，吸引着百姓们的目光。 他们什么话也没说，但百姓们就是不自觉跟着走，就想知道柯知府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走着走着，百姓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方向好像是往军营走的方向。 没多久，军营的大门就出现了众人面前。 前两日柯知府才审问了军营中人，狎妓不给钱的事情，今日就带着人打上军营的门了？ 这柯知府这么猛的吗？ 不过，对于漠北军很有怨言的百姓们顿时激动了起来，柯知府真是好样的！ 不管今天柯知府准备搞什么事情，他们这些百姓都要坚定的站在柯知府的身后。 这些当兵的不把他们百姓的命当命，他们百姓也是记仇的！ 早就等候多时的陆将军，听到下人汇报的时候，好像一点也不知情一样，满脸诧异，甚至是愤怒：“这个柯知府到底想干什么？” 吴副将也是一脸气愤：“将军，柯知府不仅自己来，还带了不少百姓前来，现在将军营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陆将军瞥了眼名单上的那名总兵，直接点了他的名：“张总兵，不知你有什么好办法？” 张总兵总觉得有点奇怪，但一时也想不到为什么，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见他们也一脸茫然，这才试探道：“陆将军是什么意思？” 陆将军一脸诧异：“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初来乍到的，对于这边也不熟悉，张总兵在漠北军待了这么多年，对于柯知府比较熟悉一些，不如张总兵去会一会柯知府吧？” 陆将军看了眼张总兵身后那几个人：“不如就张总兵身边的人陪着一起去吧。” 在张总兵狐疑的视线中，陆将军淡淡一笑：“本将虽说才来，但也听说了不少咱们漠北军和百姓之间的矛盾。张总兵，你有没有信心化解这个矛盾？” 化解矛盾？ 张总兵越看这姓陆的小白脸越觉得他不安好心。 但他说的没错，漠北军和百姓之间的矛盾的确非常大，上次要不是闻王的人及时出现，打开了全州城的大门，漠北的百姓们绝对不会再忍让。 而之后，柯知府及时处理李记商行，打开粮仓，这才让全州城的百姓们被安抚住。 但前两日那几个蠢货狎妓不给钱再次把百姓们的怒火给点燃了，今日这柯知府带着百姓围堵军营，不知手中又握着什么证据…… 还是说，他想清算之前柏继武杀了那些府衙的事？ 张总兵脑子转的飞快，简直可以说是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可算来算去，都觉得柯知府来者不善，而这姓陆的将自己推出去纯粹就是因为他害怕！ 果然是在皇宫这种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哪怕就是再负有盛名，也是个贪生怕死的货！ 一时间，张总兵瞧着陆将军的眼神都带着不屑，撇着嘴道：“陆将军的意思是，你没有这个信心化解矛盾？” 按张总兵的意思，不过就是些平头百姓，不服气，那就打到服气就行了，有什么难的？ 陆将军自然看得出他眼底的挑衅，挑着眉没说话，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张总兵哈哈大笑了起来，十分没有礼貌的指着陆将军，随后摇头道：“看来今日这风头，必须是要我出了。” 姓陆的初来漠北军，最是应该利用这个时候树立权威，却不想这姓陆的贪生怕死，竟然把这样的好机会推了出来！ 柏继武还在的时候，张总兵就蠢蠢欲动，恨不得直接联系上楚王，让楚王推自己上位。 他虽然只是个总兵，但作战经验可比柏继武丰富多了。 原本以为柏继武被押解进京，姓陆的来了，他就没什么机会了，现如今看来，这漠北军迟早有一日是要听他的！ 张总兵昂头挺胸，大手一挥，带着众人往外走。 看那走路的架势，甚至还带了风。 陆将军挑着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转头吩咐道：“吴副将，通知下去，行动开始了。” 张总兵带着他的副总兵，以及几个参将出去，剩下的就是一些虾兵蟹将。 而这些人也早在他们的监控下，只需要这个时候稍稍挑拨一下，让这些人跟着张总兵去军营门口，他们就可以和齐侍卫等人将这些人包了饺子，来个瓮中捉鳖。 张总兵气势汹汹到了军营门口，本来想从鼻孔里看柯知府，谁知道那柯知府竟然骑在马上。 妈的，气势上输了！ 张总兵气愤道：“柯知府，你带着府衙，和这么多百姓，来我漠北军营做什么？” “难不成是想要造反？” 他想激怒柯知府，却不想柯知府垂眸瞥了他一眼：“你谁啊？” 第278章 姓柯的不讲武德 张总兵自认为自己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人，但好歹也是个总兵，不说别的，身上的盔甲就能显示出他的级别可不是普通的小兵。 谁知这柯知府不恭敬就算了，竟还问他是谁？ 张总兵气得鼻孔冒烟：“你问我是谁，我是漠北军的一名总兵！” 他这话一出，柯知府忽然咦了声，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总兵？” 张总兵挺直脊背，满脸骄傲：“那是！” 柯知府笑了笑：“可是张大川，张总兵？” 张总兵一听这话，脸上的骄傲更是藏不住了，哈哈笑了两声：“正是在下！” 柯知府简直要被这个蠢货笑死，见过送死的，没见过这样送死的！ 他微微一抬手，假装衙役的齐侍卫就拿出了那份名单，看了眼张总兵道：“张总兵，近五年时间，前往暗娼巷数百次，按照我朝律例，为官者狎妓过十次，当斩！” 张总兵有想过去暗娼巷的事情会事发，但他没想到会发生的这么快！ 早在那五人被告到知府衙门的时候，张总兵等人就知道柯知府这边定会彻查暗娼巷。 这两天他们也有派人盯着暗娼巷和知府衙门，但却没得到柯知府得到了证据的消息。 张总兵还以为这事有转圜的余地，或者说存着侥幸心理，这事说不定就过去了…… 但谁他娘的知道，这姓柯的不讲武德，一点准备都不给人，带着百姓堵上门了！ 张总兵整个人都是懵的，呆愣愣看着看着齐侍卫一张一合的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阳光明明很耀眼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张总兵就是觉得，此刻的自己身处寒冬腊月，犹如坠入冰窖，整个人从骨子里都透露出一股寒气！ 猛然间，张总兵就想起了他离开前，陆将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如今细细想来，这张脸明明就带着笑！ 张总兵双手紧握成拳，终于明白了过来，自己是被算计了！ 而周遭的百姓们在齐侍卫话音落下后，愤怒瞬间再次被点燃。 过百次，这是什么概念？ 这说明，这姓张的总兵根本就是把暗娼巷当成了自己的家！ “斩首！”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其余百姓跟着怒吼道：“斩首！” “斩首！斩首！斩首！” 声浪一声高过一声，让原本觉得不过是些普通百姓，打杀了就是了的张总兵终于意识到，事情失控了。 他眼神涣散，呆呆愣愣道：“我要回军营，我是漠北军的总兵，你一个全州知府，根本没有这个权利缉拿我！” 他眼神猛地一亮，脸上竟带了几分笑，显得人更加狰狞恐怖：“对！你根本没资格缉拿我！” 只要回了军营就好了，只要回了军营就没人敢对自己怎么样！ 哪怕就是姓陆的那个小白脸，也绝对不敢和自己硬碰硬！ 张总兵计划的很美好，但转身的瞬间，他就发现，这条路已经被堵死了。 目光所及之处，基本都是他所熟悉的面孔。 这些人或者是柏继武，或者是他发展起来的，属于楚王的人。 为了拉拢这些人，他可是付出了不少，而暗娼巷就是他们经常密谋的地方。 但谁知这一刻，这些人全都聚集在了这里！ 张总兵大喊道：“天要亡我！” 天要不要亡张总兵齐侍卫不知道，但是齐侍卫知道，小殿下想要亡了这个蠢货。 所以趁着这人还没走的时候，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颗石子，稍稍活动了下脖颈，对着张总兵的后脑勺，快准狠的砸了过去。 张总兵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张总兵是这些人的头，他的倒下瞬间激起了这些人心中的恐惧，看着柯知府手中的账本，再转头就看到陆将军手持长刀，身边站着吴副将等人。 参将以上级别的军官在这一刻也都明白了过来，这姓陆的小白脸只怕早就和柯知府两人联合起来了。 一个要彻底掌控漠北军，而另外一个要报前段时间漠北军无故封城，并且杀了府衙众人的仇！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以至于这些人完全没有准备，别说人手了，就连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但生死攸关的时刻，没有人想要坐以待毙，所以这些人当着全州百姓的面，反了。 齐侍卫和天枢天权等人挡在百姓的前面，大刀挥舞的几乎只能看见残影，而时不时的就有手脚受伤的人被扔出包围圈。 百姓们齐齐后退，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居然挤了进来，捂着眼睛哎呦一声：“这人是漠北军的吧？不会也狎妓了吧？” “哎呦我的天哪！”另外一个人也跟着上来了，手里竟然还拿了一根绳子，“快点绑起来送给柯知府！要是漠北军全是这种丢人现眼的玩意，我看我们全州百姓还是趁早跑的好！” 这话一出，其余百姓可忍不了啊！ 寻常百姓最忌讳的事情就是抛弃家业，到别的地方寻求生存空间。 而这些个狎妓的漠北军，就是犯了他们的逆鳞！ 他们这些百姓，好吃好喝的供着漠北军，结果就供出来这么个玩意？ 一时间，有绳子的拿绳子，没绳子的干脆就解裤腰带，冲在前面抢人头，抛出来一个捆一个，绳子多的几乎能把人捆成木乃伊。 齐侍卫往里冲，陆将军带人往外反杀，在两大高手齐心合作之下，这些人的反抗显得格外虚弱，没多久就被镇压了！ 陆将军手腕微微转动，长刀刀尖向下，一滴滴血水顺着刀尖很快滴落到了土地里。 他朝着柯知府拱手：“柯知府，感谢你所提供的证据，让我抓住了我们军营之中的蛀虫。” 柯知府连连摆手，神情严肃：“陆将军出身神威营，是天子近臣。既然皇上将您派到漠北军担任将军一职，本府定然要全力辅佐！” “我们全州百姓，和漠北军，本来就是密不可分的一体。”柯知府陡然拔高了声音，“还希望陆将军以此事为戒。” 陆将军自然点头：“本将明白，本将定不会辜负皇上信任，也不会让柯知府，让全州百姓失望！” 第279章 孩子大了，不好哄了 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包括此刻柯知府和陆将军两人的对话，都是他们设计好的。 毕竟因为之前柏继武那种不管不顾的蠢货行为，现在整个漠北军在全州百姓的心中都没有什么好形象。 他们可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好人，他们只知道封城，用武力镇压他们的是漠北军。 哪怕现在张总兵这些人都被柯知府给关押了起来，那谁知道这个新来的人到底是不是好东西。 而天子近臣这四个字，是最能让百姓们相信的！ 柯知府点名陆将军的这个身份，就是想要缓和漠北军和全州百姓之间的关系。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让全州百姓彻底相信陆将军，相信漠北军，能够在北狄进犯后，成为漠北军最坚实的后盾，就需要看陆将军接下来的表现了。 齐侍卫等人将张总兵一群人押解回了知府大牢之中，柯知府带着人连夜审问，势必要从这些人的口中撬出来，暗娼巷背后的东家，到底是谁。 而天枢等人，在将人送到了知府衙门后，就直接去了漠北军，带着陆将军昨夜连夜定制的身份牌，顶替了张总兵等人的位置，开始彻查普通士兵和暗娼巷之间的关系。 而齐侍卫则默默回了客栈。 谁都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会结束的这么顺利。 尤其是顾聿知。 他在书房里急的团团转，连平时用来平心静气的大字都没办法好好练习了！ 谢长史也时不时抬眸往外看一眼，随后拿着戒尺瞧一瞧书桌：“殿下不要分心，今日的大字还有不少没有完成！” 顾聿知拿着笔的手一顿，墨汁顺着鼻尖就滴落在了纸上，黑黢黢的一团，很快就将纸张浸透，甚至影响到了下面一张纸。 “哎呀！好浪费呀！” 他嘟着嘴赶紧将毛笔放了回去，小心翼翼将纸拿了起来，很是心疼的吹了吹：“呼，呼呼……” 他边吹边小声嘟囔着：“要是能发明出来一种纸，不会像这样渗透，那就好了。” 他吹得腮帮子都疼了，墨点才终于吹干了，但纸张中间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黑点，他稍微没注意，那黑点就烂了。 顾聿知更不高兴了。 纸张可是非常贵的！ 舒小涵的视线也没离开那纸张，皱着眉，背着手，不停来回走，时不时还停下仰头望天，一副自己在沉思的样子。 文掌柜狐疑道：“你该不会，也懂造纸吧？” 这个舒小涵不就是个什么农科院博士嘛，对于怎么提高粮食产量，怎么想办法优化粮食，还能懂造纸？ 文掌柜刷得打开折扇，将折扇摇得飞起，正要说话，就听舒小涵道：“有了！” 她忽然出声，将顾聿知和文掌柜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顾聿知，他拿笔的手一抖，一滴墨又落了下去。 顾聿知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小王爷小王爷，你先别哭！”舒小涵忙上前抱住他，“我依稀、好像、大概记得，桑树皮是可以造纸的！” 顾聿知嘴角向下使劲瘪着，盯着舒小涵的眼眶都泛红了。 他从来没有，在一天之内，浪费过两张纸！ 舒小涵见状，一个劲的给他顺着背：“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小王爷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你听我说哈，桑树皮是真的可以造纸的呀！而且桑皮纸纸张厚实，拉力强，防虫等优点！” 舒小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儿自己的脑子就好像是有如神助一般，将她那时候看到的关于桑皮纸的信息给背诵了出来。 见顾聿知的嘴角终于上扬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孩子大了，不好哄了! 顾聿知却被舒小涵的话给勾起了兴趣。 纸张厚实拉力强？ 那是不是就说明哪怕就是墨汁多了点，纸张也不会透，更不会烂了？ 防虫的话，那是不是说明他们所需要保管的那些账本，记录等东西，不需要再用厚重的竹简了？ 顾聿知眼睛亮晶晶看着舒小涵：“舒老师舒老师，你快和我说一说呀，这个桑皮纸真的这么好吗？要怎么做呢？和普通的造纸术是一样的吗?” “还有还有，这个桑皮纸会不会很浪费桑树啊？” 大树不是都靠树皮吸收营养的吗？要是把桑树皮都剥下来，那桑树不就死啦？ 为了桑皮纸，而弄死桑树，感觉好像有点不划算呢！ 舒小涵先是被顾聿知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头脑发晕，随后又因为他的杞人忧天而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她揉了揉顾聿知的小脑袋轻声道：“怎么会浪费桑树呢。” 其实舒小涵知道桑皮能造纸，还是因为同科院的从事桑树研究的同事提起过，说有个什么博主分享了自己制作桑皮纸的过程，弘扬了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也让大家知道桑树其实全身都是宝。 舒小涵所涉猎的方向并不是这方面，但听到他说非遗，顿时就来了几分兴趣，先是在某度上面搜了一下桑皮纸，感受了一下桑皮纸的厉害。 再之后，舒小涵就去搜索了一下那个博主，观看了整个桑皮纸的制作过程。 那时的舒小涵，满心惊叹于博主的多才多艺，却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够用得上当时心血来潮看了眼的东西。 舒小涵不过几瞬的功夫就回忆起了那个短视频的内容，解释道：“桑皮纸用的桑树皮不是主树干的皮，而是两到三年生的树枝的皮。” “小王爷你想，我们为了纺织行，本来就打算种一片桑树林出来，我们何不利用这片桑树林造一些桑皮纸出来呢？” “如果桑皮纸真的被研究出来了，那你可是又立了大功啦！皇上不得狠狠犒劳你！” 舒小涵挑着眉看了眼文修竹，却不想文修竹垂着眸，时不时敲打一下扇子，明显没有在听她讲话的意思。 她顿时怒了，然后也只是怒了一下。 舒小涵不知道的是，文修竹已经从桑皮纸上看到了巨大的商机。 桑树林必须要种，而且要扩大规模的种！ 就算桑皮纸需要好几年才能研究成功，还有纺织行在撑着呢，有什么可怕的？ 第280章 谢长史满是自责…… 而顾聿知这会儿想的却不是皇兄的赏赐，而是桑皮纸作的画。 顾聿知从不认为舒老师会骗自己，所以她说桑皮可以造纸，那就一定可以造纸。 而他拿到桑皮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让皇兄给他画一幅画，就画那个时候已经出生了的侄子或者侄女。 往后几十年，没有皇兄的召见，他也回不去京城。 而未来的侄子或者侄女，大概率也是不会来漠北的，到时候他都不知道侄子或者侄女长什么样子，多不好呀！ 顾聿知越想越觉得，这个桑皮纸必须要造出来！ 他大眼睛滴溜一转，无声道：“舒老师舒老师，你刚才说制作桑皮纸，要两到三年生的桑树枝对不对？” 舒小涵心底不满被文修竹忽略，谁知下一瞬就被顾聿知给召唤了。 她当场就表演了个变脸，喜笑颜开道：“是呀小王爷！” 顾聿知激动的攥紧了小手：“今年垦荒的目标有了，种植一片桑树林出来！” 他说完就默默盘算着，今年种，两到三年，就是明年，后年，要到后年的时候才能砍些树枝制作桑皮纸！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有点不开心了。 他想看小宝宝刚生下来的样子，或者是小宝宝爬行时候的样子…… 顾聿知嘴巴噘得老高了，站在书桌前，看着纸张，毛笔放在一边，他连动都没动一下，维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儿了。 谢长史见他这样，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有些严厉的错。 要知道小殿下平时都是非常自律的人，学习、练字、骑马、射箭、习武等等等等，小殿下自己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从来不需要人操心。 而今日，他本来就因为齐侍卫等人乔装打扮和柯知府他们做戏去了，这会儿谁知道军营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会不会闹的很凶，会不会楚王的人直接反了陆将军夺权？ 齐侍卫、天权天枢他们会不会受伤？ 如果这些人反了的话，全州百姓会不会遭殃？ 小殿下心里肯定满满的都是担忧，但他不但不理解，还冲着小殿下发脾气。 他真是太不应该了！ 谢长史满是自责道：“殿下，臣……”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顾聿知忽然转头看了过来，眼睛发亮道：“谢长史谢长史，等全州的事情结束后，我们回去辛凉！” “我要和陈典仪说一下，专门划出一块地方种植桑树！” 种植桑树？ 原来小殿下一言不发不是在担心，而是在想这个什么桑树？ 谢长史此刻已经不想知道小殿下种植桑树是为了什么，他这会儿只觉得自己多余去想应该和小殿下道歉的事情。 他扳着脸再次拿出了戒尺：“殿下，种植桑树的事情，回去辛凉后再说，现在您的任务是要练习够两百张大字。” 顾聿知哦了声，重新拿起笔，随后又放了回去，眼睛瞪的圆溜溜的：“什么什么？谢长史，你不要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事。我每日练习的不是一百张大字嘛？” “为什么忽然涨价？” 两百张也不是不可以，但谢长史要给他一个正当的理由！ 谢长史皮笑肉不笑道：“殿下今日毁了两张纸，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嘛？” 浪费这两个字，是经历过没钱日子的顾聿知，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所以哪怕知道了桑皮纸很好很强大，顾聿知也不能承受今日浪费的痛苦。 他瘪着嘴将之前浪费的两张纸重新铺了回来，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提笔…… 下一瞬，侍卫进门激动道：“殿下，齐侍卫回来了，并且带回来了好消息！” 这个字是一点也练不下去了！ 顾聿知愤愤将毛笔放回原处，看着滴落在书桌上的墨汁，他默默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次他眼疾手快，没有让这张纸彻底报废。 他的坏心情只维持了一瞬间，整个人很快又开心了起来。 他语气欢快道：“齐侍卫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好消息？” 齐侍卫走了多长时间啊，这么快就回来啦！ 看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呀！ 顾聿知拽着谢长史就往外跑，出门没一会儿就瞧见了齐侍卫高大的身躯，他忙跳起来挥了挥手：“齐侍卫齐侍卫，我在这里，你快来！” 听到他的声音，齐侍卫龇着牙就小跑了过来：“殿下！” 他的心情还没平复，冲到顾聿知面前后，竟然一把将顾聿知给抱了起来，大笑着抛向半空中…… 顾聿知从来没这么玩过，一时间觉得格外新鲜刺激，咯咯咯咯笑个不停，扭头看着齐侍卫：“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齐侍卫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嘞，殿下瞧好了！” 这两人玩得眼睛弯弯，谢长史的眼睛却惊恐的快要从眼眶里飞出来了。 他第一次失态大张着嘴巴，想要怒斥齐侍卫的不懂尊卑，但又生怕自己一发声，吓到齐侍卫，一激动没接住小殿下就麻烦了。 他站在一旁愤愤看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谢长史从一开始的惊恐，到后来的无声咒骂，再到现在恨不得抽出长剑给齐侍卫两下，让他知道什么叫乐极生悲！ 两人玩了好一会儿，直到顾聿知觉得自己都快笑岔气了，齐侍卫才将他稳稳接住，放回到了地上。 顾聿知这会儿还有点晕晕乎乎的，脚步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还好齐侍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 他仰着头冲着齐侍卫笑：“齐侍卫齐侍卫，你快和我说说呀，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那些人是不是全都被抓住了？” 齐侍卫笑眯眯正要说话，就察觉到后背一阵寒风吹过，一道死亡凝视正紧紧锁在自己身上。 他心跳加快，不自觉吞了口口水，刷得一下转身，就看到谢长史正背着手盯着自己，脸上的笑和煦温暖。 齐侍卫眨眨眼，难不成自己感觉错了？ 不可能啊！ 在漠北一年多的时间，他对危险的敏锐程度可比之前强多了，所以绝对不可能是错觉！ 齐侍卫暗暗上了心，再转头看的时候，小殿下怎么不见了？ 第289章 阴阳怪气谢长史 小殿下哪里去了？ 小殿下当然是被谢长史带走了！ 就在齐侍卫疑神疑鬼，东张西望找人的时候，谢长史弯腰小声道：“殿下，齐侍卫这么开心，事情肯定很精彩，很顺利。” 顾聿知听的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可真的是好奇死了！ 顾聿知兴奋的一个劲点着脚尖，转头就想问齐侍卫，却听着谢长史道：“殿下，既然这事这么精彩顺利，齐侍卫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不如我们回去书房吧。” 他笑眯眯道：“正好殿下可以坐着听，免得时间久会比较累。” 谢长史一边说还一边引着顾聿知往书房走，直到两人都快到书房门口了，齐侍卫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边跑边喊道：“殿下，等等臣！臣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汇报了！” 齐侍卫刚进书房，就听谢长史义正言辞道：“齐侍卫，虽说这里是殿下的宅子，但你是侍卫长，你是否应该稳重些，不要大喊大叫？” 齐侍卫正在喝水，听见谢长史的话，没忍住喷了出来。 谢长史继续义正言辞道：“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当着殿下的面喷水，这种行为是万万不可取的！” 齐侍卫…… 齐侍卫觉得有点委屈！ 在昌州的时候，他就经常这样和小殿下说话呀，但那个时候谢长史什么都没说！ 而喷水，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齐侍卫有心想要解释，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告诉他，这个时候闭嘴保平安比较要紧！ 但齐侍卫没想到的是，他就是不开口，谢长史也没打算放过他。 谢长史恭恭敬敬给殿下倒了杯茶，忽然咦了声：“齐侍卫不说话，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齐侍卫简直要哭了，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只得可怜兮兮看着顾聿知，满眼都写着，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好在这个时候顾聿知也察觉到了谢长史平静面孔下，隐藏的怒火。 他也不知道谢长史为什么生气，一转头就看到齐侍卫发出的求救信号，连忙眼巴巴看着谢长史：“谢长史谢长史，你快坐呀。” 他指着身旁的椅子，语气欢快道：“我们快坐下听齐侍卫讲今天发生事情的经过！” 谢长史微微垂眸，就见小殿下仰头看着自己，小脸写满了信任。 就这么一眼，谢长史满心的怒火都消散了。 他顺着顾聿知的话坐了下去，转头看向齐侍卫：“齐侍卫，说说看吧。” 他的话虽然还是硬邦邦的，但语气却明显好了不少。 齐侍卫一听这话，心里的纠结早就散了，笑呵呵把事情说了一遍，边说还边比划，说到激动处的时候，脸色都泛了红。 他深深叹了口气：“殿下，臣等追随您到漠北一年多的时间，臣自认为这段时间臣经历了这么多，武功也进步了不少，说不定比陆将军厉害了呢，但是……” 他又叹了口气。 今日之事让他明白，他还是输给了陆将军！ 顾聿知挠挠头，有点想不明白经历多和武功变高强有什么关系。 虽然齐侍卫说武功要经常练习，但齐侍卫很多时候是在赶路呀，锻炼的时间大大减少了，说不定还退…… 顾聿知忽然捂着嘴巴，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糟了，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齐侍卫被顾聿知的这副小模样弄的莫名其妙，挠头道：“殿下，您这么看着我，是怎么了嘛？” 顾聿知摇摇头，连忙否认道：“没有呀没有呀！” 齐侍卫可在乎这个排名了，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怀疑他说不定名次下降了，他以后肯定不会再给自己抛高高了！ 顾聿知觉得自己真的特别聪明，转头看向谢长史：“谢长史谢长史，既然漠北军的事情解决了，那不如我们出发去井乡吧！” 他猛地站了起来，小脸严肃：“不用等明日，就今日去！” 前面两次计划都失败了，顾聿知决定这次说走就走，绝不耽误！ 不管井乡的结果是什么，回来后他就直奔辛凉，一定和陈典仪说要种植一大片桑树林。 谢长史等人自然是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忙下去准备。 虽然是说走就走，谢长史他们也不能将就，让小殿下外路上吃苦。 这一准备就又过了一个时辰，顾聿知坐在马车里，手里拿着两百张大字递给了谢长史。 看到谢长史意外的神情，顾聿知晃晃脑袋，带了几分小得意：“两百张哦，今日的全部大字我都练习好了。” 知道了好消息，顾聿知的心自然就安定下来了。 他沉着心好好练字，不到一个时辰就将两百张大字全部练习完了，而且，他感觉自己的字比之前有进步！ 顾聿知眼巴巴看着谢长史，想知道谢长史有没有也这样认为。 假如谢长史也觉得他的字进步了的话那下次再给母妃皇兄他们写信，自己就不用犹豫啦。 谢长史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看着，边看边点头。 直到看完最后一张，谢长史才抬起头来，脸上挂着大大的笑：“殿下的字，已经初具风骨，只要殿下多加练习，假以时日，一定能够在书法上有所造诣。” 初具风骨？ 有所造诣？ 顾聿知越听眼睛越亮，嘴巴都咧开了笑。 谢长史都说他的字进步了，那就不是他的错觉！ 他美滋滋晃了晃头：“谢长史谢长史，我和你说呦，这次我写大字，都没有浪费纸哦！” 桑皮纸的事情，顾聿知决定先不和谢长史说，不然谢长史该怀疑自己了。 他都看到了，之前有两次谢长史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谢长史将他的墨宝收拾好，抬头就见顾聿知正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全州和昌州不同，全州是桑朝抵御北狄人的第一道防线，所以越往北，能看到的植被就越少，更多的是攻守兼备的堡垒。 而井乡作为全州最北边的一个乡，里面更是看不到一幢普通的房子，堡垒一座接着一座，全都相隔不远。 顾聿知从没见过这种堡垒，一时好奇的都看呆了…… 第290章 白色堡垒 谢长史见顾聿知小嘴微张，一脸好奇的小模样，低声和他解释：“殿下您看，这些堡垒都是用青石板铺建而成，防御程度比普通住宅好，火也不容易烧透。” 顾聿知听得连连点头，指着堡垒最上面的两个小洞道：“谢长史，那两个小洞就是窗户吗？” 他挠挠头，总感觉这样的堡垒虽然看起来很坚固，但是人住在里面都看不到太阳。 舒老师说了，人要是长时间不接触太阳，会抑郁的。 虽然他不懂抑郁是什么意思…… 谢长史顺着顾聿知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点头道：“没错，这些是窗户。” 顾聿知嘟着嘴道：“这样的话，他们的房间岂不是很黑呀。” 他失明过好长时间，最知道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有多难受了。 谢长史听他说黑字，立刻就反应过来他想到了什么，轻声安慰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殿下别看那两个小洞小，但是他们所开的方向都是经过计算的，能够确保这个房间一天日照的时间充足。” “而且，这个小窗户的作用，不仅仅是照明。” 顾聿知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谢长史的话吸引住了，好奇道：“还有什么呀？” “当然是防御！” 正巧这时路过一座堡垒，谢长史指着上方的两个小窗户道：“这个窗户从外面看很小，但是里面孔比较大，设置的有楼梯，以及置物架。” “而置物架上放着的就是重弓，只要狼烟起，井乡的百姓看到，乡长会敲锣警示乡民。所有的乡民会在第一时间去乡长那里拿领弩，然后回到堡垒中防御。” 谢长史看着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堡垒，心中说不出的遗憾：“可以说井乡的百姓，那是全民皆兵，是漠北军失败退守后，漠北非常重要的第二道防线。” 重弩！ 这么厉害的吗？ 顾聿知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摇头道：“我想象不出来。” 他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建筑。 谢长史道：“等会到了地方，殿下可以进去看看。” “这种堡垒只有在漠北才能看到，殿下觉得想象不出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听这种堡垒只有漠北有，顾聿知就眼睛一亮，美滋滋道：“那是不是皇兄都没见过？” 哈哈！ 这么一想，皇兄好可怜哦，这么多的地方都没来过，好多的风景都没见过。 楚王兄那个大笨蛋，还想坐皇位。 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就不会去想做这么不自由的事情。 马车又往前走了没多久就走不了了，几人只得下了马车往前步行。 好多年没有人住了，这里的荒草长得已经比人还高了。 顾聿知抬头都看不到前面的景象，只得拉了拉齐侍卫的袖子，让他把自己抱起来。 沿着荒草往前走了没多久就又看到了白色的堡垒，谢长史指着前面的堡垒道：“齐侍卫，我们往那个堡垒去，带小殿下进去看看漠北的特色堡垒。” 这些堡垒的木门已经腐朽了，齐侍卫抬脚微微用力门就踹开了，阳光透过小窗户照射进来，就看到漫天飘舞的灰尘。 房间里几乎没什么东西了，所有的东西都被掩埋在灰尘下，黑黢黢的一片，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门被踹开的时候，顾聿知就忍不住使劲咳嗽了起来，使劲用手捂着嘴，瞪大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齐侍卫等人也都捂着嘴轻声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后飞扬的尘土才又缓缓降了下去。 谢长史摇着头看了眼齐侍卫，显然很不满意他踹门的鲁莽行为。 “殿下，里面尘土多，殿下就在这里就可以看见了。” 谢长史指着那个从外面看很小的窗户：“殿下您看，这个窗户是不是从里面看就大了很多。” 顾聿知连连点头：“是呀是呀！不过谢长史，你说的楼梯和置物架在什么地方啊？” 谢长史环视了一圈，这才发现，原来那些黑黢黢的并不是灰尘，而是被火焚烧过后的灰烬。 他叹了口气道：“殿下可还记得，章侍卫抓住了那些人后，那些人曾说整个村子都被烧毁了……”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哦了声：“我知道啦！谢长史你是不是想说，这楼梯和置物架都被烧毁啦？” 他还想看看重弩是什么样子呢，但是很显然现在看不到了。 顾聿知鼓了鼓脸，伸长脖子不停往里看，可是这个房子里除了黑黢黢的灰烬之外，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真的是太遗憾了！ 要是没有楚王兄的那些算计就好了！ 井乡的这些堡垒，这么好，大家都能当兵一样对抗北狄人，楚王兄为什么要将这些人都害死！ 顾聿知在这一刻，对楚王那是相当的不满。 他甚至很想冲到江南去，问问楚王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了那个做什么都不自由的位置，害死了这么多的百姓，真的是件值得的事情吗？ 众人都没看到过井乡全民皆兵的盛况，这些事情也只是从霍先生那里听到的。 原来的霍家军令人敬佩，而井乡的百姓们更让人觉得了不起！ 顾聿知看完后才搂着齐侍卫的脖子小声道：“我们出去吧，我已经看过啦，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啦！” 要是可以的话，他也很想让百姓来这里，继续之前井乡百姓们的事情，守护着漠北。 但柯知府都没办成功的事情，他该怎么办呢？ 顾聿知挠挠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谢长史提醒道：“殿下，您想要找什么，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顾聿知这才想起来他们来井乡的目的，轻轻拍了拍头：“哎呀，我都忘记了。” 他指着荒草丛生，看不到一点明路的前方欢快道：“现在我们出发！让我们去找一个地势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 今天晚上势必是要在外面度过了。 顾聿知嘻嘻笑道：“自从上次和霍先生学习了野外生存的技能后，我都还没有实践过呢！” 他戳了戳齐侍卫的肩膀：“齐侍卫，今晚晚上看我的厉害！” 霍先生说了，要学以致用！ 第291章 井乡见到雪夜小伙伴 顾聿知一边指挥着齐侍卫往前走，一双大眼睛一边不停搜寻。 舒小涵的眼睛都快要看不过来了：“小王爷若是能下去看看就好了，这会正是万物疯长的时候，就是这么看一眼，实在是不好分辨。” 顾聿知挠挠头：“这样的吗？” 他有些委屈道：“可是舒老师，我的个子太小了，还没有这些野草高，我要是下去的话，谢长史他们就看不到我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荒草之中，说不定会有蛇，他想想就害怕。 顾聿知鼓着脸沮丧道：“我都来漠北一年多的时间了，为什么还没有长到齐侍卫这么高呀！” 众人皆严肃的神情，在听到顾聿知的这句话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殿下真是太可爱了。 他一个七岁的小朋友，还想和齐侍卫一样高，就是做梦都没有这么做的。 顾聿知听着谢长史他们的笑声，忍不住哼了声：“我听出来你们是在笑我！” 别以为他不知道，谢长史私底下和徐嬷嬷说他长得有点慢，让徐嬷嬷注意在膳食方面多给他补一补。 谢长史使劲忍着笑，忍了好一会儿后才道：“臣等可没有这个意思。” 齐侍卫忙接话道：“对对对，殿下的年纪还小。等殿下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肯定会比臣高的！” 一听这话，顾聿知才满意的哼哼了两声，搂着齐侍卫的脖子指挥着他往前走：“快走快走，我看到有块空地了，我们过去看看。” 齐侍卫干脆将顾聿知举了起来，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加快脚步往前走。 周围的荒草和大树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顾聿知抱着齐侍卫的头咯咯咯咯笑个不停，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众人在顾聿知的指挥下搭建帐篷，取水做饭，顾聿知则拿着自己的小佩剑在侍卫的陪同下，从帐篷往北，一点一点往前探查。 舒小涵率先给顾聿知画过小麦的图画，所以顾聿知大概知道小麦长什么样子，所以基本不用舒小涵指挥，顾聿知自己就排查了不少。 荒草长得有些高，顾聿知的进展很慢，只得悻悻回了营地。 顾聿知鼓着脸，踢踢踏踏的往前走，一抬头竟然看到了好长时间没看到的雪夜。 “啊！” 顾聿知大叫了一声，脚尖一点，快速往雪夜身边飞去，搂着的脖子笑的格外欢快：“雪夜雪夜，我好想你啊！” 雪夜偏过头蹭了蹭他的脸，咧着大嘴无声笑了起来。 两人笑闹了好一阵，顾聿知才察觉搂着雪夜的胳膊有些酸，嘟嘟囔囔道：“雪夜，你是不是又长大了？” 他拍了拍雪夜的头，示意雪夜趴在地上，他挨着雪夜躺下，用手比划了下身高，然后猛地坐了起来，鼓着脸不满道：“这才多久不见啊，你就长高了这么多了。” 比他都高了！ 他现在真的是亲王府里最矮的一个人啦！ 趁着雪夜没有起来的时候，顾聿知骑到雪夜身上，使劲揪了揪雪夜身上的毛：“连你也欺负我，哼！” 齐侍卫哈哈笑了出来，随后就察觉到谢长史等人看着自己的视线有些奇怪，他猛地一把捂住嘴，假装很是无辜的望着天。 雪夜任由顾聿知拔了好一会儿毛后才驮着他往旁边的山上飞驰而去。 顾聿知搂着它的脖子，转头冲着谢长史喊：“谢长史，齐侍卫，我要去见雪夜的娘亲啦！等会就回来啦！” 齐侍卫往前追了一会儿，却发现雪夜趟过的那片荒草地看不出一丝痕迹，他只得无功而返。 雪夜带着顾聿知一直往上，直到到了山顶，它才猛地从山顶上冲下了山。 顾聿知紧紧搂着它的脖子，小脸刺激的红扑扑的，使劲咬着嘴唇，这才没有让自己叫出来。 身旁的风景全都变成了虚影，没一会儿就到了山底。 到了这里，顾聿知就有些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山底下此起彼伏的狼叫声。 顾聿知紧靠着雪夜站着，抬头就见整个山谷大大小小的狼，灰色，褐色，黑色，只有雪夜和它的娘亲是纯白色的。 雪夜的娘亲站在众狼的最前面，瞧见顾聿知慢慢向前，走到它面前，绿眸紧盯着他，鼻尖微微耸动，闻了闻顾聿知的味道，这才用头拱了拱顾聿知，表示了它的欢迎。 顾聿知瞧了好一会儿后才猛地抱住了雪夜娘亲的脖子，欢快道：“雪夜的娘亲，你好呀！我们好久都没见了呀，你还记得我吗？” 狼王点点头，张嘴叼住他甩到自己背上，驮着他往前走。 绕过茂密的树林后，到了它的地盘。 就算是天有些黑了，顾聿知还是能看的出来，这里山清水秀，河水波光粼粼，河边还开着好多好看的花朵，顾聿知哇的惊叹一声：“好好看呀！” 雪夜满脸骄傲，扬着头嗷呜叫了声，问他我家这么好看，你要不要跟着我住在这里？ 顾聿知鼓着脸道：“不行的哦，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他跟着狼王在这里绕了好一会儿，又品尝了一下动物送来的水果，直到月亮都升到半空中了，顾聿知才重新坐在了雪夜的背上。 他正要和狼王拜拜，忽然想到了什么，翻身下来在地上画画：“雪夜的娘亲，你看看这个哦，这个植物叫小麦，如果你有看到的话，要告诉我哦，这个对我很重要。” 他指着麦穗道：“这个叫麦穗，里面的东西是粮食呢。” 舒老师说，小麦可是非常重要的粮食，比番薯和马铃薯要重要多了。要是大面积的种植出来，对百姓和皇兄都是非常重要的。 雪夜的娘亲低头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将这个植物的样子记住了，才嗷呜叫了声，让雪夜将顾聿知送回去。 顾聿知回到营地时，已经在雪夜的背上睡着了，被守在山脚下的齐侍卫接了回去。 他单手抱着顾聿知，屈膝揉了揉雪夜的头：“雪夜辛苦你啦。” 雪夜晃晃头，喉咙处发出低吼声，也没离开，跟在齐侍卫的身后去了营地。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雪夜一直陪同在顾聿知身边，直到他们走才离开。 第292章 谢长史，你相不相信有神仙 众人在井乡待了差不多十天的时间，顾聿知带着众人每天往前推进一点，直到快到城墙边了，还是一无所获，顾聿知才不得不下令带着众人往回返。 顾聿知坐在马车上，趴在床榻上，鼓着脸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舒老师舒老师，井乡没有找到，那小麦会不会在北狄那边啊。” 舒小涵也有些失望，但这个结果她也不是没想过：“应该是吧。” 主要历史上没有桑朝这个国家，舒小涵也是根据官制和他们所穿的衣服猜测可能是宋明这个时期，但宋明时期，国内的小麦种植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 可桑朝还没发现小麦。 这就让舒小涵很不确定了，一时间有些后悔和顾聿知提了小麦的事情。 舒小涵很有些郁闷道：“小王爷，这几日没有找到小麦，我就在想，也许你们这个朝代，并没有小麦。但是你不要沮丧，等小王爷你到了辛凉后，我尽量努力提高水稻、番薯等农作物的产量。” 顾聿知哦了声，还是觉得有些不开心，回去的时候连开窗户看风景的心思都没有了。 谢长史不知道顾聿知在井乡去找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什么难受，想了想道：“殿下，我们去全州，还是直接去回辛凉？” 见顾聿知还是提不起兴趣，谢长史道：“要不直接回辛凉吧？殿下不是说，想和陈典仪说要种植桑树林的事情吗？” 听到桑树林，顾聿知才来了些精神，偏头看向谢长史，瓮声瓮气道：“那好吧，那就回辛凉吧。” 谢长史见侍卫们距离马车的距离都不是很近，往顾聿知的身边凑了凑，小声道：“殿下，您可以和臣说一说，为什么要大量种植桑树吗？” 如果是纺织行的话，麻布和棉花就已经能够支撑的起纺织行的运转了。 顾聿知眼睛一转，凑到谢长史身边小声道：“谢长史谢长史，我和你说个小秘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哦！” 去井乡的时候，顾聿知就问过舒小涵，如果发现了小麦，他该怎么和谢长史他们说，小麦是可以吃的？ 之前番薯和马铃薯就蒙混过关了，小麦可不好糊弄了。 谢长史这么聪明，肯定会怀疑的，还不如主动坦白。 而谢长史在听顾聿知说不能告诉别人的小秘密时，眼睛一亮，心满意足的捋了捋胡子。 果不其然，他才是小王爷最信任的人！ 谢长史沉着脸点头：“殿下但说无妨，臣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顾聿知这才嘻嘻笑了下，按照舒小涵教他的神神秘秘道：“谢长史，你相不相信有神仙啊。” 他指了指天空的方向：“我做梦梦到神仙啦。神仙和我说，全州往北的地方有一个新的粮食作物叫小麦，让我来找……” 顾聿知鼓着脸沮丧道：“可是我没找到。” 谢长史忍得浑身都在颤抖，死死咬着下唇，这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他就说小殿下为什么会突发奇想来井乡，还要来这种荒草比较多的地方，原来是“神仙”和小殿下说的。 谢长史本想说神仙一说是无稽之谈，但一想到小殿下之前那郁郁寡欢的样子，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殿下应该和臣早些说的，这样臣可以多安排些人手来找呀。” 听到谢长史这么说，顾聿知大眼睛顿时就瞪圆了，抓着谢长史的手道：“谢长史你也相信有神仙是不是？” 虽然这些话是舒小涵教他的，但是顾聿知想一想也觉得文掌柜和舒老师就像是神仙一样。 他晃晃小脑袋，语气更加神神秘秘：“我和你说哦，神仙不仅给我讲了新的农作物，还和我说了桑树皮可以造纸。” “他还和我说，桑树皮造的纸特别的特别厚实，柔韧，比我现在用的纸好用多了呢。” 谢长史眼神一闪：“造纸？” 殿下以前可从未接触过造纸这一说！ 这一瞬间谢长史才开始真的相信，小殿下所说的什么“神仙”。 他不相信有神仙，但他确信了，小殿下的背后有高人指点，而这个高人，神出鬼没的，到底是如何和小殿下接触到的？ 谢长史压下心底惊疑，试探道：“殿下，那神仙可有和殿下说，桑皮纸应该怎么做吗？” 顾聿知挠挠头，鼓着脸摇摇头，随后理直气壮道：“神仙只是给我指引了一个方向，才不会和我说具体怎么做呢！” 见谢长史一脸狐疑的样子，顾聿知忙道：“可是神仙和我说啦，桑皮纸是用两到三年的桑树枝的树皮制作的。” 真实原因是，舒老师说她记不太清楚步骤了，所以要造纸行的人慢慢摸索才可以。 造纸一行，谢长史也不清楚，但桑皮纸的确闻所未闻。 如果桑皮纸真的存在，也很有可能最后造纸失败。 他不想看到最后失败后，小王爷和今日一样蔫耷耷的样子，但如果不让小殿下尝试…… 谢长史不由就想过了小殿下之前和他说的那句，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的话。 他无声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去了辛凉后，殿下和陈典仪说起这事，只需要说是在古书上看到的片段，而这个古书是什么，殿下就不需要言明。” 有他在，陈典仪等人肯定不会有所怀疑。 “不过大量种植桑树，还需要不少人手，辛凉这边，只怕是不好处理。” 辛凉百姓们今年首先种植去年垦出来的荒地，种植完这些后，才会继续往前推进继续垦荒。 陈典仪之前和他商量过，已经给辛凉的百姓们下了新的命令，今年若是没有意外，辛凉今年的粮食产量，要比去年多三分之一。 这算是很重的任务，只怕陈典仪不会愿意分人出来种植桑树。 顾聿知也知道和桑皮纸相比，陈典仪肯定更愿意种植粮食，毕竟若是北狄人来犯，桑皮纸可救不了百姓的命。 他鼓了鼓脸道：“我上次和皇兄写信的时候说了，那些受到牵连被流放的人，都流放到辛凉来，也不知道皇兄会不会同意！” 第293章 众妃的礼物到了 因为将文掌柜和舒小涵的存在转变成了神仙，顾聿知就觉得自己可以和谢长史分享好多事情。 在回辛凉的路上，顾聿知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和谢长史之间的关系更是肉眼可见的亲密了起来。 到了辛凉，顾聿知站在车辕上，齐侍卫往前站了两步，本来是想让顾聿知扶着自己，或者干脆将他抱下来，谁知顾聿知竟牵着谢长史的手跳了下来。 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肯定是这几天谢长史说了自己坏话！ 顾聿知下了马车没多久就松开牵着谢长史的手，学着他的样子背着手往临时驻点的方向走。 陈典仪还在忙，听到人说殿下来了，推了事情就赶紧跑了过来。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让谢长史去忙活忙活，他好和小殿下亲近亲近。 但众人都没想到的是，顾聿知椅子都没坐热，皇后以及众嫔妃给他送的大礼就到了。 章侍卫磨磨蹭蹭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将这些人平平安安送到了辛凉，顿时就松了口气，翻身下马的时候，脚竟然软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 “哎呦！”听到消息出来的齐侍卫瞧见这一幕，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章侍卫，哪怕就是我们再长时间不见，你也不用和我行此大礼呀！” 章侍卫腿脚有些发麻，死死咬着牙将这股劲撑过了后才抬头看了眼齐侍卫，朝着他呸了下，扬声道：“殿下，皇后及后宫各位娘娘给您送的礼到啦！” 本来就在往这边走的顾聿知听到这话，两条腿捣腾的更快了，到后面更是恨不得直接飞过来。 他一脸笑眯眯的样子，谁知一抬头就看到章侍卫后面不仅站了好多的人，还有好多的马车以及行李。 顾聿知眨眨眼，这是什么情况啊？ 难道真的是皇兄同意了将受牵连被流放的人送到辛凉来了？ 他挠挠头又看了眼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又觉得不应该啊。 这些人不说绫罗绸缎的，但身上的料子都是比较好的料子，根本不抄家流放的人能穿的。 顾聿知正要开口门，忽然见谢长史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背影看起来还微微有些颤抖。 而前面马车上下来的一个小姑娘，在她身后那个妇人的催促下，抿唇对着谢长史喊了声：“爹爹……” 爹爹？ 顾聿知猛地瞪大了眼睛…… 再看一开始跟着他来辛凉的那些随从，都不由走向了人群，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亲人。 顾聿知眨眨眼，随后咧开嘴笑了起来：“舒老师舒老师！皇兄虽然没有答应将人都流放到辛凉来，但是皇兄将谢长史他们的家人都带来了！” 相处了快两年的时间，顾聿知当然知道谢长史他们有多思念家人，也知道皇兄将谢长史等人的家人扣着是因为什么。 这件事，他是偷偷在信里说的，压根没让谢长史他们知道，就是怕皇兄不同意，谢长史他们会失望。 但他没想到，皇兄真的把人送过来了！ 顾聿知小手捏成拳头，小脚不停点着地，兴奋的想要叫。 皇兄真的太好啦！ 但看着看着，顾聿知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转身瘪着嘴，狠狠擦拭了一下眼泪，吸着鼻子无声道：“文掌柜，舒老师，谢长史他们都团聚了，但是我母妃还没过来。” 母妃虽然每次都说现在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了，因为身份尊贵，再加上皇后嫂嫂她们对她都很亲近，母妃之前宫里那些踩高捧低的宫人都被清理走了。 但是就和母妃看不到他现在有多好，总是担心他一样，顾聿知也在时时刻刻担心着自己的母妃。 徐嬷嬷不在，那些宫人会不会阳奉阴违对母妃不好？ 顾聿知使劲瘪着嘴，眼眶泛红：“舒老师，我想我母妃了！” 他垂着头，慢慢往住处走去，边走边掉眼泪，时不时用手使劲抹一下。 刚才那个小姑娘喊谢长史爹爹…… 虽然他没看到谢长史的表情是什么，但他就是知道，谢长史肯定很高兴。 他很高兴谢长史他们家人团聚，但是一想到自己他就想哭。 舒小涵和文掌柜对视一眼，两人不由都叹了口气。 一开始在知道顾聿知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文舒二人就有这种担忧。 当顾聿知看到别人都阖家团圆的时候，他心里是什么感想？ 但文舒二人都没有阻止他，毕竟这真的是一个很好收买人心的时候。 谢长史齐侍卫他们虽然很疼顾聿知，但本质上还是皇上的人，这一点从谢长史教授顾聿知就可以看的出来，谢长史想让顾聿知将忠君两个字，刻进骨子里！ 她能理解谢长史的做法，但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她心底最深处真是没办法真心喜欢谢长史这些人。 而文掌柜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没有阻止顾聿知的这一做法。 虽然料到了，但看到顾聿知哭得这样伤心，舒小涵心底还是针扎一样的难受。 她上前虚虚抱着顾聿知，轻轻拍着他的背：“小王爷想哭就哭出来吧。你现在才多大啊，本来就不是该离开娘亲的时候。我们偶尔哭一哭也没事的！” 在后世，也有很多人哪怕成年了，也会因为各种的不顺利而想爸爸妈妈，和爸爸妈妈打电话哭诉，所以小王爷这么小，该哭就哭，有什么好压着的？ 顾聿知却摇摇头，又狠狠擦了擦眼泪：“我才不哭呢！反正母妃也会过来的。” 就是等待的时间比较长而已，还要等…… 他默默盘算了下，还要七八年呢。 舒小涵见状连连点头：“对对对，小王爷说的对，再过几年太娴妃也就过来了，到时候她一看亲王府这么霸气，绝对会以小王爷为荣的！” 她边说还边冲着顾聿知竖起了大拇指，一脸搞怪的样子，这才把顾聿知逗笑了。 顾聿知抿着唇道：“我真的没关系的舒老师。” 他食指大拇指捏在一起，然后分开一条很细小的缝：“我就是有一点点想我母妃而已……” 第294章 淑妃嫂嫂可真是个好人 顾聿知在临时驻点悄悄和文舒二人说着心里话，而没有成亲的章侍卫和齐侍卫等人很快就注意到他不见了。 尤其是章侍卫，心思更为敏感一些，他拍了下脑袋，暗叫一声：“糟糕！” 跟随着殿下来漠北的大多数随从都已成亲，老婆孩子都跟了过来，而太娴妃却没有办法过来。 这样喜庆的时刻，殿下却偷偷藏起来了，肯定是触景伤情了。 章侍卫想也没想，招呼着押镖的人就往顾聿知的房间走去。 “殿下！”章侍卫站在门口扬声道，“殿下，淑妃等娘娘还给您送了别的礼物过来，您现在要看吗？” 顾聿知双手一抹眼泪，跳下椅子，小跑着到了门口，沙哑着嗓音道：“要看的要看的，章侍卫，是什么呀？” 章侍卫快速抬眸看了眼顾聿知，见他果然两只眼睛红红的，不仅如此，就连鼻尖都是红的。 他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带着笑，朝后面的人招了招手，就见两个陌生的人走了过来。 章侍卫道：殿下，这两人是淑妃娘娘给您送的礼物，是首饰行的很有名的匠人。” 他边说边递过去一个盒子：“殿下您看这个，这个也是淑妃娘娘送给您的，是几家矿场的书契。” 顾聿知茫茫然接过书契打开一看，就见这些书契都是签订好名字的。 有了这个书契，顾聿知的首饰行就可以直接从他们家的矿场购买原料，降低自己首饰行的成本。 顾聿知没想到淑妃嫂嫂竟会送自己这样大的礼物，一时间都愣住了，连之前伤心的事情都顾不上想了。 这两个匠人走了上前恭恭敬敬跪了下来：“小的左竹、董祥参见闻王殿下，闻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的左竹比较擅长金银类的首饰。” “小的董翔比较擅长珍珠，玉石等首饰的镶嵌工艺。” 顾聿知不是很懂，但也知道这两个人会得应该比较全面，哦了声让他们站起来在一旁候着。 而章侍卫则将其他的礼物也拿了出来，他一一看过去，最后定格在了章侍卫手中的那个小盒子上面，他打开一看，就见里面是用一个水润通透的玉如意。 玉如意下面压着的是他母妃的书信。 顾聿知顾不得看其他的东西，忙将书信展开，这才知道，原来母妃送的这个玉如意，是找国寺主持开过光的，不仅能保护他，放在枕边，还清心明目的作用。 顾聿知捏着玉如意鼓了鼓脸：“章侍卫，你知不知道母妃给我送这个玉如意麻烦不麻烦啊。” 他之前就听过国寺主持的大名，自然知道他亲自开过光的东西在宫外可是千金难求，还传言说他轻易不给人开光的呢！ 章侍卫哪里知道这些细节，只得摇头道：“臣不知。但臣想，殿下是为桑朝百姓做出了重大贡献的亲王，国寺主持若是知道太娴妃这玉如意是为殿下所求，定会满心欢喜的。” 顾聿知不知道因为番薯和马铃薯，他这个闻王的名号已经传遍了桑朝各地。 因此他不敢相信章侍卫说的，国寺主持会满心欢喜的话。 但他反复摸了摸这玉如意，倒是真的相信了母妃在宫里没有被人为难这话。 跟着文掌柜学了这么久，顾聿知还是能够分辨的出这玉如意的质地到底如何，这种品质的玉，他在宫里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拥有过。 由小窥大，母妃在宫里的生活定然不会差的。 直到这时，顾聿知的脸上才露出一个真正的笑，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母妃把这个玉如意给我了，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了。” 章侍卫正要说话，就见顾聿知仰着头，满脸骄傲道：“没有也没关系，我现在可是有矿场的人了。” 章侍卫连连点头：“是是是，小殿下说的是。您现在有玉石矿，以后啊，太娴妃和后宫各位娘娘的首饰就靠您了。” 这本来只是章侍卫想让顾聿知转移注意力而随口说的一句话，却不想顾聿知眼睛一亮，听进去了！ 他扭头看着那两个匠人：“你们会设计首饰吗？会亲自做嘛？那你们收不收徒弟啊？” 在有了这么多的产业后，顾聿知自然知道首饰行要想运转起来，最缺的就是这种很专业的匠人了。 但如果首饰行只有这两个匠人，那可不行。 所以他要问问这两人带不带徒弟，如果带的话，沈侍卫就可以安排招人了。 如果不带…… 顾聿知鼓着脸想，那就要再从别的地方挖人了！ 左竹和董翔又连忙跪了下去。 在来漠北的时候，掌柜的可是说了，淑妃娘娘格外看重闻王殿下，让他们来了后，切不可因为自己会些手艺就目中无人，让他们对闻王尊敬着些。 他们满心忐忑，生怕闻王殿下恃宠而骄…… 但他们没想到，他们满心的担忧，在听到闻王稚嫩却又有条有理的声音后，不自觉就散开了。 左竹的头紧紧靠在手背上，恭敬道：“回殿下，带徒弟的。” 董翔也连连点头：“小的也是。小的和左竹在京城也有带徒弟，这次过来漠北，各自带了两名徒弟过来。” 不过他们带过来的徒弟都是刚入行不久的，还没有单独上手的资格。 不过这些顾聿知可不在乎。 在听到他们两人说会带徒弟的时候，他眼睛都亮了，握着小拳头大喊：“淑妃嫂嫂可真是个好人！” 他手掌心向上做出个往上抬的手势：“你们快起来吧。” 等两人恭恭敬敬站好后他才继续道：“现在首饰行还没有开起来呢，所以你们暂时不用去上工，可以先去我们的矿场看看，再挑选挑选徒弟。” 他现在可是有钱人了，开首饰行的事情自然不用那么着急。 左竹和董翔二人连连点头：“是，小的谨遵殿下安排。” 等这两人退下后，章侍卫才继续道：“贤妃娘娘给殿下送了三千两黄金，臣已经给管家入库了。” 谢长史不在，管家就担当起了看管库房的重责。 也正是因为章侍卫提前送银子回去，知道顾聿知不在昌州，这才会带着谢长史等人的家属，直接来了辛凉。 第295章 谢长史等人的臣服 有了这么多贴心的礼物，顾聿知的心情也彻底好了起来。 他还是很想母妃的，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建设辛凉，努力赚钱，等漠北军重现当年霍家军的威名后，重创北狄，保护漠北平安。 霍先生在决定正式教授他霍家兵法后，就和他说过，与其被动，提心吊胆的等待北狄人进犯，不如主动出击。 霍家的人预判过，不出意外，北狄人三年之内不会来犯，但三年之后呢，若是出了意外呢？ 难不成漠北的百姓永远悬着一颗心，洗干净脖子等着北狄人来宰？ 所以作为霍家军的一员来说，霍先生的建议就是迅速整顿漠北军，主动出击，再保漠北最少十年平安。 顾聿知捏了捏玉如意，心中默默祈祷，三年后他就十岁了。 希望皇兄能看在自己大败北狄，立了军功的份上，提前让母妃来漠北。 他鼓着脸正要离开，就听身后一阵喧哗，他转头一看，就见谢长史等人携带着家属过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谢长史看到他后忙将小女儿放在了地上，带着一家人恭恭敬敬给顾聿知磕头行礼。 在刚才短暂的交流中，谢长史知道是小殿下和皇上说了让他们家人来团聚的事情。 谢长史等人知道父母妻儿留在京中是为了什么，来漠北的时候也已经做好了这辈子不能再团聚的可能。 但他们谁也不知道，小殿下竟然会偷偷劝说皇上，还成功了！ 谢长史眼眶泛红，真心实意给顾聿知磕了三个头，声音颤抖：“臣等，谢殿下恩情。” 他们对小殿下的感情，从一开始只是皇上派给他们的任务，后来就是真心实意的疼爱，到现在，就不仅仅是疼爱了，而是心甘情愿的辅佐。 从得知顾聿知偷偷给皇上写信，让他们一家团聚开始，谢长史等人就已经彻底臣服了。 所有人的人跪拜都变得虔诚，看得舒小涵眼眶发热，忍不住道：“之前我和文掌柜还觉得这事做的不好，皇上可能会猜忌小王爷呢，却不想这么难的事情，小王爷办到了！” 文掌柜也有些意动，看着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的谢长史等人，他不由就想到了自己。 其实，小殿下的魅力何至于此啊！ 这些来漠北辅佐他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是真心喜爱小殿下的？ 顾聿知不是没被这么多的人跪拜过，但跪拜的人是谢长史等人，他就有些呆住了。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将谢长史和陈典仪他们给扶了起来：“谢长史，陈典仪……” 他歪着身子探头往刘典仪那边看去：“还有刘典仪，今晚你们就不用过来和我商量事情了，和家里人一起说说话什么的吧。” 他挠挠头嘿嘿笑了声：“要是我母妃来了的话，我肯定是不会想拉着母妃说很多话的。” 顾聿知挑着小眉毛，一副傲娇的小表情：“文掌柜，舒老师，我说的对吧？家人来了，就要好好陪伴才行！” 他可是记得呢，舒老师一直说她非常后悔还活着的时候，没有多陪陪父母，多陪陪孩子。 想必谢长史他们，在来了漠北后也很后悔之前没有多陪陪孩子吧。 他刚才都看到了，谢长史的小女儿，都不认识他了呢！ 谢长史和陈典仪等人对视一眼，眼底都闪着泪花。 一年多时间没见，谁不想和家里人好好说说话，但这不符合规矩。 不过现在既然小殿下都这样说了，那他们自然却之不恭了。 陈典仪熟悉这边的布局，想办法先将众人安排好，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顾聿知则坐在椅子上，晃了晃小脚看着齐侍卫和章侍卫，他挠挠头：“你们二人没有成亲，所以这次你们的家人没有过来。” 他歪着头想了想，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道：“好像侍卫们，大多都是没有成亲的哎。” 真的好奇怪啊，这是为什么呀？ 顾聿知想不明白，而齐侍卫和章侍卫之前根本就没想到这一点，这会儿一听小殿下这么说才咦了声，好像真的是这样啊。 原本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看到谢长史他们一家团圆，牵着妻儿的样子，他们竟然有点点羡慕。 齐侍卫大着胆子道：“殿下，不如您和皇上回信，让皇上给臣配一门婚事吧。臣不要大家闺秀，最好是能和臣一起上战场的。” 漠北可不是京城，北狄人随时都有可能会攻进来，要是一个不经事的大家闺秀，只会影响他拔刀的速度！ 他之所以和小殿下说这事，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的母亲，若是让她给自己相看，那相看的肯定是大嫂那样的大家闺秀。 他又不用继承齐国公府，娶媳妇最重要的当然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齐侍卫嘿嘿笑着给顾聿知鞠了三躬：“殿下殿下，拜托您啦！” 他虽对未来妻子的身份不看重，但他好歹是世家子弟，妻子的身份肯定不能太差，否则就是殿下开口，皇上也不会应允的。 顾聿知小嘴微张，不懂为什么齐侍卫成亲要自己和皇兄开口。 他嘟着嘴想了想道：“我才不要说呢。皇兄那么忙，齐侍卫成亲这种小事，我才不要麻烦皇兄呢。” 齐侍卫看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想了想道：“殿下，您不是一直想开一个女子学堂吗？” 顾聿知眨眨眼，不知道齐侍卫说这个干嘛，但还是点点头：“是呀是呀。” 因着去年有大量的难民迁入，辛凉的孩童人数已经有不少了，更何况今年还有不少已经怀孕的妇女。 学堂一事，谢长史早就和顾聿知说过，他们也已经决定了，今年官役最重要的是修建大型水库和水渠，而学堂，是明年的任务。 而修建学堂一事，舒老师也和他认真提过，想要建立一所女子学堂。 他见识过舒老师的厉害，自然知道若是女子能有机会学习，所做出的成就不比男子差。 但谢长史一直没同意，女子学堂，那可是从未有过的，若是要建立，所遭受的阻力会很大…… 第296章 女子学堂 听齐侍卫这么说，顾聿知眼睛一亮，跳下椅子拉了拉他的手：“齐侍卫齐侍卫，你有办法让谢长史同意开设女子学堂吗？” 他鼓着脸道：“我也不是要让女子学习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去参加科举，谢长史为什么不同意啊。” 其实一开始舒老师说要建立女子学堂的时候，顾聿知也是不同意的。 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女子学堂，哪怕就是尊贵如皇嫂他们，都是在家学跟着夫子识字，她们所学习更多的是操持庶务。 男主外，女主内，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他记得当时舒老师格外生气，反手指着她自己道：“小王爷，你看看我，我难道还不能代表，女子没有不如男吗？” 顾聿知委屈的缩着脖子：“我没有说你不如男子啊。可是舒老师，我们不是你口中的那个现代，我们这里没有女子学堂，更没有女子科举。” 他鼓着脸辩解：“这事就是皇兄提议，那些世家大儒们也不会同意的，更何况是我这个不受宠的王爷了。” 顾聿知对于自己的地位很有自知之明，哪怕皇兄和各位嫂嫂们现在表现的很喜欢他。 可一旦他做了什么威胁到皇兄的事，皇兄他们绝对会收回对自己的优待。 舒小涵觉得很不公平，想要努力争取，但看着小王爷，鼓着脸一脸无辜看着自己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这是在强人所难。 让女子科举，在这封建的古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舒小涵沉默了好久，终于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殿下，如果成立女子学堂，不是为了让女子参加科举呢？就是想让她们能有个正规的地方学习一技之长。” “比如纺织，厨艺，庶务等……” 顾聿知挠挠头，不用学习四书五经，不用参加科举的四书五经，好像是可以的啊。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看到舒老师这样难受。 顾聿知当即就答应了舒小涵，转头和谢长史说起成立学堂的时候，他就提出了女子学堂一事。 但他没想到的是，谢长史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和他一开始的想法一样，自古以来没有女子学堂，若要成立，肯定会很艰难。 而纺织，庶务等根本不用专门成立一个女子学堂，在纺织厂，或者是家学就能学习。 被谢长史这么一说，顾聿知又觉得好像也对，他也就没再说了。 谁知等谢长史离开后，舒老师才继续道：“小王爷可有想过，这世间女子本就生存艰难，更有不少穷苦人家，为了生儿子将女儿卖掉，或者干脆扔掉，这些女子连进入家学，或者是纺织行学习的机会都没有……” 要是舒小涵说别的，顾聿知可能还不太能理解，但说到扔掉孩子这事，顾聿知就明白了。 父皇还在世的时候，后宫有一位妃子怀孕了，偷偷找太医验了脉，说这胎是个公主，那妃子就利用这个孩子，设计陷害了另一名妃子。 母后公布出事情的真相后，他当时还问母妃，不是说天下的父母都疼爱自己的孩子嘛，为什么这个妃子要将孩子打掉。 后来再稍微大一点他才明白，没有别的，只因这个孩子是公主而不是皇子。 每次想到这件事，顾聿知就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现在，舒老师说，创立女子学堂，可以让那些被扔掉，被放弃的女孩子不仅有安家之所，还能让她们有一技之长，他的心瞬间就坚定了不少。 只不过，不管他怎么说，谢长史对成立女子学堂的事情都模棱两可，不肯给个具体的回答。 但此时齐侍卫的话让那个顾聿知看到了希望。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齐侍卫，就听齐侍卫摇摇头：“我其实也没什么把握。我就是想着若是我娶了一个会上马杀敌的姑娘为妻，那我就让她当夫子，让那些喜欢学武的姑娘们，跟着她一起学习。” 章侍卫眉心一动，看着齐侍卫的眼神带了些陌生。 他倒是没想到，齐侍卫的想法竟然这么的，与众不同…… 顾聿知瞪圆了眼睛，呆愣愣看着齐侍卫，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也不认识齐侍卫了。 而舒小涵却不由自主的尖叫了起来：“我的天哪，不愧是我一开始就很看好的齐侍卫，他竟然会有这种想法！这种男人，在这封建的古代，那简直就是万里挑一啊！”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家的姑娘，会这么幸运嫁给齐侍卫！” 顾聿知捂着耳朵，缩着脖子，等舒小涵尖叫完才小大人般叹了口气：“舒老师你吓死我了！” 他说着还拍了拍胸口，好一会儿才道：“齐侍卫，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啊。” 齐侍卫挠挠头，笑的有些憨：“也不是今天才有的这个想法。” 他看了眼顾聿知，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在去井乡之前，陆将军曾找臣谈过话，他问臣，等辛凉建设好，臣是什么想法。” 齐侍卫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深入想过这些，他来漠北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小殿下，后来的想法就是小殿下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所以一听到陆将军的问话，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应该会当个守备。 但看着陆将军的那双眼睛，守备两个字，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陆将军说，希望臣能够参军，成为漠北军的一员。” 齐侍卫越说头垂的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满是心虚道：“陆将军说，臣武力高强，又是世家子弟，当一城守备实在屈才，他想让臣当漠北军先锋。” 顾聿知脸上的期盼一点一点的僵在了脸上，心跳加速，满脸慌乱。 他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了两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呀。” 不是在说女子学堂的事情嘛，为何齐侍卫会说陆将军让他去漠北军当先锋的事情？ 尤其是他还用这种很期盼的语气说出来。 顾聿知瘪着嘴，刚才母妃没来的委屈顿时又涌了上来。 陆将军和他抢齐侍卫，陆将军是坏人，他不要喜欢陆将军了！ 第297章 女子军队 顾聿知也不是没想过，等漠北稳定，辛凉夜建设好了之后，齐侍卫他们要是还在，到底应该在什么职位。 而辛凉守备，的确是顾聿知觉得最合适齐侍卫的位置。 可现在听齐侍卫说这样的话，他就知道齐侍卫其实有自己的打算。 他使劲憋着嘴，暗暗想着，他真的不想和齐侍卫他们分开。 齐侍卫看着憋着小嘴，眼睛通红，一副要哭不哭倔强小模样的顾聿知，头重重锤了下来。 他小声继续道：“陆将军和臣说了这事后，给臣看了一些兵书，里面包含了很多比较着名的战役。而臣也是才看到了前朝刚建国时，一场很有名的战役。” 齐侍卫的本意是想提起顾聿知的兴趣，暂时忘记他之前说的话，却不想一抬头就见顾聿知还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齐侍卫简直要疯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说的这话会让小殿下这样在意。 气氛一时僵住了。 章侍卫见状不对，忙站出来打圆场：“殿下，我们听听看，齐侍卫所说的这个战役，和女子学堂，以及他的未来夫人有什么关系好不好？” 顾聿知还是不说话，章侍卫也有些无奈，想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得给了齐侍卫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齐侍卫一个劲挠着头，只觉得头都要挠秃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此时的他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他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就算对漠北军再心动，那也是辛凉建立好以后的事情，他干嘛要嘴贱非要在这个时候提呢！ 这下好了，小殿下肯定会觉得自己不喜欢他，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齐侍卫清了清嗓子，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想要解释的话，始终说不出来。 顾聿知使劲憋着嘴，好一会才开口：“你说呀，你什么不说了？” 其实从上次他失明，文掌柜想要解除契约离开后，他就知道，其实不管是文掌柜舒老师，还是谢长史他们，没有人会一直陪着自己的。 对于文掌柜和舒老师来说，他只是他们众多宿主中的一个，等他们任务完成后，他们就会离开，寻找新的宿主合作。 而谢长史他们虽然是自己的随从，但他们本来就是皇兄的人，说不定等他这边安定了，皇兄就会把他们召回去。 哪怕他们没有回去，对他们来说，他们还有更亲近的家人在…… 但是知道归知道，这么早齐侍卫就说出这种话，还是让顾聿知伤心了。 他本来不想理齐侍卫的，但又好奇齐侍卫为什么这么说，只得不情愿开口。 齐侍卫心虚的哦了声：“有兵书证明，那场战役中，立了最大功劳的人不是大将军，而是开国皇后！” 顾聿知跟着重复了一遍：“开国皇后？” 他才启蒙，对于前朝的事情也只是知道他们覆灭的原因，哪里还知道前朝开国时候的事情。 但一国皇后能出现在兵书里面，听起来就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 齐侍卫点头道：“是的，没错！” “在前朝建国之前，开国皇后就成立了女子军队，跟着开国皇帝南征北战，是当世有名的女将军。” 顾聿知没见过上战场的将军，更别提女将军了，一时间所有的兴趣都被勾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齐侍卫被他这样盯着，自然明白小殿下暂时将那件事忘记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继续道：“在占领京城的那场战役中，开国皇后所率领的女子军队大放异彩，斩杀了敌将。” 顾聿知晃了晃小脑袋：“后来呢后来呢？女子军队怎么样了？” 他挠挠头努力回想，但是好像没听说有什么女子军队的事情呀。 齐侍卫叹了口气：“成功占领京城后，文臣们不愿意承认皇后对于建国所做出的贡献，逼着皇上将女子军队解散，压下了这件事。那些功劳，也都被当时的皇上所认领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件事只存在于兵书之中。 齐侍卫继续道：“臣是个武将，不懂文臣的弯弯绕绕。对于臣来说，只要是能抵抗北狄人的侵犯，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又有何妨？” “所以殿下，臣想，若是可以，我们也可以成立女子军队。” 武将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谁强他们就服谁，对方是女子也没关系。 相反，因为自己不如一个女子，会让他们更加努力训练，绝对不会因为觉得丢人而打压她们。 齐侍卫的脑海中不由就闪过了一个身影，火红的骑马装，朝着坏人挥舞过去的鞭子…… 他忽然眨眨眼，自己怎么会想到那个人？ 章侍卫一听这话也来了几分兴趣：“齐侍卫这个想法倒是挺不错的。” 对于北狄人来说，女人就是附属品，别说上战场了，北狄的男人对于女人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会有。 他们瞧不起女人！ 若是漠北军能有一支女子军队，各方面不输男子，在战场上，北狄人定会因为轻视而吃大亏！ 不过，女子学堂都难以成立，女子军队…… 章侍卫虽然觉得这是个好想法，但难以实现。 舒小涵却在齐侍卫说女子军队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捂着脸在原地使劲的跳，无声的尖叫。 好一会儿才道：“小王爷小王爷！这件事不管多难，都请你一定要答应下来！” 舒小涵忽然发现，冥冥之中她选择了小殿下，也许并非只是在农事上面帮助小殿下。 她可以潜移默化的影响小王爷，让这个不存在于历史书上的封建朝代的女子们，能够活的比之前好…… 她长舒一口气：“在我们现代，有很多非常优秀的女兵，她们的优秀真的不比男人差！” 见顾聿知眨着眼没说话，舒小涵不由就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是起码齐侍卫他们不觉得这是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不是吗？” 而谢长史等人…… 舒小涵敢保证，经历了家人的团员，谢长史等人会变成小王爷的脑残粉，不说小王爷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但起码他们会努力帮小殿下实现这件事！ 第298章 小小的脑袋，装了大大的事情 舒小涵蹲下身看着顾聿知：“小王爷你想，一开始到漠北的时候，你想开客栈，想让徐嬷嬷当大厨撑起客栈，但是徐嬷嬷就因为世俗的偏见而没有答应……” 一说起这事，顾聿知小脸就鼓了起来：“对对对，因为这个原因，客栈都推迟了好久才开起来的。” 那个时候的顾聿知，其实内心更依赖女性。 再加上他接触的舒小涵，总是给他一种很厉害的感觉，所以顾聿知根本就没想过有什么事情是女子不能做的。 要不是谢长史当时提醒，他很有可能会直接指派徐嬷嬷去当大厨，而不是商量。 而徐嬷嬷的拒绝，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女子还有这么多的禁忌。 舒小涵摸了摸顾聿知的头：“女子力气不如男子大，世人觉得她们没用，所以很多小姑娘生下来就会被扔掉。而那些被扔掉的姑娘，她们的命运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死字一出，顾聿知不由就打了个冷颤：“不，不会吧……” 他不由就想到了谢长史怀中抱着的那个小姑娘，头上顶着两个小包包一样的头发，看起来可可爱爱的。 可舒老师却说，很多人不喜欢小姑娘，就是因为觉得生了小姑娘没有用…… “但若是殿下成立女子学堂，向世人证明，女子也能赚钱，也能养家，那么那些生了姑娘的家庭，就不会轻易将孩子扔掉了。” 听舒小涵这么说，顾聿知小脸严肃了起来：“舒老师，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就和谢长史他们说这件事。” 他鼓着脸看向齐侍卫：“不过，女子军队的事情可能我没办法这么快和谢长史说。” 谢长史之前就教过他，做什么事情都要循序渐进，女子军队也是一样的。 前朝的那个开国皇后，明明做了那么大的贡献，到最后那些功劳还不是说被抹杀就被抹杀。 他都没能证明女子也可以赚钱养家呢，凭什么让世人相信女子也能上阵杀敌？ 顾聿知一抬头就见齐侍卫直勾勾看着自己，他挠挠头道：“齐侍卫，如果现在你去和你家里的姑娘说，让她们参军，你觉得她们会同意吗？” 齐侍卫下意识摇头。 别说同意了，他母亲要是知道他出了这个主意，肯定会狠狠抽自己几十戒条，再把他关到祠堂里去跪个三天三夜，好好反省反省！ 顾聿知晃晃头道：“这就是我现在还不能说女子军队事情的原因。” 舒小涵恍然大悟道：“因为别说男子了，大多数的女子自己也认为自己不如男子，猛地成立女子军队，只怕世人只会觉得这是个笑话。” 顾聿知嘻嘻笑了下：“对呀对呀。所以我才不能现在说呀！我们先成立女子学堂，让世人知道小姑娘也可以赚钱，这样他们就不会像以前那样不看重女子了对不对？” 舒小涵拍拍顾聿知的肩膀，哈哈笑道：“小王爷现在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顾聿知仰着头，一脸骄傲：“那可不！” 文修竹却摇摇头：“殿下，小的认为，现在还不是提起女子学堂的最佳时机。” “辛凉还在建设，城墙都只修了一半，这个时候猛地说要修建女子学堂，谁来求学，谁又来教学？” “还有舒老师所说的纺织什么的，那些纺织行的人可不会轻易将自家的秘法传授给外人的。” 舒小涵脸色微变，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她还真的给忘记了！ 这个封建的古代，上到兵法药方，下到一张膳食方子，只要不是自家人，基本都接触不到其中的核心。 要说服纺织行的师父到学堂来教授女子，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顾聿知茫茫然看了眼文修竹，随后格外霸气道：“哼！我和谢长史都商量好了，明年才会修建学堂。辛凉是我的封地，里面的百姓都是我的子民。” “等女子学堂成立后，我让那些大师去当夫子，她们就要去，否则，我就把他们都抓起来，让她们去垦荒！” 舒小涵…… 小王爷平时总是表现的软萌可爱，竟让她一时忘记了，对方是个王爷，在自己的封地，那是拥有着绝对生杀大权的皇亲贵胄！ 不过，看着小王爷难得露出这样霸气外露的样子，舒小涵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他萌化了，没忍住，使劲揉了揉他的脸。 顾聿知的脸都变形了，本人的眼睛都要成对对眼了，踉跄两步，没站稳咚的一声摔倒在地。 齐侍卫一个箭步上前，忙将他扶了起来：“殿下，您没事吧？” 殿下怎么忽然就摔倒了，该不会和上次莫名其妙的咳嗽和呕吐一样吧？ 章侍卫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转身就要去找秦院判。 “我没事！”顾聿知忙伸手制止章侍卫，“我就是站的有点久，脚麻了而已。” 他说着还弯腰锤了锤小腿，仰头冲着他们两人嘿嘿笑了下，摆摆手道：“你们也快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说女子学堂的事情呢。” 不仅是女子学堂，还有桑树林的事情。 顾聿知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总觉得自己小小的脑袋里面，装了大大的事情，再不解决的话，就要把自己的脑袋给撑破了！ 他鼓着脸，样子十分可爱，齐侍卫看了好几眼，确定他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后，这才转身和章侍卫一起离开。 等他们走后，顾聿知就迫不及待将门关上了。 他靠着门慢慢蹲下，双手抱着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嘴巴微微嘟着，眼里的笑意也已经消失了。 舒小涵上前抱着他：“小王爷，你是在想齐侍卫之前的话吗？”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齐侍卫是齐国公二公子，是大内排行第三的高手。我也知道，让他当一城守备是屈才，但是，我真的不想和他们分开。” 从京城随着他一起来漠北的每一个人，他都非常依赖。 他想和他们一直都不分开，开开心心的在辛凉生活。 顾聿知嘟着嘴，一脸委屈道：“是不是就像我和母妃一样，还是要分开……” 第299章 众人离开的噩梦 也许是因为齐侍卫说的这番话，又或者是因为想起了之前文掌柜要单方面离开的事情。 顾聿知晚上就做起了噩梦。 他梦到几年后，辛凉建设好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心，霍先生就带着齐侍卫、章侍卫他们全部都去了漠北军，而谢长史和陈典仪他们也在这个时候提出了告辞。 他眼泪汪汪拉着谢长史的手哭喊：“谢长史，秦院判，你们不要走啊，我不要你们走！” 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谢长史他们要这么毫不犹豫的离开自己？ 可梦里的谢长史眼神冷漠，一把推开他的手：“殿下，您可真是太多事了。” “我们的家人本不应该来漠北受苦，就是因为你的一意孤行，将他们也牵扯了进来。” 秦院判的脸色也格外黑，比第一次让他喝药的时候还要严肃难看：“臣等本来就是要回京城的，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家人接过来的打算。” “但是因为殿下您的多管闲事，臣等的家人不仅要在路上受罪，还要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待着几年，等回了京城都会被京城中的人嫌弃，是从辛凉这么个乡下地方回去的。” 顾森屿呐呐看着他们，好一会儿才瘪着嘴道：“可是当时他们过来的时候，你们都很高兴啊。” 谢长史冷漠道：“那不然呢？人都已经被您要过来了，臣还能说拒绝的话吗？” “如果臣当时就拒绝了，您不就会猜到臣等最后是没打算留在辛凉这里了嘛？” 顾聿知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们都骗我，你们都骗我……” 秦院判垂眸看着他：“臣，骗您什么了？臣可有说过，一辈子为您效忠？一辈子留在辛凉？” 顾聿知目瞪口呆，脑子一片浆糊，他没想到秦院判会说这些话。 秦院判微微一笑，神色却极为冷漠：“臣等都没说过这些话吧？” 谢长史见状接着道：“殿下一开始也知道，臣等都是皇上的人。臣等跟着皇上在京城为官，不比跟着殿下在辛凉为官有前途？” “再说了，就算臣等不在乎这些，臣等也要为孩子考虑不是？” 顾聿知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使劲摇头：“不要说了，你们不要再说了。” 他知道辛凉没办法和京城相比，也知道自己和皇兄之间的差距隔着十万八千里，但是他以为谢长史他们和自己一起将辛凉一点一点建设起来，对辛凉也是很有感情的。 谁知道辛凉才建设好，谢长史他们就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了。 顾聿知从一开始的嚎啕大哭，到后面哭得嗓子都哑了。 可就算是这样，谢长史他们还是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顾聿知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伤心欲绝，竟然哭昏倒了。 等他醒来后，他却发现，文掌柜和舒老师两人看着自己的神情也微微有些变化。 文掌柜偏过头不看他，舒老师则上前抱了下他，揉揉他的脑袋道：“小王爷，辛凉建设成功，我和文掌柜的农商系统对你来说也没什么辅助作用了，所以我们也要走了！” “不要走！” 顾聿知又想哭了。 谢长史他们昨天才走，他身边已经没有什么熟悉的人了，结果舒老师和文掌柜也要走。 他以后在辛凉就真的没有一个亲近的人在了。 他死死拉着舒老师的手，一个劲的摇头道：“舒老师，你们别走，真的别走。” 起码不要在现在走啊。 文掌柜摇头道：“殿下你应该知道的，我是早就想走的。” 舒小涵也叹了口气：“我虽然没有这个想法，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做系统的身不由己。而且，只要我做的任务足够，评比上乘，我才有可能复活，重新回到我家人身边。” “小王爷，我们相处这些年，你也是知道我有多想念我的父母和我的两个孩子吧？你不能因为自己身边没有亲近的人，就阻止我回去啊。” “是啊。”文掌柜摇了摇扇子，“我在前朝可是皇商，在商界那就是说一不二的，别说商界了，不少文武大臣看到我都要恭恭敬敬的。” 他扇子一收，环着指了下这漆黑一片的周围：“但现在却被困在这个地方，只能靠你的嘴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你不让我们走，还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殿下，做人可不能这么自私啊！” 文掌柜的话音一落，顾聿知就缓缓松开了牵着舒小涵的手。 他垂着头，眼眶红的几乎要滴血，喃喃道：“我自私？” 文掌柜道：“难道你不自私吗？” “谢长史他们明显在京城发展的更好，你却因为一己私利想让他们留在辛凉这个偏远的小城市。” 文掌柜反手指着自己和舒小涵：“我们两个都想复活，当一个真真正正的人，而不是困在这里当个系统，只能透过你的眼睛看世界。” 顾聿知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们跟在自己身边会有这么多的怨言。 他死死咬着下唇，小拳头捏的很紧，一个劲的眨着眼睛，好像这样他就不会再哭了。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文掌柜和舒老师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而那个黑漆漆，存在在他脑海之中的那个地方，也已经消失了。 这一刻，顾聿知就知道，舒老师和文掌柜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顾聿知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都抛弃了，只能哭哭啼啼去找徐嬷嬷，却不想徐嬷嬷也在收拾行李，转头对他磕头行礼：“殿下，老奴年岁已大，也到时间该回家敬敬孝心了。” 顾聿知知道，若是还在宫中，徐嬷嬷的确也到了外放的时间，可他没想到，徐嬷嬷跟着自己来了漠北后，也会离开。 他很想问徐嬷嬷，为什么连她也要离开自己。 可是话都到嘴边了，顾聿知又给咽了回去。 他不敢问，因为他害怕徐嬷嬷再说他自私的话。 顾聿知红着眼眶看着徐嬷嬷兴高采烈背着包离开，偌大一个亲王府，不过才一天时间，就只剩下自己了。 在辛凉，只剩他一人孤苦伶仃…… 第300章 辛凉建设好后，你们想做什么 顾聿知猛地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原来谢长史他们的离开，只是一场噩梦。 他轻轻拍了拍胸口，长长舒出一口气：“还好只是做梦！” 要是真的，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哭的比梦里还要惨！ 徐嬷嬷正好进来伺候他洗漱，听见他这么说，抬眼一看就发现顾聿知眼眶红红的，她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殿下，您昨晚是做噩梦了嘛？” 怎么会哭的这么惨？ 难不成殿下又想起被劫杀那夜的事情了？ 顾聿知想起梦里徐嬷嬷兴高采烈收拾东西的背影，摇了摇唇，小声道：“徐嬷嬷，你到了该外放的年纪了，你打算怎么办啊？是回去徐家，还是想去找我母妃啊？” 徐嬷嬷没想到顾聿知会忽然这么问，一时间有些愣住了：“这件事，老奴还没仔细想过呢。” 顾聿知眼神一暗，难不成自己梦到的，都是以后会真实发生的事情？ 就在顾聿知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徐嬷嬷忽然笑道：“老奴刚想了一下，就算是到外放的时间了，老奴也不想离开殿下，老奴就想伺候殿下一辈子。” “老奴的家人都在漠北，想见就见了，不住在一起也挺好的。至于去找娘娘……” 顾聿知眼巴巴看着她：“等殿下成年了，娘娘就会来漠北了，老奴用不着走啊。” 顾聿知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手：“对呀对啊！等我成年了，母妃是要过来的！” 徐嬷嬷说了，会一辈子陪在他身边的，那就说明他梦里的那些场景才不是对未来的预警呢！ 顾聿知的坏心情不由就好了不少，他晃了晃脑袋，美滋滋洗漱完，刚用完早膳，还没来得及去临时议事厅，就见谢长史等人站在了门外。 “谢长史，陈典仪，刘典仪……”他抿了抿唇，抬眸看向秦院判，想到梦里秦院判所说的那些话，他的声音不由都小了不少，“秦院判。” 秦院判立刻提高了警觉。 怎么回事，才一个晚上不见，小殿下怎么就对自己生疏了不少？ 难不成…… 他不由看向齐侍卫和章侍卫，就见这两人乖乖巧巧站在一旁，见自己看过去，一脸茫然的样子。 可昨日他们这些人的家人来了，就齐侍卫章侍卫他们这些还未成亲的人在殿下身边呀…… 若不是他们，那会是谁在殿下面前争宠，以至于自己的地位直线下降成这样了？ 秦院判心思百转千回，垂眸看向顾聿知的时候眼神却温柔了不少，对着他行礼：“臣等今日是来感谢殿下的，感谢殿下将臣等的家人送了过来。” 他们昨日也磕头谢恩了，但秦院判总觉得昨日闹哄哄的，大家都心情激动，根本没有好好让殿下感受到他们的感激之情。 所以今日天还没亮，他们这些人就在殿下门口候着了。 谢长史等人也都弯腰行礼，脸上挂着大大的笑。 顾聿知双手背在身后，脚尖轻轻点着地面，大眼睛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可是秦院判，你不会怪我私自做决定，将你的家人接过来吗？” 秦院判皱眉看向他，一脸不解：“殿下何出此言。” “因为漠北没有京城繁华，来漠北不仅在路上吃苦，到了漠北后还没地方可以住……” 虽说他在亲王府附近给秦院判他们一人修建了一个宅子，但这些宅子都还在修建中。 顾聿知鼓了鼓脸，他这会儿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皇兄会同意将谢长史他们的家人都送过来，他应该等那些宅子修好了再说的。 现在说了，他们这么多人，去哪里住呀，总一大家子人都挤在一个房间里吧？ 秦院判却轻轻笑了声：“殿下何必这样想。对于我们来说，和家人团聚才是最开心的事情。不过是些宅子，殿下还没来辛凉，臣等自然也是要先在昌州安定的。” 谢长史捋了捋胡子道：“秦院判所言极是，所以臣一早就派人回昌州了，和齐知府打个招呼，买上几间宅子。” 李记商行那些个掌柜的宅子都是好宅子，齐知府在派人抄家的时候可没有将里面的东西破坏的太过。 这种被查抄过的宅子都比较便宜，正巧是便宜他们了。 至于这宅子之前的主人被砍头了，他们会不会觉得有忌讳…… 谢长史等人表示，这些人，活着的时候都斗不过他们，死了，也照样被他们收拾！ 顾聿知没想到谢长史他们自己就安排好了这事，心里的大石头又往地下落了点。 他看向谢长史，小心翼翼试探：“谢长史谢长史，你们有没有想过，辛凉建设好了之后，你们干什么呀？” 齐侍卫浑身一震，他是没想到一夜过去了，小殿下竟还记得这事呢。 他转头看向谢长史，不由有些心虚。 若是谢长史他们最后都选择留在辛凉，那自己岂不是就成了殿下身边唯一一个“叛徒”了？ 一想到叛徒这两个字，齐侍卫不由就打了个哆嗦。 也，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谢长史想也没想就道：“自然是当夫子了。” 在顾聿知一脸诧异的神情中，谢长史继续道：“臣本来就没什么大志向，所以殿下说要在辛凉建设学堂时，臣就想好了，等辛凉稳定后，臣就去学堂当个夫子。” 他转头拍拍陈典仪的肩膀：“到时候辛凉庶务，就要陈典仪多费心了。” 来辛凉前，皇上就曾问过他，是想留在京中加官进爵，还是去辛凉稳定边疆。 谢长史想也没想就选择了辛凉。 没办法，他是真心不喜欢在官场上和那些人打交道。 京中的官员，可没有漠北的官员这么单纯，各个心眼多的如筛子，他还想多活几年时间。 反正辛凉是陈典仪一点一点跟着建设的，这些庶务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陈典仪眉梢一挑：“我辅佐殿下自然没问题，但是你去当夫子，是不是有点太轻松了？” 谢长史呵呵一笑：“不管是处理庶务，还是去当夫子，都是给殿下做事，你又何必计较这么多呢？” 第301章 辛凉建设好后的畅享 陈典仪呵呵冷笑：“现在辛凉在建就是我操心，怎么建设好了还要我操心？” 他斜睨一眼谢长史，意思很明显，怎么什么好事你都想占？ 谢长史眼睛一转：“你要相信我，当辛凉知府可不比当夫子操心……” 他朝着刘典仪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这点不是还有刘典仪在嘛。到时殿下也已长大，你们二人共同辅佐，不但不会辛苦，还会成为一段佳话不是？” 陈典仪呵呵一笑，真是佳话，你怎么不来？ 刘典仪揣着两只手，神情冷漠看着谢长史，一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神情。 谢长史见状只得叹口气：“说不定以后你们还会轮番跟着殿下四处去游历呢。” 他可没忘记，殿下说等辛凉建设好，他又成年了后，就要走遍桑朝各地，要吃遍桑朝各个地方的美食…… 顾聿知却在听到谢长史的这番话后，眼睛都亮了，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们三人，脸上也总算是带了笑。 谢长史说他要当夫子，而陈典仪和刘典仪会辅佐自己自己处理辛凉的庶务，那是不是就说明，他们不会离开自己了？ 顾聿知抿着唇看向秦院判：“秦院判，那你呢？你到时候会回京吗？” 秦院判的官职还是太医院院判呢，若是在他这里，顶多就是个亲王府的府医，这其中的差距，真的好大呀！ 这一晚上的噩梦过后，顾聿知觉得不管是谁要离开，他都能够理解。 不过，理解归理解，他还是不想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分开。 顾聿知眼巴巴看着秦院判，抿着小嘴，一脸期盼。 秦院判诧异道：“殿下为什么觉得臣会回京？臣回京做什么？臣在漠北逍遥自在，想去采药就去采药，今日不想给人看病，臣就关门休息。” 要在宫中，有贵人病了指定你看病，你就是刚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睡觉，都必须要爬起来赶紧进宫。 “更何况臣现在还收了几个徒弟，臣若是回京，这些徒弟怎么办？” 顾聿知鼓了鼓脸，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秦院判说舍不得徒弟，但是没说舍不得他…… 秦院判见他这样，忍住想要揉一揉他脑袋的冲动：“当然了，最重要是，臣若是回了京城，就不能陪在殿下的身边了。” 他为什么来漠北，其一自然是因为他的医术高明，不管殿下遇到什么危险，只要不是已经没了，他都会想办法和阎王抢人。 其二就是因为，他是真心不想再宫里继续待着了。 做大夫的，人人都觉着当了太医，尤其还是院判，那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但谁知道，他们这些太医，其实还不如在外当大夫来的自由。 宫里看病的谁不是贵人，用药的时候就需要斟酌斟酌再斟酌，除非危机时刻，一般不会下猛药。 所以宫里的贵人们，一旦病了，那好的速度就会比寻常百姓要慢一些，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们用的药都很温和。 药到不能病除，自然就要被责罚。 更何况，若是一个治不好，那就是要死人的！ 外人看着风光的太医，其实都是把脑袋别在腰上的。 与其在宫里担惊受怕，还不如在小殿下这边随心。 在秦院判说回京就不能陪在自己身边时，顾聿知的眼睛猛地就瞪圆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认为最有可能离开的秦院判，竟然真的愿意在辛凉给他当个府医！ 他脸上的笑再也藏不住了，嘴角几乎咧到了耳后根：“那我们就说好了呦，等辛凉建设好了，谢长史当书院的院长，陈典仪和刘典仪处理辛凉庶务，秦院判挂着府医的职位吧。” 顾聿知话音一落，众人都笑了起来，显然都很满意这个安排。 他笑眯眯看着大家，却不想下一瞬，谢长史忽然道：“等等殿下……” 顾聿知脸色微变：“怎么啦？” “殿下，您刚才说让我当书院的院长？” 顾聿知理所应当点头：“对呀对呀！谢长史你是我的夫子，学识渊博，自然有资格当院长啦。” 他觉得在漠北这个地方，可没有谁比谢长史的知识渊博，就算是黄知府和柯知府也比不上谢长史！ 谢长史却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殿下，臣在这些文人墨客心中可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人，一个书院的院长，自然是要有名气之人担当才可以。” 当然，最好是当世大儒。 但当世大儒不是隐退归隐山林，就是在各大学院当院长。 不过一个辛凉的书院，这些大儒们才不会来。 谢长史低声和顾聿知解释：“臣想着，等书院成立了后，派人去请退隐的大儒前来辛凉。有大儒的名气在，就能吸引不少学子前来求学。”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好呀好呀，不过我还是想让谢长史当院长。” 谢长史只觉得一阵暖流缓缓从心脏往四肢蔓延，让他整个人都觉得温暖了起来。 他笑道：“殿下，臣还是觉得当个夫子省心，这样等殿下成年，想要去游学的时候，臣还能跟着殿下，一起品尝品尝各地的美食。” 一听谢长史说以后跟着自己去游学，顾聿知的眉毛都飞扬了起来，使劲拍了拍手道：“好呀好呀！到时候每到一个地方，我就请你们吃当地的美食！” 他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等我品尝完了，我觉得好吃的，我就画下来，然后给皇兄和各位嫂嫂们写一下品后感，让没到处游学过的皇兄也感受一下各地美食。” 徐嬷嬷说过的，御厨们虽然会做很多地方的菜，但因为主子们的喜好等原因，地方上的菜进了宫后，就变得不是那么纯粹了。 一想到这，顾聿知又忍不住晃着小脑袋，得意的想，还是当个王爷好，可以到处跑。 皇兄就不行啦！每天要批那么多的奏折，要是出去游学一段时间，回宫里，岂不是那些奏折就堆积如山啦！ 这么一想，顾聿知就觉得皇兄有点点惨哦。 他捂着嘴偷偷笑了笑，带着众人往议事厅的方向走。 第302章 我就是运气好而已 等到了议事厅后，众人缓缓落座，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辛凉建设好后的事情。 顾聿知双手撑着下巴，小腿微微晃着，一会儿歪着脑袋看看这个，一会儿又歪着脑袋看看那个，只觉得这会儿的自己，真是开心的快要飞起来了。 只有齐侍卫坐立不安，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不一会儿就重重垂下了头。 果不其然，他就是唯一一个“背叛”了小殿下的人。 可是，如果没人和他说，他也会觉得在辛凉当个守备，每日开开心心的也没什么不好。 可陆将军说了，他就对军中的生活产生了无限的向往。 他不是不想陪在小殿下身边，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抱负，也想让他这一身武学，能够充分发挥作用。 听着众人笑呵呵讨论以后可以去什么地方游学，又笑呵呵给对方使绊子，想方设法让对方多做点事情。 齐侍卫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使劲挠了挠头，想不明白这些事，也不想和谢长史他们说，只暗暗想着，等会回去就给兄长写信，问问兄长他到底该怎么办。 顾聿知美滋滋听了一会儿后，才轻轻拍了拍小手，让议事厅安静了下来。 他看向陈典仪，嘻嘻笑着：“陈典仪，这次我们从井乡直接来辛凉，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哦。” 顾聿知大眼睛冲着谢长史眨巴眨巴，谢长史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接过话茬：“前几日，殿下从一本古籍中有看到一篇文章，关于桑皮纸的。” “殿下想着，现在的纸张比较薄，容易渗透，稍微不注意，这纸张就浪费了。”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接着道：“那古籍上说了，桑皮纸柔韧且拉力强，不易渗透，而且还防蛀虫。” 他嘻嘻一笑：“陈典仪，我们今年多种植些桑树吧。反正就算桑皮纸制造不出来，我们也可以摘桑叶养蚕啊。” 怎么算都不吃亏的呀。 陈典仪没想到今年垦荒的任务，竟然临时增加了一个种植桑树的任务。 陈典仪本想说缓一缓，还是先屯粮比较重要，但转念一想，纺织行已经开起来，只要闻氏商行赚的足够多，就算是买粮也不影响什么。 陈典仪点头道：“好，臣等会就吩咐下去，抽调一些人出来，找个地方，专门种植桑树。” 既然殿下是想要种植桑树林，那还是要挑选一个距离辛凉城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比较好。 陈典仪眉头轻皱：“不过这桑树林今年只怕是成不了什么气候，需得多等两年，毕竟这树苗是不好找。” 去年殿下让他们在官道以及良田周围多种植白杨树，说是可以起到什么防风固沙的作用。 因为树苗还有些小，大的作用他们还没看到，但漠北倒是兴起了种白杨树，有不少地方还把其他的树木给砍伐了，桑树只怕是不好找。 最关键是，陈典仪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种植桑树，等会儿结束后，他得去找余兴问问。 谢长史闻言轻轻点头：“这桑皮纸的要求是两到三年生的树枝，所以这事也不用太着急，慢慢来吧。” 陈典仪嗯了声，想起桑皮纸的特点，陈典仪等人就来了兴趣，询问顾聿知关于桑皮纸的一些细节。 顾聿知不知道，只得问舒小涵，可舒小涵也只是看过，并没有具体操作过，其中细节更是不知道了。 他只得挠挠头，按照之前谢长史教授的方法道：“古籍就是简单的提了一下，具体的造纸方法，我也不知道。” “应该比较难吧，不然的话为什么失传了呀？” 这么一想，好像也能说的通。 陈典仪点头道：“殿下，不如这样，我们一边种植桑树，一边一点点摸索。” 桑树林没有建成，没办法大量造桑皮纸，但是他们可以先试探着弄。 说不定等桑树林造好，有合适的桑树皮了，他们的造纸术也研究出来了。 一向不爱说话的刘典仪也点了点头：“陈典仪说的是，我们不能在这个方面浪费时间，既然有了这个想法，那就尽全力去做。” “若是古籍中记载的是真的，那殿下又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面对众多慈爱的眼神，顾聿知眯着眼睛笑的有些憨，无声喊道：“这些好事才不是我做的呢，都是舒老师做的！” 他瘪了瘪嘴：“要是舒老师你能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好了，让大家知道你才是做了利国利民大事的那个人。” 舒小涵摸了摸他的头：“这些也不是我做的，而是古人的智慧。而我只是有幸生在了一个平等的时代，碰巧学习了这些知识。” “小王爷，不管是番薯马铃薯，还是棉花，在我们那个时代，种植的方法都是公开的。而我们农科院存在的意义就是努力提高农作物的产量，不管是粮食，还是棉花，桑树亦或者是别的农作物。” 她笑了笑：“小王爷，这就是知识共享，开办学院的重要性。” 顾聿知茫茫然点头，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舒小涵本来想说，开办的学院不应该局限于学习如何吟诗作对，写八股文，也应该像之前讨论的女子学堂那样，教授其他方面的知识。 比如那个老农余兴，就完全可以把他种地提高产量的方法交给大家…… 但话都到嘴边了，舒小涵又咽了回去。 这是封建的古代，这里文人地位极高，小王爷创办的学院若是教授人如何种地，如何经商什么的，只怕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小王爷的学院就会被人给围攻了。 顾聿知抬头看了眼舒小涵，就觉得舒老师的神情有点怪怪的，但是他又想不明白什么地方奇怪。 他抿了抿小嘴，接过刘典仪的话茬道：“我就是运气好而已。” 运气好，才会在来了漠北后被舒老师和文掌柜选定，手把手教他怎么经商赚钱，怎么辨认植物，让他利用这些植物获利。 他说的是实话，但陈典仪等人却不以为然，对视一眼后，哈哈笑了起来。 第303章 顾聿知的谈判小技巧 对于桑皮纸一事众人已经有了章程，顾聿知这才瞅一眼谢长史，再瞅一眼谢长史。 他一副我有话说，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神情。 谢长史看的有些好笑：“殿下有事不妨直说。” 顾聿知眼睛一亮：“那我真的说了呦。” 见谢长史他们哈哈大笑，顾聿知嘟了嘟嘴，想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他哼了声再次道：“我真的说了呦！” 顾聿知暗暗偷笑，你们现在笑的这么开心，等会我说出来，你们就笑不出来啦！ 见他这样，谢长史才单手握拳，抵在嘴唇处轻轻咳嗽了声：“殿下请说。” 顾聿知学着谢长史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我说的事情，你们可能会觉得跟惊讶，但我先说好，这件事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他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就好像在说，我今日说的事情是在通知你们，而不是在和你们商量。 顾聿知从来没有表露出过这样强势的一面。 所以此刻谢长史等人眼中的笑意都消散了，神情都严肃了起来。 谢长史再次道：“殿下请说。” 顾聿知这才道：“我们刚来漠北那一年，漠北出现了雪灾。” 他说起这事，秦院判的感触最深，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外面救灾，也正是因为这样，李记商行和他们的矛盾陡然加深。 众人互相对视，明明只过了一年多，但他们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顾聿知继续道：“我上次听其他州府的知府说，每次雪灾严重的时候，有不少百姓会选择将孩子卖了来换取粮食，而这些被卖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女孩。” 之前在说该怎么将女子学堂这件事引出来的时候，顾聿知就想到了这件事。 不仅是漠北雪灾，还有去年江南的水灾？ 陈典仪统计的从江南过来的难民，里面基本没有女孩子。 他之前没仔细想过，但是这两日说起女子学堂一事，他好像明白了，灾难来临的时候，那些女孩要么被卖，要么就被抛弃了，根本就没有被带来漠北…… 顾聿知想一想那些不受宠的女孩，不由就想到了以前他在宫里不受宠的日子。 但不管怎么说，他有母妃护着，而那些小姑娘却是被父母都放弃了。 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难受的很。 顾聿知抿了抿嘴，大眼睛眨巴眨巴，环视一圈谢长史他们：“我想成立一个善堂，不仅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孤儿。” “但是这个善堂也不仅仅是一个善堂，我还想请一些夫子，也让她们在里面学习一些立身的本事。” 他话音一落，整个议事厅都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想到顾聿知会忽然说出这番话。 不仅是谢长史等人，就连舒小涵也没想到。 之前明明说的只是女子学堂，怎么小王爷一开口就变成了善堂？ 舒小涵不是很理解善堂的意思，低声和文修竹交谈了起来，这才恍然大悟道：“这不就是孤儿院嘛。” 不过小王爷这话里的意思，要成立的并不是单纯的孤儿院，而是带有学堂的那种！ 舒小涵猛地朝着顾聿知看了过去，心情激荡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顾聿知看着仍旧处于震惊之中，而一句话都没有说的谢长史等人，不由挠了挠头。 之前的确一直说的都是女子学堂，但是顾聿知想来想去，觉得直接说女子学堂的话，谢长史他们肯定会反对。 但是他先说雪灾时那些被卖掉的女孩，说善堂，谢长史他们就不会拒绝，最后再提起学堂…… 顾聿知冲着文掌柜嘻嘻笑着，小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这可是他才和文掌柜学的谈判技巧。 抛出一个谢长史他们不可能拒绝的事，然后再循序渐进，提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文掌柜见他这样，不由也笑了起来，学着舒小涵的样子，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和赞。 得到回应的顾聿知更加得意了。 他晃了晃头，眨巴眨巴眼睛看向陈典仪：“去年过年的时候，我来辛凉，很多小孩子围着我的马车要糖果吃，我就没看到几个女孩。” “谢长史，陈典仪，我想，我们和各个州知府说好，将我们要办善堂的事情宣扬出去，那些原本要卖孩子的百姓，应该也会舍不得吧。” 舒老师说，大部分的父母，还是会舍不得孩子的，但是因为家里太穷了，他们没办法才会这样…… 他想，如果这些舍不得孩子的父母知道有善堂在，就不会随意把孩子扔掉了吧？ 谢长史哥陈典仪对视一眼：“殿下所说毋庸置疑是件极好的事情。” 顾聿知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谢长史肯定是同意啦！ 他嘻嘻笑了下：“对吧对吧！” 陈典仪连连点头：“但是殿下有没有想过，开善堂需要多少资金？辛凉在建，本就是用钱的时候。” “还有善堂的管理，殿下可有章程？以及殿下所说的请夫子，这些夫子又从何处来？” 桑朝有不少地方都有善堂，但也有不少善堂被人发现利用这些孩子在赚钱。 陈典仪不觉得在辛凉，又是由小殿下牵头的善堂会做出这些事情，但人心难测，谁知道那些被送来的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他们不想让小殿下的满腔热血，到了最后变成了伤害他的一把利刃。 所以在陈典仪看来，善堂不开比开要好。 开善堂也不过是临时想起，顾聿知哪里来的章程。 他挠挠头：“钱不是问题啦，我有闻氏商行啊。” 闻氏商行现在可赚钱了，辛凉的百姓们都能养得起，更何况一个善堂了。 顾聿知嘻嘻笑着，看着众人的眼神格外信任：“反正我都想好啦，明年善堂和学堂一起建，建好也要冬日了，我们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可以准备。” 谢长史他们这些聪明，一年多的时间，不可能想不出来呀。 谢长史等人对视一眼，这才点头道：“殿下说的是，善堂一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我们还有这么多的时间，慢慢来，总能拿出一个好的章程来。” 顾聿知发话，谢长史也点头应了下来，剩下的人哪里还会反驳…… 第304章 闻王是皇上的傀儡? 接连了却了两件心事，再加上得知谢长史他们是打算一直在辛凉陪着自己的，顾聿知觉得自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用舒老师说的话，那就是整个人美得冒泡泡，走路的时候都带了风。 他出议事厅的时候根本就没注意到，齐侍卫在他身后跟了两步，想要和他说说话，谁知顾聿知蹦蹦跳跳很快就跑开了。 齐侍卫喊了两声也没见小殿下回过头来，还以为他生气了，这才垂头耷脑回了房间，提笔就给齐承钧写了信。 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兄长在惠州怎么样了。 相比齐侍卫在辛凉，成天笑眯眯，只担心小殿下因为自己想要参军和自己身份的安宁相比，齐承钧的日子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柏继武落网，陆将军前往全州，接手漠北军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楚王的耳朵里，甚至陆将军还没到辛凉，楚王就已经知道了。 楚王当即又将议事厅给砸了个遍，立即召集幕僚共同商议此事。 凌长史等人在楚王门口遇见了，几人对视一眼，忙往门口石狮子的方向藏了藏，显然不想就这样冒然进去。 其中一人道：“凌长史可知这会儿殿下将我等叫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段时间楚王的大业一直不顺利，李记商行的覆灭，再加上京中势力的大面积拔出。 最关键的是，前段时间楚王失心疯似的疯狂为难齐侍卫等人，结果齐侍卫等人好好回了漠北，而楚王这边就麻烦了。 江南水师对楚王心生不满，而楚王的私兵也因为此事被齐承钧察觉到了，最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 最关键的是，江湖上的那些人，将楚王列为了永不合作的人。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彻底失去江湖中人的支持了。 京中和漠北的接连失利，已经让凌长史等人有了不好的预感，楚王殿下只怕是大势已去。 但很明显，楚王自己并没有这么认为，反而因为这几次的失利，开始计划起了更大的事情。 凌长史苦劝无果，感觉自己最近都快被楚王杀之而后快了。 听见周围幕僚人的话，凌长史微微叹了口气：“听说柏继武已经被送押进京了，而漠北那边，神威营副统领，陆穆尘去接管了。” “你们跟随楚王多年，也应该知道，这个陆穆尘是霍家军出身。他去了漠北军，只会将原本霍家军的人重新扶植起来。” 众人神色震惊，谁也没想到漠北的失利竟会这么快！ “柏继武发疯封城一事，是因为辛凉坍塌后，没有找到霍启元等人的尸体，他们很有可能没死，甚至被人藏了起来。” 凌长史的话音一落，这几人同时瞳孔地震，浑身不自觉颤抖了起来，好一会儿其中一人才哆嗦着开口：“是谁，谁敢将逆贼给藏起来？” 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当年陷害过霍家的人。 霍启元没死，还逃离了那个钦犯的身份，凭着他的本事，想要报复他们这些人，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慢慢往四肢百骸蔓延，让他们每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但身体又不自觉发抖。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一把大刀就放在他们的脖子上，只要他们稍微动一下，这个锋利的大刀就能将他们的头给砍下来！ 谢长史似笑非笑看了眼这人：“你觉得，在漠北那种地方，谁有本事将霍启元藏起来而不被人发现？” 几人僵硬着互相看了眼：“昌州知府？全州知府？” 凌长史微微闭了闭眼，有一种很心累的感觉。 柏继武被押解进京，陆穆尘接管漠北军，霍启元没死的消息，让这些人彻底昏了头，连最基本的思考都不会了。 凌长史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你们可别忘了，辛凉是谁的地盘。” 这几人倒吸一口凉气，异口同声，语气中都带着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闻王？” 闻王才几岁，就算是再聪慧，能办成这样大的事？ 而且，他知不知道朝廷钦犯是什么意思？ 私自窝藏霍家人，这样重的罪名砸下来，就算他是闻王，也难逃一个多死字！ 凌长史见这些人还没回过神来，只得再次叹了口气：“原本我们一直以为，皇上是因为楚王殿下的原因，害怕闻王殿下长大后会对他的王位有影响……” 凌长史还记得皇上刚登基没几日就宣布了这样一个消息时，楚王都快要笑疯过去了，直言皇上胆小如鼠，这种人根本不配坐上皇位。 可现在看来，事情和他们所认为的，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调查闻王殿下身边的那些人，这才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闻氏身边的幕僚，全是皇上作为太子时的幕僚。” 这些人原本应该是跟着太子登基后，作为新皇最信任的人，在官场上大放异彩，但这些人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跟着闻王去了漠北。 从得知这个消息后，凌长史就知道，他们这些人，全都被皇上给耍了！ 怪不得闻王去了漠北后能发现什么马铃薯番薯，皇上不仅给了赏赐，还让全天下的百姓都对闻王感激涕零。 尤其是漠北的百姓！ 凌长史部觉得这是顾聿知的功劳，只觉得是皇上得到了消息，让闻王身边的幕僚将这两样东西给挖掘出来，给闻王造势，方便收服漠北军而已。 这一点，从闻王到漠北后，他们逐渐失去对漠北掌控就可以看出。 直到这时，这些人才明白了凌长史的意思。 这闻王看似是漠北的亲王，但其实就是皇上放在漠北的一个傀儡！ 他用这个大家都看不起的傀儡，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转身去看楚王府的大门。 这皇上如此心计，漠北军收服回去是迟早的事情，楚王殿下所想的大计，真的能够成功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心态的变化，总觉得原本朱红，气势正盛的楚王府大门，在这个时候变得有些黯淡无光了…… 第305章 凌长史被打 与此同时，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 这些幕僚们才陡然想起来，今日楚王紧急召见他们，是有要事相商。 而这个要事，只怕就是柏继武被抓，陆穆尘掌管漠北军的事！ 看着木管家一点一点从楼梯上下来，众人不由脚底发寒。 完了，漠北那边传来坏消息，楚王殿下又要发疯了！ 木管家看着众人，皮笑肉不笑道：“诸位大人来了多久了，怎么不进去呢？” 凌长史给其他幕僚使了个眼色，众人讪讪笑了笑，跟着木管家缓缓进门。 果不其然，议事厅又是一片狼藉。 正好这段时间江南一带天气舒爽，木管家干脆让人将亭子收拾了出来，让王爷带着诸位幕僚在花园的亭子中间议事。 楚王手里端着一杯酒，正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眼底已经有些迷离了，瞧着凌长史等人姗姗来迟，他缓缓站了起来。 在凌长史等人掀开亭子的帘子进来时，楚王猛地将杯子摔碎，指着凌长史破口大骂：“现在本王的话是不好使了是不是？让你们过来商议事情，你们竟敢一拖再拖，要不要明日再来啊？” 凌长史等人自知理亏，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赶紧跪了下去：“请王爷责罚！” “责罚个屁！” 接连的失利让楚王已经快没了理智，只觉得不顺，就想要发泄。 最近府中的下人做事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做错了一点小事，被楚王殿下抓到，从而变成他的出气筒。 这段时间楚王已经陆陆续续打死了好几个下人了。 在皇权贵胄的心中，他们这些下人的命那就不是命，被人打死了也就是草席子一裹，往乱葬岗一扔就是，没人会替他们讨回公道。 所以木管家在知道楚王要召见凌长史等人后，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楚王现在的怒火，就连王妃都兜不住，他这个管家迟早有一天也要被楚王打死。 在看到凌长史等人齐齐跪下后，木管家就赶紧带着下人撤退到了月亮门后面，只盼望着楚王发火的时候不要牵连到他们。 而此刻的楚王的确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木管家等人了，他想也没想上前一脚将凌长史踹翻在地：“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本王让你调查小六的事情，你都调查出什么结果了？” 凌长史赶紧翻身起来，重新跪下，头重重磕在地上：“臣猜测……”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又被气急败坏的楚王上前一脚。 这一次，凌长史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在地面翻了几圈，差点就落到水池里去。 其他幕僚顿生一种兔死狗烹的感觉。 他们是楚王当初花重金，送好礼，一点一点用真诚打动，请他们来辅助的，而不是那些签了卖身契，可以被随意打骂的下人！ 但现在，就看楚王对待凌长史的态度，他们和那些下人有什么区别？ 