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拿下禁欲大理寺少卿》 第1章 求爱不成,怒而杀人 “杀人了,杀人了!”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牡丹宴的热闹,远远近近赏花的小姐们循着声音,迅速围拢过来。 看着倒在凤尾竹丛与重檐亭里的男女,有眼尖的小姐瞬间认出了两人的身份:“是开阳侯府的孙世子和监察御史府的陈二小姐!” “陈二小姐手里拿着染血的匕首,是她杀了孙世子吗?” “她为什么要杀孙世子?” “听说她一直在讨好孙世子,但孙世子看不上她。” 话说到这儿,不少小姐都看向了一起过来的陈子苓。 陈子苓下个月底就要和孙世子成亲了。 然而孙世子却在今日,被她妹妹给杀了。 陈子苓看着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孙世子,拢在衣袖里的指尖死死地掐住掌心,以压制激动:他真的死了,她与和义伯府世子赵知节暗结珠胎的事,终于可以不为人知了! 她知道只有和孙世子成亲,父亲才能从稳坐快二十年的正八品下监察御史,晋升为从六品下的知西推侍御史。 也知道孙世子出身开阳侯府,且是开阳侯府的独子,比出身伯府的赵知节身份要清贵,但…… 孙世子无论形貌还是才智,都蠢笨如猪。 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为了父亲的前程,去和这样的人过此一生。 特别是想到会被他压在身下…… 她就更无法忍受了。 赵知节就不一样了。 他不但形貌出众,在太学的上舍也已经通过十一次考核,只要再通过一次,就能待补为官,可说是前途无量。 这才是她想要的人生。 思及此。 再看向趴卧在亭子里不知生死的陈安宁,陈子苓心底快速划过一抹嘲弄。 陈安宁是她继母邱氏的女儿,是她父亲在出使巡按期间,遭奸人迫害身受重伤之时,邱氏借照顾之名行勾引之事后,所生下来的女儿。 父亲回京之时,邱氏嫌未过门便先生了孩子太过丢人,加之又是女儿,便干脆地将她扔给了年迈的爹娘。 一年前,邱氏的爹娘在过世前给府中来信,让她差人去接陈安宁。 祖母琢磨着她年纪不小,接到京城好好调教一番,便可结上一门为父亲前程出力的亲事,方才使唤着邱氏差人将她接来了京城。 人虽然来了,但却蠢笨不堪。 请来的夫子无论怎么教导,别说习字了,连一个最简单的规矩都快三个月才学会。 时日渐久,祖母便厌弃了她。 邱氏见她无用,在觉丢人现眼后,就将她扔去下人房,做了粗婢。 府中所有人都看不起她,都欺负她。 唯有她,对她好。 所以她不过稍稍哄骗她几句只要能讨得孙世子喜欢,等她将来嫁去开阳侯府后,就把她也带过去,她就当真老老实实地去巴结讨好起了孙世子。 今日一早,她不过故技重施的让她今日未时二刻来这里,她要和孙世子谈成亲后,将她一并带去开阳侯府的事,她就当真守约来了。 不动声色的与先前发出尖叫的赵知节的妹妹赵缨对视一眼后,陈子苓再次看一眼孙世子,又看向陈子宁,一如往日那般维护道:“安宁一向胆小怕事,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何况,谁不知道长公主的牡丹宴分南、北两园,北园为各府公子们的赏花之地,南园则为各府的夫人、小姐们的赏花之地,两园间隔不下百丈,若无人算计,孙世子缘何会来南园?” 赵樱立刻按计划配合道:“陈二小姐明知道你与孙世子马上就要成亲,却还恬不知耻地处处巴结讨好,谁知道她是不是用了什么诡计,才将孙世子给骗来这边的?” 想到陈安宁对孙世子的谄媚讨好,不少小姐都跟着附和起来。 陈子苓有意等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安宁从来没有巴结讨好过孙世子,都是我托她帮我给孙世子送信、送点心,她才和孙世子……” “陈大小姐还真是心善,都这个时候了,还替她说话呢。”赵樱冷笑道,“上个月初,我可是亲眼看到过她给孙世子送自个绣的手帕。” 又有小姐跟着附和起来。 “安宁从小在山野长大,不知道这些规矩……罢了,”陈子苓似辩无可辩地吩咐婢女道,“去吧,去将长公主请过来。” 婢女应完是,刚一转身,就见长公主在一众嬷嬷的簇拥下,快步朝着这方走了过来。 陈子苓与赵樱再次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后,跟着一众小姐迎了上去。 长公主随口说了句‘不必多礼’,便穿过众人让出来的路,迅速上前。 看到血泊里的孙世子与拿着染血匕首的陈安宁,她心头猛的一沉,面上却分毫不显的一面快速吩咐嬷嬷拦住开阳侯夫人,一面又立刻吩咐:“速去请太医,再速去北园将谢大人请过来!” 请人的嬷嬷飞一般的往北园去了。 拦人的嬷嬷也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晕倒的开阳侯夫人。 长公主沉住气,确定开阳侯夫人无事后,便迅速扫向一众小姐,“怎么回事!” 赵樱主动站出来,将她赏花赏累了,想到这边亭子来歇息一二,却意外发现孙世子和陈安宁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说完,她又有意提了一遍上个月陈安宁给孙世子送手帕的事。 “其中必有误会,”她话刚落,陈子苓便迅速站出来,规规矩矩的行完叉手礼后,恳切道,“安宁行事虽偶有出格,但她绝不会杀孙世子,还请长公主为她做主!” “还做什么主!这贱人仗着你的维护,一直恬不知耻地勾引着孙世子,今儿指不定是想了什么招想要生米煮熟饭,被孙世子拒绝后,就恼羞地杀了他。”跟着长公主一起过来的邱氏,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孙世子,瞬间就气疯了。 当初在潮阳郡,她之所以委身陈方海,是看到潮阳郡的太守也对他毕恭毕敬,便误以为他是一个很大的官。 跟着来了京城后,才发现他不过一个八品下的监察御史。 每每出门,看似风光,实则根本没有人将他放在眼底。 连带她也不得各府的夫人们待见。 谨小慎微地熬了这么多年,眼见就要熬出头了,结果这贱人竟杀了孙世子! 越想越气的邱氏迅猛地冲到亭中,扬手就朝陈安宁打去,“贱人,敢坏老娘的好事,我打死你!” “起来!” “少给我装死!” 火辣辣的疼痛,让陈安宁忍不住睁开了双眼。 第2章 你敢打我,反了天了 朦胧中,见到有人扬着巴掌朝她打来,想也没想,她便迅速起身后退两步,而后本能地反手一耳光打了回去。 啪。 被打得后退了四五步才站稳脚跟的邱氏捂着脸,不敢置信地尖叫道:“贱人,你敢打我,反了天了!”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不成!”冷冰冰地说完这句话,陈安宁才看向四周。 看到一众穿着各式古装的夫人与小姐,她的目光迅速一凝后,立刻低头看向自己。 她也穿着古装,手……上有血,还有把带血的匕首? 本能地,她又朝着周围看去。 看到倒在凤尾竹丛里的男子瞬间,脑海如开闸的洪水般,顷刻便涌出来无数陌生的记忆。 陈安宁,与她同名同姓。女,一个月前刚满十六岁。 是眼前这个女人有意勾引出使巡按期间的陈方海后,生下来的孩子。 因嫌弃她不是儿子,无法固宠,便随意扔给了那对老人。 直至一年前的三月,在那对老人相继离世后,才迫不得已地将她接来了京城。 任打任骂,任劳任怨,日子过得连猪狗都不如。 唯有…… 陈安宁看向人群里的陈子苓,唯有这个名义上的姐姐一直‘维护’着她。 很好。 猝死在解剖室的现代法医穿越到了命案现场不说,还是个小可怜嫌疑人。 有意思。 迅速接受了新身份的陈安宁看看手里的匕首,又看看张牙舞爪想要冲上前来打她的邱氏,淡声道:“人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邱氏厉声说道,“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你一直在勾引孙世子?” “我一直在勾引孙世子?”陈安宁玩味地看向陈子苓。 陈子苓与她的目光对视一眼后,轻叹着向邱氏道:“母亲,你真的误会安宁了,安宁是因为……” “她有没有勾引孙世子,大家都看在眼里,你无须替她遮掩。”邱氏站到陈安宁跟前,挡住她看向陈子苓的视线,“至于她有没有杀孙世子,这里就她和孙世子两个人,凶器就在她手里拿着,她就是想抵赖,也不可能!” “凶器在我手里拿着,我就是凶手了?”陈安宁虽然早就习惯了人情的冷漠,但听到她的话,还是忍不住沉脸嘲讽,“母亲连查证都不查证,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定我的罪?” “谁是你的母亲,少跟我攀关系!”邱氏恶毒道,“早知道你是这么个贱皮子,当初生下你时,就该一把摔死!也免了你如今这么祸害我陈府!” 陈安宁嗤笑:“血缘乃是一脉相承,我要是贱皮子,那你是什么?” “贱人!”看着往日任打任骂的人,今日却当众忤逆她,受不住刺激的邱氏伸手就朝着她脸上抓去,“你要想死,我就成全你!” 陈安宁朝着她举起匕首。 邱氏虽然止步及时,但匕首还是刺破了她的衣裳。 “你……”邱氏惊恐地看向她,如见怪物。 陈安宁冷声警告:“再敢口出恶言,他就是你的下场!” 邱氏脱口道:“你敢!” 陈安宁稍稍用力,用匕首尖抵住她的皮肤,“那就试试。” “安宁,住手!”陈子苓上前,不赞同地说道,“你是不是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了?” 陈安宁嘲弄地看向她,“我的好姐姐,我来京城这一年,你跟我说过的话没有一万句也有八百句,不知姐姐指的是哪一句?” “不管我指的是哪一句,你都不该对母亲动手。大魏以孝道治天下,你这样……将来还怎么嫁人?”看着与往常怯弱蠢笨完全迥异的陈安宁,陈子苓压着不安的心绪,有意柔声哄劝道,“听话,赶紧将匕首收起来,然后跟母亲好好赔个不是。你放心,我会跟人好好解释,这不是你的本意。” “至于孙世子的事,你要真是被陷害的,我相信长公主也一定会让人彻查清楚,来还你清白。” “是要彻查清楚。毕竟我有没有杀孙世子,别人不清楚,姐姐还能不清楚吗?”陈安宁慢悠悠道,“不过在彻查之前,姐姐还是先跟大家解释解释,为何我喝了你递的茶水后,会直接晕倒这件事吧。” 陈子苓佯装无奈道:“好好好,等收了匕首,你想让我怎么解释,我就怎么解释,好不好?” 陈安宁轻笑两声:“姐姐是在避重就轻吗?” “我没有避重就轻。”陈子苓轻叹,“我说过了,如果不是你杀得孙世子,长公主一定会还你清白。安宁听话,先将匕首收起来好不好?” “姐姐还真是玩得一手好心机,”竟然跟她玩语言艺术,陈安宁不屑地冷笑两声后,慢悠悠地揶揄道,“轻飘飘几句话就鼓动得众人都以为我是在无理取闹,而你对我却是无限包容。” 嘲讽地啧上两声,她又继续,“姐姐是陈府的嫡长小姐,既得祖母疼爱,又得父亲看重。如果当真如你所表现的那般维护我,我在陈家应该过得很不错才对,但我实际过的是什么日子,不需要我细说,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的吧。” “又如果当真如你所表现的那般维护我,孙世子也如外人所言的那般看不上我,我应该接近不了孙世子才对吧?可你看,明明是你让我去找的孙世子,孙世子也因此才见得我,落在外人眼中,却偏偏成了我在勾引孙世子。” “明明姐姐承诺过会为我澄清这些流言蜚语,可结果世人对我的偏见却越来越深,对姐姐包容善良的人设,也越来越深刻。” “是姐姐脑子不好,连话都说不清楚,还是姐姐有意为之?” “又如果姐姐当真如表现的那般维护我,在我被诬陷为杀孙世子的凶手时,姐姐应该做的是立刻站出来查找不可能的证据为我辩护,在母亲一口一个贱皮子骂我、打我的时候,也应该以实际行动站到我跟前来维护我,而不是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干巴巴地喊上几句这是误会的空话才对吧?” “毕竟,孙世子遇害的事既然发生在长公主府,不用姐姐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长公主也一定会彻查清楚,不是吗?” 感受着周围人看过来的异样目光,陈子苓终于忍不住地斥喝道:“你不是安宁!我的安宁绝不会这样跟我说话!说,你是谁,为何要伪装成安宁的模样杀害孙世子!” 陈安宁笑了,笑声清悦:“姐姐这是恼羞成怒了吗?就因为我说了几句实话,姐姐就要构陷我为杀人凶手,迫不及待地要灭我口了?”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陈子苓指尖用力掐着掌心,极力的克制道,“你不必跟我在这里逞口舌之快。” “看来姐姐的脑子的确不怎么好,是非公道是不是自在人心我不知道,但逞口舌之快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而我不过被迫自辩罢了。好了,你也不用辩解了,还是用事实来说话比较好。”制止了她未开口的话后,陈安宁收回目光,扫两眼邱氏,便收起匕首,朝着孙世子走去。 刚走两步,她又猛地转身回来。 邱氏举着从发上取下来的金钗,面目狰狞的朝着她面门刺了过来,“贱人,去死吧!” 第3章 站在这里,不要乱动 “找死!”陈安宁根本不管刺来的金钗,手腕灵活一番后,匕首带着凌厉之势,毫不犹豫地朝着她的眉心刺去。 邱氏惊得收回金钗,跌坐在地。 但陈安宁的匕首却依旧去势不减。 “安宁!”陈子苓急声开口。 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也想开口,被长公主抬手制止了。 匕首贴着邱氏的眉心停了下来。 看着邱氏惊恐的双眼,陈安宁暗哼一声后,手腕翻转,匕首越过她的双眼,落到她的脸颊上,而后稍一用力,便顺着她的脸颊划了下去。 过后,陈安宁平静地收起匕首,在邱氏杀猪一样的尖叫声中,再次朝着孙世子走去。 走到近前,她先扫一圈周围的环境,又扫一圈孙世子身周的血迹后,便蹲身准备查看他的伤势。 “住手!”被她狠辣的举动震慑住的陈子苓,一见她要碰孙世子,立刻不顾安危地急步上前,抓着她的手冷喝道,“你害得孙世子还不够吗,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看来姐姐是真的很想除我而后快呀。”陈宁安转动着匕首,逼迫她松开手后,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可惜的是,姐姐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蹲下身,一边翻看着孙世子身上的伤势,一边警告道:“姐姐最好别妄动,否则,我就要认为姐姐是在做贼心虚了哦。” 陈子苓冷笑,“怎么,你还想把杀害孙世子的罪名强按在我头上不成?” 陈安宁抬眼看向她,“姐姐下个月底就要和孙世子成亲了,孙世子却在今日没了。孙世子害姐姐成了望门寡,为何姐姐看起来却半点不难过?是因为孙世子的死,正好合了姐姐的意吗?” 陈子苓刚要开口斥责,陈安宁便故意打断她道:“姐姐不用跟我解释。不过……看在姐姐真真假假也维护过我一年半载的份上,友情提醒姐姐一句,姐姐可以开始考虑脱身的借口了。毕竟,姐姐以为完美无缺的计谋在我看来,却是漏洞百出。” “陈安宁!是,我是没有同你说的那样,把你维护得无微不至。但这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没用,才得不到祖母的疼爱,得不到父亲的喜……” “行了,既然你不需要找脱身的借口,那就开始吧。”陈安宁起身,冷漠地打断她的话后,示意她看向周围的凤尾竹,“这里的凤尾竹有大片的折断和倒伏,从折断与倒伏的情况来看,孙世子在倒下前,曾与凶手进行过较为激烈的搏斗。” 又示意她收回目光,看向孙世子,“根据目测,孙世子身高有五尺三左右,体重则有一百八十斤上下。而我身高不到五尺,体重更是不到孙世子的一半。这样的身高、体重差距,孙世子想要制服我,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既然都不费吹灰之力了,自然也就形不成这些破坏。” “这是我不可能是凶手的证据之一。” “再看孙世子身上的伤势分布。” “孙世子身上的伤势主要集中在两个地方,一个是后脑勺,一个是胸膛。” “先说后脑勺的伤势。” “后脑勺的伤呈圆柱状,这是棍棒击打所形成的伤。伤势主要集中在顶骨的中部位置。”怕她听不懂,陈安宁特意用手在她的头顶戳了两下,“就是这个位置。这个位置,以我的身高是绝对无法形成的。” 话说到这里,正好看到有几个身着华服的公子过来,她也没有多想,随意打量两眼后,就朝其中穿着石青色宝相花缂丝锦袍的白胖少年招手道:“麻烦你过来一下。” 白胖少年指着自己的鼻子,得她确定后,暗啧两声,低侃道:“孙世子的尸体都还没有凉透吧,这陈二小姐就想要来巴结讨好我了?嘿嘿,阿珣你慢慢过来,待我先去会会她。” 他身旁的黑衣少年遥遥看两眼面色煞白,但神色却格外飞扬的陈安宁,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当心些。” “放心吧,”白胖少年兴致盎然地说道,“总听说她如何巴结讨好孙世子,难得碰上今儿这机会,且让我也好好领教一番去。” 他自以为说话小声,无人能听见,但凭借身体原主一身绝顶武功的陈安宁,却一字不落地全听到了。 但她除了眼神又冷两分外,并没有特别的表现。 黑衣少年再次看她两眼,没再说话。 白胖少年则特意抽出别在腰间的折扇,刷一下展开后,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 走到近前,正要调笑两句,陈安宁便先一步道:“就站在这里,别动。” 许是她的语气过于冰冷,白胖少年下意识地就站直身子,并闭了嘴。 陈安宁随手折了根树枝站到他身后,等陈子苓和大长公主等人都看过来后,她举起树枝看似轻巧,实则蕴含了两分内力地敲打在白胖少年的后脑勺上。 白胖少年痛得嗷一声跳到一边,捂着脑袋怒目道:“你干什么?” 陈安宁挑着眉嘲讽:“这点痛都受不了,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试……”对着她眼里猛然迸射出来的杀气,白胖少年霎时咽回后半句话,用力揉一揉后脑勺后,很是乖顺地转身回来,底气不足的说道,“继续!” 陈安宁毫不客气地又用两分内力敲了他一下。 白胖少年咬着牙忍了。 陈安宁淡看他两眼,开口对陈子苓道:“看到了吧,这位公子的身高与孙世子差不多,以我的身高站在他的身后,即便把棍棒举起来,能伤到的也只是顶骨后区,也就是后脑勺这个位置。” 说着,她又以下巴点一点刚与长公主见完礼的黑衣少年,“麻烦你也过来一下。” “不得无礼!”看她跟白胖少年的互动,正惊诧他们何时认识,又何时这般熟悉的陈子苓,转目听她竟敢指使谢珣,立刻顾不得其他的,当着众人的面训斥道,“谢大人乃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岂是你能指使的?还不赶紧过去给谢大人赔罪!” 大理寺卿谢珣? 陈安宁看着谢珣,迅速搜刮着记忆。 身体原主来京城虽然已经有年余,但却并未见过谢珣。 只知道他祖父是太傅,姑姑是当今皇后,父亲是尚书令,大哥是国子监祭酒,二哥是南郡太守。 而他更是以十九岁之龄,就任了大理寺卿。 十九岁,大理寺卿,难怪那般轻浮。 “无妨。”在陈安宁轻蔑的注视下,谢珣阔步上前,从她手中拿过树枝后,问道,“需要我怎么做?” “安宁不懂规矩,才会这般胡闹,还请谢大人见谅。”陈子苓上前一步,拦到陈安宁身前后,边行礼边命令陈安宁,“安宁,还不赶紧给谢大人赔罪!” 谢珣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也看向他。 四目相对,一个目带鄙夷,一个目带轻佻。 轻佻? 呵。 果然是倚仗长辈关系而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废物! 陈安宁无声嗤笑。 第4章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谢珣瞧着她的笑,微不可察地挑一挑眉后,有意说道:“陈二小姐的胡闹,不过是自证清白。而她自证清白的举动,对当前的案子而言,是有利无弊。陈大小姐要当真爱护陈二小姐,当做的应该是支持她,而不是处处设阻。” “谢大人误会了。”陈子苓看一眼陈安宁,赶紧辩解,“我只是不想让安宁的胡闹,误导了谢大人的判断。” “陈大小姐的意思是,”谢珣继续故意道,“本官连这点基本的判断力也没有?” “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谢珣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那就请陈大小姐让开一些。本官也想看看,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陈二小姐要如何自证清白。” 谢珣……为什么要帮陈安宁说话? 他们早就认识,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陈子苓心头微沉。 有心想要再辩解几句,但想到谢珣说一不二的脾性,不情不愿地往后退开两步后,又很是不甘地向着陈安宁警告道:“谢大人能对你洗脱嫌疑的方式感兴趣,是你的荣幸。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收一收,好好表现!” “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陈安宁嘲弄,“只有心思龌龊的人,才会用龌龊的思想,去揣度他人。” “你……” “别你了,”陈安宁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姐姐想教训我,等回府后,再慢慢教训不迟。现在嘛,就请姐姐注意些自己一直以来所维持的包容、善良的形象。也请姐姐适当地让开一些,谢大人还等着我自辩清白呢。” 她倒提醒她了。 等回府后,定要让她好看! 陈子苓恼恨地看她两眼后,再次往旁退开了两步。 “这就对了嘛。”陈安宁不咸不淡地挑衅两句后,便淡定地示意谢珣道,“麻烦谢大人将树枝举起来,放到他的头顶上。” 谢珣看一眼被她怼得敢怒不敢言的陈子苓,一边照她的话,将树枝放到了白胖少年的头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陈二小姐会断案?” “不会。”陈安宁上前,假借指正他树枝所放的位置,另一只手闪电般朝着他腰间的软弱攻去。 会武功? 谢珣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上两步,避开了她的攻击。 陈安宁目光微微一凝,而后再次朝他攻去。 谢珣不再躲避。 借着身体的遮挡,两人小范围地快速互攻。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直到…… 白胖少年久不见两人动静,奇怪地回头看来。 两人才瞬间收手。 装作无事人一般,将树枝随便调整了一下位置后,陈安宁瞥一眼谢珣,而后往旁退开两步,示意陈子苓道:“姐姐看清楚了,以谢大人的身高,举起树枝后,所放的位置,才与孙世子头上的伤势所处的位置差不多。” 并未发现两人谲诡的陈子苓冷笑着脱口道:“你该不是想说,谢大人是杀害孙世子的凶手吧?” 陈安宁看白痴一样地看她两眼后,平静道:“我是想说,想要造成孙世子头上的伤势,凶手的身高应该与谢大人差不多。” “这就是我不可能是凶手的第二个证据。” 说完,她又走到孙世子跟前,蹲身仔细检查了一遍他胸膛上的几处伤口后,开口道:“孙世子胸膛上的这几个利刃伤,都集中在膻中穴三指外的右侧第三、第四胸肋间。这个位置,以我的身高,也不是不可能。但如果凶手是我,想要刺伤孙世子这个位置,就只能举着匕首从上往下刺。” 拿着匕首示范了一遍后,她微微仰头看向谢珣,“这个动作造成的创道,也一定是从上斜着往下。所以麻烦谢大人回头叫仵作验尸之时,多注意一下创道的方向。” 胸肋、利刃伤、创道,这些都是现代法医学的专业词汇。 她也是穿越的。 并且还很大可能是刚刚穿越过来的。 有意思。 谢珣深深看了她两眼后,问道:“不知陈二小姐可有什么法子,能快速的分辨清楚这个创道的方向?” “最简便的方法就是用银针刺探。”陈安宁随口答道,“如果创道是从上往下,那么凶手就是比孙世子要矮的人,如果创道是从下往上,那么凶手就是比孙世子要高的人,如果持平,身高就是相差无几的人。” “既然如此简便,那就不用等回头了。”谢珣看向长公主,揖着手道,“还请长公主借银针一用。” 长公主看两眼陈安宁后,吩咐一旁的嬷嬷道:“去取副银针来。” 看着嬷嬷去后。 陈安宁再次开口,“且先不管创道的走向,继续说回胸膛上的这三处利刃伤。” “从这三处利刃伤的分布来看,一定是连续行刺的惯性动作所形成的。而连续行刺,势必会有一个匕首快速刺进再快速取出,再快速刺进再快速取出的过程。而这个过程,一定会带出大量的血迹喷溅。” “但……” 陈安宁站起身,面向着众人道:“我身上除了拿着匕首的手上有血迹之外,可以说就找不到任何的血色痕迹了。” “这就是我不可能是凶手的第三个证据。” “除外。” 陈安宁主动站到谢珣跟前,转身背对着他后,扒开后脑勺的头发,说道:“我也有被攻击的痕迹。这个痕迹,跟孙世子顶骨上的伤势差不多。也就是说,我和孙世子都被同一根棍棒敲击过。” “敲得还挺重,都流血了。”白胖公子凑过来,看着她头上的伤,啧两声后,又问道,“伤这么重,要不要请个大夫给你看一看?” “不用。”咬一咬舌尖,将突来的昏眩压下去后,陈安宁干脆的拒绝完他,便又转回话题道,“这周围并没有看到棍棒。” “如果凶手是我,显然不可能在杀害孙世子后,再敲自己一棒,而后将棍棒扔到别处,再回来晕倒在这个亭子里。” “这就是我不可能是凶手的第四个证据。” 谢珣以树枝轻敲两下掌心,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么依陈二小姐所见,凶手会是谁?” “凶手是谁我不知道,不过……”陈安宁再次蹲到孙世子跟前,扒开他的头发,边检查他头上的伤势,边说道,“从孙世子头骨上的伤势走向来看,是凶手在背后袭击所致。” “而从现场的打斗痕迹以及胸膛上的几处利刃伤来看,头骨上的敲击伤,应当形成于打斗之前。” “但从头骨并没有碎裂的情况来看,凶手在力量方面,应该是远远比不上孙世子的。” “也就是说,这个凶手身高跟谢大人差不多,身材偏瘦,力量较小,并且与孙世子的关系较为友好。” “因为不熟或是关系不好的人,靠近孙世子时,他一定会警觉。或者说,根本约不到他单独在这个地方见面。” “鉴于这些条件,我倾向于凶手有两个人,一个是约他来这里的人,一个是动手杀他的人。” “约他的人……”陈安宁瞥两眼陈子苓后,心底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第5章 想死直说,我成全你 身体原主回京不久,便无意听到了陈老太太同邱氏商讨等她学好规矩后,将她许配给同昌侯为续弦的话。 同昌侯已经年过五十,且已经续过七房的侯夫人。 但这些侯夫人无一例外地在嫁入同昌侯府三五个月后,就莫名病倒,而后不治身亡。 原主不想死。 所以便故意装傻扮痴。 虽然最终她成功打消了陈老太太的‘算计’,但同时也惹恼了邱氏。 任打任骂,永远干不完的脏活累活,还有吃不饱穿不暖……这样的日子,她也过怕了。是以,陈子苓的示好对她来说,就是救赎。 也是以,当陈子苓今早出门前跟原主说,让她未时二刻来这处偏僻的亭子,她要跟孙世子密谈成亲之时,将她也一并带去开阳侯府时,原主几乎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未时二刻来了这里后,陈子苓不过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引得感激不已原主毫无防备的喝下了添有致人昏迷的药。 而后…… 明明她有无数种可以让自己抽离陈府这片淤泥的办法,却偏偏选择了最难的一种。 实在是不知道她脑子怎么想的。 收回思绪,陈安宁继续:“约她的人暂且不论,先说说杀他的人。” “今日来长公主府参加牡丹宴的人,应该都有登记名册。” “那就挨个筛查吧。” “先将跟谢大人差不多高的人,无论公子、小姐,都筛选出来。” “再看看这些人中,有谁在中途换过衣裳。换过衣裳的,查一查他们换下的衣裳是否有血迹。” “另外,还要查一查这些人中,有谁身上带伤。既然力量比不上孙世子,又是在搏命,那么他身上不可能不受伤。” “简直是一派胡言!”陈安宁的话刚落下,慌乱中的赵樱就脱口而出道,“你刚才说,你不可能是凶手的第四个证据,是你不可能敲了自己一棒后,再回来晕在亭子里。如果凶手有两个,那你也逃脱不了嫌疑!” “不错。”陈安宁认可地点一点头,“所以一会儿查的时候,我歇息的客房也要搜查得仔细一些。” 赵樱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的嫌疑,微微噎了一噎后,她忍不住又嗤道:“简直是笑话,查案、断案乃是谢大人的事,何时轮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了?” “查案、断案是谢大人的事,但我在这里指手画脚,谢大人都没有说什么,你在这里急吼吼地嘲讽个什么劲?”陈安宁瞥她两眼,“还是,那约着孙世子来这里的人就是你?” 赵樱涨红着脸呵斥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知廉耻吗!” 陈安宁淡定回怼:“不想跟我一样不知廉耻,那就闭嘴!” 赵樱气得脸色更红了,“有长公主和众位夫人与谢大人在,我闭不闭嘴,还轮到你来做主!” 陈安宁嗤笑道:“既然知道有长公主和众位夫人与谢大人在,那他们都没有开口,你巴巴地开什么口?是觉得他们都没有你聪明,还是你们家的家教就是如此没大不小、没上没下?” “你……” “行了,赶紧闭嘴吧,再你呀你的下去,大家都要知道你没有家教了。”不耐烦地将她给怼闭嘴后,陈安宁看向谢珣,催促着他赶紧下令搜查。 谢珣却不急不忙地说道:“想不到凶手的那一棒竟有如此大的威力,不仅把往日痴呆愚蠢的陈二小姐给敲得如此伶牙俐齿不说,还学会断案了。” 陈安宁冷声道:“不伶牙俐齿,不学会断案,谢大人能还我清白吗?” “会不会,陈二小姐不试试,又如何知道呢?”谢珣似笑非笑地回了她一句后,便转身向着长公主微一颔首,进而收敛起轻佻神色,沉声下令道,“立刻封锁长公主府,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 看着长公主身后的嬷嬷与婢女们远去的背影,陈安宁心气瞬间松懈下来。 等抓到凶手,还了原主清白,接下来就该清理御史府那一帮…… 还未容她多想,双眼便突如其来地一黑。 在暗叫了一声糟糕后,手臂便被眼疾手快的谢珣给扶住了。 “谢了。”挣开他的手,陈安宁靠到旁边的树上,慢慢放缓呼吸,以平复后脑勺的伤痛所带来的昏眩。 后脑勺的那一棒,看来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真的不要请个大夫看看?”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白胖公子再次问道。 “不用。”陈安宁再次拒绝后,刚想闭眼缓一缓,就见先前去取银针的嬷嬷急匆匆地回来了。 白胖公子殷勤地前去接过银针,掂着回来后,犹犹豫豫地递给了她。 陈安宁接过银针,又咬一咬舌尖,勉强将昏眩压下去后,取出其中最长的银针,淡声说道:“我示范一遍,你看着。” 看着她蹲到孙世子跟前,整理着他的衣裳,白胖公子揉一揉后脑勺后,咕哝道:“我怎么感觉她看上的是你,而不是我呢?不会是脑子被凶手给敲傻了吧?” 陈安宁掀眼看向他。 白胖公子迅速闭嘴。 好一会儿后,见她收回了目光,白胖公子正要再次咕哝,便听到她冷飕飕地说道:“放心,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你。” 白胖公子沉默片刻,犹不死心的咕哝道:“她说她不会看上我,却没有说不会看上你,看来我猜对了,她是真的看上你了。” 陈安宁再次看向他。 白胖公子也再次闭嘴,不过嘴虽然闭上了,却含糊不清地继续咕哝着:“你得当心了,这女人以前犯蠢的时候,就很难缠了。现在被敲得连陈大小姐都不是她的对手,肯定更难缠了。” 陈安宁呵一声,“想死直说,我不介意成全你。” 白胖公子紧闭着嘴,但含糊不清地咕哝声不停:“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她能听到我们说话?” 谢珣看着陈安宁冰冷的双眼,勾一勾嘴角道:“她的确能听到你说话。” 白胖公子捂住嘴,依旧是咕哝的声音:“她为什么能听到?” 谢珣低笑两声,“你猜。” 白胖公子的目光在他和陈安宁身上来回打了两个圈后,啧啧有声道:“不会是才认识,就心有灵犀了吧?” 陈安宁冷着脸起身。 白胖公子赶紧停止了咕哝。 陈安宁哼一声,转眸看向谢珣,正要说那句‘谢大人放心,就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绝不会看上你’的话,谢珣便先一步开了口,“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为好,陈二小姐觉得呢?” “不说得太满,”陈安宁讥讽,“好让你们继续编排我吗?” 谢珣漫不经心地反驳:“陈二小姐应该也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吧?编排你的时候,不也在编排我吗?” 他怎么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句话? 莫非他也是…… 陈安宁目光锐利。 谢珣戏谑:“陈二小姐,继续吧。” 第6章 稍等片刻,他还活着 陈安宁挪开目光,扫向白胖公子,之后又扫两眼陈子苓与众人后,再次扫一眼谢珣,才重新蹲下身,整理好孙世子的衣裳,将几处伤口彻底暴露出来后,举起银针顺着伤口刺下。 才刺进两分。 忽然清醒过来的开阳侯夫人见状,尖叫着猛然推开扶着她的嬷嬷,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抓住了她的手:“住手,你要干什么!” 陈安宁本来就是在强压昏眩,被她这样一拉一扯,眼前又开始阵阵发黑了。 好不容易扶住身旁的树,稳住身形,但才开始解释她是在找谋害孙世子的真凶,开阳侯夫人便扬手一耳光打了过来,“贱婢,你敢咒骂我儿,找死!” 陈安宁靠着树干勉强避开她的手后,冷哼道:“难怪孙世子会被人害死,有你这样的母亲,他就算今日不被害死,明日也一定会被害死!” 开阳侯夫人推着拦她的嬷嬷,又要上前来打她,“贱婢,你……” “难道我说错了吗?”陈安宁冷笑道,“孙世子都已经被人害成这样了,身为母亲,你不赶紧找出凶手为他报仇,却在这里大吵大闹,难道不是想让凶手逍遥法外吗?” “你……”开阳侯夫人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些又晕了过去。 白胖公子见状,赶紧让陈安宁少说两句后,又凑到开阳侯夫人跟前,一边劝慰着她,一边给她讲起了陈安宁关于凶手的种种推测。 陈安宁看两眼白胖公子后,闭上眼睛缓一缓,又才蹲到孙世子跟前。 “你说你,以前明明见人就躲,胆子比针尖都要小。现在倒好,脑瓜不就被敲了一下嘛,怎么就变得跟炮仗一样,见谁就炸了?”快速安抚好开阳侯夫人后,白胖公子蹲到她的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就问问哈,真的不用给你请个大夫看看,是不是脑子被敲坏了吗?” 陈安宁瞥他两眼,“你很闲吗?” 白胖公子道:“还行吧。” 陈安宁收回目光,“那就麻烦你去给我倒杯热水好了。” 白胖公子刚要抗议,陈安宁便又看他两眼。 白胖公子立刻道:“行!我这就去给你倒!” 确定他走后,陈安宁拿着银针,慢慢顺着伤口探了进去,才探到一半,一阵昏眩便猛地袭了过来。 下意识地,她伸手按住了孙世子未受伤的左侧胸膛,以支撑身体。 但下一刻…… 感受着孙世子胸腔内传出来的微弱心跳,陈安宁的双眼忽的一厉后,迅速抽出银针,扎入他伤口旁边的穴道。 过后,又快速命令谢珣道:“银针给我!” 谢珣什么也没有问,便迅速将银针递了过去。 陈安宁接过银针,几乎是在眨眼间,便将十二根银针扎到了孙世子身上。 刚扎完,她便脱力地跌坐到了地上。 谢珣看一眼孙世子身上的银针,又看向她,眼底微生暗光道:“孙世子还活着?” “还有一息尚存,”陈安宁看着孙世子,慢声道,“但能不能活过来,就要看他自个的造化了。” 孙世子还活着? 不可能! 陈子苓抓住身旁的树干,急急朝着孙世子看去。 看着他胸膛毫无起伏且一动不动的模样,心气稍稍一松后,忍不住就质问道:“你怎么知道孙世子还有一息尚存?” 陈安宁懒得理她。 陈子苓压着怒意道:“我知道你想摆脱谋害孙世子的嫌疑,但孙世子有没有活着,太医来后,一查就知道结果,可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陈安宁依旧懒得理她。 陈子苓压不住气了,“陈安宁,我是在提醒你,你别……” “我儿还活着?”哭闹中的开阳侯夫人也在怔愣了片刻后,快速反应过来,抓着嬷嬷的手,她急问道,“我儿真的还活着?” 陈安宁本也不想理她,但实在不耐烦听她的哭骂,只好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开阳侯夫人一听她嗯,如抓救命稻草般地推着嬷嬷的手道:“我儿还活着,我儿还活着,快、快去请太医!” 嬷嬷正要应声,不知是谁叫了一句:“太医来了!” 陈子苓心尖一颤,下意识地看向了陈安宁。 看着她从容的脸色,不由心慌道:“陈安宁,太医马上就要来了,你要是现在承认撒谎,还有转圜的余地。” 一心扑在孙世子身上的开阳侯夫人看到赶过来的两位太医,根本不给两人斗嘴的机会。挣开嬷嬷的束缚,冲上前推开陈安宁后,便叫道:“何太医、冯太医,快救救我儿!” 两位太医走到近前,恭敬地向着长公主等人一一见过礼后,才快步走到了孙世子跟前。 看到孙世子的状况,两位太医大吃一惊,“这……” “求两位太医救救我儿!”开阳侯夫人跪到地上。 两人分别朝着两侧让开,避过她的礼后,又配合默契的同时上前,一人翻动眼皮及把脉,一人则检查起了所有伤口。 翻眼皮及把脉的何太医很快就结束了,瞳孔已经扩散,脉搏也摸不到了,人差不多已经没了。 检查伤口的冯太医在看完孙世子头上的棒击伤后,正要看胸口上的伤时,看到扎在他身上的银针,正要斥一句胡闹,但随即在认出下针的针法是失传了三十余年的飞仙针后,心头猛的一惊。 不动声色地蹲下身,确定是失传已久的飞仙针后,他压着惊骇,接着检查起了胸口的伤势。 稍许。 检查完胸口的伤,又和等候在一边的何太医低声交换了一下意见后,在开阳侯夫人期盼的目光中,他揖手道:“还请夫人节哀。” 开阳侯夫人双腿一软,人便瘫到了地上,好不容易撑起身体,却犹不死心的哭求道:“我给两位太医磕头了,还请两位太医行行好,救救我儿!” “不是我们不救,实在是孙世子已经气绝,我等也无能为力。”何太医和冯太医双双退到一旁,避开她的大礼。 “不,”开阳侯夫人磕着头道,“我儿还没有死,他还有一口气在,求两位太医行行好,救救他,救救他……” 何太医叹气,“孙世子的确还有一口气在,只是这口气已经散去一半了,想要救回来,除非……” “除非什么?”开阳侯夫人立刻问道。 何太医道:“除非神医柳修竹与殷惜弱还活着,否则无人能救。” 开阳侯夫人绝望地软下了身子。 陈子苓则瞬间松了一口气。 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那是早在三十多年前,药王谷被屠之时,就已经失踪了的人。 且不论他们是否还活着。 即便活着,药王谷距离大魏京城也有五千里之遥,孙世子仅剩的半口气,可撑不到他们赶过来。 何太医颇是同情地叹了口气,孙世子是开阳侯府的独苗,这一没了,可就断根了。虽心有不忍,但他还是揖着手,劝道:“还请侯夫人节……” “稍等片刻。”冯太医按住他的手,目光紧盯着开阳侯夫人道,“敢问侯夫人,孙世子身上的银针为谁所扎?” 银针? 并没有怎么在意过银针的何太医听到他的话,回头朝孙世子看去,看到他身上的银针针势,脸色瞬间一变,“这银针……” 第7章 神医传人,能救他命 “这银针……是这银针扎死的我儿?”看到何太医的脸色,开阳侯夫人迅速爬起来朝着陈安宁冲过来,“贱婢,你敢害死我儿,我剥了你的皮!” 陈安宁用银针把孙世子扎死了? 陈子苓惊愕间,险些笑出声来。 但随即,她便一敛笑意,快步冲到了陈安宁的跟前,张开双手护着她道:“还请侯夫人息怒,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安宁待孙世子如何,京城人人都知道,她怎么可能会杀……” 啪!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原本要打到陈安宁脸上的耳光,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滚开!”开阳侯夫人怒斥,“谁要敢护着这贱婢,就是与我开阳侯府为敌!” 陈子苓捂着脸颊,难掩激动地说道:“孙世子没了,我也很难过。但安宁又帮着找凶手,又帮着救治孙世子,虽然孙世子因此……但她绝不是故意的。侯夫人要打,那就打我好了。” 说着,她放下手,主动将自己凑到了开阳侯夫人的跟前。 “你是我儿未过门的世子妃,我儿被这贱婢害死,你不帮着他报仇雪恨便罢,还要处处维护这贱婢。好,好,你想替这贱婢挨打是吧,我成全你!”开阳侯夫人铆足力气,一耳光狠狠地抽到了她的脸上。 过后,不等她缓神,便又凶狠地抓住她的头发,啪啪给了她两耳光。 “放开子苓!”在开阳侯夫人还要动手之时,一直号哭着被毁了容的邱氏迅速冲上来,一把将陈子苓拉到身后后,大叫道,“是那贱婢杀的孙世子,是那贱婢杀的孙世子,你要杀要剐都去找她!” 孙世子已经死了,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但陈子苓还活着,好好谋划一番,总能再找到下一个‘孙世子’。 所以她得护好了她,不能让她的脸也毁了。 诡计得逞的陈子苓,快意地瞥两眼陈安宁后,火上浇油道:“母亲别这样说,子宁不是故意的。” “她别护着她了,”邱氏高声道,“她就是故意的!她一直跟你抢孙世子,抢不过,就干脆杀了他。她自小在山野长大,心性粗鲁又恶毒,你别再被她给骗了!” “侯夫人,那贱婢敢杀孙世子,无论如何都留不得她了。要杀要剐,你且看着办,不用顾忌陈家!” “都是你们陈家教出来的女儿,谁也别想逃!”开阳侯夫人哪能不知道邱氏的想法?想到她儿子才刚没了,她就盘算着要让陈子苓去嫁别人,开阳侯夫人在怒火中烧中,狠毒地抓向了陈子苓的脸。 她得毁了她! 让她给她儿子守寡! “你做什么!”邱氏抓住她的手,用力推了出去,“冤有头、债有主。是那贱婢杀的孙世子,你要想报仇,就去找她,不关我们子苓的事!” “母亲,安宁不是故意的……”打吧打吧,打得越凶,才能让陈安宁好好看清楚,除了她之外,她就是个没有人要的贱人!悄然勾一勾嘴角后,陈子苓不动声色地假借为她说话,让冲过来的开阳侯夫人又恰到好处的抓了她一把。 “你别为她说话了,”看她被打,邱氏再次抓住开阳侯夫人的手,将她给推到了一边,“这贱人敢杀孙世子,就该跟着去死!” 知道自己不是她们两个的对手,开阳侯夫人默默记下这笔账的同时,猛然转身朝着陈安宁冲去。 “哎呀,赶紧住手,你们都误会了!”她们动手太快,何太医和冯太医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们就已经打成了一团。眼见她们越打越凶,也越骂越难听,更要伤到陈安宁,何太医急得直跺脚道,“那些银针是在救孙世子,不是在害她!” “这事何太医就别管了,这贱婢敢……救我儿?” “哎呀,怪我没有把话说清楚。”何太医轻拍两下自个的嘴后,说道,“如果我和冯太医没有看错的话,为孙世子下针的手法是飞仙针法。而众所周知,飞仙针法那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独门绝技。” 飞仙针法? 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 不仅谢珣,就连长公主等人也齐齐看向了陈安宁。 何太医也看向了陈安宁,“敢问陈二小姐,孙世子身上的银针可是出自你的手笔?” 陈安宁扫一眼邱氏和脸颊红肿的陈子苓,又扫一眼开阳侯夫人后,平淡道:“是。” “不知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是陈二小姐的什么人?”何太医定定的看着她。 开阳侯夫人和陈子苓也心情各异的看着她。 谢珣、长公主等一众夫人、小姐,也都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他们是……” 陈安宁扫一眼众人后,随口答道,“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不可能!”邱氏尖声否认。 陈安宁倚着树,双手环胸:“为什么不可能?” 邱氏煞白着脸道:“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也对。”陈安宁点一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你不过是外祖父和外祖母采药途中,顺手捡回家的落难之人。好吃好喝地照顾你不过月余,你便碰上了遇刺的陈大人。一个天雷,一个地火,很快就勾到了一起,不久就有了我。随后,在陈大人离开之时,你又不辞而别地跟着他去了县衙,自然不知道对你们有救命之恩的两位老人是何身份。” “不过,母亲就从来没有觉得奇怪过吗?父亲当初受了那样重的伤,如果不是有人暗中救治,就凭你那清汤寡水的一日三餐,他真的能在短短两个月内,从奄奄一息变得能够天雷勾地火吗?” “你给我闭嘴!”邱氏怒扑过来,要撕她的嘴,被开阳侯夫人一头撞了出去。 “你才给我闭嘴!” 开阳侯夫人又是心惊,又是懊恼。 心惊于陈安宁竟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她的儿子有救了! 懊恼于她刚才没有弄清楚事实,便那样唐突地骂了她。 但仅一瞬,她便有了决断。 不管陈安宁一会儿要如何羞辱她,都必须要求得她出手救治儿子。 不过,在求她之前,她还得再确定一回。 不能再搞错了。 因而,在撞开不长脑子的邱氏后,开阳侯夫人立刻向着何太医和冯太医确认道:“两位太医没有看错,我儿身上的银针当真是用的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独门绝技飞仙针?” 何太医肯定道:“绝不会错!” 冯太医也点一点头,说道:“老夫曾有幸见过柳神医施展飞仙针,所以绝不会有错。” 啪、啪。 开阳侯夫人干脆的打了自己两个耳刮子后,扑通一声跪到陈安宁跟前,砰砰磕头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陈二姑娘,还请陈二姑娘大人大量,救救我儿!” “侯夫人大可不必如此,”话是这样说,但陈安宁靠着树干的身体却没有挪动半步,坦然地一边受着她的大礼,一边道,“人我肯定是会救的,也不为别的,就想看看刚才口口声声诬陷我是凶手的人,是如何被打脸的。” “只要陈二小姐能救活我儿,以后谁敢为难陈二小姐,就是在与我开阳侯府为敌!”开阳侯夫人承诺。 “这倒不必。”陈安宁瞥一眼陈子苓后,有意挑唆道,“凶手敢在牡丹宴上杀孙世子,足见其手段之毒辣。这次是恰好遇上了栽赃我,孙世子才能捡回一条命,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开阳侯夫人面色瞬间一变,目光本能地朝着陈子苓看去。 第8章 出手救人,凶手现形 陈子苓接触到她阴冷的目光,心头猛的一寒后,急声向着朝孙世子走去的陈安宁道:“等一下,你说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为何从未听你说过?” 陈安宁扬一扬眉:“我为何要跟你说?” 陈子苓沉着脸道:“你是故意隐瞒着我们,就等着今日,是不是?” 想到一直以来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其实一直在装傻充愣地玩弄着自己,陈子苓心底便忍不住发寒发沉。 自己和赵知节的事,她知不知道? 又知道多少? 虽然和赵知节的来往,一直未曾跟她提过一字,但她连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弟子的事都能隐瞒,难保她不会看出来一二。 她不能留了! 看着她晦暗不明的神色,陈安宁笑出声来:“姐姐这是承认自己是杀害孙世子的凶手了?” 陈安宁握紧双拳:“你少胡说八道!” “好吧,是我在胡说八道。”陈安宁不以为然地反问道,“那么,就请姐姐解释解释,如果你不是杀害孙世子的凶手,何来我是故意隐瞒,就等着今日一说?” 身体原主的外祖父、外祖母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一事,的确是原主故意隐瞒。 不过,并不是她想隐瞒。 而是柳修竹在去世之前,让她再三起誓,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暴露会医术、会武功之事。 原因嘛,也很简单。 当年药王谷被屠,近百弟子为护他们逃生,无一幸免。而今三十余年过去,凶手是谁,却依旧没有头绪。 为保护她,也为保护药王谷唯一的传承,自然是隐忍为上。 这也是为何原主明明身怀绝技,却过得如此窝囊的原因之一。 陈安宁不同。 她在年幼之时,目睹了素有妙手仁心的父亲被诬陷将病人医治身亡而被逼跳楼来自证清白后,她便毅然决然地抛弃了祖传的中医,而选择了能为死者言的法医,并养成了嫉恶如仇的性格。 在她看来,无饵是不可能钓起鱼儿来的。 想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出凶手,那就要先抛出诱饵。 无疑,救活孙世子,就是一个绝好的契机。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陈子苓强自镇定道,“你既会医术,还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嫡传弟子,却一直隐而不说,今日孙世子一遇险,你就迫不及待的暴露身份……是真有这么巧的事,还是你把所有人当傻子,你自己清楚!” “姐姐现在才开始急呀,晚了呢。”陈安宁微笑着说道,“长公主府的嬷嬷和婢女们已经去搜查了,不管我有没有目的,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陈二小姐说得对,谁是谋害我儿的凶手,很快就能真相大白!”开阳侯夫人附和着说了两句后,又赶紧道,“陈二小姐,你看……” “急什么?”陈安宁不动如山地说道,“我已经锁住了孙世子的伤势,一时半刻,他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开阳侯夫人知道她是在报复她先前打骂她之事,但眼下还有求于她,也只好咽下愤慨,挤着笑脸道:“那就好,那就好。” 陈安宁见她识趣,满意地将目光又落到了陈子苓身上,示意她继续。 “事急从权,”谢珣适时开口,“孙世子既是被害人,必然清楚凶手是谁。陈二小姐不妨先救醒他,让他指认出凶手来,还了你清白后,你再坐下来慢慢地与陈大小姐清算过往恩怨,如何?” 陈安宁看向他。 谢珣提醒道:“陈二小姐头上的伤,也需要赶紧包扎,不是吗?” “好吧。”陈安宁见好就收地蹲到孙世子跟前,稍稍将银针换了几个位置后,吩咐道,“安排人将他抬去客房。” 开阳侯夫人感激地向着谢珣揖一揖礼后,又立刻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不等她开口,便吩咐身旁的嬷嬷道:“去唤几个下人过来将孙世子抬去客房。” 下人们很快就来了。 孙世子也很快被抬到了栖霞院。 “要不要先给你自个看看伤?”跟着进栖霞院的谢珣问道,“别一会儿救治孙世子的途中,你自个先撑不住地晕了。” “是呀,”开阳侯夫人也劝道,“趁着冯太医和何太医都在,陈二小姐还是先看看自个头上的伤为好。” “不用。”喝过白胖公子特意沏来的参茶,又向何太医和冯太医借来两套银针,陈安宁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后,便拾步坐到床榻前,开始处理起了孙世子头骨上的棒击伤。 棒击伤并没有伤到骨头,但从他体力不支,被凶手连刺三刀而险些毙命的情况来看,显然颅内有出血。 以银针刺入颅脑,将内力附着于银针,小心地寻找到出血点后,再以空管银针探进出血点,依旧以内力为引,将血水慢慢地导流出来。 过程说起来简单,但颅脑神经丰富,极考验医者对针法的把控能力。 反正看着她举重若轻的操作,何太医和冯太医自问是做不到的。 花了大半个时辰,将头脑上的伤处理好后,陈安宁稍稍往后移些位置,又着手处理起了孙世子胸腔上的伤。 胸腔上的伤,是致命伤。 以银针封堵好伤口周围的血管,又用绢棉沾着酒,仔细地清洗干净几处伤口后,陈安宁找借口帮忙,实则厚脸偷师学艺的冯太医和何太医借来缝合伤口的针线,勉强穿好针引好线,正要开始缝合之时,谢珣突兀的递过来一方手帕:“先擦一擦的汗。” 陈安宁看一眼他,又看一眼孙世子胸腔上的几处伤口后,伸手接过手帕,借着擦汗的动作快速闭一闭眼,又暗自用力咬一下舌尖,将越来越严重的昏眩给压回去后,开始了缝合手术。 她缝合的手法,并不是原主所知道的手法,而是全然的现代手法。 她虽然在专业上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法医,但家传的中医在爷爷的严厉监督中,也从未荒废过。 在冯大医和何太医叹为观止的称赞中,南园与北园的搜查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薄暮之时。 也就是陈安宁的缝合手术即将结束之时。 有嬷嬷急步进入栖霞院正堂,扫一眼堂中各府的夫人与小姐后,在长公主的示意中,恭敬地禀报道:“血衣找到了。” 长公主压着眼底的惊诧,屏声静气地问道:“哪里找到的?” 嬷嬷飞快扫一眼坐在侧旁的和义伯夫人与赵樱,依旧恭敬地回答道:“在和义伯府的赵世子房中找到的。” 第9章 保她性命,将功赎罪 “不、不可能!”和义伯夫人如受惊的兔子般,猛的跳了起来,“我们知节再通过一次考核就能待补为官,不可能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一定、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们知节,就、就跟陷害陈二小姐那般!” 说着,和义伯夫人快步走到堂中央,向着长公主恳请道:“还请长公主为我们知节做主!” 长公主对赵知节是凶手也颇有些意外,扫一眼和义伯夫人,又扫一眼赵樱后,她问嬷嬷:“赵世子如何说?” “赵世子一开始也不承认,说那血衣定是被人盗去谋害完孙世子后,诬陷的他,”嬷嬷低眉垂眸道,“但在管事搜出他身上的伤后,他便认下了杀害孙世子之事。” “不可能,绝不可能……”和义伯夫人瘫倒在地上,拒绝承认这一事实。 其余各府的夫人、小姐们,听到这个结果,也都颇是难以置信地议论起来。 “樱儿,是你最先发现孙世子被害,你一定看到了凶手,对不对?”如抓救命稻草一般,和义伯夫人猛然想起案子是由赵樱最先发现,不由迅速爬起来拉着她摇道,“快说,凶手是谁?” “你快说呀!” 在听到嬷嬷说找到血衣的瞬间,赵樱的脑袋就轰隆一声,变得一片空白了。 此刻被和义伯夫人猛烈的摇晃着,她茫然地抬起双眼,木然地说道:“对,不是我哥,我哥没有杀孙世子,是……” 和义伯夫人厉声道:“是谁!” “是……”赵樱看一眼陈子苓后,哇一声哭了起来。 她不能说。 哥哥杀人,已经是大罪。 如果再说出他与即将过门的侯世子妃和奸,还怀上孽种,哥哥的清誉就要全毁了。 “快说呀,到底是谁!”和义伯夫人摇晃着她,大声质问。 赵樱只哭,不说。 长公主看到她这样,哪还有不明白的? 只是平白无故,赵知节为何要杀孙世子? 想到先前在花园里,赵樱与陈子苓的一唱一和,长公主不由朝着陈子苓看去。看到她高肿的面颊上泛出的青白颜色,以及双手紧握椅子扶手的动作,还有那副全然惊恐难安的模样,目光不由微微一凝:是因为她? 她和赵知节? 赵知节只是个破落的伯府世子,而孙世子可是正昌荣的侯府世子。 只要有脑子的人,就知道该怎么选。 她能让孙世子非她不娶,自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那她和赵知节…… 不愿过多揣测的长公主收回目光,问嬷嬷道:“陈二小姐先前说,凶手有两个人,赵世子可有交代,那另一个人是谁?” 赵樱瞬间止了哭声。 陈子苓也瞬间看过来。 纷纷议论的各府夫人与小姐也在顷刻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嬷嬷,等候着她的回答。 嬷嬷摇一摇头,“赵世子说,没有第二个凶手。他之所以杀孙世子,是因为孙世子今儿早上羞辱了他,他一时气愤难平,便约孙世子到了南园。原本是想将他敲晕后,打上一顿出出气,没想到一棒下去,没能将孙世子敲晕……两人便就此打了起来。” “他打不过孙世子。” “所以慌乱中,就拿出了匕首。” “他本意是想吓吓孙世子,但孙世子看到匕首后,不退反进地叫嚣着让他杀,他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就动了手。” “在确定孙世子没了气息,准备逃离之时,无意看到不远处惊慌失措的陈二小姐,想到她平常巴结讨好孙世子的事,就撵上去敲晕她,设下了这起嫁祸案。” “不可能!”和义伯夫人坚声否认,“知节平日里最是温和谦逊,绝不可能为了旁人几句话,便犯下这等错事!” “樱儿,你快说,是谁想害你哥?” 赵樱眼泪哗啦啦地流着,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和义伯夫人气得扇了她一巴掌,“你快说呀!” “他可是你哥,你就这样看着他被人冤枉陷害?” 赵樱摇着头,依旧不说一字。 和义伯夫人气得举起手,又要打她。 赵樱大叫一声‘母亲’后,跪到地上,边砰砰磕头,边说道:“都是我的错,母亲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前几日无意冲撞了孙世子,孙世子今日过到南园来要挟我,哥哥知道后,赶来保护我,才与孙世子起了冲突,失手杀的他。” 和义伯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 陈子苓听到她的话,忍不住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只要不牵扯到她就行。 至于肚子里的孩子…… 回头得想个办法,悄悄打掉了。 只是她才想好退路。 长公主就开口了。 长公主道:“伯夫人先别着急,孙世子还活着呢,是不是只有一个凶手,赵世子又是因何而动的手,待孙世子醒过来,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对呀,孙世子还活着! 陈子苓和赵樱同时一震,而后迅速看向对方。 长公主瞧着两人的动作,心里已经有数了。不动声色地搁下茶碗,吩咐嬷嬷道:“去吧,去里屋看一看孙世子怎么样了。” 嬷嬷应是。 转身刚进里屋,便听何太医道:“孙世子醒了!” 嬷嬷急步走过去。 孙世子的确醒了。 是陈安宁以内力灌注银针,用他的生命力为代价,将他强行给刺激醒的。 正堂里的话,她都听到了。 身为法医,于公于私,她都绝不允许任何凶手,以任何方式逃脱法律的制裁。 “我儿,你终于醒了!”开阳侯夫人抹着眼泪,瘫在扶着她的嬷嬷怀中。 睁眼望着床帐顶,目光没有任何焦距的孙世子听到她的声音,本能的偏头看过来,看到她的瞬间,目光瞬间一凝,而后激动的挣扎道:“母亲,快退婚,陈子苓那个贱人和赵知节……” 噗—— 鲜血如雨花散下。 接着,人便如山般倒塌。 进而,再次陷入昏迷。 “我儿!我儿!”开阳侯夫人惊慌地扑过来,“陈二小姐,我儿、我儿他……” 陈安宁强忍着渐渐模糊的视线,拔出最后一根银针后,淡声道:“只是昏迷了,没事。不过……” “不过什么?”开阳侯夫人紧张地问。 “不过,孙世子头上和胸腔上的伤太重,又耽误了太长时间,即便将来康复,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所以……”陈安宁有意顿上一顿后,才接着说道,“建议侯夫人还是不要取消亲事为好。” “那贱人敢伙同旁人谋害我儿,岂有再让她过门享福之理!”开阳侯夫人气恼道。 陈安宁莞尔地勾一勾嘴角,“享不享福,是妃是妾,不都是侯夫人说了算吗?” “况且,孙世子身子大不如从前,身边少不得要人时时照顾,别府小姐恐怕没几个愿意吃这份苦,姐姐就不同了,她是害孙世子落得这般下场的主谋,她应该将功赎罪,侯夫人以为呢?” 开阳侯夫子目光几番闪烁后,笑道:“陈大小姐设下那般毒辣的陷阱,想置陈二小姐于死地。陈二小姐非但不计较,还为保她的性命这般良苦用心,实属难得。” “好,那就看在陈二小姐的情面上,我姑且饶她一回。” “那就有劳侯夫人了。”死多轻松呀,她就要陈子苓好好活着,受尽折磨,才能偿还这一年多来,她施加给身体原主的所有痛楚。陈安宁起身,向着侯夫人微微一礼后,勉强打起精神,在婢女早就准备好的纸上,快速写下了两张方子。 写好,她递给开阳侯夫人,“第一张方子乃外敷伤口所用,将药抓回来磨成粉末,每日用酒清洗干净伤口后,均匀敷上后包扎好。第二张方子乃内服所用,一日两回,连服半月。” “有劳陈二小姐了。”开阳侯夫人拿着方子,叉手向她谢礼。 陈安宁不轻不重地嗯上一声,朝外走去。 刚走两步。 人便直直地朝着地上倒去。 第10章 委身于他,有孩子了 谢珣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被长公主指使进屋来看望孙世子的嬷嬷见状,快步过来便要接手。 谢珣略过她,拦腰将陈安宁抱起来后,无视她的惊讶,直接问道:“孙世子的话,都听到了?” 嬷嬷点头:“听到了。” “那还不赶紧去告知长公主。”谢珣命令。 嬷嬷应声是后,知趣的出去了。 谢珣看一眼陈安宁,又抬眼又向着冯太医与何太医吩咐:“陈二小姐的伤,就麻烦两位太医了。” “不麻烦,不麻烦。”两位太医一边应答着,一边跟着他朝外走去。 正堂因为嬷嬷的回复,已经乱成了一片。 邱氏咬定是赵知节勾引的陈子苓,而和义伯夫人则大骂陈子苓不知廉耻,都是与孙世子定过亲的人了,还来祸害她的儿子。 两人你骂我,我骂你,很快便谁也不服谁地扭打成了一团。 长公主淡然的喝着茶,并没有制止。直到两人打得差不多了,才搁下茶杯,不轻不重地说道:“够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扭打中的两人却有志一同地收了手。 “不管是谁勾引的谁,又或是谁祸害的谁,”长公主看一眼陈子苓,又看一眼赵樱,“他们谋害孙世子的事实都是不容置喙的。要如何论罪,等谢大人……” 谢珣抱着陈安宁进入正堂。 长公主霎时止声,颇是讶异的看一眼陈安宁,又看一眼他,最后又看回陈安宁,道:“陈二小姐怎么了?” “救治孙世子时心力耗损过度,昏厥了。”谢珣停住脚步,无视众人惊讶的目光,从容答道,“她的头伤得不轻,还麻烦长公主安排个院落给她歇息一二。另外,赵世子、陈大小姐与赵二小姐,也麻烦长公主差人先看管一二。等我安顿好陈二小姐,就立刻带他们回大理寺提审。” 长公主应了声好后,又深深看了陈安宁一眼,才朝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立刻上前来,为他领路。 “陈二小姐这是要苦尽甘来了。”看着谢珣走远的身影,有夫人语意不详的说道。 “也该苦尽甘来了。自小就不在父母身边,好不容易接回来了,又过的是那样的日子。今日也就是被逼急了,才忍不住暴露了神医弟子的身份,否则呀,还不知道要受委屈到什么时候呢。”另有夫人接着说了这么一句后,便转头朝着身旁的少女指使道,“文珠,你跟过去瞧一瞧,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唤人回去取,府中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的吩咐。” 叫文珠的少女应是,而后起身朝着谢珣的方向追去。 其他夫人不甘落后,也纷纷唤着自个的女儿追了过去。 邱氏见此,哪还顾得什么陈子苓不陈子苓,麻利地理了理头发后,也急匆匆地跟着追过去了。 不管陈子苓是不是被赵知节勾引,她都已经破了身子,属于残花败柳了。 京城里但凡要点脸的人家,都不可能要她这样一个破烂货。 陈安宁就不同了,她现在是神医弟子,仅凭这个身份,什么王公贵族不能配? 各府夫人见她这般模样,哪还猜不透她的心思? 少不得,又是一阵议论。 长公主依旧不制止,等她们都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暴露出来也好,陈家不懂得珍惜,自有人会珍惜。你们几个去吧,去将和义侯夫人、赵二小姐及陈大小姐都带到偏厅看管起来。” “长公主明鉴,”见邱氏连头也不回地撇弃了她,陈子苓在暗骂了几句贱人之后,迅速跪到地上,“杀害孙世子和嫁祸安宁的人都是赵世子,与我并无干系。” 赵樱猛地起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陈子苓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说道:“孙世子出事时,我正与翰林学士府的张三小姐在沁园那方赏花,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 被提到的张三小姐慌张地站起来,正要解释,赵樱已经抢先说道:“陈子苓,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哥哥为了你,又是杀孙世子,又是嫁祸陈二小姐,你就这么过河拆桥,将所有责任推到他的身上?” “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怀着我哥哥的孩子!” “你说什么?”和义伯夫人站立不稳地看向陈子苓的肚子。 赵樱握紧拳头,万般愤的说道:“去年九月,哥哥跟着同窗到东山寺赏秋景时,多贪了几杯。醒来之后,便见她衣衫尽失地躺在身侧!” “哥哥向来有担当,既无意毁了她的清白,自然要对她负责。” “可她与孙世子早定过亲事,陈大人又一心指望着靠开阳侯府高升,哥哥在明里暗里试过几次法子,都无法打动陈大人后,便想着赶紧通过考核,等待补为官时,再去找陈大人商议。” “哪想陈家与开阳侯府将亲事提前,就在哥哥不知如何是好时,陈大小姐突然找上哥哥,说她已经怀了哥哥的孩子!” “都有孩子了?” “难怪要杀孙世子。” “这么看来,什么陈二小姐巴结讨好孙世子,原来都是她安排好的。” “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深的心机,以前倒是小看了她。” 耳听着各府夫人嗡嗡的议论声,和义伯夫人跌坐在椅子中,几乎是出于本能地问道:“她既能这样不清不白地委身于你哥哥,也必然能委身于其他人,你哥哥是如何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 陈子苓心头一冷,指尖也瞬间掐紧掌心,虽然早就知道走出这一步,就少不了难听话。 但想到与听到,到底是两回事。 所以她必须要赢! 且要赢得堂堂正正! 否则,依照祖母与父亲的脾性,还有陈安宁那贱人神医弟子的身份,京城就再无她的容身之地了! 不过想要赢,还得再利用一次赵知节才行。 “还请伯夫人与赵二小姐慎言!”思绪一定,陈子苓立刻镇定道,“我从未委身过赵世子,何来有了他的孩子!” 赵樱冷笑,“你有没有委身过我哥哥只有你知道,但你肚子里有没有孩子,请个大夫来把一把脉便能一目了然!” 等的就是这句话!陈子苓迅速回击道:“何须请大夫那么麻烦,我有没有委身过你哥哥,有没有你哥哥的孩子,将你哥哥请过来一问便知!” 自打知晓哥哥和她暗通款曲后,赵樱与她也没少往来,岂有猜不透她又在耍心机的道理? 又是一声冷笑后,赵樱道:“请个大夫有什么麻烦的?” 回过头,她向着和义伯夫人道:“事关哥哥声誉,还请母亲差人多请几个大夫过来为陈二小姐验明正身!” 和义伯夫人重重地应一声好后,立刻差使着婆子去了。 “站住!”陈子苓站起来,颇是嘲弄地看着赵樱,“原本我还想给你哥哥留几分颜面,既然你要这般咄咄逼人,那就别怪我无情无义!” “当初若非你哥哥趁着我婢女回屋取衣裳之时,强掳着毁了我的清白后,借口醉酒,说会对我负责,你以为我会放着好好的侯府世子妃不当,去当一个破落的伯府世子妃?” 当初,她在进赵知节的客房时,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就连赵知节也因为醉酒而睡得人事不省。 既无人证,那么事实如何,自然由她说了算! 第11章 不听我的,就是不孝 “你胡说八道!”赵樱涨红着脸,“当初你明明说的是你进错了客房,才……” “不过是替你哥哥挽尊的话罢了,”陈子苓暗自冷笑两声,而后打断她的话道,“你要不信,大可以将你哥哥请过来与我当面对质。” 当初她为了让赵知节相信是他醉酒后玷污的她,她可是忍着痛,在身上掐出了不少的青紫痕迹来当佐证。 “你……” “够了。”长公主开口,言语间不难听出厌恶,“孰是孰非,自有谢大人判断。来人,将她们带到偏厅严加看管!” 陈子苓本想再自辩几句,但对着嬷嬷眼里的鄙夷,只好咽回到嘴的话,乖乖跟着去了偏厅。 她们去后。 各府的夫人少不得又是一通议论。 长公主依旧没有制止。 等她们都议论得差不多了,才不动声色地给身旁的嬷嬷递了个眼色。 嬷嬷上前两步,向着众夫人一礼后,扬声说道:“还请各位夫人见谅,长公主府出了这样的事,牡丹花宴暂时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晚膳已经备下,各位夫人愿意留下来的,可跟着老奴去用膳。有事要提前离开的,也可以自便了。” 这明摆着是撵人的话。 各府夫人哪个不是人精? 自然都识趣地起身,你来我往地客套几句后,就相继地告辞了。 “公主,人都走了。”半晌后,先前说话的嬷嬷低声提醒。 长公主挺直的脊背顷刻软了下去,往后挪一挪位置,靠着椅背后,便微微闭上了双眼。 嬷嬷心疼地走到椅子后面,一边为她按着太阳穴,一边轻声问道:“公主又头痛了?” 正使唤着婢女收拾杯盘的嬷嬷闻言回过头,“公主近几个月,头痛犯得越来越频繁了,等陈二小姐伤好了,请她来给公主看看吧。” 长公主羽睫微微一颤后,缓缓睁开了眼。 …… 丹霞院。 冯太医与何太医交替着为陈安宁看过头上的伤后,又交替着为她把了脉。 随后,两人低言交换完意见,冯太医站出来,恭敬地向着谢珣道:“陈二小姐的伤并未伤及骨头,因而并无性命之忧。稍许下官差人去太医院取些活血化瘀的药膏过来,仔细抹上个三五日,便能消退。” 何太医补充:“陈二小姐之所以晕倒,一是在园子里断案抓凶时,就耗损了不少的心神,二是在救治孙世子时,又用尽了仅存的精力之故。下官稍许也开个安神活血的方子,配合着药膏用上几日,必能让陈二小姐尽快康复。” 谢珣颔首:“那就有劳两位太医了。” 冯太医与何太医连道了两声不敢后,一个快步出去使唤人取药膏,一个则到桌前,写下药方。 将药方递给回来的冯太医过了目,确定没有问题后,何太医又将药方递向了谢珣。 谢珣接过药方,迅速扫上两眼后,便递向领着他们到丹霞院来的嬷嬷,“孙世子被害案还需要陈二小姐从旁协查,就请嬷嬷差两个婢女照顾她一二,待她醒来后,立刻知会我。” 嬷嬷接过药方,恭敬应是。 谢珣再看一眼陈安宁后,转身走了。 走到门外,看到院子里围堵着的一众小姐,他扬一扬眉,并未理会。 邱氏见状,忙不迭地迎上前来拦住他,而后伸脖子朝屋中看了两眼后,谄媚道:“敢问谢大人,我们家安宁怎么样了?” 谢珣弹一弹衣袖,漫不经心地说道:“陈二小姐怎么样,陈夫人进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邱氏讪笑道:“我也想,只是今日来时,没想到会出这事,所以……” 谢珣抬眼看向她,“陈夫人也知道,太医院的太医只出诊皇室宗亲,这次为陈二小姐治伤,实属破例,费用上自然不可能再减免。” 邱氏悻悻道:“应该的,应该的,就是不知道需要多少银子?” 谢珣道:“二十两总是要的。” “二十两!你们怎么不去抢!”邱氏瞬间如炸毛的公鸡一样,死死地护着腰间的荷包,高声叫道,“我们安宁自己就是神医,我们不要你们治了,把我们安宁还给我!” “陈二小姐已经昏迷,恐怕无法给自己医治。”有小姐提醒。 “那又怎么样,不就被人敲了一棒子吗,睡一觉就好了!”邱氏梗着脖子说完,扫眼看到院子里的一众小姐,忽的计上心来。 这些小姐之所以等在这里,不就是冲着陈安宁那贱人的神医弟子名号来的吗。 既然如此。 她就先收她们一点定金好了。 也不收多。 就每人三十两就好。 太医院那什么太医看个简单的伤就要二十两。 神医弟子只多要十两。 天下还有比这更占便宜的事吗? 思及此。 邱氏立刻撇开谢珣,清一清嗓子,又挺一挺着腰背后,兴奋地说道:“我们安宁是神医的弟子,神医是谁,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 “相信大家聚在这里,都是想结交我们安宁。” “但我们安宁只有一个。” “所以,到底要与谁结交,就得看……” 邱氏拍着自个的荷包,兴奋道:“也不多,就三十两。” 怕人嫌贵,她又道:“孙世子先前是什么情况,你们都看到了,我们安宁连他都能救活,还有什么病是她治不了的?” “所以三十两看似不少,但这可是保命钱!” 谢珣原本都准备走了。 听到她的话,他又硬生生止住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眉飞色舞的邱氏,慢声道:“陈夫人先别忙着收钱,陈大小姐与赵世子合谋杀害孙世子的案子,陈家是否事先知情,还得请陈老夫人、陈大人以及陈夫人回大理寺配合调查。” “另外,再好心提醒陈夫人一句。” “陈二小姐是神医弟子不假,但陈夫人收钱一事,最好还是和她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否则,陈二小姐要是不认,陈夫人可就涉嫌行骗。” “按照大魏律令,行骗达五十两,就得笞五十,徒一年。行骗达一百两……” 有些意动的小姐听到他的话,立刻将银子又收了回去。 邱氏见此,立刻着恼道:“我生她养她,她敢不听我的,就是不孝!她要不孝,我就去衙门告她!” 有小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另有小姐出言讥讽:“你是生过她不错,但说到养……陈二小姐不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养大的吗?” 邱氏恼羞成怒道:“是他们养大的又怎么样?若不是我生下的她,她哪里来机会能拜他们为师!” 这话一出,不少小姐都笑出了声。 谢珣看一眼不以为耻的邱氏,慢悠悠地提醒道:“生而不养,断指就可还。何况,今日若不是陈二小姐心慈出手,孙世子要真出了什么事,陈府也该完了。” “仅这一项,别说是生而不养,就是生而养了,也足够偿还了。” 话完,他懒得再与之浪费时间地催促道:“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来请你走?” 邱氏一腔算计全盘落空,正憋着一肚子火呢。 听到这话,她当即就要发作。 但回头对上谢珣冰冷的眼神,霎时就偃旗息鼓了。 “是陈子苓和赵世子合谋杀的孙世子,我什么都不知道!”看着渐渐围拢过来的嬷嬷,邱氏色厉内荏道,“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 “你要查,查他们两个就行了,与我无关!” 谢珣淡声道:“有没有关,总要查了才能知道。” 第12章 由世子妃,变成婢妾 “药王谷已毁,我们不需要你重建,也不需要你为我们报仇雪恨,只要你能安安宁宁长大即可。” “那就给她取名安宁好了。” “你确定要放弃中医,去学那法医?” “确定。” “安宁,跪下,对着药王谷的先辈发誓,除非危及你的性命,否则你绝不能暴露你是药王谷弟子和会武功一事。” “安宁快,又有尸体送过来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那么简单的一个规矩都学不会,我要你有什么用!” “啪——” 原主与她交错的记忆,如浮光掠影。 伴随着邱氏的巴掌声,瞬间化为泡影。 陈安宁睁开眼。 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她便恢复了冷静。 她的确穿越了。 “陈二小姐醒了?” 清脆地声音伴着粉衣少女的身影,飘然走至床前。 细细打量她片刻,确定她清醒了,展颜一笑后,过来扶起她,又拿来引枕垫在她的腰上。 过后,粉衣少女便朝外喊道:“春桃,快去知会李嬷嬷,陈二小姐醒了。” 外屋叫春桃的少女歪头探进珠帘,瞧见靠坐在床头的陈安宁,高声应了句‘我去了’,便蹬蹬跑了。 “奴婢叫春蕊,和春桃都是长公主府里的婢女。”春蕊到桌前,倒了杯水过来递给她后,说道,“这里是长公主府的丹霞院,陈二小姐自那日救治孙世子晕倒后,到今日已是第四日了。” “谢大人说孙世子的案子还需要陈二小姐从旁协助,长公主便差了李嬷嬷、奴婢和春桃前来照顾。” “长公主说过了,陈二小姐安心养伤便好,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差遣奴婢即可。” 陈安宁见她说话利落,在喝过两口水后,开门见山地问道:“案子如何了?” “赵世子已经认罪,皇上也已经夺去他世子的封号,国子监也将他从太学除名了。” “不过,因为陈二小姐救好了孙世子,所以赵世子被免去死罪,只流放三千里,外加与陈大小姐和奸的一年半徒刑。” “赵二小姐作为帮凶,被打了五板子作惩戒。”春蕊快人快语地说道,“至于陈大小姐……” “在开阳侯夫人的力保下,她倒没有受什么罚。” “只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 “和义伯府不认她肚子里的孩子,开阳侯府也不打算替别人养孩子,所以开阳侯夫人让人配了碗药给她灌下后,允她在家休养半个月。” “半个月后,由陈家自个送她去开阳侯府。” “孩子?”陈安宁惊讶,“她和赵世子……” 春蕊点头,将陈子苓委身赵知节的始末详细的说了一遍。 陈安宁听完,只说了两个字:“难怪!” “除了他们外,”春蕊小心地查看了两眼她的脸色后,才说道,“因为谋杀孙世子的计划出自陈大小姐之手,加之她与人合奸,所以……你父亲也被夺了官。” 陈安宁笑了一声,“还未过门,就先有了孩子,为了不嫁去开阳侯府,她还真是舍得下成本。” 可惜呀。 兜兜转转,她还是得去开阳侯府。 由明媒正娶,变成自个过去。 由世子妃,就成婢妾。 思绪发散间,李嬷嬷和春桃带着五六个婢女掀着珠帘进来了。 李嬷嬷径直走到床边。 仔细地打量片刻后,才笑道:“精神看着倒是很好,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也别憋着,早些说出来,才好请大夫过来……” “嬷嬷是不是忘了,”春蕊笑着打断道,“陈二小姐自己就是神医。” 李嬷嬷拍一拍额头,“当真是忙糊涂了。” “陈二小姐昏迷几日,都饿了吧。” 李嬷嬷一边问着,一边指使着春桃赶紧布饭,完事后,又问起春蕊有没有给她倒茶喝。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招手让端着服饰的婢女前来,“长公主也不知道陈二小姐喜好什么样的衣物,只好吩咐着老奴向郡主要了一深一浅两身衣裳。陈二小姐且将就着挑一套穿着,回头有什么中意的,老奴再去准备。” 陈安宁看向婢女端着的衣物。 一套石榴红,一套月牙白。 从衣料看,流光溢彩,显然价格不菲。 从新旧程度看,两套都还是未曾穿过的新衣。 回想那日在案发现场见到的长公主,从容貌气质来看,的确是个随和的人不假,但凶杀案发生在长公主府,又发生在牡丹宴,且凶手还是她名义上的姐姐陈子苓,她不觉得以长公主的身份,需要对她如此礼遇有加。 哪怕她是神医的弟子,也不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管长公主有什么目的,兵来将挡,水来土堰就是。 陈安宁指向石榴红的那套衣裳,“这套。” “老奴也觉得这套更适合一些,”李嬷嬷将石榴红的衣裙拿过来,一边指使着春蕊为她穿衣,一边说道,“陈二小姐肤白,穿些鲜艳的颜色,不仅能衬气色,人也能娇俏精神些。” 不过是些客套恭维的话。 当不得真。 因而陈安宁没有接。 等穿好衣裳。 随着李嬷嬷的指引坐到铜镜前,陈安宁才抬起眼,第一次打量起了这副身子的容貌。 柳叶眉,桃花眼。 算不得倾国倾城,但胜在肤色白皙,身姿纤长挺拔,综合起来也算中上之姿。 容貌这一块,倒是完美地继承了邱氏。 其实仔细想想也明白。 当年陈方海只是受伤,不是眼瞎。 如果不是邱氏有几分姿色,他怎么可能为了养伤就‘委屈’自己。 梳好头。 春蕊从妆奁中取出螺黛、胭脂等,准备给她化妆。 陈安宁拒绝了。 就着身旁婢女端着的水盆净过手后,便坐到了桌前。 饭菜都已经摆好了。 一盅白粥、一盅参汤、两碟点心、六碟小菜。 陈安宁也不客气,接过婢女递来的粥,不疾不徐地将所有食物都吃了个精光。 昏迷这么几日,把她给饿得不轻。 吃饱喝足,陈安宁捧着杯茶,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一边等着李嬷嬷几人开口。 李嬷嬷将伺候吃喝的婢女全打发了,仅留着春桃、春蕊。 看陈安宁喝茶,她拿出针线坐到角落,老神在在,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勾一勾嘴角,也不吱声。一杯茶,慢慢悠悠地喝了快半个时辰才喝完。 在她拎过茶壶,准备倒第二杯时,春桃先憋不住了,“外面春光正明媚,陈二小姐要不要去走一走?” “好呀。”陈安宁放下茶壶,笑盈盈地起身道,“那就请春桃姑娘带路吧。” 春桃知道坏了事,索性也不扭捏了,径直将她带去了隔着两个园子一个荷池的长公主的庭院。 第13章 七次之后,方可根治 栖凤院中。 长公主正在修剪花瓶里的牡丹。 听到禀报,她头也不抬地吩咐道:“请陈二小姐进来吧。” 陈安宁跟着李嬷嬷进屋,按照原主的记忆,双手展翅交叉于胸前,左手在内,右手在外,颔首屈膝,向着长公主见礼。 长公主剪完最后一根杂枝后,将剪刀递给一旁的婢女,回过身来,一边净手,一边道:“伤可好些了?” “托长公主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陈安宁规矩回答。 “坐吧。”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擦去手上的水珠后,长公主走到一旁的椅子中坐下。 待陈安宁也坐下,婢女也送上来茶水后,长公主又才问道:“案子的事,都听说了?” 陈安宁点头,“听春蕊说过了。” 长公主看一眼春蕊,“既然都听说了,那就安心养伤,不必有什么顾虑。缺什么,就跟……” 陈安宁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靠在椅子中,脸色煞白,额头不断有冷汗浸出。 “快,快去将公主的头痛药拿来!”几个嬷嬷忙成一团。 陈安宁看一眼忙碌的众人,又看一眼长公主后,起身坐到她的旁边,捏住她的脉搏。 稍许。 陈安宁压住心底的诧异,抬眼问李嬷嬷道:“有金针吗?” 李嬷嬷瞬间答道:“有。” 陈安宁吩咐:“取来给我。” 李嬷嬷立刻急奔进里间,仅片刻,便取来大小粗细不同的三套金针,一一摆到了她的跟前。 陈安宁拿起中间那套,递她道:“消毒。” 李嬷嬷连带另两个嬷嬷,麻利地将所有金针都消了毒。 陈安宁净过手,正要去取金针,长公主突然叫道:“且慢。” 闭一闭眼,缓一缓神后,长公主睁开眼,问陈安宁道:“你的伤可经得住?” “长公主的头痛是顽疾,想要彻底根治,是要耗些精力。不过,想要……”陈安宁话还没完,李嬷嬷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长公主的头痛可以根治?” 陈安宁不答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李嬷嬷抹着眼角,连说了三声好。 其余几个嬷嬷,也都跟着红了眼。 长公主倒是显得极为镇静地问道:“不过什么,还请陈二小姐如实告知。” “不过,想要根治,一次针灸肯定达不到目的。”陈安宁说道,“每七日施针一次,七次之后,方可根治。是以,虽要耗些精力,但还算撑得住。” 长公主松气道:“那就有劳陈二小姐了。” 陈安宁点一点头后,示意李嬷嬷将长公主扶到软榻上,又示意她脱去长公主的鞋袜。 此后。 她取出金针,一一扎到长公主的太阳穴、率谷穴、风池穴、外关穴与足临泣穴。 之后,又以内力配合金针刺激穴位,足足一刻钟后,方才结束。 看着长公主渐渐红润的脸色,陈安宁在松气之时,不由自主地往后跌了两步。 春桃和春蕊立刻扶住了她。 “速去给陈二小姐沏壶参茶!”长公主吩咐。 “长公主感觉如何?”陈安宁扶住春桃的手,气弱地问道。 长公主示意春桃扶着她坐下后,才按一按额头,目色温和地说道:“好些年没有这般轻松过了。” “那就好。”陈安宁放心地点了点头。 仅是治个头痛,当然耗不了什么精力。 但…… 风险与收益永远成正比。 她要轻轻松松将长公主的头痛给治好了,长公主固然感激她,但那份感激有多深,必然谈不上。 而她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依仗。 长公主无疑就是那个最适合的人选。 至于长公主对她礼遇有加的目的,相信在根治头痛的诱惑下,她们一定能保持一个公平、公正的交易环境。 如果不能,也没有关系。 七次针灸才能根治,就是她给自己保留的退路。 换句话说,即便长主公不能成为她的依仗,在头痛根治之前,也定会保她平安。 而根治之后…… 以她的本事,四十多日,足以让她在京城站稳脚跟了! 一问一答的间隙,陈安宁又写了张调养的方子给李嬷嬷。 待李嬷嬷吩咐婢女去抓药的空当,参茶也沏好端了上来。 陈安宁喝过之后,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虽如此,在简单地闲谈了几句后,她还是佯装出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借故回了丹霞院。 李嬷嬷没有走。 在目送着陈安宁走远后,她低着声,将陈安宁醒来后的表现,一五一十地转述了一遍。 长公主听完,挥一挥手,让她去了。 李嬷嬷去后。 长公主左手边的田姓圆脸嬷嬷将屋中伺候的婢女都打发出去,只留下能说得上话的几个嬷嬷后,开口说道:“这个陈二小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聪明一些。” 长公主右手边的王姓瘦脸嬷嬷没接她的话,而是问长公主道:“公主的头疼当真轻松些了?” 长公主晃一晃头,笑着说道:“是呀,许多年未曾这样轻松过了。” 王嬷嬷见她不似说假,终于放下心来:“公主自犯头疾以来,太医院里的太医、京城里的大夫、江湖上的郎中都请来看过,老奴还从来没有听公主说过轻松些的话。” “这个陈二小姐不过施了一次针,就有这效果。” “可见,她当真是神医弟子不错了。” 田嬷嬷道:“既然确定了她是神医弟子,那就要尽早做打算了。京城里想要与她结交的权门贵邸,都已在暗地里蠢蠢欲动。我们想要与她交好,就只能趁她给公主诊治头疾的这个契机。” 王嬷嬷转身倒了杯茶过来,递给长公主后,说道:“品行好坏都还不知道,就这么与她交好,会不会有些冒失了?” “品行坏才好呢,”田嬷嬷笑着说道,“只要利用好她坏的那面,就能牢牢将她抓在手里了。品行要是好了,那就只能小心地与她结交,轻不得,也重不得。” 长公主赞同地说了句不错后,叹道:“无论她品行是好是坏,这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好好把握。” 拥立之功到底比不过帝王的猜疑之心。 六七年前,驸马不过与南郡大都督来往稍稍密切些,便得了无端的猜忌。 那之后,得了冷落的长公主府,日子就一年比一年难过。 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去结交权门贵邸。 但结交权门贵邸,多是资源互换。 且权门贵邸的关系盘根错节,属于牵一发而动全身。 与他们结交,稍有不慎,就会引来帝王的更多猜疑。 陈安宁就不一样了。 她是神医弟子,是各大权门贵邸都想要交好的人物。 长公主府若能与她打好关系,就算她不能撑起长公主府的这艘巨轮,凭她的身份,长公主府将来要是真有沉海的一日,相信那些权门贵邸或多或少,都能或明或暗的伸上一二援手。 这就足够了。 第14章 看上她了,赶紧办事 各种盘算在脑海一一划过后,长公主随即吩咐:“去个人跟李嬷嬷说一声,让春蕊、春桃好好地伺候着。” “另外,陈家出了这么多事,最多再过两三日,她就会提出回去。” “让人将马车准备好,马车不用太好,也不能太差。” “再挑些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等放到马车里备着。厨房也要提前知会一声,等她辞行之时,要尽快将点心做出来。” 思索片刻,长公主又道:“再备一百两零散的银子,放到马车中。” 田嬷嬷道:“陈家其他人,是不是也要备上一些物什?” 长公主点点头,“那就给他们各备一身衣裳放在马车里,至于要不要给他们,那就看陈二小姐自己的意愿了。” 一晃又是两日过去。 陈安宁头上被敲出来的大包已经彻底消散。 做样子的气色也被一日一盅的参茶给养了回来。 如长公主所猜测的那般,第三日上午,陈安宁向她提出了辞行。 长公主也没有挽留,只在遵循过她的意见后,让春桃和春蕊跟在了她身边伺候。 另外,马车虽然早就准备好,但长公主还是当着她的面,又吩咐了李嬷嬷一遍,“去给陈二小姐备辆马车。” 陈安宁没有拒绝。 陈家总共就两辆马车。 一辆是陈方海专用。 一辆则是陈老太太、邱氏和陈子苓共用。 她昏迷那日,邱氏乘着马车离开后,就没有派人来看望过她。 自然也不可能再专程来接她。 长公主府在长安县所辖的兴化坊,而陈家则在万年县所辖的开明坊。 从兴化坊东门出来,沿含光街行至宣义丰安街后再往东,便可直抵开明坊北门。 听起来很近,却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的路途。 既然有马车可坐,陈安宁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跟着长公主一起用过午饭。 又稍事歇息后。 陈安宁准备离开之时,看到马车里堆放着的吃、穿、用等各式物什,眉梢微微一挑后,回头看向长公主。 这些物什,一看就知道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但在感动之余,陈安宁心里也越发警惕。 长公主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透露过一丝一毫的目的。 显然,她所图不小。 长公主似乎看出了她的提防,莞尔笑道:“都是些日常所用之物,花不了几个钱,你且安心收着就是。” “那就多谢长公主了。”陈安宁揖礼。 长公主点一点头,“去吧,回头有什么需要的,就差春蕊回来找李嬷嬷。” 陈安宁应好,随后便上了马车。 在长公主的目送中。 马车徐徐驶出了长公主府。 陈安宁虽有原主的记忆,但在马车出了兴化坊,进入含光街后,还是忍不住掀起车帘子朝外看去。 绿荫蔽城、形制划一、坊墙整齐…… “听说了吗?那个一直巴结讨好孙世子的陈二小姐,听说她在救好孙世子,知道孙世子以后都无法尽人事后,就转而盯上了谢大人。” “哪个谢大人?” “还能哪个谢大人?就广陵王府的谢三公子,大理寺的那位谢大人呗。” “那位谢大人可是人中龙凤,她也高攀得起?” “高不高攀得起,不攀一攀,又怎么知道?” “说得也是,大鱼大肉吃多了,难免想尝一尝山野小菜。说不得呀,她这一攀,还真能让她占上便宜了呢。” “不是说,陈二小姐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吗?这要是真的,谁占谁便宜,还不知道呢?” “神医弟子又怎么样?那可是谢三公子呀!” 纷杂的议论声,顺着微风钻入陈安宁的耳中,让她的脸色渐渐染上一层薄冰。 春桃见状,立刻探头出去呵斥道:“谢三公子又如何?陈二小姐……” “哟,陈二小姐!”惊诧的声音压着春桃的话,再伴着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便穿过各种非议声来到了马车前。 是牡丹宴上的那个白胖少年。 “还真是你。”白胖少年露着一口白牙,笑得弯眉弯眼道,“还记得我吗?我们在牡丹宴上见过的。” 陈安宁瞥他一眼,又朝他后方慢悠悠赶来的谢珣瞥上一眼。 “看他做什么,看我!”白胖少年刷一下展开折扇,半歪着身子,在她跟前晃一晃后,说道,“我虽然不是大理寺卿,但也是堂堂徐国公府的五公子,身份比他也差不了多少。” 徐国公府五公子,徐国公府二房的嫡二子,徐瓒。 陈安宁在记忆里翻出他的名字后,睨着他道:“是你散布的?” 徐瓒下意识地坐直身子,“什么?” 陈安宁依旧睨着他,“他们口中的谣言。” “当然不是。”徐瓒脱口否认道,“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那就是你散布的。”陈安宁看向追上来的谢珣。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谢珣依旧是轻佻的语调,“陈二小姐说是我的传的,可有什么证据?” 听到这样的话,陈安宁百分百肯定谣言就是他散布的了。冷笑一声,她放下车帘子:“那就祝谢大人永远别让我抓到把柄,否则……” 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徐瓒奇怪地嘀咕:“她怎么知道是我们散布的谣言?难道敲脑袋真能让人变聪明?” 说着,他便合拢折扇,用力敲了自个脑袋一下。 伴着龇牙咧嘴的哎哟声,他一边揉脑袋一边不解地说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没有变聪明,难道是敲轻了?” 说着,就又要举起折扇敲自己。 “来,我来敲。”谢珣伸手去夺他的折扇。 手还在半途。 便见两物分别朝着他与徐瓒激射而来。 谢珣伸出两指夹住射向他的‘暗器’。 徐瓒也下意识地抓住了射向他的‘暗器’,“这是……桃核?” 话音刚落。 两人手中的桃核便‘啵’一声,化成了粉末。 恰有微风吹来,粉末飘扬间,溅了两人一身。 “陈二小姐会、会武功?”徐瓒惊骇的看着已经远去的马车,“我刚才没有说什么得、得罪她的话吧?” 谢珣微曲手指,轻轻弹去身上的桃核粉末,“立刻让人散布出去,陈二小姐于长公主府回陈家的途中,送我两枚桃核,约我子时二刻与她在陈家相会,要散布得人尽皆知。” 徐瓒怪异地看着他,“你不会真的看上陈二小姐了吧?” 看上她了吗? 第15章 心有灵犀,静观其变 谢珣掀眼看向马车远去的方向,微微勾起嘴角,轻‘嗯’一声。 徐瓒松气:“我就说嘛,京城谁不知道你谢三公子眼高于……嗯?你刚‘嗯’了?” 谢珣:“嗯。” 徐瓒揉揉眼睛,又揉揉耳朵,完了又抬头看天,“是我出现幻听了,还是今儿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珣踢他的马一脚,“赶紧办事!” 徐瓒拍拍马背,安抚好受惊的马儿后,收起玩笑道:“你当真的?今时不同往日,陈二小姐如今的身份可不仅仅是陈家的二小姐,还是神医弟子。这些谣言要是传出去,当年屠杀药王谷的主谋只要稍稍用心一查,就能查到是你让人散布的。到时候……” 谢珣打断他的话,“药王谷从建谷之初,就一直独立于各国之外。但凡遇到战事,药王谷的弟子都会分流到各战事国,不论敌友的对伤兵残将进行救治。” “而三十多年前,药王谷被屠之时,恰逢魏国与晋国交战。” 徐瓒严肃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谢珣看他一眼。 徐瓒立刻闭了嘴,并警惕地扫了眼周围。 谢珣道:“去办吧。” 徐瓒啧一声,打马走了。 谢珣拍一拍马背,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各种议论的声音,随着他的走动,慢慢消失。 又随着他的离开,重新升起。 “刚才那马车里的人,是陈二小姐吗?怎么看着比以前好看了?” “好看有什么用?眼神又不好。” “以前巴结讨好孙世子的时候,是眼神不怎么好。但她现在巴结讨好的可是谢大人,你敢说她眼神不好?” 耳听着身后人的议论,谢珣嘴角浅不可察的勾了勾。 对,就这样议论。 越离谱越好。 他倒要看看,在谣言面前,她会不会妥协! 陈安宁在不动声色间射出那两枚桃核后,便又掀起车帘子,继续探望起了外面的街道。 议论声依旧不绝于耳。 但她选择了冷眼旁观。 她倒要看看,他还能造出什么样的谣言来! …… 大半个时辰后。 马车进入开明坊。 一盏茶后。 马车慢慢在陈家大门外停了下来。 “陈二小姐。”下马车前,春蕊突然叫住陈安宁。 陈安宁正准备起身,听到她的声音,又坐了回来,并示意道:“说。” 春蕊稍事犹豫,还是将她昏迷那日,邱氏在丹霞院外的行事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一遍。 陈安宁听完,没什么感情地评价了一句‘是她会做的事’后,便利落地下了马车。 抬头看一眼陈家的匾额,陈安宁径直朝大门走去。 门房的小厮看到,殷勤地跑过来为她开了门,“二小姐,请。” 声音有些熟识,陈安宁轻飘飘地朝他看过去。 是以前欺负她的下人之一。 故意不给她开门。 还经常在她进门时,拿脏水泼她。 “以前是小人有眼无珠,尽听大小姐瞎指挥,”对着她冰冷的目光,门房小厮立刻跪到地上,啪啪的打着自己耳光,“还请二小姐大人大量,小人发誓,以后只对二小姐唯命是从。” 陈安宁并没有拿小喽啰出气的嗜好,但还是站足了三分钟,等门房小厮将脸打肿后,才抬脚进入大门,按照记忆向着位于西南方向的下人房走去。 “二小姐,”刚走没有几步,一个身着如意云纹棉布衫的婆子便拦了上来,“老夫人有交代,让二小姐回来后,就去永福院。” 永福院,是陈老夫人住的院子。 让她回来就去。 还恰好她刚回来,就拦住了她。 看来是特意在等着她了。 陈安宁瞧一眼婆子:“带路吧。” 干脆的态度,让婆子惊诧地抬起了头,看着她的面貌与以往并无二致,但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由快速扫了两眼春蕊与春桃后,恭敬道:“二小姐请跟我来。” 陈安宁跟着她,在绕过一个小小的花园后,就到了永福院。 “跪下!” 一只脚刚跨进正堂,陈老夫人威严的声音,便如惊雷炸响。 陈安宁恍若未闻地走到正堂中央,气定神闲地扫一眼正座上鹤发鸡皮的陈老夫人,又扫一眼左侧下首满目怨毒的陈子苓和右侧下首沉冷着一张老脸的陈方海与邱氏后,淡声道:“不知我犯了何错,需要让我下跪?” “出去几日,翅膀倒是长硬不少,”陈老夫人用力地搁下茶盏,“还不给我跪下!” 陈安宁不为所动地再次问道:“不知我犯了何错?” 陈老夫人阴沉着脸,“你们两个过去,好好教一教她规矩!” 两个婆子阴笑着应一声是后,摩拳擦掌的朝着陈安宁逼过来。 两人以往没少教陈安宁的规矩。 扇脸、掐、踢、拧都是轻的。 拿针扎,将头按水盆里,用蜡滴脸,吊起来用鞭抽也是常有的事。 以往看到两人过来,陈安宁都会立刻跪下求饶。 但今日,陈安宁却站着没有动。 眼看两人还有五六步就要走到近前。 陈安宁慢悠悠地抬起手。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求饶,而陈子苓已经勾起嘴角,准备看笑话的时候。 陈安宁轻轻地拍了两下手。 先前还耀武扬威的两个婆子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直挺挺地,以脸着地的方式,摔到了地上。 而后就没有动静了。 “你将她们怎么了?”陈子苓惊惧地质问道。 陈安宁看向她,并故意抬了抬手。 陈子苓吓得迅速起身躲到婢女身后。 陈安宁嘲弄地勾一勾嘴角后,又朝陈老夫人、陈方海和邱氏看去。 三人都被吓得不轻。 “姐姐应该知道医、毒不分家吧。”陈安宁捻着手指,慢慢走到陈子苓的椅子旁边坐下来,看着她又被吓得躲去了别处,也不在意,只将目光随意地看向了陈老夫人身旁的另一个婆子。 婆子几乎是她的目光刚看过去,便跪到地上砰砰地磕起了头,“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 这个婆子,也没少教过她规矩。 跟守门的小厮一样,等她磕得额头都出了血,陈安宁才开口道:“去给我沏壶茶来。” 婆子如蒙大赦般,迅速起身朝着茶房奔去。 陈安宁目送着她走远,方才收回目光,看向陈老夫人。 在陈老夫人惊惧惶恐的目光中,她缓缓开口道:“我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收的最后一个弟子,医术有多好,毒术自然也就有多好。” “所以有什么事,大家最好都心平气和地和我说,想摆什么架子,下场大抵就是她们这样。” 这两日闲暇之时,她按照身体原主的记忆,用花粉制了一些能让人瞬间失去意识的药粉。 原本还将信将疑。 没想到效果竟然这样好。 第16章 想利用她?茶试人心 陈老夫人、陈子苓和邱氏等人本能地看向两个婆子。 刚才那一下摔得不轻。 两人的鼻子肯定都摔断了。 陈老夫人想说的话就这样被堵在了肚子里。 邱氏倒想说,但才张开嘴,陈安宁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话就这样,也被堵了回去。 直到婆子将茶沏上来。 也没人敢开口。 陈安宁也不着急,掀着茶盖撇去浮沫后,浅浅地呷上一口,夸道:“这茶不错。” 婆子讨好道:“是阳羡茶,老夫人平常都舍不得喝呢。” “难怪不错。”陈安宁说着,又喝了两口。 看着婆子上赶着为她添茶的谄媚样,陈子苓忍无可忍的躲在婢女身后说道:“开阳侯府已经答应继续与陈家结亲,下个月底,由你代替我嫁去开阳侯府做世子妃。” “祖母老糊涂了吗?”瞥一眼她阴毒扭曲的面目后,陈安宁看向陈老夫人,“那孙世子已经是个废人了,搭一个姐姐过去还不够,还想将我也搭进去?” “孙世子现在是个废人,但你不是神医弟子吗?”陈子苓快意道,“等你过了门,将他医治好后,他自然就不是废人了!” 想到在大理寺所受的那两日屈辱,陈子苓对她和谢珣的恨意,就怎么也掩藏不住。 为算计赵知节,她殚精竭虑了整整半个月。 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计划,没有想到在谢珣面前,却漏洞百出。 谢珣先是将她独自关押了一日一夜,而后提审她时,又故意先问她被赵知节玷污的经过。 其后才问她是在何地被赵知节劫持以及被劫持的过程。 最后又把她关押起来,挨个提审了跟着她的两个婢女。 等一切结束。 她和两个婢女被重新提到堂上。 谢珣拿出她被赵知节玷污的那晚,钦天监的星象记录扔到她的跟前,问她:那夜无星无月,她在桃山上赏的是什么星月? 东山寺入夜后,寺院里尚且灯火稀薄,山顶尤甚。 仅是拿个御寒的披风,为何要将身边伺候的两个婢女都支下山? 是不害怕,还是在做什么准备? 又拿出东山寺的地形图,问她:男客院和女客院虽然隔着半个山头,但这半个山头间,每隔三十丈,就有武僧守夜,她若当真呼救过,为何无一人听见? 其后,他又拿出几张供状,问她:赵知节当晚住的是普通客房,同窗就住他隔壁,稍有动静就能听得一清二楚,为何几个同窗都供述未曾听到她所说的呼救挣扎? 另外,他又总结:赵知节既是强行玷污的她,按照常理来论,想要成功,他该做的是掐脖子或绑住她的双手,而不是掐她或是拧她的胳膊与前半身。 在她强行狡辩,她是被赵知节敲晕后,被他带去的客房,身上的青紫是第二日醒来才发现时,谢珣似乎早有准备的将矛头对准了两个婢女。 他问两个婢女: 发现她失踪后,她们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去问询守夜的武僧,她的去向? 回到客房,依旧找不到她时,又为何没有去问询当晚入住客房的各府女眷,她是不是去找了她们? 也为何戒律堂没有她们找人的记录? 是劫持玷污一事,是她早就商定好的要算计赵知节的计谋,还是她们早就和赵知节商定好的要算计她的计谋? 她们事先预备好的所有说辞,在他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下,很快就土崩瓦解。 最终,两个婢女在严刑面前,不得不吐露出她算计赵知节的全部计划。 而当时,赵知节就躲在半丈外的屏风后。 想到自导自演的戏码被揭穿后的耻辱,以及赵知节冲出屏风时,恨不得掐死她的狰狞面目。 陈子苓恨不能抽陈安宁的筋,喝谢珣的血! 她的计谋本来都成功了。 都是他们! 他们不仅坏她好事,还让她落得这样声名狼藉的下场! 她过得不好,他们也休想如意! 神医弟子又如何? 广陵王府三公子又如何? 她偏不让他们在一起! “你们是姐妹,”陈老夫人警惕的盯着陈安宁的手,硬邦邦的接话道,“一同嫁过去,正好有个照应。” “照应?”陈安宁嘲弄,“怎么照应?” 陈老夫人冷着张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开阳侯府就孙世子这么一根独苗,你们姐妹只要齐心协力地将他照顾好了,再为他生上个一儿半女,开阳侯府自然会照应你父亲。” “你父亲好了,你们在开阳侯府的地位也就能越加稳固。” 陈安宁半讥半讽道:“说来说去,原来还是卖女求荣。” 陈方海快速扫一眼她身后的春蕊、春桃,恼羞成怒的说道:“你以为你是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就能无法无天了!” “药王谷当年正值强盛之时,还不是被人说灭就灭!” “没有陈家做倚仗,你在京城也只配当那些权贵世家任打任杀的一条狗!” 陈安宁嗤笑:“那父亲倒是说一说,陈家打算怎么做我的倚仗?” 陈子苓抢着说道:“等你过了门,将孙世子医治好,开阳侯府让父亲官复原职后,你想陈家怎么做你的倚仗,陈家就能怎么做你的倚仗!” 前提就是,她得先嫁去开阳侯府。 只要去了开阳侯府,不管她能不能治好孙世子,看她被孙世子那丑陋蠢物压在身下凌辱,就是对她、对谢珣最好的报复! 陈安宁看一眼陷入癫狂的她,又看一眼理所当然的陈老夫人、陈方海和邱氏后,忽得笑了。 想报复她? 想利用她? 好呀。 陈安宁扣手敲一敲茶几,吩咐沏茶的嬷嬷道:“再去给我倒一杯茶过来。” 沏茶的嬷嬷应声是后,快步的去了。 稍许。 嬷嬷端着茶回来。 陈安宁接过来,掀起盖子撇了两下浮沫后,又盖回去,“想让我嫁去开阳侯府,也不是不可以。” 将茶推向陈老夫人的方向,陈安宁勾唇道:“只要祖母喝了这杯茶,我保证医治好孙世子,再让父亲在原有官位上再往上升三阶,如何?” 陈方海、陈子苓和邱氏迅速看向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铁青着脸,看一眼那杯茶后,移开目光,看向几人。 看着他们眼中的炙热,她的脸皮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两下后,又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微笑着又将茶杯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祖母是觉得升三阶不够?那就再加三阶好了。” 第17章 挑拨离间,卓有成效 再加三阶就是六阶,那就是从六品下了。 从六品下,在御史台那就是侍御史、知杂侍御史、知公廨御史等。越想,越觉心内火热的陈方海见陈老夫人久不表态,忍不住催促:“母亲……” 陈老夫人的脸皮,又抽动了两下。 她的目光从陈安宁身上挪开,再次看向那杯茶。 那不是茶,那是要她命的毒药! 她一心为陈方海谋划,自然是想将陈家发扬光大。 但发扬光大的前提是,她能够享受到发扬光大后的荣华富贵! 而不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为他人谋求荣华富贵! “祖母不想喝?”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陈安宁不等她拒绝,就先一步开了口,“那就让给姐姐喝吧。” “条件依旧跟刚才一样,只要姐姐喝了这杯茶,我保证让父亲在原有的官职上,再往上升六阶。” 陈老夫人紧绷的心弦霎时一松,而后立刻同着陈方海和邱氏,目光炙热的看向了陈子苓。 陈子苓自打孩子后,没有得到充足休息与调养的脸,瞬间煞白一片。 看看陈老夫人,又看看陈方海和邱氏,她本能地朝着陈安宁攻击道:“你说升六阶就升六阶,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孙世子是开阳侯府的独子,”陈安宁好整以暇的说道,“我可以医治好他。” 陈子苓反击:“你说可以医治好他,就能医治好他了?” 陈安宁笑着提醒:“姐姐是不是忘记了,说我可以医治好他的人,可是你自己。” “我……”陈子苓瞬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说那话,是为了让祖母同意将她嫁去开阳侯府。 而不是让她…… 对着陈安宁嘲弄的双眼,陈子苓脱口道:“我喝了那茶,你真会嫁去开阳侯府?” 陈安宁点头:“当然。” 邱氏事不关己地催道:“不就一杯茶,赶紧喝吧。” 陈子苓脱口道:“你怎么不喝!” 陈安宁顺势看向邱氏,“母亲喝也行。我的承诺,依旧作数。” 陈子苓一听这话,满腔怒火霎时转换成箭与矛,向着邱氏攻击道:“不就是一杯茶,母亲赶紧喝了吧。” 邱氏没料到她只是接了一句话,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当下又气又恼又急又怒地反驳道:“你都不喝,我凭什么要喝?” 陈子苓嘲讽:“你一个乡野村妇,若不是跟了父亲,还不知道在哪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呢,享了这么多年的福,总得有所付出吧?” 邱氏冷笑:“我女儿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这就是我的付出!不像有些白眼狼,娇生惯养十几年,到头来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与人私下苟合,害得自个父亲的官位都丢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刺进了陈子苓的心脏。 在长公主府上,被赵樱点破她与赵知节苟合并怀有孩子后,各府夫人、小姐们的鄙夷与不齿;被开阳侯夫人强行灌下药物时的欺凌与羞辱;在大理寺遭受提审,被婢女供出计谋时的难堪与耻辱;还有拖着血淋淋的身子回府后,祖母与父亲的冷眼与苛待…… 一幕幕画面,如巨浪一般,在她心里汹涌咆哮。 外人的鄙夷、羞辱就算了,她一个趁父亲养病,才爬床成功的贱人也配嘲笑她! 陈子苓尖叫着猛冲过来,抓住邱氏的头发朝后一扯,手便挠向了她的脸。 邱氏没料到她会动手,脸上被猛挠了一抓后,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本能地反身也朝着她抓去。 两人很快就扭打成了一团。 陈子苓身体才受过损,自然不是邱氏的对手。 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她就被邱氏反压在身下,只有挨打的份了。 噼里啪啦。 看着不断翻倒的桌椅与碎裂的杯盘,陈老夫人气得止不住地发抖,“还不赶紧给我住手!” 然而。 邱氏和陈子苓依旧又抓又打,又叫又骂。 根本无人听她的话。 “反了反了,”陈老夫人拍着桌子,“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将她们给我拉开!” 一屋子的婆子和婢女,下意识地看向了陈安宁。 陈安宁轻笑两声,“都看我做什么,拉呀。” 婆子和婢女们立刻上前,将打成一团的邱氏和陈子苓拉开了。 看着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两人,陈安宁敲一敲茶几,“既然祖母、母亲和姐姐都不愿意喝,那就让父亲喝好了。” “只要父亲喝了这杯茶,我可以保证让皇上封祖母和母亲诰命。” “也可以保证不让姐姐嫁去开阳侯府。” 瞬间。 陈老夫人、邱氏和陈子苓都朝着陈方海看过去。 陈方海很是难以置信地反应了一会儿,才嗤笑道:“诰命只对高官的母亲与夫人加封,你以为是你说封就能封的?” 陈安宁不以为然道:“是不是我说封就能封的,父亲喝了这盏茶,不就知道了?” “放肆!”陈方海拍着茶几猛然站起来道,“我是你父亲!毒杀父亲,你也是死罪!” “怎么叫毒杀父亲呢?”陈安宁笑盈盈地说道,“是父亲为了陈家的荣耀献身,祖母、母亲和姐姐都可以为我作证。” 陈方海迅速看向陈老夫人、邱氏和陈子苓。 看着三人躲避的目光,他气急败坏地抓起茶杯砸到陈安宁跟前后,不容置喙地说道:“下个月底,你代替子苓嫁入开阳侯府!” “我说过,只要……” “在陈家,还没有你说话的资格!”陈方海忌惮地扫一眼春桃与春蕊,见两人都不说话,方才沉着声道,“出嫁之前,你就留在自个的院子里,没有我的同意,哪儿也不准去!” 陈安宁忍不住笑了,“我倒是可以哪儿都不去,只是父亲可得想好了。” “姐姐不过重伤了孙世子,父亲就被夺了官。不知道我要是毒死孙世子,父亲会不会也要跟着偿命?” 陈方海下意识地看一眼倒在地上的两个嬷嬷,强自冷哼道:“你敢!” 陈安宁撑着扶手,起身走人。 陈方海羞恼道:“拦住她!” 陈安宁停下脚步,转过身。 看着不动如山的一屋子婆子和婢女,陈安宁轻蔑地笑两声后,嘲弄道:“看来,她们比父亲更能识时务。” “至于父亲说的敢不敢,试试不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父亲敢不敢让我试?” 隔阂的种子已经埋下,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发挥了。 陈安宁无声地冷笑一声后,扬长而去。 第18章 心思歹毒,一把摔死 陈方海对着她的背影,气急败坏道:“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心思歹毒的下贱东西,当初生下你后,就该将你一把摔死!” 陈安宁再次停住脚步,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转身回来,吩咐沏茶的嬷嬷,“将那杯茶端给我。” 沏茶嬷嬷麻利地将茶端给了她。 陈安宁接过茶,仰头一口喝完后,倒转杯子朝下,“不过一杯普普通通的茶,父亲却说它是毒茶。到底是我心思歹毒,还是父亲心思歹毒?” “父亲想要加官晋爵,本没有错,只要自己努力奋斗就行了。” “不愿意努力奋斗,又不愿意赌一把,就想靠着出卖子女一辈子的幸福来达到目的,竟还敢说别人心思歹毒?” “也就是我和姐姐都没有选择的机会,若是有,你当我们愿意做你这个窝囊废的子女吗?” “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脸,活着又浪费粮食,又浪费空气!我要是你,早自挂东南枝了!” 陈方海气得脸色阵青阵白,“你……” “行行行,知道你是废物了。”陈安宁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后,再次转身走了。 陈方海大怒:“陈安宁,你再敢多走两步,以后被人当成狗来使唤的时候,就休要求我庇护于你!” 陈安宁多走了三步之后,抬手朝他挥了挥。 陈方海见她如此,更加气急败坏道:“孽障,别逼我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陈安宁霎时止住脚步。 陈方海以为她害怕了,当即端着架子道:“害怕了?哼!只要你肯回来跟我跪下赔礼道歉,并保证会乖乖嫁去开阳侯府,让我官至从六品下,我可以当作刚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还有我,”陈子苓跟着说道,“还有祖母,也必须跟我们赔礼道歉!” 陈安宁转过身,嘲弄地看一眼陈子苓后,又看向陈方海,“还有断绝关系这样一劳永逸的好事?说吧,要怎么断?什么时候断?” 陈方海瞬间冷沉着脸,“你以为我不敢?” 陈安宁扬眉,“你敢吗?” “是,我不敢!”陈方海道,“因为我要亲眼看着你被人当成狗一样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陈安宁不屑地冷笑一声,又一次转身走了。 春蕊与春桃互视一眼后,选择留了下来。 直到陈安宁走得不见了影儿,春桃才上前一步,冷漠地看着众人道:“原本陈家的家事,我们无权干涉,但陈二小姐正为我们长公主医治着头疾,且每七日就要施针一次。陈大人若硬要拘着陈二小姐不让她出门,恐怕还要麻烦你去长公主府走一趟,跟我们长公主好好说清楚才行。” 邱氏一听陈安宁在给长公主医治头疾,心思瞬间就活泛开了。 顾不得脸上被抓挠得疼,她便迅速起身道:“安宁当真在给长公主医治头疾?” 春桃哼道:“当然,我们两人就是奉长公主的命令,才来陈家近身照顾陈二小姐的!” “我们都不知道安宁在给长公主医治头疾,”邱氏立刻赔着笑道,“这孩子也真是的,都不知道说一声。” “两位姑娘消消气,安宁能给长公主医治头疾呀,是我们陈家的荣幸。” “所以两位姑娘大可放心,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们也一定会按时将安宁送到长公主府。” 春桃哼一声,跟着春蕊走了。 邱氏跟到门口,看着两人走远后,才转过身来,捂着脸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早就说过,凭我们安宁现在的身份,什么王公贵族配不上?” “可有些人呀,就是天生的下贱胚子,把自个作践了不说,还看不得别人好过,非要使尽心机手段把别人也作践了,方才高兴。” “这下好了。” “本来可以高攀长公主府的。” “全完了。” “知道完了,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陈老夫人没好气地说道,“还不赶紧去好好哄她两句!” 邱氏撇着嘴道:“我也想去呀,但老夫人也知道,安宁来京城后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我要这么空着手去,安宁她能见我吗?” 知道她是在趁火打劫,但陈老夫人还是吩咐给陈安宁沏茶的婆子,“去拿二十两银子给她。” “二十两哪里够呀,”邱氏叫道,“最少都要五十两。” 沏茶的婆子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陈老夫人。见她没有反对,快步进屋取回来五十两银递给了邱氏。 邱氏拿过银子,捏住衣袖擦一擦,又挨个咬一咬,确定都是货真价实的银子后,才兴高采烈地走了。 陈子苓看到她拿到了银子,也立刻回头道:“祖母……” “身子不舒服,就回去歇着。”陈老夫人瞧一眼她不断冒着冷汗的脸,又瞧一眼她紧捂着的小腹,冷漠地打断她道,“我不是大夫,也不是养身的药,跟我哭也没有用!” 陈子苓红着眼,“前两日抓的药已经吃完了,祖母能不能给我十两银子,我只要十两银买药就……” “什么药这么贵,要十两银子!”陈老夫人忍不住扬声,“你父亲因你被贬了官,没了俸禄,家里的吃穿用度就只能靠着那几十亩薄田的收入撑着。能撑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可我的肚子……” “你的肚子是谁害的,那就找谁去!”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陈老夫人的怒火就止不住地往外冒。 眼看泼天的富贵马上就要到手,被她全毁了不说,还让陈家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她能容她继续留在家里已经不错了,她还敢伸手要钱? 瞧一眼依旧人事不省的两个婆子,陈老夫人干脆地扶着沏茶婆子的手,回里屋歇着去了。 眼不见为净! 陈子苓看着她决然的背影,眼泪簌簌而落。 自打被开阳侯夫人灌了药,孩子没了后,她的小腹就一直在隐隐作痛。 今日好不容易轻松些,刚才跟邱氏扭打之时,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打了她肚子好几拳。 痛意一旦被触发,就似刀绞一般。 怎么止都止不住。 紧按着肚子,陈子苓无助地看向陈方海,“父亲……” 被陈安宁落了脸,满腔怒意正无处发泄,又一直记恨着刚才她们逼他喝毒茶之事的陈方海,一听她的声音,当即冷笑道,“现在知道我是你父亲了?” 第19章 要不是我,早被卖了 “父亲,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去了开阳侯府,会好好讨孙世子的欢心,让父亲早日官复原职。”陈子苓跪到地上,痛苦地哀求道,“还请父亲看在已过世的母亲的颜面上,能借我十两银子。” “父亲放心,等我去了开阳侯府,一定会尽快凑足银子还给你。” 陈方海不为所动道:“你算计赵世子、算计孙世子、算计那孽障,还有害我被贬官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小小十两银子,还能难得倒你?” 陈子苓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他,“父亲!” “我说得不对吗?”陈方海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好好的侯府世子妃不当,偏要去与那破落的伯府世子苟合,丢尽陈家的脸不说,还害得我丢了官!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实属你自作自受!” “肚子痛?” “受着吧!” “就当是个教训!” “我已经知道错了,求父亲……”陈子苓伸手去抓他的衣袖,陈方海厌恶地一把甩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父亲,父亲!” 陈子苓跪行着追向他,追到门口,看着越走越远的陈方海,她扑在地上,痛哭出声。 “大小姐……”婢女上前扶她。 才碰到她的手。 陈子苓便起身甩了她一耳光,“贱婢,你也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婢女捂着脸,委屈地退到一边,“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想扶大小姐起来。” “你要扶我,早的时候干什么去了!”陈子苓撑着手迅速站起来,又追上去给了她两耳光,“看我丢完脸才来扶,分明是不安好心!” “奴婢没有……” “还敢顶嘴!” 在陈子苓拿婢女泄愤之时,邱氏一路急赶着,终于在陈安宁还差两步就要迈进下人房时,叫住了她:“安宁。” 陈安宁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她。 邱氏顺一顺头发,又抹两把脸后,快步迎上前,抓着她的手道:“你现在是神医弟子,身份早不同……咦,你身上的衣裳是、是锦绣阁的?看这绣花,绝对是锦绣阁的。” 入手柔软的触感,让邱氏下意识地看向她身上的衣裳:“锦绣阁的衣裳,最便宜的都要一百两银子一件。” “你这身衣裳,是长公主送的吧?” “还有发上这玉钗,腰上这玉佩……都是长公主送的?” 陈安宁抽回手,冷淡地问道:“母亲有事吗?” “有有有,当然有。”邱氏艳羡地又看了两眼她身上的穿着与配饰,默默估了一遍价值,确定是她无论怎么省吃俭用也买不起的后,便暗暗盘算起了让她回头多向长公主要些赏赐的计划。 “什么事?”陈安宁问。 “你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邱氏收起心思,再次抓起她的手,满是讨好的说道,“我跟你祖母商量过了,这下人房呀,以后就不用再住了。我们去住……清芷院!对,就去住清芷院。” 清芷院,那是陈子苓的院落。 陈安宁扬一扬眉,任由邱氏拉着她前往清芷院。 刚到清芷院门口。 按着肚子的陈子苓也恰好走了回来。 “你们想干什么?”陈子苓迅速站到门口,拦住去路,“这是我的院子!” “先前的确是你的院子,”邱氏上前,不由分说的将她扒拉到了一边,“但从今日起,它属于我们安宁了!” “你们别欺人太甚!”陈子苓恼怒道,“别忘了,父亲已经被贬官,如今你们都是白身!等过几日我去了开阳侯府,即便是妾,也绝不是你们这样的升斗小民能招惹的!” “不过就是个妾!”邱氏嗤笑道,“我们安宁可是要去给长公主医治头疾。如果歇息不好,耽误了长公主的医治,你担当得起吗?” 料定两人的争吵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陈安宁直接越过两人,进了清芷院。 原主来过清芷院不止一次。 但每次都止步于外厅。 不是她不想进里面。 而是陈子苓一直不让她进去。 但现在,这个院子归她了。 踱着步,将清芷院里里外外都走上一圈后,陈安宁回到门口。 邱氏和陈子苓还在争吵。 陈安宁站着听了会儿后,将跟着陈子苓回来的婢女叫到跟前,“叫什么名字?” 婢女怯懦道:“奴婢叫荷香。” 陈安宁看着她红肿的脸,“姐姐打的?” 荷香胆怯地瞧一眼陈子苓后,轻轻点头。 陈安宁随手丢给她一个拇指大的瓷瓶,“拿着吧,消肿止疼的。” 荷香受宠若惊地接住瓷瓶,“奴婢谢过二小姐。” “不用谢,也不是白给你的。”陈安宁瞥两眼陈子苓后,吩咐她道,“拿药把脸上抹一抹,然后去把院子里的下人都叫到前厅,我有事吩咐。” 荷香乖巧的应声是,药也不抹,便进院子里叫人去了。 陈子苓看她连招呼也不跟自己打一个,就听了陈安宁的吩咐,当即骂道:“贱婢,别忘了你是……” 陈安宁转眸看向她。 陈子苓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麻利地咽下后半句话后,却又不甘心地说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利用着你去接近孙世子,你早就被她们以三百两卖去同昌侯府,给同昌侯做妾了!” 陈安宁揶揄,“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了?” “谁稀罕你的感谢!”知道她是在嘲讽,陈子苓冷哼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神医弟子又怎么样,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卖去同昌侯府,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陈安宁淡然道:“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去同昌侯府。” 原主虽然不知道变通,只知死守柳修竹和殷惜弱定下的遗嘱,但也不是完全的任人摆布。 虽然她不任人摆布的方法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话是这样说,但陈安宁还是看向了邱氏。 邱氏心虚道:“我、我那不是不知道那俩老家伙是柳修竹和殷惜弱,也不知道你是他们的弟子吗?我要是知道,就是给我一千两,我也绝对不会答应。” 陈安宁嘲弄,“所以,如果我不是神医弟子,你就打算三百两将我卖了?” 邱氏后退两步,强行狡辩道:“就算我不同意三百两银子将你卖了,你祖母也一定会同意。这个家里,我又做不了主。” 陈安宁冷笑两声,“让我代替她嫁去开阳侯府,也是你的主意?” “当然不是!”邱氏瞬间否决,并指着陈子苓道,“是她的主意。她说你是神医弟子,如果肯嫁去开阳侯府,一定会努力医治孙世子。只要你治好了孙世子,开阳侯府就一定会帮你父亲官复原职。” “她游说你祖母的时候,我一直在劝你祖母。” “我说你是神医弟子,什么王公贵族都能匹配,嫁去开阳侯府,那就是杀鸡用牛刀。” “但她说,你在陈家受尽了欺辱,真嫁去了王公贵族的府邸,肯定不愿意帮你父亲。如果嫁去开阳侯府,有她监视着你,你就是不想帮也得帮。” “你祖母和父亲都认为她说得有道理,就不顾我的阻拦,定下了这件事。” 陈安宁瞥一眼陈子苓后,问道:“开阳侯府答应了?” 第20章 从今日起,全都归我 陈子苓抢先答道:“当然!你真以为,你把孙世子救活了,开阳侯夫人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不怕实话告诉你,开阳侯夫人的想法跟我一样,既然你能救活孙世子,当然也能医治好他!你说医治不好,不过是在报复她先前打骂你的事罢了。” 陈安宁点一点头,“原来如此。” 陈子苓幸灾乐祸道:“过几日,开阳侯府就会重新到陈家来下聘。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你会代替我嫁给孙世子。所以呀,什么王公贵族,什么谢大人,你就不要想了!” “没有哪个有脸面的世家权贵,会娶一个与孙世子定过亲的小姐。” 陈安宁戏谑,“所以,这就是你千方百计,不惜自毁清白去算计赵世子的原因?” 陈子苓掐紧掌心,又暗咬着银牙道:“是又怎么样!” “不妨再告诉你一句吧,你最好别白费力气。我在跟开阳侯夫人商议让你代替我嫁去开阳侯府之时,就跟她说了,让她在下聘之前,先跟各府通通你要嫁给孙世子的气。” “如无意外的话,现在京城各府都已经得到了你会嫁到开阳侯府的消息了。” 说到这,她又忍不住兴奋起来。 就算她计谋失败又如何? 兜兜转转,她陈安宁还不是一样要嫁去开阳侯府,被那肥猪一样的蠢物压在身下凌辱! 看着她轻狂得意的模样,陈安宁好心提醒,“你的算盘的确打得很好,也很毒,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是神医弟子,我能将两位太医判了死刑的孙世子救活,我的价值有多大,自不必说了。” “有这样的价值在,你嘴里那些有脸面的世家权贵或许不愿意娶我过门,但阻止你和开阳侯府的算计,却轻而易举。” “得罪开阳侯府的确不是明智之举,但比起一个能挽救他们性命的神医而言,开阳侯府又算什么?” 春蕊适时地帮腔道:“别的权贵世家会不会出面阻止,奴婢不知道。但只要陈二小姐有需要,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长公主府都会一帮到底!” 陈子苓脸色难看地哼一声,“大话谁不会说!” 春蕊道:“奴婢还真不是说大话……” “是不是,可不是靠嘴说的。”陈子苓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后,又瞥着邱氏,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母亲找祖母要了五十两银子,说是给你回京城后,所受委屈的补偿。” 陈安宁看向邱氏,看着她心虚讨好地笑,立刻道:“银子呢?” 邱氏暗瞪陈子苓两眼后,谄媚道:“我是想着替你先存着,回头你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我就差人去给你买。” 陈安宁懒得与她废话,“拿给我。”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拿来给你。”邱氏边应声边朝陈子苓走去。 陈子苓知道她是要过来报复,赶紧捂着肚子逃了。 邱氏故作矜持地走到拐角处,待陈安宁和春桃、春蕊都看不见后,才提着裙子朝着她追去了。 陈安宁之所以要用那杯茶加官位、诰命挑拨他们,目的就是让他们互相争斗,从而减少对她的算计。看到她们如愿打斗,自然不会横加阻止。 回到外厅。 看到荷香已经将下人全部叫过来。 陈安宁便道:“从今日起,清芷院就归我了。你们,也都归我了。” “识相的,我不会吝惜奖赏。不识相的,可以去打听打听永福院的两个婆子都是什么下场。”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清芷院太脏,戌时前,无论屋里屋外,都用水给我冲刷一遍。” “至于你们各自负责冲洗哪一块,由荷香来分配与监督。” 荷香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立刻应声道:“二小姐放心,奴婢监督着他们冲洗得干干净净!” 陈安宁‘嗯’一声,“那就拭目以待。” 荷香激动的上前安排起来。 戌时初。 荷香找到陈安宁,请她去检查成果。 陈安宁并没有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院里院外的水渍都还没有干,陈安宁也不在意,将就着睡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她还在迷蒙的睡梦中,邱氏便不顾荷香、春桃、春蕊的阻拦,强行闯进了屋中。 闯进来后,亦不顾她还未睁眼,便掀了被子,要强行将她拉起来。 “荷香,记清楚了。”陈安宁睁开眼,淡声吩咐,“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清芷院!” 荷香立刻应是。 邱氏道:“我可是你母亲!” 陈安宁道:“记清楚了,尤其是母亲。要是没我的命令,谁让她进来了,就自己领罚去吧。” “你……”邱氏气得就要拉脸,但看一眼春蕊、春桃后,又生生地将气给咽了回去。 陈安宁隐晦地瞧一眼她腰间挂着的碧玺带翠桃佩,随口问道:“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邱氏小声哼上两声,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她脸颊上被陈安宁用匕首划出来的伤已经结痂了,但昨日被陈子苓抓出来的伤还有些血淋淋的,衬着她此刻想摆架子又不敢摆架子的脸色,显得十分可怖。 “都出去!”见陈安宁完全没有要安抚她的意思,邱氏只能憋屈地吩咐。 跟她过来的婆子、婢女都退出去了。 荷香也打算走,但看一眼站着不动的春蕊、春桃后,也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邱氏看她们一眼,到底没敢撵她们。 收回目光,邱氏看向陈安宁,鼓足勇气问道:“你跟那位谢大人是怎么回事?” 陈安宁瞥她两眼,“哪位谢大人?” 邱氏道:“还能哪位谢大人,当然是……广陵王府的那位谢三公子。” 谢珣?陈安宁不动声色地问道:“他怎么了?” “你昨晚跟他约着见面了?”邱氏紧盯着她的眼睛。 陈安宁扬一扬眉,“你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你先回答我,”邱氏难得坚持道,“你昨晚跟他约着见面后,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陈安宁哈一声,料到谢珣又散布了诋毁她的谣言,但想到昨日陈子苓所说开阳侯夫人已经知会各府,她要嫁去开阳侯府的事,便道:“发生了又如何,没发生又如何?” 邱氏一听这话,当场就急了,“你不能和他发生什么事!” 陈安宁再次瞧一眼她腰间挂着的碧玺带翠桃佩后,似笑非笑道:“为何不能?” “当然是因为……” 第21章 将人和车,全都拦下 今儿一早,开阳侯府便差着人送了几漆盘金银珠宝过来,将她和孙世子的亲事给正式定下来了。 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后,邱氏强自镇定地说道,“你是女子!” “记清楚了,不管你昨晚和那位谢大人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对外都一定要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邱氏严厉地说完这些话,怕她不听,又软下声音好言劝慰道,“以后记得离那位谢大人远一些,人言可畏,那位谢大人是男子,出身又清贵,他可以不在乎外面那些谣言,但你是女子,多少也要注意一些自己的清誉。” 陈安宁撑手坐起来,“母亲身上的桃佩,是新买的?” “当然不是,”邱氏迅速捂住腰间的碧玺带翠桃佩,“这都买来好些时候了,只是一直未曾佩戴过罢了。” “是吗?”陈安宁漫不经心地问道,“多少钱买的?” 邱氏讪讪道:“三四两银子吧?到底多少,我也记不太清了。” 陈安宁泰然伸出手,“拿我看看。” 邱氏不想给,但对着她逼人的目光,只能不情不愿地将桃佩扯下来,递向了她。 陈安宁接过桃佩,把玩片刻后,戏谑:“母亲确定这桃佩只要三四两银子?” 邱氏硬着头皮道:“应该是吧。” “这桃佩……”一看就是出自玉宝斋,看玉质,最少都得二十两银子。春桃刚开口,陈安宁便打断了她,“荷香,取五两银子给母亲,这桃佩我很是喜欢,就跟母亲买了。” 荷香听话地去取了五两银子递向邱氏。 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取回来的银子,正是昨日邱氏还回来的那五十两银子当中的其中一锭。 开阳侯府送来的几漆盘金银珠宝中,邱氏最喜欢的就是这枚碧玺带翠桃佩。眼见被陈安宁夺去,邱氏强忍着心痛,勉强将银锭接过来,看到上面的牙印,双腿一软,就朝地上倒去。 荷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母亲舍不得将这桃佩让给我?”陈安宁故意把玩着桃佩问道。 “当然不是。”邱氏扶着荷香的胳膊,眼不离桃佩地说道,“是昨夜没有歇好,一时腿有些发软了。” “既然没有歇好,趁着时辰还早,母亲且回去补一补吧。”陈安宁随手将桃佩扔到了床头的柜子上。 粗鲁的动作,吓得邱氏的心脏猛地咯噔了一下。眼见桃佩好端端地落到了柜子上,才稍稍松气道:“我坐着缓一缓就好了。” “那母亲就坐着缓吧。”陈安宁说着,便掀被起了床。 春蕊、春桃立刻到柜子中,取出衣物与配饰,上前为她更衣。 邱氏的目光随着两人的动作,不可避免地落到了她们拿着的衣物上。 看到衣物的绣花与她昨日所穿没有分别,忍不住就要上前去摸。被春蕊一眼制止后,又忍不住将目光转向了她们搁在一旁的配饰上,“这些,都是锦绣阁的?” 春桃傲然道:“长公主与郡主所穿的衣物,一直都是由锦绣阁裁制。陈二小姐在长公主府所留时日尚短,来不及请绣娘们从头裁剪,但所穿衣物,依旧都是从锦绣阁精挑细选出来的。” “就我手里这件彩绣朱雀鸳鸯纹白绫背子,所用的绫,是出自江南织造局,一年仅能产出七匹,每匹拿价最少要五百两银子。而这一匹,最多只能裁出三件这样的背子。” 邱氏失神地看着她手里的背子。 一匹五百两银子的绫,只能裁出三件这样的背子,那一件最少就要一百多两银子了。 再加上衣、内裙、纱裙、帔子、鞋、配饰及珠钗等,一身少说也要五百两银子。 刚才她们在柜子里拿衣物时,她虽然没有看清楚具体有多少身,但从衣物所堆放出来的高度,怎么估量,都少不了五身。 就按一身五百两银子估算,那五身下来,也都有两千五百两银子了。 难怪陈安宁能那么随意的将桃佩扔到…… 不对,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早上开阳侯府送来的几漆盘金银珠宝,零零散散加起来,也差不多有近千两银子。原本以为足够多了,可与长公主所赠比起来,就未免显得有些寒酸了。 陈安宁仅是给长公主医治头疾,长公主便赠了这么多。 开阳侯府想要娶她过门,却只拿了不到一千两银子? 她可是药王谷唯一的传人,是足以匹配任何王公贵族的神医弟子! 开阳侯府就想这样打发了陈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邱氏瞬间冷沉着脸,随口找了个理由后,便匆匆离开了清芷院。 陈安宁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吩咐荷香:“找个人跟着她。” 荷香应是,快步出去安排好人后,刚回到屋中,门外便传来了闹嚷的声音。 荷香看一眼陈安宁后,又快步出去。问清楚情况,回来小心看两眼春蕊、春桃后,低声禀报道:“是长公主府里的马夫。他说夫人要用长公主府的马车,被他拒绝后,夫人就让人将他强行拉扯下来,抢走了马车。” “你伺候陈二小姐用饭,我出去看看。”春蕊交代春桃一句后,快步出去了。 稍许她回来,平静地说道:“都已经安抚好了,陈二小姐不用担心。” 她才不担心呢。 她只是可惜,原本还打算利用这件事,试探一下长公主对她的目的呢。 如今被她这一安抚,显然是行不通了。 不过连抢马车这样不将人放眼里的行为都能安抚,长公主对她所图果然是不小呀。 陈安宁慢慢悠悠地将手里的点心给吃完后,吩咐荷香道:“让人继续跟着。” 荷香应着是,又快步出去安排了。 吃过饭。 陈安宁无所事事地在清芷院内闲逛之时,无意看到下人房外放置着的鱼竿,一时兴起,让荷香带着桶,一起坐到荷池边上,钓起了池里的鲤鱼。 两个时辰后。 荷香安排的跟着邱氏的小厮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恰巧,也有贪吃的鲤鱼上了钩。 陈安宁一边听着小厮禀报邱氏是去开阳侯府的消息,一边不疾不徐地将鲤鱼从荷叶中间拖至近岸,而后挥竿,将鲤鱼甩到草地上。 放下鱼竿,捉住不断挣扎的鲤鱼,将鱼钩从它嘴里取出来,又将它扔进桶中后,看着它在小小的桶内放弃挣扎,重新畅快游动的身影,陈安宁意味深长地吩咐道:“荷香、春蕊,你们两个带着人,将她连同马车给我一起拦到清芷院去!” 第22章 半夜见面,强行委身 荷香、春蕊带着人,在大门口拦住马车时,邱氏正好心情地在把玩着她的战利品。 开阳侯府早上只差人送过来五漆盘的金银玉宝。 而她杀去开阳侯府大闹这一趟,却要回来十漆盘的金银珠宝。 金银玉钗等,已经将发髻插得满满当当了。 各种佩饰,也在腰间挂了一圈。 此刻,她正将金戒指、银戒指、玉扳指挨个往手指头上套。 马车猛然被拦下来,急刹的惯性,让她在往前栽倒时,发髻上的钗子哗啦啦先散落了一地。 顾不得摔跪地上的疼痛,邱氏心疼地将钗子全部捡起来,又小心地捏起衣袖,擦去钗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后,恼怒地掀起车帘骂道:“怎么驾车的,给老娘的钗子摔断了,当心老娘剥了你的……哎呀,春蕊姑娘,怎么是你呀。” 骂到一半,看到马车跟前的春蕊,邱氏立刻手忙脚乱地一边取着还插在发髻上钗子,一边赔笑道,“春蕊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春蕊笑问道:“不知这马车,夫人可还坐得习惯?” 邱氏这才想起,她还坐着长公主府的马车,讪讪地笑两声后,赶紧解释说:“府里的马车都被占用了,一时出门急,就占用了一下长公主府的马车,还请春蕊姑娘莫要见怪才好。” 春蕊依旧笑道:“见不见怪,奴婢可做不了主。长公主将马车调给了陈二小姐用,自然要由陈二小姐说了算。恰好,陈二小姐也有件要紧事找陈夫人,便请陈夫人跟奴婢去一趟清芷院吧。” 邱氏一听要去见陈安宁,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腰间的所有佩饰,“我这出门一趟,流了不少的汗,还麻烦春蕊姑娘去跟安宁说一声,待我回去换身衣裳后,就立刻去找她。” “不碍事,陈二小姐也就几句要紧话要说,耽误不了陈夫人多少的时间。”春蕊笑容不变地说道,“陈夫人,请吧。” 邱氏不想去,害怕去了,要回来的十漆盘金银珠宝就不是她的了。 正琢磨着怎么脱身回去,将金银珠宝先藏起来呢。 春蕊就又开口了:“陈二小姐到底是陈夫人的女儿,见不见怪,陈夫人哄两句也就过去了。但马车的事要是传回长公主府,让长公主来过问后,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能过去的了。陈夫人以为呢?” 邱氏心尖一颤,乖乖的跟去了清芷院。 陈安宁正在正堂里喝着茶,赏着桶里畅游的鲤鱼。听到脚步声,她抬眼看过来,看到邱氏谨慎的模样,笑盈盈问道:“母亲回来了?” 邱氏已经将钗子、佩饰、戒指全都取下来放回漆盘,且在来清芷院的这段路,也已经想好各种应付的托词。因而面对问询,她极是自然的回答道:“嗯,回来了。”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母亲去哪儿了?” 邱氏知道隐瞒不了,也坦然答道:“去开阳侯府走了一趟。” 陈安宁示意她坐到旁边后,又问:“去做什么了?” “你钓鱼了?”邱氏生硬地转开话题,“这鱼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荷池里的鱼。那荷池里的鱼,都是你祖母让人养的。你呀,钓上来玩玩就行了,千万不能杀了它们,否则你祖母知道了,又不知要如何责罚你了。” 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邱氏心虚地捏紧手指,再一次转换话题道:“刚才我出去,听到大街小巷都在嚼你的舌根。” 陈安宁勾着嘴角,配合地问道:“那就说说看,都在嚼我的什么舌根?” 邱氏有意卖关子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吃饱了没事做的闲人胡编乱造的糙话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既然不用放在心上,”陈安宁慢条斯理地说道,“那母亲就说一说,去开阳侯府的事吧。” 邱氏赶紧道:“外面都在传,你跟子苓一样,约着谢大人半夜见面,是要强行委身于他。我看他们传得有鼻子有眼,还与他们争辩了几回。” “你也知道,我并不是看不上那位谢大人。他出身广陵王府,无论是身份,还是样貌,都很出挑,就是行事上过于无情了些。” “远的不说,就说子苓和赵世子那事。” “不管是不是子苓算计的赵世子,吃亏的总是子苓。女子的声名有多重要,他身为大理寺卿,岂能不知道?” “子苓又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他要是将谋害孙世子的案子掰开揉碎后讲给她听,子苓肯定就认罪了。” “可你看他是怎么做的?为逼子苓认罪,竟然对她一个弱女子用计。” “这样的人呀,就算再有身份、再有本事,也帮衬不到陈家。所以呀,无论是为了你自己的声名,还是为了陈家,你都应该离他远一些。” 陈安宁挖苦道:“谢大人只是因为职责所在,对姐姐的审问严苛了些,母亲就这般维护她。我不过学规矩慢了点,母亲对我不是打就是骂,甚至纵容着下人欺我辱我。” “合着在母亲的眼里,只有姐姐的声名才是声名?” “当然不是。”邱氏赶紧否认,“我是你母亲,打你骂你,我岂能不心痛?只是我要不打你骂你,就该轮到你祖母和父亲来打你骂你了。我打你骂你,好歹还能让你有个栖身的地方,他们要打你骂你,可就要将你发卖出去了。” “到底是今时不如往日了。”陈安宁调侃,“以往打我骂我的时候,从来不找理由。” “而今看我能换来金银珠宝,竟也舍得编些瞎话来哄我了。” “就是编得不怎么样。” “这怎么是编瞎话呢,这是我……好了好了,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总之,你记得以后离那位谢大人远一些,旁人若问起昨夜,你也一定要回答,你和他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想起开阳侯夫人在给她金银珠宝时,说出的那些狠话,邱氏小心的瞧一眼春蕊、春桃后,又忍不住压着声道,“你既是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想来有不少让自己不会受孕的办法。” “你父亲已经被夺了官,你可不能再步子苓的后尘,让他没有翻身之地。” “所以母亲去开阳侯府,就是为了这件事?”陈安宁问。 邱氏否认:“当然不是。” 陈安宁搁下茶杯,叩手轻敲两下茶案,“那母亲就说一说,你去开阳侯府都做了什么吧?” 邱氏避开她的视线,僵硬地回答道:“我去开阳侯府……” “不想说也可以,”陈安宁慢慢悠悠地说道,“只是马车里的东西,就要全部归我了。” 邱氏立刻道:“我去开阳侯府,只是找开阳侯夫人要些补偿。你为长公主医治头疾,长公主都赏赐了你那么些衣物,你救孙世子,开阳侯夫人却什么表示也没有,实在是欺人太甚!” 陈安宁看着她,“这么说来,今日早上来家里送礼的,并不是开阳侯府的人?” 邱氏瞬间气短道:“是开阳侯府的人。” “开阳侯府的人来做什么?”陈安宁漫不经心地拿出那把行刺过孙世子的匕首,放到了茶案上。 邱氏惊得立刻起身道:“不是我,是你父亲,是他接的开阳侯府送来的聘礼!也是他应下的你和孙世子的亲事!” 第23章 失去清白,水性杨花 陈安宁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她以为昨日已经将话说得够清楚了。 没想到…… “不关我的事!”邱氏看她拿起了匕首,赶紧后退几步,躲到荷香身后,“是你父亲答应的!” 陈安宁冰冷冷道:“说清楚!” 邱氏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将早上开阳侯府添送聘礼的事说了出来。说完,还不忘补充道:“开阳侯府的人过来时,我还睡着。你父亲将你祖母挑剩的聘礼拿回来时,我才醒了。” “我有提醒过你父亲将聘礼退回去,但你也知道,这个家我做不了什么主。” 陈安宁嘲弄,“那枚碧玺带翠桃佩,真是你自己买的?” 邱氏讪讪道:“是开阳侯府送的。” 陈安宁看向她,“开阳侯府送了多少聘礼过来?” 邱氏老实地回答道:“送了五个漆盘金银珠宝。” 陈安宁呵一声,“五个漆盘的金银珠宝加起来,能值多少银子?” 邱氏小声道:“有近千两银子。” “近千两银子?”陈安宁忍不住笑了。 邱氏赶紧重复道:“是你父亲答就的,不关我的事!” 陈安宁不置可否道:“那些聘礼现在在哪里?” 邱氏心虚道:“你父亲拿了些,剩下的都在你祖母那儿。” 陈安宁从然的看着她,“你没有拿?” “也拿了几样。”邱氏小声辩解,“我是看你父亲已经将亲事给定下来了,所以才拿了几样。” “人人都有份,却独独略过了我这个正主。”陈安宁冷笑两声后,将匕首扔到茶案上,从怀中拿出个拇指大的白瓷瓶,递向春蕊,“既然好好跟他们说话,他们都不听。那就麻烦你拿着这瓶毒药,再跟母亲走上一趟。” “记着了,开阳侯府送过来的聘礼要一件都不少地给我收回来。” “先礼后兵。” “他们要是肯乖乖地交出聘礼,一切都好说。若是不愿意,也无须心慈手软。” 邱氏想起昨日那两个婆子在天黑醒来后,塌陷的鼻子和到现在也还没有退去的青紫面色,虽肉痛到手的金银珠宝,但看着春蕊手里的白瓷瓶,还是忙不迭的说道:“我给,我给,我全都给。” 陈安宁没理会她,而是又拿出几个瓷瓶摆到茶案上,“告诉他们,我会去找开阳侯府要聘礼的单子,谁要是敢私藏……正好我新研制了几瓶毒药,这几瓶毒药的毒性如何,我也不清楚,但我不介意多找两个人来试一试。” 春蕊收好瓷瓶,恭敬地向着邱氏道:“陈夫人,请。” “我会自己走,你别过来!”邱氏惊恐地离她远些后,快步朝外走去。 但她们才走了不到两盏茶。 嘈杂的叫骂声,就在清芷院外响了起来。 是陈方海,“孽障,还不赶紧给我滚出来!” 春桃脸一沉,就要出门喝止。 陈安宁拦住她,而后起身拿起匕首,慢慢走到门口。扫一眼远远近近看热闹的下人,又看向躲在几个小厮身后的陈方海,冷脸道:“吵什么!” 陈方海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两步,怒声叫道:“自古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我怜你自小不在父母身边,才瞒下你已失去清白一事,应下与开阳侯府的亲事,你不知感恩戴德就罢,还敢与我张狂,当真以为你是神医弟子,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这就是原主的父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永远不惜用最恶毒的言行来攻击原主。 可惜,她不是原主。 陈安宁用匕首拍着掌心:“是谁告诉父亲,我已失去清白了?” “还想狡辩!”陈方海扫一眼周围远远近近的下人,大声呵斥道,“李贵,她既然连脸都不要,你也不用替她瞒着了,将你今日去广陵王府的事,好好说给她听一听!” 李贵就是挡在陈方海正前方的小厮。 李贵早已经被陈方海用一两银子收买,因而听到陈方海的命令,他立刻高声说道:“今儿大街小巷都在传二小姐昨夜强行委身大理寺卿谢大人的事,大人听说后,就差小人到广陵王府讨要说法。” “小人去了广陵王府,但才同那门房里的几个小厮说明来意,就被他们合起伙打了出来。” “门房里的小厮说了,二小姐能这么不要脸地委身谢大人,先前也一定委身过其他人了!那些小厮还说,就二小姐这样水性杨花的贱人,就是去广陵王府刷恭桶,他们都嫌脏!” 陈安宁定定地看着他,“你确定这些话,是广陵王府门房里的小厮说的?” 李贵大声道:“当然,二小姐要是不信,大可以前去与他们对质!” “要对质,那也是你去!”陈安宁闪身站到他跟前,一耳光将他扇飞出去后,人也紧随而至。抬脚踩住他的脸,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后,凛声道,“来人,将他捆起来送到大理寺交给谢大人,将他刚才说的话,也一字不落地转述给谢大人!” 别处看热闹的下人都被她凌厉的动作给惊住了。 清芷院的下人们却兴奋的回屋找了绳子出来,三下五除二的将李贵绑起来后,抬着就往大理寺去了。 李贵被打蒙了,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出了陈家大门。 他不知道陈安宁会武功。 如果知道,他肯定不会为了一两银子而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但一切都晚了。 清芷院前。 陈安宁又看向其余下人,平静地问道:“还有没有去广陵王府讨过说法的人?有的话,就都出来吧。” 没有人出来。 “既然没有人出来,那么以后,我就不希望在家里听到关于我的任何议论,否则,李贵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这些话,又将所有人都扫了一遍后,陈安宁便看向了陈方海。 陈方海也不知道她会武功。 看到她看过来,立刻色厉内荏地叫道:“我是你父亲,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你要敢害我,就是弑父!弑父是砍头的大罪!” 陈安宁嗤笑一声,一步步朝他走去。 “陈大人说得不错,弑父的确是砍头的大罪。”春桃上前来,拦着陈安宁道,“陈二小姐要是信得过奴婢,不如就让奴婢来动这个手!” 陈安宁看一眼陈方海后,将匕首递过去,“那就麻烦你了。” “能为陈二小姐效劳,是奴婢的福分!”春桃接过匕首,朝着陈方海逼近。 陈方海吓得转身就跑。 陈安宁曲起手指,将刚才收拾李贵之时,悄然捡起的石子朝着他的腿弯弹射而去。 急跑中的陈方海以狗啃屎的方式,摔了出去。 下巴、手肘以及膝盖,经此一摔,全部骨折。 见此状况。 看热闹的下人们身后,本想找机会出来打压陈安宁气焰的陈子苓,赶紧躲了起来。 而听到陈方海在清芷院训教陈安宁的消息,急匆匆赶来助阵的陈老夫人,也瞬间止住了脚步。 第24章 拿捏不住,说他坏话 春桃停下脚步。 陈安宁则上前,从她手里拿回匕首后,继续朝着陈方海走去。 陈老夫人以为她是冲她来的,扶着婆子的手,不自觉地边退边道:“你想做什么!” 陈安宁在哀嚎的陈方海跟前停住脚步,瞥一眼她后,问跟着她回来的春蕊:“聘礼都拿回来了?” 春蕊答道:“还没有。” 陈安宁又瞥一眼陈老夫人,“我给你的毒药,为何不用?” “去、去拿给她,全都拿给她!”陈老夫人看着满脸血的陈方海,心惊胆寒地松开婆子的手,快声吩咐。 婆子就是昨日给陈安宁沏茶的那个婆子,她本就畏惧陈安宁,一看陈方海的惨样,那就更怕了。 因而陈老夫人才吩咐完,她就立刻往回走道:“春蕊姑娘,快跟老奴来。” 春蕊跟着去后,陈安宁的目光又落到还趴在地上哀嚎的陈方海身上。 “你、你想干什么?”陈方海惨叫道。 “春桃,”陈安宁冷声吩咐,“叫人来抬着父亲回去拿聘礼!” 春桃刚要答应,邱氏便快步过来说道:“不用去了,我已经叫人全都拿过来了。” 让跟来的婢女将漆盘递给春桃后,邱氏讨好道:“礼单我也一并带过来了,你看看还少什么,我让人去找。” 春桃将漆盘交给其他婢女,她则打开礼单,一一核对。 核对完邱氏拿过来的聘礼,春蕊也将陈老夫人挑去的那部分聘礼拿了回来。 又一一核对过,确定一个不少后,陈安宁转身回了清芷院。 两日一晃而过。 这日。 是去长公主府,给长公主医治头疾的日子。 一大早,好不容易安静了两日的邱氏又来了。 知趣地在清芷院外,等人通报过后,她笑盈盈的进到屋中,似两日前的纷争从未发生过一般,殷勤的说道:“醒来啦?我让厨房新做了些点心,快来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陈安宁净过手后,坐到桌前,捏着块点心,边吃边问道:“说吧,什么事?” 邱氏讨好地给她倒了杯茶,“你今日是不是该去长公主府了?” 陈安宁瞥一眼她。 邱氏赶紧解释:“我就是随口问问。” 陈安宁放下吃了一半的点心,端起茶杯浅呷两口道:“说重点。” 邱氏搓着手,顾左而言他的说了一大堆废话。眼见陈安宁要走,才拉住她小心地说道:“你看,你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了,连长公主都要找你医治头疾,其他府邸的夫人、小姐肯定也少不了有上门来找你的。” “你父亲俸禄不高,我也就没有买过什么体面的衣裳、首饰。” “这要有人上门来,我就穿这些衣裳出去,难免要叫人看轻。” “我没有找你要钱的意思,我只是……” 邱氏深吸一口气后,鼓足勇气说道:“长公主再赏赐你衣物时,你能不能让长公主也赏赐我一些?我也不要多了,两三身就行。” 对着陈安宁嘲弄的目光,邱氏赶紧解释:“我、我这也是为你考虑,我要穿得不体面,旁人看轻我倒罢,要是连带你也看轻了,可如何是好?” 陈安宁揶揄:“所以,母亲在长公主府里向那些小姐们要三十两定金一事,也是在为我考虑?” “她们不是都没给吗?”邱氏小声嘀咕了一句后,想起没收到银子都是因为谢珣,又忍不住说起他的坏话,“你以后离那位大理寺卿谢大人远些,这人心术不正,接近他准没好事!” 陈安宁慢悠悠道:“开阳侯府又送聘礼来了?” 邱氏赶紧否认:“没有!” 陈安宁不疾不徐道:“那就是外面又开始嚼我和谢大人的舌根了?” 说到谢珣,陈安宁不自觉地又想起前两日,她让人将李贵送去大理寺后发生的事。 她将李贵送去大理寺,本意是奚落谢珣散布她巴结讨好他的谣言前,连自己家的下人都没有搞定。 却没有想到,他会将广陵王府门房里的小厮全部叫到大理寺,与李贵当面对质。 并亲自到陈家来请她前去大理寺观案。 结果显而易见。 李贵确实去过广陵王府。 但广陵王府门房里的小厮却根本没有打过他,也没有说过那些话。 他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收了陈方海一两银子后,受陈方海指使。 而陈方海,他以为把所有下人叫到清芷院外,当众败坏她名声后,就可以逼迫她应下和孙世子的亲事,同时让她不敢动手。 事情解决后。 他又强行送她回了陈家。 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人看到他们同行,故意让人嚼他们的舌根。 至于原因嘛,她多少也猜到一些。 无非就是牡丹宴那日,她在案发现场对孙世子进行‘尸检’时,因为刚穿越的缘故,下意识说了很多现代法医专用名词,让他怀疑上了她。 怀疑她,却不主动问,而是用这种损害她名声的办法,强行将两人绑在一起,这说明他还别有目的。 还别有目的好呀。 还别有目的代表着有求于她。 那就耗着吧。 看谁耗得过谁! “外面嚼你舌根的人就没有少过,前两日还是你要强行委身于他,这两日又都是你要利用他摆脱和孙世子的亲事,以及孙世子被我们陈家连番羞辱的话了。”邱氏很想问一问她对亲事有什么打算,但又害怕惹怒了她。 其实,她虽然一直在说她是神医弟子,可匹配王公贵族,但内心却并不愿意她真嫁去王公贵族的府邸。 仅一个神医弟子的身份,已经拿捏不住她,真去了王公贵族的府邸,只怕更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而嫁去开阳侯府,则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孙世子落得现在的下场,全是陈子苓一手造成。 陈子苓是她的姐姐。 开阳侯府绝不可能因为她是神医弟子,就对她毫无芥蒂。 既然有芥蒂,她想过得顺遂,就只能依赖陈家。 退一万步而言,开阳侯府对她没有芥蒂,那也不怕。 陈子苓算计孙世子的计谋,如果不是因为她,已经成功了。 陈子苓不可能不恨她。 只要恨她,那就绝不可能让她过得好。 她要过得不好,就不可能不依赖陈家。 所以,只有她嫁去开阳侯府,才能对陈家有利,对她有利。 这也是她反复说谢珣坏话的原因。 藏好小心思,邱氏继续再次说起谢珣,“我说他心术不正,说的并不是外面嚼舌根的事。” “而是牡丹宴那日,你救治孙世子晕倒后,他不顾男女之防,就那么抱着你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各府夫人、小姐跟前。如此毁你清誉,算什么正人君子?” 谢珣抱过她? 陈安宁偏头看向春蕊、春桃。 两人并未跟她说过这件事。 第25章 不懂人话,自作主张 春蕊解释道:“陈二小姐晕倒后,的确是谢大人抱去的丹霞院。但奴婢以为,谢大人此举只是顺手而为,并无二心。” 邱氏撇一撇嘴,“他要没有二心,外面的那些谣言是哪里来的?” 春蕊早就看不惯她身为母亲,却自私自利的嘴脸了。听到她的话,当即讽刺道:“外面的谣言是哪里来的,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陈二小姐为自证清白,耗尽心神救治孙世子晕倒后,是谢大人吩咐冯太医和何太医为陈二小姐看的伤。” 顿一顿又道:“冯太医和何太医为陈二小姐看伤的医药费,也是谢大人出的。” 邱氏辩解道:“查案本来是他的事,安宁替他断了,他出个医药费怎么了?再说了,要不是安宁,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案呢。” 春蕊冷笑,“如果不是陈大小姐,陈二小姐何至于受伤?又何至于要耗尽心神救治孙世子?谢大人又何至于摊上这件事?” 邱氏瞬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春蕊却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三言两语就将她不愿意出医药费的事说了出来。 邱氏迅速看向陈安宁,见她并无生气的迹象后,稍稍宽心的同时,又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不给钱,是我那日带的银子不多,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头上的伤那么重。” 春蕊冷哼:“陈二小姐头上的伤重不重,陈夫人有问过吗?陈二小姐在长公主府养伤多日,陈夫人有前去看望过吗?” 邱氏自知理亏,假装听不到她的嘲讽,赶紧转移话题道:“时辰不早了,你快去吧,别让长公主久等了。” 话落,也不等陈安宁应声,便匆匆地走了。 春蕊看着她的背影,不屑地轻哼一声后,忍不住劝道:“他们既对陈二小姐不仁,陈二小姐又何必处处容忍他们!” 陈安宁起身道:“谁说我容忍他们了?” 不过是占用了人家的身体,总要为人家做点什么罢了。 而做点什么,一次性就做了,有什么意思? 原主受了一年多的苦,不让他们也感同身受,那怎么行? 再说了,她初来乍到,也需要一个落脚之处。 邱氏并没有离开,而是候在马车旁边等着她。 看她上了马车,邱氏立刻挪到车子的窗户边,好声叮嘱道:“长公主对你这么用心,你医治头疾时,也尽心些。别再像对待孙世子那样,故意留什么后手了。” 陈安宁笑一声,“母亲会医术吗?” 邱氏以为是在嘲讽她当初被柳修竹和殷惜弱所救,却没有认出他们的事,悻悻答道:“我哪里会?” 陈安宁奚落:“既然不会,母亲是怎么知道我留有后手的?” 邱氏看一眼春蕊和春桃,勉强笑道:“还不是你前两日说,如果嫁去开阳侯府,能治好孙世子?” “能治好孙世子的话,自始至终都是你们在说,我不过是顺着你们的话,接着往下说而已。”陈安宁瞥一眼她后,淡声提醒,“母亲也不要白费心思试探我了,我说过,我不会嫁去开阳侯府。” “麻烦母亲也转告祖母和父亲一声,最好也打消让我嫁去开阳侯府的心思。至于开阳侯府送来的聘礼……” 在邱氏微微闪动着期待的目光中,陈安宁微勾嘴角,“那就要靠你们自己想办法退了。” 邱氏的脸色霎时一白,“我们哪里来的办法……” “有没有办法,那都是你们的事。”陈安宁打断她的话,“从长公主府回陈家的当日,我就说过,我不会嫁去开阳侯府。既然听不懂人话,又喜欢自作主张,那就自己承担后果。” 话落,陈安宁看一眼春蕊。 春蕊立刻扣手敲了敲车壁。 车夫也记恨着邱氏呢,也不提醒她让开一些,扯着缰绳就走了。 惊得邱氏连连往后退去。 “听说了吗?那位陈家的二小姐,已经怀有谢大人的孩子了?” “我还听说都三个月了呢。” “这陈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呀,生不出儿子来,就让两个女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攀高枝。” “这么看来,还是那位陈二小姐有手段呀。前几日谢大人对她又是接又是送,看着倒是十分上心。” “那也就是看着上心。要是真上心,凭他广陵王府三公子的身份,开阳侯府又岂敢让她代替陈大小姐嫁过去?” 马车从陈家所在的开明坊到长公主府所在的兴华坊这一路,不堪入耳的谣言如同潮水般涌向陈安宁。 春蕊、春桃几次要出面去制止,都被她给拦下来了。 春蕊哼道:“陈二小姐何必怕他们,这些人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等奴婢骂上他们几句,他们自然而然也就闭嘴了。” 陈安宁淡声道:“我相信你去骂他们后,他们就会闭嘴。但你管得了明面,管得了暗面吗?管得了他们的嘴,管得了他们的心吗?” 春桃道:“那也不能什么都不管。” “有什么可管的?”陈安宁不在意道,“名声这东西,你强大了,自然有人会出面替你维护。不强大嘛,它又值几个钱?” 春蕊和春桃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后,春蕊转怒为笑道:“陈二小姐说得也是,名声这东西在意得多了,反而束手束脚。” 陈安宁点一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马车进入长公主府,在二门前停下。 早已经等候于此的李嬷嬷热情地迎上来,等她走下马车,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两圈,又问候了几句后,便带着她径直去了长公主的栖凤院。 按部就班地给长公主施完针,又故技重施地演了一回体力不支后,陈安宁喝了碗婢女送上来的参茶,便起身告辞。 “马上就午时了,吃过饭再走吧,顺带也多歇一会儿。”长公主开口挽留。 是终于要说目的了吗?陈安宁不动声色地揖礼道:“那就多谢长公主了。” 重新坐下来。 闲话着喝过两杯茶后,长公主看一眼李嬷嬷。 李嬷嬷道:“都下去吧。” 等屋中伺候着的闲杂婢女们都退出去,只留着心腹的嬷嬷与婢女后,长公主搁下茶杯,状似闲话家长般问道:“你和孙世子的亲事,是怎么回事?” 陈安宁压一压眼中情绪,“跟当初姐姐和孙世子定亲的目的一样,卖女求荣。” 长公主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忍不住笑了笑后,问她:“你打算如何处理这桩亲事?” 第26章 逃出旧坑,跳进新坑 扫一眼屋内的嬷嬷与婢女,又扫一眼长公主,陈安宁猜不透她只是随口问问,还是别有目的,便斟酌着答道:“谁答应得亲事,谁就嫁过去,与我无关。” 长公主看她一眼,缓缓说道:“关于这门亲事,我也听过一些消息。开阳侯府让你代替陈大小姐嫁过去,是怀疑你在救治孙世子时,并未出全力。” 陈安宁不屑:“那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长公主赞同道:“我也相信,你既已出手,就没必要留什么后手。但开阳侯府这一辈,就只得孙世子这么一根独苗。” “不管他们的怀疑有没有根据,他们都绝不可能放过你这个神医弟子。” “更何况孙世子落得这样的下场,错还出在陈家身上。” “错是出在陈家身上,不是出在我的身上。”陈安宁不以为然道,“我要是不愿意,开阳侯府还能强娶我不成?” “儿女亲事,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公主看她并没有领悟她话里的意思,不由放慢语速,一点一点提醒,“陈大小姐谋害孙世子,开阳侯府在明面上并没有怎么怪罪过陈家,仅是除掉陈大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再将她由世子妃降为了妾室。” “让你代替陈大小姐嫁过去的主意,表面上看,也是由陈家主动提及。而开阳侯府应下后,不仅另添了聘礼,且还许诺了陈家别的好处。” “这样的处置,无论是放在世家大族,还是平常百姓家,都已经足够宽容且大度。” “所以,你想拒绝这桩婚事,仅以不愿意嫁给孙世子为由,开阳侯府站在理亏的一方,的确可以强行娶你过门,而不受世人的指责。” 陈安宁淡声道:“神医弟子可不仅仅只会救人。”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属下策。”长公主摇一摇头,不赞同道,“你要当真不愿意嫁去开阳侯府,只要找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就是了,犯不着为这么点小事毁了自己。” 陈安宁明白了。 长公主是打算利用她和孙世子的亲事为饵,来达到她对她礼遇有加的背后目的。 而她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她也很好奇。 不动声色地勾一勾嘴角,陈安宁起身揖礼道:“还请长公主指教。” 是个聪明人。长公主深看她一眼后,笑着示意她坐下来,浅呷两口茶润了润喉后,慢声说道:“你虽然是神医弟子,但开阳侯府在这事上占着理,一般的办法,肯定是无法打消开阳侯府想要娶你过门的想法。” “世家大族的关系又盘根错节,没有府邸愿意为这事而得罪开阳侯府,就是长公主府也一样。” “所以呀,想要不退去开阳侯府,只有一个办法。” 陈安宁配合道:“长公主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长公主看着她,“这个办法说起来也很简单,你要是信得过我,或是信得过长公主府,我可以为你另保一个媒。以此人的品行品性以及将来的前程,开阳侯府即便气恼,但人往高处走的理在这里,谅他们也无话可说。” 李嬷嬷笑道:“长公主说的是温公子?” “是他。”长公主笑着点一点头后,又看向陈安宁,“秦桑是广陵郡温氏一族的嫡长孙,也是驸马嫡长姐的长子,年长你四岁,如今正在国子学读书,他呀,已经过了十次考核,再有两次,就可待补为官了。这孩子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无论是品行还是品性,都是万里挑一的好。” 给她保媒? 保媒的对象还是驸马的外甥? 这与嫁去开阳侯府有什么区别? 就因为她是长公主? 身份比开阳侯府更高贵一些? 陈安宁想暂时倚仗长公主府,好在这里站稳脚跟的想法,霎时烟消云散。 她以为长公主对她礼遇有加,是想利用她神医的身份搞事。 万万没有想到,她的目的会和开阳侯府一样! 用新火坑逃避旧火坑,那还不如将旧火坑给灭了呢。 下策归下策,好歹以绝后患了。 心里这般想,表面却不露声色的陈安宁诚恳道:“长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婚姻事关人的一辈子幸福,我不能因为不想嫁去开阳侯府,就毁了温公子的一生。” 长公主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拒绝,笑两声后,说道:“是我考虑不周,忘记过问陈二小姐是否有中意之人了。” 知道她是在试探,但目前实力不够,不愿意再与长公主府交恶的陈安宁,还是答道:“没有。” 长公主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只徐徐说道:“大魏疆域广阔,世家大族有很多。然而这些世家大族并不是个个都凛然不可侵犯,他们也分一等、二等、三等。广陵王府传承有近千年,比魏国还要长久,底蕴可说是深不可测。因而,广陵王府在世家大族里不仅属于一等,还是一等中的顶级。” “谢大人在广陵王府虽然行三,却极得广陵王、广陵王妃及两个哥哥的宠溺。” “起因是谢大人在九岁之前,几乎不曾开口说过话。广陵王府上下,皆以为他是哑巴。” “九岁那年,广陵王经手一起大案,却怎么都查不到线索。谢大人看不过眼,便出声提点了一二,广陵王虽然根据他的提点破了案子,但谢大人此后又开始闭口不言。” “为了让他开口说话,广陵王故意找了许多悬案、疑案给他。” “或许谢大人就是为查案而生,短短半年不到,便破了那些悬案、疑案。也由此,终于不再闭口不言。” “虽然如此,广陵王和广陵王妃还是提心吊胆,怕他哪日又闭口不言。所以在去年,广陵王便求着皇上将他破格提拔成了大理寺卿。” 顿上一顿,确定陈安宁有在认真听后,长公主又继续说道:“你和谢大人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广陵王府没有出面制止,不是他们没有办法制止,而是他们不屑制止。” “广陵王府这样的门第,声名与作风如何,早已经盖棺定论,这样不痛不痒的诋毁于他们而言,连闲杂之余的笑谈都够不上。” “所以呀,你想借此进广陵王府的大门,最好尽早打消这个心思。” “广陵王府的子女无论嫡庶,所择的妻与婿,都只会在同是世家权贵的府邸挑选。” 换言之,凭她的身份,耍再多的心机也没有用! 第27章 清不清白,关她屁事 “我想长公主恐怕是误会了,”知道她是在敲打她,也是在提点她,但陈安宁的面色还是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我从未散布过我和谢大人的谣言,也从未想过要进广陵王府的大门。” “外面的那些谣言虽然对广陵王府不痛不痒,但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想请长公主帮我转告一下广陵王和广陵王妃,请他们管束好谢大人。” “我虽然不在意声名,但也不愿意每次出门,都听到别人对我说三道四!” “陈二小姐恐怕也误会长公主了,”李嬷嬷温和地笑两声后,拿着茶壶过来,一边为她添茶,一边说道,“长公主让陈二小姐打消进广陵王府的想法,并不是指责陈二小姐生有妄想,而是在好心提醒陈二小姐。” “陈二小姐来京城还不到两年,对京城的了解想必还不深。” “京城这些世家权贵,有许多都是表面看着风光,实则里子早已经烂透了。这些烂透的世家大族为了维持住表面的风光,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就拿陈二小姐神医弟子的身份来说吧。” “这些世家大族虽然不愿意为了陈二小姐去得罪开阳侯府,但却可以花言巧语的哄骗陈二小姐,他们可以帮着你找出当年屠戮药王谷的凶手,或是花言巧语的蛊惑陈二小姐,实在不愿意嫁去开阳侯府的话,可以去找谢大人帮忙。” “陈二小姐可别小瞧了这些人的花言巧语,他们不仅能将黑的说成白的,也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那些世家大族是不是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她不知道。但她和长公主将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的本事,她见到了。压制着心底的冷嘲,陈安宁笑道:“那是我误会长公主了。” “不过,长公主大可不必我为担心,我这个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甜言蜜语和花言巧语。” “看出来了。”长公主哪能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笑一笑后,又将话题重新转了回来,“秦桑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你不用急着回绝我,回去好好考虑几日,下次过来之时,再告诉我结果也是一样的。” 她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陈安宁不是没长脑子的人,自然不会当场拒绝。点一点头,便答道:“我会好好考虑。” 吃过午饭。 又稍事歇息了小半个时辰后。 陈安宁便离开了长公主府。 依旧是来时的马车。 春蕊、春桃也依旧跟着她。 街上,各式各样的谣言也依旧络绎不绝。 李嬷嬷将婆子、婢女撵去屋外时,并没有撵春蕊、春桃。因而,长公主要为陈安宁保媒以及敲打她不要妄想进广陵王府大门的那些话,两人也都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在此之前,两人并不知道长公主有让陈安宁与温秦桑定亲的想法。 看陈安宁从长公主府出来后,就一路无话。 春蕊与春桃对视一眼,由春蕊开口道:“广陵郡温家虽比不得广陵王府,却也是一等的世家。温公子是温家的嫡长子,品行温良,行事端方,容貌这些更是……” 马车忽然一个急刹。 陈安宁稳坐如山。 春蕊和春桃却不由自主地朝前栽去。 “怎么回事!”稳住身子后,春桃掀起车帘,质问马夫,“好好的,为何突然……” “春桃姑娘好。”拦在马车跟前的老妇人三两步过来,笑盈盈地说道,“惊扰到春桃姑娘了吧?怪我,我们夫人在茶楼里等着与陈二小姐说话,我一时心急,就没顾得上。” 春桃顺着她的目光看一眼不远处的茶楼,回头道:“是开阳侯夫人身边的周嬷嬷,说是奉开阳侯夫人的吩咐,来请陈二小姐前去说话。陈二小姐若是不想去……” “走吧。”陈安宁随她挑起的车帘子看一眼周嬷嬷后,起身走下马车,在周围人的议论中,随在周嬷嬷身后,朝着茶楼走去。 开阳侯夫人坐在茶楼二楼临街的包房内。 陈安宁进入包房,按照规矩向她揖手见礼。 开阳侯夫人不咸不淡地扫一眼春蕊、春桃后,问道:“陈二小姐这是才从长公主府出来?” 陈安宁收起手,踱步走到她的对面,拖开椅子坐下后,随口答道:“是呀。” 开阳侯夫人眼底的怒意一闪而逝,“听说陈二小姐在为长公主医治头疾?” 陈安宁扣手敲一敲桌子,示意周嬷嬷给她倒茶,“侯夫人的消息倒是灵通。” 开阳侯夫人哼一声,就要发火。周嬷嬷适时的将添好的茶,挪到她的跟前:“夫人喝茶吧。” 开阳侯夫人看着面前的茶,猛然就想起了来之前开阳侯的交代。 开阳侯交代她: 无论她有多气恼,都不可以当着陈安宁的面口不择言或者发火。 让陈安宁取代陈子苓嫁入开阳侯府的事,是陈家先提出来的,虽然暗中他们出了不少的力,但无人得知。 他们在原有聘礼上,又添了那么多的物什,还承诺陈安宁嫁过来后,就让陈方海官复提职,这件事不管从哪方面说起,他们开阳侯府都是占理的一方。 只要她稳住脾气,管好嘴巴,把这个理字给站稳了,别说她只是还无根脚的神医弟子,她就是大魏公主,也只能乖乖嫁进开阳侯府! 思及此,开阳侯夫人立刻泄了火,继续问她道:“长公主的头疾是顽疾,曾请过不少太医、大夫,甚至是郎中看过,都无法根治。不知陈二小姐可有法子除根?” 陈安宁看着她前一刻还满是怒火,后一刻就风平浪静的面目,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周嬷嬷后,直言道:“侯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既然陈二小姐让我直说,那我就直说了,”开阳侯夫人握着茶杯,朝外看上一眼,“街头巷尾的那些谣言,陈二小姐应该都听说了吧?不知陈二小姐有何看法或是打算?” 陈安宁促狭道:“侯夫人也说了是谣言,既是谣言,自然是清者自清。” 开阳侯夫人目光如电的看向她:“这么说来,陈二小姐和谢大人都是清白的了?” 陈安宁似笑非笑:“清不清白,与侯夫人有什么关系?” 开阳侯夫人好心提醒:“陈二小姐应该知道,陈大人与陈夫人要求由你代替陈大小姐嫁入开阳侯府的事吧?” 陈安宁扬一扬眉:“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开阳侯夫人压住脾气,耐心十足地问道:“陈二小姐应该还知道,只要你能嫁入开阳侯府,开阳侯府就能让你父亲官复原职一事吧?” 陈安宁笑一声,“侯夫人不会不知道,我是一年前,才被陈家接来的京城。来京城后,过的都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吧?” 所以,陈方海能不能官复原职,关她屁事! 第28章 没有想到,害人害己 倒是忘记了这茬事。开阳侯夫人暗道了声失策后,换着法子问道:“陈二小姐不愿意嫁进开阳侯府是为什么?是因为聘礼太少了,还是因为陈二小姐已经有中意的人了?” “没什么原因。”陈安宁不耐烦道,“就是不想、不愿!” 开阳侯夫人显然不信,但谨遵照开阳侯的交代,也没有咄咄逼人地继续追问。喝着茶,缓上一缓后,她接着问道:“陈二小姐可有法子让我儿痊愈?” 陈安宁断然道:“没有。” 开阳侯夫人似乎早就知道她的答案,在她话落的同时,便紧跟着说道:“陈二小姐虽然没有法子让我儿痊愈,但如果能在我儿身边就近照顾,相信我儿的身子定能一日好过一日。” “所以,”陈安宁看着她,“侯夫人是打算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娶我过门了?” “我想陈二小姐误会了,”开阳侯夫人推开茶杯,起身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颇是居高临下地开口道,“你与我儿的亲事,是经由你的父母之手,与开阳侯府定下来的。我开阳侯府迎你过门,则是顺应六礼之仪,何来强娶一说?” 陈安宁不动如山地坐在椅子中,看着开阳侯夫人走到门口后,才再次开口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开阳侯夫人止住脚步,转身看向她,“我不想与陈二小姐结仇,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只要陈二小姐愿意嫁入开阳侯府照顾我儿,有什么条件,都可以尽管提。只要开阳侯府能够做到,都可以满足你。” 陈安宁看着她,“如果不是因为我,孙世子已经没了。” 开阳侯夫人用帕子掩着嘴笑了:“是呀,如果不是陈二小姐,我儿已经没了。所以,这就是陈二小姐与我儿有情分,不是吗?陈二小姐的命里早就注定好了,要进我开阳侯府,要嫁给我儿。” 陈安宁也跟着笑了笑,“侯夫人可愿退一步?只要退这一步,我可保孙世子一生无虞。” 开阳侯夫人不以为然道:“陈二小姐,做人要知足。如果不是因为你是神医弟子,对我儿有用,凭你的身份是绝对高攀不上我们开阳侯府的。如今,我不仅大度地抬举你做世子妃,对你与谢大人之间的龌龊事,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要识相呢,我们万事都好商量。” “你要再不识相,你姐姐的下场,很有可能就是你的下场。” 陈安宁扬眉,“这么说来,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陈二小姐不会以为,谢大人真的会看上你吧?”开阳侯夫人挑剔的将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后,满含讽刺的说道,“且不说广陵王府这样的世家大族,新妇的挑选只会在同样门楣的世家大族。就谢大人本人而言,京城倾慕他的世家贵女就不知凡几。这些世家贵女,哪个不是精心教养长大?” 陈安宁好笑地看着她,“谢大人要真如侯夫人所说的那样看不上我,侯夫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甚至不惜纡尊降贵地将我拦在这里警告我,是闲得没事做,还是吃饱了撑着了?” 开阳侯夫人不屑地大笑出声,“陈二小姐,你太高看自己了。我屈尊降贵,不是担心谢大人会看上你,而是……我儿还用得着你!” 话到这儿,似嫌还不够毒,开阳侯夫人又道:“陈二小姐应该做梦都没有想到,牡丹宴那日,你为报复陈大小姐对你的陷害,挑唆着我将她由世子妃贬为侍妾之后,陈家又会摆你一道,让你代替陈大小姐嫁进开阳侯府来吧?” 陈安宁点头,“的确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救人之后,会被反咬。 看来农夫与蛇的道理,还学得不够深刻呀。 开阳侯夫人嘲弄,“不是没有想到,而是害人者终会害己。” 陈安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侯夫人说得有理。” “罢了,”开阳侯夫人微微挺一挺腰背,颇是志得意满道,“只要陈二小姐能够好好伺候我儿,这些龌龊事,我也不想多提。” “既然如此,”陈安宁搁下茶杯起身,“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开阳侯夫人大方道:“你说。” 陈安宁微微一笑,“开阳侯有妻有妾,为何却只有孙世子一个孩子?” 开阳侯夫人瞬间冷脸,“这与陈二小姐无关!” 陈安宁了然道:“看来问题出在开阳侯身上。” 开阳侯夫人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做,”陈安宁慢慢踱了两步后,又坐回来,“我只是好奇,开阳侯是真心实意地看重孙世子,还是因为仅有他一个孩子,才迫不得已地看重他?” 开阳侯夫人冷然道:“那也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陈安宁好整以暇道,“我是神医弟子呀,我若嫁进了开阳侯府,那就是开阳侯府的一分子,自然要事事以开阳侯府着想。孙世子如今这模样,显然已担不起开阳侯府的重任,而我也自问没有本事,能担起一府之责。” “所以我想来想去,想要解决这个难题,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开阳侯再开枝散叶,为开阳侯府再繁衍几条血脉。” “你敢!”事关自身利益,开阳侯夫人也顾不得开阳侯的那些交代了,急步回来,扬手就想打陈安宁。 被春蕊拦住后,她不甘地破口大骂道,“你是我儿的世子妃,你不事事为他着想,却千方百计的要毁了他,你个毒妇,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忘恩负义的时候都不怕遭报应,我有什么可怕的?”陈安宁嗤笑,“而且,你身为开阳侯夫人,不为开阳侯府的未来着想,却自私自利地只想维护自己儿子的利益,就算有报应,那也必定是先报在你的身上。” “有什么事,都可以好好商量嘛。”周嬷嬷又适时地站出来打圆场道,“况且,侯爷是什么情况,陈二小姐都还不知道,是不是能医治好,也都还是个未知数。” 说得也是! 开阳侯是年轻的时候赛马比试时,不幸从马上跌下来,伤到了命根子。 从此便力不从心了。 也幸好当时,她已经怀了孙世子,这才没让开阳侯府断根。 这贱婢连她儿的伤都医治不好,又岂能医治好开阳侯? 开阳侯夫人的脸色随周嬷嬷的提醒,瞬间由阴转晴。 陈安宁笑一笑,“是不是能够医治好,那就试一试好了。反正于我而言,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就看侯夫人敢不敢拿孙世子的前程来赌了。” 第29章 死或答应,两个选择 “陈二小姐何必如此,”周嬷嬷低言安抚好又要发怒的开阳侯夫人后,转向陈安宁道,“你是以世子妃的身份嫁入开阳侯府,当真医治好侯爷,让侯府有了其他后人后,于你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吗?” “奴才当久了,连人话也听不懂了?”陈安宁嘲弄,“我可从来都没有稀罕过什么世子妃不世子妃!” “陈二小姐……” “行了,少跟我说那些废话,我不爱听。”陈安宁打断她的话,“反正今儿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如果侯夫人一定要让我嫁过去,那么我嫁入开阳侯府的当日,就是孙世子失去开阳侯府世子身份之始!” 春蕊看一眼陈安宁,又看一眼开阳侯夫人和周嬷嬷后,突然插话道:“何须那么麻烦?陈二小姐只要让开阳侯知道,你可以让他为侯府重新开枝散叶,奴婢相信开阳侯定然能够答应陈二小姐任何条件!” “我也不想麻烦,”陈安宁慢悠悠地开口,“但任何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 “侯夫人不辞辛苦地特意在这里等着我,又与我磨了这么久的嘴皮子,我总要给她一个机会是不是?” 虽然她给机会的真实原因是,不想再当一次农夫。 周嬷嬷听她这样说,瞬间放下心来。 又低言安抚了几句开阳侯夫人,周嬷嬷一改先前的轻慢,恭恭敬敬向着陈安宁揖礼后,问道:“陈二小姐可否通融一下?” 陈安宁似笑非笑道:“怎么个通融法?” “陈二小姐也知道,开阳侯府就世子这么一根独苗,而今他又……”周嬷嬷为难道,“陈二小姐若是能医治世子,倒也罢了。既医治不好,又不愿意嫁去侯府,夫人回府后恐怕不好向侯爷交代。” “好不好交代,那是你们该考虑的事。”陈安宁冷漠道,“与我有什么关系?” 周嬷嬷道:“话是这么说不错,只是……” 陈安宁起身打断她的话:“既然侯夫人拿不定主意,那我还是去找侯爷商量好了。” 开阳侯夫人冷冷地看着她,“你是在威胁我吗?” 陈安宁坦然道:“如果你觉得这是威胁,那么好吧,就是威胁。” 开阳侯夫人阴戾道:“贱婢,这是你自找的!” “你们两个,把门给我守好了!” “你们两个,把她给我按住!” 四个婢女立刻行动起来。 两个去守门。 两个朝着陈安宁逼近。 春蕊、春桃要上前保护她,被周嬷嬷笑容温和地拦住了。 开阳侯夫人冷冷的看她们一眼:“你们两个最好少管闲事!” 春桃惊怒道:“陈二小姐可是在为我们长公主医治头疾,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侯夫人……” 开阳侯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忌惮,但很快就冷森森道:“事后,我会亲自去向长公主交代!” 春桃还想说什么,被春蕊给拉住了。 两个婢女此刻也逼到了陈安宁的跟前。 在开阳侯夫人阴冷的目光中,两个婢女伸手抓向陈安宁的头发。 但! 两人的手距离陈安宁的头发还有三公分时,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地倒在了地上! 以直挺挺的方式。 开阳侯夫人的脸色刹时一变。 周嬷嬷也惊得忘记继续阻拦春蕊、春桃。 陈安宁安稳地坐在椅子里,轻飘飘地扫两眼开阳侯夫人身后的几个婢女,“继续。” 几个婢女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又看向开阳侯夫人,催促道:“继续呀。” 开阳侯夫人阴晴不定地看一眼不知死活的两个婢女,稍稍往后挪了半步后,又看向她,“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陈安宁歪一歪脑袋,泰然自若道:“侯夫人不会不知道医、毒不分家这句话吧?” 开阳侯夫人的脸色一变再变,“你对她们用了毒?” 陈安宁嫣然一笑:“她们听侯夫人的命令来教训我,我不对她们用毒,难道要对她们敬茶?” 开阳侯夫人看着她眼里的冷意,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半步。 陈安宁见状,微勾着嘴角,看一眼脚下的两个婢女后,又看向她,笑容温婉道:“侯夫人放心,等我进了侯府,我保证不会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毒来害你和孙世子,我会用连太医也查不出来的慢性毒,让你和孙世子慢慢死去,然后秉持着做晚辈的孝心,给侯爷大张旗鼓的另娶继室,再帮着他调理好身子,好让他多生几个聪明好学且上进的子嗣。” 开阳侯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后,面如土色道:“有这么多人听着的,我和我儿若有事,就是你害的!” 陈安宁随她的话看一眼周嬷嬷和那几个婢女,悠然道:“我都对你和孙世子下毒了,还会容她们活着?” “陈二小姐,”周嬷嬷赔笑道,“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我没有商量过吗?”