可不管他们现在心里如何悲凉，也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凌长史被摔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好半晌才爬起来，重新跪了下去。 他一张嘴，话都还没说出来就先吐了口血沫：“臣已经调查清楚了，闻王殿下身边的幕僚，是皇上还在太子时所用的幕僚。臣怀疑，漠北现在已经被皇上所掌控。” “这些话用得着你说吗？” 楚王抓起酒壶朝着凌长史砸了过去，这一砸，直接砸到了凌长史的头上。 随着清脆的破碎声，酒水顺着血水不断往下淌，凌长史有那么一瞬间耳鸣的厉害，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轻轻晃了晃头，眼花耳鸣的状况才好一些。 但楚王显然没想要这么容易就放过他，站在台阶上继续骂道：“漠北军现在是被陆穆尘掌控着，你再说那些幕僚的身份有什么用？” “本王难道是个蠢货吗？看不出来现在漠北是被顾聿宸掌控着的吗？” 也许是因为又打砸了一遍，楚王的滔天的怒火好不容易平复了些：“本王真是不知道，每个月给你们这么多的月银，养着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就小六身边那些个人的身份，你们愣是调查了这么久才调查出来。” “照你们这种办事速度，本王还想什么大事，干脆洗干净脖子，躺在床上，等顾聿宸来直接杀了本王就是！” 除了凌长史晕晕乎乎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外，其余幕僚忙表忠心：“殿下恕罪！” 因为受伤的缘故，这会儿凌长史的反应比平时不知道慢了多少。 听着楚王一句接着一句的讽刺，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要替自己辩解，却不想张嘴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凌长史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要命丧于此的感觉。 闻王身边的那些幕僚身份的确非常神秘，这一次若不是皇上同意将他们的家人送往漠北，他也不可能知道这几个人的身份。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一开始在李延平前来汇报闻氏商行时，没能及时察觉到不对，就已经落了下风。 一步慢，步步慢，导致他们对漠北彻底失去了掌控。 凌长史脑子乱哄哄的，那种头晕的感觉越来越严重，想要抬头看一眼楚王，却不想他头沉的厉害，根本抬头抬不起来。 而此刻，楚王还指着其他幕僚道：“你们现在倒是和本王说说，对于漠北，你们是怎么想的？” 其他幕僚哪有什么想法。 他们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陆穆尘去了漠北军，那他们留在漠北军的那些人，要么会叛变，要么就会被清出来。 除非，陆穆尘死，否则这种局面绝对不会改变！ 见这些人又不说话了，楚王心里的那团怒火猛地又窜了起来：“一个个的蠢货，竟还要让本王想办法！” 他上前几脚，挨个将这些人踢翻，随后转头看向凌长史：“凌长史，赶紧联系江宁齐，问问他那边什么情况？还有……” 凌长史身子微微发抖，只觉得楚王的声音越来越远。 还有，还有什么？ 他逐渐听不清楚，随后身子一歪，整个人晕了过去…… 第306章 楚王陷入疯魔 诸位幕僚背对着凌长史，没人发现他的不对。 而楚王就算看到他晕倒了，也只是嗤笑一声，根本没有要给他请大夫看病的打算，转头吩咐另外一个人道：“还有，想办法和阿连特勒联系……” 这个人的名字一出，其余幕僚都吓呆了！ 阿连特勒，那是北狄汗王！ 楚王让人和北狄汗王联系，这是想干什么？ 想引虎进山，和北狄人联系，来杀他们大桑朝的百姓吗？ 众幕僚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楚王好像变了，变得让他们谁都不认识了！ 但凌长史才被楚王收拾过，一时间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楚王，只想着也许凌长史会有办法。 可他们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凌长史发声，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凌长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晕倒在地了。 “凌长史！” 其中一位幕僚顾不得恼羞成怒的楚王，站起来就往台阶下面跑。 其余几人听见这凄厉的嘶吼声，忙转头看了过去，随后众幕僚跟着跑下了台阶。 最先开始发现凌长史晕倒的那个人，用发抖的手试探了下凌长史的呼吸，这才发现他的呼吸已经微沉微弱，脉搏也快要探不到了， 那人嘶吼道：“楚王殿下，麻烦请屈大夫给凌长史看一看，凌长史情况有些不好。” 何止是有些不好，看他面如土色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死去一样。 也许是因为这些幕僚看着他的眼神太过愤怒，楚王的酒在此刻终于彻底醒了过来。 他站在亭子上，呆愣愣看着嘴角不停溢血的凌长史，眉头紧皱：“怎么会呢？” 他不过就是想要教训一下凌长史的不作为，谁知道这个凌长史这么不耐打，挨了两脚，又被酒壶砸了一下头，就要死了？ 楚王暗叫一声晦气。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没有凌长史。 再者，凌长史若是被自己打死了，剩下的这些幕僚，只怕会对自己有嫌隙。 一想到自己本就失势，而这些幕僚又有可能会对自己不真心，楚王终于感觉到了害怕。 他扬声道：“木管家，木管家！” 正在月亮门后躲懒的木管家这才听到动静，忙小跑着出来：“王爷。” “快去将屈大夫叫过来，快点！” 木管家刚要转身离开，就听楚王继续道：“去找王妃开私库，将里面的那根百年人参拿出来。” 凌长史不能死！ 起码不能现在死！ 他必须要用人参吊着凌长史的命。 木管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让人去找屈大夫，而他则亲自前去请王妃开私库。 屈大夫来的时候，众人已经将凌长史搬到了客房的榻上。 此时的凌长史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他的脸也因为呼吸的不顺畅而有些微微泛红。 屈大夫低头一看，就见凌长史七窍出血…… 他暗叫一声糟糕，赶紧坐下给凌长史把脉，好一会儿才猛地朝着楚王跪了下去：“殿下，请恕小的无能为力。” “凌长史伤到了肺腑，已经无力回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凌长史倒霉，楚王踢的第二脚直接踢断了他的肋骨，翻身滚下台阶的时候，肋骨插入了内脏之中。 再加上楚王的不闻不问，发现的晚，挪动的动作比较大，导致那肋骨插进去的程度又深了几分。 楚王瞪圆了眼睛，抓着屈大夫的衣领，竟直接将他从地上拔了起来：“什么叫无力回天？你还没诊断呢，就无力回天？” 他狠狠将屈大夫摔了出去：“本王养你这个废物是干什么用的！凌长史要是救不回来，你就给我去陪葬！” 屈大夫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是大夫没错，但他不是神仙啊！ 就凌长史这样的，别说是他了，就是太医院圣手来了都要摇头。 屈大夫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得不停磕头。 而楚王妃听到木管家的话，连忙打开私库，让木管家拿着人参去了客房。 但木管家到的时候凌长史已经咽了气。 楚王呆愣愣站在床前，看着凌长史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一时间竟有些恍然。 凌长史怎么就死了呢？ 不过就是踢了两下，砸了头，怎么就死了。 府里那些下人被他打几十鞭子都不会当场死亡，这文人的身子骨就是娇弱。 楚王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等清醒过来时，就听到满屋子的啜泣声。 是那些幕僚！ 直到现在，他们才真正懂了兔死狗烹的含义。 他们不对楚王的大业抱有任何希望，他们甚至深知，凌长史是他们这些幕僚中第一个死的人，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面对一言不发的楚王，众幕僚只觉一股巨大的寒气从心脏处快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们冻的浑身僵硬，连牙齿都在打颤。 木管家的到来，终于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闷：“殿下，王妃……” 楚王缓缓抬手，示意木管家闭嘴，随后指着其中一位幕僚道：“之前说的命令改一下，让江宁齐联系阿连特勒，让他配合我们出兵。” 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中，他继续道：“只要他助我当上皇上，整个漠北，我都送给他！” 楚王说到后面，眼睛迸发出强烈的欲望，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心生寒意。 众幕僚想劝，但凌长史冰冰凉凉的尸体就躺在那里，他们劝说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劝，这联合外族打杀本朝人，是灭九族的大罪！ 如果柏继武掌控着漠北军，江南水师对殿下没有任何嫌隙，关键时刻江湖中人又能站在殿下身边，那他们反了就反了。 可现在，他们根本不具备反的条件啊！ 他们不敢劝，只能跪着一言不发，想用沉默抗议。 楚王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人回答，不由眯了眯眼睛看向这些人：“你们不说话，是觉得本王不该在这个时候反吗？”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竟有几分疯魔的感觉：“那你们觉得什么时候到合适呢？” “等到齐承钧将本王的私兵找出来，还是等到顾聿辰将江南几州都安插上他的人手？” 第307章 刺杀齐承朗 楚王最近一直在思索前几十年的人生，越发觉得自己就是太能忍，太小心了。 他早就该在父皇刚去世的时候直接起兵，而不是非要想着什么名正言顺！ 楚王看着跪了一地的幕僚，眼眶赤红：“百姓们不会管皇上是谁，更不会管这个皇位是怎么来的。” 至于那些大臣，等他当了皇上，谁敢不服，多灭几家人的口，杀鸡儆猴，剩下的那些人，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嗤笑一声，随后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这跪了满地的幕僚：“你们后悔了吗？后悔也没用过！霍家军事怎么没的，你们不会忘记了吧？” 先皇在世时，害怕霍家军功高盖主，早就想要灭了霍家人满门。 但先皇和楚王有一样的毛病，那就是想要一个好名声，所以他怕别人觉得他心狠无情，残害有功之臣。 先皇故意将这事透露给楚王知道，果不其然楚王当即就召集幕僚，不仅想办法联合到了柏继武等人，还将霍启元一家人给拉下了水。 霍启元的事情有先皇的授意，根本没怎么审问，就被判了秋后问斩。 要不是先皇忽然没了，霍家人早就没了不说，他也早就将漠北军收入囊中了，何至于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你说，要是霍家人知道，当时置他们于死地是你们，逃窜在外的霍家人会不会报复你们？顾聿宸会不会灭了你们九族？” 造反也是灭九族，不造反被皇上知道他们往日所做之事也是灭九族，还不如造反，好好盘算，说不定还有成功的机会。 众幕僚心中一盘算，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臣等，紧跟殿下步伐！” 既然心里有了决断，再加上凌长史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这些人哪里还会犹豫，异口同声表态。 楚王居高临下看着这些幕僚，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他的笑声再没有了之前的压抑，带着一种畅快，和对皇位的势在必得！ 好半晌楚王才收敛了笑声，眼底一片杀气：“我吩咐的事情你们尽快去办，最多一个月，我要看到结果！” 直到出了楚王府的大门，众幕僚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众人的衣裳都已经被冷汗给浸湿，转头再看楚王府的大门，只觉得这大门好像是一头怪兽的嘴巴，只要是进去了的人，都会被吃的连个骨头渣滓都不剩。 其中一人长长叹了一口气：“行了，快去通知凌长史的家人吧。” 不能让人知道，凌长史竟然是被楚王打死的。 所以楚王为了掩盖这件事，不能通知凌长史的家人，只能由他们去办，想办法安抚凌长史家里人的情绪。 另外一人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边走边说吧，怎么把这事圆过去才是最重要的。” 幕僚们商量着要怎么把凌长史的死合理化，楚王也没歇着。 等幕僚们都走后，楚王简单吩咐了两句就回了书房，召见了自己最后的底牌，暗卫。 顾聿宸只知道桑朝历任皇上都会继承一支暗卫，但他不知道，先皇在楚王很小的时候，就单独给他培养了一支暗卫，其能力各方面皆不输皇朝暗卫。 若是之前他启动暗卫去劫杀齐承朗等人，齐承朗等人还真不一定能逃回漠北。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太轻敌了。 暗卫统领悄无声息出现在顾聿宸面前，单膝跪下：“参见楚王殿下。” 楚王垂眸看着这个一身玄衣，带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暗卫陷入了沉思。 父皇曾说过，这支暗卫的杀戮心都非常重，一旦启动，那就势必要见血。 不过，他本来也是想要一个人的命， 他缓缓勾唇：“惠州知府齐承钧，我要这个人的命。” “是！” 对于主人的命令，暗卫不会多问一句原因，答应下来后就消失在了楚王的书房内。 暗卫再次出现时，就已经到了惠州，而此刻的他早已换了身普通的衣服，化身行商游走在惠州的大街小巷。 不过两天的时间，暗卫就已经摸清楚了齐承钧的生活习惯。 第三日，暗卫组织人手，埋伏在了齐承钧从衙门回府的路上。 齐承钧每日放衙的时间很晚，基本都是天黑以后，而从府衙到他州府之间有一条小路人烟稀少。 为了防止有人会破坏他们的计划，暗卫甚至在齐承钧出现之前，将这仅有的几户人家屠了门。 齐承钧才走进巷口，一阵微风袭来，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他不由脚步一顿，轻声道：“你们可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他的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侍卫就齐齐拔出了刀，将他保护在了最中间。 来江南的时候，齐承钧就知道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到了棺材之中。 所以他才会在处理瘟疫的时候，整日抬着一副棺材，就是为了告诉楚王，他不怕死。 齐承钧在众多侍卫的保护下缓缓往前走，看着漆黑的巷子，齐承钧忽然勾了勾唇角。 江南瘟疫爆发的时候，他没死，活到今日已经算是赚了。 但，能活着，谁想死？ 齐承钧紧紧抓着袖子中藏着的药粉。 这药粉是他来江南之前，特意向太医院求的，就是为了防身。 “知府大人，您要小心一些。” 越往里走，血腥气越重，齐承钧的面色也越来越严肃。 他闭了闭眼，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个巷子里的百姓，只怕已经遭了毒手。” 跟随在齐承钧身边的侍卫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个个面色凝重，好一会儿其中一人才沉声道：“齐知府，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我等一定会死死拖住对方，您一定要趁此机会快速回府。” 齐承钧现在的住所里不但有暗卫，整个府邸也被他们重新改造，只要齐承钧回去启动机关，没人带领，这些杀手绝对不可能闯的进去。 这些侍卫和齐承钧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们从接到皇上的命令，要护齐承钧周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所以哪怕知道前方很危险，他们也没有人会胆怯，会逃避。 第308章 齐承朗来信 还没走到巷子中间，楚王的暗卫就跳了出来，将齐承钧等人包围在了其中，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已杀了两个侍卫。 齐承钧瞳孔地震。 饶是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齐承钧也没想到对方的实力竟会这么强！ 双方从一开始交战，齐承钧这边就处于劣势，他们整体都被压着打。 侍卫们想要带着齐承钧找到一个突破口，但暗卫哪里会让这些侍卫如愿，手起刀落，长刀上必须要沾上血。 齐承钧看着倒下的侍卫，目眦欲裂：“你们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嘛，你们来取便是，何苦为难这些侍卫？” “齐大人！” “不用废话，我等今日就是战死在这，也会想办法将齐大人安全送回去！” 若是寻刺杀的人，在听到了这样的对话后，肯定会讥讽一番，却不想这些暗卫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一样，眼神毫无波澜，就连举刀的姿势都没有改变一点。 齐承朗武功高强，齐承钧虽是文人，却也不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文弱书生，他瞅准了机会补刀，痛下杀手，好不容易才将对方一名暗卫斩杀。 随着这名暗卫的倒下，齐承钧不再犹豫，低吼道：“捂嘴趴下！” 他和这些侍卫们朝夕相处了大半年的时间，早已培养出了默契，所以他话音一落，侍卫们齐齐闭眼捂嘴趴下，放缓了呼吸。 齐承钧从袖中掏出药粉，随风一扬，自己也快速趴了下去。 暗卫们不过微愣片刻，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快速屏住呼吸，但为时已晚。 这霸道的药性，透过薄薄的一层面巾，已经进入到了他们的鼻腔之中，不过一瞬的功夫，这些暗卫就已经头昏脑涨，四肢酸软无力。 暗卫统领明白这不是普通的药，狠心用刀划伤手臂，用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这也不过能争取片刻的功夫。 他垂眸看了眼齐承钧，沙哑着嗓音道：“今日之事只不过是个开头，齐承钧，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话音一落，他甩下一个弹丸，伴随着一阵烟雾，楚王的暗卫瞬间都消失。 巷子里那种肃杀的宁静，瞬间就被齐承钧等人粗重的呼吸声给打断了。 直到这时，齐承钧才卸下浑身的戒备，整个人缓缓往后靠在墙壁上，好一会儿才道：“快走！” 侍卫们都受伤不轻，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拖着一身伤回了齐承钧的住所。 齐承钧也知道，这样的刺杀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所以再出府，他就不会只带着侍卫，而是让皇上的暗卫一同出入。 不仅如此，齐承钧还暗中找到了天绛楼，让其帮忙调查这些暗卫的出处，而他遭遇杀手一事自然也如实禀报了皇上。 在齐承朗的信到惠州的时候，齐承钧前前后后已经经历了十余次的暗杀。 信被拿进来的时候，府医正在给齐承钧包扎。 楚王暗卫刺杀越来越疯狂了，这两次饶是有皇上的暗卫保护，齐承钧也难免受伤。 齐承朗的信，让心情阴郁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齐承钧，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 他展开信就看到齐承钧在信中先是说了漠北现在的形势，陆将军联合柯知府，将楚王的人拔出了大部分，剩余一些人不足为惧。 最重要的是，齐承钧看到了齐承朗在信中的暗示，小殿下已经将原霍家军少帅以及副将等人，以新的身份安排进了漠北军。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漠北军重新恢复往日风光指日可待！ 齐承钧哈哈笑了起来：“难怪这段时间楚王疯了一样的要来刺杀我，原来是他在漠北彻底失了势！” 楚王的势力大本营在江南一带，江南水师，加上他的私兵，可以说如果楚王再控制住漠北军的话，一南一北，同时挥刀向京城进军，京城很难能够守住！ 但现在不同了，楚王不仅彻底失去了对漠北的掌控，江南地区也不再是他一家独大。 楚王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灭了他的口，无非就是因为想要将惠州重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漠北李记商行的倒下，的的确确让楚王的腰包瘪了不少。 齐承钧笑得很是开心，不小心就牵扯到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一旁的侍卫长凑上前来看了眼，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随后道：“不过齐大人，漠北这边形势这么不好，楚王非但没有蛰伏，反而对您痛下杀手，他是不是……” 造反两个字猛地出现在了齐承钧的脑海之中。 这种猜测很荒诞，但可能性很大！ 侍卫长低声道：“江州那边的人打听到一个消息，楚王的幕僚凌长史，在去楚王府的路上被人刺杀身亡，尸身已经下葬。” 齐承钧知道，侍卫长绝对不会无故说这样的话：“你的意思是，这个凌长史的死，有蹊跷？” “对！”侍卫长低声道，“楚王那边放出的消息是，凌长史的死和大人您脱不了干系，并且楚王的幕僚还安慰凌长史的家人，说是楚王已经在想办法替凌长史报仇了。” 齐承钧简直被楚王的这一操作震惊到了！ 这凌长史的死，肯定就是楚王做的，但他不但将这事推到了自己身上，还将他派人来刺杀这件事合理化了。 齐承钧挠了挠下巴，总觉得这楚王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失败后，好像忽然就把脑子给长出来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齐承钧压下心底思绪，接着往下看信，信中齐承朗提及自己的理想：“兄长，以前在京城，我浑浑噩噩，只需每日站好岗，但和陆将军交谈过后，我才发现，原来人可以有另外一种活法。” “兄长，我想参军，抵抗北狄人，守卫我大桑朝边境。但我心中放不下小殿下。尤其今日谢长史等人已经表态，日后会一直跟在小殿下身边。” “兄长，我所想之事，是否算是对小殿下的一种背叛？” 看完信后，齐承钧眉梢轻佻，心底有一种很欣慰的感觉。 齐承朗所言不差，他在京中时有家人的安排，可从未想过这么深远的事情…… 第309章 惠州百姓保护齐承钧 直到这个时候，齐承钧心里最深处的担忧才彻底放下了。 二弟，已经逐渐成长了起来，可以肩负起齐国公府的重任了！ 他觉得，哪怕就是他死在了惠州，也不用担心齐国公府后继无人了。 等包扎好伤口后，齐承钧提笔给齐承朗写信，他最先是肯定了齐承朗想要参军的念头，表扬了他的成长，随后才提笔化解他心中的疑虑。 “加入漠北军，镇守边疆，抵御北狄人，也是小殿下的使命。所以你加入漠北军，根本不是背叛小殿下，而是换了另外一个地方和小殿下并肩作战。” “小殿下年纪尚小，他所想要的是和亲近的人待在一起，这个道理只需你亲自和他解释，我相信以小殿下的聪慧，定会明白你的意思。” 随后齐承钧的信就变得隐晦了许多，暗地里竟隐隐有了要将齐国公府托付给齐承朗的意思。 这封信到齐承朗的手里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这一个月，皇上的暗卫偷偷出发去了江南一带，和楚王的暗卫交手了几次，双方各有胜负，但总体来说，齐承钧的处境比之前安全了一些。 与此同时，齐承钧派人暗杀凌长史的消息，也逐渐在江南几州传播开了。 凌长史的妻子在那些幕僚的建议下，一封状告齐承钧杀人的状纸，递到了楚王府。 看着这封状纸，楚王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这一刻，楚王对于打死凌长史的那一点点愧疚，全都消失殆尽了。 他甚至在想，早知道凌长史死后，能让剩下的这些幕僚这样忠心，懂得该怎么让自己开心，他就应该早点弄死凌长史！ 楚王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状纸，脸上带着轻蔑的笑，这段时间因为暗卫不断折损而暴躁的心情在这一刻也得到了缓解。 顾聿宸在齐承钧身边放了这么多的侍卫，让楚王明白顾聿宸对齐承钧的看重。 他的暗卫死的越多，楚王对齐承钧也就越势在必得！ 开心了没一会儿后，楚王脸上的笑又落了下来，他拿起茶杯狠狠摔到地上。 早知道能这样光明正大将齐承钧弄死，他又何必将自己的那些暗卫都赔进去！ 楚王猛地站起身来，大踏步往外走，扬声吩咐道：“传令给陈守备，让其带着三百守城军，立刻跟我出发前往惠州，捉拿杀人凶手齐承钧！” 随着楚王的一声令下，整个楚王府都动了起来，木管家派人去给陈守备传递消息，王妃这边亲自服侍着楚王更衣，准备出行的马车等东西。 江州到惠州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一行人快马加鞭，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到了惠州城外。 然而让楚王没想到的是，他们根本进不去惠州。 凌长史家人状告齐承钧杀害凌长史一事，很是高调，从自家出门开始到楚王府，凌家奴仆边走边说，嚷嚷的整个江州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的本意是不想让楚王因为齐承钧齐国公世子的身份，包庇齐承钧，却不想江州城内有很多齐承钧救过的，那些因为瘟疫而被放弃的百姓。 在这些百姓的心中，齐承钧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是江南所有官员里面，唯一的青天大老爷。 这些被救活的百姓立誓定要报答齐承钧的大恩大德。 所以当凌家将事情闹大后，有一个比较了解楚王的人，悄悄离开了江州，赶在楚王之前到了惠州。 他先是告诉了齐承钧这件事，随后团结起了惠州百姓，自己就将城门给关上了，就连齐承钧想要开城门都被拒绝了。 齐承钧看着满大街的百姓，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扫帚，菜刀，斧头等等…… 从城门口一直到府衙，百姓们将他牢牢护在了身后。 齐承钧眼眶发热，鼻头泛酸。 在来江南的时候，齐承钧只是想要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想替皇上分忧。 哪怕是当上了惠州知府，齐承钧也只是认为自己在做分内的事情。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所做的这些事情，会被江南百姓看在眼里，更没想到，他们会愿意为了自己，而和楚王抗衡。 面对这样的场景，齐承钧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哪个人当知府能当成自己这样？ 他只觉得，自己就是现在死了，也值得了！ 侍卫长轻轻吐出一口气：“齐大人，您当得起百姓这样的爱戴！” 江南一带在历朝历代都是极其富庶的地方，不少皇商都是在江南发家，楚王的封地在江南，他的日子本就比寻常亲王要好过。 但楚王并不满足于这一点。 他想要江南水师，私兵，幕僚，有名望的文人…… 他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那就必须要花费大量的金钱，所以楚王到了江南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增加税赋。 第二件事情就是笼络江南几州之前的知府，笼络不过来的，就想办法杀了，换自己的人上去，不过一年的时间，江南几州税赋就增加了几倍。 虽不至于让百姓们民不聊生，但他们的日子都变得紧巴巴了起来。 直到齐承钧到了惠州，废除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苛捐杂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让惠州的经济猛地发展了起来。 不仅如此，齐承钧上位之后翻看之前的卷宗，处理了百余起冤案错案，救赎了百姓，斩杀了衙门里的贪官以及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人，员外等。 就算是没经历过瘟疫的同甘共苦，齐承钧对于惠州百姓那也是再生父母。 他们相信齐承钧，他们绝对不会让齐承钧被带走！ 于是，在那个人来了惠州，找到了相熟的人说明了江州所发生的事情后，这人一传十，十传百，惠州的百姓们很快就自发将齐承钧保护在了最后面。 楚王残害百姓，只顾自己享乐，这样的人，连闻王一个几岁的孩子都不如，不配他们百姓的拥护！ 这一刻，城墙上密密麻麻站着的百姓，对着楚王怒目而视！ 楚王没想到自己兴冲冲来惠州捉拿齐承钧，面对的竟然会是这样的场面…… 第310章 明镜悬挂 在楚王心中，他就是江南的皇，江南的百姓全是他的子民，应该爱戴他，从心底里服从他。 他怎么也没想到，惠州百姓竟然为了一个知府，和自己对着干！ 在之前的楚王意气风发，想着这一个多月这齐承钧怎么杀都杀不死，落到自己手里，他定要好好折磨一番。 但现在，在看到这样震撼人心的场面时，楚王心中只想将齐承钧除之而后快。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陈守备双脚微微踢了踢马腹，上前两步举起长枪扬声道：“楚王殿下来惠州捉拿杀人凶手齐承钧，尔等速速打开城门，缴枪不杀，否则视为同罪！” 百姓们谁也没说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就这么静静看着楚王等人，那平静的面容，就好像楚王等人是跳梁小丑！ 楚王哪里会想到惠州百姓这样团结，这样维护齐承钧，所以他只带了三百守城军。 三百守城军，和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百姓相比，那根本不够看，放进去一瞬间就能被乱棍打死。 楚王眯着眼睛看着这些百姓，忽然一夹马腹，自己上前：“本王只是来捉拿杀人凶手，如果你们现在让开，本王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们不让，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从惠州前来的那个人间楚王总算是出面了，这才扬声道：“楚王殿下，草民们皆是惠州百姓，确定齐大人不会做出杀人犯法的事情来。草民们请愿，您进惠州和齐大人见面。” 这些百姓的意思很简单，他们害怕楚王将齐承钧带走后严刑拷打，所以想让楚王单独进去惠州和齐承钧谈话。 楚王简直要气笑了。 这些贱民以为自己是谁，竟敢威胁他！！ 真以为他拿这些贱民没有办法吗？ 楚王拿着鞭子指了指这些人，冷冷道：“好，很好，你们这些贱民敢挑战本王的权威，希望大军压境的时候，你们也能这么有骨气！” 他倒是要看看，等他带着水师围困惠州时，这些贱民是会觉得齐承钧重要，还是他们自己重要！ 楚王撂完狠话，带着守城军转身就走。 看着官道上楚王渐行渐远的身影，这些百姓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面面相觑，心底亦是担忧不已。 从江州过来的那人转过头，眼神微微闪了闪道：“诸位，我们可能惹大麻烦了。” 楚王不会进惠州，这人一早就猜到了，毕竟在楚王的心里，这些百姓的命不是命，否则也不会在江南水患的时候，瞒报这里的灾情，导致瘟疫泛滥。 这人是带着任务来这里的，原本以为要计划楚王和江南百姓的矛盾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却不想他来这里没多久，机会就送到了眼跟前，他不牢牢抓住才怪！ 只不过，这个效果，好像和他预想的有些不一样啊…… 其余百姓哪里知道面前这人的小九九，他们面上皆是惶然，这楚王怎么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呢？ “这下怎么办？” 所有惠州百姓都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楚王怎么就不肯进来和齐大人好好说说话呢！ 普通百姓不知道这些大人们之间的暗流涌动，那些稍微有点接触的百姓，亦是一开始煽动百姓们保护齐承钧的人。 他们看着空无一人的官道，悠悠叹了口气。 这些人原本在江南一带很有名望，但自从楚王来了后，他培植自己的势力，大力打压他们。 他们的日子可比普通百姓的要艰难的多，再加上他们有不少亲眷因为瘟疫丧命，所以他们对楚王恨意超过了敬意。 楚王前段时间毫不避讳派人劫杀漠北商行一事，早就在他们这些人当中传开了，这些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联合起来，猜测到了楚王的真正想法。 也正是因为这样，从惠州过来的人稍微一挑明，他们就明白，不能让楚王将齐大人带走，让惠州变得和以前一样。 从惠州过来的那人低叹一声：“这样吧，我们几个人作为惠州百姓们的代表，去见一下齐大人，问问齐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百姓们的脑袋早就一片空白了，听闻这话连连点头，将视线落在了这些有名望之人的身上。 等这人到衙门的时候，就见齐承钧正背着手抬眸看着衙门上方的牌匾，明镜高悬。 意思是公正无私，如同明镜悬挂，照见一切。 齐承钧自认自己到了惠州后，所做的一切对得起这四个字，但现在，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了。 这些百姓豁出命，甚至冒着全家被杀的风险来保护自己，是真的自愿的吗？ “齐大人！”这些人随着侍卫进门，看见齐承钧的时候，齐齐跪了下去。 齐承钧一转头就看到其中一张熟悉的脸，眼睛都瞪圆了，一脸不可置信。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还和惠州的百姓们跪在一起？ 联想到今日的事情，齐承钧恍然大悟。 果然，果然今日之事并非巧合！ 他踉跄两步，往后倒退两步，后脚跟碰到台阶，他重心不稳，咚的一下坐了下去。 “齐大人？”那人笑了笑，“齐大人可是担心凌家人的事情？” 不等齐承钧开口，这人继续道：“您放心好了，草民们的命都是齐大人救的，也知晓齐大人这段时间一直就在惠州，根本不可能杀害那个凌长史。” “对对对！” 这人一开口，其余人也赶紧跟着附和：“草民也是这样想的。” “齐大人忧国忧民，拯救草民们于水火之中，怎么可能去杀害一个长史？” “就是啊，反正草民是不信的？” 齐承钧还处于震惊之中，听到惠州百姓们的赞扬声，他竟然有一种很悠远的感觉。 他不由又看向了那人，就见那人冲着自己笑的很是无害，他无奈叹了口气：“你们都太冲动了。” 齐承钧冲着侍卫长扬了扬下巴，侍卫长上前将这几人搀扶了起来，也跟着摇了摇头。 当他搀扶到那个人的时候，神情一怔，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还好那人反应快，率先道：“多谢这位大人。” 侍卫长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长长舒出一口气，转头看向齐大人…… 第311章 谢长史可能疯了 江南形势因为这位故人的挑拨，更加严峻了，而漠北的形势却一片向好。 全州漠北军营中，没了那些搅屎棍，陆将军管理起漠北军士兵可以说是格外顺手。 每日辰时，就能准时听到漠北军里传出来的训练声。 这样的声音以前也不是没有，但全州百姓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现在的训练声，比之前的训练声要更整齐，更震撼一些。 而辛凉这边，在余兴的教授，以及舒小涵的实地考察下，最终确定了桑树林的位置。 漠北其他几位知府在知晓了顾聿知的这一决定后，也没有问什么原因，不仅将大牢中那些犯了事，但罪不至死的犯人们押解了过来，还带了不少能够扦插的桑树条过来。 顾聿知看着这好几队，正排排站的犯人，不由张大了嘴巴。 他挠挠头看向谢长史：“谢长史谢长史，是你和其他几位知府说的要种桑树的事情吗？” 他垫着脚，伸长了脖子往这些犯人后面看，想要知道这些犯人到底有多少。 但是他个子有限，根本看不到后面，只能凭着感觉猜测，可能有过百人了。 过百人的话，再加上这些桑树条，说不定今年就能种植一大片桑树林！ 顾聿知正美滋滋的想着，就听谢长史道：“臣没有和其他知府说过，他们应该是知道了殿下私下买桑树的事情，从而打听到的。” 在漠北，小殿下的一举一动都被所有人关注着，再加上他想要买桑树，种植桑树林的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这些知府会知道自然不奇怪。 谢长史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其他几位知府也已经下了命令，将原定的在官道周围种植杨树林，改种桑树林。” 虽然在官道周围种植桑树林的防风沙效果，可能没有杨树林好，但却比什么都没有，任由其长满了荒草的好。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等辛凉将桑皮纸的制造方法研究出来后，这些桑树也已经长大，可以派上用场了。 谢长史摸了摸胡须，深深觉得这些知府个个都是聪明人。 毕竟依照他对小殿下的了解，等小殿下将桑皮纸研究出来后，他定不会私藏，而是将制作方法贡献给皇上，好让更多的文人墨客能够用上更好的纸…… 谢长史忽然一顿，对桑皮纸能否制造成功，充满了期待。 顾聿知正背着手，挺直脊背看着齐侍卫正在给犯人点名，转头就看到谢长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眨巴眨巴眼睛：“谢长史，你在想什么呀？给我说说呀！” 谢长史淡淡一笑，蹲下身来，仰头看着顾聿知：“殿下，臣想到办法，或许可以请程柏安老先生出山，在辛凉书院担任院长一职。” 顾聿知使劲眨了眨眼，看着谢长史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甚至还不雅的掏了掏耳朵。 就算顾聿知才启蒙没多久，那也是知道程柏安老先生的大名的！ 程柏安老先生字云山，号六爻居士，是当世大儒中，排名辈分最高的一位。 他年轻时在国学任教，当朝官员有不少都是他的门生，更别提他的那些着作，诗集。 他带领门生们修缮在战火中受到损失的孤本，推动了桑朝的文明。 程柏安老先生，那可是连皇兄都不敢得罪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谢长史竟然说有可能会说动他来辛凉学院担任院长一职！ 顾聿知偷偷和文舒二人介绍程柏安老先生在文人墨客心中的地位，随后吐了吐舌头，小声吐槽：“文掌柜，舒老师，我觉得谢长史可能疯了。” 要不然，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见顾聿知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谢长史摸了摸胡须，低声道：“殿下，臣只是说有可能，而且请他老人家出山，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桑皮纸！” 桑皮纸？ 顾聿知嘟了嘟嘴，总觉得谢长史想的有点多。 虽说桑皮纸要是制造出来，比现在的纸好用。可程柏安老先生又不缺钱，怎么会因为桑皮纸而出山呀。 谢长史低声道：“殿下有所不知，前朝覆灭时，因为战事比较惨烈，而那些孤本都是竹简，体积大而重，文人们没有办法全部抢救成功，损坏了不少。” “虽说程老先生带着门生修缮了不少，但还是有很多孤本彻底消失了。臣想，程老先生应该也很希望，有这样一种纸，能够防蚊虫，不轻易渗透，又轻巧，可以取代竹简。” 程老先生也有很多着作，但这些着作都是在竹简上，不方便查阅，更不方便搬运。 但若桑皮子成功制造出来，并且真的像小殿下所说，那对天下文人来说，就是一大功劳，而程老先生绝对会因为此事而对小殿下刮目相看。 再加上小殿下来了漠北后，发现的番薯、马铃薯以及棉花，大量种植出来后，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他就不信程老先生会不心动！ 谢长史越分析，越觉得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很高，脸上笑眯眯的，好像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顾聿知看着轻轻哼着小曲离开的谢长史，小大人一样无奈的叹了口气。 舒小涵却满含鼓励：“小王爷，我倒是觉得谢长史说的事情很有可能会成真哦。你做了这么多的好事，再加上你欧皇的体质，那个什么大儒真的有可能来哦。” 顾聿知嘟着嘴朝着自己的房间慢慢走去，还没走两步，就听齐侍卫喊道：“殿下，请稍等！” 齐侍卫加快速度，将犯人都对上后，稍作安排，便小跑着到了顾聿知的面前：“殿下，臣之前和您说的事情，臣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顾聿知歪着脑袋，一脸茫然：“什么事情呀？” 自从知道谢长史他们不会离开自己后，顾聿知这段时间每天都美滋滋的，没记得齐侍卫是和自己说了什么事呀。 齐侍卫见状，不由吞了口口水：“就是臣说，臣说等辛凉建设好后，臣想要去参军一事……” 第312章 成长的烦恼 顾聿知大眼睛转了转，嘟着嘴道：“我记得呀。齐侍卫不是说了嘛，是陆将军和你说的呢。” 哼！ 一提起这件事，顾聿知就忍不住生气，只不过这个气不是对着齐侍卫，而是对着陆将军。 经过这段时间舒老师的开导，再加上知道谢长史他们以后都不会离开自己，顾聿知早就对齐侍卫说要去参军的事情释怀了。 他现在更生气的是，陆将军想要齐侍卫以后更好，为什么不先和自己说。 这样好像他是个不讲理的大坏蛋，不想让跟着他来漠北的随从变得更好一样。 他皱了皱脸，明明自己最通情达理啦！ 所以这段时间，顾聿知已经单方面决定，要和陆将军绝交了。 要绝交多久，就看陆将军什么时候道歉了。 顾聿知背着手继续往前走，忽然脚步一顿，转头傲娇道：“你找我，难不成是想和我说，现在就去漠北军吗？” 齐侍卫一听这话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他迈着小碎步跟在顾聿知身边：“臣怎么可能现在离开，臣是想和您说说话。” 也许是因为心里有鬼的原因，齐侍卫总觉得这段时间小殿下和自己没有以前那么亲了。 虽然知道等自己真的去了漠北军后，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和小殿下见面了，但他还是不想小殿下和自己生分。 他摸了摸后脑勺道：“这不是臣怕殿下误会嘛。” 顾聿知歪着头，一脸疑惑道：“误会什么呀？” 齐侍卫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殿下，您怎么看臣想要参军这件事啊？会不会觉得，臣背叛您了？” 背叛这两个字，齐侍卫说的有些艰难。 虽然兄长的意思是，他去参军也是在守护殿下，但殿下还这么小，他说这些道理，殿下能懂吗？ 顾聿知也被背叛这两个字炸的有些晕头转向，脑袋嗡的一下，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齐侍卫你背叛我啦？” 周围几个侍卫听到这话，纷纷转过头来看着齐侍卫，一脸不可置信。 齐侍卫背叛小殿下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怎么一点异常都没发现呢？ 齐侍卫哭笑不得，额头都急出了一层汗，连连摆手道：“殿下您误会了，臣怎么可能背叛您！” 他真是有嘴都说不清楚了！ 顾聿知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嘟着嘴道：“那你为什么这么说呀！” 害得他都吓一跳。 齐侍卫小声道：“那天在议事厅，大家都选择在辛凉建设好后，陪在殿下身边，只有臣一个人说要去漠北军，臣怕殿下误会。” “臣心里觉得难受，就给兄长写信了……” 他忽然哦了声，小声道：“臣的兄长就是现在的惠州知府，齐承钧，殿下您还记得他吧。” 提起齐承钧，顾聿知脸上的表情就生动多了。 他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我当然知道啦！漠北商帮和惠州的米行合作购粮，不就是你兄长牵线的吗？” 更何况，这位齐世子抬着棺材进江南，还和那些患了瘟疫的共同进退。 在顾聿知看来，齐世子不仅仅是个好人，还是个大英雄，这样的人物，他怎么会忘记呢。 他都想好了，等今年棉花产量上来后，他优先给齐世子留一些棉籽，而且不是卖，而是免费送，如果齐世子那边有需求，他还可以让余兴去一趟惠州。 齐侍卫见顾聿知这样，心里微微有些吃味。 明明是他和小殿下朝夕相处，怎么兄长连面没露过，就让小殿下惦记上了。 他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道：“臣说和兄长说，臣想去去参军的这种行为，是不是属于逃兵，背叛了殿下。” 顾聿知之前的确对这件事有一点点介怀，但是经过舒老师的开导后，他真的已经想通啦。 但是他没想到，齐侍卫原来一直想着这事呢，竟然还会和齐世子写信说这些事。 他挠挠头，正要说话，就听齐侍卫继续道：“但是兄长和臣说，漠北是殿下的封地，只要臣在漠北，就不是背叛殿下，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和殿下并肩作战罢了。” “殿下。”齐侍卫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顾聿知，低声道：“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臣都在思考辛凉建设好之后的事情，臣还是觉得，臣想去参军。” “但臣绝对不是因为不想陪在殿下身边而去参军，而是臣想在前线守护着殿下的封地！” 齐承钧的信，让齐侍卫想明白了，他去参军，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不想浪费他这一身武学，更重要的是，他想更好的守护小殿下，守护漠北这片土地。 顾聿知仰头看着齐侍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这会儿的齐侍卫，好像在闪闪发光。 他什么话也没说，冲着齐侍卫招招手，示意他蹲下，随后他才轻轻拍了拍齐侍卫的头：“其实我真的没有生气啊。” 他有些骄傲的抬起头：“我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长大了。我当然知道，没有谁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就像他小时候，觉得他能宫里由母妃陪着长大成年，出了宫后，母妃还能在封地陪着他。 但谁知道他会这么小就有自己的封地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没日没夜都在想母妃，现在就不会啦，他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忙。 顾聿知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很是惆怅的想，这大概就是舒老师所说的，成长后的烦恼吧。 “齐侍卫，在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们跟着我来了漠北。所以，不管辛凉建设好了之后，你们想要去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见齐侍卫还是有点犹疑的样子，他继续道：“就算是回京城都可以哦。” 他凑上前，小声道：“我听谢长史说啦，你的婚事是大事，所以一开始，我还以为你要回京呢。” 顾聿知小小年纪，再加上生活的环境一直很单纯，提起婚事这两个字的时候一脸坦然，只有齐侍卫，两只耳朵都红透了。 谢长史，谢长史怎么这样！ 什么都和小殿下说，他不要面子的吗？ 第313章 漠北很有可能要乱了 不管怎么说，齐侍卫觉得，他现在算是和小殿下将误会解开，也知道了小殿下不会因为这件事和自己生气，齐侍卫悬了这么久的心，终于落下了。 他喜滋滋道：“殿下，臣已经和章侍卫说好了，这段时间他去盯着桑树林那边，臣还是跟在殿下身边。” 闻氏镖局现在声名在外，他们就算不亲自押镖，也没什么人敢打闻氏镖局的主意。 而各州府送来的罪犯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但到底都是犯事人员，必须得有一个武功高强之人镇守。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好呀好呀，齐侍卫，你要不要跟着我进山去玩呀，雪夜知道我来了，这两天应该会来找我玩的。” 上次去井乡找小麦的时候，雪夜带着他去了它们的大本营，那里距离辛凉很远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来辛凉，雪夜都会知道。 顾聿知眼睛亮晶晶看着齐侍卫：“正好我想和雪夜切磋一下，看看我的武功有没有进展。” 雪夜自从回到它妈妈身边后，身手突飞猛进，前几次切磋，他都没有占上风！ 顾聿知哼哼道：“等雪夜来了，我和它切磋的时候，你一定要在旁边看哦，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指出来！” 他语气严肃，却又冲着齐侍卫眨巴眨巴眼睛，就好像在说，到时候一定要给我指点指点，我好赢雪夜一次。 齐侍卫觉得自己看懂了小殿下话里隐藏的意思，无奈的点了点头。 小殿下赢不了雪夜很正常，毕竟他也赢不了雪夜的母亲呀。 两人正说着话，几天见谢长史和章侍卫并排走了过来，二人神色皆有些难看。 见到顾聿知后，二人齐齐行礼：“参见殿下。” 顾聿知挠挠头，好奇道：“谢长史，你怎么了呀？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 谢长史低声道：“殿下，全州那条街的主人查出来了。” 那条街？ 顾聿知眨眨眼：“哪条街呀？” 他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就见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谢长史他们的脸色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一见他们这样，顾聿知就明白了，语气欢快道：“我知道了，就是漠北军那几个坏家伙在全州安置家的那条巷子，对不对？” 他可是在那条巷子里完成了自己想要套人麻袋的愿望，怎么可能会轻易忘记呢。 顾聿知走到谢长史年前，拽着他的衣袖，示意他稍微矮一点，神神秘秘道：“是谁呀？” 谢长史见他这样，心底的怒火不由就消散了不少，学着他的样子也神神秘秘道：“这条巷子之前的主人就是柏继武。” 柏继武这个人，虽然刚愎自用，自视甚高，但他也是真的聪明。 从他担任漠北军将军一职以来，他就在想尽办法拉拢军中大小将领，想要将漠北军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中。 暗娼巷就是在那个时候逐渐成立起来的。 有心思的，去一次就会再去第二次。 摇摆不定的，去了第一次没动静，下点药，抓住把柄自然也就有第二次。 也就只有吴副将等人，根本不屑和柏继武这种人来往，任凭柏继武怎么威逼利诱，吴副将等人就是不上这个当。 但不管他们如何坚守，漠北军中沦陷的人还是越来越多了。 谢长史说的模棱两可，顾聿知还以为柏继武和楚王兄一样，通过控制这些将领的家人来控制他们。 他瘪瘪嘴道：“之前就猜到是这个大坏蛋了。” 他哼了声：“对了，谢长史，你把这个罪证送给皇兄了没有？” 柏继武这个人所做的坏事罄竹难书，只是砍头的话，有点太便宜他了。 谢长史道：“自然已经告知皇上了。但臣所所要说的，不是柏继武，而是后来的这个主人。” 顾聿知瞪圆了眼睛：“后来的主人？” 看谢长史这严肃的模样，难不成后来的主人还在漠北军中，并且还是他们信任的人？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顾聿知小脸都皱成了包子：“是谁呀？” 等他知道是谁，他就让雪夜把这个人叼到它们的大本营去，让那些狼把他围在中间，让他吓得尿裤子！ 等吓完了，还要把他放到辛凉来修水渠！ 今年因为其他几个知府把官役也放到了辛凉来，原定的要好几个月的大型水库，这个月已经完工了，剩下的就是修建水渠。 听陈典仪说，修建水渠也是非常辛苦的活。 顾聿知正想着呢，就听谢长史道：“那人名叫江宁齐，是楚王派来全州这边，想要分化漠北军的。” 柏继武落马，但是被楚王收买的人还没有落马，有漠北军这么多将士们在前面吊着，楚王自然不会放弃这块肥肉，会派人前来，谢长史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但是可能楚王自己也没想到，漠北军中那些被他收买的将士们，这么快就落马了。 情节严重的，直接军棍杖杀，情节不严重的全都贬为奴籍，目前正在辛凉种植棉花。 谢长史继续道：“江宁齐很是聪明，在那条街被查封后，就躲藏了起来。据人举报，江宁齐前几日接到了一封密信，在我们抓捕他之前，逃出了关外。” 等他们的人顺着线索摸到这个人的时候，这人已经趁着城门开放的时候，逃了出去。 谢长史低声道：“殿下，臣等怀疑，江宁齐出关，是去找北狄人合作的。” 顾聿知先是哦了声，点点小脑袋，随后才瞪圆了眼睛，嘴巴张的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他结结巴巴道：“谢，谢长史，你，你的，你的意思是，是楚王兄……” 顾聿知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些：“楚王兄通敌？” 谢长史皱眉道：“臣等，只是这样猜测。所以殿下，漠北很有可能要乱了。” 霍先生虽然猜测，漠北还有三年的平安时间，但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大的变故。 比如，楚王向北狄汗王发出邀请，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同时发动战争。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北狄汗王怎么可能会错过？ 第314章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见谢长史肯定了自己的说法顾聿知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不由都软了些。 他踉跄两步，要不是齐侍卫眼疾手快，他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一时间，被劫杀那个雪夜就像是一幅幅画一样，不停在他脑海中翻动。 他抓着齐侍卫的手不由就攥紧了，剪得软润可爱的短甲嵌入到齐侍卫的肉里。 齐侍卫疼的眉头轻皱，不由提醒道：“殿下？” 顾聿知这才茫茫然抬头，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松开齐侍卫的手，歉疚道：“齐侍卫，你没事吧？” 齐侍卫微微摇头，心中思绪万千。 陆将军说过的，打仗不是比武，所以希望他能尽早去漠北军，适应军中生活，学习作战所需要的各项知识。 但他舍不得小殿下，再加上当时根本就没想明白这事，所以一口就回绝了陆将军。 现在想一想，若是楚王真的丧心病狂到和北狄人合作，那他是不是真的应该去军中适应一下？ 才和小殿下把话说开，现在就提出要走？ 齐侍卫心虚的厉害，根本不敢抬头看顾聿知一眼。 顾聿知平复好心情后，扬声道：“别在这待着了，先去议事厅。” 这里是在外面，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百姓，难保他们说的话不小心被人偷听了去。 顾聿知就算是再小，也知道若是楚王通敌一事被百姓们知道了，那可是乱民心的大事。 别北狄人还没攻进来呢，他们漠北就先自己乱了。 一行人急匆匆到了议事厅，顾聿知才刚坐下，就听谢长史继续道：“臣等这样的怀疑，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江宁齐此人在离开之前，曾派人在全州各州府买盐。” 因为数量不大，再加上是不同的人去买的，所以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而北狄，最缺的就是盐。 当年北狄大败之后，汗王在战场上被斩杀，北狄四分五裂成了好几个部落，这些年，北狄的这些部落没少给桑朝上供，就是想要从桑朝购买盐。 哪怕是先皇，残害忠良，偏心楚王，在北狄的事情上也拎得清，所以岁供照收，但盐多一点都不行。 这江宁齐大量买盐，还去了关外，谢长史等人不多想都不行！ 顾聿知气得抡起小手狠狠砸在了方桌上，然后小脸就皱成了包子。 疼！ 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大人就算是疼，还是要砸桌子了，这纯粹就是气的嘛！ 就像他一样，得知了这么骇人的消息，猛地一下就冲动了。 谢长史忙将他的手接过来轻轻揉搓。 顾聿知却满脸愧疚：“谢长史，对不起。” 他是真的没想到，楚王兄竟会做出通敌这样的事情。 他原本是想着让谢长史他们一家团圆，可现在，有了楚王兄的掺和，北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打进来了，谢长史他们的家人就被困在这里了。 顾聿知重重垂着脑袋，心里难受的紧。 要是谢长史他们的家人因为自己…… 谢长史见他这样就明白了过来，轻笑道：“殿下，其实在有了这样的猜测后，臣和秦院判等，都万分感谢您将家人送到了漠北。” 外忧内患，是他们很有可能会面临的困境，而不是书上所描述的历史。 楚王到底有多少底牌，他们还没摸清，漠北军却因为失去了霍家人而颓废了这么多年。 外有虎视眈眈，又骁勇善战的北狄人，内有只想坐上皇位，将天下苍生视为蝼蚁的楚王，谢长史虽然没表露出来，心底却带着点悲观。 若是真的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候，家人在身边，总比他们死前都见不到最后一面的好。 谢长史深吸一口气道：“殿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而是既然有了这样的猜测，咱们应该提前准备。” 他站起身来，指着门外：“辛凉的城墙已经建好，闻王府也在最后的收尾，不出意外，殿下在入冬之前，就可以住进亲王府。” 顾聿知挠挠头，只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谢长史不是在说楚王兄通敌的事情吗？怎么就绕到辛凉的建设上来了？ 他低声道：“这二者有关系吗？” 谢长史转身看着他，沉声道：“有关系！” 他上前两步，冲着顾聿知弯腰行礼：“殿下，臣想，您以亲王名义，将漠北各州知府召集前来，共商此事。” “漠北军战力没有到达顶峰，而柏继武在交接那条街的时候，很有可能也交接了些关于漠北军换防一事。” 虽说漠北军中大部分的人都被揪了出来，但难保还有漏网之鱼。 任何的一点点小漏洞，都有可能造成他们失败的原因。 再者说，北狄人进犯，可不仅仅是全州，或者是小殿下的事情，而是整个漠北，甚至整个桑朝的大事！ 将其他几个知府叫过来，共同商议，就是想让他们想尽办法，一定要在北狄人真正进犯之前，先将全州和辛凉的粮草充足起来。 顾聿知到底是和霍先生学习了这么久基础兵法的人，自然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 他点点小脑袋道：“对对对，先把全州的粮草准备起来。若是等战事一起，那些商家很有可能会坐地起价。” 文掌柜说过的，很多开国时候的皇商，就是靠战争敛财的。 战事一起，购粮一事自然就变得艰难，他不排斥这些商人会涨价，但是也不愿意看到百姓受苦。 所以全州不仅要将现有的粮仓全部填满，还要再多多建立粮仓。 就在此时，得到消息的霍先生也赶紧迈步走了来，对着顾聿知草草行礼，低声道：“殿下不用太过惊慌。以小的对北狄人的了解，他们要进犯的时间最有可能是在冬日，或者明年开春。” 北狄是游牧民族，夏季水草丰盛，北狄人这个时候多在赶羊，一般不会发动战争。 而秋日正是丰收以及打草的时候，北狄人自己也忙着呢。 最关键的是，北狄人虽然现在暂时统一了，那些部落的首领对北狄新上任的汗王也不是特别服气。 阿连特勒想要率领大军压境，最先要做的便是说服这些人…… 第315章 同意齐侍卫离开 霍先生在顾聿知的示意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皱眉道：“依照北狄人以往进犯的规律，他们基本会选择在青黄不接的开春进犯。” 因为那个时候北狄人天气回暖，行动比寒冷的冬日要方便许多，最重要的是，他们冬日储存的粮食都吃的差不多了。 他看向顾聿知，想到刚才听到的，楚王可能通敌的消息，不由眼神复杂，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但若是楚王殿下和漠北联合起来了，那么他们应该会选在初冬。” 初冬的时候北狄人刚确定好迁徙的地点，经过一个夏日的滋养，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 霍先生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十岁就上了战场，可以说大桑朝，霍先生是最了解北狄的那个人，他说的话，就是权威。 顾聿知听完他的话，默默盘算了下，若是霍先生猜的没错，距离初冬也就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他的心跳莫名就加快了些，人也有点慌乱，鼓着脸没说话。 脑海中的小人已经乱成了一团，在原地不停绕着走，不停自言自语道：“怎么办怎么办？还有几个月我可能就要上战场了。” 舒老师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低声道：“也许，是谢长史他们猜错了呢？又或者北狄那个汗王，没有说服其他几个部落长，不会来犯呢？” 顾聿知却摇头道：“我相信谢长史的分析没有错。这种事情，他不会乱说的。” 他看了眼舒老师，视线又转向文掌柜：“之前霍先生就说了，与其被动等待，不如我们摸清楚了北狄人的老巢在什么地方，化被动为主动。” 他很确定，因为有楚王兄这个变故，今年冬日就算北狄人不动手，他们也会主动出击的。 所以，今年冬日的这一场仗，在所难免。 他干脆蹲了下来，双手捧着脸，大眼睛眨巴眨巴，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道：“舒老师，文掌柜，虽说距离冬日还有几个月，但我怕影响你们，不如我们就此解除关系吧？” 之前他失明了，文掌柜就很想离开，如今他要上战场了，生死不明。 最最重要的是，他今年肯定没心思管商行的事情了，他要做的事情就三个。 努力屯粮，努力练武，还有就是努力学习兵法。 他鼓了鼓脸：“霍先生和谢长史都说过的，我是漠北亲王的事情，北狄人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们一旦攻过来，肯定会想尽办法来找我的。” 舒小涵一听这话，顿时怒了：“说什么呢！这种时候我们才不会走呢。” 他转头看向文掌柜，一脸警告的样子。 文掌柜也是无奈，但他也知道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让小殿下有些担心：“殿下放心，小的不会离开的。小的还等着漠北战事平定，和小殿下合力让闻氏商行成为桑朝最大的商行，荣选皇商。” 皇商不皇商的，顾聿知其实没什么想法，毕竟他就是亲王，再不受宠，这个身份有时候也很好用。 但是听到文掌柜和舒老师都这么坚定说不离开，顾聿知心底说不出的开心，笑眯眯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这才将注意力放在齐侍卫身上。 他可是看着呢，齐侍卫从知道楚王兄很有可能通敌的时候，神色就有些不对劲了。 顾聿知歪着脑袋看他：“齐侍卫，你一直都没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呀？” 齐侍卫没想到小殿下这个时候会点自己的名，他浑身一震，看着顾聿知的眼神眨也不眨，好一会儿才道：“殿下，臣想，先去漠北军营，适应军中生活。” 他在辛凉建设好了后，想去参军的事情只有顾聿知和章侍卫知道，所以这番话一说出来，引起一片哗然。 尤其是谢长史，他怎么都没想到，齐侍卫竟然有这种想法。 他低声怒斥道：“齐侍卫，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难道忘了吗？你来漠北的职责是什么？” 齐侍卫羞愧的抬不起头来，脸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了。 他就好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手足无措。 谢长史还要说，被刘典仪拉了下，冲着他微微摇头，然后用眼神示意他看小殿下。 他们和小殿下相处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小殿下心里多在乎他们。 齐侍卫若是在辛凉已经建设好，并且北狄人被击退后再说这话，小殿下心中只怕都不会这么难受。 他们几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想要上前安慰安慰小殿下，却见小殿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齐侍卫。 好一会儿后，顾聿知才鼓着脸，说出了让他们都震惊的话：“我同意啦！” 说完这句话，顾聿知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有些慌乱的心，好像猛地就平复了下来。 谢长史等人顿住脚步，而齐侍卫则猛地抬起了头，满脸惊诧：“殿下？” 顾聿知扬起小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为了漠北的百姓才会想要提前去的呀。” “所以等一会儿，你就去漠北军报到吧。” 他跟在霍先生身边这么久了，对于战场上的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 在战场上，将领需要用旗语和鼓声来告诉士兵们怎么作战，所以每一个漠北军，都要明确知道，一个旗帜的动作，一个鼓声代表着什么含义。 齐侍卫从未接触过这些，若是不提前进去漠北军适应，上了战场，就算是他武功再高，说不定也会坏事。 顾聿知一板一眼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就见齐侍卫眼眶泛红，还带着点微微的水光。 他眨眨眼，指着齐侍卫道：“齐侍卫，你要哭啦？” 齐侍卫满心的感动，也被他的这句话给吓回去了。 他忙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对着顾聿知跪下磕头：“殿下，臣去了漠北军后，定会努力学习，上了战场努力给殿下排忧解难。” 他哪怕就是战死在沙场上，也绝对不会让小殿下有一点闪失！ 谢长史等人这才缓缓退了回去，看着顾聿知的眼神带着满满的骄傲。 小殿下，是真的长大了！ 第316章 霍先生在众人面前露面 五日后，漠北其他州府的知府全都聚集在了辛凉。 他们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小殿下让侍卫送的是加急书信。 接到信的时候，他们朝着辛凉的方向一路疾驰，终于在今日聚集齐了。 此时，辛凉的城墙已经建立好了，城门厚重威严，城墙上方是谢长史亲笔书写辛凉二字。 百姓们这个时候多在劳作，城门前倒是没有像其他州城墙那样热闹，显得冷冷清清的。 几人动作一致，翻身下马，走在青石板铺好的路上，总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谁能想到，这里两年前还是一片荒芜，如今却起了一座城池。 外城是百姓们居住的地方，刚刚走近就听见孩子们嘻嘻哈哈玩闹的声音，偶尔会夹杂着母亲温柔的训斥声，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再稍微往里面一点，是小殿下他们的临时驻点。 谢长史等人的宅子已经建设好了，而小殿下的亲王府还差一点收尾的地方，所以谢长史等人没有搬过去，随着小殿下住在这里。 不过一段时间没来，他们竟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众人熟门熟路找到地方，有侍卫瞧见他们过来，忙将他们引到了议事厅去。 这段时间，顾聿知的休息时间大大被压缩了，只要该做的课业做完，他都在议事厅这边和霍先生学习兵法。 霍先生甚至还让人做好了沙盘，就摆在议事厅，学习的稍微有些疲倦，两人就到沙盘前来演练一遍。 虽说他知道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但每次都被霍先生杀得片甲不留，他还是觉得有点点郁闷。 黄知府等人进门的时候，顾聿知再一次被霍先生给击败了。 他鼓着脸看着沙盘上自己被占领的地盘，愤愤道：“霍先生，这个计谋我还没学到呢，这样不公平！” 听着顾聿知的抱怨声，霍先生边哈哈大笑，边将沙盘恢复原样：“殿下可知，战场上的事情是瞬息万变的，您在战场上讲究公平，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北狄人进犯，不会和您提前打招呼，说尊贵的闻王殿下手，我们要来进犯了，您做好准备……” 顾聿知听着霍先生的话，不由就笑了起来，他挠挠头道：“我当然知道了，我就是这么一说嘛。” 他鼓了鼓脸：“我输给霍先生了，难道还不让我说一说吗？” 直到这时，一旁的谢长史才忙端了杯热茶过来：“殿下用些茶水……” 他下巴微微扬了扬：“黄知府等人已经到了，臣去通知陈典仪等。” 秦院判也是这两日到的，得知了这一消息后，也没有闲着，带着他新手的两个学徒漫山遍野的挖草药，想要在战争来临之前，将止血粉等重要药物多准备些。 虽然顾聿知和霍先生之间的气氛很是轻松，但黄知府等人还是察觉到了一丝暗流涌动，几人对视一眼，恭恭敬敬和顾聿知行礼，随后便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陈典仪等人到的很快，匆匆行礼后便按照顾聿知的指示坐了下来。 直到这时，顾聿知才环视了一圈议事厅，他鼓着脸道：“黄知府、魏知府，今日将你们召集过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黄知府等人缓缓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顾聿知接着道：“前段时间，柯知府封了全州一条街，这条街里住着的人，都是漠北军中有身份地位的将士的家眷。” “这些人每逢休沐的时候便会回去商议坏事，柯知府已经查明，这条街最后的主人，是一个叫江宁齐的” 顾聿知撇着嘴继续道：“江宁齐来自江南。” 谢长史说，他没听说过这个叫江宁齐的，但这人既然能帮楚王去关外找北狄人，那肯定是楚王兄很信任的幕僚。 他点名江南，就是在告诉黄知府等人，江宁齐是楚王兄的人。 “他在全州的这段时间，找人偷偷买了很多盐，在柯知府找到他住所要抓捕他前，他带着这些盐，出关去了北狄。” 出关去了北狄这话，就像是一颗小石子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上，让黄知府等人的心，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他们浑身都僵住了，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话，或者没理解对小殿下的意思。 楚王，楚王可是亲王啊！ 先皇在位时，楚王最受宠。 哪怕现在皇上登基，也没有让楚王受一点委屈，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糊涂事！ 魏知府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霍先生。 从站在门外，看着这人和小殿下在沙场上博弈时，他就觉得这人莫名熟悉。 就在小殿下话音刚落时，魏知府才猛地站了起来，看向霍先生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张着嘴，喃喃道：“是你，霍……” 霍字一出，谢长史就忙打断了他的话：“这位是教殿下兵法的霍先生。你们第一次见，别觉得奇怪。” 虽说辛凉都是自己人，但有些忌讳还是要注意，霍先生的身份，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没有必要大声嚷嚷出来。 魏成瑞神情异样，谢长史等人又及时制止，就算是没见过霍先生的其他几人也都隐隐有了猜测。 一时间众人神情就像是魏知府刚察觉时那样吃惊，随后众人又有些担心，不知道小殿下这样做，皇上是否知道。 若是小殿下瞒着皇上，这个大雷迟早是要爆的，他们这些人是该帮着隐瞒，还是？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心底都充满了矛盾。 见他们这样，谢长史才笑着解释道：“诸位不用担心，皇上当然知晓霍先生的存在，并且，霍先生如今的身份，也是皇上授意的。” 顾聿知前面还听的有些迷迷糊糊的，这会儿就明白了，笑眯眯道：“你们不用担心啦！皇兄让我来漠北，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霍先生，守护漠北平安。” 听到顾聿知这话，这几人才松了口气，看着霍先生的眼神顿生敬畏。 凡是桑朝中人，谁没听说过霍先生的大名？ 如今有霍先生在辛凉镇守，他们对于守护漠北，又多了几重希望。 第317章 黑鸢 但几人的心情没轻松多久，很快又变得沉重了不少，尤其是魏知府。 他脑子里不停琢磨着守护漠北这几个字，想着小殿下话里楚王通敌的意思，明白小殿下这么着急将他们叫来，肯定是和北狄进犯有关。 魏知府低声道：“殿下，北狄可是有什么动静？” 顾聿知摇摇头，先将霍先生的猜测说了遍，随后道：“所以我叫你们过来，是想和你们说，今年漠北的重点就是屯粮。” 他看向柯知府：“尤其是你们全州，一定要将作战所需要的粮草准备齐全。” 柯知府站起来恭敬应下：“购买粮草一事，还需沈侍卫操心了。” 这些人都算是自己人，他们自然也都知道，闻氏商行是由沈侍卫在外行走，而漠北商帮现在也是由闻氏商行做主，所以购买粮食一事，自然还得要通过他们。 沈侍卫站在顾聿知身后，微微颔首。 这几天因为齐侍卫已经去了漠北军报到，章侍卫在桑树林那边看着，其他侍卫走镖的走镖，守城的守城，他自然要回来负责殿下的安危。 说起这事，谢长史转头叮嘱道：“沈侍卫，现在江南的情况不明，楚王这边还有不少追随者没有暴露身份，所以购买粮食的时候须得注意。” 漠北商帮的人购粮太多，肯定会引起楚王的注意，到时候他一封信给北狄汗王，提前发动战争，那他们肯定会陷入被动。 顾聿知边听谢长史的解释，边点点小脑袋：“那江宁齐能离开全州，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呢。” 他气呼呼道：“柯知府，尤其是全州，建粮仓，以及屯粮的事情还是得小心谨慎些才是。” 柯知府也站了起来：“臣知道。” 顾聿知这才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不仅仅是买这些东西要注意别露出消息，还有还有，我们不能表现出知道楚王兄有通敌倾向这件事，不然我怕楚王兄很有可能在购粮一事上给我们添麻烦。” 虽说惠州是齐世子把控着的呢，但是惠州属于江南，楚王兄才是江南地区真正能做主的，齐世子做很多事情也会被楚王兄给牵制着。 顾聿知刚这么想，忽然惊呼道：“谢长史，楚王兄既然派人去了北狄，那他会不会对齐世子动手呀！” “上次齐侍卫……” 他吐了吐舌头，赶紧改口道：“齐先锋就说了，齐世子在惠州的情况特别不好，府中都没有下人，全是侍卫，就连出行都是被侍卫包围着走的。” 他之前还觉得自己在漠北的情况不好，对比一下齐世子，他生活的真是很安全，很幸福了！ 谢长史皱眉道：“臣等在发现了江宁齐逃往北狄后，就已经给皇上去了信，相信皇上收到信后，会尽快安排人保护齐世子的。” 说起送信，一直保持沉默的舒小涵总算是带了点笑：“还是小王爷的运气好，救了雪夜一匹狼，得到了漠北整个狼族的认可不说，雪夜还给你送了一头猛禽。” 提起猛禽，顾聿知才抿着唇笑了笑。 上次从井乡回来没两日，他就在临时驻点的门口看到了那只黑鸢，那黑鸢见到他很是亲近，还将翅膀下藏着的雪夜很喜欢的果子拿了出来。 他这才明白黑鸢竟然是雪夜找来陪伴自己的。 而有了黑鸢后，他们和皇兄之间的通信就不需要再走镖局了，速度太慢，这样的紧急消息联络实在是不方便。 但黑鸢可不同，它在空中飞行的速度可比马儿翻山越岭的要快多了，原本需要十天半个月的路程，现在只需要几日。 不过黑鸢这次是第一次去送信，也不知道宫里的侍卫会不会发现它，皇兄会不会相信它。 舒小涵一见顾聿知这样就明白了他的担忧，低声道：“殿下不用担心，黑鸢体型较小，一般人难以发现它的行踪。再说了，黑鸢很是聪明，会利用工具捕食，它不会轻易被抓的。” 顾聿知鼓了鼓脸，就算是被抓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再等两日，若是黑鸢…… 顾聿知正这么想着，就见议事厅的门猛地被推开了，一个黑影扑闪着飞了进来，轻巧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惊喜道：“黑鸢，你回来啦！” 黑鸢用脸蹭了蹭顾聿知的脸，又轻轻叨了叨他的衣服，以示亲近，随后才飞到旁边的方桌上，啾啾两声，示意自己腿上有东西。 顾聿知眼睛一亮：“是皇兄回消息了！” 谢长史忙上前想要解纸条，却不想黑鸢很是防备，除了顾聿知外，它不愿意亲近别人，低头就要狠狠叨向谢长史伸来的手。 顾聿知惊呼道：“谢长史小心！” 他扑上前想要抱住黑鸢，却见黑鸢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 它没有叨谢长史，犀利的眼神却紧盯着他，好像在说，你要是再敢对我伸手，我就真的叨你了。 谢长史也被吓出一身冷汗，黑鸢这一口要是真叨着了，他这手只怕都要戳个洞了。 猛禽这两个字可不是说着玩的。 等黑鸢重新落在方桌上后，顾聿知才轻轻点了点它的脑袋，好声好气的商量着：“黑鸢，你不可以这样对谢长史他们哦。” 黑鸢歪着头看他，啾啾两声，顾聿知也不知道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反正就当是听懂了。 他摸了摸黑鸢的脑袋：“真乖。现在我要拿皇兄给我的信了哦。” 黑鸢站在原地不动，乖乖等着他解开绳索。 顾聿知打开信看了眼，随即不满的嘟了嘟嘴，将纸条递给了谢长史：“皇兄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 谢长史接过一看，上面就两个字，已阅。 他鼓着脸道：“哼，下次皇兄写信再不和我多说点话，我以后就不单独给他写信了！” 反正皇嫂们都很疼他，他现在又有钱，除了有北狄这个潜在的威胁外，也没有别的烦恼。 谢长史却松了口气：“有皇上安排，齐世子那边定然不会出问题，殿下可以放心。” 顾聿知哼了声，戳了戳黑鸢的脑袋道，正要让黑鸢去后厨找徐嬷嬷要吃的，黑鸢就扑闪着翅膀飞了出去。 第318章 井乡的由来 几人商量着事，直到傍晚时分，徐嬷嬷前来敲门，众人才从议事厅出来。 顾聿知站在门口，仰头朝着外面已经被染红了的天空望去，小声嘟囔着：“就这样，大家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要发动战争呢？” 他真的想不明白楚王兄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明日子那么舒坦，为什么珍惜呢？ 是美食不好吃，还是风景不好看啊。 顾聿知鼓着脸继续吐槽：“我觉得，楚王兄想要代替皇兄，肯定是因为他太闲了！” 要是不闲，就像他一样，每日都有做不完的功课，写完大字后就想睡觉，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舒小涵和文掌柜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是这么说没错，但楚王原本以为自己很有可能会上位成功，最终却不得不退回封地，他能甘心才怪。 男人嘛，热衷的不就是权势嘛。 而皇上就是极致权势的代表，毕竟那可是万人之上，九五之尊呀。 小王爷现在年龄小，不懂这些，日后渐渐长大，享受到了亲王这个身份带给他的一些便利，谁知道他身边的这些随从会不会想的更多。 毕竟有时候皇子的反叛，是被推着往前走的…… 几位知府陪着顾聿知看了一会儿夕阳后，听着小殿下带着点稚气的吐槽声，沉甸甸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是啊，楚王这么好的出生，封地又在江南这么富庶的地方，和小殿下相比，他的日子不知道有幸福，可他还是不满足，竟做出通敌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夕阳渐渐落下，整个世界缓缓陷入到了黑暗之中，黄知府等人不再犹豫，纷纷提出了告辞。 既然已经知道了小殿下的计划，他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抢时间，想尽一切办法，在北狄进犯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第二日一早，沈钰安也离开了。 他要先回昌州给各商行的掌柜打个招呼，还要跟着镖局出去押镖。 照小殿下的意思，他最好亲自去一趟惠州，一是确定齐世子平安，二则是想办法将和惠州所有的米行合作。 等沈钰安离开后，顾聿知才转头看向谢长史：“谢长史，我想再去一趟井乡。” 他总觉得，井乡的那些白色堡垒浪费了。 或许，他们可以用别的办法，将这些堡垒利用起来。 一听这话，霍先生显然也想到了井乡那些废弃的堡垒，不由悠悠叹了口气。 井乡的百姓们，也都是帮助霍家军和北狄人打过仗的，都是英雄。 谁知道这些英雄没死在战场上，最后却死在自己人手里，这么多年了，还未沉冤昭雪。 或许，只有让楚王伏法，才能清楚这些事情的细节。 霍先生轻叹道：“殿下，小的也想去井乡看看。” 顾聿知本来就要带他去，听他这么说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霍先生当然要去啦！” 他脸上总算带了点笑：“霍先生，你说那些堡垒还能不能用啊？” 两人重新回到房间，顾聿知双手捧着下巴，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霍先生，水灵灵的：“我听谢长史说，那些堡垒里面安了重弩，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充分利用这些堡垒呢？” 全州靠近关外的城门总共有两个，一个是在井乡外，是桑朝最北边的城墙，还有一个在井乡后方，全州城外，是全州城最重要的城门，一旦这个城门破了，那就代表着北狄人要杀进漠北了。 顾聿知当然希望他们能够将北狄人挡在全州城外，井乡内的那些堡垒能不用就不用。 但霍先生说过的，北狄人食用牛羊肉，又常年在马背上生活，骑兵很是骁勇善战，反观他们…… 漠北军才回到陆将军的手中没多久，就剩几个月的时间了，肯定是没办法像之前的霍家军那样厉害。 顾聿知小声道：“霍先生，之前井乡的百姓们居住在这样的堡垒之中，他们肯定都会操作重弩吧？那在战场上的时候，你们都是怎么合作的呀？” 怎么合作的？ 霍先生捏着水杯，视线直勾勾看着门外，脑海中不由就想到了以前在军中的生活，嘴角微微勾起。 “其实井乡原本就是荒野，全州也只有那唯一的一道城墙。后来霍家军声名在外，逐渐强大，不少将士们的家属都过来随军。” 顾聿知哇的一声，惊叹道：“原来井乡竟然是这样来的呀！” 霍先生笑着点点头：“是的。原本是衣锦还乡的锦，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水井的井的。” 但对于井乡的人来说，不管是水井的井，还是衣锦还乡的锦，都已经变成了他们的家乡…… 他接着道：“随着随军的人越来越多，小的的父亲觉得这样不是很利于全州城的发展，便和全州知府商议着，将井乡这片地重新划分了出来，将随军家属迁到这一片，方便管理。” 军人家眷和普通百姓相比，他们韧性更强，对于上战场杀敌一事也更容易接受。 所以一开始在建立井乡时，霍先生那个的父亲就充分考虑到军人家眷，几番讨论研究之后，终于确定了堡垒的样式。 既不影响日常生活，也能够在北狄人攻破了第一道城墙后，和霍家军配合着将北狄人挡在全州城外。 霍先生随后又说了几次井乡抗敌的事情，勾起了顾聿知更大的兴趣。 他捧着小脸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惊叹出声：“好厉害！” 顾聿知眼睛亮晶晶的，虽有又鼓着脸小大人般叹了口气：“井乡百姓被害之后，那些家眷呢？还有还有，现在漠北军的军人，没有人随军了嘛？” 他问完以后就猛地捂住了嘴巴，眼睛滴溜溜的转，一副心虚知道自己做错事的样子。 霍先生被陷害出了霍家军都好些年了，他怎么会知晓现在漠北军那些将士们的家眷在哪里啊。 顾聿知正懊悔着，就听霍先生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件事小的有了解过，因为井乡的意外，现在漠北军只有极少数的将领家眷有随军，并且就安置在全州城内。” 第319章 梦里和敌人大战三百回合 霍家人被害入狱没多久，井乡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随后紧接着柏继武被破格提拔，吴副将等人跟在霍先生身边多年，就算神经再大条，也知道此时的霍家军是彻底变了天，再无回旋的余地。 他们是军人，不管是外界约束还是自己内心的道德，他们都不可能做一名逃兵。 但再将家眷留在漠北，那就是将自己的软肋往柏继武的手中送。 他们不可能和柏继武同流合污，也不想自己的家眷遭受到什么不幸，所以原本霍家军将士的家眷们，全都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原籍。 只有柏继武手底下的那些人，将家眷带了过来，而他们的家眷可不是什么纯良之辈，早些年在全州城作威作福的不少。 这些年，要不是有柯知府顶着压力肃清全州，只怕全州早就乱了套，全州百姓的下场说不定比庆州百姓还要惨！ 这些话霍先生没明说，顾聿知自然想不到这么深。 但他明白，就像他在知道北狄可能会来进犯后，第一时间就是后悔，觉得对不起谢长史他们，将他们的家人也牵连进来了。 这些将士们的想法肯定也是一样的。 顾聿知学着谢长史的样子叹了口气：“要是井乡的百姓没有出事就好了。” 他真的很想看看那些立下汗马功劳的重弩到底长什么样子。 顾聿知猛地想到才学到的兵法，握紧了小拳头，越说声音越高昂：“如果井乡完好，这样我们可以把那些北狄人骗到井乡，前后夹击，中间还有堡垒的重弩，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最好能像霍先生那次大战一样，杀得北狄回去休养生息十余年都不敢来犯。 霍先生忍住想要摸摸他头的冲动，勾起唇角笑了笑：“殿下既然有这个心，那就什么都不晚。” 井乡的人虽然不在了，但是井乡的那些堡垒还在，霍家军的精神也还在。 哪怕只有几个月的时间，霍先生也相信，在小殿下的领导下，霍家军也能守住全州，保住漠北！ 怀着这样美好的憧憬，顾聿知晚上做梦都梦到了北狄人进犯。 齐侍卫充当先锋，将对方的急行军杀了个片甲不留，随后就退回到了井乡。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心心念念的缘故，梦里井乡的那些荒草全都变成了小麦，微风一吹，麦浪一层一层的煞是好看。 结果他还没看够呢，麦田就被北狄人一把火给烧了，不仅如此，仅存的麦田上都沾染上了鲜血。 在梦里的顾聿知都被气哭了，拎着自己的佩剑和北狄人大战了三百个回合。 第二日一早起身浑身都累的不行，整个人都蔫吧蔫吧的，坐在床榻上一个劲的打瞌睡。 徐嬷嬷进来的时候，就见他穿着一身里衣，一只手抓着衣服，另外一只手使劲往袖子里面钻，钻了半天也没钻进去。 他眼睛眯着，头一点一点的，迷迷糊糊的连衣服穿反了都没察觉到，手还一个劲的往里面钻。 徐嬷嬷轻手轻脚上前，就听小殿下嘟嘟囔囔道：“好奇怪啊，这个衣裳怎么会没有袖子啊……” 他反复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但就是没睁眼看一下。 徐嬷嬷这人没忍住轻笑出声，稍稍加重了些动作：“殿下，若是瞌睡就再睡一会儿吧？” 来了漠北后，小殿下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极为自律，按时按点起来不说，很少让她伺候穿衣。 偶然见到这样懵懂迷糊的小殿下，徐嬷嬷只觉得可爱到不行，真想小殿下回到小时候，她还能抱在怀里四处走。 那个时候小殿下虽然不受宠，但整日无忧无虑的，在她怀里睁着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看什么都觉得好奇，有时候还会咧着没长牙的嘴巴咯咯咯咯的笑。 一想起这样温馨的往事，徐嬷嬷的眼眸都温柔了许多，眼看着小殿下连袜子都没穿，迷迷瞪瞪就下了榻，直到脚踩到地板上的时候，才猛地睁开了眼睛。 虽然现在已经是夏季，但辛凉早晨的天气还是比较凉爽的，尤其是紧贴地面的青石板砖，这凉意刺激的顾聿知瞬间就清醒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又白嫩嫩的脚丫子，一时玩心大起，脚指头动来动去的，正咧着嘴傻笑，一抬头竟看到徐嬷嬷也在。 顾聿知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道：“徐嬷嬷，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呀？怎么也不说话呢？”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啦！ 徐嬷嬷笑呵呵给他穿袜子，小声解释道：“殿下是睡迷糊了才没察觉到老奴进来，您的衣服还是老奴伺候着穿上的。” 这下顾聿知更懵了，他也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迷糊的时候。 等穿好靴子再次踩到地面的时候，顾聿知没忍住跳了跳，嘟着嘴道：“徐嬷嬷我感觉好累啊。” 他依稀记得自己是做了梦的，但是他这会儿想不起来了，就是觉得累。 好像梦里和谁一直在打架。 浑身肌肉疼的，就像是才习武那段时间一样。 不仅是肌肉疼，嗓子也不舒服。 一听他喊累，徐嬷嬷浑身的的神经都戒备了起来，忙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顿时松了口气。 暗想若是秦院判今日采药回来就好了，不然她还真是有点放心不下。 碍于小殿下情况不明，徐嬷嬷让后厨准备了些清淡的膳食，等顾聿知用完膳后，他蔫耷耷的情况总算是好转了不少。 他仰着头看着徐嬷嬷：“徐嬷嬷，我们今日要出发去井乡，帮我准备些干粮和换洗的衣服。” 至于去几天，他还没想好呢。 等他们到了后，让霍先生先看一看有多少堡垒是可以利用起来的，然后再去找陆将军。 一提起陆将军，顾聿知就瘪了瘪嘴。 他可没忘记陆将军之前绕过他，直接和齐侍卫说让他去参军的事情呢。 徐嬷嬷下去准备，顾聿知则先写了几篇大字，等谢长史来了后才收了笔，笑眯眯道：“谢长史你收拾好东西了嘛？我们是不是要走了？” 第320章 出发出发，我们现在就出发! 顾聿知一想到要在郊外住一晚，就有点小期待。 自从上次和霍先生体验了一个月的生存训练后，他就没有机会吃到霍先生烤的食物了。 野鸡，烤鱼，蔬菜，还有一些菌类，每一种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特别好吃。 吃完这些烤食后，再吃点酸酸甜甜的野果，那是和徐嬷嬷所做膳食完全不同的味道，是偶尔吃一次，就让他念念不忘，现在想起来就口齿生津的。 他当然也学着霍先生的样子烤过这些吃食，但不管怎么弄，都没有霍先生烤的那种味道。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他念念不忘。 之前因为霍先生身份特殊，好多地方不能去，这次就不一样啦！ 这次霍先生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 他看着谢长史和明礼，声音小小的道：“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吃到霍先生烤的吃食啦！” 明礼本来比顾聿知大不了多少，再加上小殿下总是喜欢在他面前说以后要吃遍桑朝各地的美食，让原本克制守理的明礼，对美食这方面也忍不住多了些关注。 这会儿听他说起霍先生的烤食，不由就有些口齿生津，眼睛都亮了：“殿下，我也跟着去吗？” 顾聿知挑着小眉毛道：“当然啦！明礼，你以后也是要随着我到处走的，现在自然要提前习惯习惯。所以这次去井乡，你就要和我们一起！” 明礼心里有些害怕，但对井乡之行也充满了期待，尤其是霍先生的烤食，一个劲的点头：“好的好的，殿下，那小的先下去收拾东西。” 等明礼离开后，谢长史才担忧道：“殿下，听徐嬷嬷说你早上有些不舒服，现在可有好些了？” 他叹了口气：“不如井乡我们过两日再去，等秦院判回来后再说？” 秦院判去采药还不知归期，这若是路上殿下出了什么事就麻烦了。 顾聿知一听这话，小脸都皱成了包子。 去井乡本来就是计划好的事情，再加上时间紧迫，万一井乡的那些堡垒还能用，他们就要抓紧时间修缮修缮，还要挑选人手训练。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那些重弩，也要抓紧时间上报给皇兄，得想办法绕过楚王兄的耳目，偷偷送到井乡。 顾聿知怎么可能因为这点点小事耽误这样的大事，他抿了抿唇道：“谢长史，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但是我不能因为害怕生病就不去做这些事情呀。” 以后他可是要上战场的人，难道因为害怕受伤就不上战场了嘛？ 谢长史本说这话前也没想过他会妥协，不过听他说这话，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欣慰。 他将顾聿知的大字递还回去，指出一些小问题后缓缓站了起来：“臣等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可以出发。” 谢长史捋了捋胡子，低声道：“对于殿下说的霍先生的烤食，臣也非常期待。” 因为这句话，顾聿知低落的心情瞬间就高涨了回来。 他最喜欢自己分享出去的好东西被别人喜欢了，尤其是吃好吃的这方面。 他笑眯眯道：“谢长史，你们就等着瞧好了！霍先生的手艺，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顾聿知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就怕你们吃了霍先生的烤食，以后会缠的霍先生不耐烦的。” 霍先生还没进门，就听到今晚的自己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不由脚步一顿，一时间，不知是该进去还是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顾聿知一抬头就看到了他，语气欢快和他打招呼：“霍先生，你也准备好可以出发了嘛？” 早点出发，早点吃到好吃的！ 顾聿知嘻嘻笑着，无声道：“就是舒老师和文掌柜你们俩没有口福啦，不知道霍先生烤的这些东西有多么的好吃！” 舒老师摆摆手表示，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哪怕就是再不重口腹之欲，也是吃过好吃烧烤的人。 尤其是现代的调料可比古代的调料丰富多了！ 一说起调料，舒小涵就忍不住回想，上次霍先生在烧烤的时候都放了些什么？ 好像就是一点点盐、姜粉还有茱萸，别的好像就没有什么了。 辣椒，孜然，胡椒之类的烧烤精髓可是一个都没有！ 她得好好想想，这些东西在历史上被发现的地方是在哪里，想办法让小王爷派人去找。 等找到了这些东西，再让酒楼的人搞个夜市出来，那钱还不哗啦啦就像是流水一样进小王爷的腰包里。 不过，因为小麦迟迟没有找到，舒小涵也没打算这会儿就说这些调料的事情。 自己若是看到了便和小王爷说，若是没看到就等找到了小麦后再说。 而文掌柜虽然觉得烤食这种东西难登大雅之堂，但看着小殿下这兴冲冲的样子，也知道不能扫他的兴，皱着眉点头：“是啊，小的真是深感遗憾。” 见他们这样，顾聿知终于想到了他们作为灵魂体的不好，那就是吃不到好吃的！ 正巧这时徐嬷嬷走了过来，顾聿知小手一挥，扬声道：“出发出发！我们现在出发！” 他边走边和霍先生道：“霍先生，我们要在外面烤食，调料粉你都带着呢吧？” 霍先生垂眸看了眼自己腰间的百宝囊，点头道：“殿下放心好了，小的随时都带着呢。” 就算是没带，小殿下想吃，他也会想尽办法给小殿下弄的！ 一想到晚上可以吃到烤食，他就忍不住咧着嘴笑，美滋滋和徐嬷嬷道：“徐嬷嬷我要走啦！” 徐嬷嬷虽然很不想败坏顾聿知的兴致，但还是忍不住在这个时候提醒道：“殿下，烤食用多了容易上火。出门在外，谢长史又不在，殿下还需自己注意。” 她叮嘱完顾聿知后又觉得有些不放心，转头就想找谢长史，好好叮嘱他一番。 顾聿知正是兴致高昂的时候，哪里会想要听这些，小跑着拉着谢长史就跑：“快跑快跑，我们快跑。” 不听不听，坚决不能听徐嬷嬷的话，再听徐嬷嬷的话，说不定又要再吃几个月的药膳啦！ 第321章 这样不公平 和顾聿知设想的一样，傍晚的时候，一行人距离全州还有不短的距离。 顾聿知跳下马车，不用霍先生提醒，自己挑选了个合适的地方，指挥着侍卫安营扎寨。 他小跑着到霍先生的身边，仰着头看他：“霍先生，这会儿光线正好，我们出发狩猎吧！” 现在可是夏日，霍先生说了，夏日可以捕食的野味更多，也可以看到更多的野菜野果。 他真的特别好奇，而且这样漫山遍野的跑，也可以学到很多书上学不到的知识。 霍先生环视了下顾聿知所挑选的这个地方，背风，平坦，不担心强风和山体滑坡。 小溪在稍微下坡一点的不远处，但是溪流不大，方便取水也不用担心若是暴雨来临溪水上涨将营地淹了。 最重要的是这里能看到不少小动物活动的轨迹，说明这里很安全，基本不会有大型野兽出没。 霍先生缓缓点头，笑着对顾聿知挑选的这个地方表示了认可：“殿下真是聪慧过人，几个月过去了，殿下还能记得这样牢固，做的这样好。” 他虽然也觉得自己做的不错，但听霍先生这样夸奖自己，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笑眯眯道：“谢谢霍先生夸奖。”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霍先生，满眼都是催促的意思：“霍先生，我们要稍微快一点呀，再不快一点，等会太阳就彻底落山了，到时候兔子，野鸡什么的都藏起来睡觉了。” 他还想和霍先生比试射箭呢，但晚上他的视力不是很好，若是再不出发，等到天彻底黑了，不用比他就输啦！ 见他这样跃跃欲试，霍先生才指着他们营地后面的山林道：“殿下去拿弓弩，等会我们就去这里面打猎。” 顾聿知眼睛一亮，欢快的转身就跑，没一会儿就拿着自己的小弓弩出来了，扬声道：“齐侍卫……” 这三个字一喊出来，顾聿知原本激动的心情猛地一下就落到了谷底。 他想起来了，齐侍卫已经去参军啦，是漠北军先锋，以后就再也没有齐侍卫了…… 顾聿知脸皱地像是个小包子，使劲锤了下胸口，无声道：“文掌柜，舒老师，我感觉我心跳的有点快，还有点难受。” 文修竹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又很快退了回去，将视线落在舒小涵身上，示意她上。 安慰人这种事情，他是真的很不擅长。 舒小涵自然也没指望他，蹲下身摸摸顾聿知的头，叹着气道：“小王爷这是想齐侍卫了呀。” 顾聿知嘟着嘴哼了声：“我没有啊！我知道齐侍卫就在漠北军，离我又不远。而且，而且以前齐侍卫走镖，一走就是一两个月，我都很习惯呢。” 他当然知道舒老师说的是对的，但他坚决不承认，他害怕齐侍卫知道自己想他，偷偷出军营怎么办？ 顾聿知低着头，浑身都散发失落：“我就是喊习惯了而已。” 舒小涵垂眸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声叹了口气，又揉了揉他的头道：“你快看，谢长史和霍先生他们在等你呢。” 顾聿知这才提起精神往前看了眼，就见谢长史、霍先生以及几位侍卫都已拿好了弓箭，他们的身后是火红的夕阳，让顾聿知望过去时不自觉闭了闭眼睛。 他努力将齐侍卫抛之脑后，小跑着上前：“我来啦！我们快点快点，看今晚谁最厉害！” 明礼紧跟在他身后，手里也拿着一把小弓箭，主打就是一个我不会，但是我也要有参与感。 有这些侍卫和小殿下在，再加上他的弓弩也是特制的，是对付大型动物的，今晚没打算参赛，将比赛规则和范围简单说了下后，指着面前的山林道：“一个时辰后，在这集合，现在，你们可以出发了！” 霍先生的话音一落，侍卫们四下分散，他则跟在小殿下身边，不参与狩猎，主要是为了保护小殿下的安全。 顾聿知才走了没两步，在原地使跺了跺脚，愤愤道：“这样不公平！” 霍先生一脸诧异：“殿下怎么了？” 顾聿知哼了声，往后退了两步，站在灌木丛前，将自己的头顶和灌木丛对比了一下：“你看你看！我本来视力就不是很好，结果个子还不够高！” “我还没看到猎物呢，猎物就先跑了，我怎么比赛啊！” 现在又不像冬日，冬日雪下的很厚，这些灌木丛全部被雪给覆盖住了，有些小动物还会在灌木丛上面跑，他一眼就看到了。 现在这些猎物全在地面上草丛里，他个子还没灌木丛高，可能使劲垫着脚才能刚看到猎物，还没动手呢，猎物就跑远了！ 顾聿知越想越生气，又使劲跺了跺脚：“我要输啦！” 霍先生不知道为何，想到了儿子小时候，学了几年武后，觉得自己很厉害，一副谁也不服的样子，到处挑衅别人。 将领们都让着他，这让他越发嚣张。 霍先生怕他长成个无法无天的二世祖，在这他就上了战场，结果霍良曜努力了半天，连他的一条腿都无法撼动。 那是霍良曜第一次受打击，他就像小殿下一样，跺着脚一个劲的喊着不公平。 正巧谢长史拎了只兔子过来，瞧见顾聿知这样咦了声：“殿下，这还没开始呢，你就认输了？” 这一点也不符合殿下的性格啊。 顾聿知盯着谢长史手中的兔子眼睛都直了，他想和谢长史说不公平，但一想这样说，就是真的认输了！ 他哼了声，扬着头道：“没什么没什么，你快去忙你的吧！” 谢长史总觉得殿下有点奇奇怪怪的，但看他这样也知道他不想和自己说，只得哦了声，继续往前走。 等谢长史走远了后，顾聿知这才哼了声。 要输和认输可不是一个意思！ 顾聿知仰着头看了眼，望着眼前的大树眼睛一亮，后腿几步，几个助跑，脚尖在树干处轻轻一点，手使劲往上一伸，想要拉住上面的那根树枝…… 下一瞬，他在明礼的惊呼声中，掉了下来…… 第322章 小白蛇 明礼和霍先生吓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霍先生脚尖一点，飞身上前，抢在他落地的时候将他抱在怀中，惊魂未定道：“殿下可有受伤？吓着了嘛？” 顾聿知眨眨眼，整个人还有些懵，好一会儿才眼睛亮晶晶道：“没有没有！” 他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还觉得有点好玩！ 被霍先生放下来后，他举着双手反复看了遍，好一会儿才和明礼小声嘀咕：“明礼，你说我怎么还不长个啊。” 去年的时候，他长了不少，但是今年他好像一点也没长，去年的衣服翻出来还能套上呢。 不过他也没多想，因为不管是皇兄，还是其他几位王兄，个子都不矮，等自己长大了个子肯定也会高的。 再加上舒老师说什么自己总是在外活动，晒太阳补了个什么东西，有助于长身高，他就觉得以后自己的个子肯定比皇兄还要高。 嘀咕完，顾聿知仍旧有些不死心的看了眼那颗大树：“我还要再试一次，这一次我稍微助跑的远一点，肯定能够上树枝的！” 明礼怕他真的受伤，有心想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得求助的看向霍先生，却不想霍先生点头道：“殿下尽管试，小的就在下面守着。” 他们霍家军的人，可不会遇到一点困难就放弃。 所以在听到小殿下不死心还想上树的时候，霍先生不但没有阻止，反而觉得本应如此。 再说了，他也知道小殿下是为什么要上树。 明礼本就人微言轻，再加上霍先生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他只得小心翼翼站在树后，就想着等会小殿下要是掉下来了，他就是拼死也要护着小殿下不受伤。 顾聿知将弓箭背在身后，站在原地嘿嘿哈哈的稍稍活动了一下，这才使劲往前冲，快到树下时脚尖一点，飞身上前，随后脚尖在树干再狠狠借力，力道之大，整棵树都为之颤抖。 他努力向上伸着手，眼睛瞪得圆圆的，连五官都在用力。 明礼仰着头看他，紧张的连呼吸都忘了，使劲捏着拳头，看着顾聿知双手紧紧抓着树枝，脚尖再次借力，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个圈，随后就稳稳当当骑在了树枝上。 坐在树枝上，顾聿知垂眸往下一看，竟然看到了霍先生的头顶，一切都特别新鲜！ 顾聿知哇了声，又往上面爬了爬，随后才坐稳了，脊背挺的笔直：“现在我可以看到了哦。” 他稍稍活动了下，将后背靠在树干上，让他整个人更加牢固，这才取下弓箭，眼神如锯扫视着周围。 虽说在树上视野高了不少，但视线也有局限，只能看到前面。 顾聿知紧紧抿着唇，拉弓的手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 而下方的明礼始终仰头看着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直到顾聿知松开手，箭矢飞了出去，一只野鸡应声倒地，他才猛地松了口气。 射中目标，顾聿知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歪头冲着明礼笑：“明礼，你悄悄地去将那只野鸡捡回来，等着我再射个兔子。” 他说着双手往后扶住树干，稍稍用力整个人就站了起来，随后转了个方向，也不坐下，干脆踩着树枝盯着地面。 这会儿光线已经很差了，顾聿知稍微盯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他轻轻晃了晃头，正要再往前走，就听霍先生道：“殿下别动。” 而磁石，顾聿知也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他的后背倏地升起一股寒气。 有一种很陌生的嘶嘶声，夹在沙沙响动的树叶声中。 顾聿知浑身都僵住了。 虽然还没遇到过，但顾聿知也明白他这是遇到蛇了！ 他死死抿着唇，拉弓的手好像也有些抽筋，但他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放缓了不少。 明礼捡了野鸡，小跑着回来，扬声喊着：“殿下……” 下一瞬，小白蛇猛地冲着顾聿知的脖子咬了过去，而霍先生手中的石子也掷了过去。 破空声袭来，顾聿知猛地就蹲了下去，小白蛇瞬间被石子击中身体，软哒哒落在树枝上。 与此同时，顾聿知的手猛地一松，箭矢再次飞出，不远处正活蹦乱跳的兔子猛地倒地，腿还使劲蹬了蹬，没一会儿就彻底没了动静。 顾聿知抓着小白蛇翻身下了树，被霍先生牢牢抱住，他扬着小白蛇道：“明礼，快点快点，那边我还猎了一只兔子。” 明礼…… 明礼被顾聿知手中的那小白蛇吓得野鸡都掉了，两条腿软的都快跪倒在地了，哪里还有力气去捡兔子。 顾聿知咦了声，歪着头看他：“你怎么不去啊！” 霍先生将他放在地上，转头看了眼明礼就知道他是被吓坏了，笑呵呵道：“殿下，小的去捡吧，您和明礼先回营地。” 他当然知道天色一暗，殿下的眼睛视物不是很清楚，低声嘱咐道：“这蛇无毒，殿下可交给侍卫，晚上煮蛇羹吃。” 顾聿知美滋滋正要答应，一低头就见小白蛇也不装死了，金黄色的竖瞳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细长的尾巴还绕了自己的手腕一圈。 他举起手，惊呼道：“霍先生，这蛇还活着呢！” 活着？ 霍先生垂眸看了过去，和小白蛇的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能力。 他明明是预判着青蛇的七寸扔的石头，这小白蛇怎么会没事？ 小白蛇只看了会霍先生，明显对他不感兴趣，尾巴将顾聿知的手腕缠的更紧了些，朝着他嘶嘶吐着舌头。 顾聿知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放开了手，那小白蛇得了自由也没离开，反而整条蛇都缠在了顾聿知的身上，头安安分分靠在他的手腕上。 他将手举得更高了，眨着眼睛道：“还煮蛇羹吗？” 蛇羹两个字一出，小白蛇的身子又竖了起来，冲着霍先生使劲吐着舌头，威胁的意思格外明显。 霍先生有些委屈的叹了口气，明明这次是小殿下说的蛇羹，这蛇怎么还记自己仇呢？ 他摆摆手道：“这蛇是个通人性的，殿下先养着吧！” 第323章 我交的新朋友，小白 顾聿知小眉毛一挑，食指点了点小白蛇的脑袋，就见小白蛇收回獠牙，再次乖乖巧巧缠绕在顾聿知的手腕上。 他瞧着这小白蛇金黄的竖瞳，忽然玩心大起，边往山下走，边和小白蛇商量：“等会到了营地，你要藏好哦，然后偷偷跑出来吓人。” 顾聿知歪了歪头，加重语气强调：“我说了的哦，是吓人，你可不能真正咬人！” 小白蛇闭着眼睛，将头软趴趴缠在顾聿知身上，一副拒绝的样子。 它虽然小，但是也知道蛇羹是什么意思！ 舒小涵见状挠了挠下巴，戳了戳文修竹的胳膊。 文修竹一开始格外反感，白眼都不知道翻了多少次，不知道和舒小涵强调了多少次男女授受不亲，但舒小涵表面上说着不好意思，但就是坚决不改。 这都快三年了，文修竹说都懒得说了，只不着痕迹往后退了步：“干什么？” 舒小涵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低声道：“你发现没有，小王爷好像还挺招这些小动物喜欢的。” 雪夜和他一起长大，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 黑鸢和雪夜认识，和小殿下亲密也没毛病。 但是这小白蛇怎么回事？ 白嫩又细腻的长条身子，盘在小殿下的手腕上，不仔细看，就像是一个温润无暇的白玉镯。 忽略它蛇的本质，看着还挺讨喜。 顾聿知正满心欢喜和小白蛇说着到营地要吓唬人的事情，根本就没听到舒小涵说的话。 明礼和霍先生一人拎着兔子，一人拎着野鸡，紧跟在他身后下了山。 顾聿知刚到营地，就见这次跟来的赵侍卫和钱侍卫也回来了，两人都收获颇丰，瞧见顾聿知时，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殿下……” 就在此时，一直不答应配合的小白蛇猛地从顾聿知的衣袖里面飞了出来，以肉眼难以看到的速度快速向上，眼看着就要咬到顾聿知的耳朵了。 赵侍卫和钱侍卫惊得脸色都变了，扔下猎物，飞身就要上前。 谁知那小白蛇速度更快，直接飞到了顾聿知的头冠之上，小小的身躯盘在头冠上，竖瞳紧盯着这两人，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小脑袋左摇右晃的。 赵、钱两位侍卫身躯顿住，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这小白蛇好像是在嘲笑他们。 正巧此刻霍先生走了过来，他就像是看不到小白蛇一样，拍了下这两人的肩膀：“这边落下的猎物是你们的，都是怎么分的？” 赵侍卫吞了口口水，指着小白蛇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带着试探：“霍先生，您没看到殿下……” 他抬手摸了下头顶：“殿下发冠上有一条小白蛇。” 霍先生转头看了眼，就见那小白蛇猛地和自己对上了视线，眨眨竖瞳，竟不着痕迹往后挪了挪，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又快速爬了下去，重新盘在了顾聿知的手腕上当装饰。 顾聿知晃了晃手腕，笑眯眯道：“赵侍卫、钱侍卫，这小白蛇是我新交的好朋友，它是不是很可爱？” 赵侍卫和钱侍卫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点头道：“是，它不仅可爱，还很威风。” 虽说这白蛇很小，但一条白蛇竟然甘愿当他们小殿下的装饰手镯。 这说出去谁信啊。 已经成功吓到了两个人，顾聿知就收起了玩心，在等霍先生烧烤的时候，他举着手腕，围着火堆不停向众人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哦。” “小白很乖的呢。” “你们要摸摸看嘛？” 舒小涵看着顾聿知兴致冲冲和人介绍小白蛇，不由感叹道：“小王爷就好像是刚得了新玩具的几岁孩童，到处和人炫耀。” 文修竹双手环胸斜睨一眼她：“殿下现在就是几岁孩童。” 舒小涵…… 她拍了下额头，轻声叹了口气。 小王爷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很自律的，很少有这样的时候，让她产生了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那就是明知道小王爷的年纪很小，但在说起正事的时候，真是没办法把他当成是普通的小孩子看。 这种感觉，在小王爷失明之后，越来越明显了。 顾聿知哪里知道自己今晚的炫耀行为竟让舒小涵生出一堆感慨，炫耀完了一圈后，他鼓着脸坐了回去。 霍先生那边已经烤好了野兔，谢长史揪了只兔腿递了过来：“殿下，您交了新的好朋友，怎么看起来还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 顾聿知接过兔腿，转了个圈，还没来得及吃呢，小白猛地从他袖子中钻了出来，一口咬在了兔腿上，它的口水顺着兔腿往下滴落。 顾聿知呆愣愣看着它努力张大嘴巴，硬生生吞下一口比它身体大不少的肉，然后那肉顺着它的喉咙往下，一直到它的胃部，将它的身体都撑得有些圆鼓鼓的。 但就算是这样，小白也没放弃剩下的兔肉，三两口吃完，最后嫌弃的将骨头吐在一边，歪着头看他，嘶嘶两声，将脸凑到他的面前。 顾聿知眨眨眼，先是用帕子给它擦了下脸，随后才反应过来，跳着脚道：“小白，这是我的肉！我的肉！” 就连雪夜想吃他的肉，也要打架打赢了他才可以，小白怎么可以偷袭！ 顾聿知气呼呼扒拉着小白，想要将它拽下来，好好和它理论一下，谁知小白忽然直起了宝玉似的脑袋，四处转了转，飞快的飞了出去，盘在了霍先生的肩头。 它几乎没什么重量，动作又迅速敏捷，但霍先生还是察觉到了，微微偏了偏头，轻笑道：“你不是害怕我吗？凑过来做什么？” 小白哪里会说话，但它盯着霍先生面前烤架上的兔子，口水顺着都落到了地上。 紧跟着过来的顾聿知瞅见它这没出息的样子，哈哈笑了声：“霍先生，快把小白抓住！” 他哼哼看了眼小白的肚子，明明刚才吃了一条肥兔腿，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肚子又小了下去。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自己要是不阻止，小白很有可能会将所有的烤肉都吃掉！ 第324章 乐极生悲 顾聿知话音一落，霍先生快准狠抓住小白的七寸，低声道：“殿下怎么了？” 顾聿知哼哼上前，将小白打了个结，使劲戳着他的脑袋，故作凶狠道：“你再偷吃我的，我就把你扔到河里去洗澡。” 反正小白被打结了，肯定没办法游泳的。 小白扭了扭被打了结的身体，发现自己真的挣脱不开，眨着竖瞳看他，一副很无害的样子。 霍先生从谢长史那里知道真相，垂眸看着小白蛇的眼神都带着惊诧。 这么小的一点点，竟吃了一整条兔腿？ 而且看这个样子，还想吃？ 顾聿知哼哼拿了根细绳子将小白的尾巴给栓了起来，自己则拿着新鲜烤好的兔腿，当着小白的面啊呜啊呜的吃着，边吃还边晃晃头。 这个时候的顾聿知，就像是在行军的战士，两条腿岔开蹲着，低头撕着肉，口渴了就拿起水囊喝一口，那架势就好像是在喝酒一样，完全没有一点他在府中用膳时候的优雅。 谢长史看的眉头微皱，但也没说什么，挨着他盘腿坐下，虽然也徒手拿着肉，但模样就是比顾聿知看起来要文雅一些。 顾聿知瞧见小白看着自己，嘴巴合不拢，口水使劲往下掉，他就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但是下一瞬，顾聿知就充分体验了一下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他捂着嘴，转头看向谢长史，眼泪汪汪，瓮声瓮气道：“谢长史，我的牙齿掉了。” 他说着张开手掌，上面摊着一颗小小的乳牙，他鼓着脸戳了戳掉牙的地方吗，龇牙咧嘴的做着鬼脸，好一会儿将不情不愿将明礼递来的蘑菇还了回去。 “我掉牙齿了，要忌口，不然发炎脸肿就麻烦了。” 虽说出行在外，会备一些必要的药粉，但是能不受罪就不受罪。 顾聿知表示，再喜欢烤食，在喝药面前，也要退让一步！ 正巧这时侍卫们都食用的差不多了，正三三两两说着话，霍先生动作不停，将剩下打来的猎物全都烤制好，打算带在路上吃。 顾聿知将他没吃完的肉递给小白，就见它一口吞掉，这次竟然连骨头都吞掉了。 他哼了声，不情不愿将它身上的结打开，又戳了戳它的额头：“真是便宜你了。” 烤食的香气不断传来，顾聿知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都退出好远了，才转头看着一路跟过来的谢长史：“谢长史，你们看到小白在我手上，为什么都不害怕呀！” 除了赵侍卫和钱侍卫，其他人好像对小白的接受度特别的高，听他说起的时候，还笑眯眯表示这小白蛇真的很可爱，没一个人被吓，也没一个人觉得他不该和蛇交朋友。 谢长史看了眼正游走在霍先生身边的小白蛇，轻笑一声：“因为我们都知道殿下很招动物的喜欢，比如雪夜还有黑鸢。” 雪夜从小在闻府中长大，它早已习惯众人，但除了小殿下外，它就只是对齐侍卫稍微亲近一点，能骑它的只有小殿下。 至于黑鸢，那就更不用说了，从他上次想要帮忙取信就可以看的出来，这家伙最是高冷。 而小白嘛…… 谢长史捋了捋胡子，这小家伙目前来看，是个好吃的，并且很好被人骗走的样子。 他眼看着小白偷偷爬上旁边的架子，在霍先生转身的时候，努力张大了嘴，一口就咬掉了野鸡头。 谢长史眨眨眼，收回视线，低声回答着顾聿知的问题：“雪夜可是被百姓们称为辛凉的保护神，有它在小殿下身边，不过一条小白蛇，大家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 舒小涵点点头，总结道：“小王爷，谢长史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因为大家都知道，小王爷你很厉害，能够驯服这些动物。” 她觉得，可能不应该用驯服这个词，更愿意说顾聿知身上带着某种未知的亲和力，这种亲和力不仅仅对人有影响，对动物也有影响。 顾聿知捡了根树枝，一下一下戳着带着点湿气的地面，耳边忽然传来歌声，他扭头看了过去，就见火光下，赵侍卫正扯着嗓子嘶吼，调子有些奇怪。 他挠挠头听了会，大概明白，这是思念家人的歌。 随着赵侍卫的声音落下，钱侍卫等人也都跟着开始吟唱，原本乱七八糟调子好像忽然拐了个弯，竟渐渐变得悠扬了起来。 谢长史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片树叶，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和钱侍卫等人的歌声相互呼应，清脆又好听。 顾聿知还从来没见过树叶能当乐器的，好奇心到达了顶峰，扭头找了个和谢长史一样的树叶，放在嘴里鼓着脸使劲吹，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鼓着脸将树叶放下，不过一会儿就不生气了，撑着下巴听钱侍卫他们唱歌。 舒小涵听不懂词的意思，只得让文修竹解释，两人嘀嘀咕咕说着话，没看到顾聿知原本眼睛还亮晶晶的，这会儿已经没了神采。 他双臂环膝，下巴撑在手臂上，提不起一丝兴致。 虽然谢长史他们将楚王兄通敌的事情瞒的很紧，但跟着他一起来的这些随从们，还是从他带着霍先生去井乡这件事中猜出了一二。 在他明白了皇兄安排他过来的真正目的后，谢长史就说过的，这些侍卫，最终都是要上战场的。 运气好活下来，平安无事当他的侍卫，运气不好，自然只能身份牌去烈士陵园，灵魂回归故里…… 在知道楚王兄通敌的时候，顾聿知虽然震惊愤怒，除却有一种终于要来的紧迫感，别的还真没什么。 但这会儿听着钱侍卫他们唱着思乡的歌，顾聿知才知道楚王兄的通敌，到底给他们带来的是什么。 北狄迟早进犯，但若是没有楚王兄推波助澜，漠北还能再平静三年，这三年，漠北军会在陆将军和天枢哥哥他们的带领下，重拾往日霍家军的实力…… 但现在…… 他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茫然的感觉。 明明前方道路笔直，但他总感觉迷雾重重的，很可怕…… 第325章 陆将军到了，我先不要见他 第二日一行人到达全州，进城没多久，马车外热闹的叫卖声就传了进来，顾聿知掀开车窗帘往外看去，就见摆摊的，走街串巷的货郎，还有百姓们三两成群的交谈声。 和上次他们来全州时的情况截然不同，百姓们脸上基本都带着笑。 顾聿知双手撑着下巴往外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情绪低落道：“谢长史，若是北狄人打起来了，全州百姓会怎么样啊？” 谢长史顺着顾聿知的视线往外看，随后轻声道：“若是之前柏继武所带领的漠北军，全州百姓们可能会流离失所。” 如果漠北军再被柏继武这样荒废下去，何止是全州百姓，整个漠北都很有可能沦陷。 他的声音带着点沉重，顾聿知却眼睛一亮，声音都欢快了不少：“谢长史的意思是，有陆将军，有天枢哥哥他们在，全州百姓还能和现在一样安居乐业吗？” 他真的好喜欢这样的市井生活。 安居乐业倒不至于，但至少不会受到太多战火的侵害。 他们现在对楚王的计划有所防备，陆将军这边也得到了消息，正在抓紧时间练兵，只等冬日来临。 顾聿知又看了几眼窗外热闹的景象，这才恋恋不舍将视线收了回来，随后眼睛一转，小声和谢长史道：“谢长史，等陆将军到了，我先不要见他。” 谢长史眉梢轻佻，带着点不可置信道：“先不见陆将军？”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小殿下见陆将军第一面，就邀请陆将军和他一起去套麻袋，明显一副很相信，很喜欢他的样子。 这是长时间不见有些害羞，还是因为某些事情和陆将军有了嫌隙？ 谢长史瞅了眼顾聿知，就见他脸上带着点愤愤的神情，心下明了，这陆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了殿下不快。 他微微一笑，藏起心中的小心思：“这陆将军可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到位？” 顾聿知哼了声，嘀嘀咕咕和他告状：“我当然不反对齐侍卫去军营里面呀，但是陆将军竟然不行先来问我，而是和齐侍卫说。” 他嘟着嘴继续道：“要不是齐侍卫主动告知，他走了我都想不明白原由！” 一想到若是齐侍卫最先开始没有和自己说，而是一直纠结到这次他们知道楚王兄要和北狄合作，齐侍卫忽然和自己说，他肯定无法接受的。 谢长史忽然就想到了那日，小殿下忽然问他们，辛凉建设好了后，他们都想要做什么。 只怕就是因为齐侍卫的忽然告知，让小殿下心生恐惧，害怕他们这些人和齐侍卫一样，最后会离他而去吧。 谢长史不着痕迹看了眼气呼呼，两颊微鼓的小殿下，这才忽然意识到，小殿下虽然表现的很自律，有的时候甚至还表现出了一副小大人模样，但他本质还是一个需要人关心呵护的孩童。 一个小小年纪就被“流放”，因为他们这些随从不远千里的相护，而对他们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的孩童 哪怕是在知道他们其实都是皇上派来的，小殿下也从来没有怨言。 谢长史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浓烈的罪恶感，但看着小殿下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谢长史明白，自己什么都不用说，只管听他的就好。 他轻声道：“好。等陆将军来了，臣便让霍先生先为难为难陆将军，问问他怎么敢有这样大的胆子，不和殿下商议就挖走殿下的人。” 顾聿知一听眼睛都亮了，转头美滋滋看着霍先生：“霍先生，虽然陆将军之前在你麾下做事，但现在你会帮我的吧？” 一个是做错事的前部下，一个是自己的关门弟子，还是救自己出水火的小殿下，该帮谁，不用谢长史说，霍先生就已明了。 他竖起眉毛，严肃道：“殿下放心，臣一定站在你这边！若是陆将军这次不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臣就约他一起去井乡，好好和他说说过往！” 