陈安宁诘问。 周嬷嬷满脸堆笑,“陈二小姐大人大量,不如我们再重新商量一回如何?” “我不大人大量,我小肚鸡肠。”陈安宁冷然道,“给你们脸的时候,你们不要脸,那我也懒得再废话了。” “不想死,那就三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明日午时之前,我要听到开阳侯府宣布取消我和孙世子亲事的消息。” “第二个条件……春蕊,去给我找些纸笔过来。” 春蕊将纸笔拿回来后。 陈安宁提笔蘸墨,哗啦啦写了三页的药材。之后,示意春蕊将纸递给周嬷嬷,“五日内,我要在陈家看到这些药材。” “第三个条件,每季度锦绣坊和玉宝斋的新品,各三套,按时按量地送到陈家。” 周嬷嬷飞快地看一眼开阳侯夫人铁青的脸色,小心道:“陈二小姐,先前商量的不是这样……” “先前是先前,现在是现在。”陈安宁冷嘲,“再说了,先前商量的时候,你们答应了吗?” “先前是老奴的错,老奴给陈二小姐赔礼。”周嬷嬷揖着手,躬身到底,“陈二小姐要打要骂,老奴都绝无二话。只是恳请陈二小姐开开恩……” 陈安宁冷漠的打断她的话:“死或者答应,只有两个选择,我给你们三十息的时间考虑,一、二、三……” 周嬷嬷见她不吃这一套,赶紧道:“那陈二小姐答应保世子一生无虞的事……” 陈安宁置若罔闻道:“十、十一、十二……” 周嬷嬷着急,“陈二小姐……” 陈安宁依旧置若罔闻:“十七、十八、十九……” 眼见她越数越近,周嬷嬷忙不迭地看向开阳侯夫人。 第30章 我的保证,看你表现 开阳侯夫人板着脸道:“我答应了!” 陈安宁的数停在二十九。 开阳侯夫人咬着牙,又重复一遍道:“我说我答应了!” 陈安宁微微一笑,“早这样多好。” “你说的这几个条件,我都答应。”开阳侯夫人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惶恐与惊惧都压下去后,故作镇定地说道,“但你要怎么保证,绝不医治侯爷?” 陈安宁扬一扬眉:“我的保证就是看你的表现。” “希望你能说话算话!”开阳侯夫人色厉内荏地放下一句狠话后,转身就走。 陈安宁叫住她,在她警惕的目光中,踢一踢脚下的两个婢女,“把她们两个也带走。” 开阳侯夫人暗暗松上一口气后,吩咐身后的婢女:“把她们带走!” 等坐上马车,离开茶楼。 惶恐、胆战的情绪瞬间得以松懈。 无边的怒火,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开阳侯夫人猛得一把掀翻茶几。 茶几上的杯盘霎时滚落一地。 周嬷嬷忙使唤着身旁的两个婢女赶紧收拾后,压着劫后余生的松快,低声劝道:“事已至此,再生气也已经无用,夫人还是想想回去后,要如何同侯爷说吧。” 取消陈安宁和世子的亲事,可是大事。 拿不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来,侯爷必然不会同意。 陈安宁能悄无声息地给两个婢女下毒,谁知道刚才在那茶楼里的时候,有没有给她们也下毒? 开阳侯夫人冷声道:“这贱婢,迟早有一日要她好看!” 周嬷嬷顺话道:“陈二小姐不愿意嫁入侯府,依老奴看,并不是她看不上世子,而是……世子以往中意的是陈大小姐,虽依着陈大小姐对她多有容忍,但到底一直冷言冷语。如今世子落得这般下场,而她又成了神医弟子,有长公主依仗着,自然不愿意再委屈自己了。” “加之她现在年纪还小,气性自然是大了些。陈家那一家子,又找不出个上得台面的人来给她分析利弊,难免就要多吃些苦才能明白,她能嫁入侯府,那是八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 开阳侯夫人哼一声,气也顺了一半。 周嬷嬷见状,继续往下劝道:“其实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陈大小姐的错。如果不是她害人在先,那陈二小姐也未必会亮出神医弟子的身份,夫人也无须受今日这气了。” 开阳侯夫人目光一冷:“距离半月之期,还有几日?” 周嬷嬷立刻答道:“还有五日。” “不用等了,”开阳侯夫人冷着脸吩咐,“唤人去陈府传个话,让那贱人今日就来侯府伺候我儿!” 周嬷嬷连忙应是。 茶楼中。 开阳侯夫人走后不久,心满意也足的陈安宁也离开了包房。 包房到楼梯,还有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恰好是两个包房的空间。 陈安宁从包房出来,在经过第一间包房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现代的房子大多数都不隔音,古代就更不用说了。 尽管包房里的人已经尽力压低了声音。 但还是让陈安宁听出了他的身份。 徐国公府二房嫡二子,徐瓒。 有徐瓒的地方,必然有谢珣。 回头看一眼她和开阳侯夫人待过的包房,又看一眼他们的包房,陈安宁无声地勾一勾嘴角后,慢慢走过去,扣手敲了三下门。 “谁?”屋中,徐瓒看一眼谢珣后,大声问道。 陈安宁并不应声,只是又扣手敲了三下门。 徐瓒再次问了声谁后,看向谢珣。 谢珣看一眼房门,示意他去开门。 尽管知道屋外是谁,徐瓒在麻利地打开房门后,还是热情地眉开眼笑道:“原来是陈二小姐,是哪阵风,将陈二小姐吹过来了?” 陈安宁倚着门框,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一眼他,又看一眼谢珣后,戏谑道:“是一阵名为凑巧的风,将我吹到这里来的。” 徐瓒佯装狐疑道:“凑巧得风?那是什么风,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过?” “凑巧的风就是……”陈安宁揶揄,“上次我从长公主府出来,凑巧在街上碰上了你们。这次我从长公主府出来,进了这茶楼,又凑巧地碰上了你们,你说凑不凑巧?” “凑巧,凑巧,那是相当的凑巧,可见陈二小姐与我们多么的有缘呀。”徐瓒嘻嘻笑道,“有缘的陈二小姐,快请进来坐。” 陈安宁倚着门不动:“不敢坐。我怕坐了,我和谢大人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徐瓒迅速朝谢珣看去。 谢珣歪靠在椅子中,从容地应道:“小小年纪,就会打酱油,不愧是广陵王府的小子。” 陈安宁被他的无耻给气笑了:“开阳侯夫人的话,谢大人应该都听到了吧。广陵王府对新妇的挑选都来自同样门楣的世家贵族,我这样的小门小户,可高攀不起谢大人,还请谢大人自重身份!” 谢珣慢悠悠道:“广陵王府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即便有,也是为了过滤掉像开阳侯府这样的所谓世家贵族。” 陈安宁挑眉:“这么说,谢大人是非我不可了?” 谢珣把玩着酒杯,“陈二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陈安宁嘲讽,“敢作不敢当?” 谢珣含笑道:“好吧,陈二小姐不想听安慰的话,那我就换一个答案。是,非你不可。” 陈安宁轻嗤:“不知道我是第几个得谢大人如此‘厚爱’之人?” 谢珣歪头看着她,正色道:“不管陈二小姐信还是不信,你都是第一个。” 徐瓒连连点头,“我可以作证。” 陈安宁睨着他,揶揄:“不知道徐五公子可有听说过‘蛇鼠一窝’这个词?” 徐瓒一本正经地说道:“陈二小姐是在夸我吗?但这个词我不太喜欢,陈二小姐还是换一个吧,你看‘鸾翔凤集’怎么样?这个词就动听多了。” “果然是蛇鼠一窝!”陈安宁哼一声,又看向谢珣,“原因!” 谢珣慵懒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后,安之若素道:“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陈安宁冷笑,“既然我是万里挑一,那就请谢大人死心吧。” 谢珣笑两声:“为何?” 陈安宁干脆道:“你配不上我。” 谢珣似早知道她的答案,又笑两声后,问道:“都还没有试过,陈二小姐怎么知道配不配得上?” 第31章 她逃他追,插翅难飞 陈安宁讽刺:“谢大人不会当真看上我了吧?” 谢珣道:“我说过了,陈二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陈安宁讥笑:“谢大人的看上,就是散布谣言来诋毁我?” “我也不想,”谢珣呷了两口酒后,懒洋洋地说道,“但你的身份太过特殊,如果不散布这些谣言,恐怕你的日子很难安生。” 陈安宁冷笑出声:“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谢大人了?” 谢珣大度地扬一扬眉:“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陈安宁怒极而笑,“谢大人是聪明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不管谢大人有什么目的,最好都适可而止!至于我安不安生,与谢大人无关,就不劳谢大人来操这个心了!” 谢珣看着她眼里萦绕的杀机,沉默片刻后,难得认真道:“陈二小姐也是聪明人,一加一大于二的道理,相信不用我多说。” “一加一的确大于二,”陈安宁冷声道,“但这个大于,不仅仅是指能力,还指麻烦,而我不喜欢麻烦!” 谢珣表示赞同:“我也不喜欢麻烦,但我需要你。” “等等,”徐瓒叫停,“让我捋捋。”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需要她? 他需要她! 徐瓒看向陈安宁。 他承认,陈安宁是有几分姿色。 但她的这几分姿色跟倾慕谢珣的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小姐们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 不过。 虽然容貌上,她比不过那些贵女。 但如珍珠般白皙的肌肤以及高挑挺拔的身量,却又是京城贵女们远远不及的。 原来谢珣喜欢这样式的? 徐瓒忍不住打量了陈安宁一遍又一遍。 也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原因,他这么打量着打量着,怎么觉得陈安宁比那些世家大族的小姐们更好看了? 谢珣看他一眼,并未解释他需要她,只是需要她扎实的法医技术。 陈安宁也瞥了眼陷入自我怀疑的徐瓒,冰冷地拒绝道:“但我不需要你。” 谢珣淡然道:“你需要,我的身份,是对你安危的最好保障。” 那又如何?陈安宁不屑。 “陈二小姐不需要我的保障,但我的信息网呢?”谢珣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从不怀疑陈二小姐的能力,但这里是大魏,陈二小姐想凭一己之力查到真相,可谓痴人说梦!” 陈安宁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有冷光在涌动。 谢珣好整以暇地勾起一侧嘴角,大度地说道:“陈二小姐不妨好好考虑考虑几日,再给我答案。” 陈安宁冷笑:“刚才那边包房发生的事,想必谢大人都听见了吧?” 谢珣也不否认,只笑吟吟道:“陈二小姐也想对我用毒?我可是朝廷从三品的命官,对我用毒的后果,陈二小姐可得想清楚。” “对朝廷命官用毒,那是砍头的大罪,万万使不得!”徐瓒听到毒字,猛然回神。快步站到两人中间,隔开两人的视线后,连连劝道,“而且陈二小姐你才刚满十六,还有大好的人生没有享受呢,可千万不要想不开。” 陈安宁瞥着他,意味深长道:“对朝廷命官不能用毒?” “不仅不能用毒,打也不行,骂也不行。”徐瓒故意板着脸,严肃地说道,“这些行为被人知道后,都是要砍头的。砍头多痛呀,也不雅观,你说是吧?” 陈安宁不置可否道:“那如果不是朝廷命官呢?” 徐瓒更加严肃地说道:“就算他不是朝廷命官,那也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同样使不得。” “是吗?”陈安宁笑一笑后,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转身的力度过大。 放于袖里的手帕,无声地飘到了包房中。 还不远不近地,飘在了徐瓒跟前。 徐瓒想也没想,便捡了起来,“陈二小……” 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声音? 徐瓒捏着自己的喉咙,不信邪地又叫道:“陈二小姐,你的……” 真地没有声音! 怎么回事! 徐瓒惊恐地转身看向谢珣,指着自己的嘴巴,无声大叫道:“我说话为什么没有声音?” 谢珣看一眼他拿着的手帕,正要回答一句‘可能缺德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吧’的玩笑话。徐瓒就先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救我,快救我!”徐瓒无声大喊。 谢珣朝外看一眼,看到陈安宁已经坐上马车,不由暗啧一声后,放下酒杯屏住呼吸,慢慢走到徐瓒跟前。 “快救我!”徐瓒以眼神示意着他。 谢珣看他一眼,从袖中拿出手帕,小心地包裹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胳膊提了起来。 他的胳膊软绵绵的,似没有长骨头。 他几乎是刚松手,他的胳膊就无力落回了地上。 他的腿也一样。 “救救我,我还没有成亲,我不想死!”徐瓒哀怨地大喊大叫,当然,无论他怎么叫,都没有声音发出来。 “手脚都不能动,脑袋呢?动一个给我看看。”谢珣道。 徐瓒听话得动了。 结果…… 动的只有他的两个眼珠子。 对着徐瓒惊恐的眼神,谢珣拨了一下他的头。 确定他的头也跟手脚一样,不受他自己控制后,谢珣转眸看向陈安宁故意落下的手帕。 手帕有毒,这是肯定的。 陈安宁是在借这毒警告他。 但…… 看着喋喋不休的徐瓒,谢珣勾一勾嘴角,没来由地就想到了那句: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她是不是插翅难飞,他不知道。 但这果决的手段,他倒是挺喜欢。 叫来茶楼的小二,将徐瓒抬到椅子中,以椅子作轿,又将他抬到楼下后,谢珣找茶楼借来马车。之后,他驾着马车,带着徐瓒,在街前街后所有人的注视中,慢慢悠悠地去了陈家。 本来还在思考,要怎样才能将彼此的距离拉得更近一些。 瞧。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还是她亲自送上门的机会呢。 陈安宁离开茶楼后,就将手帕的事抛到了脑后。 马车穿行过宽阔的街道,很快进了陈家的大门。 二门处。 “你怎么才回事?”马车刚停稳,邱氏就急匆匆地迎上来,不等陈安宁走下马车,便急吼吼地说道,“子苓走了。” 陈安宁并未上心。 直到进了清芷院,又走了几步路后,才猛然停住脚步,转身问被拦在门口的邱氏道:“走哪儿去了?” 邱氏赶紧推开拦着她的两个婢女,冲到她的跟前,急迫道:“走开阳侯府去了。” “开阳侯府原本是让她歇够半个月才过去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竟来人让她立刻过去。” 陈安宁明白是开阳侯夫人在她这里吃了亏,要拿陈子苓出气了。不过,这件事情本就是由她演变而来,自己种的因,自己咽苦果,是天经地义,不值得同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孙世子出了什么事,问了来的人,他们也不说。”见她不说话,邱氏不无抱怨地说道,“你说要是孙世子出了事,可如何是好?你父亲还指望着你们嫁过去后,官……” 陈安宁停下脚步。 邱氏也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抬眼看向她。看到她眼里的冷光,才猛然发现焦急之下,说漏了嘴。 第32章 直接弄死,毒聋毒哑 她其实有想过退掉这门亲事。 是陈子苓说,只要明面答应她退亲,暗地里一直拖着,拖到下个月底成亲那日,开阳侯府接亲的人来了,她就算不嫁也得嫁。 真不嫁,那就让她去和开阳侯府闹好了。 她觉得这计甚好,便答应下来。 哪里想到意外来得这么快,陈子苓出完主意还没有多久,开阳侯府就来人,让她即刻过去。 “我没有说你,我说的是子苓,”邱氏避开她的目光,按照陈子苓的交代,用力扯着手帕,讪讪地辩解道,“是我一时着急,说错了话。” 陈安宁敛去眼中冷光,冰冷地问道:“开阳侯府既来了人,母亲可有跟他们提过取消亲事之事?” “我是想说的,”邱氏依旧避着她的目光说道,“只是他们过来就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连我问开阳侯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都不回答,所以……” 陈安宁向着她逼近一步:“所以,母亲没来得及说?” 邱氏赔笑道:“是呀,没来得及。” 陈安宁再次逼进一步,“那母亲打算什么时候说?” 邱氏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半步,拉开与她的距离后,含糊道:“原本打算过两日就说,可开阳侯府这么急匆匆地把子苓叫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时候过去说,恐怕有些不合适。所以我想……” 陈安宁冷冷地看着她,并不接话。 邱氏忍不住又往后挪半步后,偷偷抬头看向她,看到她还盯着她,又赶紧低下头,悻悻道:“所以我想过几日,等开阳侯府的事过去后,再上门去提退亲的事。” 呵。 陈安宁冷笑两声,“幸好我从来都没有指望过你们!” 知道她生气了,邱氏赶紧保证道:“真的,我可以跟你发誓,等过两日……” “不用了。”陈安宁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亲事我已经退了,你们那些小心思可以给我收起来了!” “退了?什么时候退的?”邱氏迅速抬头,声音不自觉地就拔高了五个度,“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没有跟我们商量一声?” “商量?”陈安宁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出声道,“商量什么?商量你们怎么哄着我,说会退亲,背地里却算计着怎么拖到成亲那日,好强逼我就范吗?” 心思被说中,邱氏颇有些恼羞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别忘了,我是你母亲!” “母亲?”陈安宁笑了,笑容满是嘲讽,“就你也配?” 邱氏被她眼里的冷意慑住,直到她进了屋,才回过神来。 出于胆怯的本能,她转身就想走。 但走了不到三步,突然想起陈子苓在出主意之前说过的那几句话。 陈子苓说: 长公主没留她住在长公主府,足以证明对她没有那么看重。 而她对陈家明明有那么多不满,却还要回来,证明她无处可去,也证明她还需要仰赖陈家生活。 只要抓住这三点,那就可以拿捏住她。 邱氏原本并没有把这几句话放在心上,但扫一眼周围,清芷院原本是陈子苓住的院落,是她让陈子苓搬出去后,陈安宁才得以住进来的。 她说她不配为母亲。 可如果不是她,她现在还住在下人房里! 不知感恩戴德的东西! 邱氏一腔胆气地转过身,快步冲到屋中,拦住喝完茶,正要进里屋歇息的陈安宁,高声道:“我不管你是怎么跟开阳侯府退的亲,明日一早,立刻去开阳侯府给我赔礼道歉!这个亲,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陈安宁冷幽幽地看她一眼,“父亲的伤好了?” 邱氏的胆气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寒意则从脚底猛地窜了上来,“你、你想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母亲才是,”陈安宁淡声道,“好端端的,你又发的哪门子疯?” “我……”邱氏警惕的盯着她的手,顾左而言他道,“你父亲折了的手脚已经接回去了,是请的回春堂的大夫来接的。你父亲没有贬官之前,这个回春堂的大夫每次看到你父亲都是点头哈腰,殷勤周到得很。” “这次去请他,没想到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不仅要马车去接他,还开口就是三两银子。” “你父亲的手脚摔得不轻,三两银子虽多,也只能咬牙给了他。” “没想到他过来看到你父亲手脚都折后,又要二两银子。” “我不想给,但你祖母心疼你父亲,就出了这个钱。” 陈安宁看着她飘忽不定的双眼,不是很有耐心地问道:“让你拖着我的主意是谁出的?” 邱氏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道:“是子苓。” 陈安宁有意哼上一声:“你倒是听她的话!” “我没有听她的话,是她……”邱氏为避嫌,忙将陈子苓说的话以及出的主意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陈安宁听完,不咸不淡地问道:“这是第几次了?” 邱氏赶紧道:“我保证没有下一次。” 保证? 她保证过多少次了? 陈安宁不屑地冷哼一声后,目光在她脸上落了落,又在她身上落了落。 她在思考,是直接弄死她算了,还是毒聋毒哑,让她耳不能听、嘴不能言地活着受罪。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杀意,邱氏惶恐地往后退开几步,快声求饶道:“我、我明日就去开阳侯府提退亲的事!” 春桃幸灾乐祸地提醒:“陈二小姐回来之前,已经退过亲了。” 邱氏立刻道:“那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扬一扬眉。 她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这样张口就来的话,她自然不信。 但她这样反复无常,无非就是自私自利。 既然陈子苓能利用她的自私,来给她找麻烦。 她同样也能利用她的自私,去对付他们。 思及此。 陈安宁暂时压下把她给毒聋毒哑的想法,随意地问道:“荣华富贵与官夫人,母亲想要哪一个?” 当然是两个都要!邱氏刚要回答,陈安宁似猜到她的想法般,先一步说道:“只能选择一个。” 第33章 攻心为上,循循善诱 只能选一个? 邱氏想也不想,就说道:“那我选择荣华富贵好了。” 她本来就是官夫人,只是陈方海被贬官了而已。 等他官复原职,她依旧会是官夫人。 “这就对了。”陈安宁佯装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敲着茶几赞赏道,“你跟着父亲十余年,为他当牛作马,劳心劳力,别说连件像样的衣裳、首饰,连他们的一句好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吧。说真的,你不委屈,我都替你委屈。” 邱氏讪讪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现在说这些是没有用,”陈安宁道,“我只是想告诉母亲,如果母亲当初没有受父亲的欺骗,以外祖父、外祖母当时的情形,虽不能让母亲嫁什么世家大族,但嫁一个乡镇豪绅那是肯定的。乡镇豪绅在名声上是比不得京城的世家大族好听,但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却能够一手遮天。” “母亲不妨想一想,如果当初是嫁到这样的人家,有外祖父、外祖母的撑腰,你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过的会是…… 邱氏的目光不自觉地开始放空,脑海里也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带入到了所认识的贵夫人身上。 出入有奢华的马车,有开路的仆从,有成群的奴婢,有数不尽的恭维声。 有使不完的钱财。 有穿不完的锦衣华服。 用不尽的珠宝首饰。 吃不完的珍馐美味…… 看着脸色逐渐潮红,双眼逐渐迷离,呼吸逐渐急促的邱氏,陈安宁勾一勾嘴角后,示意春蕊去将长公主送给邱氏的衣物与首饰拿出来。 此后,她再次开口:“父亲出入官场都有二三十年了吧,这么长时间,却还是个从八品下的监察御史,可见他在为官一道上呀,并没有什么天赋。” “其实没有天赋也没什么,只要肯努力,也能弥补上先天的不足。” “但父亲是怎么做的?没有天赋,也不想努力,只想卖女求荣走捷径。” “这样一个人,就算能官复原职,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邱氏不说话。 陈安宁不疾不徐,慢慢加料道:“母亲跟着父亲也有快二十年了吧?啧啧啧,人生最美好的二十年呀,就这样全耗在了父亲的碌碌无为上。” “春桃,去拿个铜镜给我。” 待春桃将铜镜拿来,陈安宁走到邱氏身旁,将铜镜举起来照着两人,“母亲快看看自己,眼角眉梢都有皱纹了,体态也越来越臃肿了。这副模样走出去,说是市井里的妇人,也没有人会怀疑吧?” 陈安宁当然没有看不起市井妇人,只是她知道邱氏最想要的是被众星捧月,才以此刺激她罢了。 邱氏下意识地按住了眼角的皱纹。 “父亲应该比母亲要大不少岁吧?”陈安宁继续刺激着她,“但父亲看起来可比母亲年轻多了。母亲可知道,父亲为什么会更年轻?” “因为操持家务的一直是母亲,他一直在坐享其成!” “说到底呀,母亲名义上是他的夫人,实际则是陈家请的一个管事。” “不对不对,管事只要打理好各项事务,就可以高高兴兴地拿月俸了。母亲不仅要打理各项事务,还得孝敬祖母,伺候父亲身与心,他们有一点点不如意还得向你抱怨,并且不给你月俸。” 邱氏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陈安宁则再接再厉道:“人生总共才几个二十年?母亲已经陪着父亲耗去一个了,还能拿出几个再继续耗下去?” “耗到最后,如果父亲能够身居高位倒罢,如果不能呢?” “母亲打算怎么办?” “就真的跟市井妇人一样,洗衣、做饭,兢兢业业地照顾祖母和父亲一辈子吗?” “另外,父亲如果身居高位后,嫌弃母亲人老珠黄,母亲又打算怎么办?” “别说什么不可能。” “父亲身居高位后,与同僚喝酒之时,肯定少不了各种攀比。旁的夫人都出身名门望族,只有母亲出身山野,父亲脸上必然无光。父亲为了前程,连自己亲生骨肉都可以出卖,为了脸面另换一个名门望族出身的夫人,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被扫地出门的你,除了一身沧桑,还有什么?” 邱氏被震慑得说不出话。 恰好此时,春蕊拿着衣物与配套的首饰出来。 陈安宁收起铜镜,示意她道:“母亲要不要去试一试?” 邱氏木然地看向那些衣物与首饰,木然地问道:“给我的?” 陈安宁点一点头,“当然,就是不知道母亲喜不喜欢。” 邱氏走过去,伸手摸一摸衣物,又摸一摸首饰后,问道:“是长公主送的?” 陈安宁‘嗯’一声,“母亲去试一试吧,看看是否合身。” 邱氏应好。 两盏茶后。 邱氏换好衣裳出来,不那么自信地在她跟前转上两圈后,问道:“怎么样?” “长公主的眼光果然很好,”陈安宁上上下下打量两个来回后,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母亲穿上这身衣裳,倒真有几分贵夫人的风度了。” 邱氏摸摸发髻上的金钗玉翠,又摸一摸衣袖与裙摆,颇是爱不释手地说道:“衣裳是好,可惜人老了。” “知道老了,那就从现在开始改变!”陈安宁道。 “怎么改变?”邱氏本能地问。 “母亲只要记住,”陈安宁上前,将她头上的玉钗扶正后,缓慢而坚定地说道,“你当初跟着父亲来京城,是来享福的,而不是来当牛作马的。所以你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最好的衣裳,最好的首饰,最好的院落,最好的吃食,最好的赞美等等。” “父亲要给不了你这些,那就说明他从来没有将你放在心上!” “将你放在心上的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你好。” “就比如我,你都从来没有养育过我,我还能向长公主要来这些赏赐给你呢。” “而父亲呢,你为他操持这个家快二十年,他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也就是母亲心地好,要是换成别人,早就抛弃他们一家不管了。” 邱氏低头看着身上流光溢彩的衣裳,脑海中则不断地浮出这些年对陈家的付出与所受的委屈。 “好了,过去的都过去了。”陈安宁轻轻拥着邱氏开解道,“只要母亲往后好好养护自己,不再受他们哄骗就行了。” 邱氏眼圈一红,正打算也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便见守门的婢女匆匆过来,快声禀报道:“二小姐,门房的小厮说,谢大人来了,说是指名要找二小姐。” 第34章 只攻不守,有攻有守 邱氏瞬间咽回到嘴的掏心窝子话,抬头问陈安宁道:“谢大人来做什么?” 管他来做什么! 陈安宁吩咐婢女:“告诉门房的小厮,我没空!” “知道陈二小姐是大忙人,”谢珣清朗的声音穿云透雾般,从清芷院的大门方向传过来,“所以就不麻烦陈二小姐,我自己来了。” 伴着说话声,清芷院门口的下人与婢女齐齐退向院中,谢珣慢步走了进来。 两个门房小厮哼哧哼哧的抬着歪坐在椅子里的徐瓒,紧跟在他身后。 走到清芷院中央,谢珣慢慢停下脚步。 隔着几丛花草,遥遥与屋中的陈安宁相望。 两人的目光一个挑衅,一个冷厉,互不相让。 感受着两人之间越来越诡谲的气氛,邱氏看一眼谢珣,又看一眼陈安宁后,目光落到徐瓒身上。看他软软一团,似没有骨头般缩在椅子里,不由惊道:“徐五公子这是怎么了?” 谢珣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瞥一眼徐瓒道:“本官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所以特意带他前来向陈二小姐求救。” 陈安宁断然拒绝:“不救!” 谢珣早就知道她会这样回答,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后,转目向着邱氏道:“那就麻烦陈夫人给我们备一间客房,最好离清芷院近一些。” 邱氏小心地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脸罩寒霜,“我已经给过你答案,并警告过你适可而止!” 谢珣意有所指道:“别人不清楚,但陈二小姐应该明白,做我们这行的,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轻言放弃!” 陈安宁冷声道:“那我就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你!” 谢珣耸耸肩,“我也可以再告诉陈二小姐一遍,我需要你!” 邱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看谢珣,又看看陈安宁,又看看谢珣……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她又忍不住看向了陈安宁。 以前没有察觉,如今细看之下才发现,她竟有如此好的姿色。 这姿色加上神医弟子的身份,倒不怪谢珣能说出需要她的话。 只是……她说她不需要他,也就是她看不上谢珣? 谢珣可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她竟然看不上? 莫非她心里有人了? 邱氏在这里胡思乱想,陈安宁这边,见谢珣死缠烂打,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趋势,不由耐心尽失地闪身出屋,扬掌朝着他的胸口拍去,“既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好言坏语都不肯听,那就只能打一顿了! 谢珣不避不让地探手抓向她的手腕。 陈安宁冷笑着手腕一翻,一把毒粉顷刻喷洒而出。 谢珣飞身后退,避开毒粉。 陈安宁欺身而上,再次一把毒粉洒出。在他躲避毒粉之际,她手如鹰爪般穿过毒粉,抓向他的心口。 谢珣避开毒粉后,再次向着她的手腕探来。 一进一退,一抓一探,一拳一掌,一踢一拦。 掌风厉厉,毒雾弥漫,衣袂交错,残影成片。 花叶纷飞间,眨眼便是百招已过。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邱氏看着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还有毒雾所过,花草瞬间枯萎的院子……心里的震骇简直无以复加。 她没有想到陈安宁的武功竟然这样高。 毒也用得这样猛。 想到她这一年多来对她非打即骂且近来反复横跳着挑衅她的情形…… 邱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长公主能让奴婢二人跟随在陈二小姐身边伺候,又不吝惜对陈二小姐赠衣赏物,足以证明对陈二小姐的看重。陈大人能为了前程出卖子女,将来也极有可能再为前程,休妻另娶。陈二小姐就不一样了,不管她将来的成就如何,陈夫人是她母亲的事实都无法改变。”春蕊看着打斗中的两人,好意提醒,“奴婢相信陈夫人是聪明人,知道该作何选择才最有利。” 邱氏连连点头:“我知道。” 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 春桃哼道:“你知道什么!我们长公主对陈二小姐的看重,可不仅仅表现在赠衣赏物上,还有意要为陈二小姐保媒呢,保的是广陵郡温家的秦公子。” “不知道陈夫人有没有听说过秦公子,秦公子不仅是温家的嫡长孙,还是驸马嫡亲的外甥。如今秦公子正在国子学读书,已过十次考核,再有两次就能待补为官,可说前途不可限量。” “这门亲事要成了,陈夫人可就跟长公主连上亲了!” 邱氏质疑:“长公主要为安宁保媒?” 春桃傲然道:“当然!” 虽然陈安宁已经拒绝了,但她相信,长公主既然提出了保媒的话,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促成这门亲事。 邱氏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陈安宁。 温家可是广陵郡数一数二的士族门阀,其门第比开阳侯府还要清贵上好几分。陈安宁若能嫁去温家,那将来就是温家的当家主母。 到时候,她随便漏点什么出来,就足够她锦衣玉食一辈子了。 还有谢珣。 虽然他不是嫡长子,但广陵王府的三公子,比之温家的嫡长孙还要清贵。尤其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这样的成就,可是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难以抵达的高度。 还有徐瓒。 徐瓒可是徐国公府二房嫡出。 他中了毒,看那毒还不轻。 陈安宁要是救好了他,就等于结交上了徐国公府。 这样的人脉,足以证明她先前说可以让她们封诰命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邱氏腰杆慢慢挺直,眼神也逐渐坚定。 尽管先前陈安宁的软硬兼施,让她已经决定往后不再事事为陈家、为陈方海打算。但此时此刻,抛弃陈家,仅为自己挣一份前程的心情,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强烈! 而在几人说话间。 陈安宁与谢珣不知不觉又过了百招。 陈安宁只攻不守,且招式繁复,变化万千,再配合毒药,可说既凌厉又狠辣。 谢珣大开大合,有攻有守,见招拆招,乐此不疲。 陈安宁没有料到谢珣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冷沉着脸,出手越发凌厉。 谢珣也没有料到陈安宁的武功竟然这样好,见猎心喜的同时,也越发肯定要将她拉拢过来的决心。 又过了上百招后。 谢珣决定结束打斗。 虚晃一招,在她上当之时,他瞬间移形换位,站到她的身后,伸手朝着她的肩膀抓去。 陈安宁冷哼一声,同样一招移形换位后,以手作刀,砍向他的脖子。 谢珣立刻改抓为掌,与她对碰在一起。 双双全力以赴之下。 内力以掌心为爆发点。 瞬间四散而去。 花叶纷飞,而后被碾成粉末。 簌簌扬扬中,两人也迅速飞退出去。 谢珣扫一眼满是狼藉的清芷院,又扫一眼被花叶与毒粉埋得只能见到人形的徐瓒,高声称赞道:“陈二小姐好身手!” “彼此彼此。”陈安宁附和一句后,转身回了屋。 第35章 不说好处,是耍流氓 邱氏想跟着进去,谢珣适时叫住她,“还麻烦陈夫人为我和徐五准备一间客房。” “哦,对。”邱氏收回脚,在招呼荷香赶紧收拾院子后,便麻利地走到他的跟前,半是讨好半是谄媚地问道,“不知谢大人想要个什么样的院子?” 谢珣挥手拂去徐瓒身上覆盖的花草屑,对着他幽怨的目光,微一扬眉,“什么样的院子都可以,只要距离清芷院近些就好。” “我这去就安排。”临走之时,邱氏下意识地看一眼徐瓒。看到他七窍流血、面红脸肿的模样,惊得双腿一软。 谢珣手快地扶了她一把,“陈夫人当心。” “当心当心。”邱氏难掩惊恐地走了。 她给谢珣安排了蘅芜院。 蘅芜院是距离清芷院早近的院落。 也是陈安宁刚回京城时住的院落。 指使着下人将蘅芜院里里外外都冲洗一遍,又换上全新的被子、被套、枕头等,并将桌椅都挨个擦过两遍后,邱氏一边战战兢兢地引着谢珣往院子里走,一边又忍不住谄媚道:“家里简陋,又准备得匆忙,谢大人看看还缺什么,我立刻让人去置办。” 谢珣站在院子里,看着仅与蘅芜院相隔三丈远的清芷院,随和道:“先这样吧。” “那我就不打扰谢大人和徐五公子歇息了。”邱氏瞥一眼徐瓒,尽管害怕,却依旧犹犹豫豫地不肯挪脚。 谢珣收回目光,使唤着下人将徐瓒抬到正厅后,说道:“陈夫人有什么想说想问的,直说无妨。”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邱氏扯两下帕子,大着胆子说道,“也就是我们家安宁自小在山野长大,没有学过多少规矩,谢大人这样看重她,是她的荣幸,但不知道王妃那边……是不是愿意让她进广陵王府的大门?” 谢珣压了唇角的笑,不咸不淡道:“陈夫人现在就担心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了,我们安宁已经十六了,也到该说亲的年纪了。”邱氏笑盈盈的,颇有几分自得的说道,“当然,我也不是催谢大人要给我们安宁名分,而是长公主也打算为我们安宁保媒,保的还是广陵郡温家的嫡长孙。如果王妃不肯让我们安宁进门的话,那我们肯定就要作另外的打算了。” 长公主要给陈安宁保媒? 保的还是温秦桑? 谢珣讶异地看两眼清芷院后,又看向邱氏,“不知长公主要为陈二小姐保媒一事,陈夫人是从何处听来的?” 邱氏知道他不相信她的话,但想到他和温家那个嫡长孙争夺起来后,她将获得的巨大利益,便顾不得生气地说道:“自然是春蕊和春桃姑娘告诉我的,谢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向她们求证。” 既是春蕊和春桃所说,那就不会有假。 只是…… 长公主为了保长公主府的根基,竟舍得牺牲温秦桑,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温秦桑可是广陵郡温家这一辈最杰出的子弟。 按照他现在的发展,如无意外的话,最多十年,他就能成为朝之重臣。 对于现在只有二十岁的温秦桑而言,十年并不是一个漫长的数字,但长公主却不愿意等。这无疑说明长公主府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各种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谢珣再次看一眼清芷院后,又看回邱氏。看着她眼中满满的算计,不由勾一勾嘴角,配合着她道:“如此说来,的确是该早些做好安排。只是陈夫人也看到了,我虽对陈二小姐有意,但陈二小姐似乎对我无情。” 这倒是个问题。 以陈安宁拒绝嫁去开阳侯府时的行径,威逼利诱肯定不管用。 邱氏踌躇半晌,也拿不定主意。 谢珣瞥一眼她,漫不经心地提点道:“以陈二小姐的脾性,只怕已经回绝了长公主。陈夫人要当真为陈二小姐着想,不如耐心地等上一等。不管陈二小姐最后选择了谁,总不会亏待陈夫人。” 也只能这样了。盘算落空,邱氏的好心情瞬间没了大半,干巴巴地留下一句‘那我就不打扰谢大人了’后,便识趣地走了。 谢珣看着她走出蘅芜院后,招手叫过来一个人下人,“去醉仙楼给我叫桌酒席回来,要最好最贵的酒席。” 酒席回来,他又让下人去清芷院请陈安宁,“就说,有醉仙楼的酒席,问她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下人到清芷院,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向着门口的婢女转述了一遍。 婢女到屋中转述给荷香,荷香又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刚沐完浴,正在擦头发的陈安宁。 陈安宁背靠着椅子,杏眸微眯:“醉仙楼?” 春蕊一边为她擦着头发,一边解释道:“醉仙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一桌上好的酒席得要上百两银子。” 陈安宁立即睁眼,“头发还有多久能干?” 春蕊笑道:“还得有些时候。” “那就先这样。”陈安宁当仁不让地站起身,就那么素着一张脸,披头散发地去了蘅芜院。 谢珣看到她的模样,神色间并无什么异样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陈安宁扫一眼桌上的菜肴,在他对面坐下来后,又扫一眼正被婢女灌着清粥的徐瓒,随口说道:“有好吃好喝的,为何不来?” 谢珣似笑非笑,“陈二小姐就不怕吃人嘴软?” 陈安宁回他一笑:“不怕。” 因为她字典里就没有嘴软两个字。 谢珣笑一笑,亲自为她倒了杯酒,“尝尝,这里最好的女儿红。” 陈安宁接过来浅呷一口,细细地品一品后,评价道:“还行。” “醉仙楼的东家要听到你的话,准要跟你打一架。”谢珣戏谑。 陈安宁扬一扬眉,“他的武功跟你相比,如何?” 谢珣低笑出声,“差得远了。” “那就行了,”陈安宁拿起筷子,“你要认识他,最好劝一劝他,我下手没有轻重,打伤打残的,后果可得他自负。” 谢珣看着她眼不离菜,手不停的样子,心底不由自主地就涌上来一股久远的,以为早已经淡忘,却如发生在昨日般清晰的暖意。 那股暖意来自海市刑侦一科,每有重案、大案发生之时,兄弟们抽空吃饭时的情景:狼吞虎咽、争分夺秒。 眼眶有些热。 谢珣抬头,强行将热意逼下去后,温和地提醒:“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陈安宁抬眼看他,看着他微红的眼眶,不由挑一挑眉梢后,朝他举起了酒杯。 谢珣也举起酒杯,在空中与她对碰一下,“还习惯吧?” 陈安宁不答反问:“你呢?” 谢珣又笑出声了。 知道她是在试探他的底细,在笑过后,还是答道:“一开始有些不习惯,后来发现……还不错。” 陈安宁揶揄:“以你的身份来说,应该不止不错吧?” 广陵王府的三公子,放在这个朝代,那是妥妥的特权阶级。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背景,想要查个什么线索或是查个什么人,可以说没有什么阻碍。这对重案、要案而言,无疑是开外挂一样的存在。 “以我的身份来说,的确不止不错。”谢珣坦然道,“也正因为不止不错,所以责任才更重大,也更需要陈二小姐。” 陈安宁笑了,“谢大人来得久了,连规矩都忘了?只说责任,不说好处,那就是在耍流氓!” 谢珣顺势道:“陈二小姐想要什么样的好处?” 第36章 想要解毒,得先出血 陈安宁喝着酒,吃着菜,并不回答。 谢珣也不催她。 酒足饭饱,陈安宁起身,看着懒散地歪靠在椅子里的谢珣,扬眉道:“我要的好处,谢大人给不起。” 谢珣从容应道:“那陈二小姐不妨换一个我能给得起的好处。” “呵,”陈安宁双手撑着桌子,俯身看着他,“谢大人有求于我,却让我放低要求来就你,谢大人倒是会做交易。” 谢珣不置可否道:“能否通融一下?” 陈安宁似笑非笑:“通融一下有什么好处?” 这是把问题又绕回来了。 谢珣失笑。 陈安宁则直起身,扯一扯衣袖后,说道:“这顿款待,就当是谢大人给陈家的住宿费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谢珣仰头将杯里的酒喝尽后,歪头看向幸灾乐祸的徐瓒。 “活该!”徐瓒无声地嘲笑,“让你吃香喝辣,让你只给我喝清粥,让你和陈二小姐说我听不懂的暗语,被拒……” 话到一半,他突然捂住脖子,“我能说出声音了?” “我能说出声音了!” “哇哈哈哈,苍天呀,大地呀,我终于能说出声音了!” 谢珣看着他又蹦又跳,恍如得了失心疯一般的模样,好心提醒:“你不仅能说话了,还能蹦能跳了。” 徐瓒迅速看向自个的腿,又看向那把茶楼的椅子,最后试探性地抬一抬腿,确定能动后,迅速冲到屋外,高举着双手仰头大喊道:“小爷我又回来了!” 喊完。 他又迫不及待地回来,坐到桌前,大声吆喝道:“赶紧给小爷拿副碗筷过来!” 谢珣睨着他,“不用重新给你叫一桌?” “不用!”碗筷过来,徐瓒一边风卷残云,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小爷今儿高兴,不介意吃你们这些残羹剩饭。”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谢珣示意婢女给他倒一杯温茶后,劝道:“慢点,没人跟你抢。” 徐瓒不饿。 只是如同废人一般的两人时辰,让他心里憋着的气需要发泄出来。 狂吃猛喝了片刻,徐瓒慢慢放下筷子,畅快地瘫在椅子中,眯着眼问谢珣,“你刚才跟陈二小姐打的什么暗语?” 谢珣勾起嘴角一侧,“想知道?” 徐瓒不疑有他的点点头:“说来听听。” 谢珣上上下下打量他两遍,“想知道就先回答我的问题,你真的好了?” 徐瓒抬抬胳膊跺跺脚,又使劲吆喝一嗓子后,说道:“中气十足,浑身也有使不完的劲,好得不能再好了!” 谢珣不疾不徐地给他倒上一杯酒,看着他喝完后,才道:“你没有好。” 徐瓒立刻道:“好了。” 谢珣把酒壶朝他递过去,并再次道:“你没有好。” 徐瓒边给自己倒酒,边道:“好了。” 谢珣:“没有。” 徐瓒啧一声,抬眼看他,“你是想让我装作没好,继续留在陈家?” 谢珣轻叩两下扶手,表示认同。 徐瓒立刻拒绝:“要留你自己留,反正我不留。” 谢珣泰然自若道:“我留下可以呀,案子你去查。” 徐瓒瞬间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道:“那个案子,还没有线索?” 谢珣‘嗯’一声。 徐瓒皱眉,“都失踪那么多人了,万年县和长安县都干什么吃的,这么几个月过去了,还连一点线索都查不到!” 谢珣瞅他一眼,“你都查不到,他们查不到不是很正常吗?” 徐瓒辩解,“我又没有拿朝廷的俸禄,查不到也是可以原谅的。” “是,你可以原谅。”谢珣慢条斯理道,“就是不知道再原谅下去,还有多少人会因此而失踪。” 徐瓒嘀咕:“我又不想。” 谁知道那些四处劫掠少男少女的恶徒竟然那么狡猾? 他都快将京城各处的地痞和乞丐全收编了,还是没能查到他们的踪迹。 “既然不想,那就好好留在陈家吧。”谢珣搁下酒杯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身体不舒服就早些歇着,要是实在不舒服,那就去找陈二小姐。” 一想到陈安宁的那些毒,徐瓒就不寒而栗。咽一咽口水,又就着酒杯看了两眼鼻子下面还坠着的血丝,不是那么确定地问道:“一定要找她吗,换个人行不行?” 谢珣拍一拍他的肩膀,无比肯定地说道:“一定要找她。” 徐瓒悲咽:“那就让我死也死得明白些,你让我找她是当真看上她了,还是别有目的?” 谢珣目光深邃道:“这个案子,她要是答应帮我们,那就可以破了。” 这么邪性? 徐瓒不信。 他费了那么多的银子,又费了那么多的心思,都没有查出来一点线索,就凭一个陈安宁就能破案了? 不过质疑归质疑,在查案的事上,他还是以遵从谢珣的安排为主。 因而,他满是悲壮地说道:“行,为了大魏的子民,小爷这条命就豁出去了!” “看你的了!”谢珣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后,就走了。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徐瓒眼珠子骨碌碌转上两圈后,便有了主意。 第二日一早。 他掐准陈安宁起床的时间,歪倒在椅子中,让下人将他抬去了清芷院。 清芷院不让进。 徐瓒不动声色地歪头朝里看上两眼后,气若游丝地边咳边道:“麻烦姑、姑娘进、进去通传一、一声,就说、就说我来找陈二、陈二小姐解毒。” 婢女看他模样,也不敢耽误,立刻转身往屋里去了。 解毒?陈安宁忍不住笑了,“请他进来。” 婢女回到门口,小心道:“我们二小姐请你进去。” “多、多谢。”徐瓒笑着道过谢后,便使唤着下人将他抬进了屋。 屋中。 陈安宁看着瘫软在椅子里的徐瓒,似笑非笑道:“徐五公子能说话,但不能动?” “是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徐瓒嗡声说道,“我还没有成亲,我还不想死,请陈二小姐一定要救救我。” “当然要救。”陈安宁说着,吩咐春蕊和荷香道,“徐五公子的毒见不得光,去将门窗都关了。” 两人关门关窗的功夫,她又吩咐春桃,“给我拿两个干净的碗过来。” 等门窗都关好,碗也拿过来后,陈安宁从怀中拿出匕首,轻拍着掌心一步一步逼近他道:“想让我解毒可以,但我最近在研制新的毒药,新的毒药需要用到人的精血,徐五公子不介意借我两碗吧?” 第37章 少男少女,失踪案子 看看春桃手里的碗,又看看她手里的匕首,徐瓒瞬间蹦起来,如兔子般从窗户窜了出去。 陈安宁示意荷香将门打开。 门开后。 看着院子里抱着秃树瑟瑟发抖的徐瓒,陈安宁揶揄:“徐五公子的毒解了?” 徐瓒捏着兰花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她道:“陈二小姐,你好狠的心,我这么诚心诚意的求你,你却想要我的血。” 陈安宁抽出手帕,懒洋洋道:“是不是还想被毒一回?” 徐瓒立刻捂住口鼻,嗡声嗡气道:“陈二小姐,我错了!” 他再也不想当废人了! 陈安宁冷哼道:“错了还不赶紧滚?” “我也想滚呀,但我不能滚。”徐瓒悲怆道,“除非陈二小姐答应阿珣,否则,你就算毒死我,我也不滚。” 陈安宁笑吟吟地看着他,“确定不滚?” 徐瓒不确定地抱紧秃树,视死如归道:“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小伙子很有勇气,我很欣赏你,”陈安宁拿出瓶毒药,有意一点一点地喷洒到手帕上,“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别让我失望。” “呜呜呜呜,大慈大悲的陈二小姐,求你原谅我吧,我还没有成亲,我不想死呀,”徐瓒嗷嗷叫道,“你要毒就去毒阿珣吧,我也是被迫的呀。” 陈安宁拿着染毒的手帕,哼笑着朝他走去。 徐瓒吓得三两下爬到秃树上,抓住几根秃树枝挡到身前,“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陈二小姐救救那些孩子,只要陈二小姐救出那些孩子,让我上刀山、下油锅,都在所不辞!” 见陈安宁脚步不停,徐瓒哇哇叫道:“那些孩子最小的才七八岁,最大的也才十四五岁,陈二小姐当真忍心让他们被奸人残害吗?” 陈安宁停住脚步:“什么孩子?” 徐瓒赶紧爬到秃树的更高处后,才回答道:“近大半年来,京城内外有不少七八岁到十四五岁的孩子失踪,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差不多五六十个了。这还是我们知道的呢,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徐安宁静静看他片刻,确定他不是在说假话后,眼底有冷光乍现:“为什么有这么多孩子失踪?谢大人也查不到他们的下落?” 徐瓒连连点头,“查不到,什么办法都用了,还是查不到。” 陈安宁收起手帕,“下来吧,将孩子失踪的经过,仔细说一说。” 徐瓒咧着嘴道:“陈二小姐答应帮忙了?” 陈安宁瞥向他。 徐瓒赶紧扒过来几根树枝挡在身前。 陈安宁被逗得笑了两声后,转身进了屋。 徐瓒见状,赶紧从树上跳下来,屁颠屁颠地跟着她进了屋。 “吃过早饭了?”陈安宁问。 徐瓒赶紧摇头。 “那就先吃饭。”陈安宁道。 徐瓒赶紧点头,并立即报出一堆菜名,“先这些吧,不够再添。” 陈安宁睨着他。 徐瓒立刻嘿嘿笑道:“既然要请陈二小姐帮忙,怎好再叫陈二小姐破费?陈二小姐要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既然是你请客,”陈安宁毫不客气地说道,“那就将你报的菜名再来一份。” 徐瓒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后,肉疼的吩咐抬他过来的两个下人:“赶紧去醉仙楼,将我刚才报的菜名点两份回来。” 看着两个下人走远后,徐瓒收回目光,对上陈安宁似笑非笑的双眼,赶紧轻咳两声,说道:“他们回来还得有些时候,趁着这间隙,我给陈二小姐讲讲那些孩子失踪的事?” 陈安宁不置可否道:“说吧。” “其实……”徐瓒端起茶杯猛灌两口水,抱着势必要大说特说,将陈安宁给说得主动帮助他们为止的目的,开始组织语言。但组织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组织出来。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后,徐瓒讪讪地说道,“也没什么可说的。” “去年七月中旬,归义坊、大通坊等几个近邻城门的里坊相继到官衙报案,说他们家的孩子在里坊或被抢或被劫。起初,县衙以为是邻里纠纷,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派了衙役过去处理。” “衙役们去后,也就走个过场。” “是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到官衙报案,又都是子女失踪,官衙才渐渐慌了。” “陈二小姐也知道,京城分为长安县与万年县。长安县的县令施大人在慌乱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万年县的县令冯大人。他怀疑是冯大人搞的鬼,目的是陷害他。” “但在他去万年县的途中,碰上了也正好要到长安县的冯大人。” “冯大人一见到他,便劈头盖脸地质问他是何居心?” “施大人心惊之余,立刻问他万年县是不是也接到了很多孩子失踪的案子?” “冯大人也是聪明人,一听这话,立刻就反问他同样的问题。” “两人本就慌乱的心绪,随着对方点头,无疑更加慌乱起来。大街上说话不便,两人就到就近的茶楼中,将手头的案子互换了一下。这一换,两人立刻就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首先是孩子失踪的地点,基本集中在靠近安化门、明德门和启夏门附近的里坊。其次,失踪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年龄都集中在七八岁到十四五岁之间。最后,孩子失踪的家庭都有最少三个孩子,且都贫困潦倒。” “也就是说,这些孩子不管年龄大小,都在帮家里干着赚钱的活计。” “两位大人不敢耽误,立刻就上大理寺,找到了阿珣。” 作为法医,或者说作为警察,最看不得有关孩子的案件。像这种集体性的孩子失踪案,已经可以归结为连环重大恶性案件了。 抢、劫年岁这么小的孩子,而且还是成批量,这些孩子的去处或是下场,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陈安宁眉目如染寒霜,“到目前为止,你们查到多少线索了?” 徐瓒羞愧道:“孩子失踪的地点、年龄及家里情况就是我们查到的,其他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陈安宁瞥他一眼,“说说看,你们是怎么查的?” “我们是……”徐瓒将他和谢珣跟着报案的记录一一到孩子失踪的里坊摸排走访的情况,毫无隐瞒的同她说完后,又将他收买那些里坊的地痞、流氓,安排他们严密监视的事,也说了。 不应该呀,都做到了这一步,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查不到呢?陈安宁皱眉,“最后一起失踪案是在什么时候?” 徐瓒叹气,“是两个月前,也就是今年的二月初。” 顿一顿又道:“施大人和冯大人是一月中下旬的时候,找的阿珣。” 陈安宁的目光刹时一沉。 第38章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去年七月中旬就有人报案,直到今年一月中下旬,才引起那两位施大人和冯大人的重视?”陈安宁问,嗓音沉而冷。 徐瓒不自觉的坐直身子,哆嗦的应了声是。 这种感觉…… 他看着陈安宁。 恍惚之间,他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谢珣。 当初施大人和冯大人说完案子后,谢珣就是这样的神态,也是这样的语气。 “也就是说,”陈安宁看着他,目光锐利清澄,“在你们接案布防之后,就没有孩子再失踪?” 徐瓒点点头,又迅速摇摇头,“京城是这样,但城外……” “目标转移到了京城外面的地方?”陈安宁接话。 徐瓒点头,“是,目标又转到了京城外面的村庄或是邻近的郡县。” 陈安宁闭上眼睛,将翻腾的怒意死死按下去后,才睁开眼睛继续问道:“可有问过,这些孩子都是怎么失踪的?” “问过。”随着她身上气压的变化,越来越觉得她像谢珣的徐瓒,不自觉地又坐直了两分,“京城内的孩子,有许多都是在去雇主家上工或是回家的途中失的踪,还有些是在街上被明抢、明劫或是被诱骗。京城外的孩子,理由更多些,有些是在下地干活的时候不见的踪影,有些则是出门玩耍或是走访亲戚朋友时失的踪影。” “京城倒好布控,京城外,特别是那些村庄,就不好看顾了。所以,尽管阿珣派了衙役过去,还是时不时就会有孩子失踪。” 没有摄像头,山路又多,村庄的分布也过于松散。 谁也不知道歹徒下一次会在什么地方作案。 陈安宁眉目间的寒霜又深了两分,瞥两眼徐瓒,明知道这是谢珣的计谋,也明知道以她法医的身份,对这种没有‘尸体’的案子并不擅长,但想到那些孩子或许都还活着,只是被关在某个地方受着苦,她便忍不住道:“林林总总加起来失踪了这么多的孩子,你们有想过,他们可能会流向哪些地方吗?” 徐瓒握着扶手的手指慢慢收紧,但片刻又渐渐松开,“青楼、戏班、各类矿场,甚至各个府邸都暗查过了,没有找到失踪的孩子。” 她能想到的,谢珣都想到了。 但还是找不到孩子。 那这些孩子…… 陈安宁压着急迫,冷声问道:“案宗能拿出来吗?” 徐瓒神采奕奕道:“陈二小姐答应帮忙了?” “你想多了。”陈安宁淡声道,“我并不能帮你们什么忙,只是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就随便看看,总比不看强。”徐瓒嘿嘿笑道,“说不定看着看着,就答应了呢?” 陈安宁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事不宜迟,”怕她一会儿反悔,徐瓒迫不及待地起身道,“陈二小姐且先歇着,我这就去拿案宗。” 陈安宁‘嗯’一声,“去吧。” 徐瓒立即去了。 去到门口,他又转身回来,嘿嘿笑道:“陈二小姐,阿珣不仅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还是大理寺卿,你想要的好处他虽然给不起,但你大可以多提些他给得起的好处。” “就如你是神医弟子,肯定很想弄清当年药王谷被屠的真相。”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 “陈二小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朝中的人如果是他这个大理寺卿,能为你省下多少的麻烦。” 话完,也不等陈安宁的反应,他便又蹬蹬的跑了。 他跑不久,醉仙楼的早餐就送了过来。 同着早餐一起来的,还有开阳侯府取消她和孙世子亲事的消息。 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发了各种各样的揣测。 揣测最多的,是她肯定怀了谢珣的孩子。 开阳侯府可以给陈子苓灌药,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赵知节的。 而赵知节不过是已经落败的和义伯府世子。 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谢珣。 谢珣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还是皇上钦点的大理寺卿。 不管哪个身份,都是开阳侯府惹不起的存在。 所以再憋屈,再愤怒,开阳侯府也只能取消亲事,而不敢动她或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样的揣测,在陈安宁吃过早饭,开阳侯府的嬷嬷前来送她锦绣阁和玉宝斋的衣物与首饰时,达到了巅峰。 陈安宁坦然地收了衣物与首饰,并追问了一下药材准备的进度后,并不去理会外面的议论。 开阳侯府的嬷嬷见她如此,只能悻悻地走了。 她走没有多久,徐瓒便带着案宗回来了。 将案宗递给她,徐瓒在餐桌前坐下,边吃边问道:“外面的那些议论,你都知道了?” 陈安宁眼不离案宗,“你有什么高见吗?” “高见没有,就是……”徐瓒不动声色的看两眼她的肚子,试探性的问道,“他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陈安宁瞥向他,目光潋滟,“想怎么死,说吧。” 徐瓒迅速闭嘴。 但在她收回目光后,又忍不住嘀咕道:“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很难让人不相信是真的。” 陈安宁笑一声,在他连连的道歉声中,她抬手朝他挥了一下。 随着衣袖飞卷,一缕馨香迅疾地朝着他席卷而去。 尽管徐瓒飞快地掩住了口鼻,还是头一歪,晕倒在了桌面上。 终于安静了。 陈安宁安心地看起了案宗。 只是。 案宗是看完了。 甚至谢珣过来后,还给她讲了一些徐瓒没有说到的细节,但连续翻看了几日,她却什么收获也没有。 一如谢珣和徐瓒两个月忙碌下来,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一般。 而不知不觉间,在外面的各种揣测甚嚣尘上之际,开阳侯府的药材也送了过来。 揣测越发多了。 特别是配合谢珣近几日频繁出入陈家,甚至是住进陈家之后。 “故意的?”陈安宁数不清第几次翻看案宗之时,看着踱步走来的谢珣,目光冷锐地问道。 谢珣泰然自若地走到堆放药材的箱子前,抓起一把黄芪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后,说道:“故意什么?” “别太得寸进尺,”陈安宁冷肃道,“否则难免惹人生厌。” 谢珣言笑自如地在她身旁坐下,“温公子半个时辰前,进了长公主府。” 陈安宁头也没抬。 因为她并不认识什么温公子或是冷公子。 虽然早料到这个结果,但谢珣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温公子,就是长公主要为你保媒的那位公子。” 陈安宁抬头看他一眼,又看春蕊和春桃一眼。 春桃立刻道:“奴婢一直跟在陈二小姐身边,并不知道这件事。” 春蕊无语地瞥她一眼。 陈安宁是在让她解释这个吗? 明明是在防备她们会将她和谢珣说的话,转告给长公主。 陈安宁收回目光,又瞥谢珣一眼,“那位温公子,比你如何?” 谢珣轻笑出声,“拿我和那位温公子做比较了。” 陈安宁平静道:“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谢珣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后,揶揄道,“在陈二小姐的眼里,我已经是个与别人相比的基石了?” 陈安宁看向他,“撇开人品不谈,仅从长相、身份以及能力来论,就我目前所认识的人当中,你的确不错。” 谢珣笑问:“我是不是要感谢陈二小姐能给我这么高的评价?” 陈安宁皮笑肉不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谢珣往她身旁歪了歪,“以身相许如何?” 陈安宁的答复是向他抬起了手。 第39章 不答反问,现场去看 谢珣反应迅速地瞬间飞退离开。 陈安宁戏谑:“不是要以身相许吗,躲什么?” 谢珣抬手弹一弹衣襟,“身娇体弱,承受不起陈二小姐的厚爱。” 陈安宁冷笑两声,注意力再次回到案宗上。 谢珣也停止了玩笑,重新坐回来。 “撇开那些被强抢、强劫的孩子,”陈安宁开口,“这些被骗或是拐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被骗、被拐,基本上都是熟人作案。 谢珣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案宗上。 案宗记载的是一个被拐骗的十二岁少女。 尽管内容他都已经可能背出来,但还是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后,才开口道:“都查过了。” 陈安宁偏头看向他,“结果如何?” 谢珣淡声道:“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陈安宁扬眉,“凡走过,必留痕迹。我不相信你没有听说过这句话。” 谢珣低笑,“我相信,所以我需要你。” 这次,陈安宁没有再回绝,而是说道:“都两个多月了,就算当初有什么痕迹,现在也没有了吧?” 谢珣无奈地点一点头,“这些孩子失踪的里坊不仅住的人多,且三教九流混杂。冯大人和施大人找上我的第二日,又发生过一起失踪案,我接案赶过去时,现场就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陈安宁与他对视一眼,“所以想要破获此案,只能从城外入手?”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谢珣斟酌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那么,我们就来说说城外的案子好了。最近一起案子发生在半个月前,”陈安宁快速地翻出对应的案宗,“地点在距离京城五十里外的无竹村,失踪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他是在去给地里干活的爹娘送饭途中失的踪。” “失踪少年爹娘干活的地方距离无竹村差不多三里远,因为都是山路,所以树林较多。根据你们前期的侦查,他是在距离无竹村两里左右的一片树林失得踪。” “无竹村只有二十三户人家,总共一百六十多口人,平常时候几乎没有陌生人前往。而少年失踪之前,村里人也没有在周围见过什么陌生人。” 谢珣点头,“再三确认过,的确如此。” 陈安宁看他一眼,又看回案宗,“失踪少年的身高差不多四尺八,体重大概在一百二。这个身高,这个体重,加之年纪,力气可能不大,但应该也不小。如果是陌生人,哪怕是两个或是三个,想要在不伤害他又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强行将他带走,都不太可能。” “而事实上,你们在那片他失踪的树林也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 “所以,”谢珣开口,“你怀疑是熟人作案。” 陈安宁看着案宗附带着的少年失踪地点的简图。 少年失踪的树林外,有五条蜿蜒的小路。 这些蜿蜒的小路,都是留给人下地走的路,看图上标注,这些路最宽的也就两尺。 放眼周围,则全是一块一块切割不那么平整的田地。 这样的环境,陌生人借口问路或是迷路而接近少年的可能性并不大。 所以……陈安宁不答反问道:“你觉得什么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 谢珣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那幅简图道:“要不要到现场去看看?” 陈安宁沉思片刻,答道:“过两日吧。” 转眼,两日便一晃而过。 又到了要去长公主府,给长公主施针的日子了。 一大早。 邱氏就过来了。 她是来邀功的。 自那日陈安宁‘策反’她之后,这几日,她便与陈方海和陈老夫人杠上了。 以往伏低做小,事事处处都以他们为先,近来不再拿他们做倚仗后,看他们真是哪哪都不顺眼。 不顺眼了怎么办? 当然是挑刺。 陈方海有伤在身,还指望着她伺候,气炸了肺也只能忍着。陈老太太却经不住她的挖苦,短短五六日,已经被气晕过两回了。 邱氏尝到了为所欲为的甜头,越加变本加厉。 看着她讲述折磨陈方海与陈老太太时,那眉飞色舞的表情,陈安宁连续几日以来的沉重不由得消散了不少。 为鼓励她继续努力,陈安宁在她讲解的间隙,拿出一个玉瓶递给她,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开口道:“每日早晚各涂抹一次,可消除脸上的疤痕。” 邱氏战战兢兢地往后退开两步,“我一定加倍……” 陈安宁打断她的话:“我要害你,用不着这么麻烦?” 说得也是。 邱氏高高兴兴地将玉瓶给接过来,使唤着荷香将铜镜拿来,照着便给脸上的伤疤涂上了药。 看她这副模样,陈安宁摇一摇头后,又让荷香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她。 邱氏拿着银子,欢天喜地地将她送上马车后,回屋的途中,方才想起她过来的目的。 她过来邀功固然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是想打探一下长公主为她保媒的事。 虽然谢珣让她耐心地等上一等,她也觉得该等一等,可她等不了。 她怕等来等去,变成一场空。 她已经将陈方海和陈老太太给彻底得罪了,如果变成一场空,她就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 “算了,等她回来再问也不迟。”邱氏一手拿着玉瓶,一手拿着银子,难掩兴奋地回了自个的院子。 进了屋。 邱氏正想说两句还是女儿靠得住来日常嘲讽一下陈方海,结果却看到陈方海搂着衣衫半退的婢女在床上翻滚。 气血霎时冲入邱氏的脑海。 将银子与玉瓶塞给身后的婆子后,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床前,抓住婢女的头发,将她拖下床后,扬手两耳光打完,又掐又踢道:“好你个下贱蹄子,竟敢爬老娘的床!看老娘不打死你!” 婢女被打得吱哇乱叫着求饶,“夫人饶命,是老爷、是老爷强迫的奴婢!” “自个犯浪,还敢诬陷别人!”邱氏又猛掐了两把后,气急败坏地叫道,“来人,将这下贱蹄子给我拖出去发卖了!” “夫人饶命,奴婢没有诬陷别人,是老爷要挟奴婢,如果奴婢反抗就要告诉夫人,是奴婢勾引的他。”婢女跪在地上砰砰磕头道,“奴婢早在去年就被老爷给玷污过了,老爷不让奴婢告诉夫人,一直威胁奴婢如果告诉夫人后,就要将奴婢发卖出去。奴婢不想发卖出去,才一直容忍到今日。求夫人饶命,求夫人给奴婢做主!” 邱氏看向陈方海。 看着他躲闪的眼神,怒火瞬间升腾而起。 一步跨到床前,拿起枕头,就向他砸去:“好你个陈方海,我伺候着你吃,伺候着你喝,你竟背着我连婢女都不放过!” 第40章 拒绝与否,都不重要 陈方海腿脚不方便,又是在床上,生生挨了几枕头后,怒得一把夺过枕头也朝她打去,“泼妇,我想宠幸谁,那是我的权利,轮不到你来管!” “轮不到我来管?我让你轮不到我来管!”邱氏躲开他的枕头后,又拿起另一个枕头朝着他打去。 陈方海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在又挨了几枕头后,忍不住大骂道:“贱妇,是你先不会下蛋,我才宠幸的她们!” “我不会下蛋?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邱氏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下手也更重了,“当年老娘跟着你来京城不久,就又有了身孕。是你那老不死的娘,非要折腾我,让婆子把我按在院子里跪着,生生将那孩子给跪没了!” “老娘当时苦苦哀求你,让你看在孩子的面上救救我,你连屁也不放,现在竟将所有的错推给我!” “你自己没本事,保不住孩子,还想怪我不救你!”陈方海抱着头,边躲边骂,“死泼妇,再不住手,信不信我休了你!” 邱氏怒极而笑,“你敢休老娘,老娘就到官衙告发你贪污受贿!” “你给我闭嘴!”陈方海怒吼。 邱氏一枕头砸过去,“老娘就不闭嘴!” 在两人打得鸡飞狗跳之际。 陈安宁也乘坐着马车到了长公主府。 与上次来时的流程一样。 马车穿行过大门,直到二门才停下来。 李嬷嬷早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看到她下马车,目光隐晦地在她肚子上转了一圈后,方才迎上来笑道:“陈二小姐的气色比上次来时,又要好上不少了。看来外面的那些揣测,并没有影响到陈二小姐。” 陈安宁一边跟着她往栖凤院走,一边应付道:“嬷嬷也是。” “都是陈二小姐的功劳,长公主的头疾近来轻松了不少,我们这些做奴仆的,自然也跟着松快起来。”笑盈盈地恭维她几句后,谢嬷嬷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听说徐五公子中毒了?” 陈安宁‘嗯’一声,“已经解了。” 李嬷嬷笑道:“看来长公主是对的。听说徐五公子中毒后,老奴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就算长公主一直宽慰说有陈二小姐在,必定能够手到毒解,老奴的这颗心呀,也依旧七上八下落不到原处。尤其是呀,看到徐五公子一直住在陈家,就越想越是提心吊胆,生怕出个什么意外,又影响了陈二小姐。” 知道她是在打探谢珣和徐瓒住在陈家的原因。 陈安宁本不想理会,但考虑到她不说,春蕊和春桃回头也会说,便干脆道:“也是我考虑不周,没料到嬷嬷会如此担心,否则,就让春蕊、春桃回来说一声了。” “徐五公子一直留在陈家,是想请我跟他们一起查那起孩童失踪案。” 李嬷嬷惊讶看向春蕊、春桃,求问道:“查案?” 春桃飞快地看一眼陈安宁后,答道:“是呀,谢大人和徐五公子一直在游说陈二小姐跟他们一起查案。” “那看来是老奴多心了。徐五公子虽然行事不按常理,但并不是个孟浪的人,看他一直住在陈家,便误以为是他中毒太深,”李嬷嬷惭愧道,“却忘了陈二小姐既能根治长公主的头疾,又岂能奈何不了那一点小毒?” 说话间,栖凤院也到了。 李嬷嬷适时的敛住话头,先一步进屋禀报去了。 屋中。 长公主正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说着话。 年轻男子坐在长公主的左手侧,衣着低调,但难掩文雅贵气。 长公主的右手侧,还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与长公主有七成相似,神色还带着天真烂漫。 看到李嬷嬷进屋,几人立刻停止了交谈。 李嬷嬷规矩地走到屋中央,低声说道:“公主,陈二小姐来了。” 长公主看一眼年轻男子后,示意道:“请她进来吧。” 李嬷嬷退到门口,伸手作请道:“陈二小姐,进来吧。” 陈安宁抬脚进屋。 年轻男子与少女相继站起来。 年轻男子揖着手,在陈安宁向长公主施过礼后,便微微躬身,先向她见礼。 陈安宁瞥他两眼,跟着回了礼。 身体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他,但凭着前两日谢珣的提点,陈安宁还是猜测出了他的身份:广陵郡温家的嫡长孙、驸马嫡长姐的嫡长子温秦桑。 而旁边与长公主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女,原主的记忆里有她。 她是长公主的第三女,同昌郡主。 同昌郡主依着规矩,同陈安宁互相见过礼后,便快步过来握住她的手,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她道:“你是陈二小姐?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同昌,不得无理!”长公主训斥。 同昌郡主俏皮地朝陈安宁眨眨眼,又悄悄捏一捏她的手后,拉着她一起坐到长公主的右手侧,“陈二小姐要给母亲施针了,表哥赶紧走吧。” 温秦桑温和地起身,向着长公主道:“我去隔壁的书房。” 长公主点着头,温和地说道:“去吧。” 温秦桑没有立即走,而是又转身向陈安宁,揖手道:“有劳陈二小姐了。” 陈安宁微微颔首表示回礼。 “赶紧去吧!”见他的目光又朝她望过来,同昌郡主立刻催促。 温秦桑无声地笑一笑后,转身走了。 目送着他走远后,同昌郡主立刻拉住陈安宁的手,双眼亮晶晶地问道,“怎么样,我表哥是不是很优秀?” 陈安宁笑了,“的确很优秀。” “我就知道,”同昌郡主眉飞色舞道,“只要见过表哥的人,就没有不夸赞他的。” 长公主宠溺地摇一摇头,说道:“旁人夸赞他,只是碍于教养,与他好与不好都没有关系。” “不可能。”同昌郡主摇一摇陈安宁的手,“陈二小姐,你来评评理。”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挣开她的手,“长公主说得对,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的好与坏,别说仅一面,就是十面八面,也很难认清。” 同昌郡主眼珠骨碌碌一转,嘻嘻笑道:“没关系呀,十面八面很难认清,那就二十面三十面好了。就这样说定了,陈二小姐可不许反悔!” 陈安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长公主既然让同昌郡主来演这一场戏,那她拒绝与否,都不重要。 一盏茶毕。 嬷嬷端来铜盆。 陈安宁净过手,接过已经消过毒的金针,开始为长公主治疗头疾。 如前两次一样,施完针后,陈安宁佯装出了精力耗损过度的模样。 嬷嬷已经备好参茶。 陈安宁扶着李嬷嬷的手,软倒在椅子中,稍稍缓了片刻后,才接过参茶喝了。 “同昌,你陪陈二小姐坐一坐,我累了,先进屋歇息片刻。”长公主起身,交代完同昌郡主后,又向着陈安宁道,“你且歇一歇,中午用过饭再回去。” 同昌郡主欢快地答道:“母亲快去吧,我会好好陪着陈二小姐的。” 长公主去了。 同昌郡主也立刻指使着婢女去书房将温秦桑请过来。 过程中,没有人问陈安宁的意见。 第41章 曾经的她,现在的她 书房就在东厢房。 温秦桑很快就跟着婢女过来了。 进屋看到长公主不在,他的目光微微闪烁一下后,在距离同昌郡主和陈安宁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坐那么远做什么?说话都费劲。”同昌郡主指着她对面的位置,“坐这里吧。” “不过七八步路,哪里就费劲了?”温秦桑说着,目光不经意地看向陈安宁。 看到她眼里的戏谑,不由微微怔愣一下后,忍不住笑了。 的确与记忆当中那个小心谦卑的模样不一样了。 温秦桑低眸,记忆的砸门也随之打开。 那是去年十二月初。 国子学的同窗相邀去青山寺‘观雪赏梅论茶’。 在青山寺后山的梅林,同窗中有人远远瞧见她踮着脚在采摘树梢的梅花与清雪,便扬声问道:“敢问那边是谁家的小姐,可是也同我们一样在采雪摘梅,准备煮茶?” 大魏民风开放,并无男女大防。 同窗这样的问话虽然稍显轻浮,但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可她在听到声音后,却如受惊的兔子般,迅速用大氅的帽子盖出头,快速消失在了梅林中。 当时,他并没有看清她的脸。 只记得在纷飞的大雪中,她的衣着有些单薄,大氅也稍显陈旧。 京城里的小姐们无论门第如何,出门游玩时,都不会穿得这般寒碜。 因而同窗们都在猜测她可能是贫苦人家的女子。 先前喊话的同窗,也为自己的冒失感到了内疚。 后来。 挑好‘观雪赏梅论茶’的亭子,同窗们各自散去采雪摘梅之时,他在梅林深处,无意看到她跪坐在冰天雪地里,手忙脚乱地烹煮着刚采的梅花茶。 她旁边的亭子内,陈子苓与孙世子衣着华丽的围坐着炭火盆,吃着瓜果点心,在有说有笑。 过程中,孙世子不乏对她吆三喝四。 而她不仅没有半分怨言,且言行间,多是卑躬屈膝,极尽讨好之意。 对孙世子和陈子苓言语间的奚落,更是赔着笑脸,忍气吞声。 采完雪,摘好梅,回到‘观雪赏梅论茶’的亭子,听到也见过他们的同窗说起,才知道她就是那个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明知道自己姐姐已经与孙世子定亲,却还不知廉耻地一直巴结讨好孙世子,妄图取而代之’的陈二小姐。 巴结讨好,她的确有。 但妄图取而之代……以他所见来看,倒并不见得。 不过彼时他们并不认识,因而对于那个先前喊话的同窗抛开内疚,痛批她没有廉耻、自甘下贱的话语,他也没有辩驳。 他就仅见过曾经的她这一回。 记忆原本已经模糊,却不知为何看到今日的她后,却又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记忆的砸门慢慢关闭,温秦桑抬头,这才发现同昌郡主和她不知何时换坐到软榻上,开始了对弈。 同昌郡主叽叽喳喳的不断叫着毁棋。 而她…… 温秦桑的目光落到陈安宁身上。 即便是坐着,她的肩背也挺拔笔直,面对同昌郡主的没有棋德,神色从容,丝毫没有不耐之意。 虽然还是那一张脸。 但她的的确确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搁下茶杯起身,温秦桑站到同昌郡主身侧。 看着棋盘上,同昌郡主被她围堵截杀到已经没有转圜余地棋局,他的目光微微亮了那么两下后,又忍不住朝她看去。 她也抬眸,朝着他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本能地扬起嘴角,朝着她点头致意。 而她则什么表示也没有地收回了目光,颇有些冷漠。 “表哥,你来!”同昌郡主拿着颗棋子琢磨半晌后,自知已经无力回天,干脆地站起来将位置让给了温秦桑。 温秦桑看一眼陈安宁,见她并没有拒绝的意思,方才坐下来。 棋局重新开始。 温秦桑性子温和,棋风也温和。 陈安宁与谢珣打架之时,只攻不守,下棋亦是如此。 但。 温和不代表可欺。 主攻也不代表着无守。 两人你退我攻,我攻你守,虽是棋局,却如两军对战。 金戈铁马,杀机四伏都不足以形容其激烈战况。 而无论战况有多激烈,陈安宁的神色始终从容不迫。 至于温秦桑…… 神色虽依旧温和,但微垂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在萌芽。 半个时辰后。 同昌郡主兴奋地抱住陈安宁的胳膊,“啊,平局了!陈二小姐,你好厉害,我要拜你为师!” 陈安宁看一眼她的手,又看一眼不知何时出现的长公主,最后看向温秦桑。她的棋技是跟爷爷学的,爷爷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下过棋了。 压一压心里的波动,陈安宁道:“我不厉害,中途至少有两次落败的机会,都是靠温公子的相让才有惊无险的度过去。” 温秦桑起身,眼底舒展的嫩芽虽然已经敛去,但心底涌动的情潮却越来越澎湃。 他也许久未曾这样放开手脚地下过棋了。 微笑着朝她揖一揖手后,温秦桑难掩愉悦道:“陈二小姐何必自谦,中途我也有两次险些落败,都多亏了陈二小姐高抬贵手。” 同昌郡主看看陈安宁,又看看他,“既然都让了对方两次,那就还是平局,陈二小姐还是很厉害!我不管,我要拜陈二小姐为师!” “我……”陈安宁撑着棋盘起身,刚站起来,双眼便发黑地朝后倒去。 “陈二小姐!”同昌郡主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看着她瞬间白下去的脸色以及浸出来的冷汗,慌张地问道,“你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母亲,快去请大夫!” “我没事。”陈安宁扶住她的手,又坐回软榻上。脸色和冷汗都是她用内力硬逼出来的,原因就是施针的虚弱被过于投入的棋局给中断了,为了不露出马脚,只能继续演下去。闭一闭眼,稍稍缓上片刻后,陈安宁重新睁眼道,“许是棋局耗损了太多的精力,歇一歇就好了。” 听她如此说,同昌郡主又让嬷嬷去沏了杯参茶给她喝了。 温秦桑也在不动声色间,悄悄松下一口气。 正午已过。 长公主见陈安宁无事,意味深长地看两眼温秦桑后,便吩咐嬷嬷去备饭。 大魏虽没有男女大防,午饭也在一个屋里,但却是各人一个小桌子。 吃过饭。 用过一盏清茶。 陈安宁起身告辞。 长公主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因而也没有过多的挽留。 只是让同昌郡主送她出门。 “我来送陈二小姐吧。”温秦桑主动道,“正好我也该回国子学了。” 同昌郡主立刻道:“那你可得好好送陈二小姐,不准欺负她!” 长公主看向陈安宁,见她并没有反对,便也应承下来。 只是眼底的意味深长,又浓烈了两分。 从栖凤院出来。 春蕊和春桃有意停下脚步,等两人走出三十步后,方才慢慢跟上。 第42章 非要送我,我不拒绝 “还请陈二小姐见谅。”离栖凤院稍稍远些后,温秦桑缓缓开口。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 温秦桑沉默着走了几步,再次开口:“舅母一直对我疼爱有加,但凡有什么好的,都会第一个想到我。牡丹宴后,舅母时常跟我提及陈二小姐,话里字字句句皆是夸赞。我一直以为她夸陈二小姐,是因为陈二小姐可以根治她的头疾,便多有附和。” “却不想,她竟是在打说亲的主意。” 陈安宁没有说话,静等着他往下说。 温秦桑继续:“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按常理来讲,我不应该拒绝。但考虑到陈二小姐正值多事之秋,应该是没有心情谈论婚姻之事,便委婉地回绝了舅母。” “可惜舅母从来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她以过来的人身份教导我,正是因为陈二小姐时值多事之秋,我才更应该站出来保护你。” “但舅母也知道,我决定的事同样不会轻易改变。便在前两日将我叫来长公主府,要让我亲眼看一看陈二小姐有多好。” “舅母这个做长辈的已经将话说到了这里,我这个做晚辈的也不好再拒绝,就只好留了下来。” “今日一见,陈二小姐果然很好,甚至比舅母说的还要好。” “但我也知道,事先未征询陈二小姐的意愿,便贸然地以这种方式见面,势必给陈二小姐带去了不少的困扰。” 陈安宁揶揄,“然后呢?” “然后……”温秦桑停下来,向着她深深一礼,“还请陈二小姐见谅。” “这次我能见谅,但下次呢?”陈安宁坦然地受了他的礼后,似笑非笑道,“温公子能保证下次长公主再让你过来,你能不过来?” 温秦桑想一想长公主的脾性,苦笑道:“应该不能。” “所以,”陈安宁戏谑,“温公子打算每次都让我见谅?” 见谅是上帝的事,她倒是不介意送他去见上帝,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了。 温秦桑歉疚地朝后招一招手。 抱着檀木雕花盒子,一直跟在后方的南岭迅速跟过来。 将盒子从他手中拿过来,轻轻惦一惦后,温秦桑朝她递过去:“我无法拒绝舅母,却也不想陈二小姐白白受委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陈二小姐收下。” 陈安宁看他一眼后,接过檀木盒子打开。看到摆放在红绸布中的人参,她的目光微微一亮,“上百年份的野山参!” 温秦桑点一点头,“也不知道能否弥补陈二小姐的委屈。” 太能了!不过……谁会嫌这样的野山参多呢? 陈安宁痛惜道:“我只恨委屈还不够多!” 温秦桑愣了一下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陈安宁寻着笑声,抬眼看向他,“这是弥补的今日份委屈,还是将后面的委屈也一并算在里面了?” 温秦桑笑声有些止不住了,“上百年份的,我只有这一根。” “没关系呀,”陈安宁大度道,“几十年年份的,我也不嫌弃。” “但我嫌弃,”温秦桑以拳抵唇,遮掩住越咧越大的笑意后,说道,“既然受的是一样的委屈,就不能区别对待。所以,上百年的野山参我是没有了,但是上百年份的野灵芝倒是还有几株,就是不知道陈二小姐看不看得上?” 陈安宁迅速合上檀木盖子,郑重其事地说道:“温公子,下次我过来施针之时,不管长公主有没有邀你过来,都请你务必要在。当然,我不是惦记你那几株上百年的野灵芝,主要是我这个人喜欢受委屈!不过,你要是非要将那几株上百年的野灵芝送给我,我也不会拒绝!” 温秦桑看着她光彩夺目的双眼,再次忍不住笑了。 笑过后,他也学着她郑重其事的模样说道:“我也不是惦记与陈二小姐对弈,主要是想送陈二小姐野灵芝,还请陈二小姐无论如何都要给我这个机会!” 真是个上道的三好青年呀,陈安宁暗赞两声后,向着他举手道:“那就一言为定!” 温秦桑举起手,与她对拍一掌,“一言不定!” 说话间,两人也走到了二门。 马车已经在二门外等着了。 春蕊和春桃也快步跟了上来。 “温公子,下次再见了!”陈安宁在马车前停下脚步。 温秦桑揖手应好。 陈安宁也向他微微点头回礼后,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起步,渐渐远去。 温秦桑站在原处,目送着马车走得不见影后,心底的愉悦才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下次再见…… 普普通通的四个字,因为寄托了期待,竟慢慢变得美好起来。 温秦桑勾一勾嘴角,吩咐南岭道:“叫个人回广陵郡,将母亲库房里的那三株上百年份的灵芝取来给我,速度要快。” 南岭是打小跟着他一起长大的随从,仅两人在时,说话一向随意。 因而听闻他的吩咐,南岭直接咂舌道:“公子真要送陈二小姐呀?” 温秦桑‘嗯’一声,让他速去安排。 南岭站着不动,“公子不会真打算应下这门亲事吧?陈二小姐的名声这么差,公子就不怕被同窗笑话?” 温秦桑反手敲两下他的脑袋,“早跟你说过了,看人要用心,尤其不能人云亦云!” 南岭捂着脑袋,“谁说小的没有用心看了?可不管小的怎么用心看,也没有看出来那陈二小姐有哪里好!” 温秦桑抬脚朝着马车走去,在马车离开长公主府时,才慢声道:“用心也没有看出来哪里好,就证明还没有足够用心。赶紧去,按照我的吩咐将灵芝取来。” 取就取。 等下次再来,他倒要好好看看那陈二小姐到底哪里好了! 马车出了兴化坊。 铺天盖地的议论声,又疯狂地朝着马车涌来。 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车轱辘话。 陈安宁都听腻了。 真是不发脾气,都以为她好欺负。 陈安宁冷沉着脸,吩咐春蕊:“将前方那个大嗓门的妇人叫过来。” 春蕊掀起车帘,叫了两声妇人。 妇人正口若悬河地说着陈安宁与谢珣三两事,听到喊话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头看来。 看到春蕊向她招手,她本能地就想跑。 但看一眼春蕊坐着的马车,又赶紧收回脚,忐忑不安地赔着笑脸挪过来,“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春蕊吩咐:“你就在这里站好,我家小姐有话跟你说。” 妇人立刻表忠心道:“小姐有何事,尽管吩咐,只要妾身能做到,绝不推辞!” 示意春蕊放下车帘后,陈安宁隐到暗处,冷声问道:“把你刚才在那边说的话,再说一遍。” “小姐……” “说!” 第43章 造谣传谣,自产自销 妇人哆嗦一下后,老老实实地全说了。 陈安宁听完,冷笑着斥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中年妇人瞬间不愿意了,“小姐凭什么说我是在胡说八道!” “就凭我最新打探到的消息是,陈二小姐还没有回京,就已经和谢大人好上了!”陈安宁嗤笑道,“而且,两人的孩子上个月已经足满两岁!” 中年妇人冷笑着质疑:“你说陈二小姐和谢大人都有孩子了,我且问你,既是如此,那陈二小姐早前为何还要去巴结讨好孙世子?” 陈安宁哼道:“当然是因为广陵王府看不上她的出身,而那谢大人又毫无担当。陈二小姐被逼无奈之下,才不得不通过巴结讨好孙世子,以逼广陵王府让谢大人娶她过门!” 中年妇人半信半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证据就是,”陈安宁掀起车帘,直视着她的双眼,“我就是陈二小姐!” 在中年妇人惊骇的目光中,陈安宁放下车帘,扬长而去。 直到马车走得不见了影,妇人才惊叫道:“我的个娘呢!” 远处,有认识妇人的人迅速围过来,明里暗里地打听起了发生的事。 妇人端着掌握第一手消息的架子,大咳几声,等听热闹的人围够里三层外三层后,才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八卦如病毒。 以妇人为中心,迅速朝着四方八方辐射而去。 一开始,还只是:陈二小姐回京城之前就已经委身谢大人,并为他生了个儿子,但广陵王府看不上她,一直不让她进门。 到谢珣和徐瓒穿着常服骑着马,慢悠悠地从大理寺出来,行到朱雀街时,已经变成:广陵王府仗着权势,逼迫陈二小姐为谢大人生下孩子后,却又不让她进门,还连那个孩子也不要。 还有:广陵王府可不能嫁,尤其是谢大人,那就是一个抛妻弃子的败类! “什么情况?”耳听着各式各样离谱的言论,徐瓒惊得嘴都咧到了耳根后面,“怎么就两个时辰不到,话锋突然就转变成这样了?” 边说,他边幸灾乐祸地瞟着谢珣。 谢珣没有理会他。 打马走到一个银摊前,用脚踢一踢搭着棚顶的摊位后,正与旁边卖绒花的商贩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摊主立刻奔回来,白着脸,满是讨好道:“谢大人看上哪个,尽管拿。” 谢珣瞥一眼他打着摆子的双腿,懒洋洋地问道:“说说吧,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些话?” 摊主双腿一软,跪到地上,利落地打了自己两嘴巴后,求饶道:“谢大人饶命,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珣命令:“说。” 摊主迅速说道:“是城东挑大粪的王二麻子家的那口子说的。” 谢珣问:“王二麻子家的那口子,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些话?” 摊主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两眼后,不确定地回答道:“她说是陈二小姐亲口跟她说的。” 谢珣低笑出声。 果然是她干的! 从腰带中摸出块碎银扔给他后,谢珣调转马头,径直朝着陈家而去。 徐瓒赶紧打马跟上。 跟了几步后,他又打马回来,同样扔给摊主一块碎银后,急声问道:“你确定王二麻子家的那口子说的是陈二小姐亲口跟她说的?” 摊主偷摸着捡起碎银,迅速塞到袖子里后,才回答道:“确定。” 徐瓒猛地握一握拳:“我就知道是真的!” 摊主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是真的?” 徐瓒眼珠骨碌碌地打了个转后,勾勾手,让摊主凑近一些。待摊主近来后,他附耳过去,小声说道:“知道谢大人为何还不定亲吗?因为他不是败类,他一直都想迎娶陈二小姐。奈何呀,广陵王与广陵王妃棒打鸳鸯,不肯让那陈二小姐过门。” 轻咳两声,他又道:“知道谢大人为何这么拼死拼活地查案断案吗?