舒小涵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霍先生这样，好像是校霸，一言不合就约人去小操场打架。” 顾聿知眨眨眼，显然不明白校霸和小操场是什么意思，但约人和打架他可是听明白了。 他绕着食指玩了会，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霍先生，如果陆将军没认识到自己错误我们也不要对他动手，大不了就是除了正事之外，其他事情我们都不理他就好了。” 顾聿知觉得，他喜欢热热闹闹，喜欢大家有说有笑的，陆将军肯定也喜欢的，到时候他说话，大家都不理他，他肯定就知道自己错了。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客栈，这间客栈是闻氏商行旗下，里面的大厨自然也是从之前的客栈里面调配过来的。 顾聿知一进去，掌柜的就认出了他的身份，笑眯眯跟着进了门：“殿下，您来的正好，客栈的厨子，根据全州的特色，发明了新的美食，这两日，全州百姓反馈都特别好。” “您可要尝一尝？” 掌柜的话音一落，就见顾聿知点头如捣蒜，嘴里不停说着：“要的要的。” 他因为陆将军而产生的那一点点小不愉快，因为掌柜的这句话瞬间就消散了，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当王爷好，四处领略山河不说，还可以吃到各种美食！ 见顾聿知答应，掌柜的这才笑眯眯哎了声，连忙下去让人给殿下换新的床褥。 客栈的这些东西可入不了小殿下的眼，他的床褥必须要是蚕丝的。 想起辛凉正在大肆修建桑树林，掌柜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等漠北的养蚕业发展起来后，他们再想要买这些被褥什么的，可就要便宜不少了。 掌柜的满心的小算盘，顾聿知则美滋滋坐在椅子上喝茶。 他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眨巴眨巴看着窗外。 侍卫已经去通知柯知府和陆将军了，说不定齐侍卫听到消息也会过来…… 顾聿知刚这么想，随后又猛地摇了摇头，不对不对。 现在齐侍卫可是齐先锋，能不能出军营他说了可不算，得要陆将军同意才行…… 第326章 齐侍卫有没有来 柯知府率先来的，身上还穿着官服，瞧见顾聿知脸上就带了笑：“臣，参见殿下。” 顾聿知忙对他招了招手，还没说两句，谢长史就交代他等会陆将军来时，他们先去旁边霍先生的房间。 柯知府有些奇怪，但看顾聿知眼神明亮，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茫茫然点点头：“臣知晓了。” 陆将军没来，几人也没说正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全州最近几个月的发展。 说起这个，柯知府脸上就是止不住的笑。 他在全州当知府好多年了，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做任何事情都不受约束，干劲十足。 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全州就比之前富庶了不少。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小殿下闻氏商行的支持。 柯知府笑眯眯道：“殿下以高价盘下李记商行之前在这边的产业，又让其他商行以原价购买了金矿，丰盈了衙门的库银，也让臣做事没了顾忌。” 大到城门的修缮，小到城里渠道的修缮，这些事情哪一样不要钱？ 他之前没钱，抠抠索索，城里下水渠道一直没好好清理，那一片百姓都怨声载道的。 现在可不同了，柯知府甚至觉得，因为把下水道清理干净，并找了专人维护后，全州城的空气都要清新不少。 顾聿知被夸的有些飘飘然。 但他深知，能将闻氏商行开起来，并壮大到今日，并非只有自己一人的功劳。 而柯知府本人兢兢业业，也不应该以钱多钱少来衡量他所做之事有没有功劳。 顾聿知正要说话，就见赵侍卫猛地站在了门口：“殿下，陆将军来了。” 他绷直脚尖，站了起来，满怀期待道：“除了陆将军还有别人吗？齐侍卫有没有来？” 他明白齐侍卫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保护漠北，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不应该懈怠，但他就是很想齐侍卫啊。 只是出来谈事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应该不会耽误什么的吧？ 赵侍卫低着头，不敢去看顾聿知的眼睛：“只，只有陆将军一人。” 顾聿知的脸色猛地就垮了下来，不情不愿的哦了声，转头落落默默地坐了回去，声音低落道：“谢长史，你们去隔壁吧。若是陆将军没意识到他的不对，我今日就不见他了。” 反正一般谈事的时候，就是谢长史主说的，这么一次不在，也没关系的。 谢长史心底叹了口气，虽明白齐侍卫的身不由己，但也觉得陆将军实在是有些太铁面无私了些。 几人移步到了旁边房间，顾聿知则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他双臂环胸，气呼呼的鼓着脸，小声和文舒二人抱怨：“陆将军真的太坏了！这次去井乡，我也不要理他！” 他要单方面和陆将军绝交！ 和好的日子就选择在再次看到齐侍卫的时候。 舒小涵和文修竹也知道，顾聿知并非是真的不想理会陆将军，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陆将军做事一板一眼的。 舒小涵皱着眉道：“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 一开始猜测陆将军很有可能调任至漠北军担任将军，齐侍卫对他还很是推崇，话里的意思明显就是这陆将军虽然长得像个小白脸，但实际上是个黑心肝的。 这个能在和小王爷见第一次面的时候，就答应一起套麻袋这种离谱行为，甚至最后还能利用这件事将楚王的人，大面积清理的人，行事真的这样一板一眼？ 舒小涵给文修竹使了个眼色，但奈何文修竹根本没理会她的意思，话题一转，说起全州特色美食：“殿下，既然全州的客栈已经研究出了新的美食，小的认为，这方子是时候传到别的客栈去了。” 将李记商行拔除后，闻氏商行的商业版图发展的极其迅速，不仅仅是全州，定州等其他州府，也有闻氏商行的客栈等产业。 只要小殿下肯定了这个特色美食，这个方子便可传到其他客栈去。 反正都是他们徐家自己人，也不存在不往外传这个问题。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我知道呀！在掌柜的和我说起这事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件事了。” 不仅仅是全州的特色美食，等平定漠北，让楚王兄伏法后，他就会带着徐家大厨一起游历，将全国的特色美食都搬到漠北来。 舒小涵原本还在担心他会没心思想这些，谁知文修竹这一转移方法还真是管用。 她在背后冲着文修竹竖起大拇指，随后又快速对着顾聿知竖起大拇指，毫不掩饰的赞扬：“小王爷就是厉害，这才跟着文掌柜学了多长时间，商业敏感度竟然就这么高了！” 顾聿知挠挠头：“商业敏感度？什么东西啊？” 舒小涵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只简单道：“就是夸赞小王爷你厉害，一眼就能发现怎么样可以赚钱的意思。” 顾聿知哦了声，挠挠头，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也没有这么厉害呀！” 他说着忍不住嘟着嘴往门外看了眼。 陆将军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谢长史他们说明白这事了没有？ 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陆将军竟然还没有过来敲门道歉的意思。 他一想又觉得气呼呼的了，甚至连想要去全国各地旅游吃美食都不能平复他此时心中的怒火了。 舒小涵和文修竹对视一眼，看着顾聿知气的脸都鼓起来的小模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这个小家伙啊，内心还是很渴望长久陪伴的。 但品尝美食这一借口很显然失败了，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得静静盘着腿，陪着小殿下坐下。 又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样子，隔壁朦胧的交谈声还在时不时传来，就好像连谢长史他们都忘记了应该站在自己这边了。 顾聿知小脸都皱成了包子，跳下椅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不时还挥一挥小拳头，带着点萌萌的凶悍，就好像他打的是陆将军一样。 就在顾聿知以为谢长史他们都劝不动陆将军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第327章 是齐侍卫的声音 听到敲门声响，顾聿知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他上前两步，忽然又想起来自己是在和陆将军生气，干脆又坐了回去。 他气呼呼无声道：“谢长史他们劝说了这么久才过来，肯定不是真心来道歉的！” 他双手环胸，极其傲娇道：“他之前让我等，我现在也让他等！” 他说完还将头偏向一边，重重哼了一声。 门外的人等了一会没听见声音，又敲了敲门，只不过这次比之前的要轻不少，好像是害怕他之前等久了，已经睡着了一样。 顾聿知大眼睛转了转，默默在心里数数，想着等数三十个数的时候再让陆将军进门。 谁知他才数到五，门外忽然传来齐侍卫极轻的声音：“殿下，您睡了吗？” 顾聿知浑身都好像僵住了一样，眼睛定定看着那扇门，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向文书二人求证：“文掌柜，舒老师，我没听错吧？是齐侍卫的声音吧？” 文掌柜没说话，摇扇子的速度却不由加快了，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冲着顾聿知点了点头。 而舒小涵则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猛地一拍手掌：“小王爷，快！快让齐侍卫进来呀！” 小王爷早就想齐侍卫了，这会人来了，还不赶紧让人进来，抓紧时间好好叙叙旧！ 而她本人也有点点想齐侍卫了。 要知道，虽然小王爷的随从长得都不丑，但齐侍卫长得最合她的心意。 虽然她是个搞研究的，那也是个懂得欣赏帅哥美女的！ 被舒小涵提醒过后的顾聿知，这才想起来要赶紧让齐侍卫进来。 他边朝门口小跑而去，边扬声道：“齐侍卫，你快进来呀！” 门外齐侍卫正挠着头嘀咕，难不成，小殿下真的睡着了？ 正要转身去旁边房间，下一瞬，就听见了小殿下欢快的声音。 齐侍卫笑呵呵推开门，顾聿知就像是个小炮弹一样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腰。 顾聿知仰着头看他：“齐侍卫，真的是你！” 他噘着嘴道：“我之前问赵侍卫了，赵侍卫说只有陆将军一个人过来的呀。” 齐侍卫想了想，干脆一把将顾聿知捞了起来，就这么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陆将军和我是分批来的。” 顾聿知正美滋滋享受这大高个的视野，谁知下一秒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吓得他马上跳了下来：“齐侍卫，你该不会是偷偷出军营的吧？”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顾聿知就一个劲把齐侍卫往外推：“你快回去呀，别让陆将军发现了。” 他暗想，怪不得刚才齐侍卫喊自己的时候声音那么小，肯定是害怕惊动旁边的陆将军。 顾聿知猛地捂住嘴巴，让自己的动作声音都轻了下来，低声道：“虽然你被发现了，我也可以向陆将军求情，但是我们你现在是漠北军的一员，就要听将军的话。” 霍先生说了，军营之中，训练不是儿戏，齐侍卫这种偷偷溜出军营，最后却没有得到惩罚，这让陆将军以后怎么服众？ 虽然知道齐侍卫为了见自己不惜私自出军营，让他很感动。 但是这样的行为真的不值得提倡呀！ 但顾聿知推的用劲，齐侍卫却一动不动的，到最后甚至哈哈大笑了出来。 一段时间没见，小殿下还是这么可爱！ 他蹲下身耐心解释：“陆将军接到柯知府的消息后就和臣说了，让臣训练完后来和您见面。” 他伸出四根手指：“陆将军特意给臣批了四日休沐，让臣跟着您一起去井乡。” 只不过这次连休四日后，这个月都没有休沐日了。 在漠北军的训练的这段时间，他自然也听说了井乡的事情，对于小殿下想要修复这些白色堡垒那是鼎力支持。 今年冬日，若是运气好，他们出关杀北狄人个片甲不留，运气不好，就必须要动用这些东西了。 顾聿知眨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手紧紧抓着齐侍卫的四根手指，惊喜道：“你没骗我？真的可以出来陪我四天？” 齐侍卫郑重点头，顾聿知这才猛地放开，转身跳了起来：“好耶，好耶！” 顾聿知转了个圈后，又转过头来拉着齐侍卫坐下：“快坐快坐。” 他捧着脸，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齐侍卫，一脸好奇的样子：“我真的好好奇啊，齐侍卫你在军营里都学习什么？” 不等齐侍卫开口，他又继续道：“是先学习怎么辨认旗帜吗？还是跟着陆将军重新学习用刀？” 霍先生说过，陆将军当年能够一举拿下大内高手第一的这个称号，和他的行刀方式有很大的关系。 像齐侍卫这种殿内带刀侍卫，挥刀的时间不仅非常少，面临的情况也不会很紧急，毕竟若是让敌人都杀到京城去了，那就说明大军都失败了。 所以京城中带刀侍卫们所学武术，更多时候是为了制服，而不是杀敌。 齐侍卫若是想真正融入漠北军，就要改变之前的行刀方式，抛掉那些无用的招式，必须要做到招招都是杀招，能一招杀敌，绝不浪费力气挥第二刀。 他转了转大眼睛，压低了声音道：“如果是改变行刀方式的话，陆将军是怎么教你的啊？” 自己教的话，齐侍卫会不会自尊心受挫啊。 齐侍卫道：“同步进行的。上午认旗语，下午和陆将军对战。” 他摸了摸后脑勺，眼神有点闪躲，很有些不好意思，暗想自己真是给小殿下丢人了。 他原本还想着陆将军这些年在京中就职，说不定身手退步了呢，谁知道人家认真起来，自己竟然比之前输的更快了！ 这简直让齐侍卫怀疑起了自己在大内高手榜上的排名！ 最关键的是，陆将军一边打还一边教训他，这个动作多余，那个动作不应该，让他很多时候都忘记了自己该怎么出刀了。 所以他上午认旗语所得到的表扬，在下午和陆将军对练的时候就被击碎了。 齐侍卫每天都在信心百倍，和各种被打击的循环中度过。 但这些事情是坚决不能让小殿下知道的！ 第328章 陆将军认错 不过齐侍卫也没绕过这个话题，特意说了些训练中比较有趣的事情，或者是军营之中有些人闹的笑话，听的顾聿知咯咯咯笑个不停，前俯后仰的，开心到不行。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融洽又温馨，聊了好长时间。 而旁边房间的陆将军，当房门关上，看到霍先生的时候，陆将军愣怔在原地，好长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虽少将说过元帅还活着，并且就在小殿下身边做事，但他真没想到这次元帅会这样光明正大出现在全州。 他眼眶泛红，嘴唇微微颤抖，好一会儿才咚的一声，单膝跪了下去：“元帅！” 看到古人，霍先生也没忍住眼眶泛红，上前将他扶起来，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现在也能独挡一面了。” 陆将军深叹一口气：“是元帅您教导的好。” 霍先生眼神复杂的笑了笑，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随后道：“别叫我元帅了，小心让人听见。” 现在的全州看似是一条心，但谁知道身边的人是不是那个有心人。 见陆将军点头，霍先生继续道：“殿下和谢长史他们现在都叫我霍先生，你以后也这么叫便是。” 陆将军又是一个劲的点头，紧拉着霍先生的手，一个劲的询问他这些年的情况，得知辛凉铁矿坍塌是人为，陆将军猛地松开霍先生的手，紧紧捏成拳头，青筋暴起。 “柏继武真是该死！” 他在京中，本就和这里相差甚远，再加上他又在神威营中，能得到的消息就更少了。 可以说在拿到调令的时候，他人都有点闷。 直到听到小殿下的欢呼声，他们这边才停止了叙旧。 而一直没说话的谢长史，话锋也开始转变了，陆将军略微一想也明白了，他偷偷摸摸听了好几次墙角，发现里面的交谈声就没断过，这才闷着头又回去了。 谢长史见他这样，忍不住嘲笑出声：“陆将军现在可是体会到了失落。” 他和霍先生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活该这两个字！ 谁让他这么嚣张，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让齐侍卫去参军。 陆将军讪讪一笑，心底是说不出的无奈，但也没和他们解释，只点头道：“是是是，都是我活该。” 虽然陆将军办事办的不漂亮，但这人进门后，态度倒是一直挺好的。 最重要的是，齐侍卫过来了，殿下的怨气肯定消了不少，陆将军道歉的态度再诚恳点，殿下肯定就原谅他了。 一想到陆将军说给齐侍卫四日休沐，谢长史和霍先生也不再耽误时间，继续和陆将军探讨着 直到余晖彻底消散，窗外的叫卖声都小了不少后，顾聿知的门才又重新被敲响。 正是陆将军。 等齐侍卫将门打开后，陆将军冲他使了个眼色，齐侍卫微微点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盈盈走了进去，恭恭敬敬行礼：“殿下！” 看到是他，顾聿知小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了下去，偏着头哼了声，打定主意陆将军不认错，自己就不和他说话。 其实在齐侍卫到军营中报到时，陆将军就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有些不对了。 自己都还没和小殿下提这件事呢，小殿下怎么就能同意让齐侍卫到军中来报到？ 仔细盘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齐侍卫这家伙竟然把这件事给小殿下说了！ 陆将军顿时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这下好了，小殿下肯定以为自己不尊重他，不和他打招呼就挖人！ 老天爷作证啊，他当时真的只是试探一下齐侍卫，毕竟这家伙这一身武功，当个守备的确是浪费了！ 若齐侍卫也有这个心思，等辛凉建设成功，这件事自然是他和小殿下商议。 若是没有，那就算了啊。 但他怎么也没料到齐侍卫竟然会主动和小殿下说起这事！ 要不是军中事务繁忙，他早就想来和小殿下解释清楚了！ 所以接到柯知府的消息，说是小殿下来全州了，他马上就过来了，就想着先把这事和小殿下说清楚。 但谁知来了后，连小殿下的面都见不到！ 去了霍先生的房间，霍先生和谢长史等人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自己应该和小殿下道歉，他简直哭笑不得！ 要不是因为齐侍卫来了，陆将军当时就想过来的。 陆将军起身后，见小殿下仍旧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忙道：“对不起殿下，臣知错了！” 顾聿知眼睛一转，下巴扬的更厉害了：“哼！你错哪了？” 这本来是一句很正常的疑问句，却不想舒小涵在听到这句话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句话其实本身没什么问题，但后来好像变成了女朋友的专用句。 所以猛地听到小殿下这么说，舒小涵还真是很难忍住。 顾聿知原本是绷着一张脸，打定主意就是要让陆将军知道，自己很生气很生气。 但舒小涵这一笑，他就有些绷不住了。 嘴角微微上扬，随后又强行压了下来，再次哼了声。 陆将军知道不管自己的初衷是什么，也不管自己最开始是怎么和齐侍卫说的，这个时候他要做的就是一件事，诚恳的认错。 他冲着顾聿知弯腰致歉：“齐侍卫的事情，臣不该先不和您打声招呼。臣在齐侍卫过来时就已经不能深刻意识到了臣的错误，还请殿下原谅臣。” 顾聿知嘟着嘴看了他一眼。 其实在舒老师笑的时候，他就已经没那么生气了：“既然你知道自己错了，那就坐那吧。” 陆将军也不敢坐，老老实实站着：“臣做错了事，自当受罚，臣站着就好。” 因着陆将军的这句话，顾聿知心底的最后一点不情愿也彻底消失了，笑眯眯道：“现在我让你坐，你坐就是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况的客栈掌柜，终于找到机会见缝插针的上来了晚膳。 因着见到了齐侍卫，顾聿知这顿晚膳用的不仅仅是味觉上的满足，心里也觉得很开心。 晚膳过后，时间已经很晚了，顾聿知虽然还想和齐侍卫再多聊一聊，但耐不住周公的召唤，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329章 谢长史，你怎么有两个脑袋啊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出发去了井乡。 顾聿知不由就想起霍先生说的这些堡垒的由来，当再次看到他们时，顾聿知心底就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点了点心脏的位置，无声道：“舒老师，为什么我会觉得有点点难过……” 他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下：“还有一点点震撼。” 除了震撼，还有一种别的、很陌生的感觉。 但是他说不上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尤其是越往里面走，当堡垒的外表已经不再是白色了后，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他慢慢和舒小涵说着心里的感受，眼睛直直看着这些堡垒，直到马车停下。 舒小涵不由也顺着顾聿知的视角往外看。 故地重游，第一次懵懂，第二次震惊。 古人果然智慧。 她一个研究人员，看不出这些白色堡垒的御敌原理，但却知道，这些白色堡垒，在保卫漠北，抵御北狄的一次次战斗中，立下汗马功劳。 这些白色堡垒，这些堡垒背后的故事，本来是应该要被载入史册的，却因为楚王一己私利，害得这里的百姓家破人亡，害得这些堡垒被荒废了这么些年。 舒小涵无声叹息，只觉这些被烧黑的堡垒，漫野的荒草，一片悲壮。 霍先生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些熟悉的堡垒，心绪早已不平，跳下马车时，脚步有些踉跄，慢慢走到一座白色堡垒前，轻轻拍了拍堡垒，随即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事已至此，他自然不会再过多缅怀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霍先生带着顾聿知等人缓步在里面走，边走边解释：“殿下，别看这些堡垒好像分布的很随意，其实每一座堡垒在搭建的时候都是有精心设计过的。” 这其中牵扯到的自然是如何更加合理又灵活的利用这些堡垒。 堡垒再厉害，也终究是个死物，还是有致命缺点的。 只要敌方彻底攻陷了这里，只要放把火，堡垒里的人就绝无生还的可能，不是被活活烧死，就是被浓烟熏死。 而当年井乡惨案，也正是因为对方利用了这一点。 所以在建立堡垒时，最大程度想要规避这一缺点。 霍先生继续道：“这些堡垒的外壁不易起火，所以每一座堡垒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就是为了方便如果一家起火，周围的堡垒能够迅速反应过来。”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不熟悉的人，走进了这个堡垒的内部圈……” 霍先生边说边蹲下身来，在地上快速画了起来，没一会儿，整个井乡的堡垒分布就被画了出来。 他随手扯过一根树条：“殿下可有看出什么来？” 看出什么？ 顾聿知挠挠头，凑上前仔仔细细看了起来，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道：“这是迷宫？” 霍先生点头应是：“殿下说的没错，这是迷宫，但不完全是，需要结合的是树木，花草，以及水渠等基础建设，可以变化成不同的、也更为复杂的迷宫。” 历朝历代，但凡是漠北都会遭到北狄人的侵袭，桑朝自然也不例外。 霍家自开国之后便镇守在此，历经几代，对北狄人的作战方式最为熟悉，但北狄人是会变的。 他们也开始在学习中原文化，学习中原的兵法，学会怎么以强制弱。 霍家人自然也明白，若是他们的兵法还一成不变，那他们被北狄人打败是迟早的事。 所以霍家人在建立这白色堡垒的时候就着重考虑到了这一点。 只要北狄人进入到堡垒中，就能将他们困在其中。 顾聿知听的目瞪口呆，只觉得霍家人好聪明，这些原本看起来肃穆的堡垒，竟也变得神秘了起来。 他一想到那些北狄人原本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谁知道进来后却发现找不到出口了，在里面到处乱窜，最后被射杀的场景，他就忍不住有些开心。 谢长史等人虽知道这堡垒的作用，但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堡垒的分布竟还有这样的学问。 众人也是听的格外入神，而霍先生也趁此机会和他们说了几个比较简单的迷宫布局。 提起这些事，霍先生脸上甚至带了些笑：“一两次后，堡垒迷宫就在北狄人那里传开了，所以北狄人为此很是防范，但只要进了井乡，就由不得他们了。” 因为迷宫入口隐秘，北狄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已进了迷宫，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走不出去了。 顾聿知小脑袋一个劲的点啊点，点到后面觉得头都有点晕了，捧着脑袋看着谢长史：“谢长史，你怎么两个脑袋啊……” 谢长史…… 谢长史吓得赶紧上前抱住顾聿知，就见他的脸蛋有些红扑扑的，抬头望了眼天，担忧道：“日头毒辣，殿下这不会是中了暑气了吧？” 霍先生也被顾聿知的这句话给吓到了，抛下棍子上前就要查看。 顾聿知却猛地甩了甩头，这下更晕了，顿时吓得老老实实缩在谢长史的怀中一动不动。 谢长史忙抱着他回到了马车，稍稍将衣襟给他敞开了些，又拿着扇子轻轻给他扇着。 这里不是闻府，自然没有冰块可以给殿下消暑，这长时间的赶路，再加上刚才几人说话间没注意到时间，小殿下也不知道被晒了多久，才会晒出这样的幻觉 霍先生带着侍卫去寻些消暑的药回来，顾聿知已经陷入了昏睡之中，脸颊也比之前红了不少。 原本老老实实待在他手腕中的小白蛇，这会儿把自己盘成一圈一圈的，牢牢趴在顾聿知的额头上，充分充当着一个冰毛巾的作用。 顾聿知这一晕，直到傍晚时分才悠悠转醒，他看着有些昏暗的马车厢，又看了眼正在旁边盘腿打坐的霍先生，凑上前声音很轻，神神秘秘的：“霍先生，我想和你说个小秘密。” 霍先生微微一愣，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声道：“什么小秘密？” 顾聿知边说边郑重点头，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我在晕倒前，真的看到谢长史有两个脑袋了！” 第330章 你怎么不笑啊，是觉得不好笑吗 霍先生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在外面扎寨的谢长史听见动静忙走了过来：“霍先生这是怎么了？” 顾聿知却疑惑道：“谢长史，你多出来的那个脑袋呢?” 谢长史…… 谢长史真是要被吓死了，忙踏入马车：“殿下？” 难不成殿下中暑的情况还没好？ 不然现在返回辛凉，赶紧找秦院判？ 一时间，谢长史心里想了很多有的没的，心底的愁容不用说，全都表现了出来。 顾聿知躲在霍先生的身后，左看右看，怎么也没看到谢长史的第二个脑袋，这才松了口气探出头来：“真的没有了哎。” 这是为什么呀？ 霍先生低声道：“殿下已经没事了，只不过是记得昏迷前的景象，所以才会这样的，你也别担心了。” 顾聿知眨眨眼，无声问舒老师：“舒老师，为什么我晕倒前会看到谢长史有两个脑袋？为什么别人都没看到？那个脑袋去哪里了？会不会是妖怪？” 妖怪？ 舒小涵的视线不由落在了顾聿知手腕上的小白蛇身上。 要是说妖怪，小殿下身边的白狼、黑鸢还有这小白蛇，都更接近妖怪一点吧？ 尤其是白狼。 之前听齐侍卫说过，那白狼的母亲还会用什么幻境之类的东西，说不定真是什么隐世大妖怪。 她笑着解释：“殿下看到的两个脑袋，是因为殿下那会儿已经中了暑气，头脑眩晕，才会看错的，和妖怪什么的没有一点关系，殿下不用害怕。” 舒小涵指着站在马车门口一直没往里面再进一步的谢长史道：“殿下若是再不说话，这谢长史只怕是真的要哭了。” 顾聿知这才发现谢长史的脸色不对，忙上前一手拽着谢长史，一手揉了揉肚子：“谢长史，我的肚子说它饿了，我们快下去吃东西吧！” 一听这话，谢长史自然不会再去想之前殿下看着自己的眼神了，笑盈盈跳下马车，转身就要接他。 顾聿知本想自己跳下来的，但看谢长史这样忙伸手让他抱了下去。 等落到地面后，顾聿知还有点不太习惯的挠了挠头。 他感觉自己有好长时间都没有被人这样抱下马车了。 霍先生紧随其后，几人刚到营地，赵侍卫就端来了一碗菜粥，里面放了一点点肉糜，别的什么也没敢放。 殿下才中了暑气，饮食自然是要清淡一些。 顾聿知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用膳仪态，和昨晚那个蹲在地上撕肉吃的顾聿知，判若两人。 霍先生用完膳后坐在他的身边，指着前方的堡垒：“殿下看看晚上的堡垒，可有发现什么？” 一听霍先生说起这话，顾聿知瞬间就被调动起了兴趣。 要知道，他们之前也是在井乡住过几晚的，但却什么都没发现啊。 他说着还特意往前了些，上看下看，还是没能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得转头道：“我看不出来。” 霍先生淡淡一笑，语气带着点怅然：“现在不太明显了，若是以前，到了晚上，堡垒这片的上空就会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 “这些雾气是一种植物所产生的，日落起，日出落，对人体无害。但雾气很浓，若此时有人被困在迷宫里，那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时候身边是敌是友谁都无法分辨，北狄人大多会在里面自相残杀。 顾聿知还真不知道，原来有一种植物，会产生这样的奇效，转头好奇道：“舒老师，你知道这是什么植物吗？” 舒老师使劲挠着头，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所学的知识都还给老师了！ 一种能产生雾气，并且在晚上还能让这一片区域里伸手不见五指，晚上上班，白天休息的植物…… 这是哪个修仙玄幻小说里面才能出现的吧！ 文掌柜一见她这样就知道了，没忍住哈哈笑着嘲讽了起来：“哎哟哟，这不是我们农科院的博士嘛！自称什么农业百科，怎么连这种植物都不知道？” 舒小涵见他这样一副小人得志的猖狂模样，咬着后牙槽，忽然推了下镜框，笑道：“那见多识广的文掌柜，可知道真是什么植物吗？” 正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得开心的文掌柜，忽然就闭上了嘴巴，刷的打开折扇，一个劲的扇着，甚至在舒小涵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将头偏向了另外一边。 舒小涵冷哼一声：“笑啊，你怎么不笑呢？是觉得不好笑吗？” 两人不斗嘴就已，一时间争锋相对起来，舒小涵只觉得自己的嘲讽技能的蓄力池已经点满：“你不是堂堂的皇商嘛，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地方没去过啊，竟也没见过？” “比起我一个千年之后的人物，你一个前朝皇商，好歹也是本土人士，竟也没见过？” 一连问了两个没见过，问的文掌柜有些恼羞成怒，刷的又合上扇子：“哼，我是从商的，可不是研究植物的，方向不同，没见过不是很正常？” “不不不……” 舒小涵学着文修竹之前摇扇子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的样子道：“依照文掌柜这么有商业头脑的人，怎么连这点商业敏感度都没有？” 原本他们二人争执，顾聿知还会有些害怕，但现在看着他们这样你来我往的讥讽对方，顾聿知竟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他甚至捧着脸，笑眯眯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后，顾聿知脸上的笑也微微有些落下了。 自从上次文掌柜说要走，被自己听到后，文掌柜好像就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除非必要的时候，基本都是不说话的，更别说和舒老师这样争执了。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将视线都转移到了霍先生身上：“殿下，赶紧问问霍先生，那个能产生雾气的植物到底是什么？” 顾聿知这才想起，比起看两个系统争吵，正事更要紧啊！ 他忙拽了拽霍先生的袖子道：“霍先生，这种植物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既然会产生这么浓厚的雾气，井乡的百姓们又是怎么克服的呢？” 他们总不能一到晚上，就不出门吧？ 第331章 他为什么要害怕英雄 霍先生听着小殿下这带着稚嫩的童言，忍不住笑道：“是这树的种子。” 树的种子？ 顾聿知歪着头往前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霍先生讲了的原因，他竟然好像看到了一点点雾气。 他眨眨眼，却又觉得那雾气好像不见了，只得挠挠头好奇道：“那种子怎么弄啊？” “其种子可以榨油，由其种子所榨之油点燃火把，火光可以穿透迷雾。” 顾聿知听的目瞪口呆，实在没想到竟然这么复杂。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么复杂的方法，井乡的百姓竟会发现：“井乡原本是在关外，那这些树之前就是在这里的吗？” 霍先生微微摇头：“不是。也是井乡建立后，有一个角落忽然长出了这棵树，正巧有人晚上发现其周围是一片雾气，到第二年，树长大了不少，雾气的范围也就更大了。” 作为军人的家眷，这里的百姓警惕心都是很强的，立刻就和他们联系了。 他们害怕这树会产生像桃花瘴那样的毒气。 霍家军的人连夜将这里圈禁了起来，在这其中养着家禽，连着三个月过去，这些家禽依旧好好的活着。 霍家军的人便又派士兵住下，又是接连几个月，确定真的无害后，利用这种树来御敌的想法便也萌生了出来。 霍先生看着小殿下将下巴搁在手臂上，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满满都是好奇的样子。 他忽然就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霍良曜小的时候。 井乡就像是他们霍家人的传承，一代接着给一代讲解这里的传奇，不仅仅是这里的堡垒、植物、迷宫，更是这里的人，是这里立下的赫赫战功。 “迷雾的解法，父亲他们当时也研究了很久，直到有一次一人晚上举着火把穿透了迷雾，我们才知道，这人用的就是这种树树油所沾染的火把。” 漠北夏日天干物燥，日头毒辣且时辰长，那树种被扔在外面日日夜夜暴晒，竟晒出了油。 这人觉得浪费，但也不敢吃，就想着来点灯，谁知竟会这么凑巧，发现了能在野外外出的利器。 顾聿知只觉得一切都好神奇，这些白色堡垒，这些植物，这些迷宫，每一个东西都让井乡充满了神秘，也让他觉得向往。 他小手一拍，转头看向谢长史：“谢长史，你说，等明日检查好了后，确定井乡的这些堡垒还能再次御敌，等北狄人来，我能不能住一间堡垒啊？” 身后其他人脸色全都变了。 而谢长史却听出了小殿下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在问他，赵侍卫这些侍卫，能不能作为居民，率先住在堡垒里面来。 但他没有挑明，是因为不知道这些侍卫们心中怎么想。 谢长史神色微怔，心下有些难过。 好像从第一次他拒绝小殿下让徐嬷嬷去当大厨，并且让他询问徐嬷嬷本人的意见后，小殿下就很在意跟着他来漠北的这些随从们心底的想法是什么了。 北狄人若是来犯，赵侍卫等人是避免不了必须要上战场的，殿下本是可以不用问这句话的！ 谢长史垂眸道：“自然是可以的。” 一语双关。 不管是殿下，还是赵侍卫等人，都是可以的！ 顾聿知的脸上这才扬起了笑容。 柯知府却有些担心：“殿下，这堡垒可和之前查封的宅子不同。” 查封的宅子主人虽是死了，但是死在外面，可这堡垒不同，里面是真真实实死过人的。 顾聿知眼睛亮晶晶的，下巴微微扬着：“柯知府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 他斩钉截铁道：“但我不怕！” “井乡的百姓虽不是军籍，没有拿过军饷，没有吃过军营中的饭，和军人们一起训练过，但他们也都是杀过北狄人的大英雄。” 顾聿知小手使劲拍了拍胸口道：“就算是他们都还在，我住进去，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只会欢迎我。” 他为什么要怕英雄？ 他崇拜还来不及呢！ 舒小涵一听这话，虽然很替这些枉死的井乡百姓欣慰，但一想到他们和小王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不由语气悠悠：“小王爷，你现在不怕，是忘记了之前第一次见我和文掌柜的情形了嘛？” 顾聿知歪着头看她，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什么情形呀？” 他说完还嘟着嘴哼了声。 他那会儿还那么小，又是刚到漠北，本身就孤零零害怕，猛地面前出现两个灵魂体，他能不害怕嘛？ 再说了，文掌柜和舒老师又不是英雄，怎么能和这些英雄相提并论呢？ 不过这话可不能让舒老师知道，否则舒老师要生气了。 顾聿知捂着嘴偷偷笑，就听霍先生劝解道：“殿下还是不要住在这里了。” “为什么呀？”顾聿知鼓着脸不满道，“柯知府不是说了嘛，之前也想安排人来这边重新垦荒的，但是全州百姓一听是井乡都不愿意来了。” 他拍了拍胸口：“他们不来，我来呀！百姓们知道是我住在这里，他们才不会怕，才有可能会住在这里。” 柯知府却明白了霍先生的意思，低声道：“殿下，普通百姓和军眷也是有区别的。就算有百姓愿意过来，这些堡垒里的东西他们也不会用。” “臣之前是不了解这堡垒的历史，以为在战乱时，百姓们是会撤离的，就算不撤离，也只是辅助。” 谁能想到，井乡的百姓竟会用重弩啊。 顾聿知很有些不高兴的噘了噘嘴，正要反驳就听柯知府道：“殿下身份尊贵，北狄人肯定会先派探子前来查探您的位置，您不适合在井乡。” 他才没有身份尊贵呢！ 顾聿知在心里哼哼两声，他要是身份尊贵，皇兄当时就不会选择他来漠北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顾聿知没了夜谈的兴趣，气呼呼就要回马车。 他刚走两步，就听到熟悉的嗷呜一声，他眼睛一亮，正要往前冲，忽然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小白蛇将他的手腕缠的很紧，头也全部都缩到了他的衣袖下方，冰冰凉凉的身躯好像在发抖…… 第332章 雪夜和小白的斗争 顾聿知把衣袖稍微往上提了些，就要看仔细小白蛇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想这小白蛇竟嗖的一下又往上钻了一节，整条蛇贴在他的上臂。 随着雪夜的身影越来越近，小白似乎怕的更厉害了，浑身哆嗦的也更厉害，不停往上蛄蛹着，蛇尾扫到顾聿知的咯吱窝，他没忍住咯咯咯咯笑了出来。 他用指尖轻轻点了下小白的尾巴：“小白小白，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很痒。” “你是在害怕雪夜吗？没关系的呀，雪夜是我的好朋友，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你不用害怕的。”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小白说不出话来，只得将顾聿知缠的更厉害了，不管顾聿知怎么说就是不肯出来。 但好歹收起了尾巴，没有再给顾聿知挠痒痒了。 他忽略小白缠紧的右臂，飞快朝着不远处的白色身影跑去，语气欢快道：“雪夜，雪夜，我真的好想你呀！” 雪夜一个跳跃，稳稳停在他的面前，正要咬住他的衣服把他往自己身上甩，却又忽然顿住，整个人好像是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后，它的鼻尖才微微耸动，捕捉着那一点不寻常的味道。 直到确定那股不寻常的味道就是从顾聿知身上传出来的后，雪夜獠牙都亮了出来，一边跳着脚，一边嗷呜嗷呜的叫着，质问顾聿知，到底是把什么脏东西藏身上了。 雪夜还没经历过家族大战，但是有那么一种味道，是他们雪狼一族，骨子里面就讨厌的，而此刻，它闻到了那个味道！ 雪夜气急败坏，是真没想到自己因为体型原因不能跟在小主人身边，他竟然就沾染了那个脏东西。 它凑上前，鼻尖不停耸动，想要找到那个令人讨厌的味道到底是从哪个地方散发出来的。 等它找到，它就一口解决了这个小东西！ 顾聿知见它这样，想了想指着自己上臂的位置：“你是在找小白蛇吗？它在这里哦。” 顾聿知戳了戳小白蛇的尾巴，原本还哆嗦个不停的小白蛇，此时就好像是死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若非它整条身躯还紧紧缠在顾聿知的胳膊上，顾聿知都发现不了。 雪夜当然是要把这个脏东西给揪出来，但这脏东西狡猾的很，贴着小主人的胳膊，他总不能把小主人的衣服都撕烂吧？ 眼看着这个脏东西就在眼前，但是自己却因为有所顾忌而不能直接动手。 雪夜有些气愤，绕着顾聿知一圈一圈的走，时不时还用头拱一下顾聿知的右上臂，拱的顾聿知有些发痒，又是止不住咯咯的笑。 “雪夜好啦好啦，不要啦！” “你要实在想看小白，不如等我回马车上，我把外衣换下，把它捉出来给你看？” 就是这马车不大，装不下雪夜。 雪夜面无表情看了眼那辆小马车，随后又转起了圈，再拱一拱他的右臂。 一狼，一蛇，就这么静静对峙，端看是谁先沉不住气。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小白蛇好像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比耐心，自己还真比不过一头狼。 它小心翼翼往下一点，再往下一点，感受到白狼转到顾聿知身后去时，它猛地飞出了顾聿知的衣袖，眼看着就要没入草丛之中。 只要进了草丛，那就是它的天下了，这头小雪狼是不可能找到自己的！ 小白正这么想着，却不想下一瞬，一个巨大的爪子袭来，猛地一把将它拍落在了地上。 将小白蛇拍落在了地上后，雪夜忙上前用爪子摁着它，鼻尖在它的身上又使劲的闻了闻，边闻边露出嫌弃的眼神。 小白蛇的眼睛紧紧闭着，就好像是真的已经死掉了一样。 但就算是这样，雪夜也没有放开它，转头对着顾聿知又是一顿嗷呜，质问他怎么会把这个脏东西带到身上的。 跟着顾聿知在闻府生活了那么久，他可太知道人类对于蛇的厌恶和恐惧了！ 小主人怎么不厌恶恐惧，反而还让这家伙贴在它身上？ 越这么想，雪夜越是觉得不开心，嗷呜的更加有劲了，爪子也不由松了些。 就在此时小白蛇猛地往前一窜，不仅速度快，角度还非常刁钻。 眼看着胜利就在前方，小白蛇的身体又僵住了。 雪夜按住了它的尾巴，并且歪着头仔细看了看小白色，忽然来了兴致。 它缓缓放松了一下爪子，小白蛇往前一窜，再次被它按住。 一狼一蛇，你跑我追，玩的不亦乐乎。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白好像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这头狼给戏耍了，转头冲着它龇牙，露出自己认为自己最凶狠的一面。 雪夜脖子微扬，看着这小脏东西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随后晃了晃头，学着它的样子也龇了龇牙，并且发出了一声狼叫，然后…… 然后小白就被它雄厚的声音给彻底震晕了过去。 雪夜怕它在耍诈，又按了好一会儿后，才把它翻过来又翻过去的玩了好一阵，实在觉得没意思了，才把小白还给了顾聿知。 “雪夜。”顾聿知将小白拎起来，倒着晃了晃，见小白眼睛睁开了下，又晕晕乎乎闭上了，这才放下心来，“你和小白认识啊？” 雪夜学着他们人类做了一个呸的动作，随即咬着它的衣领让它坐在了自己的背上，踏着步子去了齐侍卫面前，前爪轻轻点了点地，好像是在邀请他。 齐侍卫想了想道：“你是想带着殿下去你家玩吗？也邀请我一起去？” 雪夜点点头。 齐侍卫略微沉吟片刻，摇头道：“我就不去了，你带着殿下去吧，记着些时辰送殿下回来。” 他倒是想去，但雪夜又不肯让自己骑，在山林之中奔走，他的速度会大打折扣，根本比不上雪夜。 跟上去就是自取其辱，还不如就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的好。 雪夜有些失落，点了点头，庞大的身躯缓缓转过了身去，随后对着月亮嗷呜叫了声，驮着顾聿知朝着它们家的位置疾驰而去。 第333章 小殿下醉酒 顾聿知被送回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雪夜好像是玩高兴了，走两步跳一下，咧着的嘴牙都收不住。 但就是这样，顾聿知还是没醒。 齐侍卫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雪夜：“昨夜不是叮嘱你早些时候将殿下送回来，你怎么过了一夜才回来？还有，殿下……” 齐侍卫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鼻尖竟好像是闻到了酒香味。 他赶紧上前将殿下抱下来，就见殿下的脸蛋红扑扑的，和昨日被晒晕的红不同，这明显是醉酒的红。 而他的嘴角还沾染着浆果汁，显然是吃了什么浆果。 显然小殿下是食用过量的这种浆果才醉酒的。 顾聿知的砸吧了下嘴巴，在齐侍卫的身上动了动，随后露出一个无敌可爱又憨厚的笑：“齐侍卫，你没来好可惜啊，这里真的好好玩啊。” 齐侍卫无奈摇摇头，将小殿下抱得更紧了些，又没好气瞪了眼雪夜：“你再这样，以后可不敢让小殿下跟着你走了。” 雪夜…… 雪夜用头拱了拱还在醉酒状态的顾聿知，见他没有一点反应，一脸无辜的看着齐侍卫。 它意思很明显，这种浆果我们族人都吃啊，怎么没有狼醉倒？ 还是你们人类太弱小了…… 齐侍卫看它这样就知道它没想好事，转身要走，低头却又看到小殿下的那条小白蛇此时正歪歪斜斜躺在小殿下的身上，嘴巴张开一条细长的缝。 涎水顺着它细长的嘴角不停往下掉，已经将小殿下的衣服打湿了一团。 齐侍卫闭了闭眼。 真是糟心！ 他抱着顾聿知大踏步往马车跟前去，给顾聿知脱下外衫，温度适宜，齐侍卫也没有给他盖薄衾，就这么敞开着睡。 而此时的霍先生和陆将军等人已经进去了堡垒中查探。 看着往日干净整齐的街道，如今变成这样荒废的样子，两人心里都很是难受。 他们边走边说，一整圈绕完，两人身上都出了薄汗。 霍先生神色尤为难看：“难怪昨夜殿下没看到雾气。这一片转下来，就发现这么两棵树。” 还是非常幼小，不会开花结果的树。 霍先生没有说的是，这种树花开的很多，但结的果并不多，一棵树上能有三个都算是好的了。 一开始有想要这种树辅助杀敌念头的时候，这些树种都被大家盯得很紧，也是后面迷雾形成，大家才放开了对种子的保护。 陆将军道：“若非是对自己人没有防备，这火不可能将井乡烧成这样。” 不管这白色堡垒有多么坚固，只要外面的人把火，屋子里的人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烟呛死。 所以堡垒相距不远。 不仅如此，街道四处都遍布着水渠，这些水渠中的水是从山上的湖泊引下来的，若不是在上流被人为截断，百姓们也不至于被活活烧死。 他双手紧紧捏成拳头，好一会儿才缓缓放开：“先生，我刚才统计了下，外表完好的堡垒还有一百零五座，至于内里条件怎么样，这些外表完好的堡垒需不需要修缮，需要花费些时间。” 花费时间算的了什么，只要能保全州，保漠北平安，什么都值得。 霍先生拍了下手，赵侍卫等人都走了上来。 他蹲下身再次画出里面的地图，只是这一次要详细的多，他边画边标注：“但凡是我圈起来的，都是外表完好的堡垒。” “赵侍卫，你带一队人跟着我从这边走。” 他食指点了点其中一个方向，抬头看了眼，赵侍卫点点头，很快将自己的人手点齐。 霍先生这才看向钱侍卫：“钱侍卫，你带一队人跟着陆将军，从这边出发。” 他仰头看了眼天空，又插了根棍子在地上，看了眼影子的方向：“现在巳时一刻，我们午时三刻出去集合吃饭，下午继续，务必要在三日之内将所有的堡垒探查完毕。” 陆将军给了齐侍卫四天的假期，所以他们必须要赶时间。 侍卫们齐声应下，各自站在各自的队伍之中，听着各自领头人分布的任务。 没一会儿，侍卫们全都散开了。 至于地上的地图，被风轻轻一吹就看不清楚了。 但没关系，侍卫们早就记在了心中。 顾聿知睡得昏天暗地，直到傍晚的时候才翻了个身，晃晃悠悠，迷迷糊糊的转醒。 看到自己在马车里他也不觉得意外，眨巴着眼睛往外看了眼，一张嘴，谁知道嗓子竟火辣辣的疼，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只得拍了拍车壁，提醒外面的人已经已经醒来了。 至于小白蛇，还躺在旁边，露着蛇腹那处极其柔软的地方，酣睡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齐侍卫很快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醒酒汤，散发着蜂蜜特有的香气。 “殿下。”齐侍卫护着醒酒汤上前，“将这碗汤喝了，人会舒服些。” 顾聿知接过碗小口小口喝着，就见齐侍卫指了指额头：“头疼不疼？” 一般来说，宿醉过后，头会很疼，但他瞅着小殿下这样，好像还行。 顾聿知晃晃头，然后指了指嗓子，啊了半天却没发出什么声音，只得鼓着脸，一脸挫败的看着齐侍卫。 齐侍卫这才明白了过来，凑上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名堂，想把脉又不会，气急败坏道：“果然，还是应该秦院判回来了一起来井乡的。” 这下好了，殿下的嗓子哑了。 这要是因为宿醉的原因，明日好了就算了，这要是因为风寒什么的？ 齐侍卫哆嗦了下肩膀，生怕是风寒，让小殿下遭罪不说，这边还没药材。 他当机立断：“殿下，臣现在赶马车，带您回全州找大夫看一看，若是没问题了，咱再来这边。若是有问题，咱们就先留在全州治病可好？” 要回去？ 顾聿知猛地摇头，指着窗外，用气声道：“齐侍卫，天已经亮了，我们该出发进去井乡里面了。” 他昨晚还没听到霍先生说那种神奇的树到底叫什么名字呢，今天当然是要亲自去看看才好啊。 但顾聿知却没等到齐侍卫的回答。 他扭头一看，就见齐侍卫神色奇怪，好半晌才道：“殿下，现在已经是戌时末了……” 第334章 齐国公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顾聿知都跟着霍先生在井乡内部转悠，不仅看到了那颗神奇的树，也终于看到了一个重弩没有被烧光的一点影子。 他每天忙的不亦乐乎，晚上吃完饭就呼哧呼哧的睡了过去，根本没有时间像以前那样还能和霍先生等人再聊聊天。 顾聿知这边已经统计完所有的信息，让黑鸢带着信，再次去了皇宫。 而惠州这边好像也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齐承钧看着那人满脸笑意的模样，垂着的手缓缓捏成了拳头，然而他的脊背却好像弯了下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像是被人抽走了。 他在惠州这里和楚王的人斗智斗勇，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从未有过这种疲倦的感觉。 可现在，看到这个人出现的时候，他内心的坚守，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可以倾泻的地方。 他扯了扯嘴角，转身坐回到椅子上，好半晌才哑着嗓音道：“诸位的维护之行，齐某倍感荣幸。但现在楚王已经被激怒，惠州……” 楚王现在明显一副要和大家撕破脸皮的样子，若是干脆带兵围剿了惠州，他死不足惜，可惠州几千百姓，又何其无辜？ 这是齐承钧在看到满街百姓维护自己时，心中的第一想法。 但现在，在看到这个人时，他就知道了，楚王不会善罢甘休，但也不会这么快就有行动。 那为什么他要这样做，这明显就是在激怒楚王呀? 惠州富商、豪绅们在下面叽叽喳喳的说着，齐承钧脑子就好像是被几百只鸭子炸了一样，明明烦不甚烦，却还能抽得出一根神经去想这个人为什么要激怒楚王？ 难不成是皇上？ 难不成是漠北有了变故？ 可是小弟才和自己通过信，信中并没提及一点漠北有变故呀…… 直到衙门里都安静了下来，齐承钧才冲着那人猛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道：“父亲。” 此话一出，除去之前认出了齐国公的人，其他侍卫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人，哪里像齐国公了！ 齐国公哈哈笑着将齐承钧扶起来，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说已经看了一下午了，但这会儿再看，还是忍不住眼眶泛红：“瘦了许多。这要是你娘瞧见了，不知道该多伤心。” 齐承钧却不觉得有什么：“在京中虽也是帮皇上分忧，但和那些大臣斗来斗去的，没甚新意，还是来惠州有意思些。” 父子俩说着就往齐承钧现在所住的地方前去，就听齐承钧的声音极轻，一点一点的将他在这边发生的事情和齐国公说。 父子俩就像是还在京中一样，一个说一个听，最后再一起分析。 齐承钧自来了惠州后，身边就没有可以一起商议事情的人了，他也时常在想，若是父亲也在，对于这件事会怎么处理。 人人都以为父亲只是个粗鲁的武将，却不知道父亲的智谋多思，根本不输当初还是皇上还是太子时，身边的那些幕僚。 直到回到了住处，齐承钧又再次跪了下去，这一次，齐承钧扎扎实实给齐国公磕了三个响头，才哽咽道：“父亲，这一路辛苦您了。” 京中到惠州距离不远，父亲又要赶路，又要乔装打扮住进江州，这其中艰辛，父亲不说，他也能知道。 齐国公哈哈笑着，将脸上的伪装给拆了下来，露出来他原本黝黑的肤色，以及光洁的下巴。 直到看着齐国公的本来面目，那些侍卫们才恍然意识到，齐国公是真的来了。 齐国公将齐承钧扶起来，挥了挥手，等房间只剩他们两人时，他才低声道：“皇上让我紧急来这边，是为了调动岭南驻军的。” 调动驻军？ 齐承钧瞳孔地震，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父亲，调动岭南驻军做什么？皇上要对楚王……” 齐国公缓缓点头：“闻王那边传来消息，楚王派了一人去全州，意图破坏和分化漠北军。陆将军和全州知府柯知府按着线索找到这人才发现，这人已经逃出关外了。” 只是逃出关外，齐承钧并不会多想，毕竟这人所做之事也是要掉脑袋的。 不想死的人，往关外逃，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 齐国公接着道：“柯知府调查出来，那人在离开前，在漠北各州府，请了不少人购买食盐，他带着这些食盐，一同去了关外。” 带着食盐去了关外？ 这下，齐承钧不得不多想了！ 不过一瞬，齐承钧就已反应了过来，手捏成拳头，重重砸在了桌子上：“楚王，让那人带着这些盐，去找北狄人了！” 北狄不会制盐，这些年为了买盐，不知道给桑长上供了多少。 而现在，这人竟带着这些零散买来的盐，充当问路石，去了北狄！ 说起这事，齐国公神色也很是难看：“我们当然希望这是那人自己的行为，和楚王无关。但我来了江南，多方调查后才发现，这人应该就是被楚王指派的了。” “我今日激怒楚王，楚王却仍旧不敢动，因为他还要等消息，等那人从北狄给他传回，北狄同意合作的消息。这样他才能和北狄人，来一场里应外合。” 楚王也不是真的一点脑子都没有，他自然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若是真的当着众人的面将齐承钧弄死了，那皇上可不会再给他机会等了。 齐承钧闭了闭眼：“楚王真是……” 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堂堂一个亲王，竟为了一己之私和杀人如麻的北狄人合作。 齐承钧道：“他难道就没想过，若是他们真的成功了，北狄人不走了，他又该如何？” “对于楚王来说，那是战争胜利之后的事情，他现在自然不会考虑那么多。” 接连的失利已经让楚王看不到一点赢的希望了，所以才会这样铤而走险，和北狄人合作。 “我从惠州出去去岭南，估计要有月余的时间回来。” 齐国公拍了拍齐承钧的肩膀：“这一个多月你自己多加小心，行事可以稍稍大胆一些。” 齐承钧郑重点头。 既然楚王有所顾忌，那他就不用顾忌了！ 第335章 父子夜话 楚王还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他的秘密，所以楚王在等时间，而他们在赶时间。 齐国公要带着虎符去调动岭南驻军，在楚王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先行动手，而动手的契机，最后还是要从齐承钧这里找。 齐国公怜悯的看了大儿子一眼，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虽说这楚王明面上不敢动你，但暗地里的刺杀绝对少不了，你还是要当心。” 他之所以煽动全惠州的百姓参与到这次的事件当中来，就是让惠州的百姓们知道，现在的齐承钧，生命受到了威胁。 他不求这些百姓能够和杀人如麻的杀手对上，只求这些百姓能够多关注齐承钧一些。 只需要这样，楚王的人就别想轻易动手。 他就是要将惠州，打造成一个铜墙铁壁。 齐承钧显然也明白了齐国公今日顺势的这些安排，转身跪下，郑重朝着齐国公磕头：“孩儿愚钝，现在才反应过来父亲的用心。” 齐国公哈哈笑着拍了下齐承钧的肩膀，示意他起来。 齐承钧接着道：“楚王对我的暗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成功是因为他没想到，皇上给我留了暗卫。” 只不过他自己也没想到，楚王竟也培植了暗卫。 齐承钧将楚王暗卫一事悉数告知，低声道：“父亲。我已和皇上禀明，楚王的最后一块底牌，也已经亮了出来。” 双方博弈了这么久，从闻王殿下去漠北开始，好像上苍的所有运气都站在了皇上这边。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为何皇上会信那和尚的话。 而楚王的底牌亮完了，自然是要开始逐渐展露爪牙了。 齐国公低声道：“闻王那边传来消息，说霍先生预测。若是楚王的人说服了北狄人，那么北狄很有可能在初冬或者是明年初春的时候南下。” 现在已经是五月了，距离初冬连半年的时间都不到。 难怪皇上会让父亲去岭南了。 “父亲……” 齐承钧猛地坐直了身体，低声道：“皇上现在让您岭南调兵，是想先除内患？” 他原本还以为调集岭南驻军更多的是为了防患江南水师，但现在父亲提到了初冬这个时节，那就说明皇上的打算是主动出击。 不管楚王打的什么算盘，只要将楚王的势力一网打尽，将楚王本人捉拿归案，他的这些算盘自然就会落空。 齐国公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带着些意味深长，齐承钧长长吐出一口气：“那京中防卫现在是谁负责？” 战争一旦开始，楚王就绝不会让京城太平。 京中防卫，一是神威营，最主要负责的是宫中，皇上及后宫各位娘娘的安全，还有就是巡城兵马司。 齐国公就是巡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官职虽然不大，但是手里握着的可是实打实的兵权。 当时哪怕他早早被选定为太子伴读，齐国公府“被迫”站队太子，楚王也没忘记派人游说，想让他父亲抛弃太子，转而投入他的麾下。 巡城兵马司一职可以说是守卫京城的第一道防线，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务，皇上却在这个时候将父亲调离，真是颇有几分胆大妄为的意思。 “你傻啊。”齐国公没好气白了眼齐承钧，瞪大眼睛道，“我能大张旗鼓的出京嘛？我大张旗鼓出京，不就是在告诉楚王，皇上派我来对付你了，你赶紧准备好反抗？” 齐承钧…… 他失笑着摇摇头，声音带着几分讨好：“孩儿知错了。还望父亲原谅孩儿的愚钝，请父亲赐教。” 齐国公这才满意的哼了声。 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齐国公的日子也是寂寞的很。 最重要的是，整日还要面对家里那些女人的哭哭啼啼，让齐国公度日如年。 这有了机会当然是要立马跑出来啊。 他低声道：“前段时间京中进了贼人，犯案时正巧我带领兵马司巡逻，和贼人大打出手的同时身受重伤。现在的齐国公，还在家里养伤呢。” “我就是养个伤，这京中防卫重任，怎么可能旁落他人？” 有消息传送到府中，最后都是进了宫，由皇上定夺的。 得知京中事务安排妥当，齐承钧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呢，又想到当父亲从岭南调兵回来，只怕江南一带就要乱起来了，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齐国公也只有借由养伤的由头，让自己遁出京城，否则，就算楚王在京中的势力拔除的差不多了，只要还留有那么一两个人，皇上的算盘就会落空。 齐承钧想明白这其中缘由，也不由暗暗点头。 想要调动岭南驻军，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办法。 至于为何找齐国公，而不是一个不引人关注的人，其一自然是因为齐国公领兵作战的能力，其二就是齐国公和岭南军的渊源。 齐国公府，原本就出身于岭南。 他脑子转的飞快，忽然想到了什么：“父亲，您在江州，可有听说关于楚王的长史的真正死因？” 他食指轻轻点了下桌面：“我总觉得，楚王将凌长史的死栽赃在我身上，并非只是简单的想要光明正大将我拿下，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掩盖凌长史的真正死因。” 齐国公到江州的时候，凌长史别说死了，连尸体都下葬了。 他道：“我稍微调查了下，楚王府以及楚王的那些幕僚，都对凌长史的死三缄其口，凌长史的家人找楚王闹过几次，最后不了了之。” 齐承钧道：“肯定不会是不了了之，否则楚王不会在过了这么久后，忽然将这个名头栽到我身上。楚王和凌家人，肯定有更深层的牵扯。” 亲王长史去世，楚王给出了合理的理由，凌长史的家人有什么资格去闹？ 还闹过几次！ 这说明凌家肯定是有楚王的什么把柄，所以他们才会这样有恃无恐，而楚王才会千方百计将自己推出来当替罪羊！ 这江南真是，水深到他都已经来了一年多了，却仍旧摸不透里面到底有多少鱼虾。 父子二人几乎说了一夜的话，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齐国公便拿着齐承钧的书信，从惠州西门出城，朝着岭南的方向，一路疾驰…… 第336章 楚王的私兵到底在哪 齐承钧刚转醒，就从侍卫口中得知父亲已经离开的消息，他低声道：“天一，给你三个任务。第一，派人悄悄潜入凌家，将凌长史的夫人，暗中劫来，注意不要让楚王知晓了。” 他必须要让凌长史的夫人知晓，自己并非是杀凌长史的那个人，只要凌长史的夫人愿意配合自己，他定能找出杀凌长史的真正凶手。 暗卫天一沉沉点头。 “第二，派人紧盯着凌家主枝，尤其是他们家现在主事的男子，摸清楚凌家人除了面上的这些产业外，暗地里究竟在做什么营生。” 他看着天一，一字一顿道：“不是赌坊，私人盐场这么简单的，一定是那种，一旦挖出来，就能连累到楚王跟着……” 齐承钧做了个抹脖子的举动。 那一定是，事情大到，一旦被人知晓，哪怕是楚王这个皇亲贵胄也要被牵连九族的大罪！ 天一神色一凛，但又很快明白了过来。 他摸了摸头，忽然道：“该不会是铁矿吧？” 桑朝对铁的看管虽不是很严格，但铁矿却是必须掌控在朝廷手中，如果楚王真的掌握了一处他们所不知道的铁矿，那就说明…… 齐承钧和天一对视一眼，忽然觉得有很多事情一下就能想通了。 上次楚王接连派人手追杀齐承朗一行人，已经让齐承钧摸到了楚王在囤私兵一事。 原本已经有了进展，但最近因为楚王的一系列刺杀事件，这件事倒是给耽误了。 他仰头看着天一，眼睛发亮：“天一，若你的猜测是对的。那我们摸到了凌家人的铁矿，就能摸到楚王所囤的私兵到底在什么地方了。” 若是能赶在父亲带着岭南军回来之前，摸到楚王私兵的位置，那他们的胜算就又多了一层。 天一下意识吞了口口水，轻声道：“齐大人，这第三件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调查清楚凌长史的真正死因。” 齐承钧原本也只是对凌长史的忽然去世心存疑虑，但经过楚王想要强行栽赃到自己身上这件事后，他敢肯定，凌长史的死，就算不是楚王直接造成的，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不然他遮遮掩掩这么长时间干什么，早就大张旗鼓跑出来拿人了。 齐承钧低声吩咐：“这件事不能从楚王府的人身上下手，要从楚王剩下的那些幕僚处入手。” 凌长史的死肯定是个意外，一个让楚王自己都没想到的意外。 “凌家是江南有威望的世家，凌长史本人才情聪颖，向来是楚王的左膀右臂……” 齐承钧猛地站了起来，连带着椅子都晃动了一下。 天一眼疾手快将椅子扶好，看着齐大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眉头时刻紧皱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承钧才猛地看向天一：“不不不，天一，凌长史的死不用去调查，也不用去凌家带人过来。” 他已经死了。 不管凌家人到底知不知道凌长史死亡真相，只要他们凌家和楚王还有利益关系，那他们就注定不会背叛楚王。 凌长史一人的死，和整个凌家的荣辱相比，那真的是太渺小了。 就算是凌长史的母亲和他的妻子，心中也有一杆这样的称。 凌长史的母亲还有其他孩子，凌长史的妻子也不仅仅是他的妻子，还是他孩子的母亲…… 所以就算他调查出了真相，也没有意义。 为了一个既定的事实暴露自己的人手，那是不划算的买卖。 他低声道：“楚王想要我桑朝内忧外患，我们就让他自己先乱起来。” 齐承钧凑上前低声吩咐：“你去……” 天一听得连连点头，眼睛也越来越亮，好一会后才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齐大人，您这招实在是高啊！” 齐承钧微微一笑：“高不高的，要看对方往不往里面钻。” 若是钻，那自然是高的。 若是不钻，他的计划再精密，也不值一钱。 天一很快就出门去了，齐承钧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楚王，通敌。还真是自寻死路。” 他不是楚王，自然理解不了楚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想理解。 齐承钧快速回了书房，到密室中将之前准备好的东西重新拿了出来重新复盘。 之前被耽误了的，楚王的私兵，到底是藏在什么地方。 书桌上凌乱的散放着一些纸张，这些纸张有些是江南舆图，大到城镇和山林的分布，小到这个城市里的这个地方到底是开的店铺还是摆的地摊。 这些都是齐承钧找人，一点一点渗透画出来的。 他要先摸清江南几州之间的联系，再通过这些联系推算出楚王私兵的坐在地。 齐承钧的眼睛看似漫无目的的扫视着这些纸张，但在每一张纸上，他的视线又会停留一瞬，脑海中尽是这纸张中的内容。 “到底是哪座山，又是在哪条路呢？” 齐承钧始终想不明白。 囤私兵，不容易被人发现的隐秘位置，不就是茂密的原始山林中嘛。 在深山老林中，士兵们训练的嘶吼声，绝不会被人发现…… 齐承钧长长吐出一口气，正要再次复盘，就听密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齐大人，今日您还没去府衙，百姓们担心您的安危，想让您露个面。” 密室的收声设计当然是单向的，里面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但外面却听不到里面。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齐承钧转身就要出门，却不想衣角带倒了一张纸。 他余光看见，弯腰捡了起来，将其放在桌子上时，下意识垂眸看了眼。 随后，他就愣怔在了原地。 这是后湖的图。 听当地百姓说起过，后湖湖中央有一片岛屿，位置不小，可容纳数万人，江南水师就曾在那岛屿上练过兵。 后来是因为觉得在岛屿中间，运输粮食等太过复杂，所以才将水师的训练地慢慢搬到了岸边…… 齐承钧的眼睛缓缓睁大。 若不是因为运输复杂，而是因为楚王要在岛屿里练私兵呢？ 第337章 事情有古怪 这个念头不过是偶然闪过，但却被齐承钧牢牢抓住了。 他的视线紧盯着后湖的舆图，随后拿着舆图快步走了出去，吩咐道：“天二。” 隐藏在暗处的侍卫悄无声息站了出来，低声道：“齐大人。” 齐承钧将后湖的舆图递了过去：“吩咐下去，查楚王名下粮行，但凡是给江南水师送粮的粮仓，一律摸清楚，一次送多少石粮食，多久送一次。” “还有，调查清楚，楚王来封地之前，江南水师一共多少人，用多少粮食，多久送一次。” 凡事只要有对比，就有答案。 他原本调查的方向，是楚王的粮行有没有异常的粮食贩出，如果没有，那就是他暗地里有粮行专门供应私兵。 一直以来，齐承钧的调查方向都是这个，哪怕没有太大的进展，他也觉得自己的方向绝对不会出错。 养兵，岂是嘴巴上说一说，这兵就养出来了的。 这些兵，可都是需要用钱堆出来。 但现在，按照新的思路想，他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 天二轻声道：“齐大人，什么大错特错？” 齐承钧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话说了出来，摆手道：“没什么。” 当然是如果楚王借着水师的名头，将养私兵的那些嚼用偷偷隐藏在其中，若不是仔细查，谁能想得到这些粮食能养两批士兵？ 以前江南几州全是楚王的人，根本不会有人去查。 而自己来了惠州，就算觉得有问题，也根本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齐承钧稍稍闭了闭眼，旋即睁开：“去安排惠州所有粮行的东家去衙门见我，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行军打仗之事，他当然不擅长，但是做一个能够稳定军心的大后方，齐承钧觉得自己还是能够胜任的。 父亲说，殿下他们已经在准备冬日的战争了，那他们肯定是要大肆屯粮了。 而江南一带，最多再等一个月就要起战事了，所以他也必须要尽快屯粮，不能在战事起了后，让惠州陷入无粮可用的地步。 天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心的吩咐，这才大踏步走了出去。 然而偏门一开，天二刚迈出去的脚就被吓的缩了回来。 “我的亲老娘哦……” 距离他刚开开门，才过去了多长时间，这府外的百姓怎么好像又多了些？ 没瞧见齐大人出来，忙叽叽喳喳的问着：“这位侍卫大哥，齐大人在做什么？” “你有没有和齐大人说，我们在外面等着他呢？” “齐大人往常很早的时候就会去衙门，今日这个点还没出门，真让人担心啊。” “是啊是啊！齐大人别是生病了，侍卫大哥要不要请大夫给齐大人看看？” 天二的脸都快要笑烂了，不停回答着百姓的问题：“齐大人在处理公务，一会儿就会出门，大家不用这样拥挤，避免踩踏，都请先回去吧。” 先回去是不可能先回去的，毕竟昨日楚王才带了兵想要将齐大人带走，他们可得将齐大人看紧些。 一定不能让惠州和其他州府那样，都乱套了。 其他侍卫也跟着劝说，但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就如同几百只鸭子同时张嘴，天二说的喉咙都快冒烟了，百姓们仍旧没离开。 天二被人堆着根本出不去门，只得转身又回了宅子，嘀嘀咕咕道：“百姓们就算是要看顾齐大人，也用不着这样吧。” “一条街都被堵上了，齐大人岂不是更容易出事？” 天二正要从府邸后门出去，谁知一转身就看到齐承钧已经穿戴好，正悠悠盯着自己：“大人。” 齐承钧嗯了声：“前门什么情况？” 天二低声道：“和昨日差不多，大街上堵满了人，就等着您出门。” 齐承钧下台阶的脚步一顿，视线透过抄手游廊，好似看到了门外的喧嚣一样。 他轻声道：“就算是要看顾我，也用不着这么多的人吧？” 这些百姓难道没事可做了嘛？ 他总觉得有些古怪，但事情根本容不得他多不多想，临时充当门房的侍卫又进来催了：“大人，街上的百姓越来越多了，都在问您什么时候能出门。” “百姓说，不把您平安送到衙门去，他们不敢离开。” 这侍卫心中嘀咕，照百姓们这样的热情程度，只怕是送到衙门也不会离开，毕竟晚上齐大人还要下衙呢。 古怪！ 和昨日被百姓护着的感动不同，今日的齐承钧只觉有一股寒气慢慢从脚底往上升，很快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这种寒气在告诉他，今日不能出这个门，否则会有危险。 但百姓们担忧的吵嚷声，已经从府邸的大门上方传了进来。 充当门房的侍卫低声道：“大人，人越来越多了，大人若是再不出门，只怕门都快守不住了。” 天二瞠目结舌。 “这他娘的哪里是看顾齐大人，这分明是把齐大人当猴看。” 天二直愣愣看着齐大人，就见齐大人先是沉默，随后穿戴整齐，冲着自己摆了摆手，大踏步朝着府邸外的方向走去。 那模样，竟有几分上刑场的感觉。 朱红色的大门在吵嚷声中猛地打开了，街道上的百姓们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仰着头看着齐承钧。 饶是齐承钧做好了准备，在踏出大门的时候，还是被这样的景象吓到了，人挤着人，肩膀挨着肩膀，这根本就无从下脚！ “齐大人出来啦！” 有人大喊一声，就好像是一滴水滴入了热油之中一样，猛地就炸开了锅，百姓们叽叽喳喳的关怀声再次传来。 “齐大人，您今日怎么这么晚？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都让条道出来，让齐大人过去。” “就是就是，齐大人日理万机，忙的很呢……” 齐承钧笑呵呵等着，直到吵嚷的声音小了下去后，他才不停拱手致谢道：“诸位，齐某已经出来了，诸位请回吧，多谢诸位担心，以后无需如此。” 紧挨着的人群已经自觉给齐承钧让开了一条道，一条非常小，仅供一人前行的道。 第338章 逃!快逃! 明明天气晴朗，百姓热情。 明明那条路是通往衙门的，但齐承钧就是感觉那条路的尽头好像是有一头无形的怪兽，正张着嘴，静静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越是在这个时候，那种满脑子满心都在叫嚣着快逃的念头却越来越甚。 可台阶下，就是热情如火的百姓们，他真的敢掉头就走吗？ 齐承钧面上神色不改，带着侍卫一步步往前，脚步由一开始的轻快，慢慢的变得寸步难行。 那条被让开的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 齐承钧劝说的声音淹没在了人群中，每一个人好像都在因为可以近距离看到青天大老爷而觉得开心。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有百姓好像是被人踩着了脚，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他不受控制地不停往前推搡着，场面很快失控。 原本就堆挤的人群，不一会儿就彻底没了秩序。 尖叫声还没来得及传开，一大片的百姓就倒了下来。 侍卫们眼疾手快想要拉着齐承钧往前奔，同时大吼道：“衙差，快点去叫衙差来维持秩序！” “还有大夫，快点叫大夫！” “不许推搡，不许乱跑！” 但不管侍卫们如何声嘶力竭，场面还是控制不住了。 被挤压踩踏的百姓们，惊慌失措，只想要快点离开这里，没人听别人说什么，没人理会别人要做什么。 逃！ 快点逃！ 再不逃走，下一个被推搡在地，被人踩踏的人就是自己！ 前后左右都是人，根本没有路怎么办？ 那就推搡别人，只要别人倒下了，路就被让出来了。 齐承钧的官服被人扯拽着，发冠都被人薅了下来，温润的形象早就已经荡然无存。 他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根本没人听得见。 贴身侍卫自身难保，根本护不住齐承钧。 几人也不过才走了几步远，整个大街都失控了，尖叫声，怒骂声，哭嚎声此起彼伏。 旁边客栈的二楼，一扇窗子悄悄打开一个缝隙，一人看着楼下乱了的景象，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明明没有很小声，但就是淹没在了这样鼎沸的人声之中。 他指着一个惊慌失措的百姓道：“你瞧瞧这人，之前还狂热的喊着，齐大人您可千万不能生病的话。可转眼威胁到他自己生命的时候，他将齐大人的衣服都快要撕烂了。” 另外一人凑上前探头一看，果不其然。 那人身后有人在推搡着他，脚下又有人抱着他的腿，他动弹不得，却又摇摇欲坠，只得拼命撕扯着齐承钧的衣服，企图不让自己摔倒。 一旦摔倒，很有可能就站不起来了。 另外这人没忍住也哈哈大笑了起来：“所以说，这齐承钧弄什么民心所向！以为时时刻刻活在百姓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就是安全的吗？” “殊不知，这些百姓有时候才是最危险的。” 就好像是现在。 难道他们现在不知道齐承钧是青天大老爷，不知道他在疫病来临的时候，和他们的亲朋好友共进退，同患难了吗？ 他们知道。 但是那又怎么样！ 现在这种情况，谁还管得了你齐承钧是谁啊！ 之前那人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说的没错，一点也没错！” “齐承钧敢煽动一州城池的百姓和殿下对着干，就应该让他知道，江南一带到底是谁的天下。” 另外那人赶紧嘘了声：“这可不是在江州，说话要谨慎些。” 需要谨慎吗？ 两人对视一眼，根本不需要！ 因为楼下的场景又混乱了。 齐承钧的侍卫护着他艰难往前走了两步，随即抓着他的肩膀，脚下用力，就想朝着旁边的屋顶飞过去。 这人轻呵一声：“想得还真是美！” “给我拿弓箭来！” 另外人人摸出弓箭，这人接过去搭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速度之快，根本没给人任何反应时间。 箭矢破空而去，看似是射向了没有人的地方，实际是挡住了侍卫带着齐承钧前行的路线。 起势被阻，侍卫提着的这一口气，就这么泄了下去，原本身轻如燕的身体顿时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根本来不及看身下的百姓，用力将齐承钧向上一抛，想让齐承钧安全落在房顶之上。 而他自己，重重摔了下去，很快被人群淹没。 齐承钧眼看着侍卫没了身影，伤心，惊惧，任何的情绪都还来不及发泄，箭矢再次袭来，他避无可避，箭矢直直插入他的箭头，将他带倒半步。 “有人放箭！” 不知是谁怒吼了一声，原本乱糟糟的街道更乱了，百姓们尖叫的声音几乎要响彻天空。 原本晴朗的天空好像蒙了层血雾。 齐承钧看着百姓们惊慌失措的脸，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了楚王离开时放下的那句话，你们都给我等着。 他本以为楚王会围攻惠州，就算不攻打，也是围困，亦或者是继续暗杀自己。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楚王竟会煽动百姓…… 也许不是煽动，这些人，本就是受父亲所托，前来看顾自己的。 他闭了闭眼，不知今日这事，自己是否能够平安走的出去。 若是走不出去，天二能否将自己从舆图中挑选出后湖的举动中，察觉到后湖的不对？ 街道上的混乱差不多维持了一刻钟，得到消息的衙役才远远赶了过来，捕头将锣都快敲破了：“大夫来了！请保持原地不动，不要推搡踩踏，否则一律抓进大牢！” 大牢两个字一出，原本还激动推搡的百姓们，忽然就好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维持着现在的动作一动不动。 他们甚至连眼珠子都不敢乱动，生怕被衙役看见抓起来。 不过才两嗓子，场面就彻底被控制住了。 直到下方传来的只有呼痛的哀嚎声，齐承钧才缓缓坐直了身体。 他原本因为受伤而苍白的脸色，在这一瞬间，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上百名百姓，如今能平安站着的不过了了。 可他不能说，不能责怪，甚至要一力承担起这起事情所带来的所有麻烦。 因为这些百姓，是因为他才会这样的…… 第339章 齐承钧昏迷 齐承钧被侍卫们救下来的时候，人已经昏厥了过去。 大夫本想将箭矢拔出来，却忽然被天一给制止了：“大夫。” 天一将之前落在大街上的箭矢递了过来：“大夫，这箭头上带着倒钩，是不能直接拔的。” 这要是直接拔，齐大人身上的肉非要被带下来一块不可！ 那大夫也是一阵后怕，低声道：“放箭的人，可有抓到？” 天一微微摇头。 事发当时，保护在齐大人身边的侍卫不是受伤，就是已经牺牲了。 再加上当时人心惶惶，谁还能关注到这个箭矢是从什么方向射出来的。 “事态控制住后，我有带着衙役去旁边的几间店铺探查，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这箭矢分明就是奔着要齐大人命的，可他们除了这个箭矢，别的什么线索都没有。 天一甚至能想到，楚王在某个角落静静看着这一切，看着他们明知是他所为，但却没有证据，无可奈何的可怜模样暗暗发笑。 这个答案对于大夫来说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他沉着脸给齐大人把脉，确定这箭矢无毒才松了口气：“箭矢无毒现在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其他的，我要准备些药物。” 箭矢有倒钩，那就不能硬拔，只能小心将这伤口的肉一点一点割开，将箭矢拔出，之后再用药让伤口一点一点愈合。 这其中凶险，必然要用到麻沸散。 大夫边往外走，脑子里满是需要用的药材。 天一追了出来：“大夫，齐大人的伤势重要，但城中百姓的伤势同样重要。” 都是为了齐大人受伤的，哪怕是他们不听话，哪怕天一心里怒斥是他们咎由自取，他们也不能不管！ 天一和诸多侍卫看着大夫的眼神充满了悲伤和无可奈何。 大夫叹可口气：“全部都安排在城里的医馆了，只是上百名百姓受伤，城里的大夫有些不够用。” 最关键的是，满城的大夫也不是谁都擅长跌打损伤。 大夫没说，但天一等人也都大概知道。 天一转身看着其中一个侍卫道：“你拿些银两，快些去别的州府请擅长跌打损伤，外伤正骨的大夫前来帮忙……” “天一！”大夫忙出声阻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去别的州府请大夫，那就等于是在告诉楚王，齐大人治下发生了这样严重的踩踏事件！” “楚王正愁没机会对付齐大人，你……” 天一沉默着看向大夫，随后指着齐大人肩膀上的那只箭矢：“不如大夫告诉我，大人身上的这支暗箭，是怎么来的吧？” 敌人都杀到他们面前了，他们还在这说什么不能上门，否则会被抓住把柄。 今日这事，本就是楚王推动的。 “大夫。” 一直没说话的天二低声道：“大人的伤已经不能再拖了。” 他就差明着赶人了。 大夫一愣，随后无可奈何摇摇头：“你们说的对，已经这样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该被差遣的都差遣了出去，原本拥挤的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天一天二两人对立站着。 齐大人自从来了惠州后，身边永远跟着的都是他们这些侍卫，没有一个婢女小厮，就是害怕牵连无辜。 可是这个时候，在他重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们却希望宅子里能多一些婢女，起码照顾人轻手轻脚，比他们这些大老粗要好的多。 天二垂眸看了眼齐承钧毫无血色的脸，心底说不出的懊悔：“今日大人在密室里面看东西，是我见百姓众多，才几番催促的。” 其实不催促，让大人从后门悄悄离开，迟迟等不到，百姓自然就该散了。 可是他一想到百姓将街道围堵的水泄不通的维护，他就觉得心里火热成一团…… 天一却扬起手打断了天二的忏悔，轻声道：“你说，大人在离开前，去了密室看图？” 那舆图，自殿下怀疑楚王囤私兵后，他就日夜在看，但又有好长时间没开了。 今日怎么会想起来看？ 天一向来比天二要细心些：“大人可有交代什么事？” “有！” 这次天二回答的要快速的多，将后湖的舆图拿了出来，并将齐大人吩咐的话也说了出来。 天二声音有些沉闷：“天一，你说大人调查这些事情做什么？这后湖，不是水师练兵的地方嘛？” 他向来是齐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未独立思考过。 今日要不是事发突然，他早就出去办齐大人吩咐的这些事了。 天一拿着后湖的舆图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在大夫进门的前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了过来，瞳孔都几乎震惊的快要掉出眼眶。 他将舆图递还给天二，低声道：“大人这里你不必守着了，快去办大人让你办的事。等明日，或者后日大人醒来，你最好能有些调查的进展。” 事情有进展，大人也能恢复的更快一些。 天二哦了声，拽着舆图就出了门，没一会儿身影就彻底消失了。 齐府的大门外有跪在地上祈求的百姓，也有担忧不已的百姓，自然也少不了前来打探消息的探子。 每个人看着齐府的大门都忧心不已，烈日当空，却没有一个人离开。 朱红色的大门，自从将齐大人抬进去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了，齐大人到底是死是活，除了齐府的人，谁也不知道。 等待的时间越长，百姓们聚集的就越多。 有些百姓一开始是愤怒的，因为踩踏自己有亲友在踩踏事件中受了伤。 这些百姓都是害怕齐大人会受伤才来看顾齐大人的，但齐大人却让他们被踩踏了，这就是齐大人的不对。 他们想要来质问齐大人，伤者治伤，但死者怎么办？ 那些家里死了人的，甚至披麻戴孝跪在了这里。 但随着大门关起来的时间越长，这些百姓们心中的愤怒就越小，取而代之的是担忧。 如果齐大人真的再也活不过来怎么办？ 楚王是不是就该派亲信前来接管惠州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生活，是不是又要回到从前了？ 第340章 派人暗杀顾聿知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能出现反转，不管这个反转是好的，还是坏的。 齐承钧已经昏迷整整五日了，城里的大夫接连被请进了府中，但没有消息。 这些大夫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过，只有齐府的侍卫会脚步匆匆去医馆买药，被百姓拉住询问情况，也只是皱着眉摇头。 他们什么都没说，但种种迹象都表明，齐大人还活着，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他什么时候就没了。 齐府外的百姓越来越多了，甚至连城外的寺庙的和尚都被请了过来，日夜在齐府的诵经祈福，盼望着齐大人能早日醒来。 楚王这两日日日带着笑，脸都几乎要笑烂了。 他看着跪在下方的幕僚，话都还没开口说，一张嘴就是一串爽朗的笑，整个人的气场，也因为这样的好心情而变得柔和了不少。 “今日是齐承钧昏迷的第几日？” 楚王的手中盘着一串佛珠。 自从不小心打死了凌长史后，楚王的手中就多了一串佛珠，每次想要发火摔东西的时候，楚王就会将佛珠盘的飞快，嘴里念叨着佛经。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王心里暗示的作用，还是因为最近都是好消息，楚王总觉得自己心里的戾气都小了不少。 幕僚垂着头低声道：“已经是第五日了，齐府的大门还是没打开过。臣让人去查了齐府现在出来买的那些药，基本都是吊命用的。” 吊命用，就说明齐承钧这个人是真的不太行了。 否则就惠州现在的这个乱象，齐承钧但凡是撑着一口气都要出来主持大局。 另外一个幕僚道：“惠州现在已经乱套了，听说连农民都无心农事，基本人人每日都会进城去问齐承钧的情况。” 听到这话，楚王不由就想到了那日惠州百姓堵在城墙上和自己对峙的场景，周身都是压不下去的杀意。 贱民！ 这些贱民真是该死啊！ 楚王盘佛珠的手一顿，随后冷笑道：“这些贱民蠢货，问就能让齐承钧起死回生吗？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该种地种地！” 他垂眸环视了一圈这些幕僚，随后指着其中一人道：“惠州现在这么乱，身为江南亲王，肯定是要过问这件事的。” “你带着我的口谕，去一趟惠州，接管惠州的所有事物。那些衙役要是敢不听话，给我斩了就是了。” 那人浑身哆嗦了下，犹犹豫豫的没敢马上就答应。 齐承钧还没死呢，他身上的侍卫可都是皇上亲派的，自己现在去惠州，那不就是羊入虎口，送菜嘛。 楚王瞧见他这样就想扔东西。 这个没用的，贪生怕死的东西！ 那日还是鲁莽了，弄死了凌长史，剩下的这些幕僚真是一个不如一个，让他们去办这么点小事都推三阻四，怕东怕西的，若是等真的开战了，这些人只怕比自己跑的还快。 一想到开战，楚王眼底划过暗芒：“江宁齐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江宁齐已经成功出了关外，商队那边去打听消息了，柯良翊那边没查出江宁齐的行踪，还在城内搜索。” 还在城内搜索，就是说江宁齐所要做的事情没人发现。 “江宁齐去到那边和军中的人接触到了，马上就接管了暗娼巷，随后利用暗娼巷的这些盈利，在漠北几州购买食盐，江宁齐是带着食盐去北狄的。” 江宁齐出关，大咧咧喊出自己是楚王的人，只怕还没走几步，就会被北狄人砍死。 和桑朝人恨北狄人一样，北狄人也同样恨桑朝人。 在他们看来，桑朝的人土壤肥沃，有吃有喝，最重要的是还有食盐。 但这些桑朝人却很小气，每年只愿意分给他们一点点食盐，北狄就算是贵族，用的盐都还没有桑朝的普通百姓多。 北狄人在怨恨桑朝人的同时，也无比渴望着桑朝的食盐。 楚王转动着佛珠的手又慢慢降下了些速度，低声道：“这江宁齐果然是个有脑子的。” 现在就盼望着江宁齐这边带回来好消息，到时候他们一南一北，剑指京城，他就不信，自己攻不进京城，拿不下顾聿宸！ 顾聿宸在皇位上坐的时间有些太久了，再坐下去，只怕自己想要起势的阻力就会更大。 “对了。”一想到顾聿宸，楚王就难免会想到顾聿知。 在楚王的心里，顾聿知那是比顾聿宸还要可恶的存在。 这小子扮猪吃老虎，仗着自己年纪小，将自己在漠北的势力拔除干净，不然他也不至于铤而走险去和北狄人合作！ 楚王偏头看了眼阴影处：“派两名暗卫去漠北一趟，务必要在我们动手之前，将顾聿知的脑袋给我带回来。” 阴影处没有一点动静但楚王就是知道，暗卫已经走了。 齐承钧身边有皇上的暗卫守着，害他折损了不少暗卫。 这顾聿知的身边总没有吧？ 这些暗卫又不是批发训练的，顾聿宸自己身边还得留一些呢！ 一想到顾聿知的小脑袋会被自己当成神力的旗帜，就挂在阵前，楚王嘴角是压制不住的笑意。 随后他一低头就又看到了这群糟心的幕僚，指着其中一种，嘭的一下拍了拍桌子：“你还杵在这里干嘛？不是让你带着人去惠州！” “惠州要是拿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就留在惠州和齐承钧同生共死好了！” 都要反了，还他娘的顾忌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他现在就是要把惠州先拿回来，整理好江南所有的粮草，提前做好准备。 那幕僚又是浑身一抖，不着痕迹往周围看了眼，但不管是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打断楚王决定。 毕竟敢劝谏楚王的人已经死了。 没人敢说话，那幕僚只得暗叫一声倒霉，哆嗦着应下此事，正要离开，就听木管家急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惠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齐府的大门已经打开了，齐府的府医说了，齐承钧虽然病重，但却已经抢救过来了。” 虽然病重，但是已经抢救过来了…… 楚王手中的佛珠应声而落，一颗颗珠子散落的到处都是。 第341章 惠州出事了 楚王的暗卫到漠北的时候，顾聿知已经从全州回了昌州，基本上整日都在府中，很少出门。 没过几日，沈侍卫带队从金州回来，神色凝重回了府，一进议事厅就给顾聿知跪下了：“殿下，惠州出事了。” 顾聿知咚的一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将沈侍卫扶起：“惠州出什么事啊？” 惠州不是齐世子在吗？为什么会出事？ 顾聿知原本诧异的小脸忽然绷紧，声音都变了调：“不是惠州出事，而是惠州知府，齐世子出事了对不对？” 镖局经常会带回来惠州的消息，之前的每一次都说齐世子很得人心，百姓们很喜欢他的。 齐世子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让惠州出事？ 除非他自己出事了！ 顾聿知觉得自己的逻辑一点毛病都没有，看着不说话的沈侍卫使劲跺了跺脚：“你快说话呀，到底是不是齐世子出事了？” 沈侍卫摇头道：“臣没有得到具体消息，只是判断惠州出事了。” 一旁的谢长史简直要被沈侍卫吓死，低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沈侍卫轻声道：“殿下，这次漠北商帮化整为零去到金州买粮，本是想要多买一些，却不想惠州粮行没有开门，不仅是惠州粮行开门，那几家江南粮行都没开门。” 江南是产粮重地，这样的地方，竟然把粮行给关了，而且一关这么多家，这其中没有猫腻才怪。 沈侍卫接着道：“不仅是金州，林州等地江南的粮行也没有开业。臣让人去京城也打探了，京城的江南粮行，同样关门了。” 要知道，江南米行，就算是在水患的那几个月，都没有关过门，一切正常运转。 否则江南水患不可能一瞒就是那么多年。 顾聿知脑子一片空白，呆愣愣坐回到椅子上，好半晌才道：“江南的粮行没开业，皇兄肯定知道了吧？” 他又猛地站了起来，食指是大拇指捏在一起，放进嘴里猛地吹起了口哨，没一会儿黑鸢就冲了进来。 它在方桌上迈着步子转了两圈，随后脑袋一动一动的，豆豆眼紧盯着顾聿知，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黑鸢，你等等，我要给皇兄送信。” 顾聿知咬了咬下唇。 其实不仅是给皇兄送行，他还想给齐世子送信，问问齐世子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有些着急。 楚王兄的人已经出了关外，北狄随时都有可能会打进来，惠州要是真的出了事，江南百姓们可就苦了。 黑鸢叫了两声，好像是已经同意了。 明礼小跑着回了书房，没一会儿就带着笔墨纸砚走了回来，顾聿知快速在纸上写下江南异象，同时询问皇兄，他对于这些事情是否知情，如果江南真的有异动，他又该做些什么。 等纸张完全干了后，他才小心翼翼将纸张捆在黑鸢饿的脚上，轻轻摸了摸黑鸢的脑袋：“黑鸢，辛苦你了，你快去快回啊。” 黑鸢叫了声，扑闪着翅膀飞了出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天空中。 顾聿知咬了咬下唇，这才看向谢长史：“谢长史，我想，皇兄是不是想要先对楚王兄下手？” 霍先生说如果江南水师挥刀北上，北狄人回到南下，双方在京城会兵，那京城被攻破的可能性很大。 皇兄肯定也想到了霍先生说的这一点，所以，他才决定要提前让楚王兄动手吗？ 那齐世子孤身在惠州，岂不是很危险？ 顾聿知又猛地站了起来，转身道：“谢长史，我想去惠州一趟，你说皇兄能不能同意？” 谢长史神色微愣，好一会儿才道：“殿下去惠州，可是为了齐世子？”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当然是为了齐世子，也是为了惠州的百姓。江南米行都关门了，惠州的情况肯定很不好。楚王兄要对对皇兄动手，肯定会第一时间对付齐世子的。” 齐世子那么聪明果敢，又是齐侍卫的兄长，他可不能见死不救。 再说了，楚王兄要是真的得手了，皇兄的压力也会很大的！ 谢长史微微叹了口气：“那殿下想怎么救齐世子呢？漠北军无调令是不可能离开漠北的。” 就算是皇上有心想要救齐世子，也不可能会让漠北军离开驻军地的，毕竟北狄人还在关外虎视眈眈呢。 但要想救援，有人才能救援。 没人，那就是去送死。 江南水师再不济，那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更何况，楚王暗地里还有一支私兵没被调查出来呢。 顾聿知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嘟着嘴重新坐了回去。 他哼了声：“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等楚王兄挥刀北上，一切都晚了。” 从江南到京城，途中还有好多个州府呢，若是真的没办法将楚王兄拦在江南，沿途的这些州府也会生灵涂炭的。 顾聿知语气低落：“到时候，他们会不会也像庆州的百姓一样，家里卖小孩才能维持生活啊。” 黄知府口中描述的庆州景象，实在是有些太吓人了。 他声音带着点哽咽：“听黄知府说，那些小孩有的比我还小呢。我来漠北的时候身边还有你们陪着，他们这这么小就离开父母，肯定比我更害怕。” 他忽然下定了决心般：“这次我南下去惠州，如果看到有孤儿，我就把他们带回来。” 反正辛凉的善堂也正在建立，有别的小孩子陪着，那些没了家的小孩子，肯定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谢长史见顾聿知明显已经下定了决心的样子，无声叹了口气：“殿下要南下，臣等自然会跟随，但殿下可有想过，要带谁去？” 这是去打仗，不是去游玩，随便带些侍卫，只要确保殿下的安全就可以了。 顾聿知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眼底尽是诧异：“谢长史，这么说，你是同意我去了嘛？” 他原本还以为要说服谢长史需要好长时间呢，谁知道谢长史竟然这么好说话。 顾聿知脸上的欣喜很快就落了下来：“谢长史，你是不是也觉得，江南要开战了？” 第342章 暗杀的人到了 开战不开战的，谢长史哪里说得准。 更何况，谢长史心中明白，这一次不是皇上或者楚王一方能够单独决定，开战或者不开战的。 但江南米行的关闭，就好像是在逼迫楚王，推着楚王开战。 谢长史轻声道：“不管皇上怎么想，我们并未找到楚王通敌的证据。” 一切都是靠他们从江宁齐买盐去了关外推测出来的。 顾聿知呆愣愣听着谢长史推测：“所以这个时候，皇上是不能主动对着楚王动手的，因为名不正言不顺。” “而同样的，楚王也不能随便对皇上的人动手。因为不仅名不正言不顺，最关键的是，他还要等北狄的消息。” “所以殿下您不用太着急，就算是要开战，也不会这么着急。” 双方都会等一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顾聿知哦了声，双手撑着下巴，大眼睛眨巴眨巴好一阵，他忽然道：“但是谢长史你也说了啊，楚王是不会随便对皇兄的人动手，他要是找到理由了呢?” 那么多米行，说关门就关门了。 还有齐世子。 一想到齐世子，顾聿知不由就想到了齐侍卫。 要是齐侍卫还在府中的话，他就能知道江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聿知瘪着嘴，一连好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来，直到黑鸢回来，看到了皇兄给他的回信，顾聿知才猛地跳了起来。 扬着信，脚步轻快去找谢长史。 “谢长史！”顾聿知拿着信从前院一直小跑着到了后院马厩跟前，看着谢长史、霍先生正在聊天，两人时不时还拍一拍马。 “谢长史！”顾聿知一路小跑着过来，脸颊上还带着点红扑扑的，他扬着信道，“皇兄给我回信了！” 写信的时候其实没提要去江南支援的事情，但皇兄的回信却说，会派三百精兵，一路护送他到惠州。 这说明什么？ 他语气欢快：“我和皇兄真是心有灵犀。我还想着这次皇兄回信后，我要和皇兄说明去惠州的事情呢，结果皇兄就提前说了。” 谢长史和霍先生对视一眼，谢长史轻声道：“霍先生，你怎么看这件事？” 皇上的这个决定太突兀，这明显就是送小殿下去战场啊！ 殿下还这么小…… 谢长史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皇上的决定实在是太草率了！ 霍先生垂眸想了想，低声道“我想，皇上可能是经过综合的考量，觉得楚王的兵力等各方面实力，比不上北狄，所以先让小殿下去江南一带。” 入冬，北狄这边肯定是有硬仗要打，殿下若是连江南的战场都没办法适应的话，入冬后小殿下还是趁早躲起来的好。 霍先生虽然不认为小殿下会舍弃漠北的百姓，独自一人逃生，但上过战场和没上过战场的，那真的是两码事。 谢长史这才看了眼纸条，随即递给霍先生，低声道：“江南的仗也不好打，毕竟江南是楚王治下。江南水师对于江南又太过熟悉了，三百精兵，杯水车薪。” 舒老师和文掌柜对视一眼，两人眼底也都是担忧。 尤其是舒老师。 不管桑朝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历史上，但这就是冷兵器时代，打仗都是靠人去填。 霍先生之前说的荡气回肠的那些战争，舒小涵听到的都是人命。 一开始大军打仗还能靠兵法，但一旦敌人兵临城下，那些阵法哪里还有用？ 就连霍先生都说，战争到了最后，所有的人其实都麻木了。 挥刀的动作麻木，看着别人人头落地麻木，大概只有在自己快要死的时候，眼神才会有所波澜。 越是在阵前待的越久的将士，对生命越是敬畏。 舒小涵轻叹一声：“殿下这三百精兵，的确是杯水车薪啊！” 顾聿知挠挠头：“我知道啊，江南水师一直号称有十万呢！就算没有十万，加上楚王兄的私兵也有十万了！我才带三百，要是被楚王兄知道，我就死定了。” 他耸着肩膀吐了吐舌头，随即挺直了脊背：“但是我才不怕呢！我虽不是江南的王，但我是大桑朝的王！大桑朝的百姓有难，我当然要挺身而出！” 再说了，不管是江南水师，还是楚王兄的私兵，这些人都是桑朝的百姓。 顾聿知非常乐观的想，说不定他和这些人好好说一说，他们就放下屠刀了也说不定呢。 谢长史正要说话，就听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沈侍卫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来我闻府外偷听！” 闻府所在的位置在昌州来说，是非常安全的一条街，后门这条街人烟稀少，就是有人也就是经过，很少会有人在这里逗留。 但沈侍卫却说有人在这偷听。 兵器相接的声音传来，府中的侍卫很快都赶了过去，但却没能听到贼人被抓的声音。 霍先生神色一凛，脚步微动，正要出去帮忙，却又忽然收回了脚。 对于殿下来说，昌州闻府是很安全的一个地方，府中侍卫大多被调往辛凉，训练守城军，留守在府中的侍卫相比之前要少了很多。 门外那人已经纠缠住了府中大部分的侍卫，若他再出去，殿下身边就危险了。 明礼浑身有些发抖，却还是很坚定的站在小殿下前面，眼睛直勾勾盯着后门。 若是贼人突破了沈侍卫等人的防卫冲进来，他就是拼了命也要让小殿下逃离。 顾聿知咬了咬下唇，转身就往卧房的方向跑。 他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偷听，但这人既然能和沈侍卫等人缠斗在一起，就说明这个人来者不善，他才不要像上次被刺杀那样，只能被动挨打呢。 但让顾聿知没想到的是，他根本没来得及回到卧房。 他刚转过月亮门，就听霍先生厉声喝道：“殿下，回来！” 顾聿知身形一顿，脚尖一点，朝前走的身形硬生生转了回去，后背刚刚贴在墙壁上，就见一柄软剑猛地刺了过来。 若不是霍先生提醒，这一剑就会刺到他身上了！ 顾聿知的嘭嘭跳的厉害，雪夜被袭那晚的画面好像又冒了出来，让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栗…… 第343章 他才不是好欺负的 楚王的暗卫显然也没想到顾聿知会躲过这一剑，竟然愣了片刻。 但霍先生却牢牢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想也没想扔出块石子，蹭的一下弹开来人的软剑，在来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手持一根梅花树枝就迎了上去。 霍先生的杀招大开大合，沉重又带有杀气，而对方的杀招气质阴沉，招招都暗藏玄机。 顾聿知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对方的招数就像是隐藏在阴暗中的老鼠，好像时时刻刻盯着你，抓住机会就会出来狠狠咬你一口。 府中其余侍卫听见动静忙飞身过来支援，几人挡在顾聿知身边，另外几人抽出刀飞身前去帮忙。 谢长史挡在顾聿知的面前，不时来回踱步，转头低声道：“殿下，可要留活口？” 顾聿知却猛的跺了跺脚，哼了声继续往卧房的方向跑。 他这一跑，刺客以及霍先生等人都跟着跑了起来。 谢长史快步跟着：“殿下，你要什么？” 经过上次殿下遇袭，他没有独自逃生的事情后，再看他这样，没人觉得他会害怕逃避，反而觉得他可能是在找武器。 谢长史刚这么想，就听顾聿知道：“我要去拿我的弓箭！” 顾聿知的语气里充满了怒气，声音却又带着稚气：“他们跑来刺杀我，不就是觉得我好欺负嘛！” 他冲进卧房，取下弓箭，再回去的时候，脚尖轻点地面，借力快步朝着刺客的方向飞去。 “我要告诉他们，我已经长大了，我才不是好欺负的！” 他跟着齐侍卫学了两年的武，跟着霍先生学了一年的兵法，陪练的都是雪夜这样的大型凶兽。 他才不是好欺负的！ 顾聿知小脸绷直，借着树枝的力量，端坐在了墙头上。 搭弓，瞄准…… 顾聿知的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一直以来，顾聿知给人的感觉都是一个奶呼呼的小王爷。 哪怕是生气的时候，也是哼一声将头偏向一边，或者鼓着脸，噘着嘴哼哼唧唧，说两句我不理你的话。 谁都没有想到，顾聿知真正生气的时候竟会是这样的。 顾聿知拉开弓箭后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刺客。 随着时间的增长，顾聿知的额头上出现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但就算是这样，他的手也没有抖一下，眼睛一直锁定在刺客身上。 谢长史有心想要喊一声，却又怕打断了他的注意力，只得也跟着看了过去。 霍先生已经接过了侍卫的刀，大刀挥舞比树枝的威力更大，那刺客在霍先生的逼迫下，明显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刺客们到昌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他们没有马上行动，毕竟齐承朗威名在外，他们可不敢轻易行动，免得自己出身未捷。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从昌州这边的调查情况来看，齐承朗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在闻王身边了。 而章侍卫也因事去留在辛凉，目前闻王身边没什么厉害的侍卫。 但他娘的，这个侍卫怎么回事！ 所有的招式看起来都平平无奇，但压迫感十足，几乎是压着他打。 刺客心中骇然，行动招式自然就有所破绽。 就在此时，顾聿知拉满弓的手终于松开了，箭矢破空而去，竟发出呼啸声。 听闻箭矢袭来的声音，霍先生挥刀的速度更快，大刀几乎挥出残影，将刺客牢牢困在其中，刺客眼看着箭矢呼啸而来，避无可避。 随着扑的一声，箭矢射入刺客的身体，霍先生飞起一脚，将刺客踢飞出去，直直撞到身后的墙上，随后有咚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哇的张口吐出口血。 下一瞬，侍卫的刀就已经架在了刺客的脖子上。 霍先生想也没想就直接卸了刺客的下巴。 直到这时，顾聿知才翻身跳下墙头，拿着弓小跑着过来，看着刺客的眼睛亮晶晶的。 “殿下。”霍先生蹲下身看了眼他的手掌，就见原本白嫩的手掌，已经被磨出了一条深深的红印。 霍先生有些自责，本想说不需要殿下这样，但一抬头就看到顾聿知亮晶晶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低声道：“多谢殿下，因为殿下持弓威胁，这才让臣能够毫无后顾之忧。” 顾聿知原本亮晶晶的眼睛更亮了，脸上扬起大大的笑：“真的吗？” 他抓着弓的手用力握了握，随后嘻嘻笑了起来。 他习武两年多，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刚才的战况明显是霍先生占上风，不用他帮忙，霍先生也能击败这个刺客。 但霍先生说，自己的帮忙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他摸了摸后脑勺，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霍先生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臣说的当然是真的了。” 他上前拽着那刺客的手，用力在他手臂上一拧，就听那刺客面色痛苦，脸上的汗珠瞬间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霍先生却好像没看到似的，再次用力，这刺客的手终于控制不住的张开。 “殿下请看。” 顾聿知踮起脚，小脑袋从霍先生的肩膀处伸了出去，伸长了脖子看，就见那刺客的手中紧握着一枚袖中箭。 这袖中箭箭头乌黑，显然是淬了毒。 霍先生朗声道：“臣可没有说假话。” “若非因为殿下的弓箭一直锁定在这贼人身上，让这贼人不敢分心，这袖中箭肯定已经发射出来了。” 霍先生没说的是，当他拿到长刀和贼人交上手的时候，贼人的袖中箭就没有机会出手了。 他们霍家军，承袭的杀招，所有的招数都是奔着要对方命去的，从来不会浪费力气在多余的招式上。 这贼人的招式虽然阴损，但在绝对的杀招面前，一切的花招都是白搭。 而在看清这袖中箭时，顾聿知的眼神才微微一变。 之前雪夜的那次预习，齐侍卫就和自己说过的，上次刺杀自己的那些刺客，不是专业的。 有一种专业的刺客，他们的身上会随身带着各种暗器，毒药，就是为了能够在第一时间将目标杀死。 而面前这个人掌心有袖中箭…… 第344章 楚王兄真的是太坏了 顾聿知气呼呼的，上前给了那刺客一脚：“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他刚说完，忽然觉得不对，转身道：“霍先生，沈侍卫他们……” 就在此时，后门猛地被推开，沈侍卫拽着一人的腿，满脸凶恶的将人拽了进来，那人的剩下被拖拽出一个长长的血印子。 沈侍卫的脸上溅了些血珠，顾聿知小跑着上前，仰着头指着他脸上的血珠，满脸担忧道：“沈侍卫，你受伤了嘛？” 他故作凶狠的看了眼那侍卫，又使劲跺了跺脚，满脸的懊悔。 刚才把这贼人抓住，他就不该跳下来看什么袖中箭，而是赶紧出去帮忙。 沈侍卫下意识将受伤的手藏在身后，轻描淡写道：“臣没事，都是这贼子的血。” 顾聿知这才看向那贼人，这贼人脸上的黑布已经被拉了下来，脸色苍白，看向他的眼神带着阴寒。 他哼了声：“你都被抓住了，还敢这么嚣张！” “你这贼人！”沈侍卫见他这样，想也没想一脚就踩到了他那条已经断了的腿上，“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了。” 这贼人承受不住啊的叫了一声，随后头一歪，直接昏死了过去。 直到这时，沈侍卫才将脚给收了回来，垂眸看向顾聿知：“殿下没事吧？” 顾聿知摇摇头，脸上还带着点小得意：“我没事，我还帮着霍先生将里面的贼人给抓住了呢。” 霍先生微微抬手，侍卫们将两个贼人捆绑在了一起，吊在大树下。 顾聿知仰头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道：“你快马加鞭去辛凉，叫章侍卫回来一趟。” 刚才沈侍卫带人从这两个贼人的牙齿里面搜出了剧毒，沈侍卫说，这两人是经过了专业训练的杀手。 这样的人，只有章侍卫能让他们开口。 顾聿知哼了声：“章侍卫回来之前，就先把他们这样吊着吧，只要不死就行了。” 没人会觉得顾聿知残忍，毕竟这两人要的可是小殿下的命。 霍先生等人看了眼那两个刺客，随后簇拥着顾聿知就回了议事厅。 坐在椅子上的时候，顾聿知还有些不可置信，垂眸看了眼自己仍旧红红的手掌，忽然垂眸道：“其实不用审问，我也知道是谁派这两个人来的。” 现在漠北局势已经稳定，各州府的百姓都可喜欢他了，尤其是庆州，听黄知府说，庆州百姓还给他立了长生牌呢。 现在讨厌他的，只有楚王兄一个人。 他鼓着脸道：“楚王兄真的是太坏了。” 顾聿知气的哼哼两声，忽然眼睛一亮，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我知道了！等章侍卫把这两人审问出来，我就带着这些证据去江南。” 他握着小拳头道：“楚王兄残害手足，这就是证据！” 谢长史和霍先生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出口安慰呢，小殿下就说起名正言顺发兵一事了。 谢长史捋了捋胡子，轻轻点头道：“殿下想的一点也没错，这事的确是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顾聿知晃了晃脑袋，抓起弓箭就往外走：“我要去练习弓箭了。等到了江南，我的弓箭一定可以射死贼人！” 他说走就走，小跑着去了练武场。 等身边没人后，谢长史才低声道：“霍先生怎么看这事？” 霍先生挑眉道:“有什么怎么看？小殿下都能一眼看明白的事情，谢长史你难道看不明白？” 谢长史轻笑着摇头：“我自然也明白，除了楚王，别人干不出来这事。” 因为番薯和马铃薯的原因，小殿下的名声可不仅仅是在漠北响亮，在其他地方也同样很受欢迎。 只有楚王，会因为小殿下稳定漠北局势而对小殿下产生恨意。 谢长史低声道：“我就是想不明白，楚王究竟是怎么想的，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还专门派人来刺杀小殿下。” 霍先生深叹一口气：“其实没什么想不明白的。” “从江南米行的异象可以看出，楚王已经决心要反，所以才会将粮行关闭，势必要在大战之前准备好足够的粮草。” “但皇上这边得了小殿下的消息，自然不可能给楚王这几个月的时间，让他做好充足的准备。所以和楚王一战，最多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时间了。” 谢长史缓缓点头，这一点，不用霍先生说，他自然也能想的到。 霍先生继续道：“但江南一带是楚王的封地，楚王自成年后，虽人未到江南，但他的幕僚却早早派人去了江南经营。” 若非如此，楚王也不可能在先皇驾崩后，仍旧有心思派人来漠北抢占地盘。 霍先生道：“若非江南水患，齐世子强势在江南撕开一条口子，现在的江南还固若金汤，皇上可得不到一点江南的消息。” 霍先生语气悠悠：“所以，你认为楚王会真的会一点都不知道皇上的打算？” 大军开拔，就算是化整为零，动静也不会太小。 最关键的是，谁会是江南大战的统帅？ 楚王在京中的眼线就算是全都蛰伏起来了，也定会牢牢盯着那些将帅，一旦这些人有动静，楚王那边绝对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到时候，这将帅能不能平安到江南，可就不好说了。 霍先生一说完，就和谢长史对视一眼，两人皆长长叹了口气。 谢长史抖了抖袖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殿下要去江南。” 他勾了勾唇角：“别说殿下心里有些期待，连我也是。” 战争残酷，没人想发动战争，但现在不是他们不想就能不发动的。 江南一带若是被楚王给霸占了，那桑朝就算是一分为二了。 以楚王的心性来说，绝对不会善待江南百姓。 霍先生只轻轻拍了下谢长史的肩膀，轻叹道：“事情已经往这方面发展了，多想无益，跟着殿下去江南，将楚王捉拿归案才是正事。”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随后同时踏步走了出去。 从今天起，闻府众侍卫的巡逻更严密了些。 毕竟依照楚王那不依不饶的性格，谁知道刺客什么时候又会跑出来。 第345章 出发在即 章侍卫回来连着审问了五天，终于撬开了其中一人的嘴，看着按了手印的证据，赵侍卫低声道：“侍卫长，这人还留着吗？” 章侍卫偏头看了眼，那刺客垂着头，已然没了意识。 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轻声道：“杀了吧。” 赵侍卫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长剑出鞘，一剑收割了这人的性命。 章侍卫则拿着证据快步回了闻府。 此时顾聿知正在后院，看着徐嬷嬷和谢长史收拾东西，他绕着马车走了一圈，看着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瞠目结舌：“徐嬷嬷，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呀。” 他是去江南上战场的，可不是去玩的，带这么多的东西，路上会耽误时间的。 徐嬷嬷一脸担忧，挨个将东西拿出来展示：“这是秦院判准备的药材，殿下必须要带着。” 顾聿知一听，点点小脑袋：“对对对，药材一定要带着。” 不仅要带着，还要多带一点。 江南情况不明，又是楚王兄的地盘，万一买不到药怎么办？ 徐嬷嬷又拿出来肉干和米饼：“这些都是路上要吃的，可不能少带。你们这次急行军基本都是在野外，还要提防着刺客，可没有什么时间去狩猎。” 顾聿知觉得有点不对，但是想一想又觉得是对的，只得点点小脑袋道：“对，肉干和米饼要带着。” 他挠挠头看着徐嬷嬷一个劲往车上装，连忙阻止：“不用这么多。现在天气热，装太多坏了可浪费了。” 这些都是辛凉百姓辛苦了一个夏天种出来的，他才不能浪费呢。 听顾聿知这么说，徐嬷嬷才将多余的米饼和肉干等拿了下来。 剩下的就是衣服被褥这些，徐嬷嬷总是怕顾聿知出门在外会不舒服，会没有衣服换洗，恨不得将他衣橱里的衣服全都拿出来，专门用辆马车装着。 顾聿知爬上马车，看着铺的厚厚一层的马车，忍不住拍了下额头：“哎呀妈呀。” 舒小涵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文修竹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笑？你自己听听，你都教殿下了些什么？” “这样粗俗，以后还让殿下怎么服请大儒来辛凉当学院院长？” 文修竹虽然是商人，但他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人。 古人学子的地位极高，尤其还是当世大儒。 自从听谢长史说想要请程柏安来辛凉当院长后，文修竹就很想将顾聿知培养成一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但万事好像都事与愿违，比起乖乖在书房做学问，小殿下更喜欢在练武场舞枪弄棒！ 都怪这女人，总是说这些，害得原本乖乖巧巧的小殿下，耳濡目染的才会让小殿下更喜欢往一个武将的身份上发展。 一想到这，文修竹就没好气狠狠瞪了眼舒小涵。 但舒小涵感受不到一点文修竹的怨念，听他这样抱怨，瞪着眼睛道：“什么粗鲁的话？哎呀妈呀就算粗鲁？” 她心里可是有很多国粹可以输出的，要不是因为小王爷在，她甚至可以用现代的国粹把文修竹骂哭！ 文修竹气得一个劲用手指着舒小涵，你了半天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舒小涵晃着头，满脸得意的笑了笑，气得文修竹狠狠一甩袖，偏过头去不看她，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舒小涵翻了个白眼，学着文修竹的样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这个。” “每次说不过我就是这句话，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嘀咕完，舒小涵才转头去看着顾聿知，就见顾聿知指挥着徐嬷嬷将里面多余的被衾以及衣衫全都拿了出来，他自己则扔上马车一个小包裹。 徐嬷嬷拆开一看，里面是非常简单的两件麻衣，还有一副金丝软甲。 摸着那粗糙的麻衣，徐嬷嬷脸色骤变：“殿下，您怎可穿麻衣出行？” 殿下皮肤娇嫩，何时穿过这样粗制的麻衣？ “殿下虽是去打仗……” 徐嬷嬷话还没说完，顾聿知就微微抬手打断了他：“我为什么不可穿麻衣？” “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享受的，当然要穿麻衣啦！” 他嘟了嘟嘴：“再说了，我们这次出行，可不是用我的马车，而是用齐侍卫他们出行的马车。” 一切从简，不仅仅是带的东西要从简，所有的装备都要从简。 “我若是穿丝绸，那不就是在告诉那些土匪，我很有钱，让他们来抢劫我吗？” 为了避免皇兄发现自己的行踪，出门在外，他就是闻公子，而不是闻王殿下。 这一切能彰显身份的东西，都不能用！ 徐嬷嬷张了张嘴，最后全都化成一声无声的叹息，偏过头抹了抹眼泪。 从小殿下生下来到现在，她还没有和小殿下分开过这么久呢…… 一点点行李，徐嬷嬷整理过来整理过去，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殿下一定要小心的话。 顾聿知原本还有些激动的心，在徐嬷嬷一声又一声的念叨中，忽然就平静了下来，鼻尖微涩。 他嘟了嘟嘴，上前踮着脚拍了拍徐嬷嬷的肩膀：“徐嬷嬷，没事的，冬日之前，我肯定就回来了，到时候天气凉了，徐嬷嬷可要多做些肉脯啊。” “还有还有，到时候我肯定就长高了，徐嬷嬷一定要给我多做几身新衣服……” 徐嬷嬷连着好几声哎的答应了下来，抹着眼泪还是有些不舍。 皇上的心怎么就能这么狠？ 战场上刀剑无眼，小殿下还这么小，就算是杀过几个贼寇，那凶险能和战场上的相比？ 也不知道娘娘得到这消息，是不是日日都在抹眼泪。 偏偏她不在娘娘身边就算了，还不能跟着殿下去江南。 徐嬷嬷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就听章侍卫扬声道：“殿下，臣幸不辱命，拿到了楚王殿下的罪状！” 顾聿知猛地转头看了过去，眼睛直勾勾盯着章侍卫手中的状纸。 他抿了抿唇，满脸的不开心。 虽说他一直都知道此刻是楚王兄派来的，但当这一切得到证实的时候，顾聿知心底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第346章 出发去江南 谢长史接过状纸看了眼，脸色沉了下来，冷哼一声将状纸递给了霍先生：“殿下猜测的没错，江南现在已经乱了。” 状纸上将齐承钧被指认杀害凌长史，随后拒捕，结果因为踩踏事件受伤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这两个刺客接到命令来漠北的时候，齐承钧还没醒来，但楚王已经决定要对齐承钧下手了。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有余，谁知道现在的江南又是什么样的情景。 齐世子，可还撑得住？ 谢长史没说出来的担忧，顾聿知显然也想到了。 他从霍先生手中拿过状纸，扭身就上了马车，扬声道：“谢长史，霍先生，章侍卫，江南百姓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不能再等了！” “集结人手，一刻钟后出发！” 谢长史，章侍卫等人异口同声道：“臣，遵命！” 这几人转身回了后院，该带走的侍卫，全都带走，府中只余徐嬷嬷和几个家丁。 谢长史叮嘱管家：“殿下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府中的事情不能乱，万事都先请教沈侍卫。如果沈侍卫不在，就去请齐知府帮忙。总之，殿下的大后方，你可一定要守好了。” 管家下意识挺直脊背，原本不舍和惆怅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虽然谢长史他们经常不在，但不管他们离开多久，管家都始终知道一点，殿下就在漠北。 但现在，殿下要去江南了！ 殿下要去江南打仗了！ 这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压力袭来，压得他不得不使劲深呼吸，不得不努力僵直着脊背，否则下一瞬，他整个人都要倒下了。 谢长史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担心什么，现在漠北的百姓们都是向着殿下的。昌州还有齐大人，和闻氏商行在，闲杂人等可不会来闻府找麻烦。” 就算是楚王安排的人来了这边，还不是在确定了齐侍卫和章侍卫不在才敢动手的。 管家连声应是：“小的明白，小的就是……”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的就是觉得，殿下不在，好像主心骨都没了似的。” 