那是因为广陵王和广陵王妃说了,只要他断完五百个案子,就答应他迎娶陈二小姐。” 摊主双眼放光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是谁,我还能骗你不成?”徐瓒不满的哼上两声,在摊主告饶的马屁声中,他又得意洋洋的说道,“不怕再跟你说几句谁也不知道的消息,以往广陵王府看不上陈二小姐,是不知道她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现在陈二小姐把神医弟子的身份亮出来后,广陵王府倒是同意她嫁过去了,但陈二小姐又不愿意了。” 摊主不解道:“陈二小姐为何不愿意?” 徐瓒再次勾勾手指。 摊主迫不及待地将耳朵附了过来。 徐瓒完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因为陈二小姐现在是神医弟子,京城里好多名门世族的公子都想娶她呢。远的不说,就说长公主吧,长公主就在积极的给陈二小姐保媒。” “你知道长公主给陈二小姐保的是谁吗?” 摊主赶紧摇头。 徐瓒一本正经道:“保的是广陵郡温家的嫡长孙温秦桑!” 摊主震惊,“那温公子是在国子学读书吧?他就愿意替谢大人养儿子?” “为什么不愿意?”徐瓒抽出腰间的折扇,狠狠敲了两下他的脑袋,“你想想,那是谁的儿子?是广陵王府三公子的儿子!给你养,你养不养?” 摊主搓着手讪笑道:“养倒是愿意养,就是养不起。” 徐瓒又敲他两下,“这不就得了?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得赶紧跟阿珣去陈家守着了。如今这陈二小姐可是个香饽饽,不看得紧一点,指不定就被谁给偷走了。” 摊主讨好的牵住他的马,“时辰还早,要不我请徐五公子喝杯茶吧,等喝完茶再走也不迟。” 徐瓒从他手里扯回绳子,哼道:“陈二小姐被人偷了,你赔?” 摊主赶紧退开两步,弓着身子恭敬道:“徐五公子慢走。” 徐瓒又哼一声,找他拿了几个银饰后,哼着小曲,心情愉悦地朝着早已经走得不见了影的谢珣追去。 传吧传吧。 传得越热闹越好。 名声恶臭的陈二小姐,翻身变成百家求的香饽饽。 多有趣呀。 还有当年那个屠杀药王谷的主谋,不知道看到这样的场面,能不能坐住?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他的这一番操作,差些让陈安宁身败名裂。 此为后话。 且说银摊的摊主一直等着徐瓒走远后,才慢慢直起身子。昏黄的小眼睛滴溜溜地打了两个转后,立刻朝着卖绒花的商贩叫道:“快过来,我又打听到了好多谢大人和陈二小姐的消息!” 卖绒花的商贩扔下两个挑花的顾客,麻溜地跑了过来,“什么消息?” 不同的八卦,从不同的人嘴里传出去,结果却殊途同归:越传越离谱。 至于有多离谱……我们暂且先不说。 第44章 洗脑话术,你怕不怕 陈安宁回陈家后,原本打算去蘅芜院履行前几日说好的去无竹村的约定。 但马车距离清芷院还有一段路,邱氏便以极快的速度拦了过来。 “安宁,你可得为我做主!”马车被迫停下来后,邱氏快步走到窗子前,掀开帘子,便大哭起来。 陈安宁看着她簌簌下落的眼泪,确定不是做假后,稀奇道:“出什么事了?” 邱氏哇一声,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边道:“你父亲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人!这些年,我起早贪黑地伺候他吃、伺候他喝,他倒好,不仅背着我将院子里的婢女全都宠幸过了,还骂我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想当初,我为了跟他来京城,可是连你都没带……” 这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陈安宁默默地吐槽两句后,耐着性子听她哭哭啼啼地说完,更加好奇了:“你是怎么发现他宠幸过所有的婢女?” “还能怎么发现?当然是我亲眼看到的!”邱氏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开始埋怨起来,“早上我从你这里回去的时候,他抱着婢女正在床上胡混,我要回去得稍晚一些,指不定他们都脱光了。” “他说我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他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他不作为,我指不定就给他出生儿子来了。” “现在我人老珠黄,脸也被毁了,哪哪都比不过那些小贱蹄子,他就开始嫌弃我了。” “安宁,你可得为我做主,我都是听你的话,整日里对他挑三拣四,他才这样对我的。” 陈安宁冷冷地瞥她两眼,“长福院少说也有十五六个婢女,父亲是最近几日才玷污的她们吗?” “什么玷污,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邱氏抹着眼泪,不满地说道,“那些小贱蹄子,不过是一群身份低贱的奴婢,你父亲能宠幸她们,是她们的福分。” 陈安宁嘲弄,“既然如此,母亲还来找我做什么主?” “你怎么能说这样丧良心的话!”邱氏气急道,“我是听你的话,你父亲才这样对我的。如今你父亲这样对我,我不找你要去找谁!” “所以我问你,”陈安宁冷然道,“父亲是最近几日才玷污的她们吗?” 邱氏又要反驳不是玷污,陈安宁警告道:“你要再不好好回答问题,就赶紧哪里凉快滚哪里去,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在那里装模作样!” “谁装模作样了?”邱氏嘀咕两句后,才不不情愿地回答道,“当然不是最近几日才宠幸的她们,而是两三年前就开始了。” 陈安宁嘲讽道:“既然两三年前就开始了,那母亲为何说,是因为你听我的话,父亲才如此对你的?” 邱氏理所当然道:“他宠幸这些小贱蹄子两三年,我都没有发现过蛛丝马迹。我听你的话,对他挑三拣四不过几日,就发现他宠幸这些小贱蹄子,你说他不是在报复我,是在做什么?” “再说,我让你做主,也是为你考虑。” “这些小贱人一个个都瞒而不报,就是在妄想着母凭子贵,做妾当主子!” “陈家还无后,真要让这些小贱蹄子生出个一儿半女,这府里哪还容得下你?” 陈安宁啧两声,“你的脑子是被门缝夹过,还是被驴踢过,又或者干脆里面全是顽石,这么多年的苦吃下来,也开不出一窍?” “你……” “你什么你?”陈安宁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听我的话,及时发现了他玷污婢女的事,再过两年,等你更加人老珠黄,而那些受害的婢女也因为不敢反抗而真就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你猜你会是什么下场?” 邱氏不寒而栗地停了哭泣。 “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敢怪我。”陈安宁哼道,“你就说,我应不应该骂你?” 邱氏讪讪道:“我没有想到那么多。” “不是你没有想到那么多,而是你根本想不到!”陈安宁毫不留情地说道,“你跟着父亲这么些年,整日里除了照顾他吃,就是照顾他喝,除了担个陈夫人的名,你跟那些婢女有什么区别?” “你别怪我说话难听。” “你自己看看,这京城里但凡有脸面的人家,谁会让自己的夫人当牛作马?” “拿你当牛作马,不就是没把你当人看吗?” “你再看看这些有脸面的人家,哪家的夫人怀了孩子,做老夫人的不是欢欢喜喜的捧在手心,生怕磕着了碰着了?” “没把你捧在手心就算了,最多就是不喜欢你,觉得以你的身份,配不上她儿子。” “可故意折磨你,让你孩子没了,这都不算恶毒了,而是想弄死,好给她儿子重新找一个有身份的夫人。” “也就是你命硬撑过来了。” “你要是撑不过来,早就是一堆白骨了吧?” “你倒好,记吃不记打就算了,还上赶着去捧人家的臭脚。最后不感谢我让你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反倒怪我多管闲事。” “呵,你要不是我的母亲,你看我管不管你!” 邱氏这样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古人,哪里听过这样邪门的洗脑话术? 陈安宁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落在她的心里,一开始倒不觉得有什么,渐渐地,就越来越像是油锅里溅进去的水,炸出来的每一个油点子,都是她这些年来全心全意的付出与所受的委屈。 以及—— 某些曾经被她刻意忽略过去的事。 比如: 在她还不知道怀着孩子的时候,陈老夫人隔三岔五地就会请工部杂造局副使黄厚的夫人前来府中闲坐,或是前去黄家闲坐。 不管在哪里闲坐,陈老夫人总是会一直握着黄小姐的手,变着花样地夸她温和、贤德。 而每次在家中闲坐之时,陈老夫人无一不是使唤着她给黄夫人、黄小姐端茶倒水。 某次闲坐,她突然不适地干呕了几声。 不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黄夫人和黄小姐就脸色一变,匆匆留下几句话后,就走了。 陈老夫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色却沉得快要滴出墨来。 此后,就有了各种的刁难。 以前没有去想为什么,如今再回头看,人家可不就是打算休了她,另娶那位黄小姐过门么! 她断了他们往上爬的路,他们怎会不恨她、怨她、折磨她? 又比如: 在孩子没了后,陈老夫人立刻就去了黄副使的家中,吃了闭门羹后,回到家里,没关心她的身子,而是指着她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过后,更是怪她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让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原因。 说话做事都格外小心翼翼。 甚至在他们决定将陈安宁嫁给同昌侯为续弦的时候,她也为讨好他们,而没有反对! 呵!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吧。 邱氏的眼泪没了。 眼神瞬间从怨妇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山。 第45章 脑子有病,喜欢犯贱 “你说的对。”邱氏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不是我命硬,早就成了一堆无名白骨!” “母亲知道就好。”陈安宁勾一勾嘴角,“不过,过去之事已不可挽回。母亲还是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过吧。” “我想不出来,你帮我想吧。”邱氏干脆的说道。 陈安宁笑两声:“曾经弃养我的是母亲,到京城后,打我骂我的也是母亲。换句话说,跟他们有仇有怨的是母亲,关我何事?” 邱氏的气焰瞬间就没了,“安宁……” “罢了。”陈安宁佯装受不住她哀求地说道,“看在你好歹也是我母亲的身份上,就再帮你最后一次。” 邱氏立刻答道:“你放心,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一定照办!” 陈安宁挑眉看着她:“母亲认真的?” 邱氏用力点头:“当然!” “好吧。”陈安宁不是那么热情地问道,“我就再相信母亲一回。” “母亲确定,父亲将所有婢女都玷污过了?” 邱氏眼里忍不住一红,在她看过来时,又赶紧擦去眼泪,说道:“那些小贱蹄子都承认了,这还能有假?” “若是如此,母亲有什么好哭好气的?”陈安宁嗤道,“如今父亲手脚都不方便,这些婢女的性命又差不多都掌握在母亲的手里。母亲想要报复父亲,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邱氏暗恨道:“就怕你祖母出来阻挠!” 陈安宁笑两声:“母亲当真信任我?” 邱氏想也不想,就脱口答道:“当然,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 “母亲既信任我,那就该吵吵,该闹闹,”陈安宁漫不经心道,“真要奈何不了对方,那母亲就跟父亲和离好了。” 邱氏拒绝:“不行!我要和离,岂不便宜你父亲和那一屋子的小贱人了?” 陈安宁瞥她一眼:“母亲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邱氏不情愿道:“不管怎么说,我是绝对不会和你父亲和离的!” “我没有让母亲真的和父亲和离,我所说的和离,是指母亲可以用这个要挟祖母和父亲。”陈安宁耐着性子说道,“父亲为官这么多年,总不可能没有落下一点把柄。母亲跟祖母闹着要和父亲和离,大可以用和离后,父亲一辈子也休想踏进官场来作要挟。” “只要他有官复原职的一日,母亲就去官衙状告他。” 邱氏一听这话,眉目立刻浮出几分意得来,“刚才你父亲说要休我的时候,我就说了这话。” 陈安宁扯一扯嘴角,夸赞道:“母亲做得很好!” 邱氏得了夸奖,又得了解决之法,瞬间就不哭了。伸长脖子,往马车里探头瞧了几眼,见什么也没有,不由失望地撇一撇嘴后,摆着手转身走了,“你给长公主医治头疾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我先回去看看你父亲是不是又跟婢女在胡混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春桃忍不住‘呸’一声后,说道:“陈夫人从未养育过陈二小姐,对陈二小姐又多有苛待,陈二小姐何必这样帮她?” 春蕊也很好奇为什么,便没有制止。 帮她? 如果挑拨离间也算是帮她的话,那她的确是在帮她。 陈安宁瞥一眼已经快走没影的邱氏,随口答道:“她有再多不是,也是我的母亲。” 春桃哼道:“这样的母亲,不要也罢!” 陈安宁笑道:“你这话跟我说说倒罢,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说。大魏以孝治天下,若让旁人听见你这样劝我,指不定就要编排是长公主指使你这样挑拨我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了。” 春桃听她这样一提点,也禁不住有些后怕,赶紧弥补说:“奴婢也就私下里跟陈二小姐说说,在旁人跟前,才没有这么好的闲心呢。” 马车慢慢停到清芷院前。 陈安宁抱着檀木盒子走下马车,朝蘅芜院的方向看上两眼后,正待回清芷院,便见阵阵马蹄声从后传来。 停住脚步。 回过头。 看到是谢珣,她想也不想,便收回目光,抬脚进了清芷院。 谢珣飞身过来,拦到她跟前,“看到我就走,做了什么亏心事?” 边说边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两遍后,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手里抱着的檀木盒上。 将手里的包裹塞给她,顺势拿过檀木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人参,不由低笑道:“温秦桑送的?” “有意见?”陈安宁睨他两眼后,绕过他,朝屋里走去。 谢珣合上盖子,抱着盒子跟在她的身后,“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嘛。” 陈安宁回头看一眼他手里抱着的檀木盒子,又看一眼他后,好整以暇地点一点头:“的确不错。” 谢珣顺她的目光,也看了眼檀木盒子,好笑道:“怕我给你贪污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陈安宁转身拿过檀木盒子,交给迎出来的荷香,“这可是个值钱玩意,给我好好收着。” 荷香小心应是。 “跟我说说,跟你相处不错的温大公子为人如何?”看她要走,谢珣伸手拦住她。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似笑非笑道:“确定要听?” 谢珣瞧着她眼里的戏谑,知道不会有什么好话,但还是说道:“当然!” 陈安宁微微一笑,“跟你是两个极端。” 谢珣笑问:“怎么个极端法?” “很简单。”陈安宁绕开他,“仅用好与坏来形容的话,你就是坏的那一端。” 谢珣笑骂:“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陈安宁瞥他一眼,“你在说你自己吗?” “对对对,我在说我自己。”谢珣催道,“赶紧换衣裳去吧!” 陈安宁哼笑两声,拿着包裹进了屋。 在春蕊、春桃的帮助下,换好衣裳出来后,她道:“走吧。” 正斜卧在树上假寐的谢珣睁眼看向她。 看到普普通通的侍卫衣裳,穿在她身上,却莫名显现出来几分贵气,不由啧道:“模样倒是不错,就是细皮嫩肉了些,身子也单薄了些。” 陈安宁反唇相讥道:“你倒是不细皮嫩肉,不身子单薄,只是打架起来,也最多和我打成平手。” 谢珣牙疼道:“行了,知道你很厉害了。” “知道就好!”陈安宁跟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怎么过去?” 谢珣瞧她两眼:“骑马,会吗?” 陈安宁瞥他一眼,“再打一架,分出个胜负?” 谢珣好奇:“你跟那位温大公子见面的时候,也跟吃了炮仗一样?” “我是不是跟吃了炮仗一样,那得分人。”陈安宁淡定道,“比如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就只会嫌炮仗吃得太少了,发挥不出我全部的火力。” 谢珣挑眉,“为何?” 陈安宁看着他,揶揄:“为何?那是你该反省的事,不该找我要答案。” 谢珣哼道:“就是跟我过不去了。”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为何跟你过不去,那也是你该反省的事。” “那真是巧了,我也主打一个从不内耗自己,只会怪罪别人。”谢珣慵懒地说道,“所以,你跟我过不去,那都是你该检讨的问题,我为何要反省?” 陈安宁讥讽,“既然我有问题,那你这么缠着我做什么?脑子有病,还是喜欢犯贱?” 第46章 无竹村庄,小树林边 谢珣立刻止住脚步,转身面向她,揖手躬身道:“小人知道错了,还请陈二小姐大人大量,饶小人一命。” “你们在干什么!”徐瓒骑着马,风一般地冲到两人跟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又看看这个后,正要再去看看那个之时,忽的惊讶道,“咦,陈二小姐!” “陈二小姐厉害呀,”徐瓒麻利地翻身下马,啧啧有声地绕着陈安宁转上两圈后,拍着彩虹屁道,“穿女装时,明艳端方。换上男装,又清隽俊朗。啧,恨我不是女儿身呀,否则非陈二小姐不嫁!” “还是你有眼光!”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一眼谢珣。 谢珣一脚踢开徐瓒,“就你能,学了两个词就不得了了!” 徐瓒夸张地捂住侧腰,“陈二小姐,他踢我,他竟然敢踢我,你可得为我做主呀!” 陈安宁勾着唇角,配合道:“说吧,想让我怎么给你做主?” “将他碎尸万段吧。”徐瓒讨好地说道,“实在不行,将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告诉我也行。” 陈安宁有意卖关子道:“我们刚才在商量……” 在徐瓒不断期待的目光中,陈安宁朝着他微微一笑,“你这么细皮嫩肉,毒死后,架火上烤一烤,一定很好吃!” 徐瓒惊得迅速上马,疾驰而去,“救命呀,陈二小姐要吃人了!” 陈安宁轻笑两声,看向谢珣,“马呢?” 谢珣朝着徐瓒离开的方向叫道:“别鬼吼鬼叫了,赶紧将马带过来!” “来了!”徐瓒牵着匹白马,嘚嘚地走回来,心有余悸地将马往她跟前一扔,“陈二小姐,这是你的马。” 陈安宁瞥他一眼。 徐瓒立刻抱住自己,“我不好吃,我身上都是肥肉。你要吃就去吃阿珣吧,他肥肉相间,最是美味。” 陈安宁笑瞥谢珣一眼后,牵过马,揉一揉马脑袋,又拍一拍马背后,撑手便坐了上去。绕着园子不疾不徐地走上两个来回,颇是欢喜地夸赞道:“这马不错!” 徐瓒仰着脖子,邀功道:“我挑的!” 陈安宁笑着夸赞,“你真棒!” 徐瓒得意地看两眼谢珣,又再接再厉道:“可惜我们要去查案,不然,陈二小姐要骑着这马去平康坊走上一圈,保证能引得花坊里的姑娘们吱哇乱叫。” “没完没了了,是吧!”谢珣猛拍一把他骑的马屁股。 马吃痛之下,带着徐瓒疾驰而去。 徐瓒嗷嗷乱叫着,绕了大半圈后,又骑了回来,“陈二小姐,你真得为我做主了,我不过称赞你几句,他就如此报复我,显然是对你心怀不满。” “不用跟他一般见识。”陈安宁从怀中摸出个瓷瓶朝他扔去,“赏你了。” 徐瓒本能地接过来,看到是瓷瓶,吓得差些扔出去,“陈、陈二……” 他可是在帮着她说话呀,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陈安宁瞥他一眼,“解毒丸,不要呀,不要就还给我。” “要,怎么不要!”一听是解毒丸,徐瓒迅速塞到怀中。塞好后,得意地瞅两眼谢珣,又用力地拍了拍瓷瓶的位置,大声道,“我的,谁也不准跟我抢!” 谢珣‘呵’一声,翻身上马道:“谁稀罕!” “这可是你说的,陈二小姐也听着了,回头不准跟我抢!”徐瓒嚷嚷。 谢珣用力踢一脚他的马屁股,“废话真多!” 马吃痛之下,再次带着徐瓒疾驰而去。 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后,打马追上去。 谢珣不紧不慢地紧随其后。 大门处,还有十一个侍卫等候着。 与他们汇合后,众人立刻出发,走朱雀街,过明德门,官道上行驶小半个时辰后,拐下小道,东转西行差不多半个时辰后,终于抵达无竹村。 此刻。 晚霞正浓。 谢珣知道法医最不喜欢在晚上出现场,因为光线的原因,会忽略掉很多重要的细节。因而他也不多话,径直带着陈安宁去了少年失踪的那片树林。 树林距离无竹村大概两里。 当初谢珣在接到报案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现场。 检查完现场,他又特意安排着衙役在此轮守。 因而现场保存的还算完好。 在轮守的衙役们都围过来向谢珣汇报之时,陈安宁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小斜坡上。 小斜坡大概两米高,呈七十度角。 小斜坡上长满杂草。 杂草丛中,盖着一条宽约九寸的粗布。 陈安宁朝粗布走去。 谢珣也适时的让衙役们退去后,几步上前,掀开粗布道:“这里就是失踪少年留下的唯一痕迹。” 看着打滑的痕迹,陈安宁伸出手,大概丈量了一下长度,又丈量了一下变形的鞋印后,说道:“鞋长大概在七寸五,从痕迹的力度来看,跟失踪少年的体重也差不多。” 起身在前后都搜寻一遍后,陈安宁又掠下小斜坡,走进树林。 树林中落叶不多。 踩在上面,偶尔会有咯吱声响。 树林不大。 一圈走下来,也就十来分钟。 “少年在去给他爹娘送饭的途中,也就是在这里失得踪。”陈安宁站在脚滑痕迹前,面朝着树林说道,“树林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打翻的饭菜,甚至没有他走出树林的脚印。也就是说,他是凭空失踪的,对吗?” 谢珣走过来,与她并排而立道:“可以这么说。不过你也知道,孩子失踪后,村里的人肯定是先自己找,实在找不到,才会去报官。” 下巴往无竹村的方向点一点,又接着道:“来时你也看到了,这个村子最能藏人的就是这些树林。村民们找人,不管先后顺序,肯定不会漏掉这些树林。找的人一多,就算有什么痕迹,也早就被污染了。” “案宗上记着,村里有个四十来岁的村民,少年失踪的当日在上一个树林的位置干活。少年送饭经过的时候,村民不仅见过他,还跟他说过话。”陈安宁慢慢开口,“这个四十来岁的村民,经你查实,不仅眼力好,听力也极好。” “上一个树林距离这里也就七八十丈,这个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如果这里有打斗或是叫喊,他是完全能够听见的。” 徐瓒抢话道:“对,我们还做过实验呢。我跟着那大叔站在他家的地头,阿珣则安排人在这树林里打架、叫喊。打架有树林遮掩着看不清楚,但叫喊的时候,确实能够听到。” “而且,他要是一直注意这边的话,有人进出树林,他也能够看到。” “可惜他也不知道少年会失踪,所以并未注意到这边。” “你说的这些,都很符合现场的情况。只是这样一来……”陈安宁斟酌片刻,才不那么确定地说道,“就要分两种情况了。” 徐瓒立刻问道:“哪两种情况?” 陈安宁淡声道:“第一种情况,他是在这里遇害或是被迷昏后带走的;第二种情况,他是在别处遇的害。不管是哪种情况,前提都得是熟人作案。” 谢珣看向她,“你更倾向于哪一种情况?” 第47章 想法一致,但无结果 陈安宁沉默片刻,答道:“第二种。” 徐瓒再次抢在谢珣之前问道:“为什么?” 陈安宁再次走进树林。 谢珣和徐瓒紧随其后。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凶手就要面临如何避人耳目地将他带离这片树林的问题。”陈安宁抬头扫视着林子里的树木,“如果是我,我大概会砍伐树枝将少年藏在其中,之后再扛出去。但这样一来,又要面临着一个问题。砍伐树枝不管怎么遮掩,都会有动静。凶手如何确定,他在砍伐过程中,不会有村民经过或者不会引来村民的注意呢?” “当然,不用树枝掩藏,直接扛着被迷晕的少年出去,同样也要面临着这个问题。” 徐瓒看一眼谢珣后,问道:“可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也有可能面临这个问题呀。” 陈安宁莞尔道:“的确会面临这个情况。但如果你是失踪的少年,我告诉你说,我在某处发现了个金矿,我就只告诉了你一人,我们赶紧去挖,你会怎么做?” 徐瓒又看一眼谢珣,啧道:“不得了,上次还只是个每日两百文钱的工作,这次直接变成金矿了。” 陈安宁看向谢珣。 谢珣也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的嘴角同时微微上翘。 不过,才翘起来一点,就被人打断了。 打断两人的是无竹村的一对老夫妇。 老夫妇刚刚下地回来,经过这里时,听到树林里有说话声,大爷认出来是谢珣的声音,便大声问道:“谢大人又来查周二娃的案子了?” 徐瓒立刻钻出树林回应道:“是呀,大爷大娘最近几日有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呀?” 大爷正要开口,大娘拦着他道:“不知两位大人这次带的是鸡蛋还是油饼?” “大娘,这次来得急,啥也没有准备。”徐瓒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子在两人跟前晃了晃,“不过大娘放心,如果大爷、大娘提供了有用的线索,我们肯定也不会亏待你们。” 大娘伸手就要去拿碎银。 徐瓒眼疾手快地缩回手,“大娘,按照老规矩,只有说了有用的线索,才能得到报酬。” “该说的我们都说过了,”大爷反拦着大娘道,“哪里还有别的线索哟。” “就你老实!”大娘狠狠地瞪一眼大爷后,拉长着脸走了。 大爷苦笑着向徐瓒赔了两句礼,赶紧朝她追去。 树林中。 目睹全过程的陈安宁瞥向谢珣:“油饼?鸡蛋?” “正是农忙的时候,”谢珣随口解释,“总要拿出些诚意,才好让他们放下农活来配合调查。” 陈安宁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谢珣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低笑两声后,说道:“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只是可惜,线索就卡在这里了。” 陈安宁扫一眼树林:“想要将那么大个人悄无声息地带出去,可不容易。你就没有查一查村里的牛车、驴车或是独轮车之类的?” 谢珣叹道:“查了,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陈安宁道:“那就是这个熟悉的人,不是无竹村的人了?” 晚霞散去。 天色渐渐黑下来。 谢珣踱步走出树林,望着山脚下在朦胧的夜色中,若隐若现地进出村子的大路,再次叹道:“都查过了,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陈安宁随他一起看着那条大路,沉默半晌后,说道:“世上不可能会有完美犯罪。” “世上的确不会有所谓的完美犯罪,”谢珣赞同道,“所以,还得继续查呀。” 陈安宁点一点头,“什么便利条件都没有,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来这么多的线索,也不容易了。慢慢查吧,不着急。” “不着急不行呀,”徐瓒跟过来,也与他们并排站在一起,“凶手只要一日未抓捕归案,他就有可能再次犯案。而每次犯案,都是一个孩子的失踪。另外,这是阿珣接手大理寺后,办理的第一个新鲜案子。若是有头无尾,或是迟迟抓不到凶手,朝堂上那些曾反对皇上提拔阿珣的老顽固……” 谢珣打断他的话:“时辰不早了,把马牵过来,准备回去了。” “知道了!”多大个事!徐瓒迅速转到陈安宁这头,接着说道,“那些老顽固肯定会拉帮结派的弹劾阿珣。皇上虽然不会因此而责怪阿珣,但任谁整日听一帮老顽固叽叽喳喳,也有够烦人的。” 陈安宁不以为然道:“这有何难?谁弹劾,谁觉得这案子简单,那就让谁来负责好了。” 徐瓒摸摸鼻子,“我还以为陈二小姐会说,放心吧,有你在,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陈安宁好笑地看一眼他,又看一眼谢珣,“谢大人一时半会儿都破不了的案子,我是有多大的脸,敢说这样的话?” 徐瓒歪歪头,“可阿珣说,只要你肯帮忙,这案子就一定能破。” 陈安宁又看一眼谢珣,“我帮忙了呀,但结果你也看到了。” 徐瓒试探道:“可能帮得还不够多?” 陈安宁笑眯眯地抬起手,扯了扯衣袖后,说道:“乖,这句话我不爱听,给你个机会重说一遍。” 徐瓒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两步,又麻利地拿出她早前给的解毒丸置于胸前后,才说道:“我们查了这么久,才查出来这么点线索。陈二小姐才来这一次,没查出什么结果也很正常。” “以后记得好好说话。”陈安宁收起手,淡声道,“去吧,赶紧将马牵过来,我饿了。” “好嘞。”徐瓒麻溜地转身跑了。 陈安宁跟着谢珣转身,随在他的身后,也离开了树林。 回到京城。 天已经黑尽。 徐瓒独自回了国公府。 谢珣则带着侍卫,跟着陈安宁去了陈家。 侍卫们进入陈家后,如入自家般,由其中两人将马统一送去马厩。其余人等,则隐入夜色,散到了各处。 陈安宁看一眼他们散去的方向后,与谢珣并肩走在回清芷院的路上时,漫不经心地问道:“药王谷被屠戮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多。”谢珣爽快地回答道,“药王谷自建谷之日起,就一直独立于各国之外。但遇战事,药王谷弟子又会出谷奔赴各个战场,无偿救治伤兵残将。” “药王谷被屠戮当年,恰逢魏国与晋国交战。” 陈安宁顿住脚步。 谢珣也跟着她停了下来。 陈安宁看向他,双眼在时隐时现的月色中,显得冷静而淡漠:“你的意思是,药王谷被屠戮,与魏、晋两国的战争有关?” “有没有关,总要查一查才知道。”谢珣也看着她,盛情邀请道,“怎么样,要不要合作?” 第48章 再次案发,有人死亡 陈安宁眼底暗藏冷光:“你想怎么合作?” “很简单,”谢珣蛊惑道,“你跟着我一起查案,我的人脉为你所用。” 陈安宁不为所动道:“期限是多久?” 谢珣斟酌片刻,说道:“五年。” “五年?”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他两眼,转过身,边走边道,“药王谷被屠之事,如果与魏、晋两国的战争有关,那么凶手差不多就是这两国之人。”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逼得凶手不顾交战也要对药王谷赶尽杀绝?” 陈安宁停下脚步,再次看向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等谢珣作答,陈安宁莞尔一笑后,再次说道:“谢大人的提点我收下了,就当是今日无竹村之行的报酬。时辰不早,谢大人早些歇息。” 看着她利落离去的背影,谢珣无声地笑了两声。 就知道她不会轻易答应! 快走几步,撵上她的脚步后,谢珣问道:“陈二小姐不饿吗?” 陈安宁放慢脚步,“醉仙楼?” 谢珣轻笑出声,“醉仙楼。” 陈安宁再次放慢脚步,“清芷院还是蘅芜院?” 谢珣笑声不止,“蘅芜院。” 陈安宁立刻拐脚,大步朝着蘅芜院而去。 饭菜已经在桌上摆好。 从各种热菜缓缓升腾的雾气来看,才刚摆上没有多久。 看着陈安宁洗完手后,熟练地坐到桌子跟前摆弄碗筷的动作,谢珣好笑道:“你倒是不客气。” 陈安宁头也不抬,“怎么,来得太久,还学会虚与委蛇了?” 谢珣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拿起筷子,接过婢女递来的汤碗,哼道:“都说吃人嘴软,我以为陈二小姐才拒绝与我合作的邀请,总会有几分不好意思。” 陈安宁嗤笑,“我拒绝与你合作的邀请,你都好意思继续住在陈家,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吃你这一顿饭?再说了,不是说要我帮忙才能破案,怎么,后面不需要我了?” 谢珣牙疼地给她盛了碗汤,“嘚,是我的错,您赶紧吃,吃饱了回去早些歇着。” 陈安宁含笑看他一眼,也不多话。简简单单的吃了饭,就回清芷院歇下了。 月光如含羞的小姑娘,躲在厚重的云层中,时不时地探头张望。 好不容易张望累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去睡了。 它一走,天地顷刻便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城南。 保宁坊。 凄厉的‘救命’之声,如利剑划破黑暗。 沉睡之中的左邻右舍听到声音,紧紧地裹住被子,不愿冒头。 直到声音渐渐熄灭。 才有胆子大地悄悄掀开被子,小心地将头探出窗子,朝外偷偷张望。 然而除了微凉的风,什么也看不到。 红日躲在云层后,只隐隐露出一丝边缘。 昨晚进入陈家便隐入暗处的一个侍卫,悄然现身于蘅芜院中,嗓音低沉急迫:“大人,保宁坊出事了!” 谢珣睁眼,眼底寒光乍现,“说!” 侍卫迅速禀报:“木蛟那边刚刚传来消息,保宁坊东二街一处荒废的民宅内,有人死于非命!另外,从围观百姓口中得知,此人今早曾哄骗过一个上工的少年,少年目前下落不明!” 侍卫话音刚落,谢珣已经开门出来。看一眼还未大亮的天色,冷声吩咐道:“备马!” 侍卫退下。 谢珣看一眼清芷院,踱步过去。 清芷院看门的婢女不敢拦他。 谢珣如入无人之境般,直走到屋门口,才被荷香硬着头皮拦下。 “告诉你们小姐,保宁坊出命案了,事关失踪的少年案,请她速速起床一同前往。”谢珣吩咐。 荷香应是后,警惕的看他两眼,确定他并无进屋的打算,才转身进到里屋,将他的话转述给了已经睁开眼睛的陈安宁。 陈安宁撑手坐起来,在春蕊、春桃的伺候下,快速穿好昨日的侍卫服后,阔步出来问道:“何时的事?” 侍卫已经备好马,等在清芷院外了。 谢珣示意她边走边说道:“半个时辰前。” 陈安宁先他一步翻身上马后,问道:“现场保护好了吗?” 谢珣点头。 两人便不再说话,一路疾驰着朝保宁坊赶去。 保宁坊与开明坊毗邻。 一盏茶不到。 两人就到了案发现场。 两人到时,万年县衙的县令冯大人与衙役都还没有到场。 维护现场的是谢珣暗中安排的侍卫。 随在谢珣身后,穿过层层看热闹的百姓,陈安宁快步走进案发的中心现场。 中心现场位于荒废的民宅堂屋内。 屋顶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 墙壁也垮塌过半。 杂草一丛一丛扎根在地缝与墙壁间,肆意生长。 陈安宁快速扫一眼中心现场的环境后,目光落到距离门口十步位置的尸体上。 尸体双脚朝外,头朝内。 男性。 从面相看,大概四十五到五十岁。 身高五尺一左右,体重一百三十斤上下。 上腹部有利刃伤五处,左胸有利刃伤三处。 尸斑尚不明显,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前后。 尸体后方有四行血足迹,其中两行为死者所有。死者的血足迹旁,伴有滴落状血迹。另两行血足迹应该为凶手所有,伴有甩落状的血迹。 凶手的血足迹在尸体旁边有停顿,其后在附近的杂草中有蹭擦行为。 之后,凶手蹭踩着杂草到堂屋西北角处,在西北角方向转了一圈后,又踩着杂草离开民宅。 民宅堂屋有一小片院子,院子中,仍然可以找到凶手的足迹。 足迹消失在侍卫包围圈内的十寸处。 取足迹而代之的,是马蹄和车轮。 接过谢珣递来的石灰,将院子里的痕迹都一一标识好后,陈安宁抬脚进屋,边走边用石灰圈画着各种痕迹。 谢珣跟在她的身后。 随着一个个圈,慢慢来到堂屋西北角。 “这是喷溅状血迹,”看着墙上与地上的大片散落状血迹,谢珣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说道,“死者是在这里被刺后,逃亡之时,倒在的门口。” 陈安宁‘嗯’一声,并未接话。 她的目光定在靠墙的一处杂草上。 谢珣在周围走一圈回来,见她依旧一动不动,不由顺她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处杂草。 杂草丛有些大。 杂草丛中间呈窝状。 从杂草倒伏或是折断的痕迹来看,还很新鲜,证明时间不长。 “这草丛有问题?”谢珣蹲到近前,边研究边问。 陈安宁也上前两步,蹲到他的身侧,“你看这草丛倒伏的形状,像什么?” 谢珣又研究了片刻后,不确定道:“像一个窝?” 陈安宁瞥他两眼,“不仅像一个窝,还像一个老母鸡孵蛋的窝呢。” 谢珣严肃道:“你别说,认真看,还真是一模一样。” 见陈安宁要动手,谢珣赶紧求饶道:“你是说,那个失踪的少年曾坐过这个位置?” 陈安宁站起身,用石灰将草丛给圈起来后,淡声道:“凶手追着死者到门口位置后,又回来过这里。你仔细看凶手追着死者到门口时,踩过的草丛模样,再看看凶手回来这里后,再出去时踩过的草丛模样,可看出有什么区别了?” 第49章 案发现场,你超强的 谢珣站起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凶手踩过的几个草丛。 凶手追着死者出去时踩踏的草丛比回来这里后,再离开时踩踏的草丛力道要轻。 这说明,凶手最后离开这里时,身上有负重。 结合墙角那处窝状倒伏的草丛,很容易就能得到凶手在杀完死者后,将被死者哄骗过来的少年扛走的结论。 不仅如此,从那处窝状倒伏的草丛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以及凶手扛走少年时,步伐从容稳健的情况来看,那少年多半处于人事不省的状态。 从堂屋出来。 冯大人终于到了。 同到的还有徐瓒。 徐瓒看一眼几乎到处都是石灰圈圈的堂屋,又看一眼尸体后,低声说道:“死者叫田大明,是保宁坊东街专为大户人家或是商户找佣工的伢侩。失踪的少年叫王咏,十二岁,近来在晋昌坊的慈恩寺中干些杂役的活计。” “据保宁坊东街几个卖早食的摊主说,王咏今早经过他们的早食摊时,田大明追着搭住他的肩膀,一起往东门的方向去了。从其中一个摊主听到的寥寥数语推测,田大明是以要给王咏再介绍一个大户人家的杂役活计,将他带走的。” “哦,王咏在慈恩寺的活计,也是田大明给他介绍的。” “失踪孩子的爹娘已经安置好了,今早听到喊‘救命’声音的百姓,也都统一安置起来,随时可以安排过审。” 看他有条不紊地说着排查出来的消息,陈安宁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徐瓒说完,轮到冯大人了。 但冯大人一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连发生了什么事都还不清楚,哪里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着急地抹一抹额头的汗水,冯大人又心虚又怯懦地说道:“这都几个月没出事了,怎么今儿又……” 谢珣看他一眼。 吓得他立刻就闭了嘴。 “你带冯大人先去过问那些听到喊‘救命’的百姓,看看在那一时间段,有没有人见过死者或是其他人。”谢珣冷着声吩咐。 徐瓒应好,麻利地带着冯大人走了。 谢珣看着他们走得不见了影,才回过头来问陈安宁道:“你这边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距离案发,仅过去不到三个小时。 这个时间,无疑是解救失踪少年的最佳时机。 陈安宁也不多话,直接道:“我负责尸体,你负责其他,等结束之后,我们交换意见。” 谢珣点头应好,叫来人将围观的百姓给撵出去,又叫来人去给她拿解剖工具。 等一切安排好,他又回头道:“县衙与大理寺距离这里都太远了,来回一趟,得耽误不少的时间。而且,就算回县衙与大理寺,条件也不见得就比这里好多少,所以你得将就一下。” 陈安宁看一眼尸体所在的堂屋,忍了片刻,才道:“好。” 话虽如此。 谢珣还是叫人过来,给她搭了一个简单的台子,又让人提了四五桶的井水过来,搁在一旁给她备用。 等人将解剖工具送来,又安排三个侍卫留下来给她打杂后,他才转身走了。 防护服没有。 手套也没有。 这真是…… 陈安宁净过手,拿出个瓷瓶,倒出几粒解毒丸咽下,又给三个侍卫各分了几粒后,从怀中摸出个手帕按角对折捂住口鼻,才总算稍稍安心地拿起了解剖刀。 死亡原因,已经很清楚。 解剖尸体,差不多就是在走流程。 因而。 陈安宁在检查完死者的衣物与体表后,便按照常规的一字型切开术式,划开尸体的胸腔,打开胸骨,剔肉取骨…… 呕。 呕。 呕。 陈安宁头也不抬,“想吐出去吐,别在这里影响我。” 话音刚落。 三个脸色苍白、面带恐惧的侍卫就如风一般地冲出小院,扶住墙角,畅快淋漓地吐了起来。 陈安宁挑一挑眉,淡定的掏心取肺,摘胃扯肠…… 一个时辰后。 缝完尸体,陈安宁抬眼。 对着徐瓒惊恐的双眼,她勾唇一笑。 呕。 徐瓒迅速捂嘴,好不容易才将疯狂翻滚的胃液给强压下去。 咽一咽口水,瞥一眼尸体,徐瓒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杀人了?不、不对,你把他给、给切开了,你、你……” 陈安宁揶揄,“你也想尝试一下?” 徐瓒迅速躲到谢珣身后。 陈安宁不屑地嗤笑两声,瞥向谢珣:“愣着做什么,过来给我冲冲水。” 谢珣瞧两眼缝合得匀称整齐的尸体,勾着嘴角上前,舀水给她淋着洗手。 “你那边情况如何?”陈安宁边洗手边问道。 “不远处有家早点摊子,”又舀了两瓢水,给她冲洗干净后,谢珣朝着门外的马车点一点下颚,“你先去换衣裳,换好后,我们过去边吃边说。” 吃、吃饭…… 徐瓒忍不住,又朝着尸体看去。 陈安宁洗完手,接过谢珣递来的手帕擦手之时,瞧见他的动作,忍不住逗弄道:“很好奇呀,要不要再剖开给你看看?” 徐瓒赶紧摇头,并留下一句‘我去外面等你们’后,拖着发抖的双腿走了。走到门外,看到脸色苍白、神色厌厌的三个侍卫,心有戚戚焉地问道:“你们也是被陈二小姐吓成这样的?” 三个侍卫都是昨日跟着去无竹村的心腹侍卫,听到他的话,三人胃中又是一阵翻滚。 看着三人挣扎着扶墙干呕的画面,徐瓒尽管也想加入其中,但还是强忍着说道:“有这么夸张吗?” “你是来得晚,当然什么也没有看到。”其中一个侍卫锤着胸口,艰难的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陈二小姐倒好,一刀下去,就将田大明的肚子划开了。再一刀下去,就将田大明肚子里的骨头取出来了。再……唔,我不行了,我要再吐一会儿,呕……” 徐瓒想象着他说的画面,胸腔疯狂涌动之下,也加入了其中。 陈安宁从院子里出来,看到‘惺惺相惜’的几人,嗤笑一声后,从怀里摸出个瓷瓶,扔给了谢珣。 等她换好衣裳,从马车里出来之时,徐瓒已经从墙角换到了谢珣身边,正一脸虚弱地抱着路旁的大树,满脸幽怨地看着她,“你有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陈安宁看一眼他手里的瓷瓶,鄙夷道:“谁知道你这么弱?” “我不弱!”徐瓒辩解。 陈安宁微微一笑,“嗯,你不弱,你超强的!” 徐瓒嗷一声,以头撞树,“我不活了!” 陈安宁保持微笑:“那你慢慢死,不着急。” 徐瓒大叫:“苍天呀,大地呀,能不能来个人管管她呀。” 陈安宁呵呵两声,跟着谢珣朝早点铺子走去。 徐瓒踉踉跄跄地跟着两人后面。 第50章 给你机会,重说一遍 在早点铺子坐下。 点好要吃的早点后。 陈安宁喝两口温水,又扫一眼周围后,慢声说道:“死者是被刺穿心脏后,失血过多而死。” “凶器是一把双刃匕首,刃长六寸左右,宽一寸二左右。” “胸腔上的三处创道由上往下,倾斜度大概在三十;腹腔上的五处创道则由下往上,倾斜度则在一百二左右,推算出来的凶手身高在五尺三到五尺四之间,现场的鞋码是八寸一。根据脚印深浅,体重大概在一百六到一百七之间。” “死者手上的抵抗伤不多,凶手应该是突然发难,死者自知不是凶手的对手,逃命在门口处倒地身亡。” “从凶手在杀完死者后,不慌不忙地蹭擦脚上血迹以及带走少年的动作来看,这应该是一起有预谋的拐卖少年案。” “民宅应该是由凶手选择。” “凶手与死者认识的可能性不大,两人之间大概属于单纯的金钱交易。” “从现场并无打斗的痕迹分析,凶手杀死者,也基本是早有预谋。” 喝两口茶,陈安宁总结,“我这里大概就这些了。” 徐瓒悄悄咽咽口水,又害怕又好奇地问道:“这些都是你切了那具尸体后,得来的线索?” 陈安宁笑容甜美道:“是不是很厉害?” 徐瓒点头如蒜,“是。” 陈安宁笑吟吟道:“想学吗?” 徐瓒迅速摇头:“不想。” 陈安宁笑容一敛:“那就闭嘴!” 徐瓒悄悄往谢珣身边挪一挪,并疯狂地扯他的衣裳。 谢珣瞥他一眼,吩咐道:“立刻将凶手的体貌特征传给木蛟,让他即刻安排人对门役进行新一轮的审问!再安排人对民宅周围的百姓进行排查,看看最近是否有人见过凶手或是在那周围见过陌生人。” 徐瓒去后,谢珣重新开口道:“我这边的线索,目前不多。” “据失踪少年,也就是王咏的爹娘讲述,王咏是在九日前,被田大明介绍去慈恩寺做的杂役。杂役的活计要从早上的卯时正做到申时正,王咏一般在卯时初出门。” “按照那几个卖早食的摊主供述,王咏是在卯时一刻前后经过他们的早食铺,也就是说,田大明是在卯时一刻找上的王咏。” “保宁坊四个坊门的门役没有见到过王咏,也没有见到过田大力。” “民宅周围的百姓是在卯时正听到的‘救命’声。” “‘救命’声结束,起床打探消息的百姓当中,有人看到一辆黑色马车离开民宅所在的巷子。马车的大小比长公主给你用的那辆小大概三分之一。” “天色原因,百姓看到的黑色马车,极有可能是灰布马车。这样的马车最是常见,几个坊门的门役在案发的时间段,都有见过这样的马车进出。” “至于田大明的人事往来,目前还在查。” 摊主游移不定地端着早点站在七八步远的地方,不敢上前。 两人有志一同地收住话头后,摊主才如蒙大赦般,迅速端着早点过来,飞快地摆到桌子上后,又快速离开了。 陈安宁和谢珣安静地吃着早点,没再说话。 吃完饭。 趁着侍卫结账的时机,陈安宁问道:“保宁坊有你安排的侍卫在暗中监守,地痞、乞丐当中也有你们的人在盯梢。凶手自打你接手这个案子后,就因忌惮而未曾在京城犯过案,这次为什么却甘冒如此大的风险?” 谢珣正要回答。 徐瓒就回来了。 将手中的纸递给他后,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他急眼道:“你们都吃过了?” 谢珣让侍卫去重新点了一桌早点后,打开纸。 纸上是王咏的画像。 看到画像的瞬间,谢珣的面色猛然一沉。 陈安宁坐在他的对面,透过纸背看出是画像后,伸手从他手里接过去。看到纸上王咏眉清目秀、纤细乖巧的长相,她的目光微微一眯后,忽得笑了。 谢珣和徐瓒同时看向她。 陈安宁放下画像,抬眼看着两人,“之前失踪的那些少年、少女,都有画像?” 谢珣不动声色地看向街面。 徐瓒则毫无心机地答道:“有呀。” 陈安宁扣手敲两下桌面,逼得谢珣不得不回头后,她迎视着他的双眼,目光凌厉道:“为什么之前不说,或者说没有拿给我?” 谢珣摸一摸鼻子,“你也没问我要呀。” 陈安宁呵呵冷笑两声,“给你个机会,重新回答!” 徐瓒被她强大的气场所慑,吓得赶紧低下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谢珣暗自在桌下踢了他一脚,让他赶紧回大理寺去拿其他画像后,才赔礼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自作主张地考验你。” 陈安宁嘲讽,“是没来这里之前,架子就这么大了,还是来了之后,被锦衣玉食给腐蚀了,才长出来的架子?” 谢珣轻咳两声,“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随打随骂。” “我只是个法医,端不起你那么大的架子!”陈安宁冷嘲两声后,将画像推给他,“失踪的少男、少女如果模样都这样出众,那么背后的凶手或是组织抢、拐他们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谢珣点头。 陈安宁看着他,言语难掩讥讽:“什么样的组织或是个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在你这个大理寺卿都已经接手本案的情况下,还敢不断犯案?” “你说的这些可能,”谢珣心平气和道,“我都查过。目前而言,都没有问题。” 陈安宁生气归生气,但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尤其是大案当前。粗鲁地灌两口冷茶,将火气给强行浇灭后,起身道:“那就再查一遍!” 谢珣跟着起身,“一直在查,从未停止。” 陈安宁不再多话。 然而。 虽然案发时间短。 随着各种线索的汇集,天罗地网也迅速铺陈。 但凶手却似人间蒸发一般,一连五日过去,依旧不见踪影。 而在陈安宁跟着谢珣忙的跟陀螺一样的这五日。 两人联手破案的消息裹挟着两人早就生有一子,广陵王府已经备好聘礼,只等她点头就上陈家提亲的消息,已传得整个京城尽人皆知。 开阳侯府。 上道院。 陈子苓披散着头发,屈辱地提着恭桶,有意避开院子里的婢女,欲从密林小道前往茅厕。 但…… “那不是陈大小姐吗?又去给世子倒恭桶呢?” “陈大小姐这是什么表情,是不愿意给世子倒恭桶吗?” “也是,原本陈大小姐是要给我们世子当世子妃的人,怎会甘心倒恭桶呢?” “不甘心又怎么?谁让她不知检点!” “是呀,谁让她不知检点呢。可惜哟,都是不知检点,陈二小姐却能嫁给谢大人,而陈大小姐只能每日倒恭……” “让开!”陈子苓冷着脸。 两个婢女齐齐上前,其余几个婢女也迅速围成一圈,拦住她的去路。 “你跟谁说话呢!”当前的婢女用力推她一把,“你不过是世子收留在身边泄恨的牲畜,也敢跟我们……” “这是你们逼我的!”陈子苓提起恭桶,朝着她们泼去。 第51章 找谁报仇?当然是她 粪水带着恶臭,铺天盖地地朝着一众婢女落下。 在婢女们惊恐躲避的尖叫声中,陈子苓迅速扔下恭桶,转身冲回了屋中。 屋内。 孙世子靠坐在软椅中,面色阴戾中带着丝丝暴虐。两个苗条貌美的婢女小心翼翼跪坐在他的双腿两侧,一边为他轻捶着腿,一边伺候着他吃吃喝喝。 听到院子里的叫骂声,他的面上已然流露出怒火,看到冲回来的陈子苓,怒火瞬间转化为恶毒,“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陈子苓迅速跪到地上,“我有话对世子说。” 孙世子抓起婢女递来的茶杯,朝着她的脸狠狠砸过去,“滚!” 陈子苓紧闭着眼睛,硬生生挨下这一杯子后,顾不得疼痛的以头触地道:“我有办法让世子的身子恢复如初!” 孙世子用力的将第二个杯子砸到她的身上,“你们都出去!” 等屋里伺候的婢女都退出去后,孙世子冷冷地看着她,“说!” 陈子苓知道孙世子耐心有限,砰砰磕两个头答谢之后,快速脱下外裳,跪行到他的跟前,抱过他的腿,一边轻轻揉捏着一边说道:“安宁可以治好世子,这是她亲口说的!” “她之所以不愿意治,是因为牡丹宴那日,世子昏迷的时候,夫人打骂过她,她一直怀恨在心,才借口无法治愈,以此报复夫人。” 孙世子阴恻恻地冷笑道:“她要真能治好我,你为何要隐瞒至今?是因为世子妃的身份没了,所以也想借此报复我?” “不是!”陈子苓迅速否认,“我以为夫人取消世子和安宁的亲事,是以安宁会治好世子的条件与她达成了和解。但看安宁至今都未来侯府,想来是另有隐情。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卑微,没有资格知道这些隐情,可世子的身子不等人,所以才会斗胆直言。” 孙世子阴毒的看她两眼:“说下去!” “是。”陈子苓压住眼底的恶毒,依旧语速飞快地说道,“想要让安宁全心全意地医治世子,我认为,还是得让安宁嫁进开阳侯府才行。” “但安宁现在是神医弟子,有长公主和谢大人捧着她,她肯定看不上世子妃的身份。” “所以,想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嫁进开阳侯府,唯有先毁了她!” 孙世子眼底划过几抹阴狠,“要怎么毁了她,说来听听。” 陈子苓迅速扫一眼四周后,低垂着眉眼,小声道:“可以让……” “贱人,你敢算计我!”她的话音刚落,孙世子就猛然抓起她的头发,看着她扭曲的脸色,眉目狰狞道,“真以为我不知道陈二小姐之前巴结讨好我,是你指使的缘故?” “你自己下贱,怀上和义伯府世子的孽种,落得如今这样身败名裂的下场,却还见不得她好。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报复,就想来挑唆我?” “谁给你地胆子?” “世子冤枉我了。”头皮的极致拉扯,痛得陈子苓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但她不敢喊痛,“我真是为世子着想,才出的这个主意。世子要是不喜欢,我另想一个就是。” “好一个真是为我着想。”孙世子松开她的头发,冷笑道,“行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为我着想到哪个地步。” 陈子苓眼睛发亮道:“世子答应了?” 孙世子松弛下来,靠着椅背,“是呀,我答应了。” “世子放心,我一定会让安宁乖乖嫁进开阳侯府!”陈子苓保证完,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到他的腰牌上,“就是,我一个人恐怕对付不了她,还得出府去请几个帮手。” 孙世子扯下腰牌扔给她,“去吧。” 陈子苓紧紧地抓住腰牌,又砰砰磕两个头,向他保证几句后,迫不及待地起身朝外奔去。 刚奔到院中。 先前被她泼粪的几个婢女突然闪现出来,将她团团围在中间。 每个婢女的手中都提着一个恭桶。 恭桶中,装着满是恶臭的黄白之物。 陈子苓惊慌地就要举起腰牌制止。 但婢女们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一步! 黄白之物从天而降。 将陈子苓从头到脚,都淋了个彻彻底底! 在婢女们的哄笑声中,陈子苓尖叫着冲向后罩房的水井旁,提起水桶就往身上淋。 也不知淋了多久。 只知道身子都已经冰得麻木后,陈子苓才停下来,木然地回到屋中,脱下湿淋淋的衣裳,将自己给蜷缩进了被窝里。 她感受不到冷。 她只感受到了满腔的愤怒以及对陈安宁滔天的恨意! 她一定要毁了她! 一定要毁了她! 陈子苓迅速掀开被子爬起来,穿好衣裳后,带着腰牌匆匆离开了开阳侯府。 “你来做什么!”和义伯府后门,赵樱厌恶地看着陈子苓,嘲讽道,“是孙世子身子垮了,没有办法满足你,所以你又想来找我大哥吗?可惜,我大哥已经被流放到珠崖郡,没有办法再满足你了!” “我不是来你大哥的,我是来找你的。”陈子苓直说来意道。 赵樱冷笑,“你把我大哥害得还不够,把我们和义伯府害得还不够,还又想来害我吗?” 陈子苓沉着气道:“我没有害你大哥,我也没有害和义伯府,害他们的是陈安宁!如果不是她,我和你大哥早就在一起了,我们的孩子也快四个月了!算了,我不是来找你说这些的,我是来找你一起为你大哥报仇的。” 不由分说地进入和义伯府,走到僻静处后,她转身回来,看着跟过来的赵樱,义正词严地说道:“我绝不允许陈安宁在害了我和你大哥后,还能安安稳稳地嫁去广陵王府。” 赵樱冷嘲:“你是不是忘记了,除了广陵王府,她还可以嫁给温大公子。” 话到此处,她又忍不住讥讽道:“你应该做梦也想不到,往日里被你随意搓圆捏扁的人,如今却被各个世家权贵抢着迎娶吧?” “我的确没有想到,”陈子苓坦然道,“但那又如何?你不会以为她只恨我一个人,她要当真嫁去广陵王府或是温家后,就会放过你了吧?” 赵樱瞳孔狠狠一缩。 见拿捏住了她,陈子苓哼道:“与其在这里与我置这些没用的气,不如好好想一想,怎么报仇才是正事。” 赵樱看着开始荒废的后花园,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牡丹花宴事件后挨的那五板子打。五板子虽然不多,却打没了她的清誉,也打没了和义伯府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个仇要报吗? 当然要报。 那要找谁报? 找陈子苓吗? 她固然可恨,但她已经遭了报应。 那还能找谁报? 当然是陈安宁! 他们算计她是不对,但她害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难道就对了吗? 压制着心底涌动的恨意,赵樱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第52章 筹谋已久,难逃一死 早这样不就好了? 陈子苓不屑地暗哼几声后,附到她的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将她筹谋已久的计划分毫不差地给她讲述了一遍。 赵樱听完,忍不住毛骨悚然地看向她。 这样恶毒的计划…… “既然要报仇,自然要报得彻底一些。”陈子苓不以为然道,“否则死灰复燃,该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话虽如此,赵樱还是忍不住说道:“她可是你妹妹。” “什么妹妹!”陈子苓呸一声,“她母亲是贱人,她也是贱人!一个贱人,也配做我妹妹,笑话!” 赵樱看着她扭曲的面色,冷然道:“配不配,那是你的事。你决意要毁她,那这个计划就得再商量商量,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被她侥幸逃脱。” “放心,这计划我已经筹谋很久了。”陈子苓自得道,“只要能找到实施的地方,我保证她难逃一死!” 赵樱哼道:“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如何?” 陈子苓咬着牙道:“上次不知道她是神医弟子,茶里放的迷药太少。这次我不仅会加大迷药的剂量,还会让她就算醒过来,也舍不得逃走!” 舍不得逃走……赵樱寒声道:“你要给她……” “当然。”陈子苓狞笑道,“我说过,要报仇就要报得彻彻底底!” 看着她癫狂的模样,赵樱心底忍不住泛出阵阵寒意。但想到和义伯府现在的处境,又瞬间觉得她的癫狂恰到好处! 陈子苓瞥向她,讥讽道:“怎么,害怕了?” 赵樱不冷不热道:“的确害怕了,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恶毒!” “我恶毒?”陈子苓如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一般,瞬间勃然大怒道,“你知不知道因为她,我在开阳侯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动辄就被打骂,被凌辱就算了,还要每日给他们倒恭桶、洗恭桶,还要受那些贱婢的欺负,甚至……”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出入侯府不便,物色地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看着她怫然远去的背影。 赵樱的嘴角边慢慢溢出几丝冷笑。 原来,她在开阳侯府过得这样惨呀。 那她就放心了。 …… 在赵樱忙着物色谋害陈安宁地点的时候。 陈安宁这边,又到了去长公主府,给长公主施针的日子。 王咏失踪的案子,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没有天眼,没有dna验证排查,没有指纹比对,即便法医知识再扎实,陈安宁能做的也有限。 同理,谢珣也一样。 他只能按照最原始的办法,一方面安排人大查特查各大青楼、勾栏院等,一方面又安排人以扫地雷的方式查核京城里的所有马车。 至于他自己。 则和徐瓒一起,亲自排查着田大明的社会关系。 陈安宁帮不上什么忙。 因而又整日将自己关在屋中,研究起了各种药物。 该给长公主施针的这日。 陈安宁坐着马车,在去往长公主府的路上,才发现她上次为自己造的谣,早已经面目全非,或者说大相径庭。 不用想。 也知道是谢珣搞得鬼。 案子当前,她也懒得去计较这些得失。 到了长公主府。 李嬷嬷依旧早早地守候在二门处。 陈安宁走下马车,李嬷嬷没再盯她的肚子,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例行公事般的互相问候几句后,在往栖凤院去的途中,李嬷嬷毫无意外的开始了她今日份的打探工作:“听说陈二小姐近几日,一直跟着谢大人在查保宁坊的案子?” 陈安宁纠正道:“也就跟了两日。” 李嬷嬷笑吟吟道:“谢大人还住在陈家?” 陈安宁瞧一眼她脸上不似作假的笑容后,不轻不重地了‘嗯’一声。 李嬷嬷继续笑吟吟道:“可查出凶手了?” 陈安宁:“没有。” “这个凶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作案,想要抓住他,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李嬷嬷敛起笑容,轻叹两声道,“陈二小姐跟着谢大人一起查案,用心是好的,只是……” 李嬷嬷沉思片刻,缓缓说道:“陈二小姐也看到了,谢大人为抓到凶手,可说是将京城给掀了个天翻地覆。这要是抓到凶手还好,这要是抓不到……” “皇上当初提谢大人做大理寺卿时,朝中不少老臣都持反对意见。” “而今好不容易遇到个可以弹劾谢大人的机会,那些老臣肯定不会放过。” “皇上当然不会因为一个案子而斥责谢大人。” “但那些老臣……一旦他们发现弹劾谢大人无用,必然会将矛头转到陈二小姐身上。” “陈二小姐是神医弟子没错,但这些老臣固执起来,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所以不管是为谢大人也好,为陈二小姐自个也好,陈二小姐最好还是少参合案子的事。” 陈安宁认真的点一点头,“嬷嬷说得对,是要少参合一些。” 李嬷嬷见她将话听进去了,不由欣慰道:“陈二小姐知道就好。” 闲聊间,栖凤院已经到了。 李嬷嬷敛住话头,快走几步进屋去禀报。 陈安宁站在门口等着。 稍许。 李嬷嬷出来,请她进屋。 陈安宁随在她的身后,进屋的第一眼,便看向了温秦桑。 温秦桑起身,朝着她揖礼。 陈安宁先向长公主揖了一礼后,才向他回了礼。 “陈二小姐快过来坐。”同昌郡主热情地向她招手。 陈安宁配合地坐到她身旁。 等不及嬷嬷给她上茶,同昌郡主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听说你在跟着谢大人一起查案,是真的吗?” 陈安宁接过嬷嬷递来的茶,看着她闪闪发亮的双眼,莞尔笑道:“是呀,郡主也想查案?” 同昌郡主正襟危坐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陈安宁嘴角的笑容不由慢慢扩大,“就是不知道郡主能否见血?” 同昌郡主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位置,“为什么要见血,不就是少年失踪的案子吗?” 陈安宁好整以暇道:“看来郡主还不知道,这次少年失踪的案子,还伴随着谋杀。” 同昌郡主小心翼翼道:“有人死了?” “对呀。”陈安宁点头,“被凶手在胸膛捅了三刀,在肚子也捅了五刀后,大出血而死。” 同昌郡主捂住胸口和肚子,白着脸道:“太吓人了。” 陈安宁赞同地点一点头,“的确很吓人。” 同昌郡主瞥着她,“你不害怕吗?” “一开始是害怕的,”陈安宁漫不经心地说道,“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同昌郡主咽咽口水,下意识地又往后挪了挪后,重复道:“见得多了……” “是呀。”陈安宁余光扫两眼长公主和温秦桑,“想要治病救人,那就得先见惯生死。想必郡主也知道,药王谷还没有出事之前,每逢战乱,药王谷的弟子都要出谷奔赴各个战场救治那些伤兵残将。” 看着往后一挪再挪的同昌郡主,陈安宁强忍着到嘴的笑声,问道:“郡主还要去查案吗?” 同昌郡主迅速摇头。 她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朋友们逛街、聊天吧。 第53章 换而言之,你没资格 打发完同昌郡主。 温秦桑也主动去了书房。 陈安宁给长公主施完针,在假意精神不济,歪在椅子里歇息之时,长公主毫无意外地让她留下来吃中午饭。 陈安宁记挂着温秦桑的灵芝,爽快地答应下来。 长公主看她对温秦桑的抵触没有上一次大,在让李嬷嬷去将温秦桑请回来后,便借故回屋歇息,将空间留给了他们几个年轻人。 同昌郡主坐不住,堪堪闲聊几句,便提议:“要不还是下棋吧?” 温秦桑看向陈安宁,听取她的意见。 陈安宁想起他上次说不是想和她下棋,而是想送她灵芝的话,点头道:“可以。” 棋盘搬上来,又在软榻上摆好后。 同昌郡主很有自知之明地站到一旁,将位子让给了他们两个。 温秦桑执黑棋,先落子。 他的棋风依旧温和如故。 陈安宁虽觊觎他的灵芝,也没有放水,依旧攻势凶猛。 十三子过后,温秦桑的落子的速度逐渐慢下来,“之前发生的失踪案,都无人伤亡,这次为何会出意外?” 陈安宁随他落下一子后,答道:“应该是谢大人的布防太过严密,对方害怕他顺藤摸瓜,抓住他们吧。” 温秦桑微微掀起眼皮,抬眼看向她:“失踪的少年、少女,容貌似乎都很不错。” 陈安宁调侃:“怎么,温大公子也喜欢查案?” 温秦桑温和道:“同窗们闲来无事之时,会拿这个案子争辩上几句。听得多了,难免也会好奇地发表几句意见。不过,我一无谢大人的魄力,二无谢大人的决断力,三也无谢大人的敏锐力,不痛不痒的说一说倒罢,真要查案,那还是算了。” 陈安宁认可地点一点头:“查案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这种大型连环失踪案,背后很可能藏着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如果不尽快查实抓捕,很可能还会有少年、少女失踪。” 温秦桑听着她说这些话时,语气里流露出来的坚定,不由顺着问道:“陈二小姐很喜欢查案?” “没有人会喜欢查案!尤其是对……”法医而言!陈安宁无声地咽下后半句话后,随口说道,“能落到谢大人手中的案子,都涉及人命。我相信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是最希望无案发生的那一个。” 同昌郡主反驳道:“可如果无案发生,他这个大理寺卿岂不是要无所事事了?” 陈安宁淡声道:“那么郡主是希望他无所事事,还是命案时有发生?” 同昌郡主想也不想,就脱口答道:“当然是无所事事呀!” 话说完,她迅速瞄两眼温秦桑后,又忍不住问道:“陈二小姐似乎很推崇谢大人?” “我推崇的不是谢大人。”陈安宁淡然道,“我推崇的是任何一个真心实意为百姓做事的人。” 同昌郡主歪一歪脑袋,“可他们做的只是他们应该做的分内之事呀。” 分内之事? 陈安宁笑而不语。 同昌郡主看着她,“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不是说得不对,而是以你的身份,最没有资格来说这句话。”温秦桑柔声道,“大魏疆域广阔,大大小小的官员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八千的官员当中,能做到谢大人这样为查凶手,不顾旁人喜恶,不惜搅得京城天翻地覆的人,有几个?” “谢大人这么做,是为的什么?” “为的百姓。”同昌郡主扁扁嘴。谢珣的身份,实在让她说不出来,他是在为自己。 “简单来说,的确是为的百姓。”温秦桑再次开口,嗓音依旧柔和,“只有百姓安居乐业,才能好好地服徭役、交赋税。只有他们好好地服徭役、交赋税,国家才能越来越昌荣强盛。而国家昌荣强盛,才有你的锦衣玉食。” “换句话而言,你所享受的每一分锦衣玉食,都是大魏的百姓供养出来的。” “而大魏的百姓之所以供养你,正是因为有谢大人这样只一心为百姓做事的人。” 同昌郡主被他的话深深触动了一下,但随即,她又立刻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温秦桑浅浅一笑:“你又说错了,谢大人有谢大人的好,我有我的好。因为我自己的好,无视他人的好,这不叫长自己威风,灭他人志气,而叫目光短浅。” 同昌郡主哼唧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得我头都晕了。反正不管怎么说,你都有理就是了!” 温秦桑轻笑,“有理才能说出理,无理再怎么说,也无理。” “我不跟你说了!”同昌郡主坐到陈安宁身旁,叽叽喳喳地叫着让她赶紧杀死他。 温秦桑无奈地摇一摇头。 大半个时辰后。 棋局结束。 毫无意外,又是平局。 同昌郡主欢呼,“这次谁也没有让谁!” 温秦桑点一点头,眼里的光芒,无声流转,“的确谁也没有让谁。” 上次与她下棋之后,他回国子学又特意找了同窗们对弈。 但无一例外,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甚至没有人值得他全力出手。 抬眼看向陈安宁,看着她脸色苍白,额头不断有冷汗落下,心头一沉,在让嬷嬷迅速将参茶端过来递给她之后,歉疚道:“只顾着下棋,倒忘了你的身子受不住了。” “没事。”陈安宁一点也不浪费的将参茶喝尽后,和缓的说道,“只是有些脱力罢了。” 同昌郡主惊呼,“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 陈安宁和温秦桑同时看向她。 同昌郡主也看着两人,目光亮晶晶的:“陈二小姐给母亲施过针后,才与表哥下的棋!要知道陈二小姐给母亲施完针,精力便已经消耗过度。用消耗过度的精力与表哥对弈,还能打成平手,要是没有消耗精力,岂不是能打得表哥毫无招架之力?” 温秦桑眼底的光芒又克制不住地流转起来,“郡主说的对,是我占便宜了。” 佯装精力消耗过度的陈安宁,选择了保持沉默。 吃过午饭。 稍事歇息后,陈安宁在起身告辞之时,温秦桑又主动担起了送她的任务。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 李嬷嬷笑着说道:“陈二小姐与温公子相处得越来越好了。” “我看不见得吧。”同昌郡主反驳道,“陈二小姐对表哥明明还是跟上次一样不冷不热,愿意让表哥送,不过是觊觎表哥手里的那几株灵芝罢了。倒是表哥对陈二小姐,似乎颇有好感。” 长公主笑问:“有好感不好吗?” “有好感没什么不好,”同昌郡主一改在陈安宁跟前时的咋咋呼呼,颇是成熟冷静地说道,“只是表哥向来对人表面温和,暗里疏离。如今对陈二小姐这般,就怕是空欢喜一场。” 李嬷嬷笑道:“郡主是担心,温公子比不过那位谢大人?” 第54章 至于感情,她给不起 同昌郡主歪头看一眼李嬷嬷,又看一眼长公主,忽地笑道:“嬷嬷能问出这句话,不就证明在您老的心里,已经认定表哥比不上谢大人了吗?” 李嬷嬷讪笑道:“郡主误会老奴了,老奴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你想没想,你自己清楚。”同昌郡主不以为然道,“至于是不是事实,你也自己清楚。” 长公主指尖轻磕两下茶杯壁,神色晦暗地问道:“你认为你表哥比不上谢大人?” “这不是事实吗?”同昌郡主嫣然道,“谢大人比表哥还要小一岁呢,表哥如今还在国子学里读书,而谢大人已经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 李嬷嬷立刻道:“谢大人那是因为有……” “因为有皇上破格提拔是吗?”同昌郡主从容自若地反问。 等李嬷嬷与其他嬷嬷点头后,她微挑着嘴角再次反问:“谢大人这两三年破获的旧案,应该不止两三百件吧?这些旧案,一直积累在大理寺或是刑部,在他之前,大理寺卿或是刑部尚书来来回回有多少个了?是他们无能,还是谢大人太过优秀?” 李嬷嬷呆笑道:“郡主这是在长谢大人的志气,灭温公子的威风。” 另有嬷嬷附和道:“是呀,谢大人是不错,但温公子也不差。” “我从来没有说过表哥差。”同昌郡主起身,“只是跟谢大人比起来,他还没有那么优秀而已。” 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 嬷嬷们都不敢说话了。 长公主静坐了一会儿,才叹着气,慢慢开口:“同昌说得没错。秦桑跟谢大人比起来,的确还差上一些。不过,人与人能否走在一起,比的从来不是优秀与否,而是合不合适。既然秦桑对陈二小姐颇有好感,那就让他自己争取去吧,成与不成,都是他的命数。” “我能做的,也就是为他多争取些机会罢了。” 在同昌郡主与长公主等人争辩之时。 陈安宁同着温秦桑离开栖凤院后。 知道她记挂着那几株灵芝,不等她开口,温秦桑就让南岭将几株灵芝拿了过来。 陈安宁接过灵芝,颇是意外道:“三株呀。” 温秦桑点着头,玩笑道:“这是最后的了,陈二小姐再想要,也没有了。” 陈安宁看着他。 看着他眼里的赤城与坦然。 沉默片刻后,残忍地开口道:“温公子……” “我明白。”温秦桑打断她的话,“我送你灵芝,是因为它们在你的手里,才能物尽其用。也是因为相信,将来我有需要,你会毫不藏私地帮我。” “最后,我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 好吧。 陈安宁无话可说了。 将灵芝盒子让南岭帮忙拿着后,她从怀里和腰间掏出数个瓶瓶罐罐,挑挑拣拣后,拿出其中五个塞给了他,“标签都贴瓶子上了,拿着吧。虽比不上你的人参和灵芝,但关键时刻能吊住性命,等我前往抢救。” “能在关键时刻吊住性命,等你来救,价值已经比人参和灵芝要强上许多了。”将几个瓶瓶罐罐都仔细的收好后,温秦桑从南岭手中拿过灵芝盒子,示意她道,“走吧。” 到了二门。 春蕊、春桃过来。 温秦桑将灵芝盒子递给她们。 “温公子,”看着春蕊、春桃拿着灵芝上马车后,陈安宁回头说道,“下次见。” 温秦桑后退两步,微笑着揖手道:“下次见。” 陈安宁稍稍回礼后,转身上了马车。 在她弯身准备进马车之时,温秦桑忽然开口叫住她:“陈二小姐。” 陈安宁止住脚步。 温秦桑温和道:“陈二小姐喜欢查案,那就去查案。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也不用在意旁人的议论。无论任何时候陈二小姐有需要,都可以来找我。而我,也会永远站在陈二小姐身边支持你。” 许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出格的话。 温秦桑的脸颊与耳尖,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尽管如此。 他还是继续道:“我很高兴认识陈二小姐这个朋友。” 陈安宁心底微微动荡了一下,看着他眼底的坦诚与炽热,不由莞尔道:“我也很高兴认识温公子这个朋友。” 仅是朋友。 至于感情。 她可给不起。 且不说身上背负的原主的仇与恨。 就说她自己。 谁知道哪天醒过来,就回去了呢? 退一万步说。 就算她回不去。 她也过了仅见两面,仅凭一根人参、三株灵芝、几句赤诚的表白话就脑壳发热的年纪。 再说了,单身不香吗? 微微颔一颔首,陈安宁矮身钻进马车。 目送着马车走远后,温秦桑转身正要吩咐南岭去将马车驾过来,却在抬眼之间,看到了不远处望着他似笑非笑的同昌郡主。 温秦桑顿一顿脚后,朝她走去。 马车出了长公主府所在的兴化坊,来到大街上。 各式各样的议论立刻如浪潮般,朝着陈安宁扑过来。 陈安宁一边欣赏着灵芝,一边兴致盎然的听着他们的议论。 听的正起劲之时。 马车突然一个急停。 陈安宁不动如山。 春蕊、春桃却相继摔在地上。 春桃冷沉着脸,正要爬起来骂人,车帘却先一步被人从外面掀开。 是陈子苓。 陈子苓凑到车窗跟前,歉然的看一眼春蕊、春桃后,目光落到陈安宁身上。看到她手里的灵芝,她的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嫉妒,随即便压着声道:“安宁,我有话要跟你说。” 陈安宁瞥她一眼,“说呀,我又没有拦你。”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茶楼吧。”陈子苓有意将额头的伤露到她的跟前。 那是前几日孙世子用杯子砸出来的伤。 知道让陈安宁上当不容易。 这几日她特意没有给伤口上药。 目的就是要用她的讥讽引她上钩。 陈安宁看一眼她额头上的伤,又看一眼她身后不远处的赵樱,掩着眼底的讥讽,收起灵芝,起身下了马车,“带路!” 陈子苓与赵樱飞快的对视一眼后,一边引着她往春华阁走,一边道:“我先前回家,母亲说你去了长公主府里,这才来这里等着的你。” 距离春华阁不远的另一处茶楼,二楼。 看着跟在陈子苓和赵樱身后,毫无防备的陈安宁,徐瓒着急道:“真的不用告诉陈二小姐春华阁有问题吗?” 谢珣勾一勾嘴角,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两位是什么样的人,你认为她不知道?” 第55章 抛开尊严,跪地求我 “她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但她不知道春华阁底下有暗室。”徐瓒质疑,“她虽然厉害,可到底是女子,又是有心算无心,你就不怕她吃亏?” “还是你就等着她出事后,好英雄救美?” “我可跟你说,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当心适得其反。” 谢珣把玩着茶杯,哼道:“你且说说,她们要怎么有心算无心?” 徐瓒跟着哼道:“还能怎么算,当然是……” 谢珣戏谑:“怎么不说了?” 徐瓒挠挠头,“我忘了陈二小姐是神医弟子。论到下毒,陈大小姐和赵二小姐加起来,也比不上她的一根头发丝。” 谢珣搁下茶杯起身,“知道就好。” 徐瓒也跟着起身,“你要去哪儿?” 谢珣边走边道:“这么好的热闹,错过了多可惜。” 徐瓒嘿嘿笑着跟上他的脚步,“尤其是陈二小姐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春华阁。 二楼。 秋实厅。 陈安宁扫一眼屋中的布置后,挑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陈子苓忙朝赵樱使了个眼色。 赵樱笑吟吟地上前拉住春蕊、春桃的手,将她们一边往屋外带,一边道:“春蕊姑娘、春桃姑娘整日跟着陈二小姐一定很辛苦吧,隔壁我也包下来了,两位姑娘不妨跟我到那边放松放松,如何?” 春蕊挣开她的手,“赵二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伺候陈二小姐,并不辛苦。” “哎呀,”赵樱再次拉住她的手,低声哀求道,“实话跟两位姑娘说了吧,我和陈大小姐今日特意请陈二小姐来这里,是为给她赔礼道歉。还请两位姑娘行行好,给我留两分薄面。” 春蕊、春桃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道:“既然赵二小姐如此有诚心,你们就去放松一下好了。” 春蕊拉住要说话的春桃,笑着道:“那奴婢可就去了。” 陈安宁点头,“去吧,好好放松。” 赵樱亲自将两人送过去,又叮嘱身边的婢女好生伺候两人后,方才关门出来。 梯楼处。 一个小二模样的小厮探着脑袋看过来。 赵樱不动声色地朝他点一点头。 小二模样的小厮立刻转身下了楼。 赵樱理一理衣裙,又深吸两口气后,也进了秋实厅。 厅内,陈子苓一看到她,立刻就说道:“其实今日是赵二小姐托我请的你。” 赵樱坐到陈安宁的左手侧,殷勤地为她倒好茶,又将点心往她的方向推一推后,虽不喜陈子苓临时改变话术,但还是配合道:“陈大小姐说的不错,牡丹宴上的事,我一直想找机会跟陈二小姐道歉,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无奈之下,只好托了陈大小姐帮忙。” 陈安宁靠着椅背,好整以暇道:“说说看,你打算怎么道歉。” 看她并不动茶水,也不碰点心。赵樱站起来,揖手弯腰道:“牡丹宴上的事,是我和我大哥对不起你,还请陈二小姐大人大量,能够宽恕我们这一次。” 陈安宁嘲弄地看着她,“你所谓的道歉,就是不痛不痒地说这么两句?” 赵樱诚恳道:“陈二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绝不推辞。” 陈安宁笑两声,“既然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推辞,那就别浪费时间,赶紧摆出来吧。” 赵樱看向陈子苓。 “安宁一向喜欢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陈子苓打圆场道,“安宁,赵世子已经受到惩罚,赵二小姐也挨了板子,如今赵二小姐又这般真心实意地来与你赔礼道歉,你就别得理不饶人了。” 陈安宁好笑道:“什么叫得理不饶人?他们受惩罚、挨板子,是因为你想算计我的缘故,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是你认为,你利用他们算计我,而我侥幸没有被你算计成功,是我的错?” “当然不是。”陈子苓讪笑道,“我算计你,是我不对,但赵二小姐跟你赔礼道歉,你也没必要一直抓着我的错处不放吧?” 陈安宁似笑非笑:“谁告诉你,只要你们来给我道歉,我就要接受了?” 如果不是……鬼才跟你道歉! 陈子苓强忍着怒意,好言好语地说道:“安宁,我们算计你是不对,可你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而且我们也都受到了惩罚。赵世子被撵出太学,流放至珠崖郡;和义伯府也被皇上夺去世袭的爵位,赵二小姐还挨了五板子,我……我被侯夫人灌了药,失了孩子,还被从世子妃贬为侍妾,如今在侯府的日子更是生不如死。这些难道还不足以抵消你对我们的怨恨吗?” “牡丹宴后,你也跟我打过好几回交道了,怎么连我小肚鸡肠、心胸狭窄的本性还是没能看清楚?”陈安宁言笑晏晏地朝她勾一勾手,在她将脸凑过来后,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目光在她脸上端详片刻后,落到她的额头的伤口处,“我亲爱的好姐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得聪明点?” “卖惨、装乖对我没用,知道吗?” “真想向我赔礼道歉,要么跟开阳侯夫人一样送礼,要么……” 伸手按到她的伤口处,用力按压片刻后,将她甩到地上,紧跟着,陈安宁起身踩住她的脸,笑吟吟地看着赵樱道:“就抛开尊严,像这样跪伏在地上,求我!” 赵樱被她眼里的冷意吓得连连后退。 “这就吓到了?刚才不是还说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吗?”陈安宁讥讽地勾一勾嘴角后,松开陈子苓,嫌恶地抖一抖脚,冷笑着朝外走去。 “陈二小姐,”赵樱咬一咬牙,迅速上前端起茶杯,扑通着跪到地上,“牡丹宴的事,是我和我大哥不对,大哥已经去了珠崖郡,无法前来给陈二小姐赔礼,我代我大哥给陈二小姐道歉了!” 陈安宁慢慢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看她,又看看陈子苓。 这是你逼我的! 带着一会儿定要让人将她折磨至死的毒念,陈子苓咬一咬后,迅速爬起来端过桌上的茶杯,同赵樱并肩跪到一处,举着茶杯道:“牡丹宴的事,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礼,我给你道歉。” “听过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这句俗语吗?”陈安宁压着眼底的嘲弄,慢悠悠地说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借着赔礼道歉的幌子,想下毒谋害我?” 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陈子苓和赵樱互视一眼后,双双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第56章 知道错了,求放过我 茶入喉。 两人同时举起空茶杯给她看。 之后,陈子苓起身拿过茶壶,给杯里重新添好茶后,又跪回来,同着赵樱一起,再次将茶杯举过头顶,“这次,你总可以相信我们了吧?” 陈安宁悠然道:“不着急,药效还有一会儿才发作呢。” 陈子苓迅速抬头看向她,“你在茶里下毒?” 陈安宁微笑,“我亲爱的姐姐,那毒不是你下的吗?” “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就别怪我了!”陈子苓的目光几经变化后,撑手站起来。但站到一半,她便眼前一黑,继而双腿发软地摔到了地上。 赵樱见状,迅速起身。 但也跟她一样。 才站起来,便又跌了回去。 “你……” 陈安宁出手点住她的穴道,而后捏住陈子苓的下巴,“说吧,这次又打算怎么陷害我?” 陈子苓咬着牙,怨毒地看着她。 “你要不说,我可就得让她说了。”陈安宁阴鸷道,“她要说了,你对我的陷害,可就要轮到你自己享受了。” 陈子苓手脚冰凉地打了个哆嗦后,想也不想,便脱口将计划说了出来。 陈安宁听完,瞧一眼恐惧求饶的赵樱,慢声问道:“宋福是谁?” “宋福是太仆寺少卿宋世忠的嫡长孙,他一直声色犬马、不学无术,却倾慕着赵樱。”陈子苓慑濡道,“这次计划毁你清白,赵樱就找了他来帮忙。” 陈安宁再次看一眼眼露哀求的赵樱,“也就是说,宋福现在就在春华阁下的暗室里等着的?” 陈子苓用力点头。 陈安宁扫一眼秋实厅,“怎么将人送到暗室?” 陈子苓赶紧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放了我。” 陈安宁嘲弄地看向她,“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 陈子苓眼泪流下来,“安宁,我求你了,求你看在我是你姐姐的份上,再饶我这一回。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算计你了。” 陈安宁抬起她的下巴,“这次陷害我的计划,是谁出的?” 陈子苓咬着嘴唇不回答。 陈安宁看向赵樱。 赵樱被点了穴道,也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能双眼通红地看向陈子苓。 “又是你呀。”陈安宁笑了。 陈子苓撕心裂肺道:“我说,我说,在你刚才坐的椅子后面,那里有一个凸起的机关。按一下它,就能连人带椅子地掉进暗室。” “很好。”陈安宁将她扔到一边,起身走到椅子跟前。拉开椅子,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凸起的圆球样机关。 用力按一下机关,地面瞬间响起轻微的咔嚓声,紧接着,一个长和宽大概都有三尺的洞口露出来。 她们在二楼,暗室在地底。 因而洞口的设计是螺旋往下。 洞口四五尺远,便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但蹲在洞口仔细聆听,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哔啵声以及感受到微微燥热的气流。 “果然精妙。”陈安宁称赞两句后,起身回来,站到两人跟前。 居高临下地打量起两人。 “安宁,不要,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 “安宁,求你看在过去我也照顾过你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 赵樱不能说话,但眼里的哀求一点不比陈子苓少。 “我这个人,不仅心胸狭窄,还最讨厌愚蠢和不长记性的人。”陈安宁蹲到陈子苓跟前,迎视着她惊恐的目光,微微一笑后,又蹲到赵樱跟前,“牡丹宴那次,你和你大哥心甘情愿地由她利用,害得自己身败名裂不算,还让和义伯府也跟着遭了殃。” “可就算这样,你还不吸取教训。还由着她再次利用,再次想要算计我。” “我是该夸你蠢呢,还是该夸你坏,或者夸你又蠢又坏?” 赵樱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眼里满满都是哀求。 “不要求我,去求我的好姐姐吧。”陈安宁不为所动道,“这是你们第二次算计我了,我肯定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们。但你们有两个人,我可以大发慈悲地放过你们其中一人。至于要放过谁,那就交给我的好姐姐来决定吧,谁让她是我的姐姐,而你什么也不是呢。” 赵樱迅速看向陈子苓。 陈子苓却根本不看她,手脚并用的爬过来,抱着陈安宁的腿就胆裂魂惧道:“安宁,暗室里是宋福,宋福那么倾慕她,一定会好好对她的,求你放过我,我给你磕头了。” 陈安宁站起身,“确定了?” 赵樱疯狂地掉眼泪。 陈子苓则疯狂地点头:“确定了!” “那就这样吧。”陈安宁点一点头,上前将赵樱拖到洞口前。从腰间摸出个瓷瓶,倒出粒药丸塞到她的嘴里,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吞下去后,又解开她不能动的穴道,一脚将她踢进洞口。 看着她消失在黑暗之中,又听到暗室传来的隐隐约约的人声,陈安宁再次按一下机关,让洞口恢复如初。 过后。 她拉过椅子,遮住机关。 又坐到椅子中。 叩手轻轻敲两下茶几后,看着惶恐不安的陈子苓,冷然道:“说个让我放过你的理由。” 陈子苓惊慌道:“你刚才不是、不是说放过我了吗?” “我说的放过,”陈安宁不冷不热道,“是指放过你去暗室,可没有说要放过你算计我的事。” “安宁,我不是故意的,”陈子苓泪如泉涌,“求你放过我,我发誓,我真的发誓,我以后再也不算计你了。我求你,我真的求你,我给你磕头了,你放过我。” 冷眼看着她磕完头,陈安宁才开口:“这个理由无法说服我,重新想个理由。” 陈子苓指尖掐着掌心,用力地压下心底涌上来的无边恨意,“你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是你的姐姐,我要是被宋福、被宋福糟蹋,你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你折磨我,也是在折磨你自己。” 陈安宁嗤笑道:“这么说来,你还挺喜欢自虐。” 陈子苓咬一咬牙,“你跟着我们来春华阁的事,好多人都看到的。我和赵樱要是都出事,你肯定脱不了关系。你放过我,我可以为你打掩护,我可以告诉别人,是赵樱自作自受。” “你还挺为我着想。不过,我要的是让我放过你的理由,而不是你的威胁。”陈安宁起身,在陈子苓步步后退的躲避中,她以手刀劈晕她后,将她扔到椅子中,之后开门走了。 刚走不到五步。 几步前的包厢门突然打开。 徐瓒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陈二小姐,快过来!” 第57章 生活如戏,全靠演技 陈安宁倚到门上。 扫一眼茶桌上满满当当的点心,又扫一眼歪坐在椅子里没有正形的谢珣,再扫一眼与秋实厅相隔的墙壁后,似笑非笑的调侃道:“你们俩这爱好,有点特别呀。” “我们是担心你,才跟来这里的。”徐瓒请她进屋里坐。 “等着吧,我先去善个后。”陈安宁转身,朝着春蕊、春桃所在的包厢走去。 叩手敲一敲门。 在赵樱的婢女扬声问‘谁呀’之时,她推开门,扫一眼屋内的装饰后,淡声说道:“过去看看吧,你们小姐失踪了。” 赵樱的两个婢女看到她,本能一愣。听到她的话,立刻朝秋实厅奔去。 陈安宁示意春蕊、春桃跟上后,也回了秋实厅。 赵樱的两个婢女快急哭了,“陈二小姐,我们小姐呢?我们小姐失踪去哪儿了?” 两人跟着赵樱忙活几日,自然清楚她和陈子苓针对陈安宁的计划。 眼见陈安宁好好的,两人根本不敢去想象赵樱失踪的方向。 “你们小姐失踪去了哪儿,问我姐姐吧,”陈安宁邪恶地扫一眼陈子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你们小姐和我姐姐争吵了几句后,我姐姐拉开那把椅子,你们小姐就突然掉进一个洞里,接着就失去了踪影。” 两个婢女立刻冲到陈子苓跟前,又摇又拽,“陈大小姐,陈大小姐……” 陈子苓无动于衷。 “奇怪,刚刚我去叫你们的时候,姐姐还好好的呀,怎么突然就睡着了?”陈安宁故作惊讶的上前,借着摇拽的机会,以内力逼出她体内的迷药,强行将她给弄醒过来,“姐姐,你怎么了?” 陈子苓朦胧地睁开眼,还没有搞清楚什么状况,赵樱的两个婢女迅速围上来,急声问道:“陈大小姐,我们小姐呢,我们小姐去哪儿了?” “你们小姐……”陈子苓皱一皱眉后,下意识地看向陈安宁。 看到她眼里的恶意,立刻明白她是故意将两个婢女过来,要把赵樱清白被毁的事嫁祸到她的身上。 陈子苓当然不会让她如意,当即就道:“赵二小姐是被你推进的暗室,你休想嫁祸给我!” 陈安宁惊讶:“什么暗室?” “陈安宁,你少给我装糊涂!”陈子苓特意站在赵樱的两个婢女身后,怒声道,“我和赵二小姐好心好意地请你过来喝茶,你却给茶里下毒,还趁着我和赵二小姐毒发之际,将她推进暗室!” “我告诉你,赵二小姐有什么事,那都是你的责任!” “姐姐你等一等,你都把我说糊涂了。”陈安宁拧眉道,“是你和赵二小姐拦我的马车,说要给我赔礼道歉,才把我给引到春华阁来的,对不对?” “到春华阁后,茶水点心都已经摆好了,你说我下毒,我怎么下毒呀?”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赵樱的两个婢女,“你们来给我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 两个婢女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陈子苓哼道:“你是神医弟子,想要下毒还不简单!” 陈安宁叹气,“姐姐,我知道你恨我让你没了世子妃的身份,可你说话能不能动脑子呀?是你拦我马车,请我来的春华阁。包厢、茶水、点心,也都是你在我来之前,都布置好了的。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给你下毒呀?” “而且,春华阁为什么会有暗室?” “姐姐又是怎么知道春华阁有暗室的呢?” “姐姐既然知道春华阁的暗室,为什么不赶紧去救赵二小姐?” “我明白了!” “姐姐今日请我来春华阁,根本不是赔礼道歉,而是又想嫁祸我陷害赵二小姐,对不对!” 演戏嘛,谁不会! 陈安宁挑衅地看着陈子苓,示意她继续。 陈子苓快气死了。 对着两个婢女质疑的目光,她道:“我是不是要陷害赵二小姐,别人不知道,你们还能不知道吗!你们到底是信她,还是信我!” 两个婢女互看一眼,其中一个道:“奴婢不是不相信陈大小姐,而是我们小姐为何会掉入暗室?” “当然是因为她,”陈子苓阴毒地瞪着陈安宁,“她给茶里下毒,又逼迫我说出了暗室的机关后,把你们小姐给扔进去的!” “姐姐这话就奇怪了。”陈安宁委屈道,“我为何要逼迫你说出暗室的机关,把赵二小姐扔进去,而不是逼迫赵二小姐说出暗室的机关,把姐姐你扔进去呢?” 对呀。 赵樱的两个婢女立刻不善地看向陈子苓,等着她的回答。 陈子苓怒喝道:“那是因为你想陷害我!” 陈安宁更委屈了,“我为什么要陷害姐姐?” 陈子苓狞声道:“因为你要报复我曾陷害过你!” 