以前大家都只是觉得殿下小，需要大家呵护着长大。 但猛然间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殿下就已经成了他们这些人的支柱。 谢长史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拍着管家肩膀的手也微微用力：“且放心，殿下一定会平安归来。” 入冬漠北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殿下不可能不平安回来！ 有他们在，也绝对会让殿下平安回来！ 谢长史说完这话，转身就走，跟着顾聿知进了马车。 直到坐下后，谢长史才发现这马车的简陋，比他们之前害怕被百姓发现，寸步移不动的马车还要简陋。 谢长史脸色微变，正要说话，就见顾聿知推开车窗道：“霍先生，章侍卫，我们可以出发了。” 霍先生扬声道：“出发！” 马蹄得得的声音响起，随着拉车的马打了个响鼻，这辆马车也缓缓启动了。 顾聿知将车窗推开一条小缝，透过这条缝往窗外看去，就见街道上的百姓越来越多了，不管是行路的，还是买卖东西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闲适的表情。 顾聿知双手捧着下巴，就这么呆愣愣，直勾勾看着，直到马车行驶出了昌州城，他才小大人般叹了口气：“等我回来，说不定就看不到这些百姓脸上的笑了。” 虽说他们会尽可能想办法将北狄人挡在关外，再不济也是将他们放进井乡，可战争这种事情，谁说的准呢。 就连人人称赞的霍先生，也曾经被北狄人打败，攻入全州过。 顾聿知垂着脑袋道：“谢长史，我想起了上次江南水患的灾民们。” 几千人，每日每人只有一碗粥，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脚底下的鞋子都磨破了，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点麻木。 齐侍卫说，这些流民在江南被楚王兄拒之门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所以在他们听到辛凉收流民，愿意给分土地的时候，他们才会长途跋涉，徒步几个月的时间来漠北。 若是冬日的战争他们败了，漠北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顾聿知鼓了鼓脸，忽然道：“也不知陆将军和皇兄写信要重弩的事情，皇兄答应了没有。” “还有井乡堡垒修复的事情，以及迁人进去……” 不等谢长史回答，顾聿知又道：“还有，霍先生说的那种神奇的树，陆将军他们找到种子了没有？堡垒里的迷宫能不能修复？” 顾聿知轻轻嗐了声：“人不在漠北，就觉得好多事情都还没解决呢。” 要出门好几个月呢，回来还不知道这些事情都解决了没有。 谢长史见他唠唠叨叨的，就像是他们出发前，徐嬷嬷的那个样子，明白小殿下心中焦虑。 他轻轻笑了声：“殿下不用担心，陆将军会安排好一切的。等您回来，井乡一定会大变样的。” “至于您说的迁人一事，前几天陆将军来信说，已经从军中调了一营人去往井乡。” “这些人原本就是重弩营的，去井乡用重弩，正合适。” 顾聿知歪着头看向谢长史：“可是，这事为什么之前没和我说呢？” 前几天的事情，他怎么到现在才知道呀！ 谢长史轻声道：“殿下您这几日一直忙着练习弓箭，臣就是想说也没有找到机会呀。” 为了能让自己的弓箭更有杀伤力，也为了能在战场上不拖霍先生他们的后腿，顾聿知这段时间一直跟在霍先生身边，不是练习射箭，就是和霍先生对招，连书房都很少进了。 谢长史要想见顾聿知，不是去练武场，就是在他的卧房，哪有时间和他说这些。 一听这话，顾聿知才挠挠头哦了声，脸上的表情倒是比之前要轻松不少，拍了拍胸脯，一脸我放心了的小表情：“既然陆将军这边都有安排，那我就不操心了。” 反正回来还要几个月呢，他现在最该操心江南的事…… 第347章 顾聿知生病 出了昌州没多久，为了赶时间顾聿知就从马车上下来了，骑在专门为他准备的小马身上，扬着鞭子和霍先生比赛。 一路疾驰，直到实在累到不行，才会找个地方稍作休息，用些东西补充能量，随后又紧急赶路。 时间紧迫，哪怕是顾聿知从未这样长途跋涉的骑过马，他还是咬着牙坚持。 日夜兼程，一日最多休息三个时辰，终于在第七日赶到了金州城外。 明明日日在外风吹日晒，顾聿知的脸看起来却没有黑一点，反而还带着点病态的苍白。 秦院判是在半路上和他们汇合的，从颠簸的马车上下来，秦院判就冲到一旁猛地吐了出来。 接过药童递过来的药茶喝了一口，压下这种恶心的感觉后，他才走到顾聿知身边，一抬头就发现了顾聿知的不对劲。 秦院判正了正神色：“殿……” 他连忙改口道：“少爷，请让小的为您把脉。” 顾聿知觉得大腿根很疼，小腿肌肉酸软无力，明明是盛夏，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不仅如此，顾聿知的脑袋还有点浑浑噩噩的，看着秦院判的视线都有些朦胧。 他呼吸灼热，使劲晃了晃头，把小白缠绕着的手腕递了过去：“你把脉吧。” 顾聿知话刚说完，整个人就软哒哒的倒了下去。 亏的霍先生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住，这才避免了他直接倒在地上。 霍先生抱着顾聿知上了马车，对正在把脉的秦院判道：“秦院判，殿下正在发热。” 秦院判嗯了声，又换了顾聿知另外一只手把脉，好一会儿才沉默的将顾聿知的裤子脱了下来。 直到亵裤被退下，霍先生瞳孔地震，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的大腿根已经被磨烂了，血水将药粉都冲散了，亵裤上甚至都沾染了些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们常年在马上奔波，自然一早就知道初次骑马的人会有很多的不适应。 所以秦院判才会在采集完药材后，紧跟着追了过来，在路上就给小殿下处理过。 但他们谁都没想到，殿下的腿伤竟然已经这么严重了。 秦院判转头看了眼谢长史，叹着气道：“原地安营扎寨吧，最少要在这里休整一个时辰。” 谢长史神色凝重得点点头：“我知道了，这就下去安排。” 他转身走到马车门口，随即又道：“皇上说，三百精兵会和殿下在金州会合，不如我们直接进城去？” 接下来还有一半的路程要走，不知秦院判这里的药材，还够不够治疗殿下腿伤？ 秦院判正要回答，就察觉到了顾聿知的挣扎。 他忙小心翼翼将顾聿知半扶着坐了起来，霍先生忙上前接了过来，让顾聿知整个身体靠在自己身上。 顾聿知喘了口气，有些难受的道：“让章侍卫拿着我的令牌进金州，联络上皇兄派来的人。” 章侍卫就在门外候着，听到顾聿知的吩咐，忙低声应了，从谢长史手中接过令牌，章侍卫就快马加鞭朝着金州城前进。 顾聿知就着谢长史的手喝了口水，那种口渴的感觉才缓解了不少。 他有些迷迷糊糊的看着秦院判：“秦院判，你和药童也去一趟金州吧，多买些外伤药，我们带去江南。” 顾聿知咬了咬下唇，稍稍活动了下身体，大腿根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大眼睛瞬间变得水汪汪的，迷迷糊糊的脑子好像都清醒了不少。 他使劲瘪着嘴，这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过了好一会顾聿知才继续道：“我们在这里稍作休息，等章侍卫带着人回来，秦院判也买药回来了，我们就继续出发。” “不能因为我的伤，耽误了路程。” 谢长史心里酸涩的厉害，跪下去额头紧挨着手背，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殿下万万不可。您已经因为腿伤而发热，必须要得到充分的休息才可以。” 顾聿知迷迷糊糊的摇头：“没关系的，剩下的路程，我坐马车就可以了。” 说完这句话，顾聿知又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手却紧紧抱着霍先生的胳膊，嘴里一个劲的嘟囔着：“徐嬷嬷，我好冷啊，把被衾给我往上卡拉一拉。” 谢长史伸手探了下顾聿知的额头，明明额头烫的吓人，但殿下就是一个劲的嚷着冷。 他扭头就想问秦院判，却见秦院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马车，他只得赶紧追了上去：“秦院判，殿下的伤？” “没有太大的问题。”秦院判指挥着药童拿药，自己则快速将药罐等东西搜罗出来，准备熬药了。 谢长史就像是个陀螺，一会儿追着秦院判看他熬药，一会儿又上马车看看顾聿知，明明什么事也没做，却累的够呛。 直到药童被指挥着进城买药，秦院判才招呼着谢长史坐在身边：“你转来转去的做什么？老老实实在这坐着，头都要被你转晕了。” “当然是担心了。”谢长史瞪着眼睛道，“你难道不担心吗？” 秦院判眼睛直勾勾看着火：“有什么可担忧的，因为外伤感染发热，这不过就是普通症状，我一个堂堂太医院的院判，还治不好这种小病症了？” 谢长史勾着唇呵呵冷笑：“是吗？那你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做什么？” 秦院判被噎了下，转头没好气瞪了眼谢长史，嘴唇紧抿不肯再说话。 他真是多余让谢长史坐在这休息。 难得见秦院判吃瘪，再加上秦院判这笃定的语气，谢长史的心情好了不少了，轻笑道：“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从来都不肯说句真心话。” “也是小殿下人虽小，但度量却大，否则就你这个性格，换个别的王爷，只怕早就扔出王府，让你自生自灭了。” 秦院判瞥了眼谢长史，本想说就他的本事，就算被小殿下扔出府去，也照样能活的风生水起。 但话都到了嘴边，他还是给咽了下去，叹着气道：“你说的没错。虽然知晓殿下的病没有大问题，但还是会止不住担心。” 第348章 好多人呀 谢长史这才拍了拍秦院判的肩膀，低声道：“这就对了嘛。担心就说出来，又不丢人。” 他用肩膀稍稍撞了下秦院判：“之前殿下遇袭后，你不是表现的挺好的嘛。怎么出去采药一段时间回来，又恢复成这个死样子了。” “也是殿下不和你计较……” 秦院判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话这么多。实在闲不住就去那边……” 他指着正在生活做饭的侍卫道：“去那边帮忙去。” 真是闲得慌。 谢长史哦了声，也知道秦院判心里其实不好受，转身上了马车，探了探顾聿知的体温后，这才去了侍卫那边帮忙。 粥都快要熬好了，谢长史才想起那三百精兵来，等这些人到了，他们带的这点粮食自然不够，忙着检查他们所带的物资，又指挥着人进城采购。 这会儿才真正忙得像是陀螺。 秦院判用药很大胆，一副药灌下去，顾聿知的烧就退了下来，就是味道实在是苦的厉害，顾聿知的小脸都皱成了包子。 他看着秦院判迷迷糊糊，委委屈屈道：“秦院判，我想吃蜜饯。” 他伸出食指：“实在是有些苦，多吃一点行不行？” 虽然他在换牙，吃蜜饯对牙不好，但他今日喝药了嘛，偶尔吃一点也没事的吧？ 顾聿知努力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眼巴巴看着秦院判，就见秦院判脸黑的可怕，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袖中拿出一小包油纸。 随着秦院判的动作，顾聿知就看到了里面晶莹剔透的蜜饯，他的眼睛猛地就亮了，腿上的伤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他惊呼道：“蜜饯！” 好多的蜜饯！ 在宫里的时候，母妃都没有让自己一次性吃过这么多的蜜饯！ 顾聿知眼睛亮晶晶，伸手就要拿，却见秦院判将手稍微拿远了些，顾聿知嘟着嘴委屈道：“秦院判。” 都拿出来了，又收回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秦院判微微一笑，从中挑出一颗递过去：“这是奖赏殿下乖乖喝药的，剩下的慢慢吃。” 他就知道殿下每次都嫌弃药苦，所以让药童采买药的时候，专门买了些蜜饯回来。 顾聿知有些不满的咂了咂嘴，但是想了下又觉得有总比没有的好，赶紧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酸甜的口味瞬间将苦药味压了下去，顾聿知满足的眯了眯眼睛，冲着秦院判笑的格外甜。 秦院判轻声道：“殿下，除了章侍卫外，采买的人都回来了。” 顾聿知有颗牙齿又有点松了，所以他只敢把蜜饯含外在嘴里，不敢使劲用牙咬。 听秦院判这么说，顾聿知把蜜饯塞到嘴巴一边，那半边脸原本有些凹陷进去的小脸蛋瞬间就鼓了起来。 他吸溜了一下口水，嘟嘟囔囔道：“之前章侍卫得到的消息不是说他们已经在金州等着了吗？怎么这么久还没来呀？”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还是被楚王兄发现了什么？ 顾聿知又吸溜了一下：“过去多长时间了？” 之前说好的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到了，章侍卫还没回来的话，他们就不等了，还是要往前赶路的。 秦院判低声道：“还不到一个时辰。” 他笑着安慰：“殿下放心，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毕竟去采买的人就这么一两个，自然跑得快。” “章侍卫要跟这些人确认身份，还要带着这么多人一同离开，肯定会引起注意。章侍卫小心一些也是正常。” 顾聿知边点头听着秦院判的话，边小心翼翼咬着蜜饯，好一会才终于将蜜饯全部吃了下去。 酸甜的味道在嘴里迟迟没有散去，顾聿知砸了砸嘴，又眼巴巴看了过去。 他还想再吃一个！ 顾聿知眨眨眼：“秦院判，现在天气这么热，蜜饯若是不早些吃完，发霉了怎么办？” 秦院判冷着脸将药碗收了回去，气势汹汹下了马车。 顾聿知嘟了嘟嘴，重新躺了回去。 虽然烧退了，但顾聿知还是觉得有些难受，尤其这马车里硬梆梆的，躺着骨头都疼。 他不舒服的活动了下，随后轻声嘟囔着：“哼！现在不让我吃。等我长大了，牙都换完了之后，我就使劲吃！” 反正他有的是钱，专门买个蜜饯铺子，天天吃！ 至于让徐嬷嬷做的事情，顾聿知想也不想。 毕竟徐嬷嬷对于他吃蜜饯的事情，也看得很严。 顾聿知美滋滋想了一会，又沉沉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好像吃到了蜜饯一样，梦里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没多久章侍卫就带着人回来了，得知顾聿知在昏睡中，一行人只得继续往前赶路。 马车颠簸，顾聿知的头咚的一下撞在了马车厢上，嗷的一声叫了出来，捂着头眼泪汪汪的盯着车厢顶。 头好疼呀。 不仅是头疼，身上的骨头也疼。 顾聿知拍了拍受伤的额头，嘟囔着还不如下去骑马呢。 他正想着呢，马车就停了下来，秦院判推开车厢走了进来，先是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又给他把了把脉，见病情没有反复，这才松了口气。 顾聿知低声道：“秦院判，天都黑了，章侍卫他能回来了没有呀？” 皇兄给了他三百精兵，要是这些精兵都跟着他走，那好壮观的呀！ 等江南的战事了了，皇兄能愿意让这些精兵都跟着自己回漠北就好了。 等漠北战事了了，就把这些精兵都留在辛凉…… 顾聿知美滋滋得想着，看着秦院判给自己换药。 等药换完后，秦院判又伺候着他穿好衣服，这才低声道：“章侍卫回来了。三百精兵是分批出的城，所以耽误了些时间，目前已经全部集合完毕。” “他们来的时候就想和殿下请安，因为殿下在昏睡中，所以我们就先赶路了。”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肯定道：“你们做的没错哦，就是要赶路。” 出了马车，顾聿知就见外面已经天黑了，而不远处侍卫们正在生火做饭。 顾聿知揉揉眼睛，看着前方一个紧挨着的帐篷，还有帐篷前攒动的人头，他由衷的感叹了声：“好多人呀！” 第349章 三百精兵 看到顾聿知下马车而赶过来的谢长史，在听到顾聿知这由衷的感叹时，也没忍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一跤。 他忙上前将顾聿知抱了下来，等将顾聿知放下后，他才深深叹了口气：“殿下瘦了很多。” 和上次抱小殿下相比，今日明显轻松了不少。 顾聿知闻言捏了捏没几两肉的小脸，这才发现自己的确是瘦了不少。 不过赶路嘛，在所难免。 他嘻嘻笑着转身，将脸鼓了起来，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笑，声音因为鼓着脸而变的有些奇奇怪怪的：“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就胖了？” 谢长史先是一愣，随后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少爷这样可真可爱。” 顾聿知鼓着的脸马上恢复了原样，他背着手，很是严肃的道：“谢管家，我是个大人了，你以后不能再说我可爱了！” 他可是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可爱什么的，听起来一点也不厉害！ 谢长史一个劲的应声：“是是是，是小的考虑的不周到，少爷现在这样非常帅气。” 虽然小殿下因为发烧而导致嗓音有些变化，但总体来说还是稚气未脱，用殿下之前形容雪夜的话来说，那就是奶萌奶萌的。 这样的小殿下，明明就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怀中，可他偏偏要把自己充作是个大人…… 谢长史轻笑着摇头，迁就着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营地的方向走。 皇上派来的三千精兵或明或暗都在这一片守着，他们沉默寡言，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安安静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都带着点木然。 顾聿知一眼望过去，就见他们都穿着同样的，看起来很不起眼的麻布衣服。 但不管他们怎么装扮的普通，从他们挺直的脊背，麻利的动作就可以看的出来，他们并不是普通人。 顾聿知才站定，原本一个靠树而坐的男人站了起来，单膝跪下朝着顾聿知行礼：“小的蒋康明，拜见少爷。” 谢长史声音压的极低：“殿下，蒋康明是神威营武官。” 一听神威营三个字，顾聿知眼睛都亮了，忙上前将蒋康明扶了起来，小小声音道：“那你认识陆将军吗？你和他熟不熟啊？” 自从上次和陆将军将误会解开，陆将军又给齐侍卫放了假后，顾聿知就已经原谅了陆将军，并且对陆将军的好感又猛的提了上来。 他对陆将军在神威营的事情特别好奇，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大内第一高手的名号，经常被人挑战。 蒋康明木然的神色，在听到陆将军三个字的时候终于有了变化。 他扯出一抹笑，但可能是因为很长时间没笑过了，他的这个笑看起来不但不和善，反而还带了点渗人的感觉。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下意识拽住了谢长史的袖子。 蒋康明终于又恢复成了之前木然的神色，低声道：“小的认识。小的原本就是归他管的。”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顾聿知的鞋尖看了会，斟酌道：“他在那边还好吗？” 顾聿知一个劲点头，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不过，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还缺了一颗牙，忙把嘴巴捂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睛弯弯：“可好了呢。” 虽然蒋康明不像陆将军那样，看起来就平易近人，但因其是皇兄派来的，顾聿知还是对他天然就有几分好感。 他朝着蒋康明伸手，吓得蒋康明往后退了两步：“少爷？” 谢长史轻咳一声道：“少爷这是让你抱。” 殿下大腿根的伤很严重，自然是要多注意。 就是没想到殿下竟然会愿意让这个家伙抱！ 谢长史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番蒋康明，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家伙长得平平无奇，身型也不高大魁梧…… 蒋康明将顾聿知抱在怀中，不知道为什么竟还掂了掂，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做的不合适，忙抱着他往自己人那边走。 顾聿知乖乖巧巧的被蒋康明抱着，小脑袋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这才发现，这次皇兄派给自己的人，都是身型并不高大的人。 还有还有，这些人的长相也很普通，属于放进人群中，他就找不出来的那种，没有一个人像陆将军那样出挑。 顾聿知挠挠头，觉得皇兄是故意这样的，但是他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就在这时，那些沉默的精兵看到了顾聿知，默默放下手里的事，有秩序的走来跪下问安：“少爷。”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发现当那些隐在暗处的人出来后，这一片看起来更壮观了。 他鼓了鼓脸，下意识将蒋康明的衣服攥的更紧了些。 这么多面无表情的人盯着自己，还真是有点可怕呢。 蒋康明自然察觉到了顾聿知的小心思，低声道：“这些人在营中，就跟在小的身边。虽然都不太爱说话，但每个人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好手。” 以一敌十？ 顾聿知默默盘算了下，那岂不是说，他们这三百人，可以对对方三千人？ 他小嘴微张，眼睛都瞪圆了：“好厉害呀！” 蒋康明虽然没笑，但眼神明显柔和了不少。 他没说的是，来时他专门找人打听了一番小殿下，就是想知道小殿下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们是去打仗，所以他们自然希望小殿下凡事都能和他们商量商量，而不是一意孤行，最终酿成惨淡的结局。 毕竟在他们看来，小殿下还小，就算比寻常孩子聪慧，对于上战场肯定心底也是惊惧的。 询问得结果，对小殿下的评价都很高，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蒋康明等人终于等来了小殿下。 小殿下一路疾驰导致腿伤发热这事他们都知道，也知道他没有喊一声泪，而是让队伍继续赶路。 这说明小殿下是个能吃苦的孩子。 蒋康明的心定下来一半。 这最后一半，就是现在定下来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蒋康明向来很信任自己的直觉。 顾聿知不知道蒋康明得心理变化，让众人起身后，美滋滋询问陆将军在神威营的事情…… 第350章 到江南 队伍虽然壮大了好几倍，但赶路的速度却没有变，甚至更快了。 蒋康明等人知道一些小路，虽然比官道颠簸，但并不难走，原定的最多一个月到江南，也提前了好些天。 江南地界外，顾聿知一行人在树林丛中稍作休息，蒋康明则带着一两个侍卫作为斥候，去打探江州的消息。 霍先生和谢长史对视一眼，两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等顾聿知从马车上下来后，谢长史才道：“少爷的身体怎么样？” 因为道路颠簸，顾聿知在马车及坐的摇摇晃晃的，好几次都磕到了车厢上，所以在能骑马后，顾聿知那是迫不及待就骑马了。 虽然大腿根又被磨破了一次，但因秦院判等人的重视，这次的伤并没有恶化，他咬咬牙，一路也坚持了下来。 刚才他下来晚了，就是因为秦院判在给他检查。 秦院判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没事，都结痂了，也重新换了药粉，等过两日痂掉了就好了。” 已经到了江南地界了，也用不着像之前那样日夜兼程了，殿下的腿伤也可以真正得到休息了。 谢长史脸上这才带了笑。 站在半山腰处，垂眸看着空无一人的官道，谢长史脸上的笑又落了下来：“少爷您看，我们站在这已快有半个时辰了，但这官道上却无一人经过。” 顾聿知顺着谢长史手指的方向往下看去，脑海里想的是漠北的官道。 在没有去漠北前，他对漠北的印象是贫瘠，荒凉，和岭南一样，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 但就是这样荒凉贫瘠的地方，官道上也是时常有人员走动的。 而江南一带，是桑朝商人们最多的地方，是桑朝最有钱，有粮的地方。 但这样的地方，半个时辰内，官道上却无一人走过。 处处透着诡异。 顾聿知的小脸也垮了下来，随后鼓着脸道：“江南现在这样，就像是全州被柏继武封城时候一样。” 他转身仰头看着谢长史：“江南肯定出事了！” 说不定皇兄已经秘密将整个江南掌控住了，惠州，齐世子…… 顾聿知捏紧了小拳头，他不会是来晚了吧？ 要是齐世子出事了，齐侍卫该多伤心啊。 虽然每次齐侍卫在说起齐世子的时候，总是喜欢嘟囔齐世子欺负他什么的，但其实他很羡慕他们兄弟俩相处的这种方式。 反观他，他就没办法想象皇兄敲着自己的头，苦口婆心劝说的场景。 若是自己做错了事情，皇兄只有冷嘲热讽！ 这是他和皇兄通信这么久以来，他总结出来的。 顾聿知嘟了嘟嘴，转身寻了个地方坐下：“谢长史，霍先生你们先坐下吧。等蒋侍卫回来了，就能知道了。” 他小手不由攥了攥衣角，只盼望着齐世子千万别出事。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而在这等待的几个时辰内，江南的官道上仍旧无一人通行。 楚王兄这是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了嘛？ 还是说，他找到了什么名正言顺的借口？ 直到蒋康明回来，顾聿知才大概知道江南几州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有战争，也没有生灵涂炭，甚至楚王都没有下令让封城。 顾聿知眨眨眼，不解道：“蒋侍卫，你的意思是，江州城门大开，但就是没人从里面出来，也没人进城？” 蒋侍卫点头应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耽误了些时间。” 虽然仅有三人，若是平时那真是一点也不起眼的存在。 但今日城门空旷，他们三人若是一靠近，那绝对就是夺人眼球的存在。 所以蒋康明三人根本不敢就这样靠近城门，而是小心翼翼绕着城墙走了一圈，利用换防的那点点空档进了江州城。 城外无人，城内虽有百姓走动，但可以很明显看出来，百姓步伐匆匆，商铺也早早就关了门，街上巡逻的侍卫比京城的还要多。 蒋康明低声道：“他们就好像是在防范着什么。” “小的本想再打听的清楚些，但天色将暗，街上的巡逻又增加了一倍，小的不敢去客栈等地方，只得回来了。” 蒋康明虽然面色没什么变化，但语气却带了点没完成任务的愧疚。 他们出去了好几个时辰，结果带回来的调查结果，是大家肉眼就可以看到的…… 顾聿知却没当回事，轻轻拍了蒋康明的肩膀，转身看向谢长史。 现在他们还是不知道江南的情况，该怎么办呀。 总不能带着三百精兵杀进去吧？ 楚王兄可是掌控着江南水师，又有私兵的，他们这三百精兵就算以一敌百，也是去送死的。 谢长史也没说话，将目光投向了霍先生。 霍先生看了眼小殿下，见他一副你可以全权作主的神情，他这才开口：“吩咐下去，所有的篝火全部灭了，今晚将就吃干粮。” “一刻钟用膳时间，一刻钟后整装出发，直达惠州。” 霍先生刚说完，章侍卫和蒋康明就忙下去吩咐，所有的篝火在一瞬间都被熄灭了，原本还带着些亮光的半山腰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霍先生这才低声和顾聿知解释：“我们这里距离江州城很近，虽说有树林挡着，但难保巡逻的侍卫们不会看见火光。”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这点之前霍先生就和自己说过的，所以顾聿知能理解。 他有些懊恼的拍了下额头，之前察觉到江州不对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不能生火呢。 谢长史拿出采买的干粮，顾聿知咬了两口，艰难的往下咽了口，又赶紧喝了口水，吐着舌头小声和谢长史抱怨：“有点难吃哎。” 严格来说，这一路上他都没怎么吃这样的干粮，尤其是这种带着糙粮的米饼，真的是有些难以下咽。 但抱怨归抱怨，顾聿知还是一口接着一口，在规定的时间内全部啃完了。 翻身上马的时候，顾聿知还是被噎住了，使劲锤了锤胸口，又狠狠灌了两口水，这才终于把最后一口米饼咽了下去。 他高举着右手，深吸一口气，小声道：“出发！” 第351章 惠州被围 江南山路没有漠北那样崎岖，但因天黑路滑，再加上他们害怕引起城中驻军注意，不敢疾驰。 从江州一直南下，直到第二日傍晚才到惠州地界。 和江州空无一人的官道相比，惠州的官道上却满满都是人。 霍先生微微抬手，整个队伍都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 他对着蒋康明打了几个手势，蒋康明瞬间明白过来，轻手轻脚绕着山到官道对面去了。 霍先生走上前轻声道：“少爷可有发现什么？” 顾聿知双手背在身后，垂眸看着官道上的人，好半晌都没说话，好像很高深莫测的样子。 霍先生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看着，谁也没说话。 直到林中传来一声鸟叫，顾聿知才好像是回过神了一般，转头声音小小的道：“惠州，被包围了。” 霍先生脸上露出满意的笑，随后接着问：“少爷是从什么地方判断出来的？” 顾聿知指着官道人群后面：“你看那后面，有锅，还有灶，说明他们不是经过这里，而是在这里驻扎。” 否则路过的旅客，没有人会在城外做搭灶这么复杂的事情。 “还有，我刚才观察了那么长时间，发现这些人身上并没有普通百姓身上的松散，他们的站姿，坐姿都和我的侍卫们一样，都是非常挺直板正。” 距离太远，顾聿知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一想到齐侍卫他们在赶路途中的样子，顾聿知觉得自己也算是知道了。 这些人，要么没有表情，要么就是紧皱着眉头，但他们一定都非常谨慎。 顾聿知攥紧了小拳头，有些担心蒋康明的安危。 顾聿知边说，霍先生边连连点头，显然对于小殿下所说之事非常赞同。 谢长史这时也走了上前，声音极轻道：“放眼望去，这官道上的人还不是很多。他们堵在这惠州城外做什么？” 若只是不让惠州百姓进出的话，只要惠州城的驻军以及齐世子身边的侍卫齐心协力，对付这些人肯定不是问题。 毕竟这些人身边没插旗，没穿盔甲，一副老百姓的扮相。 顾聿知也想不明白，只挥了挥手，示意队伍就地休息，一切等蒋康明回来再说，看他们是要进城，还是绕到后方去。 接连两日赶路没有增加补给，他们所带的干粮已经用完了，连水也没剩多少，顾聿知只喝了一口就不肯再喝了。 他知道，只要自己想喝，谢长史他们一定会把自己的水都让给他，可他才不会做这么自私的事情呢。 顾聿知悄悄咂了咂嘴巴，抬眸往官道的方向看去，这会儿只能隐约看到些火光了。 下面的那些人好像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城。 顾聿知偷偷揉了揉肚子，有点饿了。 奔波途中本来就没怎么吃饱饭，今日晌午将最后一点干粮用完，他们到现在都还没进食呢。 下面的守着的人很有可能是楚王兄的私兵或者江南水师，害得他们不敢弄出动静，更别说打猎了…… 顾聿知一会儿想着喝水，一会儿又想着吃徐嬷嬷做的饭菜，想的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他连忙擦了擦了口水，就见章侍卫递过来了一个野果，轻声道：“少爷，用果子稍微垫一垫吧。” 顾聿知忙接了过来，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狠狠咬了一口。 野果的汁水很足，可以缓解人想要喝水的欲望。 但是…… 顾聿知小脸都皱成了包子…… 他狠狠一口吐了出来，指着章侍卫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后才委屈道：“章侍卫，你骗我，这果子又酸又涩，一点也不好吃。” 章侍卫低声笑了起来：“是小的的不是，没有和少爷交代清楚。这个果子需要小口小口的吃，虽然入口是酸涩的，但是回味是甘甜的。少爷，您现在再体会一下？” 顾聿知咂了咂嘴，嘴里的确没有那种酸涩的味道了，回味虽然不是很甜，但是相比之前的酸涩已经很好了。 他这次小心翼翼咬了第二口，随即小脸又皱成了包子，但这一次，顾聿知没有再将这果子吐掉，而是努力的咽了回去。 等酸涩感下去后，他才继续咬下一口。 一小口一小口，蒋康明终于赶在他把果子吃完之前回来了。 蒋康明行动迅捷，哪怕是天黑了，在植被茂密的山林中也如履平地，没一会儿就到了顾聿知的身边，神色怪异道：“少爷，打探清楚了，这些人是江南水师。” 顾聿知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拳头都捏紧了。 和他想的果然一样！ 谢长史低声道：“那为何他们只围不战？还有惠州这边什么情况？” 蒋康明接着道：“听他们的大概意思是，齐世子杀了凌长史，他们奉命前来捉拿齐世子归案。但齐世子拒捕，他们不能对百姓动粗，所以才会这样围着惠州。” 蒋康明指了指惠州前方的路：“惠州的其他几个城门，也都被江南水师给围住了，每个城门口，是一千人。” 顾聿知仰头看了眼谢长史，又看了眼霍先生和章侍卫，哪怕身处黑暗，也挡不住他们的此刻难看的神色。 霍先生率先开口：“怪不得惠州城内的驻军也只是远远看着，不敢动手。” 这个局，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尤其齐世子现在还背了个莫名其妙的罪名。 谢长史轻声道：“少爷，如今惠州城只怕是不好进了。” 不管是从哪个城门攻入进去，楚王那边都一定会得到消息的。 楚王一旦知道闻王带着精兵到江南，一定会明白皇上的用意，那么他就绝对不会再隐忍，而是强攻惠州。 只要攻下惠州，楚王就可以以江南为根据地，直接称皇，再利用皇上不明江南形势，联合北狄现在就攻入…… 一想到这，谢长史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看着他们一个比一个严肃的神色，顾聿知嘟了嘟嘴，拍着小胸脯，小声又自信的道：“你们不要着急，兄长既然派我来江南，肯定是留有后手的！” 虽然皇兄说话不好听，但每次都会考虑到自己安危的…… 第352章 确定要进城 顾聿知对于自己的皇兄，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谢长史等人先是一愣，随即对视一眼，脸上的神色都轻松了不少。 是啊，皇上既然将小殿下安排来江南，肯定也是有别的安排的。 谢长史摸了摸胡子，想着这段时间京中的情况，忽然轻声道：“齐国公。” 顾聿知眨眨眼啊，一脸疑惑的看过去，齐国公？ 那不是齐世子和齐侍卫的父亲嘛？ 谢长史忽然说齐国公做什么？ 谢长史蹲下身轻声道：“少爷可还记得，京中传回来消息，说是齐国公因旧伤复发，一直在府中静养，没有去上朝的事情？” 顾聿知点点头。 他得知这个消息后，就派人去给齐侍卫说了声，齐侍卫那边说是已经去信了，但是他还没等到齐侍卫的消息，就已经出发来江南了。 顾聿知转了转圆溜溜的大眼睛，忽然道：“谢管家，你的意思是，齐国公就是兄长的后手？” 但蒋康明他们都没说，京中有大军开拔啊。 就连他们这三百精兵都害怕引起众人注意，而分批出城。 皇兄该怎么安排大军出发前来支援惠州呢？ 他挠挠头，感觉自己怎么都想不明白。 谢长史回想着之前和皇上相处的那些细节，再结合齐国公养伤的时间，谢长史忽然瞪圆了眼睛。 他垂眸看了眼顾聿知，低声道：“少爷，小的有一个猜测……” 霍先生忽然也开了口：“谢管家，不如我们同时说，看看我们的想法是否一致？” 谢长史点点头，轻声道：“一、二、三！岭南！” 霍先生异口同声道：“岭南！” 两人相视一笑，对于齐国公的去处，两人已经确定了。 顾聿知看一眼谢长史，又看一眼霍先生，鼓着脸哼了声。 他一手拽着一个，轻声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快和我说说！” 这些大人真是的，说话说一半。 真讨厌！ 谢长史本想说现在该怎么办，但看小殿下这着急忙慌的样子，蹲下身轻声解释：“少爷也知道，齐国公出身岭南，岭南形势稳定后，齐国公便受诏进京，被先帝封为齐国公。” 岭南的局势稳定，可以说基本都是齐国公的功劳，先帝在那个时候让齐国公进京，很大原因是因为害怕功高盖主。 而齐国公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被受封为齐国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交兵符，安安心心在京中当个闲人。 也许是因为齐国公的识时务，先皇才会将齐国公安排进巡城兵马司。 谢长史暗下心底这些有点大不敬的想法，低声道：“现在岭南驻军的将军，原本就是齐国公的心腹。若是齐国公带着皇上的谕旨前往岭南，岭南驻军肯定会义不容辞的。” 顾聿知眼睛一亮，觉得谢长史说的很有道理哎。 楚王兄现在的注意力肯定都在京城之中，绝对想不到齐国公已经早早出发去了岭南。 顾聿知脸色忽然一变：“谢管家，霍先生，我们都能想到齐国公的旧病复发很有可能是假的，那楚……” 他咬了咬牙：“他也很有可能猜到！若是他猜到了，齐世子就危险了！” 楚王兄一旦猜到齐国公去了岭南，绝对不会再这样只是围困惠州，而是直接将惠州占领了。 谢长史轻叹一声：“少爷，您认为我们现在该如何？是进城，还是在外安营扎寨？如果进城的话，我们该从哪个门进？” 虽说每个门都是一千水师守着，但每个城门外的情况不同，和江州的远近也不同，他们自然是要分析出最容易攻进去的城门才可以。 顾聿知鼓了鼓脸，下意识抬头看向霍先生，却见霍先生好似没察觉到自己的为难似的，只背着手盯着官道上的那些人。 他嘟着嘴轻轻哼了声，这才垂着头认认真真思考，好一会儿才道：“我们要进城。” 他们已经没有补给了，顾忌着水师不敢打猎，不敢生火，所以肯定还是要进城的。 顾聿知挠挠头，转头看向章侍卫：“章侍卫，惠州的舆图有嘛？” 他要看看舆图，才能知道到底从哪个门进去。 还有就是，他们最好和齐世子取得联系，然后里应外合，以最快的速度取得战斗的胜利。 或者问问齐世子有没有办法，能让他们悄悄进城。 在齐国公回来之前，最好不要引得楚王兄凶性大发。 蒋康明在听到顾聿知说要看舆图的时候，木然的神色扫了他一眼，显然有些意外，闻王这么小，竟会看舆图。 舆图拿出来，众人借着月光辨认了好长一段时间，顾聿知才指着舆图上一处地方道：“如果要攻入，我们就从安宁门进去。” “安宁门正是紧挨着我们这边山路的城门，城墙外就是护城河，有吊桥。” 顾聿知想了想接着道：“我想，安宁门这处，水师们安营扎寨的地方，就在这片山林之中。” 他抬头看向霍先生，眼睛亮晶晶的道：“我们可以偷袭。” 山林之中作战，显然最适合偷袭了。 霍先生满脸笑意，肯定的道：“少爷所想的，正是小的所想的，只是少爷，还差一点……” 顾聿知举起小手，声音稍稍拔高了一点点：“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应该先和齐世子取得联系！” 他手臂向上举着，露出一节手腕，原本还沉睡着的小白蛇猛地竖起了身子，竖着的金瞳在这黑暗之中显得有些明亮。 它转头盯着顾聿知，吐了吐信子，显然有些不满顾聿知打扰到自己。 顾聿知却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小白蛇的七寸，拽着它使劲晃了晃：“我们有小白，我们可以让小白去送信！” 他晃了晃小白，冲着它嘻嘻笑着：“小白，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要怎么给齐世子送信吧？” 小白被他晃得头晕眼花，信子歪歪斜斜的吐了出来，金瞳疯狂的眨着。 但是它七寸被顾聿知捏着，就是想反抗都反抗不了。 还是霍先生出声解救它：“少爷，您再晃，小白就要被您晃死了……” 第353章 小白送信 顾聿知看着眼睛都已经闭上了的小白，讪讪的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小白的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龇着牙嘻嘻笑了下，戳了戳小白的额头：“小白小白，你到底会不会送信啊？” 小白的金瞳眨也不眨的看着他，随即将头偏向了一边，满脸的傲娇。 顾聿知想了想，轻声诱惑道：“小白，你要是帮我把齐世子的消息带出来，我就让霍先生给你烤肉！” 烤肉两个字一出，小白的头瞬间就转了过来，激动的尾巴都蜷缩了起来，紧紧缠着顾聿知的手腕。 顾聿知继续诱哄道：“可以给你吃一整只肥兔子！”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虽然惠州不知道被围困了多少日，但它本身就是繁华之地，应该还有肥兔子吧！ 小白小小的脑子全都被肥兔子给占领了，用头拱了拱顾聿知的手腕，意思很明显，它会送信，也保证自己一定会将那个什么齐世子的信带回来。 顾聿知一见它这样就明白了，忙将舆图拿了出来：“小白你记住，这里就是这里，知府衙门，你进去后要找的就是这里。” 小白的整颗脑袋似乎都要趴到舆图上了，好一会后才重新抬起了头，嘶嘶的吐着信子。 顾聿知见状将章侍卫叫了过来：“章侍卫，你快和小白说一下齐世子的长相。” 小白聪明着呢，能记住知府衙门的位置，肯定也能找到齐世子。 章侍卫有些狐疑，这一条小蛇真的这么通人性？ 但现在四大城门皆被水师把守，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章侍卫想了想道：“小白可还记得齐侍卫？齐世子和齐侍卫长相很相似，只是更儒雅一些，个子稍微矮一些，身型则偏瘦……” 章侍卫生怕小白找不到齐世子，还要喋喋不休的说，小白却转头咬着谢长史已经写好的信，身子一扭，飞快游走了。 章侍卫轻轻的哎了两声，就见小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蒋康明等人是从金州一路跟着顾聿知到惠州的，这一路上大家都是在赶路，他们还真没见过小白。 就在小白露出来的时候，蒋康明真是被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劈手去夺，结果就看到小殿下捏着那小白蛇，还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 蒋康明本来以为这已经很让人惊奇了，却不想转眼还有更让人惊讶的。 他们竟然还让那小白蛇去送信！ 蒋康明木然的神色中总算是透出几分不一样的神情。 不过好在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暗了，谁也看不到他的这丁点变化。 小白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后，顾聿知这才轻声道：“霍先生，蒋侍卫，安排侍卫们分散扎营。” 他揉了揉自己已经咕噜噜叫的肚子：“大家就近采摘些野果果腹，再将就这最后一顿，等进了惠州城就好了。” 顾聿知瘪了瘪嘴。 进了惠州城到底能不能好，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比现在更差。 侍卫们零零散散的分散开，但不管怎么分散，顾聿知始终在众人的保护圈内。 不管敌人是从哪方面攻过来，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发现，也能第一时间保护闻王。 顾聿知简单吃了两个果子，就找了个树枝躺着睡着了。 从还没到江南开始，山路崎岖狭小，他们早就弃了马车，轻装赶路，这一路上晚上顾聿知都是这么休息的。 一开始的确很不习惯，稍微睡熟一点就会从树上掉下来，但现在就不会了。 他学着霍先生的样子，哪怕是睡着了，也会努力留着一根神经，让自己保持清醒。 黎明之前，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月亮好像也预感到了什么一样，躲进了云层之中，狂风大作，官道上的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 小白扭着身躯游了过来，搜寻着顾聿知的身形，好一会儿后才游到了顾聿知的身上，熟门熟路的爬到他的脸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顾聿知的脸。 顾聿知很熟练的挥了挥手，嘟囔了句：“小白，你别闹了。” 小白两个字一出，顾聿知闭着的眼睛动了动，随后猛地睁开了眼睛，抓着树干坐了起来。 他轻声道：“小白？” 他起身的瞬间，小白从他的脸上掉到了他的腿上，正有些晕晕乎乎的，听见他的声音，又赶紧往上爬，盘在他的肩膀上，嘶嘶的吐着信子。 “小白，你见到齐世子了没有？将信送到了嘛？” 他说着抓着摸黑抓住小白的身子，在它身上摸了下，就摸到他的头上绑了一根绳子。 顾聿知将绳子解下，正要去找霍先生他们，就听树下霍先生的声音响起：“少爷，可是小白回来了？” 风声呜呜，霍先生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声调变得细细碎碎的，有点点渗人。 顾聿知下意识摩挲了下胳膊，随后猛地跳了下去，被霍先生牢牢接住。 他扬了扬手中的纸条：“齐世子的回信。” 顾聿知抬眸看了眼天空，鼓着脸道：“这么黑，我们看不清楚呢。” 就算是官道上没有水师，他们也不敢在这样的大风天点火，若是引发了山火，不仅是这一片的山脉遭殃，城外百姓也会流离失所的。 霍先生说过，以前和北狄打仗最惨烈的一次，北狄人就是利用山火攻进全州的。 谢长史也走了过来，招呼着几个侍卫，以顾聿知为中心，围了好几个圈，确定风吹不进来啊，火捻子的星星之火也传不出去后，他才小心翼翼吹了吹火捻子。 借着这点点亮光，谢长史费力辨认着纸条上的消息：“寅时末刻，见安宁门开，动手。” 谢长史很快将火捻子收了起来：“少爷，这纸条上的的确是齐世子的字迹。” 皇上还为太子时，两人同为幕僚，自然清楚齐世子的字迹到底是什么样的。 原本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但谁也没想到，小白竟真的找到了齐世子，并带回了回信。 随着谢长史的话音落下，众人齐齐抬头望向天空，黑云压城，连一颗星星都瞧不见，寅时末刻，还有多久？ 第354章 安宁门开 顾聿知低声重复了着：“见安宁门开……” 他摆摆手，一副你们不用担心的样子：“齐世子既然说了，是见安宁门开，那我们就悄悄的围过去，等安宁门开了后，我们马上动手偷袭就好了呀！” 不知道时辰有什么关系，只要看到吊桥降下来就好了啊。 谢长史等人面面相觑，随后都无声笑了起来。 殿下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既然已经收到了回信，众人立马拔营，悄无声息向着安宁门的方向靠近。 作为常年在外征战的霍先生，把控着整个队伍的前进方向和速度，计算着距离，在距离安宁门不远不近的地方悄悄蹲了下来。 他身后的人看不清什么情况，但见霍先生蹲下，他们也就蹲了下来，狭小的山道上堆满了人。 所有人都放缓了呼吸，哪怕是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也努力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等了多久，鹤唳的风声中好像夹杂着吊桥被放下来的酸涩摩擦声，顾聿知猛地就站了起来，随即反应过来，又猛地蹲了下来。 没一会儿，透过层层的树林和杂草，众人看见了城门口亮起的点点火光。 顾聿知下意识攥紧了旁边谢长史的衣角：“门开了，我们现在就动手吗？” 霍先生也转过了头来，点头道：“章侍卫，蒋侍卫，你们安排一下，以十人为一小队，分散前行，注意隐蔽。” 注意隐蔽的意思不仅仅是让他们注意自己，还要注意等会偷袭时不要被对方发现了。 能减少伤亡就减少伤亡，毕竟他们这些精兵没一个就少一个。 章侍卫和蒋侍卫异口同声道：“是。” 两人快速往后退去，悄无声息安排着，没一会儿，顾聿知身边的这些侍卫们都发分散开了。 顾聿知稍稍站直了点身体，努力往下看去，隐约可见吊桥上站着一个人，手持火把，孤零零一人站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偶尔好像有说话声，顺着风声传了过来。 霍先生计算着时间，时不时带着顾聿知往前推进。 而城门外的情形也越来越清楚了。 因着对方只有一人，这边水师下去的人并不多，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没有举火把，看样子应该是领头人，他手舞足蹈的，隔着这么远，顾聿知都能察觉到他兴奋的情绪。 谢长史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低声道：“我倒是没想到，齐世子竟然孤身一人下了吊桥。” 顾聿知再也没忍住站了起来，看着那拿着火把的身影，眼睛微微放光：“这就是齐世子啊。” 看起来的确很瘦，烈烈雄风吹过，齐世子身上的衣裳随风摆动，整个人好像都会被风吹走一样。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有些担心道：“齐世子就一个人下来，水师的人若是发狠将他掳走怎么办？” 楚王兄围城不就是为了齐世子嘛。 这种紧要关头，他怎么会出来？ 顾聿知有些不明白，又跟着霍先生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而就在这时，顾聿知已经能够闻见风声中夹杂着的血腥味了，而身边也时不时会看到一两个被一刀割喉的水师。 他明白，他们已经快到安宁门城外了。 安宁城门外，齐承钧正笑眯眯看着面前的游击将军：“刘将军，你我都是为皇上办事的，您可知您今日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 刘将军面不改色道：“齐大人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等只是平民百姓，围在这里不过是看不惯齐大人愚弄百姓罢了。” 刘将军勾唇一笑，眼底带着点势在必得的疯狂：“我很佩服齐大人的胆量，在这个时候还敢独自下城门。” 他抬眸看了眼漆黑一片的城墙：“城墙上全是弓箭手吧？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是不是害怕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你完全没必要这样，因为对付你们这些守城军，只需要我们这些人就行了。” 在刘将军的眼里，这些守城军从未经历过战争，最多的不过就是维持一下城中的秩序，哪里能和他们这些日日训练的水师相比。 齐承钧不着痕迹看了眼不远处一片漆黑的山林，不知道闻王殿下他们是否已经动手了，如果动手了，那他们又伤了这些人多少？ 最重要的是，不知闻王殿下带了多少人来，能够突破这一千人的包围。 齐承钧的心跳微微有些快。 他轻舒一口气，正要说话，就听刘将军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将军，有敌袭！” 刘将军瞬间转过了头去，神色微凛，大踏步往前两步，却又很快反应过来：“不好，上当了！” 再转头，吊桥上哪里还有齐承钧的影子。 齐承钧隐藏在众侍卫身后，没有言语，只是往上高举着火把三次，原本一片漆黑的城墙上忽然射下弓箭。 刘将军早有准备，边抵抗边指挥着侍卫们往后退。 等他们撤出射箭范围，城墙上的侍卫们便收起了弓箭，再次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而齐承钧则微微一扬手，冷漠道：“杀！” 一时间，齐承钧身边的侍卫、暗卫都如同老鹰一般朝着刘将军等人飞扑了过去。 局势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直到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刘将军才明白，对方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守城军！ 他面目狰狞嘶吼道：“放信号！” 他长刀挥舞出去，暗卫挥刀接住，铁器剧烈的碰撞激发出火花，刘将军想也没想一脚踢了过去，却不想斜上方忽然斜插了一柄长枪，刘将军不敢恋战，撤回长刀，飞快往后退。 命令已经下达下去了，但信号弹却迟迟没有燃放，刘将军就知道事情坏了。 “你们偷袭我们！” 刘将军咬着牙往身后跑，只要进了山林，这些侍卫想要奈何他们就不容易了。 但事与愿违，山上的那些水师，已经被章侍卫等人一点一点逼着下了山。 原本是狩猎者身份的刘将军等人，已经逐渐被齐承钧和顾聿知的人包围了起来，而包围圈还在不断缩小。 顾聿知也终于下了山。 他抽出腰间的软剑，毫不犹豫加入了战争…… 第355章 安宁门外的战争 这是顾聿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上战场。 哪怕是他已经做了一路的准备，当战争真的来临时，他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慌。 看着相同的面容，顾聿知紧抿着双唇。 这些人不是北狄人，都是桑朝的官兵，楚王兄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可不断冲撞的场面让顾聿知不得不停止这些没有意义的想法，他翻身上马，高举着软剑。 不管他怎么想，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他们的人平安，保证惠州百姓平安！ 顾聿知稚嫩的声音在安宁门外响起：“结鱼鳞阵！” 原本散乱的精兵们动作很快变得有秩序了起来。 章侍卫和蒋康明带着各自的人，按照预定的位置站好，这一路上演练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阵法，终于变成了现实。 沙盘上的那些作战方式就像是图画一般在顾聿知的脑海之中重现。 他们扬着手中的刀剑，无声的朝前走了一步，几百人的阵法，气势却好像是上千人一样骇人。 刘将军等人怎么都没想到，本来占尽了上风的他们，竟然会被对方给包围了。 他有些慌乱的转了个圈，这才发现他们的人竟不知不觉就少了很多。 刘将军看着这已经结成阵型的敌人，浑身胆寒。 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这些人不是他们所追击的水寇山匪，而是官兵，并且是作战经验比他们丰富的官兵！ 顾聿知的身份呼之欲出…… 战争还没开始，就已经让刘将军等人露了怯。 但他别无选择，只得也举起长刀，努力安抚着手底下人的有些慌乱的情绪：“儿郎们！大好前程还在等着我们，随着我一起杀出重围！”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人数上就是占优势，最重要的是，其他几个城门还都守着他们的人。 只要有一人冲出包围圈，那他们就有救了！ 刘将军看着面前这些进退有度的战士们，眼眶都泛了红，心底也说不上后悔不后悔的，毕竟路都是自己选的。 跟着楚王说不定能混个从龙之功，但若是终于皇上，江南一带太平了这么些年，他们这些军人根本没有机会上战场，更别说立军功了。 难道要在游击将军这个位置上一直待到老？ 最重要的是，他们早就被楚王的银子给喂肥了，这个时候就算是想独善其身也不可能了！ 刘将军想明白这一点，看着顾聿知的眼神又坚定了不少！ 若是他能活捉闻王，楚王殿下一定会奖赏自己的！ 顾聿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识破，就算是知道了，也没空去想别的，他牵着缰绳，站在马背上，高举着软剑，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冲！”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整个队伍有序前进，他们的人很有默契的保持着安静，厮杀的声音都显得那么的低沉。 包围圈被一点一点的压缩，不管是齐承钧带来的人，还是那几百精兵，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势必要将安宁门外所有的水师歼灭在这里。 不能放一个漏网之鱼出去！ 顾聿知重新骑在马上，在整个战场上游走，看着那些飞溅的血，他的小脸绷的很紧，察觉到他们的人处于劣势后，他再次扬声道：“换鹤翼阵！” 原本被冲散了的阵型很快又重新集结好了，包围圈再次被缩小。 而顾聿知这时也终于跳下了马车，挥着软剑加入到了战争之中。 对敌时，顾聿知满脑子都是和霍先生对招的场景，一招一式，都是杀人的方式。 但再怎么样，顾聿知都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和成人对战力气不敌，对战到后面虎口都裂开了。 一开始他还强忍着痛，到最后所有的痛都好像变得麻木了起来，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 刀剑相撞的声音，伤者的哀嚎声，全都淹没在呼呼的风声之中。 霍先生和章侍卫一直护在顾聿知的身边，但除非是危及到顾聿知的生命，否则两人绝对不会出手相帮。 殿下要成长，以后还要面对更凶残的北狄人，他们就不能心软。 火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熄灭了，风声依旧，顾聿知鼻腔充斥着血腥的味道，他满脸的血污，已经力竭到连软剑都举起不起来了，半跪在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气。 而这时他才发现，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而游击将军刘将军已经被章侍卫俘虏了。 整个吊桥前倒下的全是尸体，有水师的，也有他们的，血几乎将整片地都染红了…… 顾聿知眼神呆滞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庆幸，对战的时候天色不明，否则他真的不能确定自己能否举得起长剑。 那些利器劈入人骨头的声音，受伤之人惨叫的声音，不停在顾聿知脑海之中回荡。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义上理解了霍先生话里的意思。 战争是残酷的。 不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两次刺杀，更不是他以为的只要他们的人武功高，只要阵法好，就能战无不胜的…… 顾聿知抬头看了眼，看了已经升起来的太阳，它的周围泛着淡淡的光晕，很快又被乌云给掩盖住了。 他眼前一黑，重重倒了下去。 “殿下！” 谢长史一着急，直接喊出了他的身份。 齐承钧心里咯噔一声，忙走了过来：“谢长史。” 谢长史已经弯腰将顾聿知给抱了起来，根本没时间寒暄，低吼道：“殿下现在必须要休息。” 将近一个时辰的作战，就连他们这些成年人都受不了，何况是殿下这样一个孩子！ 齐世子早就知道顾聿知会来，也知道顾聿知从漠北过来，是隐瞒着行踪的，所以他专门在城门内安排了一辆马车候着，这个时候正好派上作用。 谢长史和秦院判护着顾聿知上了马车，章侍卫和霍先生则留在了这边，指挥着人打扫战场，押送着被俘虏的水师进城。 一个时辰后，安宁门外的所有尸体伴随着染红的土壤一起被掩埋，随着安宁门的城门关闭，这里再次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356章 齐承钧的异想天开 马夫将顾聿知直接拉到了齐府，秦院判仔细把脉后才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闲适多了：“殿下没事，就是力竭了。” 顾聿知的外衣已经被褪了下来，亵衣上有不少伤口，秦院判边指挥着人药童去买药，边先给顾聿知止血。 等齐承钧处理好外面的事情回到齐府时，秦院判已经给顾聿知的外伤都处理好了。 齐承钧仔细问了下秦院判顾聿知的伤情，得知顾聿知只是力竭，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谢长史，脸上带着笑：“谢长史，一别好几年，你变了不少啊。” 当年两人同为太子幕僚的时候，齐承钧就很不喜欢和谢长史打交道，毕竟这家伙盯着人看，不笑的时候就觉得有点阴沉。 但现在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整个人的气场好像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谢长史捋了捋胡子，笑着看向齐承钧：“齐世子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这样丰神俊朗。” 齐承钧心底哎呦一声，这谢长史竟然也会恭维人了。 他还以为谢长史这家伙一开口就知道讽刺人呢。 齐承钧一垂眸就看到谢长史看向顾聿知的眼神，看来小殿下才是那个让谢长史改变的人。 想到现在已经成为漠北军一员的那个蠢弟弟，齐承钧对顾聿知就更好奇了。 他引着谢长史去到外间说话，一落座，谢长史就低声道：“楚王怎么回事，围着惠州是想做什么？他难道就不怕有人将消息传递出去？” 齐承钧微微一笑：“楚王此人极度刚愎自用，认定江南是他的封地，他能掌控这里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说到这，齐承钧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过，楚王的确是有这样自负的本事的。” 他经营惠州这么久了，惠州城内还是有不少楚王的探子。 不然上次围在他府外的人也不会那么多，更别说后来还有人刺杀了。 谢长史沉默片刻道：“那楚王围着惠州，是何用意？” 总不能就是为了让齐承钧求饶吧？ 若是这一切那个，还不如直接带兵打进来呢，反正惠州城内还有楚王的内应。 听到这话，齐承钧的神色才彻底冷了下来：“是因为我父亲。” 谢长史瞳孔微缩：“齐国公？” 他深吸一口气道：“现在都是自己人，我问你，你不要隐瞒。齐国公是不是去岭南了？” 齐承钧微微挑眉，随即轻笑出声：“连你都猜到了。” 他喝了口茶：“楚王也猜到了，所以才会让人围着惠州，就是为了利用我，利用惠州百姓，牵制我。” 齐国公一人前往岭南的速度很快，但去了之后调兵遣将，再加上大军开拔的速度肯定比不上一人疾行…… 齐承钧其实也不知道他父亲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一听这话，谢长史的神色也凝重了不少：“楚王既然知道了齐国公去岭南，就绝对不会只是往围着惠州这么简单。” 他猛地站了起来：“楚王很有可能会在半路伏击齐国公！” 伏击的理由简直就是送到楚王手中的！ 齐国公虽是奉命调兵遣将，但皇上不可能因为这事给圣旨，而齐国公也不可能将皇上的谕旨展示给楚王看。 楚王完全可以倒打一耙，说齐国公别有用心，私自调兵，再来个担心皇上安危，挥兵北上，所有的一切都名正言顺了！ 谢长史闭了闭眼：“惠州也是交通要道，你们这段时间有没有察觉到楚王调兵遣将？” 谢长史想到的，齐承钧显然也已经想到了，只是当别人在说这事的时候，这些猜测变成现实的可能性就更高了些。 他微微摇头，脸色泛白：“惠州虽也是江南地带，但惠州和运河之间隔着一座山。楚王想要绕过我调兵，我根本看不到。” 也许这才是楚王围惠州而不攻的真正原因！ 齐承钧深叹一口气，招呼着甲一将东西拿来，递给谢长史低声道：“我已经查明了，楚王的私兵，就养在后湖中心的那座岛屿上。” 既然是私兵，那楚王就不敢轻易让这些人面世，不管是围困惠州的官兵，还是很有可能去伏击他父亲的官兵，应该都是水师的人。 他低声道：“若是楚王派水师去伏击我父亲，那么现在水师肯定没什么人在。我想，现在可真是个好时候。” 谢长史眉心一跳，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什么好时候！ 自然是灭了楚王私兵的好时候！ 谢长史低声怒斥道：“你疯了！惠州才多少人？殿下才带来了多少人？” 他简直要被齐承钧这个疯狂的想法吓死了：“今日凌晨安宁门一战，我们损伤了多少人？就算皇上的亲卫以一敌百，面对那些私兵，也是螳臂当车！” 那真是老虎嘴里拔牙，自寻死路！ 齐承钧自然也知道这事很难，但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他不想错过。 他看向谢长史，指了指里面守着的霍先生：“霍先生不是来了嘛？” 谢长史微微摇头道：“你真的是魔怔了！霍先生就算是战神也不可能用几百人去击毙几万人！” “更何况霍先生熟悉的战场是漠北，对于水战一窍不通，你让霍先生怎么作战？” 若非如此，皇上也不可能让齐国公远去岭南调兵。 毕竟比起江南水师来说，岭南的水师水上作战的经验更为丰富。 岭南的水师可都是出过海的！ 海上的情况不比运河的复杂？ 齐承钧也知道自己异想天开，但机会千载难逢，真的是错过就错过了。 他右手握成拳，猛地砸了下桌子，砸的桌上的茶杯都跟着跳了一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里间的顾聿知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了陌生的床帏，眨眨眼，就听舒小涵道：“醒了醒了，可真是吓死我了！” 安宁门外战争的时候，舒小涵害怕的全身发抖，全程紧闭着眼睛，但就算是这样，那些厮杀的声音还是不断传入舒小涵的脑海中。 战争结束后，她都还来不及多想什么，顾聿知就昏迷了，简直要把人吓死！ 第357章 这么好哄的吗? 顾聿知没说话，眼睛却滴溜溜的转，隐约可以听见外间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竖起耳朵努力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楚他们说的什么，甚至连是谁的声音都听不真切。 顾聿知嘟了嘟嘴，本来是想要起来的，但他脱力的厉害，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巴巴的盯着床帏。 舒小涵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顾聿知说话，也没等到他起身，一时间满脑子都是不好的想法。 在文修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把拽住了文修竹的袖子：“文修竹！小王爷咋不说话？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顾聿知转过眼睛，直勾勾看着舒小涵，眼神带了点委屈，在文修竹没来得及开口便，他无声道：“舒老师，我好着呢。” 文修竹一开始也被舒小涵这大开的脑洞吓了一跳，听到顾聿知的声音才松了口气。 他狠狠瞪了眼舒小涵，甩开她的手道：“殿下，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聿知瘪着嘴感受了下：“肚子饿，浑身没力气，身上有些地方还有点疼，除了这些，没别的了。”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饿，哪怕是在宫中最不受宠的时候，他都没有挨过饿。 他鼓着脸，满眼的委屈。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但整个房间明显已经天光大亮。 外间谈话的人可能是谢长史，就是不知道秦院判去什么地方了。 该不会在给自己熬药吧？ 顾聿知瘪着嘴，觉得更委屈了。 他都还没用膳，就要先吃药了，这世间最惨的王爷就是他了！ 顾聿知满脑子可怜兮兮的想法，小模样看的舒小涵和文修竹心疼不已。 要怪就只能怪他们两个人是灵魂体，现在除了陪在顾聿知身边，别的什么事都做不了。 文修竹只能轻声安慰：“殿下身上有些地方疼是受伤的缘故，秦院判已经给殿下上过药了。” 顾聿知睡着的时候，舒小涵和文修竹两人都有些担心，听着秦院判说他只是脱力，两人才放下心来。 顾聿知哦了声，想翻身都没力气，只能嘟着嘴叹了口气，很是惆怅的样子。 在外间的霍先生忽然抬手，谢长史和齐承钧二人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都闭上了嘴巴。 他起身进了屋，就见小殿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自己的眼神格外可怜。 霍先生勾起唇角：“殿下可有什么不舒服。” 顾聿知眨巴眨巴大眼睛，用气声道：“霍先生，我真的好饿啊！” 霍先生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殿下自晕倒到现在晌午都已经过去了，算起来已经一天一夜都没吃过东西了，更何况中间还经历了一场战斗，不饿才怪。 霍先生忙出去让人准备，谢长史和齐承钧也走了进来，帮着顾聿知半坐了起来。 顾聿知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齐承钧，过了好一会儿才咧着嘴笑了。 章侍卫形容的很对，果然是和齐侍卫长得很像，就是两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他想象不出来，齐世子这么温润气质的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能够让大内排行第三的高手齐侍卫服服帖帖的。 齐承钧见他一脸好奇的模样，上前打招呼，和齐侍卫略微有些大的嗓门相比，齐承钧的声音也是清朗的。 他屈膝半跪着：“臣，齐承钧，参见闻王殿下。多谢殿下不远万里，前来解围。” 顾聿知笑得眼睛弯弯的，看着齐承钧的脸，总有一种很亲切的样子：“齐世子快起来吧。齐侍卫之前总是和我提起你，担心你在惠州的情况。” 到了惠州后，顾聿知才知道这里的情况到底有多危急，那些信上冷冰冰的信息忽然全都真实的展现在自己面前，这让顾聿知越发崇拜齐世子。 他在惠州这样的地方待了一年多哎！ 要是自己的话，只怕早就被楚王兄打死了…… 谢长史和齐承钧都能看的出来，顾聿知这会儿的状态不是很好，两人谁也没开口多说什么，直到霍先生拿过来饭菜。 顾聿知一点一点吃完，原本已经前胸贴后背的肚子终于鼓了起来，他这才满足的鼓起了脸。 消失的力气在这一刻好像也都回归了，他终于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嘻嘻笑着：“好满足啊。” 这段时间赶路，就算驻扎营地，篝火煮的也是最简单的肉粥，能有点盐味就不错了，别说享受了，能吃饱就就不错了。 这顿饭是这快一个月时间以来的第一顿正常饭，顾聿知竟然吃出了比徐嬷嬷手艺还好的感觉。 齐承钧看着顾聿知的这个小模样，忍不住笑道：“殿下满意就好。” 谢长史伺候着顾聿知将衣服穿好，低声道：“秦院判正在给殿下熬药。” 果然是这样！ 顾聿知鼓着脸道：“我就是些外伤，有什么好熬药的。” 他大眼睛一转，拽着谢长史的袖子，眼巴巴看着他：“谢长史，你快去和秦院判说，就说我醒了，我没事啦！” 为了证明自己的力气渐渐恢复了，顾聿知还专门蹦跶了一下，眼睛亮晶晶道：“你看你看，是不是没事了？” 忽略顾聿知因为疼痛而不自觉抽搐的嘴角，看起来还真像是没事了一样。 谢长史和齐承钧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有些无奈。 齐承钧在这一瞬间，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弟弟总是会在信中提及和小殿下的相处了。 闻王和身边人相处起来没有架子，让人忍不住宠爱，但却也不会让人因为他的年龄而轻贱他。 今日凌晨，指挥战斗的声音虽稚嫩却坚定，在那样的情况下，竟带着鼓舞人心的感觉。 顾聿知给齐承钧的初印象自然很好。 而现在，看着这个很信任谢长史，又惧怕秦院判药汁的小殿下，齐承钧觉得闻王殿下一下就鲜活了起来。 他笑眯眯正要劝说，就听谢长史低声道：“臣让赵侍卫去给您买蜜饯了，可以让您多吃一个。” 顾聿知眼睛一亮，攥着谢长史袖子的手猛地松开：“真的吗？” 齐承钧眨眨眼，这么好哄的吗？ 第358章 蜜饯争宠 谢长史笑眯眯道：“这是自然的。臣什么时候骗过您？” 顾聿知歪着头努力想了想，这才嘻嘻笑着点头：“看在谢长史给我买蜜饯的份上，我等会就老老实实的喝药吧。” 他吐了吐舌头，打定主意不能告诉谢长史，自己是不想听秦院判的唠叨，所以哪怕就是没有蜜饯，他也也会乖乖喝药的。 顾聿知十分机灵的看了眼谢长史，见他没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这才抿着唇偷偷笑了起来。 几人一同到外间，谢长史简单将他之前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下，听的顾聿知眼睛都瞪圆了。 齐国公果然去岭南调兵了。 齐国公很有可能在路上和江南水师遇到了。 楚王兄很有可能利用这个机会名正言顺的挥兵北上…… 如果他们猜测的都是真的，那现在的形势岂不是对他们很不利？ 顾聿知鼓着脸，正想问谢长史下一步的计划时，秦院判端着药汁进门了。 他鼻尖微微耸动了下，明明隔的那么远，但他就是觉得那苦药汁的味道顺着风就飘向了自己。 他心里狠狠呸了几口，鼓着脸看向谢长史，意思很简单，要蜜饯。 谢长史正要让人去找赵侍卫，却不想秦院判将药汁放下后，就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小包油纸：“殿下，这是臣让药童在城里买的，据说是惠州这边最好吃的蜜饯铺子，您等会喝了药尝一尝。” 看着秦院判一点一点将油纸打开，展露出里面的蜜饯，顾聿知不由就吞了口口水。 不用秦院判说，顾聿知端起药汁咕噜咕噜一口就喝掉了，还学着齐侍卫他们喝完酒，将酒碗翻过来让秦院判看一眼，自己真的是喝的干干净净了。 秦院判笑眯眯将整包油纸都递了过去，示意让顾聿知自己选一个，他也没选，拿起一颗就放在了嘴里，随即满足的点了点头。 惠州的蜜饯偏甜一些，但是不是那种会腻的甜，而且还很软，吃起来也很舒服。 一旁的谢长史却被秦院判的这个操作给气到简直不想看他。 秦院判去出去这间房的时候，明明就听见了自己让人去买蜜饯的事情，结果他还偷偷派人去！ 偷偷派人去就算了，竟然还趁着殿下喝药前拿出来！ 这简直就是耍阴招嘛！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长史微张着嘴，几乎是咬着后牙槽道：“我还真是没看出来啊，秦院判你这么勤快。” 秦院判赢了一局，自然不会和这个输者计较，收起药汁碗，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都是为了殿下，自然要勤快些的好。” 谢长史冷笑一声，等秦院判离开后，他才很笃定道：“殿下等会也可以尝尝臣买的蜜饯，和秦院判的肯定味道不同。” 还有蜜饯吃？ 虽然顾聿知知道自己不应该多吃，他真的没办法拒绝这种甜甜的东西啊！ 他每天就多吃一个，肯定不会有事的！ 顾聿知伸长脖子往门外看了眼，见秦院判已经走远了，这才冲着谢长史笑得开心，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呀好呀！” 他眼睛一转，小声嘀咕着：“不过谢长史，你也要像秦院判那样，帮我把蜜饯管着哦。不然我害怕我忍不住，一下子就全吃光了。” 谢长史满脸笑容，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好，臣帮殿下保管着。” 两人就蜜饯的事情说了小半天，一点也看不出来之前的着急模样，让旁边安安静静等着的齐承钧很是诧异。 这就是闻王殿下和他的随从们相处的方式？ 这种方式君不君，臣不臣的…… 要没有今早的那一幕，齐承钧肯定会担心顾聿知这样，能否镇得住他的随从们，但现在看来，好像根本不用担心。 君虽幼，但随从们却没有一个人有轻贱之心，可见皇上在挑选人的时候，费了多少心血。 齐承钧按下心中猜测，继续老老实实当个隐形人。 谁知下一瞬，顾聿知就将视线投向了他，招呼着他坐在自己身边，看着齐承钧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崇拜：“齐世子，我听说了你让人扛着棺材治理瘟疫的事情，你都不害怕的吗？” 霍先生说了，每个人都会怕死的，就算是他，每次上战场还是会害怕这就是自己最后一次在战场厮杀了。 不过霍先生说，只要想一想，其实每个人都会死，那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最重要的是，能让自己的死变得有价值，那就不枉来世间走一遭。 顾聿知想，齐世子应该也是和霍先生一样的想法吧。 齐承钧被顾聿知这样直白的眼神盯着，竟然有些飘飘然，下意识就挺直了脊背：“那个时候江南情况很糟，臣抬着棺材，一是为了震慑楚王不让楚王在背后下黑手。” 顾聿知听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江南百姓当时好多流离失所，要不是皇兄派人一路护着送到辛凉，这些人说不定就死在江南了。 这一切都是楚王兄的过错，楚王兄不想让齐世子破坏他的事情，肯定会想要对齐世子暗下杀手的。 齐承钧继续道：“二来也是为了让百姓安心，告诉他们，臣有这个决心，要陪着他们一起将瘟疫治好。”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惠州这样得民心。 “若说不怕，自然是不可能的！” 齐承钧苦笑道：“臣进山庄的时候，正好瞧见有得了瘟疫而死的人，他们全身肌肤溃烂，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臣当时就在想，若是臣最后没有成功，岂不是也要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顾聿知知道瘟疫可怕，但却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细节。 他真的不知道，原来得了瘟疫的人，会全身肌肤溃烂。 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想一想就觉得好可怕。 齐世子竟然还能在那个山庄，和那些得了瘟疫的犯人同吃同住那么久！ 顾聿知看着齐承钧，由衷道：“齐世子，你真的好厉害呀！” 瘟疫治好后，也不是没人和他说过这些话，但不管是谁说，都没有小殿下说的这么让人心花怒放，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齐承钧压了半天也没压下嘴角，干脆畅快的笑了起来。 第359章 反攻的计划 就在顾聿知准备问齐承钧更多来惠州的事情时，章侍卫忽然神色匆匆进来了。 “殿下。”章侍卫拱了拱手，“殿下，游击将军刘将军招认了。但现在有一个坏消息，他们每日巳时三刻都会互相通信，确认彼此安全。” 他往外看了眼天色：“很显然，现在早已过了巳时三刻。” 章侍卫甚至合理怀疑，那个刘将军就是故意拖到巳时三刻过，让别人知道他们出事，好让别的城门外守着的水师攻打惠州。 章侍卫话音刚落，就听齐府一个侍卫步伐匆匆进门，朝着齐世子行礼：“齐大人，其他三个城门纷纷传回消息，说是围城的水师已经有了动静。” 原本只是围着，不让惠州的百姓进出，以此来威胁齐国公，也是为了让齐承钧为了惠州百姓而妥协。 楚王又不是真的神经病，让整个惠州的百姓给齐承钧一人陪葬。 他要称皇，也是要有百姓支持的。 围城也是想让百姓在失去自由后，对齐承钧的拥戴和爱护，转变成恨。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安宁门出事，一千水师被全歼，其他三门的将士们收起了安营扎寨的东西，在城外已经列好了阵型，同时派人给楚王去了消息。 齐承钧已经开始反抗了，楚王到底是要对惠州动手，还是增派将士，继续围困惠州？ 听到这个消息，齐承钧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微变，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 侍卫一脸凝重重复道：“除安宁门外，其他三门将士们已经有了动静。朱守备已经下令关了所有城门，朱守备让我来请示齐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做？” 齐承钧下意识转头看向顾聿知。 现在闻王来了，惠州的事情，自然不能由他一人做主了。 顾聿知瞪圆了大眼睛，看看齐承钧，又看了眼谢长史，见他们两人都不说话，这才跳了下椅子。 他学着秦院判的样子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忽然歪着头看向齐承钧，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齐世子，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齐承钧虽有些茫然，却也知道，他和楚王的立场不同，就算他敞开惠州城门，邀请楚王进入，楚王也绝对不会留他的性命。 这一仗迟早要打，但他就是不想让惠州百姓跟着遭殃。 顾聿知这两年被谢长史耳濡目染的教授着，自然从齐承钧的这些小表情当中看出了他的纠结。 他上前拽着齐承钧的袖子道：“我觉得，我们可以迎战！” 在齐承钧诧异的眼神中，顾聿知握紧了小拳头，一字一句，格外坚定道：“并且我们还应该在楚王兄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先将这三门的水师清理掉。”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想起了之前谢长史说的话。 江南水师很有可能去围堵齐国公了，这四千将士应该不会有援军。 之前一战因为害怕引起别的城门的注意，所以只有齐承钧的侍卫跟着出了城门，但现在不同了，他们可以动用守城军，自然也可以动用弓箭。 他哼哼道：“反正都被发现了，还不如直接一点开战算了。” 听顾聿知这么说，霍先生很自觉将惠州舆图摆放在方桌上，顾聿知指着其他三个城门道：“霍先生，章侍卫，我们先来看看舆图，确定一下作方案。” 这话自然主要是对霍先生说的。 霍先生看了眼惠州地形，指着其中靠运河的城门道：“这边的城门也是紧靠着山的，而山背后正是运河。” 齐承钧点头应是：“这座山不如安宁门这边的山崎岖，但正是因为这座山的阻挡，水师那边有什么动静，我也发现不了。” 霍先生接过话道：“之前我就说了，水战我并不擅长。惠州城守城军五百人，加上殿下带来的三百精兵，利用战术，自然是可以全歼这三千人的。” 齐承钧满眼不可置信：“霍先生，我们的人加起来也不到一千，而对方是三千……” 就算是以少胜多，也不是这么算的吧？ 更何况守城军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情维持城中秩序，哪里遇到过真正的战斗…… 齐承钧满心担忧，却也知道自己就是个文官，不会作战，听霍先生和闻王殿下的就可以了。 泄气的话，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说。 听到齐承钧的质疑声，霍先生没说话，而是看向了顾聿知，眼含鼓励，显然是让他说出他的想法。 顾聿知这才挠挠头，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指着挨着运河的那个城门道：“玉定门紧挨着山，所以交战的时候我们不能用火攻，但是另外两座城门可以啊。” 他的小手分别指了下东西两座城门：“这两个城门都是正对着官道的，官道上空无一物，用火攻，也不担心会引发火灾什么的。”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守城军轻点武器，最重要的就是弓箭。” 他看着齐承钧道：“另外，因为安宁门已经安全了，所以齐世子，我们也可以安排人去城外收集些石头回来。” 打仗的武器不仅仅有刀剑，弓箭之类的，石头，树桩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利用的。 守城军的武器不会太多，他们自然是要能节省就节省。 霍先生边听边点头，显然对于顾聿知所做的这些安排比较满意，给了顾聿知一个肯定的眼神后，才接着将整个战术补充完整。 将舆图收起来前，霍先生低声道：“这次，我们要做的是速战速决，所以天一黑，三个城门就要同时动手。” 他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朱守备道：“殿下，我以及朱守备，我们三人一人守一个城门。” 霍先生看向章侍卫：“章侍卫和两百精兵跟着殿下，我这边只需三百守城军即可，剩下一百精兵，两百守城军跟着朱守备。” 他蹲下身，平视着顾聿知：“殿下，您在玉定门可以吗？” 顾聿知点头道：“当然可以了！” 他小脸紧绷着，大眼睛转了转，脑子里已经有了反攻的计划…… 第360章 开战前的美食 顾聿知和章侍卫简单交代了番后，章侍卫和蒋康明就带着人从安宁门这边出了门，在山里寻找着合适的武器。 于此同时，朱守备已经完成了整个城墙的换防，而安宁门城墙上的守城军已经换成了大户人家的家丁，以假乱真，迷惑着其他三门的将士们。 听到霍先生这样的安排，顾聿知才嘻嘻笑了起来：“齐世子，你真的一点也不用担心。看起来我们只有不到一百人，但是惠州城内百姓众多，我们可是有很坚强后盾的！” 霍先生说过的，千万不要小瞧百姓的力量，漠北和北狄交战这么多年，百姓们的功劳也不小。 所以顾聿知已经决定要利用起城中的百姓了。 当然，在正式开战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拿出章侍卫走之前递给自己的，刘将军的认罪书。 “齐世子，我记得你身边的侍卫有皇兄的暗卫。他们应该有和皇兄联络的特殊方式吧，能不能想办法将这个认罪书，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去。” 其实也可以等晚上的战争结束，捉到了其他水师的将领，收集齐证据后一并送到皇兄手中。 但顾聿知想，谢长史说过的，有些事情，多了反而不好。 有这么一个将领站出来指认楚王兄，私自调兵，围困惠州百姓，企图暗杀朝廷重臣就可以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要快！ 趁着楚王兄还没派人增援这边，或者说是楚王兄没办法理会这边的时候，将他的罪行昭告天下！ 这样，皇兄的出兵就名正言顺了！ 齐承钧接过认罪书，眼睛都亮了，显然也明白了顾聿知的意思，扬声道：“甲一！” 甲一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对着顾聿知行礼，随后才道：“齐大人。” 齐承钧将认罪书递了过去：“之前你说因为楚王掐断了惠州和外界的联络，你们没办法和京中取得联系。现在安宁门已开，你赶紧想办法将认罪书送到京城去！” 他定定看着甲一，强调道：“一定要快！” 父亲那边很有可能已经交战，或者即将要交战，但楚王的私兵还没出现。 他和闻王的想法一样，水师这边可能全部出动去围堵父亲，所以水师没有后援来继续围困惠州。 但是若楚王知道这件事，并且猜测到殿下的行踪后，他不可能不调动私兵前来。 二弟在信中可是没少说，楚王有多恨闻王殿下的。 甲一也不耽搁，拿着认罪书就出了门，从安宁门出发，一路快马加鞭。 等将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当后，顾聿知才小小活动了下身体，摸了摸已经瘪下去的肚子，惊呼道：“哎呀，天都快黑了。” 他鼓了鼓脸，总觉得明明没说什么话呀，怎么时间过的这么快。 一想到天黑后，又要开战了，他忙看向齐承钧：“齐世子快点快点，安排好饭菜，让将士们都好好吃顿饭。一定要吃饱，这样等会才有力气反攻。” 齐承钧笑着点头：“臣已经安排下去了。殿下也移步到正厅吧，臣安排了宝玥斋的大厨进府，给殿下做一顿惠州菜。” 二弟说了，殿下总是说以后要走遍桑朝的各个地方，吃遍每个城市的美食。 所以在殿下醒来后，他就已经安排人去宝玥斋请大厨了。 但他那会儿是真没想到，闻王殿下的行动力这么强，说要反攻，一天都不等，今日晚间就行动。 不过想一想这两年漠北的变化，以及辛凉的建设进度，好像也就能够理解了。 顾聿知不知道齐承钧对自己更喜欢了几分，正双眼放光的看着齐承钧，声音都透着欢喜：“齐世子，你说的是真的吗？正宗的惠州菜？” 他才来惠州，当然不知道惠州哪个酒楼的饭菜最好，不过，齐世子在京中时本就是世家子弟，他所推荐的酒楼，应该不会太差吧？ 顾聿知美滋滋道：“齐世子，这个宝玥斋，是惠州最大最好的酒楼嘛？” 真是太可惜了，徐嬷嬷没有跟着来，否则自己喜欢哪一道菜，让徐嬷嬷尝一尝，回去漠北自己也能吃得到。 他眼睛一转，失落可惜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他看来，楚王兄是必败的，并且时间还不会太久。 等楚王兄被抓捕回京中，江南水师换了将领，皇兄重新安插人手在江南来，那江南就是皇兄的地盘了。 再等他把北狄人重创，争取让北狄人未来十年都不敢再来犯，自己就有时间来惠州啦！ 到时候一定要把徐嬷嬷带上！ 齐承钧并不知道顾聿知已经在畅享未来了，落后他半步，引着他往正院走：“宝玥斋的确是惠州最大的酒楼，并且宝玥斋上到掌柜，下到跑堂都是非常值得信任的人。” 宝玥斋作为惠州的第一大酒楼，每日自然会接待很多客人。 江南瘟疫爆发的时候，宝玥斋有人发了病，掌柜，账房，大厨等所有宝玥斋的人，全都被带到了那座山庄之中。 要不是齐承钧，他们这些人就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安静等死。 所以在出来后，宝玥斋的掌柜就立誓要效忠齐承钧。 今日听齐承钧要接待重客，掌柜的想也没想就让宝玥斋的第一大厨上门，并且不收取一点费用。 正厅的桌椅已经摆放好了，顾聿知坐在正位，看了眼桌上已经摆放好的菜肴抿了抿唇。 光是从摆盘的精致程度上就可以看的出来，惠州菜和漠北菜的区别。 听着齐承钧的介绍，顾聿知连连点头，暗想这几样招牌菜，在宫宴的时候，他是见过的。 他鼓了鼓脸，这次没办法和皇兄炫耀自己吃到的美食了。 没一会儿，菜就全部上齐了，顾聿知抬起的手微微落下，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大家都快坐下吧。” 他抬头看了眼已经点燃的灯笼：“等用完膳，我们就要去忙了。” 顾聿知站在椅子上，端起面前的茶水道：“我预祝今晚的行动能够顺利，希望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还能看见各位！” 第361章 反攻开始 这话听着真是个大白话，但在座的每一位都知道，战争即将来临，这样的话就是最好的祝福！ 霍先生率先站了起来：“马上就要行动了，小的以茶代酒，回敬殿下！” 他喝完这杯茶，猛地将茶杯摔碎在了地上，就好像以往每一次，他们出征前都会大口喝酒，再一起将酒碗摔碎那样！ 顾聿知听霍先生说过这件事，也跟着将茶杯摔碎。 剩下的人见闻王殿下都这样了，纷纷喝光了手中的茶，嘭的摔碎了杯子。 等大家重新落座后，顾聿知才左边瞧瞧，右边看看，随后指着满桌子的菜肴道：“大家快吃吧！” 多吃一点，等会才有力气多杀几个敌人。 夜越来越黑，月色朦胧。 和昨夜相比，今日无风，但天空同样看不到一颗星星。 还未入夜的时候，朱守备就已将全城的青壮年集合了起来，简单的教他们在战争开始后，如何帮助守城军。 除去石料木桩等东西的搬运，这些青壮年还要负责搬运城墙上的尸体等…… 此时的惠州城，已经一片寂静。 青壮年们站在自己所需要站立的位置，而其他百姓则紧闭家门，或藏在地窖之中，或拼命的将门堵上，以防战争失败，水师们进城屠杀百姓。 顾聿知换上了金丝软甲以及专门定制的小铠甲，背着弓箭以及特制的小长枪，带领着二百精兵前往玉定门。 此时的城墙，和前些日子一样，没有一点光亮。 顾聿知在章侍卫和蒋康明护着顾聿知走上城墙，几人纷纷抬头看着漆黑一天的天空，安安静静等着其他两个城门传递来的消息。 没一会儿，东西两直门忽然亮起了火光，顾聿知眼睛猛地瞪圆了，转头看向玉定门外。 来之前，霍先生就和他说过了，楚王派来的这些水师没有攻城的云梯等工具，所以只要城门不开，这些水师绝对攻不进来。 而玉定门因为不能用火攻，所以他们的进攻时间必须要比东西直门的时间晚，一切等信号。 玉定门外的水师看着东西直门亮起的火光，顿时大乱，手忙脚乱爬了起来，连安营扎寨的东西都没收拾，胡乱的整队。 白日里他们得到了安宁门外水师被全歼的消息，已经整装静待了一天，结果惠州城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们只以为惠州城也损失严重，所以他们该休息休息，谁曾想入夜后，惠州城的守城军竟然开始反抗了！ 他们才几百人？ 竟敢挑衅他们几千人？ 玉定门城外水师的将领瞬间怒了，火把很快亮了起来，将他们的方位暴露在了顾聿知的面前。 顾聿知取下弓箭，瞄了眼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人，嘟着嘴道：“章侍卫，我力道不够，射不到这个人。” 他怎么还不快点长大呀！ 章侍卫半蹲着身体看了眼顾聿知已经拉满的弓：“殿下现在已经非常棒了。” 顾聿知有些丧气的将弓箭重新背在身上，踮着脚看着城墙下已经列好队伍的水师：“章侍卫，他们好像要出发了。” 之前分析战况的时候，霍先生就说过的，东西直门传出火光后，玉定门一直不动，很有可能会给城门外的水师造成误解，让他们分兵前往另外两个城门支援。 而顾聿知要做的就是阻止他们前去支援。 听到这话，章侍卫才重新站了起来，搭弓射箭，直指最右边手持火把的士兵。 在那些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猛地松开手，箭矢直直飞向那人，噗的一声射入那人的脖颈处，那人手下意识捂着伤口，随即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火把掉落在他身边，映照出他不可置信的脸。 将领愣怔片刻，随即瞪圆了眼睛，怒吼道：“敌袭！” 敌袭这两个字一出，水师再次陷入一片慌乱，很快又反应过来，竖起盾牌，抵挡着接下来有可能到来的箭雨。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玉定门内的人却再也没有了动静。 要不是在地上仍然燃烧的火把，还有倒在地上的尸体，他们甚至都怀疑刚才那一箭是他们的幻觉。 又等了片刻，将领才忽然道：“灭火把！灭火把！” 今夜月色不佳，只要他们处在黑暗之中，隔这么远，对方肯定找不到他们的具体方位。 而另外两个城门的火光却越来越甚，照亮了半边天，甚至还隐约传来了厮杀声。 两相对比，玉定门安静的有些诡异。 将领透过盾牌缝隙朝外看去，城墙上好像人影绰绰，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眉头几乎要皱成一个川字，经过刚才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玉定门上无人看守。 但，齐世子为什么会选择在今天反攻？ 难不成他猜到楚王殿下已经带着人从运河出发岭南了吗？ 将领思索片刻后，低吼道：“现在我们看不到城墙上的情况，同样城墙上的人也看不到我们的情况。” “我们不能耗在这里，必须要支援东西直门。” 将领点了一个人的名字，低声安排着，打算将队伍一分为二，将另外两个城门的将士们尽可能的保护下来。 等明日楚王殿下的回信到了，再决定是攻城还是继续守城。 将士安排着战术，却不想顾聿知带着两百精兵，悄悄从城墙上滑落了下来，悄无声息靠近这边。 距今近了，再加上已经适应了黑暗，章侍卫等人瞬间拉起了弓箭，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率先开战。 弓箭绕过前排盾牌，射入后面士兵的身体。 箭矢入体的声音，士兵的哀嚎声，以及身体倒地的声音不断响起。 将领不敢有片刻耽误，边抵抗箭雨，边指挥着众人往山上撤。 将领笃定惠州来偷袭的人不会太多，只要进了山，主场就是他们的：“进山进山！熬到天亮，等殿下的支援到了，我们攻进惠州！为我们牺牲的兄弟们报仇！” 因为将领的这一番话，让原本士气低迷的士兵们振作了起来。 他们只是想围住惠州，只要齐承钧认罪，惠州百姓就可安然无恙…… 第362章 攻城，攻心为上 楚王殿下从未下令让他们攻打惠州，只因楚王殿下知晓，水师中有不少人的家属就在惠州。 没有人想向自己的家人开战。 但齐承钧却鼓动护城军反攻，这一切都是齐承钧的错！ 前排的士兵举着盾牌，护着后面的人小心又快速的往后撤。 顾聿知让人放下吊桥，站在吊桥上，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很不明显。 他扬声道：“对面的是哪一位将领？可知我是谁？” 顾聿知在前方吸引注意力，蒋康明则带着一百精兵从护城河而过，悄无声息绕到水师身后，截断他们后退的路！ 他们能想到的，顾聿知自然也能想到！ 顾聿知昂着头，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敢来围困惠州，却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他狠狠呸了口：“缩头乌龟！” 正巧这时他们已经退至了安全区，对面的箭矢已经攻击不到这了，将领微微抬手：“先停下！” 他并非被顾聿知的三言两语给刺激到了，在军队里，谁不是天天被刺激的？ 他只是有些怀疑说话这小孩的身份！ 齐承钧的家人被楚王殿下密切监视着，再加上齐国公府也并未有这个年龄段的小男孩…… 而这个年龄段的小男孩，能这样无知无畏的，好像也就只有闻王殿下！ 一想到闻王二字，将领呼吸一滞，脸上神色都凝重了几分。 若他猜测的是真的，那这泼天的富贵不就要轮到自己身上了嘛？ 将领强压着心中的激动，扬声道：“对面的，可是闻王殿下？” 顾聿知一听这话，仰头哈哈哈笑了三声，拿起长枪指着水师们所在的方位：“既然知晓我的身份，那还不快束手就擒？” 承认了！ 在听到顾聿知承认的时候，将领丝毫没有怀疑对方的身份，甚至还想明白了之前觉得诧异的地方。 怪不得齐承钧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反攻！ 原来是闻王殿下前来支援了……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暗自揣测，闻王殿下到底是带了多少人过来？ 闻王殿下来了惠州，是不是代表江南的事情已经被皇上知晓了？ 将领想到这事，原本还有些兴奋的神色，猛地就变得担忧了起来，同时心底也暗下决心，不能让闻王殿下活着走出江南！ 否则他们水师，就真的变成了贼寇！ 将领正要开口，就听顾聿知道：“尔等都是桑朝士兵，你们所围困的惠州百姓亦有你们同袍的亲人，难道你们日常所接受的训练，就是让你们对着自己所守护的百姓，刀剑相向吗？” 这些话虽是谢长史教他的，但也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若是这些水师能够抵挡得住楚王兄的那些诱惑，楚王兄哪里敢在江南这样嚣张？皇兄也不至于费尽心思的让齐国公去岭南调兵。 这些水师，若是能回头是岸，冬日的时候跟随着他在漠北抵抗北狄人该有多好！ 这些年，朝廷并未少了水师们一个铜钱的军饷，但他们还是为了一己私利，成为了楚王兄的私兵…… 顾聿知鼓了鼓脸，越想越觉得生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楚王兄的面前，质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深吸一口气，扬声道：“楚王残害手足，构陷朝廷命官，隐瞒江南水患实情，致使江南发生瘟疫，百姓民不聊生……” 士兵们有人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每个人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家有父母的人。 江南爆发瘟疫的时候，水师中有很多人其实非常不好过，但军令如山，再加上没多久瘟疫就得到了控制，他们的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顾聿知继续扬声道：“你们在军中训练，有吃有喝时，你们可有想过江南百姓正在饱受水患灾害，甚至因接触到了患有瘟疫的路人，被楚王全部赶进了山庄，自生自灭？” 出城前，谢长史曾和他说，水师们是桑朝的士兵，他们也不可能将十万水师全歼。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还有多少楚王兄的私兵在等着要和岭南的士兵们一较高下。 若是能说服这些水师们，回到正轨上来，他们的胜算就多了许多！ 顾聿知瞬间就想到了霍先生和他说过的，攻城，攻心为上。 他挺直脊背，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可这一次，他所说的话，震撼着这里每一位将士的心。 “你们难道就没想过吗？那些受害的百姓中，就有你们的家人！” “齐世子救了你们的家人，你们非但不感谢齐世子，反而还要恩将仇报，难道你们在军中所学，就是这些吗？” 水师中，有一士兵的武器掉落在了地上，他猛地蹲下身，掩着面哭了起来，呜呜咽咽道：“闻王说的没错。我母亲当时就被感染了瘟疫，是齐世子救了我母亲，但我却……” 他猛地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我不是人……” 将领想也没想，长刀一转，反手就捅入了这士兵的身体，随后猛地又拔了出来，鲜血溅了周围人一身。 原本浮躁的士兵们，被将领的狠辣吓住了，场面再次冷静了下来。 将领眼睛都没眨一下，扬声道：“闻王殿下说这话，根本就是在挑拨离间！” “我等是军人，军令如山，自然是楚王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顾聿知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实在没想到都这样了，这将领竟还如此执迷不悟。 他嘟了嘟嘴，显然很不开心这将领的不识时务。 顾聿知眼睛一转，拔高了声音道：“你能说出这种话，说明你家人不在江南，否则你对去年江南发生的瘟疫，应该感同身受！” 他哼了声：“你说你们是军人，军令如山。我想知道，你们到底听的是皇上的命令，还是楚王的命令！” “楚王下令，可有虎符？不见虎符，擅自出兵，可是重罪！” 顾聿知掷地有声的逼问，让原本安静了的水师们，再次骚乱了起来。 这一次，将领所说的话，可没有那么管用了！ 第363章 众将士听令，随本王杀! 在顾聿知话音刚落的时候，将领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他的身边忽然就空出了一块地，显然是之前那士兵的死，让剩下的这些人有了防备之心。 同时将领也明白，这些士兵被闻王所说的这些话给打动了！ 他握紧了长刀，低吼道：“你们别忘了，这些年，你们吃的军饷，是谁给你们发的！” 这些人只以为朝廷克扣他们的军饷，却不想他们的军饷，是被楚王拿捏住的。 将领干脆将话挑明：“就像闻王所说，我们所做之事，是大逆不道之事。今日你们若是放下手中的刀，向闻王投降，那等待你们的，只有被砍头！” 黑暗中，谁也没说话，但士兵们的呼吸声却沉重了不少。 他们总觉得将领所说的话不对，但这么多年的训练，他们早已习惯了听从将领的话。 长刀在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将领见状咬了咬牙，干脆扯下身后那人身上的弓箭，箭头直指吊桥上的那个小小身影。 他何尝不知他们所做之事是大逆不道。 但他们早已和楚王捆绑在了一起，既然没办法逃脱，还不如拼了！ 齐世子猜到了楚王有私兵，也猜到了私兵就藏在后湖中心的岛中。 但齐世子不知道的是，私兵和水师，早就融为了一体，连他们自己都已分不清他们的身份了。 他们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被朝廷接纳？ 所以他们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想到这，将领猛地松开了手。 箭矢在黑暗的保护下，朝着顾聿知的面门而去。 将领微微勾起了唇，对自己的箭术很自信。 今日只要杀了闻王，不仅能在楚王那里出头，还能让他们这些人毫无退路可走，只能想办法帮助楚王成就大业。 但让将领没想到的是，箭矢才到顾聿知面前，就被飞出来的小白给撞偏了，咚的一声落在了顾聿知的身后。 听到这个声音，顾聿知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差点就死掉了。 他瘪着嘴，使劲轻轻拍了拍胸口，抱着小白蹭了蹭，声音软软糯糯，委委屈屈：“小白，谢谢你。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就没啦！” 小白也蹭了蹭顾聿知，冰冰凉凉的身体蹭的顾聿知很是舒服。 他点了点小白的脑袋，让小白重新缠回手腕，哼了声：“冥顽不灵的一群坏家伙！” 章侍卫的魂都要吓掉了！ 他是真没想到对方竟敢在闻王殿下表明身份后，还敢下手，这箭矢分明是冲着要小殿下命来的！ 章侍卫微微抬手，所有精兵飞快集合，整整齐齐排列在顾聿知身后，气势猛地就迸发了出来。 从金州集合开始到现在，这些精兵和顾聿知日日夜夜都在一起，他们同吃同住，一同斩杀敌人，早就将顾聿知视为自己人。 现在有人要杀自己人，还是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他们如何能忍？ 所有精兵们的怒气已经上升到了顶点，只等顾聿知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快速冲到对方的阵营之中。 顾聿知转头看了眼章侍卫，轻声道：“章侍卫，蒋侍卫他们应该到地方了吧？” 等蒋侍卫他们截断了对面这些水师的后路后，他们就能前后夹击，形成包围圈，彻底灭了这些水师的威风。 章侍卫算了下时间，点头道：“应该差不多了。” 顾聿知哼了声：“对面的水师听好了，若是你们现在放下武器，不再助纣为虐，现在就投降，本王可保证你们不但不会受到牵连，还能保证你们能回到江南水师中！” 重新编入江南水师？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相信，这消息到底是真还是假！ 若是这小闻王说的是真的，是不是就意味着，皇上不会追究他们之前所做的事情？ 将领后牙槽都快要咬碎了，怎么都没想到闻王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眼睛一转，低吼道：“你们别信他的话！他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王爷，都还没成年呢，就被皇上送到了漠北去，你们觉得他说的话能相信吗？” “更何况，皇上若是真的疼爱这个幼弟，就不会将他送上战场！” “皇上就是让他来打头阵和吸引火力的，他的话不能信！” 士兵们眼神迷茫，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将领见状再次道：“你们当中，可有不少人的身份存疑，你们自己想清楚，若是听了那小王爷的话放下武器，等待你们的肯定不是水师的身份！” 此话一出，一些犹疑不决的士兵，眼神逐渐坚定了。 将领说得没错，他们这些人不是正常招兵进入水师的，他们就是楚王的私兵。 一旦楚王兵败被俘，他们这些私兵的下场绝对是斩首示众！ 这一刻，这些人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看着那一小团黑影，眼神中带着必杀的决心！ 顾聿知看着毫无动静的对面，鼓着脸不满道：“这些士兵怎么回事呀，为什么不相信我呀！” 章侍卫低声道：“殿下无需沮丧。楚王殿下经营江南这么多年，这些士兵们早已习惯听从他的命令行事。只怕这些年，他们没少瞒着上面做一些私事。” 至于这些私事是什么，章侍卫没说，顾聿知却隐隐约约察觉到了。 肯定就是帮着楚王兄铲除异己。 谢长史他们虽然不会和自己说皇家争权中的那些血腥，但是文掌柜和舒老师没少说呀。 尤其是舒老师，还说过一个什么很有名的九子夺嫡，失败者不是被杀，就是被关宗人府，一辈子都得不到自由。 他握着长枪的小手紧了紧，哼了声道：“等抓住了楚王兄，定要让皇兄好好审一审。” 看楚王兄对齐世子的态度，说不定楚王兄以前真的杀过一些忠臣呢。 章侍卫没说话，毕竟审问楚王的事情，肯定轮不到他们来。 顾聿知高举着长枪，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的都要大：“对面的将士们你们听着，本王还是那句话，现在投降，既往不咎！” 等了片刻，对面依旧没有反应后，顾聿知这才道：“众将士听令，随本王杀！” 第364章 擒贼先擒王 随着顾聿知的这声杀落下，东西直门的火光好像都亮了些！ 从护城河绕过去的蒋康明等人正好到位，听到顾聿知的声音，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而章侍卫等人，也如同老鹰看到了猎物一般，飞扑了过去。 来之前，因为有所顾忌，精兵们没有发挥自己真正的实力，但现在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并且对方毫无悔过之心，他们自然不会再收着了。 每一个人的长刀一出，几乎一刀收割一个普通士兵的性命。 精兵可不是白叫的！ 顾聿知本也想上战场，却不想被一名精兵牢牢护在身后。 那精兵小声解释道：“殿下，出来前，秦院判说了，您今日脱力的厉害，让您晚上能不动手最好不要动手，以免胳膊脱臼。” 顾聿知虽然学武有两年多的时间，但他还从未像今日凌晨这样和人对战过，尤其对战的每一个人都是成年男子，力气相差悬殊。 凌晨这一战，他只是脱臼和一些外伤，胳膊没脱臼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顾聿知握着长枪，鼓了鼓脸，很有些不满。 他想找到刚才说话的那个将领，最好活捉了这个人，好好看看他的脑子里面是不是都装的是水，不然怎么会说出那些话来！ 两百精兵，对战对方八百多普通侍卫，就好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更何况这些精兵就好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一样，只要不死，那就继续战斗，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就能咬下敌人身上的一块肉！ 顾聿知离得远，看不太清楚战况，但血腥味却一点一点的传了过来，并且越来越浓重。 东西直门的火光还没熄灭，说明那边的战事还没结束。 顾聿知咬了咬下唇，忽然一把推开那精兵，低吼道：“速战速决！” 霍先生那边可没有精兵，就算霍先生用兵如神，这些守城军也从并非是他的兵，听命令肯定没有霍家军那么灵光！ 他必须要快点解决这边的战斗，好去和霍先生会合！ 而就在这时，城墙上终于燃起了火把，驱逐了这一方的黑暗，让顾聿知他们的视线能清楚些，也同时在告诉东西直门的将士们，他们这边的战争，也开始了。 顾聿知长枪一挑，狠狠刺入其中一人的身体，随后脚尖一点，飞身上前，狠狠一踢，将这人踢翻的同时，一把将长枪拔了出来。 鲜血飞溅，但顾聿知的小脸上却没有丝毫触动，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和下一个士兵的对战在了一起。 火光虽没有将这一片空地都照亮，但却也让将领他们清晰的分辨出敌我双方。 尤其是将领，踢飞一名精兵后，稍稍往后退了两步，眼睛快速在前方巡视着。 他要找到闻王！ 只要挟持了闻王，这些士兵自然不战而退！ 但他擒贼先擒王的想法显然和章侍卫不谋而合！ 在知晓了楚王的阴谋后，章侍卫等人也在跟着霍先生重新学习战场上的敌对。 他本就武功高强，再改变了一些不实用的花招后，几乎是一刀解决一个。 他一边动手，边搜寻着将领的身影。 精兵们的反扑非常的迅速，包围圈很快被缩小。 顾聿知小小的身躯在包围圈时进时出，长枪上已沾满鲜血。 他知道自己力气不足，所以也没想着要击杀对方，而是尽可能的伤害对方，或者是补刀。 跟在顾聿知身边的精兵原本还有些担心，但没一会儿两人一人击杀，一人伤害，配合的相当默契。 就在此时，将领终于从人堆之中发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他嘴角微翘，提起长刀就要上前，却不想下一瞬，他整个人都被踢飞了出去。 章侍卫的身影紧随其后，低声道：“是你吧？” 这些人不敢让惠州的百姓看到他们的真面目，又或者说是不敢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时候暴露身份，所以他们每一个人穿的都是粗布麻衣。 也正是因为这样，章侍卫没有在第一时间确定将领的身份。 但将领的武功比一般的侍卫要高，最重要的是，那些士兵隐隐都围在他的身边，显然有一种如果不能击杀他们，就要护着这人突围的打算。 章侍卫根本不给将领一丝反击的机会，长刀横劈竖砍，一招接着一招：“不投降？是不是手里沾着人命？” “你要死就死，为什么要拉着这些无辜士兵？” “他们只不过是听从命令，何罪之有？” 将领不过接了两招，虎口就被震得发麻。 他眼神惊恐，根本没想过章侍卫的武功竟然这么高！ 将领硬着头皮又接下一招，随即整个人再次被踢飞出去，下一瞬，章侍卫手中的长刀就扔了出去，要不是这将领反应快，顺势滚了两圈，那长刀会直直砍向他的脑袋！ 章侍卫好像并不意外他会躲开这致命的一招，飞快冲了上去，拔出长刀再次砍了过去：“造反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你为什么要拉着这些士兵们和你陪葬？” “他们无条件的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他们的吗？” 章侍卫怒吼道，出招的力度更狠：“说话呀！你就是这么爱护你的兵的吗？” 将领的嘴角已经溢出了血，就连眼睛都充了血。 他死死咬着牙关，心底却在怒骂：“你他娘的倒是给老子说话的机会啊！” 但很显然，章侍卫听不懂他心底的叫骂，再次一刀劈过去，竟将这将领的长刀给劈成了两半，长刀紧挨着那将领的腰部划了过去，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章侍卫抓着刀柄猛地翻转了下，刀背狠狠拍向将领，直拍的他头晕眼花，终于承受不住猛地倒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吐血。 章侍卫抓住机会挑断他的手脚筋，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拽着他站了起来：“都住手，你们的将领已经被抓，缴枪不杀！” 章侍卫连着喊了两声，顾聿知才听清楚他说得是什么，猛地往后退了两步，提气大声道：“你们的将领已经被抓，所有人放下武器，原地抱头蹲下！” 第365章 谢长史，我的右胳膊凸出来了…… 将领被抓了？ 反抗激烈的士兵们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继续反抗还是束手就擒？ 他们有些茫然的互相看着，手中的武器早已垂了下来。 顾聿知见状继续道：“本王是闻王！本王承诺，只要你们现在放下武器立即投降，本王可上书皇兄，免除你们的罪过！” 他的话音一落，士兵们更加茫然了。 他们也想放下武器，但就像将领说的那样，他们的的身份是个大问题，皇上在知道他们其实只是私兵后，会愿意接纳他们，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官兵吗？ 他们不敢赌，但…… 将领都被抓了，他们又能如何？ 将领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抓，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后，又吐出一口血来，沙哑着嗓音道：“不能……” 不能什么，将领没机会说出来。 因为章侍卫手上用力，将将领直接砍晕了过去。 章侍卫将将领像扔垃圾般扔在地上，扬声道：“你们看看面前的城池，你们的亲友是否在城内？你们果真要一条道走到黑？” 有一人想起自己才怀了身孕的妻子，再也拿不稳武器，咚的一声，武器掉落在了地上，他双手抱头，缓缓蹲在地上，嘴里嘟囔着：“我投降，我想进城去看看我妻子。” 有一人带头投降，就有更多的人放下武器蹲在了地上。 没一会儿，手握武器站在原地的人也只有极少数的人。 这些人没有亲人在惠州，是身份不明的亲王私兵。 他们知道，一旦自己投降，闻王从兵部调查不到他们的信息，他们就会变成真正的叛军。 将领一开始的确说了，他们来这只是围住惠州，所以他们才毫无顾忌的来了，但现在闻王来了惠州，带着惠州守城军反抗…… 不管楚王反抗，还是皇上带着大军稳定江南，江南都乱了，惠州绝不可能独善其身。 顾聿知看着这几个仍旧在负隅顽抗的士兵，微微抬手：“抓住他们。” 他转头看向章侍卫，指着那些已经投降的士兵道：“先将这些士兵带进城中安排，调查清楚有没有家人在惠州的，如果有的话，就让他们见一面吧。” 顾聿知想得很简单。 就像他一样，在惊慌失措和恐惧的时候，就非常希望家人在身边，或者是自己所依赖的人。 等这些人见到家人了，再被家人说一下齐世子的好，他们肯定就不会再想着造反的事情啦。 顾聿知挥了挥手，章侍卫点了几名精兵，几人护着投降的士兵进城，另外几名精兵则押着将领以及那些坚决不投降的士兵去了知府大牢。 城内的青壮年得到消息，赶紧出城收拾战场，受伤的带回去治疗，死了的就地挖坑埋了，至于箭矢，长刀之类的武器，全部拿回去，还能再次利用。 章侍卫凑到顾聿知面前低声道：“殿下，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聿知正想让精兵一分为二，去支援东西直门，却不想猛地听到章侍卫这句话，眨眨眼：“什么不对劲？” “殿下可有想过，剩下这些人为何负隅顽抗，不肯投降？” 就算这些人的亲人不在惠州，也总在江南吧。 江南水患，加上瘟疫爆发，还不足以让将领对楚王产生怀疑，让这些士兵寒心？ 章侍卫低声解释道：“尤其是这个将领的态度，尤为奇怪，好像是想要隐瞒什么，而且是一定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事情。” 顾聿知挠挠头哦了声，大眼睛转了转，看着章侍卫嘻嘻一笑：“不要担心，他们现在已经被俘虏啦！” 他拍了拍章侍卫的胳膊：“章侍卫，接下来你就不要跟着去了，去大牢好好审问审问他们，尤其是那个将领。” 他垫着脚小声道：“要是能知道楚王兄在什么地方就最好了！” 楚王兄所做的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现在证据确凿，只等皇兄的通缉令一下来，他们就可以正式逮捕楚王兄了。 章侍卫沉着脸点头：“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让殿下失望。” 负隅顽抗的这些人，是整个桑朝的叛徒，是罪人，他下手自然不会轻了，尤其是那个将领。 章侍卫押着人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顾聿知则让蒋康明将剩下还能作战的精兵点了名，分成两小队。 顾聿知拎着长枪正要带领众人去西直门，却不想胳膊传来一阵剧痛，长枪咚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他满脸痛苦，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右胳膊。 怎么回事，怎么右胳膊这么疼？ 难不成真的像之前那精兵所说一样，脱臼了？ 顾聿知沉着小脸，从上往下捏了捏右胳膊，只觉得手肘处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这时蒋康明已经带着那几十名精兵离开了，章侍卫也不在，顾聿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顾聿知忽然听到了谢长史的声音：“殿下！” 顾聿知抬头看了过去，就见谢长史和秦院判两人步伐匆匆，小跑着过来了。 因着这是战场，属于文官的谢长史和秦院判两人便没有跟着，在城内等的是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看到城门开了，蒋康明带着一队人马朝着东直门的方向飞奔而去，殿下却还没有踪影。 这两人哪里还按捺的住，飞快的就跑了出来。 “殿下。”谢长史喘着粗气道，“殿下，没事吧？” 顾聿知瘪着嘴，满脸委屈的指着右胳膊：“谢长史，我的右胳膊这里凸出来了……” 落后两步的秦院判一把推开谢长史，抓着顾聿知的胳膊看了看，又捏了捏后，这才松了口气：“没什么大事，就是胳膊脱臼了。” 他让顾聿知蹲下，随后秦院判用膝盖抵住顾聿知的腋下，稳定住他的手臂，再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一点一点内旋，牵引着手臂恢复到原来位置。 顾聿知眼眶泛，使劲瘪着嘴，只觉得手好疼好疼呀，比他身上的那些外伤疼多了。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关节处传来“咔”地一声响，那些疼痛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第366章 秦院判背着回府 顾聿知的大眼睛瞬间就瞪圆了，随后不可置信的活动了下胳膊，又仔细看了眼，惊讶道：“我的没事了！一点也不疼了耶！” 好神奇！ 秦院判就是这么拧了一下，凸出来的胳膊，就安回去了！ 好想学！ 谢长史看了眼顾聿知身后的精兵，想起蒋康明带着一半精兵去了东直门就明白了过来：“殿下胳膊脱臼，虽是已经安了回去，但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再用力了！” 顾聿知刚想说话，就听谢长史继续道：“臣带着他们去西直门，殿下先跟着秦院判回去休息。” 谢长史说完，不等顾聿知反对，领着众位精兵，朝着西直门的方向一路狂奔。 顾聿知有些不甘心，但又怕真的再用力，胳膊又凸出来，那就麻烦了。 他再次转动了下胳膊，有些不甘心的鼓了鼓脸，看着秦院判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脸，小心翼翼道：“秦院判，我胳膊已经安装回去了，应该不用再喝药了吧？” 之前脱力，秦院判开了些补药。 因为有蜜饯的关系，他咬着牙喝了下去。 但是若是还要再喝另外一种药，顾聿知表示，就是再让他多吃两颗蜜饯，他也不想喝药。 看见黑黑的苦药汁痛苦，喝苦药汁痛苦…… 总之就是两个字，痛苦！ 秦院判垂眸就见他一脸忐忑的小模样，到底是心疼更多些：“这个不用。但是恢复期，殿下的右手还是不要用力的好。” 借着火光，秦院判仔细检查了下顾聿知身上，发现并无什么大的外伤，只是早上受伤的地方重新绷开了。 他叹了口气道：“等回去的时候，臣再给殿下换些药就好了。” 哪怕就是霍先生，从小在军营中长大，他第一次上战场也是在十岁左右。 殿下如今才八岁，就已提刀上阵，和敌人厮杀。 秦院判也不知道是该说皇上的狠心，还是该说小殿下被教育的太有责任心了。 满朝文武上下这么多人，为什么就非得是殿下从漠北赶过来？ 秦院判心疼顾聿知，自然对皇上的决定产生了些质疑。 但他也明白，皇上是天子，小殿下先是臣，然后才是皇上的弟弟，自然是皇上让他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进城没一会儿，秦院判就蹲了下来：“殿下杀敌辛苦了，接下来的路，就让臣背着您走吧。” 一听秦院判要背自己，顾聿知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正美滋滋要上前，到了跟前后却又紧急刹车，小脑袋摇得好像是拨浪鼓：“不行不行！我现在已经八岁了，要是让惠州百姓知道闻王都八岁了，还让人背，岂不是有损我王爷的威严。” 顾聿知越说越委屈。 他其实真的很累。 这段时间昼夜不停的赶路，大腿根磨出来的伤其实还没完全好。 到惠州就是一场战斗。 虽然白日休息了几个时辰，但长期的亏损，让顾聿知的身体非常疲倦。 他捏了捏自己已经没了肉的小脸，觉得没一两个月，自己肯定是养不回去的。 顾聿知想一想都替自己委屈，恨不得现在就爬到秦院判的背上，好好休息休息。 秦院判一听这话，心里酸楚的厉害，深吸一口气道：“惠州百姓知道殿下，小小年纪就千里迢迢来江南，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他们会佩服殿下，会心疼殿下，但绝不会笑话殿下。” 秦院判反手拍了拍背：“殿下快上来，臣背着您边走边说。” 东西直门的火光猛地又亮了起来。 顾聿知转着小脑袋看了看，却只能看到火光染亮的天空。 应该是蒋康明和谢长史他们的增援到了。 顾聿知收回视线，看着秦院判的背抿了抿唇，随后捂着嘴偷偷笑了下，直直扑了上去，搂着秦院判的胳膊。 被秦院判背着稳稳站了起来后，顾聿知快活的晃了晃腿，低声道：“出发！” 秦院判被他欢快的声音感染着，背着他小跑了几步，直到有些气喘后，才放缓了步伐。 因为百姓们都躲藏在家中的缘故，越是往城中走，就越是黑暗，秦院判视线受阻，走的也越来越慢。 小白在这个时候终于钻了出来，金瞳在这个时候竟然显得有些亮。 它用头蹭了蹭顾聿知的脸颊，随后站在秦院判的肩膀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前方，就好像它能看到回去齐府的路似的。 两人边走边小声说着话，顾聿知的心情也渐渐好转，没多久终于看到前方有灯笼亮起。 顾聿知指着那灯笼道：“是齐府的灯笼。秦院判，快快快，我们快过去！” 秦院判背着自己走了这么长的路，肯定已经很累了。 他在中途说要下来，但秦院判却不肯，坚持要将他背回府中。 顾聿知有些心疼秦院判，但心里却觉得格外高兴，将头靠在秦院判并不厚实的后背上，轻轻蹭了蹭。 就好像小时候，他被母妃背着在院子里绕来绕去那样。 一想到这，顾聿知的嘴角不自觉就瘪了下来。 他又想母妃了。 这段时间因为楚王兄联系北狄人的事情，他都没时间和母妃写信，也不知道母妃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像自己想她那样，想着自己呢。 