陈安宁不解地看一眼赵樱的两个婢女,委委屈屈地说道:“如果我要报复姐姐,把你推进暗室,不是更能大快人心吗?” 对呀。 暗室里可是有…… 赵樱的两个婢女更加不善的看向陈子苓。 当初她来找小姐之时,她们就知道她不怀好意。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你们两个有没有长脑子!”陈子苓恼恨道,“你们都没有看出来,她这是在挑拨离间吗?” 陈安宁压着嘴角的嘲弄,支支吾吾道:“可赵二小姐为何会掉入暗室呢?” 陈子苓冷着脸:“陈安宁,你少给我装模作样!事实如何,等赵二小姐出来后,就能一清二楚。” 陈安宁不解,“什么一清二楚?” 陈子苓哼道:“当然是你在茶里下毒,将赵二小姐扔进暗室的事!” 陈安宁低泣两声,绝望道:“姐姐是不是铁了心要污蔑我,是我在茶里下的毒,又是我将赵二小姐给扔进的暗室?” 陈子苓阴鸷道:“是不是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就是不清楚,才要问姐姐的呀。”陈安宁嘀咕着说完这一句后,又怯怯地问道,“是不是无论我怎么解释,姐姐都不肯相信我?” 陈子苓冷眼看着她,示意她接着演。 当然。 如果不是忌惮她会下毒。 她更想甩她两耳光,再直接撕下她的伪装。 “那我只能报官来自证清白了。”陈安宁抬眼,满是恶意地说道,“幸好谢大人和徐五公子就在隔壁喝茶,只要把他们请过来,很快就能还我清白了。” 谢珣和徐瓒在隔壁?! 陈子苓和赵樱的两个婢女,脸色同时一变。 第58章 残忍报复,生不如死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勾一勾嘴角,示意春蕊:“去请谢大人请过来!” 赵樱的两个婢女想也不想,便迅速拦到了春蕊跟前。 其中一个赔笑道:“我们相信陈二小姐没有陷害我们小姐,还请陈二小姐也顾念一下我们小姐的清誉,暂时不要报官。” 陈安宁佯装好奇道:“你们知道去哪里找你们小姐吗?” 两个婢女分辨不出来她的表情是真是假,但两人心里已然明白,她们小姐失踪的事,陈子苓可能要负大半责任,而她也绝不无辜。 当然,两人更明白的是,陈安宁之所以要演这么一出,就是要将她们小姐失踪的事,全部推到陈子苓的身上。 她们不知道陈安宁这么做的用意如何。 只知道,要想让她们小姐保住最后一分体面,只能照她的话去做。 先前未说话的婢女,斟酌着说道:“我们会去找春华阁的掌柜,小姐既然在秋实厅失踪,他们理应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真是个聪明的婢女。 可惜跟的主子不行。 “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陈安宁瞥两眼目中含火的陈子苓,“姐姐就知道暗室的机会,也知道暗室在哪里,为什么不找她?” 两个婢女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陈子苓。 虽然知道这是陈安宁的计谋,但面对两个咄咄逼人的婢女,陈子苓在好言相劝几句而没有效果后,还是气到口不择言道:“找我做什么!暗室是你们小姐和宋福相商着准备的!暗室里的那些地痞、乞丐,也是你们小姐让宋福找来的!你们小姐在哪里,你们比我更清楚!” “还请陈大小姐慎言!”两个婢女心中一惊,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上了陈安宁的当。 但事已至此,两人只能坚持道:“当初是你到和义侯府来威胁我们小姐说,陈二小姐他朝得势,必不会放过我们小姐,我们小姐才不得已的应下与你一起算计陈二小姐。” “算计陈二小姐的全盘计划,也都是你的安排。” “我们小姐还曾质疑过你,说陈二小姐是你的妹妹,你不该如此对她。” “是你说,陈二小姐及陈夫人都是贱人,不配做你的母亲与妹妹,强逼着我们小姐非要如此算计陈二小姐。” “你还说,这个计划你已经盘算很久,绝不会再如牡丹宴那样让陈二小姐逃出生天。” 陈子苓听着两人不加掩饰地将她的所言所行暴露于陈安宁跟前,气得扑上前就要打两人。 两个婢女也不是吃素的,看她扑过来,立刻一左一右地按住她,你一拳我一脚,打得毫无顾忌。 倒不是两人胆子真有那么大。 而是一想到赵樱被扔到暗室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两人便气不打一处来。 更气的是,有陈安宁在这里看着,她们还不敢打开机关去救赵樱。 陈安宁坐到旁边的椅子中,静静地看了会儿几人的狗咬狗后,慢声开口道:“行了。你们怎么找你们小姐,那是你们的事,我无权干涉。我就最后再问你们两件事。第一件,你们小姐怎么进的暗室,你们都已经没有异议了吧?” 两个婢女松开陈子苓后,摇着头表示她们没有异议。 “第二件事,”陈安宁的目光扫一圈几人,“挨个说一说暗室有什么吧。” 陈子苓脸色一白。 两个婢女的脸色也一白。 陈子苓对暗室的了解,都是通过赵樱的口述。 她自己还真没有去过。 而通过赵樱的口述,她也只知道宋福会在暗室下等着。 等陈安宁落下去后,他就会将她关进暗房,让事先找来的地痞、乞丐轮番玷污她。 她刚才只敢说宋福,不敢说地痞、乞丐,就是害怕陈安宁将她也推下去。 但她刚才在气急之下,似乎说漏了嘴? 两个婢女倒是去过暗室。 但却根本不敢说。 因为宋福不仅找了许多的地痞、乞丐,还准备了许多折磨人的物什。 那些地痞、乞丐,全都长着脓包、染着病。 那些物什,则是看一眼都让人不寒而栗。 她们小姐打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她活下来。 当然,也不打算让她轻易去死。 她们小姐要的是,让她生不如死! “都不肯说?也行。”陈安宁起身,抬手弹一弹衣袖。 随她动作,一阵幽香霎时弥漫。 陈子苓与两个婢女毫无反抗之力地软倒在地上。 整一整衣襟,陈安宁慢步走到遮着机关的椅子跟前。 拖开椅子,露出机关。 按下机关,露出暗道。 在几人惊恐的目光中,她莞尔笑道:“放心,我这个人还是很公私分明的,鉴于你们刚才的表现,我不会为难你们。至于暗室有什么嘛,有赵二小姐为我验证情况也就够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 陈安宁掏出两粒药丸,分别塞到两个婢女嘴中,“穿肠烂肚毒药,一个月后开始发作。所以,这一个月要继续好好表现哦。” “软筋散的药效是两个时辰。” “相信三个时辰后,赵二小姐一定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时间有限,就不在这里等着了,你们且替我守着吧。” 看着她和春蕊、春桃离去的背影,陈子苓和赵樱的两个婢女想要呼救,但却发现,她们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而通往暗室的那个洞口,如恶魔的巨嘴,虽然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但凭着她们脑子里的想象,也够她们受得了。 另一边。 陈安宁从秋实厅出来。 徐瓒毫无意外地又恰好打开他的包厢门,探着脑袋招呼道:“陈二小姐,快过来。” 陈安宁过去,在谢珣对面坐下。 徐瓒殷勤地也跟着坐过来,坐在她和谢珣中间的位置,一边给她端茶倒水,一边问道,“都结束了吧?” “结没结束,你不知道?”陈安宁调侃。 徐瓒嘿嘿笑道:“知道知道,我一直用杯子扣在墙上听着呢。不过,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你只惩罚赵二小姐,不惩罚陈大小姐,不会真的还顾念着与她的姐妹之情吧?” 陈安宁浅饮两口茶,又问了两句田大明的社会关系调查情况后,才慢悠悠地答道:“你知道世上最残忍的报复是什么吗?” 徐瓒:“家破人亡?” 陈安宁笑而不语地看向谢珣。 谢珣瞥一眼徐瓒后,慢悠悠道:“生不如死。” 第59章 不太狠了,还有用处 “果然是一路人。”陈安宁笑盈盈道,“赵二小姐清誉已经没了,如今最值钱的是什么?唯有清白。和义伯府虽然败落了,但难保不会有因为各种原因而娶她过门的权贵世家。真出现这种情况,她就会东山再起。对于被她仇恨的我而言,这无疑是一个隐患。” “她要是不继续跟着陈子苓来算计我。” “我或许并不会因为还未发生的隐患,去对付她。” “但她既想毁我清白,那我就只能满足她,让她先替我感受一下清白被毁的后果了。” “至于陈子苓……” “自有开阳侯夫人和孙世子折磨她,我为何要脏自己的手?” 徐瓒佩服地称赞了一声‘妙’后,又问道:“那你挑拨赵二小姐的两个婢女,将毁赵二小姐清白的事全推到陈大小姐身上的用意,又是什么?” “要知道,只要赵二小姐出来一对质,你推她进暗室的真相就能大白于天下。” 真是她把赵樱推到暗室的? 春蕊、春桃惊讶地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在两人探究的目光中,安之若素地问道:“你认为,陈子苓算计我的事,孙世子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徐瓒想一想后,说道:“应该知道。”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不是应该,是一定。” 徐瓒问道:“为什么?” 陈安宁大方道:“因为我看到陈子苓腰间挂着孙世子的腰牌了。” 徐瓒啧一声。 谢珣也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他没有想到,开阳侯夫人和孙世子竟然如此不长记性。 “想要让开阳侯夫人和孙世子想方设法的折磨她,”陈安宁缓缓开口,“还有比她说是来报复我,结果却是报复赵二小姐来得更快更猛的办法吗?” 被利用。 还是被陈子苓利用。 光是想想,就能知道开阳侯夫人和孙世子得有多气了。 徐瓒再次称赞了一声‘妙’后,殷勤道:“需要我帮你宣扬吗?不是我吹,这方面无人能出我左右!” “所以,”陈安宁皮笑肉不笑道,“外面的那些话,都是你传的?” 徐瓒瞬间装傻充愣道:“什么话?” 陈安宁无声地看着他。 徐瓒暗暗咽一咽口水,又悄悄往谢珣的方向挪一挪后,作恍然状道:“你是说那些议论广陵王府已经备好聘礼,只等你同意,就上陈家提亲的话呀?哎,怎么可能是我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时日我跟着阿珣查案,忙得脚都沾不了地,哪有空嚼那些舌根呀。” “再说了,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我先去忙了。”谢珣低笑着起身,“你和阿瓒等一会儿再走,免得那位赵二小姐还未受到惩罚,就被人给救了。” 他不想等一会儿,他想现在就走。 但对着陈安宁威胁的目光,徐瓒只能硬着头皮催促道:“走吧走吧,赶紧走吧,我和陈二小姐就不送你了。” 谢珣再次低笑两声,又留下句‘别欺负太狠了,留着还有用’后,开门走了。 徐瓒哼唧两声,发誓要让他后悔将他留在这里后,迅速躲到门口,将耳朵贴着门板,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又迅速坐回来,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个阿珣呀,哪哪儿都好,就是口是心非。”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不接他的话。 徐瓒瞄她两眼,自顾着说道:“陈大小姐拦你马车的时候,我们就在另一个茶楼。我说春华阁有危险,让他赶紧过来告诉你,他还找理由不来呢。他说陈大小姐和赵二小姐合起来,也比不过你的一根头发丝,与其担心你有危险,还不如幻想一下她们会落得何种下场呢。” “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刚要认同他的话,他就巴巴地来到这边了。” “还说什么陈二小姐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他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他是在担心你吗?” 陈安宁胳膊架到扶手上,巧笑嫣然道:“展开说一说,他怎么担心我了?” “就是他先把茶杯叩在墙上,我才跟着他学的。你都不知道,他听得有多仔细,”徐瓒啧啧称奇道,“我想跟他说句话,他都要用吃人的眼光瞪我,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哎,你是不知道这大半个时辰,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陈安宁配合道:“那就再展开说一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徐瓒伸手蘸两滴茶水,抹到眼睛下面后,摆手道:“算了,不说了,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陈安宁看一眼他挂着的两滴‘泪’,揶揄道:“反正无聊,说吧,我就喜欢听别人的辛酸泪。” “这不太好吧?”徐瓒又蘸了点茶水抹到眼睛下面后,悲戚道,“阿珣小时候不会说话的事,陈二小姐应该都听说过了吧?” “阿珣虽然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但他不会说话的事,明面上没人说什么,暗地里却有不少人拿此当作笑柄,对广陵王府说三道四。” “这倒罢了。” “小时阿珣跟着广陵王或是广陵王妃出去参加什么宴席,总有人仗着他不会说话,就趁着没有长辈注意时,肆意地嘲笑他、欺凌他。” “你看我身上这些肉,都是当时看不过眼,强行为阿珣出头,被那些人一拳一拳揍出来的。” 陈安宁斜睨着眼瞅他。 徐瓒说得上瘾,迅速往眼睛下补两把茶水后,愤然继续道:“后来阿珣终于会说话,还会查案后,倒是没人再嘲笑他,欺凌他了。就是曾经看不起他的那些小姐们,又开始对他大献殷勤起来。” “曾经这些小姐看不起阿珣,背地里嚼他舌根的时候,阿珣也看不起她们。” “后来这些小姐倒是看得起他了,但阿珣却更看不起她们了。” “那怎么办?” “当然还是由我出马。” “我这嘴皮子,就是在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陈安宁再次斜睨着眼睛瞅他。 徐瓒不以为意地摆手道:“再后来,皇上提拔阿珣做了大理寺卿,阿珣在坦然接受后,就埋头破起了旧案。” “可查案总得打听消息或是到处走访吧?” “不用说,这活又是我的了。” “我这样白白胖胖却身轻如燕,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 “其实也不是阿珣喜欢破那些陈年旧案。” “而是,而是皇上在提拔他做大理寺卿时,遭到了朝中很多大臣的反对。在皇上的坚持下,阿珣虽然还是做了大理寺卿,但刑部、御史台等各部,却都有意地刁难着他。” “阿珣当然不怕他们。” “他拿着查出来的旧案,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找过去,直把那些老臣给找得没了脸,对他的刁难,才在明面做了罢。” 第60章 小美人呀,小爷来了 轻咳两声,徐瓒抹着眼睛强行悲壮道:“扯得有些远了,还是说回我自己吧。往日受的这些苦,看起来我是得了不少的好处,但我要这些好处有什么用?可怜我呀,也二十岁了,却还连亲都没有定,光想想就忍不住掉眼泪。” 陈安宁好笑道:“有心仪的小姐了?” 徐瓒嗷呜道:“有心仪的小姐有什么用,人家又看不上我。” 陈安宁瞬间来了兴趣:“哪家的小姐?” 徐瓒突然不好意思地偷偷瞥两眼春蕊和春桃后,羞怯道:“你先让她们两个出去。” 陈安宁立刻道:“你们两个去门口守着。” 春蕊、春桃看一眼徐瓒后,退到了门外。 徐瓒还是不放心,“她们应该听不到我们说什么吧?” 陈安宁道:“她们没有武功。” “那我就放心了。”徐瓒又轻咳两声,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说起来有点尴尬,我心仪的小姐不是别人,正是温公子的妹妹,温四小姐。” 陈安宁扬眉。 徐瓒肯定地点头道:“你没有听错,就是温公子的妹妹,温四小姐。” “她知道吗?”陈安宁问。 徐瓒苦涩地摇头。 陈安宁啧道:“没有告诉过她?” “没有。”徐瓒局促道,“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所以不敢告诉她。” 陈安宁再次扬眉。 “真的。”徐瓒红着脸道,“温公子从进入国子学后,就一直名列前茅。温四小姐虽是女子,但比起温公子也不遑多让。我虽然是国公府的五公子,却最不爱读书,也是家中最不成器的那一个。也就阿珣不嫌弃我,让我跟着他跑东跑西,才让我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他们多看我两眼。” “哎,我这样的人,别说温四小姐了,就是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你不是在跟着谢大人跑东跑西。”陈安宁看一眼他眼底的自嘲与落寞,平静地说道,“你是谢大人查案一事上,最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毫不夸张地说,他破案的功劳,你最少要占一半。” 徐瓒立刻咧着嘴道:“阿珣也这样说,我还以为他是骗我的呢。” “他是不是骗你,等下个案子,你袖手旁观就能知道结果了。”陈安宁随口说道。 “那可不行,”徐瓒断然拒绝道,“要是他真的发现我无足轻重怎么办?那我以后就没地方去了。” “怎么会没地方去?”陈安宁盛情邀请道,“可以来给我试药呀。” “那我还是查案吧。”徐瓒立刻说道。 他还没有活够呢。 而且温四小姐也还不知道他的心意呢。 在两人闲聊之时。 春华阁暗室。 秋实厅的机关打开后。 宋福就带着两个下人等在了洞口。 好一会儿不见人下来。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正要叫人去楼上看一看,就听到了人体落下的声音。 强压着激动,他迅速上前接住滚落下来的人体。 而后迫不及待地抱着人朝着早就准备好的暗房走去。 赵樱虽然被解了不能动的穴道,但还不能说话,而且身上也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 最主要的是,不知道在落下来之前,陈安宁给她喂了什么药,让她身上热腾腾的,似有蚂蚁在咬。 其实被扔进暗室,她并没有那么害怕。 宋福一直心仪她。 几乎是只要她肯点头,他就会立刻八抬大轿迎她过门的程度。 所以她相信宋福不敢伤害她。 但—— 感受着宋福猴急的模样,赵樱却有些慌了。强憋一口气,抬起手指抓住他的衣袖轻轻扯了两扯。 好让他能低头看一看她。 认出她不是陈安宁。 然而。 暗室之所以是暗室。 就是几乎没有光线。 一部分原因是暗室就在地底,本来就没有光线。 另一部分原因是宋福有意为之。 因而。 感受到手上被拉扯的动静,他是低头看了,却只看到一双发光眼睛。 有意压低声音,邪恶笑道:“小美人不要着急,哥哥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赵樱又恐又怕,忍不住在心底疯狂大叫:宋福,你要敢伤害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见他听不到,又忍不住无声哀求:宋福,你低头看看我,我是赵樱,不是陈安宁! 但根本没有用。 她恐惧害怕的眼光,不仅没有打动宋福分毫,反而让他越加兴奋! 行到暗室。 将她用力扔到床上后。 宋福迫不及待地接过下人递来的药丸就水吞下,之后便开始脱起了衣裳,“立刻去将郑二、马三他们叫过来!这么香喷喷的小美人,扔给那些臭烂乞丐未免太可惜了,还是留给我们哥几个好好享受吧!” 下人应声去后。 宋福立刻朝着赵樱扑了过去:“小美人,小爷来了!” 赵樱无声尖叫。 只是仅过去片刻。 随着身上燥热的发作,她也在不知不觉间,主动攀缠起宋福来。 尽管理智依旧清晰,却无法克制身体的本能。 赵樱无声落泪。 大半个时辰后。 随着郑二、马三等人的到来,宋福意犹未尽地离开赵樱的身体,“你们可算来了,这妞真特么的够味,哥几个赶紧的,等完事后,我得再来两回。” 郑二、马三等人早已经是惯犯。 见他如此说,几人一边吃药,一边问道:“怎么换到这鬼地方了?黑黢黢地,什么都看不到。” “那谢大人查得那么紧,你还敢犯案,不要命了?” “这次又是从哪里弄来的妞?” “这可不是什么贫家女子,而是近来京城最享负盛名的神医弟子陈二小姐,”宋福得意道,“别说哥没有想着你们几个,赶紧享受吧,就这一次,可没下次了。” 郑二、马三等人一听这话,都加快了脱衣的动作。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 软筋软的药效终于过了。 两个婢女立刻爬起来打开机关。 其中一个坐到洞口,白着脸道:“我去找小姐,你立刻回府去知会夫人,让夫人请好大夫……以防万一。” 话落,说话的婢女毫不犹豫地滑进了洞内。 另一个婢女在关闭机关后,也毫不犹豫地开门冲了出去。 陈子苓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害怕地赶紧爬起来,离开了秋实厅。 然而几人的设想是好的。 事实上却是: 滑进洞内的婢女,一进暗室,便立刻叫道:“宋公子,错了错了,那不是陈二小姐,是我们小姐!” 宋福与郑二、马三等人正着歇气呢,听到声音,让郑二等人躲起来后,他快速穿好衣裳从暗房出来,笑吟吟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告诉你们小姐,我都按她的要求做了,她答应要嫁我的事,可不能反悔。” 婢女双眼一黑,人就朝后倒去。 宋福急急扶住她后,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婢女抓住她的衣袖,目眦尽裂道:“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61章 隐藏消息,杀人灭口 宋福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的急切,不由放软声音,重复道:“我说,我已经按你们小姐的吩咐,把陈二小姐扔给那些找来的地痞、流氓糟蹋过了。你们小姐答应要嫁我的事,可不能反悔。” 婢女身子一软,瘫坐到地上:完了,完了,全完了…… 宋福蹲身扶她道:“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给你请个大夫?” 你毁了我小姐,还敢问我哪里不舒服! 婢女抬手,狠狠地甩他一耳光后,哑声道:“那不是陈二小姐,那是我们小姐,你毁了我们小姐!” 宋福惊得都顾不得脸上的痛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婢女哭着吼道:“我说,那根本不是陈二小姐,是我们小姐!你毁了我们小姐!” 宋福倒退两步,而后迅速转身。但走了两步后,他又立刻站住。 如果暗房里的人不是陈安宁,而是赵樱,那就绝不能让她见到赵樱。 也绝不能让她知道,是自己玷污了赵樱。 更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还叫了郑二、马三等人一起玷污了赵樱。 而不能让她知道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灭口。 宋福压住心底的狠辣,转身回来,佯装着急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好的陈二小姐,怎么变成你家小姐了?” 黑暗中,婢女并不能看清宋福脸上的表情。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两把眼泪后,推开他,一边摸黑往暗房跑,一边道:“先救小姐,救完再……” 话未落,背心就一痛。 刚要转身,又接连两痛。 婢女在倒下之前,用尽全力转过身,看着又朝她心口刺来的匕首,不敢置信道:“你……” 宋福扶住她,又接连往她心口刺上几刀后,才小心地将她放到了地上。 之后,他快步回到暗房,朝着又要往赵樱身上扑的郑二等人,强压着怒气冷声道:“滚!” 郑二、马三等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郑二担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宋福阴沉着脸,“立刻给我滚出去!” 郑二与马三等人对视一眼后,迅速穿好衣裳裤子,连滚带爬地走了。 暗室瞬间安静下来。 宋福站在床前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赵樱。 看着她难耐的动作,心情既愤怒又复杂。 他想起了她拉他衣袖、眼露祈求及无助流泪等等动作。 她明明向他求助过那么多次。 可他却一次也没有放在心上。 宋福忍不住扇了自己两耳光后,又低声责问:“我没有认出你,是我的错,可你为什么不说?” 话出口,他才又想起来,他给她的是最烈性的意乱情迷药。 药效一旦发作,神志就会全无。 她就是想要开口,也开不了。 想到这,宋福又忍不住扇了自己两耳光。 仰起头,将眼泪逼退回去后。 宋福走到床边,艰难地为她穿好衣裳,又慢慢地坐下来,向着回来的下人吩咐道:“准备马车,去密地。” 下人领命离开后。 宋福的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用力握住赵樱的手,他发誓般地说道:“你放心,等你养好身子后,我就娶你!依旧跟先前一般,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如果你不愿意再见到郑二等人,我也会为你杀了他们!” 在他跟赵樱诉衷肠的时候。 春华阁这边。 另一个婢女和陈子苓刚出秋实厅,就撞上了特意倚在门口等着她们的陈安宁。 两人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陈安宁别有意味地看两人一眼后,朝春蕊、春桃使了个眼色。 春蕊、春桃立刻按她先前的吩咐,拎着裙摆,慌里慌张地边往楼下跑,边叫道:“来人呀,快来人呀,赵二小姐失踪了,赵二小姐不见了!” 另一个婢女和陈子苓一听这话,脸色同时一变。 另一个婢女慌张道:“陈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陈安宁微微一笑,“当然是帮你找你们小姐。” 陈子苓压着惊惧,色厉内荏道:“你就不怕赵二小姐指证是你将她扔进暗室的吗?” “什么暗室?”陈安宁好笑道,“我可是第一次来春华阁。赵二小姐要指证我,总要有证据吧?没有证据,我可是会报官的。” 陈子苓被她的无耻给震惊到了。 但不管她怎么震惊,在春蕊、春桃的吆喝下,秋实厅很快就围满了人。 谢珣带着提前离开的徐瓒,在春华阁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也赶了过来。 作为赵樱失踪的目击证人,陈安宁和陈子苓都被带回了大理寺,等候问话。 另一个婢女及春蕊、春桃也不例外。 但她们并没有被关押起来。 甚至也无人看管。 就那么被分开扔在两个普通的院落里。 好在,每个院落都有衙役送来的粗茶和点心。 天早就黑了。 月亮很明。 照得院子极亮。 陈安宁恣意地喝着已经冷掉的茶,欣赏着月色下寂寥的风景。 与她同在一个院子的陈子苓可就没有她这么轻松了,坐立难安地一会儿捏捏手帕,一会儿挪挪位置,又一会儿看看她。 许是憋了许久,又确定没有人看管她们,忍不住就望着门外,目不斜视地轻轻掀动嘴皮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谢大人是一伙儿的!” 陈安宁收回目光看向她,看着她因为不安、局促而紧绷的脸色,有意逗弄道:“你去开阳侯府后,难道就听不到外面的传言了吗?” 陈子苓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你和谢大人真有一个孩子?不可能!” 陈安宁好整以暇地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陈子苓脱口说道:“你和谢大人要是有孩子,你为何还要去巴结讨好孙世子?” 孙世子虽是侯府世子,比起谢大人却差了不止一筹两筹。 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看来姐姐的脑子果然不中用了,我何时巴结讨好过孙世子?” “你有没有巴结讨好孙世子,京城人人都知道!”以为她是害怕谢珣误会,陈子苓有意扬声说了几件她巴结讨好孙世子的事后,又道,“当初孙世子说你是乡野来的野丫头,惯会见风使舵,还真是一点没有冤枉你。” “孙世子不过受个伤,你就立马弃他而去,改攀谢大人。” 陈安宁忍不住笑道:“姐姐是不是从来都不照镜子?” 陈子苓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第62章 创造历史,前去求亲 “意思就是,姐姐在说别人的时候,都不照照自己的脸皮有多厚吗?”陈安宁笑道,“你可是和孙世子定着亲,马上就要成亲的当头,还上赶着把自己奉献给了和义伯府的赵世子,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呢。” “论到见风使舵……不对,这已经不能称之为见风使舵了,而是潘金莲的裹脚布,就是这个。论到潘金莲的裹脚布,你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潘金莲是谁,陈子苓没有听过。 但裹脚布是什么,她却知道。 潘金莲的裹脚布,具体指什么,她不知道,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陈子苓冷哼两声,径直跳过这个话题,又转回谢珣身上,“你要真和谢大人有那样的关系,当初你被祖母和母亲她们欺凌时,为何不去找他?” 陈安宁扬一扬眉,“因为在牡丹宴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也根本不知道他是大理寺卿谢大人。” 原来如此! 陈子苓心理上总算得到了一丝宽慰,忍不住就嘲讽道:“原来他连真实身份都没有告诉过你,你就为她生了孩子,你还真够不要脸的!” 陈安宁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姐姐是想让我再提一回你和赵世子的事吗?” “我再不要脸,我再不知道谢大人的身份,好歹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身份。” “你可不是。” “你不仅不是,赵世子还是被你算计来的。” “从来只听说过采花淫贼。” “还没有听说过采男淫贼的呢。” “姐姐你可是历史第一人,将来一定能流传千古。” 陈子苓脸色阵青阵白。 陈安宁轻笑两声,又瞄一眼她腰间挂着的腰牌后,有意说道:“姐姐如今在开阳侯府应该过得很不错吧?当初孙世子可是那般中意你呢。虽然你背叛了他,还怀了别人的孩子,但以他对你的感情,肯定能原谅你犯的错吧?” “毕竟,你创造了历史呀。” 陈子苓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陈安宁笑得更开怀了,“姐姐的额头是怎么回事?肯定不是孙世子打的,孙世子那般中意姐姐,怎么舍得打姐姐呢?一定是姐姐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倒的。” “不是我说,姐姐你也太不小心了。” “你现在也就这张脸还能看了,再不好好保护,真惹了孙世子厌弃,可就无处可去了。” “你也是知道的,你要没了利用价值,祖母和父亲肯定不会让你进门。” “就算让你进门,你的下场极有可能比我刚来京城之时还要惨。” 陈子苓咬牙切齿道:“花无百日红,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原来姐姐也知道花无百日红呀,”陈安宁讥讽道,“怎么姐姐以前欺负我,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我时,就想不到了呢?” 陈子苓怒目道:“为什么我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为什么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你不算计别人,还不都是你自己要让我欺负,要让我算计!你现在知道嘲讽我了,早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你早的时候要像现在这样,谁敢欺负你,谁敢算计你!” 这两句话,把陈安宁给问住了。 的确。 人善被人欺。 马善被人骑。 原主被欺负,被算计,她自身占了很大的原因。 “没话说了吧?”陈子苓冷笑着还想嘲讽她几句,徐瓒突然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扫一眼两人后,他道:“你们可以走了。” 陈子苓立刻敛住未出口的话,匆匆地走了。 陈安宁看着她出门后,问道:“出什么事了?” 徐瓒如来时般,一边匆匆地往外走,一边道:“明日再说,你先回去吧。” 陈安宁见状,也就没再多问。 去另一间房叫上春蕊、春桃后,便回了家。 而徐瓒从大理寺出来后,又立刻赶回了春华阁。 春华阁已经被衙役包围。 围观的人也都已经散去。 徐瓒心急如焚地在秋实厅通往暗室的洞口前,来回踱着步。 谢珣进入暗室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让他回大理寺去叫陈安宁等人离开的命令,也是暗卫来知会的他。 暗室里是什么情况,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倒是很想进去看看,又怕滑入暗室的这条坡道上宽下窄,滑到一半时,将他给卡住。 踱来踱去,很快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洞口依旧没有动静。 徐瓒实在忍不住了,跪趴在地上,脑袋伸进洞口,眯着眼朝下张望。 “看什么呢?”谢珣的声音,冷不防在他头顶响起。 徐瓒吓得一个打挺坐起来,看到是他,一边拍着胸口一边道:“你想吓死我呀。” “里面什么情况,怎么去了这么久?” 谢珣将他拉起来,面色沉中带冷道:“赶紧回去好好歇一晚,明日要开始忙了。” 徐瓒目色一沉,“大案?” 谢珣‘嗯’一声,“具体什么情况,暂时还不清楚。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去陈家走一趟。” “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去。”徐瓒立刻道。 谢珣玩味地看他两眼,“我要去找陈二小姐求亲,你确定要跟着一起去?” “跟陈二小姐求亲!现在?你在暗室里把脑子给撞坏了?”徐瓒惊愕地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不像受伤的样子呀?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要求亲了呢?” 谢珣睥睨的看着他。 徐瓒立刻闭嘴道:“去去去,必须去!” 这么大的热闹,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那就走吧,”谢珣干脆道,“正好给我壮壮势。” 徐瓒迅速停住脚步。 他忘了,陈二小姐不是普通的小姐。 她是会一个不高兴就给人下毒的小姐。 谢珣突发奇想去求亲,不用脑袋想,都知道她肯定不会答应。 不答应倒罢。 就怕她以为他们是拿她逗趣,二话不说,一把毒药就向他们撒过来。 谢珣武功高,倒是不怕。 他呢? 谢珣睨向他,“怎么了?” “我还是回去歇着吧。”徐瓒义正词严地说道,“我全身上下,也就身上这层肉最值钱了。近来东奔西跑,累瘦不少,我得赶紧回去补一补,不然明日都跑不动了。” 谢珣嗤笑两声,扔下他走了。 徐瓒探着脑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惋惜地摇摇头。 好想看热闹呀。 可惜实力不允许。 出了春华阁。 谢珣翻身上马。 一路疾驰着朝陈家而去。 第63章 想用强呀,那就来吧 夜色越发深了。 各个坊门早已经关闭。 但因着谢珣特殊的身份,看守坊门的兵卒看到他,什么话也没有问,就给他开了门。 谢珣马速不减。 一路疾行到陈家,不等门房小厮过来开门,他便扔下马飘然进入陈家,而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清芷院门口。 两个守门的婢女正晒着月光,低声议论着长福院的八卦,猛然看到人影靠近,惊得双双尖叫出声。 等看清是他后。 两个婢女急忙收声,上前见礼。 谢珣问道:“你们二小姐已经睡下了?” 两个婢女齐声答道:“睡下了。” 谢珣透过门洞看一眼里面,“去把她叫起来吧,我有急事找她,让她速到蘅芜院。” 两个婢女再次齐声应是后,一个继续守门,一个匆匆往屋里去了。 谢珣则先回了蘅芜院。 在蘅芜院坐下,刚喝完一杯冷茶,陈安宁就来了。 陈安宁仅穿着里衣,外面套着件单薄的披风。 长发及腰,没有任何束缚。 素面朝天,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件珠钗玉饰。 “案子有着落了?”在他身旁的椅子中坐下后,陈安宁开门见山地问道。对于他的打量,丝毫不以为意。 虽是里衣,也手脚遮得严实。 比起现代的短衣短裤来,可以说是相当保守了。 “有着落了。”谢珣给她倒过去一杯冷茶,“但此案可能牵涉甚广,所以……” 陈安宁指尖轻点着茶杯壁,接过他的话头说道:“所以为了不连累我,你特意前来向我告别?” 想得倒美! 谢珣无声地嗤笑一声后,手肘压着扶手,半倾过身子看着她,“我是来求亲的。” 陈安宁以为自己听错了,掀眼定定的看着他。 谢珣勾唇,无比确定地说道:“你没有听错,我是来向你求亲的。” 陈安宁笑了,笑过后,她重新看着他道:“说吧,是什么给了你痴心妄想的勇气?是来的路上被马踢了,还是心智突然就失常了?” 谢珣轻叩两下茶案,“长公主不可能成为你的倚仗。” 陈安宁戏谑:“所以呢?” 谢珣直言不讳道:“哪怕是暂时的,也不可能。” 陈安宁漫不经心地瞧他两眼:“说说你的理由。” 知道她也一直在探寻长公主对她殷勤的原因,谢珣收起手,靠着椅背,散漫地说道:“长公主府自身都已经难保,根本没有余力再来保你。” “长公主之所以在你跟前露出久治不愈头疾,就是想要拉拢你,想利用你神医弟子的身份,为长公主府保驾护航。” “为你和温大公子保媒的目的,也是如此。”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梢。 她设想过种种可能。 唯独没有想过长公主府会有危机,长公主想利用她来帮长公主府度过危机。 不过,她也没有偏听偏信,“证据呢?” “你问我要证据?”谢珣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她问他要证据不应该吗?陈安宁莫名其妙地也看着他。 谢珣轻笑出声,“同昌郡主,同昌侯,你都没有展开点联想?” 陈安宁目光隐晦地动了两动,他要不提,她还真没有往这上面联想过。 “同昌郡主,长公主与驸马的第三女,身份明明很尊贵,却要与声名可以说是狼藉的同昌侯共用一个封号,”谢珣敲敲茶案,“从这一点来说,也能窥一斑而知全豹了吧。” “当然我也相信,以你的能力,就算没有长公主,也能很快另为自己找寻一门倚仗。但是……”话锋一转,谢珣慢悠悠道,“能让你看上,而对方又愿意成为你倚仗的门楣,情况恐怕并不比长公主府好上多少。” 陈安宁淡然道:“本就是各有所图。” “的确是各有所图,但图与图之间,还是有差别的。”谢珣坦然自若道,“就拿我来说,我对你的所图就很简单,相信这一点,你也很清楚。” “至于其他门楣对你所图的原因嘛,我也不一一做陈述了。只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任何一个门楣能传承到现在都绝不简单,绝不是你想倚仗的时候就倚仗,想抽身离开的时候,就能干脆地离开,包括长公主府。” “换句话说,一旦你选择了他们,或者他们选择了你,掌握主动权的那个都绝对不会是你。” “这一点,相信从开阳侯府没有对和义伯府赶尽杀绝,你也能窥探一二。” “和义伯府是落败了,但并不是连一点底子也没有了。” “这也是我今日来找你的主要目的。” “只有和我联手,你才能最大程度地规避风险,并在京城站稳脚跟。同时,也能最大程度的查出当年药王谷被屠真相。” “说完了?”陈安宁冷然道。 谢珣点头,“说完了。” 陈安宁起身,“那就好走不送。” 果然呀,区区一点利弊,根本打动不了她。 看着她决然的背影,谢珣问道:“案子你也不管了?” 陈安宁脚步不停:“本就不该我管。” 谢珣起身跟着她,“那些失趺的少男、少女,你就一点不关心了?” 陈安宁冷漠道:“你都说了牵涉甚广,我就是想关心,也无能为力。只能祝你早日破案,解救他们脱离苦海了。” 她没有不计后果的英雄主义。 也没有不计后果的救人之心。 她自己还没有在这个朝代站稳脚跟,身上还背负着原主的仇恨,她不可能为了一个案子,把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她想活着。 谢珣啧两声,“我以为,你们做法医的都怀有悲天悯人之心。” 陈安宁瞥他两眼:“你可以继续以为,又没人阻止你。” 谢珣投降道:“好吧,谈谈条件吧,你要怎样才能答应我的求亲?” 陈安宁走到院子中央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什么时候查案,还要先答应你的求亲才行了?” 谢珣耸耸肩,“只有这样,我才能确保你的安危。” “看来你这个大理寺卿当的不怎么样呀,”陈安宁嘲讽,“想要护我这个同伴的安危,还得借用你广陵王府三公子未婚妻的身份。” “也不是非借不可。”谢珣光棍道,“如果你有其他办法的话。” 脸皮可真厚!陈安宁不齿道:“是你有求于我。” 谢珣定定的看着她。 陈安宁嫣然道:“怎么,还想用强呀?” 谢珣泰然道:“是有些想。” 陈安宁朝他勾勾手指,挑衅道:“来吧。” 第64章 无论如何,非她不可 对他贸然求亲的事。 她也正憋着一肚子火呢。 如果能打一架,倒是正好可以发泄一下。 如果能趁机将他打个半死,那就更好了。 谢珣看出她的意图,不由笑着倚着屋廊下的柱子道:“忙了一天,累了,明日吧。” 陈安宁鄙夷道:“废物!” “对我用激将法没用,赶紧回去歇着吧。”谢珣揶揄。 陈安宁又刺了他两句,见他确实无动于衷后,才终于放弃了。 看着她飘然远去的背影,谢珣双唇紧抿:看来,只能用强了。 抬头看一眼亮如玉盘的月色,谢珣的脸色冷峻下来。 天擦黑之时。 他进入暗室。 原本是想查一查春华阁有没有利用暗室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顺便抓捕宋福,关他几日,好给他一顿教训。 但一进入暗室。 闻着空气中飘荡着的血腥味。 他就知道,来案子了。 不过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只是宋福听到风声后,在逃跑之时杀人灭口。 找到血腥味的来源,也就是那具婢女的尸体时,他依旧这样认为。 直到—— 他跟着宋福逃跑的痕迹追过去。 看到他所乘的那辆在月光下,远看黑色,近看灰色,比长公主借陈安宁乘用的马车小三分之一的马车时,心头瞬间咯噔了一下。 再看马车行进的方向,他的脸色霎时一沉到底。 让随行的侍卫注意隐藏踪迹,他也越发轻巧地紧跟在马车后。 马车行驶的速度极快。 在连续穿行过崇业永达街、怀贞宣义街、延福永安街以及嘉会永平街后,迅速沿着光化街,朝南行去。 行到和平坊,速度才渐渐慢下来。 马车进了和平坊西门。 他正要跟进去时,敏锐地察觉到暗中有人在监控。 且人数不少。 迅速退到远处,让随行的侍卫都在原处按兵不动后,他独自潜进了和平坊。 夜色下的和平坊显得安静而寂寥。 让他很快就追踪到了马车所在的方向。 马车停靠在和平坊正街中心地段的一处普通住宅后门。 他尽管小心,还是在靠近马车的位置时,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 这里所有的住宅,特别是靠近马车停靠的位置周围的住宅,都是为了保护马车停靠的那处住宅! 有了这个猜测后。 他没有再贸然地接近马车。 而是选择在距离马车几丈远的一棵杨槐树上藏住身影,居高临下地打量起了马车停靠的那处住宅。 那处住宅普普通通、破破烂烂,跟周围的住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在他静气屏神之下,却隐隐约约听到了兽吼的声音! 这里隐藏着一个地下斗兽场! 有了这个发现,他当即不再犹豫,立刻离开和平坊,带着侍卫赶回春华阁,而后就来了陈家。 地下斗兽场,失踪的少男、少女,不用猜也知道里面的情况有多复杂! 除了陈安宁,普通的仵作根本无法处理里面的情况。 但能开斗兽场,还掳掠这么多的少男、少女,主谋的背景肯定不简单。 陈安宁如今无权无势。 想要让她参与破案,又要护她周全,唯有将她纳入广陵王府的羽翼之下。 至于陈安宁的拒绝……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这个案子非她不可。 所以,不管她怎么拒绝,她都必须加入进来。 再次抬头看一眼月亮,谢珣起身,足尖一点,人便如惊鸿,瞬间出了陈家。 坐上马,在门房小厮恭谨的目光中,轻拍两下马背,再次疾驰而去。 这次的目标是皇宫。 宫门早已经落锁。 谢珣将特赐的金牌扔给守门的将士,此后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方才得令进入宫门。 神龙殿。 刚刚年过五十的亁元帝穿着明黄的丝织睡袍,半倚着龙床,浅尝着清茶,看着阔步进来的谢珣,威严的国字脸上不自觉地荡出几分戏谑来:“深更半夜扰朕清梦,说吧,这回又想要什么特权?” 谢珣敷衍地揖一揖手后,拉开椅子,朝伺候在龙床边上的太监总管常福道:“去给我弄些吃的来,忙到现在,连口水都顾不得喝,快饿死了。” 常福看向乾元帝。 乾元帝挥手道:“去吧,给他多备一些。” 常福去后,谢珣揖着手道:“多谢皇上。” 乾元帝哼一声,“说吧。” 谢珣慢条斯理地给自个倒了杯茶灌下后,缓缓道:“这次不要特权,只想求一道圣旨。” 这可稀奇了。 亁元帝立刻坐直身子,兴趣盎然地问道:“让朕猜一猜,你想求的该不会是与那位和你生过一个孩子的神医弟子的赐婚圣旨吧?” 谢珣添茶的动作一顿,随即道:“皇上果然英明神武!” 亁元帝笑两声,愉快地接受了他的马屁后,兴趣越发浓厚地问道:“你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又是朕力排众议提拔的大理寺卿。你想娶亲,想必没有哪家的小姐能够拒绝。如今深更半夜,你还来找朕要赐婚圣旨,莫非是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神医弟子拒绝了你?” 虽然向陈安宁求亲,是为了公务。 但被亁元帝这样明晃晃地打趣,还是让谢珣有些心气不顺。 乾元帝看着他的臭脸,忍不住大笑道:“看来朕猜对了。” 谢珣哼一声,不说话。 亁元帝笑骂道:“也就你敢在朕跟前这样放肆了,朕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每每见了朕,都跟见了猫的老鼠差不多。” 谢珣吊儿郎当道:“放肆都建立在实力之上,谁让臣这么能干呢。” 亁元帝哼道:“听你这话,是在骂朕的儿子不能干?” “皇上误会臣了,臣是在羡慕他们有个好父亲,能为他们打点好一切,让他们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衣食无忧。哪像臣呀,”谢珣把玩着茶杯,懒散的说道,“谁也依靠不了,只能靠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的打拼,才能吃上一口热饭。” 亁元帝没好气道:“你祖父是太傅,你父亲是尚书令,你姑姑是朕的皇后,你大哥是国子监的祭酒,你二哥是南郡太守,这样满门皆荣耀的世族,放眼天下也找不出来几个,你敢跟朕说谁也依靠不了?” “你这个大理寺卿是怎么来的,别说你不知道!” 谢珣搁下茶杯,辩解道:“臣这个大理寺卿的身份,的确是父亲向皇上求来的。但皇上就说,是不是因为臣本来就有能力,皇上才应允的?” 理是这个理没错。 但…… 乾元帝哼道:“有能力的人多了,朕能对他们每一个都能跟对你一样,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去提拔他们吗?” “论到查案、断案,”谢珣傲然道,“这天下还真找不出几个比臣更有能力的人。” 亁元帝瞬间沉默。 因为他说得,的确是事实。 不过,事实归事实,看他这样得意……乾元帝不动声色地抨击道:“既然你都这样出类拔萃了,不知那位神医弟子是如何拒绝的你?” 第65章 赐婚圣旨,确有好感 谢珣不以为然道:“在说她如何拒绝臣之前,皇上不妨猜一猜,臣为何要向陈二小姐求亲?” 亁元帝扶着回来的常福走下龙床,慢慢走到书案前坐下来,“这里没有外人,与朕不用这么生分。” 谢珣顺从道:“皇姑父不妨猜一猜,臣为何要向陈二小姐求亲?” 亁元帝笑盈盈道:“朕不想猜,你且快说!” 谢珣眉目间的懒散瞬间收敛,眼底慢慢盈上一层肃杀:“少男、少女失踪案,有眉目了。” 亁元帝笑容不敛:“这个案子和陈二小姐拒绝你的求亲,有何干系?” “自然有干系,”谢珣敛住杀气,慢悠悠道,“陈二小姐是神医弟子,最是擅长救死扶伤。而救死扶伤,无疑要对人的身体有足够的了解。这份了解,足以判断所有死亡原因。” “皇姑父也知道,死亡原因是断案的关键。” “而少女、少男失踪案,自案发以来,已经有近百孩童失踪。这些失踪的孩童极有可能,有过半已经死亡!” “臣需要陈二小姐对这些死亡孩童的死因做出准确判断!” “如果有可能的话,臣还需要她对骸骨进行有效拼凑,以便清点出死亡的具体人数!” 亁元帝似笑非笑,“据朕所知,陈二小姐已经跟随你查案多日。” 谢珣淡然地将今晚查到的消息,事无巨细地同他说了一遍。说完,容他消化片刻后,才道:“此案牵涉甚广,陈二小姐无根无基,若无保护,恐有性命之忧!” 亁元帝随他的讲述,面上的玩笑之色早已经收敛起来。听到他最后的话,低眸斟酌片刻后,郑重地问道:“连大理寺卿的身份都无法保护她?” 谢珣道:“是!” 亁元帝看着他的双眼,“非得谢三公子未过门的夫人,才能护住她?” 谢珣自嘲地笑两声,“就算是谢三公子未过门的夫人这个身份,臣也未必有把握能护住她。臣只是希望能用这个身份,震慑一二。” 亁元帝道:“朕可以给你赐婚圣旨,但你应该清楚,圣旨一出,就断无收回的可能。如果将来遇到心仪之人,你打算怎么做?委屈她做小,还是休了陈二小姐?” 谢珣微垂双眼,以掩去眼底的波动,“皇姑父放心,臣既然来求赐婚圣旨,就是已经考虑清楚。” 乾元帝眼中有精光一闪而逝,“考虑清楚什么?” “考虑清楚,”谢珣抬眼,眼底坦然一片,“将来无论发生何种变化,都绝不会负陈二小姐。” “哦?”乾元帝戏谑,“朕从来不知道,为了查案,你能付出终生的幸福来。” 知道他想听什么。 谢珣如他愿道:“臣不否认,臣对陈二小姐的确有那么几分好感。” 虽然这几份好感,是因为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缘故。 “什么时候有空,将她带到宫里来让朕见一见。”乾元帝半真半假道,“朕很好奇,她到底有何魅力,竟能引得你对她这般另眼相待。” 谢珣勾一勾嘴角,“只要她接了赐婚圣旨,皇姑父总会有机会见到她的。” 亁元帝微微眯一眯眼,“听你意思,她还敢抗旨?” “抗旨肯定不敢,”谢珣笑道,“但趁机刁难我,那是少不了的。” “哦?”亁元帝来了兴趣,“她还敢刁难你?说说看,她如何刁难你?” “皇姑父也知道自古医毒不分家,她是神医弟子,医术厉害,毒术自然也厉害。”将她给徐瓒下毒、事后又给他解毒丸等事都简单的说了几句后,谢珣从腰间掏出一个玉瓶扔向常福,“解毒丸共有九粒,臣让阿瓒匀了六粒出来,这瓶里有三粒,皇姑父虽用不上,却可当个稀奇玩意,图个乐子。” 常福打开瓶塞,细细地闻一闻,确定无毒后,方才塞好盖子递向亁元帝。 亁元帝没接,只吩咐他道:“收着吧。” 常福便小心地塞到怀里,收了起来。 谢珣见状,也没有多说,而是接着道:“到底还是涉世未深,若是换成臣,孙世子之流,恐怕很难继续活着。” 亁元帝赞同地点一点头,“行事的确还有些稚嫩,但这也正是她的可取之处。” “皇上,膳食备好了。”常福轻声提醒。 亁元帝看一眼外面:“送进来吧。” 常福轻步到门口,朝外说了句‘端进来吧’,四名宫监、两名宫女便端着漆木托盘鱼贯走了进来。 饭菜一一摆到桌上。 谢珣等不及亁元帝吩咐,便端着碗大口吃了起来。 亁元帝也不责备他,趁他吃的时候,随手就处理起了堆积的奏折。 等他吃完,亁元帝处理手中奏折的同时,不动声色地看两眼常福。 常福立刻朝着屋中伺候的宫女、太监道:“都下去吧。” 等屋中的宫女、太监都退出去后。 亁元帝放下奏折,神态、语气都显平静,但双眼却深不可测地问道:“这个案子,与朕交代你暗查之事有关?” 谢珣不那么确定道:“目前还没有证据,但八九不离十。” 亁元帝当即不再二话。 提着笔,一边行云流水地写着圣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朕听说,长公主有意为陈二小姐与广陵郡温氏一族的温公子保媒,你可有问过陈二小姐心意如何?查案虽然要紧,但朕可不愿意做那棒打鸳鸯之人。” 知道他这是在试探陈安宁与长公主府的关系。 谢珣松散道:“陈二小姐与世家权贵娇养出来的庸脂俗粉可不一样,她连臣这样出类拔萃的国之栋梁都能拒绝,又岂会看得上温大公子那样的书呆子?” 亁元帝好笑地瞧他两眼,“那你且说一说,她连你都看不上,还能看得上谁?” 谢珣大言不惭道:“管她看得上谁,反正臣将赐婚的圣旨给她后,她以后就只能看得上臣了。” 亁元帝冷哼两声,搁笔接过常福递来的玉玺,用力盖到圣旨上后,示意他自己过来拿,“朕从不怀疑你看人的眼光,但在男女一事上,朕还是得多提醒你两句。自古红颜多祸水,朕虽未曾见过那陈二小姐,但能让你连夜进宫求圣旨,恐怕绝非等闲之人。未全然信任之前,万不可将朕交代你暗查之事,向她全盘托出。” 谢珣拿起圣旨,边看边道:“皇姑父又不是第一日认识我。” “朕只是想警告你,”乾元帝找补道,“以后受了情伤,吃了情苦,别去找你皇姑姑告状,说朕未曾提醒过你!” “皇姑父大可放心,”谢珣收起圣旨,告辞道,“臣与那陈二小姐将来必定会跟皇姑父与皇姑姑一样,鹣鲽情深。夜深了,臣还得去找陈二小姐,就不打扰皇姑父歇息了。” “臭小子!”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乾元帝笑骂两句后,扶着常福的手,又躺回了龙床上。 第66章 以彼之盾,挡披之矛 不过。 躺了不到半盏茶。 亁元帝就忍不住吩咐:“安排两人暗中跟着陈二小姐,若有异动……罢了,那臭小子知道朕不信任他,指不定又要怎么来闹朕了,朕如今难得清静几日,且随他去吧。” 常福笑道:“谢大人性情虽乖张,但行事却是个难得稳妥之人,皇上就放心吧。” “朕倒是放心他,朕不放心的是那位陈二小姐。”亁元帝眸色幽沉道,“一个人的性子不可能突然就改变这么大,朕担心……” “如果真是这样,皇上更应该放心才是。”常福劝道,“谢大人为人如何,皇上最是清楚。那位陈二小姐就算是修行了千年的妖孽,有谢大人在,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这倒是实话。”亁元帝稍稍宽下心来后,又想起了那几粒解毒丸,“去叫个宫女进来,试一试那个解毒丸的药效如何。” 常福去了。 稍许,他领着个宫女进来。 在亁元帝的指示下,常福先倒出一粒解毒丸给宫女吃下。 此后,又拿出一粒毒丹递给宫女。 宫女虽然害怕,却只能认命地咽下毒丹。 一盏茶过去。 两盏茶过去。 三盏茶过去。 宫女跪在地上,依旧安然无恙。 “下去吧。”亁元帝道。 宫女如蒙大赦地叩谢过圣恩后,起身快步地走了。 常福恭敬地将装着解毒丸的玉瓶递向亁元帝。 亁元帝接过来,把玩片刻后,又递回常福,“取一粒送去太医院,让他们看看能否依样配置。” 常福应是。 在两人琢磨解毒丸时。 谢珣出了皇宫,骑上马,再次赶往陈家。 到陈家时。 天已经微微亮了。 将马扔给门房的小厮。 谢珣踱步朝着清芷院走去。 到了清芷院门口。 两个守门的婢女还在八卦。 未等两人上前见礼,谢珣便吩咐道:“你们二小姐醒来后,让她到蘅芜院来见我,我有要事与她相商。” 两个婢女乖乖应是。 等谢珣走远。 两个婢女互视一眼。 其中一个说道:“深更半夜有要事相商,现在又有要事相商。谢大人不会真看上二小姐了吧?” “看上二小姐有什么不好?”另一个小声说道,“以后我们走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头一个说道:“外面都在传二小姐和谢大人的孩子已经两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另一个说:“我觉得极有可能是真的。昨夜二小姐到蘅芜院去时,可是连外裳都没有穿。要不是有过肌肤之亲,怎能这样随便?” 头一个道:“要是真的,二小姐倒是个有福气的。” 另一个说:“有福气才好呢,这样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光,去一去大小姐带来的晦气。” 两人自以为小声的话,尽数都落在了谢珣的耳中。 谢珣并没有制止。 在蘅芜院中静坐到天亮,又静坐到太阳升起来,还不见陈安宁过来,知道她是故意的,谢珣叩手敲两下茶案,将门口的婢女唤起来,“去告诉你们二小姐,让她速到蘅芜院来。” 婢女去后不久。 忽有暗香伴着微风徐徐而来。 谢珣屏住呼吸,安静等待。 在陈安宁飘然出现之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手中的茶杯朝她掷去。 茶杯在空中一碎为三。 呈三角。 速度不减的朝着她激射而去。 陈安宁飞身躲过,而后甩手将数十枚绣花针朝他射去。 谢珣不见怎么动作。 人却坐到了别处。 而那十几枚绣花针,根根入木三分地扎在了他先前的椅子上。 见她又要动手。 谢珣迅速拿出圣旨朝她扔去,“这是我特意进宫给你求来的。” 陈安宁伸手接过。 见是圣旨。 看两眼他后,方才打开。 看到赐婚的话,俏颜迅速一沉后,又冰雪消融般地笑了。 将圣旨合起来,她抬眼看向他:“你还有什么遗言需要交代的,说吧。” “先别急着生气,”谢珣老神在在地开口,“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我与你之间,无话可谈!”将圣旨放到一旁的树梢上,陈安宁阴恻恻地笑两声后,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拿过一个白瓷瓶子,从里面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子,用手帕包着,轻轻捏碎之后,一步一步朝着他走去。 “你助我破案,我助你查找药王谷被屠真相,事成之后,我会立刻让皇上取消我们的婚约。”看她模样,知道此毒不可小觑,谢珣迅速拿出玉瓶,倒出一粒解毒丸吞下,“作为补偿,你可以提三个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认出他吞下的解毒丸,是她给徐瓒之物。陈安宁冷笑两声后,将黑色药粉迅速朝着他的方向撒去。 知道这一架非打不可了,谢珣飘身躲开后,调笑道:“以彼之盾,挡彼之矛,不知是盾更胜一筹,还是矛更胜一筹?”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陈安宁微抖手腕,藏于袖中的匕首瞬间滑入手中。 扔下刀鞘,握紧匕首。 陈安宁朝着他猛冲而去。 谢珣不避不让地迎上她。 两人有志一同地放弃了轻功,就以蘅芜院为战场,近身搏斗。 谢珣当然也不敢托大。 在陈安宁拿出匕首之时,他也拿出了随手携带的短刀。 刀匕相接,火花四溅。 拳脚相击,互不相让。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 很快,又一个时辰过去。 两人在连续交手数十次后,同时朝后退去。 陈安宁大汗淋漓,发丝滴水。 谢珣汗湿衣襟,喘气如牛。 两人打成了平手。 但…… 看着她又逐渐攀升起来的凌厉气势,谢珣赶紧道:“开化坊或是崇义坊四合院一座,外加五十万两白银,以五年为期!五年后,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去找皇上取消婚约,还你自由,如何?” 陈安宁气息微窒。 谢珣稍稍松气,“五年劳动合同,换你一辈子的财富自由,很划算了。”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拿出瓶液体毒药往匕首上倒。 谢珣迅速后退两步,头皮发麻道:“五进院子,一百万两白银。” 陈安宁不为所动地继续给匕首涂毒药。 谢珣深吸一口气,“两百万两白银。” 陈安宁涂毒药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谢珣赶紧道:“五进院子已经是王府世家的标准了,两百万两白银,就算你不投资,只坐吃山空,也足够你挥霍一辈子。” 陈安宁不说话,又继续涂起毒药。 谢珣咬牙道:“五进院子,三百万两白银!” 陈安宁掀起眼皮看他两眼,“继续。” 她倒要看看,他还能涨到什么程度。 “五进院子,四百万两白银!”谢珣肉痛道,“这是我能给的最高价了。” “那就没得商量了,”陈安宁收起毒药瓶,慢步朝他走去,“出手吧,今日我们俩只能活一个。” 第67章 七进院子,五百万两 谢珣迅速取出一粒解毒丸吞下作为保险后,再次让步道:“五百万两白银。” 陈安宁脚步不停。 谢珣硬挺着身子,做出鱼死网破状道:“五百万两白银,行就行,不行那就随便你吧。反正赐婚圣旨已下,除非你抗旨,否则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你看着办吧!” 陈安宁停住脚步,狮子大开口道:“九进院子,五百万两白银。” 谢珣嗤笑道:“你倒是敢想,九进院子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才配享的规格,我就算敢送你,你敢住吗?” 她又不懂这些。 陈安宁退而求其次道:“那就七进院子,五百万两白银。” 谢珣迅速道:“成交!” 陈安宁:……感觉亏了,应该要七进院子加一千万两白银。 看出她的心思,谢珣冷哼两声道:“开化坊或是崇义坊都毗邻皇城,你知道这两坊一栋普通的四合院要多少银子吗?” 陈安宁轻嗤道:“你要是舍不得,大可以收回去!” 死女人! 仗着技术欺负人! 谢珣握紧拳头,在她挑衅的目光中,哼道:“在这两个地方,就算是一栋普通的四合院,最少也要几十万两银子。” “几十万两银子与几百万两银子,与你有什么关系?”陈安宁鄙夷道,“花再多银子,那也是广陵王府世代积累下来的,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说得好有道理! 广陵王府传承近千年,比魏国成国还要久远,名下有多少财产,别说他,估计就是广陵王自己都不清楚。 给她的这点银子,还真是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这样一想,谢珣心里的肉痛瞬间被熨平了。 不过尽管如此。 他还是在心里默默的发誓,钱不能白花,一定要将她物尽其用到极致! 发完誓,心气顺下来后,谢珣问道:“说吧,开化坊和崇义坊,你要哪一个?” 陈安宁接过荷香递来的披风,裹住身子后,进到屋中坐下,先让他叫了一席醉仙楼的早餐,才道:“你且说说,这两坊各有什么优缺点。” 谢珣慢悠悠道:“开化坊西界朱雀大街,东界安上门街,南临安道坊,北临兴道坊,有漕渠自西向东经坊北而过,坊内有东、西两个坊门,无南、北坊门。坊内有座大荐福寺,西门之北还有座法寿尼寺。除这些基本的情况外,坊内现住着尚书左仆射孙士良,门下侍中贾大同等。” “广陵王府在此坊的宅屋位于东北隅。” “此坊的优点在于孙大人与贾大人都不是好客之人,漕渠也恰好经流广陵王府的宅屋,因而坊内清静雅致,宅屋风景秀丽。缺点则是有这两位大人在,行事上,你需时刻保持低调安静。” “至于崇义坊,位于皇城正南朱雀门街第二门街街东从北第二坊,东界启夏门街,西界安上门街,南临长兴坊,北临务本坊,有漕渠从西而东经坊北而过,跟开化坊一样,只开东西两坊门。坊内有盐铁常平院,各道进奏院等,东西横街之北,有招福寺,十字街西之南有河东郡王李德玉,东北隅至东南隅这一片则是徐国公府。” “广陵王府在此坊的宅屋位于北门之东。” “此坊的优点在于方便了解各郡县的消息,遇到有事,也方便找阿瓒。缺点则是漕渠并未流经屋宅,坊内人员流动复杂,另外可能会经常受到阿瓒骚扰。” 陈安宁听完,毫不犹豫地选择道:“崇义坊。” 谢珣并不意外于她的选择,轻叩茶案,等藏于暗中的侍卫出来,他随口吩咐道:“速回王府,将崇义坊北门之东的那处房契,另外,再将崇义坊街市上的绸缎铺与果点铺、西市正街的绸缎庄子与酒楼、东市正街的玉玩铺等房契,还有南郊周庄的那千亩良田的田契一起取来给我。” 侍卫领命去后。 面对陈安宁询问的眼神,谢珣解释:“五百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广陵王府没有这么多现银,只能折算成商铺与田产给你。不过你放心,这些商铺加田产合起来,市值远远不止五百万两白银。” 陈安宁点头,“可以。” 谢珣勾一勾嘴角,“马上就要成为大富翁了,说说看,有何感想?” 陈安宁睨他两眼,冷冰冰道:“五年的卖身契换来的,你想让我有什么感想?” 谢珣心虚地摸一摸鼻子后,怕她看出门道,赶紧转移话题道:“打算何时搬家?” 陈安宁再次睨他两眼,“有事就说,少给我拐弯抹角。” “也没什么大事,”谢珣避重就轻道,“商铺过手给你后,总要安排管事与你汇报一下当前的财务与经营状况。” 陈安宁知道皇权时代,帝王都是一言九鼎。但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谢珣在向皇上讨要赐婚圣旨之时,已经提前说明了五年之期一事,因而秉持着拿了钱就要好好办事的态度说道:“不着急,你先说说案子的事。” 谢珣暗暗松上一口气,将进入暗室后发生的种种,事无巨细地同她说了一遍。 至于谎言会不会被拆穿,管他呢,能拖一天是一天。 陈安宁没有料到陈子苓的算计,竟然还能牵扯出少男、少女失踪案的线索。 倒算是因祸得福了。 指尖轻点着茶案,微微沉思片刻,她问道:“宋福的父亲是……” 谢珣接口:“太仆寺少卿。太仆寺主要负责牧养军马事宜。你也知道,冷兵器时代,军马是最重要的作战工具。所以太仆寺属于国家级的保密单位,太仆寺所养的马匹数是不得为外人所知的。” 陈安宁扬眉,“也就是说,宋福的父亲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 谢珣点头,“可以这样说。” “难怪迫害的对象都是平民百姓的子女。”以皇上对他的信任以及他所处位置的重要性,就算事发,说不定也获不了多大的罪。陈安宁冷笑两声,颇是嘲讽地说道,“宋福的父亲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你也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你查他,算不算是大义灭亲?” “算!”谢珣调笑,“所以,为了预防我徇私枉法,就请你辛苦一些,多多监督一二。” 陈安宁似笑非笑:“监督可以,得给钱。” 谢珣迅速转开话题:“吃饭!” 饭桌上,谁也没有说话。 饭过后。 陈安宁看着他的双眼:“如果查到最后,少男、少女失踪案的主谋就是宋福父子,你打算怎么做?” 第68章 没谈恋爱,油盐不进 谢珣迎视着她的双眼,戏谑道:“你参与办案的时候,还会因为凶手的身份不同,而对死者的死因给出不同的答案?” 陈安宁平静道:“我参与办案的时候,可不是一言堂的时代背景。” 谢珣淡然道:“什么样的时代背景于我而言,并无不同!” “那我拭目以待!”陈安宁道。 “我要的不是你拭目以待,”谢珣看着她的双眼,严肃而认真道,“而是如你过往一般,为寻求真相而全力以赴!” 陈安宁定定看他两眼,并不给予保证,而是问道:“你打算从何查起?” 谢珣斟酌道:“如果和平坊真有一个地下斗兽场,那就绝不是一个太仆寺少卿能够撑起来的。另外,和平坊里面的布局以及那处宅邸里面有什么,目前来说,我们都一无所知。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只能静下心来,先摸排外围的情况,再想办法潜入内部,了解清楚里面的布置后,再做出对应的打算。” “一会儿我会去找阿瓒,让他想办法去探一探和平坊内的虚实。晚上我再去走一趟,看看那处宅子周围是什么情况。我目前的计划是,争取在你下次给长公主施针之前,摸清外围的情况。” 陈安宁干脆道:“晚上我跟你一起去。” 谢珣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下来。 她轻功好,又会用毒,跟着一起去,有利无弊。 半个时辰后。 侍卫带着房契与田契回来。 陈安宁接过来后看到,房契与田契上都已经更换成她的名字,也都盖上了官府的文印。 房子和商铺、田庄,都是她的了。 她在这个朝代,也算是有根的人了。 内心的踏实不知不觉演化成眼中的光亮。 也让她的气质瞬间由虚浮、尖锐慢慢变得沉稳。 只是,商铺和田庄怎么都多了三个? 陈安宁狐疑地看向谢珣。 谢珣则看向侍卫。 侍卫挺直着腰杆道:“多的那几家商铺和田庄,是王爷和王妃送给陈二小姐的。” 陈安宁和谢珣同时挑眉。 侍卫飞快地瞥一眼陈安宁,接着说道:“王爷与王妃说了,是他们没有教好三公子,才让三公子对陈二小姐始乱终弃。这几个商铺和田庄就请陈二小姐先收着作零用,回头等他们清点好其余商铺和田庄后,再对三公子这些的亏欠做弥补。” 饶是陈安宁脸皮再厚,听到这样的打趣,也忍不住红了脸。 侍卫却跟没有看到一般,继续道:“王爷和王妃还让属下问陈二小姐,何时将小小姐或是小小公子带回去给他们看望一二,老太爷已经思重孙子或是重孙女成疾了。” 谢珣低笑出声。 陈安宁的脸色则更红了两分。 但侍卫还没完呢,“王爷和王妃还让属下转告陈二小姐,不管陈二小姐是不是神医弟子,都足以匹配三公子。请陈二小姐别听三公子说的那些什么身份进不了广陵王府大门的胡话,他就是想始乱终弃,他就是想拈花惹草,他就是想妻妾成群。” 谢珣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 陈安宁瞥着他,“怎么不笑了,是天生不爱笑吗?” 谢珣勾唇,“祖父、父亲、母亲都盼着陈二小姐带着孩子回去呢,不知陈二小姐何时有空?” 陈安宁看向侍卫,“回去告诉你们王爷和王妃,当初谢大人怕我将来用孩子要挟他娶我过门,在孩子出生不久,就被他偷偷带走了。孩子如今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请他们找到孩子后,也知会我过去看上一眼。” 谢珣被她一本正经式的胡说八道给逗笑了,瞧她两眼,也跟着道:“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回去告诉王爷、王妃,我会好好努力,争取让他们早日抱上孙子或是孙女。” 陈安宁抽出匕首,反手朝他刺去。 谢珣抬手挡住她的手臂,借力飞退出去。 “再敢毁我名声,小心你的狗命!”收起匕首,将房契与田契鼓鼓囊囊的塞到怀中后,陈安宁起身走了。 谢珣跟着她,“去哪儿?” 陈安宁脚步不停,“我只是答应协助你破案,不是把自己卖给你。我要去哪儿,不需要向你汇报。” 谢珣带着些不正经的调调说道:“既然赐婚圣旨都下了,怎么着也算是未婚夫妻,我关心一下你怎么了?” 陈安宁从树梢取出圣旨,拿在手里轻轻敲了两下后,转眸看向他,“有闲情关心我,不如多把心思放在破案上。毕竟关心我,可破不了案子。” 谢珣若有所思地打量她片刻,“这么油盐不进,是不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陈安宁微微一笑,“当然,毕竟我可不是某些父母亲自认证过的始乱终弃、拈花惹草和妄图妻妾成群之人。”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谢珣倒不生气,只是看着她难得明媚的模样,问道,“你一会儿是去崇义坊,还是去开阳侯府?” 陈安宁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你要是去崇义坊,我们正好顺路。”谢珣说道,“你要是去开阳侯府嘛,我们也可顺个半路。” “那就等着吧。”陈安宁丢下这句话后,转身走了。 春蕊、春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看着她手中的圣旨,两人心头都有些隐隐地不安:皇上何时给她和谢大人赐的婚,她们为何不知道? 春桃忍不住侧头看一眼荷香,看她也懵头懵脑地不像作假,心头的狐疑不由更甚。再瞧一眼陈安宁手头的圣旨,一忍再忍后,终是忍不住地问道:“陈二小姐手里拿的是赐婚圣旨?” 陈安宁‘嗯’一声。 春桃试探道:“皇上怎会突然给陈二小姐和谢大人赐婚?” 案子的事,不便给她们透露,以免打草惊蛇。看一眼手中的圣旨,陈安宁随口道:“谁知道呢?” 春蕊想到皇上近几年对长公主府的不满,又想到长公主为陈安宁和温秦桑保媒之事,心底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扯一扯还想再盘问的春桃,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春桃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圣旨,也想到了那个可能,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 陈安宁走在最前头,看不到两人的脸色,也就没有多说。 回到清芷院。 将赐婚圣旨与房契、田契一并收好后,陈安宁沐过浴,也洗过头,换上衣裳梳好妆,便带着房契、田契出了门。 等马车驶出开明坊,春桃才提醒:“陈二小姐不去请谢大人吗?” 陈安宁正在思考无竹村周二娃与保宁坊王咏失踪案的共同点,听到她的话,随口就答道:“不用请,他会自己跟过来。” 她的话几乎刚落下,骑着马的谢珣便出现在了马车旁。 第69章 开阳侯府,颠倒黑白 陈安宁随意看过去。 看到他脚上短靴的瞬间,脑中忽有灵光闪过。 王咏的失踪伴随着田大明的被害,而田大明在被害之时,有大声喊过救命。周围百姓虽然没有第一时间闻声出来救人,却在随后看到了一辆马车离开。 离开的马车跟宋福从春华阁离开时所乘坐的马车一样。 那是不是可以假定,每个少男、少女失踪时,都会出现一辆这样的马车? 要验证这个假定,只需要将少男、少女失踪的地点连接成线,沿线排查就行。 但转瞬她又想到,要排查这个假定,是件很耗时耗力的事。 谢珣已经追踪到了马车可能的主人宋福,且还追踪到了少男、少女可能会有的去向。这个当头,当然得以宋福这条线为主。 “在想什么?”谢珣问道。 陈安宁又看一眼他的短靴。 脑海中再次有灵光划过。 但转瞬,她又否定了这次的想法。 马车的车轱辘和现代交通工具的轮胎毕竟不同。 现代无论什么交通工具的轮胎,都有不同的型号、不同的花纹。根据这些型号、花纹和磨损情况,很容易就能锁定作案的交通工具。 而马车的车轱辘多是木质,且表面光滑。想要依靠车轮的特征来锁定作案的交通工具,不太可能。 不过…… 凶手在杀田大力时,手上、身上必然沾有血迹。在将王咏塞进马车带走之时,这些血迹也必然会沾到马车上。 如果凶手细心,回去后肯定会清洗马车。 过于掩饰,有时候也是一种证据。 如果凶手不细心,血迹还留在马车上,那就更好了。 晚上到和平坊摸排时,倒可以从这方面着手,查一查少男、少女的失踪案到底和宋福有没有关系了。 思索间,马车也到了光福坊。 开阳侯府就在光福坊。 马车在光福坊的东门停下来。 谢珣也适时地拉住马缰,“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陈安宁收起思绪,果断拒绝,“不用。” 谢珣也没有坚持。 与她约好一起吃晚饭后,就打马走了。 马车也在同一时刻穿行过坊门,朝着开阳侯府驶去。 开阳侯府,正德堂。 以为自己听错了,开阳侯夫人难以置信地问道:“陈二小姐来了?” 婢女称是,“门房报信的小厮说,陈二小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开阳侯夫人不自在道:“她来做什么?” 婢女摇头,表示门房小厮没有说。 开阳侯夫人看向身侧伺候的周嬷嬷,“她要的那些衣裳、首饰及药材,都一分不少地给她了吧?” 周嬷嬷道:“都一分不少地送过去了。” 开阳侯夫人更不自在了,“那她还来做什么?总不会是嫌少,想再要一回吧?” 不怪开阳侯夫人如临大敌,实在是陈安宁不声不响就来了侯府,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她要是冲着她来还好。 要是冲着侯爷…… 周嬷嬷也拿捏不准陈安宁的心思,但斟酌一二后,还是认为陈安宁不像是事后会反悔的那类人。 “也许,陈二小姐并不是冲着夫人来的。”周嬷嬷不确定地安慰道,“老奴听下边的人说,近些时日,陈大小姐一直在往外跑,昨日更是深更半夜才回来。” 开阳侯夫人立刻厌恶道:“她不好好在世子跟前伺候着,跑出去做什么!” 周嬷嬷道:“说是跟着赵二小姐,要给陈二小姐赔罪。不过怎么赔的,下边的人也不清楚,就今儿早上,老奴听说,昨日陈二小姐从长公主府回去的路上,被陈大小姐和赵二小姐邀着去了春华阁,但不知怎么回事,那位赵二小姐突然就失踪了。” “如今这案子,已经落在大理寺卿谢大人手里了。” 开阳侯夫人冷笑道:“那谢大人不是一直住在陈家吗?” 周嬷嬷答道:“是呀。” 开阳侯夫人嘲讽:“什么时候,这样微不足道的小案子也要劳驾大理寺出手了?” 周嬷嬷思索道:“按说这样的案子的确不用劳驾大理寺出手,但陈大小姐和赵二小姐说要给陈二小姐赔礼,老奴也是绝不相信的。所以呀,这个案子到底怎么回事,恐怕只有陈大小姐才能说清楚了。” “那还等什么,”开阳侯夫人拉着脸道,“还不赶紧将她给我请过来!” 周嬷嬷指派了婢女去请人后,又提醒道:“陈二小姐还在外面等着呢。” 开阳侯夫人不情不愿地说道:“请她进来吧。” 陈子苓来得快一些。 她不知道陈安宁也来了。 进到正德堂,谦卑地跪到地上给开阳侯夫人行完磕头礼,不等她问,便主动道:“妾身原该一早就来向夫人说明近几日发生的事,不想世子的身子突然不适,一直忙到了现在。” “早前几日,妾身看世子心情不好,便想请安宁来府中给世子请一请脉。经世子同意后,妾身左思右想,深觉在请安宁前来之前,应该先邀请赵二小姐一起就牡丹宴的事,给她赔个礼。” “不想安宁因牡丹宴的事,对妾身一直怀有恨意,也一直在寻机报复。” “昨日妾身找她赔礼,算是正中了她的下怀。” 有意顿上一顿后,陈子苓又才接着说道:“昨日在春华阁,妾身与赵二小姐在诚心给她赔礼之时,她却趁着我们两个没有设防,偷偷给茶里下了毒。” “此后,在妾身毒发,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时,她便把赵二小姐藏起来,借机诬陷是妾身与赵二小姐想要陷害她。” 开阳侯夫人瞥一眼门口的陈安宁,颇是讨好的朝着她点一点头后,又迅速冷着脸喝问陈子苓道:“既要陷害你,为何你却安然无恙?” 陈子苓低垂双眼,拿出昨夜应付孙世子的说辞道:“安宁是想将赵二小姐的失踪,推到妾身的身上。” “为了陷害妾身,她不仅强迫赵二小姐的婢女服了毒,还威胁妾身,说她和谢大人是同伙。” “幸好谢大人并未受她蛊惑,在查清妾身清白后,便放了妾身回来。” 啪、啪、啪。 听到鼓掌的声音。 陈子苓迅速回头。 看到陈安宁,她的脸色迅速一变。 第70章 后路被堵,退无可退 “你来做什么?”陈子苓心虚地质问。 “原本是来看望一下姐姐,”陈安宁抬脚进屋,依礼向着开阳侯夫人揖手后,转身面向她道,“现在就想听听姐姐还能怎么颠倒是非黑白。” “我颠倒是非黑白?”陈子苓迅速爬起来,不愿在她跟前露怯地冷笑道,“你敢说,不是你给我和赵二小姐的茶里下的毒,不是你把赵二小姐推下的暗室?你敢说,你没有给赵二小姐的两个婢女服毒,逼迫她们污蔑是我害的赵二小姐?” 陈安宁并不接她的话,而是转身问开阳侯夫人道:“侯夫人可知道春华阁有暗室一事?” 开阳侯夫人惊愕地看向周嬷嬷,“春华阁有暗室,这是怎么回事?” 周嬷嬷摇头,“老奴从未听说过春华阁有暗室。” 开阳侯夫人拧眉看向陈安宁,“春华阁为何会有暗室?” “我也不清楚。”陈安宁勾着嘴角,含笑看回陈子苓,“侯夫人生在京城,长在京城,都从未听说过春华阁有暗室,不知姐姐是如何知道的?” 开阳侯夫人看向陈子苓。 周嬷嬷连同屋里的其余人,也看向陈子苓。 陈子苓咬着牙,怒瞪着她,不说话。 陈安宁不以为意地笑一笑,踱步走到开阳侯夫人身旁坐下来,再次问道:“姐姐刚才说,想请我来侯府给孙世子请脉,而请脉之前,想先邀赵二小姐就牡丹宴的事给我赔礼。” “牡丹宴那事的主谋,是姐姐。” “赵二小姐也是受姐姐的蒙蔽才参与进来,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 “就算该赔礼,那也是姐姐给我赔礼,为何会拉上赵二小姐一起?” “又为何偏偏挑了春华阁?” 说到这,她又偏过头去,问开阳侯夫人道:“侯夫人可知道那赵二小姐失踪后,去了哪里?” 陈子苓脸色瞬间一白,急步上前来,就要制止她。 春蕊、春桃同时上前两步,拦在她跟前。 陈子苓急道:“陈安宁,你给我闭嘴!” 开阳侯夫人瞥两眼她急赤白脸的模样,总算明白了陈安宁来侯府的目的。 不是来找她的麻烦,也不是来给侯爷看身子。 彻底放下心来的开阳侯夫人,热心地配合道:“莫非去了暗室?” 陈安宁莞尔,“是呀,她去了暗室。不过暗室有什么,侯夫人不妨再猜上一猜?” 陈子苓更急了,“陈安宁!” 开阳侯夫人见她模样,心头隐隐一动,已然有了猜测。 但这个猜测太过恶毒,即便她见过不少后宅腌臜,也很难将这个猜测说出口。 “姐姐不想让我说,那我就不说好了。”陈安宁戏谑,“我只问姐姐一句,姐姐确定暗室里的人是宋福?” 她这还叫不说? 陈子苓一口银牙都差些咬碎了。 对着开阳侯夫人瞬间冷下去的双眼,她暗含恨意地说道:“是不是宋福,谢大人难道查不到吗?” “谢大人去暗室时,里面已经没有人。”陈安宁盯着她的双眼,“赵二小姐失踪了,后头下去找她的婢女则被人害死在了里面。如今,你是唯二知道暗室情况的人,所以你最好说实话!” 陈子苓刚要开口说她并不知道暗室的情况,开阳侯夫人便抢先质问道:“除了赵世子,你还和宋福牵扯不清?” “我没有,宋福倾慕的是赵二小姐。”陈子苓赶紧解释。 开阳侯夫人冷笑,“宋福倾慕赵二小姐,所以他要不惜毁她清誉,还要杀死她的婢女?” 陈子苓瞬间看向陈安宁。 看着她眼里的挑衅。 她总算明白了她来开阳侯府的目的! 她不是来揭穿她陷害她的,而是来诬陷她的! 为求自保,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和盘托出她的计划,来力证自己的清白。 但当着她们两人的面,她必然不能供出孙世子。 因为供出孙世子,那就是逼着开阳侯府与陈安宁撕破脸。 开阳侯与开阳侯夫人虽然都不喜欢陈安宁,背地里也没少骂她,但他们也都还幻想着让她治好孙世子。 所以,她敢供出孙世子,开阳侯夫人必然会否认此事,进而将所有错都推到她的身上。 她的下场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可不供出孙世子,将所有罪都揽到自己身上,那就是在断孙世子被治愈的后路。 开阳侯和开阳侯夫人同样不会放过她。 如果不和盘托出计划…… 那赵樱的失踪,赵樱婢女的指证,又让她和宋福的关系牵扯不清。 她同样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的所有退路,全被陈安宁堵死了! 陈子苓又惊又怒又恐又悔。 惊于陈安宁竟有如此心机! 怒于她竟敢如此算计她! 恐于她走后,开阳侯夫人与孙世子的折磨! 悔于不该再去招惹她! “宋福倾慕的是赵二小姐,我与宋福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关系!”陈子苓强忍着愤恨,颇有些无力的解释道,“夫人若是不信,大可去向宋福求证!” “让我去求证你与他是否牵扯不清?”开阳侯夫人怒极而笑,“你是嫌我开阳侯府还不够丢人吗!” 陈子苓双手紧握成拳,“可我与宋福根本没有牵扯不清!” “贱人,还敢狡辩!”开阳侯夫人上前几步,扬手一耳光打过去,“你既与他没有牵扯不清,那你是如何说服他同你合谋败坏赵二小姐清誉的?” 陈子苓捂着脸,“我没有。” “你没有?”开阳侯夫人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无非是想通过赵二小姐的被毁来诬陷陈二小姐,以报复她在牡丹宴上揭穿你计谋的仇恨!” “我儿被你害成这样,你不思悔过便罢,还敢与人勾搭着去陷害陈二小姐,以断我儿后半生的希望!” “贱人,好好的日子你既不想过,那就别怪我无情无义!” “来人,将她给我拉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前去探望!” 两个婆子迅速上前,捂住她想辩解的嘴后,粗暴地将她给拖了出去。 开阳侯夫人面朝着门外,深呼吸了几次,直到将满腔的怒火都平复下去后,才转过身来,勉强笑道:“怪我近来都一门心思地为我儿挑着世子妃,未曾顾得上看管她。不过陈二小姐放心,以后没有要紧事,我绝不会让她离府半步。” 挑世子妃?陈安宁了然地勾一勾嘴角,问道:“有世子妃的人选了吗?” 开阳侯夫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只顾着讨好她,竟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第71章 进入暗室,查找证据 孙世子当初要娶陈子苓过门,就很被同等的门阀士族看不上眼。 后来被陈子苓算计,落了个残疾,再想找同等门楣的小姐,就更不可能。 原本开阳侯夫人也没有那么着急的要给他寻什么世子妃。 她打算等这阵风过去后。 再慢慢地图谋。 但她的威胁,迫使她不得不改变主意。 开阳侯如果还能有其他子嗣。 那能与之对抗的,唯有嫡长孙了。 “现在的这些小姐,都挑着呢。”眼见着她偏头看过来,开阳侯夫人半真半假地感叹道,“家世稍微好些的,都对我们侯府避之唯恐不及。家世不那么起眼的,倒是都愿意。只是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只能慢慢挑选了。” “小心无大错。”陈安宁说着,从腰间拿出个瓷瓶递过去,“算是我提前送给侯夫人的贺礼了。孙世子成亲之日,在洞房花烛之时,让孙世子与世子妃各服一丸,可增加受孕的概率。” 可增加受孕的概率! 一听这几个字,开阳侯夫人赶紧将瓷瓶拿过来塞到袖子里,又连声指使周嬷嬷去将她珍藏的好茶拿出来。 “不用麻烦了。”陈安宁起身,“我还有事,就不多耽搁了。” “那陈二小姐有空的时候,多来侯府坐一坐。”开阳侯夫人跟着起身道。 陈安宁应好。 将她送出门,看着她坐着马车远去后,开阳侯夫人脸上的笑容霎时收敛。 回到正德堂。 将袖里的瓷瓶拿出来,打开瓶塞,看着里面仅有的两粒药丸,她的目光隐晦地动了动后,冷声吩咐道:“去将那贱人给我带过来!” 从开阳侯府出来,陈安宁便软下身子,倚着靠枕,微微闭着双眼道:“去春华阁。” 马车在春华阁前停下。 春华阁已经被衙役围起来,不再对外营业。 但八卦之火已燃。 远远近近,都有不少人在围观。 陈安宁走下马车,扫一眼四周的百姓后,淡声吩咐道:“你们两个不用跟着我。” 春蕊、春桃止住脚步,齐声应是。 看着她进入春华阁后,春桃道:“我留在这里,你速回长公主府,将皇上赐婚之事禀报给李嬷嬷。” 春蕊没有反对,稍稍停留片刻,确定陈安宁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后,便快步钻入人群,朝着长公主府奔去。 秋实厅也有衙役守着。 但或许有谢珣的吩咐,没有人前来阻拦陈安宁。 陈安宁走到通往暗室的洞口前,蹲身往里瞧了几眼后,问旁边的衙役:“里面有人吗?” 衙役道:“有。” 陈安宁跳入洞口,滑向暗室。 暗室洞口处守着的两个衙役听到动静,立刻将举着的火把对了过来。 看到是她,在揖手施了礼后,便又转了回去。 “那个婢女是在哪里遇的害?”陈安宁回头看两眼洞口后,问道,“尸体还在吗?” “就在前面,尸体还在。”其中一个衙役伸手指一指前方,“属下领陈二小姐过去。” 陈安宁跟在他身后,走了大概五丈远,便停了下来。 衙役朝旁边退开两步,将火把照向前方,“就在这里。” 陈安宁顺火把的方向看去。 七八步开外。 赵樱的婢女之一仰躺在地上。 婢女的眼睛还睁着,似乎还透着不敢置信。 婢女的胸口有四处利刃伤。 从地面被血浸染的面积来看,婢女的后背恐怕也有利刃伤。 从尸体双脚前的几处血足迹来看,凶手是在婢女背后动的手。 从衙役手中拿过火把,朝来的方向照去。 暗室都是夯实泥土后,形成的地面。 本是足迹等痕迹最完美的载体。 但衙役来回的走动,显然已经将证据都破坏掉了。 “大人吩咐过我们,只让我们在这一方活动,”衙役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满,赶紧解释说,“这边,我们都没有去过。” 解释得真及时,不然她都要开始鄙夷谢珣的专业能力了。 蹲到血足迹前,用手大概丈量了一下足迹的大小后,陈安宁又蹲到尸体跟前,取下头上的玉钗,一一探入伤口。 此后,让衙役将尸体翻过来,检查了一下背后的伤势后,又用玉钗一一探了一遍。 前后加起来共有七处伤口。 致命伤在前胸的胸口处。 按伤口的深度以及出血情况来看,是心脏破裂而亡。 七处伤口的走势都是从上往下,角度大概在六十。 以婢女的身高为基准,凶手的身高大概在五尺二与五尺三之间。 脚长约七寸五。 如果凶手是男子。 以他的身高,脚比普通男人略小。 这倒是一个比较显着的特征。 凶器从伤口的长与宽来看,应该是一把长七寸二、宽一寸二上下的双刃匕首。 将玉钗在尸体身上擦干净后,陈安宁站起身,沿着血足迹朝着前方走去。 很快她就走到了一处暗房跟前。 许是空气不怎么流通的缘故,暗房周围还飘散着一股淫靡的腥臭味。 陈安宁强忍着不适站到暗房门口,举高火把朝里面望去。 暗房不到十个平方。 最里面靠墙有一个简易的木床。 木床上铺着简单的褥子与被子。 褥子与被子都已经凌乱不堪,上面还有一团团不明的污渍。 陈安宁冷着眉目,抬脚走进去。 衙役刚要跟,就听她道:“就在外面等着。” 衙役止住脚步,乖乖在门口站好。 陈安宁沿着血足迹,走到床前,看着褥子、被子上的污渍以及毛发,颇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若是在现代,仅凭这些痕迹,就能将凶手抓捕归案了。 可惜这里是古代。 拿出手帕,包住手,拎起被子扔到一边。 褥子一角,遗落着一块玉佩。 另一角,又散落着一支金步摇与两支碧玉钗。 玉佩是女款,暂不确定是谁之物。 但那支金步摇与两支碧玉钗,陈安宁在赵樱的头上见过,因而足以肯定是她之物。 将玉佩、金步摇与碧玉钗都收捡起来,确定床上再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物证后,陈安宁的目光便落到了地上的足迹上。 地上除了血足迹和与血足迹同一种的足迹外,还有另外四种大小不一的足迹。 五个人。 陈安宁眼底有杀机迸射。 如果不是她知道陈子苓和赵樱不怀好意,那么在这里被凌辱的人,就是她! 无声地冷笑两声,将另外四种足迹都一一丈量过后,她又举起火把,跟着已经不太明显的血足迹走出暗房,继续朝前走去。 第72章 自作自受,一样布局 前面还有几个暗房。 每个暗房的布置都大同小异。 除了最后一个暗房。 最后一个暗房除了简易的木床外,地面还杂乱地铺陈着一层稻草。 稻草中,零散地扔着两三个破碗。 陈安宁举起火把朝前方探去。 地面上脚印庞杂,仅凭肉眼观察,就能分辨出最少有七八个人曾在这里来回走动过。 这样庞杂的脚印,之前的通道上并没有。 也就是说,这些脚印的终点就在最后一个暗房。 收回火把,陈安宁再次打量眼前的暗房。 暗房中,稻草铺得虽然杂乱,却铺得很满,脚印是看不出来了。 唯一能寄希望的,唯有那两三个破碗。 陈安宁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走到其中一个破碗跟前,依旧用手帕包着,将破碗拿起来。 “昨日这里来过一群地痞和乞丐,”谢珣的声音似凭空般,在暗房门口响起,“其中有个地痞以前在阿瓒手下做过事,昨日赵二小姐失踪的事传开后,这个地痞偷偷找到阿瓒,将这里的情况都同他说了。” 陈安宁看一眼破碗,又看向门口。 谢珣倚着门口,面色显得有些疲惫,但双眼很亮。 看到她看过来,就接着说道:“这些地痞和乞丐是被春华阁里的一个小二找过来的,他们并不知道来这里的目的。赵二小姐被你扔进暗室后,这些地痞和乞丐,就被人给撵走了。” 陈安宁冷笑两声,“你的意思,原本他们是打算用这些地痞、乞丐来毁我清白?后来是宋福见色起意,才将他们给撵走了?” 谢珣眉目肃冷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那还真是自作自受。”陈安宁嘲讽两句后,放下破碗起身,“你去找过宋福了?” “找过了。”谢珣目光冰凉,“他否认了来过这里。” 他是在去徐国公府,让徐瓒找人去和平坊探探情况后,去的宋府。 宋福不在家。 他跟着几个酒肉朋友在西市玩耍。 在西市找到他时,他与那几个酒肉朋友正在勾栏听曲。 那几个酒肉朋友都作证,他们昨日一直在一起喝酒作乐。 对于陈子苓说他在暗室的话,宋福直言她是污蔑。 “这里的几间暗房,你都看过了?”陈安宁问。 谢珣点头,“看过了。” “宋福的身高、脚长是多少,有数吗?”陈安宁再问。 “宋福的身高大概在五尺二与五尺三之间,脚长……”谢珣沉默了一下后,说道,“比普通男子的略小。” 陈安宁平静道:“那你可以抓他了。” “杀死赵二小姐婢女的凶手,身高就在五尺二与五尺三之间,脚长七寸五,比普通男子的略小。他要不承认,可以让他过来比对脚印。” 将玉佩、金步摇和玉钗拿出来递给他,“金步摇和玉钗可以确定是赵二小姐之物。” “那间暗房除了宋福的脚印外,还有四人的脚印。那四人的脚印大小分别是:七寸八、八寸一及两个八寸。两个八寸的脚印,其中一个的脚应该有些跛。” “另外,这里的地面载体很不错,从脚印的深浅可大致推算出宋福在内的五人体重是,宋福在一百三左右,七寸八与八寸一的脚印都在一百六左右,两个八寸的脚印,跛足的那个在一百二左右,没有跛足的那个在一百四十左右。” “如无意外的话,这几个脚印的主人应该就是给宋福作证的酒肉朋友。” 虽然不该,但谢珣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宋福不止自己侵犯了赵二小姐,还让那几个酒肉朋友也一块儿侵犯了她?” 陈安宁点头,“虽然不可思议,但的确如此。” “那还真是自作自受!”谢珣冷哼一声,说了句宋福的几个酒肉朋友体重正好与她估算的差不多,其中一个也正好有些跛足后,取出腰间的大理寺卿令牌扔给一旁的衙役,沉声吩咐,“立刻将宋福及他那几个形影不离的朋友缉拿归案!” 衙役拿着令牌走后。 陈安宁跟着谢珣一边往暗室的出口走,一边说起了先前去开阳侯府之时,她对案子的一些想法。 “王咏的案子发生后,就已经安排人去查了。”谢珣道,“另外,田大明的人际来往也已经查清楚了。” “田大明的爹娘早前几年都已经没了,兄弟姐妹倒还有几个,不过与他的来往都不多。” “他做伢侩,平常结交的都是三教九流之人。” “但凡与他有过来往的人,近来都一一做了排查,暂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不过,据保宁坊的几个乞丐交代,在他给王咏介绍到慈恩寺做杂役之前,曾看到他与一个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陌生男子有过来往。从他们的描述来看,与你刻画的凶手差不多。” “人肯定是找不到了。” “只能寄希望在和平坊了。” 陈安宁瞄他两眼,“既然只能寄希望在和平坊,那你还差人去查灰布马车做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谢珣平静地答道,“另外,也算是声东击西。” 暗室的进出口在一条背阳巷子的陈旧四合院中。 四合院烟火气十足。 显然,在赵樱失踪之前,有人在这里居住。 四合院周围,也都住着人。 从这些人的言行与衣着来看,都是普通的老百姓。 站在巷子中,看着巷子两侧摆放着的柴火或是独轮车等生活用品以及躲在这些生活用品后,小心朝他们张望的大人、小孩,陈安宁问道:“都排查过了?” 谢珣顺她的目光看一眼巷子两端,“对这个四合院的情况,他们都不清楚。只知道,这户住着一家五口,是前年七月份搬进来的。” 陈安宁收回目光,“这一家五口人呢?” “没了。”谢珣嗓音如浸冰雪般,“宋福在离开之前,将他们都灭了口。” 陈安宁沉默片刻,抬脚走进四合院,“将出入口隐藏在老百姓的生活区,他倒是聪明。” 谢珣跟在她的身后,听到她的话,目光隐隐一动:和平坊也是这样的布置! 陈安宁在四合院各个角落都游走一遍后,面朝着他道:“这里的布置看似普通,隐蔽性却极强。如果凶手真是宋福,那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机关。和平坊那边,从你昨日探访的结果来看,情况跟这里似乎差别不大。” 谢珣肃然道:“的确差别不大。” 已过午时。 有侍卫牵着马过来。 陈安宁走出四合院,再次看一眼周边的环境后,同着他骑马回了陈家。 一道吃过午饭。 陈安宁在回清芷院后,看到荷香时,才想起来春蕊、春桃还在春华阁。 让荷香差人去让她们回来后,陈安宁正准备睡一会儿,徐瓒便来了。 第73章 怕你熬死,半途而废 “情况比想象得要严重。”徐瓒平时都跟个弥勒佛般,随时都是笑眯眯的。但此刻,他的脸色却难得一片严肃地说道,“我记得和平坊那一片,早几年差不多都成废墟了,但刚刚前去打探的几个乞儿与地痞回来却说,坊内的房屋差不多都住满了。” “这还是其次。” “更严重的是,和平坊似乎家家户户都养着狗,外围还好一些,狗的脾气还算温顺。你说的那一带,过去刺探消息的乞儿和地痞都没办法靠近了,稍微走近些,那些狗就龇牙咧嘴地大吼大叫。狗一叫,人就从各个屋子走出来了。” “那些人从表面看,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陈安宁看向谢珣,“狗的问题,可以交给我。” “那就行了。”谢珣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和平坊情况越严重,越能证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陈安宁轻敲两下桌面,提醒他道:“对不对先放到一边,外围的排查容易,但要如何打入内部,你有想法没有?” 她不是个害怕困难的人,相反,越困难她越感兴趣,也越兴奋。 “如何打入内部,具体的想法没有,粗略的倒是有一个。”谢珣说着,看向徐瓒,“要把外围彻底摸排清楚,还要用上几日。趁着这几日,你想办法多接触一下苏常平、方良他们几个。他们是各个娱乐场所的常客,又舍得花钱,如果和平坊真有地下斗兽场,背后的人不可能会放过他们。” “我已经让人抓捕了宋福几个,他父亲很可能会派人在暗中盯着你。” “所以你别亲自去接触他们。” “另外,有空的时候,多往有少男、少女失踪的几个坊走一走。” 徐瓒连连点头。 谢珣又看向陈安宁,“苏常平和方良都是京城有名的富家子弟,论到都各坊娱乐场所的熟知程度,他们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如果能从他们口里打探到和平坊的情况,那么下一步就是找个适当的身份,跟着他们潜进去。” 陈安宁点一点头。 “和平坊不可能突然住进这么多人,但眼下情况有些特殊,”谢珣继续,“贸然去向长安县令打探,极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所以,我们暂时先辛苦些。实在探不出情况后,再去过问不迟。” 主要是,他目前还不确定长安县令与这个案子有无关系。 如果有关,那么贸然找他,无疑就是在通风报信。 陈安宁再次点一点头。 谢珣又看向徐瓒,“招呼一下今日去过和平坊的乞儿与地痞,让他们到别的坊内吆喝吆喝和平坊的情况。等其他坊的乞儿与地痞都往和平坊凑热闹之时,你再适时地安排人混在其中,看看能不能再打探些别的消息出来。” 徐瓒应好。 “暂时先这样吧。”谢珣揉一揉太阳穴,“我先歇一歇,准备晚上的行动。” 徐瓒也知道他昨晚一夜未歇,乖觉地起身,让他和陈安宁晚上当心后,就走了。 陈安宁扔给他一瓶安神补脑丸,起身也要走时,有侍卫急步进屋道:“禀大人,宋福、郑丰、马茂才、邱泰及梁鹏正已全部捉拿归案!” 谢珣倒出两粒安神补脑丸塞进嘴里,简单粗暴地嚼上两下,再灌上两口冷茶咽下后,起身道:“走吧。” 陈安宁跟着他,“不休息了?” 谢珣抬头望一眼渐渐西斜的太阳,淡声道:“我们没有时间浪费了。” 只有借着赵樱的案子,将宋福逼得越紧,他身后的人,才越顾不上和平坊。 “那你当心些。”陈安宁道。 谢珣侧头看向她,“这是在关心我吗?” “不,”陈安宁越过他,“我是怕你熬死了,我讨厌半途而废。” 谢珣低笑着追上她的脚步,“为了不让你半途而废,我会尽力多撑一撑。” 陈安宁瞥他两眼,“那你最好撑久一点,否则,我不介意让你骨肉分离。” “真残忍!”谢珣笑两声,朝着她挥一挥手后,利落地翻身上马,扬鞭走了。 陈安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脑海里将暗室里的种种证据又都梳理一遍后,目光落到站在清芷院门口等着她的春蕊、春桃身上。 皇上给她和谢珣赐婚的消息,如无意外的话,长公主应该是知道了。 抬起脚,刚往清芷院的方向走上两步,邱氏便急匆匆地奔了过来,“安宁,快跟我走!” 避开她伸过来的手,陈安宁冷着眉眼道:“何事?” “是和义伯夫人,”邱氏又上前来抓她的手,“她来求你祖母,想让你救一救赵二小姐。” “告诉她,她找错人了,”陈安宁淡声道,“我并不知道赵二小姐在哪里。” 邱氏左右瞅上两眼,而后近身道:“和义伯夫人带了好些金银首饰和锦缎过来,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随意敷衍她两句就是,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是假?” 有钱不要,那不是傻子吗? 陈安宁看她两眼,边往清芷院走边道:“母亲知道赵二小姐是怎么失踪的吗?” 邱氏本能地追问道:“怎么失踪的?” 陈安宁停住脚步,微勾着嘴角看着她道:“她是被陈子苓勾结着宋福,毁了她的清白后,才失得踪。宋福已经被捉拿归案,相信用不上多久,案子就会水落石出。母亲确定和义伯夫人是来求我救一救赵二小姐,而不是来质问陈家的?” 邱氏惊得往后退开两步,“陈子苓勾、勾、勾结宋福……” 她怎么又和宋福勾搭上了? 宋福是……好像是太仆寺少卿宋世忠的嫡长孙。 太仆寺少卿是正四品上的高官。 她倒是个有本事的,除赵世子外,竟还勾着宋福。 可惜她已经去了开阳侯府,否则跟了宋福,陈家也是能沾到不少光的。 就是…… 邱氏怀疑道:“她为什么要害赵二小姐?” 外面的传言明明是,赵樱和陈子苓合伙拦住她的马车,邀请她去春华阁后,才莫名其妙失了踪。 而且传言还说,春华阁的地底下,藏着一个关人的暗室。 传言里并没有说到宋福,所以宋福是在……暗室! 陈安宁笑看着她,“母亲认为呢?” 邱氏想也不想,就脱口道:“她想害的是你,结果你把赵二小姐推进了暗室。所以是你害的赵二小姐……” 第74章 分头行动,我们一起 陈安宁笑吟吟道:“不愧是母女,一下就被你看穿了。” 邱氏得了夸赞,却感觉不到任何开心,只觉得心底生寒,手脚冰凉,“真是你把赵二小姐推进暗室,让宋福毁她清白的?” 陈安宁歪一歪脑袋,答非所问道:“几日不见,母亲脸上的伤疤似乎淡化了不少。” 邱氏迅速捂住脸。 脑海里更是不自觉地浮出牡丹宴那日,她眼都不眨地拿匕首划破她脸皮时的画面。 陈安宁微微一笑,“她们两个想要毁我清白,我只能被迫反击。那我不推赵二小姐去暗室,就会推姐姐去暗室,母亲想让我推哪一个?” 邱氏下意识地说道:“那还是推赵二小姐吧。你姐姐已经去了开阳侯府,如果再被宋福毁去清白,那她就没有办法立足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陈安宁说,“所以和义伯夫人来陈家,求祖母让我救一救赵二小姐的原因,母亲明白了吗?” 邱氏连连点头。 陈安宁笑看着她,“需要我送一送母亲吗?” 邱氏赶紧摇头,并赶紧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她回过头,看到陈安宁还看着她,又赶紧回头,加快脚步走了。 陈安宁一直等她走得不见了影,才收回目光,回了清芷院。 是夜。 月色皎洁。 薄纱般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斑驳地照进卧房。 为漆黑的卧房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亮。 还有两刻就到子时。 陈安宁悄无声息地翻了个身。 垂下床头的袖摆间,一层薄香顷刻四溢。 仅片刻。 屋外叽叽喳喳唱着各类戏曲的虫鸣声消失殆尽。 屋中倚在桌前浅睡的春桃呼吸渐沉,夹间歇息的春蕊与荷香也陷入深睡。 陈安宁掀被起身,拿过床头的披风往身上一裹,便悄然去了蘅芜院。 谢珣已经换好夜行衣等着她了,看她过来,下颚往旁边的夜行衣点一点,“换衣裳。” 陈安宁拿着衣裳迅速去到里间,等换好夜行衣出来,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仅一个眼色交流,便默契地借着夜色掩护,悄声出了陈家。 陈家后门外的小巷子阴影处。 四个暗卫无声地等着两人。 双方汇合之后,谢珣一个手势,四个便迅速跟上来,而后六人凭着轻功,无声地朝着和平坊赶去。 距离和平坊三丈外的一棵老柳树下。 陈安宁拿出个瓷瓶,倒出粒药丸吞下后,递给谢珣。 谢珣没有任何犹疑地也倒出粒药丸吞下后,递向后方的暗卫。 “分头行动,还是一起行动?”等几个暗卫也服过药丸后,陈安宁看着远方的和平坊问道。 “分头行动,两两一组,我和你一组。”谢珣不容置喙地吩咐,“我们负责探查前日宋福马车停靠的那处宅子以及寻找那辆灰布马车。他们则分别从南门与东门进入和平坊,探查坊内的布局。” 陈安宁对他的强行分组并无异议。 她与暗卫不熟,配合上肯定没有默契。 而他们今日的夜访,最缺的就是时间。 又拿出两个瓷瓶,扔给身后的暗卫后,陈安宁低声道:“抑制人畜神经,使其反应迟钝的药粉。一会儿进入和平坊后,顺风散下就行。不过因为空间不封闭,药效维持的时间很短,大概只有一刻钟,所以探查的速度一定要快。” 谢珣看一眼暗卫手中的瓷瓶,“不可以多次、重复的使用?” “可以。”陈安宁毫不犹豫地说道,“如果你不怕打草惊蛇的话。” 既是抑制人畜神经的药,那反复使用,难免就会对人的神经产生影响。一个两个倒罢,整个和平坊的人畜一夜之间都出了问题,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那就这样吧。”谢珣吩咐,“子时二刻行动,子时三刻,我们在这里汇合。” 距离子时二刻,还有差不多半刻钟的时间。 跟几个暗卫低言交代两句后,看着他们借着夜色掩护快速离去的背影,谢珣拉起面巾,遮住口鼻:“我们也准备行动!” “走!”陈安宁拉好面巾,同他一起足尖点地后,无声潜入了和平坊。 拿出抑制人畜神经的药粉,顺风洒出去后,听着渐渐平静下来的狗吠声,陈安宁示意他带路。 谢珣已经来过一次。 大概看了一眼两人所处的位置,便快速朝着前日夜里宋福下马车的宅子潜去。 陈安宁紧随在他的身后。 片刻。 谢珣停下脚步。 陈安宁也紧接着停下来。 “就是这里了。”谢珣道。 陈安宁顺他的目光看向几步外的四合院。 是个很普通的二进四合院。 很旧,也很破。 生活气息看似很浓,却隐隐约约带着几分刻意。 比如院子里的地面,许多地方都很荒芜。只有从院门口到屋门口的路,有那种长时间被人走动而踩出来的‘踏实’感。 还有院子垮塌的围墙,虽有修缮,但修缮得太过敷衍。 总之,一圈看下来,里里外外都透着一种这里有人住,但不是正经人在住的荒唐感。 将目光从四合院收回来,又扫一眼周围后,陈安宁道:“没看到有马车。” 谢珣率先朝着东南方向潜去。 陈安宁跟上他的脚步。 顷刻,谢珣在一辆灰布马车前停下了脚步。 陈安宁看一眼马车,又看一眼马车旁边的四合院,低言道:“记忆错乱了?” 谢珣朝前方看去。 陈安宁也顺他的目光看过去。 距离他们五六丈远的一处四合院外,也停靠着一辆灰布马车。 谢珣不说话,穿过旁边的巷道,走上另一条街。 陈安宁跟在他的身后,在另一条街上,也看到了同样的灰布马车。 不止一辆灰布马车! 两人对视一眼后,陈安宁轻步走到近处的灰布马车前,绕着灰布马车转上一圈,没看到血迹,也没有看到清洗过的痕迹后,她小心地掀起灰布马车的门帘,借着月光仔细检查着内里。 内里也没有血迹。 田大明被害那夜,保宁坊百姓看到的马车不是这辆。 “分头找!”陈安宁放下门帘,低声说道。 谢珣应好,快步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同样的灰布马车,在和平坊大概有三十多辆。 时间紧迫,来不及仔细检查,但从粗略筛查过的十七辆马车来看,都没有任何问题! 抑制人畜神经的药慢慢开始失效,狗吠声由轻到重地响了起来。 陈安宁看一眼谢珣离去的方向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和平坊。 第75章 暗夜惊魂,还要去吗 老柳树下,有两个暗卫已经回来了。 陈安宁朝他们颔一颔首后,转身看向和平坊。 不久。 另两个暗卫也回来了。 却不见谢珣的身影。 一盏茶后。 和平坊内犬吠声此起彼伏。 依旧不见谢珣的身影。 四个暗卫虽没有动作,身上的气机却透着紧绷。 陈安宁的面色也有些沉冷,让几个暗卫等着后,她又飞身掠进了和平坊。 和平坊内,不少院落都稀稀落落地亮起了灯,零星还能看到一两个骂骂咧咧的中年男子或是妇人提灯出来。 陈安宁隐于阴影处,如随风的柳絮般,无声且快速地朝着谢珣可能在的方向飞驰而去。 在经过一棵老槐树时,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下一刻,她的手臂就被人抓住,进而被拖到了树上。 是谢珣。 陈安宁瞥一眼他后,看向举着火把,快步朝着老槐树方向过来的几个中年男子。 “这边没人。” “这边也没有。” 几个中年男子从老槐树下经过,在前方二十步处的一个巷子口停下脚步后,与巷子口出来的两个中年男子互相说道。 “再好好找一找。”当中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举起火把,朝老槐树看上几眼后,低声吩咐,“树上,柴火堆里也好好地搜一搜。” “是不是太过杯弓蛇影了?”另有中年男子不满地说道,“不过几只打架的野猫,平时也没少见到,这样深更半夜大动干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旁边两个中年男子虽然没有说话,但神色显然也透露出了同一种意思。 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沉脸扫一眼所有人,怒斥道:“什么时候不能睡,非要争这一晚?不杯弓蛇影,被谢大人抓进大理寺后,不够你们睡的!” 先前表达不满的中年男子又要顶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旁边的人打圆场道:“老五不是这个意思,是谢大人真要盯上和平坊了,我们这样大张旗鼓,岂不是更加可疑?” 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拉着脸道:“分头搜,都搜仔细了,搜完再回去睡觉!” 先前表达不满的中年男子虽然不忿,但还是听话地拿着火把钻进了一旁的小巷子。 其余中年男子见状,也都各自散了。 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等所有人都走完后,长叹一口气,也跟着走了。 走了几步后,他又停下来,转身回到老槐树下,高举着火把照向树冠。 此后,更是绕着老槐树走动起来。 浓密的树枝丫间,陈安宁被谢珣紧紧地压在树干上。 两人虽然极力的屏住呼吸,但因为靠得太近,彼此的呼吸依旧可闻。 陈安宁抬眼看向他。 谢珣微垂着眼看着树底下。 虽然有黑巾蒙面,又有枝丫遮掩,看不见任何光亮。 但陈安宁还是从他过快的心跳声中,听出了他的不自在。 勾一勾嘴角,陈安宁也微垂着眼底,看向了树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绕树走了四五圈后,终于走了。 但仅走了六七步,又突然转身回来,再次高举着火把照向树梢。 好在,除了谢珣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外,陈安宁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再次绕树走上两圈后,又走了。 陈安宁和谢珣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动如山。 果然。 他走了二三十步,又快步地返了回来。 而且这一次,他不仅绕树,在绕完树后,还准备爬树。 看着他一手拿火把,一把抱着树干极力往上攀爬的动作,陈安宁和谢珣不由同时看向对方。 两人自然不能说话。 只能靠触碰在一起的手指小范围的无声交流。 陈安宁指尖微碰他两下:“弄死他,还是毒死他?” 谢珣浅不可察的勾一勾嘴角后,低眸看一眼树下花白头发的中年男子,以轻碰她两下:“再等一等。” 眼看中年男子已经爬出五尺高,最多再爬两尺,火把就能照到他们藏身的地方,陈安宁微叩指尖,正打算先下手为强时,西南方向忽然传出来两声惊呼。 中年男子一听这声音,不死心地抬头往树冠看一眼后,迅速跳下树,朝着惊呼传来的方向奔去。 他离开不远,谢珣便迅速带着她窜出老槐树,两个起落后,出了和平坊。 离开的间隙,陈安宁回头看了一眼,惊呼的方向,一只野猫在火把的照耀下,灵活地跳上了一处四合院的房顶。 回到老柳树下,只有三个暗卫等候在此。 三人的目光几乎是同时看向了两人拉在一起的手。 谢珣不动声色地松开手,看向和平坊方向。 陈安宁看一眼浅薄的月色下,他红得有些刺目的耳朵,忍不住轻笑两声后,也看向了和平坊方向。 谢珣的耳朵更红了,但为了不让暗卫看出来,他努力地装着若无其事。 很快,另一个暗卫如幽灵般,踩着月色从和平坊方向飘然而至。 那只野猫,是他弄出来的。 对着陈安宁打量的目光,暗卫面无异色,显然习以为常。 “走!” 谢珣压一压迟迟缓不下来的心跳,当先离开老柳树。 陈安宁紧随其后。 回到蘅芜院。 四个暗卫悄然隐去。 陈安宁接过谢珣递来的冷茶,浅喝两口后,微微偏头看向他,“查出什么来了?” 见她并无调侃,谢珣暗暗松气道:“田大明出事那晚的马车,找到了!” 陈安宁示意他说得仔细一些。 谢珣道:“那辆马车就藏在老槐树前面不远的一条巷子里,没有清洗,血迹还在。” 难怪那个年纪大的中年男子会那么警觉。 “既然田大明出事的马车在和平坊,”陈安宁说道,“那就足以证明,失踪的那些少男、少女也在和平坊,宋福和他父亲即便不是主谋,也与这个案子脱不了关系。” “你昨日下午审问宋福,审出什么结果来没有?” “一开始不承认。”谢珣靠着椅背,软趴趴地说道,“后来带他去暗室,比对了血足迹后,倒是承认了,不过却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陈大小姐的身上。对于赵二小姐的失踪,则咬口说不知道。” 陈安宁嗤道:“倒是个聪明人。” “不是聪明人,也弄不出和平坊的事了。”谢珣随口点评两句后,问她道,“对于今晚探查的结果,你有什么想法?” 陈安宁不答反问道:“灰布马车分布的位置,你能记住几个?” 谢珣看着她,“你怀疑地下斗兽场的出入口不止一个?” 第76章 单身两世,开始思春 陈安宁瞥他两眼,“这不是很显然的事吗?” 谢珣唤出先前的四个暗卫,让他们速速将探查出来的和平坊布局画下来。过后,他又看向她,问道:“你那药粉,对地下斗兽场里的野兽也有用?” 陈安宁睨向他,全然一副看白痴的眼神。 谢珣道:“今晚没有听到野兽的叫吼声。” “这不是很正常吗?”陈安宁收回目光,神色淡然道,“不管宋福是因为何事被捕,只要他与和平坊都同少男、少女失踪案有关,和平坊就一定会进入警备阶段。这一点,从那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身上,已经能窥出一二了。” “所以接下来,”谢珣赞同道,“要加大对赵二小姐的寻找了。” 他全力寻找赵樱,徐瓒全力追查少男、少女失踪案的线索,以此声东击西,才有可能让和平坊那方放松警惕。 陈安宁对加不加大寻找赵二小姐没有兴趣,她感兴趣的是:“今晚还去和平坊吗?” 谢珣挑起一侧眉梢,笑问:“上瘾了?” 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瞧向他。 谢珣立刻轻咳两声,答道:“暂时不去了,那位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已然有了警觉,再去的话,难免会打草惊蛇。而且如无意外的话,宋福的父亲近几日极有可能会找上你。” 陈安宁不以为然道:“找我做什么?” “皇上给你我赐婚的事,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通报到尽人皆知,但以宋世忠的身份,很快就能得到消息。”说到赐婚二字时,谢珣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在老槐树上的种种。 脸颊旁、耳根处,似乎还回荡着她若有似无的呼吸。 单身了两辈子,终于开始思春了? 谢珣不自然地摸一摸鼻子,又故作镇定地坐直身子,灌上两口冷茶,强行将又渐渐快起来的心跳压下去后,才接着说道,“我在外行事向来说一不二,他找我没用,只能从你这里下手。” “你虽然不是软柿子,但别忘了,你有比软杮子更好拿捏的家人。” 陈安宁阴阳怪气地哟哟两声,半调半侃道:“我记得某人在皇上赐婚之前,曾大言不惭地说过,只有与他绑定在一起,才能护我安危。这才时隔不到两日,某人就开始指责起我的家人会拖我后腿了。真想问问某人,他的脸疼不疼?” 某人不甘示弱地调侃道:“我倒是能护你,就看你让不让了。” 陈安宁嘲笑道:“我倒是可以让,就怕谢大人的心跳承受不住!” 谢珣看向她。 看着她因为打趣而变得格外明亮的双眼,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们之间,不仅曾生长在同一个环境下,接受过同一种教育,还是同一类人。 是无论环境怎么变化,都能让自己活得很好的同一类人。 看他不说话,陈安宁戏谑:“莫非谢大人也从未谈过恋爱?” 谢珣歪头看着她,“怎么说?” 陈安宁微微一笑,“不怎么说,就是想骂你一句单身狗!” 谢珣好笑的回击了句彼此彼此后,暗卫也将画好的和平坊布局图拿了过来。 和平坊的布局大体上跟别的坊并没有什么区别。 唯有…… “有问题?”陈安宁歪头看了两眼后,问道。 谢珣并未回答。 接过暗卫递来的笔,将探查到的马车位置都在布局图上标出来后,连笔一起递给她。 陈安宁快速地将她探查到的马车位置也标出来后,仔细研究上片刻,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忘了你对京城尚不了解。”示意暗卫另拿几张纸给他后,谢珣从她手中拿过笔,花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将陈家所在的开明坊、徐国公府所在的崇义坊以及广陵王府所在的光?坊等布局都画下来后,边递她边道,“看看有什么区别?” 陈安宁将几张布局图摆成一排,经过仔细对比后,不确定道:“大体上看,没什么差别。细处……和平坊内的院落,在小巷子里添了许多侧门,不对!马车停放的位置,几乎都距离侧门不远!这些侧门,或者说有侧门的院落极有可能就是通往地下斗兽场的出入口!” 谢珣轻敲着茶几,望着外面漆黑的天色,连斟酌边道:“是不是,等过两日乞丐与地痞都往和平坊去的时候,安排人混在其中,借故生个乱子,去探一探情况就知道了。另外,从今日夜探的情况来看,和平坊内最少住进了一千来人。这一千来人,不可能都是他们的人。” “时间紧迫,想要不打草惊蛇地找出这些人,恐怕不容易。”陈安宁说。 谢珣道:“不容易也得做!” 多一个准备,就多一个机会。 陈安宁点点头,表示赞同。 “目前也就这些了,”谢珣看向她,“你且回去歇着吧,后面有什么进展或是变化,我再来找你。” 陈安宁应好,起身回了清芷院。 赵樱失踪,宋福、郑丰等人的被捕,经过两日的发酵,已经尽人皆知。 街头巷尾的话题,也终于从陈安宁和谢珣的二三事,彻底转变成了赵樱在春华阁失踪以及和宋福有何关系的各种猜测。 陈安宁听了荷香的汇报,示意春桃,“想个办法,将宋福和陈子苓暗中有往来的谣言散布出去。” 赵樱在和平坊,不管宋福的目的如何,她这一生都已经毁了。 陈子苓却还在开阳侯府。 虽然日子并不好过,但还能来算计她,说明这个并不好过,还有相当大的进步空间。 宋福既然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她的身上,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可惜? 春桃应声出了清芷院,思索片刻后,拐脚去了大厨房。 到厨房后,将买菜的两个下人叫到一边,给她们一人塞上一角碎银子,又仔细教导了她们一番传话的技巧,最后亲自将她们送出后门,方才转身回往清芷院。 快到清芷院时,无意看到和义伯夫人又来了。 未经犹豫,她便悄悄跟在和义伯夫人身后,直到看着她进入永福院后,才快步回到清芷院,向陈安宁汇报道:“和义伯夫人又来了,看样子,她今日带来的金银绸缎,比昨日更甚。” 陈安宁不以为然地说道:“不用理会。” 只要陈老夫人和邱氏还长着脑子,就知道和义伯府的东西不能拿。 就算她们没有长脑子也不怕,谁拿的东西谁负责。 但…… 和义伯夫人似乎是铁了心要找她。 在永福院被陈老夫人拒绝后,转头就找到了清芷院。 第77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守门的婢女自打陈安宁交代没有她的准允,不准放任何人进清芷院后,就一直尽职尽责。 因而带着大堆人马的和义伯夫人毫无意外地被拦在了大门外。 和义伯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昨日到陈家时,虽是有求于人,但言行举止都透着纡尊降贵的傲气。 她原本就看不上陈家的人。 出了陈子苓和赵知节的事后,她就更看不上陈家的人。 结果也如她所料,陈老夫人和邱氏在看到她带来的那些金银绸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应下了她的要求。 独独陈安宁拒绝了她。 当然,和义伯夫人并没有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她料定她的拒绝,不过是她们一家联手做的戏码,其目的无非就是想借机多敲诈一笔。 所以她今日过来,特意带了比昨日多一倍的金银和绸缎。 对于陈老夫人和邱氏的拒绝,她虽不耻,但也早有预料。 陈老夫人和邱氏的贪得无厌,她早有耳闻。 连续两日来陈家,已经是自降身份。 她不想再自降身份的来第三次,所以陈老夫人拒绝的话一出口,她就毫不犹豫的带着人来了清芷院。 在她看来,陈安宁能在牡丹宴上揭穿陈子苓的计谋,多少还算有些脑子。 既有脑子,那就应该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但两个婢女不问情由的阻拦,让她努力维护的傲气以及对陈安宁还算有脑子的评价,都瞬间崩塌了。 “速去回禀你们二小姐,我们夫人找她有事!”和义伯夫人跟前伺候的婆子,微抬着下巴,冷脸命令。 如是放在往常,婆子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语气,守门的两个婢女早吓得进屋去禀报了。 但皇上刚给谢珣和陈安宁赐婚的事,虽然没有昭告,清芷院上上下下却都已经听说过了。 和义伯府是不错。 但比起陈安宁如今的身份来,却差得有些远了。 两个婢女虽只是守门,也自恃是有脸面的人了,自然不愿意听她看不起人的吆喝。 其中一个婢女不屑地扣着指甲问道:“不知你们夫人找我们二小姐有何事?” “放肆!”婆子呵斥,“我们夫人找你们二小姐有何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 另一个婢女嗤笑两声,“轮不到我们过问,那你就去找轮得到过问的人去回禀二小姐呗,找我们做什么?” 婆子怒极而笑,“这就是你们二小姐的教养?” “我们二小姐说了,”听到动静,被陈安宁指使着出来的荷香,揖手向着和义伯夫人一礼后,迎视着婆子的双眼,从容地说道,“对待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的教养。嬷嬷训斥她们之时,是不是应该先反省一下自己?” 婆子怒目:“老婆子我伺候过那么多的夫人、小姐,还从来没人敢说我没有教养,让我反省!” 荷香淡然道:“那嬷嬷可以从现在开始了。” “好得很,”婆子强忍着怒意,嘲讽道,“你们二小姐当真好得很!” 荷香傲然地挺一挺胸,“我们二小姐要不是好得很,伯夫人又何必这般一而再地求上门?” 婆子霎时止声。 和义伯夫人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荷香再次揖手向着她一礼后,转身对两个看门的婢女的训斥道:“早跟你们说过,二小姐昨夜未曾歇息安稳,今日便是有天大的事,也不得打扰,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两个婢女立刻求饶道:“不是我们要吵,实在是她们太可气了,明明有求于人,还抬着鼻孔吆三喝四。我们也是不服气,才与她们争辩了几句。” “不服气就要去争辩几句,”荷香冷着脸道,“那狗咬你们一口,你们是不是也要咬回去?” 两个婢女低垂着脑袋道:“荷香姐姐,我们知道错了。” 听着几人指桑骂槐的话,婆子又要上前教训。 和义伯夫人深吸两口气,压住心底翻涌的怒意后,按住她的手,上前两步,勉强赔着笑道:“是我们打扰了陈二小姐的清静,还请姑娘代我向陈二小姐赔个罪。另外,也麻烦姑娘帮我通传一声,就说我有要事想要与她相商,请她能抽一抽时间,见一见我。” 和义伯夫人可以说将身段放得很低了。 荷香本不是个强硬的人,也就是听陈安宁的话,才鼓足勇气说了那么一通。眼见她收敛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也不好再为难,留下句‘便请伯夫人稍候片刻’后,便回屋通禀去了。 稍许。 荷香回来,恭敬的邀请道:“伯夫人请。” 和义伯夫人暗暗松口气后,缓步跟着她进了清芷院。 清芷院不大。 景致也不见得有多好。 但下人们脚步轻快,各司其职,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且生机勃发。 这是在陈老夫人的永福院完全看不到的景象。 或者说,整个陈家,除了清芷院外,都看不到这样的景象。 和义伯夫人压着眼底的惊讶,随荷香进入正厅。 厅内,陈安宁慵懒地靠在软椅中,看她进来,并无起身见礼的打算。 和义伯夫人已在门口吃过教训,心中虽不喜,脸上却分毫不显地主动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中,关切问道:“听说陈二小姐昨夜未歇息安稳,可是身子不适的原因?” 陈安宁扶着春蕊的手坐起来,接过春桃递来的茶,看两眼在院门外趾高气扬的婆子后,慢悠悠地说道:“身子不适倒是小事,睡不安稳,主要还是我不惹人,人却偏要来算计我。” “从前我一直跟着外祖父、外祖母学习药理,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想找父亲、母亲或是祖母求教,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好伯夫人来了,可否请伯夫人教导一二?” 和义伯夫人勉强笑道:“按理来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落到实处,也得分情况。比如算计陈二小姐的人,是不是被人蛊惑。若是被人蛊惑,总还是有原谅的余地。” 陈安宁抬眼,“还没问伯夫人不辞辛苦地来找我,所为何事?” 和义伯夫人在她清亮的目光中,不知怎的,莫名有些心虚地握了握手,才答道:“我是为樱儿而来,还请陈二小姐看在她是受陈大小姐蛊惑,且已受过教训的份上,能再饶她一回。” 陈安宁轻掀茶盖,“那么,赵二小姐和我姐姐合谋想毁我的事,伯夫人都知道了?” 第78章 利用一下,西市燕春 和义伯夫人歉疚道:“是呀,都问了她身边的婢女。这孩子,打小有什么事都不愿意跟我说,上次被陈大小姐算计,吃了那么大亏也不长教训,这次又这样。” “伯夫人既然都知道赵二小姐和我姐姐合谋算计我的事,”陈安宁漫不经心地问道,“应该也知道赵二小姐找宋福藏于春华阁暗室,意图毁我清白的事了吧?” 和义伯夫人很想否认。 赵樱找宋福意图毁她清白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对赵樱本就不好的名声,肯定又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但她同时又知道,她若否认,陈安宁必然不会放过赵樱。 左右权衡片刻,和义伯夫人尴尬地扯一扯嘴角,说道:“樱儿虽然有事不爱与我说,但我相信,她本性并没有这样恶毒。这事,定然是被人诱使。” “不过……”和义伯夫人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说道,“不管设下这个恶毒计谋的人是谁,陈二小姐都毫发无损,反倒是我们樱儿下落不明,生死也未知。陈二小姐是聪明人,应当知道这件事情再这样无止境的传扬下去,无论是对谁的名声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名声? 那是她最不在意的东西。 不过她宁愿来找她,也不去找宋家。 足见和义伯府不仅对赵知节和陈子苓的事还心有余悸,且还十分看重脸面。 既看重脸面,也许可以好好地利用一番。 主意拿定,陈安宁有意轻笑两声道:“看来和义伯府确实是败落了。” 和义伯夫人抿着嘴道:“陈二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陈安宁看着她,神色傲慢,“连皇上给我和谢大人赐婚这么大的事,都还不知道。” “皇上给你和谢大人赐婚,什么时候的事!”和义伯夫人不自觉地站起来,也不自觉的拔高了声儿。 “也不久,大概是前日夜里的事吧。”陈安宁进一步刺激道,“所以名声的好坏,对我而言,无甚大用。” 前日夜里…… 那不就是赵樱失踪那晚的事? 和义伯夫人惊疑不定的看向她,完全不愿相信她说的话。 陈安宁也不多作解释,只淡淡地等着她平静下来。 但和义伯夫人很难平静。 陈安宁山野长大,不管是不是被算计,巴结讨好孙世子的事都已经尽人皆知,加上她还有那样一个姐姐,那样一个祖母、父亲和母亲,能找上一个愿意娶她做正妻的人家,都属于高攀。 皇上却将她赐婚给了谢珣! 谢珣呀,那可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 是这京城最有前程的少年郎! 她凭什么! 她的樱儿想都不敢想的门楣,她凭什么能进? 她这么卑贱! 也不知过了多久,和义伯夫人才终于冷静下来。 心情复杂的坐下来,看着她淡然从容的模样,思虑再三后,还是不愿相信地问道:“皇上既给你和谢大人赐了婚,为何没有差人到陈家来宣读圣旨?” 陈安宁瞧着她眼里的不甘与不忿,从容道:“那就要去问皇上了。” “按常理来说,皇上赐婚都会安排人上门宣读圣旨。”和义伯夫人自顾自地说道,“皇上给你和谢大人赐婚,却没有差人前来宣读圣旨,定然是还有其他的考量。越是这种时候,陈二小姐就越应该注重名声。否则,最后空欢喜一场就罢了,落得个取消赐婚的下场,想来就很不好看了。” 陈安宁笑而不语。 和义伯夫人也知道,她的话说得有些过了。 但只要一想到赵樱被她推入暗室,如今还下落不明,而她却被赐婚,她就忍不住。 “陈二小姐,”和义伯夫人坐直身子,不愿再和她虚与委蛇道,“不管我们樱儿做错了什么,你将她推入暗室,都算是受过了惩罚。还请陈二小姐看在同是女子的份上,能放过她。” 陈安宁也直言不讳道:“伯夫人既然知道她被我推入了暗室,那么放不放她,就不是我说了算。” 和义伯夫人急迫道:“那是谁说了算?” 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赵二小姐将谁安排在了暗室,自然就由谁说了算。” 宋福! 和义伯夫人脸色急急一变,她可是知道宋福一直对赵樱…… 陈安宁缓缓开口:“看来伯夫人也知道宋福一直倾慕赵二小姐一事……” “还请陈二小姐慎言!”和义伯夫人迅速打断她的话,“宋公子倾慕谁,那是他的事,但与我们樱儿却是绝无可能!” “以前也许不可能,”陈安宁步步紧逼道,“但赵二小姐是在暗室失的踪,而暗室里只有宋福。换言之,赵二小姐去了哪里,只有宋福知道。宋福再怎么说,他祖父也是正四品上的太仆寺少卿,以和义伯府与赵二小姐历经此事后的清誉,宋福倘若还愿意迎娶她,属实是和义伯府高攀了。” 和义伯夫人心底翻涌着滚滚的怒火,但她实在拿捏不准她话里的真假,只能暂且选择相信她所说是真。 只不过她要说的是真的,那么想要救出樱儿,还得有求于她,或者说有求于谢珣。 而要有求于他们,就得让他们先知道宋福的真面目! 和义伯夫人勉强压制住怒火,冷笑着说道:“高攀?陈二小姐可知那宋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来了! 陈安宁镇定道:“洗耳恭听。” 和义伯夫人冷哼道:“寻花问柳、不学无术、欺软怕硬、恃强凌弱说的全都是他!” 陈安宁沉默片刻后,说道:“京城这样的纨绔子弟,应该不少吧?” “你知道什么!”和义伯夫人不屑地轻嗤两声,“京城这样的纨绔弟子的确不少,但这些纨绔子弟也只是寻花问柳、不学无术、欺软怕硬、恃强凌弱罢了,而宋公子不仅纨绔,还暗地里购买西域胡姬在西市开了个勾栏院,以供胡闹!”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说道:“勾栏院?” 和义伯夫人嘲弄:“如若不说,谁能知道,堂堂正四品上的太仆寺少卿宋大人的嫡长孙,会在西市开勾栏院?” 陈安宁问道:“哪个勾栏院?” 和义伯夫人本不想说,但看着她幽深的双眼,心头忽得一沉:赵樱在暗室失踪,暗室里只有宋福,宋福肯定不会将她带回宋家,那么他还能将她带去哪里? “燕春楼!” 第79章 一段过往,前往西市 燕春楼。 身体原主虽然来京城已经一年有余,但每每出门,都是跟随陈子苓去巴结讨好孙世子。因而对于京城,几乎跟她这个穿越人士一样陌生。 陈安宁记下名字,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燕春楼是他开的?” 从来清芷院,就一直被她拿捏。而今好不容易盼到她有求于她,和义伯夫人不由自主地就摆起架子,谈起了条件:“是不是只要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樱儿?” “我说过,我不知道赵二小姐的下落,”陈安宁坦白道,“谢大人到暗室搜查之时,赵二小姐就已经失踪了。另外,伯夫人应该还不知道,下暗室去找赵二小姐的婢女已经死了,是被宋福给杀死的。” “素心被宋公子……”和义伯夫人慌张道,“宋公子为何要杀她?” “宋福的交代是误杀。”陈安宁道,“至于是不是,那就只有他清楚了。” “误杀……”和义伯夫人软倒在椅子中,“那樱儿是不是也……” “应该不会。”陈安宁分析道,“如果宋福要杀赵二小姐,在暗室里就杀了。在暗室里没杀,那就只有可能将她给藏起来了。不过宋福虽然被捕,却拒不交代赵二小姐的下落,且还一直在否认他与赵二小姐的失踪有关,所以想要救赵二小姐,就只能尽快,否则每耽误一日,她就会多一分的危险。” 她还有一点没说的是,宋福既然一直倾慕赵樱,那么对侵犯赵樱的事,短时间内,肯定会抱有悔恨的情绪。 这样的情绪没有消失前,他大概率上,不会杀害或是伤害她。 和义伯夫人无力道:“是不是只要我说了怎么知道燕春楼是宋福开的,你们就能帮着我找樱儿?” “就算你不说,谢大人也会全力查找赵二小姐,这是他的职责。”陈安宁冷眉冷眼道,“只不过你说了,他能查找得更快一些罢了。” 和义伯夫人目光犹疑不定。 陈安宁嘲弄:“伯夫人不相信我,难不成也不相信谢大人?” 她没有不相信谢珣。 或者说,没有不相信曾经的谢珣。 只是,她一直相信一丘之貉这句话。 皇上给她和谢珣赐婚,足以证明谢珣与她是同一类人。 而她,不相信她。 不过…… 樱儿要是被宋福藏在了燕春楼,那么和义伯府是绝对不能出面去救她的。不然,和义伯府的名声和她的名声,都将不保。 所以,尽管不相信她,也不再相信谢珣,但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身上了。 和义伯夫人勉强打起精神,让婆子去门口守着后,才慢慢说道:“宋公子开燕春楼的事,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八年前,樱儿当时刚九岁,宋公子的祖父也才刚晋升为太仆寺少卿,樱儿在城外的观音寺玩耍时,无意救了受人欺负的宋公子。自那后,宋公子便有意无意地接近樱儿。但他胆小怕事,又不爱读书,无论是樱儿,还是我们,都很看不上他。” “他倒是好脾气,无论我们和樱儿如何冷言冷语,也从不气馁。有时,话说得重了,他也只会说,我们看不上他没有关系,但他会努力赚很多钱,让樱儿过上别人都没有的好日子。” 和义伯夫人不屑地哼两声,“但他哪里知道,这京城的门名世家,最看重的从来都不是钱,而是名与利。” “不过,他倒是兑现了赚很多钱的承诺,只是比起从前的胆小怕事,又多了不学无术、欺软怕硬等不良嗜好。” “樱儿自然更看不上,我们也明令禁止他再接近樱儿。” “或许知道我们是说真的,他在慌乱之中,就将他寻花问柳、恃强凌弱的原因说了出来。也就是,他开了燕春楼,为了燕春楼的生意,才迫不及待地做出纨绔弟子的样子。” “不过,”和义伯夫人停上片刻后,又补充道,“燕春楼毕竟是勾栏院,我们也不好去确认他说的是真是假。只从他这些年与樱儿的接触来看,不像是个会撒这样谎的人。” 陈安宁没有料到赵樱和宋福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仔细斟酌片刻后,她道:“不管燕春楼是不是宋福开的,依他对赵二小姐多年如一日的殷勤来看,赵二小姐目前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伯夫人也要做好准备,宋福既能误杀赵二小姐的婢女,那么也极有可能会误将赵二小姐当作旁人,而……” 和义伯夫人指尖微蜷,“我知道。” “那就请伯夫人回去等消息吧,”陈安宁送客道,“我会转告谢大人,也会让谢大人尽可能的保全赵二小姐的清誉。” 和义伯夫人起身道:“那就有劳陈二小姐了。” 陈安宁微微颔首。 和义伯夫人离开后,陈安宁起身去到蘅芜院。 谢珣没在。 门口的婢女说他一早就走了。 陈安宁思索片刻,将燕春楼是宋福开的这个消息写成纸条,让春蕊送去大理寺交给他后,她也坐车出了门。 在坊内的成衣铺子买了身男装换上,让春桃跟着马车往别处溜达几圈再回陈家后,她则独自雇了辆马车,慢悠悠的去往了西市。 开明坊离西市远。 雇的马车走得也慢。 等她到西市时,已是未时三刻。 在西市的东门下了马车,付了车资,陈安宁特意展开折扇,慢悠悠地朝着坊门走去。 “不知公子可否赏脸,一起吃个饭?”刚进坊门,谢珣的声音便悠然地从旁边传了过来。 陈安宁顺声看过去。 谢珣也改了装易了容。 模样比本来的要妖冶,气质也比本来的更痞气。 若非那双眼睛,即便擦肩而过,陈安宁也很难保证能够认出他来。 “傻了?”谢珣走过来,敲两下她的脑袋后,朝着不远的酒楼走去。 陈安宁跟在他的身后,看一眼他颠颠的背影,又看一眼周围。 人很多。 歪国人也很多。 最少占了一半。 非要形容其热闹与繁华,大概就跟魔都的闹市区一样。 进到酒楼,在包厢里坐下后,陈安宁扫眼看向楼下,问道:“已经查过燕春楼了?” “没有,刚审完宋福过来没多久。”谢珣大咧咧地靠着椅背,“猜到你也会过来,就在坊门口等着了。” 陈安宁收回目光看向他,“他交代了?” 第80章 坊门等候,新的线索 谢珣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道:“和义伯夫人是如何跟你说的?” 陈安宁喝两口茶,将和义伯夫人到清芷院后的事,一五一十的跟他复述了一遍。 谢珣听完,跟她做了同样的判断:“真是这样,赵二小姐短时间内,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陈安宁点一点头,将话题又转回了宋福身上。 谢珣正准备开口,敲门声便响了。止住话头,叫一声进来后,店小二笑容满面地端着吃食进来,一一摆到桌上,又殷切地拿出一壶酒,给他们两人各倒上一杯,方才退了出去。 谢珣朝着她端起酒杯。 陈安宁看他一眼,也端起酒杯。 轻轻对碰一下,浅抿两口,陈安宁再次看向他。 “宋福自然不承认,”谢珣搁下酒杯,一边给她盛汤,一边慢慢说道,“在我说了,消息是和义伯夫人提供的后,他就沉默了,算是间接的承认了吧。” 将盛好的汤递给她,又给自己盛上一碗后,谢珣继续:“他不肯开口多说,是在指望他的祖父能够救他。” 陈安宁喝着汤问:“他的那几个狐朋狗友呢,也不肯交代?” “那几个狐朋狗友倒是肯交代,只是……”谢珣慢悠悠道,“他们只知道是有那么个斗兽场,但在哪里,却不知道。” 陈安宁狐疑地看向他。 “据他们交代,”谢珣解释,“他们只去过斗兽场两次,每次过去,都是乘坐灰布马车,且一坐上马车,就被罩住了脑袋,完全不知道去的哪里。” 陈安宁沉默片刻,方才问道:“那斗兽场……” 谢珣抬眼看着她,眼里的光芒冷而沉,还有隐隐的杀机在流转。 不需言语,就这一个眼神,陈安宁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他们第一次去,”谢珣深吸一口气,艰难开口,“宋福并没有让他们多走动,只是将他们安排在一个房间里,叫了几个少女给他们。” “第二次去……” 谢珣停顿下来,眼里的杀机也越来越甚,“同样的流程之后,宋福将那几个少女扔进斗兽场,挑出相应的野兽,让他们互相撕咬。” 汤碗在手里无声而碎。 陈安宁看着他,眼里的杀意几乎凝结成实质,“有他们的口供,宋福还敢否认?” 谢珣看一眼她身上的残屑,唤来人,让去重新买一套男装回来后,又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保持着沉默。” 陈安宁接过他的手帕,一边擦手,一边道:“你能忍?” 谢珣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还是那句话,他保持沉默,是盼着他的祖父能救他。” “他也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死罪。现在交代,那就等于无路可退了。” 陈安宁冷笑两声,“他交不交代,他都已经无路可退!” 只要能够证明,他与少男、少女的失踪案有关。不管他的祖父有多强大,他的下场都只有一个:死! 不是死于大魏的律法,就是死于她手! “不着急。”谢珣安抚,“线索已经越来越多,不怕他不认罪。” 陈安宁勉强按捺着心中的杀机,问道:“和平坊那边,有安排人盯着吧?” 谢珣‘嗯’一声,“盯着呢,放心,逃不了!” 陈安宁说了句‘那就好’后,便没有再说。 两人沉默着吃过饭,陈安宁又换好衣裳后,两人离开酒楼,溜溜达达地朝着燕春楼而去。 西市占地有一千六百多亩,涉及两百二十多个行业,经营店铺四万余家。 东、西、南、北四面皆开有两门,呈‘井’字形将西市均匀地分成了九等分。 燕春楼就位于西市西一街与西二街之间,按现在从左往右的顺序,它在第二排的第一格,而按大魏从右往左的顺序,它在第六格,也就是俗称的西六格。 从两人所走的东一街直行,穿过两个十字路口,就能抵达。 到达西六格后,两人并没有直奔燕春楼,而是一如既往地溜溜达达地走了进去。 燕春楼不大,但装饰豪华,迎来送往的胡姬,也皆美艳如花。 陈安宁和谢珣刚进门,两个年纪尚小的胡女就伴着阵阵香风迎上来,妩媚漂亮的眸子在两人身上打一个转后,便引着两人朝着楼上走去。 “不知两位公子是听曲,还是玩乐?”上楼的过程中,走在最前面的胡女嗓音婉转地问道。 谢珣回头看向陈安宁:“你来决定。” 陈安宁道:“先听听曲,看看唱得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比之平康坊里的歌姬们,也不遑多让。”胡女骄傲地说道。 陈安宁看向大堂正中央舞台上正在唱曲的几个胡女,“平康坊我可没少去,如果都是这样的水准,那我们就不必留了。” “自然不止这样的水准。”胡女朝她身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让她速去知会掌柜,有贵客来了。等她身旁的胡女匆匆离去后,说话的胡女才又继续,“楼下弹唱的姐妹,都是一批一批换着来的,她们的目的不是唱曲,而是供前来寻乐的公子们挑选。真正唱曲的姐妹,只有像公子一样懂行的来了,才会出面表演。” 陈安宁了然道:“原来如此。” 胡女嗓音柔媚,很是动听。 三言两语间,便引着两人进了二楼偏东的包厢。 “这是我们春燕楼最大最好的包厢,”胡女唤来婢女,吩咐其中两个生炭烧茶,另两个去备果点吃食后,从香案上拿起两块薄木递过来,“这是我们楼里的曲目,一页是戏曲,一页是胡曲,两位公子可挑一挑。” 陈安宁接过两块薄木,递给谢珣一块,两人挑曲之时,先前离开的胡女领着一队十八人进到房中。 十八人皆是胡女,年纪都在十四到十八之间。 身段婀娜,模样俏丽。 十八人或抱琴,或拿笙,或抬鼓,或拿箫……进到屋中,齐齐向着二人一礼后,便相继坐到空处,等候吩咐。 陈安宁随意挑了两首曲子,便将薄木递还给了一旁的胡女。 胡女上前,将曲目跟十八人一说,不过片刻,曲子便吹拉弹唱起来。 其悦耳动听的程度,的确比大堂的上了数个档次。 而在她们吹拉弹唱时,谢珣也挑好了几首胡曲。 第81章 青楼听曲,找碴抓人 薄木递到领着她们进包厢的胡女手中,胡女将之拿去放到吹拉弹唱的十八人身旁后,便悄声退了出去。 但稍许。 她又领着八个十四五六岁的胡女回来。 八个胡女一进屋,便自觉地分成两队,朝着陈安宁和谢珣围拢过来。 谢珣冷着脸道:“滚。” 四个围过去的胡女立刻止住脚步,转而朝着陈安宁围过来。 总共八个胡女,或为她敲肩捶背,或为她捏腿揉臂,或干脆钻到她的怀中,为她端茶喂酒。 香风浮动,将陈安宁团团包围。 陈安宁安之若素,全都坦然受之。 谢珣把玩着酒杯,戏谑道:“你倒是享受。” 陈安宁吃下胡女喂来的葡萄,淡定道:“来这里不就是享受的吗?” “是吗?”谢珣用力掷出酒杯。 唱曲的声音立刻停下。 屋中伺候的胡女们,也齐齐停住动作。 “掌柜是谁,给本公子滚出来!”谢珣冷沉着脸道。 “葡萄不错,”陈安宁搂一搂怀里的胡女,“再喂一个。” 胡女怯生生地看一眼谢珣后,捏出颗葡萄,小心剥去外皮后,喂到她的嘴中。 陈安宁吃下后,方才问道:“好端端的,发什么火?” “好端端的?”谢珣冷笑,“刚才那首曲子,弹错了三个音。这就是她们说的,可比平康坊?” “弹错过吗?”陈安宁问怀里的胡女。 胡女茫然地摇头。 陈安宁更加怀疑地问道:“你是不是听错了?” 谢珣冷哼着将弹错的三个音指了出来。 陈安宁看向对面的十八个胡女,看着她们变了的脸色,冷着脸将怀里的胡女一把推开,又一脚踢翻跟前的茶几后,呵斥道:“怎么回事,以次充好糊弄我们?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屋中所有胡女都跪到地上,低声求饶。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刑部和大理寺做什么!”陈安宁又一把掀翻旁边放置着吃食的桌子,“你们掌柜呢,还不赶紧滚出来!今日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别想罢休!” 谢珣看着她‘怒发冲冠’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后,也上前开始砸桌掀椅。 陈安宁看他这样,自然不甘示弱地抓起身旁的胡女,开门后,一把扔了出去。 她扔得很有技巧,既不会让胡女受伤,又能制造出足够大的动静,让上上下下的客人全都能够看到,“掌柜是谁,再不滚出来,当心我砸了燕春楼!” 周围包厢里的人听到动静,全都开门望了过来。 一楼听到这些人的动静,也都陆续地上楼看过来。 “来了来了,公子有事好商量。”正躲在屋中歇息的掌柜听到龟奴来报有人闹事,着急忙慌地就赶了过来。在连声的‘让一让’中,好不容易挤到了跟前,看到陈安宁,他不由愣了一下。 京城世家权贵里的公子哥,只要见过,他都记得。 显然这些公子哥当中,没有陈安宁。 刚来京城的? 掌柜心里斟酌间,脸上的笑容是半分不减,急忙忙地揖着手,边赔礼边试探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怎么,问我称呼,是想根据我有没有依仗来对照解决你们以次充好的法子?”陈安宁以冷笑遮掩住心底的惊讶。 或者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喜悦! 这个掌柜! 身高五尺三到五尺之间。 体重大概一百六到一百七。 脚长则在八寸一左右。 这个数据,分明就是田大明被害、王咏失踪的凶手刻画! 燕春楼是宋福开的。 少男、少女失踪与宋福有关。 那么眼前这个掌柜,基本可以锁定为策划王咏失踪和谋害田大明的凶手了! “公子误会了?”看陈安宁底气十足,半点不显慌张的模样,掌柜确定了她是刚来京城的士族公子。 虽然不知道他在京城有什么倚仗,但天下脚下,卧虎藏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惹祸上身。 尤其现在宋福被捕,就得更加格外谨慎。 抱着这样的心理,掌柜赔着笑道,“这些胡姬功夫没有练到家,扰了公子玩乐的兴致,实属不应该。公子看这样行不行,今日公子在春满楼里的消息,都由春满楼承包了。或者公子有别的要求,也可以提出来。” 谢珣从屋中走出来,站到她的身旁。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给他打了眼色后,高声说道:“好一个被春满楼承包了!” “来之时,你们的胡姬说,你们这里唱曲的水准可攀比平康坊最好的歌姬。既敢如此保证,想来这屋里唱曲的胡姬平常时候收费并不低。” “你们春满楼打着这个幌子,骗过多少人,又赚过多少银子了?” “若非今日我们识破了她们半吊子的水准,你们春满楼还得打着攀比平康坊最好歌姬的幌子,招摇撞骗多少人?” 听着此起彼伏的退钱、退钱的声音,掌柜连连告饶地朝着众人揖一揖手后,快步走到陈安宁和谢珣的跟前,低声下气地说道:“两位公子想要什么,尽管吩咐,只要小人能够办到,绝不推辞!” “我们初来京城,不宜惹事。”谢珣假意拉了一把陈安宁后,退开两步道,“既然掌柜的如此识趣,那就屋里来谈吧。” 陈安宁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也退到一边。 掌柜向着谢珣感激地揖礼过来,又朝着身后众人揖一揖手,方才进了屋。 谢珣朝陈安宁使了个眼色。 陈安宁了然地朝着屋里的胡女们命令道:“你们都出去!” 掌柜不疑有他道:“都退下吧。” 胡女们起身,有礼地退了出去。 陈安宁关上门,插上暗梢。 掌柜见此状况,警惕地朝后退开两步。 谢珣不以为忤地冷沉着声陈述道:“四月二十七日,保宁坊,田大明被害,王咏失踪的凶手是你!” 掌柜一听这话,迅速朝着冲口方向冲去。 谢珣飞身一脚踢向他的胸口。 掌柜被踢得倒撞上两张案桌,好几把椅子,方才停下来。 顾不得痛,他爬起来又朝窗边逃去。 谢珣不屑地冷嗤一声,再次飞身将他踢了回来。 这次,不等他起身,便一脚踩住他的胸口,将他按在了地上。 掌柜歪头吐出口血后,才哆嗦着问道:“你、你们是谁?” 第82章 恐吓威逼,线索再来 “我们是谁,”谢珣用力压住他的胸膛,半弯下腰,看着他惊恐的双眼,堪称残忍地说道,“等你进了大理寺就知道了。” 掌柜还在垂死挣扎,“我没有在京城见过你们,你们想要什么,无论财、权,我都可以给你们。” “财、权都可以给,”谢珣嗤笑,“就凭你?” “我说得是真的。”掌柜苦苦哀求,“燕春楼每日都能赚上不少,官场上我也有人脉。看两位公子的衣着言行,想必都是出身士族。既是士族,当该知道在天子脚下,若无官场之人依仗,是很难开上这样一个店铺的。” 谢珣松开踩着他胸膛的脚,又勾起旁边一把椅子,在他跟前坐下后,颇是感兴趣地问道:“说说看,你官场上人脉是谁?” 掌柜迅速爬起来跪到地上,借着垂头的动作,寻着逃跑之机。 他不能被抓去大理寺。 他们既然知道四月二十七日保宁坊的事,说不定对和平坊的事,也已经知道不少。若被抓过去,性命能不能保住暂且不说,和平坊的事,多半是保不住了。 他不认为自己能经受得住严刑拷打。 “我劝你最好不要耍什么心眼子,”陈安宁捡起根断桌子腿,拿在手中掂了两下后,残酷道,“我可没有他那么好的脾气,还给你说话的机会。” 掌柜惧怕地打了个寒战后,半真半假地说道:“我官场上的人脉是个正四品上的高官,两位公子若肯高抬贵手,我可求这位高官保两位公子仕途顺畅。” “不报出那位高官的名字,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陈安宁走过来,不耐烦地向着谢珣道,“我看他说话遮遮掩掩的,就没有一句是真话,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解决了走吧。” 谢珣点头,“也行,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我来吧。”陈安宁走到掌柜跟前,扬起断桌子腿就朝着他脑袋砸去。 掌柜吓得匍匐着大喊道:“我说,我说,是太仆侍少卿宋大人!” 陈安宁停住打砸的动作。 断桌子腿距离他的脑袋,仅有十公分。 看一眼他身下溢出来的泛着骚臭气息的水渍,厌恶地退开两步后,示意谢珣赶紧处理。 谢珣扣着手,轻敲了几下椅子扶手。 “所有人停下动作,燕春楼的人站到这边,前来寻乐之人站到那边,”徐瓒的声音闹闹嚷嚷地从楼下传来,“我们接到举报,燕春楼掌柜与宋福案有关,全部人都给我站好了,不准再乱动,否则一律当作同谋缉拿归案!” “来人,将出入口都给我守好了!” “掌柜呢,掌柜在哪里,还不赶紧滚出来!” 楼下很是闹腾了一会儿后。 蹬蹬地上楼声便响了起来。 片刻。 徐瓒一脚踢开房门,大步走进来,看一眼掌柜,又看一眼谢珣,最后看向陈安宁。看到她的装扮,他嘿嘿笑两声后,挥手吩咐身后的侍卫,“将他给我堵住嘴带回去!” 侍卫们目不斜视地快步上前,捂住吱哇乱叫的掌柜嘴巴后,将他迅速拖了出去。 徐瓒朝两人挤一挤眉,弄一弄眼后,高声说道:“你们今日的表现不错,赶紧回去歇着吧,等我晚上回来,再跟你们说话!” 话落,他大步地转身走了。 陈安宁看一眼谢珣,跟着走出去。 看他招呼侍卫将燕春楼的胡姬、龟奴等全部押解回大理寺的操作,不由挑一挑眉,“调教得不错嘛。” 谢珣走过来,跟着她一起看着楼下道:“是在夸我,还是在嘲讽我?” 陈安宁扔了断桌子腿,拿出别在腰间的折扇展开,有一下没一下的边扇边道:“你觉得是夸就是在夸,你觉得是嘲讽就是嘲讽。” 燕春楼的掌柜、胡姬和龟奴都被侍卫们带走了。 但来燕春楼寻欢作乐的人,都还被强行留着。 这些寻欢作乐的人,有公子哥,有商贩,有文人学子,此刻被赶在一团,都叽叽喳喳地表达着不满。 “行了,都别吵了!”徐瓒站在平常用作唱曲的舞台上,高声嚷嚷道,“给我排好队,挨个过来录个口供,确定与燕春楼掌柜不是同谋后,才可以离开!谁要敢妄图强闯,大棒伺候!” 寻欢作乐的人不肯听。 直到侍卫抽出刀剑逼近,才闹哄哄地排起了队。 等到他们排好,徐瓒眼珠骨碌碌地转上两圈后,抬头朝着楼上叫骂道:“楼上两个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滚下来排队!” 陈安宁轻笑两声,摇着折扇下了楼。 谢珣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在队伍最后面排好队后,立刻有好事的公子哥搭话道:“两位刚来京城?” 谢珣抢在陈安宁之前,懒洋洋地接话道:“怎么看出来的?” 搭话的公子哥自得的甩一甩额前的碎发,“本公子虽然干啥啥不行,认人却是第一流。这京城里的权贵士家公子、小姐,就没有我文宝林不认识的。” 陈安宁有意嗤笑:“都认识,怎么不知道我们是谁?” “因为你们刚来京城,且绝不超过三日!”叫文宝林的公子无比肯定地说道,“听刚才那位徐五公子在楼上的吆喝,你们之间一定认识。让我猜一猜,你们应该是徐五公主外祖那边的人吧?” 陈安宁和谢珣都没说话,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文宝林见状,不由得意抬一抬下巴后,又殷切道:“一会儿一起吃个饭或是喝个茶怎么样?” 谢珣断然拒绝:“没空!” 陈安宁配合:“休想向我们打探消息!” “话可不能这样说,”文宝林理所当然地说道,“出门在外,就得靠朋友。我向你们打探消息,你们也可以向我打探消息嘛,这叫消息共享。” “你能知道什么?”陈安宁不屑。 “我能知道……”文宝林扫一眼前后左右竖着耳朵偷听的人,轻咳两声,走过来压着声道,“京城里的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陈安宁轻嗤:“吹牛谁不会?” “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绝不能质疑我打探消息的速度!”文宝林哼道,“别的就不说了,我就说件前两日的事,算是小试牛刀,给你们开开眼!” 陈安宁轻蔑地看着他。 文宝林的好胜心一下被激发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还不多,但以徐五公子与那位的交情,肯定知道。所以是不是吹牛,你们回头一问便知。” 陈安宁无所谓道:“那你且说说看!” 文宝林凑过来,挨着两人压着声道:“大理寺卿谢大人知道吧?皇上前两日给他赐婚了!知道赐婚的对象是谁不?说来你们不信,是陈家那位二小姐。” “那位二小姐,可是大有来头之人。” 谢珣瞥一眼陈安宁,似笑非笑道:“什么来头?” 第83章 一起吃饭,线索又来 “她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还存于世上的唯一一个弟子。”文宝林神秘兮兮地说道,“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和谢大人早已经生过一个孩子。” 谢珣慢悠悠道:“这些消息早就传得尽人皆知了,还需要你来说?” “这些消息是传得尽人皆知了,但……”文宝林本想卖个关子,看陈安宁和谢珣都不上当,只好接着说道,“你们知道为何谢大人这样疯狂地抓捕宋福的同党吗?” 陈安宁目光隐晦地闪动两下后,配合地问道:“为何?” 文宝林又凑了过来,“据说谢大人和陈二小姐生的那个孩子失踪了,而失踪的原因,就和宋福有关!” 陈安宁和谢珣对视一眼。 此后,两人双双看向文宝林。 文宝林自以为拿捏住了两人,不免得意道:“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吃饭喝茶?” 陈安宁挑起一侧眉梢:“你请客?” 文宝林大方道:“我请客。” 陈安宁勉强道:“那行吧,看在你这么热情好客的份上,就给你一个卖弄的机会。” 文宝林:…… 为了挖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他忍! 让在春满楼寻欢作乐的人录口供,不过是走个过场,其目的无非是麻痹敌人,让敌人误以为他们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寻赵樱。 在例行回答完他们与宋福是否相识、是否有过来往;来春满楼的频次、经常照顾的胡姬;与陈二小姐是否相识、是否有过来往;是否去过华春阁、是否知道华春阁别有洞天及赵二小姐失踪当日的行踪、可作证之人后,得知他们要跟着文宝林去吃饭,徐瓒腰间摸出张银票塞到谢珣手里,颇有长兄风范地交代道:“去吧,照顾好阿宁,吃完饭早些回家。” “徐五公子客气了,”文宝林见到此幕,很是热情地说道,“小弟虽然没有几个银子,但请两位兄长吃个饭的钱还是有的。” 徐瓒跟着谢珣查案时,主要负责的就是走访排查这一块儿。做这一块儿,主打的就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看文宝林上赶着来结交,谢珣和陈安宁都没有反对,他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很是哥俩好的说道:“我这两个弟弟都是第一次来京城,还劳烦你多照顾些。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文宝林受宠若惊道:“徐五公子客气了,能照顾他们,是小弟的荣幸。我叫文宝林,文房四宝的文,文房四宝的宝,木秀于林的林。徐五公子叫我宝林,可是阿林都可以。” “原来是宝林兄弟,”徐瓒再次拍拍他的肩膀,“我还有些公务要忙,他们两个就麻烦你照顾了。” “好好好,徐五公子慢慢忙,小弟我就先告退了。”文宝林颇是受用地揖一揖手后,带着陈安宁和谢珣离开西市,去了醴泉坊最大的酒楼水云间。 他原本不想这么破费。 完全是为结交徐瓒,才这样大出血。 点好招牌菜,在包厢里坐下。 等小二分开茶退出去后,文宝林才开口,“快尝尝,这可是阳羡茶。整个京城的酒楼当中,只有水云间才有。” 陈安宁浅尝一口,说了句没有徐国公府的茶好喝后,便催他道:“可以开始你的卖弄了。” 谢珣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小兄弟真会说笑,”文宝林不以为然道,“我所有的消息都经得起查证,可不是卖弄。” 谢珣搁下茶杯,“那就说说,你是哪里来的这些消息。” “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文宝林一口喝尽杯里的茶后,有意卖弄起来,“你们知道我为何频繁光顾燕春楼吗?” 陈安宁目光微微一动,“人多嘴杂,方便打探消息?” “小兄弟果然聪明!”文宝林赞扬道,“要论天下哪里消息来源最广最多?烟花之地若论第二,那就无人敢称第一了!所以,我频繁光顾的可不止燕春楼,西市、东市、平康坊等所有烟花之地,都是我常踏足之处。” “当然,像平康坊上曲那些地方就算了,那里的妓女情趣高雅、品行端方,比许多权贵世家里的小姐还要多才多艺,她们赚的就是一个让人放心的钱,所以就算花再多银子,也很难从她们的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陈安宁质疑:“你如何确定,你的消息都是真的?” 文宝林又卖弄上了,“这你就不懂了吧?烟花之地不过是我打探消息的第一步!至于第二步嘛,各大权贵士家每日进进出出的下人不计其数,或买菜,或买点心,或买金银首饰等等,只要花上一点耐心,再花上一点碎银子,消息是真是假,一问就知。” “大理寺那位谢大人和陈二小姐所生孩子失踪的事,”谢珣淡声开口,“你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这个嘛,”文宝林眼珠骨碌碌转上两圈后,朝着两人勾勾手。见两人坐着不动,只好主动拉过椅子,靠近两人一些后,才压着声道,“你们既是徐五公子的兄弟,应该听他说过至今尚未破获的少男、少女失踪案吧?” 陈安宁和谢珣都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文宝林继续:“你们知道失踪的少男、少女在哪里吗?” 谢珣微挑眉梢:“你知道?” 文宝林点一点头,“你别说,我还真知道。” 谢珣嗤笑两声,“大理寺都查不出来的案子,你能知道?” 文宝林认真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不仅知道,我还去过关押他们的地方。虽然吧,我是跟着别人去的,且去的时候又是蒙头又是蒙眼,但以我对京城的熟络以及事后的探寻,那个地方八九不离十是在和平坊。” 谢珣和陈安宁有志一同地靠着椅背,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我知道你们怀疑我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这些。”文宝林坦然道,“我也不怕实话跟你们说了,我就是想结交徐五公子,再通过徐五公子攀上谢大人,而后在谢大人麾下谋个差事。” 谢珣平静道:“你想要在谢大人那里谋个差事,大可以用这个消息去交易。以他对这个案子的重视程度,必然不会拒绝你。” 文宝林咬一咬牙,似下定决心般说道:“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敢!” “二月中旬,谢大人接手少男、少女失踪案不久,我父亲戍守城门之时,就曾发现过一丝线索。” “忘了说了,我父亲以前是城门校尉。” “发现线索那日,我父亲正当值。” “那是一辆牛车,牛车上堆着刚砍的柴火。牛车通过城门,刚走不远,我父亲无意回头之时,看到那堆柴火里似乎有一只人手。不过,不等我父亲上前去检查,城门郎将就将我父亲给强行叫走了。” “此事没过几日,我父亲就因一点琐事,被贬为最低等的兵卒。” “这样的琐事隔三差五就会发生,是绝不可能成为被贬的缘由。父亲想不通,就让我帮忙一起想。我也想不明白,只能猜测可能与前几日父亲的发现有关,就开始了暗地里的调查。” 第84章 前后反差,他的选择 话说到这里时,文宝林沉默下来。 陈安宁和谢珣都静静地等着,并不催促。 许久后。 文宝林再次开口,不过却没有说调查的事,而是说起了他早前在私塾读书的种种。 陈安宁和谢珣依旧静静地听着,并不打断。 又许久后。 文宝林的回忆在他父亲被撤职的当头停了下来。 恰好,敲门声也在此时响起。 文宝林迅速收敛好情绪,叫了声‘进来’。 小二推门进来,将饭菜都摆好后,又要上前来倒酒。文宝林挥一挥手,让他退下。小二走后,文宝林提起酒壶,一边倒酒一边道:“知道两位兄弟平常时候都不缺吃穿,但好容易来一回京城,也尝一尝这醴泉坊第一大酒楼的美味如何。” 陈安宁和谢珣配合地拿起筷子,浅尝了几口菜。 在文宝林期盼的目光中,陈安宁道:“不错。” 谢珣道:“还行。” 文宝林也不强求,将两杯酒分别递给两人后,一边吃一边闲话。 饭吃完,小二上来将杯盘都收走,又送上一壶茶后,文宝林还想闲话,陈安宁提醒他道:“时辰不早了,废话可以少说或者不说。” 文宝林摸着鼻子,颇有些不情愿的咽回闲话,说起了正事: “父亲从校尉被贬为最低等的兵卒后,收入无法再供我继续读书。恰好,我也想弄清楚他被贬的原因,就与他谋划了一出我愤怒退学,与他大吵大闹后,自甘堕落的戏码。” “只是暗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查了许久,什么也没有查到不说,还发现了郎将派人在暗中跟踪我的事。” “在发现被跟踪的那日,为不引起怀疑,我便干脆地进了一间勾栏院。” “在勾栏院里假意胡闹之时,无意听到了许多平常都听不到的闲言碎语,这无疑激发了我。此后,我便开始经常流连起烟花之地来。” 文宝林嘴角溢出一丝自嘲般的苦笑,“日复一日,不仅父亲怀疑我是不是假戏真做地堕落了,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我害怕自己真的沉沦此道,打算放弃之时,也就是上个月初,却无意发现了郎将与宋公子一起喝酒言笑的画面。” “我虽与宋公子从未接触过,但对他不学无术、欺软怕硬的名声却如雷贯耳。看到郎将与他如此熟络,便猜测他们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反正我忙碌了几个月,都毫无收获,就干脆放弃了继续查找线索,转而跟踪起了宋公子。” “这一跟踪不要紧,竟意外发现,燕春楼的掌柜对宋公子俯首帖耳、言必从之。” “再联想到平常时候,郎将时常到燕春楼的情形,我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有了猜测,自然就要证实。于是,我又开始跟踪起了燕春楼的掌柜。” 话到此处,文宝林的眼底有冷意一闪而逝。 陈安宁和谢珣都是敏锐之人。 两人都成功捕捉到了他的这一丝异样。 且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两人都默契的坐直了身子。 “上月二十七日凌晨,我跟着燕春楼的掌柜去了保宁坊。在保宁坊,我目睹了他杀人后,带着孩子去和平坊的全部经过。”文宝林说这句话时,语气与先前并没有不同。 但陈安宁和谢珣都注意到他握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在慢慢收紧。 “我有想过跟他去和平坊,但我发现,我进不去。” “坊门处的守卫明显跟春燕楼的掌柜是一伙的。” “这还不算。” “和平坊内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了狗。” “少男、少女失踪案,我知道,我也有想过找谢大人或是徐五公子,但……”文宝林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杀人的原因有千万种,燕春楼的掌柜杀人和带走那个孩子,也许只是巧合。在没有完全确定燕春楼的掌柜与少男、少女失踪案前,我不敢报官。” “父亲被贬时,我可以义不容辞地退学。” “可经历了这几个月的辛苦,我不敢再赌了。” “如果赌输了,下一步等待我或是我家人的会是什么?” “燕春楼的掌柜既对宋公子言听计从,那他杀人、带走那少年的事,会不会是宋公子的吩咐?如果是宋公子的吩咐,那以宋公子祖父太仆寺少卿的身份,谢大人真能缉拿宋公子问罪吗?” “即便能,那宋公子的祖父事后会不会报复?” “如果他要报复,我或是我的家人能反抗吗?” 文宝林看着两人。 他的质问并不犀利。 但陈安宁和谢珣却无言以对。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如果宋公子的祖父真要报复他或是他的家人,他们能一直保护他们吗? 答案是:不能。 “既然害怕报复,”谢珣开口,“为何要在燕春楼跟我们故意套近乎,又为何要用谢大人和陈二小姐孩子失踪与宋公子有关为饵,将我们引来这里,告诉我们这些?” 文宝林坦然地迎视着两人探究的目光,“因为……” “人生总要赌一把,不是吗?” “与其窝窝囊囊地活一辈子,不如赌一赌,万一赌赢了呢?” 噗—— 说完这些话,他自己都不相信地笑出了声。 站起来,整理好身上的衣裳后,他揖着手,向着两人深躬到底:“小民文宝林见过谢大人、见过陈二小姐。” 陈安宁挑起一侧眉梢,饶有兴趣地问道:“何时认出来的?” 文宝林认真想一想,答道:“大概是在谢大人和陈二小姐将燕春楼的掌柜单独关进那处包房后,徐五公子带着侍卫出现的时候吧。” 陈安宁似笑非笑:“所以……” “所以,”文宝林接过话头,“谢大人和陈二小姐都查到燕春楼掌柜身上了,想来就算不知道和平坊,也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我若再不趁此机会邀一邀功,这几个月的辛苦岂不真要白费了?” 看着他大大方方的样子,陈安宁笑看向谢珣。 谢珣对他前后的反差,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神色。微垂着眼眸,细思片刻后,抬眼问道:“继续读书,还是跟着我做事?” “继续读书,可以去国子监。你父亲,我会安排他去大理寺当差。” “跟着我做事,我也不会亏待你。” “你自己选择。” “不用选择。”文宝林再次揖手,“以后,就承蒙谢大人担待了!” 第85章 神机妙算,都是误会 谢珣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 从水云间出来。 让文宝林按照徐瓒的交代,送他们回到徐国公府后,就立刻让徐瓒安排人跟着去了他家。 文宝林今日在燕春楼与徐瓒攀关系的事,不管是那个郎将,还是宋福的祖父宋世忠,只要关注燕春楼,就都会收到消息。只要关注,那徐国公府的人送文宝林回家的消息,他们就一定会知道。 不管宋世忠是通过什么办法坐到太仆寺少卿的这个位置,能稳坐这么多年,都代表着他是个聪明人。 既是聪明人,就不会轻举妄动。 谢珣是大理寺卿,他要将文宝林和他父亲调用到大理寺,只需要简单地一句话。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在保证文宝林和他家人安全的前提下,他需要通过文宝林与徐瓒或是他的接触来刺激与少男、少女失踪案相关的人。 言多必失,行多必过。 无论是他们之前的调查,还是文宝林的暗查,虽然所指皆是和平坊,但对和平坊内的斗兽场,却依旧一无所知。 要想得到内部情况,分而化之,很有必要。 因而安顿好文宝林,谢珣立刻回了大理寺,连夜突审燕春楼的掌柜。 陈安宁也想回陈家,但被徐瓒的大伯母、母亲和小婶婶给团团围住了。没有外人在场,三人对她的好奇化为了热情的火焰,直到深更半夜,实在留她不住,才依依不舍地放她走了。 转眼,三日一晃而过。 这三日,谢珣并没有来陈家。 陈安宁对案子的进度,只能通过徐瓒带着侍卫大肆清查燕春楼和大肆搜查有少男、少女失踪的里坊及地痞、乞丐大批量的涌进和平坊,导致和平坊重新欣荣的事得以曝光,引得不少公子、小姐或是商旅前去看稀奇、凑热闹的消息,推算一二。 又到了给长公主施针的日子。 陈安宁连早饭都没有吃,便坐着马车出发了。 以至于近来日日与陈老夫人、陈方海斗智斗勇,顺利拿下陈家后宅大权的邱氏前来汇报战果,想借机讨赏,都扑了个空。 陈安宁到达长公主府时,长公主刚吃完早饭,正窝在软榻中,与同昌郡主和昨夜过来的温秦桑说着家常话。 听到婢女禀报她来了,皆是惊讶地愣了一瞬。 让李嬷嬷速到二门迎接后,长公主和同昌郡主同时看向温秦桑。 皇上给谢珣和陈安宁赐婚的消息,长公主在得知后,第一时间就让人到国子监转告了他。 温秦桑神色并不见异样,对着两人关切的目光,温和笑道:“我对陈二小姐确乎有几分好感,但我与她相交,从始至终都止于朋友。没有皇上赐婚,我会尽力争取。有皇上赐婚,继续做朋友也不错。我这次过来,并非打探她被赐婚的原因,而是想确定他们的赐婚,会不会影响到长公主府。” “是我的缘故,”长公主面色间,隐隐带着几分解以纾解的阴郁,“药王谷被毁多年,她即便是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也势孤力薄,加之陈家的种种不堪,我料想着宫里对长公主府有再多不满,也不该因为我对她另眼相看而有所猜忌。” 嘲弄的勾一勾嘴角,“是我低估了他想除我之心。” 同昌郡主冷眼扫一圈屋中的嬷嬷与婢女,见都是心腹,方才放松警惕。 温秦桑也扫了一圈屋中的嬷嬷与婢女后,缓声道:“舅母不是低估了长公主府潜藏的危机,而是低估了陈二小姐。” “陈二小姐回京城后,对陈家所有人的打骂欺辱一直忍而不发,便可推知她不是常人。” 同昌郡主饶有兴致道:“你的意思是,她被陈子苓算计的时候,她也在算计陈子苓?” 温秦桑摇一摇头,“我不知道。但不管是与不是,舅母对她的另眼相看都不是一件坏事,甚至来说,是一件超出预期的好事。” 同昌郡主兴致不减道:“怎么说?” 温秦桑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栖凤院院门的方向,低而缓地说道:“皇上给她和谢大人赐婚,舅母交好她,就等于交好了谢大人。谢大人背后是广陵王府,而广陵王府是大魏最得皇上信任之人!” 长公主和同昌郡主同时坐直身子后,又同时望了对方一眼。 转过身,看着两人,温秦桑再次开口,“早前街头巷尾谣传的那些陈二小姐巴结讨好谢大人,还约谢大人相约什么时辰的话,都是谢大人特意让人传的。” “从谢大人往日查案的行事作风来看,他常常为求结果,不仅可以罔顾大魏的律令,还可以不择手段。” “那他特意让人谣传那些毁坏陈二小姐清誉,包括皇上赐婚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再结合他近两三个月一直在查少男、少女案,却迟迟没有进展,在谣传了那些话后,他便光明正大地住进陈家,不久陈二小姐就随他一起查案的事,也就更加一目了然了。” 同昌郡主若有所思道:“照你这样分析,不仅陈子苓是被算计的那个,连谢大人都是了。” “借着陈子苓的算计,展露自己的才华以诱谢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最高世骇俗的是,她在算计他们之时,还能将计就计的给母亲医治头疾,从而给自己留足退路!” 温秦桑微勾嘴角,并未去否决她的推测。 “如果真是这样,”长公主开口道,“那长公主府同她的交好,就远远不够了。” “不用太过刻意,”温秦桑提醒,“只要与她的相处投入真心,有什么事不藏着掖着,付出不计得失就好了,她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同昌郡主打趣:“表哥如何知道她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不是你说的她给舅母医治头疾,是为给自己留退路?”温秦桑说道,“而今她算无遗策,成功诱得谢大人上钩,大可不必再留着退路,可她却依旧来了。” 话音刚落,他便似有所感地回过头,看着栖凤院院门的方向,轻声说道:“她来了。” 跟着李嬷嬷走进栖凤院的陈安宁也似有所感地抬起眼,看了过来。 第86章 对于示好,乐见其成 看到窗后的温秦桑,她微微颔首,以示招呼。 温秦桑也朝着她微微颔首。 李嬷嬷见她动作,顺她目光看过去,看到温秦桑,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后,又忍不住收回目光看向她。 早前长公主给她保媒之时,她虽知道是为挽救长公主府之故,但心底多少也打着她属于高攀,属于山野变凤凰。 而今皇上给她和谢珣赐了婚,长公主的愿望落空后,再回头看她,莫名又觉得惋惜了。 惋惜这样一位出众的女子,竟被别人给抢去了。 陈安宁当然不知道她的想法。 就算知道,大概也只会不屑而笑。 一如她不知道温秦桑对她的评价,如果知道,一定会告诉他,他想多了。 进到屋中,按礼向各人都见过礼后,陈安宁在同昌郡主的招呼下,在她身旁坐下来。 等嬷嬷将茶端上来,同昌郡主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怎么今日这么早就过来了?” “左右无事,”陈安宁浅抿一口茶后,缓缓说道,“索性便早些过来。” 同昌郡主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便不顾温秦桑的眼色,径直问道:“听说皇上给你和谢大人赐婚了?” 陈安宁看一眼她,又看一眼长主公和温秦桑后,点一点头,“嗯。” “你就没点什么想说的?”同昌郡主歪头看着她,玩笑道,“谢大人可是京城许多小姐的春闺梦中人,皇上给你们赐婚也就是没有宣旨,知道的人还不多,不然,一下冒出来这么多敌人,你可就要双手难敌四拳了。” 陈安宁莞尔:“双手的确难敌四拳,但郡主是不是忘记了,我是神医弟子?” 同昌郡主眨眨眼,调侃:“这些小姐对付起人来,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郡主误会了。”陈安宁浅笑道,“我的意思是自古医、毒不分家。” 同昌郡主惊讶:“你要给她们用毒!” 陈安宁微微挑眉,“以己之短,攻彼所长,从来不是我的风格。” 同昌郡主也学着她挑起一侧眉梢道:“所以……” “所以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己之长,攻彼所短。”陈安宁笑着接过她的话头,“如果对方还不服,那就只能除之而后快了。” 同昌郡主眉梢又挑高一些,“可我看你对你祖母、父亲、母亲和陈大小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都颇是宽容。” “对他们宽容,那是因为……”积怨已久,让他们痛快的死了,反而便宜他们了。陈安宁微垂双眸,无声地勾一勾唇后,才笑道,“大魏以孝治天下,再痛再恨,他们也是我的亲人。我总不能为了报复他们,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吧?” 同昌郡主点一点头,“说得也是。” 陈安宁有意逗她道:“所以,知道皇上为何要给我和谢大人赐婚了吧?倾慕他的人太多了,别人可没有我这么大本事,能一次性对付这么多人。” 同昌郡主笑道:“照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有些期待起来了。” 如此闲话了小半个时辰后,陈安宁搁下茶杯,开始为长公主施针。 长公主看着她专注的眉眼,想着温秦桑说的那些话,不由放软面色,关切问她道:“春华阁的案子,具体是怎么回事?” 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陈安宁一边施针,一边将前因后果都一五一十的同她说了。 包括是她将赵樱扔去暗室的事,也无隐瞒。 长公主听着平淡的叙述,再看她毫无波动的面目,心底也不由生出几分惋惜来。 如此行事果决且能因势利导、能力又强的女子,如能与温秦桑结成一对,即便不能让长公主府完全渡过危机,也必能让长公主府多撑上十年二十年。 可惜了呀。 压住心底的那份失望,长公主诚心称赞道:“你做得很好。” 陈安宁动作微微一顿。 敏锐地察觉到这丝异样的长公主问道:“怎么了?” 以为是长公主身子出了什么问题,旁边的同昌郡主、嬷嬷和婢女全都看了过来。 陈安宁轻轻摇一摇头,“没事。” 就是春华阁事后,陈家都没有一个人问过她起因或是关心过她,突然听到夸她做得好的话,有些惊讶罢了。 长公主仔细看她片刻,确定她是真无事后,才道:“因着牡丹宴的事,赵世子被流放去了珠崖郡,原先还有些同情和义伯府。虽是败落了,好歹还有个赵世子争气,待赵世子读完书,走上仕途,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结果却被陈大小姐那样轻易地就毁了,着实是可悲可叹。” “可看赵二小姐的作为,赵世子能被算计,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看她动作与神色,确定不是长公主的身子有问题后,同昌郡主也加入讨论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赵世子被算计,可夸他一句纯善天真。赵二小姐已是吃过一次亏的人了,还能被陈大小姐说动着一起来谋害陈二小姐,那就是单纯的愚蠢了。” “她也不想想,陈大小姐如今是什么身份,陈二小姐如今又是什么身份?”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们俩敢如此算计陈二小姐,分明就是没有将长公主府放在眼里!” 长公主的眸光隐隐一动,不由看向同昌郡主。 同昌郡主理所当然地说道:“陈大小姐是孙世子的侍妾,她能自由出入开阳侯府与赵二小姐合谋算计陈二小姐,必然有开阳侯、开阳侯夫人或是孙世子的授意!陈二小姐为母亲医治头疾的事,京城可是无人不知,他们这个时候算计陈二小姐……母亲就不想问问开阳侯府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吗?” 李嬷嬷也适时地帮腔道:“郡主说得对,开阳侯府看似算计的是陈二小姐,谁知道背后是不是记恨长公主让孙世子在牡丹宴受伤之事?” 另有两个嬷嬷也跟着附和。 长公主看一眼并不开腔的陈安宁,顺势道:“开阳侯府是不是记恨我,我无法探究,但他们既然在陈二小姐为我医治头疾期间算计她,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总要去问一问。” “丰嬷嬷,你且带几个人去开阳侯府走一趟,问问清楚他们到底为意。” 先前附和的嬷嬷之一,立刻应是后,带着四个婢女去了。 陈安宁没有制止。 无论如何,能多给陈子苓施加一点痛苦,她是乐见其成的。 第87章 情敌见面,暗潮汹涌 给长公主施完针,又留下来用过午饭,照例歇息片刻后,温秦桑在送陈安宁离开之时,温和地问道:“查案、办案的感觉如何?” 陈安宁认真回答道:“虽然辛苦,但还可以。” 温秦桑看一眼她熠熠生辉的双眼,笑说道:“看出来了。” 陈安宁歪头看向他。 温秦桑道:“说案子的时候,你的神采总是与平常不同。” “少男、少女失踪案,查到线索了?” “查到一些线索了。”陈安宁点一点头,“不过不多。” 温秦桑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无论是失踪的少男、少女,还是赵二小姐,都应该在和平坊。” 陈安宁随意道:“那你且说说,你是如何猜测的?” 温秦桑笑一笑,“我会一些占卜。” 陈安宁停住脚步。 温秦桑也跟着停下来。 如果放在穿越之前,陈安宁是绝对的科学维护者,对什么风水、算命、占卜等等,一贯嗤之以鼻。 但她穿越了。 不仅有冠绝天下的医术。 还有冠绝天下的武功。 所以她依旧相信科学,但…… 老祖宗说得对,存在即有理。 陈安宁看向他:“你是怎么占卜的,能具体说说吗?” 温秦桑知道她可能误会了,耐心解释道:“我对占卜只是略知皮毛,之所以能卜到和平坊,是因为我暗中去过和平坊,观察过那里的布局,发现那里布置的是阳遁九局的后五局。” “此后,我又暗中打听到了几个失踪孩子的生辰八字与失踪时辰,经过推演,才大致算定他们在和平坊。” 陈安宁消化了片刻,才概括道:“你是说,和平坊的布局是一个阵法?你用失踪孩子的生辰八字大概算定了他们现在的位置?” 温秦桑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陈安宁逼视着他双眼,“你既能推算他们在和平坊,那你也能算到他们是否还活着,是不是?” 温秦桑面露不忍的避开她的目光,好半晌后,才答道:“我只能大致算到他们在那里,至于是不是活着……” 陈安宁看他表情,已知结果。 她没有感到难过或是愤怒,一是这是早就料算过的结果,二是她没有时间。 再次看着他,陈安宁认真而严肃地问道:“你能看出和平坊布有阵法,那么你是不是能破阵?” 这次温秦桑不仅没有回避她,而且很是自信地说道:“能。” “那还等什么,”陈安宁拉住他的手腕,大步道,“走,去大理寺!” 温秦桑看一眼她的手,无声地轻叹一声后,克己复礼地轻轻挣开她的手,在她看过来时,温软道:“好。” 到二门,温秦桑要坐自己的马车避嫌,被陈安宁阻拦,“我有话问你。” 温秦桑无奈,只得同她上了同一辆马车。 与她隔几坐下后,不用她问,便说道:“阵法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不过是按照九宫八卦的变幻规则,人为地制造一些障碍,从而达到障眼法的作用。” “和平坊布置的阳遁九局中的后五局,一局分五日,一日分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对应一个时局,那么五局就有三百个时局。” “听不懂,”陈安宁道,“能说得简单直白些吗?” 温秦桑笑一笑,“简单直白些就是和平坊的阵法会根据时辰发生变化,总共有三百个变化。” 陈安宁差些就要说骗鬼,鬼都不信。勉强将到嘴的话咽回去后,她又问道:“如果事先不知道有阵法,贸然闯进去会怎么样?” “那就要看布阵之人想达到什么目的了。”温秦桑尽量言简意赅道,“如果我是布阵之人,我的目的只是想困住闯入者,那最多布置几个小迷阵就可以了。如果我的目的是让闯入者死,那可能就要布置上一连串的杀人机关。” 对着她似刚认识他一般的探究目光,温秦桑温和地解释道:“机关设置得再巧妙,那也是人布置出来的。以谢大人的见识与身手,最多就是受些伤罢了,很难危及他的性命。” “会不会危及他的性命,那是他的事。”陈安宁戏谑,“我只是想提醒你,做好被他纠缠的准备。” 温秦桑不解的看着她。 “你既知道和平坊布有阵法,那接下来肯定是要跟着我们一起行动的,所以告诉你也无妨。”陈安宁淡然道,“谢大人之所以住进陈家,是因为我会解剖和查看现场。” “解剖就是把人体剖开,从身体里面搜集证据,从而锁定凶手的一种手段。” 温秦桑惊讶的看着她。 一旁的春蕊、春桃也惊讶地看着她。 陈安宁邪恶一笑,“是不是很难想象?” 温秦桑老实点头。 陈安宁笑容更邪恶了,“等有机会,让你见识一下。” 温秦桑迟疑的应了好。 大理寺在皇城西侧顺义门旁。 经过守门禁军的盘查,马车通过顺义门后,很快就停在了大理寺前。 谢珣刚回大理寺不久。 听到陈安宁过来的消息,颇是意外地扬一扬眉后,亲自去了大门口迎接。 看到当先从马车下来的温秦桑,他低喃一声‘有意思’后,倚着门抱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随后走下马车的陈安宁。 陈安宁示意温秦桑跟上后,淡定地走到谢珣跟前,命令道:“找间屋子,细谈!” 谢珣啧啧称奇。 陈安宁瞥他两眼,“少阴阳怪气,想打架直说。” “不想打架,累了。”谢珣朝着向他见礼的温秦桑不冷不热地颔一颔首后,朝着大理寺后院走去。 陈安宁紧跟着他。 温秦桑有意落后两步。 “吃过饭了?”谢珣懒洋洋地问。 “你还没吃?”陈安宁问。 谢珣‘嗯’一声。 陈安宁啧道:“饿死算工伤吗?” 谢珣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她。 陈安宁扬眉,“不算工伤?” 谢珣笑两声,不答反问道:“房子去看过了?” “急什么,它又不会长脚跑了。”陈安宁不以为然道,“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看着两人自然而然地相处,温秦桑的目光微微黯淡片刻,很快又恢复平静。 深深看两眼谢珣后,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嘴角。 看来,对于他的出现,有些人并不像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毫不在意。 “你带温大公子过来,是为查案?”似乎感受到他的挑衅,谢珣漫不经心地回头看过来。 第88章 直观感受,出入口现 温秦桑笑而不语。 陈安宁回头看两眼温秦桑,道:“先进屋再说。” 谢珣扬一扬眉,高声道:“那就进屋再说。” 在他偶尔歇在大理寺时的院落坐下来。 不用他问。 陈安宁便将温秦桑在长公主府以及马车上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谢珣听完,吊儿郎当的神色瞬间收敛。 他看着温秦桑,严肃道:“能确定吗?不用十成十,六成就够了。” 温秦桑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惊诧。 惊诧背后,带着无声的叹息。 尽管早就明白,他能得皇上重用,足以证明他的不一般。 但明白归明白,直观感受却是第一次。 看着他从轻佻和不以为然,瞬间转变为严肃认真,且丝毫没有怀疑他话里真实性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些复杂。 复杂中,又隐隐约约地带着几分释然。 对皇上给他和陈安宁赐婚的释然。 “和平坊我进不去,”温秦桑开口,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细节方面,可能没有十足把握,但大体的方向绝不会错。” “细节上的差异,影响大不大?”谢珣诚恳求教。 温秦桑不太确定地说道:“影响大与小,还得看对方的目的。以这个案子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不会小。如果能进和平坊再看一看,是最好不过。” “那还等什么,”看一眼还是亮白的天色,谢珣起身道,“趁着天色还早,我们速去速回!” 陈安宁站起来:“走!” 看着两人风风火火的模样,温秦桑也很受感染地起身道:“那就走吧。” “先换装!”谢醒提醒。 