不过好在他身边有谢长史，有秦院判他们的陪伴，母妃的身边有诸位嫂嫂的陪伴。 齐府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秦院判将顾聿知送回到了床上，伺候着顾聿知换下衣衫，这才发现他身上的外伤比自己想的要严重。 那些旧伤，撕裂的更大了，纱布全部被浸染。 秦院判揭开纱布的手微微颤抖，低声道：“殿下难道不觉得疼吗？” 顾聿知眨眨眼，低头望着那满是鲜血的纱布，忽然哎呦一声，委委屈屈道：“秦院判，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我就觉得疼了。” 在战场上的时候，只顾着厮杀敌人，只不过是些撕裂伤，哪里会觉得疼。 回来的时候只欢喜着秦院判背自己，根本就没想这回事。 他哪里知道这些伤口被撕裂的这么厉害啊！ 第367章 要是被秦院判知道就麻烦了 秦院判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石楠和城中的大夫一起去城墙边了，臣要亲自去抓药，殿下先在这躺一会儿，注意不要碰到伤口了。” 顾聿知鼓了鼓脸，显然有些不想让秦院判走。 但齐府本身就没有侍卫，该去对敌的人都去对敌了，府中自然空无一人。 顾聿知瘪瘪嘴，朝着秦院判挥手：“秦院判快去吧，我一定会小心，不触碰伤口的。” 秦院判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等房间里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顾聿知才重重躺到了床上，总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格外的安静。 就在这时，舒小涵忽然深深叹了气：“小王爷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却只能看着，真是没有一点用。” 因着今日凌晨的那一仗，舒小涵在看到顾聿知有危险时，会控制不住的惊呼出声。 就连平时很稳重的文修竹也难以控制心底的害怕。 虽然知道文舒二人是因为担心他，但时不时听到舒老师的惊呼声，还是会影响到他杀敌的。 所以今夜在突袭前，顾聿知就让文舒二人退下了。 看着忽然冒出来的文舒二人，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懒洋洋地道：“文掌柜，舒老师，你们怎么会出来？” 他没有召唤他们呀！ 但因为他们的出现，自己好像不孤单了呢。 顾聿知大眼睛转了转，脸上扬起大大的笑。 舒小涵看着顾聿知这一身的伤，满心满眼都是心疼：“我的小王爷，可别再说话了，好好休息才是真的。” 顾聿知鼓着脸道：“我躺在这里就是注意呀。” 他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文舒二人：“舒老师，你还没和我说呢，我没有叫你们，你们怎么会出来？” 说起这个，舒小涵的注意力总算是被转移了些：“小王爷让我们退下时，正好系统更新。以后系统检测到小王爷需要我们的时候，不用小王爷召唤，我们就能自动出现。” 舒小涵原本还觉得这个更新没什么用，毕竟他们几乎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陪在小王爷身边，难得离开一会。 但没想到的是，她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舒小涵面色微囧，很快又恢复正常，轻轻吟唱着安眠曲，想要哄着顾聿知赶紧睡觉。 但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疼，还是因为担心东西直门的战争情况，顾聿知根本就睡不着，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他偏着头往屋外看了眼，齐府虽然灯火通明，但一个人都没有，好像有点恐怖。 顾聿知瘪着嘴将头转了回来，看了眼舒老师，大眼睛滴溜溜的转，随后道：“舒老师，文掌柜，你们不知道吧，玉定门一战，我因为手上太用力了……” 他指着自己右胳膊处：“我的手就脱臼了，这里都凸出来了呢。” 舒小涵和文修竹出现的时候，顾聿知的胳膊已经复位，他们自然没看到，这会儿瞧着顾聿知表情轻松的这样说起，两人满眼的心疼。 顾聿知几乎道：“可是秦院判真的好厉害呀！” 他边说边比划：“他就这样，这样一下，然后就听咔的一声，我的胳膊就好了！” 他眼睛亮晶晶道：“你们说，秦院判是不是很厉害？” 文修竹作为一个地道的古代人，自然是见识过这些中医正骨接骨的，心中暗想，这不就是一个医生的正常操作嘛。 但瞧着小殿下这样兴致勃勃的样子，到底不好泼冷水，笑着道：“秦院判这么厉害吗？怪不得漠北那边都叫秦院判叫神医呢。” 舒小涵是真的没接触过这些，惊诧的语气可比文修竹要真心许多：“脱臼还能这样？” 她学着顾聿知的样子：“就这样咔咔两下就回去了？要是现代的医生都学会这样治疗脱臼，那岂不是能省好多钱？” 她摇着头叹了口气：“哎，没落了，终究是没落了。” 顾聿知眨眨眼，什么没落了？ 不过瞧着舒老师的神情并不是很好的样子，他想了想也没追问，只兴奋点头：“是呀是呀！” 他举起右胳膊想了想。 之前秦院判说秦石楠也去了城墙上，就是想在第一时间救治受伤的士兵。 霍先生说了，和北狄对战，有时候都是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军医们会想办法救治轻伤的士兵。 这些士兵缠好纱布，又会继续回到战场上。 他当时很想不明白，非常诧异：“霍先生，为什么是先救治轻伤的士兵，而不是重伤啊。” “重伤的士兵若是不救治，万一他们等不及，战争还没结束，他们就死掉了怎么办？” 他记得霍先生当时沉默了很久：“因为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 战场不是儿戏，重伤的士兵上不了战场，在那个时候就相当于死人。 谁会救治死人？ 但是轻伤的士兵不同，他们的伤口救治的时间短，并且包扎好后还能上战场继续作战。 所以，尽管谁也不想这样，但在那种紧急时刻，他们只能做出这种残忍的选择。 顾聿知猛地站了起来，握着拳头道：“我要和皇兄联系！我要让皇兄想办法多培养些军医！” 只要军医多了，战场上再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最起码能简单救治这些重伤的人，让他们不至于失去性命。 跟在霍先生身边这一年多，又去过井乡这种地方，顾聿知早就不把自己当成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他有皇族的骄傲，亦有对百姓，对战士们的怜悯之心。 他想要让漠北的百姓生活的更好，守住漠北，就是重中之重。 顾聿知雄心壮志，却忘记了自己身上的那些撕裂伤，这猛地站起来，握着拳头的动作，让他胳膊上，腿上的那些伤再一次被撕裂开。 那些被秦院判简单处理，并且止血的伤口，又沁出了血珠。 他疼的嘶了一声，又赶紧躺了回去，鼓着脸沮丧道：“完蛋了完蛋了，要是被秦院判知道就麻烦了，说不定又要给我抓药了。” 端着药膏进门的秦院判一脸茫然：“被臣知道什么？” 第368章 臣有一个想法 顾聿知眨眨眼，一脸无辜道：“没什么呀！” 他边点头边肯定的说：“我什么都没说，是秦院判你听错了！” 秦院判垂眸没说话，走上前才看到小殿下腿上的伤又沁出了些血珠，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他微微摇头道：“殿下，现在是夏日，尤其江南一带天气炎热，若是殿下还不注意，让伤口发炎……” 秦院判脸色沉了下来，语气格外严肃：“到时候就要用小刀，将腐肉一点一点割掉，若是严重的话，还很有可能会刮到骨头……” 秦院判的声音其实很轻，但听到顾聿知耳朵里，却像是惊天大雷，炸的他脸色越来越白。 要一点一点把肉割掉，还很有可能刮到骨头！ 光是听秦院判这么说，顾聿知就觉得很可怕，更别说一想到因自己不注意，以后自己很有可能就会有这样的遭遇…… 他瘪着嘴，带着哭腔道：“我一定听话，秦院判你不要刮我的骨头！” 见吓唬住了顾聿知，秦院判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接下来这几日，殿下只要好好修养，最好是别再练武了。等伤口结痂后，殿下再一点一点的加大你练武的动作。” 顾聿知连连乖巧点头，好像自己点头的稍微慢一点，肉就会腐烂似的。 他直挺挺躺在床上，那些撕裂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但秦院判上过药的地方，不仅很快消除疼痛，还带着点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顾聿知轻声道：“秦院判，我想和皇兄联系，让他紧急培养一些军医，在漠北战事起来之前，送过去。” 他鼓着脸道：“霍先生说过的，军医的培养比较简单，只要能认识一些外伤的药材，会简单包扎，正骨止血什么的，就可以了。” 反正战场上救治的都是轻伤的战士，也不用会太多的技艺。 顾聿知生怕扯到伤口，小心翼翼偏头：“秦院判，你说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这些军医学到更深的医术呢？” 秦院判包扎的手微顿，随即又恢复正常：“殿下所想之事，只怕不太容易。” 顾聿知一脸茫然:“为什么呀？” 秦院判勾着唇角微微笑了笑：“因为军医对技艺要求不高，所以但凡是学大夫的，都会想要精进自己的医术，没人愿意守在战场上，看那些血肉模糊的场面。” 军医领军饷，但和自己开医馆赚钱相比，军医那点军饷算什么？ 更何况还不安全。 见顾聿知睁着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秦院判继续道：“所以殿下所知道的军医，一般都是没什么天赋，也没什么出路的人去做的。” 想要培养军医很简单，但要像殿下所说，多培养一些军医，是不可能的。 顾聿知没想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才提出来，就被秦院判给否决了。 他满心沮丧，浑身都写着我不开心这几个字。 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他才耳朵微微一动：“秦院判，是不是东西直门的战争结束了？” 秦院判微微一愣，将最后一处伤口包扎好：“殿下还能听见声音？” 齐府的位置算是在惠州中心了，距离东西直门的距离都非常远，更何况这次的战争是属于小规模的，对方没有攻城，他们也没有用投石器，殿下是如何知道战争结束了的？ 顾聿知摇头：“不知道呀，就是觉得好像是结束了。” 说到这，顾聿知就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伤口不疼了，他的困劲猛地就窜了出来。 秦院判瞧着他这样，正要起身将蜡烛心剪短一些，就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小殿下拉住了。 因为打了呵欠的原因，顾聿知的眼睛水汪汪的。 他看着秦院判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可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秦院判一时没反应过来：“试一试什么？” 顾聿知理所应当道：“当然是试一试让皇兄多培养军医呀！” 他抿着唇想了想：“而且，这次我想让皇兄安排他们多学习一些医术，不仅仅是简单的包扎。” 顾聿知看向秦院判：“我听霍先生说，战场上，重伤的士兵，是得不到救治的。” 他们被百姓抬出战场，或者痛苦哀嚎，等着最后的救治，或者知道自己伤重，麻木等死。 顾聿知声音都变得低落了不少：“霍先生说，他第一次去军医的帐篷时，都被吓了一跳，认出里面有自己熟悉的人。他哭着问他的父亲，为什么不派医生过来救治……” 秦院判的神色也难看了起来，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父亲没说话，反而是他所熟悉的人安慰他，战争就是这样的，让霍先生不要难过。” 顾聿知看着秦院判：“霍先生说，他当时也很难过，后来的几次战斗，他都会想办法让军医救治这些重伤士兵，但这几次战争过后，他变成了他父亲那样的人。” 这些都是他带出来的兵，他心底比任何人都沉重，但他别无他法，只能自己扛着。 顾聿知的声音越来越轻，他总觉得自己知道的越多，对霍先生就越是佩服，也越是心疼。 “霍先生没做成的事情，我想尽力试一试。毕竟，我可以找皇兄呀！” 这些人不愿意没关系，让皇兄下令。 只要有皇兄的命令，这件事成功的几率就会变大！ 秦院判看着顾聿知的小脸。 因为瘦了不少，他的眼睛就显得格外大。 再加上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又受伤的缘故，他的脸色很苍白，嘴唇都裂开了，动作稍稍大一点，嘴唇上就会沁出血珠。 明明是一个皇亲贵胄，却让自己陷入这样狼狈的境地。 但就算是这样，他仍旧心系前线的战士们，想要尽自己的努力，让更多的战士们能活下来。 在这一刻，秦院判心中以往的那些坚持，轰然倒塌。 他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在这一刻，猛地袭上心头。 并且这个念头一起，秦院判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看着顾聿知，一字一句，郑重其事道：“殿下，关于这件事，臣有个想法……” 第369章 开设军医学堂 看着秦院判这样，顾聿知眨眨眼，忽然咦了声：“秦院判是想到要怎么说服皇兄了嘛？” 顾聿知小心翼翼抬手挠了挠头。 其实他心底对于怎么说服皇兄这件事也非常没有把握。 毕竟在战场上的霍先生都会做出这样无奈的选择，更何况是皇兄了。 他紧张又期盼的看着秦院判，就见秦院判微微摇头，顾聿知的眼神又委屈了起来，鼓着脸叹气：“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好该怎么和皇兄沟通呢。” 他大眼睛转了转，心中暗想，要不就像第一次和皇兄写信时那样，撒娇卖惨？ 或者先和各个皇嫂撒娇，让皇嫂说服皇兄？ 反正舒老师说了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就在顾聿知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时，秦院判终于开口了：“臣只是认为，漠北不宜这么早就宣战。” 漠北军现在只是在恢复期，不过大半年的时间，怎么可能敌得过北狄人数十年的蛰伏？ 但有楚王联系北狄人在先，会不会宣战也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所以秦院判知道，哪怕所有人都觉得最起码今年不合适，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降低士气，只是默默在暗中做准备。 但秦院判觉得，既然小殿下将事情都说到这了，他自然要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若是楚王真如殿下所想，带着水师去围堵齐国公，那江南战士就不会这么快结束。殿下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截断楚王往北狄送信的可能。” 虽然江宁齐去了北狄，但只要他们得不到江南的最新消息，北狄就不敢轻举妄动。 顾聿知不知道秦院判为什么会忽然和自己说这个，呆愣愣哦了声：“这件事谢长史和柯知府早就商量好了，漠北和北狄的那个小互市，已经被关了。” 早在他们查到江宁齐逃去了北狄不久，柯知府就已经做主将小互市给关闭了。 因为互市规模很小，并未对富商们造成很大的影响，自然也没有闹开。 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在外面采药、做药，几乎都没关注过这之外的事情，自然不知道互市关了的消息。 不仅如此，定州知府也加强了进入漠北的人员筛选，楚王想要派人安然进入漠北，再成功和北狄人联系上，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想明白这事，秦院判的神色不由就轻松了些：“臣说今年不宜和北狄开战，是因为臣基于殿下想要培养军医，有一些想法。” 他抬眸看了眼顾聿知，轻声道：“臣想在殿下的学院中开设军医这个学堂。” 不等顾聿知反应过来，他继续道：“就像殿下所说，臣可以先培养他们一些简单的外伤包扎止血，等这些熟练后，再教授一些深层次的。” 比如重伤的救治，以及截肢等。 顾聿知猛地坐了起来，看着秦院判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始终记得一开始让秦院判去药铺坐堂的时候，秦院判一脸高傲的神情。 他当然知道，像秦院判这种医术高明的御医，有骄傲的资本，所以一开始他设想秦院判会带徒弟，也只是会带石楠这种。 却也不想秦院判现在忽然告诉他，愿意带普通的百姓，让更多的人学习包扎止血！ 顾聿知狠狠捏了下自己的脸，忽然嘶的倒吸一口凉气：“好疼！” 疼就说明是真的！ 顾聿知还是觉得有点不可置信，满眼惊喜的看向文舒二人：“文掌柜，舒老师，你们也听到了吧？” “秦院判说愿意多带些军医出来！” 顾聿知眼睛亮晶晶的，满眼都是开心和憧憬：“秦院判在漠北的名声可响了，是神医呢！” “还有还有。”他满心的欢喜根本藏不住，“漠北的百姓深受北狄人的困扰，能有这个机会成为军医，救治更多的士兵，肯定会有很多百姓愿意跟着秦院判学的！” 舒小涵和文修竹对视一眼，两人也满脸笑意。 舒小涵道：“殿下没听错，秦院判是说了要带军医的话！” 听到肯定的答案，顾聿知下意识就想跳起来，但刚有动作，一抬头就看到秦院判严肃的眼神。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腿上，胳膊上还有伤呢，缩了缩脖子，又小心翼翼躺了回去，心虚的不敢抬头看秦院判。 不过心虚归心虚，顾聿知马上又变得美滋滋了起来：“秦院判，我现在就给何巡抚去信，让何巡抚将这个消息散给漠北各个州府，争取等我们回去后，已经可以开设军医学堂了。” 秦院判想了想：“殿下可以通知何巡抚先做准备，但最好不要在信中提及我。” 不管是军医，还是御医，在秦院判看来，做人都是第一的。 所以他想要教授的，都是心思纯粹的人，而不是那些冲着自己名声来的人。 这样的人，是没办法吃苦的，更何况是上战场了。 顾聿知乖乖巧巧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秦院判，我一定不会告诉何巡抚是你教授军医的！” 他嘻嘻笑了声：“等我们平安回去，当那些收录在册的军医们知道，是你教授他们，肯定会开心死的。” 秦院判微微一笑，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神。 还是御医时，因为他的高要求，他身边就没几个人。 谁知到了漠北，竟还要收徒了，这一收还是这么多人。 若是让那些御医知晓，还不知道会怎么想他呢。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消散了。 秦院判自己就不是个在意他人眼神的人。 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事，他自然也不会轻易改变。 两人正说着关于军医的事，空无一人的齐府终于传来了些许动静，谢长史人还未到，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因着害怕吓到小殿下，谢长史在进门前还专门清洗了一下脸，和沾满了血渍的长衫相比，脸干净的有些怪异。 谢长史进门时，脸上带着笑：“殿下，臣回来了。” 不等顾聿知开口询问，谢长史就笑呵呵道：“东西直门的叛军已经歼灭大半，剩余叛军全部被押入地牢，章侍卫、蒋康明正在紧急审问……” 第370章 齐国公，只怕有难了 听到这些话，顾聿知再也难掩激动，再次坐了起来，下意识朝着谢长史身上，想要抓住他的衣袖。 但这一次，谢长史不但没上前，反而还后退了两步，显然不想让小殿下沾染到自己浑身的血污。 顾聿知嘟了嘟嘴，情绪很快又高涨了起来，他探着头往外看了眼，却并未见到其他人：“霍先生和齐世子呢？” “霍先生和朱守备正在清扫战场，齐世子去衙门处理事情了……” 谢长史轻声道：“章侍卫紧急派人将齐世子叫去了衙门，听说是之前被关押的那些士兵，交代了些东西。” 这么着急，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顾聿知小脑袋转的飞快，却怎么也想不到是什么事，只哦了声，随即咧着嘴笑了起来：“那等齐世子回来，我们再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知道，围困惠州的水师也不过才四千余人，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皇兄几万人的水师，或者私兵。 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好的开始，总是能鼓舞人心。 谢长史点点头，看向顾聿知的眼神依旧难掩喜悦：“殿下，这一仗我们人数上不占优势，但依旧大获全胜。说起来，还要多亏了殿下，说服了玉定门外的那些叛军。” 若非玉定门外的战事结束的快，并且受重伤的精兵们几乎没有，及时支援了东西直门，只怕这场战役，他们就算是胜利，也会格外惨烈。 被夸奖了！ 顾聿知笑得眼睛弯弯，缓缓躺了下去，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拉被衾，将自己的脸稍微盖了盖，然后躲在被衾之中笑得开怀。 好一会儿后，他才拉开被衾，小声询问了下关于战场上的事情，得知伤亡人数要等霍先生他们统计出来后，顾聿知这才低落的哦了声。 困意再次袭来，而这一次，顾聿知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睡觉了。 秦院判小心将被衾遮住顾聿知的腹部，放下床帏，这才和谢长史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顾聿知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直到第二日的傍晚才悠悠转醒。 这长长的一觉睡醒，顾聿知只觉得自己浑身精力充沛，能立刻提刀上马，和叛军再战三百个回合。 听到这话，舒小涵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看着顾聿知幽怨的眼神，舒小涵马上收起了笑，清了清嗓子，小声解释道：“舒老师并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她歪着头啧了声：“怎么解释呢……” 文修竹没好气道：“她的意思是，殿下您说这样的话，特别可爱。” 顾聿知傲娇的哼了声，掀开被衾下床：“我才不是可爱呢。” 他轻轻拍了拍胸口：“我可是文武双全的闻王殿下！我是厉害，不是可爱！” 以后谁也不许说他可爱！ 顾聿知哼哼唧唧，又小心翼翼穿好衣衫，晃悠悠出去，这才发现外面已经夕阳笼罩，天空如同被水洗过一样，碧蓝和火红的火烧云相接，整个天空都格外的好看。 他轻轻耸动着鼻尖，忽然道：“好像，将那些叛军拿下后，惠州的天气都变好了。” 来的那日，惠州狂风大作，昨日晚间虽没有大风，但乌云密布，月光都被遮住。 而这些天气，显然都很有利于他们的作战。 就好像是老天爷都在帮他们呢！ 顾聿知摸了摸扁扁的肚子，脚步轻快往正院的方向走。 从舒老师的口中得知他睡了好久，怪不得醒来会这么饿呢。 还没到正院，就见谢长史霍先生两人正并肩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 瞧见是他，霍先生脚步加快，上前道：“殿下，您想了，齐世子已经安排了宝玥斋大厨做膳食，小的和谢长史正要去叫您呢。” 一听是宝玥斋，顾聿知的眼睛都亮了，语气欢快道：“快走快走，我肚子好饿了呢！” 看着这样快活的顾聿知，谢长史和霍先生两人对视一眼，沉重的心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等顾聿知用完膳后，霍先生才和他汇报昨日的战况：“蒋康明所带领的精兵无一人身亡，重伤五人，轻伤二十人。守城军死亡二十二人，重伤五十人，轻伤一百三十五人。” 这个伤亡数据，其实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守城军是真的没怎么见过血的人，更何况是和训练有素的水师作战了。 顾聿知摸了摸吃的有些圆鼓鼓的肚子，心情算不上好。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人还是有死亡的。 他瘪着嘴消化了好一会儿这个消息才道：“那章侍卫那边的消息是什么？” 听到这话，谢长史脸上的轻松神色瞬间消失，低声道：“玉定门外的那些叛军交代，他们并非是正规水师，而是楚王殿下的私兵。” 顾聿知皱了皱眉，狐疑的看了眼谢长史，显然有些没明白谢长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王兄有私兵的事情，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 为什么谢长史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这么难看？ 谢长史轻叹一声，耐心道：“从这些士兵口中臣等可以推算出，楚王已经将私兵和水师混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除非找兵部要报名册，否则无法判定到底谁是私兵，谁是水师！” 霍先生也脸色凝重道：“最关键的是，从这些人口中还得知一个消息，水师中有不少将领，是私兵提拔上去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楚王已经完完全全将水师培养成了他自己的私兵！ 顾聿知之前劝降的那些话，只能说动少部分的水师，而大部分的水师肯定已经被楚王彻底说服，为楚王马首是瞻。 顾聿知猛地想到了什么，惊得瞳孔不自觉放大：“遭了！齐国公！” 他们之前想着去围堵齐国公的可能只是十万水师，但现在这些叛军交代，已经不分水师和私兵了，那围堵齐国公的就不止十万人。 而岭南驻军，也不过才十万余人，齐国公更不可能将这十万余人都调过来！ 想到齐国公，霍先生也轻叹一声：“是啊，现在惠州的情况反而不是最紧急的。齐国公，只怕有难了……” 第371章 准备登岛 听到这话，顾聿知的神色也难看了起来，趴在桌子上鼓着脸叹了口气。 很快他又直起身来甩了甩头，朝着旁边呸呸呸了几口：“徐嬷嬷说了，不能随便叹气。叹气得多了，会给自己带来霉运的。” 现在可是紧急时刻，他才不要霉运呢！ 顾聿知暗暗猜想，不管楚王兄有多少水师加私兵，齐国公都是一个老战将，肯定有办法和没上过战场的楚王兄周旋。 他想了想，歪着头道：“我们的人实在太少了，就算现在马上追着楚王兄的人去，也是去……” 顾聿知吐了吐舌头，到底还是把找死的这三个字给咽了回去。 见秦院判和谢长史都好像没有察觉到后，他才接着道：“这些人有交代楚王兄带了多少人离开吗？如果都带走的话，我们能不能想办法把江南几州先抢回来？” 皇兄的暗卫已经出发了，用他们的特殊方式联络，说不定皇兄已经拿到了他呈交上去的证据。 如果皇兄的动作再快点，大军行军的速度再快点，说不定还能和齐国公一前一后包围了楚王兄的水师。 但是这一切都基于齐国公能带着岭南军周旋到那个时候。 然而下一瞬他就听谢长史道：“这件事这些人也不清楚。” 这些人就是普通士兵，每日的事情就是训练。 上级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除去不是水师身份外，他们的一切都和正规水师没有任何区别。 顾聿知挠挠头哦了声：“那我们是不是还要先想办法探查一下水师营？” 尤其是齐世子之前说过的那个什么后湖中间的岛，说不定楚王兄还在里面藏了人呢。 顾聿知鼓着脸道：“谢长史，既然现在我们已经解了惠州的围，我们要不要派人北上，让嵊州，渝州等州府先派护城军来支援我们？” 谢长史和秦院判两人对视一眼，但谁都没有先说话。 这个方案其实在小殿下醒来之前他们就讨论过，没有一致通过的原因很简单。 谁也不知道楚王的势力，有没有渗透到江南以外的几州。 顾聿知见两人没说话，好奇地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 不过顾聿知明白，谢长史他们没答应，肯定也有自己的考量，所以顾聿知也没多问，只嘟着嘴道：“那我们先去探查后湖？” 他挠挠头想了想，若是去后湖，是不是还要挑选会凫水的人才可以？ 但是他们这一行人，好像都不会呀！ 漠北干燥，有时夏季一个月都不会下一场雨，别说像江南这样出现水灾，就连水库的水都会下降多。 所以在漠北的人，几乎都是不会凫水的。 他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蒋侍卫他们这些精兵会不会凫水。” 正进门的齐世子听到顾聿知的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殿下考虑他们会不会凫水做什么？” 顾聿知理直气壮道：“我不是想着去后湖探查一下嘛。要是楚王兄在后湖留的人手少，我们不是正好可以一举将这些人拿下嘛。” 不管多少人，能降服一个他们就少了一个对手不是嘛？ 齐世子脸上的笑扬起来就下不去了。 老天爷呀，闻王小殿下实在太可爱了。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在顾聿知不满的眼神中正了正神色，轻声道：“殿下该不会以为，若是我们去去后湖需要凫水吧。” 顾聿知扬着下巴，狐疑道：“难道不是嘛？” 一个湖，能有多大嘛！ 谢长史见状微微摇头，心中自然明白殿下为何会这样想。 只怕他以为的湖，就是宫中后花园的那么大，自然凫水过去就可以了。 他轻声解释道：“殿下，若是我们去后湖，可以乘船。” 顾聿知一听乘船两个字，眼睛都亮了：“可以乘船？会是那种很大的船嘛？就像是在运河，或者是海上那样？” 他虽然没坐过船，但也是从地记上看到过的，水师的船特别大，上面可以容纳几百人。 一想到自己也能坐上这种船，顾聿知忍不住就跳下椅子，拽着齐世子的衣袖道：“齐世子，我们现在可以去看看船嘛？” 齐世子轻声解释：“后湖并没有那么大，我们只需乘坐小船就可以了。” 顾聿知满眼失望的哦了声，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谢长史看了眼外面的天空。低声道：“殿下，距离叛军给楚王送信已经过了一个白日了，我们的人还没探查到楚王那边有动静。由此可以确定，楚王不在江州。” 不在江州，肯定就是去围堵齐国公了呗。 顾聿知哼哼道：“楚王兄不在，那我更应该快点去后湖呀！” 万一楚王兄回来了，和后湖的那些水师们会合，那他们就彻底完蛋啦！ 顾聿知看了眼谢长史，又看了眼齐世子，握着小拳头道：“趁着今晚月色很好，我们出发去后湖吧！” 偷袭偷袭！ 顾聿知觉得，偷袭敌人，和偷偷给人套麻袋的感觉是一样的。 谢长史微微一笑：“臣正有此意。” 在顾聿知诧异的眼神中，谢长史低声道：“霍先生已经看过后湖的舆图，在通往中央岛屿的水面上，没有任何的遮挡物。所以只要岛上还留有士兵，我们的人想在白日登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只能是晚上。 趁着月色，也趁着对方防备心不重的时候登岛。 就算是对方有所察觉，也来不及反应了。 谢长史接着道：“霍先生的意思是，我们的人分两批上岸，一批是水性比较好的，就是以防万一。若是对方发现了，他们能跳船游上岸。” 若是没有被发现，那自然是最好了，这样也就增大了他们功上岛的成功率。 顾聿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好好！吩咐下去，我们的人现在就开始好好休息，等丑时末准时出发！” 霍先生说，丑时末寅时初是人在这一日当中最困顿的时候，哪怕就是长期训练的士兵，也会在这个时刻犯迷糊。 大多数战役偷袭的时间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 所以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发登岛，绝对没有问题。 第372章 一百天加一百天，就是两百天 对于夜晚要乘船登岛一事，顾聿知光是想一想都兴致冲冲。 却不想他正乐呵呵想着要乘坐什么船的时候，秦院判却忽然道：“今晚的行动，殿下还是不要去了吧。” 顾聿知猛地转过头来看着秦院判，满脸不可置信，气急败坏道：“我为什么不能去？我身上的伤都是轻伤，是可以再上战场的！” 他气呼呼和秦院判对视，一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顾聿知昂着下巴，一副就算你用苦药汁威胁我，我也绝对不会妥协的神情。 秦院判无奈摇头：“殿下，您的右胳膊才脱臼，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期间若是不好好修养，很容易再次脱臼，到那时，殿下的胳膊可就不仅仅只是复位这么简单了。” 顾聿知嘟着嘴没说话，大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看着秦院判。 秦院判继续道：“到了那个时候，殿下的胳膊就需要用木板固定。不仅生活方面不方便，殿下还要再等一百天才能用力。” “上岛的事情，有霍先生和朱守备在，殿下不用太过担心。但如果殿下再次受伤，多等一百天，漠北那边……” 顾聿知偷偷盘算，一百天再加一百天，那就是两百天，大半年了！ 再加上胳膊还要打上木板，那等北狄人打进来的时候，自己岂不是什么事都做不了？ 一想到这，顾聿知就猛地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这样！ 他皱着眉想了想，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对，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顾聿知暂时还想不到。 他只得极其不情愿道：“那，那就算了吧，我今晚就不去了。但是我会在府中等着的，一旦后湖那边情况稳定了，记得第一时间派人回来告诉我。” 得知顾聿知心里真实想法的舒小涵和文修竹偷偷嘀咕：“刚才秦院判是这个意思吗？” 伤筋动骨一百天是没错，但小王爷脱臼的这一百天才开始呢。 就算小王爷今晚运气不好，再次脱臼，那不也是从今天起算一百天吗？ 小王爷是怎么得出两百天的这个结论的？ 不过，为了顾聿知的安全着想，谁都没有出言提醒。 而齐世子对于顾聿知的这个小要求，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看了眼谢长史，忙出去忙活了。 等秦院判出去配药时，谢长史才轻声道：“殿下，后湖岛情况不明，秦院判不让殿下登岛，一是因为殿下胳膊脱臼，二是因为担忧殿下的安全。” 看秦院判一脸苦口婆心的样子，顾聿知就忍不住皱了皱眉：“谢长史，难道我在你心中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嘛？” 他当然知道秦院判是担心自己的身体，也明白谢长史和秦院判他们，是不可能真的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的。 来漠北的这两场战役，已经可以足够他在军中扬名了，真正危险的战役，自然不会让他亲自上场。 他是王爷，哪怕再不受宠，生来也比普通士兵要高贵。 别说像霍先生那样，和普通士兵同吃同住，就算是上战场，他也只需要坐在主帅帐中，运筹帷幄就可以了。 所以霍先生一直注重教授的，都是兵法阵法。 上阵杀敌的这些招数，也不过是想要让他自身强大，在遇到不可避免的危险时，能保护好自己。 顾聿知小声道：“虽然不能登岛我觉得有点遗憾，但是我也知道，我来这里的事情，惠州百姓们都知道了。” 楚王兄是王爷，他闻王也是王爷，更何况只要皇兄的诏书一下，楚王兄谋反的事情就藏不住了。 但是他不一样。 谢长史之前说过，因为他给皇兄贡献了番薯和马铃薯，让他在民间的威望很高。 只要他好好在惠州待着，惠州百姓们就会觉得自己有支撑。 一想到这，顾聿知就不觉得自己是个没什么用的小王爷了，冲着谢长史嘻嘻笑了笑：“谢长史晚上也要登船吗？若是不登船的话，丑时末，我们就一起去送霍先生他们去。” 谢长史闻言，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他年轻时在外游学，自然也是坐过船的。 但是谁也不知道，看起来凡事都运筹帷幄的他，其实是会晕船的。 不管大运船，还是小渔船，只要是船，他都会晕。 所以今晚登岛一事，他肯定是不会去的。 谢长史捋了捋胡子，轻描淡写道：“就臣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不要去了。免得到时候臣没杀到敌人，还要被士兵们重点保护。” 虽说他是个文官，但他是闻王身边最得力的文官，上战场前，蒋康明和章侍卫他们肯定会交代身边的士兵们要注意保护他。 所以哪怕他不晕船，这次的战役，谢长史也没打算参与。 谢长史看了眼门外已经彻底黑透了的天：“也不知道后湖岛中还留有多少士兵。” 希望人不多吧，否则就他们这几百人，只怕刚摸到地方，就要被对方打个落花流水。 和惠州的这两次战役不同，后湖岛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没人见过，后湖岛上到底有多少人他们不知道。 所以他们决定现在就上岛的行为，真的就是纯靠赌，运气好，对方人不多，他们能摸清楚整个岛屿的情况。 运气不好，这些精兵只怕会全部交代在这里。 听谢长史这么说，顾聿知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鼓着脸趴在桌子上，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他无声道：“舒老师说我是欧皇，说我运气满满。所以岛上肯定没什么人，我们的人也一定能够趁着这个机会拿下后湖岛的！” 舒小涵狠狠点头，冲着顾聿知竖起了大拇指：“殿下说的一点也没错，您的运气这么好，今晚守城军和精兵们的后湖岛之行，一定会非常顺利的！” 顾聿知一个劲的点着小脑袋，一想到等楚王兄被齐国公打得灰溜溜逃回来，结果发现自家岛都没了，肯定会被气得吐血。 他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见谢长史转头看过来，他忙将手放了下来，满脸无辜，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第373章 江湖人士求见 瞧着他这一脸机灵的小模样，谢长史满脸都是宠溺的笑。 顾聿知正要说什么，章侍卫急匆匆走了进来，低声道：“殿下，有人求见。” 顾聿知瞬间坐直了身体，探着头往外看了看，又很快收回了视线，低声道：“什么人呀？” 用膳的时候齐世子才说过的，因为惠州这两场战役的关系，百姓们虽不至于闭门不出，但大街上确实没什么人，行走间都是急匆匆的。 因着齐世子的吩咐，城中的米行等民生店铺已经全部开启，知府府衙都会在一旁候着。 他实在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竟会有人来找自己，而且还是这么晚。 章侍卫也学着他的样子低声道：“臣仔细核查过身份了，是天泉山庄、剑阁门以及神佑教的掌门。” 顾聿知听的有些云里雾里，晕晕乎乎的，什么天泉山庄，剑阁门，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这些人应该是齐侍卫之前提过的江湖势力。 他小脸瞬间绷紧，跳下椅子就想去拿枪：“这些人，是不是之前听从楚王兄的命令，对齐侍卫他们下手的那些江湖势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谢长史教给他的忠君之道。 所以，在他眼里可没有什么江湖和朝廷之分，若这些人就是追杀齐侍卫的人，那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顾聿知恶狠狠想，把这些人全部抓到大牢去，和那些叛军关在一起，通通饿他们几天，看他们还敢不交代！ 顾聿知气呼呼想着，就听章侍卫道：“不是。之前追杀齐侍卫的那几个江湖门派已经被全部灭门，这三个门派在江湖中，是非常正派的。” 顾聿知瞪圆了眼睛：“那些门派被全部灭门了？是什么时候呀？” 他满眼震惊的转头看向谢长史，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谢长史见状忙解释道：“因为当时楚王出的价格比较高，这些门派里的掌门及长老等武功高强之人都出动了，最终被齐侍卫他们全部反杀。” “这些门派里就剩了些小喽啰，得到消息的这些仇家自然不会放过衙门，没多久就被别的门派给蚕食了。” 朝堂有朝堂的危险，江湖有江湖的危险。 基本上江湖上的事，朝廷是不管的，所以这种江湖仇杀灭门之事，只要没触及到朝廷的利益，都是自己解决。 听到这话，顾聿知才轻轻拍了拍胸口，嘿嘿笑了声：“这就是说齐侍卫有仇自己当场就报了？” 他捏着小拳头高喊：“齐侍卫威武！” 章侍卫轻咳一声，示意小殿下，当时他也在场。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再次捏着小拳头高喊：“章侍卫威武！” 听着这稚嫩的声音，章侍卫总算是满意了，轻声提醒：“殿下，那些人还在等着呢。” 顾聿知这才恍然大悟般哦了声，连连点头：“行吧，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他对这些江湖人士很好奇，当然也想知道这几个掌门找自己做什么。 章侍卫出门去接人，齐世子和谢长史两人则将屏风竖了起来。 虽说大家都知道殿下来了惠州，但殿下的真容，自然是越少人见过越好。 顾聿知安安静静坐在屏风后，谢长史和秦院判陪在一旁，齐世子则站在屏风外。 三位掌门进门后只看见一个屏风，没看见小殿下的身影也不觉得意外，只拱手行礼：“草民参见闻王殿下。” 透过屏风的薄纱，顾聿知的视线受阻，只能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 据说掌门都是门派里武功非常高的人，他还以为这些武功高强的人，都和齐侍卫，和霍先生他们那样，生的高大又魁梧。 但谁知道，这三人中，还有一个人的个子比较矮小，要不是他说话的确是个大人的声音，顾聿知还以为他应该是个孩子呢。 顾聿知小心翼翼用手比划了下，随后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都一直没长个，以后不会也不长了吧？ 就像这个男人一样，一辈子就这么高了？ 虽然背后这样议论人很不好，但顾聿知真的无法接受自己以后变成这样啊。 他撇着嘴，声音不由都带了些委屈：“你们快起身吧。” 舒小涵听他神鹰不对，忙上前查看，见他眼眶微微泛红，轻声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顾聿知无声将心中的恐惧说了出来，就听舒小涵猛地大笑了起来，就连一旁的文修竹也是满脸笑意。 顾聿知嘟着嘴不满道：“你们还笑！” 舒小涵差不多也笑够了，见他这样摸摸头道：“小王爷怕什么呀。你现在才八岁。同龄人中，殿下的身高已经很高了。” 文修竹也跟着道：“是啊殿下，您想想辛凉的那些孩子们，和您年龄相仿的，是不是都比你矮？” 舒小涵低声安慰：“小王爷是因为近一年的时间多次受伤，又没有休息好的原因，才没有长得特别明显。等漠北事了，小王爷的身高肯定蹭蹭蹭就窜了起来。” 他们知道，顾聿知会这样是因为他的随从个子都比较高，哪怕是谢长史和陈典仪这样的文官，身形也是极好的。 作为个子最矮小的一个，自然对这种事格外在意。 不过他仔细想一想，好像在孩子们当中，他的个子的确是比较高的。 想到这，顾聿知的神色才好转了些，看着屏风外的几人好奇道：“你们想见本王，是想做什么呀？” 最右边的高个子上前一步：“草民是天泉山庄庄主。天泉山庄位于云州……”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暗想，云州也隶属于江南，只是是江南比较偏僻的州府，没有江州、惠州这些地方商业发达。 文掌柜之前说过的，云州距离岭南比较近，所以云州是连接岭南和江南的交通要道，除了客栈比较多外，其他大多是行脚商。 这天泉山庄听着就很气派，也不知道这天泉山庄是不是也开了很多客栈…… 第374章 支援殿下 想到这，顾聿知对这天泉山庄的庄主就更好奇。 那庄主并不知道闻王心中所想，只接着道：“草民一早听说殿下解了惠州之围，所以草民率庄中掌门及各大弟子，前来支援殿下。” 他抱拳单膝跪下：“请殿下成全草民。” 顾聿知不可置信的侧身看向谢长史，反手指了指自己，无声问道：“他说，支援我？” 谢长史笑着点点头。 顾聿知这才转过头去看向那人：“你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呀？” 不是说朝廷和江湖互不干涉吗？ 听到这话，庄主面色凝重，深叹口气才道：“因为草民等人也想要条活路！” 庄主说完这话，另外两人也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草民亦是如此。” 顾聿知这才知道，自从楚王兄到了江南后，除了不经过朝堂就私自征兵，还联络了江南的各大江湖势力。 原本江湖和朝堂是互相不干涉的，但那是在朝堂不管的情况下。 朝堂一旦干涉，不管你多大的门派，还能敌得过朝堂的千军万马？ 不过一日就能将你的门派夷为平地。 所以自楚王来了后，江南的江湖势力，就不仅仅是江湖势力了，而是依附在楚王名下，听从楚王吩咐的走狗。 庄主声音有些哽咽：“草民等人一开始自然是反对的，但楚王行事……” 他没说，顾聿知也能听得明白。 光是从楚王兄漠视百姓生命就可以知道，对于不听他话的这些江湖门派，楚王兄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好一会儿后那庄主才道：“草民为了山庄众人，只得暂时听从楚王的命令。” 说到这，庄主马上伸出四根手指，斩钉截铁发誓：“殿下放心，草民就算是无奈追随楚王，也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 就像是去年追杀齐侍卫等人，他们几人就装出门不在家，没让楚王派来的人见到他们，这才躲过一劫。 但这几人都知道，他们躲得了一次躲不了第二次。 就好像这次惠州之难。 庄主等人虽不是朝堂之人，对于朝堂之上的事情也非常敏感，从楚王派人追杀齐侍卫等人，到他公然为难齐世子这些种种可以看的出来，楚王已经有了想要谋反的心。 从那个时候起，这些不想和楚王同流合污的江湖门派，就以各种理由变得逐渐“凋零”了起来。 不过好在楚王最近忙着和齐世子斗法，没时间管他们，这才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庄主道：“草民知道齐世子是好人，解决了江南瘟疫。所以草民等人，自愿前来支援殿下，只愿能给殿下当个先锋，能杀一个叛军是一个叛军。” 随着庄主的话音落下，另外两人也忙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顾聿知没说话看向谢长史，谢长史捋了捋胡子，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毕竟他对于江南的这些势力，完全不了解，对于这几人突如其来的表忠心，他自然是不敢相信。 虽说章侍卫说这几个门派算是比较正直的，但这是他们所展示出来的形象。 他们的势力被楚王管辖了这么久，难保还和之前的一样。 齐世子看了眼章侍卫，章侍卫明了的点点头，带着几人先行出去了。 今晚突袭后湖岛是个大事，若是因为这几人泄露了计划，导致他们行动失败，那损失的可不仅仅是数百士兵这么简单。 这几人没等到闻王的应答，反而是被侍卫请了出去，他们心中自然明了，对视一眼，眼底皆是苦涩。 楚王打压，新来的王爷又不信任，若是他们再不找到出路，他们的门派，只怕真的会凋零。 等三人走远后，齐世子才绕到了屏风后，低声道：“殿下，对于这几个势力，臣倒是稍微有些了解。” 顾聿知抬头看向齐世子，眼睛亮晶晶的：“齐世子好厉害，才来这里一年多的时间，就将这里的江湖势力都弄明白了。” 最关键这些势力并非是惠州的。 他大眼睛转了转，暗想自己去漠北都已经两年多了，还不知道漠北有什么江湖势力呢。 他鼓了鼓脸，悄悄看了眼谢长史。 若是江南的这些江湖势力愿意帮着朝廷对抗叛军，那漠北的那些江湖势力，愿不愿意帮着她们对抗北狄？ 北狄可是外族，他们应该会的吧？ 顾聿知压下心底的想法，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齐世子，就见齐世子很不自在的摸了摸后脑勺，神色也有点不自然。 他有些诧异，齐世子这是怎么了。 齐世子只是有些害羞。 他来江南的目的本就不止是为了平稳惠州，而是摸清楚整个江南的情况，所以江南的江湖势力，自然也在他的调查范围之内。 尤其是上一次齐承朗被江湖人士追杀后，齐世子就加大了这方面的调查，这天泉山庄、剑阁门以及神佑教，他自然也都是知道的。 但原本在他看来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却被小殿下说得这么厉害，这让他实在是难忍心中的喜悦。 小殿下总是这样毫不吝啬的夸奖，都让人觉得不好意思了。 齐世子以手握拳，挡在唇前轻咳一声道：“这几人说的情况，倒是与臣所调查的情况相符。但掌门不想依附楚王，他们门派里的人却不见得……” 楚王多受先皇喜爱，人尽皆知，一些看不清形势的人会有小心思也在所难免。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意思就是说，这几个掌门可以相信，但是他们门内的一些人不能相信。” 他挠挠脑袋，一时间有些为难了：“谢长史，齐世子，我们的人本就少，若是能多一些江湖高手，那肯定是好事。” 但是他们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这就很麻烦了。 谢长史捋了捋胡子道：“殿下所言极是，但要接纳他们，首先要做的，便是抓出他们门派中，暗中投靠了楚王的人。” 谢长史话音刚落，他们几人就不约而同看向了章侍卫。 尤其是顾聿知，咧开嘴露出缺了一颗的小牙齿：“章侍卫，你要加油哦！” 第375章 打发时间 被迫需要加油的章侍卫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想到今晚要做的事情，他无奈道：“那臣先晾他们一晚，明日再和他们仔细聊聊。” 顾聿知点点头，看了眼外面泛着点点光晕的夜空，忙挥了小手道：“章侍卫，齐世子，你们快去忙吧。” 要去岛上呢，还要准备船什么的…… 见章侍卫的身影已经绕过屏风了，顾聿知又想起一事，忙扬声道：“章侍卫，忘了问了，那几个领头的将领有没有交代后湖上的情况？” 尤其是玉定门的那个将领，他应该就是属于楚王兄的一名私兵。 按照齐世子之前的想法，这些私兵一开始藏在后湖岛中，他肯定知道后湖岛布局的。 听见顾聿知这话，章侍卫才猛地拍了下额头，转身道：“这事竟忘记和殿下说了，玉定门的那个将领的确交代了。” 章侍卫微微摇头：“但他们这几人从后湖岛出来的比较早，只知道早期的后湖岛模样。这几年后湖岛新增了不少建筑，他们无从得知。” 后湖岛的简单舆图他们已经绘制出来了，霍先生，蒋康明等人正在根据舆图制定登岛计划。 听到这话，顾聿知才轻轻拍了拍胸口：“这就好这就好，有总比没有的好吧。” 建设辛凉，他们找人制定城市规模时，他们找来的那个大师就说过的，一般城池建设一开始的时候都是最基础的，到后面再建设的时候，也是在这些基础上增加的。 所以在他看来，后湖岛肯定也是这样。 听他这么说，章侍卫笑道：“那殿下，臣就先下去了。” 顾聿知摆摆小手，等章侍卫离开后，他才看了眼谢长史和秦院判，大眼睛一转，又急匆匆跑到门外看了眼天空，盘算了下时间：“距离丑时末还有好一阵呢。” 舒老师说了，小孩子最应该早睡早起，可是他白日睡了好久，这会儿一点困意都没有。 秦院判又不让他习武，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就在这时，秦院判也提出了告辞。 惠州城内治外伤的大夫比较少，愿意跟着去战场的就少之又少了，所以秦院判要回去准备准备，和秦石楠以及府医等人跟着一同登岛。 他背着手在门前走了走，转头看向谢长史，鼓着脸道：“谢长史，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了。” 还有一整个晚上呢，他应该做点什么。 谢长史有点想回去睡觉。 但若是要登岛了，府中的侍卫们都会出发，到时候就真的只剩他们两人了，殿下一个人在，肯定会有些害怕。 谢长史压下想要打呵欠的冲动，轻声道：“左右在这里等着无事，殿下不如去练练大字？” 在漠北时，因着要上战场的事，殿下就没有怎么练字，出来这么长时间，也不知殿下的大字退步了没有。 顾聿知这会儿真是对练字没什么兴趣，摆摆手道：“我就想着后湖岛上的事情呢，静不下心。静不下心，就练不好字，还不如不练呢。” 谢长史见状垂眸想了想：“殿下，不如这样吧，您将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写下来，尤其是惠州的美食之类的。等江南形势稳定后，您可以将这些送给皇上看。” 他特意强调了下：“皇上早早被立为太子，未曾出过京城呢。” 未曾出过京城说明什么？ 说明皇兄没见过这沿途的风景！ 一想到这，眼睛都亮了。 不过很快他的嘴又嘟了起来：“虽然我来了惠州，但沿途的风景我也没瞧见啊。” 前面是在马背上疾驰，后来因为感染发热，就基本在马车里。 他难不成和皇兄写自己乘坐马车多么颠，在马背上多辛苦吗？ 那还是算了吧！ 谢长史暗暗掐了下大拇指，暗想自己一时间竟忘记了这件事，低声道：“那殿下就写宝玥斋的美食好了。” 顾聿知轻轻蹦跶了下：“这个可以，这个可以！京中虽也有江南菜系，但真的没有宝玥斋的好吃。” 他其实想不起来在国宴上吃过的江南菜系是什么味道了，但国宴上的菜差不多都凉了，吃起来味道有些怪怪的。 就比如京城菜系，国宴上吃的，就没有徐嬷嬷做的好吃。 顾聿知美滋滋想要和皇兄炫耀，最重要的是想让母妃知道自己在惠州很安全。 边往书房走，顾聿知边小声嘟囔着：“也不知道母妃得知我来了惠州的消息，会不会被吓坏了。” 肯定被吓坏了，担心自己在惠州的安危。 所以他不仅要记录宝玥斋的美食，还要绘画给母妃看，让母妃瞧瞧哪个菜长得顺眼。 等自己成年了，带着母妃一同前来江南，让母妃也尝尝宝玥斋的美食。 舒小涵见他明明一脸失落，却还是在想办法安慰自己，她就觉得心疼：“小王爷可还记得秦院判所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 顾聿知点点头道：“记得呀！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去后湖岛的。” 不然他肯定可以击杀几个敌人的！ 章侍卫和他说了，虽然在力气方面，他比成年男子稍弱，但他胜在有技巧，再加上有金丝软甲的保护，对战时他几乎不会受太重的伤。 舒小涵见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没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小王爷，你等会又是画画，又是练大字的，难道就是休息了？” “你听我的，躺着好好休息，站久了，身上才愈合的那些伤口，万一再绷了不就麻烦了？” 顾聿知正想跳进书房呢，听舒小涵提起腿上的那些伤痕，这才稳稳重重，大踏步走了进去：“练大字当然是休息啦！” 趁着谢长史没在意，顾聿知摆摆小手道：“舒老师你有所不知，练字用的是手腕上的力气，和我手肘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秦院判的意思是不能用力，练字这点力气，算什么呀！” 他还要等章侍卫他们大胜归来呢，才不要睡觉。 谢长史在一旁研磨，就见顾聿知气呼呼展开纸张，站了好半晌都没动静…… 第376章 可以反攻了 秦院判轻声道：“殿下？” 顾聿知抬头眨巴着眼睛看向他：“我在想，桑皮纸也不知能不能成。” 因着发现了楚王兄联系北狄人的事情，他们之前制定的好多计划都暂时搁浅了。 尤其是之前服官役去种植桑树的那些人，全都去修复井乡了。 “桑皮纸倒是还好，我最想要的还是棉花。” 早知道会这么早就开战，他去年就不该将那些棉花全部纺布，而是想办法多制作一些棉衣。 冬日开战，将士们肯定很难过。 谢长史见他小小的一个人儿，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和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忧愁。 再想一想自己天真烂漫的女儿，谢长史心中忍不住又重重叹了口气。 就像殿下所想这样，若是北狄的战事过几年再起就好了。 有了殿下的棉衣，将士们冬日里作战，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缩手缩脚。 和常年吃牛羊肉，在雪山中生活的北狄人相比，他们桑朝将士们的御寒能力肯定会比他们差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以往和北狄起冲突时，他们将士的人数最少要是对方的两倍，才会有胜算的可能。 但不管怎么惆怅，该来的还是要来，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江南的事情。 顾聿知用镇纸放好，仰头看着谢长史：“谢长史，我决定啦！我要将我来惠州时发生的这些事情记录下来。” 不是让母妃看了担忧，也不是让皇兄看了觉得自己在卖惨，而是记录。 等以后时间长了，他对于惠州的记忆肯定会变得模糊，但是现在记录下来不用担心了，若是忘记了，翻开看看便是了。 想通这一点，顾聿知也不再犹豫，快速落笔。 他从漠北出发，路上经过了什么地方，吃了什么东西，遇到了什么困难，以及到了江南发现江南的不对等等，全都记录下来。 也许是因为心中有盼头，顾聿知这一写就写的有些停不下来，就算是手酸了也没有抱怨，甩甩手继续。 有事情做，时间就过得非常快，好像没多久，天就亮了。 谢长史看了眼还在埋首奋笔疾书的顾聿知，悄悄起身将一旁的烛火剪灭，又往门外走了几步，仔细听了听，府中好像还是没什么动静。 几个时辰过去了，也不知道后湖岛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谢长史只觉得内心矛盾。 他盼望着齐国公能安全带着岭南驻军前来江南，解江南之危，但如果这样，那就要盼望着楚王带走的水师人不多。 但如果留下的水师人多，那他们登陆后湖岛，就是一次很危险的决定。 谢长史微微闭了闭眼，就听见了小殿下搁下笔的声音，他忙转身回来：“殿下。” 顾聿知点点头，等纸张彻底干透了之后，才按照顺序将这些纸张叠放好，递给谢长史：“先这么收着吧，等江南事了，我记录完了后，再装订成册。” 他挠了挠下巴，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好一会儿才道：“到时候就在封面上写，顾聿知八岁惠州游。” 简单又好记！ 谢长史宠溺一笑，低声应是：“好。” 府中无人，自然也没人送早膳。 顾聿知摸了摸肚子，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忙碌了一个晚上，这会儿的困境终于上来了。 他顶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暗想，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但到底是什么事，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迷迷瞪瞪回到房间，顾聿知连早膳都来不及想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午时了。 烈日透过大开的窗户洋洋洒洒落在地砖上，有些刺目的眩晕。 顾聿知迷迷糊糊起身，甩了甩头后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事！ 他惊呼一声：“糟糕，昨日晚间我还和章侍卫他们说，出发前一定要叫我，我要送他们出征！” 结果好了，写他这一路上所经历的事情写的太过于认真了，竟然忘记这事了！ 他使劲拍着额头：“惨了惨了，也不知道章侍卫他们有没有等我！” 章侍卫应该没和侍卫们说自己要送他们出征的事情吧？ 若是说了，结果他却没出现，侍卫们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胆小怕事？ 顾聿知急匆匆穿好衣服，才刚刚出了内屋，就见霍先生和谢长史有说有笑进来了。 秦院判紧随其后，手中端着一碗药膏，瞧见顾聿知，秦院判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殿下，您醒了。” 本想趁着殿下还没醒时，赶紧进来换药，结果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一步。 顾聿知看了眼秦院判手中的药，又看了眼才穿好的裤子，抿着唇转身认命重新将裤子又换了下来。 两条白玉似的小腿上布满了伤痕，但顾聿知却好像是察觉不到疼一样，还笑眯眯看着霍先生：“霍先生，后湖岛之行，是不是很顺利呀？” 一定很顺利的吧！ 不然霍先生的表情为什么会这么闲适？ 霍先生先是行了一礼，随后道：“殿下想的没错，后湖岛之行的确很顺利。” 应该说是楚王对他自己很自负，自负自己对江南的把控，所以才会只留四千人围困惠州，将大部分水师和私兵全都调走。 顾聿知一听这话小脸上顿时就扬起了笑容，但很快又撇着嘴道：“那这样的话，齐国公岂不是很危险了。” 霍先生肃着脸道：“是啊！据岛上的一位将领交代，楚王的私兵有五万左右，除去留在惠州以及后湖岛的一万，差不多有十四万水师前去围堵齐国公。” 也许是因为害怕再次发生之前大张旗鼓围堵齐侍卫，结果却失败的事情，所以这次楚王特别豁得出去，干脆将所有人带走，先灭了岭南驻军，再和北狄人一起打进京城。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还没走了，顾聿知就已经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他还没遇到齐国公，顾聿知就已经到了惠州，不过才两天的功夫，不仅解了惠州之围，还将他私兵训练地给抄了。 霍先生安慰道：“不过殿下，后湖岛上兵器众多，再加上愿意投诚的叛军，小的认为，我们可以反攻了……” 第377章 攻入后湖岛 顾聿知眨眨眼，一脸茫然道：“什么可以反攻了？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就已经反攻了嘛？” 成功进入惠州，现在又将后湖岛给拿下了，还不是反攻？ 霍先生笑道：“小的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进攻江州、扬州等地了。” 一旁的谢长史捋了捋胡子，笑道：“臣也赞同霍先生的这个想法。等将江南几州拿下，皇上的增援也应该到了。” 等皇上的增援一到，他们就可以立刻带着增援从运河出发，截堵楚王及水师！ 顾聿知正好将裤子重新穿好，视线在霍先生和谢长史身边一个劲的来回，随后挠着头道：“可是我们才几百人呀！扬州、江州都是都是大州府，守城军的人数都不会少的。” 朝廷有规定，像这样的大州府，守城军最高可达一千五百人。 楚王兄的亲王府在江州，他能豢养私兵，肯定也会扩大护城军的规模，他们才几百人呀，也没有什么武器，怎么反攻呀。 谢长史和霍先生对视一眼，眼底都是笑意。 霍先生道：“殿下放心，小的正要说这事呢。” 原来，楚王在离开前，想着江南到底是自己的地盘，所以并没有打算留守太多人在。 而齐国公本人绕过他去了岭南，齐承朗保护顾聿知拔除了他在漠北的势力。 齐承钧就更过分了，强势插入在惠州，杀又杀不死，还气人。 可以说，齐国公府一家子都是他非常讨厌的人。 新仇旧恨一算，楚王真是恨不得一个兵都不留在惠州，全部拉出去截堵齐国公。 岭南才多少兵，他水师加私兵十五万，就是人数上都能彻底碾压了齐国公。 所以他毫不在意皇上会派兵来惠州，因为他自信自己可以先把岭南驻军灭了，再转头来对付京城派出来的兵。 再加上齐承钧之前调查私兵的方向一直是山区，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已经开始怀疑后湖岛了，所以在最后商定时，楚王在江南总共就留了一万的兵，除去围着惠州的这四千人，后湖岛上就留了六千人。 而这六千人，可能是因为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又或许是因为他们认为没人会猜到后湖岛上有兵，再加上丑时末人正是困顿的时候。 霍先生他们带着兵上岸的时候，就连了望塔上的士兵都在打瞌睡，被精兵们抹了脖子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过。 反观霍先生等人，虽精兵加惠州护城军才几百人，但加上之前投诚的水师，他们的兵增至两千余人。 一边是精神抖擞的两千人，一边是困顿的连对方摸进门都没察觉到的私兵。 战斗一开始时，简直就好像是单方面的屠杀！ 霍先生嘴角的笑就没落下来过，显然对于今晚的收获格外满意：“殿下有所不知，所有的精兵都是会水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小的便让朱守备带着精兵上岸。” 一方面是为了能够干脆利落的干掉了望塔上以及巡逻的士兵，争取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能歼灭多少是多少。 还有一方面自然是为了防止这些水师，临时反水。 所以第一批上岸的人，全都是他们自己人。 朱守备和章侍卫带着精兵小心谨慎的靠近后湖岛，霍先生则带着投诚的水师押后，船行至一半路程时就已停下。 今晚月色很好，章侍卫等人本以为不到岸边很有可能就会被发现，却不想他们一行几百人都上岸了，岛上还是一点声息都没有。 章侍卫一时有些迷茫，和朱守备无声交流：“没声音，也没动静，不会岛上没人吧？” 该不会楚王这么自负，把私兵全都带走了，一点后路不留？ 朱守备眼睛都亮了：“要真是这样，那就便宜我们了。” 被抓的将领有交代，他们私造的武器库就在后湖岛中。 所以一想到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将武器库给打开，朱守备简直高兴的都要疯了。 天知道他一个州的守备这几日上战场的次数都快赶上驻军了。 章侍卫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指了指了望塔上的一个人影，示意他想多了。 朱守备抬头看了眼，见两个了望塔上都是人，但从模糊的影子上看，这两人是靠着柱子站的。 他捂着嘴无声惊呼道：“该不会他们发现我们了，就等着我们上岸，好把我们一网打尽？” 朱守备想不到别的原因，否则这两个士兵为什么一动不动？ 章侍卫却摇头道：“我看不见得。” 若是真的察觉到他们了，他们这一行人上岸都这么久了，这两人为何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他转身看了眼蒋康明，指了指了望台上的两人，用手势比划了一下，意思那两个士兵，他们一人一个。 蒋康明木然的点点头。 下一瞬两人同时起身，脚步轻盈且毫无声息的行至了望塔下，随即两人同时抓住了望塔，快速往上攀爬。 要不是害怕借力会惊动那两个士兵，章侍卫和蒋康明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 在朱守备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注视下，章侍卫和蒋康明顺利到搭了望塔上。 而这时，章侍卫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两人没有发现他们了。 因为稍微靠近一点，章侍卫就能听到面前这人均匀地呼吸，以及轻微的鼾声。 章侍卫…… 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章侍卫还是干脆利落的抹了对方的脖子，随后看向蒋康明，就见蒋康明那边也很明显放倒了一人。 了望塔解决了，两人干脆利落转身，脚尖狠狠用力一蹬，借力飞身进了军营之中，并且打开了军营的大门。 朱守备见状，赶紧点燃了灯笼，遮挡三次随后熄灭，而后他就看到湖面上的灯光亮起，同样遮挡了三次熄灭。 朱守备这才大手一挥，带领着精兵们飞速跟着进门。 章侍卫看了眼军营入口，和之前舆图上的大差不差，所以他指了指蒋康明和朱守备，意思还是按出发前他们所讲的那样，一人带一队，从三个方向进入军营。 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能击杀多少是多少。 第378章 后湖岛之战，大获全胜 因着楚王将人调走的原因，岛上很多营帐里都是空的，根本没人在，所以三队人的速度很快。 并且因为对方从未想过有人会摸进军营，连巡逻的士兵们都找了个地方互相靠着睡觉。 三百精兵犹如进无人之地般疯狂收割叛军性命，若不是有一人半夜起夜发现不对劲，只怕章侍卫将他们全部都嘎了，他们都察觉不到。 但被发现的着实有些晚，霍先生也已经带着人进了军营。 顾聿知听的满眼震惊，小嘴张的都能塞进去一颗鸡蛋了。 柏继武管辖的漠北军他没见过，但陆将军掌管漠北军后，他可是见识过的。 不说门口放哨的起码有四人，了望塔上也是四人。 军营中巡逻一共四队，各自负责各自的区域，一个时辰换防一次，并且每次换防都会有特定的暗语，以及暗语一周左右就会换一次。 哪怕就是霍先生所说的丑时末，人最困顿的时候，巡逻的士兵们也是精神抖擞的。 陆将军也制定了非常严格的军规，若是被人发现有士兵在巡逻期间偷奸耍滑，可是要被赐十军棍的。 顾聿知看过漠北军中的军棍，又粗又重。 就算是他锻炼了身体，拿那个军棍也是非常吃力的。 扎扎实实的十军棍下去，受罚的人说不定会皮开肉绽的。 他挠挠头道：“这些人是因为太放松了，还是因为……” 顾聿知想了想道：“还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要是楚王兄所带领的私兵都是这样，那他们岂不是不足为惧？ 一想到这些士兵毫无作战能力，和他们对战的时候被打的哇哇叫，顾聿知就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 小殿下的表情实在太好猜了，霍先生一眼就看穿了，轻咳一声道：“这次能大获全胜，最主要是因为对方放松了警惕。” 谢长史点头道：“是啊，后湖岛六千余人，除去当场歼灭的，我们俘获了三千名叛军。来之前暂时统计的原江南水师，有一千人。” 说到这，谢长史和霍先生的神情都有些不好。 从后湖岛上俘虏了众多水师才让他们真正意识到，楚王是真的把水师养成了自己的私兵。 等这一次事了，还不知皇上最终会派谁来接管水师。 还有这么多的私兵，不可能全部斩了，最大的可能是收编…… 谢长史脑子转的飞快，好几个人的名字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最后定在了齐国公身上。 依他对皇上的了解，齐承钧齐世子最终肯定是要回京，并且入阁的，那么齐国公这个齐世子的父亲，又本身就是带领过水师的人，依他来看，自然是最合适的人。 不过这些事，谢长史不好对小殿下说，毕竟圣心难测，皇上到底会选择谁来接手水师，皇上都自有考量。 而顾聿知一听对方只是大意，并不是真的没实力，很不满意的嘟着嘴。 但很快他就想到解惠州之围时的两次战役，对方的实力的确还是可以的。 不过他的沮丧只有一瞬间，因为谢长史说俘获的水师有一千余人。 这一千，加上他们之前说服的两千人，那岂不就是三千了！ 怪不得霍先生说可以反攻了！ 顾聿知大眼睛转了转：“霍先生，那我们先攻哪里？江州和扬州要不要放到最后啊？” 之前就说起过江州的护城军规模可能是最大的，再加上江州百姓很有可能非常听楚王兄的话，所以先攻江州肯定不合适。 其次就是扬州。 之前在来的路上，谢长史就和他说过现在江南几州的情况，扬州知府范秋原先是岭南知府，是楚王兄的人力推上扬州知府这个位置的，说不定这扬州知府对岭南水师很了解呢。 除了扬州，江州、惠州外，还有六州…… 顾聿知双手撑着下巴，很有些惆怅的想，那是不是这个范秋会和楚王兄说关于岭南水师的事情。 要是这样的话，那齐国公他们不是又危险了？ 谢长史捋着胡子点头道：“殿下说的没错，江州和扬州，我们的确打算放在最后。至于其他六州。” 他顿了顿道：“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天泉山庄的庄主？” 顾聿知拍了下额头哎呦一声：“记得啊！这三个江湖势力不是说的要投靠我的吗？章侍卫呢……” 出发去后湖岛之前，他不是让章侍卫去调查这三个江湖势力了嘛？ 也不知道他调查出来了没有，要是出来的话，结果是什么？ 顾聿知正要让人去将章侍卫找来，就听霍先生道：“天泉山庄位于云州，而云州是连接岭南的交通要道，所以历年来不被楚王重视。” 岭南多虫蚁以及瘴气，历年来是除漠北外，官员被发配、犯人流放的第二多的地方。 而云州连接着岭南，楚王多有避讳，在江南这么多年从未去过云州，生怕岭南的虫蚁和瘴气跑到云州去。 云州官员送礼巴结多次，却从未被楚王召见过，次数一多也就明白了。 楚王只想要他的礼，并没有一丝要提拔他的意思，所以云州知府除日常送孝敬外，倒还真是没有和楚王有过过多的接触。 从天泉山庄庄主口中可以得知，云州知府在知道他们来了后，就已经准备好了云州的所有东西，落后他们一步来惠州，可能过两日就到了。 谢长史接着道：“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剩余五州。三千水师加这三个江湖势力，咱们想要拿下这五州，应该不成问题。” 顾聿知大眼睛转了转，默默在心中盘算。 五州就算一州战斗一天结束，再加上赶路，休息等，最少要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若是皇兄的援军还没到，那他就要怀疑蒋侍卫他们给皇兄送行的特殊通道，是不是被楚王兄给收买了。 顾聿知悄悄摸了摸小白，暗想要是半个月后，皇兄的援军还没来，他就让小白去送信。 小白之前都能成功找到齐世子，应该也能顺利找到皇兄的吧？ 顾聿知正想着呢，就见章侍卫急匆匆走了进来，脸上也是难掩的喜色…… 第379章 好好休息一夜 章侍卫急匆匆行礼，不等顾聿知喊他起身，他就已经直起了身来，看着顾聿知笑眯眯道：“殿下，臣带来了好消息。剑阁门门主带回来最新消息，说是宁州知府，也和云州知府一起来了惠州。” 剑阁门就在宁州，而宁州和云州相邻。 这些年宁州知府虽不至于像云州知府一样坐冷板凳，但确实待遇也不怎么好，毕竟不管是商业还是农业，宁州都比不过扬州、惠州及江州。 而让宁州知府对楚王耿耿于怀的，就是江南水患。 接连一个月的降雨让宁州知府知晓，若是再不想办法，只怕会有水灾之患，所以宁州知府多次上书楚王，想要修建河堤，以防发洪水。 却不想楚王数次驳回，甚至还将他送往京城信给拦截了下来。 宁州知府别无他法，只得想办法赈灾，提高不少税赋，虽民生哀怨，但好歹没发生决堤泄洪一事。 从那之后，宁州知府对楚王就已经存了怨怼。 而之后楚王的种种行为都在表明，楚王有了想反的心思。 这次从云州知府这里得知闻王来了漠北，也不用云州知府劝说，自己就来了。 和只知道剥削封地百姓和官员的楚王相比，去了漠北才一年的闻王就发现了番薯和马铃薯这两种主要粮作物显然得民心许多。 顾聿知小脸上满满都是惊喜，五州变四州，他们的胜算岂不是又大了？ 一直没发表自己意见的舒小涵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挑着眉满脸都是得意：“小王爷，我之前没说错吧。你就是运气满满的欧皇呀！” 这事说起来都是楚王自己做的孽。 楚王若是平时多重视云州和宁州些，这两州知府也不至于在听到消息的时候，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想要来投奔小王爷了。 从之前听到城池规模和护城军数量来看，宁州和云州两州护城军，加起来最少也有一千人，再加上他们现在所拥有的水师数量，那岂不就是四千人了？ 舒小涵挠了挠下巴，暗想就是他们现在要硬刚江州都不是问题。 顾聿知很有些不好意思，借着捧下巴这个动作，捂住了下半张脸。 但他的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显得格外可爱。 章侍卫等人瞧见他这样，显然都有一种自己被可爱击中的感觉，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不少。 霍先生没对这些政事发表任何意见，毕竟他所擅长的是带兵打仗，文官之间的博弈，他就不想参与了，这会儿正坐在一旁放空休息。 接连着几日的战争本就身心俱疲，胜利的欣喜消退后，疲倦感就再也收不住了。 不过放空了一会儿，霍先生就没忍住直接睡了过去，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中，霍先生的轻微鼾声就显得格外明显。 顾聿知一脸茫然看了过去，见霍先生睡着了，先是嘻嘻笑了声，轻手轻脚下了椅子，正要吓唬他，走到半路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了霍先生眼底下的淤青。 有淤青就说明霍先生有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了。 顾聿知转身将食指放在嘴唇前，冲着谢长史等人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门外，示意他们出去到院子里再接着商议。 反正齐府安全的很，他们也不用担心对话会被别人听了去。 几人悄无声息走了出去，正好宝玥斋送来了晚饭，顾聿知便美滋滋带着众人去了正院，准备大快朵颐。 来这几日，吃了几顿宝玥斋的饭，几乎没什么重样的菜品。 对于什么都想要尝鲜的顾聿知来说，这实在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他挺直脊背，看着桌子上新鲜的餐品，听着侍卫的介绍，顾聿知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但感觉他这会儿要是说用膳，肯定会被他们发现自己有些贪嘴的。 谢长史见状忙道：“殿下，不如开始用膳吧，臣都有些饿了。” 听到这话，顾聿知眼睛一亮，笑眯眯道：“好的好的，大家开始吧。” 顾聿知先是将所有菜都尝了遍，随后才让人将自己喜欢的菜品往他跟前放了放。 他想了想道：“等用完膳后，大家就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商议。” 霍先生都累的睡着，章侍卫他们也一直没闲着，整日忙忙碌碌的，都没好好休息过。 江南的事情就算是再着急，也要让章侍卫他们好好休息休息才可以。 章侍卫等人原本还不觉得，这会儿听小殿下这么说，疲倦才涌了上来。 众人纷纷点头：“是，臣等听殿下的吩咐。” 等众人回了房间后，顾聿知这才揉了揉肚子，在齐府的花园里面逛。 这会儿正好夕阳西下，后花园有一种别样的美。 顾聿知瞅瞅这种花，又瞧瞧那个花，只觉得好多都没见过。 谢长史不在，但好在舒老师在，正一点一点和他解释花的品种，听的顾聿知啧啧称奇。 他在漠北两年，也算是经常在昌州城内逛，倒还真是没怎么见过这些花呢。 两人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开心，等到月上柳树梢了，顾聿知才打了呵欠，转身回房间休息。 他进门时，霍先生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的笔直，呼吸声绵长。 顾聿知脸瞪大了眼睛，惊奇地无声道：“霍先生真的好厉害啊，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竟然还能保持着同样一个姿势睡觉。” 舒小涵也是满脸佩服，只有文修竹道：“常年在外征战的人就是这样的，能有个地方睡觉都不错了。” 顾聿知想到之前跟着霍先生野外求生训练的时候，霍先生也是这样，靠着树就能睡一整宿。 不过那是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 现在他们有条件了，总不能让霍先生坐着睡一晚吧？ 顾聿知挠挠头，嘟着嘴看着文舒二人，满眼的求助：“我该怎么办啊？” 文舒二人也没有好的办法，两人正嘀嘀咕咕商量着，却不想原本看起来睡得很熟的霍先生，竟然悄无声息睁开了眼睛…… 第380章 罪犯顾聿凡 顾聿知一抬头就看到霍先生如炬的目光，吓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轻轻拍了拍胸口：“霍先生你怎么醒啦？” 不过醒了正好。 他笑眯眯往前走了两步：“霍先生这几日辛苦啦，快回房间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 霍先生这才嗯了声，又和他说了两句话，才大踏步回了房间。 其实在顾聿知进门的时候霍先生就已经醒了，只是身体还很疲乏，他就想这样坐着不动。 但谁知道小殿下会盯着他看那么久，让他不醒都不好意思了。 因着头天晚上睡的早，顾聿知第二日一早准时准点醒来，等秦院判将药给他换好后，他这才美滋滋朝着正堂跑去。 这个时候正巧是府中用膳的时候，顾聿知看着摆了一桌子的饭菜，坐椅子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这个时候不仅是谢长史等他的随从，连昨日晚间都没见到的齐世子也进了门。 瞧见顾聿知几人纷纷行礼，随后才坐了下来。 齐世子低声道：“殿下，臣得到最新的消息，皇上下令发的楚王谋反的谕旨，已经在路上了。” 这说明蒋康明的消息已经送出去了，并且朝廷的大军不日就会集结完毕，出发前来江南。 见顾聿知瞪着大眼睛，满眼惊喜地看着自己，他才继续道：“虽是八百里加急，但每过一个城池，传谕旨的御林军侍卫都会进城见知府，将楚王谋反并褫夺亲王封号、贬为庶民的事情告知，让知府张贴告示。” “所以臣估算着，传到江南还需再等半个月左右。” 但从谕旨出宫的那一刻起，楚王就已经不再是王爷，而是一个谋反的罪犯。 谕旨虽未传到江南，但消息已经传开了，江州和扬州两地，只怕是要乱了。 所以他们一开始制定的计划肯定是行不通的。 顾聿知一开始还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皇兄的谕旨既然已下，那楚王兄…… 他呸呸呸摇了摇头，被褫夺封号，又被贬为了庶人，现在可不能叫他楚王兄了。 顾聿知暗想，现在应该叫罪犯顾聿凡…… 他使劲拍了下手掌：“那我们现在师出有名，是不是可以立马联系扬州其他州府的知府和守备，让他们立刻投降！” 顾聿知傲娇的扬着小下巴：“要是他们不投降，我们就剿灭他们！” 齐世子瞧着小殿下这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由也笑了出来。 是啊，现在想那么多做什么。 皇上的谕旨已经下了，剿灭叛军，那可是名正言顺的。 谢长史捋了捋胡须道：“殿下所言甚是。不过殿下，这个消息扬州和江州应该也知晓了，只怕这两州会趁机攻入惠州。” 不出意外的话，江州和扬州的护城军明面上加起来有三千人，至于暗地里，那就不好说了。 粗算和他们的兵力应该相当。 顾聿知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不满道：“他们还敢趁机攻入惠州？他们难道不知，他们若是一直跟着罪犯顾聿凡的话，那就是谋反的大罪，是要被灭九族的！” 这些人，不可能这么傻吧？ 谢长史轻声解释：“殿下有所不知，楚……罪犯顾聿凡一开始就将亲王府定在江州，只怕江州知府早已和顾聿凡狼狈为奸了。” “而扬州知府是顾聿凡特意从岭南调过来的，应该也早已投靠了顾聿凡。所以……” 顾聿知了然的哦了声，点着小脑袋道：“我知道了！他们现在就算不想再跟着他做事也不行了是不是？因为他们之前就做了很多灭九族的坏事！” 见谢长史点头，顾聿知气哼哼的皱着小脸：“也不知皇兄在下谕旨的时候，有没有派人暗中追查这两个坏蛋。” 他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早知道送信的时候就应该让皇兄也把这两个人给贬了才好。 一想到，顾聿知猛地挺直了小脊背，暗想要不要和皇兄说，将这些大坏蛋被牵连流放的家人，都流放到漠北去？ 让他们去修渠道，种树，修城墙。 用舒老师的话说，这些人就是不用给工钱的免费劳动力。 顾聿知抿着唇，强压着心底的期待和喜悦，小脸的表情格外纠结。 这些事还没办成，不能说，不能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顾聿凡等人抓捕归案。 谢长史见他这样，还以为他在生气扬州和江州两知府，想了想，还是继续道：“殿下须知，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顾聿知皱着的小脸马上就舒展了，眼睛又瞪得圆溜溜的：“什么什么？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还有什么比这两个知府跟着造反还可怕？ 谢长史心底沉沉叹了口气：“殿下来惠州的消息，连江南地区最远的州府云州都知晓了，并且云州和宁州两州知府已经赶往惠州。但其他州府……” 谢长史指了指南边的方向：“比如申州。申州和惠州相邻，但申州知府迄今为止都没有一点动静，这说明，申州知府很有可能也是叛贼的一员。” 不仅仅是申州，剩余三州也可能都是这样。 若是这样，麻烦的就不是这些人，而是他们自己了。 顾聿知顺着谢长史的话往下想了一下，自然就明白了。 他捂着嘴倒吸一口凉气，但又很快将手放了下来。 这种关键时刻，他一定不能露怯，就算是在谢长史他们面前也一样。 若是露怯了，很有可能会让身边的人觉得害怕的。 顾聿知紧抿着唇，好一会儿才道：“那我们怎么办呀？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呀！” 就像对待北狄那样，他们也可以主动出击啊！ 江州和扬州不行，那就先攻打申州。 他小脸忽然带了笑：“对了对了。我们也不是孤立无援呀！不是还有云州和宁州的知府嘛！我们可以让他们的守备去对付宁州相邻的州府嘛。” 这样三个州府不就变成两个了？ 顾聿知大眼睛转了转，满脸的自信：“再说了，那后湖岛上的武器，不是都被我们搬回来了嘛？和我们相比，他们才应该害怕才是！” 第381章 制定方案 昨晚章侍卫就说了，这些武器中就有不少攻城用的。 因着还有桑朝百姓在城内，顾聿知当然不希望强行攻城。 但如果这几个州府的知府真的决心造反的话，他们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呀。 顾聿知嘟着嘴哼了声，大眼睛却直勾勾看一眼谢长史，又看一眼齐世子。 他们这么聪明，肯定是有办法的吧？ 舒老师说过的，不会带团队的人就只能自己干到死！ 顾聿知大眼睛一转，看向霍先生：“霍先生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和守城军交战是用不着去运河上的，霍先生肯定会有办法的。 霍先生沉吟片刻道：“扬州、江州的确是最棘手的，只怕只能强攻。所以小建议从别的州府入手，申州再往南几个州府，以劝降为主。”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对对对。劝降为主，能不动用武力就不动用武力。” 霍先生转头冲着顾聿知赞赏的笑了笑，随后道：“但显然申州和申州相邻的湖州都是比较危险的。” 谢长史也跟着点头道：“霍先生说的没错。” 几人正好用完膳，出了房间霍先生干脆拿了根木棍在地上简单几笔将江南舆图画出来。 木棍指着申州和湖州道：“这两个州府殿下可先派兵前往，如果对方犹豫亦或者是反抗，殿下可派人在城内宣扬顾聿凡的罪过，以攻心为上。” 顾聿知蹲在地上，双手握成拳头捧着脸，眼睛亮晶晶看着霍先生。 就好像玉定门外，他说惠州有这些水师的亲人一样，就属于攻心的计谋。 他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霍先生继续说继续说。” 霍先生这才接着道：“这样做是可以最大程度减少我们的派兵。” 之前俘虏的那一千多名士兵因着参与了后湖岛上的剿杀，暂时可以信任。 所以霍先生打算派这一千多名士兵去往申州和湖州。 他点了点湖州后面的两个州府：“这两个州府，以小的的意见，可以交给宁州和云州知府。” 这些知府同在江南为官，彼此之间肯定更为了解，所以让他们去劝降肯定是比较合适的。 而至于扬州和江州两地，只怕是要真刀真枪的上了。 顾聿知看了眼这几个城池，低声道：“我们现在的将领有章侍卫，霍先生，蒋侍卫还有朱守备，刚好四个！” 他伸出四根手指头，随后指着江州道：“顾聿凡的亲王府在江州，那就让章侍卫带两百精兵以及两千水师前去。” 顾聿凡带着水师去围堵齐国公了，但是亲王府的王妃等人还在，那就说明王府里肯定还有亲卫。 相比护城军，亲卫的武功肯定要高的多，所以顾聿知将章侍卫和两百精兵以及两千水师派过去，就是怕章侍卫吃亏。 至于为什么不派派兵打仗更厉害的霍先生过去，当然是怕顾聿凡的那些王妃把霍先生给认出来呀！ 他可记得呢，之前谢长史和他分析过霍先生获罪的过程，很有可能就是顾聿凡从中捣鬼。 随后他又看向霍先生：“扬州就辛苦霍先生去啦。带一百精兵，一千水师……”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齐侍卫道：“殿下，臣这里有些东西。” 顾聿知仰着头仰着头看他：“什么什么？” 看齐世子这样，难不成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嘛？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就看齐世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递了过来。 他下意识接过随意翻看了下，猛地站起来将册子直接递给了霍先生：“快看快看，这是扬州知府范秋的一些犯罪证据。” 等霍先生将册子接过去后，顾聿知才转头看向齐世子，满脸不开心，嘟着嘴哼哼道：“齐世子，你有这些证据，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呀？” 这样他就可以让蒋侍卫一同送到皇兄手中。 如果那样的话，传出来的消息肯定就不止是顾聿凡被贬为庶人，要抓捕归案，这个范秋和江州知府也应该被抓起来。 齐世子连连弯腰致歉：“是是是，都是臣的错！” 见他认错态度这么好，顾聿知这才鼓着脸哼了声：“行吧，原谅你了。” 齐世子这才接着道：“证据不是臣不愿意拿过来，是今早才送过来的。” 一听这话，顾聿知就知道自己冤枉了齐世子，挠着头道：“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冤枉你啦。” 齐世子眉梢轻佻，显然很有些意外。 他跟在皇上多少年了，哪怕是当太子不受重视的时候，皇上也没有因为这一点小事错怪了他们而道歉。 齐世子笑道：“这里面的证据全是臣的人再三核实过的。” 他看了眼霍先生道：“殿下，范秋所犯之事就算是砍十次头都不为过。所以臣建议，若是范秋拒不投降，是否可以就地击杀？” 就地击杀？ 顾聿知有些懵，下意识看向谢长史，就见谢长史沉吟片刻道：“臣也附议。” 顾聿知拍拍手站了起来：“行！那谢长史你写个诏令，我盖章。” 这样若是护城军在看到霍先生的诏令时仍旧不开城门，那霍先生就有就地击杀范秋的权利。 谢长史点头道：“臣遵命。” 顾聿知这才看向朱守备：“朱守备你在惠州一年多了，对申州和湖州熟不熟？这两个州府，给你们一人配备五百水师，再加两百护城军，够不够？” 朱守备点头道：“够了。据臣所知，湖州和申州的护城军人数最多就五百人。” 惠州城池可比湖州和申州大的多，他们惠州的护城军才五百人，这湖州和申州若是超出这个规模，那就是心有不轨。 大方向确定了，还剩下一些细节，几人又移步去了齐世子的书房。 尤其是章侍卫或霍先生，看着扬州和江州的详细舆图，不停讨论着作战方案。 顾聿知坐在一旁仔细的听着，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努力消化两人说的这些东西。 直到午时末，他们才将详细的攻城计划给制定下来，随后章侍卫和霍先生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急急忙忙点兵，打算半个时辰后就要动身出发了…… 第382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计划比不上变化快。 在章侍卫和霍先生即将要出门的时候，云州和宁州两地知府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到了。 而和他们一同求见的还有之前已经来过的那三个江湖门派。 一听这两地知府已经来了，顾聿知忙道：“快让他们进来。” 等侍卫下去通知的时候，顾聿知又坐在了屏风后。 直到这个时候顾聿知才猛地拍了下额头，转身和谢长史小声嘀咕着：“谢长史，我竟然忘记了这三个江湖势力耶。” 虽然朱守备说申州和湖州的护城军不多，但是顾聿知还是会害怕里面的有些百姓是不是已经受了顾聿凡的蛊惑。 若是这样的话，朱守备和蒋侍卫两人带的人就明显不够。 但是他也没办法呀，毕竟他们的人手就这么多。 不过这几人的到来，倒是可以暂时解决目前的困境。 顾聿知就正滋滋的想着，就见那几人一同走了进来。 这几人一进来就排排站朝着顾聿知的方向跪了下来：“臣……” “草民，给闻王殿下请安！” 顾聿知正了正神色：“快请起吧。” 他朝着谢长史使了个眼色，谢长史忙道：“殿下，先让他们坐下吧。” 顾聿知这才哦了声：“齐世子，赐座。” 齐世子背着手而站，微微扬了扬下巴，那几人这才千恩万谢的坐了下去。 和三个江湖人士相比，云州及宁州知府两人显得忐忑的多，尤其是云州知府。 那简直可以说是坐立难安！ 毕竟他没有宁州知府那么聪明，早在楚王来江南时还想着要一心攀附上这棵大树呢，自然做了些许不该做的事情。 但在云州知府来看，这些事情都无伤大雅，和犯了谋反大罪的楚王来说，自己那点事情真是不值一提。 在来的路上宁州知府一直在不停给自己心理建设，但等他真正见到闻王殿下时，他的那些建设已经轰然倒塌了。 因为云州知府知道，闻王殿下才不是大家表面所看到的，那个被“发配”到漠北的小可怜，而是皇上最信任，并且最锋利的一把刀。 云州知府不停擦着汗，一抬头就见齐世子正直勾勾盯着自己，那眼神盯得他心底发毛，浑身一个哆嗦，尿都几乎要被吓出来了。 他讪讪笑了笑，正想让宁州知府开口打破这让人窒息的气氛，就见齐世子终于将视线转移开了。 云州知府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却不想下一瞬，齐世子又转头看了过来。 齐世子轻笑道：“云州知府不用这么慌张。你所做的这些事，我已经拿到了所有证据，并递呈给了闻王殿下。” 云州知府一听这话，咚的一声就直接跪了下来，冲着顾聿知一个劲的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臣之前也是为了活命，一切都是罪犯顾聿凡逼迫的！” 而此刻的顾聿知正一脸茫然的看着谢长史，并且还学着舒老师的动作，双手一摊，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 他无声道：“齐世子什么时候把云州知府的这些罪证都给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还好现在有这个屏风挡着，外面的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动作，不然的话这云州知府肯定一眼就能发现他是不知情的。 谢长史微微摇头，手却不停在那个册子上翻看着。 以他对齐世子的了解，这人不可能骗人，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证据和范秋的证据是在一起的。 他们之所以没发现，不过是因为范秋的罪证太过震惊，根本不用往后看就能知道范秋的结局。 果不其然，在最后两页纸上，谢长史总算是翻看到了云州知府的罪证。 在楚王的封地定在江南后，云州知府就增加了一些苛捐杂税，但好在并不多，没有引起百姓的反感。 这些问题好说，他最大的问题是强抢民女。 顾森屿将证据接了过来，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的看着，就听舒小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云州知府也倒真是个人才。 楚王好色，并且很非常明显的喜好，所以这云州知府在送了几次钱后，发现作用不大。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胆子比较小，让他征收更多的税，或者让他贪污修河堤款项等，他都不敢，所以送的礼自然被楚王看不上。 他只得另辟蹊径。 在知道了楚王的喜好后，他就在云州搜寻，只要是符合楚王喜好的，才不管对方是不是许了人家，通通抢走，送到楚王府中。 楚王倒是收了几人，另外几人又给放了回来，但他依旧没得到任何好处。 毕竟就楚王来说，身边女人环肥燕瘦，楚王不过新鲜两日，这几个女人就淹没在了后院的那些女人当中。 也是在这之后，云州知府才彻底消停了。 别人增加苛捐杂税、强抢民女都是自己贪财好色，这云州知府偏不管是钱还是人全都送到楚王府去。 并且抢就算了，还给女方的家里赔偿。 因着这些女孩，云州知府自己还赔了不少钱！ 舒小涵的肚子简直都要笑痛了：“小王爷，要说这云州知府所做的这些事，他也是个胆子大的吧，但他偏偏不敢自己用，还倒贴钱。” “你说这云州知府是不是很好笑。” 这让她想起后世一个很有名的电视剧。 那贪官自己贪的整面墙，整个冰箱里都是钱，但却一点都不敢花…… 顾聿知原本很是生气，但听舒老师这么说，他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暗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谢长史微微想了想，低声在顾聿知的耳边说了几句，听得顾聿知不停点着小脑袋。 顾聿知猛地拍了下桌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稚嫩：“证据都已在本王手中，你竟敢狡辩！云州知府秦端，你是不是真以为本王没有处置你的权利？” 秦端本就被顾聿知那猛地拍桌给吓了一跳，结果转眼就听闻王殿下这么说，顿时吓得浑身都瘫软了，嘴里不停喊着：“殿下，殿下饶命啊！臣真的，臣真的冤枉啊。” 舒小涵瘪着嘴道：“可不是冤枉嘛……” 第383章 胜算大多了! 向来很听舒小涵话的顾聿知，却在此时正了正神色道：“才不冤枉呢！” 他看着舒小涵，一字一句道：“才不是冤枉的！” 舒小涵这才收敛了笑意，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样的顾聿知非常陌生，是舒小涵从来没有见过的。 舒小涵继续道：“舒老师说他冤枉，因为他胆子小，那些东西顾聿凡看不上，并且没有给他帮助。” 谢长史说了，这云州知府心术不正，不足以担任一州知府。 所以等此间事了，这云州知府哪怕就是不会被罢黜官职，也最多只能当一个小知县。 顾聿知当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眼神都跟着暗淡了不少：“可若是顾聿凡给了他好处呢？” 舒小涵顺着顾聿知的话往下想，自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顾聿知这么生气。 若是顾聿凡给了秦端好处，那秦端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往上爬的机会，所以他会想尽办法捞钱。 苛捐杂税、贪污受贿、强抢民女的事情就会变本加厉。 虽说云州在江南，农作物一般都是一年两收，云州不至于像庆州那样民不聊生，但百姓的日子绝对好过不了…… 一想到这些，舒小涵浑身猛地一震，看着顾聿知的眼神充满了愧疚：“对不起，小王爷，我之前想的比较少。” 她有些懊恼的敲了下脑袋，垂着头叹了口气。 舒小涵作为一个成功的科研人士，自然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是极好的，否则也不可能进入研究院。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竟然怀疑起了自己的智商。 怎么会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她懊恼，但顾聿知这会儿却没空理她了，看着屏风外不停磕头的秦端，顾聿知小脸上全是气愤。 但他牢记着谢长史的话，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否则就失去了云州这一助力。 他狠狠瞪了眼那个嘴里不停喊着求饶的男人，不情愿道：“你先起来吧。你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他只是说了以后再说，绝对没有会放过他的意思。 但处于极度恐惧中的秦端却没有听出顾聿知话里的意思，千恩万谢的磕头，没一会儿额头前就肿起了一个大包，有些地方被蹭破了皮，正泛着丝丝的鲜血。 宁州知府不着痕迹看了眼屏风，心底悠悠叹了口气。 他自然听明白了闻王殿下话里的意思。 因着宁州和云州两地相邻，江南水患时两人也曾一同联手对抗过灾害。 想着秦端以后很有可能会有牢狱之灾，宁州知府心底唏嘘不已。 直到这时，谢长史才出声道：“行了。既然殿下都说了以后再说，你就赶紧起来坐着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在皇上的谕旨到达江南的之前，稳定住江南的形势，让大军能够顺利去往前线，解救齐国公于水火之中。 秦端生怕小殿下会因为自己动作慢一点而生气，忙不迭爬了起来，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瑟缩着肩膀，耷拉着脑袋，完全没有一点一州知府该有的气度。 直到屏风外都安静了，谢长史才接着道：“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皇上最新的谕旨吧，不知诸位有什么想法？” 三位江湖人士，对于朝堂上的事自然没有官场上的人敏感。 所以他们三人对视一眼，皆很有默契的紧闭着嘴巴。 而秦端因着自己心虚，也不敢开口。 这个重任一下就落到了宁州知府的头上。 他轻叹一声站了起来，恭敬行礼道：“殿下，臣想，楚王……” 楚王两个字一出，宁州知府就明显察觉到齐世子眼神不善的看了过来。 他一个机灵，忙改口道：“是庶人顾聿凡……” 虽说皇上的谕旨已经在路上了，但对于他们这些小官员，又是长期处在楚王管制下的，实在是没办法一下就将罪犯两个字和楚王挂上勾，并直呼出来的。 齐世子缓缓收回视线，宁州知府这才继续道：“顾聿凡离开了江南，那殿下是否应该派兵接管江州？” 至于扬州，宁州知府没敢开口，因为他不知道闻王殿下现在掌握了多少情况。 毕竟范秋不像他们，才来这边一年多的事情，若是他在这个时候提及范秋，很有一种想要趁此机会铲除异己的嫌疑。 顾聿知眼神中打了点惊喜，转头看向谢长史，就见谢长史冲着自己微微点头，随后道：“那你是否有对应的方案？” 宁州知府微微闭了闭眼睛，暗想就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 进府之前，他已经问过这天泉山庄庄主这三人，知道在他们来的这几日闻王殿下和他的随从都做了什么事，自然明白闻王殿下他们肯定是有对策的。 如今问他们，不过是想让他们主动提出帮忙罢了。 不过他既然已经来了惠州，那就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轻声道：“臣在来惠州的路上，已经派人去给湖州等地的知府送信了，不出意外，筠州和历州的知府也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他们这些知府在江南都待了差不多快十年的时间了，彼此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他们都是非常了解的。 楚王得势时，最重视的是经济最好的江州、扬州和惠州，其次就是申州和湖州，再往后的几个州府，楚王基本是管不到的。 毕竟就算是五根手指，也有长有短，所以其余几州得不到重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也导致这几个州的知府还算是比较老实的。 对比云州知府，这几人所犯之事就更算不了什么了…… 他话音一落，顾聿知眼睛都亮了，转头看向谢长史，满脸都是惊喜。 之前还想着让云州和宁州两地围着这剩下的两州呢，结果现在这宁州知府就带了这样一个好消息！ 顾聿知美滋滋盘算着，如果这宁州知府说的是真的，那他们是不是就多了四个州府的战力了？ 四个州府就是两千护城军，申州和湖州一州一千，而他们的四千护城军则全部派去江州和扬州！ 这样，他们的胜算就大多了！ 第384章 云州知府 顾聿知轻轻点了一下桌面，谢长史就看了过去。 他边比划边无声说着自己的意思，就见谢长史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 谢长史道：“你接着往下说。” 宁州知府半跪了下去，语气坚定道：“臣，恳请请殿下允许臣带着五百护城军，前来帮助殿下，平定江南，还江南百姓一个安稳的日子。” 顾聿知微微挑眉，就听宁州知府道：“殿下，不仅是臣，在宁州管辖范围内的江湖势力，也将非常忠诚的效忠于殿下。” 云州知府一听这话，又忙不迭的跪了下来，赶紧道：“云州知府所言，也是臣所想。” 怕小殿下看不到自己的决心，他又忙磕了两个头。 而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天泉山庄等三人也终于站了起来，跟在他们两人的身后也跪了下去，异口同声说着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话。 顾聿知抿着唇看向谢长史，眼中满是惊喜。 还有江湖人士的参与哎，那他们的胜算不是就更大了？ 谢长史心底也有些意外，朝着坐在这边的齐侍卫微微使了个眼色，齐世子就了然的点了点头。 他低声在章侍卫耳边吩咐了两句，章侍卫赶紧走了出去。 宁州知府说筠州和历州知府也已经来了，那他自然是要派人前去查看一下。 若是这两人真的来了，就尽快接来，若是没来，自然也会有没来的应对之策。 齐世子看向宁州知府：“殿下既然已经来了江南，那肯定是要肃清江南。不过具体的方案还要看筠州和历州两州知府。” 他站起身来看向甲一：“带客人们先到后院去休息。” 齐世子朝着甲一挑了挑眉，甲一就明白了，这休息可不是真正的休息，而是要想办法探这些人的底。 若是真的可信，等筠州和历州的消息传来后，这些人就可以回去了。 而他们则要重新计划增派人手，率先攻下江州和扬州。 等人都出去后，顾聿知才转头看向谢长史：“谢长史，你说筠州和历州的知府可信嘛?” 谢长史没说话，抓着齐世子的那个证据册又继续翻看了起来，边看边点头，惹得一旁的顾聿知好奇的不行。 他跳下椅子跑了上去，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凑上前去看：“筠州、历州两州知府到底怎么样？他们有没有犯什么大事？” 谢长史将这两人的证据册单独翻了出来。 和范秋厚厚一沓相比，这两人的犯罪证据可以说是非常少，内容也没有云州知府的那么精彩。 谢长史沉吟片刻道：“这两人大事小事都没犯什么，和顾聿凡之间的进贡也是在正常范围内。尤其是这筠州知府……” 他指着其中一行字道：“殿下您看这里，这上面写着筠州知府和楚王之间很有些不对付，最重要的是顾聿知府中的一位侍妾，是筠州知府的表妹……” 表妹？ 表妹怎么了？ 难不成这筠州知府和云州知府一样，强抢了自己表妹，送到楚王府中去？ 顾聿知鼓着脸暗想，这些人都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要给顾聿凡的后院送人！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不受宠的女人在后院过的有多辛苦吗？ 就像他母妃一样，宫殿是快要挨着冷宫的，冬日里烧的是最差的煤，就这还被克扣。 若是不打点御膳房的厨子，他们连银耳羹这样最基础的汤羹都用不上。 好在徐嬷嬷会做膳食，母妃偷偷在殿里种些菜，他们的生活才能勉强过下去。 当时盛宠皇贵妃身边的嬷嬷穿的用的都比母妃气派。 顾聿知微微闭了闭眼，暗想不管怎么样，现在事情总算是过去了。 而舒小涵在听到他这无声的话语后，忍不住摇头道：“小王爷，看谢长史这神情，只怕这筠州知府和其表妹并非单纯的表兄妹关系，很有可能青梅竹马郎情妾意。” 作为一个现代人知道近亲结婚不好，但在古代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顾聿知恍然大悟般道：“谢长史，这筠州知府的表妹，该不会是他妻子吧？” 谢长史微微点头道：“未婚妻，已经下了聘礼，只等着好日子到就结亲的。” 但也不知道中途出了什么事，这姑娘竟被楚王给带回了府。 这筠州知府最大的问题在于，为了救这个姑娘出楚王府，他偷偷联系了筠州城内的江湖势力，想要暗杀了楚王。 但自从先皇驾崩，皇上火速登基，楚王快马加鞭回了江州后，几乎就没再出过江州了，筠州知府就是想动手也找不到机会。 谢长史再往后看了眼，忽然咦了声：“殿下你看这，这上面写着凌长史死后，筠州知府派人联系顾聿凡的幕僚，让他们对外说是齐世子害死凌长史的。” 谢长史抬头看向齐世子，难掩脸上的震惊神色：“这么说的话，顾聿凡对惠州下手，还和这筠州知府有关？” 齐世子微微点头：“据臣猜测，筠州知府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要激化臣、漠北和楚王之间的矛盾。” 这筠州知府定是从楚王让人混在灾民之中，引导着这些灾民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一路直达京城一事中看出了楚王未灭的壮志雄心。 深入了解后知道了李记商行等事情，筠州知府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契机。 因为他知道，只要彻底激起了楚王的反逆之心，楚王定会被判斩首！ 顾聿知有些跟不上谢长史和齐世子的话，只得在心里不停琢磨。 谢长史见状简单解释了下后才道：“这筠州知府既然一开始是为了自己的表妹，那现在为何又要将顾聿凡定死在谋逆一事之上？” 要知道，楚王死了，楚王府别说侍妾了，就算是一条狗都是要死的。 齐世子挑着眉，指了指那册子：“请殿下和谢长史往后看。” 谢长史干脆半弯着腰将证据册放在顾聿知的眼前，一大一小两个脑袋紧挨在一起，一目十行看了过去。 好一会儿后顾聿知才抬起了头来，被震惊的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第385章 他要去江州 舒小涵和文修竹见他这样，忙凑上前看，这才发现筠州知府早就将他表妹救了出来，而他表妹身份的侍妾已经去世。 舒小涵就看后面写着外室两个字，啧啧称奇：“这筠州知府看起来情深似海，实则真是玩的花啊。” 顾聿知疑惑的嗯了，眨巴着大眼睛，无辜道：“什么叫玩的花？” 舒小涵哼了声：“意思就是这筠州知府看起来很喜欢他的表妹，但你看他表妹进了顾聿凡后院后，他没多久就娶妻了。” 娶正妻就算了，侧室也有两个。 她憋着嘴道：“将人救出来后，完全可以换个身份迎进府，起码光明正大。外室……” 虽然舒小涵不是古代人，也知道外室在古代可是见不得人的，连同孩子也一样见不得光。 顾聿知年纪小还没接触到后院里的弯弯绕绕，自然不知道外室是什么意思，文修竹简单介绍了一番后，他这才恍然大悟。 再加上之前说的筠州知府促进了齐世子和楚王之间的矛盾这事，顾聿知对这筠州知府的感觉很不好。 他小声嘟囔着：“谢长史，我怎么感觉这个筠州知府其实比云州知府还要坏。” 云州知府是坏在明处，这个筠州知府是坏在暗处。 他大眼睛转了转：“这是不是就是道貌岸然？” 谢长史微微点头道：“是。” 他看了眼齐世子，意思很明显，这个筠州知府要往深里挖，这人的罪状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就简单的两张纸。 他在筠州当知府都快十年了，筠州是他绝对的地盘。 表面看他和顾聿凡因为他的表妹势如水火，是知道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表妹，到底是怎么被楚王给看中的。 齐世子点头应道：“时间有限，再加上江南地区是顾聿凡的地盘，我们的人在各个州待了一年多才好不容易融入进去。” 他真不是替自己开脱，而是真的很难。 哪怕他救了那么多人，上次还不是被人暗算差点没命？ 顾聿知哼了声将这些证据收起来：“这样说的话，这筠州知府可靠不住……” 他忽然咦了声，拍了下手，语气欢快道：“我有办法了！” 他看着谢长史和齐世子：“那几个江湖势力不是还没安排地方嘛，不如就让他们和筠州知府在一起怎么样？” 这几个人都不是来自筠州的，应该不会和筠州知府同流合污吧？ 谢长史和齐世子对视一眼，眼底皆带着笑：“就按殿下说的安排。” 第二天一早，甲一这边已经再次确认了住在客房这几人的可靠性，而章侍卫也赶了回来，确定筠州和历州知府也在来的路上了。 章侍卫拿着顾聿知的亲王令牌，让这两位知府先行回去，并分别调兵前往申州和湖州。 于此同时，顾聿知已经安排了天泉山庄和剑阁门的人辅助筠州知府去湖州，而神佑教的掌门则协助历州知府前往申州。 至于云州和宁州两地知府则跟着章侍卫等人带两百精兵两千水师去江州。 霍先生和朱守备则带着一百精兵和两千水师去扬州。 反攻计划既然已经安排了下来，那就要快刀斩乱麻，迅速出发。 好在所有的人都已整装待命，只等着将领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可以出发。 命令下达，府中的人也跟着忙碌了起来，顾聿知站在门槛上看着脚步匆匆的这些侍卫们。 他抿了抿唇，偏头看向秦院判：“秦院判，我这次能不能和章侍卫一起去江州？” 齐世子说，在他们来江南之前，江南的第一批番薯和马铃薯都已成熟，除去衙门要求上缴的种子等，番薯和马铃薯已投入了市场。 因着户部苏侍郎在下发这些种子的时候，还将注意事项什么的都说的特别清楚，所以江南一带的番薯和马铃薯收成都很不错。 这一两年因着种子不够，价格比较高，但再过两年番薯和马铃薯的价格绝对会很亲民。 而根据齐世子的暗中调查，江南百姓，尤其是贫苦的农民，对闻王殿下很有好感。 所以顾聿知就觉得，这一次自己不能再和之前后湖岛那次一样，借着养伤不出门了。 顶着秦院判不赞同的眼神，顾聿知挺直脊背，伸出三根手指道：“我保证，我就老老实实做个帐中将军，绝对不亲自上阵厮杀！” 他鼓着脸道：“我就是想去和江州百姓说说话，告诉他们我来江南了。” 虽说江州城并未被封，但百姓们都拒不出城门，想也知道肯定是江州的那些个坏蛋当官的不让他们出来。 所以顾聿知想去江州，想让百姓们知道自己来了，他可以替百姓们做主。 想起才看到的关于江州知府和江州守备的那些证据，顾聿知就狠狠哼了声。 他也不管秦院判同不同意，转头看向章侍卫：“章侍卫，江州的知府和守备所做之事，等我们去后他们反抗，是不是可以直接杀了？” 章侍卫点头道：“杀倒是可以杀。不过因为这些人都是顾聿凡身边亲近之人，知晓顾聿凡很多事情，所以臣认为，活捉最好。” 但是这个活捉就有很多层意思，完好无损是活捉，浑身筋骨打断，但脑子完好无损，也算活捉。 顾聿知不懂这其中的区别，只以为不能伤着这两个坏家伙，顿时气的脸都皱成了包子。 章侍卫见状自然明白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立刻补充道：“不过战场上嘛，总是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意外，刀剑无眼的，这两人若是死在了战场上也很正常。” 顾聿知大眼睛一转，感觉有点明白章侍卫的意思了，点点头哦了声：“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他转头看了下自己的弓箭，又看了眼右胳膊，鼓着脸叹了口气。 都怪自己的胳膊不争气，否则他的弓箭就该是最无眼的那个。 顾聿知气鼓鼓看着刚才还有些响动的院子，在不知不觉中安静了下来，这才抓着章侍卫的手道：“出发出发！” 章侍卫忙看向秦院判，就见秦院判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第386章 半路相逢 惠州和江州相邻，一行人从出门开始就一直在急行军。 顾聿知的小马跑得飞起，马蹄得得，紧跟在章侍卫的身边。 虽然马小，但跑起来的速度绝对不慢。 顾聿知朝前弓着身子，双手紧抓着缰绳，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左手手指骨节都已泛了白，而右手的情况明显好的多，说明他右手没敢用全力。 因为速度很快，顾聿知的眼睛被吹得微微眯起，嘴唇紧抿，坚决不让自己拖后腿。 身后还有江南水师们跟着呢，他绝对不能让这些水师们觉得自己这个小王爷比顾聿凡要差！ 为了争着一口气，顾聿知在急行军的全过程都没有喊过累。 章侍卫看着顾聿知嫩白的小脸，好几次想喊稍作休息，又被顾聿知绷着的小脸给劝退了。 依着章侍卫的判断，他们应该会在傍晚的时候到江州，到时候谢长史会作为使者先和江州知府、守备等人谈判。 虽一直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若是对方铁了心要反叛，谢长史这个使者身份就很危险。 章侍卫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就察觉到了对比，紧紧勒住缰绳，发出吁的一声：“先停下。” 顾聿知忙也跟着勒紧缰绳，转头道：“章侍卫，怎么了？” 章侍卫没说话，翻身下马，耳朵紧贴着地面，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顾聿知见状，眼睛微微发亮。 他听霍先生说起过，在交战的时候，斥候们会根据地面的震动等方法判断出前方是否有敌军，若是有的话，大概有多少人，距离他们多远。 顾聿知对如何通过震动来判断这些事情格外感兴趣。 他想学，但是一直没什么机会。 最重要的是，就算现在有机会他也不能去做。 毕竟他好歹是一个亲王，若是和章侍卫一样趴在地上，他作为一个亲王的威严就彻底没了。 章侍卫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给蒋康明打了个手势，蒋康明转头低声吩咐着：“速度将马迁入丛林，注意隐蔽，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准备的意思很明显，若来人是江州守备等人，这里就将是战场。 等人都撤回到丛林中后，蒋康明又派人出来将外面的痕迹稍微清理了下。 章侍卫带着顾聿知躲进了丛林中，和蒋康明商量完战术后，这才和顾聿知解释道：“殿下，臣听出前方有大部队……” 他略微沉吟了下：“大概有一千多人，正在往这边来。” “他们步伐整齐，还有马蹄踏步的震动，所以臣判断很有可能是江州守备带着人过来了。” 连云州知府都能收到皇上下了谕旨的消息，江州绝不可能不知道。 说起来江州和扬州能忍到这个时候才动手，章侍卫才觉得奇怪。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转头就见章侍卫已经半蹲在了地上，身影隐藏在茂密的草丛后面，手指轻轻拨开了一点草丛，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前方。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悄悄比划了一下自己和章侍卫的身高，这才惊喜的发现，自己好像长高了！ 不过他得忍到回去府里，确定自己真的长高了才能说，毕竟现在是个很严肃的时候。 顾聿知转头看了眼面前比他都高的杂草，想了想还是蹲了下来。 他本来想学着章侍卫的样子悄悄拨开一点缝隙朝外看，却不想他个子有些矮，杂草下方的根茎比较粗壮，彼此之间的缝隙格外狭小。 顾聿知一蹲下，整个视野都被遮挡住了。 他单手撑着下巴，很小大人般的叹口气，无声和文舒二人道：“我还是个子有点矮了，要是再高一点……” 他指着上面一点距离：“蹲下来在这里就可以了。” 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舒小涵故意笑的特别开心：“小王爷，我们不是和你说过了嘛？你现在年纪还小，用不着对身高这么大的执念。” 每次见到谁都会小声嘀咕自己以后会不会有这么高之类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身高。 顾聿知哼了声，正要说话，就听见前方隐约传来了马蹄声。 他忙转身伸长脖子往那边看，却奈何什么都看不到，只得在原地干着急。 没多久前方就已冒起了一阵尘烟，一支大部队正井然有序的朝着这边来。 章侍卫微微眯了眯眼睛，手微微抬起，轻声道：“齐世子，领头的那人是不是江州守备。” 齐侍卫确认了好一会儿，点头道：“就是他。” 一听这话，章侍卫忙转身打了个手势，让埋伏的众人注意隐蔽和警戒。 只等他一声令下，弓箭手就先放箭。 随着马蹄声和整齐的步伐声越来越近，草丛中的气氛也变得愈发紧张了起来。 哪怕知道自己的身高不可能被发现，但顾聿知还是将挺直的脊背塌了下来，轻轻捂着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他紧盯着章侍卫，没一会儿就见章侍卫微微抬起了手，而此时，弓箭手们已经拉满了弓。 只等章侍卫的手放下，这些箭矢就会飞出去，毫不留情的收割着对方的性命。 不过眨眼的功夫，顾聿知就好像已经闻到了尘土飞扬的味道，他不由眨眨眼将头垂了下去。 又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察觉到身旁好像有一阵劲风擦过。 原来是章侍卫的手，重重落了下来。 而箭矢破空的声音瞬间打乱了江州守备等人前进的步伐。 随着不停有人呼痛的声音，江州守备忙勒住缰绳，大吼道：“后退，后退，有敌袭！” 他娘的，他就说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发去惠州吧，都怪知府那个蠢货！ 城内粮食充足，只要他们守着江州城，一切等殿下回来就好了！ 谁知知府和殿下留在江州的那两个蠢货幕僚，竟抓了他的家人，威胁他今日必须出兵。 半道被劫，也不知对方有多少人，他这条命会不会栽在这里？ 江州守备边挥舞着大刀抵挡箭矢，边在周围人的掩护下不停往后退。 只要出了包围圈就好了！ 只要出了包围圈，自己一定可以逃回江州！ 第387章 杀鸡儆猴? 陈守备其实心底明白的很，对方既然已经在这里埋伏了，就绝对不会让他们平安离开，所以双方势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他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毕竟据他们所知，闻王他们的人最多也不过千人。 但就在下马的瞬间，他才终于害怕了。 那箭矢是水师的箭矢！ 这说明什么，说明闻王的队伍里有背叛了他们的水师。 人数上不占优势，陈守备自然就没了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的勇气，指挥着众人不断后退，尽管他知道能成功逃离出去的几率非常小。 随着章侍卫左手微微压下的姿势，埋伏在陈守备等人身后的人也终于出现了，以快准狠的方式迅速清理掉一开始就往后撤退的江州守城军。 哀嚎声响彻了整片天空，就连丛林中的飞鸟也被惊动了，纷纷叽叽喳喳扑扇着翅膀起飞。 来时的路已经被堵，陈守备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去路和背后的丛林，咬着牙道：“退入丛林！” 然而他的这句话却好像是一个动手的指令一般，他身后的丛林中猛地站起来了两排弓箭手。 他们面无表情拉弓射箭。 第一排射完迅速蹲下拉弓，换第二排继续，持续不过几个回合，陈守备的人又倒下了一批。 直到这时，陈守备才惊觉，自己的四面八方全是敌人，他已经无路可逃。 原本以为人数上可能会占优势，却不想就这么一个照面，他们连对方的人头都没摸到一个，自己就已经折损过半。 如果再反抗，那就是死路一条！ 一时间惊惧、恐慌、怕死、不甘但又抱着楚王若是能成事的希冀等复杂情绪，在他心中交织，让反抗的动作都变得迟缓了起来。 就在这时，顾聿知拽了拽章侍卫手腕，使了个眼色，章侍卫就明白了，将顾聿知架在了脖子上。 顾聿知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看到这样满地的血腥和尸体，还是没忍住皱了皱眉。 他深呼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靠又沉稳：“本王是闻王顾聿知！” “诸位都是我们桑朝的战士，都是好儿郎！罪犯顾聿凡所犯之罪证据确凿，诸位放下武器，立即投降，本王可上书皇兄，给诸位求情。” 有过那么一两次的经验，顾聿知再说起这些劝降的话时，已然非常熟练了。 他略显稚嫩的声音很快传了出去，让原本有些茫然的护城军丢纷纷看了过来。 一时间，双方谁也没有动作，静静僵持。 普通护城军们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慌乱，只有陈守备和几个心腹，紧握着钢刀，但眼神已经不如之前坚毅了。 知府和那两个幕僚说的没错，闻王已经知道了楚王被贬庶人，并且要被问罪的消息了。 他作为楚王封地的守备，根本就摘不清楚。 陈守备狠狠咬了咬牙，低声道：“这闻王从小就不受宠，皇上一登基就把他发配到漠北去了，你们真要相信他的话？” “他说求情皇上就会免了我们的罪嘛？你们可别忘了，水灾和瘟疫的时候，是谁护住了你们！” 陈守备很是清楚，不管自己说出多少楚王的阴私之事，自己也躲不过被砍头的结局，而自己的家人也逃不过…… 一想到这，陈守备原本还很犹豫的神色瞬间就坚定了起来，与其最后被押上刑场，还不如和他们拼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他不能让身边的这些人背叛自己，一个都不行！ 