换好装,三人都摇身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从大理寺后门出来,在坐车去和平坊的途中,谢珣一面填着肚子,一面就着温秦桑所说的阵法,不断问着各种原理。 交谈中,很快便到了和平坊。 比起早前的寂静、严整,此时的和平坊已经彻底沦为了‘闹市’。 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马车与人流,可以说是络绎不绝。 坊门处的门卒,再也不敢阻拦过问各人身份。 因而三人坐着马车,如前来看稀奇的各府公子、小姐一般,很是顺利地便进到了坊内。 进入坊内不久。 透过微掀的车帘,陈安宁便看到了站在贴满失踪少男、少女画像的告示跟前,不断抓着过往行人追问是否有看过他们的徐瓒。 谢珣顺她的目光,也朝徐瓒看上两眼,“和平坊已经暴露了,我们如果没有行动,反倒叫人起疑。所以我们越是大大方方地过来查找,越叫他们放心。” 马车与徐瓒擦肩而过。 陈安宁看着他卖力的模样,问道:“和平坊暴露,长安坊的那位县令都没有来找你说点什么?” “找了,也说了。”谢珣淡声道。 陈安宁收回目光看向他,“说什么了?” “前几年灾年,涌向京城的流民太多,为防他们生乱,便将他们集体安置在了和平坊、永阳坊等几个早已经接近荒废的里坊。”谢珣慢声说道,“至于安置所花的银两,则是由燕春楼出面,领着西市几个商户捐的款项。” 陈安宁平静问道:“他与宋福暗中有勾结?” 谢珣:“应该没有。” 陈安宁又问:“捐款的其他几个商户呢?” 谢珣:“查了,与宋福和案子都没有关系。” “也就是说,”陈安宁道,“宋福一伙暗中引导着‘流民’涌进长安县,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几个商户捐出银两后,‘逼’着长安县令将他们安置在了这边?” 谢珣点一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 马车在一处小商铺门前停下来。 三人依次下马车后,在小商铺中转上一圈,便出来随在人潮后边,慢慢地闲逛起来。 为不引人注目,三人时不时地会在一些小摊上停一停脚步,或是在茶馆里坐上一坐。 天渐暗时,人潮开始退去。 三人也顺势坐上马车,慢慢出了和平坊。 温秦桑一上马车,便微闭着眼睛,进入了冥想状态。 陈安宁和谢珣也不再说话,将空间完全留给了他。 马车没有直接回大理寺。 而是在嘉会坊与长寿坊之间的巷子内悄然停下来。 温秦桑适时地睁开眼,随在谢珣身后走下马车。他不会武功,在谢珣的带动下,三人悄然回到大理寺。 “差不多已经了解清楚。”坐下歇息片刻,温秦桑主动开口,将查看到的各个阵法细节一一讲了出来。 陈安宁完全听不懂。 谢珣就着几个疑点提问过后,让暗卫将上次画灰布马车位置的图拿过来,提笔在其中几辆马车上打了个圈,又在另外十八辆马车上画了个三角后,递向温秦桑。 温秦桑仅看一眼,便点着头将纸向着陈安宁递过来。 陈安宁看后,问道:“这是……” 谢珣答道:“九个地下斗兽场的入口与十八个地下斗兽场出口。” “出入口竟然分开了,还真够谨慎的。”有这聪明才智,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违法乱纪之事。陈安宁不屑地啧啧两声,抬眼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谢珣将纸从她手中拿过来,目光在所有马车标识上落一落后,轻击茶几,叫来门外的随从,吩咐他去水云间叫一桌酒席回来后,才答道:“先吃饭,等阿瓒回来一起说。” 醴泉坊距离大理寺不远。 酒席回来之时。 徐瓒也回来了。 同他回来的还有文宝林。 三人都还没有换装,但文宝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谢珣和文宝林。 他以前没有见过温秦桑,因而没有认出他。 不过看他气度,也猜着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向着他们各自揖一揖礼后,在徐瓒的要求下,他跟着坐过来。 “这位公子看着有些面生,”徐瓒探究看向温秦桑,“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陈安宁道:“温公子。” “温秦……公子?”徐瓒惊讶地看着他,将他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两遍后,随即就暧昧地嘿嘿笑起来。笑过后,他挤眉弄眼地看看他,又看看谢珣,再看看陈安宁,最后更是不怕死地问道,“不知温公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谢珣冷声道:“收起你龌龊的思想,赶紧吃饭!” 徐瓒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温秦桑温和地笑一笑后,对上文宝林打探的目光,微微颔一颔首,颇有兴致地问道:“徐五公子懂什么,不妨说来听一听。” 徐瓒好整以暇道:“此懂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也。” “我看是几日不见,”陈安宁轻哼,“又有些想念我的毒了吧?” 徐瓒迅速闭嘴。 第89章 定下计划,准备行动 吃过饭。 众人坐到小厅。 大理寺没有婢女。 徐瓒和文宝林共同沏好茶,给各人都倒过一杯后,徐瓒又想耍宝,谢珣警告地看他一眼,问道:“怎么样?” “那些人在暗中将我和宝林盯得很紧,”徐瓒收起玩闹之心,沉闷地说道,“仅凭那些乞丐与地痞,目前就查到西二街四巷左起第七个院落有问题。具体什么问题,还得再查一查才知道。” 陈安宁拿过先前谢珣勾画过的纸,找到他所说的院落,说道:“是地下斗兽场的入口之一。” 徐瓒咦一声,起身过来,从她手中拿过那两页纸,看着上面的圈圈与三角,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马车上画有圆的是地下斗兽场的入口,画有三角的是地下斗兽场的出口。”陈安宁顺口说道。 徐瓒看看她,又看看谢珣,“什么时候查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是温公子查出来的。”将温秦桑查探的过程简要地说上一遍后,陈安宁又道,“地上已经排查完了,接下来就是地下了。谢大人说要等你回来再决定,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我都听阿珣的。”徐瓒奇异地看两眼温秦桑后,见文宝林也想看他手上的纸,便顺手递了过去,“阿珣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陈安宁看向谢珣。 谢珣看着徐瓒,“苏常平那边怎么说?” 徐瓒耸耸肩,“还跟之前一样,他愿意掩护我们进入地下斗兽场,前提是我们得弄一个稳妥的身份。按他的说法,地下斗兽场对每个进入的人都检查得极是严格。稍有不对,就会被排除在外。如果我们弄不到稳妥的身份,地下斗兽场也会对他的身份起疑,下次极有可能连他也进不去了。” 陈安宁好奇:“燕春楼的掌柜呢?他也跟宋福一样,什么都不肯交代?” “他倒是交代得利索,”徐瓒抢着回答道,“能交代的,不能交代的,他都交代了。只不过交代出来的内容,能用的没有几个。” “为什么?”陈安宁不解。 “宋福虽然让他管着燕春楼,但对和平坊的地下斗兽场而言,他也只是个外围人员,知道的并不多。”徐瓒撇嘴道,“平常时候,除了看管燕春楼外,宋福交给他的任务就是留意有没有被卖的胡人少男、少女。” “从他的供述来看,他掌管燕春楼这些年,总共为地下斗兽场送过大概七次人,送的都是西市被叫卖的胡人少男、少女。” “保宁坊的案子,是他第一次参与明抢、明拐。” “原本他还是想用钱买,但据他说,被叫卖的那些品貌都不好,买来最少得调养三个月才能派上用场。他不想等那么久,恰好听人说起田大明,知道他是伢侩后,便主动找上他,以五十两银子为饵,让他帮着找人。” “田大明将王咏找来后,他便引着他到那处出事的院落,杀人劫货了。” “那处西二街四巷左起第七个院落,就是根据他的供述查到的,就这,还查了两日呢。” “那就不管他了,”陈安宁道,“等结案的时候,让他出来指证宋福等人就行了。现在还是来讨论一下,行动计划吧。” 谢珣沉吟不语。 众人也不多话,都静等着他。 很久后,谢珣抬眼看着温秦桑:“我记得广陵郡韦家出了一个极擅吃喝玩乐的纨绔。” 温秦桑目光隐隐动了一动后,答道:“是韦七公子。” 谢珣道:“说说他的情况。” “韦七公子并不常在广陵郡,”温秦桑开口,“一年有十一个月,他都在各处游玩。听说他在外面的化名有近百个,是以,他每每离开广陵郡后去往何处,又做了些什么,韦家也很难知道。去年七月我回广陵郡时,曾听人提他四处拈花惹草,欠了许多的风流债。韦家在明面上扬言,要将他逐出韦家,但暗地里对他却极是纵容宠溺。” “如果能利用他的身份进入地下斗兽场,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他这个人行事乖张。要避免他过后来京城‘问罪’,最好还是差个人去知会他一声。” 谢珣转看向徐瓒和文宝林,“明日你们两个查一查韦七公子这些年的足迹与大致接触过的人物。若明日夜里就有结果,那我们就定在三日后行动。” 徐瓒和文宝林应下后。 谢珣又看回温秦桑,“原本的行动计划是我和陈二小姐两人进入地下斗兽场,现在还得再加你一个。不管你这几日有任何事,都要空出来随时待命!国子监和长公主那里你不方便说,我可以去。” “另外,你还需配合易容的暗卫,将韦七公子的容貌、言行举止等做一个详细的陈述。” 温秦桑应好。 谢珣又看向陈安宁,“趁着还没有开始行动,你也辛苦些,多准备些毒药以防万一。” 陈安宁点头,“知道了。” 谢珣扫一圈众人,“你们还有要补充的吗?” 温秦桑道:“回头我们再讨论一下阵法的事,我不会武功,进了地下斗兽场很可能会拖后腿。讨论清楚些,如果出了意外,你们自己也好应付。” 谢珣看向其余几人:“你们呢?” 徐瓒道:“我没有。” 文宝林也跟着道:“我也没有。” 谢珣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想一想后,说道:“宋福的父亲并没有找过我。” 谢珣朝着文宝林瞥了瞥后,说道:“那是因为他找到他了。” 见众人都向他看过来,文宝林道:“宋大人也没有直接来找我,是那位我提过多次的郎将,自那日徐五公子差人送我回去,第二日谢大人又差人到家中来,让我父亲和我来大理寺就职后,近几日时不时地会找我试探几句关于燕春楼掌柜的情况。” “按照谢大人的吩咐,能透露的我都给他透露了。” “从他试探我的情况来看,宋大人那边应该还不是太着急。” “那是因为我卖力吆喝得缘故。”徐瓒自卖自夸道,“我整日里拿着那些失踪少男、少女的画像,见人就拦、见人就问,卖力程度,再聪明的人也得被迷惑。” “那你继续卖力。”谢珣一句话堵住他后,看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时辰不早了,阿瓒你送温公子回去。” 徐瓒起身道:“走吧。” 温秦桑跟着他走了。 文宝林也知趣的退下了。 谢珣看向陈安宁:“走吧,我送你。” 陈安宁没有拒绝。 第90章 我多虑了,真复杂呀 马车离开大理寺,出了顺义门后。 陈安宁道:“看来我多虑了。” 谢珣以眼神问着她多虑什么。 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跟当初纠缠我一样,纠缠着温公子,让他加入查案的队伍。” “没想到你什么也没有问,他什么也没有答,就这么定下来了。” 谢珣拿过一个软枕垫在腰后,哼笑道:“你的多虑是忽略了长公主府。” “当他跟着你来大理寺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是他要求着我加入查案队伍,而不是我纠缠他来加入查案队伍。” “他证明了他的能力,我自然不会拒绝。” 陈安宁微微扬眉:“长公主府的情况这么严重?” 谢珣瞧着她,轻飘飘地问道:“你今日去长公主府,他们待你如何?是不是比之前更亲切,更热情了?” 陈安宁想了想。 从李嬷嬷到长公主,再到同昌郡主,的确待她比以往时候要亲切很多。 “我早就说过,长公主当初要为你和温秦桑保媒,就是想借你的势,以度长公主府的危机。”谢珣平铺直叙道,“虽然被我截了胡,但长公主府只要还有一个聪明人,就能看得明白,你现在不仅仅是神医弟子,还有大魏最得皇上信任的广陵王府。” “他们只要拉拢你、交好你,就能得到广陵王府的信任。” “得到广陵王府的信任,就等于得到了皇上的信任。” “结果就是长公主府所谓的危机,就能自然化解。” 陈安宁啧道:“真复杂。” 谢珣笑道:“还有更复杂的呢。” “你神医弟子的身份暴露以后,找你的人并没有那么多,有想过什么原因吗?” 陈安宁道:“因为长公主府?” “不错。”谢珣抱着手臂,懒洋洋地说道,“这些人都在观望,看看对于长公主拉拢你的事,皇上会作何反应。” “所以呀,拿到赐婚圣旨后,我特意跟皇上说了不差人到陈家宣读,就是为了不想让这些人过于打扰你。但这种事是瞒不住人的,等过些时候,他们照样会得到消息,照样会以各种名义上陈家去找你或是邀请你参加各种各样的聚会。” “这都是赐婚带来的麻烦,你是不是要负责?”陈安宁问。 谢珣戏谑:“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陈安宁一本正经道:“我这个人什么都不缺,就缺钱。” 谢珣呵呵两声,闭着眼睛不理她了。 到陈家后。 谢珣没有再走。 陈安宁也不管他。 回到清芷院,洗洗便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才刚亮不久,陈安宁还被困在睡梦中没有醒来,昨日来了几次都扑空的邱氏便带着几张请柬过来了。 两个守门的婢女拦住了她。 邱氏心情甚好,也不与她们计较。 笑吟吟地歪头朝里面看上几眼后,摸出半吊钱,平分成两份塞给她们,之后就压着声,试探性地问道:“皇上给谢大人和二小姐赐婚的事,你们是不是都知道了?” 两个婢女捏着钱,齐声点头。 邱氏心情更好了,扭头朝着蘅芜院看一眼,又问道:“是何时赐的婚?” 其中一个婢女答道:“赵二小姐在春华阁失踪第二日。” “这孩子,这么大的事都不与我说一声。”邱氏不满地咕哝一句后,又歪头朝里看上几眼,“她昨日几时回来的?” 另一个婢女答道:“戌时末回来的。” “那么晚。”邱氏看一看手中的请柬,“那就让她睡吧,近来总是跟着谢大人查案,也辛苦了。” 看着邱氏轻快离去的背影,两个婢女就着她手中的请柬,又八卦起来。 陈安宁醒来的时候,已经半个时辰后了。 听荷香说着邱氏大早上过来的话,吩咐道:“下次再来,让她将请柬留下就可以了。我这几日忙,让她不要来烦我。” 荷香应是后,出门刚交代完两个婢女回来,邱氏便又来了。 听着婢女转述的话,她不满道:“这可是南川侯府、南平侯府和右金吾卫何大将军府上送来的宴会请柬,什么事能比他们重要?” 两个婢女不吭声,但却死死地堵着门。 邱氏本来也不敢强闯,不情不愿地将几个请柬给她们后,不死心地交代道:“记得告诉二小姐,何大将军府上的宴会就在这几日,让她无论如何也得空出时间前去参加,虽然皇上给她和谢大人赐了婚,但多结交点权贵总没有坏处!” 逼着婢女点头答应下来后,邱氏才咕咕哝哝地走了。 屋中。 陈安宁翻看着三张请柬,春蕊、春桃在旁边给她讲解着南川侯府、南平侯府和何大将军府的情况。 南川侯府和南平侯府除了子嗣繁荣外,其他的都跟开阳侯府差不多。 右金吾卫是南衙十六卫之一,驻于宫城以南,主要负责宿卫京城并遥领着天下所有折冲府。 何大将军的祖上是大魏开国名将之一,很是风光了一阵子。只是不知为何,后辈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到何丰之时,大将军府早已经败落了。也是皇上顾念旧情,加之何丰也还算争气,这才谋了个右金吾卫大将军的职缺。 “南川侯府的世子与南平侯府的嫡长小姐在四年前便已定了亲,”说到最后,春蕊补充道,“原本三年前的十月就该成亲的,但南平侯府的嫡长小姐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一病不起。太医、大夫和江湖郎中都请来看过,但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南川侯府和南平侯府同时送请柬办宴会,极有可能就是想请你去为黄大小姐诊一诊病。” “至于何大将军府……他们府里几乎每月都会办宴会。” 陈安宁将请柬扔到一边,“回头都替我谢绝了。” 春桃将请柬收起来,“南平侯府恐怕不会死心。” “那就等我忙完再说。”陈安宁不以为意道。 一晃,两日时光就在陈安宁不断研制毒药的过程中便匆匆逝去。 这日一早。 不死心的邱氏又来了。 再有两日何大将军府上的宴会就要开始了。 陈安宁冷言冷语地警告她几句,将她给打发走后,便去了蘅芜院。 温秦桑、徐瓒、文宝林都已经隐秘地赶过来了。 醉仙楼的早餐也已经在桌上摆好。 陈安宁刚到,几人便纷纷起身坐到桌前。 吃过早饭,饮过一杯清茶,徐瓒清一清嗓子后,宣布道:“关于韦七公子的行踪都已经打探好了,要利用他身份的信件也已经差人送出去,苏常平也在今儿一早联系上负责接送他进地下斗兽场的负责人,我们今晚就可以行动了!” 第91章 抓捕行动,各行其事 温秦桑接着道:“我也与易容的暗卫沟通好了,今晚行动没有问题。” 陈安宁见谢珣看过来,也答道:“毒药足够。” “那就今晚行动。”谢珣从腰间抽出标有灰布马车的那两张纸,起身平铺到书案上。 其余几人都相继凑到书案前。 “我已经向皇上借调了一千羽林军和两百暗卫。”谢珣手指着和平坊的四个坊门,从容的布置道,“今晚宵禁之后,两百暗卫会分散到与宋世忠有来往的各人身边,进行全方位的监控。” “根据我和温公子近两日的推演,和平坊内的地下斗兽场,应该还有一个暗门。但暗门应该还没有用过,因而具体位置是在常安坊还是永阳坊,很难确定。” “是以,戌时二刻,阿瓒你与宝林须先到南门等着。羽林军到后,你与宝林各领两百人守好这两坊的四个坊门。剩下的六百羽林军……” 陈安宁打断他的话:“今日晚上不先探路,直接抓捕?” 谢珣看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回纸上,“不一定。” “如果今晚顺利,那就今晚抓捕。” “如果今晚不顺利,那就留待明日。” 徐瓒接话道:“苏常平已经与时常接他去地下斗兽场的负责人说好了,近几日每日都会带我们过去。所以是不是今晚抓捕,都没有关系。” 谢珣知道她担心的不是这个,特意停下来,解释道:“羽林军的行动会很隐蔽,不会打草惊蛇。” 陈安宁点一点头:“你继续。” 谢珣看向徐瓒:“先把你打探来的消息,跟她仔细的说一说。” 徐瓒似乎就等着他的这声吩咐,他话音才落,便迫不及待开口道:“这个韦七公子实在是个妙人,他在外欠下的风流债,不只有女人,还有男人。而且比起妙龄女子来,他似乎更钟意妙龄男子。” “在淮南道、陇右道和江南道不少的郡县,他都置有房产。这些房产里住着的,多是他曾宠幸过的妙龄男子。” “时间太短,尚不及查清他目前的行踪,但大体上是在江南西道那一带活动。” “从今早收到的消息来看,他目前……” “够了。”谢珣打断他的话,向着陈安宁道,“便于行动,今晚你要易容成他钟意的妙龄男子。” 徐瓒眼珠在他和温秦桑身上转了转,嘿嘿笑道:“那韦七公子由谁……” 谢珣看他一眼。 徐瓒迅速闭了嘴。 文宝林则不动声色的在温秦桑和陈安宁身上各瞧了一眼。 还以为外面的传言是谣言,看来谣言也并不全都是空穴来风。 “剩下的六百羽林军,会抽调两百出来,兵分四路守着和平坊的四个坊门。”谢珣接着刚才未完的话,“剩下的四百会分成二十七路,分别守着地下斗兽场的九个入口和十八个出口。” “行动与否,要看守着进出口的羽林军放出来的信号。” “没有信号,就代表着今晚暂停抓捕。” “有信号,无论是你们两个,还是羽林军,都要守好了。既然行动,那就要一网打尽!” 徐瓒和文宝林面色肃穆的齐声应好。 谢珣看向陈安宁和温秦桑,“你们两个有没有要补充的?” 陈安宁摇头。 温秦桑也摇头。 “那就各自散了回去好好歇着,养足精神准备行动!”谢珣收起书案上的两页纸,“申时正,大理寺集合。” “另外,你把毒药给我一些,我带去给羽林军的人。” “我和宝林也要!”徐瓒立刻道。 陈安宁回清芷院,提了一袋瓶瓶罐罐回来扔给谢珣后,又拿出八个瓶瓶罐罐来扔给了徐瓒。 瓶瓶罐罐上都写着毒药的用途。 谢珣提着袋子,看着不下于百罐的毒药,嘴角止不住的抽了抽。 徐瓒凑过来看两眼后,则不动声色的拉着文宝林往离她远些的地方退去。 陈安宁瞥他一眼,作势要抬手。 徐瓒赶紧背转过身紧捂口鼻,闷声叫道:“我错了!” 谢珣勾一勾嘴角,说了句‘走了’后,率先离开陈家。 徐瓒和文宝林也紧跟着走了。 温秦桑无事,暂时没有动。 陈安宁示意他坐下后,给他倒过去一杯茶:“国子监和长公主那里都说好了?” 温秦桑点一点头。 陈安宁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侧头打量着他道:“害怕吗?” 温秦桑沉默两息后,如实说道:“说不害怕是假的,不过比起害怕,更多的还是兴奋。” 兴奋? 陈安宁好笑:“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离经叛道的事?” 温秦桑笑道:“有想过,但一直没有付出过行动。” “走吧,我送你去长公主府,”茶毕,陈安宁起身道,“晚上就要行动了,也该给长公主说一声。” 温秦桑没有拒绝。 时间很快来到申时正。 大理寺后院,谢珣偶尔留宿的院落内。 几人再次齐聚。 互盘着准备工作,查完漏补完缺后,快速的吃过饭,谢珣、陈安宁和温秦桑便各自进屋开始换装。 “这个拿着。” 温秦桑脱下外裳,正要换上一旁的月白锦衣,谢珣冷不防的进来,将一个金丝软甲扔给了他。 “能不能四肢健全的出来不敢保证。”谢珣面色淡然道,“但保你一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怕他多想,又加一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温秦桑拿起金丝软甲,边穿边道:“谢了。” “谢的话就不用说了,”谢珣不咸不淡道,“虽别有用心,但到底是为我做事,我有责任护你周全。” 话落,不给他答复的机会,便转身走了。 换好装出来,又开始易容。 等一切弄完,时间也来到了戌时初。 徐瓒和文宝林早在几人易容之时,便已经走了。 与苏常平约好的时间也将至,谢珣带着陈安宁和温秦桑坐着马车,秘密的朝着与他约好的西市放生池而去。 进入西市,临近放生池。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早就候在放生池前的苏常平急忙迎上来。 看到相继下马车的三人,他下意识就要揖手见礼,被谢珣手快的扶住了。 “暗中有人盯着,注意言行举止,不要暴露了。”谢珣不显山露水的扫一眼周围后,低声提醒。 苏常平惊惶的收起手,本能的就要朝四周看去。 谢珣淡声提醒:“不要看。” 苏常平赶紧停下动作,暗暗深呼吸几口气,勉强的邀着几人往放生池的方向去了。 在放生池旁闲聊片刻。 等苏常平终于放松下来后,陈安宁问道:“平常时候,他们都是什么时辰来接你?” 苏常平小声道:“不一定,有时早,有时……” 谢珣止住两人的话头:“来了。” 陈安宁抬眼,只见四辆灰布马车压着月光,无声的从街尽头朝着他们行驶过来。 第92章 满目铁笼,少男少女 灰布马车行到近前,缓缓停下。 驾驶打头灰布马车的老者跳下来,快步走到几人跟前,一一向着几人一礼后,作请道:“韦七公子,苏公子,请。” 苏常平侧退半步,也作请道:“韦七公子,请。” 扮作韦七公子的谢珣向着两人微一颔首,当仁不让地阔步走向第一辆灰布马车。 扮作韦七公子两个妙龄男伴的陈安宁和温秦桑紧跟上他的脚步。 在谢珣上了马车,两人也要跟上去时,老者伸臂拦住两人道:“两位公子,按规矩须得一人一辆马车,还请两位后面请。” 谢珣掀起车帘,言语温和,但不容置喙地命令:“上来。” 陈安宁和温秦桑推开老者的手臂,准备上马车之时,老者再次拦上来。这次,他转向谢珣,态度有礼却强硬地说道:“还请韦七公子见谅,只有按规矩一人一辆马车,方才能走。” “你的规矩是你的规矩,我的规矩是我的规矩。”谢珣不为所动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上来!” 老者叹一声,也不阻拦了,只道:“韦七公子若要坚持,那今晚只能取消行动了。” 陈安宁和温秦桑站住脚步,齐齐看向谢珣。 苏常平也佯作尴尬地看着他。 “那就取消吧,什么破地方规矩这么多,小爷也懒得伺候了!”谢珣毫不犹豫地从灰布马车上下来,示意陈安宁和温秦桑跟上后,边走边道,“听说平康坊的女官们不仅个个貌美如花,且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小爷今儿带你们长长见识去。” 老者冷眼看着他们离去,并未挽留。 “啧,”看着他们走远后,苏常平按照谢珣早前的交代,慢悠悠地说道,“韦七公子今晚可是带着存于银勾柜坊二十万两白银的票根,康管事眼不眨就拒绝了,当真好气魄!” 老者,也就是专门负责接送如苏常平这般身家丰厚之人进出地下斗兽场的康管事瞬间一惊,“多少?” “二十万两白银呀。”苏常平收拢折扇,往陈安宁和温秦桑身上一指,“康管事看到那两个如玉少年了吗?那是韦七公子最钟爱的两个清倌,韦七公子之所以愿意跟我去你那里,就是想让那两位清倌开开眼,瞧瞧稀奇。” “嘿,等着吧,明日平康坊定会爆出这位韦七公子为逗美人一笑,豪掷千金的……” “你也太不厚道了,有这样的事,怎么不早说?”康管事嘀咕着打断他的话后,匆匆朝着谢珣几人追去。终于在谢珣的马车将将要启动时,追到了跟前,“韦七公子请留步。” 谢珣看也不看他一眼。 “还请韦七公子见谅,”康管事恭敬地揖礼道,“掌柜定下的规矩,没有特别应允,小的实在不敢违逆,有得罪之处,还请韦七公子多多包涵。” “赶紧走吧。”陈安宁佯装不耐地抱住谢珣的胳膊催促。 谢珣宠溺的拍拍她的手后,吩咐驾车的暗卫,“走。” 暗卫听话地驾着马车,徐徐而行。 康管事跟着马车,边走边道:“韦七公子请留步,韦七公子第一次来京城,小的愿为韦七公子破一次规矩,受一次罚。” 谢珣依旧不看他一眼。 康管事急了。 二十万两白银呀。 地下斗兽场因种种原因,开业至今都还没有赚到二十万两。 若是让上面的人知道他丢了这么大笔的生意,不到天明,就得将他丢进兽笼充作食物了。 “韦七公子,场子里上个月刚从岭南道那边送来一头老虎,”康管事小跑着跟上马车,边跑边道,“至今还未曾让人观摩过,韦七公子如果有意,小的可做主让韦七公子先睹为快。” “是真的老虎?”陈安宁颇有兴致地问康管事。 康管事连忙回答:“千真万确。” 陈安宁再次抱住谢珣的胳膊,轻摇着撒娇道:“公子,我想看老虎。” 谢珣问温秦桑:“你呢?” 温秦桑看一眼康管事,点头答道:“我也想看。” “那就去看!”叫停马车后,谢珣带着两人下来,在康管事恭敬的邀请下,坐上了第一辆灰布马车。 康管事抹了把额头的热汗,小心地说着要戴眼罩套黑布头套的规矩。 谢珣说了声破规矩后,并未制止。 康管事稍稍松上一口气,一边赔着小心一边指使着人上前去给三人戴口罩和戴头套。 等伺候好他们,康管事才转过身来,招呼苏常平上马车。 看着苏常平坐上马车后。 康管事跳上谢珣所乘坐的马车,领着后面三辆马车,有意在西市的各个小巷子绕上几圈后,才缓缓地离开西市,七弯八拐地朝着和平坊而去。 灰布马车简陋,空间也不大。 还有人在旁边监督。 陈安宁有意握住谢珣的手,似与温秦桑争宠般,一直低声地与他说着话。 谢珣靠着车壁,有一声没一声地回应着她。 一个多时辰后。 马车进入和平坊。 陈安宁与谢珣依旧说着话,但两人的脑海里,同时出现了马车的行进路线。 温秦桑也一样。 马车在和平坊内,绕着各个巷子打了两圈转后,慢慢在第三个地下斗兽场的入口处缓下来。 康掌柜的声音随即响起:“贵客到了,赶紧开门。” 开门的嘎吱响起。 马车里的三人都感受到,马车慢慢穿过一道窄门后,驶进了一处院子,接着绕过院子,朝着后院行去。而后,又伴着几声嘎吱响,马车进入暗道,缓缓朝着下方滑去。 大概茶盏时间后。 马车终于停下来。 康掌柜跳下马车,打开车门,恭敬道:“韦七公子,到了。” 陈安宁迫不及待地扯开黑布头套和眼罩,掀起车帘朝外看去。 看着昏暗中,仅有的几盏豆苗样油灯,故作惊讶道:“这是地下?” 康掌柜立即恭维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老虎不是等闲之物,地面上不好安置,不得已之下才挑了这么个地方。” 谢珣理理衣裳走下马车,绕着马车朝四周都看一眼后,命令道:“带路吧。” 康掌柜看苏常平也过来了,便应着声,上前去提下一盏油灯,走在前面为他们领路。 昏黄的油灯照耀下,可以看到他们走的是一条仅供两人并行的逼仄通道。 走了差不多半盏茶后。 忽有亮光从前方照射过来。 进入亮光。 入目是一个最少有也四五百平的巨大空间。 空间中密密麻麻地置放着无数的铁笼子。 每个铁笼子中,都赫然关着一个少男或是少女! 第93章 任人采撷,人间美味 这些少男或是少女的手脚被绑着细长铁链,铁链分别锁在铁笼上。 看到他们从通道进来。 铁笼里的少男、少女们全都惊恐地朝着铁笼一角躲去。 哗啦哗啦的铁链声,瞬间响成一片。 谢珣瞳孔猛地一缩后,强压着杀机,肆意而从容地走到几个铁笼跟前,仔细地打量着他们瘦骨嶙峋、满身伤痕的模样。过上许久后,才转身回来,问康管事道:“这就是苏公子说的‘百果园’?” 康管事自得道:“是,韦七公子别看他们现在脏得连猪狗都不如,仔细洗一洗后,却是人间最美味的果子。且是任人采撷、任人把玩与品尝的果子。” 谢珣承他的话,转身看上几眼后,明显没什么兴趣地问陈安宁和温秦桑道:“你们也去看看,看有没有看得上的。” 陈安宁看一眼康掌柜后,大步朝着不远处的铁笼走去。 温秦桑朝着与她相反的另一边走去。 苏常平看一看那些铁笼,又看一看康管事,心里默默地为他道了声哀后,也慢步朝着铁笼走去。 谢珣没动,康管事便也没动。 “韦七公子看不上这些?”康管事一心惦记着他的二十万两白银的票号,不动声色地盯了片刻陈安宁、温秦桑和苏常平,确定他们都没有异常举动后,忍不住收回目光殷勤地问道。 谢珣没有回答他,只是不屑地哼笑两声。 康管事搓着手,赔笑道:“韦七公子见惯了天上星月,看不上这些人间脏物也实属正常,不过韦七公子难得来一趟京城,小的总不能让韦七公子白来。” 谢珣瞥向他。 康管事见他起了兴趣,立刻去到墙边拉一拉其中的黄色绳子,等几个黑衣蒙面的下人应绳而来,低声交代他们接待好陈安宁几人后,他又快步回来,要引着谢珣去往别处。 谢珣没动,让他先去将陈安宁和温秦桑叫过来。 康管事通过与他短暂的相处,已经知道他行事都以自我为中心,不按他的要求办事,休想达成目的。因而尽管不愿,还是巴巴地过去,将两人给请了回来。 “有看上的吗?”谢珣问。 康管事注意到,他问话时,目光先是落在陈安宁身上,随后才是温秦桑。 再根据一路过来对陈安宁喋喋不休的话,基本都有回应的现象,可以得出结论:陈安宁更受他宠爱! 心里有数的康管事不由朝着跟回来的两个黑衣蒙面下人打了个眼色。 两个黑衣蒙面下人不动声色地眨眨眼,表示知道。 “才看了一半,还没有看完。”陈安宁说。 温秦桑点点头,附和道:“我也一样。” “那你们继续看。”温秦桑随手从腰间抽出几张票号,一人分了三张,“有看上的尽管品尝,没挑到中意的,就让他们想办法,我先去别处看看。” 温秦桑拿过票号,没管多少,便塞到了袖中。 陈安宁则挨个看了看。 康管事透过她的动作,眼尖的看到,每个票号上都是一万两银子。 三张就是三万两。 一人三万,两人就是六万! 看来苏常平说他随身带着银勾柜坊二十万两白银票号的事,是千真万确! 康管事再次朝着两个黑衣蒙面下人使了个眼色后,更加热情地引着谢珣穿笼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们走后不久,陈安宁便朝温秦桑道:“把你的票号给我一张。” 温秦桑顺从的将票号拿出来,递了她一张。 陈安宁收好票号,转身便朝铁笼们走去。 温秦桑依旧如开始那般,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身边有黑衣蒙面的下人跟着,墙后面的暗室里,还有不少人盯着。 陈安宁没有办法出言安抚铁笼里的少男、少女,只能随着走动,不断地挥洒着无色无味,但能镇定安神的药粉,以期今晚若能行动,他们在出逃之时,能够保持好心态,不至于乱奔乱跑。 花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将‘百果园’里里外外都逛完后,陈安宁不满道:“还有别的地方吗?” 苏常平听到她的话,紧跟过来,配合道:“这里的果子都是被人采撷过的,公子看不上也正常。” 陈安宁霎时冷笑道:“别人采撷过的,也敢拿出来让我挑?你们好大的胆子!” “怎么了?”也逛完‘百果园’,将里面的阵法阵式全都摸透的温秦桑走过来问道。 陈安宁冷哼着将苏常平的话复述了一遍。 温秦桑虽没有口出恶言,但微拧的眉梢,还是透出了不满。 两个黑衣蒙面下人已经得过康管事暗示,连连赔礼后,引着两人朝着另一个‘果园’走去。 所去的方向,明显与谢珣的不同。 陈安宁和温秦桑并没有表现出抗议。 两个黑衣蒙面下人稍稍宽心。 但—— 接连逛了三个‘果园’,都没有挑出满意的‘果子’,实则是没有看到通往外界的出口后,陈安宁爆发了。 任凭两个黑衣蒙面下人如何赔礼,她也不罢休。 最后还是在温秦桑与苏常平的连番劝解下,她才气怒难消道:“不挑,我要去看老虎!” 两个黑衣蒙面下人立刻带着几人往兽园而去。 在去的途中,许是为了讨好,其中一个黑衣蒙面人详细地给他们讲起了兽园的玩法。 陈安宁听着听着,一腔杀机又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走在她身侧的温秦桑感受到了杀机,不动声色地出声掩护道:“你的意思是,这些‘果子’不仅可以供前来寻乐之人任意采撷,在采撷之后,若有不满意的,还可扔到斗兽场中,供野兽们争抢?” 黑衣蒙面人辩解:“也不是供野兽们争抢,公子也看到了,这里的‘果子’那么多,别的‘果子’都能让前来寻乐的贵客满意,独独你不能,总不能平白无故地闲养着你。” “当然,我们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不能让贵客满意,但能从兽口逃生,也是可以作为斗兽师生存的。” 陈安宁突然回头问苏常平,“你有见过斗兽吗?” 苏常平两股一紧,立刻回答道:“太血腥了,不敢见。” 黑衣蒙面人不知道陈安宁问他那话的原因,帮着作证道:“苏公子的确还没有见过。” 陈安宁不再说话。 抵达兽园,看着同样被关在铁笼里,双眼幽绿且不断咆哮的各类野兽,陈安宁目光微沉,而温秦桑的目光却微微一亮。 第94章 生门出现,白骨成堆 如果脑海里的思维能够具象化。 那么此刻出现在温秦桑眼前的就是一个罗经仪,罗经仪所指生门正是虎啸之地。 温秦桑压着急于一探究竟之心,随在陈安宁身后,跟着黑衣蒙面下人,一个兽笼一个兽笼地看过去。看到虎笼之时,他的目光霎时落到了虎笼之后的大铁门上。 就是这里! 陈安宁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大铁门,问黑衣蒙面下人道:“这是什么门?” 黑衣蒙面下人随口道:“放这些野兽进斗兽场的铁门。” 生门在斗兽场,好手段! 温秦桑缓一缓情绪,陪着陈安宁看了片刻老虎后,问道:“斗兽场在哪里,能过去看看吗?”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要求,陪在他身边的黑衣蒙面下人立刻道:“公子这边请。” 陈安宁猜出有情况,也跟上了他的步伐。 斗兽场就在兽园隔壁。 规模比‘百果园’更加壮观。 圆形的地兽场,周围以两丈来高的铁栏围着。铁栏之外,是高于斗兽场大半丈高的观台,观台围绕着斗兽场,摆放着一圈一圈的桌椅。 温秦桑走到桌椅中间,环绕观察着观台底下,铁栏里面所开的六道铁门。 六道铁门,也是生门! 而根据罗经仪所示,在六道铁门之后,还有十八道生门。 这十八道生门,所对应的就是斗兽场的十八个出口了。 温秦桑不动声色地环视着整个斗兽场。 斗兽场除了观台下的六道铁门可通往外面,在观台后面,还有十二道铁门亦是如此。 这十二道铁门,与六道生门后的十八道生门当中的十二道是相通的。 也就是说,来这里玩乐之人最后都是通过这十二道门出去的。 如果脑海里的意识继续具象化。 那么在看到观台后的十二道铁门之时,温秦桑的眼前除了罗经仪外,还有对应此刻时辰的九宫子时盘。 九宫子时盘按照从左往右,从上往下的顺序分别是:螣蛇(癸:生门乙:天蓬)、太阴(辛:伤门壬:天任)、六合(丙:杜门丁:天冲)、直符(已:休门丙:天心)、空白(戊)、勾陈(乙:景门庚:天辅)、九天(庚:开门辛:天柱)、九地(丁:惊门癸:天芮)、朱雀(壬:死门已:天英)。 天宫子时盘下还显示着一行字:丁丑心二,开九。宿凶干吉。景艮义.杜坎和,惊乙巽制。天九,地四,阴六,合一。无奇门,时干巽,’相佐坤,仪刑,龙走。 此为九宫子时盘的卦象。 根据此卦象推演出来的诸局格象显示:无奇门,凶。逢乙日,为飞干格,凶。 通俗点来说就是:今夜不宜行动。 非要行动,会很难成功。 即便成功,也将付出很大代价。 在温秦桑观察阵法阵势之时,陈安宁也在观察斗兽场。 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以及看着斗兽场内暗红的地面,她的目光微微一冷后,又看向斗兽场观台下堆放着那一圈白骨。 从白骨的形态来看,基本都是人骨。 尽管已经知道结果,但她还是问道:“边上堆的那些都是什么?” 跟在她身后的黑衣蒙面下人殷勤道:“都是无力逃出兽口的‘果子’们的尸骨,公子想玩吗?” 陈安宁心底弥漫上来一层痛意,那么多的白骨,得多少少男、少女的离开,才能堆砌起来? 这些少男、少女在被扔下斗兽场时,又是何等的无助与害怕? 这些败类! 闭一闭眼,将眼中的湿意与杀机都压下去后,陈安宁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个玩法?” 黑衣蒙面下人更殷勤了,“有两种玩法,一是公子喜欢哪个果子,挑出来洗干净后,好好享受一顿。享用完,不满意便可将他们扔到这斗兽场,让野兽们来惩罚。” “还有一种玩法是,直接挑果子扔到里面,再到兽园挑上几头野兽放进去。” “兽园里的野兽基本都要三五日才喂一回。” “见着了‘果子’,那是一个比一个疯狂。” “周围那些白骨,就是野兽们的战利品。” 陈安宁的指尖死死地掐着掌心,极力的克制着弄死他的冲动。 谢珣一直没有出现,温秦桑的神色也极为沉重。 显然现在还不到出手的时候。 一边无声地做着心理建设,她一边问道:“照这两样玩法,果园里的果子很快就得被采撷完了吧?” 黑衣蒙面下人傲然道:“公子大可放心,之所以取名果园,便是采撷得快,也生长得快。” “除了这两种玩法外,还有没有别的玩法?”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陈安宁干脆走到一张桌子跟前坐下,示意备茶备点心后,说道,“我不喜欢弱肉强食,我就喜欢以强对强。” 黑衣蒙面下人在让人去准备茶果点心后,恭维道:“公子果然见多识广。” “公子不喜欢弱肉强食,我们这里还可以提供另外两种玩法。” “一种是让野兽互斗。” “另一种是让果子互斗。” “不知公子喜欢哪一个?” 陈安宁看向走过来的温秦桑,“你来挑一个。” 温秦桑看出她心情不好,在她对面坐下后,回道:“果子互斗这种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已经看腻了,野兽互斗倒是还未曾见过。” 陈安宁接话道:“那就选野兽互斗,我要选那头老虎,你呢?” 温秦桑斟酌片刻后,说道:“那我就挑那头黑熊吧。” 陈安宁将几张票号全都拿了出来。 跟她身后的黑衣蒙面下人欢喜地接过来后,立刻安排去了。 在他安排期间,茶果点心也一一摆了上来。 陈安宁看到送茶果点心也是几个少女,心里的怒火差点没有憋住。移开目光,暗暗深呼两口气后,听到敲击桌子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便看了过去。 是温秦桑在敲。 三长一短。 这是他们提前约定的配合行动的信号。 陈安宁看向他,看着他温和坚定的面色,满是怒火的心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老虎与黑熊一前一后被放进了斗兽场。 双方都已经几日未曾进食。 看到对方,几乎同时咆哮出声。 咆哮结束,黑熊率先发起了攻击。 老虎灵巧地躲开之后,也一爪子朝着黑熊后背拍去。 双方都没有多余的动作,一招一式皆致命。 跟着坐过来的苏常平看着看着便忘我地站起来,大声叫着好。 陈安宁半靠着椅子,无声地扫了他两眼。 苏常平赶紧闭着嘴坐回来。 一熊一虎你来我往的攻击数回后。 黑熊突然飞扑着拍了老虎一爪,老虎吃痛的在地上连翻了几个滚,正准备站起来回击,黑熊猛的一声兽吼,以泰山压顶的姿势准备再给它痛头一击之时,温秦桑手中的茶杯没有任何征兆的滚落在地,随即摔碎成几片。 异样的响动引得众人都朝他看去。 看到他闭着眼睛往地下滑的动作,陈安宁迅速迎上前,借着扶他的间隙,飞快地在他身上按了几下。 原本只是做戏的温秦桑几乎只是眨眼,便真的脸青嘴紫地昏死过去。 第95章 秦桑中毒,情况严重 “怎么回事!”陈安宁扶住温秦桑,怒目看向黑衣蒙面下人,“你们在茶里下毒!” 茶里有毒? 端着茶正准备喝的苏常平一听这话,赶紧将茶杯扔了出去。 “不可能!”两个黑衣蒙面下人一边辩解着,一边迅速围上来查看。 看到温秦桑的模样,两人立刻目露凶光的看向几个送茶果点心的少女。 几个少女被他们吓得连忙跪到地上叫冤。 远处站哨的几个黑衣蒙面下人见此动静,也快速地围拢过来。看到温秦桑的模样,其中一人拔剑就要向着几个少女斩去! “住手!”陈安宁大怒,“下了毒,就想杀人推卸责任吗?做梦!” 杀人的黑衣蒙面下人止住动作,辩解道:“我们没有下毒!” 陈安宁冷笑:“你的意思是,他是装的?” 杀人的黑衣蒙面下人再次辩解:“我没有这样说!” “他有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陈安宁抱起温秦桑,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才走不到两丈,康管事便引着谢珣匆匆赶过来了。 看着被陈安宁抱着温秦桑,康管事面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陈安宁不理他,暗自使力掐一把掌心后,红着眼向着谢珣叫道:“公子。” 谢珣飞快从腰间拿出个玉瓶,倒出粒药丸塞到温秦桑嘴里后,扫一眼她身后的几个黑衣蒙面下人,又扫一眼温秦桑,问道:“怎么回事?” 陈安宁愤怒的回头看一眼几个黑衣蒙面下人后,咬牙道:“他们给子期的茶里下毒!” 几个黑衣蒙面下人立即跪到地上,向着康掌柜辩解:“我们没有下毒。” 康掌柜自然相信他们没有下毒,主要是他们没有那个胆子。但感受着身旁谢珣一点一点攀升的杀机,他不敢多做辩解,只能赶紧吩咐:“有没有下毒回头再说,还不赶紧去将姜大夫请过来!” 几个黑衣蒙面下人这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人麻利地起身朝着观台后面的铁门跑去。 “具体怎么回事,我们稍后再议。要真是他们下的毒,韦七公子大可放心,我们掌柜绝不姑息!”康掌柜揖着手,一边小心的赔礼,一边快声说道,“但公子的性命危急,还请韦七公子随小的先去主院。” 谢珣冷沉着脸,上前从陈安宁手中接过温秦桑,紧跟着他朝黑衣蒙面下人离去的铁门走去。 陈安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苏常平看看谢珣,又看看温秦桑,再看看陈安宁,他已经分不清他们是在演戏还是真有中毒之事了。但为着小命着想,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铁门后是一条狭窄且幽长昏暗的通道。 通道内,遍布着无数的支道。 油灯豆苗般的光影将通道与支道照应得影影绰绰,若非有康管事在前带路,寻常人恐怕很难走出去。 穿过通道,入目是一个极为广阔的长方形院子。 陈安宁大致扫了一眼,这个院子周围并排分布着十八间房。 跟着康管事进到左起第七间房,将温秦桑安置到竹榻上不久,先前离去的黑衣蒙面下人便带着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匆匆来了,“姜伯,你赶紧给他看看,我们都没有下毒,不知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姜大夫扫一眼谢珣和陈安宁后,朝着康管事微微颔一颔首,便坐到竹榻跟前,握住温秦桑的右手,仔细地号起了他的脉。 片刻,他松开温秦桑的右手,又抓住了他的左手。 “姜伯,这位公子……” 康管事话未完,姜大夫便从袖中抽出银针,一一为温秦桑扎上后,开口道,“这位公子的确是中了毒,好在及时服用过解毒丸,性命已然无忧。” 黑衣蒙面下人不信道:“真的中毒?” 姜大夫没有理他,而是问起其余黑衣蒙面下人,温秦桑在斗兽场的中毒经过。 一直跟着温秦桑的黑衣蒙面下人一五一十地说完后,姜大夫直接吩咐道:“将那几个贱婢关起来严刑拷问!” 陈安宁心头一沉,忍不住就要出声制止,谢珣飞快地握住她的手,无声地阻止了她。 姜大夫极是敏锐的看过来,面色堪称和气的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高见?” 知道她的动作引起了他的警觉,陈安宁有意冷笑两声道:“她们不过是些任人采撷的果子,若无人指使,谁敢给子期下毒!你下令拷问她们,分明是想推脱责任!” 姜大夫依旧和气地问道:“那以公子之见,该如何作为?” 陈安宁冷哼两声,没有说话。 姜大夫一边拨弄着银针,一边温声向着谢珣赔罪道:“韦七公子难得来一回京城,却出了这样的事,老夫实在无颜多要求什么。韦七公子看这样如何?这位公子中毒的事,三日内,我们必会给你一个交代。另外,韦七公子这几日在这里的所有消费,全部免除。” 全部免除? 康管事心痛得抽了抽嘴角。 谢珣深看他两眼后,目光落到温秦桑身上。看着他脸上渐渐消退的青紫颜色,淡声答了个好字。 陈安宁不满道:“公子!” 谢珣安抚性地拍一拍她的手。 “韦七公子高义!”姜大夫嘴里恭维着,心底却悄悄松了口气。 不是他不想赚钱。 实在是多事之秋,不敢再出任何乱子。 且中毒之事,也是地下斗兽场头一回。 到底是场子里出了内奸,还是意外,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实在是顾不得赚钱一事。 解完毒,取出银针。 温秦桑依旧没有醒。 但脸上的青紫,却已经全部退去。 “这位公子已经无事了。”姜大夫拾起衣袖抹了两把额头的汗后,起身说道,“只需好好地歇息一夜,明早就能醒过来。” 陈安宁冷哼两声。 谢珣再次安抚性地拍一拍她的手后,说道:“今晚先这样吧,明晚康管事早些过来接我。另外,我不希望明晚再有意外发生。” 姜大夫越过康管事答应下来后,随即便吩咐:“送几位公子回去。” 陈安宁发着脾气不肯戴眼罩,也不肯套头,被谢珣好一顿安抚后,才不情不愿地接受了。 从地下斗兽场出来,又弯弯绕绕地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灰布马车才重新在放生池旁停下来。 目送着再三赔礼道歉的康管事驾着马车走远,陈安宁的脸上霎时罩上一层寒霜。 坐上马车离开西市,在醴泉坊的来福客栈住下后,陈安宁上前几步动作,昏迷不醒的温秦桑便悠然地睁开了眼。 看一眼周围,确定无外人在场后,他撑着手慢慢坐起来,面色严肃地说道:“情况有些严重。” 第96章 再定计划,必要牺牲 让谢珣备好纸笔,温秦桑凭着记忆,提笔将地下斗兽场的平面图画下来后,先递给陈安宁,问她是否要有补充的。 陈安宁摇头。 温秦桑便又将图递给谢珣。 谢珣补了寥寥几笔后,将图还给他。 温秦桑重新提笔,在‘百果园’画上三个圈,又在其余三个‘果园’里各画上一个圈后,问询地看向谢珣。 谢珣道:“也是一个。” 温秦桑在他先前添补的位置画好圈后,低眸深思片刻,又才在通往主院的那六道铁门上画了两个圈。 其后,他不停笔地在铁门后的主院上,连画了十八个三角形。 “这是地下斗兽场的九个入口和十八个出口?”陈安宁问。 温秦桑搁下笔,轻轻点头道:“是。” 陈安宁看他一眼,又看谢珣一眼,看着两人都颇是沉重的面色,试探着问道:“这入口和出口有问题?” 温秦桑示意她看平面图,“你仔细看看入口和出口的分布。” 陈安宁拿过平面图,细细看了片刻后,说道:“九个入口,有七个分布在‘果园’里,另两个所分布的位置,则是迷宫。十八个出口,全分布……” “迷宫?”温秦桑似惊讶又了然地叹上一声后,问谢珣道,“你们没有看错,真是迷宫?” 谢珣嗓音有些沉,“是迷宫。” “难怪。”温秦桑再次叹一声后,同着谢珣一起看向了果园与斗兽场之间的兽园。 陈安宁顺着两人的目光,也看向兽园,片刻后,才慢慢说道:“如果没有人引路,我们的人几乎很难闯过迷宫。也就是说,这两个入口基本就不能用了。但另七个入口……” “康管事等人熟悉两个迷宫入口,且地下斗兽场也常年有人把守。遇到攻击,他们只要放出所有野兽,基本就可以摆脱人海战术了。” 无论是哪个‘果园’,铁笼的摆放都很密集错乱。 羽林军进入之后,势必要随着铁笼而分流。 无论是今夜看到的,还是从黑衣蒙面下人嘴里打探到的,那些野兽一旦出笼,攻击力都极为强大。 被分流后的羽林军即便能斩杀它们,也必然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另外,还要救人…… “这还是其次。”温秦桑又一次叹气道,“既然有迷宫,就说明还隐藏着我们窥探不到的无数暗道。通过这些暗道,他们可攻击我们的手段就数不胜数了。就拿最简单的火攻来说,在那样一个通风很不好的地下场所,可以说是高效而绝杀。” “而从那日下午在和平坊的观察来看,用火攻对付意外情况,是极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谢珣看向陈安宁,“你的毒……” “不行。”不等他说完,陈安宁便否决了,“想要大面积地使用某种毒,必须要借助的外力就是风,而地下斗兽场,最缺的就是风。” “另外,今日遇到的那位姓姜的大夫,他的医术可不低。” “既然他们连火攻都事先想到了,那么解毒丸这种东西,也必然早就准备好了。” 看着两人越来越沉戾的面色,陈安宁话锋一转,又道:“虽然不能大面积的用毒,但是可以借着挑选野兽的时机,挨个给野兽下毒。所以,眼下要解决的事,唯有一个火攻。” 温秦桑问谢珣:“那十八个出口是什么情况?” 谢珣眼中光芒霎时大亮。 他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走了几圈后,回答道:“那十八个出口也是迷宫的一部分!” 不容陈安宁和温秦桑变脸,他忽得笑看着陈安宁道:“你刚才说,大面积用毒必须要借助风?” 陈安宁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配合地点头道:“不错。” “大面积用毒要借助风,”谢珣嘴角微勾,“那么想要使用火攻呢,是不是一定要在密闭的空间?” 陈安宁再次点头。 谢珣看看她,又看看温秦桑,神色从容而坚定的说道:“从斗兽场到主院的那一段迷宫,我仔细观察过了,都是在原有的泥土层上,挖出来的一条条岔道。” “想要不受迷宫影响,让空气流通以破火攻,只需要破坏迷宫即可。” “而想要破坏迷宫就简单多了。” 温秦桑说道:“投石机。” “差不多。”谢珣说道,“只要将出口的通道先挖开一些,用石头一路下滚,就能破坏大部分迷宫。而迷宫一破,泥土堆积,那么想要进与出就只能从‘果园’的那七条通道。” “办法是不错,”陈安宁提醒,“但别忘了,那些少男、少女都是被锁在铁笼子里的,泥土堵住出口,逼得对方不能再用火攻后,难保他们不会玉石俱焚地杀这些少男、少女泄愤。” 温秦桑点头,“迷宫不可能尽毁,只要有部分人躲在暗道专门射杀这些少男、少女,恐怕……” 谢珣决然道:“所以动作一定要快!” “晚上等我们进入地下斗兽场后,暗卫会用你准备的毒药,先行解决完地面上的所有人畜。其后,他们会迅速通过入口进入地下斗兽场,分散于各个‘果园’。等毁迷宫的行动开始,羽林军也会迅速通过入口进入地下斗兽场。” “万无一失谁也不能保证,只能尽全力营救与抓捕。” 陈安宁心口猛地一闷,她又想到了今晚那几个送茶果点心的少女。 她们什么也没有做错。 只因种种意外情况,使得他们不能在今晚行动,所以就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想要捣毁地下斗兽场,救出被囚禁的少男、少女,”谢珣宽慰,“必要的牺牲,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陈安宁艰难道:“我知道。” 只是知道归知道。 情感与伦理上,让她没有办法坦然接受罢了。 “天快亮了,”谢珣看一眼微开的窗户外,粉白的天色,催促道,“去歇着吧。养好精神,才能避免更多的牺牲。” 陈安宁也看一眼窗外后,转身去了隔壁的客房。 谢珣留下来,与温秦桑就着地下斗兽场的布局讨论了近半个时辰,接着又将晚上行动更加细致化,且将时辰定在亥时后,才走出来。 在门口顿一顿脚后,慢慢踱步到她的房门口,听了片刻里面的动静,便抬步离开来福客栈,秘密回了大理寺。 向早已经赶回来的徐瓒和文宝林了解完他们昨晚的活动,又向他们交代好今晚的行动后,便又秘密进了宫。 第97章 行动开始,天降大石 直到申时末,谢珣才回到来福客栈。 吃过饭,稍事歇一歇后,几人便坐着马车去了西市的放生池。 苏常平已经在放生池旁等着了。 看到马车过来,他快步迎上来,目光第一个便落到了温秦桑的身上。确定他无事后,才小声道:“今晚要行动吗?” 谢珣看一眼他,没有回答。 苏常平以为又有人在暗中盯着,也没有再问。 戌时正。 两辆灰布马车悄然在放生池前停下。 康管事从当头的灰布马车上跳下来,快步迎上几人后,也同苏常平一样,目光第一个落在了温秦桑身上。见他只有脸色比昨日看着要苍白一些,精神倒还好,稍稍松气的同时,殷勤邀请道:“韦七公子,请。” 谢珣走在前。 陈安宁和温秦桑跟在后。 坐上马车,蒙住眼睛又套住头后,马车穿过因为还没有宵禁而依旧热闹非凡无声的街道,如昨日那般,东走西绕了一个多时辰后,才抵达和平坊。 已经宵过禁了。 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烟。 马车借着夜色的掩护,很快到了地下斗兽场的入口。 跟昨天的入口并不是同一个! 但进入地下斗兽场,下马车的位置却依旧跟昨天一样。 “韦七公子,请。”有了昨日的客套,康管事今日便不再废话,见几人都下马车后,稍作礼让,便取下油灯,领着几人朝着‘百果园’走去。 到了‘百果园’,看着在铁笼子里依旧惊恐的少男、少女,陈安宁忍不住想到,按时辰来算,暗卫已经开始行动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再过几个时辰,他们就能重见天日了。 但转念想到昨日温秦桑佯装中毒时的那几个少女,心头又泛上来几丝痛意,看着康管事若无其事的模样,一忍再忍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找到下毒的主谋了吗?” 康管事讪笑两声:“那几个贱婢还不敢交代,不过公子放心,最迟明日,一定能有结果。” 眼见陈安宁的面色冷下来,谢珣适时地打圆场道:“行了,昨日的兽斗你没有看完,一会儿再去挑几只,看个尽兴。” 康管事顺杆子往上爬道:“几位公子这边请。” 谢珣示意她走前面。 陈安宁哼两声,才不情不愿地迈了脚。 按照计划,陈安宁要给所有的野兽下毒。 因而到兽园后,她有意将每个铁笼子都转了一遍。 转完,也下完毒,陈安宁不动声色地朝谢珣看去。 谢珣微不可查地点一点头。 “不想看兽斗了,”陈安宁继续扮演着‘恃宠而骄’的角色,“你们这里的这些下人身手怎么样,能不能找几个打给我们瞧瞧?” “这……”康管事为难地看向谢珣,看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不由咬牙道,“只要公子喜欢,就算不能也得能。几位公子,这么请。” 陈安宁得寸进尺道:“我要自己挑人。” 康管事再次为难。 谢珣拿出一摞票号递过去,“没见过世面,让康管事见笑了。” “这……”康管事搓着手,一眨不眨地看着票号,“姜大夫昨日已经说了,韦七公子近几日在这里的……” 谢珣强行将票号塞到他的怀中,“姜大夫说是他说,这些票号,是我执意要给康管事的,就麻烦康管事通融一下,给他长长见识。” 康管事捏着厚实的票号,约莫着估算了一下,这一摞少说也有二十张! 每张的票额都是一万两白银,二十张那就是二十万两白银! 只是找些下人过来给他们挑几个打上几场,逗个乐子就有二十万两白银可赚,这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且看谢珣拿出这些票号时随意的动作,他在银勾柜坊里肯定不止存放了二十万两! 一定要好好伺候陈安宁,让他再掏出更多的票号来! 打定好主意,康管事立刻殷勤地引着几人往斗兽场走去。 到斗兽场后,他让几人稍等,便快步去到一旁,抬手将守着铁门的一个黑衣蒙面下人叫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黑衣蒙面下人飞快地往陈安宁这边看上两眼后,便转身走了。 半盏茶不到。 离去的黑衣蒙面下人便带着一百个同样黑衣蒙面的下人走了回来。 康管事笑吟吟道:“几位公子慢慢挑,挑不中,我们还可以换人继续挑。” 陈安宁眸光微微一动。 谢珣、温秦桑的眸光也微微一动。 三人连带苏常平一前一后,围着黑衣蒙面下人走上两圈后,苏常平和温秦桑都各挑了一人出来。唯有不动声色地给他们全都下过毒的陈安宁挑剔地说道:“换人!” 康管事利落地一挥手,一百人立刻转身离去。 顷刻,又有一队百人的黑衣蒙面下人过来。 如此换过两轮后,在康管事挥手准备叫出第四轮之时,忽有轰隆之声从几人的头顶响起。 “怎么回……”康管事的话才到一半,距离几人大概两丈远的地方,伴着簌簌而落的泥土,一个石滚子忽然从天而降。 谢珣拉着温秦桑与苏常平迅速后退。 陈安宁紧随着他。 而正待离去的那一百黑衣蒙面下人,有躲避不及的,顷刻就被碾压成了一摊肉泥。 这还没有完。 落下来的石滚子就像是一个信号。 在康管事大呼着退后的吼叫声中,接二连三的石滚子就像下雨一样落了下来。 而随着这些石滚子的落下,在滚滚的烟尘中,银白的月光透尘而出,照亮了长年昏暗的斗兽场。 “有敌袭!”康管事连滚带爬的躲避开一个个石滚子后,呛着嗓子大声叫道,“立刻通知姜大夫,让所有人出来迎……” 他的话音未落,嘴里忽然飞进一物。 下意识的就要吐出来之时,不期然的对上陈安宁弑杀的目光,他面色一变,立刻倒退着说道:“你、你们……” 话未完,人便倒地而亡。 石滚子不止斗兽场的上空有。 迷宫、暗道所经之地,全都有。 突然的‘空袭’让地下斗兽场乱成了一锅粥,但随着姜大夫的出现,局面很快稳定下来。 在他的指挥下,无数的黑衣蒙面下人拿枪扬剑挂弓,如幽灵从黑暗中钻出来后,兵分数路的朝着石滚子落下的地方,也朝着被暗卫逐步侵占的果园及还未被毁的暗道涌去。 谢珣、陈安宁、温秦桑以及苏常平躲在未被石滚子波及的角落里没动。 姜大夫指挥好应敌的对策,抬眼看到他们几人,浑浊的双眼微微闪过几分戾光后,招呼道:“刀剑无眼,还请几位公子请随老夫到密室去躲避一二。” 第98章 身份败露,天罗地网 姜大夫话说完,没有等几人过去,便转身走了。 陈安宁也想像解决康管事一样解决了他。 但看他脚步轻快,又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沉稳,显然是会武功之人。 且他身后还跟着四个同样脚步轻快,又走得极为沉稳的黑衣蒙面下人。 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最少隔着三丈。 用毒条件不允许,首先就要排除。 动作的话,除非一击即中,否则他们的身份就很难再掩藏。 就在陈安宁不断寻找着动手之机时,姜大夫带着几人快步穿过暗道,进入主院,又绕过几道弯后,来到地下斗兽场的尽头。 尽头处,依着厚实的泥壁垒着一座假山。 按着其中一处腿长的假山头扭动两下后,整个假山轰隆着从中间朝着两旁分开,露出里面一间石室。 姜大夫往后退开十余步,面向陈安宁等人道:“几位公子,请吧。” 谢珣冷漠地看一眼石室,又看向姜大夫,“从那些落下来的石头大小与形状看,对方用的显然是攻城的投石机。姜大夫让我投在这石室,不知是何居心?” 姜大夫面色平静道:“是老夫考虑不周,只想着将韦七公子安置在地下斗兽场最安全之处,倒是忘记了对方攻击我等的武器。” “只是除了这里,地下斗兽场已无别处可躲。” “老夫还要引导着下人们反击,恐怕无法再照顾几位公子。” 谢珣淡声道:“姜大夫自便就是。本公子行走江湖,还算有一二保命的手段。” “公子,”看着远处还在不断下落的石滚子,陈安宁白着脸扯住他的衣袖,语带哭腔地说道,“以往不过是遇些不开眼的毛贼,且还有护卫跟着。这次只有我们几个,还这么大阵仗,我们、我们还是听姜大夫的,躲在石室吧。” 温秦桑在跟着过来时,便已经配合得亦步亦趋躲在谢珣身后。听到她的话,立刻哆嗦着说道:“那些石头那么大,石室恐怕也不安全,我们还是跟着姜大夫为好。” 早已经被石滚子和远处喊打喊杀的声音吓破胆的苏常平也赶紧道:“对对,还是跟着姜大夫更安全。” 姜大夫漠然道:“既是如此,几位公子且随老夫来吧。” 苏常平立刻快走几步,就要去追他。 姜大夫冰冷地看他一眼。 苏常平吓得脚步一顿,又迅速退回来,躲到了谢珣和陈安宁的身后。 姜大夫转身朝着主院的方向走去。 行走间,依旧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很快,主院便到了。 往下坠落的石滚子也渐渐地停下来。 无数穿着软甲的羽林军,从四面八方冲过来,与地下黑衣蒙面的下人缠斗在一起。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伴着剑影、刀光,在明亮的月色下,在石滚子掉落时震起的滚滚烟尘中,如一幕花费重金堆砌出来的5d电影,生动地展现在陈安宁眼前。 陈安宁没有害怕。 她的血液在沸腾。 沸腾不是因为近在眼前的鲜血刺激。 而是在各个‘果园’的方向,那些漫天的,犹如流星般划破夜色的带着火光的箭雨。 那些孩子! “拿火来!”就在她按捺不住,想要不顾身份冲过去一探究竟之时,姜大夫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陈安宁迅速回神,看一眼姜大夫,又看一眼他面前的屋子。 这是…… 账房! 账册可是指证宋福等人最有力的证据! 不能让他给毁了! 陈安宁余光瞥向谢珣。 谢珣的面色也由刻意的随心所欲逐渐转为冷厉。 这位姜大夫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在试探他们! 眼见蒙面黑衣下人拿来火把,而姜大夫举着火把进入账房,点燃了书案上的一摞账册后,谢珣冷哼着箭般弹射进去,扬掌劈向背着众人的姜大夫。 姜大夫灵敏地侧身躲过之后,阴恻恻地冷笑道:“如若我没有猜错,阁下就是谢大人吧?” 最后扫视一眼外面的陈安宁和温秦桑后,将目光定在陈安宁的身上:“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位就是神医弟子陈二小姐吧?” “好高绝的易容手段!” “好精湛的演技!” “连老夫都受了你们蒙骗!” 随着他说话的声音,无数的黑衣蒙面下人从暗处钻出来,将他们给团团围在了中间。 其后,两张布着尖刺、闪着寒光的大网从天而降、拔地而出,兜头兜脑地朝着院中的陈安宁、温秦桑和苏常平网罗而来。 陈安宁迅速抽出袖中的匕首,拉着温秦桑朝外飞去。 苏常平嗷嗷叫着,在温秦桑被带飞的瞬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腿。 但陈安宁的速度虽快,包围着他们的黑衣蒙面下人也不是吃素的。 几乎在她行动的瞬间,黑衣蒙面下人们便扬枪举剑地朝着她刺了过来。 上下都有网,且越逼越近。 活动空间不足,用的又是匕首。 面对攻击,陈安宁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直面攻击,要么后退。 后退肯定是不可能,且不说网上那些尖刺上闪烁的有毒寒光,仅凭那些尖刺,落入其中,也很难存活。 陈安宁冷沉着一双眼睛,镇定吩咐身后两人:“抓紧了!” 话落,她便一提气,而后如炮弹般迎上了刺来的枪与剑。 以内力震退当前的几杆长枪,又以双腿踢飞几柄长剑后,她正要趁着空隙冲出去,旁边的几杆长枪与长剑便迅速朝着她身后的温秦桑与苏常平刺去! 该死! 大网已经越来越近。 陈安宁用尽全力将两人拉出攻击范围,而后又用尽全力将两人朝着空处扔出去。 其后,踢开攻到身前的长枪,迎向紧接着刺来的长剑。 然而,拉人、扔人这一耽误。 让她又避无可避地退到了网内不说,且网已经从上或是从下的夹击而来。 陈安宁迅速迎身,快如闪电地朝着另一头冲出去。 在冲出去的同时,她扬起匕首,朝着拔地而出的大网斩去。 性命攸关,自然不敢藏私。 但在她的全力一击之下。 大网却毫无损伤! 这是用金蚕丝编成的大网! 陈安宁心头一沉,不信邪地再次握紧匕首朝着大网斩去。 依旧毫无损伤! 他们早就算准了地下斗兽场被连根拔起之时,对方定会来取账册,所以才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 陈安宁不再管大网,而是全力对付网外的黑衣蒙面下人。 在她行动的时候。 账房内,看到从天而降、从地而起的大网,谢珣立刻就要冲出来帮忙。 姜大夫与三十余个黑衣蒙面下人迅速拦住他。 第99章 死里逃生,尸山血海 解决完他们,两张大网距离陈安宁仅有三尺不到! 谢珣已经顾不得账册了! 飞速般冲出账房,一脚踢开拦路的数个黑衣蒙面下人后,在两张大网马上就要合拢之际,一把将她拉了出来。 “没有受伤吧?”谢珣一边扬剑对付又冲过来的黑衣蒙面下人,一边问道。 “没有!”陈安宁这个时候,才抽出时间看向温秦桑和苏常平。 看到温秦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苏常平虽动着,但哎哟着叫个不停,料想刚才那一下将他们摔得不轻后,立刻道:“你去保护账册,这些人交给我!” 谢珣应好。 在解决完两个黑衣蒙面下人后,便立刻进入账房。 而陈安宁在跟着解决完两个黑衣蒙面下人后,也朝着温秦桑和苏常平冲去。 “站住!” 就在陈安宁马上就要靠近两人之时。 三个黑衣蒙面人突然出现,以长剑指向了两人的胸口。 早在她将温秦桑和苏常平扔出来后,三个黑衣蒙面人便已经在旁边守着了。 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便是在等这一刻。 陈安宁并没有站住。 温秦桑有金丝马甲,黑衣蒙面人指着他的胸口,根本威胁不了她。 至于苏常平…… 一个经常逛地下斗兽场的纨绔弟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不死那就救一救他,死了,就当是给那些少男、少女赔罪了! 抬手间,将藏于袖中的毒粉朝着三人抛洒而出。其后,飞身而起,横踢向三人。 三人中,一人后退半步躲避毒粉,被她一脚踢开。另两人微一偏头后,毫不犹豫地扬剑朝着温秦桑和苏常平刺去。 温秦桑落地之时,就被震晕了。 剑过来,自然无法躲避。 但长剑扎到他身上,仅刺破了外裳,便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而苏常平看到长剑过来,本能地大叫着朝一旁躲去。长剑避开他的胸口,刺穿了他的肩胛。在他痛苦的嚎叫中,黑衣蒙面下人被陈安宁一脚踢飞出去。 “闭嘴!”陈安宁冷瞪他一眼后,飞快地扔过去一个瓷瓶,“一人一粒,立刻吃下!” 苏常平麻利地捡起瓷瓶,倒出来粒药丸塞到嘴里后,又倒出另一粒,飞快地掰开温秦桑的嘴,强行塞了进去。 在他做这些之时,陈安宁又解决了围上来的黑衣人。 穿越到这里后,她虽然与谢珣打过好几次架,但这样真刀真枪,却是第一次。 刚才头上、脚下都有网,又要保护温秦桑时,她还有些手忙脚乱。但随着围上来的黑衣蒙面下人越来越多,她反杀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 在解决完第一批围上来的十余个黑衣蒙面下人,第二批眼看着也解决了一半之时,成批冲入地下斗兽场的羽林军也到了。 羽林军是隶属于皇上的私卫。 每一个都是从千军万马中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 随着他们的到来,局面很快便被控制。 陈安宁也随之空闲下来。 蹲身把了一下温秦桑的脉搏,确定他并无大碍后,又出手点住苏常平伤口周围的穴道,此后吩咐他照看好温秦桑后,她抬眼看一眼账房里的谢珣,便头也不回的朝着‘果园’的方向冲去。 ‘果园’里的黑衣蒙面下人更多。 他们一边对付着羽林军,一边斩杀着铁笼里的少男、少女。 间或还穿插着中了毒后,失去战斗能力,只能笨拙的左逃右窜躲避攻击的野兽以及暗中不断往着‘果园’射来的带着火光的箭雨。 看着铁笼里哭闹着躲避刺杀的少男、少女,陈安宁的怒火猛然窜出,以匕首割破一个黑衣蒙面人的喉咙,从他手中夺过长剑后,她立刻加入战局,专杀那些刺杀少男、少女之人。 不久。 安排好羽林军照看好账房的谢珣也来了。 这场战斗持续了近一个半时辰才结束。 结束时,已经是丑时末了。 尸山血海,也不外如此。 但陈安宁却不顾这样人间地狱一般的场面,快速游走于各个‘果园’,看着活下来的少男、少女,她稍稍松下一口气后,问谢珣:“钥匙呢?” 谢珣刚要回答。 便见几个羽林军拿着钥匙过来了。 谢珣吩咐:“迅速将人放出来,带出去好好安置!” 几个羽林军高声应是后,立刻分散着忙去了。 陈安宁也拿了一串钥匙。 与谢珣一边开着锁,一边安抚着满目惊恐的少男、少女,“不怕,我们是来带你们回家的。” 少男、少女们尽管还是无法放下恐惧,但在两人的温言软语及自道身份后,还是慢慢的安静下来。 又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所有少男、少女从铁笼子里放出来,而后将还活着的,一一带出去。 “得交代好,让他们耐心些。”看着被羽林军带着的少男、少女,陈安宁低声说。 “我已经让人去请阿瓒了。”谢珣宽慰道,“他对孩子一向温和贴心。” 陈安宁‘嗯’一声,这才看向‘尸山血海’,“一个小小的地下斗兽场,竟养着这么多的私兵。” 最可怕的还是这些私兵与暗卫的统一装束。 因为你根本分不清他们。 想想看:你以为你对付的是一群菜鸟,冷不防,菜鸟中突然冒出一个武功高强的暗卫。 这样防不胜防的攻击,很容易让人心理崩坏。 看一眼在战斗中被黑衣蒙面下人杀死的少男、少女,陈安宁捏一捏拳后,慢慢走到他们身边。尽管不抱希望,还是一一做了检查。 这一检查,便到了天亮。 检查完最后一个少女,陈安宁蹲在地上,久久不愿意起身。 谢珣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看到她这样,他轻叹着将她拉起来拥到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已经很好了。我们解救了大多数的孩子,我们也一举捣毁了这个贼窝,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失踪了。” 陈安宁从他怀中退出来,仰头将眼泪逼回去后,说道:“还没有结束!” “这么大的场子,主谋绝不止宋福一个。在所有主谋归案之前,这案子都不算完!” “你去忙吧,我去斗兽场里看看那些尸骨。” “这里有七十二具孩子的尸体,斗兽场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我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谢珣拍拍她的肩膀,“稍许会有其他仵作过来,你尽管吩咐他们,不用客气。” 陈安宁应好,大步朝着斗兽场而去。 谢珣看着她走远后,慢慢收回目光,看向七十二具孩子的尸体。 他的眼底,以极缓慢的速度,慢慢地盈上一层嗜血的光芒! 第100章 拼凑尸骨,一个月后 无论什么警种,都看不得被害者是孩子。 陈安宁一样。 他也一样。 叫来羽林军,将所有孩子的尸体都抬出去后,谢珣又指挥起了‘战场’的清理工作。 天光大亮。 阳光透过石滚子砸出来的‘窟窿’直照进来。 地下斗兽场被照得一览无遗。 几个‘果园’的铁笼,在血迹与锈迹中,显得格外狰狞而可怖。 观者即便是铁骨铮铮的羽林军,也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斗兽场的尸骨还要清理上几日。 时间已是五月中下旬,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尸体暴露在空气中,很容易引发各种病毒与瘟疫。 在将‘战场’清理好,确定没有遗漏什么证据后,谢珣便下令除了斗兽场那一块儿外,其余地方,全部掩埋。 而随着地下斗兽场的曝光,京城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尽管有羽林军维持秩序,闻讯赶来认领孩子的百姓和前来凑热闹的各个阶层之人,还是将和平坊围得水泄不通。 陈安宁没有去管外界的这些嘈杂,也没有去管落在身上的尘烟。 她蹲在斗兽场的尸骨前,以手帕掩护着口鼻,无声而漠然地拼凑着一具具尸体。 她的身后,十一个上了岁数的仵作既无奈又敬佩的看着她。 让他们验尸体的死亡原因,个个都很在行。但是对着一堆白骨拼凑出一副副尸骨来,显然是在为难他们。 刚过来时,听到她的吩咐,还以为是有意刁难。 但此刻…… “陈二小姐,”须发皆以花白的刘姓仵作恭谨的问道,“你还是吩咐我们做点什么吧。” 其余仵作连连附和。 陈安宁头也不抬地问道:“你们能做什么?” 刘姓仵作霎时止声。 是呀,他们能做什么。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拼完手头的尸骨,陈安宁抬起僵硬的脖子,回头看着颇是无措的一群仵作,沉默片刻后,嗓音嘶哑地吩咐道:“尸骨不会拼,又无事可做,那就清理这些骨头吧,将同样的骨头放在一起。” 仵作们得了命令,立刻散开忙碌起来。 陈安宁稍稍缓上片刻,抖去衣袖上的泥土便准备抹汗,一方手帕先她一步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起来歇息片刻。”为她擦去脸上的汗后,谢珣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了起来。 陈安宁看一眼拼凑好的七具尸骨,又看一眼逐渐西斜的太阳,扶着他的胳膊淡声应了句好。 从昨日蹲下到现在,她已经连续拼凑了十四个时辰。 腿早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 神经也早已经绷到极致。 陈安宁闭一闭眼,强忍住滚滚而来的昏眩后,便要迈步。 谢珣无声地轻叹一声后,拦腰抱起她,足尖轻点,飞身出了斗兽场。 将她抱到斗兽场旁边,临时充当指挥调度中心的四合院,放到椅子中后,吩咐荷香:“去将温着的参汤与清粥都端上来。” 吩咐春蕊、春桃:“去备热水。” 又吩咐广陵王妃特意调过来的四个婢女:“去将换洗的衣裳准备好,再将床铺好。” 几个婢女各自散去忙碌后,谢珣又过来,一边为她清理着身上的浮土,一边道:“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所以一直没来阻止你。但你也看到了,尸骨的拼凑只能靠你。你若是倒下了,那就只能停在那里了。” 陈安宁哑着嗓子调侃:“这就是你叫那些仵作过来的目的?” 抖完身上的浮土,谢珣又取下她头上的发钗,开始为她抖起了发里的泥土:“本是想减轻你的负担,没想到他们那么无用。” “不过是对人体骨骼不了解罢了,还谈不上无用。”陈安宁公允地说道。 也是她在这样的环境下,实在无心教导,认真追究起来,倒不是他们的错。 将头发里的泥土也抖干净后,谢珣倒过来一杯温茶递给她。 陈安宁接过来,边喝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谢大人倒是挺会照顾人。” “人生第一次,”谢珣叫人进来,将地上的泥沙都清扫干净后,调侃道,“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陈二小姐多多担待。” 陈安宁轻笑两声,未再言语。 片刻。 荷香端着参汤与清粥,还有几碟小菜进来。 陈安宁慢慢地吃过后,任由着春蕊、春桃过来扶她去沐浴。 沐完浴,换好衣裳,沾上床的瞬间,陈安宁便闭眼昏睡过去。 谢珣吩咐广陵王府来的婢女:“将安神香点上。” 尽管如此。 陈安宁也仅睡了两个时辰,便醒过来。 身上的衣裙不方便活动,让春蕊去找套男装给她换上后,她便去了斗兽场。 一日复一日。 很快一个月便过去。 在仵作们竭尽全力地帮助下,所有尸骨都拼凑完了。 总共拼凑出来两百七十三副尸骨。 尸骨的年纪都在十二到十六岁之间。 其中少女的尸骨有一百五十七副,少男的尸骨有一百一十六副。 加上救出来的少男、少女以及解救过程中被杀的那些少男、少女,其数字远远超过大理寺有记载的失踪孩童数据! 一个月来,超高负荷与连轴转的忙碌,让早已变得麻木与冷漠的陈安宁,在看到排列整齐的近三百副骨架时,心脏还是忍不住猛地一抽。 这么多的孩子…… 如果一个孩子代表着一个家庭,那就是近三百个家庭。 这还不算那些在解救过程中死去的孩子。 跟着忙碌的仵作们看着一排排的尸骨,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几个脾气暴躁的老头,更是化劳累为不堪入目的脏话,疯狂输出。 陈安宁没有力气骂,甚至没有力气说话。 将所有尸骨都做好登记后,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斗兽场,在临时指挥调度中心洗了个热水澡,又吃过饭后,便蒙头睡下了。 这一睡,就是两日两夜。 醒来后,她没有过问案子的调查进度,也没有跟谢珣与前来帮忙的温秦桑、徐瓒、文宝林等人打招呼,便独自坐着马车回家了。 回到家,吃饱喝足,她便又睡下了。 这让近一个半月未曾见过她,听到她回来后,就迫不及待地赶来想打听具体情况的邱氏又扑了个空。 “这孩子,将军府与侯府邀请她去参加宴会,她不去。这么久不着家,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过来问候一声,就又睡了。”邱氏不甘心地歪着头,一边朝着清芷院深处打探,一边嘀嘀咕咕,“她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两个守门的婢女尽职地拦着她,不让她往里靠近一步。 邱氏无法,只得回去了。 陈安宁这一睡,又是两日。 第101章 案子后续,宋府来人 神清气爽地醒来后,洗漱完,吃过饭,不等邱氏过来,她就又坐马车出门了。 这次,她去的是长公主府。 在和平坊忙碌的这一个多月里,她并没有给长公主施针。 而距之前为站稳脚跟,随意扯出的七次施针,还差两次。 她准备今日一次性解决了。 街上来往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这些人嘴里议论着的,自然是和平坊的案子。 陈安宁听着这些嘈杂的议论声,颇有些恍如隔世。 穿过热闹的街道,进入长公主府所在的兴化坊后,陈安宁问道:“那些解救出来的孩子,都是怎么安排的?” “谢大人发布告示,将京城所有大夫都请到和平坊给那些孩子看过病治好伤后,又安排徐五公子带人昼夜不离地照顾了他们半个月。”春蕊看着她消瘦苍白的脸色,软着声音回答道,“过后,谢大人便带着温公子、徐五公子和文公子亲自在和平坊的坊门处,一一登记那些前来认领孩子的爹娘信息。” “登记好后,他拿着这些信息到孩子们暂时居住的地方,一个一个排查,确定这些信息都是准确的后,才又安排羽林军分批带人过来将孩子们各自认领了回去。” 春桃嘴快地补充道:“谢大人给前来认领孩子的人家,每户都贴了一贯钱。对没认领到孩子的人家,每户都贴了五贯钱。” 春蕊点一点头,接着道:“这些钱,据说一半是从地下斗兽场搜出来的,一半是让京城里的权贵富商捐出来的,还有一半是谢大人自己添补的。” “不止这些呢。”春桃又道,“没了的那些孩子,有爹娘前来认领的,谢大人不仅给贴了钱,连棺椁也一并给了,甚至还安排羽林军护送他们回了家。” “京城里的百姓都在争相地称赞谢大人呢。” 长公主府很快就到了。 陈安宁没有再问。 李嬷嬷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看着她消瘦的面颊与单薄的身形,所有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心疼地迎着她到栖凤院后,不等长公主吩咐,便立刻指使着人去泡参茶。 长公主和同昌郡主看到她的模样,也惊讶得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同昌郡主道:“怎么瘦得这样厉害?” 春桃道:“这一个多月,陈二小姐几乎就住在那处斗兽场里了。每次谢大人将她强行带上来歇息,也歇息不到两个时辰,便又去了。” “案子要查,身子也不能不要。”长公主吩咐着李嬷嬷,让厨房多炖些滋补的药膳给她补一补后,回头说道,“这一个来月,我的头痛都没有犯过。你犯不着才从和平坊回来,就急急地往我这里赶。” “我的身子没事。”陈安宁接过李嬷嬷递来的参茶,浅抿两口后,笑着回道,“只是劳累了一个多月,瘦得厉害,养了这几日,早已经好了。” “我是没看出来哪里好了。”长公主不赞同地说道,“今日便先不施针了,等再养一段时日,把瘦下去的肉都给吃回来后再说。” “我真的没事……” “你是真的没事。”同昌郡主笑着打断她的话,“但我们可就有事了。” “你不知道吧,你在和平坊忙的这些时日,广陵王妃可没少来长公主府唠叨谢大人不知道心疼人。” “这要回头再让广陵王妃知道,我们不顾你的身子让你施针,非得赶过来骂我们不可了。” “所以呀,你就好好歇着吧,等什么时候养好了身子再说。” 陈安宁的目光隐隐波动几下。 在斗兽场的后半个月,广陵王府来的那四个婢女,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在守着她。 给她擦汗,提醒她喝水,喂她吃点心,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她一直以为是谢珣的吩咐。 长公主看出她眼中的惊诧,便又笑着说了些广陵王妃来长公主府的事。 最后,陈安宁到底是没有熬住长公主和同昌郡主,在吃过一顿很是滋补的午饭后,便什么也没有做成地回了陈家。 歇息好,又无事可做的情况下。 关于案子的进度,她也有了探听的兴趣。 而谢珣似猜到了她的心思,几乎在她让春蕊去和平坊打探的当头,他便派人将案子的相关资料送了过来。 花了小半个时辰将所有资料看完后,总结起来差不多就是: 根据地下斗兽场搬出来的账册记载,所有曾经光顾过地下斗兽场的人,都被抓捕归案。 归案的人,有官身的,一律被剥夺官身并抄了家。 无官身的,其父母亲友,也皆受到牵连。 宋福的祖父宋世忠也被夺了官,禁足在宋府,无令不得外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谢珣目前排查的重点还在地下斗兽场搬出来的账册上,顾不了他。 看来,皇上在这个案子上,也是下了决心的。 陈安宁又看了一遍资料后,正准备小憩一会儿,邱氏便来了。 这次,陈安宁没让她扑空。 邱氏急步进到屋中,什么也没有问,便先埋怨起来。 陈安宁听着她的埋怨,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到了赵樱。 进地下斗兽场看到那些被关在铁笼里的少男、少女后,她几乎就忘记了她的存在。而今想起来,才猛然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在地下斗兽场看到过她。 而且,谢珣送过来的资料里,也没有提过她。 “赵二小姐回来了吗?”耐心地等邱氏埋怨完后,陈安宁问道。 “谁管她有没有回来?”邱氏不满道,“我就问你,皇上给你和谢大人赐婚的事,你为何不说?” 陈安宁淡然道:“不说你不也知道了吗?” “我知道归我知道,”邱氏更加不满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跟我们商量一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陈安宁好笑道:“我要跟你商量了,你还能阻止皇上赐婚不成?” 邱氏狠狠地瞪她一眼,“皇上给你和谢大人赐婚都快两个月了,广陵王府还什么动静都没有,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现在都是怎么说你的?” 陈安宁不以为然道:“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想怎么说怎么说。” “你是要气我,是不是?”邱氏伸着手过来戳她的额头,被她的冷眼给制止后,哼道,“皇上赐婚,广陵王府都敢没有动静,以后等你过了门,被人欺负了,别回来抱着我哭!” “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陈安宁平静道,“他们要是欺负我了,那也绝对是你们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邱氏没好气道:“有你这么说自己父母的吗?” 陈安宁睨着她:“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邱氏非常想说不对,但她说不出口。 而事实证明,她没有说出口是对的。 因为就在当天晚上,宋世忠的人找上门来了。 第102章 自作聪明,谁更厉害 来的是宋府的一个养马的小厮。 到大门口,将随手带着的信连着几粒碎银子塞给门房小厮,留下句‘这是我们大人写给陈二小姐的信’后,便转身走了。 连身份都没有禀报。 门房小厮不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个大人,也不敢耽误,急匆匆地就将信送到了清芷院。 陈安宁打开信扫了两眼,便忍不住笑了,“好大的手笔。” 是不是宋世忠的笔迹,陈安宁不知道。 但信里说了,只要她肯指证地下斗兽场的主谋另有其人,就会给她五十万两银子。 五十万两银子…… 地下斗兽场搬出来的那些账册的账面上都没有这么多的银子,宋世忠是哪里的这么多钱? 将信递给春蕊,陈安宁吩咐道:“将信放到院子里那棵秃树上,告诉他,立刻送去给谢大人。” 他是谁,春蕊并没有问,她也没有看信。将信折起来放回信封后,便按吩咐,将信放到了院子里的秃树上,并道:“陈二小姐交代了,这封信要立刻送去给谢大人。” 无人应声。 但在她转身回屋之时,一个黑影如闪电般窜出来取走信后,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谢珣没有回信。 宋世忠的人当晚也没有再来。 直到三日后的傍晚。 见她没有动静。 宋世忠的人才又来了。 这次来的依旧是一个小厮,小厮没有再将信给她。 而是给了陈方海。 陈方海的腿经过两个月的将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但腿是好了,失去的家庭地位却再也回不来了。 不是不想反抗,是每每反抗之时,邱氏都会拿‘你敢动我,我就让你一辈子也别想再当官’作要挟。 加之有皇上给谢珣和陈安宁赐婚的底气在,以往最拿手的‘生不出蛋’这样一下就能击中邱氏痛处的话,陈方海也不敢再说,气势也就更弱了。 听到门房小厮说是‘大人’送来的信,陈方海连避都不避,便当着邱氏的面,趾高气扬地将信给撕开了。 看完信里的内容,他心虚地朝着邱氏瞥去。 邱氏不识字。 但她识人。 一见他的表情,便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一把夺过信,扯着嗓子嚷道:“好呀,糟蹋家里的贱婢还不够,还敢在外面养着小贱人!” 看着迅速跪倒在地上的婢女,陈方海恼羞成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邱氏冷笑,“那你且说说,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陈方海知道不说清楚,她就要闹个没完,且信里的事,也还需要她周旋,便配合地将屋里的婆子、婢女都撵出去后,冷着脸说道:“信是宋大人写给我的。” “什么宋大人,哪个宋大人,给你我说清楚!”邱氏不依不饶。 “还能哪个宋大人?”陈方海没好气道,“当然是宋福的祖父,刚刚被皇上夺去官职,禁足在家里的太仆寺少卿宋大人!” 邱氏看看信,又看看他,尽管不信,态度还是软下来道:“他给你写信做什么?” 陈方海很想刺她一句‘做什么,你自己不会看呀’,但看着她吃人的目光,只能憋着气道:“说可以让我官复原职,甚至往上升两阶,还可以再给我五十万两银子,但前提是说服那个孽障指证其他人才是地下斗兽场的主谋。” “五十万两银子?”邱氏再次看向信。 陈方海冷哼一声,从她手中夺过信,指着五十万两银子六个字给她看。 邱氏虽不识字,但这六个字还是认识的。手指贪念着地摸着这几个字,她近乎痴迷地问道:“他当真愿意给我们五十万两银子?会不会安宁指证了别人,他就不认账了?” 陈方海嘲讽道:“皇上都给那孽障和谢大人赐婚了,宋大人官职再高,还能高得过广陵王府?” “对对对,”邱氏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道,“皇上已经给我们安宁和谢大人赐婚,他要敢不认账,那就告到皇上跟前,让皇上给我们做主。” 陈方海懒得骂她痴心妄想,只讥讽道:“银子还没有到手呢,你高兴什么?” “急什么?”邱氏不屑地冷瞥他两眼,“到不到手,还不是我们安宁一句话的事。不过,虽然我们不怕他不认账,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既有求于我们,就该先拿点诚意出来看看。” “我们也不要多了,就让他先拿二……十万两银子好了。” 陈方海心头隐隐一动,立刻附和道:“你说得对。” 邱氏得意道:“我说得当然对。” 陈方海也不跟她争辩,捏着袖子,边往书房走边道:“那我去回信了。” 邱氏点头道:“去吧。” 陈方海进了书房,偷偷往正房方向看上几眼,确定她没有跟过来后,迅速关上门,去到书案边,胡乱地磨好墨汁,便提笔写起信来。 他没有要十万两银子,而是要求给他官复原职。 怕邱氏要求看信,陈方海将信写完,便立刻让人送去给了房门小厮。 对于他的这番操作,陈安宁自然看在眼里。 自那日宋世忠的人第一次送信来后,她便让荷香去暗中交代过门房小厮,再有人送信过来,无论给谁,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她虽然没有去看信的内容,但猜也能猜到宋世忠会拿什么诱惑陈方海,也知道陈方海必会上当。 她没有阻止。 反正不管是宋世忠,还是陈方海,想要达到目的,最后都会来找她。 她等着就是了。 也并没有让她多等。 宋世忠也料定了陈方海不会拒绝他开出的条件。 陈方海的信才送到门房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宋世忠的人取走了。 第二日的上午,宋世忠的回信就到了。 陈安宁依旧没有去看信的内容。 因为门房小厮将信拿去给陈方海没有多久,邱氏就来了清芷院。 邱氏在没有进清芷院前,还很底气十足。但进了清芷院,看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木,底气一下就全泄了。 心虚地挑了个距离陈安宁最远的位置坐下后,等荷香将茶端上来,才轻咳两声,赔着笑道:“看你这几日都不出门,和平坊那边的案子查完了?” 陈安宁掀眼看着她,“母亲知道,宋大人是被谁夺的官吗?” 邱氏挪一挪屁股,不安地说道:“这谁不知道,当然是皇上。” 陈安宁勾着嘴角,“那是皇上大,还是宋大人大?” 邱氏讪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陈安宁随口道,“只是想提醒母亲,皇上夺了宋大人的官,那就证明宋大人有罪。父亲和母亲私收宋大人的钱,要为他平反,等于是在指责皇上夺官的行为是错误的。” “我竟不知父亲和母亲的本事何时这般大,竟连皇上也敢指责。” 邱氏的身子一软,就朝地上滑去。 第103章 知道错了,她的选择 邱氏滑到地上瘫坐片刻后,见陈安宁并无安抚之意,慌得一掐大腿,便连哭带爬地朝着她跪行而去,“安宁,安宁……是父亲找宋大人要的银子,不关我的事呀,你一定要救救我。” 陈安宁看一眼她伸过来要拉她裙摆的手,“母亲不妨告诉我怎么救?宋大人这个正四品上的太仆寺少卿,皇上说夺官就夺官,母亲是认为我比他更厉害吗?” 邱氏悻悻地收起手,继续哭道:“你没有比他更厉害,但皇上既给你和谢大人赐了婚,你就是广陵王府的人了。皇上那么恩宠广陵王府,只要你去求谢大人、求广陵王和广陵王妃,让他们救救我,他们到皇上跟前说一声,皇上肯定就会宽恕我。安宁,我可是你母亲呀,你一定要救我。” 陈安宁看着她干涩的双眼,“我是可以去求他们,但母亲有没有想过,我去求他们后,他们很可能会不满你们的愚蠢,而去恳请皇上取消这门亲事?” “他们敢!”邱氏脱口说道,“皇上亲自赐的婚,他们要求取消亲事就是忤逆,是砍头的大罪!” 陈安宁嘲弄:“忤逆就是砍头的大罪,那父亲和母亲让我做假证庇护宋大人的欺君行为是什么罪?” 欺君二字一出,邱氏真的哭了,“安宁,我知道错了,我一会儿就将银票退回去给宋大人。安宁,你一定救我,我不想死。” 陈安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既然不想死,为什么要作死呢?” 邱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钱你已经收了。收钱的时候,你会没有想过后果吗?不过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罢了。”陈安宁打定主意要给她些教训,便有意冷着声嘲讽道,“就像宋大人开那个地下斗兽场一样。” “他难道不知道去抢、去拐那些少男、少女是犯法的事吗?” “他知道。” “不过跟你一样,也抱着侥幸心理而已。” “自己种的烟,当然要自己去承担这个果。” “春蕊、春桃,送母亲出去!” “安宁,我知道错了,”邱氏不管不顾地抓住她的衣袖,痛哭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救救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陈安宁曲起两根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手腕。 邱氏吃痛之下,本能地松了手。 春蕊见状,立刻上前两步拦到她跟前,冷眉冷眼地说道:“陈夫人,请吧。” 邱氏去推她的腿,“安宁,安宁……” “陈夫人!”春桃也上前来,冷声说道,“请吧!” “安宁,我是你母亲呀,你当真忍心看我去死吗?”邱氏扒拉着两人,想从两人之间硬钻过去。 春桃不耐烦地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强行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后,架着她就往外拖。 春蕊顾及她是陈安宁的母亲,才一直没有动手。眼下看她这样,也不再忍了,快步上前架住她另一条胳膊,一起拖着她往外走。 邱氏不甘地一边挣扎,一边叫道:“你们放开我,我是安宁的母亲,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安宁,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救我这一回,最后一回,我发誓,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贪财了。” “安宁,安宁……” “你真要看着我去死吗?我是你的母亲呀,你好狠的心肠呀!” “安宁,你这个不孝女,你要不救我,你会遭报应的!” “陈安宁,你给我听好了,你不救我,我就要告诉所有人,是你让我收得宋大人那一万两银子!我活不成,你也休想活!” “陈安宁,你个毒妇,你给我等着……” “我呸!”