陈守备沉声道：“你们可要想好，你们的家人都还在江州！知府和王爷的幕僚都在州府，若是知晓了你们投降，你们的家人可还有命在？” “我们齐心协力，杀出重围，只要回到江州，固守住城门，等王爷回来，我们就安全了！” 陈守备身边的几个心腹也出声劝道：“是啊，陈守备说的一点也没错。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谋逆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单凭这小王爷的一句话就能让诸位免去杀头之罪吗？” 另外一人接过话茬道：“拼还有一线生机，不拼那大家就只有死路一条！” 几人嘀嘀咕咕的劝说着，那些茫然的护城军们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心中暗想，是啊，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皇上真能饶了他们？ 但真的要反抗到底吗？ 万一这闻王说的是真的呢？ 就算，就算自己被砍头了，闻王愿意替他们说说话，让家人活下来呢？ 一时间众人更加迷茫了，但谁也没有将刀放下的意思。 顾聿知如今在章侍卫的肩膀上坐着，整个人拔高了许多，视野开拓，自然发现了人群中的异样。 他拍了拍章侍卫的肩膀，弯腰轻声道：“章侍卫，你先放我下来。” 他不想劝说了，只想让章侍卫让无眼的箭矢射到江州守备身上。 等顾聿知重新站在地上后，才跺了跺脚才轻声道：“这个江州守备坏的很！我看一些士兵已经心动了，但是这江州守备不知道说了什么，这些人就又犹豫了。” 护城军和水师也没什么区别。 普通的士兵都是听从上级的指示，皇兄又不是喜欢烂杀的坏人，对于这些普通士兵自然是会网开一面。 他有问过谢长史，谢长史的意思很简单。 等事情平息了之后，这些普通士兵都会被派遣到别的地方去，比如岭南，又比如漠北，这些条件更苦，看管更严格的地方。 他哼了声，带着点小肉肉的手拨开面前的杂草：“章侍卫，快点快点，让这个江州守备被刀剑无眼一下！” 顾聿知嘟着脸道：“反正还有江州知府，还有顾聿凡的那些幕僚，这江州守备没了就没了吧！” 被刀剑无眼一下这几个字出来，章侍卫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微愣片刻后，他沉声道：“殿下说的是！这江州守备反正难逃一死，还不如现在死了，给殿下做点贡献。” 顾聿知挠挠头，贡献？ 这江州守备的死还能给自己做出什么贡献？ 章侍卫取出弓箭，瞬间拉满，箭头直至江州守备的额头：“自然是杀鸡儆猴！” 第388章 殿下，大事不好了! 杀鸡儆猴？ 顾聿知踮着脚看了眼江州守备，哼了声，嘟嘟囔囔道：“这应该是杀猴儆鸡才对！” 毕竟这江州守备是这些护城军的头。 随着顾聿知对这个字音落下，章侍卫的手一放，箭矢直直飞了过去，力道之大，几乎都能看见空气被破开的气流。 舒小涵眨着眼睛晃了晃头。 虽然看了很多次这种场面，但她还是忍不住会对古代这些武将们的武功叹为观止。 陈守备正要继续劝说，忽然一阵凉意从脚底升起，迅速散至四肢百骸。 他猛地一抬头，就瞧见那箭头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这力道，绝对不是普通士兵能射出来的！ 那泛着极度森冷光的箭头，在陈守备惊惧的神色中，眨眼就到了他的延期那。 那阴寒的气息似乎已经沁入了他的额头！ 陈守备脚底一软，举起钢刀想要将这箭矢砍断，却不想还是迟了一步。 那箭头已经插入了他的眉心之间，箭尖甚至从他后脑勺透了出来。 陈守备的眼睛还保持着惊惧的神色，原本有力的双臂却猛地垂了下去，往后踉跄了两步后，轰然倒地！ 士兵们哗然，陈守备的心腹们惊恐交加，谁也没想到，对方的队伍里竟会有这样的一个高手，于这么多人之间，取了陈守备的性命！ 安静不过几息的时间，江州护城军们终于乱了！ 有人扔下武器，蹲在地上或嚎啕大哭或扬声求饶，也有人拿着武器，茫然的不知道该对谁挥刀。 只有陈守备的那几个心腹不停厉声喝道，企图想让护城军们安静下来。 陈守备的死，让这些人的恐惧到达了顶峰，他们谁还会听这几个心腹的命令。 就在此时，章侍卫沉声道：“缴枪不杀！凡拒不投降者，就地剿杀！” 章侍卫的话音一落，谢长史就给朱守备使了个眼色，身边的水师精兵们跟着不停重复章侍卫的话：“缴枪不杀！凡拒不投降者，就地剿杀！” 气势如虹的声音，让这些见过最大世面就是流民的守城军们，内心瞬间崩塌，纷纷抛下武器蹲了下去。 官道中央，被围着的众人，只剩几个心腹还惊疑的站着。 章侍卫也不废话，挥了挥手，精兵们的弓箭射了出去，瞬间收割了这几人的性命。 随着这几人尸体的倒下，护城军们更是慌乱，尖叫声此起彼伏，不过片刻的功夫，这些声音，就好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 直到这里安静下来，顾聿知才松了口气，放下捂着耳朵的手。 章侍卫弯腰将他抱了起来，他扭身看去，官道两侧围堵的精兵们快速上前，串糖葫芦般将这些人全都给串了起来。 一想到糖葫芦，顾聿知就馋的有些想流口水。 那个吃了一点结果就因掉牙没再吃成的糖葫芦，就变成了顾聿知的执念。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好像有颗牙又有点松动了的样子。 他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打了个口哨，招呼着自己的小马过来，得得的马蹄声响起，小马微微躬身，顾聿知翻身骑了上去，纵马踏进了官道。 顾聿知绕了这些护城军们一圈，这才开口道：“本王所承诺之事，自然全部属实！等本王平定了江南，便会上书皇兄，宽恕你们的罪过。” 他明明小小的一点点，站起来还没有这个小马高，但他那略带一点稚嫩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安抚了这些士兵慌乱的心。 直到这时，谢长史才走了过来，低声道：“殿下，已经安排了五十精兵，护送这些护城军回惠州。” 江州守备被杀，江州大部分护城军被俘，这实在是个非常好的开头。 等精兵们将人带走后，朱守备让一些人打扫战场，而顾聿知他们则在原地休息。 顾聿知仰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瘪了瘪嘴，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到有点不对，低头一看，他猛地站了起来，惊呼道：“我的小白怎么不见了？” 小白的体温很低，盘在他手腕上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质地很好的玉石一样，能让自己在这炎热的江南，觉得没有那么热。 他低着头四处查找，嘟嘟囔囔道：“我就说怎么在树林中好像还变热了呢！” 他都不知道小白是什么时候走的，更不知道小白离开了后还会不会回来。 一想到小白离开后很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了，顾聿知鼻头就有些泛酸，他才不想让小白离开呢！ 顾聿知紧拽着谢长史的袖子扬声道：“小白！小白！” “谢长史，你快帮我找找小白！” 谢长史一脸为难。 这小白不像雪夜身躯那么庞大，在这茂密的丛林中稍稍一躲，人就看不见了，可真是不好找。 但小白一路跟着殿下来了江南，不仅帮着他们送了信，还救过殿下的命。 谢长史咬着牙吩咐下去，意思很明显，让大家在休息的这段时间尽可能的帮忙找一找。 他轻声安慰道：“殿下不要着急，小白极通人性，又十分聪明，想来是不会有事的。您先耐心等待片刻，指不定这小家伙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顾聿知嘟着嘴坐了下来：“可是小白，以前从来没有不和我说一下就离开的呀。” 它要走都会让自己知道的。 只有这一次，他一点都没察觉到！ 顾聿知哎呀敲了下脑袋：“都是我，我最近忙着江南的事情，忽略了小白，它肯定生气了。” 小白最是喜欢吃烤肉了，他也明明答应只要小白帮忙送了信，就让霍先生给小白烤一整只兔子，但这个烤兔子到现在都没兑现。 顾聿知越想越是觉得小白肯定是生气了。 他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下，忽然来了主意，正要喊霍先生过来，就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朱守备惊慌失措的喊道：“殿下……” 顾聿知疑惑的转头，就见朱守备眼神惊恐，眼睛瞪得都快要凸出来了，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他踉跄着往这边跑，刚到顾聿知面前就不受控制的跪了下来：“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 第389章 雪夜来了 朱守备发誓自己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所以原谅他在这样不该制造恐慌的时候，控制不住的颤声尖叫。 顾聿知眼神茫然，他弯腰想要将朱守备扶起来，却不想手刚触碰到朱守备的肩膀，就察觉到朱守备浑身颤抖的厉害。 他忽然捂住了嘴巴，小声道：“朱守备，到底什么事将你吓成这样，难不成是顾聿凡根本没有走？带着兵藏在山里？” 朱守备下意识摇摇头。 顾聿知更加不解，挠挠头转身看向谢长史，正要说话，余光就见朱守备猛地站了起来。 他此时已经顾不得逾矩不逾矩了，抓着顾聿知的胳膊道：“殿下快走！快些走！有……” 有什么他还没说出来，就听不远处的山林里猛地传来了一声狼叫，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不等章侍卫吩咐，所有士兵们快速上前，一层又一层挡在顾聿知面前。 精兵已经拉满了弓，朱守备死死拽着顾聿知的手，声音颤抖的不像话：“殿下，快走快走，臣等殿后。” 顾聿知被朱守备拉着转身踉跄着跑，直到再次听见了狼嚎的声音，这次声音更近了，仿佛下一瞬就要扑到众人面前来。 他瞳孔微缩，原本茫然的小脸上忽然就扬起了大大的笑。 顾聿知猛地挣脱开朱守备的手，扬声道：“退开，都退开！不许拉弓，不许拉弓！” “章侍卫！章侍卫！” 顾聿知小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因为他意识到，不管是精兵还是水师们谁都没见过雪夜，若是雪夜一露面，他们就动了手，雪夜被激的发了狂，他也控制不了！ “殿下！”朱守备被吓得肝胆欲裂，转身想去抓他，却不想一着急，直接摔倒在地。 谢长史神色也跟着一变。 一开始听到狼叫声时，谢长史也很害怕，但此刻看到小王爷的神情，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狼叫分明是雪夜的！ 谢长史随即也叫了起来：“章侍卫，朱守备，快让大家住手！快点让大家住手！” 不远处的山林中，雪夜闻从斑驳杂乱的气息中闻到了顾聿知的味道，满心兴奋，又是嚎叫一声，让身后的小弟们速度跟上，它就要见到它的小主人了！ 感受到雪夜的兴奋之情，它新收的这些小弟们也终于按捺不住了，跟着嚎叫了起来。 一时间，这片丛林中各种动物的号角声此起彼伏，盖住了顾聿知和谢长史的狂喊声。 谁也不知道，这片挨着官道，向来安全的丛林怎么会忽然出现了这么多的猛兽。 嚎叫声结束，地动的声音就越来越近，这一片的飞禽早就接受到了这群野兽恐怖的气息，飞的不见了踪影。 精兵们稍稍压低了些箭头，只等着野兽出现速度射箭，抢先射杀一些。 畜生和人不一样，人可以劝说，畜生却是听不懂人话的。 所以面对畜生，他们只能拼尽全力，尽可能拖延，让小殿下能够逃离这里。 地面震动的越来越厉害，伴随着的是漫天的尘土，以及被碾压撞击的树枝。 此刻，就连这些精兵们，神色中也不由露出几分惶然。 这到底是来了多少野兽，才会造成这样大的动静！ 顾聿知努力了好半天却没扒拉开两个人，反而被士兵给送了出来，急的他在原地直跺脚，转头看着谢长史：“谢长史快！雪夜来了，再晚伤到人就麻烦了！” 他说完又赶紧往后退，想从旁边绕过去，却不想原本队伍的人太少了，这会儿却又觉得几千人的队伍原来这么长！ 顾聿知看了看人群，又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大树，狠狠咬了咬牙，正要借助大树的力量，试试看能不能从这些侍卫的肩膀上过去。 他正想着，就猛地听见了章侍卫的声音。 “都住手！” 章侍卫原本是想让谢长史和朱守备带着殿下往江州的方向逃，有他和这两百精兵断后，就算是再多的野兽也定能护住殿下平安。 却不想他的弓都已经拉满了，前方猛地窜出来了一条小白蛇。 冰冰凉凉的尾巴缠着他的手背，直起身子和他对视，不一会儿就吐出长长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 他能察觉的到，小白的身体在用力，好像是不想让他射箭。 章侍卫微微摇了摇头，只当自己是有些恍惚了：“小白，现在情况紧急，你赶紧去后面护着殿下回惠州……” 听到这话，小白的身子猛地松开了缠着他的尾巴，身子迅速游走，眨眼的功夫就蹿到了他的肩膀上，又嘶嘶的吐着信子。 但这一次，它的眼睛却是在看着那拉满的弓箭。 章侍卫深知跟在殿下身边的这些动物，都非常通人性，所以他一次误解，两次还能误解？ 章侍卫缓缓放下弓箭，转头直勾勾看着它的竖瞳：“小白，我知道你能听懂我们说话。现在我问你答，如果是的话，你就点头，不是的话，你就摇头。” 小白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它，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章侍卫开口询问，微微歪了歪头，尾巴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好像在催促。 章侍卫这才道：“你是不是不想让我们射杀即将要来的那些野兽？” 小白眨了眨眼，轻轻点了点头。 章侍卫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到底要不要动手？ 不动手，若真是些无法控制的野兽怎么办？ 要是动手…… 可殿下身边的这些动物，都是非常亲近，并且会保护殿下的…… 章侍卫咬着牙想了想，猛地气沉丹田，用内力发声，让自己的声音能透过这些野兽的嘶嚎奔跑声：“先不要射箭！我下了令才可以！” 章侍卫的脑子转的非常快。 一开始他想不明白小白为什么不让自己动手，但转眼传来的狼嚎声，却让他有了另外一种猜测。 这狼叫，是不是雪夜的？ 雪夜在殿下身边总是很乖，从未这样嚎叫过，哪怕是满月的时候，也会压制着天性。 所以章侍卫从未听过雪夜这样的嚎叫声，一时竟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不是…… 第390章 小殿下好厉害 章侍卫在赌，周围精兵水师们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精兵们还好一些，一些心理素质不太行的水师们，在看到越来越近的尘土，以及那些高大猛兽已经冒出的头时，他们的弓箭早已掉落在了地上。 章侍卫看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是想要确认，来的猛兽到底是不是雪夜带的！ 每个人的心跳在这个时候都被无限放大了，甚至大到他们似乎听不见别的声音。 章侍卫等的实在焦心，正想飞身上树看一看，如果是雪夜就让大家就地解散，让小殿下到前面来。 如果不是，就让大家先下手为强！ 就在章侍卫即将要行动的时候，尘土飞扬的前方忽然冒出来了一点点白色。 那点白色带了点毛茸茸的感觉，越来越大，随后便是一双明亮的绿眸。 那双绿色眸子的主人明显可以看得出心情很好，咧着一张大嘴露出有几分傻兮兮的笑。 看见章侍卫的时候，绿眸的主人显然更开心了，嗷呜一声又叫了出来。 它身后的小弟们也跟着嚎叫了起来，一时间各种野兽的声音响彻整个山林，震的章侍卫等人胸口都有些疼。 精兵们颤抖着举起弓箭，水师们则抱着头，或想要跑，或蹲在地上，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嘀咕着，章侍卫为什么要让大家将放下弓箭。 这些野兽已经近在咫尺，再不动手反抗，那就等于是将他们直接送入野兽的嘴里。 就在众侍卫惊疑不定时，顾聿知终于踏出了人群，朝着前方的野兽飞奔而去。 “殿下！” 精兵们撕心裂肺的狂喊，别说握住弓箭，连站都站不住。 倒是有那么一两个精兵稳住了身形，箭矢刚射出去，就被小白给撞倒在地。 它缠绕在树枝上，冲着射箭的士兵狠狠吐着舌头，明显的威胁。 “雪夜！” 顾聿知脚尖微微用力一点，直直撞向雪夜。 在一人一狼即将相撞的时候，雪夜猛地停下了脚步，整个前身趴伏在地上。 而顾聿知则非常利落的一个翻身，飞快骑在了雪夜的背上。 雪夜稳稳站了起来，微微抖了抖身躯，往前迈的步伐都变得优雅了不少。 而之前原本还各种张牙舞爪，龇着獠牙的野兽在这个时候都变得乖巧了起来，纷纷歪着头看着这个骑在自家老大身上的人类小娃娃。 这个人类小娃娃闻起来很香，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老大不但不吃他，反而还让他骑在自己身上。 林子里一下就变得安静了。 众士兵惊得瞳孔地震，下巴几乎都快要掉在地上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小殿下竟然骑在了一头巨狼身上！ 这巨狼身后跟着的猛兽之多，就好像是将桑朝所有的猛兽都集中了过来。 众人非常有默契的同时吞咽了口口水，暗想如果殿下不认识这个领头的狼，这么多的野兽，只怕他们就是拼死，殿下也绝对逃不出去！ 还好还好，殿下认识这个领头的狼，并且还能让这狼听话！ 他们握着拳头暗想，小殿下好厉害！ 雪夜驮着顾聿知越走越近，众人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蹿到了雪夜的头顶上，立直了整个身体，只有尾巴尖圈成了一个圈，牢牢拽着雪夜的毛发。 那昂着头的小模样，十足十的狐假虎威！ 众人一时语塞，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它。 顾聿知扬着笑脸，满脸欣喜和骄傲，等到众人面前后，他嘻嘻笑道：“谢长史，章侍卫，你们看，雪夜来找我了！” 长时间的奔波和疲倦，让顾聿知总是处于一种身体其实很疲倦，但是精神又很亢奋的阶段。 但在看到雪夜的时候，顾聿知就忽然觉得很安心，就这样在雪夜的背上睡过去也不会有任何的事。 章侍卫笑着轻轻摸了下雪夜的头，很快就将手收了回来，微微垂眸看着它：“雪夜，欢迎你来江南。” 他偏头看了下雪夜身后那些驻足不前的野兽，又转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一米多的众士兵，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训斥。 场面安静了没一会儿，战马纷纷嘶鸣了起来。 野兽侵袭的气息实在是太强，哪怕是这些上过战场的战马也扛不住，在没有了主人的压制下，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害怕，纷纷跪倒在地，呜咽的嘶鸣着。 章侍卫见状，轻叹一声，指挥着众人将战马牵至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战士们则也跟着过去了，离得不远不近，或坐或躺，趁此机会好好休息。 顾聿知则嘿的一声跳下了雪夜的背，随后抱着它的脑袋一人一狼互相蹭了好一会儿，顾聿知才咧着嘴放开它。 他靠在雪夜的身上半躺着，没一会儿就觉得实在是热的慌，站起来往旁边挪了挪：“雪夜，你怎么会来找我呀？” 雪夜眨着眼嗷呜嗷呜叫了两声，随即又用头拱了拱顾聿知的头。 顾聿知被它逗的咯咯直笑：“好啦好啦，我知道是你想我了！” 他揉了揉雪夜的大脑袋：“我当然也想你啦！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过的有多辛苦。” 他嘀嘀咕咕说着自己赶路结果大腿根受伤，到了地方打仗又脱力晕倒，晚上起来继续打仗结果胳膊又脱臼…… 一说起这些，顾聿知就单手撑着下巴，小大人般叹了口气：“我真的是太忙碌，太惨了。” 雪夜的绿眸紧紧盯了他好一会儿，又嗷呜嗷呜叫了两声，声音带了些担忧。 听见这话，顾聿知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啦！脱臼不是大事！” 他甩了甩胳膊：“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嘛。就是秦院判说不能太用力，否则胳膊会再次脱臼。” 他嘟着嘴不满道：“可我来江南不是来养伤的，是来还江南太平，是来帮皇兄捉拿顾聿凡归案的。” 因为脱臼就养伤，实在是不像样。 雪夜趴在地上，眼睛眨巴眨巴，一脸的无辜。 显然作为兽类来说，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有这么多错综复杂的感情…… 第391章 雪夜:主人我可以帮你攻城 顾聿知见它一脸茫然的样子，托着腮小声道：“主要秦院判说啦，我还要回漠北去对付北狄人，若是我脱臼一直不好，要一百天加一百天，太可怕了。” 舒小涵听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看到小王爷不满的眼神后，忙收敛了笑意。 她实在是没想到，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小王爷还是没弄明白这个一百天不是这样加的！ 但为了小王爷的身体着想，他们谁也没有要给小殿下解释清楚，就想着秦院判能用这个借口让小殿下老实一段时间。 舒小涵不知道，顾聿知被秦院判刻意引导，再加上有苦药汁的威力在，他就这么被糊弄了。 之所以被糊弄到现在，纯粹是因为他自己不敢去想。 顾聿知想不明白，雪夜就更想不明白了，总头轻轻拱了一下他，以示安慰。 顾聿知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这会笑嘻嘻回抱了下雪夜，小声嘟囔着：“要是能有什么办法，让我能快点平定江南就好了。” 皇兄的大军肯定已经出发了，最终的决战应该用不上他帮忙，所以他只需要平定江南，等着齐国公他们凯旋归来就可以了。 等回到漠北了，自己就可以真正安安心心养伤。 但现在虽然江州大部分护城军被俘，但要等他们真正接手江州事务，恐怕还很难呢。 顾聿知托着腮，噘着嘴，一脸的不开心。 雪夜歪着脑袋看了下他，随即使劲用头拱了拱他，随即小声嗷呜的叫了两声，见他不说话，急得总爪子不停刨土。 这边得丛林太湿了，它不太喜欢，但是它又舍不得小主人，就想着等小主人得事情解决了，他们一起回漠北呢。 顾聿知好半晌才领悟雪夜的意思，猛地瞪大了眼睛：“雪夜，你说，你帮我攻城？” 他一个劲得摇头：“这怎么能行呢！你不知道攻城有多危险！” 听齐侍卫说，雪夜的妈妈很厉害，一个人就差点屠了一整个山匪窝…… 当然，和自己一直训练长大的雪夜也跟厉害，但雪夜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头狼，怎么可能敌得过江州剩余的那些护城军。 最重要的是江州城内全是他们大桑朝的百姓，一怕强攻伤害百姓，二又怕雪夜被不明真相得江州百姓给伤害了。 雪夜却来回跳了两下，又转头看了下身后众多的猛兽，嗷呜嗷呜的叫着。 谢长史正要过来让顾聿知稍微喝点水，就听小殿下吃惊道：“什么什么？你说你可以带着这些猛兽，帮我们攻城？” 谢长史水囊差点都掉在地上，看着小殿下一脸目瞪口呆。 小殿下，虽然我们都知道您是能听懂雪夜的话，但是您则不能这样翻译啊…… 谢长史正要上前劝说小殿下别因为太着急而误会了雪夜的意思。 殿下若是同意可就真的麻烦了，要知道可这些都是猛兽啊，看到人他们不攻击才怪！ 谢长史刚说完这话，就见雪夜咧着嘴点头，还回头嗷呜叫了声。 那些原本安安静静趴伏着的野兽，在听到雪夜的叫声后，纷纷抬起了头吼叫着，各个神情激动，就想着能帮老大的主人忙。 老大的主人高兴了，老大就高兴了，它们也能被老大赏点好东西。 顾聿知见这些野兽这么热情，歪着脑袋想了想，若是有雪夜的这些野兽朋友们相助，这次江州事情肯定会解决的更顺利。 但是…… 顾聿知大眼睛转了转，点了点雪夜的大脑袋：“我当然希望你能帮我啦！但是雪夜，江州有数万我桑朝百姓，你能确保你的野兽朋友们不会伤害他们吗？” 一听这话，雪夜猛地站了起来，扭头看着那些野兽，低沉的嗷呜两声，威胁的意思非常明显。 这些野兽不由自主退后两步，一个个把头摇的飞起，生怕自己说晚了一步，就要被老大收拾。 雪夜见状傲娇的抬着头，意思你看到了吧，这些野兽全部都听我的话！ 我让它们做什么，它们就要做什么。 没经过我的允许，它们敢吃人的话，我就咬死它们！ 顾聿知看懂了雪夜眼神中的意思，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转身看向谢长史：“谢长史你看到了吧！雪夜和它的好朋友们可以帮助我们哦。” 他用食指点着下巴，歪着脑袋想：“不过，就算有野兽大军团，我们也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 谢长史手中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水囊，这次是真的撑不住了，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蹲在顾聿知身边，小声道：“殿下使不得啊！” 人心都难控，更何况这些野兽了！ 这些野兽现在答应的好，说不吃人，但当他们闻到血腥味后，真的还能控制住自己野兽的本性？ 雪夜就一个，它到时候想要管理，这些野兽还能尊敬它？ 谢长史想说很多这些野兽的可怕之处，但这些野兽就在他不远处，正直勾勾的盯着他，好像是察觉到了他的不信任，这些野兽的眼神也不是很好。 他不自觉吞了口口水，斟酌道：“野兽众多，吓到百姓，他们不小心伤到了这些野兽怎么办？” 顾聿知嘟着嘴点头：“所以我才说要好好想个办法，让雪夜他们不吓到百姓，也能同时把江州知府那些大坏蛋给抓出来！” 他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忽然道：“谢长史，你看要不要这样？我们就和那天突袭后湖岛一样，丑时末再出发，然后让野兽们带着我们悄悄进城。” 谢长史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顾聿知自顾自往下道：“野兽的动作比我们轻，所以我们只需要让精兵带着入城，悄悄摸到知府衙门那些地方去，只要找到他们就让野兽开门！” 水师们就在城外守着，若是有人反抗，从城里逃出来，水师们就可以直接拿下！ 谢长史紧闭着嘴巴，转头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章侍卫，朝着他招了招手。 现在，就盼望着章侍卫能劝说一下小殿下了！ 第392章 雪夜输在了种族不同 看到谢长史召唤的章侍卫缓步而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谢长史，怎么了？” 怎么了？ 出大事了！ 谢长史的脸色不由都变得有些发白，拽着章侍卫就到一旁小声嘀咕着：“殿下要带着这些野兽去攻城，就连计划都做好了。” 这下轮到章侍卫目瞪口呆了。 之前还觉得事情紧急，必须要马上解决的谢长史，在看到章侍卫露出的这种神情后，心里不由偷笑了起来。 果然这种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的丑样子，还是要看别人做比较开心。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是劝说不了殿下了，现在就靠你了。” 章侍卫退后一步：“你都劝不了，我能劝什么？” 殿下向来最听谢长史的话，这会儿连谢长史的话都不听了，那摆明就是下定主意了。 谢长史又把他往旁边拽了拽：“你就以兵法上的事情来说，争取要劝说殿下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 章侍卫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殿下和我一起学的兵法，但是霍先生更喜欢殿下一些，你觉得，我和殿下以兵法之事议论此事，到底是谁更能说服谁一些？” 谢长史捋胡子的手微微一顿：“这么说，这些野兽军团是必须要出动了？” 章侍卫没说话，迈步走向顾聿知，随后盘腿坐了下来：“殿下，您的想法谢长史都和臣说了。野兽数量众多，谢长史的顾虑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见顾聿知要说话，章侍卫低声道：“臣是支持您的这个想法的，毕竟有他们充当先锋，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护城军，肯定会被吓得屁滚尿流，说不定都不用我们动手，就直接将江州城平安拿下了。” 顾聿知转身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使劲点头：“没错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虽说有可能护城军或者百姓因为害怕而出手，但我觉得他们更多的是会害怕的躲起来！” 他哼了声：“所以我们要挑一个时间，一个这些人都没办法躲起来的时间。” 现在江南局势比较乱，护城军肯定不会像后湖岛的那些水师一样懒洋洋的直接睡着了，等着他们的人去抹脖子。 所以相比人类，野兽们才更有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江州城内。 顾聿知站起来往雪夜的身后看了眼，这一瞧就瞧见好几个纯黑的野兽，豹子，狼，竟然还有蟒蛇！ 他的眼睛一下又亮了起来，戳了戳手腕上的小白：“小白，你快看看那条蟒蛇！那条蟒蛇是听你的话还是听雪夜的话？” 听谁的话，就让谁带着这条蟒蛇！ 顾聿知看了眼雪夜，又看了眼小白，想了想还是希望那蟒蛇听小白的话，毕竟小白虽然白，但是很小。 雪夜这么白，又这么大的块头，一旦靠近城墙，肯定会被那些士兵发现的！ 而听见顾聿知问话的小白，猛地竖起了身子，信子不停吐着，竖瞳眨也不眨的看着雪夜。 明明小小的一点点，浑身却都充斥着一股要干架的气息。 雪夜自然不可能害怕这个小不点，甩着头站了起来，微微眯了眯绿眸，前爪抓地，嘴巴微微裂开，露出獠牙，一副要攻击的样子。 一狼一蛇，就这么静静看着，谁也没有率先行动。 顾聿知眨眨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两个家伙怎么就要打起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那黑蟒蛇快速游走了过来，横在了雪夜和小白之间，先是嘶嘶嘶嘶的和雪夜交流了一番，随后才转头看向小白，做出臣服的姿态。 小白满是傲娇，原本就竖起来的身姿绷的更直了，微微垂着的头也高高扬了起来，一副我已经赢了的样子。 顾聿知惊喜的揉了揉小白的头：“小白你好厉害呀！” 他小声嘀咕着：“你这么小，那黑蟒这么大，竟然听你的话！” 他冲着小白竖起大拇指，随后对着谢长史招手：“谢长史，你快来快来！” 谢长史那里有江州内部舆图，还有刚才被俘获的那些护城军指认的知府的住处，以及那两个幕僚的家。 他相信只要让小白混进去了，小白肯定能找到这些地方。 唯一有点麻烦的就是，那两个幕僚没有画像。 谢长史认命过来，正要摊开舆图，却不想雪夜猛地将他挤开，对着顾聿知嗷呜嗷呜委屈的叫着，而一旁的小白的嘴巴则咧的更大声了，连嘶嘶的声音听起来都好像是在嘲笑。 顾聿知听的连连点头，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小白的脑袋，这才走到雪夜的身边，轻轻摸着它的头：“没事没事！我们不是输在了实力，而是输在了种族，没关系的。” 谢长史刚才不在这边，一脸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小殿下在说什么。 舒小涵却忍不住心底的好奇道：“小王爷，雪夜在说什么呀？什么输在了种族？” 顾聿知捂着嘴偷偷笑了笑，好一会儿才道：“雪夜说，小白是它们蛇类的……” 他歪着头想了想：“皇族。小白身上的气息，对蛇类，不管是什么蛇，都有着天然的压制。所以这黑蟒蛇肯定会听小白的话。” 舒小涵恍然大悟般哦了声，随后又猛地瞪大了眼睛。 直到这个时候，舒小涵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所选择的这个世界，可能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古代世界。 她抿着唇想了想，反正也是个架空的，不存在于历史书上的世界，多了点玄幻的意思，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 在舒小涵一惊一乍的时候，谢长史总算是把舆图打开了，顾聿知让小白盘在自己的手掌心中，小小声音嘀咕着：“我们现在是在西直门这边，就是这里。” 他说着还指了下官道的方向，以及城门：“从西直门进去后，直直往前走，到这里……” 他边说小白边点点小脑袋，一脸自己已经听懂了的样子。 死对头就在对面，小白就算是再懒再馋，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 它飞快瞥了眼雪夜，又将视线落在了舆图上，努力让自己这么小的脑容量记住主人交代的这些事情。 第393章 绝妙的好主意 在谢长史惊疑的视线中，小白终于点了点头，随后便将自己盘在了黑蟒平扁的头上。 它微微抬着头看向顾聿知，一副主人你说出发，我现在就能出发的样子。 顾聿知笑着摸了摸它的头，随后又看向雪夜，嘿嘿笑了笑：“不着急不着急，我们还有计划呢。” 原本委委屈屈趴着的雪夜一听这话马上站直了身体，上前一步，嘴巴咧着，透露出几分傻气。 顾聿知却拍了拍它的头，站起身来：“走！我们出发！” 先去江州附近看看城墙上的守卫怎么样，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安排。 有了雪夜，顾聿知当然就不用再骑小马了。 他威风凛凛骑在雪夜身上，扭身看了眼章侍卫等人，忽然拍了拍雪夜的背：“你们想不想像我这样威风哇！我可以让雪夜和它们商量一下呀，让你们挑选一个称心的坐骑！” 雪夜一听这话，猛地站了起来，低吼一声，他身后的熊，狼，狮子等野兽纷纷上前一步，个个眼神不屑的看着这些精兵。 虽然很不愿意，但老大都这么说了，他们就勉强让这些人骑一下吧。 野兽们勉强，但精兵们却一点也不勉强，个个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点犹豫都没有的直接拒绝了小殿下的邀请。 开什么玩笑，这些可是野兽，他们没有小殿下这等本事，能这样理直气壮让野兽心甘情愿当自己的坐骑。 顾聿知嘟着嘴哼了声，转头轻轻拍了下雪夜的脑袋，雪夜心领神会的嗷呜一声，带着野兽军团，悄无声息的在丛林中穿行。 雪夜毛茸茸的，虽然有些热，但是比小马身上舒服多了。 顾聿知干脆搂着雪夜的脖子，趴在它身上，嘀嘀咕咕的抱怨着：“他们都不愿意和我一起威风，我感觉有点孤单……” 雪夜脚步微顿，歪着头想了想，随即继续前行。 这些人类不愿意，他也没办法呀，总不能委屈自己的小弟们吧？ 顾聿知嘀嘀咕咕说着话，没多久就到了江州城外。 和他初到江州城那天不同，江州的城门已经紧闭了，城墙之上隔一定距离就站了一个古城军，手持长枪。 顾聿知眯着一只眼睛，一个接着一个数过去：“差不多有三十个人。” 他转身和章侍卫小声道：“如果四面城墙都是三十，那就是一百二十个护城军，晚上换防应该差不多也是这个人数吧？” 对于护城军的换防一事，章侍卫还真是不太了解，招手找了个人问了下，这才知道，因为顾聿凡的亲王府在江州，所以江州的护城军换防比较严格，三个时辰换一次。 章侍卫低声道：“如果江州护城军数量没有增加，就是一千五百人，除去江州守备带走的一千人，还有五百。” “三个时辰一次，那同一拨护城军上城墙会隔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不仅能让这些护城军好好休息，还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章侍卫抬头看了眼天空，夕阳已经西下，半边天被染成了红色。 顾聿知远远看去，好像看到了运河上火烧云的倒影。 他再眨眨眼，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顾聿知鼓着脸道：“章侍卫，等会天黑了，你带一队精兵先去看看护城河那边的情况。” 按照舆图上显示，江州的护城河和运河是连着的，所以很有可能运河那边也有护城军在。 如果没有的话…… 顾聿知偷偷捂着嘴笑了下：“如果运河那边没有护城军守着，就让雪夜它们从护城河进。” 章侍卫点了点头，等天彻底黑下来后就带着人去护城河那边摸索情况了，再回来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他的衣服有些湿哒哒的，边朝着顾聿知走，边用内力将衣服烘干，好一会儿才道：“殿下，只怕让雪夜从护城河那边通行不太行。” 他看了眼雪夜，又默默比划了下：“臣带着人从护城河进去了，江州的护城河和城内的一个水池是通着的，本来入口就比较小。” 一听小这个词，雪夜就觉得自己被歧视了，慢悠悠站了起来，低声嗷呜两句，斜睨着章侍卫的眼神充满不屑。 虽然听不懂，但章侍卫还是明白了雪夜的意思。 他安抚性的笑了笑：“我明白我明白，在你们的种族中，肯定是越强壮越好。尤其是雪夜你这样的，格外帅气！” 他边说还边学着顾聿知的样子竖起了大拇指，这才安抚的雪夜重新趴了下去。 章侍卫这才继续道：“不知道是因为入夜了，还是因为最近江南局势紧张，那原本狭小的入口也落下了栅栏。” 那缝隙小的，就连小殿下都过不去，更别说雪夜这样庞大的身躯了。 一听这话，顾聿知忍不住就嘟起了嘴：“这么说护城河那边就行不通啦？” 谢长史悄悄和章侍卫沟通了一番，低声道：“殿下，雪夜不行，但小白可以啊。小白可以带着黑蟒，以及黑豹等，从护城河那边进去。” 像黑豹这种动物，身体都非常灵活，可以将自己的身躯压缩的非常小。 顾聿知转头看了眼黑蟒，又对比了一下自己，不满道：“可是黑蟒明明比我粗壮呀！” 那身躯，都快顶他两个粗了，谢长史竟然说自己进不去，那黑蟒可以进去！ 谢长史忍不住笑道：“殿下，您和蛇可是不同的。臣让黑蟒去不仅仅是因为蛇的身躯比较光滑，可以钻入比自己小的洞，更是因为这黑蟒力大无穷，可以让它扩宽入口。” 扩宽入口？ 顾聿知歪着脑袋想了想：“行吧，就按谢长史说的办。小白带着黑蟒还有黑豹他们从护城河进去。” 他在舆图上看了眼，眼睛顿时一亮：“小白你快来看，护城河距离这知府的家更近哎！” 从西直门进去，还要这样那样绕一下才能到城中心，但这护城河的水连着的竟然是一户人家的水池，从这个五进的大院子穿过去，就是知府的院子了。 他小手在地图上轻轻一拍，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第394章 江州知府被带出 顾聿知嘿嘿笑道：“等小白将知府抓住，立刻带出来，然后我们再攻城！” 他笑眯眯看着谢长史，脸上微微带了些得意：“没有敌袭的情况下，城内所有的武器都锁在兵器库中。现在江州没有守备和知府，这些护城军就没有多余的武器。” 尤其是弓箭这些武器，他们肯定不会备着。 谢长史捋着胡子点了点头：“殿下，不如更简单一点。等黑蟒抓回了江州知府后，精兵随即下水，打开护城河这边的城门，里应外合，快速拿下这个城门。” 等江州知府被抓住，江州就处在一无可以做主的官员，二无武器可用的情况，被他们拿下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谢长史边指着舆图边道：“进城后，水师再兵分三路去另外三座城门，精兵则去楚王府、知府衙门、这几个楚王幕僚府中，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将这些府安抚住。” 他看了眼楚王府：“尤其是楚王府。顾聿凡不在，但楚王妃若是个刚烈性子，完全可以调动城内兵器库。” 王爷不在，王妃就是城内话语权最高的那个，他们不得不防。 顾聿知小手一拍，看着章侍卫道：“就按谢长史说的这样安排。” 章侍卫转身去安排，众人静静在山林中等着时间。 顾聿知低头啃了口难吃的米饼，无声和舒小涵交流着：“今年冬日，等我们将北狄人打败后，我就要和皇兄说，去北狄寻找小麦！” 舒老师说小麦磨出来的面饼不仅不会拉嗓子，吃的时候还会有一点点甜的感觉。 再看手中的米饼，顾聿知只得想象这是宝玥斋的饭菜，或者是徐嬷嬷做的膳食。 舒小涵看着顾聿知这一脸痛苦的样子，心疼到不行，却还是轻声道：“能不打仗自然还是不打仗的好。”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艰难咽下一口米饼，小声嘟囔着：“我也不想打仗啊。可是我们不打他们，他们就要来打我们！还不如我们主动一点。” “霍先生说了，北狄人野蛮粗鲁，哪怕就是被打怕了，心底也是不服气的。”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在缓过来后，继续侵犯桑朝。 顾聿知小脸一鼓一鼓的：“所以霍先生说了，对于北狄这种茹毛饮血的种族来说，以战止战才是最好的方法！” 说到这里，顾聿知好像一下就明白了父皇为什么不喜欢霍先生了。 他不止一次听徐嬷嬷和母妃说起过，朝中有不少文臣都觉得霍家军的军饷过多，打仗耗费的银子太多，还不如每年给点银子给北狄人，既能保平安，还能省下不少银子。 母妃当时就偷偷骂了户部尚书一顿。 他那时候小，觉得银子很重要，不明白母妃为什么生气，现在却知道了。 不过好在皇兄不是父皇，对于北狄人，皇兄也同样痛恨！ 顾聿知喝了口水，看时辰差不多了，点了点小白的脑袋，小白扭身带着黑蟒黑豹它们朝着护城河的方向悄无声息的前进。 他这才继续和舒小涵道：“灭了北狄大部兵力不仅能再保我桑朝边境十年平安，还能趁机找到小麦的种子，对于我来说，是一举两得。” 看着这样一脸自信的小殿下，文修竹终于忍不住道：“殿下，如果北狄的范围内，也找不到舒老师说的那种农作物呢？” 顾聿知瞬间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眨眨眼道：“怎么会找不到呢？” 文修竹轻叹一声：“毕竟照舒老师的说法，桑朝不存在于他们的历史当中。也就是说，他们所拥有的东西，我们不一定有不是吗？” “所以殿下，小的认为，您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这小麦不仅殿下没找到，雪夜也没找到，文修竹实在是不想让殿下再抱有太大的希望。 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顾聿知的脸瞬间就变了神色，下巴搁在双臂上，好半晌都没说话。 舒小涵见状猛地拉了下文修竹，用眼神谴责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这不是让小殿下的美好幻想破灭嘛。 文修竹狠狠翻了个白眼，两人瞬间就用眼神交流，互相骂了起来。 顾聿知却猛地坐直了身体：“我觉得不会！” 他握紧了小拳头：“舒老师说了，我是欧皇，我有很强烈的预感，小麦的种子就在北狄！” 这几日在惠州，他虽没有怎么出门，但府外百姓的声音还是透过各种方式进入到了他的耳朵里。 百姓们在感谢他，不仅感谢他来惠州解围，还有他之前无私将番薯和马铃薯贡献给了户部的原因。 顾聿知想当一个被大家喜欢的小王爷，更想帮着皇兄守好桑朝的江山。 他看着文掌柜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轻轻哼了声：“我知道文掌柜是什么意思，但我就是相信，我一定可以！” 北狄不行，就往更北的地方去找，他就不信找不到！ 顾聿知大眼睛一转，忽然又开心了起来，等这次将北狄打败，漠北军一定会在陆将军的带领下更加兵强马壮。 他偏头看了看，再加上还有雪夜他们这些野兽军团，说不定真的能将北狄也给收复成他们桑朝的地盘呢。 顾聿知挠了挠下巴，正想着呢，不远处就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是小白和黑蟒他们回来了，身后跟着还在滴滴答答淌着水的黑豹。 一条细长的蛇将自己拧成了一条绳子，将江州知府非常牢固的困在了黑蟒的身上。 那知府满脸惨白，几乎听不到一点喘气声。 章侍卫探了探脉搏，这才发现知府的脉搏微弱到几乎都快要探不到了。 在一旁休息的秦院判被叫了过来，诊脉后微微摇了摇头，在众人倒吸一口气凉气时轻声道：“没事，就是护城河的水喝多了，一时缓不过来罢了。” 这些畜生能悄无声息带着江州知府通过护城河就已经很不错了，还幻想着他们能中途露个面，让这江州知府换个气？ 秦院判看了眼那条细长的蛇，暗想说不定这江州知府一呛水挣扎，那蛇就捆的越紧…… 第395章 进入江州 秦院判话音一落，章侍卫就明白了，上前给了那江州知府肚子上狠狠一拳。 那江州知府顿时蜷缩成了一只煮熟的鸭子，捂着肚子无意识的哀嚎着。 舒老师皱着眉道：“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小王爷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些不解，她立刻意识到，小王爷这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舒小涵忙解释道：“小王爷，我并非同情这江州知府！”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像江州知府这种鱼肉百姓的父母官，都应该是被唾弃的。 “我的意思，对于落水的处理方式有点残忍。” 她推了推眼镜道：“当然对付这种十恶不赦的坏人，这种方式正好。但如果面对的是好人，这样做就有些残忍了。” 舒小涵嘿嘿笑了声：“小王爷。等江州事了，我教小王爷一种对于落水的急救，一般人若是休克，按照这种方法也能救回来。” 见顾聿知眼神不解，她小声解释道：“休克大概就是……” “你们摸脉搏什么的，觉得对方已经没了，但其实人还没死透，按照我说的这种方法急救，人还可以抢救回来。” 顾聿知一听这话立刻上了心：“舒老师，你说真的？” 这几日在惠州，和齐世子闲聊的时候也会知道，在江南每年都有不少淹死的人，还有不少是孩童。 若是舒老师的方法真的这么神奇，那是不是有很多人都不会因此丧命了？ 顾聿知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那江州知府被抢救回来了。 章侍卫他们现在也没有审问这人的时间，干脆点了睡穴，绳子一绑，扔到了野兽军团中间，拜托这些野兽帮他们把人看住。 随后在黑蟒和黑豹的带领下，章侍卫以及一队精兵，偷偷从护城河而下，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城墙边。 守城门的士兵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瞬间就被黑蟒头尾绞缠，以极快的速度绞杀了。 留了一人在原地等待命令打开城门，其他人则兵分两路上了城墙。 有黑豹和黑蟒的帮助，这次的偷袭简直顺利到离谱，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用到，他们就已经彻底解决了这边。 等候的士兵得到消息，瞬间就将城门打开，迎接着城外早已准备好的众人。 城门厚重，在寂静的黑夜中发出吱的一声，随即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害怕野兽进城引起恐慌，小白很自觉带领着黑蟒和黑豹回了丛林，等待着主人的下一步命令。 顾聿知摸了摸小白的头，又许诺了好几顿霍先生的烤肉后，这才带着章侍卫等人悄无声息进了城。 为防夜长梦多，顾聿知等人第一时间就去了知府衙门，将里面一干衙役全部先收押进大牢之中。 随后谢长史便开始任劳任怨查阅资料，但凡有一点疑点的，全都放到一边。 精兵兵分三路，分别围住了幕僚以及王府。 章侍卫也马不停蹄去了大牢，开始审问江州知府等人。 顾聿知在衙门里帮着理了一会卷宗，没多久天就亮了。 忙活了一个晚上，顾聿知只觉得自己饥肠辘辘，格外想念徐嬷嬷做的早膳。 他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道：“谢长史，我好饿啊！” 他委委屈屈的摸了摸肚子：“不知道城内有没有卖早膳的店。” 忙活了一个晚上没闭眼，谢长史这会儿也着实有些头晕眼花，看着这分出来的，有可疑的厚厚的一沓卷宗，谢长史心里实在没忍住叹了口气。 他平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书桌站了起来：“走吧殿下，咱们先去用膳，等会还要去楚王府一趟。” 在黑夜的这几个时辰里，他们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将整个江州城的护城军都已捉拿归案，将江州大牢塞的满满当当。 而就在小殿下开口之前，楚王府那边传来消息，楚王妃要求面见小殿下。 当时小殿下迷迷糊糊的，头点的就像是小鸡啄米一般，根本就没听见下人汇报的声音。 谢长史落后顾聿知半步，微微弓着腰道：“早间楚王妃派人传了消息过来，想要见您一面。” 看管楚王府的精兵回话说，楚王府的采买打开门知道他们府被看管后，就回去了，除去传递了楚王妃的话后，就恢复了安静。 就好像，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似的。 顾聿知哦了声，本来想说不管他们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里怪怪的。 他悄悄摸了摸心脏，小声道：“谢长史，不如我们先去楚王府吧，我觉得有点心慌。” 谢长史心里咯噔一声：“臣这就安排。” 楚王府里全都是女眷，再加上顾聿凡虽然出了事，但楚王妃好歹也是正经世家女子，出身高贵，精兵们自然不会贸然闯入，给人难看。 但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楚王妃不可能对楚王所想之事毫无察觉。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楚王妃会不会销毁什么？ 一时间谢长史只觉得浑身冷汗直流，就算是太阳高照，也抵挡不住他心底的寒意。 谢长史悬着的心，在看到楚王妃自缢在正房的尸体时，终于沉沉的落了下来。 他根本不用等精兵们的抄家结果就知道，明面上的楚王府肯定是搜不出任何东西了。 现在只能盼望着楚王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密室，是楚王妃所不知道饿的。 谢长史重重跪在地上：“殿下，是臣考虑不周。” 昨夜进城时辰还早，天都没亮，他们自然也就没想着要来打破江州的宁静。 “臣之所以没将楚王妃的请求第一时间告诉您，是因为臣想着晾一晾楚王妃她们……” 楚王妃出身高贵，肯定会想办法往自己娘家送信，若是能一举拿下楚王和楚王妃娘家勾结的证据就更好了。 谁曾想，就是他这种想要放长线钓大鱼的举动，竟让楚王妃走向了绝路！ 顾聿知仰头看了眼楚王妃，沉默着转过了身去。 自缢身亡的人，实在是算不上好看，和他朦胧记忆中的那个自傲的楚王妃，判若两人。 第396章 楚王府后院的争执 顾聿知挠挠头道：“让精兵们确定一下府中上了玉蝶的这些人的身份，彻查他们的娘家，以及是怎么进入楚王府的。” 齐世子给出的江南各知府的罪证中，有好几条都是这些知府给顾聿凡的后院里添人。 虽说顾聿凡后院里的女人肯定比不上父皇后宫里的多，但见识过宫中不受宠妃子的生活，顾聿知很能联想到顾聿凡后院中不受宠女子的下场。 再加上有舒小涵的潜移默化，顾聿知的心中对女子本身就带有几分好感。 他想了想继续道：“若是被逼的，也没做过坏事的，看能不能放出府去。” 谢长史没想到顾聿知竟会说出这样惊人的话，一时间膝盖都又沉了几分：“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些女子在进府前可能是无辜的，但进府后就不同了，顾聿凡是他们的天！ 而现在天塌了，这些后院女子被放出去的几率微乎其微。就算是真的出去了，要么死路一条，要么就只能去烟花之地。 若死了倒好，若是没死，难保他们不会因此迁怒怨恨殿下。 文修竹也劝了起来：“殿下，女子贞洁大于天，楚王府后院的这些女人既享了富贵，那就也应该承担起后果。” “他们到底是被流放，还是被杀头，都应该由皇上定夺，殿下切不可自作主张。” 顾聿知眨眨眼道：“我也没说现在就放呀！我的意思就是等皇兄同意了之后再放。” 他鼓着脸暗想，不过文掌柜说的则不无道理，女子贞洁大于天…… 顾聿知正想着么，就听舒老师毫不客气道：“什么女子贞洁大于天！这些女人已经很可怜了，没办法嫁得如意郎君，已是悲哀。” “整日在后院等着顾聿凡临幸，和诸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这是第二大悲哀。” 越是在古代待的时间越久，舒小涵就越是痛恨这些所谓的规矩。 “她们不受宠本就日子过的艰难，现在这顾聿凡要死了，她们还要去陪葬，这是什么道理？” 文修竹摆摆手不耐烦道：“你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自然理解不了！她们的夫君有罪，她们自然逃不过。” “说她们过得可怜，你要不要看看她们吃的穿的都是什么？比她们可怜的人多的是，她们凭什么不受到惩罚？” 自从上次两人争吵，让顾聿知晕倒后，舒小涵和文修竹就一直在控制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再加上文修竹半途有过想要退出的念头，自觉自己对不起小殿下，想着那段时间一直都是舒小涵在陪着小殿下，所以文修竹能忍就忍。 但此刻两人谁都不想忍了，不仅仅是言语上争锋相对，就连眼神都带着狠。 所以听到文修竹的这种论调，舒小涵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说这些女子吃的好穿的好？那你要不要去问问她们，她们是愿意在府中过着这样的日子，还是想要过着普通百姓的日子？” “可笑！”文修竹拂袖道，“身为女子，当懂得三从四德，愿不愿意过什么样的日子由不得她们选择！” 舒小涵闭了闭眼，显然不想再和文修竹争论这些，毫无意义！ 能做主的只有小王爷和皇上。 虽然她不觉得说服了小王爷这事就算是成功了，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舒小涵缓步走到顾聿知面前，蹲下道：“小王爷，顾聿凡那些不受宠的女人，不可能接触到什么，她们若是被牵连，真的有些冤枉。” 她眼睛一转，低声道：“不如小王爷和皇上求求情，让这些女子去漠北。” “小王爷不是正好在筹备女子学堂嘛，让她们有一技之长的，都去给小王爷的封地作贡献。” 一听这话，顾聿知就格外心动。 从那些证据中可以看的出来，这些人给顾聿凡后院送的人还是经过可挑选的，大部分女子都是会些琴棋书画的。 若是皇兄真的同意，那这些女子去女子学堂不是正好嘛？ 文修竹却冷笑道：“舒老师你的想法则未必太天真了些！” “女子学堂本就不一定被世人接受，所将这些有罪之身的女子送进去当夫子……” 文修竹眼底是藏不住的讥讽：“那不仅这女子学堂饱受非议，连殿下想要开的学堂也会泡汤，更别说请当世大儒做院长了！” 顾聿知的心动马上就变得犹豫了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文掌柜说的才是现实。 徐嬷嬷这样有身份的人，都很忌讳在府外当和可以教授别人厨艺的大厨，更别提这些楚王府后院中的女人了。 顾聿知坐在最下面一个台阶上，单手支撑着下巴，脑子里一时有些乱哄哄的。 舒小涵见状有些着急：“小王爷……” 顾聿知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对着舒小涵笑了笑：“舒老师，虽然我也不太赞同文掌柜说的一些话，但他说的的确是有道理。” “这些女子是顾聿凡后院的人，她们最好的结局就是被流放。” 若是被流放，他就和皇兄求个情，流放到漠北去。 若是被判斩首，那就没办法了。 不过顾聿知觉得，皇兄不会对顾聿凡后院的女人心软。 谢长史用双膝挪动了一下，转身想要继续劝说：“殿下……” 顾聿知这才想起来谢长史还跪着呢，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谢长史我们坐下说话。” 在谢长史惶恐的神情中，顾聿知凑上前小声道：“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楚王妃自缢了是好事。反正楚王妃知道的东西，应该也不会比顾聿凡的那些幕僚多吧？” 谢长史沉沉点头：“但愿是这样。但不管怎么说，楚王妃还是销毁了不少证据。” 顾聿凡书房前的火盆里，满是纸被烧毁的灰烬。 火盆大咧咧摆在院子中，风一吹，那灰烬就被吹得到处都是，就好像楚王妃故意用这种手段嘲讽他们。 即使他们进了江州，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对顾聿凡不利的证据。 相反，这事若被有心人利用，顾聿知还会被安上一个逼死王嫂的罪名…… 第397章 找到楚王府的密室 一想到这些，谢长史悠悠叹了口气：“殿下可知这楚王妃一死，殿下可能面临的糟糕境遇？” 他能明白，小殿下之所以会觉得楚王妃这会儿自缢了是好事，是因为若她不自缢，她就会被关押进大牢之中。 有他们看管着还好，若一旦交接出去，谁能保证楚王妃不会遭遇些什么？ 小殿下虽小，却还是见过几次押送差役是怎么对待流放的犯人的。 男人还好，不过是些皮外伤，女人就不一样了…… 这两年若非辛凉是小殿下的封地，那些押送的差役也绝不会这样老实。 但楚王妃死前却执迷不悟，故意摆放烧毁的证据嘲讽殿下不说，还想着用自己的死给殿下挖坑。 谢长史猛地站了起来，扭身看着这豪华又雍容的楚王府，寒从心底来，总觉得这楚王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巢穴，正张着血盆大口，试图将他们一口吞下！ 果不其然，搜宅子的精兵回来，带回来了不好的消息：“殿下，楚王府上下，连条狗都没活下来。” 蒋康明没说的是，楚王府后院的女人，死状不一，或投井，投湖，或毒发身亡，或自刎自缢。 精兵汇报完后，顾聿知的神色也难看了起来，好一会才道：“楚王妃她们，都是有血性的。” 他挥了挥手：“谢长史，你让人将楚王妃她们厚葬了吧。” 死都死了，皇兄肯定不会再追究了。 舒小涵轻叹一声，好半晌才道：“这样正好不用小王爷纠结该怎么和皇上求情了。” 文修竹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撇着嘴道：“小殿下说的没错，这些女人选择自杀，才是最好的选择。” 免得被卖去烟花之地，或者充为军妓，这样死了，还能保留她们的清白之身。 顾聿知没什么时间想这些女人自杀的事情，转身去了顾聿凡的书房，想要找到顾聿凡的密室。 蒋康明却拉着谢长史小声嘀咕着：“谢长史，这楚王妃是故意的！” 谢长史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这些女人现在不死，以后也要死。 尤其是楚王妃，她肯定知道自己免不了死罪，肯定是故意自杀的。 可这精兵的神色怎么这么难看？ 蒋康明神色焦急道：“我听一个水师说，这满府都是横死的人，而且后院还用血画了什么诅咒。” 谢长史沉着脸道：“说重点！” 蒋康明咽了口口水：“说是诅咒进了这宅子的人，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谢长史狠狠拂袖：“无稽之谈！” 说什么诅咒进了这宅子的人，无非就是为了诅咒小殿下，为了让小殿下害怕！ 谢长史转身恶狠狠盯着楚王妃还悬挂着的尸体，冷哼一声道：“我就让你看看，到底最后是谁不得好死！” 蒋康明皱着眉转身看了眼楚王妃，压下心底浓浓的担忧，低声道：“谢长史，现在这消息还没传出去，若是传出去了，只怕殿下……” 肯定会影响到殿下声誉的。 谢长史微愣片刻，低声吩咐了两句，蒋康明很快就走了出去，他则迈步去向书房。 表面上的书房自然什么都找不到，就连抽屉能打开的都打开了，就连最基本的书籍都被烧毁了。 顾聿知正按笨办法算着屋内的砖块数量，数完之后发现没什么差距，说明书房侧面和后方都无密室。 谢长史进来的时候，他正拿着木棍一块砖一块砖的敲击。 霍先生说过的，若是密室在地下，入口在地砖处，地砖的声音敲起来不会是浑厚的，而是带着点空的感觉。 顾聿知听见谢长史的脚步声，头都没转道：“谢长史，你来听一听，这块砖是不是可能是密道入口？” 他挠挠头：“之前我只听霍先生说过这种方法，还没实践过呢。” 他嘿嘿一笑，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所以我感觉这块也像，那块也像。” 瞧着小殿下虽然瘦削了不少，但还是白白嫩嫩的脸颊，谢长史就觉得坏心情一下就飞走了。 小殿下是王爷，是大师亲口断言的，皇上的得力干将，自有皇上保护，不可能被诅咒这种莫须有的污秽之物缠住的！ 谢长史深吸一口气，脸上就带着几分笑缓缓走了进去：“殿下忙了一上午了，臣已让人去城里买好了早膳，殿下先回衙门用膳，臣找到证据了便回。” 谢长史不说，顾聿知还不觉得，一说他就觉得肚子又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他忙甩开棍子：“那我就先回去用膳啦。谢长史你也要快点回来用膳哦。” 他一边走一边不放心的小声嘟囔着：“反正江州现在在我们的管控之下，这个密室晚几天找到也没关系的。” 谢长史点点头，护送着顾聿知上了马车，从王府的后门，悄悄上了街。 顾聿知掀开帘子看了几眼，很快就觉得没意思了。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不管是卖东西的，还是普通百姓，人人门窗紧闭，生怕闻王的兵冲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砍杀了他们。 顾聿知和文舒二人嘟嘟囔囔了好一阵，丝毫没发现赶车的精兵带着他多绕了几圈路，随后才小心翼翼将他放在了衙门的后院。 顾聿知刚进衙门，那马车就又启动了。 和回来时一样，车夫只是轻轻踢了踢马腿，骏马轻声跑着，竟然带了几分狗狗祟祟的感觉。 顾聿知挠挠头，总觉得有些不对，但他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欢欢喜喜进门去用早膳。 而谢长史这边，很快便敲完了所有的砖块，最后还是在书房的软塌下找到了密室入口。 看着下方漆黑的一片，谢长史微微挑眉，吩咐人点了几个火把，由两个精兵一前一后护着谢长史一路往下，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密室一共三间，一间里堆满了各种资料，账本，画册等证据。 另外两间，一间是珠宝首饰，一间是满房子的黄金。 金灿灿的光，甚至都反射到了外间的墙壁上。 别说是两位精兵呆若木鸡，就连谢长史也没想到这密室里竟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第398章 惊人的赃物 饶是谢长史觉得自己见多识广，视金钱如粪土，此刻也难免心跳加快，面红耳赤，手控制不住得微微上抬。 仿佛下一瞬，他的手就要摸上那些令人着迷的财宝。 好一会后，谢长史才悠悠道：“去叫人下来清点数量，登记造册，全部拉去衙门。” 跟下来的两个精兵，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满脸尴尬的转身就往外跑。 若是衙门这边需要，这些钱自然要分一些给衙门，若是不需要，这些东西，自然要全部运送回京。 谢长史转头看了眼这两个闪闪发光的房子，赶紧将头又转了回来，集中注意力在这些账册，画册上。 没一会就下来了一队精兵，蒋康明脚步匆匆也跟着下来了。 他不知道这下面发现了巨大财宝的事，只着急道：“谢长史，我们的人从那两个幕僚处得知了一个消息。” 他喘了口气道：“凌长史，是被顾聿凡一脚踹死的。” 谢长史手中的账册都没拿稳，猛地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这秘道知道的人非常少，日常都是顾聿凡自己打扫的，这账册一落在地上，惊起了一片灰尘。 谢长史和蒋康明被呛得捂住嘴连连后退。 好一会谢长史才道：“凌长史被顾聿凡一脚踹死？” 这顾聿凡是不是有毛病！ 凌长史就算是再不得他心，这些年帮着他出谋划策，残害了多少忠良，最后竟落得一个被踹身亡的窝囊下场。 蒋康明也是没想到，微微摇头道：“我还得到一个消息，这次顾聿凡去围剿齐国公，身边带了个侧妃，就是凌长史的嫡亲妹妹！” 谢长史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才能形容顾聿凡此人了。 在外行军打仗，竟还不忘了寻欢作乐！ 这亏得天时地利人和，让皇上上了位。 若是顾聿凡上位，只怕用不了几年，桑朝就会被北狄给占领了！ 谢长史摆摆手道：“先不说这些人，蒋侍卫，你先和我一起清点这些东西。随后你亲自带队，押送回衙门。” 一听是自己亲自带队，蒋康明就觉得这些东西可能比较贵重。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东西竟贵重成这样！ 蒋康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嘴巴大张，下巴几乎都要惊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猛地手动把嘴巴合上，摇着头道：“我只怕户部都没有这么多银子。”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先皇喜欢奢靡，后宫佳丽三千不止，又把楚王的封地设在了江南这豪华地带，一年的税收都砍去了一半。 再加上楚王行事作风和先皇极其相似，尽可能的满足自己的腰包，在朝中养了一批只知道中饱私囊的蠢货，户部早已入不敷出。 也正是因为这样，漠北和岭南驻军已经有两年的军饷没有完全发放到位了。 皇上上位后，严抓狠打了一批楚王的人，这才让户部缓了过来。 蒋康明吞了口口水道：“去年江南水患，也不知道这些河堤有没有加固，若是没有的话，这些钱不是正好有了用处。” 谢长史斜睨一眼他，轻笑道：“蒋侍卫所言甚是。” 他深叹一口气：“现在，我们开始行动吧。” 金子成箱堆放整齐，谢长史不厌其烦的挨个检查，登记在册，总数算下来竟有五百万两黄金。 想想他可怜的小殿下，第一次被皇上赏赐了五千黄金，就激动到不行。 谢长史嗤笑一声，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转身去登记首饰。 实心的黄金手镯，水头极好的玉手镯手链，鸽子血的整套头面…… 谢长史等人边登记，边小心清理，安排箱子一点一点归类。 一直忙活到第二日清晨，谢长史这才头晕眼花的站了起来。 他紧紧抱着账册，对着蒋康明道：“蒋侍卫，我是不行了，必须要回去休息休息。这些东西，还劳烦你亲自押送看管。” 蒋康明神色凝重点头道：“谢长史放心，我知道轻重。” 几百万两的黄金，数不清的珠宝首饰，他当然要眼睛都不眨的看管着。 谢长史脑子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自己应该还有什么事没做，但困意汹涌，他根本抵不过，上了马车就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黄昏时刻，谢长史才被饿醒。 他缓缓睁眼，整个人都有点迷迷瞪瞪的，看着床帏都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他满心感慨，浑身疲倦，若不是实在饿的难受，他真的还想再躺一会。 谢长史缓缓翻了个身，谁知一转眼就看到小殿下正趴在床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谢长史被吓了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殿，殿下。” 顾聿知这才站了起来：“谢长史你醒啦！快点起来用膳啦！” 他掰着手指头道：“我们昨日凌晨进的江州，然后你就一直忙着整理衙门的卷宗，处理顾聿凡贪污的赃物，然后又一直睡觉……” 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么一算，谢长史你差不多二十四个时辰没吃东西啦！” 顾聿知轻轻拍了拍胸口：“天呐天呐，谢长史，你肯定很饿对不对。” 他一顿不吃都要饿死啦，谢长史竟然这么长时间没用膳！ 他眼睛一转，嘻嘻笑了下，还好谢长史不用担心因为不按时吃饭，影响身高的事情。 顾聿知带着谢长史往衙门后院的地方去，那里有个简易的厨房，这会正往外冒着热气。 他微微仰头道：“大厨是章侍卫专门挑的，说是和顾聿凡的人都没有什么接触，酒楼开的位置则非常偏僻，平日里接待的都是外城的人。” 外城，一般都是平民百姓住的地方，或有一亩三分地，过做些小买卖，都是没有背景，没有财力的人。 “章侍卫说，他们大厨做饭糙的很，还请我克服一下这个困难。” 毕竟那些大的酒楼不是顾聿凡自己的产业，就是幕僚，或者楚王妃的。 这些人常年仰仗顾聿凡生活，所以尽管知道他们手艺好，章侍卫也不可能请他们进府。 毕竟，谁也不能拿小殿下的生命去赌不是吗？ 第399章 凌长史的家人 谢长史正要劝说，就听顾聿知嘻嘻笑道：“那么难吃的米饼我都吃过啦，热汤热饭的，我有什么不能克服的。” 他挠挠头道：“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呢。” 顾聿知语气欢快，两人没一会儿就到了衙门后院，章侍卫蒋康明等人都站在餐厅门外，两人神色凝重正交谈着什么，看见顾聿知和谢长史两人忙迎了上来。 “殿下，谢长史。” 顾聿知摆摆手道：“快坐下吧。” 侍卫见人都到齐了才忙将饭菜都摆了进来。 后院里摆放了好几张简易的圆木桌，没有那么多的椅子，这些精兵们就围着桌子站了一圈，吃相很有点狼吞虎咽的样子。 等几人吃的差不错了，章侍卫才接着道：“殿下，谢长史，顾聿凡的那两个幕僚及其家人已经全部抓捕归案，在搜查过程中，也在这两人府中发现了大量的赃物。” 顾聿知眨眨眼，扭头看向谢长史，却见谢长史一脸意料之中的神情。 谢长史缓缓放下漱口的茶杯：“不仅是这两个幕僚的府上，顾聿凡其他的幕僚，尤其以凌长史为首的凌府，还有顾聿凡几个侧妃的府上，以及知府、守备等人的府中，都需要彻查一遍。” 说到这，谢长史才看向顾聿知，轻叹一声：“殿下，从顾聿凡密室中搜查出来的账册等，臣只简单看了眼，但臣所说的这些人名，他们所贪污的东西都在顾聿凡的账本上。” 这些幕僚是顾聿凡的心腹，在江南这里，多的是人巴结他们。 这些人能助纣为虐这么多年，定然不会是什么有良心之人，再加上自家主子都是这种人，有人送礼，他们自然来者不拒。 谢长史话音刚落，蒋康明也悠悠叹了口气，眉头紧皱，向来木然的神色也出现了几分怅然：“谢长史所说的这些人家，我们的人都已经控制住了。” 这些人好像是知道了闻王的人悄无声息进了江州，所以根本就没有组织家丁反抗。 蒋康明接着道：“尤其是凌长史家里的人，格外配合。不仅主动交代了密室的位置，还将这些年凌长史手中保留的那些证据全都交了出来。” 顾聿知眨眨眼，转头看向谢长史：“凌长史应该是顾聿凡最信任的人，肯定掌握了顾聿凡最多的证据。” 他鼓了鼓脸：“但是，为什么呀？” 虽说齐世子说过，凌长史的死可能和顾聿凡有关系，但凌家人不是听信了顾聿凡那些幕僚的话，认为凌长史的死和齐世子有关，还策划了一场谋杀？ 怎么转眼，这凌家人就将顾聿凡的整局双手奉上了？ 谢长史捋了捋胡子：“臣想，应该是有人私下给凌家人透露过消息，凌长史，是被顾聿凡踹死的。” 顾聿知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踹死的？” 他边说还边甩了甩腿：“顾聿凡又不是齐侍卫或者霍先生这样武功高强的人，他能一脚就把人踹死？” 他脸色猛地一白，难不成顾聿凡踹了很多脚？ 要真是这样，那不就是舒老师口中所说的，凌虐吗？ 顾聿知小手紧攥，眼神都带着点厌恨：“凌长史怎么样都是他的心腹啊，他怎么能这样！” 谢长史见他这样反应，猜测他可能想到了什么，沉沉点头：“估计凌家人也有这种猜忌。” 再加上皇上的谕旨正在路上，殿下已经全然接管了江州，凌家人会毫不犹豫出卖顾聿凡，也不意外。 谢长史捋了捋胡子，皱眉道：“不过殿下，据臣所知，凌长史的嫡亲妹妹，跟着顾聿凡出征去了。” 凌长史的嫡亲妹妹？ 顾聿知小声道：“她也是武将吗？打仗厉不厉害？” 一说起女子会武，顾聿知不由就想到了齐侍卫。 不等谢长史等人回答，顾聿知就嘀嘀咕咕道：“齐侍卫之前还心心念念想娶一个会武功的姑娘呢。等这次江南事了，我就先和齐世子探个底，若是他们家人也同意，我就和皇兄提。” 文掌柜说，漠北贫瘠，再加上大家都觉得他不是那么受宠，估计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没人想将姑娘嫁给齐世子。 但是，如果是皇兄开口的话，事情就会容易很多。 顾聿知正美滋滋想着，等回去后给齐侍卫带个媳妇，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谢长史眼神都变了。 齐侍卫这家伙，真是口无遮拦，什么都和殿下说！ 还什么娶会武功的媳妇，娶回去也不怕自己挨打！ 谢长史心里嘀嘀咕咕，就听章侍卫道：“殿下，既然和皇上说，能不能给臣也找一找？” 他挠挠头，向来精明的脸上透出几分傻气：“臣的出身不如齐侍卫那么好，就让皇上随便给臣找一个就是，最主要是愿意跟着臣在漠北的。” 其实去了漠北后，章侍卫他们倒是不觉得漠北有多贫瘠。 再加上辛凉是殿下的封地，虽说现在辛凉城还没有完全建成，但他们去过，可以看的出来，辛凉城并不差。 等殿下将闻氏商行总部迁到辛凉城，商业和农业都发展起来后，辛凉以后定然是漠北的中心。 但他们知道归他们知道，那些待嫁闺中的姑娘可不知道，所以章侍卫才会强调说最主要是愿意在漠北的。 谢长史本来就因为齐侍卫现在变成了齐先锋，常年在漠北军待着不出来不好找麻烦而心里不爽，下一瞬这章侍卫就撞到了枪口上。 他狠狠瞪了过去：“现在的重点是什么？是讨论你们娶媳妇吗？” 最关键是，还和殿下一个才八岁的孩子讨论！ 真是不知道害臊！ 谢长史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顾聿知的时候，眼神中的怒气才收敛了下来：“凌长史的嫡亲妹妹，并非武将，是顾聿凡后宅的侧妃。” 顾聿知满脸不解：“既然是侧妃，又不是武将，出征的时候为什么要带着啊？” 并不是他歧视女子，而是觉得顾聿凡的这一举动，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 谢长史垂眸片刻：“臣倒是觉得，也许是凌长史的妹妹，自己求的找个机会！” 第400章 凌锦婳 谢长史的猜测一点也没错。 这次能跟着顾聿凡前往围剿齐国公，的确是凌长史的嫡亲妹妹凌锦婳主动提出的。 凌锦婳的年纪比凌长史小很多，再加上凌父早早去世，凌母身体不好，凌锦婳几乎是哥哥嫂子带着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 她的性格深受凌长史的影响，不仅精通琴棋书画，心智计谋也照样不缺。 凌长史深知殿下并非良人，所以从未不让凌锦婳在外崭露头角，但凌锦婳的存在，还是让顾聿凡知道了。 顾聿凡以极其强硬的方式将凌锦婳娶进了门，封为侧妃。 一开始为了让凌长史感受到重视，顾聿凡很是宠溺了一段时间凌锦婳，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凌锦婳此人毫无乐趣，就是个木头美人，很快就没了兴趣。 直到凌长史意外身亡，凌锦婳从木管家口中得知真相…… 那一刻，凌锦婳对顾聿凡的恨意瞬间上升到了顶点。 她本就有心仪的对象，被顾聿凡硬生生拆散，让她失去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当正头娘子的机会，日日向主母请安。 为了兄长，这些她都能忍。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一心为了顾聿凡的兄长，竟会被他虐待致死！ 这让她如何能忍！ 为了扰乱局势，也为了让顾聿凡降低对他们凌家的猜忌，凌锦婳偷偷给家人递去了消息，这才有了凌长史是被齐世子害死的消息。 果不其然，顾聿凡的视线瞬间就被受伤的齐世子给吸引走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凌锦婳适当的表现出自己的计谋，很快便获得了顾聿凡的注意力。 当凌锦婳知道齐国公去岭南调兵，顾聿凡亲征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她穿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盔甲，竖起头发，特意将自己打扮的威风凌凌，揣着一把小匕首就敲响了顾聿凡书房的门。 因着齐国公去岭南调兵，顾聿凡知道顾聿宸肯定很快就会对自己发兵，所以他调兵遣将，打算这两日就出发围剿齐国公。 顾聿凡一开始并未想过要亲征去围剿齐国公，是幕僚们建议的。 考虑到有他的亲征，能极大增加水师们的士气，顾聿凡犹犹豫豫就同意了。 他对外表现的格外格外自信，但只有独处的时候，他才会毫不掩饰心中的恐惧和烦躁。 毕竟他从小受宠，别说上战场了，就是稍重一点的弓箭他都拉不满。 所以这会儿听见有人敲门，顾聿凡心底别提有多烦了：“谁啊！” 凌锦婳刻意压低了嗓音：“殿下，妾身有事相求。” 一听是凌锦婳的声音，顾聿凡本能的就想让她滚，但话到嘴边了，他又咽了回去：“什么事？” 听到这话，凌锦婳这才笑眯眯推开了书房的门：“殿下！妾身是来自请上战场的！” 她边说还边挥舞了一下匕首：“妾身虽不会什么武术，但关键时刻，妾身还是能狠得下心……” 凌锦婳眼神一凛，语气都加重了：“杀人的！” 顾聿凡被凌锦婳故作凶狠的样子逗笑了，心情都好了不少，上前勾着凌锦婳的下巴道：“你陪着本王去战场？” 凌锦婳狠狠点头，笑眯眯道：“对啊！” 她噘着嘴哼了声，语气里满是撒娇的意味：“妾身才不要做一个菟丝花，在府中等着殿下凯旋呢！妾身要陪在殿下身边。” 她压下心底的恶心反感，食指轻轻点了点顾聿凡的胸口：“妾身要亲自见证殿下的英姿，也要在第一时间知道殿下胜利的消息！” 英姿，胜利这两个词，简直说到了顾聿凡的心上。 他心底的恐惧瞬间消了大半。 幕僚们说的对啊，他是王爷，根本不需要亲自上战场，就躲在船中等候消息，时不时露个面，让士兵知道自己也在就可以了，有什么可怕的！ 再说了，岭南水师多少人，江南水师，再加上他的私兵又有多少人？ 就算是用命填，他也能赢了这场仗！ 顾聿凡哈哈笑着，看着凌锦婳身着铠甲的样子，竟觉得有几分别样的滋味，一时间心猿意马了起来。 他长臂一伸，将凌锦婳搂入怀中，埋头在她的肩颈处，深深嗅了下，清清淡淡的香味袭来，竟让他有些把持不住。 凌锦婳狠狠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向上扬着，轻轻推开顾聿凡，跺了跺脚，满是小女儿的娇俏：“殿下，妾身说的你同意不同意啊。” “再说了，殿下行军打仗，身边没个贴心的人照顾着，妾身等怎么能放心啊？” 顾聿凡轻笑道：“你有那个时间跟着本王去？更别说照顾本王了。” “还有，本王是去行军打仗，可不是去玩！你要是真去了，吓着了，本王可是会心疼的。” 凌锦婳咯咯咯的笑着：“有王爷在妾身身边，妾身才不会害怕呢！” “妾身可不像王妃姐姐他们，还要管着府中大小事务，亦没有孩子缠身，当然有时间去呀。” 凌锦婳拽着顾聿凡腰间的玉坠：“殿下，您就同意了妾身的请求吧！” 她往后退了两步，转了个圈，脸上是灿烂的笑：“殿下，您看妾身为了这次能跟在您身边，还专门做了盔甲呢！” “妾身保证，殿下若是同意了，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殿下的！” 齐国公本就是岭南水师的将领，熟知水战，他就算是赢也不可能一两日就解决战斗。 再加上从江州出发，一路往下，来来回回，最快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身边若是没个女人…… 顾聿凡之前并未想过这件事，但这会儿凌锦婳提出，他倒是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但这个人选，却不一定非要是凌锦婳。 顾聿凡再次抬起凌锦婳的下巴，眼神微凛：“说起铠甲，你早就准备好了，怎么，是算着本王一定会亲征？” 凌锦婳直勾勾看着顾聿凡，眼眶却一点一点泛了红，微微摇头道：“妾身自然不知。妾身做好盔甲，不过是想着就算殿下不去，妾身也要悄悄去的。” “齐世子害死妾身的兄长，妾身就要亲眼看着他的父亲身亡！” 第401章 凌锦婳计谋成功 凌长史的死一直是梗在顾聿凡心中的一根刺，也因为这根刺，顾聿凡对于凌锦婳的热情自然是满腹狐疑的。 但后来知道凌家人全心对付齐承钧，再加上监视凌锦婳的下人说凌锦婳日日都在咒骂齐承钧，顾聿凡这才卸下心中防备。 所以当凌锦婳说出这话时，顾聿凡心中没有一点怀疑，甚至还觉得凌锦婳有几分血性。 他笑呵呵拍了拍凌锦婳的脑袋，语气带了几分唏嘘：“之前就听说你和哥哥感情好……” 因着这句话，凌锦婳一直强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决堤般的往下掉：“是啊，我是兄长带着长大的，感情自然好。” 所以不管是谁害死了兄长，她都肯定是会不顾一切报仇的！ 凌锦婳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仰头看着顾聿凡：“所以若是殿下不同意妾身的请求，妾身就要自己想办法去了。” 顾聿凡着实没想到凌锦婳竟会如此大胆，和后院那些只知道争宠的女人大不相同。 一时间，顾聿凡心中甚至深出一种，自己以前大概眼睛瞎了，竟没发现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宝藏！ 他轻轻将凌锦婳拥入怀中，轻叹道：“婳儿，委屈你了。皇上登基，对本王多有忌惮，若非如此，凌长史也不会遭受此劫。” 他说完又是深深叹了口气，就好像是真的在可惜凌长史的遭遇一般。 知道实情的凌锦婳紧紧捏着拳头，眼底满是恨意。 若不是害怕牵连到家人，她真想一刀捅死这个蠢货！ 借着这股劲，凌锦婳好好恸哭了一场：“殿下，您既已知妾身和兄长感情深厚，您就允许妾身去吧！” “不亲眼看到杀害兄长的仇人身亡，妾身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她拽着顾聿凡的衣服，仰着头任由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梨花带雨又倔强的模样，让顾聿凡心底的最后一丝犹疑彻底消失了。 他根本就没听出来凌锦婳话里所暗指的意思。 他轻轻擦拭掉凌锦婳眼角的泪水：“好，本王答应你。” 凌锦婳本来以为，以顾聿凡这么多疑的性格，定然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自己。 她甚至都做好了悄悄登船的准备，乍的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眶和鼻头都微微泛红，不可置信道：“殿下，殿下这是答应妾身了？” 顾聿凡宠溺的刮了刮凌锦婳的鼻尖，弯腰一把将凌锦婳抱了起来：“这是自然！” 凌锦婳顺势抱着顾聿凡的脖子，眼神狠戾，语气却娇滴滴的：“妾身多谢殿下！” 顾聿凡哈哈笑着，临出征前，才宣布了这个消息，瞬间激起惊涛骇浪。 谁都没想到，顾聿凡竟会带一个女人出征，前院的幕僚，水师的将领纷纷劝说，但已经早已下定了决心，任凭这些心腹怎么说，坚决不改。 心腹们别无他法，只得想办法联系上顾聿凡的后院。 一时间后院的这些女人都疯了，纷纷涌到楚王妃的院子里，叽叽喳喳的控诉着。 楚王妃也是满脸阴鸷，但她和这些争宠的妾室不同，楚王妃是担心楚王的安全。 凌长史的死到底怎么回事，楚王妃最是清楚。 自然也知道在凌长史死后没多久，凌锦婳对王爷就比之前热情了不少，听说这次为了跟着王爷一起去，凌锦婳还专门让人做了盔甲。 同是女人，楚王妃看的分明，凌锦婳看着王爷的眼神虽然带着点含情脉脉的，但她却感受不到一点爱恋。 因着这事，楚王妃已经找了顾聿凡好几次，但出征在即，顾聿凡日日都在议事厅忙活，根本就没空理她。 听着妾室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咒骂凌锦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凌锦婳狐媚，王爷应该选自己去照顾他之类的。 楚王妃听的火从心底来，狠狠发作了一番，众侧妃才安静老实的回了各自的院子，随后便让人将凌锦婳给叫了过来。 面对楚王妃，凌锦婳态度和以前一样，微微行礼后便直起了身来：“王妃。” 楚王妃还没说话，她身边的大丫鬟便怒声训斥道：“大胆！王妃还没发话，谁让你起身的！” 大丫鬟话音刚落，楚王妃身边的几个粗实嬷嬷便摩拳擦掌的想要上前来。 凌锦婳轻笑一声，刻意抚了抚脖子，露出纤细脖颈上的紫红印记，看得楚王妃眼眶都泛了红。 楚王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进她的院子了。 凌锦婳见状微微一笑：“妾身倒是不怕挨打，就是最近王爷好像是有些舍不得妾身，若是晚间去了妾身院子，知晓妾身因王爷的决定而责罚了妾身，王妃也不好交代！” 楚王妃向来大度，但不管多大度的女人，都不喜欢和那么多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尤其这个女人还骑在了自己头上！ 她本来只是想规劝一下凌锦婳，这会儿看着凌锦婳的这些动作，以及她满是讥讽的话，楚王妃也着实不想忍了，给粗实嬷嬷一个眼神，那几个嬷嬷上前压着凌锦婳就是几个巴掌。 大丫鬟冷笑道：“靠着这张狐媚子的脸勾引王爷，现在毁了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引！” 大丫鬟拔下发簪，正要刺向凌锦婳，却不想顾聿凡忽然走了进来，想也没想一脚就踹开了她，那大丫鬟飞出去几米，嘭的一声落地，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被搀扶起的凌锦婳看着这一幕，眼底是藏不住的恨意。 兄长那日，是不是也是被顾聿凡这样一脚踢死的？ 她捂着脸垂眸道：“殿下，妾身没事，妾身想先回去养伤。” 她可没心思和这些女人争宠。 顾聿凡哪有不应的，忙让心腹护送着她回去，随后便当着众丫鬟的面狠狠训斥了楚王妃，一点情面也没给他留。 不仅如此，顾聿凡还打杀了这几个粗实嬷嬷，随后几日便日日宿在书房，出征前，没再和楚王妃见一面。 当凌锦婳穿着盔甲站在甲板上时，看着漆黑的河面，凌锦婳抓着栏杆的手微微用力，嘴角却缓缓露出一个笑。 顾聿凡想当皇上，真是做梦！ 第402章 相遇 顾聿凡一行人是在行至到宁州地界的时候，和齐国公所带领的岭南水师遇上的。 齐国公不知道现在京城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顾聿知已经接了命令正全力奔赴江南。 在看到战船上挂着的楚字旗时，齐国公本能的觉得不好，在顾聿凡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让人悄悄潜入水中，小心探查。 半个时辰后，探查的人终于回来了，喘着粗气道：“国公爷，小的仔细探查过了，对方的确是江南水师，并且楚王也在军队之中。” 他边拧衣服上的水，边狠狠喘了口气：“国公爷，据小的判断，楚王带领的军队人数，保守估计有十二万。” “小的大概数了一下，大船有二十艘，中等战船五十艘，小战船上百艘。” 小型战船虽然能容纳的人数较少，但灵活方便，就像是在陆战时的先锋，所以江南水师的小型战船有一半在前面开路，有一半在队伍最后断后。 “大型战船被包围在最中央，小的认为，楚王应该是在大型战船之上。” 齐国公没说话，摆了摆手，那探查的士兵这才赶紧下去休息。 在水下待了一个时辰之久，再加上很容易被小船发现，探查的士兵可以说早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等士兵退下后，齐国公忙召集将领们前来商议作战之事：“对方有数十万人，大型战船二十艘！对方的精锐大部分分布肯定都在大型战船之上。” 将领们纷纷点头，齐国公几笔在纸上勾勒出对方的战船分布：“从人数上来看，我们肯定是不占优势的。” “但船只方面，明显我们的更优秀一些！” 岭南水师的战船都是经历过海上大风大浪的，造船的材料各方面都比江南水师的战船要更加牢固。 “不仅是船只方面，还有我们的战士们，经验也更丰富，所以为了弥补人数上的巨大差距，我决定，今晚突袭对方！” 齐国公暗想，也许顾聿凡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晚，就看谁能拔得头筹了。 诸位将领自然明白齐国公的意思，针对晚上的突袭热烈的讨论了起来，争取第一次的碰面就将对方的胆子给吓破！ 黑夜入水不容易被人察觉，所以他们先派水性好的士兵悄悄入水偷袭，先解决对方轻便小型战船上的士兵，争取第一时间切断小型战船和后方的联系。 众将领纷纷自荐，推举自己麾下的士兵，定好人选后，又进行下一步。 齐国公率领着众人一直讨论到月上树梢，众人都才赶紧下去布防。 齐国公想要给顾聿凡下马威，但顾聿凡却自负的认为，顾聿宸的旨意还没下来，齐国公见了自己还要恭恭敬敬行礼，所以在水师将领提出晚上要突袭对方时，顾聿凡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本王是亲王，齐国公只是一个国公爷，见了本王要下跪行礼！” 他极其自负道：“咱们的人不是派去岭南那边了解了嘛，齐国公也就带了区区五万人，如何能和我们十四万水师相比？” 顾聿凡闲适的坐在椅子上，不顾水师们难看的神色：“本王给他一个晚上考虑的时间。” “如若明日太阳升起之前，齐国公没有单独过来向本王请罪的话，咱们就不要对他们客气！” 顾聿凡从小受宠，文不成，武就更不就了，糊弄糊弄普通百姓倒是可以，但在真正的水师面前，他的这点水平根本就不够看。 什么阵法，什么拼杀他全都是一知半解。 只是想着自己在人数上是碾压式的胜利，齐国公就算是再骁勇善战那也是白搭！ 几位将领对视一眼，明显很不满顾聿凡的这种自大决定。 有人想劝，却又害怕落得凌长史的下场，只得闭上嘴巴。 顾聿凡简单看了眼运河周围，指着其中一人道：“这里距离宁州比较近，明天一早你带一营的人从宁州这边借道，顺便通知宁州、云州两地知府派护城军支援。” 他冷笑的指着运河舆图，齐国公他们所在的位置：“一个营，再加两个州府的护城军，从后截断，应该没问题吧？” 被指着的将领眉头紧皱：“殿下，一个营加两州护城军，最多也不过五千人，而对面水师几万人，这……” 顾聿凡皱眉道：“绕后不过是为了防止他们兵败逃跑，压力都在前面。不过是些败兵，你几千人还拦不住？” 这话一出，那将领脸色都变了：“王爷，护城军不善水战，况且，末将从宁州借道，没有战……” 船字还没出，顾聿凡抬手打断了他：“那你说怎么办？不去后方阻拦，对方兵败逃走了算谁的？” “战船没有，总有民用船吧？让宁州和云州知府征用民用船只。” 顾聿凡冷笑道：“就征用那些商户的商用船！” “本王庇佑了这些商户这么些年，是到了他们要回报我的时候了！” 将领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只垂着眸站着，直到议事结束，站在甲板上后，他才狠狠锤了下栏杆。 身后跟着的几位将领也是头大到不行，其中一人低声道：“不如诸位到我房间去小酌一杯？” 另一人道：“什么小酌一杯，现在箭在弦上，随时都可能会发出，哪能喝酒！” 那人微微却上手就拽：“小酌而已，小酌而已！” 这显然是借着喝酒的这个由头去说事了。 众位将领纷纷分着一同前去，房间门一关，先是一阵沉默，随后很快便低声吐槽了起来。 从他带着女人上战场，到不懂战术，不知道先下手为强，以及瞎指挥让他带一营水师去截后。 这屋里的将领全是江南水师的人，说起话来，自然没有私兵那么顾忌。 众人皆知，自从楚王失去漠北市场后，他的运势就一再下降。 不仅如此，一遇到事情，楚王就好像失去了理智，前有疯狂追杀闻王手下，后又打死了凌长史。 众人越说越是心惊，暗自揣测，若是楚王登基为皇，只怕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第403章 河面走水 本来只是郁闷，大家一起说说话发泄，却不知谁在门口放了酒，这些人想也不过一点点酒，没什么大问题，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丑时一到，齐国公便让人悄悄潜入了水中，趁着今夜月色不明，悄无声息靠近江南水师的战船。 一个营的先锋士兵，个个都是凫水的好手，入水无声，出水亦然，配合默契，一艘船紧挨着一艘船的不停往前收割人江南水师的性命。 也许是因为楚王的自大，又或者是因为水师和私兵之间的矛盾一直没有得到彻底解决，今晚楚王这边巡防的人格外懒散，被人偷偷摸摸解决了几千人都不知道。 不仅如此，岭南水师将人推入运河中后，便占领了小型战船。 同样的盔甲，纵然是巡防的人看过来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直到血腥味顺着风飘了过去，江南水师的巡防才察觉到了不对劲，用火把一照，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那士兵挠挠头，转身道：“我去和将军说一声，你们注意着点。” 这几人只觉这士兵是害怕了，嘻嘻哈哈点头应下，等人走了后，就开始聊起了天，谁也没注意到运河上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了一层油光。 半个时辰入水击杀是岭南水师的极限，所以当约定的时间一到，岭南水师们便又偷偷入水，破坏掉对方的小型战船后，悄悄往回潜。 直到出了江南水师地界，其中一名士兵才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吹燃火折子，猛地将河面上一扔。 岭南水师这会儿也顾不上暴露行踪了，拼了命的往回跑，身后星星点点的火，因着桐油的缘故，很快便烧成了一片，由风裹挟着，迅速点燃了他们的前锋小战船。 火光冲天，点燃了半边天空。 之前还在说话的那几个巡防人员，看着这猛地就燃起来的熊熊烈火，瞠目结舌。 好半晌后，其中一名士兵才猛地喊了起来：“走水啦！” 这三个字就好像是解开了其他巡防人员的哑穴一般，让这些人发紧的喉咙的瞬间被冲开了。 “走水啦！” “调转船头，快点！” 河面上有油，他们又是处于河流下方，再加上风向也是朝着他们这边的，若是不及时调转船头撤出这片河域，他们说不定会全军覆没！ 顾聿凡的水师瞬间兵荒马乱了起来，想办法调转船头的，找王爷将领发号命令的。 火光中人影绰绰，一片热闹的景象。 齐国公站在船头，背着手看着这一切，被火光照亮的脸上满是严肃。 “国公爷。” 有将领上前来汇报情况：“先锋们斩首叛贼三千余人，预计烧毁对方小型战船五十艘。” 五十艘，相当于对方一半的小型战船都折损进来了。 齐国公微微点头道：“左一营的将士们上岸了嘛？” 将领点头应是：“先锋入水前就上岸了，没传来消息，对方应该没有上岸。” 在去岭南之前，齐国公可是专门搜集过江南水师将领们的资料，熟知每一位将领的作战方式。 他们偷袭对方，对方一定也会偷袭他们，并且他们也一定会寻求外援。 比如说宁州及云州两地驻军。 因着人数上的巨大差异，所以齐国公只敢派一个营的人前去阻拦，却不想对方根本就没有反应。 不仅如此，今夜一战，他们还让对方损失这么大！ 齐国公有些不解：“想办法调查清楚，这次对方做主的将领是谁……”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那将领便道：“国公爷，会不会是楚王本人？” 但凡是上过战场的将领，不可能不知道兵贵神速这个道理。 齐国公转头看向那人，哂笑道：“你说的有道理！” 不然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会这么蠢，不抓住今晚这样的一个好时机。 齐国公转身道：“传令下去，让各营准备，按计划行事！” 一旁候着的将领们纷纷抱拳：“是！” 相比江南水师们的兵荒马乱，岭南水师这边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得到消息后，那些原本就在岸上等候着的岭南水师们，快速朝着江南水师的背后移动。 在截断对方后路的这一个想法上，齐国公和顾聿凡的想法是一样的。 于此同时，岭南水师率兵往前压，停在火势的这端，随着齐国公的一声令下，弓箭手齐齐发射弓箭。 带着桐油火光的箭矢齐齐发射过去，惹得一直没等到将领通知的众士兵更加慌乱。 想要调转船头，但战船之间的缝隙都格外狭窄，前方是火海，后方是大型战船堵住了去路。 得不到主将的命令，战士们简直都要急死了。 而此时的顾聿凡正在昏睡之中。 虽说来了江南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坐船，但这么长时间的坐船还是第一次，顾聿凡自然是身心疲惫，只想着明日一早就上岸去活动活动。 所以等议事的将领们都下去后，顾聿凡就沉沉睡了过去。 而将领们你一口我一口的，明明没喝多少酒，却全都睡得格外死，士兵们在门外敲门都敲不醒。 凌锦婳披着一件薄披风缓缓走了出来：“什么事，这么吵？” 那士兵就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侧妃，是齐国公那边开战了，但是将军们都找不到了，不知王爷……” 因着对方放箭，不少中型战船都已受损，更别提战船上的士兵们。 士兵喘了口气急冲冲道：“对方偷袭，河面上全是桐油，战士们不敢跳河，现在恳请王爷发号施令，让队伍最后的战船开始掉头。” 士兵们都是看将领的号令行事，只要王爷发了信号，战士们就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 士兵着急道：“麻烦侧妃了。” 凌锦婳偏头看向不远处已经冲天的火光，嘴角不由就勾了起来，转身的瞬间眉头不自觉就蹙了起来：“本妃知晓了，但王爷今日身子不大爽利，你们还是先找到诸位将军才是。” 那士兵苦着脸应下，见房门已关，转身就要走…… 第404章 分化 就在此时，顾聿凡的房门再次打开了。 凌锦婳再次走了出来，对着士兵招招手：“对了，之前我好像看到，那些将军们，都去了陈将军的房间，你去陈将军的房间找找。” 那士兵千恩万谢，马不停蹄的去了陈将军的房间。 直到士兵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凌锦婳的手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将门关上。 她看着还在床上昏睡的顾聿凡，眼底的嘲讽和恨意终于不再隐藏，狠狠翻了个白眼，无声道：“若不是觉得让你现在死太便宜你了，我绝对一刀捅死你！” 凌锦婳一步一步走到床榻之前，视线落在顾聿知的口鼻上，恨不得就这样拿枕头捂死他。 她不停深呼吸，好一会儿后才将心底的恨意给压了下去，上手推搡着顾聿凡，语气焦灼道：“殿下，殿下快醒一醒！齐国公，竟然带人偷袭！” 顾聿凡头疼欲裂，听见凌锦婳的声音只觉得好像是有乌鸦在叫，想也没想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凌锦婳被打了个正着，捂着脸顺势就滚落在了地上，头发散落下来，凌乱不堪。 她好像无知无觉，松开手爬了过去，使劲摇晃着顾聿凡：“殿下，殿下！请您醒一醒！十万火急！齐国公已经率兵偷袭了！” 这一次，顾聿凡终于迷迷糊糊睁了眼，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面目狰狞的看着自己。 他终于清醒了！ 下一瞬，顾聿凡狠狠一脚踹向凌锦婳，直将凌锦婳踹的滚出去几米。 凌锦婳喉咙处一阵腥甜，她也没有克制自己，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凄厉喊道：“殿下！齐国公已经偷袭，前方战船被烧毁，战士们找不到将军，恳请殿下发令，战船掉头，撤出这片火域。” 顾聿凡的头针扎似的疼，看着凌锦婳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眼眶里尽是红血丝，面目狰狞的吓人，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凌锦婳边吐血，边往前爬，一副可怜又悲惨的模样，再次扬声道：“殿下！齐国公已经反了，您若是再迟疑片刻，咱们只会损失更惨重！” 顾聿凡脑子嗡嗡作响，瞬间耳鸣，只能看见凌锦婳嘴巴一张一合的在说话，却什么都听不清。 好一会儿后，顾聿凡才猛地踢翻了面前的凳子，怒声道：“顾聿宸竟敢真的让齐国公这个老匹夫对我下手！” 他真是恨不得将整个房间都掀了，否则难以平复他心底的暴戾。 他可以算计，可以想着要杀了顾聿宸上位，但他绝对不允许顾聿宸算计自己！ 顾聿凡狠狠打砸了一番，怒气才好不容易压了下去。 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船只撤出齐国公的攻击范围，否则今晚她真有可能会交代在这里。 顾聿凡大踏步走了出去，将房间门摔得框框作响。 等顾聿凡的身影消失后，凌锦婳才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狠狠朝着地上吐了口血沫，随意擦了下嘴角，这才步伐踉跄的慢慢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凌锦婳身子一歪就晕了过去，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夜晚了。 房间里只有一根蜡烛散发着悠悠淡淡的光，门紧闭着，偶尔能听见甲板上传来步伐整齐的脚步声，以及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声。 顾聿凡带着自己来战场，已经惹得那些心腹不满，所以她身边也没个侍女照顾。 凌锦婳并不在意，因为她此行的目的，是想要在顾聿凡众叛亲离的情况下，再给他最后致命的一击。 一想到这，凌锦婳就躺不下去了，赶紧起身，收拾好自己，将脸上的伤弄得再明显一些，这才走了出去。 “侧妃。” 门口守着的士兵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忙垂头行礼。 凌锦婳微微颔首，嗓音沙哑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之前说齐国公已经攻过来了，前方战事如何？战士们伤亡严重吗？” 那士兵没想到凌锦婳会关心这些，而一句话都没提及楚王。 再加上有传言说，凌侧妃是因为想要叫醒殿下下令撤退，被殿下迁怒打伤的，那士兵对凌锦婳的排斥瞬间就消失了。 他轻声道：“现在是第二日的亥时一刻，已经停战了，战士们……” 士兵垂眸，声音微微带了些抖：“前方五十艘小型战船全都被毁，中型战船被毁十余艘，士兵们，死伤超一万人。” 凌锦婳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胸口后退两步，自责道：“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能早些将殿下叫醒就好了。” 那士兵想要否认这一说法，猛地抬头，看到她脸上的伤后，又忙低下了头：“和侧妃无关。包括陈将军在内的十三位将领，在战场上酗酒，被殿下各罚十军棍。” 十军棍听起来不算什么，但动手的人，却都是顾聿凡的私兵，这些人对原水师的人动手可不会手下留情。 实打实的十个军棍下去，陈将军等人已经站不起来了，这会儿都在房间里养伤。 说起这事，这士兵满心不忿。 王爷是主将，结果自己睡得比谁都沉，初次交锋他们就吃了个败仗，王爷竟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陈将军他们身上，这让陈将军他们麾下的士兵都觉得格外不服气。 不过半日的功夫，原水师和私兵就已暗中起了好几次冲突了。 凌锦婳抬眸就看见士兵那毫不掩饰的不服气，垂眸暗想片刻：“我去见见殿下，问问殿下，陈将军他们喝了酒不知道情况，周将军他们怎么也不知情？” 周将军，就是顾聿凡私兵的一位将领。 那士兵猛地抬头看了过来，满眼都是惊喜：“侧妃，您……” 凌锦婳微微抬手：“你先下去吧。” 那士兵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转眼就敲响了陈将军的房门，嘀嘀咕咕的说起了凌锦婳所说之事。 而凌锦婳刚到顾聿凡书房门前，就被一个侍卫拦住了，他面无表情道：“侧妃请留步，王爷正在和周将军议事。” 凌锦婳一脸吃惊：“殿下连我也不见吗？” 那侍卫只沉沉点头，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第405章 损失惨重 凌锦婳脸色微沉，这是防着自己？ 好在没一会儿书房门就打开了，周将军等人走了出来，瞧着凌锦婳就像是没瞧见一样，连声招呼都没打，径直就过去了。 凌锦婳也不觉得难堪，迈步走了进去：“殿下。” 一想起昨夜的惊险，顾聿凡再看到凌锦婳时，心底总算是升起了一抹愧疚，揽住她的肩膀关心道：“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凌锦婳笑着摇摇头：“妾身一想到那齐国公狡诈又阴险，担心殿下身子，就没办法安心休息。” 她面露难色，等顾聿凡将房门关上后，她才继续道：“殿下，妾身听说，您罚了陈将军等人？” 顾聿凡脸色猛地沉了下来，看着凌锦婳的眼神带着不满：“你应该知道，本王最讨厌什么。” 就连王妃都不敢在他面前议论这些事情，凌锦婳以为自己是谁？ 不过是看她乖巧，又想要亲眼看着齐国公那个老匹夫死，他才同意将她带来这里。 但这并不是她可以恃宠而骄的理由！ 凌锦婳见他神色不对，忙跪了下去：“妾并非要参与殿下的军事，妾只是想提醒殿下，昨夜陈将军等人酗酒固然不错，但周将军等人也并不是全然无错！” 顾聿凡眼睛一瞪，正要训斥，就听凌锦婳道：“殿下身子不大爽利，周将军等人也不知晓警醒着点，敌人都已偷袭成功，他们还无法作出正确应对，以至于惊扰到了殿下……” 凌锦婳语速并不快，语气也没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意思，但说出来的话，却让顾聿凡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她眉头轻蹙，语气里全是对顾聿凡的担忧：“妾身在来的路上，听到有士兵在讨论这件事……” 她咬了咬下唇，缓缓跪下：“殿下，周将军等人亦不是无辜。他们一没酗酒，二没生病，为何没有看到前方冲天的火光？” “殿下，您不能因为陈将军等人酗酒，就寒了他们的心。” “陈将军他们所带领的水师，可有数十万人啊。” 凌锦婳明明是在提醒顾聿凡，水师人多，若是不公平处理这件事，很有可能引起江南水师将士们的不满。 一时间顾聿凡的脸色猛地就难看了起来。 因为他从凌锦婳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威胁。 这些水师本就是朝廷的军队，若是这些人背叛了自己，十万水师，对他四万私兵，谁输谁赢，那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齐国公这个老匹夫竟一点也不顾忌自己亲王的身份，直接偷袭，造成自己近万人伤亡，以及几十艘战船的毁灭。 顾聿凡捏紧了拳头，现在内忧外患，的确是不能只处置陈将军等人。 最关键的是，顾聿凡认为凌锦婳说的没错，昨夜火光冲天，连凌锦婳一个女人都看到了，周将军等人为何没有一点反应？ 难不成，他们是故意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落下，很快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因为没过一会儿，顾聿凡就亲耳听到了私兵对江南水师的嘲讽，话里话外都是陈将军等人愚蠢，竟喝来路不明的酒什么的。 顾聿凡瞳孔微缩，想到陈将军和自己说的话，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那酒肯定是周将军他们安排送的，目的就是要离间自己和水师之间的信任！ 前两年他在知道了水师和私兵之间恩怨极大的时候，便小心将私兵混插在水师之中，想要让他们磨合磨合，消除对彼此的不满。 却不想磨合了两年没磨合好不说，这都上战场了还敢算计对方！ 顾聿凡哪里能容忍得了这件事，让人简单调查一下，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后，同样赏了周将军等人十个军棍，让水师的人监督着。 与此同时，顾聿凡临时将原本已经打乱了的水师和私兵，又重新划分了阵营。 他的本意是让周将军和陈将军他们带领自己的兵，这下总不会再出现什么幺蛾子了吧？ 至于其他的，等这次战事了了，再回去细算。 但顾聿凡没想到的是，这个在战场上临时换了士兵们将领的举动，让那些已经习惯了之前生活的战士们瞬间茫然了。 不管是水师还是私兵，都对重新换回来的人充满了敌意，互相不信任，睡在一间房里都止不住的冷嘲热讽，更别提巡逻的时候了，那更是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私兵和江南水师之间做的毫不隐蔽，齐国公不过派人偷偷潜入了一次，就得到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他哪里会放过这样的一个好机会，在休整的第五日，再次向江南水师发起了进攻。 这一次虽是面对面，但水师将领知道是侧妃劝说，楚王才责罚了私兵，心中自然不满，借口养伤不肯起来。 而私兵将领则是真的养伤，因为行刑的水师在军棍上动了手脚，让私兵的将领们几乎都去掉了半条命。 战场上没有经验丰富的老将指挥，只有顾聿凡这个半吊子临时上阵，指挥不当，士兵们配合的不默契，这一仗输的惨烈。 直到天将黑，齐国公等人才停止了进攻。 听到对方鸣笛收兵的声音，顾聿凡这才松了一口气，两条腿一软，差点就栽倒在地。 还是凌锦婳死死搂着他的腰，用尽全力支撑着他，好好一会儿后顾聿凡才缓过劲了。 回到房内，顾聿凡再也控制不住，再次摔打起了房内的东西，一名暗卫无声无息现身：“殿下，伤亡统计出来了，这次我们损失巨大，轻伤一万三千人，重伤四千余人，死亡……” 暗卫沉默片刻：“死亡人数接近三万余人。” 因着这次的战争，运河的水都变成了深红色，月光下看着，竟还泛着点诡异的黑。 顾聿凡累的脑袋空空，只摆摆手道：“不是派人上岸去了嘛？这都几天了，宁州和云州的人还没有来支援？” 只要这两地州府的人在后方骚扰岭南水师，他们前方的压力也不至于太大。 暗卫沉默片刻：“一直没消息，应该是被拦截了。” 他上前一步，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殿下，齐国公那里需不需要臣……” 第406章 顾聿凡暗卫失手 一开始两军相遇时，暗卫就提过这个建议，但被顾聿凡否决了。 因为他不认为自己会输，自然想要活捉齐国公，带着齐国公转头继续去威胁齐承钧以及齐承朗。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齐承朗！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才几日的功夫，情况急剧转下，自己这边人数虽还占多数，但明显军心已经有些涣散了。 齐国公…… 一旁一直安安静静没说话的凌锦婳忽然跪了下来：“殿下，您就让暗卫去吧。” 她转头看向暗卫，眼眶泛着红：“你若是得了手，记得将齐国公的人头带回来！” 暗卫没说话，只看着顾聿凡。 好一会儿后，顾聿凡才沉沉点头：“既然齐国公这个老匹夫不给本王面子，那本王也就不用留着他的性命了。” 暗卫转身要走，凌锦婳却道：“殿下，齐国公行伍出身，本就武功高强。再加上现在两军交战，齐国公身边自然是将领众多，若是只去一人，恐怕难以得手。” 她眉头轻蹙，看了眼暗卫，眼底全是对此行能否成功的担忧，没有一点看不起暗卫的意思：“所以殿下……” 她咬了咬下唇继续道：“不然，就派暗卫一起出动吧？” 截杀齐承朗时，顾聿凡的暗卫被击杀了一批，后来劫杀齐承钧，暗卫又死伤不少，顾聿凡身边能用的暗卫数量，明显不多了。 只要将这些暗卫全都支出去，她就不用再像之前那样顾忌了。 至于暗卫们会不会得手，凌锦婳眼眸微垂，她自然有让对方不得手的方法。 暗卫不在身边，顾聿凡自然有些不安，但凌锦婳说的也有道理，一两个暗卫，只怕去了也是送菜。 就在顾聿凡犹豫不定的时候，凌锦婳再次开口道：“殿下不用顾忌太多，暗卫们身手敏捷，来回也不过个把时辰……” 个把时辰的不安，换齐国公那条老命，这还是划算的！ 顾聿凡沉着脸点头道：“既然这样，你们就好好休息，等再稍微晚一点，你们就想办法混到岭南水师中去，务必要了那老匹夫的命！” 暗卫沉沉看了眼凌锦婳，心中只觉得不安。 但凌长史死后，他们也调查过一段时间凌锦婳，却没发现任何问题。 暗卫低声应是，很快走了出去。 等房间只有两人时，凌锦婳才大着胆子上前给顾聿凡捏肩：“殿下辛苦了，妾身去厨房给您做些吃的。” 不等顾聿凡拒绝，凌锦婳就继续道：“妾身知道殿下不太爱吃江南菜，专门和府中的大厨学过京城的菜。” “这些日子殿下又累又操心，比来之前瘦了不少，就让妾身尽点绵薄之力吧。” 一听是京城的菜，顾聿凡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刮了下凌锦婳的鼻尖：“既然这样，你就去吧，若是做的合本王胃口，本王重重有赏！” 凌锦婳笑眯眯走了出去，门一关，她脸色就沉了下来，转身进屋拿了包东西，这才慢悠悠进了厨房。 她将厨房的人指挥的团团转，趁着众人忙的无暇顾及的时候，这才将药粉撒进了旁边一口单独的大锅里。 随着大汤汁的沸腾，那些药粉很快就没了踪迹。 凌锦婳面不改色将药粉纸扔进炉子里，毁尸灭迹后，这才重新盯着厨房众人。 暗卫们不知道凌锦婳算计了他们，吃了顿热乎的饭，稍作休息后，就偷偷上了岸，从岸边一点一点摸进岭南水师的地界，随后偷偷潜入水中。 好不容易找到齐国公所在的船只，刚刚站在甲板上，还没来得及偷袭甲板上的士兵，就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腹痛。 所有暗卫都没能幸免，齐齐跪了下去，捂着肚子，脸上露出难以忍耐的痛苦。 他们各个满头大汗，四肢酸软，互相对视一眼，正要强忍着转身离开，却不想稍稍一动，他们就再也忍不住了。 接二连三噗噗噗的屁声传来，很快就引起了甲板上士兵们的注意，快速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还未走近就闻到一股特别难闻的味道，熏得这些士兵们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而那些暗卫则再也控制不住，齐齐拉了肚子。 他们哪里知道，晚上的汤羹里，被凌锦婳放了大量的巴豆粉，目的就是为了要让这些人今晚的行动失败。 甲板上顿时就热闹了起来，士兵们见这些人虽然瘫软在地上，浑身散发着恶臭，但这些人身着夜行衣，还莫名其妙出现在甲板上，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忍着恶臭将这些人捆绑了起来。 齐国公很快就被心腹叫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他自然也不会客气，直接让人挑断了手脚筋，只等着巴豆粉的威力消除，让这些人在河里涮一涮，再来审问。 齐国公回了房间就听军医道：“国公爷，小的刚才把脉的时候发现，这些人内力深厚，个个都是武功高手。若不是他们事先被人下了药，不可能这么轻易被发现的。” 齐国公冷哼道：“这些人定是顾聿凡派来暗杀我的！就是不知到底是谁在背后帮我。” 众心腹也不知道，只暗暗揣测，可能是水师的某位将领，怕兵败之后被皇上降罪，所以想用这种方法来示好。 齐国公沉着脸想了想：“往惠州送的信还是没消息？” 众将领摇摇头，脸色都沉了下来，显然都明白，齐世子那边肯定也遇到了危险。 过了好一会儿后，齐国公才道：“传令下去，今夜丑时三刻，再次发动攻击！” 对方主要的将领都还在受伤，顾聿凡派来暗杀自己的人也都被抓住了，这个时刻，正是反击的好时候。 “白日打败江南水师，正是士气大涨的时候，你们回去后定要好好犒劳犒劳士兵们。” “等今夜打了胜仗，明日我便让采买的人去买些好菜回来！” 这段时间吃河里的鱼之类的，吃的众人都想吐了！ 但现在形势严峻，谁也没敢提出想吃点不一样的东西。 所以一听齐国公的话，众人只觉得干劲十足，异口同声应了下来。 第407章 决裂 丑时三刻一到，岭南水师就再次发动了进攻。 他们士气大涨，就好像是不知疲倦的牵线木偶一样，扰得江南水师惊慌失措，疲于应付。 最重要的是，齐国公舍得下血本，用五只大型战船开道，一路横冲直撞，几乎都快要杀到了对方船阵中心。 暗卫迟迟未归，岭南水师又跟疯了一样的进攻，顾聿凡知道，自己再次失败了。 然而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岭南水师真的疯了。 从半夜开始进攻，完全没露出一点疲惫的意思，一直保持高强度的进攻到天亮。 冲进了战船队伍的几艘大船，彻底打乱了顾聿凡战船的队形。 不仅如此，齐国公命人在岸上放箭，占领了江南水师们轻巧的小型战船。 整个河面喊杀声四起，一片狼藉。 直到天黑，齐国公才鸣笛收兵。 得到了片刻喘息机会的顾聿凡忙让人清理战场，统计今日的牺牲人数。 在得知自己这边又牺牲了几万人后，顾聿凡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不顾幕僚们的劝阻，气冲冲推开了陈将军的门。 陈将军这边也知道了今日的战况，自然躺不下去了，赶紧起身，就想着找到其他人，一起商议应对之策。 谁知他刚穿好衣服，门就被人重重推开。 陈将军扭头一看，忙抱拳行礼：“殿下，臣……” 顾聿凡想也没想，上去就是一脚，踢的陈将军往后倒退了两步。 他满脸错愕，显然没想到自己作为顾聿凡的属下，竟会被顾聿凡像下人一样对待：“殿下，这是何意？” “何意？” 顾聿凡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不如陈将军告诉本王，大战在即，陈将军等装病卧床是什么意思吧？” “你们不会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心思吧？打量着想要回去重新讨好顾聿宸，免了你们的死罪？” “本王告诉你们，想都别想！别说你们的家人在江州，就说你们这些年所贪墨的这些军饷，都够你们株连九族，死一百次了！” “本王……” “殿下！” 凌锦婳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眼看着人即将越来越多，这才急匆匆走了进去，一副担忧的样子，打断了顾聿凡的那些口不择言。 她对着陈将军讪讪笑了笑：“殿下并非这个意思。今日战势惨烈，水师损失惨重，殿下是想要来看看你们的身体情况。” 她拽了拽顾聿凡，轻声道：“正巧陈将军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殿下，您就通知他们一起去议事厅吧。” 顾聿凡冷笑着一声，根本就没想要给凌锦婳面子，谁知一抬头就看到陈将军沉静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自己确实有些冲动了。 这才道：“既然侧妃都这么说了，陈将军你就通知下去，一炷香的时间，到议事厅议事。” 顾聿凡说完转身就走，根本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 凌锦婳忙追到门口，眼看着顾聿凡越走越远，这才转身道：“陈将军，你们也不该如此任性。战事还没结束前，周将军就拖着病体上了战场，你们……” 她微微摇头，俨然一副你挨骂，和周将军脱不了干系的样子。 凌锦婳轻声道：“这两日接连战败，军心已经不稳。就是来陈将军房间这么短短的一点点距离，本妃就已经听了不少闲言碎语。若是再这么下去，战士们可就不战而降了。” 她说完叹着气转身就走了，留着陈将军在房间内思索。 对于这一仗，陈将军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接连两次战败，的确已经影响了他们这边的军心。 水师和私兵之间的矛盾愈发的大，但王爷的心明显偏向私兵。 陈将军狠狠闭了闭眼，转身走到其他几人的房间，低声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殿下对我等越发不满，只怕在战事上只会听信姓周的那几人的谗言。” 其他几位将军满脸愤愤不平：“那姓周的连剿匪都没指挥过，不过就是会说两句好话，若真是上了战场，保证比谁都跑得快。殿下若是信了他，我看这仗也不必打了，缴械投降便是！” “但殿下就是相信他！”陈将军道，“战事结束那么久，殿下为何偏偏在我起身后才来房间？” 群情激奋的众人猛地都安静了下来。 其实，殿下的心本来就是偏的。 因着他们是水师，是朝廷的兵，所以殿下不可能像信任私兵那样信任他们，剿匪的事情他们来，好处都是私兵捞着。 但他们已经投靠了楚王，能有什么办法？ 周将军等人面面相觑，显然已经不想要继续在这场战事中耗时间了。 自从新皇登基后，他们的日子过得越发艰难。 楚王克扣着他们的军饷，但私兵的军饷却都是发放齐全了的。 周将军也不是没闹过，得到的答案是私兵是他私库养的，他们是朝廷的兵，朝廷不拨款，他也没办法。 以前周将军等人没怀疑过，但现在想一想他们还真是蠢。 众人都想明白了这事，房间里更加安静了。 其中一人道：“我们怎么办？” 抵抗是死，不抵抗，等楚王兵败，皇上也不会饶了他们！ 陈将军沉默片刻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起身拍了拍其他几人的肩膀：“楚王叫我等去议事厅，走吧，去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做。” 周将军等人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已经被躲在门外的私兵也听见了，很快就传到了顾聿凡的耳朵里。 他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怒火又重新蹿了起来，但显然这次的怒火不是那么好熄灭的。 其中一位幕僚低声道：“殿下，陈将军等人已有了投降的心思，不可信，不如早些解决了的好。” 此话正合顾聿凡的意！ 所以在陈将军等人刚进门的时候，周将军等人猛地发难了，将毫无防备的陈将军等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陈将军赤红着眼看着顾聿凡：“殿下，请问这是何意？” 顾聿凡冷笑道：“何意？尔等不会以为在房间里偷偷议事，本王就不会知道吧？” 第408章 楚王兵败 顾聿凡还想再说什么，之前开口劝说的幕僚给了周将军一个眼神，周将军想也没想一刀狠狠捅进了陈将军的胸口，随后毫不犹豫的拔了出来。 鲜血就像是水柱一般飙了出来，溅了顾聿凡一身。 顾聿凡虽然怒火滔天，恨不得想要杀了陈将军等人，但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好时候，一切都要等到战事了，他们回了江州再说。 但周将军的忽然动手，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顾聿凡浑身都僵住了，转头的瞬间仿佛还能听见脖颈处发出的喀啦喀拉的声音，嗓音暗哑道：“周将军，你这是何意？” 周将军满身的血，如同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这姓陈的奸诈狡猾，又是水师统领，他若是反，这些人定会跟着反。” 周将军沉声道：“臣就是想要让这些水师将领们都看一看，背叛王爷是什么样的代价。这叫杀鸡儆猴！” 顾聿凡真的很想锤死姓周的这个蠢货。 现在这个情况根本就不是杀鸡儆猴，而是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杀鸡儆猴这四个字一出，陈将军所带领的水师将领们终于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了过来。 他们看着倒在血泊之中，脸上还保持着震惊神色的陈将军，他们再也控制不住了，怒吼着想要报仇，但奈何他们身上都被捆了身子，什么事都干不了。 甚至因为他们的暴怒和质问，让原本有些心虚的顾聿凡再次失去了理智，挥着手让人将他们带下去严加看管。 顾聿凡和几位私兵将领在房间讨论着该如何反攻，几位幕僚则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对之前劝说要解决陈将军等人的幕僚摇头道：“沈宴辞，你冲动了。殿下什么样的性格你不知道吗？竟敢劝说殿下解决陈将军等人。” “是啊！”另外一人也满脸焦急，“如今陈将军身死，水师不闹起来才怪！” 沈宴辞微微摇头：“殿下早有想要换掉陈将军等人的心思，若非如此，怎么会大力培养周将军他们？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 几位幕僚纷纷出言指责，沈宴辞始终不卑不亢，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楚王好，惹得众位幕僚拂袖而去，他这才勾着唇角，摇着扇子，缓缓往自己的房间去。 推门而入，看到里面那人的背影时，沈宴辞整个人都愣住了。 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转身关上门，上前几步轻声道：“你怎么来了？有人看见你没？” 那人转过身来，竟是凌锦婳。 凌锦婳眉头紧蹙：“你不该这么冲动的。顾聿凡回去稍稍冷静一下，就能知晓你在其中起的作用。” 沈宴辞却笑道：“怕什么？如今他已自身难保。” 不等凌锦婳开口，沈宴辞便接着道：“来之前我专门找过了解过齐国公此人，这人打仗最喜欢速战速决，所以不是今晚就是明晚，齐国公定会再次发起进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江南水师已经不成气候了。陈将军的死，会让江南水师没了反抗之心的同时，更加怨恨私兵。别说积极迎战了，不拖私兵的后腿都是好的了！” 所以，陈将军必须死！ 凌锦婳轻轻叹了口气。 她倒不是心痛陈将军被害死，毕竟这些跟着顾聿凡造反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沈宴辞见她依旧忧心忡忡的样子，上前一步：“这两日，借着采买的机会，我上岸稍微了解了一下，好像是闻王来江南了。” 凌锦婳惊诧道：“闻王？” 沈宴辞点点头：“对！闻王，听说好像已经解了惠州之围。” 他是专门管采买的，再加上在船上采买的次数很少，所以沈宴辞就将这事给压了下来。 “你且放心，有闻王在，楚王这次必败！” 说起闻王，凌锦婳眼眶不由就有些泛红：“若是兄长，没有被皇上指给楚王当长史就好了。” 兄长就不会一步错，步步错，害得他身死楚王府，也让自己…… 她看了眼沈宴辞，缓缓低下头：“这段时间你少和周将军接触，被水师的人知晓了不好。” 她走到门前，开门的手一顿：“我有预感，战事要不了多久就会结束了。” 沈宴辞笑笑没说话，晚间大家都休息的时候，他悄悄摸到了关押水师将领的房间，小心翼翼割断了这些人的绳子。 被关押的这几个时辰，周将军带着人来狠狠报复了一番，这些人身上几乎没一点好的地方。 陈将军的亲信看着沈宴辞的眼神还带了些木然：“谢谢。” 沈宴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要振作起来，不要让陈将军死不瞑目啊！” 一提起陈将军，这几人木然的神色陡然转为了愤怒。 虽说他们是朝廷的兵，楚王不信任他们，但也不应该这样对待他们。 沈宴辞转头盯着外面，声音压的极低：“我听周将军他们说，闻王好像带着皇上的谕旨来江南了，所以这次就算赢了齐国公，江南也回不去了。” “楚王知道这个消息后，已经在安排了。” 被他压着肩膀那人眼珠一转，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安排？ 安排什么？ 肯定是安排兵败之后他们的去路！ 而自己等人，却会被押送刑场，被斩首示众，被百姓唾骂！ 那人缓缓捏紧了拳头，眼底的恨意根本藏都藏不住！ 沈宴辞好像很怕外面有人进来一样，浑身都紧绷着，实际余光一直注意着这几人的反应，见状低声道：“若是想要亲自报仇的话，你们可要速度一点。” 他说完快步出了门，转了个弯，步伐就又慢了下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第二日一早，周将军就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死状恐怖，一时间，战船闹鬼的传言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闹的人心惶惶。 不仅如此，因着周将军的死，水师和私兵之间的矛盾瞬间爆发，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凌锦婳预感的一点也没错，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楚王的兵，如山一般的倒下了。 第409章 顾聿凡身死 齐国公指挥着人收拾战场的时候，顾聿凡在几位幕僚的陪同下，偷偷潜入了山林，想要顺着山路一路南下到岭南去。 范秋在担任岭南知府时，顾聿凡将不少金银细软等东西藏在了岭南。 他知道顾聿知来了江南，楚王府里的东西保不住了。 但没关系，岭南的东西还在，他还可以东山再起！ 顾聿凡弯下腰猛地咳嗽了起来，一旁的凌锦婳忙上前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殿下，出了江南地界就好了。妾身上还有些首饰，当了当盘缠，定能让殿下平平安安到岭南。” 顾聿凡握着凌锦婳的手，满眼感动：“多亏你了。你且放心，等本王事成，你就是本王的皇后。” 凌锦婳微微一笑，从头上拔下簪子，在手中抚摸了一下，好像很不舍的样子，抬眸看向顾聿凡，见他张着嘴还要说话，凌锦婳却毫不犹豫将簪子刺入了顾聿凡的心脏。 “殿下！” 几位幕僚目瞪口呆，但谁也没有要上前来扶着他的意思。 几位幕僚面面相觑，不由暗想，殿下死了也有死了的好，他们大约知道岭南藏宝的地方，拿了东西，换个身份，活的不比在楚王身边有尊严？ “凌锦婳！” 顾聿凡吐出一口鲜血，脚步踉跄着往后倒退了两步，软哒哒的靠在树干前，只觉得自己呼吸不畅，浑身的力气都在流失。 他努力仰头看着凌锦婳，这一瞬间竟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女人一样。 他死命克制着轻咳了两声，伤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为什么？” 凌锦婳脸上的爱慕，担忧，忐忑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恨。 滔天的恨，让凌锦婳在这个时候无比冷静。 她反手指着那几个踌躇不前的幕僚道：“你已经兵败，如今又快要死了。而你信任的这些幕僚是怎么对你的？” 顾聿凡的视线下意识看向这些幕僚，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话都费劲。 他知道，今日自己是肯定会死在这里，又将视线放到凌锦婳身上，用气声道：“我自认对你不薄，进府便是侧妃，吃穿用度，甚至堪比王妃，你有什么不满的？” 凌锦婳看着他那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早在凌锦婳刺杀顾聿凡的时候，这几位幕僚便猜测，凌锦婳肯定是知道了凌长史死亡的真正原因。 这次来战场，说不定就是为了寻找机会亲自给凌长史报仇。 而此刻她哈哈大笑，丝毫不怕被追兵听到的行为终于让这几位幕僚待不下去了，相互搀扶着就往岭南的方向走。 可他们没走多远，沈宴辞就提着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在众人惊诧又不解的眼神中，沈宴辞毫不犹豫就动了手，没一会一身是血的走了过来。 在看到沈宴辞的那一刻，顾聿凡的眼睛都亮了，随后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是你，是你们！” 沈宴辞死死咬着后牙槽，恶狠狠道：“没错，是我！我与锦婳青梅竹马，只等考取功名便可上门提亲！” 谁知，谁知在他出门游学的这段时间，顾聿凡竟纳了凌锦婳为妾！ 沈宴辞酗酒，找到凌家闹事，凌长史的夫人实在不忍心凌锦婳的名声被毁，这才道出实情。 那个时候，沈宴辞无比痛恨自己。 为什么非要等功成名就？ 这一等就是两人得永远不可能！ 沈宴辞颓废了很久，凌锦婳知道消息后，偷偷安排两人见了面，规劝着沈宴辞重新参加科举。 他好不容易榜上有名，凌长史却又没了。 在知道了凌锦婳的计划后，沈宴辞很快牵线搭桥，站在了顾聿凡的身边。 听到他的声音，凌锦婳缓缓转头望了过来，眼里的这个少年，纵然浑身鲜血，也依旧是她爱的模样。 想起昨夜沈宴辞偷偷潜入她房间说的那些话：“锦婳，楚王兵败，闻王又已经占领了江州，你我都回不去了，事情了结后，你跟着我走吧。” “天大地大，哪里都好。” 可是凌锦婳知道，她哪里也去不了，她也不想逃！ 哪怕是胸口的剧痛，也无法平息顾聿凡被背叛的怒火。 他指着凌锦婳和沈宴辞道：“奸夫淫妇！好一对奸夫淫妇！” “我顾聿凡英明一世，竟会栽在你们二人身上！” 凌锦婳微微挑眉，显然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顾聿凡还会把自己的失败归咎到别人身上。 她嗤笑道：“栽在我们身上？” “顾聿凡，你要不要看看你做人有多失败！” 凌锦婳说着，声音就彻底沉了下来：“我兄长年少成名，若不是被赐当了你的长史，我兄长一定会在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 “这些年，我兄长时时刻刻规劝你，引导你，你不但没有顾念他的半分辛劳，反而当着众幕僚的面，将他活活踢死！” 凌锦婳泪流满面，声音不由都哽咽了：“除了我兄长，还有府中那么多的下人，你想打便打，想杀便杀，暴戾自大，阴险自私，事到如今，也不过是你自作自受罢了！” 凌锦婳嗤笑道：“你以为水师和私兵的将领在战场上的种种，只是想要发泄他们对对方的不满嘛？” “你错了，是对你不满！你千方百计算计了水师成了你的人，却又处处打压不信任他们。想尽办法练私兵，却又让他们东躲西藏，没有正正经经经历过一次战争。” 凌锦婳轻笑道：“我兄长，我兄长竟然因为你这种人，而丢了性命。” 她垂眸看着顾聿凡，哪怕身处这种情况，顾聿凡也没有丝毫悔过之心，她忽然觉得一切都没必要了。 顾聿凡这种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悔过！ 凌锦婳缓缓蹲下身，面无表情握住簪子，一把抽了出来，随后又狠狠扎了进去，直到顾聿凡死的不能再死了，她才站了起来，满脸是惨淡的笑。 “锦婳……” 凌锦婳微微一笑：“我是楚王府登记在册，上了玉蝶的侧妃，我不能走，但是你可以……” 第410章 闻王殿下亲启 顾聿知这边顺利拿下江州，又抄了江州知府，守备，顾聿凡那些幕僚的家后，眼睁睁看着这些银子，珠宝首饰一点一点将整个楚王府的正院都占满。 顾聿知实在没忍住，轻哼道：“我怎么感觉，就一个小小的江州知府，都比我有钱呢！” 谢长史等人此刻也没了调侃的心思，互相看了眼，皆摇了摇头。 财帛动人心，亦是万恶之源。 这么多的金银财宝放在这里，实在是不安全。 谢长史上前轻声道：“殿下，霍先生那边来了消息，说是已经拿下扬州，并且也从扬州知府、守备等人的宅子中搜到不少赃物，正让精兵们带着这些赃物过来。” 顾聿知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好一会儿才道：“还有赃物。” 他轻轻拍了下脸颊，眨着眼睛道：“楚王府都放不下了，我们应该早些将这些东西送给皇兄才是。” 他歪着头想了想：“章侍卫，你现在派人去请齐世子过来，和谢长史一起处理江州事务，理顺这些事情，点清赃物，写好账册，等扬州的东西过来，一并送到京城去。” 这段时间，宁州、云州等地接连传来好消息，江南算是成功被拿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着，等将这些赃物送进京城，等皇兄的任命下来，最重要的是，等齐国公的消息。 想到齐国公，顾聿知就忍不住嘟了嘟嘴道：“齐世子那边也没得到齐国公的消息，肯定都担心死了。” 谢长史沉默着没说话。 谁不担心？ 齐国公虽说以前是岭南驻军的主帅，但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再加上人数上的巨大差距，以及顾聿凡身边那些神出鬼没的暗卫…… 齐国公的情况势必很糟糕。 顾聿知背着手，仰着头看了下这些黄金和首饰，忽然眼睛一亮，美滋滋道：“谢长史，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啦！” 他语气带着点欢快，很快吸引了谢长史等人的注意，纷纷围了过来。 “殿下又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是啊是啊，快和臣等说说，也让臣等开心开心。” 顾聿知嘻嘻笑了下，晃晃小脑袋，满脸自豪：“当然是雪夜他们啦！他们千里迢迢到江南来找我，这段时间都憋屈的在山上呢。” 好在这段时间江南形势不明，百姓们基本不怎么出门，更别说出城了，这才让雪夜以及那些大型猛兽在山里能够肆无忌惮的玩。 他越想越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小手一拍，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就这么说定了！等霍先生一来，将赃物这些东西都交接好后，我和霍先生就带着雪夜他们从运河出发，去找齐国公！” 运河一边挨着城池，另外一边是山林，他们从山林走，一定不会吓到人的！ 谢长史不想让小殿下如此招眼，正想着用什么方法拒绝呢，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蒋康明走了过来，低声道：“殿下，守城军捡了个盒子……” “盒子？”顾聿知挠挠头，不解道，“什么盒子？” 看蒋侍卫的神情这么奇怪，难不成那盒子里面是银票？ 蒋康明拍了拍手，让人将盒子拿了进来，却没打开，斟酌道：“这盒子是从运河的方向飘过来的，上面插了一面旗，写着闻王殿下亲启。” 顾聿知反手指着自己，小脸上尽是惊讶：“给我的？” 他皱着眉想了想，忽然哼了声：“该不会是哪个知府，想要贿赂我吧？” 顾聿知鼓了鼓脸，指着院子里堆满的那些金银财宝：“虽说我现在还没有这么多钱，但我相信，以后我肯定会有的！” 所以他才不会要这些人的贿赂呢！ 蒋康明木然的神色中，带了点哭笑不得：“不是。守城军怕这是对殿下不利的东西，所以打开查看了一番，发现是……”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催促道：“是什么呀，你快说呀，快说呀！” 蒋康明沉默片刻道：“是顾聿凡的人头！” 此话一出，整个院子都陷入了安静。 顾聿知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仰头道：“你确定，确定是顾聿凡的人头嘛？”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那盒子上。 金丝檀木的盒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盒子雕刻的非常精美，若不是蒋康明说这里面装了顾聿凡的人头，顾聿知肯定会认为，这就是装珠宝的。 见蒋康明脸色凝重的点点头，顾聿凡才终于收回了视线，转头看着那些金银珠宝散发出的光芒，一时间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谢长史转头确认了一番后，让蒋康明将人头收好，又低声安排了几句，院子里的人很快都下去忙了。 直到这时，谢长史才上前道：“殿下……” 顾聿知仰头鼓着脸看他，冲他耸耸肩膀笑了下，随后嘟着嘴道：“其实父皇在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他。” 不用顾聿知明说，谢长史也知道这个他是谁。 他不能随意出宫殿，喜欢的吃食也不能常常吃到，冬日里殿里燃烧的痰带着呛人的烟味，身上的衣服，睡觉盖的被衾，都不是最新的…… “宫宴的时候，我偷偷看他，见他能随意和父皇开玩笑，甚至还能因为一句话，就被父皇赏赐，我那个时候就在想，为什么父皇不喜欢我呢？” 后来再长大，又或许是听宫人们说的多了，他就明白了，因为母妃不受宠，自己自然也不会受宠。 顾聿知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面：“我一直不明白，他已经拥有很多了，为什么还这么不满足。” 他从小就渴望的父皇的疼爱，宫人们的尊敬讨好，御膳房那里想吃什么随时都能吃到，这么富庶的封地，不用辛苦就能得到的财富，为什么还不满足吗？ 顾聿知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 他就是觉得，在陡然知道顾聿凡已经死了，并且人头都被人送了过来的时候，心里有点闷闷的。 他轻轻拍了拍胸口的位置：“谢长史，虽说顾聿凡是罪人，但他死的不明不白，这事，还是要调查清楚的好。” 第411章 齐国公回来 听到小殿下的吩咐，谢长史自然满口答应，同时心底松了口气，暗想不管是谁做的这件事，但能不让殿下的野兽军团被发现，就是好事。 为防止小殿下想带着野兽军团去逞威风，谢长史转身就走，向来从容的步伐也比之前快了不少。 几日后，齐国公率领岭南水军押送着剩余江南水师及私兵回了江州。 见到顾聿知时，齐国公哈哈大笑着，半跪着抱拳行礼：“臣，齐衡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等顾聿知开口，齐国公就道：“臣，听闻殿下来了江南坐镇，让臣打仗时毫无后顾之忧，臣心底欢喜……” 顾聿知没接触过齐国公，但也知道像齐国公他们这种常年在军中待着的人嗓门比较大，因此不但没露出嫌弃的神色，反而觉得有些亲切。 尤其是齐国公的长相，和齐侍卫一看就是父子。 他笑眯眯正要跳下椅子，将齐国公扶起来，忽然瞪大了眼睛，就见齐国公扯着袖子呜呜哭了起来。 “齐国公？”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很快跳下椅子，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头无措的看着谢长史。 不管是谢长史还是霍先生他们，都在身体力行的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大男人哭，还是一个将军！ 就在顾聿知满脸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齐世子总算是到了。 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父亲，就看到了一幕，目瞪口呆。 反应片刻后，齐世子赶紧上前强行将他扶了起来，一脸无奈道：“父亲，您别在小殿下面前演戏，会吓到小殿下的。” 齐国公从手指缝里偷偷看了眼顾聿知，果然见小殿下一脸的惊慌失措，这才将手挪开，笑嘻嘻道：“殿下，臣是真的开心您来了江南。” 他说着就叹了口气：“臣带着岭南兵和顾聿凡相遇后，臣就明白，惠州肯定沦陷了。” 但那个时候齐国公根本不敢表现出分毫的不满意，因为他是主将，他的情绪影响着所有士兵。 若那个时候因着他的私事，而动摇了军心，那他就是千古罪人了！ 好在没多久，他就得到闻王到了江南，并成功策反云州及宁州等地知府…… 齐国公虽然觉得依照小殿下的年龄来看，他能做到这些实在是匪夷所思，但一想到闻王去到漠北后所做的事情，又觉得好像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齐国公才彻底放开了手脚。 而顾聿知见齐国公恢复了正常，这才挠着头笑了笑：“其实我也没出太多力，主要还是齐世子自己厉害。” 若不是齐世子获得了惠州百姓们的尊重，让他们心甘情愿守在城里，换个其他不得民心的知府，肯定早就被百姓冲破了衙门，绑着送到敌人手中了。 他说完又指着谢长史他们道：“还有谢长史，章侍卫，霍先生……” 霍先生三个字一出，齐国公猛地转过了头。 两位老将虽从未在同一个战场出现，但对方的大名对自己来说，那就是如雷贯耳。 霍家获罪之时，齐国公也曾上书，想让先皇彻查，就算不彻查，也拿他的军功说事，想着不管是流放还是什么，起码保住对方性命。 只要命在，一切都好说。 谁知道皇上下令那么快。 霍启元被判斩首的那天，齐国公难得失眠，心里不知何种滋味，曾和齐世子说过，他若不是识趣，早早上交兵权，只怕也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但此刻，那个本该被斩首，但又阴差阳错活了下来，此时应该在流放的男人，却猛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齐国公难掩心中激动，上前两步，眼眶微微泛了红，喉咙有些发紧，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你是……” 霍先生自然也知道齐国公为不让自己被判斩首，做出了很多努力，一时间也有些感慨。 但不管怎么说，这里也不是点明自己身份的时候。 他对着齐国公弯腰抱拳行礼，感谢他当年的仗义执言：“国公爷，久仰大名。小的姓霍，是闻王府中的一名武学先生。” 齐国公连连点头，说了好几个好字，转头看向顾聿知，又猛地朝他行了一个大礼：“殿下大义！” 顾聿知赶紧上前扶着他起来，指着旁边的椅子道：“齐国公，你快坐下说话。” 长途跋涉的，肯定累了。 等众人坐下后，他连忙道：“前几日，我这里收到了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的是顾聿凡的人头。” 说起人头的时候，顾聿知还是难免有些难受，低声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顾聿凡的人头被送来的事情，顾聿知让甲一连夜将消息送到了京城，就想着不让大军白跑这一趟。 另外就是请皇兄再派一支精兵队伍过来，护送这些金银财宝回京。 不然若是让他护送，他会觉得有点害怕。 皇兄那边还没回消息呢，谢长史和齐世子这几日正在查江州知府的档案，争取在走之前，将江州那些大坏蛋都清出来。 他眼巴巴看着齐国公，就见齐国公微微点头道：“这事臣知道一点。” 齐国公叹了口气道：“凌长史的妹妹是顾聿凡的一位侧妃，应该是知道了自己兄长的真正死因，所以想尽办法跟着去了战场。” 他知道这事后，大概就猜到了，那些被派去杀他的暗卫，之所以会失败，是凌侧妃的功劳。 这样一位有勇有谋的女子，若不是顾聿凡的长史的妹妹，若是在京中生活，他是肯定会舔着脸为自己的小儿子上门求亲的。 “顾聿凡兵败之后，带着幕僚和凌侧妃要去岭南，没走出多远，就被凌侧妃杀了，随后，凌侧妃就自杀了。” 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齐国公也不知道，因为等他找到顾聿凡等人的尸首时，凌侧妃的尸体也躺在旁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不知道是大仇得报，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她脸上的笑是恬静的，是满足的…… 第412章 齐国公当场挖人 顾聿知眨眨眼，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谢长史。 早在攻下江州的时候，谢长史就曾说过，凌长史的妹妹也跟着去了战场，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多人脸上浮现出的都是不屑。 他不太懂为什么带着侧妃去战场会被人鄙视，但也知道，凌侧妃是个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顾聿凡带着她上战场，也不怕吓着她，影响军心。 他当时还暗暗想着，这并非一件好事呢！ 顾聿知鼓着脸道：“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他撑着下巴发呆，好一会儿才道：“不对呀，既然他们都死了，你是怎么知道，顾聿凡是被凌侧妃杀死的呢？” 齐国公低声道：“因为当时还有一个活人在！” 围剿了江南水师后，齐国公第一时间自然是要找到顾聿凡，几番严刑拷打之下才知道，齐国公带着侧妃及幕僚早就跑路了。 齐国公大惊失色，这已经跑了几日了，不知道他们从哪里走，又要去哪里，这几日都跑出去多远了，他们能否追的上人？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派出去的人没多久就带回来了消息，说是发现了凌侧妃的尸体。 齐国公还以为顾聿凡是嫌弃凌侧妃碍事，在逃亡的路上杀了她，到了地方才知道，顾聿凡也死了，并且人头不知去向。 在场只有一个浑身散发着死气的男人，呆愣愣抱着凌侧妃的尸身，听到他来了的消息才抬起了头。 “你就是齐国公啊。” 那男人嗓音沙哑的不像话，指着旁边的一具无头男尸道：“你们想要的楚王在那。” 不等齐国公询问，他继续道：“不用怀疑这是假的，因为这人是锦婳亲手杀的。人头是我割下来的，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了。” 齐国公正要询问细节，那男人竟哈哈笑了起来，仰头看着齐国公：“国公爷，我知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我请你看在侧妃帮过你们的份上，帮我和她合葬在一起。” 齐国公顿感不好，正要上前，就见那男人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就割了自己的喉咙，鲜血如注，他下意识张着嘴想要呼吸，很快失去了所有生机。 说到这，齐国公就跪了下来：“臣当时想着侧妃的确是暗中帮了我们，所以臣自作主张，将他们二人的尸体葬在了一起。” 他垂着眼睛不敢看顾聿知：“请殿下责罚。” 顾聿知眨眨眼，看了眼谢长史，显然不太明白为什么齐国公会让自己责罚。 谢长史想了想沉声道：“凌侧妃既然已经伏法，那尸首葬在哪里都无所谓。但这事，殿下会向皇上如实反映的。” 按理说，像凌侧妃这种身份的，就算是死，也应该要和楚王府的众人在一起，是没资格入土为安，只能随便找个乱葬岗扔下。 但就像齐国公说的那样，这凌侧妃不管怎么说，在战场上是帮了他们的人。 他低声和顾聿知解释了一番，顾聿知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顾聿知这才看了眼齐国公，就听齐国公叹了口气道：“不过臣倒是没想到，这人竟将顾聿凡的人头送到殿下这里来了。” 害得自己好一通找。 要不是担心齐承钧这边，他这会儿说不定还在那附近的山林里找人头呢。 齐国公的事情说完，齐世子等人自然就说起了江南这边的情况。 说到殿下用蛇通信，并且带着人杀进了惠州，短短一日就反攻，成功解了惠州之围时，顾聿知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齐国公倒是满脸惊喜，看了眼霍先生很快将视线落在顾聿知身上，声音带着点诱惑：“殿下，如今江南事平，您又做了这样的好事，不如您和皇上说说，就留在江南吧？” “这江南可比漠北富庶多了，最重要的是，臣可以辅佐您学习水战啊！” 除了之前和齐国公打招呼时，霍先生出声了，之后便一直保持沉默，这会儿猛地一听齐国公竟和自己抢人，顿时忍无可忍道：“国公爷，你这就有些不厚道了吧！” “您就是发现殿下有做大将的天赋，所以就想要趁机抢人，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齐国公呵呵冷笑：“什么君子所为，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 岭南之前也非常乱，那些老族人非常狡猾，他要是个君子，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哪里还能坐在这里和小殿下说话。 他说完又转头看着顾聿知，笑眯眯道：“殿下觉得如何？” 霍先生捏着拳头，很有些紧张的看着顾聿知，暗想，殿下应该不会答应吧？ 顾聿知歪着脑袋想了想，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不行哦。” 在齐国公微微不解的视线中，顾聿知笑呵呵道：“因为我不觉得漠北不好啊！” “而且，江南事平，漠北的事情还没平呢。顾聿凡之前就派人去北狄了，我和霍先生，我们一致认为，北狄人安分不了两年，肯定会再次犯我边境。” 他现在就希望北狄人在知道顾聿凡已经身死，不可能再造反后，能深思熟虑一下，今年不会来犯。 他还是想多存点棉花，让漠北的战士们，在冬日里不至于那么难熬。 顾聿知抿着小嘴，看了眼谢长史，又看了眼章侍卫和霍先生，脸上扬起一抹大大的笑：“最重要的是……” 他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谢长史，秦院判，章侍卫，齐侍卫，霍先生，徐嬷嬷，陈典仪、刘典仪……” 他觉得自己都要数不过来了：“这么多亲近的人都在漠北呢，现在那里就是我的家，我当然要留在漠北啦！” 谢长史和章侍卫当然知道小殿下不会同意齐国公的这个主意，但听到他这么说，这二人还是难掩激动。 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扬起了笑。 齐国公听罢哈哈笑了起来，转头看向霍先生：“先生是有福之人。” 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依他看，霍先生虽遭遇了几年不公平的待遇，但好在遇到了小殿下，算是否极泰来了！ 第413章 顾聿知差点被败坏名声 齐国公心里有数，就算小殿下有心想要江南这个富庶的封地，皇上也不可能给他，毕竟顾聿凡就是摆在明面上的教训。 他笑呵呵揭过这个话题，很快问起了江州。 “殿下，江州乃顾聿凡的大本营，你们入驻江州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顾聿凡留在江州的幕僚，楚王府中的众人，自己守备，知府，那都没一个好惹的，殿下就算攻入江州，只怕在接管的时候也不顺利。 顾聿知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顺利的，欢快的摇头道：“都很顺利呀！” 章侍卫没忍住皱眉道：“顺利什么呀！殿下的名声差点都被楚王府的那些个女人败坏完了！” 顾聿知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茫然道：“有这么回事吗？” 虽说楚王妃带着全府的人自缢，又烧毁了不少顾聿凡的罪证，但总的来说没给自己造成任何麻烦呀。 一想到正院里那堆都快堆不下的金银财宝，顾聿知就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开心。 户部有银子啦，就能给江南拨款重新修建水渠了。 章侍卫他们查看了江州、扬州两地的水渠，发现若是明年的梅雨季节再像去年那样，那这两个州府就会面临决堤的危险。 还有运河，也要及时清理，以及巩固…… 顾聿知挠挠头，觉得事情真的好多，暗自期盼着皇兄梦尽快派人来接这边的摊子。 顾聿知茫茫然不知自己差点经历什么，倒是齐国公从谢长史等人的神情中看出了丝丝不对。 他斟酌片刻，追问道：“怎么回事？” 章侍卫当即将楚王府杀光府中众人，又自杀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越说越激愤：“亏的当时谢长史怕出事，让蒋康明带着殿下绕了好几圈才回衙门，否则就麻烦了。” 章侍卫这么一说，顾聿知才总算想起了那天的事情，小声嘟囔着：“那天，我以为是蒋侍卫刚来江州，不记得路，所以才会绕了好几次的。” 他鼓了鼓脸，很有些心虚的眨眨眼，垂下眸不敢去看蒋侍卫。 毕竟他那会儿还在想呢，蒋侍卫不是精兵首领嘛，章侍卫都夸赞他厉害呢。 看过好几次江州舆图，自己都记住了，他还没记住？ 不过好在当时他只和文掌柜及舒老师说了，舒老师当时还说，这些话千万不要当着蒋侍卫的面说，否则有损他精兵首领威严。 想到这，顾聿知就轻轻抚了抚胸口。 还好还好，当时听了舒老师的话，否则就麻烦了。 蒋侍卫只觉得殿下的目光有点奇怪，垂眸看了眼，随后便移开了视线，眼神依旧木然，语气也平平淡淡没有一点起伏：“楚王妃应该是早就做了这样的安排。” 谢长史捋着胡子点点头，看向顾聿知：“臣也是这样猜测的。” 在查到了楚王书房里的密室后，谢长史等人已经将楚王府掘地三尺，并未发现有任何密道，所以，楚王妃不可能在重兵的重重包围下，给那两家幕僚送出去消息。 谢长史微微摇头：“当时人手不足，所以重兵把守的是楚王府，对于那几个幕僚的家中，看管的并不是那么严格。” 毕竟江州城都被他们所掌控，城门已关，这些幕僚不可能再翻起什么风浪来。 谢长史继续道：“蒋侍卫绕着圈送殿下回了衙门没多久，江州城内就传开了，说殿下心狠手辣，逼死自己的王嫂，就为了讨好皇上。” 顾聿知反手指着自己，一脸莫名其妙：“我？讨好皇兄？” 他嘟了嘟嘴，很不服气道：“虽然这些人说的是真的。但我不会为了讨好皇兄做出逼死别人的事情！” 那么穷的时候他都没做过坏事，现在他有钱，又有人，怎么可能做嘛！ 顾聿知不满的哼了声：“江州的这些百姓，脑子都坏掉了。” 话音刚落，章侍卫就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嘛。这几日我们在江州想要调查一点事情，真是困难的不行。” 他看了眼齐世子，笑眯眯上前搭着齐世子的肩膀：“还好殿下您英明，早早将齐世子给叫了过来。” 齐世子毕竟是治过瘟疫的，在江南百姓的心中还是很有名声的。 谢长史掀起眼皮看了眼章侍卫：“章侍卫此言差矣。” 他挑着眉道：“不仅是齐世子，还有殿下的功劳在。” 顾聿知又指了指自己：“还有我的功劳？我的什么功劳呀？” 谢长史笑眯眯道：“殿下的番薯和马铃薯啊！” “楚王妃等人所要传播的这些流言，也不过是在富商、乡绅这些有地位的人之间流传，至于百姓们……” 谢长史微微一笑：“这两年楚王在漠北的生意锐减，再加上之前不管难民，强制关押瘟疫患者一事，在普通百姓心中已经没什么威信了。” 所以城内的流言传的很快，但却没有起到特别大的作用。 谢长史继续道：“当时臣听到消息后，就让章侍卫他们贴了告示，说殿下一直在府衙看卷宗，调查这些年是否有冤假错案。还让百姓们提供线索，查出流言传出的源头，这件事自然很快就解决了。” 一听查出流言的源头，顾聿知猛地就坐直了身体。 他忽然就想到刚开药店的时候，那个憨憨的何汉了。 他笑眯眯道：“我母妃说的对，果然多做好事是有福报的！” 他看了眼齐国公，忽然眼睛一亮：“齐国公，你要带着这些俘虏去京城吗？” 战事了了，齐国公这个大将军应该会上京吧？ 他大眼睛转了转，实在是有些想回漠北了。 齐国公看着小殿下笑眯眯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犹豫，斟酌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臣办？” 作为主帅，自然是要进京去和皇上说明战事的。 这些俘虏怎么处置，几万人，不可能都杀了。 还有江南水师叛变，不代表江南就不需要水师了，否则江南水寇将再次横行，到时候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这些水师又是从何处来？ 顾聿凡这些年练私兵，可是强征了不少百姓家的青壮年…… 第414章 带齐国公见世面 顾聿知跳下椅子，上前抓着齐国公的手，满脸诚恳道：“国公爷，这些俘虏肯定是在原地待着的，您要回去和皇兄说明情况，应该带的兵不多吧？” 不多，但是都会是精锐。 再加上皇兄的这几百精兵，将这么多的金银财宝护送回京绝对没问题。 齐国公眼皮有些跳，不着痕迹将手抽了回来，低声道：“殿下是有何事？” 他这个人，向来奉行自己可以算计别人。 就像他一进来对着小殿下抹眼泪装哭那样，不过就是害怕这小殿下名不副实，没处理好江州的事情等着自己来善后，又或者想要抢自己的功劳。 所以他先狠狠夸赞一番小殿下，就是想要将小殿下架起来，让他不好意思提那些想要占功劳的话。 但谁知道，小殿下是真的很单纯！ 这种单纯，根本不该存在在一个皇子身上！ 再加上儿子有意无意的护着，以及霍先生的出现，他的那点防备早就已经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 但，这并不代表，小殿下可以算计自己！ 齐国公缓缓压下心底一口浊气，目光灼灼看着顾聿知。 顾聿知先是嘻嘻笑着，满脸可爱的模样：“是这样的，我们在楚王府以及他的那些幕僚呀，知府守备的府中查抄出了很多的金银财宝，想借着你进京的这个机会，让你帮忙护送，可不可以啊？” 齐国公还没说话，顾聿知就忙道：“你放心啊，我已经和皇兄说过这件事了，并且谢长史和齐世子等人已经反复核对过很多遍，并且做好了分类，你在押送之前，可以按着清单清点一下。” 齐国公眉头微皱，看着他一脸不解道：“殿下，先等等。不过就是些赃物，应该不用这么麻烦吧？” 他指着蒋康明道：“臣若是没记错的话，蒋侍卫可是带了三百精兵来的？” 他倒吸一口凉气，语气满是狐疑：“难不成，这些精兵……” 不能吧，不能吧？ 皇上的三百精兵哎，来了江南竟然全折了？ 蒋康明转头看向齐国公，神色依旧木然，但说出来的话语气却有些不太好：“齐国公多虑了，末将带了三百人来，自然也会带三百人回去。” 精兵们的实力可不是吹出来的，这三百精兵只有几人重伤，一百多人轻伤，还没一个人阵亡呢。 这齐国公也真是能乱想。 齐国公讪讪笑了笑，神情倒是没见得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那殿下为何不让他们护送？” 这些精兵的水平可比水师要高多了。 他捏了捏下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然这蒋康明为何听了小殿下这话，怎么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齐国公话音一落，顾聿知和谢长史等人对视一眼，脸上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齐国公一定想不到，他口中的不过是些赃物，到底多到多夸张！ 顾聿知拽着齐国公的手就往正院走，边走还边催促道：“齐国公快点快点，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舒老师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金银财宝时，就说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所以顾聿知觉得，这句话用在齐国公身上非常的合适。 齐国公看着小殿下拉着自己的手有些茫然：“什么见见世面？” 他什么繁华没见过，还需要小殿下带自己见世面？ 但很快，齐国公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穿过月亮门就到了正院，根本不用进去，就看到正院摆着满满当当的箱子，箱子全都被盖上了，看不到里面具体是什么，但这些摆放的箱子，一眼望不到头。 正院五步一个侍卫，从这里往后看，后面的侍卫几乎都模糊成了一个树桩。 齐国公眼看着那些侍卫上前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开箱子，金灿灿、或者碧绿，橙红的各种光芒，缓缓释放了出来。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嘴巴终于不受控制的张开了。 好一会儿后，他手动合上了嘴巴，转头道：“殿下，您说这是楚王府以及那些幕僚之类的府中搜出来的赃物？” 我的老娘啊，这些赃物，恐怕能填充两个国库啊！ 顾聿知看着齐国公的表情，满意的点点头。 他鼓着脸有些得意，齐国公比自己大了这么多，见到这些金银财宝都是这个反应，那自己的反应就一点也不奇怪啦。 顾聿知背着手，仰着头看他，小得意的表情尽收，带了些皇家的威严：“齐国公，你现在知晓我是什么意思了吧？” 这么多的金银财宝，三百精兵哪里够用哦！ 而且一旦上路，他们押送金银财宝的事情就会很快在整个桑朝传开。 财帛动人心，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集结出一批亡命之徒前来打劫？ 顾聿知不着痕迹看了眼谢长史。 他其实提过有雪夜他们在，路程绝对安全。 但谢长史否决了。 江南的事情结束的这么平静，雪夜他们自然还是应该隐藏起来，以后若是可以，在漠北的战场上再发挥他们的作用。 如果现在就暴露出来，北狄人听到消息很有可能会有所防范。 所以他还是建议让侍卫护送，实在不行的情况下，再让雪夜它们露面。 所以三百精兵是绝对不够的，而且还需要多多益善。 不等齐国公回答，顾聿知就眨眨眼，一脸无害：“路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因为我们也要回漠北去呢。” 他们一行人虽然不多，但章侍卫他们都是好手，都是能和精兵对抗的人。 “我们可以一路同行到金州。”他歪了歪头，“不过我想，到金州之前，皇兄派的人应该就到了。” 之前不知道赃物有这么多就算了，现在知道了，齐国公自然知道此事的重要性。 他沉沉点头，斟酌道：“殿下从这些人府中搜查出东西，肯定瞒不住江州百姓，只怕有巨额赃物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江南现在，还一片混乱，很难确保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浑水摸鱼。 这些赃物，自然是越早送到京城去，越好。 “臣现在就清点东西，等清点完了，立刻就走！” 第415章 江南特产 齐国公亦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干就干，连夜清点好所有赃物，第二日稍稍休息了下，就禀明顾聿知可以出发了。 顾聿知眨眨眼，看了眼手中的卷宗，又看了眼谢长史：“谢长史，我们现在离开可以吗？？” 谢长史看了眼齐世子，点头道：“自是可以的。” 江南不是小殿下的封地，就算是，小殿下也不能过多干预当地的政务。 所以他们从进入江州到现在，也只是将有问题的卷宗挑出来单独放着，并未处理。 谢长史话音落下，顾聿知这才将卷宗合上，按照舒老师教的方法，简单做了下眼保健操。 一睁眼，只觉得整个房间都清晰了不少。 等回去后，他要和秦院判说说此事，让那些长期拿书本的学子们多多练习。 顾聿知笑眯眯看了眼秦院判，跳下椅子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收拾收拾东西，回漠北吧！” 他的语气充满了欢快，显然对于自己要回漠北的事情感到格外开心。 他咚咚咚上前，拽着齐世子的手，笑眯眯看着他：“齐世子，之后辛苦你了呦。” 齐世子低头就看到小殿下圆溜溜的大眼睛，手里握着的是软绵的小手，稚嫩的声音里透着关心，只觉得什么疲乏都没有了。 他握着顾聿知的手轻轻捏了捏，心情极好：“臣不辛苦，这都是臣分内的事情。” 他蹲下身看着顾聿知：“倒是殿下，路上可要小心。回去也不着急赶时间，殿下偶尔骑骑马就可以了。” 他可是记得，殿下刚到惠州时，大腿根磨出了茧子。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那肯定快不了。” 有这么多的金银财宝，他就是想快也快不了呀！ 齐世子看着小殿下明亮又圆溜溜的眼睛，一时间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也没时间好好和小殿下相处，这猛地小殿下就要走了…… 齐世子轻声道：“不如这样，我派人去惠州，将宝玥斋的大师傅请来，殿下晚间再吃一次宝玥斋的饭菜，明日再出发？” 一听有好吃的，顾聿知眼睛瞬间就亮了，拍着小手道：“好呀好呀！” 反正他们还要收拾好些东西呢，也不可能说走就走。 齐世子一听这话，忙点头出去安排，完全没注意到自家老爹那略带怨念的眼神。 齐国公冷哼一声，暗想齐承钧对自己孩子向来严苛，别说这样安排吃食了，平日里好言好语都很少，生怕自己语气好一点，孩子就跟着别人变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他小声嘀咕着：“这臭小子也不知道和我说说话。” 顾聿知哪里会知道齐国公心里的想法，正美滋滋道：“谢长史快点快点，我们去街上买些东西……” 他边说边掰着手指头盘算着：“要给陈典仪、刘典仪还有徐嬷嬷他们带些江南的特产。” “还有齐侍卫，陆将军还有天枢哥哥他们。” 听顾聿知提起天枢，霍先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殿下不用专门给天枢带。他皮糙肉厚，又常年待在军营之中……” 霍先生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聿知打断了。 他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不能不带！” 徐嬷嬷和采莲姐姐他们可以买些首饰，布匹什么的，陈典仪他们可以带书，带画，就是齐侍卫他们该带什么呢？ 顾聿知挠挠脑袋，感觉有些头疼。 章侍卫一听特产两个字，猛地上前两步，眼睛格外明亮：“殿下，臣倒是有个好想法，但就是……” 他嘿嘿憨笑道：“就是臣也想要个特产。” 顾聿知小手一挥，格外有气势：“谢长史、章侍卫、霍先生还有秦院判，你们一人五十两银子自行采买……” 他笑眯眯看向蒋康明：“至于其他侍卫以及蒋侍卫带的精兵，每人三十两银子。” 出来的时候，徐嬷嬷怕他路上不够用银子，专门放了好些银票在马车的暗箱之中。 他们一路疾驰，除去正常采买也就是买药花了些钱，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十张一千两的银票还没动呢，绝对够这些人采买东西了。 谢长史等人一听此话，纷纷弯腰致谢。 五十两白银，一般家庭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的钱。 谢长史正和秦院判商议着买什么东西，章侍卫却趁机凑到顾聿知面前，小声道：“殿下殿下，臣能不能问您借些银子？臣要买的东西，五十两银子可能不太够。” 他来这边是为了打仗的，走的又急，哪里会想着战事结束后买些江南的特色东西回去，因此身上根本就没带多少钱。 顾聿知眨眨眼，也学着他的样子将声音压的极低：“你要买什么呀？五十两还不够？” 章侍卫挠挠头道：“您说江南特产，我才想起来，天泉山庄之所以出名，是以锻造出名的，尤其是他们家用精铁锻造出来的剑，几乎可以做到削铁如泥。” 顾聿知惊呼道：“削铁如泥？” 这么厉害？ 那要是漠北的侍卫们都能用上这种精铁所锻造出来的剑，那岂不是会所向披靡，砍北狄人就像是砍菜瓜一样简单？ 他转了转大眼睛，拽着章侍卫的手嘀嘀咕咕道：“章侍卫，这种精铁是不是数量不多呀？” 他能想到的事情，顾聿凡肯定也能想到，但江南水师的武器并没有比朝廷的厉害多少呀。 章侍卫点头道：“具体的我不知道，但据说这些精铁的锻造很耗费时间和生铁，所以天泉山庄锻造出来的剑数量稀少，价格昂贵。” 一听价格昂贵，顾聿知就不满的嘟了嘟嘴：“价格昂贵，有多昂贵呀？” 他要不要和皇兄说一说，干脆把这个天泉山庄搬到漠北去。 就算耗费时间，一个月也能出几把剑的吧，日积月累的，也能有不少呢。 顾聿知正美滋滋的盘算着，就听章侍卫道：“他们山庄最好的一把剑，据说卖了一千两……” 一千两？ 顾聿知小声惊呼：“好贵呀！” 章侍卫继续道：“黄金……” 第416章 顾聿知蔫耷耷 顾聿知震惊，顾聿知无语。 他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默默在心里将之前想让天泉山庄搬去漠北的想法给抛开。 他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霍先生、齐侍卫、章侍卫、陆将军、天枢哥哥他们…… 这么多人呢，一千两黄金，他买不起啊！ 顾聿知拽着章侍卫的袖子，哭丧着小脸道：“章侍卫，要不，你换个特产吧？这个特产，我买不起呀！” 章侍卫疑惑的啊了声，暗自琢磨了下，猛地笑了出来：“殿下，臣怎么可能要这么贵的剑？” 当时那把剑的高昂价格，在江湖和朝堂之中都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他和齐承朗还讨论过此事，又经过齐世子的点拨，认为这把剑的高昂价格是因为天泉山庄放出了消息，让那些爱剑的人趋之若鹜，你争我抢的，最终才让价格高的这么离谱。 章侍卫笑眯眯道：“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一把好的武器的确是能锦上添花，但自身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臣只是想买他们家最普通精铁剑……” 他伸出食指笑眯眯道：“一百两一把。” 顾聿知眨眨眼：“一百两一把倒是不贵。” 虽然章侍卫说的没错，但他还是想让章侍卫他们用更好的武器。 他挠挠头转头看向齐国公：“齐国公，我这里有很重要的一件事需要做，所以可能不能会稍微晚几日出发。” 齐国公不知道小殿下因何改变主意，但小殿下是主子，主子要做什么，他们这些当大臣的自然不能干预。 他笑眯眯点头道：“殿下有事不用顾虑我们这边，臣已打算好了，带两千士兵护送。” 一路走官道，一路让驿站的人快马加鞭告诉前面城池的知府，定会让这些金银财宝安全进入皇宫。 其余剩下的岭南水师就要留在这边看守江南水师，以及稳定江南的形势。 听齐国公说没事，顾聿知这才拽着章侍卫的手小跑着走了出去：“章侍卫，快，我们去云州！” 他要亲自去和天泉山庄的庄主说一说买剑的事情。 文掌柜之前就说过的，买东西时，买一个和买十个是不一样的价格，买十个和买一百个又是不一样的价格。 舒老师说，这就是零售和批发的不同。 批发的数量越多，那能拿到的价格就越低！ 所以现在顾聿知想要去和天泉山庄的庄主谈一谈，自己批发精铁武器的价格。 这么一想，顾聿知就更不希望今年和北狄开战了，应该再等两年！ 到时候迁入井乡的士兵们能将井乡的优势发挥到最大，漠北军被陆将军和天枢哥哥他们训练的更厉害。 他的棉花产量能支撑给每个士兵做两套棉袄，还能把所有漠北军战士们的武器换一遍！ 越想顾聿知就越是觉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长出翅膀，立马飞到天泉山庄庄主的面前。 章侍卫被他小手转着往前不停小跑，大声道：“殿下，殿下，先等等，先等等！” 他大概已经猜到小殿下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但如果只是几个人的武器更换那绝对没问题，大批量的更换，还不经过兵部，兵部以及朝中的那些酸儒肯定会上折子骂殿下，什么名声都能给小殿下安上。 顾聿知头也不回：“不能等！这种事宜早不宜晚！” 谢长史忙追了出来：“殿下，您拉着章侍卫去哪里？” 顾聿知一脚都要出门了，听见谢长史的声音这才急忙刹住了车。 他猛地拍了下额头，小声嘟囔着：“哎呀，忘记和谢长史说啦！” 去和天泉山庄庄主见面谈判时，最好还是让谢长史出面比较好。 谢长史能说会道，引经据典的，定能说服天泉山庄让利给他们。 谢长史刚走到顾聿知面前，顾聿知就忙不迭将自己的所有计划说了出来，仰头看着谢长史眼睛亮晶晶的，明显是在等着谢长史夸奖自己。 谢长史…… 他捋了捋胡子没说话，顾聿知脸上的笑就收了不少：“谢长史，这事不行吗？” 谢长史微微颔首：“殿下，这事不太容易能实现。” 顾聿知一脸茫然：“为什么呀？” 谢长史牵着顾聿知的小手，引着他站在树荫下，这才轻声道：“民间对生铁的管制虽不如前朝那么严格，但这样大批量的制作武器，朝廷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大批量武器的制作，很有可能会让这些江湖人士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进而威胁到朝堂。 顾聿知鼓着脸哦了声，满脸的失落，不一会儿他又咦了声：“那我和皇兄说，让天泉山庄搬到漠北去，让他们从朝廷这边购买生铁，制作出来后就立刻送到漠北军去不就好啦？” 他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但下一瞬，谢长史还是摇了摇头：“殿下，这样不合规矩。士兵们的武器自有工部的人制作。您若是让江湖人士来做这些，那工部的人怎么办？” “再有，您说让天泉山庄搬去漠北，只怕朝中之人会认为殿下您另有想法。” 顾聿知挠挠头：“另有想法？什么想法？” 他就是想让漠北军能用上好的武器，在战场上能多杀几个北狄人，能少些伤亡，还能有什么想法？ 谢长史沉声道：“拥兵自重！” 这四个字一出，顾聿知不由就瞪圆了眼睛，反手指着自己：“我？拥兵自重？” 他本想说怎么可能嘛，自己又不是顾聿凡，对当皇上不感兴趣，最大的愿望一是打的北狄人最少三十年不敢再犯，二就是吃遍天下美食。 但他刚刚张开嘴巴，就猛地想起以前谢长史和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怀璧其罪。 纵然他没有这个心思，也架不住别人会胡思乱想呀！ 顾聿知神情有些蔫蔫的，小脊背都耷拉着，有气无力道：“可是我真的很想让漠北的士兵们能用上更好的武器啊！”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章侍卫偷偷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他就应该悄悄和齐世子说这事，而不是和小殿下说！ 第417章 算计精铁制作方法 谢长史捋着胡子想了想，低声道：“殿下，臣有一计。” 顾聿知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他就知道谢长史这么聪明，肯定会想到好办法的。 谢长史微微一笑：“殿下既然已经决定要办成这件事，我们还是稍微晚几日出发，去见见天泉山庄的庄主，先商议章侍卫他们所需要的刀剑。” 依照他对小殿下的了解，给章侍卫他们采买的刀剑，绝对不会是和普通士兵一样的，价格自然也会更高一些。 不过这些问题都不大，毕竟殿下安抚了江南百姓，又给天泉山庄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天泉山庄若是知趣，自然不会要高价。 章侍卫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小声道：“这和殿下所说之事有何关系？” 顾聿知也点点小脑袋道：“是呀是呀！而且我是打算大量采购给漠北士兵们用的武器的。要是我先说章侍卫他们的刀剑，天泉山庄的人不要钱，那我后面的生意不就不好谈了嘛。” 他皱了皱小眉头，看了眼文掌柜，就见文掌柜摇着扇子，正笑眯眯看着自己，他只能嘟着嘴自己想。 文掌柜之前说过的，谈判的时候要先抬高自己的条件，一点一点的试探对方的底线，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是现在是他们想要多买呀…… 顾聿知大眼睛转了转，忽然举起手来，语气都高昂了些：“我知道了！” 谢长史微微挑眉，眼神带着鼓励：“殿下展开说说。” 顾聿知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谢长史说，让我们先说给章侍卫他们买武器的事情，天泉山庄的庄主想着数量不多，说不定会送给我们……” 说到送，顾聿知就有点不好意思，连连摆手：“不过我可没有白要他们的意思。” 他举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又稍微松开，露出了一点点缝隙：“我之前想的是，让他们让利，少赚一些。” 漠北十万将士，一个武器让利一点，十万武器让出来的金额是非常可观的。 他的钱可是都有用处的，当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啦！ 顾聿知挠挠头道：“既然我们是想要更多武器的让利，那采买章侍卫他们的武器时，我们就不能省钱，可以原价购买。” 他仰头看着谢长史，笑眯眯地：“谢长史，我说的对不对？” 先让天泉山庄的人看到他们的诚意，再商量大批采购的事情，天泉山庄的庄主看在这次他们平定江南的份上，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谢长史微微一笑，点头夸赞道：“殿下可真是臣见过最聪慧的人了。” 顾聿知抿着唇，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但是，谢长史你不是说怀璧其罪吗？” 既然都知道这件事不可能了，为什么还要全额购买章侍卫他们的武器呢？ 谢长史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殿下不从天泉山庄购买武器，但是可以从他们山庄购买如何制作精铁武器的方子……” 谢长史话音一落，顾聿知就听见身边几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文掌柜，刷得一下合上扇子：“这不是胡闹嘛！” 天泉山庄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本就和朝堂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这几年楚王做的过界，这些江湖人士不想惹来杀身之祸，所以避其锋芒，但就是这样，楚王也没想过要天泉山庄制作精铁剑的方法啊！ 这若是惹得天泉山庄的人不满，带领整个江湖反扑，到时候好不容易平定的江南只怕又要乱了。 这谢长史，怎么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来？ 顾聿知显然也想不明白：“可是谢长史，他们为什么愿意把方法教授出来啊？” 之前让徐嬷嬷当大厨不成后，说可以教大厨出来，文掌柜就说过这些方子很值钱的，不能随随便便展示出来。 一个吃食方子都这么值钱，那制作精铁武器的方法不是更值钱吗？ 谢长史点头道：“是，这些方法是天泉山庄立足的根本，所以他们自然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但殿下不是别人，代表的是朝堂。” 顾聿知更加不解了：“可是，可是朝堂和江湖不是互不干涉吗？我要是问他们要，他们生气又打仗怎么办？” 他们都走了，这些江湖人士和江南水师的那些俘虏要是勾结在一起，江南百姓们不就遭殃了吗？ 他小脸上写满了纠结，就听谢长史轻笑道：“殿下无需担心。天泉山庄庄主不仅不会产生逆反的心，还会老老实实将这些方法交出来。” 谢长史也是在小殿下说要买剑的时候才想起来，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提议过要管理江湖人士，但先皇拒绝了。 江湖人士嫉恶如仇，经常会发生今日你杀我全家，过些日子，我又灭你门派的事情，这对于当地衙门的管理相当不利。 而从天泉山庄购买精铁剑方法一事，就是一个试探的好机会。 只要天泉山庄的人接受了，之后的招安就更容易了。 至于不接受？ 谢长史表示，那不可能！ 当然还有一点，天泉山庄因其独一无二制作精铁剑的方法，在江湖中的地位屹立不倒，只要它们被招安了，那皇上想要收编其他江湖门派，就容易多了。 顾聿知不知道这点，但见谢长史这么有把握的样子，也就把心放下了，仰着小脸道：“好的好的，那到时候谢长史你和他们说哦。” 谢长史捋着胡子点头，看着小殿下的可爱小模样，心里百感交集。 小殿下可真是个小福心！ 他蹲下身子，平视着小殿下：“精铁剑的制作方法，和大批量采购精铁剑不同，到时候不仅是皇上会嘉奖你，工部的人也会感谢您的。” 先是户部，再是工部，小殿下的人缘要一飞冲天了。 顾聿知一手拽着谢长史，一手拽着章侍卫，迫不及待道：“快点快点，我们快点去云州。” 谢长史说的对，制作方法比直接购买好的多。 毕竟工部有了方法之后，制作出来的武器不仅仅会让漠北军受益，他们大桑朝的士兵都会受益的！ 第418章 天泉山庄 拿到制作精铁方法的事情，对于顾聿知来说格外重要，他连宝玥斋的大厨都不等了，拉着谢长史，章侍卫等自己人，连夜就去了云州。 雪夜等众多野兽一路护送，顾聿知半躺在雪夜背上，只觉得浑身都舒坦到不行，捏着雪夜的耳朵小声道：“等回漠北的时候，我还骑在你的背上哦。” 雪夜哪有不答应的，边跑边点头，恨不得现在就带着小殿下回漠北去。 众人没怎么在路上耽误，第五日晌午，终于到了云州城。 顾聿知站在山林上向下俯瞰，相比江州江州这两大富庶州府，云州就显得要贫穷许多。 城池没那么高大威猛，整个城池的规模也比江州要小很多。 顾聿知鼓着小脸道：“江州的城池，我站在山上可是一眼都看不到头的。” 从一座城门到另外一座城门的距离相当远。 光是顾聿凡的楚王府，占地就好几百亩地呢。 他从雪夜身上翻下来，轻轻拍了拍雪夜的脑袋：“我现在要进去谈点事情，顺利的话今晚就出来，不顺利的话……” 他挠挠头：“不顺利的话可能需要好几日呢。这几日你就带着你的兄弟们在山林里玩，不允许下去吓人。” 雪夜小声嗷呜了声，目送着顾聿知等人下了山，它这才恢复了之前的高冷形象，昂着头领着众野兽离开。 江南已定，顾聿知自然也没有要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到了城池门口，谢长史便将亲王令牌展示给了守城军。 那守城军愣住片刻，软着身体跪了下去：“小的参见闻王殿下，闻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聿知坐在下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这守城军，只瞅见他的头顶：“起身吧。” 那护城军忙起身，转身拉着一旁的侍卫：“你去通知知府大人……” 他话还没说完，顾聿知就打断了他：“不用通知你们知府了，我不是来找他的。” 他看了眼章侍卫，章侍卫就肃着一张脸上前：“派个向导，带我们去趟天泉山庄。” 那侍卫一听是去天泉山庄，脸上顿时扬起几分笑：“殿下要去天泉山庄可算是问对人了，小的之前生活的村子就在天泉山庄附近。” 他说完抬眸看了眼小殿下，又赶紧低垂下了头，见小殿下一直不说话，这才大着胆子继续道：“天泉山庄不在云州城内，而是需要从南门出，再往前几十里路，在天泉山上。” 章侍卫看了眼他：“是沿着官道一直走嘛？” 侍卫摇摇头：“不是，到了我们村那边后，还要再往山里走一段距离。” 他看了眼太阳的位置：“殿下若是今日就要去，现在就要出发。” 顾聿知看了眼谢长史，就见谢长史微微颔首，他这才微微抬了抬下巴。 谢长史从怀中拿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你带个路，今日我们就要到天泉山庄去。” 那侍卫看着银子眼睛都放着光，却咬着牙拒绝了：“为殿下引路是小的的荣幸，小的不敢以此牟利。” 他们这些小吏其实感受特别深。 云州知府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之前的确也克扣了不少他们这些小官小吏的月银，但这个月，知府却一个子都没扣。 有人透露消息，说是知府做的那些坏事小殿下全都知道了，只不过现在楚王谋反的事情更重要，等这些事情结束后，小殿下肯定要转过头来收拾知府了。 侍卫不想把知府关进大牢这种好事，就想着能让知府大人以后老实些，不克扣他们的银子就很满意了。 侍卫忙不迭去牵马，引着顾聿知一行人往天泉山庄那边疾驰。 等他们一行人出了南门后，云州知府终于得到了消息，一路小跑着往南门的方向去追，追的帽子都歪了，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云州知府使劲跺了跺脚，本来就歪了的帽子嘭的一下掉落在了地上，沾染了一地的灰尘。 他看着那顶乌纱帽，脸色煞白，嘴里嘟嘟囔囔道：“完了完了，我的乌纱帽，肯定是保不住了！” 顾聿知等人并不知道这个小插曲，只一个劲的往前跑，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天泉山下。 他仰着头看着天泉山，阶梯的两边竖着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面都挂了两盏灯笼，昏昏暗暗的光驱散了这一方天地的黑暗，让夜归的人不至于摸黑上山。 顾聿知小声道：“也不知道这石梯有多长呀！” 这些石梯都是人工凿出来的，再加上雕刻的这些石柱等，要花不少钱呢。 他想不明白，这庄主为何要将山庄建到山顶上去。 侍卫挠着头道：“殿下，小的上去叫门……” 章侍卫却摆手道：“你家就在不远处，你先回去吧，我上去叫门。” 这么高的阶梯，等这侍卫爬上去，只怕都半夜了，他脚程快，自然是他去。 章侍卫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影缓缓从前方的阶梯上露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练功服，虽不认识顾聿知，但一眼就看到了他身上的丝质衣衫，自然明白这小孩的身份非富即贵。 他连连弯腰行礼：“我是天泉山庄外门弟子，请问你们来我山庄有何事？” 章侍卫一眼就看出这人武功不高，说是外门弟子，其实就相当于殿下府中的门房。 他拿出亲王令牌：“通知你们庄主，闻王殿下前来。” 那外门弟子盯着令牌瞳孔地震，反应过来便跪下了：“小的参见闻王殿下，请闻王殿下随小的上山。” 哪怕他们天泉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不俗，也绝对不是他们让一个亲王在门外等候的理由！ 外门弟子转身发了一个紫红色的信号弹，提醒山庄众人，有非常尊贵的客人上门，需要庄主下山迎接，随后才引着顾聿知等人往上。 他余光看了顾聿知的缎面靴子，赶紧又收回了视线，低声解释刚才发信号弹的原因。 谢长史捋了捋胡子，暗自点头。 这天泉山庄的门房都这么会做事，怪不得这天泉山庄在江湖中地位不俗！ 第419章 非常小的事 一行人没走多久，就瞧见石梯上方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隐约可见人影。 顾聿知腿短，这石梯的间隔高度又比较高，走了这一会，他就已经有些累了，带着点气喘吁吁道：“等我回去漠北，我一定好好吃饭，好好晒太阳！” 章侍卫笑呵呵一把将他抱起，扛在肩膀上，顾聿知十分熟练的抱住章侍卫的脑袋，右手指着前方，大喝一声：“冲呀！” 话音刚落，之前还隐约可见的人影，忽然就到了跟前。 顾聿知看着行至跟前的庄主，眨着大眼睛，笑眯眯的样子，一点也不看出来他心里正尴尬着呢。 庄主看着顾聿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忙跪了下来：“草民参见闻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殿下光临我山庄，是有何事？” 顾聿知学着谢长史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你先起来吧？” 庄主赶紧起来侧身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呼吸的声音都小了不少，态度恭敬又顺从。 谢长史轻咳一声，等庄主看向自己后，他微微一笑，仰头看了眼布满星星的天空，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庄主瞬间了悟，领着众人一路上山，因着谢长史和秦院判武功不到家，一行人直到后半夜才终于到了山上。 谢长史身上那种神清骨秀的气质也早已消失殆尽，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就连他向来很是爱护的胡子都凌乱的翘着。 这会儿他实在没了谈判的兴致，由着庄主安排众人休息，第二日睡到快晌午的时候才起来。 这个时候的顾聿知已经随着庄主参观完了整个山庄，这会儿正坐在会议厅里喝茶。 茶的味道未尝清香，但顾聿知却很不喜欢，觉得有些苦涩，硬着头皮抿了一口就不愿意再喝了。 庄主坐在下属的位置，垂眸看着地板，心里盘算着闻王殿下亲自来他们山庄的原因。 顾聿知喜欢直来直去的说话，也不绕圈子：“庄主，我听说你们山庄铸剑很厉害，我想买几把剑，稍微好一点的。” 最贵的那种他可买不起，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打算买第二档的。 他身上就这点银票，也不知道够不够交定金的。 庄主一听是这事，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带了些笑：“殿下刚才也参观了我们的铸剑坊，不知殿下是看中了哪些？只要殿下喜欢，草民自然是免费送给殿下。” 一听免费送，顾聿知的头就摇得好像是拨浪鼓：“不用不用！你们怎么卖，我就怎么买。” 他神情严肃：“我可不是那种占别人小便宜的人！” 一直没说话的舒老师忍不住哈哈笑了声：“殿下的确不是占小便宜的人，殿下这是打算占大便宜！” 一旁的文掌柜也笑眯眯道：“我们殿下可真是聪明。你看着庄主的神情，明显是被殿下的这番话给怔住了。” 文掌柜之前是皇商，自然没少和这些皇子们打交道。 这些皇子们最是自私，好处他们捞着，但是若想让他们帮忙出头什么的，那就等着吧。 所以文掌柜会选择顾聿知这么一个才几岁的小娃娃，想的就是小娃娃比较容易听话。 谁知道小殿下这么聪明，不管他教授的什么东西殿下都能理解的特别快，并且很能举一反三。 文掌柜看着正和天泉山庄庄主侃侃而谈的顾聿知，很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自己也教授不了他两年的错觉了。 若是顾聿知明着要这些东西，庄主还会觉得没什么，一听他说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庄主的心又提了起来，忐忑道：“殿下……” 顾聿知歪着头，眨着大眼睛看着他：“是价格很贵，你觉得我买不起吗？” 他拍了拍小胸脯，一脸骄傲道：“你不用担心我给不起。” 见庄主神色微妙，他忙解释道：“我说真的呀！我在漠北也是有生意的人，虽然比不上你们，但买几把剑应该是足够的吧？” 庄主这才眨眨眼：“自是够的，就是……” 他斟酌片刻道：“殿下受累来江南捉拿逆贼，又平稳了江南的形势，解救草民这等不入流的江湖门派于水火之中，这些铸剑，本该草民孝敬殿下的。” 顾聿知没回答他，只是让霍先生和章侍卫等人去选铸剑，等他们回礼时，谢长史也跟着一起走了进来。 章侍卫上前小声禀报他们询问出的价格，顾聿知稍稍盘算了下，十把剑，定金三千两，等铸剑到手付尾款七千，也就是一把剑一千两白银的价格。 舒老师啧啧摇头：“和之前一千两黄金一把剑相比，这一千两百白银一把剑的价格，怎么给我一种白菜价？” 顾聿知和文掌柜同时转头：“什么叫白菜价？” 舒老师皱着眉想了想：“大概就是殿下所食用的菘菜。在后世我们的白菜比较便宜，所以一些贵的东西降价时，就会被形容是白菜价，意思就是便宜。” 顾聿知这才哦了声：“可是一千两白银一把剑，也不是白菜价呀！” 贵着呢！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给霍先生他们用的，他自然不会舍不得。 顾聿知当即掏出三张一千两的银票：“这是定金，你写个书契，到时候剑做出来了，直接送到漠北去……” 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辛凉建设的怎么样了。 庄主心跳的厉害，不想收，但看着小殿下执着的伸着手，这才不得不恭恭敬敬上前，接过银票。 山庄的下人很快递来书契，谢长史一目十行看完没问题便在上面签了字。 直到这时，顾聿知才笑眯眯道：“庄主，今日我来，其实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庄主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甚至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安定感。 他半弯着腰道：“不知殿下说的是何事？只要草民能办，一定会尽全力办到。” 顾聿知脸上的笑容不变，晃着小脑袋道：“你当然可以办到啦！” 他伸出右手，大拇指捏在食指前端：“真的是一件非常小的事……” 第420章 庄主很不容易呀 庄主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又猛地悬了起来，食指微动，试探道：“殿下直说无妨。” 顾聿知看了眼谢长史，学着他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你制作精铁剑的方法卖不卖……” 话音刚落，顾聿知就听到一片抽气声，尤其是天泉山庄的庄主，那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到地上，脸更是皱成了一个大包子。 “殿下，这……” 这小殿下一来就憋了个大的，而且话术这样直白，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他真怕自己说不卖，这小殿下当场就能哭出来！ 庄主有些焦躁的挠了挠脸，斟酌了又斟酌，这才小声道：“殿下您也看见了，我们天泉山庄养的人也不少，要维系大家的生活很不容易，这铸剑的方法……” 他还没说话，顾聿知就一个劲的点着小脑袋，满脸认同：“你说的没错呀！要养这么多的人，的确是很费钱的。” 就像他一开始，若不是靠着皇兄的那些赏赐，他连谢长史等人的俸禄都发不起。 一想到这，顾聿知就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庄主也很不容易啊！” 谢长史、章侍卫等人眼睛都瞪圆了。 殿下，这和他们之前说的可不一样啊！ 庄主眯着眼睛看了眼小殿下，这下更拿不准小殿下的想法了，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啊。整个山庄几百号的人，都指望着用这个方法过活呢。” 顾聿知的小脑袋再次点了点：“所以我才说呀，你可以卖你制作精铁的方子呀！” 那庄主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岭南水师还驻扎在江南，万一小殿下带着水师来剿，那他们山庄这几百号人岂不是死无全尸。 之前觉得闻王殿下年纪小，不会有那么多的坏心思，肯定比顾聿凡好相处，谁知道还不如顾聿凡呢。 起码顾聿凡还知道要顾忌表面，不会强取豪夺。 庄主脸色大变，斟酌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不会让小殿下记恨他们。 顾聿知却好像是看不懂庄主的为难，眨巴着大眼睛笑眯眯继续道：“庄主不用着急，你听我说嘛。” “我听说你们的精铁剑是分档次的，我也不是要特别好的，就最低档的就可以了。” 在来的路上，霍先生就和他仔细的解释过了，越是低档的精铁剑，浪费的铁矿石就越少，工序会没有那么复杂，成品的速度自然也就更快。 他想要战士们都用上精铁所制作的武器，那就不能档次太高，否则不说武器的制作周长问题，铁矿估计都要掏空了！ 顾聿知笑眯眯道：“我听说你们之前一把剑就卖了一千两黄金呢，那些高端的精铁剑这么值钱，还不够你们养山庄的人嘛？” 庄主瞪圆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聿知继续道：“而且我要这个最低档的方子，也不是给我用，是要给皇兄的，用于桑朝几十万的战士们。” “等我把方子给皇兄，皇兄一高兴，肯定给你一个侠之大义的称号！” 文掌柜说了，这些江湖人士就像是名医，非常注重名声，有时患者赠送一个“医者仁心”或者“悬壶救世”的牌匾，都比赠送银子，让他们更高兴。 所以顾聿知就想，让皇兄给这山庄赐个牌匾什么的，庄主肯定很高兴。 不等庄主拒绝，顾聿知又道：“再说啦，我也不是白要你们的方子，你们可以拿买方子的钱去买些良田呀！” 谢长史说，皇兄虽不至于将江南水师众人全部砍杀，但绝对会有所惩罚，比如他们没收他们的财产，又比如直接入奴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些人名下所拥有的那些良田就会重新变成无主的，衙门统计好后会重新找买家。 他偷偷估算了下，这方子可能会值几万两银子，够买很多良田呢，绝对能养得活天泉山庄的几百号人了。 顾聿知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庄主的眼神充满了期盼。 从一开始的以为会将自己谋生的方子强取豪夺了去，相比现在只是拿最低档次的方子，并且还是要给钱，庄主悬着的心瞬间就又落了下来，并且还觉得可以接受！ 这个念头一出现，庄主就猛地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他是江湖中人，怎么可以将方子卖给朝廷？ 还皇上亲笔御赐牌匾，他要那玩意干什么？拿回来告诉诸多绿林好汉，我天泉山庄从此变成了朝廷的了？ 庄主不过犹豫了片刻的心，很快又坚定了下来，又是斟酌斟酌再斟酌后道：“殿下，草民可以用别的方法感谢殿下的大恩大德，方子……” 庄主的话还没说完，谢长史忽然站了出来：“庄主，借一步说话。” 庄主自是认得谢长史，点头引着谢长史到了里间去，没多久就神色凝重的出来了，朝着心腹一阵耳语，心腹就满怀心事的出门了。 顾聿知看向谢长史，就见他微微点头，顾聿知不由就抓紧了椅子扶手！ 谢长史好厉害！ 他真的好好奇谢长史到底说了什么呀！ 心腹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中捧着一卷竹简，恭恭敬敬递给谢长史。 谢长史也没打开，十分珍视的收在了一个匣子里。 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顾聿知等人也就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很快就下了山。 顾聿知牵着小马走到谢长史身边，歪着头看他：“谢长史，你是怎么说服庄主的呀？” 时间短，钱也没花多少，才五千两白银！ 谢长史捋着胡子笑了笑：“很简单，臣只说了两句话。” 他竖起食指：“一、皇上忌惮江湖已久。” “二、若是不给，这山庄便不会再买到半斤生铁。” 铁矿可不是玉矿，是朝廷把控的，这庄主若一味拒绝，这些方子便就成了废纸一张！ 顾聿知瞪圆了眼睛，小手都拍红了：“谢长史好厉害！” 他怎么当时就没想到，用铁矿来增加自己谈判的筹码呢？ 顾聿知微微有些懊恼，自己果然还是太小了…… 第421章 不能入京的遗憾 一行人一路疾驰，终于在第十日的晚间看到了押送赃物的大部队。 顾聿知拍了拍雪夜的大脑袋，垂眸就看到它委屈的眼神。 他笑眯眯道：“你别生气呀，等过段时间，从金州回漠北的时候，我就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了。” “等回去的时候，我陪着你去山里好好玩几天！” 他话音刚落，一直躲在袖子里的小白忽然探出了头来，吐着舌头嘶嘶两声，显然不满顾聿知只陪着雪夜。 前方不远就是大部队，雪夜不敢发出声音，甚至收敛着威压，就怕不小心把这些马匹给吓到了。 这会听小白和自己争宠，他很有些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主人说了，它是主人身边最特别的存在，谁都不可能取代的。 所以它甩了甩头，带着野兽军团往更深处的山林中走去，速度却不快，就是想着一路上能保护小主人。 等雪夜离开后，顾聿知才松了口气，嘀嘀咕咕的安慰：“小白，你别和雪夜吃醋。你不是喜欢霍先生烤的肉嘛。等回了漠北，让你连续吃五天好不好？” 五天什么概念小白不知道，它只知道小主人说让霍先生给自己烤肉说了好几次了，却一直没实现。 所以它很不开心，稍稍收了收力，缠绕的顾聿知更紧了。 顾聿知挠挠头，再看了它一眼，小声试探道：“不如先给你吃点肉干？” 有总比没有的好，小白只得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连着吃了好几块肉干后才磨磨蹭蹭钻回了袖子里。 顾聿知抹了下不存在的汗水，翻身上马，扬着鞭子赶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齐国公！”顾聿知脸上扬着大大的笑容，欢欢快快的叫着：“我来啦！” 齐国公身着铠甲，手拿长枪，虽路上什么情况都没有，他依旧浑身戒备，眼神如矩。 看到顾聿知，齐国公的脸上才扬起了笑：“殿下，您的事情办妥了吗？” “办妥啦！”顾聿知冲着齐国公眨眨眼，“齐国公回京后且等着，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哦。” 他是听霍先生说的，齐国公善使长枪，所以在最终确定武器和数量时，顾聿知给齐国公挑选了一把长枪。 不过他要的武器都是档次比较高的，制作时间比较长，庄主说会在入冬前给他送到漠北。 直到这时，顾聿知才恍然发现，已经八月了。 押送赃物的队伍走不快，回到漠北说不定都要十月了。 十月的漠北早晚温差很大，再稍微等一等就会下雪了。 谢长史顺，北狄今年冬日会不会来犯，就像是一把悬在漠北头顶上的铡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一想到这，顾聿知的小脸上就带了点点忧愁。 齐国公还以为他是担心队伍的安全，低声解释：“殿下放心，一路上都有斥候在前探路，若有问题，臣自会保殿下平安。” 顾聿知啊了声，抬头看着齐国公的眼神带了些茫然：“我不担心呀！” 他有野兽军团，他担心什么，该担心的是那些敢来抢劫的人好吧！ 齐国公笑了笑，话题一转：“殿下说让臣等着，给臣一个惊喜，殿下可不可以稍稍透露透露，到底是什么惊喜？” 他晃了晃头：“臣好奇啊，若是不知道，臣就抓心挠肺的难受，休息不好的。” 顾聿知抬头看了眼，就见齐国公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显然是在逗着自己玩。 他哼了声，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齐国公，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他冲着齐国公做了个鬼脸，嘿嘿笑着：“齐国公你就想着吧！” 齐国公没想到自己从顾聿知嘴里套不出话，微微诧异：“殿下，您说的是真的吗？” 顾聿知被他逗的咯咯咯直笑：“真的呀！你就好奇着吧！” 一行人慢慢悠悠，慢慢悠悠的走着，九月底的时候，终于到了金州。 到了快分开的时候，顾聿知才将天泉山庄庄主的精铁制作方子拿了出来，神神秘秘地递给蒋康明：“蒋侍卫，这是我给皇兄送的礼物，你等回京后，把这个给皇兄。” 蒋康明轻轻捏了下竹简，有些诧异道：“殿下，您不进京吗？” 虽说有封地的亲王无召不得入京，但小殿下才平定了江南，稳定住了江南百姓们的心，这个时候就算是进京，皇上也绝对不会降罪。 更何况，小殿下还精心为皇上准备了礼物呢。 顾聿知晃晃头：“不行不行，皇兄没召见我呢。” 路上他们遇到了下发皇兄谕旨的侍卫，明确告知皇兄接到了他的急信后，就叫停了前来支援的队伍，并且在京中给齐国公准备了接风宫宴。 但是他没提让自己回京的事情，那他自然就不能回京。 虽然他这会儿表现的没有一点点不对劲，但刚知道消息的时候，他还是很难受的。 因为他真的很想母妃，这是个回宫和母亲叙旧的绝佳好机会。 但皇兄不提，谢长史说那就表示他现在不是回京的好时候，让他再等等，可能等到他们重创北狄，彻底平稳了漠北后，才是最佳的好机会。 顾聿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强压着心底的委屈，假装很开心的将竹简递给了蒋康明。 在旁候着的章侍卫驱赶着两辆马车走了过来，将一串钥匙递给蒋康明：“这里面是殿下给后宫各位娘娘以及太娴妃的礼物。” 见蒋康明接过钥匙串，顾聿知翻身坐上小马驹，冲着蒋康明摆摆手：“蒋侍卫，以后有机会再见啦！” 蒋康明哦了声，神色不悲不喜，冲着顾聿知跪拜。 顾聿知等人没有进金州，沿着官道一路向北疾驰，官道上被马蹄溅起灰尘，没一会儿就将押送的大部队甩的远远的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后，顾聿知才勒住缰绳，转头看了过去，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还是站在原地看了好久，小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这是他离开京城后，距离母妃最近的一次，但他还是没办法回京和母亲团聚，哪怕一炷香的时间…… 第422章 好好安葬顾聿凡? 蒋康明一行人是九月中旬的时候进京的，顾聿辰连早朝都没上，直接让齐国公等人进了御书房。 蒋康明安安静静站在角落，眸子微垂，一脸麻木，但耳朵却是竖起来的，仔仔细细听着齐国公和皇上的对话。 赵喜从齐国公手中接过那个匣子，站在距离顾聿辰几步远的地方，缓缓打开。 匣子里，顾聿凡的头逐渐显现，整个脸都是灰白色的，眼睛紧闭，脸颊深陷，显然最后那段时间，顾聿凡过的并不好。 看着这张从小嚣张跋扈，现在却彻底没了生机的脸，顾聿凡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不由就攥紧了。 顾聿凡一直都想让自己死，而他亦是如此。 可当他真的看到顾聿凡的头颅时，他心里竟觉得有些难过。 好像在很小的时候，他们两人的关系还不错。 顾聿辰盯着那个头颅好半晌，才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关上吧。谕旨已下，顾聿凡自然不能再进皇陵。” 但到底是个亲王，也不能随便扔在乱葬岗。 顾聿辰正要说把他找个地方葬了，齐国公就开口了：“殿下，闻王小殿下在入驻江州后，还被楚王妃算计了一道。” 他丝毫没有隐瞒，将楚王妃和顾聿凡那些幕僚所做的算计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要不是谢长史多了个心眼，没让小殿下露出踪迹，小殿下肯定会被江南百姓一口一个唾沫淹死！” “那个时候楚王还未兵败，楚王妃却带着楚王府众人自尽，显然是在加大楚王和您之间的矛盾。” 若他兵败，身死战场，顾聿凡带着江南水师回了江州，结果却得到了小殿下心狠逼死自己亲王嫂的事情，一是不会留小殿下活口，二是会加速顾聿凡想要报复皇上的心。 顾聿凡算计自己，算计他大儿子，最开始还算计着要了他小儿子的命。 所以皇上露出犹豫，一副想让自己好好安葬顾聿凡的神情，他立刻说起了此事。 顾聿凡这种人，就应该被随意扔在乱葬岗，被野狗啃食，让他的魂魄都困在乱葬岗，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账本，恭恭敬敬递了过去：“这些是小殿下带着谢长史等人从顾聿凡，以及顾聿凡的那些幕僚府中搜出来的……” 齐国公脸上噙着冷笑：“皇上，您不知道，谢长史将这个账本交给臣的时候，和臣说，小殿下第一年到漠北的时候，银子少的可怜，别说建秦王府了，就连谢长史他们的月银都发不出，半夜做梦都在喊我想赚钱。” “是您给殿下送去的中秋赏赐帮小殿下度过了难关，但小殿下不敢每次和你写信要银子，自己带头省吃俭用，想办法做生意，自给自足。” 顾聿辰神色微变，盯着桌上的狼毫笔，思绪猛地就飘到了第一次接到顾聿知书信的时候。 信是谢长史写的，精简内容就是一个字，穷，两个字，要钱！ 顾聿辰当时是反感的，顾聿知再怎么样也是一个皇子，太娴妃虽没有强势的母族，但也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这么穷。 对于这个宫中这个最小的弟弟，顾聿辰却是没什么感情。 毕竟自他懂事之后，他就忙着学习，忙着悄悄笼络人心，忙着想办法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哪有多余的眼神看小六？ 若不是大师的那句话，他几乎都快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一个透明的小皇子在。 为了江山社稷，别说顾聿知是个才五岁多的孩子，就算他是个奶娃娃，也要被送去漠北。 所以看到要钱的书信，顾聿知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孩子别看年纪小，心底其实奸猾着呢。 但他力排众议将顾聿知送去漠北的事情已经让朝中重臣不满了，中秋礼物若是少了，肯定少不了又要被那些烦死人的御史叨叨。 但之后，顾聿知再写信的时候就变得啰嗦了很多，会和他分享在漠北的一些趣事，他的心态也就逐渐转变了。 但他是真没想到，原来顾聿知在信中说的都是真的，他那个时候真的是寸步难行。 顾聿辰喉咙发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才道：“你继续。” 齐国公这才继续道：“但是皇上，从谢长史给臣整理出的这份账簿中可以看出，就连顾聿凡身边最不得力的幕僚，也是家缠万贯的。” 他语气带着讽刺，意思很明显，顾聿凡身边的一个小幕僚都比顾聿知两年前有钱，顾聿凡凭什么被好好安葬？ 顾聿辰手指轻轻敲着龙椅扶手，沉默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而从进来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蒋康明，终于上前两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递上竹简：“皇上，这是分开时，小殿下让臣带给您的。” 他明白皇上让齐国公安葬顾聿凡，肯定是不想让御史找事，但蒋康明也认为顾聿凡这人不值得安葬。 他有种预感，小殿下给的这个礼物，会让皇上彻底下定决心！ 顾聿宸的视线缓缓移了过去，没落在竹简上，反倒是落在了蒋康明身上。 他也不知为何，觉得蒋康明这个时候站出来，是为了顾聿知。 这种感觉很微妙，让顾聿宸不由就眯了眯眼睛，眼神都带了些审视。 顾聿知这小子，有点意思啊，连蒋康明这种人都能替他出头。 但蒋康明面无表情，眼神始终无波无澜，一副自己只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顾聿宸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沉默片刻，微微扬了扬下巴，让赵喜将竹简拿了过来。 当赵喜将竹简缓缓打开，呈现出上面的内容时，顾聿宸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惊诧。 他伸出手，赵喜将竹简递了过去。 顾聿宸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真的确定，顾聿知这次去江南，闷声不吭的，竟然给自己送了这么大的一个礼！ 蒋康明就算是心里想着顾聿知算什么，这会儿他都想着顾聿知！ 大师说的对呀，顾聿知果然是自己的福星！ 只要顾聿知不像顾聿凡一样，贪欲横生，他能保顾聿知此生平安富贵！ 第423章 顾聿凡挫骨扬灰 顾聿宸缓缓将竹简合上，嘴角越咧越大，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顾聿宸才停住了笑声，指着赵喜道：“赵喜，磨墨，朕要拟旨，好好犒劳小六。” 赵喜不着痕迹看了眼那个竹简，手中动作不断。 蒋康明依旧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 只有齐国公，仗着自己是老臣，又是才立了大功的，把顾聿凡的人头随意往地上一扔，凑上前就想要拿竹简：“皇上，小殿下给您送了什么礼物啊？” 能让皇上这么高兴，当场就要拟旨赏赐的，这礼物还能比顾聿凡的人头重要？ 顾聿宸这会儿心情正好，自然不会计较齐国公的以下犯上，微微扬了扬下巴道：“竹简在这，你自己打开看。” 齐国公嘿嘿笑着，快速拿过竹简看了起来。 他越看越心惊，和顾聿宸一样，反复看了两遍才确认了内容。 齐国公将竹简合上，眨眨眼：“皇上，您多年的夙愿，只怕是要完成了！”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向来不太受朝廷的约束。 他们之间的仇杀恩怨，最是能给衙门带去侦破案件的难度，甚至有不少时候，衙门那边都查出不对劲了，但人家只要说一句，这是江湖仇杀，朝廷这边一般就不会追究了。 这是历朝历代朝廷都很头疼的事情。 毕竟这些江湖人士，大义面前他们很是拎得清，会在关键时刻帮助朝廷抵御外族。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纵然这些江湖门派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的，面对朝廷招安，他们都很团结，绝对不会同意。 朝廷有军队，江湖门派也有弟子，若是真的打起来，朝廷会赢，但不会赢的很轻松，又怕江湖之事没解决，外族又来侵略，这些江湖门派不来帮忙，朝廷就算是孤军奋战了。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双方都有一种很诡异的和谐。 但现在小殿下送来的这个方子给了皇上很好的一个突破口。 皇上肯定会大力嘉奖天泉山庄，轰轰烈烈，桑朝众人皆知。 不管天泉山庄到底有没有苦衷，他们只能接受这个奖励，而从他们接受这个奖励开始，他们就站在了朝廷这边。 齐国公暗想，这天泉山庄庄主若是个聪明人，就应该在这谕旨还没下之前，先联合自己关系好的江湖门派，卖卖惨，诉说苦衷。 总之把自己亲近朝廷一事的原因撇给小殿下，随后说服这些门派和自己一起倒戈向朝廷。 虽然这些门派不一定会答应，甚至会在第一时间骂天泉山庄的庄主，但随着朝廷扶持，天泉山庄越来越好，这些江湖门派便会知道，朝廷招安并不会过多干预，只是想让他们不要整日的打打杀杀。 小殿下这招真是妙啊！ 齐国公笑呵呵将竹简放回原地，嘀嘀咕咕道：“之前殿下说有礼物要送给我，难不成是和这天泉山庄有关？” 天泉山庄最有名的是什么，不就是他们的精铁武器嘛。 难不成殿下是送这个给自己？ 齐国公搓了搓手，暗暗肯定，八九不离十！ 顾聿宸很快拟好了给顾聿知和天泉山庄的赏赐，等赵喜带着谕旨下去后，他的视线才落在了齐国公之前呈上来的账本。 就算是没看内容，瞧着这厚厚的一个账本，顾聿宸就能知晓，以顾聿凡为首的这些人到底是贪污了多少东西。 齐国公见状忙道：“臣和顾聿凡在运河上激战时，小殿下也没闲着，找了人查看了江南各州的河堤等地方，发现这些河堤基本都是年久失修，扛不过明年梅雨季节。” 江南数百万的百姓，会因此流离失所，失去生命，瘟疫也很有可能再次发生。 顾聿宸的脸终于沉了下来。 因为自顾聿凡的封地被定在江南以后，每年都要了数百万的银子修河堤。 如今看来，这些钱全都进了他们的腰包！ 但就是这样一个富可敌国之人，在江南水患之时，却不肯掏出一个铜板出来赈灾，还在算计着朝廷的银子。 那一次，若不是他让齐承钧去了江南，只怕那些赈灾银也会进他顾聿凡的口袋！ 顾聿宸压着火翻看起了账本，这还没看多久，顾聿宸的手就抖了起来！ 他的江山，他的江山竟让顾聿凡偷去了一大半！ 可笑他之前还想着人都死了，让他入土为安算了！ 顾聿宸冷笑道：“传令下去，顾聿凡私自豢养死士，私兵，带领江南水师造反未遂，自杀身亡，其罪行罄竹难书，自当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这四个字一出，齐国公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低声应是后，悄悄退到了角落里。 没一会儿，顾聿宸又开口道：“赵喜，传户部尚书。” 赵喜脚都还没站定，又忙不迭的下去传旨，刚进门就听顾聿宸继续道：“去将皇后找来，朕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之前没看账本还觉得给小六的赏赐不少了，看了账本才发现自己还是抠门了！ 小六给他挖出了这么多的银子，必须要赏，狠狠赏！ 但之前的谕旨以下，只能从皇后以及德妃她们那里入手。 赵喜脚步一转，连忙小跑着去了翊坤宫。 这会儿烈日当头，赵喜一路沿着宫墙边上走，但还是难挡炙热的阳光。 他有预感，从今日起，小殿下的好日子是真的要来了。 赵喜的预感很快就实现了，因为第二日，各宫娘娘就已经准备好了给顾聿知的礼物，让蒋康明带领着之前南下的三百精兵去漠北送礼。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从宫中出发，从车辕印就可以看的出来，马车上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没有掺半点假！ 最重要的是，太娴妃的日子比之前更好过了，赏赐流水般涌向太娴妃的宫殿，四妃去太娴妃的宫殿比之前还勤了 皇后出了月子后，抱着小太子去太娴妃的宫殿，还让画师画了小太子的画像，让人紧急给小殿下送去。 与此同时，顾聿知南下救江南百姓于水火之中的事情，也逐渐传开了…… 第424章 小殿下长高了 顾聿知自然不知道自己引起了朝廷和江湖多大的轰动，坐在雪夜身上美滋滋朝着漠北狂奔。 天色一黑就在野外随便找个地方休息，顾聿知美滋滋躺在雪夜的怀中，用雪夜的大尾巴当被衾，暖和的很。 有野兽军团在，也根本不用担心守夜的问题，所以这段时间虽然赶路，但众人的精神状态还很不错。 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在十月中旬到了昌州。 顾聿知没通知任何人，悄悄就回了闻府。 管家开门看到顾聿知，整个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小殿下竟然回来的这么无声无息。 他眼泪汪汪，忍了又忍这才忍着没有哇的一声哭出来，擦擦眼睛：“殿下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管家侧身让开，又扬声吩咐道：“快去后厨通知徐嬷嬷，就说殿下回来了，让徐嬷嬷赶紧过来。” 他垂眸一看，就见小殿下虽然眼神清亮，但整体来说还是比之前瘦了不少，他忙道：“快点快点，去通知采买的人多去买些殿下喜欢的菜和肉回来。” 顾聿知摆摆手道：“不用这么忙活。” 虽然瘦了，但是路上他吃的很好。 有雪夜他们在，他们都没狩猎过，晚上一到就有新鲜的肉吃，小白这段时间都胖了不少。 他瘦是因为他长高啦！ 哈哈哈哈！ 昨晚他发现，他踮着脚，竟然可以拍到霍先生的肩膀了！ 顾聿知欢欢喜喜进门，还没走到正院，就瞧见徐嬷嬷一脚深一脚浅的小跑了过来，脸上明明带着大大的笑，眼眶却泛着红。 见着他的第一时间，徐嬷嬷就忍不住拉起了他的手，话都还没说出口，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顾聿知眼眶不由也泛了红，反手抓着徐嬷嬷的手，哽咽道：“徐嬷嬷，我平平安安回来了。” 徐嬷嬷一个劲的点着头，呜呜咽咽了好一阵，抹了把脸：“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话音刚落，她又哭了：“殿下瘦了好多，这段时间真是辛苦您了。” 顾聿知挠了挠头，思绪不由就飘到了京城。 徐嬷嬷看到他瘦都这么难受，母妃看不到肯定更牵肠挂肚。 只盼望着母妃看到自己给她带的礼物，会开心一些。 他看着徐嬷嬷摇摇头：“我一点都不辛苦呢，仗是齐国公打的，整理庶务是谢长史他们，我的作用就是让大家知道闻王来了，让江南百姓们不要慌张。” 用舒老师的话说，就是个吉祥物！ 不过这话文掌柜说，这话说出来不合适，所以顾聿知只能拽了拽徐嬷嬷的袖子：“徐嬷嬷，我好想你做的膳食啊。” 和京菜相比，江南菜偏清淡一些，偶尔吃一吃，他觉得很新鲜，但时间稍微长一点，他就会想念徐嬷嬷的饭菜了，甚至觉得漠北的菜都比江南菜好吃。 一听这话，徐嬷嬷哪里还能坐的住，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奴婢这就回去准备。” 她边走边道：“之前管家就吩咐了人去买殿下喜欢的菜和肉，等回来啊，奴婢好好给你露一手。” 她微微弯着腰，神神秘秘道：“殿下，奴婢这段时间跟着家人又学了两道新菜，正好殿下回来了可以尝一尝。” 新菜？ 顾聿知眼睛一亮，使劲拍着手道：“好呀好呀！” 他轻轻推着徐嬷嬷往前快走：“徐嬷嬷你快去准备，我要去洗漱洗漱。” 他摸摸脸，前两日经过一条小河的时候，他照了照，发现自己竟然黑了！ 虽然没有齐侍卫那么夸张，但是他不太喜欢自己黑黑的样子。 顾聿知正要收回手，就见徐嬷嬷转身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眨眨眼：“怎么了？” 徐嬷嬷上下打量了下顾聿知，不着痕迹用手比划了一下，随即脸上的笑容更甚，声音不由都拔高了些：“殿下，您长高了！” 闻王府谁人不知殿下对身高的执念啊，之前徐嬷嬷也是愁的不行，每日变着花样的给小殿下做膳食，但是小殿下的体重不长，身高不长，让徐嬷嬷愁坏了。 她不止一次在怀疑，是不是上次小殿下受伤，其实并没有完全根治，伤到了神经什么的，让小殿下以后都不会长高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徐嬷嬷就夜不能寐，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坚持再给小殿下继续用药膳。 但谁知道，小殿下去了江南一趟，回来竟然长高了这么多！ 顾聿知眼睛更亮了，嘴角不由裂开，反手抓着徐嬷嬷的手腕，蹦蹦跳跳的，声音欢快：“徐嬷嬷你发现啦？你发现我长个子啦？” 天哪天哪！ 终于有人发现自己长个子了！ 自从他发现自己长个子后，他不止一次试探过谢长史、章侍卫他们，但他们没一个人发现。 顾聿知之前还很郁闷的和文掌柜及舒老师抱怨过，舒老师说，应该是他们天天在一起，所以谢长史等才没有察觉到他一点一点的长高，说徐嬷嬷、陈典仪他们应该可以看出来。 见着徐嬷嬷，他只顾着高兴，还没想起这件事呢，徐嬷嬷竟然主动提起来了！ 他咯咯咯咯笑得更加欢快了，眉眼几乎都要飞起来：“是呀是呀！我真的长高了，而且还长高了不少呢！” 这会儿他也不催着徐嬷嬷去小厨房了，兴冲冲拉着徐嬷嬷去正房。 正房外间有一个柱子上雕刻着刻度，专门用来记录他身高的。 去江南之前他还不到三尺，也不知道他长了多少。 顾聿知拽着徐嬷嬷小跑，身后的谢长史、章侍卫等人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谢长史才狐疑道：“小殿下长高了？” 章侍卫也是一脸茫然：“对啊，小殿下什么时候长高的？” 霍先生也是一问三不知，挠了挠头，忽然脸色一变：“快快快，跟上去！我们不能表现出我们不知道这件事，不然小殿下觉得我们不重视他！” 谢长史捋了捋胡子，正要说话，就见这两个不讲武德的，脚尖一点，竟用轻功追了上去！ “好样的！你们可真是好样的！” 欺负人不会武功是不是，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第425章 人皮面具 小殿下长高的消息，飞速在闻王府传开了，每个下人见到顾聿知都会恭喜他长高了。 顾聿知一整日都笑眯眯的，连带着晚上做梦都是香甜的。 第二日一早，顾聿知用过早膳，就带着谢长史等人出发去辛凉。 前两年还有些光秃秃的官道，现在一眼望去都是金灿灿的。 他坐在小马驹上，看着这样的景色，不知不觉的就放慢了脚步。 “谢长史，你看官道上，真的好漂亮啊！” 之前一根枝丫一样的小树苗，竟在不知不觉中就长大了许多，微风徐徐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给他一种难以言状的安宁感。 谢长史捋了捋胡子，看着这平坦的官道，以及官道上成长起来的小树，脸上不由也带了笑：“是啊，真好看呀！” 谁知道这官道前两年还杂草丛生，走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从那些乱草丛中跳出一两个强盗出来。 “白杨树长得快，再过两三年，夏日从官道上走，应该就不会被晒到了。” 想象着这样的场景，顾聿知不由就晃了晃小脑袋，指着白杨树后面的那些荒地道：“等今年棉籽分出来的更多些，就让齐知府鼓励昌州百姓来这边垦荒，多种些棉花。” 他鼓着脸道：“也不知道顾聿凡之前派去的那个人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只希望他没有找到北狄汗王吧。” 他现在也不奢望北狄人害怕，两三年不敢进犯了。 只要一年，明年九月，棉花丰收，就算战士们不能做到身穿厚袄，起码也能一人一件棉背心。 说起这件事，这几人的神色显然都难看了不少，尤其是霍先生。 作为一个从小就和北狄人打仗的将领来说，对北狄人的恨那是刻入了骨血之中的。 他夹了夹马腹，占领了顾聿知右边的位置：“殿下，等到了辛凉后，小的想去军营，跟着训练一段时间。” 虽说军营中的那些东西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但他毕竟离开军营这么些年了，还是想要再熟悉熟悉。 顾聿知仰头看了他一眼：“可以吗？” 漠北军里还是有不少人认识霍先生呢，虽说现在是陆将军在，但难保有人使坏。 不过顾聿凡已经死了，霍先生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霍先生还没说话，顾聿知竖起右手食指：“我有一个好办法！” 谢长史等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什么好办法？” 顾聿知笑眯眯道：“那就是我去军营啊！” 霍先生教了他一年多了，他也应该进去军营感受一下霍先生嘴里的军营生活，和漠北军的战士们配合。 “霍先生就以我的贴身侍卫的身份进去，至于脸嘛……” 顾聿知挠挠头，脸有些不好办呢。 一听这话，章侍卫就嘿嘿笑着上前来：“殿下，臣这次在江南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顾聿知歪了歪头眨眨眼，忽然哼了声：“好呀章侍卫，你发现了好东西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双手环胸，把脸鼓成了一个小包子：“哼，我生气了。” 章侍卫趁机挤开谢长史，笑眯眯拱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殿下，臣不是故意的。臣发现之后就想和殿下说呢，但是当时殿下要给臣买武器，臣一高兴，就把这事给忘了。” 他笑眯眯从怀中掏出一个薄如蝉翼的东西：“殿下瞧瞧这个。” 顾聿知接过东西，只觉得这东西捏在手里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这什么东西啊？” 一旁的霍先生倒是发现了，倒吸一口凉气：“人皮面具？” 章侍卫点头道：“是啊，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顾聿知展开看了看，确实看到这东西像是面具一样。 他又轻轻抖了抖，重复道：“人皮面具？” 他似乎吃了一惊，猛地将面具扔给章侍卫：“这难道是人皮做的吗？” 而此刻，舒小涵和文掌柜也不由异口同声惊呼道：“人皮面具？” 文掌柜皱眉看向舒小涵：“舒老师，你们那个什么现代，难不成也有人皮面具？” 舒老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不是，我们那里的人若是要易容，根本不用人皮面具。” 只需要去做个全脸整容手术，保证连你妈都认不出来你到底是谁。 她轻叹一声：“我们那里有人写小说……” “就是话本子。我一直以为人皮面具就只存在于话本子里呢。” 不过电视里的人皮面具看起来还是比较厚的，没有章侍卫手里拿着的这个轻薄。 文掌柜也不由感叹道：“我在前朝的时候，也听说过人皮面具，当时还悬赏重金求购，却始终没有见过这玩意。”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上辈子的遗憾，竟在这辈子圆满了。 章侍卫重新将人皮面具递了过去：“殿下放心，这玩意并不是人皮做的，之所以叫人皮面具，是因为人戴上他之后，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并且千人有千面。” 每一个人的骨骼和五官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使用人皮面具的捏合度也不一样，自然千人千面。 他挠挠头道：“臣听说，这东西好像是用一种什么树的树胶做出来的。这种树只有岭南有，并且数量很少。” 这东西是在扬州知府那里发现的，再结合扬州知府之前在岭南待过一段时间，章侍卫就觉得这种传言的可信度更高了。 一听不是人皮做的，顾聿知才重新将面具接了过来，转身递给霍先生，满脸兴奋道：“霍先生，你快戴上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霍先生自然不会拒绝，对准了往脸上一戴，稍稍再调整一下，让这个面具更加贴合自己。 顾聿知就这么眼也不眨的看着，就见霍先生的脸忽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干脆上手戳了戳，和戳人脸也没什么区别啊。 他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霍先生，你有什么感觉吗？” 霍先生摇摇头：“只是能感觉脸上有东西，并无别的不适感。” 顾聿知这才一脸感慨：“原来这世界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啊！” 第426章 桑皮纸造出来啦!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没两日就到了辛凉。 官道两旁的耕地基本都已丰收了，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看到正在田间劳作的百姓们。 路边偶尔能听见小孩子嬉笑的声音，听见马蹄声好奇的望过来，却不会像之前他坐马车那样围过来了。 顾聿知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将视线收回，扬起马鞭欢快道：“快走快走，我们要赶在晚饭之前到外城！” 陈典仪肯定想死他们了！ 谢长史众人自然扬鞭追了上去，紧赶慢赶终于在夕阳西下之前赶到了外城。 因着城墙才建立好，护城军都是在城外巡逻，听见马蹄声停下脚步望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人高马大的霍先生。 视线稍稍一挪就看到了旁边小小一团的小殿下。 那侍卫眼睛瞬间就亮了，边跑边扬声道：“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 他这几嗓子嚎下去，外城众人都听见了，一人传一人，不停往城里传递着消息：“殿下回来了！” “殿下回来了！” 正在处理庶务的陈典仪手微微一顿，笔尖上的墨汁瞬间就滴落了下来，在纸张上晕染开来。 陈典仪却看都没看，将笔放下，撩起长袍就往外走，脚刚跨出门槛，他就迫不及待跑了起来。 殿下回来了，殿下终于回来了！ 殿下一走就是几个月…… 几个月啊，他真的是好想殿下啊！ 陈典仪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这么感性的人，但当他听到殿下回来的消息，他真是绷不住就想要哭。 鼻尖酸酸的，喉咙发紧，见到顾聿知的时候一点犹豫也没有就直接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殿下，臣日盼夜盼，终于将您盼回来了。” 他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眼睛：“殿下您受累了。” 不等顾聿知回话，他又忙不迭的问道：“殿下是什么时候回来漠北的？” 谢长史看着陈典仪比他们走之前要瘦一圈的身形，忍不住上前将他搀扶了起来：“回来有几日了。殿下担心辛凉情况，在昌州就休息了一日，就赶过来了。” 陈典仪一个劲的摇头：“辛凉有臣，还有刘典仪谢夫人在，殿下无需担心，怎么不在昌州多休息几日？” 他小心翼翼上前两步，嘴角一个劲的向下撇着：“殿下瘦了，瘦了好多呀……” 陈典仪忽然咦了声：“殿下，您长高了！” 谢长史、秦院判等人的脸色猛地就变了。 尤其是秦院判，怒视着陈典仪，随即给了章侍卫一个眼神：“你，快点把这个家伙给我叉出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殿下本来就因为他们之前没发现他长高的事情记着他们呢，这陈典仪竟然一见面就说起这事！ 果不其然。 顾聿知一听这话转头就看了他们几人一眼，哼哼两声随即将头狠狠转了过去：“陈典仪也瘦了不少呢，不过没关系，谢长史回来了，谢长史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庶务……” 谢长史垂眸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小殿下果然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自己！ 他苦着一张脸道：“是是是，我回来了，陈典仪自然就可以稍稍休息一下。” 他说的可是稍稍休息，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把什么都甩给自己！ 陈典仪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但这会儿他可没心思和他争宠，毕竟谢长史也跟着小殿下一路长途跋涉的，非常辛苦。 更何况，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和小殿下汇报！ 陈典仪稍稍将谢长史挤开了一些位置，脸上几乎都笑成了一朵花：“殿下，臣有一个非常好的消息要告诉您！” 顾聿知停住脚步，仰头看着陈典仪：“什么好消息啊？” 还是非常好的消息？ 他挠挠头，一时竟有些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好消息，竟会让陈典仪这样开心。 陈典仪还没说话，先哈哈笑了起来，笑得几乎眼泪都要出来了：“殿下，桑皮纸，桑皮纸制作出来了！” 桑皮纸？ 桑皮纸！ 顾聿知猛地愣在了原地，大眼睛眨巴眨巴，小手紧紧捏成拳头，闭着眼睛，使劲跺着脚啊的叫着！ 桑皮纸制作出来了，真的制作出来了！ 他满脸笑意，拽着陈典仪的胳膊又蹦又跳的：“陈典仪，你真的好厉害啊！我们才出去几个月，桑皮纸竟然就做出来了！” 陈典仪哈哈笑着：“殿下，不仅如此，臣还将这桑皮纸送了出去。” 顾聿知眨眨眼，一脸疑惑道：“送了出去？送给谁了啊？” 是皇兄吗？ 怎么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呢？ 陈典仪挑着眉看向谢长史，就见他一脸了然，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陈典仪这才没有继续卖关子的想法：“当然是程柏安老先生了！” 顾聿知的嘴巴又张大了，心跳不由都加快了些，语气紧张：“什么时候送出去的啊？程柏安老先生有没有回话呢？” 他不自觉转头看向谢长史。 之前谢长史说，想让程柏安老先生来漠北当书院的院长，这桑皮纸就是个敲门砖。 现在敲门砖已经送了出去，程柏安老先生那边会不会接招啊？ 顾聿知紧张到不行。 程柏安老先生若是能来漠北，那真是一件顶顶好的事情。 历年的科举，榜上有名的学子以京城和江南的居多，剩下的就是金州等比较繁华的州府，漠北、岭南这些地方也有，但是却很少。 若是程柏安老先生能来漠北，肯定能吸引更多有名的夫子，漠北的学子们就有望了！ 陈典仪狠狠点了点头：“才送出去没多久，算算时间，程老先生那边应该也才收到。” 他垂眸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臣担心程老先生觉得我们以这个相要挟，所以臣并未提起让程老先生来这边当院长的事，只说是殿下您想办法让人提高了纸张的质量。” 陈典仪办事，顾聿知自然是放心的。 原本还有些疲乏的身体，在听到桑皮纸已经制造出来后，就奇迹般的又活力满满了。 他指着造纸厂的方向：“出发出发，我们去造纸厂！” 第427章 没有买江南良田 顾聿知一行人急匆匆去了造纸厂，从管事的手中接过桑皮纸，顾聿知还专门用手稍稍扯了扯，惊呼道：“谢长史，真的比我们之前用的纸要结实许多！” 谢长史神情也难掩激动，接过纸张也试了试：“是，的确是要比之前用的纸张结实！” 他捋了捋胡子：“殿下，走，去试试。” 殿下曾经说过，那个告知桑皮纸这东西的神仙说过的，桑皮纸不仅柔韧性好，防水性强，防虫等优点，比起他们现在所用的纸张来说，不容易渗透。 所以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亲自验证一下。 顾聿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学着谢长史的样子背着手在前面走，无声在脑海中尖叫：“舒老师舒老师！” 舒小涵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研究出桑皮纸，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听到顾聿知兴奋的尖叫，她才猛地回过神来，脸上也带着大大的笑：“是啊殿下，桑皮纸被研究出来了，您又为桑朝立了一大功！” 文修竹脸上也带着大大的笑，原因无他，桑皮纸的问世，再加上小殿下平定江南的事，程老先生被打动的可能性极高！ 小殿下看到的是漠北学子们未来的希望，而他看到的是辛凉未来经济的腾飞。 学院的地址早在小殿下去江南之前就已经定下来了，就等着小殿下他们的府邸完工。 只要程老先生来辛凉学院担任院长一职，江南、岭南、京城等各地的商人都会嗅到这样的商机。 他有信心，在程老先生确定要来辛凉学院担任院长一年之后，辛凉定会取代昌州成为漠北最繁华的城池！ 顾聿知和谢长史正小心翼翼又充满期盼的试探桑皮纸，文修竹则用扇子轻轻碰了下舒小涵，轻声道：“舒老师，辛凉已经初具规模，殿下也已经决定明年开春就搬过来，咱们是不是……” 他们俩的任务眼看着也快要结束了，最多也就两年，就会由主系统解除他们和小殿下之间的连接，重新寻找下一个宿主。 舒小涵满脸的笑猛地就落了下来，神情微怔。 好一会儿后，她终于扯了扯嘴角：“是啊，时间好快呀……” 来之前他们他们和主系统签订的协议是，文修竹让小王爷成为漠北首富，而她则帮助小王爷增加粮食产量、丰富最少三种粮食产物。 不严格来算，这两年除番薯和马铃薯外，她还帮忙优化了一些梨子、苹果等水果的品种，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但她还是想要找到小麦！ 舒小涵拍了拍文修竹的肩膀，无视他谴责的眼神：“老文啊，你要努力一些，不仅仅是让小王爷成为漠北首富，最好要让小王爷成为整个大桑朝的首富！” 她小声嘀咕着：“先不说书院会给辛凉带回来的变化，就说现在，顾聿凡的倒下，让江南多少良田成了无主之地，你劝劝小王爷，多买些江南的良田。” 看过九子夺嫡，又学过玄武门之变，舒小涵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桑朝皇帝会看在小王爷立了这么多功劳，又年纪小的份上就对他毫无戒备之心的。 身在帝王之家，最不能期盼的就是亲情了。 舒小涵长叹一口气：“我说句不好听的，谢长史他们全都是皇帝的人。小王爷现在年纪小，他们的作用就是辅助，但等小殿下一年一年长大，他们的作用就是监视了。” 所以小王爷必须要有除谢长史等人以外的人手，能够全心全意的辅助她。 “我并非是要小王爷造反，或者是有别的心思，我就是希望，随着小王爷年纪增长，若是皇帝真的容不下他，他能够自保。” 文掌柜皱着眉看了她一眼：“舒老师，你难道不知道，从江南回来那日，谢长史就和小殿下说起过此事？” 舒小涵眉眼一皱：“真的说过？” 她使劲挠了挠头发：“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整日就在小王爷的脑海中待着，怎么文修竹知道，自己不知道？ 文修竹无奈摇了摇头：“真的说过。” 搞定了顾聿凡的那些幕僚后，齐世子快马加鞭从惠州过去江州帮忙，江州几乎有一大半的良田都变成了无主的。 齐世子那会儿就提醒过谢长史，若是想要入手，趁着现在没什么人知道就赶紧入手，他这边可以帮着小殿下操作，绝对不会让人发现。 谢长史没别的想法，就是觉得江南良田多，又有不少农作物可以做到一年两熟，对于粮行发展，以及丰富漠北百姓们的存粮很有益处。 所以谢长史早早就和顾聿知提过此事，顾聿知一开始自然很心动，但听齐世子说这事要瞒着别人的时候，他就犹豫了。 自己偷偷琢磨了好几日，终于在决定要回漠北的那天，确定拒绝了齐世子。 他的理由很简单，凡事不能瞒着皇兄。 从到漠北的第一天起，谢长史就一直在教他，不管什么事，都要做到对皇兄问心无愧。 若是能买下这些良田自然是好事，但这事若不是皇兄允许的，他就觉得没必要了，反正漠北要开荒的田地多着呢！ 文修竹三两句说完，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下舒小涵，正要问舒小涵怎么回事，就听见小殿下的惊呼声。 “谢长史！真的不容易渗墨！” 顾聿知将写满了字体的纸张拿了起来，就见上面的字迹已经干了，有些字是他刻意加重了力道，墨汁都团成了一团，但从背面看，所渗透的却不多。 而那些正常书写的字体，完全没有渗透到对面。 顾聿知小脸上满是笑容：“谢长史你看你看！” 他又看向陈典仪：“陈典仪，我真的好开心呀！” 他将桑皮纸放下，上前抱着陈典仪拍了拍：“辛苦陈典仪啦！我现在就通知徐嬷嬷，晚上加餐，多做些陈典仪爱吃的菜。” 话音一落他又看向谢长史：“谢长史，现在赶紧将已经制作好的桑皮纸送进宫，别忘了还有桑皮纸的制作方法！” 第428章 棉花大丰收 谢长史这边忙活着将桑皮纸一事上报，陈典仪却又引着顾聿知去了纺织厂。 刚到纺织厂大门外，陈典仪就迫不及待道：“殿下，臣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他话还没说完，顾聿知就跳了起来：“陈典仪你先别说话，让我猜一猜！” 陈典仪只好闭紧了嘴巴，眼巴巴看着他，眼神里难掩兴奋。 顾聿知嘿嘿笑了笑：“是不是今年棉花的产量很好呀？” 他的这些幕僚都知道，他非常迫切想要给漠北的战士们制作棉袄。 所以陈典仪拉着自己来纺织厂，并且还这么高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今年棉花大丰收！ 陈典仪心底惊叹小殿下的聪慧，面上却只是微微挑眉：“殿下说的一点也没错，今年棉花大丰收！” 棉花盛开后，辛凉所有百姓就暂时放下了别的事，率先将棉花全部采摘回纺织厂。 “第一批棉花和第二批棉花已经全部采摘完毕，现在田地里还剩一些，这段时间看管棉花地的百姓陆陆续续采摘着。” “殿下，纺织厂的管事问过我，棉花是直接纺棉布，还是做棉袄，臣自作主张，选择了棉袄。” 顾聿知连连点着小脑袋，冲着陈典仪竖起大拇指：“陈典仪做的对，现在就是要先做棉袄。” 他转头看向纺织厂，咬了咬下唇：“可是陈典仪，你有没有问过管事的，今年的棉花产量，够做多少件棉袄？” 漠北军十万的战士们，今年的棉花就算再大丰收，肯定也不够的啊！ 一想到这，顾聿知忍不住就嘟了嘟嘴：“陈典仪，我怕月底北狄人就要侵入，不如我们不做棉袄，改做背心。” “还有，时间很赶，让咱们辛凉回缝制衣服的妇女们，都来纺织厂这边拿棉花和葛布回去缝制背心。” 陈典仪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听顾聿知继续道：“对了对了，联系柯知府，让全州会缝制衣服的妇女也来这边帮忙。” 霍先生说了，百姓可是战士们最坚强的后盾，战争在即，自然是要动员起所有能动员的百姓。 陈典仪听的连连点头：“是，臣马上就去安排。” 他转身要走，却又很快收回了脚，转图看向顾聿知：“殿下，长大了。” 不仅仅是身高，而是成熟了。 若是换做刚来漠北那会儿，小殿下哪里懂得还要联合全州知府一起做棉袄这事？ 他刚感慨完，就见小殿下忽然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自己，小脸上的沉稳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带着点孩子气的小得意。 顾聿知将手背在身后，微微晃了晃头：“是吧，我也觉得我长大了呢！” 他现在可不是普通的小王爷，而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小王爷，当然长大啦！ 陈典仪笑眯眯正要走，又猛地拍了下额头：“殿下，臣忘记和您说了，知晓殿下是想让漠北军都穿上棉袄，所以臣让他们做的棉袄都是非常薄的。” 北狄人可能会在今年入侵这事，是小殿下去往江南之前，他们就知晓的，所以陈典仪在让纺织厂缝制棉袄时，就已经考虑过这件事了。 “今年棉花虽然大丰收，但相比棉袄的数量来说还是非常少的，所以臣便自作主张，让他们在每件棉袄之中填充了一些柳絮。” 顾聿知嘟着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数量真的太少了，现在他也没有好办法。 陈典仪见小殿下刚才还兴高采烈的样子，这会儿就变得有些蔫耷耷的，忍住想要揉揉他头的冲动，低声告退。 长途跋涉的辛苦，在这个瞬间才猛地席卷而来。 顾聿知小脑袋都耷拉了下来，溜溜达达的往住处走。 章侍卫见状，只得叹口气跟了上去。 这种事情，他可没办法改变。 就在顾聿知要躺下的时候，舒小涵却猛地叫了声：“小王爷！” 顾聿知眨眨眼，一脸茫然：“舒老师，什么事呀？” “小王爷，不要用柳絮。” 虽说桑朝的普通百姓大多数都是在衣服里面填充柳絮来抵御寒冷，但漠北可不是寻常地方。 据她估计，漠北最冷的时候能达到零下二三十度！ 只要是下雪，百姓们几乎不会出门，就在家里烧柴取暖。 但是战士们没有办法，身上还穿着冰冷的盔甲。 上次跟着小王爷去军营中，就看到那些战士们身上都是冻疮又好了的印记。 寻常日子都这么难过了，要打仗岂不是更难过。 舒小涵使劲敲了敲脑袋，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想起这事：“小王爷，你还记不记得，建立辛凉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的，弄个养殖场。”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知道呀！” 他的养殖场规模也不小呢，今年辛凉百姓们肉食都是从他的养殖场里购买的呢。 不仅如此，他养殖场里的猪肉和家禽类的肉，还卖到了漠北其他州府，赚了不少银子。 只不过这些银子和他别的生意相比，就少了不少，所以顾聿知并没有放太多精力在这里。 他以为舒小涵是要说养殖场的卫生问题：“舒老师你放心好了，建立养殖场的时候，我都是严格按照你说的去建造的，并且还让里面的工人一定要保持通风和注意卫生。” “最最重要的是，养殖场里还有三个兽医在呢。” 舒小涵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鸭绒！我们可以在棉袄里面填充一些鸭绒！” 鸭绒？ 顾聿知皱着眉想了想：“鸭绒，是和鸭子有关系吗？” 要填充到衣服里面…… 顾聿知忽然坐起了身子：“是鸭子的羽毛吗？” 舒小涵连连点头：“不不不！鸭绒就是长在鸭子的腹部，像芦花朵状的绒毛，那种成片的叫羽毛！” “不仅是鸭绒，还有鹅绒。” 就是这东西要好好处理才可以，不然很容易带细菌。 舒小涵继续道：“小王爷，你现在应该马上派人去养殖场那边，让他们抓紧时间收集鸭绒，鹅绒。” “另外，派人去纺织厂，让他们暂停棉袄的缝制，将之前赶工出来的全部拆除……” 第429章 羽绒背心问世 一听要将之前所有缝制好的棉服都拆了，顾聿知还没说话呢，文修竹就先着急了：“舒老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全都拆了，你是把这些棉袄当玩笑吗？” 文修竹承认，活着的自己的确是唯利是图，但在和小殿下相处的这段时间，亲耳听霍先生说起抵抗北狄的那些战争，井乡白色堡垒的悲壮，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文修竹。 所以在听到舒小涵说要把柳絮那些取出来，他就难忍怒气：“我知道你将棉花的功能及种植方法交给小殿下，你有功劳，但是数千年来，战士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舒小涵觉得文修竹这火发的莫名其妙：“你干嘛这么生气，先听我说完呀！” 她见文修竹张嘴还要说，干脆翻了个白眼，直接打断他说话：“你说千年来战士们都这么过，不代表这件事就是对的！” “我来自千年后，我们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总结出这些经验的。” 她转头看向顾聿知：“小王爷，在后世，羽绒服是我们后世过冬取暖的衣服。相比棉服，羽绒服更保暖，也更轻便。” 她只知道羽绒服的填充物是鸭绒鹅绒，但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将这些绒填充的平均又不跑绒。 舒小涵简单讲了下该怎么消毒之类的，就催促着顾聿知赶紧行动了：“小王爷，现在已经十月了，按照往年的时间，十月底就会下雪了，要做鸭绒服就要快一些。”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转身找到谢长史说了这事。 谢长史没有像文修竹那么排斥，略加思索后，反而觉得很有道理：“那些鸭子，鹅本来就比人类要耐寒，想必和它们身上的这些绒毛有关系。” 他眼神带了些期盼：“殿下，您是觉得现在应该去叫停吗？” 顾聿知却摇了摇头：“不。” 他抬头看向谢长史，眼神坚定：“谢长史，我是这么想的，棉袄还是按之前的方法定做，鸭绒鹅绒，我们缝制背心。” 陈典仪下令让赶制棉服这件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拆除，不仅会让纺织厂的工人白做工，也会让陈典仪怀疑自己这段时间的付出的。 所以他肯定是不会让拆除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缝制背心！ 顾聿知笑眯眯道：“鸭绒鹅绒之前大家都不知道有用，肯定都处理掉啦，现在能用的也不多，能缝制出一层薄薄的背心都很不错啦。” 他当然相信舒老师的话，但羽绒服到底该怎么做，他们也只能自己摸索着来。 陈典仪、刘典仪、秦院判等骨干成员很快被召集了过来，在知道了羽绒服这个神奇的存在后，几人纷纷对小殿下的想法表示赞同。 众人该联系知府的联系知府，下达命令的下达命令，众人各自忙碌着，十月中旬，闻王殿下要搜集鸭绒和鹅绒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漠北。 按顾聿知的意思，鸭绒鹅绒都是买，但漠北百姓们知道这些东西是用在漠北军身上，更何况是小殿下要收的，他们怎么可能会要钱。 不少百姓大半夜的将整理的干干净净的鸭绒鹅绒装在袋子里，直接扔到知府衙门里，让各州知府就是想给钱都给不出去。 鸭绒鹅绒高温水煮第一遍消毒，第二遍就铺在高温的炕上既消毒，又烘干，没两日就开始了缝制。 顾聿知这几日一直守在纺织厂，就是想要见识一下这个羽绒背心到底有多保暖，和狐裘等相比呢？ 他嘀嘀咕咕道：“舒老师，这个羽绒服能不能做的漂亮些？我想送给我母妃。” 舒小涵点头道：“当然可以啦！” 她眼睛一转：“小王爷，若是你想送给你母妃，我觉得你可以做个斗篷样式的，帽子上的毛可以用狐狸毛，或者兔子毛，这样既好看，又保暖。” 顾聿知歪着头想了想，随后晃晃头：“我想不出来该是什么样的。不过，我可以绣娘说。” 最里层和最外层都用丝绸，在上面绣上母亲喜欢的芍药花，不用太大太繁琐，小一点就很好。 母亲喜欢精致的东西。 顾聿知美滋滋和舒老师讨论着，没多久，纺织厂掌柜的就捧了一件羽绒背心走了出来：“殿下！” 掌柜的眼眶泛着红：“殿下您看，这就是羽绒背心。小的刚才试了一下，真的很保暖。” 小殿下这种皇亲贵胄，穿着昂贵的丝绸和狐裘，就连靴子都是老虎皮制作的，哪像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穿着粗糙的葛布，里层不是柳絮就是芦絮，冬日里都是缩手缩脚的。 但刚才，这个马甲一穿上身，掌柜立刻就察觉到了，背部那种暖烘烘的感觉。 他敢保证，这东西若是拿出去卖，那是有多大的利润！ 但掌柜的不敢说，因为小殿下一开始就说了，这些全是给漠北的将士们的！ 顾聿知接过马甲掂了掂：“真的很轻哎。” 他稍微扯着缝合的地方看了看，又用力搓了搓：“舒老师说处理不好容易跑绒，纺织的工人应该专门处理过的吧。” 他也搞不来，但让身边的人都试了下，都得到了非常好的反馈，顾聿知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将羽绒背心递还给掌柜的，轻声又郑重的叮嘱道：“掌柜的，这些马甲背心都是给战士们用的，所以让师傅们多费些心思，赶工的同时要保证质量。” 怕引起慌乱，他也不敢说北狄人可能会入侵的事情，只能一而再的让掌柜的注意，千万不能偷懒。 纺织厂掌柜只觉得奇怪，毕竟小殿下并不是那种不放心手下人的人…… 但事关战士们，掌柜的心中也知道轻重，郑重其事道：“殿下放心，小的一定会严格把控的。” 顾聿知这才点点小脑袋，刚出了纺织厂的大门，他就仰着头看着谢长史：“谢长史，明日我们就出发去全州。” 陈典仪已经给他看了今年辛凉各项粮食的收成，若不是要打仗，他封地的这些粮食完全可以往外出售了。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全州的情况。 第430章 赏赐到了! 从回到漠北，顾聿知脑子里的那根弦就一直绷着。 虽然每日被徐嬷嬷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睡眠的时间也是保证了的，但小殿下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了。 谢长史看着他已经凹陷下去的脸，很是心疼：“殿下，不如休息两日吧。柯知府前两日来商议事情的时候，不是也说全州准备完全了嘛！” 全州是桑朝的第一道关卡，柯知府肯定比谁都着急。 顾聿知一想也是，只得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先不去了，先给皇兄说一下羽绒背心和棉袄的事情。” 虽然他觉得羽绒服有点味道，不如丝绸穿着舒服，但是若是能推广开，京城肯定有不少人会愿意买羽绒服的。 一想到这事，顾聿知就忍不住冲着文掌柜偷偷笑。 文掌柜说棉花这种事关百姓民生的大事，若是用来赚钱肯定能发财，但是会引起皇兄的忌惮，所以他要将这件事公布出去。 不仅让皇兄知道自己不会对他隐瞒任何事，还能让那些想要用这两种东西发财的商人知道，百姓们是可以自主选择的，价格上才不会很离谱。 处理好各种事情，顾聿知的重心仍旧放在练习武术和学习兵法上，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十月下旬。 漠北的初雪还没到，皇上的赏赐就到了。 对于金银珠宝等东西，顾聿知现在并不是很缺，自然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惊喜，让谢长史清点入库后，他就美滋滋拿着母妃和诸位皇嫂的家书进了书房，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谢长史清点完后，大踏步进了书房，声音带着欣喜：“殿下。” 顾聿知抬头看了眼他，眼眸亮晶晶的，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谢长史你快来看！” 书桌上是一副摊开的画像，上面画着皇后，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儿。 谢长史只瞧了一眼，就忙跪了下去：“殿下，这是大皇子吗？” 顾聿知点点头：“是啊！不过这个小家伙不仅仅是大皇子，还是太子呢。” 他扬了扬皇后嫂嫂写给他的信：“皇后嫂嫂说了，小家伙刚出生的时候，就被皇兄封了太子，后面还说什么停了后宫的汤药……” 顾聿知挠挠头，显然有些不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皇兄封了太子，就能停后宫的汤药？停的什么汤药？” 谢长史神色一变，心中暗想，皇后哦，您是不是忘记了，小殿下也才八岁，您和他说这些做什么呀！ 想不明白，谢长史也不解释，顾聿知就知道这件事不好解释，等自己长大后就明白了，他的注意力瞬间又转移到画像上。 小家伙的脸肉嘟嘟的，大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和皇嫂很像，就是太小了，光是从画像上就能看出来他有多小。 他指着画像上小家伙的帽子和鞋子道：“谢长史你看，这个虎头帽和虎头鞋，都是我送的！” 他仰着头一脸骄傲：“皇嫂和我说了，小家伙最喜欢我送他的那个老虎小玩偶了，每日晚上都要抱着睡觉的。” 送小老虎玩偶是舒老师的提议，正好用上了去年的棉花，他画的画吗，让纺织厂的师傅们照着样子做的。 文掌柜当时见了成品，就想要开拓这个市场，让他多做些玩偶，专门给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孩子卖。 不过顾聿知拒绝了，毕竟对他而言，棉花是非常紧俏的。 顾聿知将画像卷好，这才看向谢长史：“谢长史，你来找我是有什么好事情吗？” 谢长史这才想起自己进门来的目的，笑眯眯将其中一张地契递了过去：“殿下，您瞧瞧这个是什么？” 顾聿知接过一看，满眼不可置信：“皇兄怎么会给我这个？” 他挠挠头：“舒老师，文掌柜，你们快看这个！皇兄竟然给了我江南两千亩良田的地契！” 舒小涵和文修竹顿时都凑了上来，一而再的确定后，两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尤其是舒小涵，声音都劈叉了：“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之前说小王爷不能买江南的良田，舒小涵还很气愤，谁知道峰回路转，小王爷根本不用自己掏钱买，皇上就送来了。 她咯咯咯咯笑了好一阵：“皇上这才办了件像样的事情。” 虽然小王爷说他去江南没做什么事，就是个吉祥物，但在舒小涵看来，小王爷的作用可太大了！ 顾聿凡的封地在江南，先皇没去世前就格外受宠，任由他掌控江南，水师，私兵，甚至江州大部分的商贾都是顾聿凡的亲信。 小王爷刚入江州时，面对的困难可不仅仅是楚王妃用整个楚王府的死来算计他，还有不少次的追杀。 可是小王爷却从不抱怨这些，每日都在江州百姓面前露面，处理之前的卷宗，安抚了百姓们躁动不安的心的同时，也在告诉百姓们，他这个亲王和顾聿凡那个亲王是不一样的。 所以舒小涵才会觉得，皇上给小王爷送良田地契这事办的不错。 她笑眯眯揉了揉顾聿知的脑袋：“你皇兄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让齐世子给你找个靠谱的人看着。” 有齐世子在，谁敢贪墨小殿下良田里的收成？ 文掌柜脸上也笑眯眯的，轻轻摇着扇子：“良田好呀，有了江南的良田，就等于打开了江南的市场！” 两千亩良田真不算多，就算是一年两收，小殿下将这些粮食收了送到漠北来卖显然不划算，所以文掌柜的意见是，在江南开闻氏粮行。 文掌柜笑眯眯道：“殿下，您的闻氏商行，是时候走出漠北了。” 他不着痕迹看了眼舒小涵，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等小殿下将北狄人打败的时候，就是他找到小麦种子的时候。 若今年找到，舒小涵指导着小殿下明年丰收，今年就是他们陪着小殿下过的最后一个年了。 顾聿知哪里会知道文掌柜心中的酸涩，将地契放在书桌上，欢快道：“还有什么惊喜，谢长史一并告诉我吧！” 第431章 柯知府递来速报 听小殿下这么说，谢长史这才将另外一个账本拿了出来：“殿下，你瞧瞧，这是什么？” 顾聿知忙将脑袋凑了过去看了看，随后使劲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道：“棉花！” 他拽着谢长史的手使劲晃了晃：“谢长史！皇兄说，户部种植出来的棉花，全部都已经安排送过来啦！” 他猛地跳了起来，抓着谢长史的手就往外走：“快走快走！我们去看看棉花！” 最近这段时间，漠北能收集的鸭绒鹅绒都收集齐了，棉花柳絮也用的差不多了，但给士兵们的棉袄还差很多。 虽然知道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解决，但顾聿知还是有些自责。 自责若是在来漠北的第一年，就往铁矿这边走一走，发现了棉花，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谁知皇兄竟会给他送棉花来！ 这个消息，可比给他黄金赏赐，江南良田更让他觉得开心！ 顾聿知一路又跑又跳，很快就到了后院，侍卫正在卸车，瞧见他来，忙停下行礼。 顾聿知挥挥手：“棉花在哪？让我看看。” 侍卫笑眯眯指着后面几辆马车，上面堆放着鼓鼓囊囊的麻袋。 顾聿知使劲拍了下，棉花都被塞的很严实，他这才美滋滋扬手：“快点送到纺织厂去。” 有了新的棉花，纺织厂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缝制。 十月的最后一天，初雪终于下来了。 顾聿知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不由抖了抖肩膀：“有点冷啊！” 徐嬷嬷忙给他披上披风：“殿下，先进屋吧。看这天气，还要再下一段时间呢。” 顾聿知摇摇头：“明礼，去找谢长史、章侍卫和秦院判，我要去趟辛凉。” 他轻轻敲了敲胸口，总觉得有点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一样。 若真是全州那边出了事，在辛凉也能快点反应。 明礼正要下去，管家就急匆匆走了进来：“殿下！” 他着急着汇报，没注意脚下湿滑，猛地从阶梯上就摔了下去，顿时眼冒金星。 “管家！” 顾聿知忙上前两步：“快将管家扶起来！” 管家猛地吐出一口血水：“殿下，柯知府递来速报，北狄发现异动！” 喊完这句话，管家才剧烈咳嗽了起来，没一会儿歪着头就倒了下去，全州发来的速报还好好护在他怀中。 顾聿知脸色大变，拿过速报就往书房走：“明礼，快去叫人！徐嬷嬷，让府医给管家诊治，还有，将府中的侍卫都集结起来。” 几人快速行动了起来，顾聿知这才打开速报，上面只简单写了一句话，斥候监测到北狄军有异动，意欲向我国边境集结进犯。 他鼓着脸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舒小涵和文修竹对视一眼，两人心底也难掩担忧，对视的时候都一个劲朝着对方使眼色，让对方想办法说些好听的话让顾聿知能开心些。 好在谢长史等人没多久就进门了，几人挨个看了遍速报，这才心思沉沉的坐了下去。 众人在来陪着小殿下来漠北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他们也觉得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当这一日真的来临的时候，他们悬着的心放下的同时，也有些忐忑。 谁不想过太平的日子？ 但总要有人去做这些事吧！ 长久的沉默后，还是谢长史先开了口。 他捋着胡子笑了笑：“殿下，臣觉得北狄现在来犯，其实也算是好事！” 顾聿知啊了声，眼神茫然：“为什么呀？” 他鼓了鼓脸：“井乡还没恢复到最盛的时候，漠北军还没恢复到最鼎盛的状态，棉袄和羽绒背心还不够量……” 顾聿知越想越觉得什么都没准备好，小脸顿时又皱成了包子，背着手不停走来走去：“陆将军那边肯定已经在做防守准备了，我们要赶紧出发去全州才可以！” 谢长史见他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忙出声安慰：“殿下，您先听臣和您说。” 顾聿知这才哦了声，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催促的神情。 谢长史这才清了清嗓子：“皇上的赏赐才到漠北没多久，这个时候，正是殿下名声大起的时候。” 其他人互相看了眼，脸色也都好看了不少。 是啊，皇上的赏赐可是传遍了桑朝各地，细数了殿下对平定江南所做出的贡献，这个时候，殿下在军中正是声名鹊起的时候，有殿下和漠北军众战士共进退，漠北军定当能超常发挥实力！ 顾聿知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总算能老老实实坐着了，但还是觉得战士们有些受累：“可是这么冷……” “殿下！”谢长史脸上笑意更浓，“您总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棉花和羽绒服不够多，所以臣想，有棉袄的就不要羽绒服了，分开发放，数量是够的。” 顾聿知眼睛一亮，小手使劲拍了下：“对啊对啊，还可以这样。” 他嘻嘻笑了下：“这样，起码能让所有士兵都能比之前保暖一些！” 不管怎么说，先平安度过今年！ 章侍卫点头道：“还是谢长史聪明。” 顾聿知连连点着小脑袋表示认同：“那当然啦，谢长史可是超级聪明的！” 他边说还边朝着谢长史竖起大拇指，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虽说谢长史知道小殿下的夸赞是真心的，也经常被他夸赞，但每次小殿下用这种真挚的语气和眼神时，他都觉得有些承受不来，心跳都不由加快了。 他借着捋胡子的动作掩饰深呼吸的动作，平复下来后才继续道：“再说了，殿下为了战士们让人缝制羽绒服和棉袄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战士们对殿下心中只有感激，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殿下，保护漠北的！” 顾聿知鼓了鼓脸，转头看向霍先生：“霍先生，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霍先生看了眼谢长史，在对方一脸要遭的神情中，沉沉点头：“臣倒是有一个冒险的方法……” “霍先生……” 谢长史刚出声，就听小殿下惊喜道：“是什么冒险的方法？霍先生但说无妨！” 第432章 再提野兽军团 霍先生斟酌片刻道：“殿下的野兽军团。” 为了防止引起江南百姓的恐慌，在加上齐国公结束战事的顺利，野兽军团在江南并未发挥作用。 那个时候霍先生就已经在思考，该怎么利用野兽军团来给北狄一次毁灭的打击。 但因为这个办法过于冒险，再加上不清楚北狄今年到底会不会进犯，所以霍先生便一直没提此事。 直到接到速报，霍先生就明白，此事不得不提！ 谢长史一听霍先生说起野兽军团，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猛地站了起来，厉声呵斥道：“霍先生，你知不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你这简直就是放肆！” 被谢长史这样斥责，霍先生脸上并未有一丝变化，缓缓起身朝着顾聿知行礼，随即看向谢长史：“谢长史，我明白你是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但若是城破，殿下还能安稳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苍凉感：“在座各位都是殿下的心腹，我有话也就直说了。我是在霍家军中长大的，十岁便上了战场，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北狄人的可怕！” “北狄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他们马术精湛，马匹精粮，全民皆兵！他们是吃牛羊肉，和羊奶长大的民族，体格也比我们健壮。” 霍先生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所以根据以往作战的经验，除了一开始运用阵法外，真正短兵相接的时候，都是以二敌一，或者以三敌一。” 他转头看向谢长史；“也就是说，我们十万漠北军，最多能承受五万北狄军。” “但如今，北狄人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肯定不止五万人。所以谢长史，敢问你有更好的办法嘛？” 谢长史脸色煞白。 他知道霍先生不会说谎，而且十万漠北军，对阵五万北狄人，是最理想的了，若遇上北狄的强兵，他们牺牲的人数就更多。 谢长史眼神慌乱：“我，我……可就算这样，殿下……” 顾聿知好像有些明白了，抬手打断谢长史想说的话：“谢长史，霍先生说的对，若是全州城破，我这个当王爷的，势必要与全州百姓共存亡！” 他其实很怕死，可是他知道，自己是桑朝的亲王，享受着漠北百姓的爱戴，享受着皇室身份给他带来的优越和便利，他就应该为了桑朝的百姓们努力战斗。 顾聿知绷紧了身体，抬眸看向霍先生，眼里带着害怕，但更多的是坚毅：“霍先生你说！” 不管是什么冒险的方法，只要能让漠北百姓平安，他都觉得值得！ 霍先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殿下，按道理来说，北狄汗王阿连特勒才收服北狄其他部落不久，北狄内部不齐心，不会这么快集结大军像我们发兵才是。” 他目光灼灼看向顾聿知：“所以小的认为，漠北军中，可能会有北狄的奸细。” 这个人将小殿下所做的这些事情透露给了阿连特勒，这才让阿连特勒在这种时候集结大军。 因为他知道，再过两年，漠北军战士们冬日里不再怕冷，武器也被解决了后，他们的胜算就更少了，所以现在才是攻下全州最好的时机！ 顾聿知小脸也变得煞白，小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喃喃道：“会是谁啊？” 是谁会出卖自己的国家啊！ 若是让他抓住了，他肯定会让这人朝着他们桑朝的方向，跪个十天半个月的再被斩首！ 霍先生道：“小的判断，此人在军中的职位不会太低，所以这次我们的布防很有可能会被北狄人知晓，所以小的建议，是绕后，直捣黄龙！” 阿连特勒才坐稳汗王的位置不久，肯定会纠集北狄所有战士“御驾亲征”，只要功进了全州，掠夺了足够的物资等东西，他就立了大功。 那些原本不满他的人，也会因着这一役对他心服口服。 霍先生继续道：“所以小的认为，北狄的大后方是空的。只要咱们占领了北狄人的后方，那阿连特勒为了北狄那些部落首领或者其亲属，也不得不撤兵！” 谢长史冷声道：“你又如何保证，北狄人的后方没有防备？若是有，殿下的安危又该如何保证？” 霍先生耐心解释：“所以我才说，野兽军团！” 雪夜所带领的野兽虽然数量刚过百，但各个都是猛兽，战斗力不可估量。 阿连特勒想要攻下全州，在北狄后方的留守，不会超过五千人！ 霍先生转身看向顾聿知：“殿下，小的恳请殿下带领野兽军团，绕道而行。” 不等谢长史开口，霍先生继续道：“小的愿意一同前往！” 霍先生话音刚落，章侍卫就忙开口道：“殿下，臣也愿意一同前往。” 随着章侍卫的话音落下，在书房外集合完毕的侍卫们一同跪了下来：“臣等愿意追随殿下！” 这一声声的追随，让顾聿知心神激荡。 他猛地站了起来，转头看向谢长史：“谢长史，我要去！” 谢长史急的满头大汗：“殿下……” 顾聿知扬手道：“谢长史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在全州也不会安全的。” “若是霍先生的猜测是对的，那我所在的地方肯定会被他们出卖给北狄人，那北狄人说不定会对我所在的地方集中火力。” 他不想只当一个被人保护的小王爷，而是真正能够保护自己臣民的王爷。 顾聿知晃了晃小脑袋：“雪夜他们去攻击北狄人的大本营，那是最好不过的。而且有雪夜保护我，肯定不会有事的！” 谢长史闭着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他当然明白已无转圜的余地，但小殿下深入虎穴，让他如何能安心！ 谢长史恨恨道：“臣只恨臣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不能随殿下一起去！” 若是一起去了，倘若殿下真的，他还能陪在殿下身边…… 霍先生却转头笑道：“谢长史，这话您就说错了，全州，还指望着您呢。” 他将人皮面具拿了出来：“殿下的行踪不能暴露，所以谢长史，您还需要坐镇全州，好好演一出戏……” 第433章 愿殿下平安归来 明礼本以为自己会随着殿下一同前往北狄，却不想霍先生竟会让自己留下，还给自己安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心下有些发虚，下意识看向小殿下，就见小殿下眼睛亮晶晶的，一个劲的点头。 等霍先生说完，顾聿知这才看向明礼：“明礼，你害怕吗？” 他眨眨眼：“若霍先生猜测正确，留在全州也并不安全。” 北狄人肯定会派杀手来杀他的，而两军交战，他也不可能让侍卫们都留在身边保护自己。 殿下都能深入敌后，自己却在侍卫们的重重保护之中…… 明礼下意识挺起胸膛：“殿下，小的不怕！小的愿意留在全州，为殿下排忧解难！” 见顾聿知面露笑容，明礼这才转头看向谢长史：“要辛苦谢长史了。” 他只是小殿下的书童，不懂那么多，更不可能做决定，遇事只能辛苦谢长史自己操心了。 谢长史满脸不情愿，沉着脸点了点头：“这是我本分之事，谈不上辛苦。” 一听这话，顾聿知才猛地拍了下手：“好了，既然这样，霍先生我们就出发吧！” 章侍卫正要跟着，顾聿知却扭头道：“章侍卫这次你也不要跟着我去了。” 章侍卫瞪圆了眼睛：“殿下……” “漠北百姓们都知道的，齐侍卫去了军中，我身边最得力的侍卫就是你啦。若是你不在，奸细肯定会怀疑的。而且，你要保护好谢长史和明礼呀！” 章侍卫立马跟了上去：“不行，殿下……” 顾聿知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快步出门，点齐了府中侍卫，商议着行军路线等。 徐嬷嬷得到消息，抹着眼泪和采莲采月开始准备干粮。 谢长史等人也预测着各种可能性。 过了几日，漠北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顾聿知一行人穿戴整齐，前往辛凉。 刚到辛凉，柯知府的速报又递了过来。 已经确定北狄人集结了近十万大军，正朝着全州方向赶来。 霍先生脸色大变：“十万大军？” 漠北军现在满打满算也就才十二万，对阵十万北狄大军，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霍先生着急上前一步，就差抓着报信人的领子了：“这个消息准确吗？” 北狄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十万大军？ 十年前，他们大破北狄，将北狄的青壮年砍杀大半，十年休养生息，北狄人就算再致力于人口生长，也不可能有十万大军。 那侍卫只是个报信的，具体内容根本不清楚，瞧见这人眼睛瞪的像是牛眼，惊恐的往后退了两步：“小的，小的也不清楚……” 章侍卫忙上前按着霍先生的肩膀：“霍先生，先别着急，等到了全州就什么都知道了。” 或现场长叹一口气，转头看向顾聿知：“殿下，若情报是真的，我们就不能再等了！” 顾聿知也是满脸郑重：“现在出发去全州。” 几人在辛凉还没歇口气，就着急着往全州去。 他低头看了眼盘在手腕上沉睡的小白，咬了咬牙，仰头朝着空旷的天空吹出一声口哨，但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等到黑鸢的身影。 顾聿知的小脸不由就鼓了起来。 自从收到柯知府的速报，他就想着要赶紧联系雪夜，但自从初雪下来，小白就陷入了冬眠，怎么叫都叫不醒，而黑鸢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总是找不到。 顾聿知鼓了鼓脸，暗想该不会要去雪夜的家乡才能找到他们吧？ 可是每次去雪夜的家乡，都是雪夜载着自己去的，他根本就没记住路！ 几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第三日凌晨到了全州，守城军瞧见是顾聿知忙将城门打开，一行人也没休息，直接去了军营。 自从知道消息后，陆将军也没好好休息过，听见士兵来报，披了个披风就赶紧走出来迎接。 瞧见顾聿知，陆将军直接跪了下去：“殿下！” 顾聿知集全漠北之力，缝制棉袄以及羽绒马甲，并于两日前全部送到了军中，分开发放，总算是让每一位士兵都有了保障。 陆将军偷偷排查，也找人问过，这些棉袄和羽绒马甲用料都很扎实，穿在身上的确是比之前要暖和许多。 不仅如此，殿下在辛凉的养殖场还免费送来了大量的家禽以及猪肉，就是为了保证战士们在交战期间，能够得到足够的营养补充。 小殿下年纪虽小，但行事却无私妥帖，不知道比顾聿凡要强出多少倍！ 在物资陆陆续续到后，陆将军大肆宣扬顾聿知的功劳，不过短短几日，顾聿知在军中的威望大涨，并提高了不少战士们战斗的决心。 尤其是在知道小殿下会来全州，与全州百姓生死共存的时候，战士们只觉胸中燃起了熊熊烈火，恨不得现在就和北狄军交战。 两日的训练，战士们都热情高涨，所以在见到顾聿知时，陆将军脸上的笑意比以往都要真诚不少。 顾聿知忙将陆将军扶起来：“陆将军，有事我们进去说。” 陆将军自然遵从，等顾聿知坐下，他正打算叫几位副将进来，顾聿知却打断了他，简单将霍先生的怀疑，以及他们的打算说了遍。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顾聿知只觉得口渴，狠狠喝了一口热茶，这才继续：“所以陆将军，今夜我和霍先生我们就要出发去井乡了，明礼和谢长史他们会留在这边。” “有什么事，及时和谢长史沟通。” 一听顾聿知要深入敌后，陆将军的第一反应也是不行：“殿下，要绕后，明显天枢他们更合适……” 顾聿知摇摇头：“霍先生上次来军营时就说过，齐侍卫和天枢哥哥他们配合默契，是不可或缺的急先锋。” 看着陆将军依旧不赞同的眼神，顾聿知才笑了笑：“再说了，雪夜只听我的话。” 雪夜他们毕竟是野兽，交战时的血腥很有可能刺激他们，若是别人，顾聿怕会伤及无辜。 陆将军自然知晓这是实话，只沉沉看了眼顾聿知，往后退了一步，再次朝着顾聿知跪了下去：“臣，感念殿下大恩，愿殿下平安归来！” 第434章 和雪夜汇合 和陆将军这边将事情交代清楚，顾聿知又带着霍先生等人偷偷前往井乡。 原本一直没消息的黑鸢，在井乡却忽然露了面。 它悄无声息落在顾聿知的肩膀上，用尖嘴啄了啄顾聿知的肩膀，脑袋朝着右边的方向偏了偏，随即歪着头看着他，一副指路的样子。 顾聿知小声道：“可是雪夜它们在那边？” 黑鸢黑豆豆一样的眼睛盯着顾聿知好一会儿，见顾聿知没动静，又啄了啄他，好似在催促。 顾聿知这才转头道：“霍先生，雪夜他们可能就在附近，我们快走。” 霍先生等人扬起马鞭追了上去。 黑鸢在前方引路，时高时低，直到天快亮了，马匹忽然一阵躁动，不肯再往前一步，顾聿知明白，他们到了雪夜的家乡。 顾聿知翻身下马，扬起马鞭打了一个响：“雪夜！” 下一瞬，雪夜明亮摄人的嚎叫声响起：“嗷呜！” 其声音之大，震得顾聿知身边的树枝都微微晃动，积雪纷纷下落，洒了来不及躲避的顾聿知一身。 他使劲呸了几口，赶紧往旁边跳开，看着雪夜越来越近的身影，他脸上的笑越来越大，往前冲了两步，却不想积雪太深，他的脚猛地陷了下去，整个人往前一扑，直直摔在了雪窝里面。 顾聿知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瞬就被雪夜直接叼了起来。 雪夜将头一甩，顾聿知就稳稳落在了它的背上。 窒息的感觉瞬间消失，新鲜空气大量涌入，顾聿知这才长舒一口气，低下身子紧紧抱着雪夜，语气欢快：“雪夜雪夜！我好想你呀！” 雪夜偏过头来蹭了蹭他，轻声嗷呜着，诉说着自己对顾聿知的想念。 一人一狼玩耍了好一阵，顾聿知才笑眯眯道：“雪夜，今日我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雪夜瞪着大眼睛看它，用额头轻轻拱了一下他，一副你尽管开口的样子。 顾聿知这才继续道：“北狄集合十万大军意图侵入我全州境内，我要深入北狄境内，直捣北狄大本营，你愿意，让你的好朋友们陪我们一起去吗？” 顾聿知大眼睛眨巴眨巴，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霍先生说过，雪夜的母亲在漠北应该生活了很长时间，但他从小在全州长大，却从未见过雪夜的母亲，更别提狼族帮着桑朝人抵抗北狄了。 在他们野兽看来，不管是北狄还是桑朝都是人类，并无区别。 所以顾聿知心里其实也很忐忑。 若是雪夜不同意，或者它的好朋友们不同意，那他就只能带着霍先生以及身后这二十名侍卫一同前往北狄了。 看着雪夜歪着头看向自己，毛茸茸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顾聿知的心瞬间就悬在了半空中。 他紧张的甚至都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霍先生静静站在顾聿知身后，见雪夜迟迟没有动静，向来沉稳的脸上忽然露出几分脆弱。 若情报没错，北狄人真的集合了十万大军，漠北这次真的危矣。 雪夜若能率领野兽军团支援，这次战役他们起码有七成胜算。 若没有，那他们只有一成！ 霍先生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就捏成了拳头，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口口水。 等待的时间越来越久，顾聿知脸上的笑都已维持不住，他缓缓垂下眼眸，正想说没关系，却感觉雪夜轻轻蹭了蹭他的脸。 他仰头看了过去：“雪夜……” 雪夜低声嗷呜几声，转身就跑，身影很快消失。 霍先生这才上前：“殿下，雪夜这是不愿吗？” 顾聿知摇摇头：“不是的。雪夜是想帮我的，但是它说它们从未参与过我们人类的战役，它不知道它妈妈愿不愿意。” 他拉了拉霍先生的衣袖，等他弯下腰这才低声道：“偷偷和你说，雪夜的母亲是狼族的族长，威望可高了呢。” 顾聿知歪着头想了想，雪夜的妈妈就好像是皇兄，雪夜就好像是太子…… 正胡思乱想着，雪夜就急匆匆跑了过来，没一会儿它身后就扬起了一片雪雾，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但从声音中可以判断出来，有不少野兽正在靠近。 雪夜快速奔到顾聿知面前，朝着身后一甩头，意思你快上来，我带走，顾聿知忙不迭爬了上去。 很快，野兽军团就出现了，黑熊，食铁兽，老虎，鬣狗…… 除了大蟒蛇不在之外，上次去江南的这些野兽几乎全都在这里了。 最让顾聿知觉得惊喜的是，除了这些野兽外，还有不少狼族，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顾聿知眨眨眼，好半晌才压下激动的心情，低下身子紧紧搂着雪夜的脖子：“雪夜，你的朋友们真的愿意帮我们吗？” 雪夜嗷呜叫了声，眼神里尽是骄傲。 顾聿知这才哈哈大笑了起来，转身看向霍先生：“霍先生，你们快选一个雪夜的好朋友，让它帮忙带着我们去北狄，这样快一点。” 霍先生还好，其余侍卫听见此话不由两股战战。 看归看，但选一个野兽当坐骑，这说出去的确是能让人艳羡，但关键很考验他们的胆量呀！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第一时间上去。 倒是霍先生，对食铁兽情有独钟，快步上前对着一只食铁兽抱拳行礼：“兄弟，麻烦你了。” 那食铁兽看了眼霍先生，缓缓趴下身子，等霍先生坐稳后，它才微微晃动身子站了起来。 其他侍卫也深知面对这么多的野兽，马匹肯定是无法前行的，只能咬着牙选择他们觉得威胁性稍微小一点的。 等所有人都坐上了野兽后，顾聿知才将披风的帽子重新拉了上来，拍了拍雪夜的头：“雪夜，我们出发吧！” 雪夜前爪轻轻点了点地，转头长啸一声，静等片刻，山谷的那边传来一声回应，它这才带领着野兽军团前行。 直到野兽军团的身影消失，战战兢兢趴伏在地上的马匹才缓缓起身，转身朝着全州漠北军营的方向狂奔而去，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回到了军营。 陆将军望向北狄的方向，心情沉重的拍了拍马匹，转身道：“召集所有将领，立即来我帐中集合！” 第435章 在路上 顾聿知一行自出了关外，就没遇到过一个好天气，不是北风肆虐，阴云压顶，就是狂风大作，暴雪纷飞，刺激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好在这一路有黑鸢侦查，雪夜等野兽的嗅觉又比人灵敏许多，这才能一路平安深入。 日夜行军不过几日，顾聿知原本白嫩嫩的小脸就已经被裂开了。 不仅如此，他的嘴唇也冻的干裂，渗着丝丝血迹，两双手都冻的红肿，脸颊深陷，浑身上下只有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格外精神。 这会儿风寒肆虐，就是雪夜等野兽也不好再前行。 众人躲在背风处，众多野兽熟练围成一个圈，将众人护在中间。 雪夜则带领另外一些野兽去周围狩猎。 侍卫收集树枝，速度升起火把，用陶罐将雪水烧开。 直到热水下肚，顾聿知才觉得霍先生满眼心疼的给他上着冻伤药：“殿下可还支撑的住？不如在这休息半日？” 冻伤裂开的小脸有一种被撕扯的疼，药膏一涂上，先是冰冰凉凉的，很快又变得温热。 顾聿知小心翼翼碰了碰小脸，鼓着脸满心的委屈：“霍先生，我的脸裂开了，会不会以后都长不好了？” 这要是长不好，岂不是以后每日都要顶着这样一张满是裂口的脸了？ 他还这么小…… 这么一想，顾聿知就难过的想哭。 霍先生摇摇头，坚定道：“殿下放心，绝对不会的。” 他晃了晃药膏：“秦院判配的这种冻伤膏，那是宫里娘娘们都喜欢用的东西。” 一听这话，顾聿知才松了口气，小大人般叹了口气：“不用歇息了，大家吃点东西，补充补充体力，等风雪小一点，我们就继续赶路。” 走之前就收到情报北狄集结大军要进犯全州，十日过去了，也不知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所以他不能停下，必须加快赶路。 只要能将北狄大本营攻下，前行的北狄人就必须要回防，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前后夹击，再次重创北狄。 冬日小动物基本都藏起来了，再加上天气恶劣，雪夜等野兽狩猎不易，顾聿知等人吃的基本都是徐嬷嬷准备的肉干。 他接过已经冻成石块一样硬的肉干，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结果只磨了点味道出来，只得放在嘴里，一点一点软化。 等雪水再次烧开，霍先生将冻硬的米饼，肉干还有蔬菜干一并放进去。 众人围着篝火吃了个简单的肉粥，只觉得浑身的寒气都被驱散了，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顾聿知靠在雪夜的身上，雪夜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他，长毛时不时扫过顾聿知的脸，痒的他一阵发笑。 下一瞬，嘴巴的小口子再次被撕开，血珠瞬间浸了出来。 顾聿知连忙用手把嘴鼓了起来，大眼睛滴溜溜转。 舒老师见状，鼻尖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王爷，你别说话了，抓紧时间休息休息。” 眼见着风雪就要小了，小王爷他们又要赶路了。 这次的急行军，比之前霍先生带他体验野外生存要艰难的多。 就是身强力壮的侍卫们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是小王爷了。 舒小涵和文修竹二人对视一眼，两人眼里皆是庆幸。 有可能真的是因为皇上安排小王爷去了趟江南的缘故，这次急行军了几日，小王爷虽然肉眼可见的瘦了，但好歹没有生病。 毕竟这一次，他们只随身携带了些紧急药粉，秦院判并未跟来。 顾聿知点点小脑袋，把披风裹的更紧了些，头一歪，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顾聿知醒来时，风雪已经小了不少，天色也已经黑了。 他小心翼翼用萝卜似的手揉了揉眼睛，声音干涩暗哑：“霍先生，黑鸢回来了没？” 因着想要知道全州的战况，他们在这里稍作休息的时候，顾聿知就让黑鸢就往全州的方向飞去了。 这都好几个时辰了，黑鸢也应该回来了吧？ 霍先生嗯了声，先让顾聿知喝了几口热水润润嗓子，这才接着往下道：“这是绑在黑鸢爪子上的信。” 顾聿知顾不上喝水，忙接过来，一打开便是熟悉无比的字。 他眼眶顿时就红了，冻得发紫肿胀的手，轻轻摩挲了下信：“是谢长史写来的。” 顾聿知吸了吸鼻子：“谢长史说，昨日将军已经交战了，因叛徒将他们的布防及阵法告诉了北狄人，所以北狄大军没有防备，先锋部队被重创六千余人。” 看到这，顾聿知语气都欢快了不少，转过头看着霍先生：“这是捷报！” 霍先生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不管北狄派了多少人，六千先锋部队被重创，肯定会让他们稍稍缓兵，调整战略。” 顾聿知点点头：“对！” 他接着往下看，脸上的笑越来越大，也顾不得嘴唇上的裂口再次被撕开，抓着霍先生的胳膊哈哈笑道：“霍先生，你看，谢长史说，他们已经知道叛徒是谁了！” 在出发那日，他们就已经制定好了对策，首次交战格外重要，所以他们只能赢不能输。 但如果真的有叛徒，那他们能赢的可能性就很小，所以霍先生当即提出，将计就计，用假的行军方案重创北狄军的同时，也能将叛徒找出来。 听顾聿知说叛徒找到了，霍先生便凑上前看了眼，瞧见那人名字，霍先生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好半晌才道：“竟然是他！” 顾聿知去军中去的不多，对这个人的名字也不熟悉，瞧见这人姓吴，大眼睛眨了眨：“霍先生，这人可是和吴副将有关系？” 霍先生只点点头，却没说到底什么关系，顾聿知鼓了鼓脸也没细问。 反正不管是什么关系，吴副将肯定会被这名叛徒牵连的。 他小手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接过米饼又啃了几口，眼见着风雪小了下来，忙招呼众人继续上路。 陆将军有陆将军的任务，他们也有他们的任务。 只有他们齐心协力，才能彻底击溃这次的北狄大军！ 第436章 偶遇辎重部队 冬日严寒，饶是雪夜等野兽都经不起这样的长途跋涉，更何况是顾聿知了。 但除去必要的休息时间，顾聿知一行人都在坚持不懈往前赶。 急行军了半个月左右，他们终于看到了一支北狄军队。 霍先生带着侍卫在前面观察，没多久就回来了，神色凝重：“殿下，是辎重部队！” 北狄人想要入侵桑朝，必定是想要速战速决，所以先遣部队所带领的物资不会太多，最多能够维持半个月，后续只要辎重部队能跟上就行。 毕竟北狄人肯定不会想到，小殿下竟会带着野兽军团绕后而行，直捣他们的大本营。 霍先生继续道：“算算时间，这应该是他们第二批辎重，比第一批的补给要多。” 顾聿知眼睛一亮，就听霍先生道：“小的估算了下，前后加起来，对方应有两千人。” 北狄大军基本都在前线，再加上他们认为北狄境内是安全的，所以只留了两千人。 一听这话，顾聿知的眼睛更亮了：“霍先生，我们是不是应该……” 他捂着嘴偷偷笑了下，扯到了伤口疼的有些龇牙咧嘴的，又赶紧鼓了鼓脸，只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霍先生。 从一开始学习兵法的时候他就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 粮草可不仅仅只是指人要吃的东西，还有马匹呢。 北狄人兵强马壮，但战马可不是野兽，可以自己去捕猎食物，他们要是饿的狠了，肯定会生病的！ 只要北狄人的骑兵倒下了，他们的步兵可就不足为惧！ 所以，这些粮草他们必须要烧了！ 不光是顾聿知，就连其他侍卫们也都目光灼灼看着霍先生，俨然一副现在就要上去搞事情的样子。 霍先生沉吟片刻道：“这批辎重我们肯定要截下来！” 顾聿知连连点着小脑袋，催促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霍先生抬头看了眼天空：“今日天气阴沉，大雪纷纷，但算着时间，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殿下，我们需要再绕回去。” 顾聿知眼睛一转，抿着小嘴点头：“我知道了，他们带着粮草走得慢，我们绕到他们前面，做陷阱埋伏他们！” 冬日土都冻成了冰疙瘩，挖不了坑，但是他们可以用做简单的绊马索！ 顾聿知摸了摸雪夜的头，嘀嘀咕咕道：“雪夜，等会我们就去埋伏坏人，你们一定要收敛一点哦，千万不要吓到那些战马了！” 若是因为野兽的威压把那些战马吓趴下，让北狄人察觉到了，那就功亏一篑了。 霍先生闻言转头一瞧，就见雪夜的绿眸里尽是委屈，不由笑了笑，低声说着这次的战斗计划。 顾聿知边听边点头，时不时提点小意见，一炷香的时间，众人乘坐野兽往回狂奔，不一会儿就超过了北狄护送军一段距离。 霍先生带着众侍卫兵分两路，隔一段距离埋下一根粗麻绳。 冬日里的土动不了，但好在有雪覆盖，那些痕迹很快就消失了。 接下来就是要耐心的等待。 顾聿知趴在雪夜的大尾巴上，身上被雪夜轻轻压着，浑身都变得暖洋洋的，不过呼出来的气是白色的，沾染在睫毛、眉毛上，瞬间就结了冰。 他轻轻用手一捏，细细小小的碎冰掉了下来，发出很小很小的声响。 舒小涵瞧着这样都想哭，但好像是这段时间哭的次数多了，这会儿鼻头微酸，眼泪却流不出来。 她苦中作乐道：“小王爷眉毛染上白霜，就好像是白眉大侠一样！” 顾聿知正要问白眉大侠是谁，他上次在江南时怎么没听过这人的名号时，就听见黑鸢的一声鸣叫，他瞬间抬起了头，又很快低了下去，手却紧紧握着麻绳。 商议的时候霍先生就说过了，黑鸢的第一声鸣叫是在提醒他们，对方已经进入了他们的埋伏区域。 等他们听到第二声鸣叫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 顾聿知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心脏了，轻轻的、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就察觉到雪夜轻轻蹭了蹭自己。 他小心翼翼转头，就见雪夜正咬着麻绳，绿眸紧盯着自己，一副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的样子。 顾聿知这才笑了起来，小心翼翼凑上前轻声道：“北狄的粮草中肯定有好多好吃的肉干什么的，等我们抢到了这些东西，一定让你们好好饱餐一顿。” 这段时间不仅他们辛苦，野兽军团也辛苦了，顾聿知都记着呢。 本来就想着到了北狄人的地盘，就让他们去撒欢。 反正北狄的牛羊还有马什么的都多的是。 谁知还没到地方呢，这个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正巧这会儿辎重车已经路过顾聿知面前，听着这沉重的车轮声，顾聿知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瞧着对方的战马，顾聿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马匹可比漠北军的要高大威猛多了。 顾聿知正想着呢，就听见黑鸢的第二声鸣叫。 他下意识就攥紧了麻绳，死命的扯着，小脸涨的通红，雪夜咬着麻绳也往后退了两步，埋伏在雪里的麻绳很快就弹了出来。 伴随着战马痛苦的嘶鸣声，雪夜等野兽也就不再隐藏，嗷呜一声嚎叫着，冲向了北狄护送军。 这些北狄人根本就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袭，更何况看见的还是野兽！ 战事一触即发！ 顾聿知骑在雪夜身上，快速冲向北狄战士，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剑收割了对方性命。 伴随着第一个敌人的倒下，顾聿知才扬声道：“儿郎们，随我杀敌！一个都不要放过！” 两千人的北狄军，对阵二十人的突袭军，这本来是稳赢的事情。 但，顾聿知这边有野兽军团，这些野兽一嚎叫，那些身经百战的战马别说抵抗了，连逃命都战战兢兢的，根本没有办法协助这些北狄人作战。 有北狄人瞧见了雪夜，嘴里叽里咕噜的喊了好一阵，忽然就跪了下来，随后，越来越多的北狄人都跪了下来。 顾聿知转头看了眼霍先生，却见霍先生骑着食铁兽面无表情的收割着北狄人的性命…… 第437章 顾聿知眼疾加重 顾聿知心底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犹豫，瞬间就被霍先生的果断也压了下去。 这些北狄人茹毛饮血，以欺辱他们桑朝人为乐趣，根本就不值得犹豫！ 他狠狠咬了咬下唇，指挥着雪夜咬断了跪下那人的脖颈，随即便跳下了雪夜的背，一人一狼，配合默契，不断往包围圈里走。 与此同时，那些有所准备的侍卫已经吹燃了火折子，在野兽的帮助下，想办法点燃易燃的粮草，没多久辎重车就燃起了浓烟，很快就变成了熊熊大火。 从出了关外后就没好过的天气，在这一刻好像也站在了顾聿知的身边。 原本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了下来，狂风大作，火势瞬间上扬，辎重车一辆接着一辆被点燃，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温度急速上升。 顾聿知一剑抹了面前这人的脖子后，快速跳上雪夜的脖子，嘶吼道：“黑鸢，你要看着点，千万不要让人逃了！” 虽说这里算是北狄的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人逃出去，也活不下来。 但霍先生说过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所以他是绝对不允许有人逃走的！ 顾聿知的小脸上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凝重，手中的精铁剑仿佛是长了眼睛一般，招招要人性命。 黑鸢用嘶鸣声指挥着野兽们，将那些企图突破包围圈的北狄人赶回去，或者直接撕碎。 野兽们的嚎叫声响彻整片天空，伴随着的是战马痛苦的哀嚎，以及北狄人叽叽咕咕，让人听不懂的喊叫声。 顾聿知脸上的血早就已经凝固，身体微微发软，挥剑的手也变得麻木。 野兽们一开始还可控，到了后来就有些不受控制了，它们围在战马跟前，大快朵颐。 顾聿知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管了，毕竟对着它们来说，这段时间的的确确都在饿肚子，能战斗到现在才停下来吃肉，已经算是很听话了。 这场战役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样子，熊熊的烈火逐渐熄灭，这片土地上的雪早已融化，露出脏兮兮，湿漉漉的地面。 顾聿知浑身无力的靠在雪夜身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虎口已经裂开，鲜血刚渗出来就被凝固住。 他的衣服都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他其实很想将衣服脱下来，或者是查看一下身上的伤，但他实在是提不起一口气了。 火光逐渐熄灭，视线渐渐受阻，顾聿知能察觉到身边有人在靠近，但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楚。 好像是刚才被火光给激了一下，又或者是因为这段时间长时间在雪地里奔跑，他的眼疾终于不受控制的发作了。 雪夜老老实实趴在地上，顾聿知逐渐放缓了呼吸，从对方的脚步声中判断出了来人，脸上顿时扬起了大大的笑：“霍先生。” 霍先生满脸疲惫，神色有些难看：“殿下，我们牺牲三人，其余人轻伤。” 其实那两人并非牺牲，是重伤。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没药材，二没条件休养，若是强行跟着上路，那就是累赘。 所以这两人自杀了…… 霍先生没有阻止，毕竟那样重的伤，若是强行上路，也是活受罪，不如早死早解脱。 但这样残忍的事情，霍先生是肯定不会和殿下说的。 顾聿知神色微愣，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他努力瞪大眼睛，看着霍先生的样子更加模糊了。 他知道，每个人在来的时候其实都已经做足了可能会牺牲的准备，包括他自己。 但真的听到有人牺牲的时候，顾聿知还是想要哭。 这个念头一起，顾聿知就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霍先生的手悬在顾聿知的脑袋上，很快又收了回来，轻声道：“殿下……” 他想说，战士死在战场上是好事。 想说，他们死得其所。 想说，他们不过牺牲两人，但他们和野兽军团联合作战，全歼了对方两千人…… 但所有的这一切，在顾聿知的嚎啕痛哭中，忽然就变得一文不值。 霍先生沉默的坐了下来，眼眸微垂，静静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谁都没动，就这样静静相互依靠，悲伤再加上身体透支的疲乏，困意很快席卷全身，众侍卫就这样歪着头，互相依靠着，沉沉睡了过去。 吃饱喝足的野兽们终于想起了它们的职责，纷纷上前，充当着临时暖被窝的，确保这些人类不会被冻死。 这一夜，不管是野兽还是顾聿知他们，都睡得格外沉，只有霍先生和雪夜，交换着清醒守夜。 顾聿知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巳时末刻，他只觉得浑身酸软，靠在雪夜身上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 白茫茫的雪地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瞬间又将眼睛闭上了，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面巾，将眼睛遮住后再睁开，这才觉得舒服些。 霍先生听见动静一转身就见顾聿知这样，神色微惊，小跑着过来：“殿下，可是眼睛不舒服了？” 他说着就要转身去找药。 殿下的眼疾到了冬日雪后晴天会加重，这件事他们这些亲近的人都知晓，所以在出发前，秦院判就准备了一些药膏，就是想着殿下在难受的时候能够缓解一些。 但霍先生却不知道，经过这些日子大雪以及昨日大火的刺激，顾聿知的眼疾加重了，秦院判那些缓解的药膏已经不管用了。 这事，是在他昨夜缓过劲来，用药之后发现的。 他伸手拽住霍先生的胳膊，声音极轻，语气却尽可能的轻松：“霍先生，我的眼疾加重了。为了不动摇军心，接下来就麻烦霍先生多多替我操心了……” 他说完笑了笑，但很快笑容就消失了：“昨日牺牲的两名侍卫，他们现在……” 霍先生却只觉轰的一下，整个人僵在原地，根本就没听到顾聿知说的什么。 他满脑子都是顾聿知的那句，我的眼疾加重了…… 第438章 深入北狄境内 自从出了关外就一直没有好过的天气，从这天出了太阳后，之后的每一日都是好天气。 顾聿知和霍先生商议过，这次他们所烧毁的粮草不是第一批，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所以接下来的路程，众人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只是闷头赶路，而是让黑鸢在前面侦查，若是有情况他们好提前做准备。 因着有第一次捕获了大量的食物，野兽们对长途跋涉的怨气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对接下来的行程充满了期待，恨不得每天都能遇到辎重车，好让他们每日都能饱餐一顿。 果然没过几日，在距离北狄大本营没多久的时候，黑鸢终于发现了情况。 霍先生拿着舆图仔细对比了下，低声道：“殿下，这里距离他们的大本营有些近，不适合动手，咱们得往后退些距离。” 若是在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动手，这些粮草一烧，肯定会冒烟，北狄人察觉到轻骑上阵，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能赶来支援。 他们必须要在一个安全的位置，就算对方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能立刻赶来支援。 霍先生抬头看了眼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气：“殿下，还有就是，若我们劫了这一批粮草，北狄人肯定会发现，到时候我们就没办法突袭了。” 他们原定的计划是利用野兽的灵敏，在夜里偷袭，先找到对方的粮仓，只要将他们的粮仓烧了，他们也就不枉此行…… 顾聿知看了眼舆图，随后沉沉点头：“就按霍先生说的办。” 他揉了揉雪夜的脑袋，低声嘱咐两句，众人又悄无声息往后退出了十里地。 稍作休息后便开始准备绊马索，将所有痕迹都清除后，终于在第二日晌午的时候迎来了这一批的护送军。 虽然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但可能是这次距离北狄的大本营很近，顾聿知依旧难掩紧张，头埋在雪夜的爪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听到黑鸢的第二声鸣叫，顾聿知才和雪夜同时用力，死死拉着绊马索。 在听到战马倒地的哀嚎声后，雪夜带领着野兽军团率先冲了出来。 这段时间但凡休息，顾聿知就会和雪夜沟通，让他们在作战的时候要注意配合。 所以今日对方倒下，雪夜就先嚎叫了几声，随后众野兽便直直冲了出去。 一半野兽将整个队伍围了起来，来回奔跑着，若是有人想要冲出包围圈往外跑，他们就上前毫不犹豫咬断对方的脖子。 另外一半野兽或两两合作，或单打独斗，在对方还处于震惊时就先要他的性命。 野兽军团带给了北狄军极大的震撼和恐惧，好长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们反应过来释放信号时，人手已经少了一半。 信号弹冲上天空，很快散发出红色的浓雾。 顾聿知见已经瞒不住了，扬声道：“众侍卫，速度烧了这些粮草！” 霍先生说过，北狄人不太会耕种，所以粮食珍贵。 北狄进犯全州，算是十年磨一剑，举全国之力供养前线十万大军。 北狄大本营里的粮食肯定不多了，所以他们一定要在北狄援军赶到之前，毁了这批粮草！ 只要再毁了这次粮草，北狄前线得不到供给，自然会不战而败！ 一想到这，顾聿知下手就更狠了。 侍卫们应声道：“殿下放心，臣等自当竭尽全力！” 要抢时间，要击杀敌人，包括顾聿知在内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全力以赴，到最后连挥剑的动作都变得麻木了。 鲜血沾在身上，已经分不清是敌是友，他们的包围圈也在一点一点的缩小，身边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就连雪夜身上也有不少的伤痕。 随着雪夜痛苦的嗷呜一声，顾聿知终于回过了神来：“雪夜！” 他大喊一声，长剑狠狠刺穿面前这人的身体，随后一脚踹开，拔出长剑，朝着雪夜狂奔而去！ “雪夜！” 顾聿知个子虽然比较小，但他出手狠辣老练，再加上嗓子受伤声音沙哑，脸上又戴着个黑丝巾，护送军疲于应付战争，谁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可这会儿顾聿知在担忧之下，声线明显稚嫩了不少，终于让这些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用北狄话交流着，终于确定，面前这人很有可能就是漠北来的小王爷！ 从漠北过来的那人曾和他们的汗王说过，漠北的小王爷有些邪性，但很有本事。 之前这些人还觉得山神现世，很可能是对他们今年进军桑朝的事情感到不满，但在知道山神身边站着的人是桑朝的小王爷时，这些人就没了那么多的顾忌。 桑朝人恨北狄人年年都想要进犯，北狄人还恨桑朝人地大物博，粮食丰富，但为人却很小气，不肯老老实实给他们粮食和盐。 再加上那个判出桑朝的人说，就是因为这个小王爷，破坏了他们北狄能进入桑朝的机会。 新仇旧恨一加上，北狄人的弯刀全都向着顾聿知挥了过去！ “殿下！”霍先生见一人的弯刀即将从上落下，瞳孔微缩，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但他作战经验丰富，很快就稳住了心神，长剑一甩，从背后贯穿那士兵的身体后，脚尖轻点，一脚踹开那人，同时将长剑拔了出来，几乎将剑都挥出了残影。 “殿下，我们先撤！” 粮草的烈火已经燃烧起来了，而脚下的震动感也越来越明显，对方的援兵，快到了！ 顾聿知咬了咬牙：“侍卫们，突出包围圈，我们先进山！” 他之前想，若是死在这里也值了。 可真的当弯刀擦着他的脖颈处落下时，他还是有些后怕！ 他不想死，他还没有毁了北狄的大本营，他还没有将书院建立起来，没有让程老先生答应来漠北。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让母妃看到现在的自己！ 顾聿知猛地抹了一把眼泪，往前跑了两步，翻身上雪夜的背：“雪夜，招呼兄弟们，快点撤！” 野兽军团这次也损伤不少，雪夜自然不会逞强，嗷呜一声，带着顾聿知从几个侍卫的头顶上窜了出去…… 第439章 玩把大的 野兽们的速度很快，所以没一会儿就将北狄军甩在了身后。 雪夜带着众野兽三绕两绕，很快消失在了身上之中。 找到背风处后，雪夜才终于停下了脚步，蹲在一旁小心翼翼舔着伤口，看着顾聿知的眼睛湿漉漉的。 顾聿知瞧着它这样，心里酸的厉害。 他来了漠北没几日，就认识了雪夜，和它一起玩耍，一起学武，若不是雪夜身子越长越大，在昌州太过限制，他们两个也不会分开。 他上前抱着雪夜的脖子，想到在逃离时候，那几个受伤的侍卫，毫不犹豫自杀的场面，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他怕引来追兵，连哭都是非常压抑小心的。 霍先生静静陪在他身边，还剩的几名侍卫该包扎的包扎，包扎完了就去找树枝，想办法将篝火升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顾聿知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红着眼睛看向霍先生：“上次我们和北狄军对上，你和我说，我们牺牲了两名侍卫，他们是不是……” 一想到自杀两个字，顾聿知的嘴角不由就向下撇着，忍了又忍，这才没有哭出来。 霍先生沉沉点头。 他喉结滚动，嗓子酸楚的厉害，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殿下，撤退之前我看过，粮草我们都烧的差不多了，他们不可能将这些东西送到前线去。” 顾聿知嗯了声：“可是，可是我们还没有拿他们的身份牌。” 霍先生说过，北狄人残忍暴虐，他们的侍卫虽然自杀了，但对方不会就此放过他们的尸体的。 一想到这些随着自己从京城侍卫们从此以后长眠于异国他乡，甚至尸首都会被虐待，顾聿知就忍不住又想哭。 他使劲抹了下眼睛，不断安慰自己：“我不哭，我是小王爷！我才不要哭！我要带着他们回家！他们还在等着我带他们回家！” 顾聿知车轱辘一样翻来覆去的说着这计划，眼眶几乎布满红血丝，嘴角撇的嘴唇再次裂开。 但就是如此，他也强忍着泪水，就是不肯再让自己哭出来。 瞧着他这样，霍先生不由就想到自己十岁上战场的那次，看着北狄人的凶残，以及为了救自己牺牲的副将。 他那时还不如殿下呢。 霍先生终于没忍住，上前揽着顾聿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殿下，您不要觉得难过，战士们死在战场上，用血肉之躯保护了我们桑朝成千上万的百姓，是死得其所！” “我们才二十几人，一百多名野兽，但却歼灭了敌军至少五千人！” 这事要传回去，他们这些人就是战神转世！ 霍先生勾了勾唇角：“小的估算过，这次对方派了起码三千人保护粮草，说明这批粮草的数量比之前的多。” 北狄人打仗向来是边打边从他们那边抢劫。 但有那叛徒的话，北狄汗王这次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只准备一点了，而是不断护送粮草，想要打持久战。 霍先生不知他们这十万大军是怎么集结起来的，也不明白北狄汗王为什么会选在这个不太好的时机进攻，但他明白，从护送人数上看，这很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批物资了！ 一想到前线北狄人没有粮草，即将不战而退，霍先生脸上不由就浮出几分笑意：“那些活下来的北狄人肯定会回去大本营。” 他垂眸看着顾聿知，目光灼灼：“殿下，您敢不敢带我们玩一把大的？” 顾聿知猛地擦了下脸：“什么大的？” 霍先生沉声道：“今夜突袭北狄大本营！” 他们剩余这几人，全都是长途跋涉，又经历过生死之战，个个身上带着伤。 在北狄人看来，他们今日的撤退，是仓皇的逃命。 又或者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烧毁粮食，至于北狄的大本营，他们这些桑朝的两脚羊想都不敢想。 霍先生就是要利用对方的轻蔑和不防备，攻入其中。 他拿出舆图道：“北狄人是游牧民族，没有固定的房屋，每年会随草迁徙，所以小的的意思是……” 他指着舆图上的一个地方道：“这里是北狄最高的山脉，我们不要下山，就在这边探查，只要找到最豪华的帐篷，直奔帐篷而去就可以了。” 他们原本想着，混进去能杀几个敌人就是几个敌人。 但现在他们才刚到这里，人手就已折损了一大半，剩下的这几人也都是带着伤的。 久等不利，还不如趁着今夜攻进去，只要能拿捏住北狄汗王就可以了。 霍先生低声道：“殿下可还记得谢长史来信中说的什么？” 顾聿知茫茫然抬头，大眼睛稍稍恢复了点往日的机灵：“谢长史说，此次带军进攻全州的，是北狄汗王阿连特勒……” 霍先生道：“从之前我们的情报来看，阿连特勒虽人在壮年，但生下来好好活着的男孩，只有一个。” 所以阿连特勒对他的幼子可以说极为宠溺，要星星绝对不会给月亮！ 霍先生沉默片刻道：“也许阿连特勒忽然发兵就是和他只有一个儿子有关系。” 阿连特勒努力了多少年，才结束了北狄的分化状态。 他的这个大汗位置坐的虽然不是很稳，但能坐上就说明阿连特勒是个有本事的人。 但一个有本事的人，却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后代，那属于他们阿连特勒部的辉煌，就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 霍先生继续道：“小的不知道阿连特勒对于王位和自己唯一的儿子更看重谁，但小的想堵赌一下人性！” 霍先生凑上前小声说着自己的计划，就见顾聿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我这就让黑鸢送信！” 顾聿知低头又揉了揉雪夜的脑袋，撇了撇嘴道：“雪夜，今夜我们去了北狄的大本营，很有可能就回不去漠北了，你害不害怕？” 雪夜绿眸紧盯着顾聿知，眨了下眼睛，用脑袋轻轻拱了拱他，轻声嗷呜两声，顾聿知就咯咯咯笑了起来。 他扭身道：“雪夜说了，它和我一样，不怕！” 第440章 暴雪肆虐 北狄人没有黑鸢这样有灵性的鸟类给传递信息，所以他们粮草被劫的消息要传到前线，最少也要等半个月。 而他们不同，黑鸢一个来回也不过几个时辰。 顾聿知他们要的就是这个巨大的时间差！ 黑鸢到漠北军中时，天也不过才刚黑。 谢长史瞧见它，眼睛一亮，忙招手让它停了下来，熟练地解开它爪子上的信件。 陆将军，天枢等人忙凑了上来，就见谢长史看着信愣了片刻，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殿下，殿下真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骄傲，亦或者是担心好像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虽然有野兽军团在旁辅助，但殿下他们也不过才二十人，到这封信传来，他们已经只剩下几人了，连野兽军团都死伤过半。 这其中艰险，岂是一两个字就能体现出来的。 谢长史转身将脸上的泪痕快速擦拭掉，努力平复了下心情：“殿下在信中表明，他们已经烧毁了对方两批物资，歼灭敌人五千余人……” 谢长史这话一出，营帐中众人神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们都知道这样的好消息，是殿下他们九死一生拼杀出来的。 小殿下信中只报喜，却没说过他现在怎么样了。 陆将军接过信看了眼，低声道：“殿下说，今日他们晚上会想办法潜入北狄大本营中，劫持、或者直接杀了阿连特勒唯一的儿子，北狄人最迟半个月会收到消息……” 陆将军将信递给齐侍卫，见他眼眶泛红，按着他的肩膀捏了捏：“殿下的意思，没有粮草物资，北狄人肯定撑不过去，再加上儿子出事，阿连特勒肯定会下令退兵。” 他看向谢长史：“殿下想让我们分出一些兵力前往北狄的路埋伏，等他们退兵，前后夹击，给他们一次沉重的打击！” 谢长史沉沉点头：“陆将军，打仗的事情我不懂，我只要配合你们就好。这事你们看着安排就好。” 他话音一落，陆将军便召集副将等人开紧急会议，半夜就分派出两万兵马，从雪夜他们的故乡那边绕道而行，一路往前，在北狄撤兵的地方设置陷阱，小心埋伏。 只等北狄坚持不住撤兵，他们才会露出踪迹。 而顾聿知此刻正靠在雪夜身上，身下是雪夜柔软的尾巴，瞪着大眼睛看着夜空的星星。 安静的时候，痛觉好像被无限放大，连之前没察觉到的伤口都在此刻显现了出来。 顾聿知鼓着脸有些委屈，想要翻身，却发现两只胳膊都很酸软，根本提不起什么劲来。 自从这两次战争后，舒小涵和文修竹两人都安静了不少，几乎不怎么讲话，满心的盘算。 见小殿下两眼放空，但小眉头几乎都皱到了一起，就知道他这会儿肯定很不舒服。 舒小涵低声道：“主系统到现在都没将我们两人召回去，是不是说明小王爷这次的行动不会有问题？” 文修竹叹着气摇了摇头：“这我哪能说的清楚？” 他当然不希望小殿下出事，但这次形势明显对他们不利：“也许就像你说的，小殿下是欧皇附体，今夜就算再危险，小殿下也能逢凶化吉的。” 文修竹话音刚落，就见原本还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没一会儿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一眼望去，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一米以外的人都看不清楚，能见度极低。 原本还老老实实躺着的顾聿知，猛地坐了起来，扭头扬声道：“霍先生，霍先生！” 听到喊声的霍先生忙走了过来：“殿下，怎么了？” 顾聿知已经站了起来，肿胀的小手往前一伸，片片雪花落在手中，冰冰凉凉的，激的他浑身一颤。 他忙将手收了回来，仰头看着霍先生，眼睛亮晶晶道：“霍先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霍先生转头看向上下，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低头的瞬间，好像连小殿下的面容都变得模糊了。 他瞬间就明白了小殿下的意思，沉声道：“殿下先用些东西，一刻钟后我们出发！” 他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块已经梆硬的肉干递了过去：“天气寒冷，时间紧迫，殿下将就将就。” 顾聿知捏着肉干狠狠磨了下牙：“你们也快吃点吧。” 他鼓了鼓脸，到底没说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顿饭这句话。 等霍先生离开后，顾聿知才重新坐在了雪夜的身边，靠着雪夜暖烘烘的身体，好像周身的寒冷都被驱散开了似的。 他边磨着肉干边小声道：“雪夜，你要不要吃这个肉干？” 雪夜只抬眸看了眼他又眯起了眼睛，轻轻嗷呜了声。 顾聿知哦了声，又磨了一小块肉干进嘴里：“我知道这两日你们吃了不少新鲜肉，对我带的肉干不感兴趣了。可我觉得，这肉干再不好吃，我们也能吃是不是？” 那些长眠在北狄土地上的侍卫们，想吃还吃不到了呢。 顾聿知猛地擦了下眼泪，又狠狠咬了一口。 下一瞬，顾聿知就觉得嘴巴有些疼，一张嘴就吐出一口血沫，还有一颗白嫩嫩的小牙齿。 原来是他松动了好久的牙齿，终于掉了。 顾聿知用雪将手洗干净，捏着小牙齿，语气低落：“徐嬷嬷说扔牙齿有说法的，可是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若是我能回去，我就和徐嬷嬷说，这颗牙齿，是上面的……” 舒小涵和文修竹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皆是担忧。 他们都明白，顾聿知选择现在动手，无非就是因为暴雪肆虐，北狄人肯定会降低警惕心，最重要的是，能见度低。 敌人看见他的时候，他的长剑已经能够刺穿对方的身体了。 但不管天气条件如何有利于他们，顾聿知他们的处境都很艰难，因为加上顾聿知在内，他们也仅剩六人了。 舒小涵拽了拽文修竹：“小王爷这次很有可能会有困难，我们要不要？” 她指了指只有他们两人才能看见的任务排行榜：“若是我没记错，这些积分，是可以兑换东西的……” 第441章 北狄大本营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顾聿知戴好面罩，骑在雪夜身上，转头看向霍先生他们，小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霍先生，你们准备好了嘛？” 霍先生抬眸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食铁兽的脑袋，走到雪夜身边：“殿下，从我正式穿上盔甲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随时准备着牺牲在战场上！ 身后的其他几名侍卫也都走了上前，学着霍先生的样子哈哈大笑：“殿下，我们也做好准备了！” 会和北狄交战这件事，他们早就在出发来漠北时就已经知晓了。 如今他们这二十人的队伍，换取了对方几千人的性命，那可真是太值了！ 顾聿知看着他们的笑脸，眼眶泛红，脸上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高举着长剑：“侍卫们，跟我冲！” 他话音刚落，雪夜就嗷呜一声，带着众多野兽冲了出去！ 不仅仅是人，雪夜他们这些野兽心底也存着要报仇的心。 来时那么多的野兽，如今也只剩下一小半了…… 呜呜的狂风将雪夜的嚎叫声吹散了，北狄人的营帐中静悄悄，除了偶尔发出的鼾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风雪太大，守夜的人早已退回了营帐，围着火炉烤火，到了时间才会牵着狗出去走一圈。 说来凑巧，顾聿知他们到地方的时候，正是对方已经巡逻完，正哆嗦着烤火的时候。 巡逻的狗察觉到了异常，但野兽们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这些狗连头都没有敢抬，趴在地上，闭着眼睛微微发抖，只想着等那股骇人的威压气势过去。 顾聿知等人是带着目的冲进来的，因此根本就没有在这些营帐跟前浪费时间，直奔今日观察到的那个最大的营帐。 那个营帐外表豪华，处于整个北狄大本营的最中间，霍先生说那就是阿连特勒的营帐。 他不在，他唯一的儿子有极大的可能在里面。 野兽们奔走的声音本来就不大，再被暴风雪的声音一裹挟，根本无人察觉。 顾聿知他们很顺利的就摸到了阿连特勒的营帐之外。 他翻身跳下雪夜的背，冲着霍先生打着手势交流：“我们直接冲进去的同时，放雪夜他们在外面咬人？” 霍先生点点头，也打了几个手势：“我最先进去，殿下在中间，他们殿后，不管里面有没有阿连特勒的儿子，我们都要斩草除根！” 说到斩草除根这四个字的时候，霍先生脸上的神情都变了，带着些嗜血的光芒。 顾聿知眨眨眼，抿着唇点了点头，无声道：“我知道的！” 他说完看了眼文舒二人，眼眶含着泪：“舒老师，文掌柜，这段时间我一直没和你们说再见，但我想现在我不得不说了。” 之前遭遇劫杀那次，文掌柜和舒老师就被他们的那个什么主系统强行召唤了回去，若不是他们据理力争回来了，他都没机会和他们说再见。 顾聿知才不想要这样的遗憾呢，所以在真正行动之前，他是一定要好好和他们告别的。 他抹了下脸：“文掌柜，舒老师，我知道，我应该没有完成你们想要达到的成就，但是我真的很尽力了！希望我不会影响到你们今年的排名！” 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可是他应该是看不到他们的排名了！ 顾聿知抿了抿唇，冲着二人笑了笑：“这次就先说再见啦！希望你们以后能挑选一个好的宿主，能够帮你们完成心愿。” 说完这些，顾聿知长舒一口气，不给他们两人说话的机会，轻声道：“退下吧。” 文舒二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正巧这时霍先生已经掀开帘子冲了进去，里面的北狄侍卫扬声怒喝了几句，却见霍先生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抹了对方的脖子。 顾聿知快速跟了上前，快速扫视了一圈，外面的营帐中并没有一个孩子的身影，心下遗憾，手却不停，快速和一个北狄人缠斗在了一起。 而等营帐的帘子放下后，雪夜才抖了抖身上的雪，朝着漫天大雪发出一声嚎叫：“嗷呜！” 这声嚎叫的时间很长，也极具压迫性。 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北狄人都被这声嚎叫给惊醒了，赶紧抓着兵器就冲了出来。 “怎么会有狼叫声？” “是不是天气太差了，狼下山觅食了？” “不应该啊，汗王选择的这附近山里几乎没什么野狼的！” 北狄人叽叽咕咕的说着，握着弯刀小心翼翼往前走着，试探着。 风雪好像在这一刻变得更大了，疾风呼叫的声音彻底掩盖住了雪夜他们的行踪。 他们就好像是在打游击战似的，时不时从营帐旁边露出半个脑袋，只要将人脖子咬断就换地方，坚决不在原地等着被动挨打。 经过这两次的战役，雪夜他们都明白，北狄人很凶残，弯刀很厉害，勾住了他们的脚就能挑断他们的脚筋，所以它们绝对不能让北狄人知道他们在哪里。 而营帐之中，顾聿知几人背靠着背，一路往里杀，冲到了最里面。 而里帐的帘子掀开，一个极为高大威猛的男人冲了出来，这男人脸上还有道疤，从额头上方贯穿，直到下巴。 他手中的弯刀也比旁人的要大，走路都给人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顾聿知满心戒备，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却见那人眯着眼睛一个劲的打量着霍先生。 好一会儿，那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用极为涩口的桑朝话道：“霍启元！竟然是你，你还活着！” 霍先生也没想到竟会看到故人，握着长枪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将顾聿知挡在了身后：“呼吁铁勒，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那叫呼吁铁勒的男人又笑了起来，这笑声几乎要将营帐的顶都掀翻了。 他猛地收了笑声，眼睛直勾勾盯着顾聿知：“这么个奶娃娃就敢到我北狄境内，这该不会就是你们的那个什么闻王殿下吧！” 话音刚落，他的弯刀就朝着顾聿知横切了过来…… 第442章 击杀 呼吁铁勒战力极高，其力道根本不是那些普通北狄士兵能够比拟的。 但关键是，就算是普通的北狄士兵，也比桑朝人高大威猛！ 顾聿知对其他北狄人，仗着金丝软甲以及身形轻巧还敢拼一拼，面对这个一言不合就直接要削断自己脖子的男人，他毫无胜算。 弯刀横切过来，几乎是贴着顾聿知脖颈处的皮肤过去了，头发被锋利的弯刀切断了不知道多少。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霍先生一把推了出去，长枪绕进弯刀，狠狠用力，将弯刀转了个方向。 呼吁铁勒的实战经验显然也很丰富，亦或者说是和霍先生做对手做的比较多，熟练的将放开手，左手接过刀柄，翻转着将刀抽了出来，脚尖向上一踢，将长枪直接踢了出去。 顾聿知瞳孔紧缩，完全没想到这个北狄人的身手竟会这么好。 不过片刻的功夫，霍先生和呼吁铁勒就已来回拆了十几招。 呼吁铁勒就好似在耍着人玩似的：“霍启元，我以为你摸到我们大本营来，是雄风不减当年，却不想你连接我几招都这么狼狈！” 他呵呵笑着，余光却紧盯着顾聿知。 屋外的风雪已经渐渐小了，惨叫声此起彼伏，而主营帐内，却显得要安静的多。 呼吁铁勒指着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霍启元，这刀疤你还记得吗？当年就是这刀疤，差点要了我的命！” 怎么可能记不住！ 呼吁铁勒是北狄的第一勇士，他的弯刀不知收割了多少桑朝战士们的鲜血。 霍先生正直壮年时也只是伤了这人的脸，如今年岁已大，又多年未曾训练，自然更不是对手。 但攻打全州，阿连特勒为什么没让呼吁铁勒跟着一起去？ 霍先生心思百转，瞬间明白呼吁铁勒守在里帐门口的原因。 阿连特勒那唯一的儿子，绝对就在里面！ 他朝着顾聿知使了个眼色，就见顾聿知不着痕迹点了点头。 霍启元这才将长枪立了起来，稍稍缓解了下有些发麻的虎口，面上却神色不改，冷声道：“我和你不同，我杀得北狄人太多了，自然是记不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脸上的伤。” 这话实在是伤人，呼吁铁勒脸色骤变，余光也不再关注顾聿知，眯着眼睛死死盯着霍先生，冷笑道：“很好！你很有勇气！” 勇气二字一出，弯刀就砍了过来，弯刀甚至发出了刀鸣声。 霍先生却没有硬刚上去，借势往后退了几步，引着呼吁铁勒离开里帐帘子附近。 与此同时，剩下的另外四名侍卫，两人帮着霍先生死命拖着呼吁铁勒，另外两人则跟着顾聿知冲了进去。 阿连特勒的小儿子的确是在帐中。 他正抱着厚重的老虎皮瑟瑟发抖。 和顾聿知不同，这小孩虽是在北狄这种物资贫乏的北狄，却真正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 再加上这些年北狄从未进犯过桑朝，这孩子也算是没有经历过一场战争，在听到这些厮杀声，野兽的吼叫声时，浑身发抖，就连坐着都用尽了全力，更别说站着了。 看到顾聿知那沾满了鲜血的长剑时，他瞳孔涣散，几乎当场就要吓晕过去，眼泪汪汪用北狄话大喊着呼吁铁勒救命之类的话。 屋外的呼吁铁勒几乎是压着霍启元等三人在打，正打的尽兴，就听到了小王子的呼救声，他猛地醒悟了过来，自己守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要是小王子真的出了事，等大汗回来不活剐了他！ 他也不再恋战，踹开其中一人转身就要跑，却不想霍先生长枪直直往前一抛，马上就要插入他的背，他只得转身用弯刀格挡开。 霍先生好似早就预判到了这一招，翻身上前接住长枪往前一刺，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犹豫，几人再次战成一团。 屋内的顾聿知在听到兵器相撞的声音，瞬间回过了神，想也没想上前，拎着长剑就想要动手，却不想侍卫好似看出了他的不忍心，抢先一步上前。 谁也没想到，那个看似无害，从一开始就吓得动不了的小孩子，竟会在关键时刻从老虎皮中拿出武器，在侍卫毫无防备的时候，以极快的速度斩下了侍卫的整个手臂。 那侍卫瞬间后退，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满脸煞白，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不停哆嗦：“殿下，还好不是您！” 他朝着另外一人使了个眼色，等那人缠斗上去，他才推着顾聿知往外走：“殿下，趁着呼吁铁勒还在应付霍先生他们，您先走！” “有雪夜在，您一定可以平安回漠北的！” 这件事是他们出发前就商量好的。 不管能不能杀了阿连特勒唯一的儿子，他们都必须要让小殿下安全回漠北。 霍先生没有告诉小殿下的是，他白日在打探北狄大本营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十几个牺牲的兄弟，头颅全都被砍了下来，就挂在他们营帐的大门外。 呼吁铁勒的出现让他们知道，他们肯定是回不去了，但他们决不允许殿下的尸体被这样侮辱！ 侍卫推搡着顾聿知往外走，顾聿知却猛地按住他，反手在他身上的穴位按了几下，又抖着手想要将金疮药找出来，却不想侍卫猛地一把推开他，箭矢从侍卫胸前射入，穿透了他整个身体。 顾聿知惊得瞳孔几乎要跳出来，嘴巴张张合合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手脚忙乱的想要将侍卫扶起来，但侍卫的身体还是重重倒了下去。 他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手上动作却不停，迅速从背后将自己的小弓拿了出来，连发两箭。 第一箭和小王爷的箭相撞，第二箭在小王爷还没来得及拿箭矢的时候，就直直从他额前射了进去。 小王爷脸上的害怕神情还没消散，人就直挺挺倒了下去。 顾聿知顾不上别的，拽着侍卫的尸体，就要冲出去。 下一瞬，里帐的门从外面被掀开，一柄巨大的弯刀携着弑杀之力直直冲撞了过来，横着切了过来。 这一次，顾聿知避无可避…… 第443章 回到昌州 巨大的冲撞力，撞的顾聿知往后飞了出去，直直撞在了床榻边上，又滚落了下来。 剧烈的疼痛让顾聿知眼前一黑，捂着胸口哇的吐出一口血来，随即就晕了过去。 等顾聿知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昌州，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盖着柔软细腻的真丝被，耳边是谢长史担忧的声音。 “秦院判，殿下到底还要多久才能醒来？” 秦院判把了把脉：“快了，我再去煎副药，殿下用了，应该就能清醒了。” 谢长史这段时间也瘦成了皮包骨，此刻仗着顾聿知还没清醒，紧紧握着他的手，眼眶泛着红，不用仔细看都能看清他满眼的红血丝：“霍先生那边怎么样了？” 秦院判眼眸微垂，好半晌才道：“霍先生手掌是断了，但好歹命还在！” 他停笔想了想，轻笑道：“能活着，已经用光了他们所有的运气。” 这话一出，谢长史强忍的泪就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就落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是啊！比那些找不到尸首，头颅还被高高挂起，悬在他们帐前的侍卫们要幸运的多！” 顾聿知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这会儿是临死前的梦境，还是真的回来了，头剧烈的摆动着。 若是梦境，为什么那些侍卫还是牺牲了，尤其霍先生的手掌还保不住…… “皇上那边怎么说？” 早在他们得到情报说北狄有异动的时候，就已给顾聿宸传递了消息。 顾聿宸从收到信后就已派兵，在北狄因粮草急缺退兵之时，天枢等人带着京兵追出了关外，将北狄十万大军杀的只剩下几千人。 阿连特勒的人头，自然也被带回了京城。 北狄大汗身亡，溃不成军，再加上老巢被端，最少二十年不敢来犯。 但面对北狄的狂妄，全州这次也是惨胜，若不是顾聿知他们截断了粮草，又有顾聿宸毫不犹豫的派兵，全州这次能不能保得住，还真说不好。 秦院判一想到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满脸的沧桑：“北狄那边已经派人将那些侍卫的尸身送了回来，并且送上了降书，甘愿俯首称臣，以及每年五十万两白银的岁供等。” 他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顾聿知，眼神瞬间就变得温柔了起来：“并且皇上也同意了殿下的建议，愿意往漠北调更多的军医，由我统一教授。” 谢长史这才笑了起来，摸了摸顾聿知皱巴巴的小手，满眼心疼：“好在现在雨过天晴了。” 秦院判叹了口气：“是呀。这次说起来也多亏了雪夜的母亲，若非是它带领野兽及时救援，殿下和霍先生……” 顾聿知这才明白，原来那日昏倒后，在附近的雪夜察觉到了不对劲，撕开营帐就冲了过来，生生将呼吁铁勒给扑倒了。 那个时候，他们出来的这二十几人只有他和霍先生还活着了。 霍先生体力早已不足，若不是另外两名侍卫就算是死也没有放开抱着呼吁铁勒的身体，霍先生也早就会被呼吁铁勒斩杀了。 而他更等不到雪夜的救援。 虽然北狄大本营中留下的侍卫不太多，但北狄人生性好战，人人皆可兵，再加上野兽军团们也是强弩之末，雪夜来救他时亦是满身的伤痕。 霍先生不过缓了片刻，提着枪又冲进了营帐，和雪夜打着配合，却依旧被呼吁铁勒压着打，直到他们听到了一声狼嚎。 雪夜猛地顿住身子，仰头长啸一声，满声的悲戚。 风雪早已停了，露出了干净澄澈的天空，以及那一轮泛着诡异光芒的圆月。 雪夜的母亲就好像是站在月亮中间似的，仰着头再次发出一声狼嚎。 随着这声狼嚎，北狄营帐中的人纷纷跪拜了起来，嘴里不停用北狄话说着：“狼神显灵了……” 下一瞬，北狄人的营帐外围被狼群冲破，很快就找到了顾聿知所在的营帐中。 一些狼护着雪夜和食铁兽带着顾聿知及霍先生撤退，而其余的狼围攻了呼吁铁勒，将他活生生咬死了。 看到这残忍的一幕，那些原本就胆怯心慌的北狄人再也控制不住了，尖叫大喊：“狼神降罪了！狼神降罪了！” 这一刻，北狄人是彻底没有了反抗心思，全都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狼神将罪降罚在自己身上。 雪夜的母亲并不弑杀人类，看顾聿知和火线声音已经被带出来后，又是一声狼嚎，带着狼群开始了护送之路。 等他们回到漠北时，全州的战事才刚刚结束，而雪夜的母亲将顾聿知和霍先生交给谢长史后，带着雪夜就回了故乡。 想到刚见到小殿下时，小殿下浑身的血迹，微弱到几乎快要探不出出来的脉搏，秦院判又是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小殿下为漠北百姓，为桑朝百姓所做之事，是你我这等都无法相比的！” 忽然秦院判抬头看向谢长史，目光灼灼道：“如今桑朝国泰明安，皇上内忧外患皆已去除。殿下立下如此功劳，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来之前的他们，都以为小殿下不过是皇上的一枚棋子，只等皇上事闭，小殿下是死是活，就不是他们该操心的。 但如今的他们，却没有一个人会这么想！ 秦院判想，若真是皇上有什么不好的打算，他们这些人，就是拼了命也要想办法保住小殿下的性命。 直到感受到顾聿知的小手有了些温度后，谢长史才将他的手重新放回到被窝里，嘱咐采莲又拿几个汤婆子过来，好让殿下的被衾之中能够有足够的温度。 直到采莲离开，谢长史才道：“今日一早黑鸢就送来了皇上的密信，密信上有三个好消息。” “皇上已公开了小殿下这次北狄之行的所作所为，给小殿下重新赐了封号，秦。” “第二，等殿下身体好了，入京受封，回来时，会让太娴妃跟随。” 秦院判瞪圆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谢长史道：“第三，皇上亲自找到了程老先生，请程老先生出山，来漠北担任书院院长！” 第444章 大结局一 过了三日，顾聿知的意识总算是清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偏头往外看了眼。 里屋没人，但地龙烧的火热，整个房间暖烘烘的，若不是房间里充满了药味，顾聿知都要怀疑去北狄是一场梦了。 他静静躺了一会儿，不由就想到了秦院判和谢长史说的那些话。 全州大胜，不仅如此，还让北狄俯首称臣，漠北最少能有二十年的平静日子。 这次去北狄是冬日，再加上很危险，没找到小麦，等他好起来，就让北狄人给他找，肯定能找到！ 想到小麦，他自然就想到了文舒二人。 顾聿知猛地睁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无声道：“文掌柜，舒老师？” 若是以前他这样喊，耳边便会响起滋滋啦啦的声音，以及文舒二人闪现的身影。 可现在，他都喊了五六遍了，那股熟悉的，奇怪的声音并没有响起，文舒二人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顾聿知眼眶猛地就泛了红：“舒老师，文掌柜！你们到底去哪了？我还活着呢，为什么你们走了呀？” 他是说了再见没错，但那时他以为他会死在北狄啊？ 可是现在他没死啊，为什么他们两人就不见了？ 顾聿知小手紧紧攥着被衾，死死咬着下唇，整个人可怜又无助。 日日夜夜的相处，他和文舒二人早已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他虽然知道他们会离开，却没想到离开的这样无声无息。 顾聿知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了才没有嚎啕大哭，只不停无声喊着他们两人，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喊了多久，原本漆黑一片的脑海中忽然有了光亮。 顾聿知满心惊喜抬眸一看，却并未见到文舒二人的身影，而是一块很奇怪的东西，上面一个字一个的浮现着，顾聿知仔细一瞧，这是舒老师的字。 “小王爷，见字如面。” 顾聿知原本还绷着的情绪，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彻底崩溃了。 因为他知道，这句话的的意思是，以后他们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顾聿知抱着被衾哇哇大哭着，手紧紧攥着被衾，脸哭的通红，不一会儿又使劲憋着气，泪眼婆娑的往下看。 “小王爷，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真的很开心。我和文修竹回去主系统，重新选择任务啦！希望小王爷以后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等小王爷身体好了，记得去北狄境内找小麦啊！” 舒老师到此结束，那抹淡蓝色的光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光，白光上写着一行字。 “文修竹、舒小涵，用任务积分换取顾聿知的生存，重新回新手集训营接受训练……” 顾聿知眨巴着眼睛，反复看着这段话，脑子一片浆糊，好一会儿才无声道：“你是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换我的生存？什么集训营？” 他整个人慌乱到根本站不起来，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小手下意识攥紧了被衾，死命盯着那片白光，盯得眼睛都开始犯疼，眼泪不自觉往下掉。 白光一闪，随后一个又一个的字体浮现：“你本是要死的。是文舒二人用任务积分换取了你活下来的机会。但因他们二人违背主脑意识，与宿主产生强烈感情，所以重回新手营，待积分足够，才能重新选择宿主……” 顾聿知连着读了两遍，那字便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那团白光也彻底消失，顾聿知的脑海恢复了黑暗，随后这片好似看不到头的脑海彻底消失。 他知道，这个什么主脑系统彻底和他断开联系。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真的和文掌柜以及舒老师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谢长史刚走近就听见顾聿知的嚎哭声，三步并作两步推开门就冲了进去，抱着顾聿知着急道：“殿下，可是哪里疼？” 那个叫呼吁铁勒的人力道之大，就是霍先生都难以匹敌，他那弯刀横切过来，直接震断了殿下三根肋骨。 谢长史还以为顾聿知哭是身体疼，紧紧抱着他：“殿下别激动，千万别激动！您身体还固定着木板，若是动作太剧烈，很有可能会伤及内脏。” 秦院判都说殿下能活着真的是奇迹！ 且不说呼吁铁勒那一弯刀的力量，就说雪夜他们一路将顾聿知驮回来，这断了的肋骨竟然没有戳到小殿下的内脏，就真的是个奇迹。 顾聿知哭的脸色涨红，一度喘不上气，那些被抵挡住了的疼痛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他的脸色急转煞白，浑身不自觉的哆嗦了起来。 他仰着脸看着谢长史，干瘦的只有一层皮的小脸，眼睛看着更大了：“谢长史，我的神仙老师们都走了。他们为了救我，都离开了！” 他不知道这个什么系统还有什么新手训练营，只知道文掌柜和舒老师用他们这两年来的任务积分换了自己的这条命。 他还记得，舒老师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积满分，回去多陪陪她的孩子和父母。 还有文掌柜，文掌柜已经反省了自己对家人不够关心，也想着回去后能和家人好好相处…… 是他拖累了他们，早知道会这样，在去北狄之前他就和他们解除关系就好了。 因为疼痛，顾聿知连哭都是小心翼翼的，根本不敢大喘气：“谢长史，我还没有完成舒老师和文掌柜给我定的任务呢……” 小麦还没找到，他还没有成为皇商，他们两个怎么就不回来了呢？ 顾聿知瘪着嘴委屈到不行，还想说些什么，但情绪大喜大悲，他承受不住再次昏睡了过去。 直到这时谢长史才彻底松了口气，想着小殿下刚才说的话，这才明白，为什么小殿下会在呼吁铁勒的重击下活下来，又为什么会在断了几根肋骨的情况下活着回到漠北。 此刻，谢长史心里不停跪拜着文舒二人，甚至想着以后再辛凉修建一个寺庙，就供养他们二人。 谢长史小心翼翼将顾聿知放回到床榻上，转身大踏步去找秦院判。 小殿下这一哭，不知道肋骨有没有移位，若是伤及内脏，那就真的完了！ 第445章 大结局二 顾聿知养好伤已经是来年的四月了，此时的漠北正是草长莺飞，万物生长的春季。 他接到了皇上的诏令，挑选好了礼物，带着谢长史、秦院判等人，终于赶在端午之前进了京。 顾聿知掀开帘子，大眼睛眨也不眨，一脸好奇：“谢长史，我终于见到了京城市集的样子。” 以前他只听五哥说起过，这还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京城的繁华。 和江南热闹的吴侬软语不同，京城的热闹充斥着他所熟悉的腔调，连叫卖声都显得亲切了许多。 若不是他着急着进宫面见皇兄，他真想好好在市集逛一逛。 谢长史看了眼窗外，垂眸道：“等殿下面圣完了，自然可以好好感受一下。” 殿下虽小，但再怎么样也是一个有了封地的亲王，住在宫里不合适，回京之前，肯定是要住秦王府的。 秦王府，是原本的楚王府改造，在小殿下要确定回京之前，皇上亲笔题写的牌匾。 顾聿知嘟了嘟嘴，又掀开帘子看了眼，暗想若是舒老师在就好了，舒老师还没见过这么繁华的街道呢。 马车不知不觉进了宫，并且因顾聿宸的嘱咐，直达御书房外。 赵喜早早就迎了出来，瞧见顾聿知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忙招呼着人去收拾礼物，他自己则笑呵呵上前：“哎呦殿下哦，老奴真是想死您了。” 顾聿知笑呵呵道：“赵喜公公，看你这样就知道皇兄对你很好哦。” 怎么可能想死他，在宫里的时候，他只有在宫宴的时候才能见到赵喜。 不过顾聿知自认为自己是大人了，已经明白了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是需要这样虚伪的。 他本以为见到皇兄后，这种虚伪会更甚，却不想顾聿宸也不知是对他有愧疚，还是最近桑朝国泰明安，又收了岁供，心里十分高兴，只关心了下辛凉的发展，就让他出宫了。 而给他的赏赐，在他还没回府的时候就已经送到了秦王府。 这样郑重又巨大的阵仗，让京城百姓们知道，那个大英雄亲王殿下回京了。 于是，顾聿知才出宫没过久，街道就被堵满了人，不知道是谁发现了他的行踪，大大小小的花枝，以及瓜果都朝着车厢砸了过来。 每一位百姓都高喊着：“秦王殿下威武，亲王殿下威武！” 顾聿知想掀开帘子看一眼窗外，却被谢长史制止了。 他低声劝解道：“殿下，如今您风头正盛，还是稍微避一避的好。” 经此一役，且不说殿下已经收服了漠北几万将士，就是天下百姓的心，也是向着他的！ 身为帝王，皇上肯定会忌惮小殿下，所以小殿下自此之后最好是能不显山不露水，做一个真真正正的闲散王爷。 顾聿知抬眸看了眼谢长史，捂着嘴偷偷笑了下：“谢长史，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你真的不用担心，因为……” 他耸了耸肩膀：“我没有兵符啊。” 没有兵符就意味着调动不了士兵，没有士兵就造不了反。 应该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兄才没有露出一点忌惮。 他鼓了鼓脸：“而且我都知道呢，皇兄是因为大师的一句预言，才让我去漠北的。” 他双手捧着下巴暗想，不管皇兄当初的决定有多么荒唐，但起码他是很满足的。 在辛凉他是亲王，所有的事情都由他做主，想吃什么，想玩什么，谢长史他们都会尽可能的迁就自己。 但如果没有大师的这句预言，他还在宫里，那日子肯定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更不可能学这么多的东西。 他捧着脸的手轻轻点着：“谢长史，我很满足，真的！等带着母妃回了漠北，将辛凉的事情搞定后，我就要开始到处游玩啦！” 在宫里的时候，他就和皇兄说好了，皇兄也很支持，并且希望他能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都记录下来，顺便抄录一份给他。 想到这，顾聿知又偷偷笑了起来，还是当闲散王爷的好，像皇兄这样，被困在宫里，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奏折，有什么好的，累死了都！ 他小声嘀咕着：“刘典仪带着天枢哥哥他们去接程老先生了，也不知道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自从知道程老先生答应去漠北当院长后，一开春顾聿知就让人抓紧时间修建书院，就想着等程老先生到后，就能直接入住书院了。 谢长史微微一笑，透过帘子的缝隙往外看了眼，窗外的百姓依旧非常热情，御林军闻声赶来，正小心翼翼的维持着秩序。 “不仅如此，殿下也同意了您之前的提议，设立善堂。” 这件事顾聿知并未听说，满心震惊：“你说真的？皇兄连这个都同意了？” 谢长史微微颔首：“是。而且皇上还下了谕旨，鼓励有一技之长，但无家室傍身的女子前去漠北。” 多些女子去辛凉是好事，这样也能解决辛凉那些单身男人们的婚事。 顾聿知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那些担忧的事情好像都解决了！ 马车绕到亲王府的后门，顾聿知笑呵呵跳下马车，提着衣摆三两步下了台阶：“母妃，母妃！” 皇兄愿意让他带着母妃去辛凉，以后他再也不会和母妃分开了！ 月亮门处，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正垂泪看着他，顾聿知不由就停住了脚步，喃喃道：“母妃。” 看着这个身形瘦削，但眼神坚毅的小小男子汉，太娴妃喜极而泣，朝他伸出双手，嗓音温柔：“小六，快过来让母妃好好瞧瞧。” 顾聿知这才飞奔了上去，咚的一声跪了下去，朝着太娴妃狠狠磕了三个响头：“母妃，小六好想你呀！” 太娴妃忙弯腰将他扶了起来，温柔的抹掉他脸上的泪水，看着他脸上隐约可见的伤痕，心疼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抱着他。 谢长史和秦院判对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正要说话，对面走来一个小厮：“谢长史，秦院判，这一袋是北狄人送岁供时带来的，说是很像小殿下画里的东西……” 第446章 番外之娴太妃 因着内忧外患都已解决了，顾聿知也不着急回漠北，一行人晃晃悠悠，享受美景美食，若是觉得哪里的美食好吃了，便住上十天半个月。 等他带着太娴妃回到辛凉时，已是半年后了。 此时的亲王府已经建成，陈典仪早已让人将顾聿知的东西收拾了过来，只等着他回来。 刚到辛凉，顾聿知正兴高采烈给太娴妃介绍着路边的农作物，就听前方传来激动的喊声：“是殿下回来了。” 顾聿知眉毛高高扬起：“母妃，是陈典仪的声音。” 越是靠近漠北，太娴妃的心情就越是忐忑，因为她不知道儿子说漠北百姓和官员都很喜欢他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听顾聿知说陈典仪，太娴妃的手猛地就攥紧了，不自觉看向谢长史。 谢长史官职最高，对儿子都这么尊敬和喜欢，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吧？ 揣着满腹的忐忑，太娴妃缓缓走出马车，刚出马车，太娴妃就愣怔在了原地。 因为以马车为起点，前面是望不到头的人影。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在看到他们出来的时候，这些人齐刷刷的跪了下来：“恭迎秦王殿下，太娴妃娘娘。” 太娴妃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这一生被困在后宫太久了，一开始不受宠战战兢兢活着，后来儿子到了漠北，时不时传来立功的消息，她被各宫娘娘们哄着，心却时时刻刻漂浮着。 她生怕自己在后宫行差踏错，给儿子惹了祸事，所以她小心翼翼惯了，看到这样的大场面，脑子根本无法做出判断。 她的脚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转头呆愣愣看着儿子。 顾聿知仰头看着她笑了笑，跳下马车，转身将她牵了下来，这才快步上前，将陈典仪他们扶了起来。 他语气亲近：“陈典仪，刘典仪，我好想你们呀！” 陈典仪抹了抹眼泪：“殿下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臣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顾聿知嘿嘿笑了笑，正要说话，就听刘典仪轻轻咳嗽了声，上前将陈典仪挤开：“殿下一路奔波，想必也是累了，不如臣先带您和娘娘先回亲王府休息。”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秦王府已经建成，就等着殿下和娘娘回来了。” 一听王府建成，顾聿知眼睛都亮了，转头看向母妃，见她脸上笑容不变，但能不看出嘴角的僵硬，赶紧拉着她的手：“母妃，这二位就是我和您说的陈典仪和刘典仪。” 太娴妃冲着二人微微颔首：“秦王被教导的很好，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太娴妃说话，陈典仪和刘典仪自然放下暗中的较量，齐齐行礼：“娘娘言重，这些都是臣等应该做的事情。” 太娴妃再次微微颔首，脸上端的是华贵温婉的笑，直到再次上了马车后，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转头摸了摸顾聿知的头。 顾聿知笑呵呵拉着她的手腕：“母妃，陈典仪，刘典仪他们都是很好，很有学识的人，您不用担心。” 太娴妃点点头，反手抓着顾聿知的手，耳边是百姓叽叽喳喳欢送的声音，她有些恍恍惚惚的，直到再次下了马车，看到秦王府的时候，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母妃！” 周围并无其他人，顾聿知也恢复了本性，欢欢喜喜的跑上台阶，转头冲着太娴妃笑：“母妃，您快上来呀，我带您参观参观！” 太娴妃眨眨眼，提起裙摆缓步跟上，刚进大门，还没来得及听顾聿知介绍，耳边就响起了啜泣声。 她垂眸一看：“徐嬷嬷。” 徐嬷嬷在府中准备接风宴，没有去外面迎接他们，早就等的焦急不安，听见太娴妃的声音，用膝盖跪着往前走了两步，头重重磕在地上：“娘娘！” 听到这满是哀伤的哭声，太娴妃也忍不住眼眶含泪，搀扶着徐嬷嬷站了起来：“小六给我的信中，总是说你好着呢，这见到人了，心才真的放下来了。” 在送小六走的那日，太娴妃还以为这一辈子，她都无法再见到徐嬷嬷了。 徐嬷嬷眼泪不住往下掉，一个劲的点着头：“殿下对老奴好着呢，老奴就每日做做膳食，别的事情也不用操心。” 她抹着眼泪，很自然的站在太娴妃的右手边，扶着她慢慢往里走。 说起在漠北的日子，徐嬷嬷的脸上满是笑容：“殿下是亲王，府中上下一心，外面的事有谢长史他们操心，府中的事情有管家在，老奴啊，一开始不适应极了，只觉得这好像是神仙般的日子。” “府中人口简单，殿下又争气，老奴没别的什么事操心，就想着法子锻炼厨艺。” “娘娘，今日老奴按照您的喜好，给您做了一些新的菜式，您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有熟悉的人在，太娴妃紧绷的身子总算是自然了些，听着徐嬷嬷絮絮叨叨的声音，她笑着点了点头：“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想着嬷嬷的手艺呢。” 两人有说有笑往里走，青石板砖的路被打扫的很干净，路旁的花坛里种着鲜花，正散发着阵阵香气。 忽然，她们身后传来顾聿知欢快的笑声，太娴妃转头看了过去。 就见顾聿知被谢长史等人围在中间，连眼睛里都盛满了笑意。 而谢长史等人脸上也都带着笑，不仅如此，太娴妃还清楚的看到了他们眼底的宠溺。 直到这个时候，太娴妃心底的担忧才真正放下了。 都说漠北荒凉，太娴妃只以为漠北寸草不生，常年积雪。 但这一路走来，她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漠北荒凉的地方的确荒凉，有时天气不好，还会遇到漫天的沙尘暴，但城镇还是很热闹的。 辛凉虽是新建，但已经能看出些繁华的影子。 再加上看到谢长史等人看顾聿知的眼神后，太娴妃就知道，儿子真的没有骗自己，他在这里真的过得很好。 闻着这淡淡的香气，太娴妃缓缓抬眸。 当所有心事都被放下后，她只觉漠北的天空格外蓝。 第447章 番外之书院 顾聿知回辛凉不过几日，书院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殿下！”谢长史脸上是难掩的喜色，“护城军那边传来消息，程老先生到了。” 顾聿知才刚刚睁眼，正盯着床帏发呆。 内忧外患都已解决，顾聿知急切的心也放缓了，正盘算着今日带着母妃去找雪夜，却不想猛地听见这话。 他帘子一掀，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赤着脚就咚咚咚的下了床：“程老先生到了？” 不等谢长史回答，他又猛地拍了下额头：“哎呀呀，我要快点洗漱，好去接程老先生。” 他转身又往里屋走。 谢长史亦步亦趋的跟着：“哎呦，殿下呦，您怎么能不穿靴子就下地来？现在虽是盛夏，但地上凉。秦院判说了，寒气从脚底入……” 顾聿知鼓着脸点头：“知晓啦知晓啦。” 他用手比划了下：“你别担心，我就下来了一会会儿。” 顾聿知嘿嘿笑着赶紧穿衣服洗漱，一刻钟不到就拉着谢长史往外走，边走边道：“明礼，你和我母妃说一声我去接程老先生，今日就不陪她玩啦！” 明礼笑着应是，等顾聿知走后，他才抿着嘴笑了笑。 说是陪娘娘玩，其实是殿下自己玩才是！ 这次殿下从京中面圣回来，和之前有了很大的改变。 也许是因为让皇上卸下了防备，又或许是因为桑朝国泰民安，还让北狄成了附属国的原因，殿下比之前更活泼了。 顾聿知自然不会知道明礼的想法，正让章侍卫快马加鞭往城门的方向赶去。 虽说他是亲王，可以在府中摆着架子让程老先生登门拜访。 可顾聿知知道，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情。 程老先生是退隐的大儒，肯到漠北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当院长，已是十分难得的事情，他才不会摆什么架子呢。 他不仅不会摆架子，还要好好表现，争取让程老先生下定决心在漠北养老。 顾聿知捂着嘴偷偷笑了笑，听章侍卫说到了后，这才正了正神色，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此时的程老先生也已下了马车，瞧见顾聿知下马车，微微有些发愣。 顾聿知快步上前，朝着程老先生行礼：“程先生，您来了。路上辛苦了，我先带你回王府休息休息，明日再去书院如何？” 面对顾聿知这样一个立了如此大功劳，又得民心，得圣心的亲王殿下，程老先生哪里敢托大，忙跪下行礼：“草民程柏安叩见秦王殿下。” 他还没磕头，就被顾聿知搀扶着站了起来：“程先生不用这么见外，到了漠北就是回了家。” 他凑上前，笑眯眯小声道：“我在书院旁边给您留了一个两进的院子。” 见程老先生不说话，顾聿知还以为他觉得两进的院子小，忙解释道：“程老先生，您千万别觉得两进的院子小。漠北地广人稀，两进的院子比京城三进的院子还要大呢。” 他满脸傲娇的小模样：“我听谢长史他们说啦，程先生您的藏书特别多，我就让人给您修了一个大大的书房，里面可以藏很多很多的书。” 程老先生这才回过神来，忙退后一步：“殿下无须给草民准备什么院子，草民住在书院里就是了。” 听他这么说，顾聿知才嘿嘿笑了声，搀着程老先生就上了马车，本来要吩咐章侍卫回王府，却不想程老先生要直接去书院看看。 书院早就建好了，一直没有开门，就是在等程老先生。 如今老先生到了，书院自然可以择吉日开门了。 也许是被顾聿知的热情感染了，程老先生在马车上，不自觉就开始考教起了他的学问。 由浅到深，顾聿知都表现的很好，程老先生捋着胡子点头，一向不喜言笑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笑容。 程老先生这才真正打量了下顾聿知，心中暗想，殿下找到了番薯马铃薯，还有棉花，让人制作出了桑皮纸，还大败了楚王及北狄人。 他还以为殿下是个对做学问不感兴趣，只喜欢舞刀弄枪呢，却不想殿下在学问方面也丝毫没有落后。 他垂着眸暗想，没一会儿就到了书院。 书院修建在半山腰，上山的台阶已经修建好了，山里由雪夜它们清理过，没有大型野兽，台阶两旁也学着天泉山庄那样，修建好了路灯。 两旁种植着灌木丛，整整齐齐的，让人瞧着就舒心。 书院对面则修建了一排宅子，看样子是要开些店面的。 往上走了没多久，就瞧见书院门口不仅有石狮子镇宅，还有几颗参天古树，上面挂着辛凉百姓们的祈愿牌。 程老先生满意的捋了捋胡子，视线再往上却没瞧见书院的牌匾：“殿下，书院可有取名？” 顾聿知笑眯眯摇头：“就等着程先生取呢！” 最好是程老先生亲笔提名，这样天下的学子们更会趋之若鹜了。 他的小算盘都写在脸上，看得程老先生忍俊不禁，对他的喜爱更上一层楼：“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 他微微一笑：“就叫春深书院吧！” 顾聿知使劲拍着小手：“好呀好呀，就叫春深书院！” 他仰着头看着还空荡荡的牌匾处，想着程老先生一路走来并未隐藏行踪，只怕天下学子们都已知晓了。 等不了多久，辛凉将会迎来大批量的学子。 以后的辛凉，定会为桑朝培养出许多的优秀人才！ 一想到这，顾聿知就满心的豪情万丈！ 他让人推开书院大门，引着程老先生往里走，边走边和他介绍，哪里是学堂，哪里是食堂，还有学子及夫子们的寝室。 整个书院占地面积极广，不仅有这些最基础的设施，还有让学子们论证学问的辩论台、琴室、画室等地方。 而更让程老先生意外的是，后院里竟然有很大一块骑射地。 见他不解，顾聿知笑眯眯道：“学子们考试要好几日呢，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可不行。” 话音刚落，程老先生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相信，有他坐镇，又有小殿下如此的支持，春深书院，一定很快就能成为桑朝最大的书院！ 第448章 番外之小麦 第二年八月，终于到了要收割小麦的日子，顾聿知早早就带着娴太妃去了小麦种植地。 远远望去，小麦地一片金灿灿的景象，看起来就十分喜人。 从下马车的时候，顾聿知脸上的笑就没有落下来过。 一开始他还能背着手慢慢走，可走了没两步就有些不耐烦了，转头道：“母妃，我先过去了。今日陈典仪带着百姓收割麦子，我想要亲眼瞧瞧。” 只有亲眼瞧了，才能感受到粮食收获的喜悦。 最重要的是，他能将这种震撼的场面画下来，一来可以让皇兄感受百姓们丰收的喜悦，二来是可以让小侄子知道小麦是什么。 顾聿知越想越觉得开心，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前跑，不一会儿就将谢长史等人远远抛在了身后。 虽然小殿下又长了一岁，但对谢长史他们来说，殿下还是那个需要他们呵护的小孩子，因此谢长史紧跟着追了两步，不放心道：“殿下，慢点慢点，不着急，这小麦地长得好，要收割好几日呢！” 顾聿知咯咯咯笑着，脚下却不慢。 他当然知道不用着急，但是他就是想趁着太阳升起的时候去看。 舒老师说，每日太阳都会升起，每日都是崭新的一日。 虽然舒老师和文掌柜和他再也不会相遇了，但是他们教授自己的知识，却会永远记在他心中。 他转身跑的更快，恨不得现在就能吃到舒老师口中所说的馒头。 而谢长史没追上人也不着急，只笑呵呵看着他的背影，转身看着程老先生:“院长。” 程老先生捋了捋胡子，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转身的瞬间笑容瞬间落下：“你们，还不快跟着殿下去。磨磨蹭蹭，如何能够做好事情？” 原本还慢慢悠悠的学子们听院长发话了，连忙追了上去。 等学子们都离开后，程老先生的脸上才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今日是小麦收割的第一日，程老先生昨日便派人来和殿下说了，让学子们也参与到这次的丰收当中来。 一是让这些不远万里前来辛凉求学的学子们知晓，殿下虽小，所作的桩桩件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是值得他们尊敬的。 二是不想让这些学子们养成五谷不分，只知晓学问上的精进。 程老先生之前不愿意出山教学，很大原因就是因为看不惯这些学子们明明家庭困难，却什么都不做，只肯埋头苦读。 他向来认为，寓教于乐，劳逸结合，所以当看到书院后有棋室，骑射场地的时候，程老先生就知道，自己是真的来对了地方。 几人边走边说，没一会儿就听到了顾聿知欢快的笑声：“你们快看！太阳升起来了！” 金灿灿的太阳升起了一半，染的周围的白云都成了金色，而天空的金色和同样金灿灿的小麦田地连成了一片，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顾聿知嘿的一声跳到田埂上，弯着腰用手摸了摸麦穗，微微有些扎手，但可以感觉的出来，每一粒麦穗都很饱满。 他干脆蹲了下来，双手捧着脸看着这沉甸甸的麦穗，眼前不自觉浮现出了舒老师的面容。 舒老师在帮助自己活下来之前，还将小麦的种植方法，收割方法、储存方法等等都写了下来。 最让他感动的是，舒老师还写了不少关于小麦的美食，什么馒头、凉皮、包子、饺子…… 书信的后面，还有文掌柜的几句叮嘱，意思很简单，这些吃食方子都是独一无二的，让他利用这些吃食方子大赚特赚，争取早日成为漠北首富。 顾聿知鼓了鼓脸，上次皇兄的赏赐入库后，他就已经是漠北首富了，对于钱财这种身外之物，他现在是真的没什么感觉了。 若是可以，他真的很希望用这些钱，将文掌柜和舒老师换回来。 就在顾聿知沉思的时候，程老先生等人终于到地方了。 自从搬到辛凉后，陈典仪就变成了辛凉的知府，管理辛凉的一切庶务，除去必要的事情，他都可以不用请示顾聿知，就能做主。 而小麦丰收不仅仅是对辛凉和小殿下有利，那也是关系到全桑朝百姓的，所以陈典仪在将人员安排好后，小心翼翼走到了顾聿知的身边。 “殿下，百姓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您发话了。” 顾聿知这才站了起来，扭身看了过去，所有的百姓手中都拿着镰刀，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作为第一批种植，并且收割小麦的人，这些百姓的心中别提有多骄傲了，看着这沉甸甸的麦穗，他们恨不得现在就赶紧下地，最好能一天就将这些小麦收割回去！ 顾聿知的小脸上缓缓露出了笑容：“那就让大家开始吧！” 听到这话陈典仪才拍了拍手，扬声道：“开始吧！” 此刻，不管是百姓，还是前来感受的学子们，纷纷弯腰开始动作。 男人们收割，女人则在旁边将这些麦穗全部捆起来，放到官道上早已等候多时的驴车上，随后便拉到专门修建好的晒场上。 晒场上也有百姓在等着，他们是专门给小麦脱粒的。 舒老师说过，小麦的种子含水量比较大，如果不晒干的话，会容易长虫，也会容易发霉。 他让谢长史专门算过的，接下来将近半个月的日子都是晴朗的好天气，正好用来晒小麦。 晒好的小麦再送到磨坊去。 想着后续的处理，顾聿知快步走到陈典仪身边低声道：“仓库那边都安排好了吗？还有磨坊那边。” 陈典仪微微笑着点头：“殿下放心，仓库那边是章侍卫亲自派人把守的，至于磨坊那边，他们早已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小麦了。” 说起章侍卫，顾聿知才又露出了笑容。 他本来想让章侍卫也去军营的，但章侍卫拒绝了，说来漠北的侍卫们只有他在了，所以他不会离开，在衙门里任职捕头。 想起那些逝去的侍卫们，顾聿知垂眸擦了擦眼泪，再抬头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收小麦场景。 好难过啊，他们看不到了…… 第449章 番外之顾聿宸 “皇上。” 漠北监军冉公公毕恭毕敬跪着，手捧着一幅画高高举起。 顾聿宸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才将奏折收了起来，漫不经心靠在龙椅上，看赵喜将画接过，他才开口：“说说吧，去漠北什么感受？” 冉公公低声道：“老奴是乔装打扮去的漠北，从定州开始，一个州府一个州府的往里走，可以很明确的感受的出来，漠北的百姓们，都很尊崇秦王殿下。” 就在此时，顾聿宸才缓缓起身，看了眼这副画。 这幅画的内容很简单，是漠北几个州府繁荣的景象。 瞧着这一幅幅的画像，顾聿宸不由轻轻挑了挑眉梢：“小六还真是有点本事。” 他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一丝情绪，饶是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赵喜，也不由为小殿下捏了一把汗。 皇上这到底什么意思，是真心夸赞，还是已经有了防备之心？ 顾聿宸扬了扬下巴，赵喜忙上前将画卷收了起来，抱着垂眸站在一旁。 直到这时冉公公才继续开口：“老奴在军营之中待了一年，小殿下只去了全州两次，一次是要带着娴太妃去江南，临走前见了齐先锋，一次是从江南回来，给齐先锋和陆将军带了礼物。” 顾聿宸脸上带着点似笑非笑的神情：“哦？是吗？那他们之间没有书信来往吗？” 顾聿知带着娴太妃去江南的事，顾聿宸是知晓的，因为顾聿知在出发前让黑鸢来送了信。 而到了江南后，顾聿知的所作所为也没有脱离他的视线。 每日不是带着娴太妃去酒楼吃好吃的，就是去首饰店看看最新款的首饰，或者带着娴太妃去运河上玩耍几日。 日子果然如他书信中说的那样，潇洒又自在。 对于一个好不容易坐上皇位，又好不容易铲除了内忧外患的皇帝来说，他本以为顾聿知所说的这种生活就是在浪费时间。 可每每看到顾聿知寄来的书信上描述的场景，画卷上仿佛还带着热气的美食，顾聿宸忽然有一种，自己这皇帝当得可真是没滋没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可他这个天下之主，却没能好好欣赏这天下的美景，品尝这天下的美食！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生气！ 顾聿宸直勾勾盯着冉公公，直盯得冉公公冷汗直流。 他不自觉吞了口口水：“臣并未发现任何私下联系的端倪。” 陆将军是大内第一高手没错，但他们都不知道，冉公公算是桑朝第一高手，是上了武林高手排行榜的。 所以小殿下见陆将军的那两次，他都清楚的听到了他们所说的那些话，真的是和造反没有一点关系，相反小殿下在说起要去江南吃好吃的时候，语气还十分洋洋得意。 冉公公一字不差将他们见面时所说的话重复了出来，听到顾聿知得意洋洋的说自己吃了什么好吃的，还看了什么风景之类的，顾聿宸的脸更黑了。 他这个皇帝当的还没有一个亲王有意思！ 赵喜余光看了眼皇上，又赶紧收回了视线。 小王爷得民心，封地还有程老先生这样的大儒坐镇，不说富可敌国，却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富豪。 皇上会生忌惮之心这也是应该的。 但小王爷却从未表现出对皇位一丁点的觊觎之心，哪怕是冉公公这样的高手去监视，也没发现小王爷有一点点的不对劲。 按理说，皇上应该放心才是，为何表情会这么难看？ 赵喜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觉得皇上的心思越发的难猜了。 等冉公公事无巨细全部汇报完毕后，顾聿宸正要挥手让他离开，冉公公却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皇上，这是老奴要离开后，小殿下让老奴交给您的。” 顾聿宸冷冷看了眼冉公公，这才让赵喜将东西呈了上来。 信封里，顾聿知的书信内容很简短。 “皇兄，我在漠北过的很好，有很多良田，商行，书院以及慈善堂等，我现在一点也不缺银子啦。所以我决定，辛凉以后还是和别的城池一样上税。” 整个辛凉都是顾聿知的地盘，只要是漠北开垦出来的荒地，都是属于顾聿知的，不管是一亩地还是一百亩地，都不需要缴税，这是皇室给亲王的待遇。 但顾聿宸怎么都没想到，顾聿知竟会要求主动缴税，而据冉公公说，辛凉被开垦出来的荒地已有上万亩，这还不包括未开垦出的荒地。 只等日后辛凉人口增加了，那些荒地自然也就不慌了。 可以说，辛凉以后绝对会是桑朝上税的大户。 在这一刻，顾聿宸的心忽然出现了一种很陌生的情绪，酸酸涨涨的，让他视线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老和尚的话，顾聿知是整个桑朝的福星。 他忽然自嘲一笑，缓缓将书信收了起来。 他一方面觉得小六之前的生长环境和冷宫差不多，年纪又小，所以心底对他还有些轻蔑。 可一方面又因小六所做的这些事情而忌惮，总怕他会来抢夺自己的皇位。 可如今看到这封信他才明白，小六不是不明白他的处境，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猜忌，所以他才会主动缴税，为了打消自己的猜忌，也为了他的安全。 不过此时，顾聿知却想到他书信中的那句话，他一点也不缺银子了…… 顾聿宸忽然笑了起来，低声道：“你不缺银子，朕倒是缺的很！” 江南和北狄的接连开战，的确是他们全胜，但也几乎将国库耗空。 漠北还好，江南却还要修复，运河，城池中的堤坝，被损毁的城池等等等等，桩桩件件都在等着他拿钱。 虽说现在情况好转，但顾聿宸自认自己可不是一个甘于现状的皇上，开疆拓土，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所以丰盈国库是他最需要做的事情。 顾聿宸捏了捏书信，也不知为何，有一种小六是懂自己抱负的人。 小六都已为自己做到了这一步，他还有何理由要再猜忌？ 放下防备，顾聿宸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不少，他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走，去看看小六给朕送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