将邱氏扔出清芷院后,春桃忍无可忍地骂道,“咒骂自己的女儿,你也配当母亲!” 春蕊拉着她道:“行了,少说两句吧。” 春桃不忿道:“她也不看看她穿的衣裳,戴的珠钗,还有现在的好日子是从哪里来的,竟还有脸咒骂自己的女儿!也就是陈二小姐心善,落我手里,早撕烂了她的那张臭嘴!” “好了。”春蕊拉着她回了屋。 “再走一趟,”陈安宁吩咐,“去将宋大人送来的银子都拿回来。” “陈二小姐放心,奴婢保证一分不少地全拿回来!”春桃脆生生的应了声好后,气势汹汹的就朝着长福院奔了过去。 春蕊怕她行事说话没个轻重,也赶紧追过去。 长福院。 邱氏正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朝陈方海复述着陈安宁吓唬她的那些话,看到春蕊、春桃过来,以为陈安宁松口要救她了,连忙抹尽眼泪、鼻涕迎上来。 听说她们过来是拿宋世忠给的钱后,毫不犹豫地就拿出来塞给她们,道:“我就知道,安宁心里还是有我这个母亲的。” 春桃嗤笑:“陈夫人想多了,陈二小姐只是吩咐奴婢过来将宋大人的钱拿去交给谢大人,可没说要救你们两个。” 春蕊暗瞪她两眼后,眼疾手快地拦住要上来夺银票的邱氏。 邱氏推了她两下都没有推开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将她给我拉开!” 春桃高声道:“我看谁敢!” 的确没有人敢。 “小贱蹄子,平时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遇到事了,一个个就跟木头桩子一样!”邱氏不敢打她们,只好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在屋中伺候的婢女身上。 春桃不屑地哼两声后,跟着春蕊转身走了。 邱氏追到长福院门口,自知拿不过银票后,忍不住捶胸顿足地又哭又骂。 听到邱氏转述的那些话后,陈方海的脑子就嗡的一声炸了:对呀,宋世忠都被皇上给夺了官,他让宋世忠帮他恢复官职,那不是公然与皇上作对吗?与皇上作对,还能有好果子吃? 春蕊、春桃过来拿银票时,他还处于宋世忠要是将这事告发出去,他会不会被砍头的惊恐中,完全回不过神。 直到听到邱氏不堪入耳的哭骂声,他才猛地一个哆嗦清醒过来。 之后。 他便不管不顾地拖着还未痊愈的腿,朝着清芷院奔去! 在他奔向清芷院的时候,宋府,吉祥院。 短短数日,须发已开始灰白的宋世忠提起笔,快速写下一个小纸条扔到清扫院子的下人跟前后,神色阴鸷地笑了。 他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他倒要看看,父母性命与自个的名声,她要如何选择! 第104章 九万银子,上当受骗 陈方海急奔清芷院门口,不等守门的婢女前来阻拦,便迅速止住脚步,朝里头大声喊道:“陈安宁,我是你父亲,你敢不管我,我就去衙门告你不孝!” 话说完,等了半晌,不见陈安宁回应。 陈方海又扯着嗓子,加大声音道:“我们拿那银票,也是想给你多置办一些嫁妆,给你长脸!银票你已经拿走了,皇上追究起来,你要不为我说话,我活不了,你也休想好过!” 依旧没等来她的回应后,陈方海恼怒道:“孽障,我知道你在里面,别以为装聋作哑就能蒙混过关!你以为皇上给你和谢大人赐了婚,就真能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休想!” “你要敢不救我,皇上问起罪来,我一定会说是受你的指使!” “我倒要看看,还未过门,你就上赶着投怀送抱的那位谢大人会不会救你!” 屋中。 听着陈方海越来越恶毒的话。 春蕊、春桃和荷香都很是气愤填膺。 陈安宁倒是心平气和。 他骂得越凶,代表着越慌张。 慌张了好呀。 越是慌张,就越是害怕。 她就是喜欢看他害怕。 看一眼茶几上的银票,陈安宁吩咐,“放去秃树上,告诉他,拿去给谢大人,就说是宋大人对地下斗兽场的那些孩子的一点补偿。” 春桃抢先一步拿起银票出去了。 春蕊轻叹一声,也跟着出去。 陈安宁起身去到药材室,一边挑选着制作药丸的药材,一边道:“平常没事的时候,多跟着学着点。她们不可能永远跟着我,以后这些事,都得你来处理。” 荷香轻声道:“奴婢知道了。” 春桃将银票放到秃树上后,不顾春蕊的劝阻,将陈方海狠狠训教了一顿后,方才回来了。 陈安宁知道后,并未多说什么。 晚些时候,邱氏也来了。 守门的婢女没敢让她进来。 邱氏只好在外面哭诉,哭诉了差不多两盏茶,见陈安宁始终不肯见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跪在大门口,扬言陈安宁不答应救她,她就不起来。 “她喜欢跪,那就让她跪吧。”陈安宁不以为然道。 邱氏到底没有坚持多久,就起来了。 在门口大骂了几句陈安宁狼心狗肺后,便愤愤地走了。 她走没有多久。 宋世忠的信又来了。 这次共来了两封信。 一封给陈安宁,一封给陈方海。 两封信的内容都差不多,都是拿陈方海收银票的事来要挟。 如果陈安宁不指证他人才是少男、少女失踪案的主谋,那就要告发陈方海收受贿赂之事。 陈方海看到信的内容,人就软了。 邱氏则是大哭大骂宋世忠狼心狗肺。 唯有陈安宁在来来回回地将信看了三遍后,笑着吩咐春蕊道:“给他回一封信,就说一万两银子就想让我帮他脱罪,也太折辱他的身份了。让他子时之前再送九万两银子过来,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他脱罪。” 春蕊应是,快速写好回信后,送去给了门房小厮。 宋府,吉祥院。 看着陈安宁的信。 宋世忠浑浊的双眼里闪过几分不屑。 九万两,她倒是敢开口! 冷笑着写好纸条,交给前来送饭的管事,在管事准备退下时,宋世忠又叫住他。 腮帮子随着天平的来回浮动狠狠地鼓动几下后,他咬牙将纸条拿回来扔进烛台,又咬着牙重写了一张递过去。 管事看着字条上的内容,惊骇道:“老爷,这……” 宋世忠决然道:“按我的话去做!” 管事犹疑:“可……” 宋世忠阴狠道:“成了,这钱自然有再赚回来的时候。不成……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成了,有这把柄在手,她是怎么吃下这钱的,就得怎么吐出来! 不成,以她和谢家那小杂种现在的关系,不管是广陵王府还是皇上,只要不想她受贿的事情闹大,就只能息事宁人! 而息事宁人的前提,就是不敢轻易夺他性命! 只要活着,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管事跟着宋世忠多年,几乎是转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离开吉祥院。 按照他的吩咐准备好九万两银票后,在夜色的掩护中,很快便送到了陈府。 陈家,蘅芜院。 谢珣疲惫的歪靠在椅子里,看着吃香喝辣的陈安宁,好笑又好气的说道:“这一桌酒席才几个钱,给你的那些商铺不说日进金斗,日进银斗肯定是有的,你就抠成这样,为吃顿好的,宁愿特意费劲巴力的把我叫回来,也不肯多花自己一个铜板?” “既然知道这一桌酒席花不了几个钱,你唠叨什么?”陈安宁盛一碗汤搁到他跟前,命令道,“喝吧,我请你!” 谢珣端起汤,边喝边道:“你请我,不仅得喝,还得多喝。” 陈安宁瞥他一眼后,哼了两声。 待吃饱喝足。 陈安宁先问了一下案子的进度,才说起请他回来的目的。 “九万两银子?”谢珣啧两声,“你倒是敢开口。” “好歹是个正四品上的太仆寺少卿,”陈安宁不以为然道,“又犯下那么丧尽天良的案子,如果九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他不嫌丢人,我都替他丢人。” “钱拿来打算做什么?”谢珣问。 “那是你的事。”陈安宁事不关己地说道。 谢珣睨着她。 陈安宁道:“今晚叫你过来,是想提醒你,我知道他能给外界通信是你有意安排的缘故,其目的无外乎是查他的同谋或是别的见不得光的生意。” “但太慢了。” “我不可能一直陪你耗在他的案子上。” “九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我只要收下银子不办事,不管他是报复我也好,还是另想出路也罢,行动上肯定会露出马脚。你做好准备,别错失了良机。” 谢珣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后,才懒洋洋地应了声好。 “另外,”陈安宁又道,“赐婚的圣旨我拿了,案子也跟着你一起查了。我的事,你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谢珣笑两声,“早就让人去查了。” 陈安宁正想说句‘算你识相’,守在门口的荷香便小心地进屋说道:“门房小厮抬了个箱子过来,说是之前送信的人托人送来的。” 陈安宁吩咐:“抬进来吧。” 门房小厮将箱子抬到屋中。 陈安宁上前掀起盖子,看着里面摞得整整齐齐的银票,哼道:“难怪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看来我这九万两,还是要得太少了!” “少与多有什么关系,”谢珣起身过来,拿起一摞银票翻看两眼后,说道,“等将他缉拿归案,还不都得清剿。” “那是你的事了。”陈安宁合上盖子,“忙去吧,我回去睡了。” 谢珣看一眼她的背影,叫人来将箱子抬走后,他也走了。 宋府,吉祥院。 将银票送去陈家后,宋世忠就一直在等着陈安宁的消息。 等了足足五日,等来谢珣打算花十万两银子开办孩童福利院的消息后,自知上当受骗,宋世忠忍不住怒极而笑。 好得很! 宋世忠沉脸叫来管事,朝他附耳低语了几句。 第105章 反击来了,陈家被围 谢珣开办孩童福利院的动作极快。 不过短短十日,就在永和坊挂上了牌子。 孩童福利院的名字取为:大同。 匾额乃由皇上亲赐。 负责管理孩童福利院的是因为和平坊地下斗兽场曝光,而被皇上怒而贬官的长安县令施承志与万年县令冯文府。 接收的第一批孩童是从地下斗兽场解救出来,暂时还没有爹娘或是亲人前来认领的十七个少女。 就在大同福利院轰轰烈烈地开业,引得京城各人关注之时,御史台的两个监察御史突然上奏,揭发被夺官的前监察御史陈方海代其女向宋世忠暗中索要十万两巨额白银之事。 同时,太仆寺录事熊昌坚之子熊继仁上大理寺自首,称自己才是少男、少女失踪案的主谋。 两事一经传出,让本就讨论度不低的少男、少女失踪案,热度又更上了一层楼。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广陵王府与陈家。 广陵王府一如往常,并未因为外间的议论而受什么影响。 陈家。 听到被弹劾的议论,陈方海人又软了。瘫坐在椅子里,面上血色尽失。他完了,这一次,是彻底地完了。 邱氏坐在他的身旁,帕子捂着嘴,哭骂道:“老天爷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被你三言两语哄骗着来了京城,当牛做马这些年什么苦都吃尽了,如今还要被你连累着砍头……” 又惊又怕的陈方海忍不住反击:“是你找他要的银子,要连累也是你连累的我!”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是我找他要的银子!”邱氏眼泪瞬间收了回去,“我一个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妇道人家,能懂什么?你在官场那么多年,连这点利害都看不清楚,难道会被罢官,会被利用!” 陈方海被踩痛处,立刻面红耳赤地跳起来骂道:“我被罢官,还不是因为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如果不是她不守妇道,与人为奸,我能落到这样的下场?” 邱氏冷笑:“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我可生不出来那样不知廉耻的下贱坯子!那是你和那个早死鬼生的女儿!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要真有本事,就去将她的尸骨拉出来骂,在我这里耍什么威风!” 陈方海不甘示弱地脱口骂道:“你以为你的女儿又是什么好东西,她跟谢大人……” “她跟谢大人怎么了?”邱氏站起来,趾高气扬地说道,“谢大人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哪一点不比你这个窝囊废强?” “你……”陈方海气得颤抖不止地指着她的鼻子,“我要休了你这个贱妇!” 邱氏眼睛一亮,立刻道:“休、立刻休,不休你是孙子!” 陈方海也反应过来,休了她,真要问罪砍头,她就能免于一死了。当即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坐下后,恶狠狠地说道:“要想休,那也要等到去了地下再休!” 邱氏上前拉起他,“不行,现在就休!” 陈方海推开她,“休想!” “陈方海,你还是个男人吗?”邱氏不依不饶地扑过去。 陈方海死死地抓着椅子,“是不是男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陈老夫人扶着嬷嬷的手过来,本是想让两人赶紧商量商量对策,听到两人的吵闹,连门都没有进,便冷着脸走了。 走出永福院,看着渐渐西垂的太阳,她沉着脸,拐脚朝着清芷院而去。 知道陈安宁将清芷院看得很牢,她也没有硬闯,让守门的婢女进屋去通传她过来的消息后,便安静的在门口等着。 稍许,婢女回来请她进去后,她扶着嬷嬷的手,姿态高傲地进了大门。 看着院子里光秃秃的花草树木,她吩咐道:“回头从小库房里支些银子,请人将院子重新打理一下。” 嬷嬷应是。 进了屋。 看到并不起身的陈安宁,陈老夫人并无责怪地在她身旁的椅子中坐下来,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片刻后,问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陈安宁顺她的话看一眼自个纤细的胳膊,半嘲半讽道:“这么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祖母现在才发现吗?” “回头得好好补一补,养足了身子,看着精神,也好生养。”陈老夫人似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自顾说道,“广陵王府不是一般的世家门阀,虽然有皇上的赐婚,但嫁过去后,没有一儿半女傍身,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你父亲被罢了官,家中开支又大,支持不了你什么。” “你既收了宋大人十万两白银,那就用这些银子为自己打算打算。” 陈安宁并不接她的话。 陈老夫人压着心底的愠怒,又说了些自以为是的体己话后,才说起正事,“你父亲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陈安宁平静地问道:“祖母想要我有什么打算?” 陈老夫人硬邦邦地说道:“广陵王府这样的高门大户,最看重的就是脸面。有一个砍头的父亲,你在广陵王府恐怕也寸步难行。所以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你也得去求谢大人,让他想办法救一救你父亲。” “我已经求过了。”陈安宁说。 陈老夫人立刻追问道:“谢大人怎么说?” 陈安宁抬眼看着她,“谢大人说,父亲是父亲,我是我。广陵王府能传承千年,足以证明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所以让我放心,广陵王府绝不会因为父亲的事而为难我。” 陈老夫人脱口道:“不可能!他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哄骗你,绝不能相……” “二小姐,”守门的婢女匆匆进来,打断她的话道,“门房小厮刚刚过来说,有很多气怒难消的百姓拿着臭鸡蛋烂菜叶打砸大门。” “这些贱民!”陈老夫人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扶住嬷嬷的手就匆忙地朝外走去。 刚走两步,另一个守门的婢女又匆匆地进来禀报道:“二小姐不好了,守门的小厮说来了好多羽林军,陈家被包围了!” 陈老夫人双眼一黑,人就倒了。 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又掐了好一会儿人中,才将她给救醒过来。 “安宁,”陈老夫人醒来后,顾不得身子的不适,扶着嬷嬷的手起来后,便催道,“快去找谢大人,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让他应下救你父亲之事!” “对,你不是给他生过一个孩子吗?”陈安宁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陈老夫人就又道,“孩子呢,赶紧让人送过来!他要不答应救你父亲,就不让孩子认祖归宗!” 第106章 旧的案子,新的线索 拿别人的孩子来救自己的孩子,她倒是会算计。 陈安宁讥讽道:“祖母刚才还说,广陵王府这样的高门大户,最看重的就是脸面。让他们落了脸,将来我嫁过去后会寸步难行。祖母让我拿孩子去要挟谢大人救父亲时,就没有想过会让他们落脸?” 陈老夫人怒道:“那你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父亲去死!” 陈安宁反问:“为什么不能呢?” “孽障!”陈老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他是你的父亲!” “那又如何?”陈安宁冷漠地说道,“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而已,又不是我让他去死的。当初我来京城后,你们可是亲手打我、骂我、折磨我。” “你们做初一,我为何不能做十五?” “说到底,我如今这样没良心丧心肝,还都是跟你们学的呢。” 陈老夫人吼道:“他是你父亲!” “他要不是我父亲,”陈安宁淡然看着她道,“你猜他能不能活到现在?” 扶着陈老夫人的嬷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陈老夫人也心惊地往后退了几步后,色厉内荏道:“好,你不愿意救你父亲,那我就等着看你嫁去广陵王府后,会不会有好日子过!” 陈安宁点一点头:“那祖母就等着看吧。” 陈老夫人冷哼着扶着嬷嬷走了。 陈安宁透过窗户看着她走出清芷院后,回头扫一眼惶恐不安的几个婢女,“都愣着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有什么担心的。” 婢女们忐忑不安地散开了。 陈安宁继续配着她的药材。 陈家被围。 广陵王府一如过往。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取消陈安宁和谢珣赐婚的圣旨。 其中最迫切的无疑是陈子苓与和义伯夫人、赵樱等人。 在长公主差人到开阳侯府质问开阳侯夫人,让陈子苓算计陈安宁是何用心之后,每日稍有不对,便会遭打遭骂的陈子苓,为此还每日早晚三炷香的祷告,祈祷皇上赶紧取消赐婚之事,好让她身败名裂! 和义伯夫人和赵樱虽没有她这样极端,但也日日都说着风凉话。 但一连三日过去。 除了越来越离谱的猜测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直到第四日。 在每日都会来陈家门前看热闹的百姓们的注目中,羽林军来时一般,行动迅速地撤走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走了?” “不知道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肯定是广陵王府出手了。” “不是!是弹劾陈二小姐指使她父亲暗中向宋大人索要巨额贿赂的那两个御史,还有那个继熊仁和他爹娘都被抓了!” “谢大人已经查清楚了!陈二小姐是被冤枉的!冤枉陈二小姐的主谋就是宋府的管事,谢大人已经带人去宋府缉拿那位管事了!” 陈安宁挑眉:宋府的管事? “宋世忠太狡猾了!”徐瓒义愤填膺地说道,“那些写给你和你父亲的信,都是那位管事的笔迹!前来送信的小厮,也是那位管事的侄子!宋世忠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那管事也不知道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不管怎么审,都说是自己的主意。” “还说是他看不惯你这样张狂,才谋划此事来教训你。” “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跟着徐瓒一起前来的文宝林说道,“经此一事后,宋世忠知道大势已去,已经不敢再有别的动作。而宋福眼见宋世忠没有办法救他,总算是撑不住地吐露出一些线索来。” 陈安宁问道:“什么线索?” 徐瓒抢着说道:“宋福这厮本就欺软怕硬,地下斗兽场被一锅端后,他就吓得晕了一回。上午看到宋府管事也被关进牢里后,他就又吓晕了。等清醒过来,就吵着要见阿珣。” “我还以为他见阿珣是要交代地下斗兽场都有哪些主谋了呢。” “结果他竟异想天开地想贿赂阿珣。” 陈安宁颇有兴致地问道:“他想怎么贿赂谢大人?” “他倒有些本事,”徐瓒撇着嘴道,“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阿珣喜欢宝马,就想用七匹汗血宝马来换取他的性命。” 陈安宁看一眼他,又看一眼文宝林,“那几匹汗血宝马有问题?” 徐瓒没有直接说问题,而是说道:“每年的九月,皇上都会去秋猎。去年三月,皇上给太仆寺下旨,让他们在七月之前让铁勒进贡九匹宝马。六月下旬,太仆寺以宝马难寻为由只进贡了三匹。” 陈安宁接过话头:“这七匹是宋世忠私扣下来的?” 徐瓒哼道:“铁勒收到大魏要求进贡宝马的旨意后,就立刻送来了十匹宝马。他倒是胆子不小,十匹竟私扣了七匹!” 看着他严峻的神色,陈安宁问道:“除了这几匹马之外,还有别的问题?” 徐瓒再次哼道:“宋福说出要拿七匹汗血宝马换取性命后,阿珣就感觉这些马有问题,在他的逼问下,宋福只好交代了这些马的来源以及宋世忠圈占朝廷牧场大养私马一事。” “过后,在阿珣要他拿出证据来证明他所言不虚时,他为求自保,又只好交代了前太仆寺主簿曹典与录事岑元志之死,乃是因为发现宋世忠圈占朝廷牧场养私马一事后,打算告发他时,被宋世忠发现,进而杀害两人一事。” “无论是圈占朝廷牧场养私马,还是前主簿与录事之死,关系都十分重大,阿珣要进宫去向皇上汇报,所以就让我和宝林过来告诉你,让你做好开棺验尸的准备。” 少男、少女案可以说是为捞钱。 圈占朝廷的牧场来养自己的马,性质就不一样了。 一两匹马,甚至是二十匹、三十匹马,都用不着圈占,最多只能算是打个秋风。 能用上圈占一词,那么少说也有上百匹马了。 一个太仆寺少卿,为何要养这么多马? 仅是为了卖马赚钱吗? 陈安宁若有所思地点一点头:“我知道了。” 徐瓒和文宝林看她在忙,也没有过多打扰,又闲说了几句少男、少女失踪案后,便起身走了。 刚走出清芷院,就碰到了过来的邱氏。 第107章 尸体痉挛,准备开棺 “徐五公子请留步,”邱氏看到两人,立刻追上来拦住两人去路。歪头朝着清芷院看上两眼后,面带讨好地问道,“皇上把羽林军撤走,是不是不打算问我们的罪了?” 徐瓒不动声色地道:“你们有什么罪?” “我没有罪,是宋大人给我们老爷写信说,只要他能让安宁指证别人才是主谋,就给他十万两银子。老爷经不住诱惑,才回信说要先给定金,这才拿了宋大人一万两银票。”邱氏辩解道,“那一万两银票,我也就看了两眼就被安宁拿走了。” 徐瓒恶作剧道:“陈夫人难道没有听说,陈二小姐将那一万两银票给了谢大人,谢大人拿着那一万两银票开办大同福利院的事?” “什么大同福利院……等等,”邱氏忍不住扬声道,“你说安宁将那一万两银票给了谢大人,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徐瓒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后,说道,“应该就是陈二小姐从你们手里拿走那一万两银票的当日。” 邱氏的声音再次拔高,“既然银票都给了谢大人,羽林军为何还要围着我们陈家?” 徐瓒咧着嘴道:“当然是为了保护陈家呀。” 邱氏惊叫:“保、保护陈家?” “对呀。”徐瓒点头道,“宋大人既然利用你们算计陈二小姐,当然少不了在暗中挑唆一些无知百姓前来闹事。谢大人知道陈二小姐一贯懒理这些麻烦事,才特意求皇上差了羽林军来护着陈家。” “咦,陈二小姐没有告诉陈夫人吗?” 邱氏勉强笑道:“说了说了,是我忘记了。” “那就好。”徐瓒道,“陈夫人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邱氏退开两步,“徐五公子慢走。” 徐瓒看一眼远处藏身于树后的陈老夫人后,朝着文宝林挤眉弄眼地走了。 邱氏目送着两人走远,忍不住就要冲进清芷院质问陈安宁欺骗他们的居心何在。被两个婢女拦下来后,被怒意冲散的理智才霎时回笼。 陈安宁将银票拿给谢珣,谢珣用银票开办大同福利院。她的这个举动,无异于是在美化他们找宋世忠要银子的行为。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她,他们现在已经…… 是她误会她了。 她的心里一直装着她这个母亲。 邱氏忍不住扬着笑脸道:“告诉安宁,前几日是我不对,让她不要往心里去。” 两个婢女没有吱声,她们也担惊受怕了好几日。 邱氏踮着脚,透过两人往清芷院看两眼后,便转身走了。 走了没几步,看到从树后出来的陈老夫人,不由阴阳怪气地迎了上去。 知道后面还有硬仗要打,在徐瓒和文宝林走后,陈安宁便加快了制作各种药方的动作。 两个时辰后。 也就是天黑后。 谢珣悄然来到陈家。 一如往常那般。 在叫来酒席,吃饱喝足后,他先将少男、少女失踪案查寻的进度跟她大概说了一遍,之后又将宋福的交代重新给她说了一遍。 说完,才道:“阿瓒和文宝林已经秘密前往宋世忠所监管的北牧场与西牧场调查。你这边要没有什么事的话,跟我去大理寺?” 陈安宁起身道:“走吧。” 坐上马车,在往大理寺去的路上,谢珣将曹典与岑元志的案宗拿出来递给了她。 在她翻看之时,他又道:“案宗上对他们两人的死描述得不多,我把当年为他们做尸检的仵作都请到大理寺了,回头你可以亲自问一问。” 案宗上对于两人的死记载得确实不多。 且从仅有的记载来看,除了两人的死状一模一样外,几乎没有别的疑点。 在两人的死状上来回地翻看几遍后,陈安宁说道:“如果他们两个是他杀,那这个凶手是个高手呀。” 谢珣道:“怎么说。” “听过古代的将军死后屹立不倒的事吧?”陈安宁道,“好听的说法是身死魂犹在,法医学的说法是尸体痉挛。” 将尸体痉挛的原理给他讲解一遍后,陈安宁将案宗递给他,“尸体痉挛一般发生在局部,像这种整体性的尸体痉挛极为罕见。所以从尸体痉挛形成的原理来说,基本上只有自杀的时候才能出现。如果只有曹典或是岑元志发生这种情况,就算是我,也会直接判他是自杀。” “两个人同一天死亡,同一种死法,又同时发生整体性的尸体痉挛,从概率上来说,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谢珣看着案宗上两人的死状问道:“你以前处理过类似的案子?” 陈安宁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谢珣抬眼看她。 “再看我也没用,没有就是没有。”陈安宁道,“不过,倒是了解过几起相关的案子。” 谢珣收回目光:“那就够了。” 陈安宁揶揄:“怎么,我要没了解过,你还打算辞了我不成?” “辞了倒不至于,只是禁不住要怀疑……”谢珣话到一半,看着她从腰带里抽出手帕不紧不慢擦手的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安宁微笑:“说下去。” 闻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谢珣笑声更大了,“禁不住要怀疑之前给你的那几百万是不是太少了。” 陈安宁收起手帕,“算你识相。” 抵达大理寺。 谢珣将两位仵作叫到跟前,示意两人将当初尸检的情况,详细地跟陈安宁说一遍。 两位仵作一个姓许,一个姓魏。 都曾在斗兽场目睹过陈安宁拼骨的绝技。 也都对曹典与岑元志的案子记忆犹新。 还都对曹典与岑元志的死状琢磨至今。 因而谢珣的话音刚落,两人便迫不及待地向着陈安宁讲解起来。 那过程要有多详细就有多详细。 谢珣本来想唤人进来沏茶。 看到两人这副模样,只好打消心思,亲自将茶沏好,给几人一一端上来。 许、魏两位仵作受宠若惊地起身揖礼答谢后,便又坐回来,继续讲起了当年尸检的事。 陈安宁耐心地听完后,目光灼灼地问道:“你们确定曹典和岑元志的耳根处,都有青紫的痕迹?” 许、魏两位仵作肯定地点点头。 知道他们想弄清曹典和岑元志尸体僵硬的原因,陈安宁用通俗的话解释了一遍尸体痉挛后,向着谢珣道:“开棺之后,如果发现两人耳根处的头骨有裂痕,那么就可以肯定他们是死于谋杀!” 谢珣起身道:“那还等什么!” 第108章 月明星疏,开棺验尸 事不宜迟,陈安宁跟着起身,随他朝外走去。 许姓仵作、魏姓仵作也赶紧跟上来。 谢珣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两人。 两人立刻垂头站到陈安宁的身后。 谢珣被他们的动作给逗笑了,“你们跟着做什么?” 许姓仵作和魏姓仵作再次往陈安宁身后挪一挪后,许姓仵作揖手向着陈安宁道:“曹典、岑元志两位大人的死,一直是小人心中未解之谜,还请陈二小姐能应允小人跟着前去学习。” 这就越过他,直接去请她应允了?谢珣似笑非笑地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道:“多学一些也是好事。” “那还说什么?”谢珣笑道,“一起走吧。” 许姓仵作和魏姓仵作立刻松了口气。 自打和平坊地下斗兽场曝光后,皇城里外的巡逻也就越发森严。 早已经宵过禁了。 从大理寺出来,街上除了巡逻的禁军之外,便见不到一个闲散之人。 曹典和岑元志的墓地都在凤栖原。 凤栖原在京城外。 一路快马过去,也差不多要一个半时辰。 谢珣并不赶路。 因而选择了马车。 他与陈安宁一辆马车,两位仵作一辆马车。 路上。 谢珣将车帘收起来用玉钩挂好,让月光泻入车内后,问道:“去大理寺时,你曾说尸体痉挛是判断自杀与他杀最重要的证据。” “现在我还是会这样说。”陈安宁道,“按照常理来论,尸体痉挛不可能人为,但任何事都有例外。” “之前我说过,尸体痉挛多见于生前颅脑损伤或是神经极度紧张、衰竭之时,也见于或是少见于延髓受到严重的机械性损伤之时,如延髓火器伤、延髓出血等。” “既然排除了曹典和岑元志自杀的可能,那么两人的死,就只能是少见的延髓受到严重机械性损伤了。” “火器是什么,我不说你也知道,自然也要排除。” “那就只剩一个延髓出血了。” “延髓的主要机能是调节内脏活动,维持生命所必要的基本中枢,如呼吸、循环、消化等。一旦这些部位受到损伤,就能迅速引起死亡。” “而延髓的位置……” 陈安宁指了一下自己脑干位置的下端,随后又指向耳根的柔软处,“重击这里,就能震动延髓。只要力道把握得当,在延髓震动的瞬间让死者握住凶器刺入自己的心脏,就能伪造出尸体痉挛的效果。” 谢珣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下她所说的动作,“难度不小。” 陈安宁淡然道:“所以我才说,凶手是个高手。” 既要震动延髓,又要让凶手没有反抗意识的握住凶器,把握那一瞬间完成刺入心脏的动作。 条件太苛刻了。 她只看过相关的案例,并未亲自见证过,所以谢珣也拿捏不准她的判断正确与否,只道:“先开棺验尸后再说。” 马车疾驰,很快便到了凤栖原。 月明星稀。 又正当午夜。 正是挖坟验尸的好时候。 随行的一群衙役在谢珣一声令下,不过茶盏时间,便将曹典的棺木挖了出来。 撬开棺木盖子,在火把的照耀下,陈安宁扶住谢珣的手轻巧地跃进棺材。 曹典和岑元志被害已经两年有余,尸体早就化成了白骨。 在衙役与两个仵作敬佩的目光中,陈安宁抚手以轻功将白骨上的各种虫卵尸体扫去后,拿过谢珣递来的火把,小心地凑到曹典的头骨跟前。 曹典的头骨基本上完整,只在右耳根处遍布着散状裂纹,有几片细小的碎骨掉落在头骨下方。 这与她以前看过的案例,几乎一模一样。 心中有数后,陈安宁撑手跃出曹典的棺材,又进了刚挖出来的岑元志的棺材。 岑元志头骨的情况跟曹典一样,在基本保持完整的情况下,石耳根遍布着散状的裂纹。 可以确定两人是被谋杀了。 “怎么样?”陈安宁从岑元志的棺材出来后,许姓仵作和魏姓仵作便迫不及待地围了过来。 陈安宁抖一抖身上的尘灰,又去到一旁洗过手后,向着给她递手帕的谢珣说道:“谋杀!” 看一眼两个满是求知欲的仵作,陈安宁又道:“可以验证一下。” 话音刚落,在两个仵作都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陈安宁滑出袖中的匕首塞到许姓仵作手中,而后抬起右手,以肘作势击打他的耳根,同时左手握住他拿匕首的手作势刺向他的心脏。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在两个仵作呆愣的目光中,她收回匕首,总结道:“可行。” 谢珣怜悯地看一眼两个仵作后,说道:“宋世忠可没有你这么好的武功。” “所以,”陈安宁淡定道,“你还得再审宋福,看看宋世忠是如何让他们失去的反抗能力。” “曹典和岑元志两位大人,就是这样被杀的?”在衙役们将两人的尸骨重新埋好,众人准备回城之时,两位仵作才如梦初醒般地问道。 谢珣道:“此事暂不要对旁人透露。” 两位仵作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不会对旁人提及一分一毫。 天已经微微亮起来了。 回京城的路上。 谢珣侧靠着软枕,看着在群山之间若隐若现的橘色太阳,慢慢说道:“这个案子太过特殊,虽然知道两人是被谋杀,但时隔太久,想指证宋世忠是凶手的证据已经不足。” 陈安宁不说话。 她的职责在只验尸,而不是抓人。 谢珣收回目光看向她,“想要将他关进大牢,还得让他再次出手!” 陈安宁道:“你想怎么做?” 谢珣将他的打算说了一遍。 陈安宁斟酌片刻,点头道:“可以一试。” 回到京城。 在将她送回陈家后,谢珣准备离开之时,陈安宁叫住他,“赵二小姐找到了吗?” 谢珣挑眉,“你不知道?” 陈安宁坦然:“不知道。” “赵二小姐就在那座主院的其中一间房。”谢珣道,“在解救完那些孩子后,我就让人将她送回和义伯府了。” 陈安宁点一点头表示知道后,朝他挥一挥手,便进了陈家大门。 谢珣则转道去往和平坊。 因着宋福的口供,案子已经不再局限于地下斗兽场。 谢珣分身乏术下,地下斗兽场的后续工作便全落在了温秦桑的身上。 温秦桑倒没有什么怨言,只是国子学的课业加上地下斗兽场的工作,让他每日忙得几乎没有一丝空闲。 看到谢珣出现,他一面将从账册当中清理出来的新的涉案人员的名单交给他,一面道:“账册大概还有两三日就能清完,清理出来的银两都已经送去大同福利院。” 谢珣边看名单边道:“清完这边就去燕春楼。” 整理账册的温秦桑顿住动作,“你倒是会指使人。” 谢珣理所当然道:“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再说了,你从国子学出来,即便能立刻就进入仕途,也要从鸡零狗碎做起。你在我这里做了,将来不仅能省下这一步骤,而且还能在你的履历上添上光彩夺目的一笔。” “按理说,我应该找你收些报酬才对。” 第109章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温秦桑被他的不要脸给气笑了。 谢珣瞥他两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还别不服气。别说你还没有从国子学出来,就算是从国子学出来的那些学子,有几个能立刻参与这样的大案?又有几个能跟在从三品的高官身边做事?”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温秦桑还是反击道:“你也是这样对付陈二小姐的?” “原本是想这样对付她,”谢珣坦然道,“可惜她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还没你这么的顾忌。” 温秦桑抬眼看着他:“所以你就说服皇上给你和她赐婚,强行将她跟你绑在一起?” 看着他眼底隐隐闪动的希冀,不由戏谑:“以她的性格,你认为我能强迫得了她?” 虽然他的确强迫了,但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温秦桑眼底的希冀湮灭。 谢珣不动声色地扬一扬眉,将名单插到腰带上后,淡声道:“靠人终究不如靠己,好好干吧,这个案子没那么容易结束。”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温秦桑不由自主地开始琢磨起他话里的意思,但仅片刻,便哑然失笑道:又被骗得白干活了。 而离开和平坊的谢珣则哼笑道:“跟我斗,还是嫩了点呀。慢慢干吧,活还多着呢。国子学的高材生干活就是有效率呀,三个月的事,这才刚两个月就要干完了,不错。” 回到大理寺,让人将文宝林的父亲文冲山叫过来后,谢珣将名单扔给他,让他带人去一一缉拿归案。 他去后,谢珣稍稍眯了一两个时辰,便又去往地牢继续提审宋福。 半个时辰后。 谢珣满意地从地牢出来,下意识地就唤了声阿瓒。半晌得不到回应,才想起来他离开京城查宋世忠监管的牧场去了。 摇一摇头,叫来两个衙役,让他们去将太仆寺的主簿唐吉胜请来大理寺。 唐吉胜忐忑不安地前来后,谢珣慢条斯理地问了他一些有关宋世忠的问题。唐吉胜哆嗦着答完,谢珣也不辨真假,便让他回去了。 到了第二日,又让衙役将他传唤过来。 依旧是昨日那些问题,在他惶恐不安地回答完,也依旧不辨真假地让他走了。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到第七日,唐吉胜终于绷不住地跪地求饶,也终于绷不住地供出宋世忠受贿、强买强卖等一系列事。 谢珣让他再回去想一想还有没有别的要交代后,便坐着马车去了宋府。 宋世忠看到他,强制镇定地按照规矩向他揖手见礼。 谢珣慢慢悠悠坐下后,示意道:“宋大人不用见外,坐吧。” 宋世忠收起手,上前为他沏了一壶茶后,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不是什么好茶,谢大人莫要嫌弃。” 谢珣看一眼茶,又看向他,“这才多久不见,宋大人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宋世忠笑道:“头发是白了,精神倒比以前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谢珣叩手轻敲两下茶案,不疾不徐地说道,“皇姑父时常跟我说,宋大人是铁骨忠臣,拐卖、虐杀少男、少女定是被奸人鼓动,千交代万叮嘱的要我不论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将宋大人背后的奸人给找出来。” “听宋福说,宋大人的身子骨不太硬朗,我怕无辜皇姑父的交代,一直不敢前来看望。” “今日也是实在没法,才硬着头皮过来了。” 宋世忠跪到地上,朝着皇城的方向磕头痛哭道:“是老臣辜负皇上的信任了。” “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谢珣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语气,“宋大人既知道辜负了皇姑娘的信任,可否说出背后的主谋了?” 宋世忠起身道:“恐怕要让谢大人失望了,地下斗兽场……” “宋大人应该知道,”谢珣打断他的话,“我查案,向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绝不出手。我今日能来找宋大人,就证明已经掌握了部分的证据。剩余部分,我要查出来也只是早晚的事。之所以没有全查出来再来找宋大人……” “是皇姑父还顾念着与宋大人的几分君臣之情。” 宋世忠没有半分犹疑地说道:“宋福那畜生敢残害百姓,该杀该剐,谢大人都不必手下留情。至于说,是有奸人鼓动我谋划地下斗兽场之事,我就是向天借五百个胆,也不敢做这样丧尽天良之事!” “看来,宋大人是一点也不顾念与皇姑父的君臣之情了。”谢珣起身,慢慢走到门口,朝着外面吩咐,“将唐吉胜带上来。” 两个衙役领着手拿账册的唐吉胜过来。 谢珣道:“将账册拿给宋大人。” 唐吉胜低着头,心虚地将账册拿过来递向宋世忠。 宋世忠的腮帮子隐隐鼓动了几下后,看着谢珣道:“不知谢大人这是何意?” 谢珣勾着嘴角,“是何意,宋大人看看账册不就知道了。” 宋世忠看两眼唐吉胜后,僵硬着胳膊将账册拿过来,随意翻看上几页,便冷笑道:“这就是谢大人说的证据?” “宋大人不用着急。”谢珣勾一勾嘴角后,示意唐吉胜,“没眼色的狗东西,还不赶紧将宋大人的信物拿出来,没看到宋大人都等急了?” 宋世忠的瞳孔猛地一缩,而后死死地看向唐吉胜。 唐吉胜低垂着头,哆嗦着手,语带哭腔地将一枚玉扳指拿出来,双手捧着递向了宋世忠。 “这枚玉扳指看形制似乎是出自玉宝斋,”谢珣慢条斯理的说道,“宋大人需不需要我去将玉宝斋的掌柜请过来掌掌眼,看是不是这狗东西伪造宋大人的物什,污蔑宋大人?” “谢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宋世忠硬邦邦地将玉扳指接过来,“这玉扳指的确是我之物,不过,不是什么信物,而是我……” “既然宋大人认了,那就将他带下去吧。”谢珣再次打断他的话,“三日之内将证据整理给我,如全部都是真的,我自会信守承诺饶你性命。” 唐吉胜恭顺应是。 目送着他走远后,谢珣也迈出门槛,回头说道:“宋大人好好歇着,过几日我再来登门拜访。” 宋世忠躬身揖手。 直到他走得不见了影,才慢慢直起身子,阴鸷地冷笑道:“毛都没有长齐的孽畜,也敢在我跟前耍心机!” 转过身,看着扔在一边的账册,脸上又霎时罩上一层寒霜。 谢珣在诈他,他知道。 但唐吉胜不除也不行。 第110章 多喝点酒,准备动手 唐吉胜是他一手提拔。 提拔之初,是看他老实本分,又做事认真,且很好拿捏。 几年下来,他也确实不负他所望,因而许多事上,就没有怎么避讳着他。 谁知道他如此信任他,而他竟然背叛他。 好在,从今日谢珣的言行来看,唐吉胜的确背叛他了不错,但似乎背叛的并不彻底。 所以,在他彻底背叛之前,必须得解决了他。 否则,真要让谢珣查到什么把柄,他可就要跟鬣狗一样,不咬下他一块肉,决不罢休了! 咬他一块肉倒没什么,连累了他们的大计可就不好了。 思至此,宋世忠在宋府被禁军包围以来,第一次踱走出了吉祥院,慢慢朝着宋府大门方向走去。 皇上只是让禁军包围着宋府,并未包围吉祥院。 宋世忠将自己禁锢于吉祥院,不过是做样子给皇上看。 而今既要除唐吉胜,自然就顾不了许多。 透过朱漆大门间的缝隙,看着身佩长剑把守着宋府的禁军,宋世忠抬起脚,沿着外墙慢慢绕向后门。 后门的禁军并不比前门的少。 宋世忠冷沉着脸,再次沿着外墙朝着另一方走去。 走到宋府与旁边院子相连的那壁墙面时,宋世忠望着掩映在一株迎春花树下的狗洞,慢慢停下了脚步。 左右张望一眼,确定无人走动后,宋世忠佯装着欣赏花草的姿态,慢慢朝着狗洞靠近。 他记得,这处狗洞是在他升为太仆寺少卿不久,宋福命人挖出来的。 当时隔壁住的寺丞杜天宁的府邸。 狗洞挖通当天,杜天宁还冲到宋府来找他理论过。 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他还大了不止一级。 杜天宁憋着一肚子气回去后,不仅将那处院子空出来,还特意命人将那处院子堵了。虽未明说,却等于是将空出来的院子划给宋府了。 当时觉得是羞辱,私下里没少给杜天宁穿小鞋。 而今再看,无论是狗洞,还是院子,都全然是为他准备。 漫不经心地走到墙根处,确定狗洞还通着对面的院子后,宋世忠赶紧离开了。 回到吉祥院,抬眼瞧了瞧晴朗的天色,当即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夜行动了! 就在他谋划晚上的行动之时。 从宋府离开的谢珣,也在第一时间去了陈家。 “要开始了?”陈安宁看到他后,直接问道。 谢珣点一点头,叫人备来酒席,吃饱喝足,等宵禁开始,两人便立刻借着灰蒙蒙的天色,悄然潜到了唐吉胜的家中。 唐吉胜在书房唉声叹气的收拾着所谓的证据。 他旁边的椅子中,唐夫人默默地抹着眼泪看着他。 唐吉胜有气无力的收拾了片刻,转身过来,坐到唐夫人身边,握着她的手道:“别哭了,大不了再回去种地就是。虽然有几年没有劳作了,但你看我这身子骨不还硬朗着吗?挑个水担个粪,种个七八亩地,养你们娘几个还是不成问题的。” “还是过了几年好日子,你不愿意跟我回去吃苦了?” 唐夫人眼泪掉得更凶了,“来来回回地,我都跟你吃过多少回的苦了?” 唐吉胜安慰道:“那就别哭了。” “我也不想哭,”唐夫人握住他的手,泪眼蒙眬道,“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你不过是遭同僚暗算或是排挤,这次、这次却是……” “你跟我说实话,地下斗兽场的事,你事先知不知道?” “我是什么样的性子,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唐吉胜眼底隐隐闪过几分心虚,“我以为每月那些大笔进项的银子,只是宋大人利用职权谋些私利所得,哪里知道他竟如此丧心病狂?” “你事先不知道就好。”唐夫人勉强止住眼泪说道,“我听说从地下斗兽场救出来的孩子最小的只有十一二岁,最大的也只有十六岁,正是跟阿平与安安差不多的年纪。他们这样对待这些孩子,迟早是要遭报……不对,他们已经遭报应了。” 唐吉胜笑容勉强的松开她的手,起身继续整理起了账册。 整理到一半时。 暗中潜藏的谢珣和陈安宁瞬间来了精神:宋世忠来了! 宋世忠一身夜行服,脚步轻巧地闪进书房时,吓得唐吉胜和唐夫人同时打了个哆嗦。 “大人……”唐吉胜慌张地朝着外面看去。 宋世忠看一眼他手中的账册,又冷眼看向唐夫人,“本官和吉胜有要事商谈,你速去备些吃食过来。” 唐夫人迅速看向唐吉胜。 唐吉胜赶紧道:“去吧,多备几壶好酒。” “本官劝夫人最好别轻举妄动,”唐夫人离开之时,宋世忠淡声警告道,“否则,本官一时惊慌失措,害得夫人守寡可就不好了。” 唐夫人僵硬着一张脸,慌慌张张地走了。 两盏茶后。 唐夫人来来回回走了三趟,将吃食和酒都端了上来。 “夫人也留下来一起听一听吧。”看着将吃食和酒摆好后,打算离开的唐夫人,宋世忠制止。 “她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不知道,”唐吉胜告饶道,“留她下来也是扫兴,大人就放她回去吧。” 宋世忠坐到小桌前,独断专行地吩咐唐夫人:“过来倒酒。” 唐夫人红着眼,又羞又怒地走过来,拎起酒壶倒上两杯酒后,递他一杯,又递过来的唐吉胜一杯。 唐吉胜哆嗦地接过酒杯,朝宋世忠敬去。 宋世忠看也不看他,仰头一口喝尽酒后,又示意唐夫人倒酒。 在唐夫人弯着腰过来倒酒之时,他一手刀过去,唐夫人什么声也没有吭,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大人……”唐吉胜惊慌地站了起来。 “本官今晚来你这里的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宋世忠淡声道,“否则,我们都会没命!” 唐吉胜看一眼唐夫人后,惶恐地坐了回去,“大人有什么事,让人传个话就行了,何必要犯险亲自过来?” 宋世忠冷笑两声,目光落到书案上的几册账本上,“本官要是不亲自过来,只怕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吧?” 唐吉胜脸色煞白地说不出反驳的话。 “罢了,”宋世忠不以为然地朝他举起酒杯,“本官今晚并不是来找你问罪,而是想听一听谢大人都问了你些什么,你又向他交代了些什么?” 见唐吉胜低着脑袋,光哆嗦不说话,宋世忠有意冷嘲热讽道:“当初你守着几亩薄田苦哈哈地过日子时,是本官力排众议,才将你给提拔上来的。这么些年,本官自问待你不错。如今,本官一时遭人暗算,不过来讨你几分人情,你还想跟本官端架子不成?” “大人误会我了,”唐吉胜赶紧解释,“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就是跟谁端架子,也不敢跟大人端架子。只是……” 唐吉胜再次看两眼唐夫人后,下定决心般,猛地给自己灌了几杯酒,便开始说起了谢珣问话的种种经过。 在他讲述时,宋世忠不动声色地连连劝着他喝酒。 第111章 当场抓获,孙世子死 唐吉胜讲完,也醉得差不多了。 宋世忠再次给他添好酒后,举着杯子道:“这么说来,是本官误会了,你并没有背叛本官,这杯酒,就当是本官给你赔罪了!” 唐吉胜与他碰过杯,一口干完杯里的酒后,大着舌头道:“还、还望大人能够、能够宽恕我,我、我太害怕了,才不得已、不得已地向谢大人招出了大、人受贿的那些事、事儿。” “那都不算事。”宋世忠又给他添上一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这清朝文武,大大小小的官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谁敢说自己一个子都没有贪过?” “我、我也是这样想的,所、所以才向谢大人招了。”唐吉胜再次喝光杯里的酒后,看着宋世忠拎着酒壶,自觉将杯子递过来的同时,说道,“但、但地下、地下斗兽场的事,我是打、打死也没有向谢大人透、透露过一个字,还有大人和……” “不说那些了,”宋世忠打断他的话,“喝吧。喝完这壶酒,我也该回去了。” 唐吉胜结结巴巴的应着好。 壶里的酒喝完。 唐吉胜用力地搁下杯子,撑着小桌站起来,“我、我送大、大……” 话没有说完,人又跌回了椅子中。 “好了,你歇息着吧。”宋世忠站起来,朝周围,尤其是院子里快速扫上几圈,确定无人后,他两步走到唐吉胜跟前,将挣扎着要起来的唐吉胜按回椅子后,飞快地从袖中抽出匕首塞到他的手中,并强行对准他的胸口,之后,他便抬起手肘用力撞向他的耳根。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干。 就在宋世忠的手肘马上就要撞到耳根,而匕首也马上就要刺进唐吉胜胸口之时,谢珣闪电般地抽出缠在腰间的鞭子朝着他抽去。 宋世忠本能地收手朝后退去。 退的过程中,看到随鞭出来的谢珣,他立刻转身跳窗逃了。 然而才逃两步。 就被陈安宁挡住了去路。 宋世忠的武功并不高。 因而陈安宁和谢珣很轻松地就将他给缉拿归案了。 只是…… 等两人处理好宋世忠,交给暗卫带回大理寺后,进屋准备提审唐吉胜时,才猛然发现,他死了。 从瞳孔震动的情形来看,他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陈安宁看向谢珣。 谢珣也看着她。 两人双双无语之下,只能带着他的尸体回了大理寺。 在对唐吉胜的尸体做了全面而细致的检查,确定他就是被吓死的后,陈安宁便回了陈家。 地下斗兽场与圈占朝廷牧场养私马,无论哪一个都是砍头的大罪。宋世忠只要不想死,那么显然不会轻易交代。 陈安宁本就不会审案,自然不会添乱。 只是她没有想到,从大理寺回来后,不过睡了一觉,孙世子就死了。 而且邱氏刚跟她说完他死的消息,开阳侯夫人便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找她问罪了。 孙世子是中毒而亡。 且经过太医院的何太医和冯大医诊断,他中的正是药王谷独一无二的昭华逝。 所谓昭华逝,就是指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快速衰老而亡。 面对着开阳侯夫人癫狂地怒骂指责,陈安宁面无表情地看向她身后的陈子苓。 陈子苓一直用手帕抹着眼泪,察觉到她的目光,挑衅的朝着她勾了勾唇角后,泣声道:“世子就是吃了你前些时候给的那个药才中的毒。” 赵樱受辱。 宋福落网。 皇上赐婚。 长公主刁难。 开阳侯夫人与孙世子无间隙的打骂折辱。 每一样都像是扎在她心口的尖刀,又痛又拔不掉。 好在,伴随着孙世子的死,一切都结束了。 药王谷才有的绝门毒药。 她倒要看看她这次还怎么逃! 她给的药没有问题,陈子苓也不可能有韶华逝。如果有,她必然等不到现在。 宋世忠昨晚被抓,孙世子今日就死了。 这两者之间,很难说没有关系。 看来,地下斗兽场的真正主谋出手了。 陈安宁平静地收回目光,向着开阳侯夫人问道:“我能去看看孙世子吗?” 昭华逝,她凭着原主的记忆知道有这个毒药,但中毒后是什么情况,她却不知道。 她想看。 开阳侯夫人一边哭骂着如果救不活孙世子,就要让她偿命,一边朝着旁边退开。 “我也一起去!”听说孙世子是‘老’死的,邱氏也忍不住想凑热闹。 “不需要!”陈安宁无情地拒绝后,便带着春蕊、春桃坐着马车走了。 孙世子中毒身亡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一路上,到处都是他被毒死的议论。 面对着春蕊、春桃担忧的面色,陈安宁从容地听着。 “是李嬷嬷!”快到开阳侯府时,春桃掀起车帘子朝外看时,看到开阳侯府大门外等候着的李嬷嬷,忍不住惊喜道,“咦,田嬷嬷也来!” “哪个田嬷嬷?”春蕊跟着看过去的同时,问道。 春桃还没有回答,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开阳侯府大门。 早已经等候在此的李嬷嬷与春桃口中的田嬷嬷迅速迎了过来。 “老奴见过陈二小姐,”田嬷嬷恭敬地向着陈安宁揖礼道,“老奴受王妃的差遣,前来听候陈二小姐吩咐。” 李嬷嬷看一眼陈安宁,见她并无慌乱的神色,不由稳了稳心神后,有意朝着前方开阳侯夫人的马车说道:“田嬷嬷可是王妃身边最得用的嬷嬷,有她在陈二小姐身边陪着,陈二小姐大可不必惧怕任何人陷害!” 广陵王妃身边最得用的嬷嬷? 陈安宁细瞧了两眼面色圆润、神色和蔼的田嬷嬷后,微微颔首道:“有劳王妃挂念了。” 田嬷嬷微笑着点点头后,随着李嬷嬷上了马车。 前方,听到广陵王妃派了田嬷嬷过来,跪坐在开阳侯夫人身边伺候的陈子苓不由恨恨地咬了咬牙:贱人! 在她的不断咒骂中,开阳侯夫人恨声道:“她下毒害死我儿,就算是王妃过来了,我也要找她拼命!” 陈子苓听到这话,迅速抬眼朝她看去。 看到她狰狞的面色,疯狂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便哭着说道:“安宁敢给世子下毒,恐怕就是仗着有广陵王妃和长公主撑腰的缘故。也幸好那药只给了世子一人吃,若是当真听她的话,等世子成亲当日再吃,到时候中毒的就是……” 开阳侯夫人冷哼一声,“有广陵王妃和长公主撑腰又如何!真是她害得我儿,就是闹到朝堂,我也不怕!” 闹吧、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陈子苓得逞的低垂下头,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第112章 凶手是谁,只有一个 马车进入开阳侯府的大门,在二门处停下来。 春蕊要来扶陈安宁下马车,田嬷嬷抢在她之前,先一步接住了陈安宁伸过来的手。 陈安宁知道田嬷嬷此举用意,因而安稳地扶住她的胳膊下了马车。 开阳侯府的下人们,不论男女老少,皆已经换上素缟。 这让本来止住眼泪的开阳侯夫人,立刻又哭了起来。 陈子苓不愿意在这当头落下什么把柄,暗暗掐了一把大腿后,也哭起来。 孙世子还在床上,未曾入棺。 何太医和冯太医也还站在一边,未曾离开。 两人看到陈安宁进屋,本想上前见礼,但看一眼满目阴鸷的开阳侯后,又都止住了脚步。 陈安宁无视开阳侯眼中的杀机,朝着两人微微点一点头后,便径直走到床前。 床上。 孙世子披散着一头杂乱的白发,皮肤似松树皮般耷拉在身上。这样的体貌,说是百岁老人也没人怀疑。 陈安宁面上闪过惊奇之色。 韶华逝……竟然真有这么神奇的毒药。 扒开白发,看了眼他头上的伤,确定眼前的尸体是孙世子后,陈安宁转身看向眼底暗藏阴毒之色的陈子苓,“那瓶药呢?” 陈子苓去到柜子前,将瓷瓶拿出来递给了她。 陈安宁打开瓶塞,倒出里面的药丸。 药丸被动过手脚。 看一眼陈子苓,又看一眼开阳侯和开阳侯夫人后,陈安宁将药丸装回瓷瓶,淡声道:“这药丸的确有毒。” 开阳侯夫人目眦尽裂道:“你承认毒害我儿了!” “我没有承认,”陈安宁平静道,“我给你药丸的时候,它没有毒。” 陈子苓哭道:“你将药丸给夫人后,夫人一直随手保管着。昨日夜里,世子想试一试这药丸的效用,才找夫人将药丸拿了过来。你说你给药丸的时候没有毒,是想说是夫人害死世子后,嫁祸的你吗?” “是不是,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陈安宁看向田嬷嬷,“皇上给我和谢大人赐了婚,如今我摊上人命官司,按照避亲避嫌的规矩,嬷嬷可知道这案子该由谁来断?” 田嬷嬷似早料到她有这一问,不慌不忙地说道:“按理说,应该由大理寺来判,但因着陈二小姐与我们三公子的关系,此案可能要劳烦御史台出面了。” 陈安宁点一点头:“御史台的人来了吗?” 田嬷嬷道:“应该来了。” 话刚落下。 御史大夫石禹行与知西推侍御史刑敬便带着一队禁军快步来了。 进屋后。 石禹行与刑敬先是看望了孙世子的尸体,此后便向开阳侯与开阳侯夫人、陈子苓了解起了孙世子中毒身亡的经过,过后,两人又向冯大医与何大医确认了孙世子中毒身亡的事实,才将目光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将那颗有毒的药丸交给两人。 刑敬接过瓷瓶,便收了起来,“陈二小姐,请吧。” 陈安宁出去后,刑敬又要求在孙世子院里伺候的下人,尤其是昨夜伺候的下人,全都要跟去御史台,接受调查。 陈子苓反驳:“为什么要去?该交代的,我们都已经交代过了。而且冯太医和何太医也已经证实世子是中韶华逝而亡,就连安宁自己也都承认,她给夫人的药丸里有毒。” “陈大小姐慎言,”冯大人忍不住说道,“陈二小姐从来没有承认她给侯夫人的药丸里有毒。” 陈子苓冷眉冷眼道:“众所周知,药王谷在三十多年前已经被屠一尽,安宁是药王谷仅存于世的唯一传人,而韶华逝是药王谷的独门毒药。如果不是她下毒害死的世子,那冯太医是认为药王谷除了她之外,还有别的人存活于世吗?” 冯太医瞬间失语。 “陈大小姐所言极是,”刑敬道,“只是无论是御史台,还是刑部或大理寺,查案都得讲究证据。陈二小姐既说她没有下毒,那么孙世子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以及昨夜伺候的下人,就理应跟去大理寺配合我们的调查。” 陈子苓还要辩驳,何太医突然道:“不过是去御史台配合调查,陈大小姐这般推三阻四,莫非孙世子的死,另有原因?” 陈子苓迅速看向何太医。 何太医也看着她,目光冰冷中含着嘲讽。 “我不过是不愿意让世子出事后,本就悲痛欲绝的侯爷和夫人再跟着操劳罢了,”陈子苓在心底无声地咒骂了两句后,冷哼道,“身正不怕影子歪,去就去!” 刑敬感激的看一眼何太医后,道:“那就请吧。” 御史台接手这个案子,是皇上的旨意。 因而不管陈子苓愿不愿意,陈安宁去御史台的路上,依旧坐的是长公主借她的马车。 “这个案子,恐怕要审一些时候,”到了御史台,在将陈子苓等开阳侯府来的下人安排好后,刑敬便亲自送着陈安宁去了监狱,“还要劳烦陈二小姐委屈上几日。” 田嬷嬷道:“两位大人慢慢审,不必着急。” 田嬷嬷代表的是广陵王府,刑敬听她这样说,当即便放下心来。 刑敬笑言道:“我们倒是不急,就怕陈二小姐急了。虽然已经叫人清扫过监狱,但到底比不得家里。” 陈安宁看着干干净净的狱房与床铺,宽心道:“这样已经很好了。” 狱卒打开牢门,刑敬跟着她走进去后,适时地从袖里拿出瓷瓶道:“对孙世子的死,陈二小姐可有什么看法?” “孙世子的确是因为韶华逝而死,”陈安宁看一眼他手里的瓷瓶,“不过,我在将那两粒药丸递给开阳侯夫人之时,却并没有毒。” 刑敬也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瓷瓶:“现在有毒了?” 陈安宁点一点头,“嗯,药丸被人用韶华逝浸过。” 刑敬吓得差些拿不住瓷瓶。虽然陈安宁再三保证瓷瓶无毒,他还是小心地拿出手帕包好后,才问道:“陈二小姐认为,谁会是凶手?” 谁会是凶手? 陈安宁看着他手里被包裹严实的瓷瓶,眼底划过丝丝冷光。 韶华逝是药王谷的独门毒药。 而药王谷早在三十多年前就没有了。 她是药王谷仅存于世的唯一传人。 她没有配制过韶华逝。 那么,孙世子所中的韶华逝是哪里来的?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屠灭药王谷的凶手在药王谷搜罗来的! 屠灭药王谷的凶手在大魏,且在京城,且……与地下斗兽场的案子有关! 第113章 火焰图腾,分头行动 “凶手是谁我不知道,”陈安宁收敛目光,“毕竟这些时日我跟着谢大查案,明里暗里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但能给孙世子下毒的人,无非他院子里伺候的那些人。” 刑敬苦笑:“陈二小姐先前也看到了,孙世子中的是药王谷的毒药,我将伺候孙世子的那些下人带回来提审个一二回倒是容易,但要将他们长时间的拘着,不说行不行得通,开阳侯府首先就不愿意。” “开阳侯府愿不愿意,那是他们的事。”谢珣在石禹行的陪同下,大步走近。扫一眼陈安宁,确定她无事后,又扫一眼田嬷嬷,最后扫向牢房。 看到牢房干净整洁,他紧绷的面色才稍稍松懈下两分,“本官才将宋大人缉捕归案,孙世子紧接着就中毒身亡,本官有理由怀疑,孙世子的死与宋大人有关。是以,孙世子中毒身亡一案,由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共同会审!” “陈二小姐这边,就交给两位大人。孙世子院子里的那些下人及开阳侯府,本官会去负责。” 刑敬看一眼石禹行,见他面色平平,立刻揖手道:“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知道谢珣过来,是和陈安宁有话要说。 刑敬在向谢珣大致的讲了一遍开阳侯府的情况后,便跟着石禹行退出去了。 春蕊、春桃自觉地守到牢房门口。 “怎么回事?”谢珣坐到床上,看着陈安宁问。 陈安宁耸耸肩,“孙世子的确是中药王谷的毒药而死。” 谢珣看着她。 陈安宁也看着他。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都明白了孙世子之死所代表的意义。 “你们都出去守着。”谢珣吩咐田嬷嬷与李嬷嬷。 田嬷嬷和李嬷嬷什么话也没有说,便走出牢房带着春蕊、春桃退到了远处。 “说一说你得想法。”谢珣道。 陈安宁在他身旁坐下,翻了翻被子后,说道:“我的想法很简单,当年屠灭药王谷的凶手出手了。” 谢珣随她的动作看两眼被子,“关于屠灭药王谷的凶手,你掌握有哪些线索?” “只有一个。”陈安宁坦诚道,“当年对药王谷进行屠杀的凶手左臂上刺有火焰图腾。” “这倒是个很扎实的线索。”谢珣颇有意外地说道。 陈安宁看着他,目光尖锐,“你费尽心思地让我跟着你一起查案,不仅仅是因为少男、少女失踪案久攻不破的原因吧?” 谢珣好整以暇道:“你倒说说看,还有什么原因?” “当年药王谷因何原因被屠?”陈安宁慢条斯理反问道,“宋世忠为何要冒那么大的危险修建地下斗兽场?又为何要圈占朝廷牧场养马?屠灭药王谷的凶手又为何在宋世忠被捕后,立刻对孙世子下手来栽赃陷害我?” 谢珣扬眉:“说结果。” 陈安宁瞥两眼他,淡然道:“我不知道什么结果,我只知道,五年之约。” “还真是无情呀。”谢珣说着站起来,“对孙世子的死,你有什么打算?” “我都被关在这里了,我还能有什么打算?”陈安宁无语地朝他翻一个白眼,“别总套我的话,说说你的打算。” “我的打算很简单,”谢珣扫一圈地下监牢后,慢声说道,“既然屠灭药王谷的凶手因为宋世忠的被捕而出手了,目的就不可能只有孙世子。你在这里,也得多加小心。” “开阳侯府,我已经让羽林军包围起来了。” “孙世子院子里伺候的人,我会全部带回大理寺严审。” “借着严审的由头,我会让人暗中清查开阳侯府,看看是否藏有左臂刺有火焰图腾的人。” 陈安宁点一点头。 “自己当心。”谢珣道。 陈安宁再次点头:“我知道。” 谢珣看着她不改颜色的眉眼,扬眉浅笑道:“那我走了?” 陈安宁‘嗯’一声后,朝外看上一眼,“替我谢谢你母亲。” 谢珣轻笑出声,“她应该更希望你亲自去道谢。” 陈安宁道:“那就等我出去吧。” “行,那我先把这话带给她。”谢珣说着,又交代她几句后,转身走了。 陈安宁等他走得不见了影,扫一圈整个监牢,便歪头躺下了。 田嬷嬷和李嬷嬷没有再回来。 春蕊、春桃回来,也被陈安宁给撵走。 既然要坐牢,那就好好坐牢,不要搞什么特殊。 话虽如此,这片牢房,却只关押着她一个人。 且牢房里的火把明亮得可以照尽每一个角落。 伙食虽比不得谢珣叫的酒食,却绝对比陈家的吃食要好。 如此安安静静地享受了两日,也等候了两日后,陈安宁的目光慢慢落到了门口的几个狱卒身上。 如果屠灭药王谷的凶手目标不仅仅是孙世子,还有她。那么最有可能接近她的方法,唯有假扮或是收买狱卒,更或者狱卒里就有他们的人。 思至此。 陈安宁的目光慢慢落到了一个看似高大强壮,但面白气虚的狱卒身上。 不动声色地观察片刻后,陈安宁走到牢门那一面,直接问道:“受过内伤?” 被问话的狱卒当然知道她的身份,立刻答道:“对,两三年前,跟着大人出去抓贼的时候,被那贼给打了一掌。过后虽看了大夫,但总不见好。” “记好了,枳实二钱四,厚朴一钱八,薤白九钱六,栝楼实一枚,桂枝半钱,分别切碎,用三碗水煎煮至一碗后,分两次服用。”陈安宁示意他将手伸过来,看他畏畏缩缩,知道是在避讳男女有别,便拿出手帕搭他手腕上,隔着帕子把过脉后,平静吩咐,“另外,明日备一副针过来,我再给你扎扎。” “多谢陈二小姐!”狱卒激动地答道。 陈安宁不咸不淡的‘嗯’一声后,又看向另一个巴望着她的狱卒,照例把过脉后,道:“麻黄、杏仁、生姜、半夏各一钱取四之三,石膏四钱八,紫苏一钱取五之三,白前、细辛、桂心各一钱取半,碎竹叶二钱,橘皮一钱取五之三。煎煮的方法与他一样。” “多谢陈二小姐!” 陈安宁照例不咸不淡地应上一声后,顺带给另几个狱卒也看了。 第二日,在胖狱卒将银针带来后,陈安宁又给他们各自扎了一回针。 此后,在他们的宣传之下,越来越多的狱卒找着各种借口来向她求医。 陈安宁来者不拒。 就这般一连过了七八日后,其中一个曾找她看过病的黑矮狱卒塞给她一盒点心,不好意思地说道:“点心是我娘做的,说是感谢你治好了小人的旧疾。” 第114章 凶手是他,认命担罪 在其余狱卒打趣的声音中,陈安宁淡定地将点心收了过来。 但让她失望的是,这只是一盒很普通的点心,并没有她以为的点心里塞有小纸条等事发生。 好在,黑矮狱卒送点心的举动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此后,隔三差五就有狱卒送她各种吃食。 而在这些吃食当中,也终于出现了陈安宁所盼望的小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劝她不要再跟着谢珣查案。 陈安宁看了一眼装吃食的竹盒,是昨日刚过来让她帮着家中瞎眼的娘看病的一个高瘦狱卒。再抬眼看一眼牢门处,高瘦狱卒正咧着嘴朝着她笑,模样纯善。 再次看一眼掌心里的纸条,陈安宁朝另外几个狱卒看上一眼,示意高瘦狱卒将他们给打发了。 高瘦狱卒顺她的目光看一眼几余几个狱卒后,朝着她微微点一点头。 片刻,高瘦狱卒借方便离开。 再回来时,他手里拎着两个食盒,高声嚷道:“兄弟们,有口福了,黑娃媳妇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请我们吃酒呢。酒都摆在桌上了,都赶紧去吧,这个也带上,留我一个就行。” 其余狱卒不疑有他地拿过他塞来的食盒,让他先守着,一会儿过来换他后,都说说笑笑地走了。 等他们走远,高瘦狱卒盘腿坐到地上,一边摆弄着食盒,一边压着声朝过来的陈安宁道:“陈二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能做到的,小人万死不辞。” 陈安宁直接问道:“你们的主子是谁?” 高瘦狱卒眨眨眼,笑道:“我的主子是谁,陈二小姐就别打探了。总之呢,我主子也是看陈二小姐近来总给我们这些卑贱之人看病,丝毫不摆什么架子,才好心地提点一二。” “你们主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打探他背后主子的事,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他不说,陈安宁便也不多问了,只道,“只是你们主子应该也知道,跟着谢大人查案的事,不由我做主。换句话说,我也是身不由己。” “陈二小姐是说皇上赐婚的事?”高瘦狱卒问。 “不然你以为,”陈安宁佯装嘲弄地勾一勾嘴角,“地下斗兽场出事后,广陵王妃立刻就派了几个婢女过来照顾我,还有孙世子出事后,广陵王妃又立刻派了田嬷嬷过来跟着我,当真是关心我?” 高瘦狱卒看她面色如罩寒霜,立刻就信了七八分,稍稍深思片刻后,说道:“如果陈二小姐单指皇上赐婚的事,倒不是没有办法。” 陈安宁立刻追问道:“什么办法?” 高瘦狱卒看一眼远处,又看两眼她,正打算说出他是安北王的人,只要她肯投靠安北王,便能逼皇上取消她和谢珣的亲事,并保证让她后半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之时,一支暗箭突然从暗中射来,正中高瘦狱卒的心口。 陈安宁双目一沉,立刻捏碎牢房的锁扣之后,朝着暗箭射来的方向追去。 射暗箭的也是一个狱卒。 且是高瘦狱卒刚刚将食盒塞到他手里的那个狱卒。 狱卒在陈安宁追过来之前,已经咬破藏于唇舌间的毒药。 陈安宁冷哼着点住他的周身大穴,但依旧为时已晚。 前方喝酒的几个狱卒听到声响,迅速围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狱卒以及陈安宁蹲在他身边搜他身的动作,齐齐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对上她。 陈安宁没有理会他们,在死去的狱卒手肘间搜出袖箭筒后,又迅速撕去他左胳膊的衣袖,看到他胳膊上刺刻的火焰图腾后,本就冷沉的脸色,又冷了两分。 在拿剑对着她的几个狱卒低声议论‘这是什么’的声音中,陈安宁又从他的腰间的荷包里搜一个半巴掌大的腰牌,腰牌正面刻着一个火焰图腾,背面则刻着宋世忠的私人印章。 陈安宁拿着腰牌,回到牢房前被暗箭射死的高瘦狱卒身边,同样在他左臂上发现了火焰图腾和在他胸口发现了一样的腰牌。 “怎么回事?”听到狱卒禀报,急急赶来的刑敬看着两个死去的狱卒,脸色难看地问道。 陈安宁将腰牌给他过目后,又示意他看两个狱卒的左胳膊。 刑敬看着他们胳膊上的火焰图腾问道:“这是什么?” 陈安宁扫一眼其余几个狱卒,“是什么,回头再说,现在还请刑大人立刻搜查所有狱卒的左臂,一旦发现刺有同样图腾的人,不问缘由,立刻缉拿!” 刑敬看她说得严肃,也不敢耽误,立刻就下令让当前的几个狱卒将左臂给亮出来。待检查完他们,确定他们都没有火焰图腾后,又立刻下令他们去将其余的狱卒全部叫过来。 在她忙碌的时候。 经过几天的排查,在满朝文武的弹劾声中,谢珣在开阳侯府也搜出来五个左臂刻有火焰图腾的人。 不过尽管有他谁敢自尽,便诛九族以及如是孤儿,死后鞭尸等等命令在,还是有三个左臂有火焰图腾的人在他抓捕之前,便咬毒自尽。另两个虽没有来得及咬毒,但无论怎么用刑,都咬定是受宋世忠的指使,才在暗中收买陈子苓毒害孙世子,借此陷害陈安宁以掣肘他。 而陈子苓经不住严刑,所指认给她韶华逝毒药的人,也正是存活的两人之一。 三十多年前,宋世忠才二十来岁,还是平民百姓之子,甚至还未来得及参加科举,自然不可能是屠杀药王谷的主谋。 狱卒当中没有再搜出来左臂刺有火焰图腾的人。 陈安宁在向刑敬说了火焰图腾的来处后,刑敬二话没说,便偷偷放她离开了御史台。 从御史台出来,陈安宁直接去了大理寺。 将腰牌递给谢珣,同时了解到开阳侯府的情况后,两人立刻提审了宋世忠。 宋世忠自然不肯承认他毒害孙世子的事,但在谢珣将令牌扔给他后,他看着令牌上的火焰图腾与私人印章,人一下子就瘫软了。 此后,不用谢珣再问,他便主动认下了毒害孙世子的事。 “孙世子如果是被你毒害,”陈安宁锐利地看着他,“那药王谷也是被屠杀?” 宋世忠握紧两枚腰牌,悲怆的笑两声后,闭眼道:“是!” 陈安宁闪身过去,掐住他的脖子,强逼着他睁眼后,冷笑道:“三十多年前,你不过二十来岁,哪里来的本事屠杀药王谷!” 看着她愤怒的面色,宋世忠嘲弄道:“有什么不可能的?谢大人如今不也才十九岁,陈二小姐也才及笄不到半年吧?我冒险布局多年,不也被你们给连根拔起了吗?” 陈安宁慢慢收紧手指。 宋世忠的脸色渐渐由红转紫,再由紫转白,但他却并不挣扎,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中,嘲讽的意味越来越浓。 第115章 目标一致,前往牧场 陈安宁在宋世忠濒临窒息的前一秒松开了他。 而后,趁他趴伏在地上咳嗽喘息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撒开了他左臂的衣袖。 他的左臂上也有火焰图腾。 宋世忠自知活命无望,面对着她杀人的目光,无畏而嚣张。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激怒我?”陈安宁残忍地勾起嘴角一侧,“天真!” 慢条斯理地从腰带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强行塞到他的嘴里,逼着他咽下后,笑盈盈道:“有时候活着,可比死痛苦多了,既然你不愿意交代背后的主谋是谁,那就好好享受吧。” 宋世忠用力地扣着喉咙,想要将那两粒药丸给抠出来。 陈安宁冷笑着起身,退到一边,看着他挣扎。 “我虽被皇上贬了官,但也是朝廷命官,她这样放肆,谢大人都不管管吗?”宋世忠惊恐地质问。 谢珣给予他的回答是:“将他带下去!” 宋世忠大吼大叫着被衙役给拖下去了。 陈安宁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许久才收回目光。 “这是阿瓒下午时候送回来的消息。”谢珣将一封拆过的密信递给她,“你且去后院歇息片刻,我先善善后。” 陈安宁拿着密信走了。 谢珣先差人去订了桌酒席,之后才差人去搜查宋府。 随后,他又安排人将孙世子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送回去,另外,将宋世忠是谋害孙世子凶手之事的始末也写了封信,让人一并带过去。 处理完这些,他又静下心来写了封奏折,让人尽快送到宫中后,才回了后院。 “我已经安排人将陈子苓送去军营了。”在她身边坐下后,谢珣说道,“去军营,条件虽然恶劣了些,但好歹还有个活路。就她下毒害死孙世子这事,如果不去军营,几乎不会有活路。” 所谓军营,也就是军妓营。 条件可不是一般地恶劣。 不过以陈子苓在开阳侯府被开阳侯夫夫及孙世子那般磋磨,依旧活得好好的情况来看,去军营对她来说,倒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屠灭药王谷的凶手已经显出踪迹,因而陈安宁没空在她的事上浪费精力,将密信拿过来,递给他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徐瓒送来的密信上写着,宋世忠在宋福被捕后,就料到他经不起严刑拷问,故而先一步让人将圈占的朝廷牧场解散,将私养的那些马也秘密送往了别处。 虽如此,在徐瓒和文宝林的共同努力之下,还是查到了宋世忠在圈占朝廷牧场养私马之下,还与人私开了马场,并与人在赌场合谋,共同坊害马商之事。 据两人进一步调查,被坑来的马与马场收购来的良马,绝大多数都被送到了朔方郡、灵昌郡、上党郡、巴东郡、南浦郡、南阳郡、清化郡和金城郡等八郡。 谢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让人送来一幅大魏的地图。 此后,他拿笔将朔方郡、灵昌郡等一一在地图上画了下来。 陈安宁看到良马分送的八郡,正好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京城。 在冷兵器时代,马就代表着战力。 宋世忠野心不小。 或者说他背后的人,野心不小。 陈安宁沉默着,等着他的解释。 “从这些马的去向来看,”谢珣搁下笔,慢慢开口,“宋世忠当是安北王的人。” 陈安宁抬眼看向他。 谢珣也不瞒着她了,坦然地说道:“一年前,皇上收到安北王在密谋造反的消息,但是经过多方暗查,却始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于是,便拿大理寺卿的位置与我做了一场交易。” “我替他找出安北王谋反的证据,而他放手让我查案。” “我答应了。” “连皇上都查不到他谋反的确凿证据,我贸然着手,必然也只能无功而返。是以,我便将目标着重放在了京城的各个案子上。” “既然要谋反,那么同党、私军和钱粮等必不可少。” “这不,”谢珣看一眼地图,又看一眼扔在一旁的两个刻有火焰图腾的腰牌道,“同党和钱、马都有了。” 陈安宁沉默着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后,才看着他双眼道:“照你的意思,当年屠杀药王谷的人是安北王?” “是不是他,总要查了才知道。”谢珣没有将话说满。 陈安宁点一点头。 主谋是不是安北王,她不知道。 但宋世忠左臂有火焰图腾的事却做不得假。 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得顺着宋世忠的案子继续查下去。 而要继续往下查,那她和谢珣的目标就是一致的了。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陈安宁再次问道。 谢珣手指着地图上的平凉郡道:“去这里。” 见她不解,谢珣解释:“大魏官办牧场都分布于关内道的汧阳郡、平凉郡、会宁郡、五原郡、朔方郡以及陇右道的金城郡、天水郡、陇右郡。宋世忠是太仆寺少卿之一,所以也担任着两个监牧都使之一。监牧都使只是遥领,再每年抽出时间前往巡查。真正负责管理牧场的是四个东、西、南、北牧场使。” “宋世忠管理的是北使与西使,而北使和西使总共管理着29处牧场,这29处牧场多数都分布于平凉郡、朔方郡、五原郡与金城郡。” “马匹分散的八郡,有阿瓒和文宝林暗查就够了,我们直接过去,很可能会打草惊蛇。宋世忠已经落网,我们光明正大地前往平凉郡去清查他圈占官办牧场一事,则是理所当然。等到平凉郡、朔方郡走一圈后,我们再前往阿瓒所在的金城郡,就顺理成章得多了。” 陈安宁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谢珣看着送来酒席的下人,豪迈道:“吃饱喝足之后。” 吃饱喝足。 两人换上夜行衣,带着两百暗卫,于万籁俱寂之中,悄然离开京城,朝着平凉郡赶去。 日月兼程。 风餐露宿。 五日后。 两人易容成兄弟模样,于日暮时分,终于抵达了平凉郡城。 两人没有去官办牧场,而是找了处客栈住下来,在郡城晃荡了两日后,才更换回本来的模样,差人去将管理牧场的牧监叫了过来。 此后,在牧监的带领下,两人前往牧场实地查探。 过后,又一面翻看账册,一面审问牧场里的仆人。 花了足足十日,将样子都做足后,两人才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向朔方郡。 在朔方郡,将上述流程又走了一遍后,两人才从容地赶往金城郡。 金城郡中。 灰扑扑的徐瓒和文宝林早已经恭候多时。 第116章 江湖骗术,穿越人士 “你们总算是来了。”金城郡,同春客栈。徐瓒满脸菜色的看着陈安宁和谢珣,苦哈哈的说道,“再不来,我都要瘦成豆芽菜了。” 陈安宁看着他确实瘦了一大圈的脸,好奇道:“不就是让你们查个案,怎么还把自己查成这副模样了?” “说得轻巧,”徐瓒捏着桌上的饼子,大倒苦水道,“我和宝林刚到朔方郡,就打听到宋世忠将圈占的牧场给解散了,以为是我们两个行动不小心,打草惊蛇的缘故,便偷偷摸来了金城郡。” “又怕再次打草惊蛇,那是好的客栈不敢住,好的酒楼不敢去,整日里就只能拿这些东西充饥,吃得我都快吐了。” 陈安宁看一眼同春客栈的环境,确实算不得好。再看两人身上布着灰尘的衣裳,不由同情道:“你们辛苦了。” “我们不要你们说辛苦,”徐瓒揽着文宝林道,“我们要你们立刻请我们大吃一顿!” 文宝林连连点头。 他以往的生活虽没有徐瓒富足,但也从来没有吃过风餐露宿的苦。 “走吧。”谢珣的目光在徐瓒泛着疲惫的脸上落了落后,从腰间掏出几粒碎银,扔给掌柜后,大步朝外走去。 “先等一下。”徐瓒和文宝林快步去到客房收拾好行李后,紧追出来。 在金城郡最好的酒楼聚贤楼吃过饭,又到金城郡最好的客栈福宝楼住下来后,徐瓒和文宝林相继地沐过浴,换好干净的衣裳,又才齐聚到谢珣的房中,说起了他们近来调查的结果。 “金城郡最大的马场主赵永生应该是宋世忠的人,但他与金城郡太守卢德秋暗中也有往来,且往来颇密。”徐瓒神色严肃,“但我们目前并未查到卢德秋与宋世忠来往的线索。” 文宝林趁着他喝水,接着讲道:“这个赵永生手下有一个叫许天一的人,此人骗术十分了得。从我们目前查到的情况来看,此人不仅一次利用卢德秋的一个小妾作局,坑害前来金城郡游玩的公子或富商,还有意接近前来做生意的马商,将之骗进赌场,使其家破人亡。” 陈安宁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个许天一是如何利用卢德秋的小妾作局,坑害那些公子和富商的?” “据说是许天一让这个小妾扮作卢德秋的女儿,在那些公子与富商经过之处,假装被追杀。在这些公子与富商相救之后,故意露出一半身份,引得这些人误会。”即便听了不止一次,如今再说起来,徐瓒依旧赞不绝口,“其后,在这个小妾有意地勾引下,这些公子与富商把持不住欲要行其好事之时,卢德秋便会恰到好处地出现。” “官家之女的身份非同寻常,这些公子与富商为避牢狱之灾或是被打死的可能,只能拿钱消灾。” “据说这个许天一的分寸把握得十分好,这些犯事的公子或是富商拿出来消灾的钱财,几乎都是其身家的一半。” 仙人跳? 陈安宁听完,不动声色地与谢珣对视了一眼。 “接近马商又是怎么回事?”心有异样的谢珣问道。 “这个骗术说起来也让人拍案叫绝,”徐瓒啧啧有声道,“他们不是每个马商都会去骗,而是会先找目标,找那种生意做得有一定规模的马商。找好目标后,由赵永生出面去问马价,然后吃饭喝酒谈生意。在谈的过程中,赵永生会故意将马价比市场价高上那么两三厘,引诱马商上钩。” “其后,生意谈到一半,赵永生就会提议换个场所。马商为了与他做生意,往往不会拒绝。” “这时候,赵永生就会将他们带去许天一看管着的赌场。” “到了赌场,在许天一的操纵下,这些马商总会以小赢开局,赢上几局后,输一把大的,接着再赢,再输,如此循环往复,直到马商将钱输光。许天一又会以差一点运气等等话术,主动借钱或是介绍高利贷给这些马商,马商在输红眼的情况下,也往往不会拒绝,直到他们将把带来的马群全部输光为止,许天一才会收手。” 天仙局? 陈安宁又和谢珣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眼底都隐隐约约地闪过了一些异样的光芒。 收回目光,谢珣漫不经心地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 “多着呢,”徐瓒越说越兴奋,甚至开始夸起许天一来,“这个许天一还真是个人才,可惜呀,都把天赋用到了行骗上了。” “除了坑害公子、富商和马商外,据说他还特意养着一群貌美如花的女子,跟骗马商一样,挑选各种目标让这群女子去与之相遇,而后正浓情蜜意之时,便找各种理由骗取目标的钱财。在目标发现被骗后,就以返还一半骗资为由让目标再去拉来目标,这样一直骗取下去。” 文宝林补充道:“听说上当受骗的人已经高达上百之数了。” 杀猪盘呀。 陈安宁啧一声后,面色颇有些怪异地看向谢珣:看来穿越人士不止他们两个呀。 谢珣没说话,给了徐瓒一个眼神,让他继续讲下去。 徐瓒便又讲了许天下设计的掉钱平分、抽奖、碰瓷和可以走关系,让其子女进入国子监读书等等骗术。 陈安宁啧啧称奇地问道:“都是听人说的,还是已经查到实证了?” “都是跟人打听的。”徐瓒忍不住又称赞了许天一几句后,说道,“这个许天一听说为人极是奸猾,我怕贸然去查证真假会惊扰到他,就等着你们来了。” “虽然没有查证这些骗术是不是许天一所谋划,”文宝林又在旁边补充道,“但我们打听这些消息的时候,也有暗暗找过几个上过当受过骗的人,经他们证实过,这些骗术是千真万确。” “接下来,”谢珣对于除了他和陈安宁之外,还有别的穿越人士这个想法,显得颇为谨慎,“你们两个去挑几个他们所骗的目标,之后,潜伏在他们身边,近距离地搜集证据。我和陈二小姐则继续按照原计划查探牧场,为你们打掩护。” “可以!”徐瓒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听了许天一的这许多骗术,他对许天一早就充满了好奇,若非正事要紧,他早跑去赌场一见为快了。 谢珣提醒他:“当心别被骗了。” 徐瓒不服气地哼唧:“我怎么可能被骗?” 陈安宁看着他自信又不屑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梢:一般说这话,就代表着会被骗,而且会被骗得很惨。 第117章 配合默契,进太守府 不过,虽然猜到他会被骗,但陈安宁并没有提醒。 因为没有被骗过的人,总会有盲目地不会被骗的自信。 这种时候提醒或是劝说都没有用,反而会激起对方的逆反心理。 非得等上过当受过骗后,才能悔不当初。 谢珣也很清楚这一点,因而也没有劝他。 接下来。 徐瓒和文宝林便摩拳擦掌地走了。 陈安宁则继续跟着谢珣穿梭在各个牧场之间。 在牧场游走的第三日,卢德秋终于来了。 “谢大人和陈二小姐来金城郡,怎么不差个人提前知会一声?”卢德秋一脸讨好地追在两人身后,“看我这忙碌的,今日才听说了两位来金城郡的消息。” 陈安宁用余光打量了他几眼。 卢德秋五十上下,人矮显胖。 身着绸衣,衬得脸上的油沫都泛着光。 不大的眼睛浑浊昏黄,时不时地闪烁着丝丝精光。 他们来金城郡已经五日,且来后并没有易容。 以他与赵永生、许天一等人的勾结,怎会不知他们来了的消息? 无非是因为某些见不得光的原因,阻碍了他立刻来找他们的脚步。 “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酒席,”见谢珣冷沉着脸不说话,卢德秋讪讪地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到陈安宁的身上。看到陈安宁的第一眼,他的眼睛微微一亮,但很快便又收敛道,“陈二小姐一路过来,累着了吧?除了酒席之外,我也让人备了歇脚的地方,保管让陈二小姐吃得放心,住得舒心。陈二小姐您看是现在过去,还是过会儿再过去?” “也是我的失职,陈二小姐跟着谢大人来金城郡这么几日,我才得到消息,真是让陈二小姐受苦了,陈二小姐千万别客气,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开口,就当是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了。” 听着他油腔滑调的言论,陈安宁轻笑着看向谢珣,“还真是盛情难却呀,既然卢大人如此热情相邀,那我们……” 卢德秋一见有戏,立刻就抢话道:“谢大人、陈二小姐,请。” 谢珣虽然脚步不停,但极是默契的配合道:“你想去?” 陈安宁点一点头:“想去。” 谢珣止住脚步回头看她。 陈安宁撇着嘴,不满道:“从京城出来后,整日跟着你在牧场里走来走去,我都快累死了。你看看我的脸、我的手,还有我身上的衣裳,哪里还像个小姐?” 谢珣顺她的话认真地打量她一番后,又看一眼卢德秋,“既然累了,那就先歇息两日好了。” 卢德秋感激地看两眼陈安宁后,微微躬身道:“谢大人、陈二小姐请。” 卢德秋摆酒席的地方就在太守府。 从空气中飘荡的泥腥味以及花园里泥土翻动的痕迹来看,近几日,太守府显然大动过土木。 再从酒席所在的场所布置来看,显然也经过一番整改。 整改的目的嘛,不用猜也知道是从奢侈改为了简朴。 酒席上。 谢珣继续保持着高冷话少的人设,任由卢德秋使尽浑身解数,也无动于衷。 陈安宁则与之相反,在卢夫人与几位妾室、几位小姐的恭维陪伴中,显得很是喜之不尽,完美地演绎了一个小门小户之女上不了什么大台面的模样。 酒席过后。 在卢德秋的盛情邀请以及卢夫人、妾室与卢小姐们的极力赞美中,陈安宁喜盈盈地选择了留下来。 谢珣看她留下来,自然也跟着留了下来。 卢德秋看到这一幕,悄悄朝卢夫人使了个眼色。 卢夫人微微点头表示知道后,便朝着几位卢小姐道:“陈二小姐一路奔波也辛苦了,且让她去歇着,有什么话都留到明日再说吧。” “我们送陈二小姐去歇着。”几位卢小姐非常上道地立刻挽住陈安宁的手,半拖半拉地带着她走了。 卢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吩咐一旁的婆子道:“这些孩子……赶紧去看着吧,莫要让她们闹得太晚了。” 婆子应声去后。 卢夫人回过身来,向着望着陈安宁的谢珣微微揖手道:“小女们虽闹腾了些,却不是不知轻重之人,还请谢大人放心。” 谢珣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卢夫人看一眼卢德秋后,再次揖一揖手,便告退了。 “近来从江南来了帮戏班子,唱的什么内容,下官听不懂,不过咿咿呀呀的倒是动人,”等卢夫人走远后,卢德秋贼眉鼠眼地说道,“时辰不早,不知谢大人……” 谢珣冷冷的打断卢他的话,“我累了!” “是下官照顾不周,”卢德秋热情不减的伸手作请道,“谢大人,这边请。” 谢珣冷眉冷眼地跟着他去了落脚的院子。 知道他油盐不进,卢德秋也没有再热脸贴冷屁股,招呼十数个下人好好伺候着后,便乖觉地退下了。 退出他住的院子后,卢德秋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看上一眼,又呵呵冷笑两声后,便背着手朝着卢夫人的院子去了。 “怎么样?”进到卢夫人的院子,卢德秋坐下来问道。 卢夫人笑道:“我看那陈二小姐无论是形貌,还是学识,都不怎么出色,也不知道这谢大人是如何看上的她?” 卢德秋心尖隐隐一动,“夫人的意思?” “先观察两日再说。”卢夫人搁下茶杯,精明地说道,“有没有过人之处,看上两日也就知道了。” 卢德秋有意说道:“观察了两日,要没有过人之处呢?” 卢夫人白他一眼,“你那点小心思就收起来吧。就算没有过人之处,京城是什么地方?谢大人又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小姐,他没有见过?” 卢德秋不以为然道:“见过又如何,还不是栽在了陈二小姐手里?” “正是因为栽在了陈二小姐的手里,才要当心呢。”卢夫人提醒道,“京城出类拔萃的小姐那么多,谢大人没道理一个都看不上,却偏偏看中了上不得台面的她。” 卢德秋拧眉道:“你的意思,她是装的?” 卢夫人摇一摇头:“装的倒不至于,你想想看,哪个好人家女儿在被人那样玷污过声名后,不以为耻,反狮子大开口地找对方要衣裳、要首饰?” 卢德秋笑道:“乡野丫头,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有机会自然要狮子大开口。” 卢夫人赞同地点点头,“明日我会让那几个丫头哄着她出去,想买什么,想吃什么,都尽着心的满足她,能拉拢自然好,拉不拢也能为你争取些收拾手脚的时间。” “夫人费心了。”卢德秋握住她的手。 第118章 按劳取酬,互相算计 “都不知道能哄她多久呢,算什么费心?”卢夫人抽出手,强忍着拿帕子擦手的冲动,笑容温软道,“老爷要是当真心疼我,就让许天一近来都收敛些,莫要让谢大人捉到了把柄。” 卢德秋起身道:“早两天我已经警告过他了,这两日,他都关着赌场跟着赵永生在马场里做买卖呢。” 卢夫人起身送他,“老爷安排好了就行,秋娘是第一次有身子,举止上难免娇气些,老爷多去陪陪她,莫要让她伤了心。” “我知道。”卢德秋点一点头,“时辰不早了,你也歇着吧。” 卢夫人应好。 站在门口,目送着他走远后,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收敛起来。 低眸看一眼被他握过的手,眼底不自觉地便漫上来一层厌恶。 不动声色地拿出手帕,反复擦了两遍被他握过的地方后,卢夫人转身道:“去看看小姐们都睡下没,要是还没睡,便告诉她们一声,明日不必过来请安,好好伺候陈二小姐便是。” 一旁伺候的婆子应是后,快步去了。 卢夫人看着空荡的屋子,再看一眼双手,眼底的厌恶之色不由更甚。 让婆子、婢女备好热水后,她第一时间除去衣衫,将自个泡进了水里。 另一边。 陈安宁被太守府的小姐们簇拥到落秋院后,继续扮演着上不了台面且眼界浅薄的小门小户之女的角色,对小姐们为讨好巴结她而送来的金银首饰,来者不拒。 说话到半夜,在与小姐们依依不舍地告别后,陈安宁抓起把金银,颇有些意犹未尽。 “上瘾了?”谢珣的声音从后窗方向传来。 陈安宁看一眼桌面上堆得跟小山一样的金银首饰,又看一眼他道:“不过是小姐们随手奉承之物,前后也就一个时辰,就堆了这么大一桌子,这太守府,还真是富贵呀。” 谢珣走过来,也抓起把金银把玩片刻后,说道:“确实富贵。” 陈安宁瞥着他:“他要是落案,这些财物是不是都要充公?” 谢珣扔开金银,笑道:“怎么,想占为己有?” “只是你是大理寺卿,办案是你的公务。”陈安宁勾一勾嘴角,“我是平民百姓,可没这个义务,所以按劳取酬不过分吧?” “我要说过分,你就不取了?”谢珣调侃。 陈安宁扬眉,“当然不会。” “既然不会,那就取吧。”谢珣随意道。 陈安宁称赞他:“仗义!” 谢珣笑两声,在旁边寻了个椅子坐下来,说起过来的正事:“许天一离开赌场,跟着赵永生做起了马匹的买卖。但从阿瓒查到的消息来看,许天一只是明面离开了赌场,暗地里还是与赵永生勾结着在坑害前来金城郡做生意的马商。只不过他们的行动比起之前,更加谨慎,也更加隐秘。” “所以你这边要尽量拖着些,为他们多争取布局的时间。” 陈安宁问他:“许天一是什么来历,还没有查到?” “目前查到的消息只有这个许天一是个父母不详的孤儿,长年以乞讨为生,”谢珣慢悠悠地说道,“大概七八年前,他在一次外出乞讨之时,碰到正被游方术士诈骗的赵永生,忍不住出口戳破那游方术士的骗局,帮着赵永生挽回了差不多五百多两银子,此后赵永生为答谢他,便让他到马场干活。” “在马场干活期间,许天一发现赵永生也干着骗人的勾当,且暗中和卢德秋有往来,就毛遂自荐地设计了一场仙人跳的骗局,得了赵永生和卢德秋的另眼相看后,便又以天仙局等,得了卢德秋的看重,继而将他调到赌场,并将整个赌场的管理都交给了他。” “许天一也不负卢德秋的厚望,赌场在他的管理下,不仅规模比原来大了,盈利也是以往的数倍。” “马市、赌场……”陈安宁扔下金银,随手拿起一串碧玉念珠,边拨弄边道,“这么说来,他们完全是把金城郡圈起来,做着鸡鸣狗盗之事了。” 谢珣冷嗤道:“他们不仅把金城郡圈起来,做着鸡鸣狗盗之事,还一手遮天的掌握着整个郡城的经济命脉。” 陈安宁看着他,试探着问道:“是只有金城郡这样,还是马匹分送的八个郡都这样?” 谢珣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陈安宁啧啧两声:“听起来,情况很严重呀。” 谢珣好笑:“不严重,就不会请你。不请你,你可就赚不到五百万了。” 陈安宁配合地点一点头:“那看来,还是严重点好。” “没出息!”谢珣笑骂着过来抓了两把珠宝走了。 陈安宁初始没有在意,等他走得没影后,低头看剩下的珠宝时,才发现他看似随意抓的那两把,几乎将品质好的珠宝全都拿走了。 “阴险狡诈的狗男人!”陈安宁冷笑。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 陈安宁才刚醒来,太守府的小姐们便前脚跟后脚地到了。 明明只有五个小姐,却叽叽喳喳地如同上百只鸭子围在她的身边,胡乱地指使着一堆婢女,争抢着要给她打扮。 陈安宁努力地做出欢喜的表情,任由她们争,任由她们抢。 好不容易在她们的争抢中,终于将衣裳选好换好,妆也画好梳好,结果她们又开始争抢起吃早饭的酒楼来了。 看着她们争得面红耳赤的场面,又看一眼越来越刺目的日光,陈安宁好心提议:“抓阄吧。” “对,抓阄!”久久争抢不下的小姐们立刻同意。 终于,酒楼也选好后,她们出发了。 而此时,已经午时。 马车平稳而顺利地抵达了酒楼。 不知为何,陈安宁走下马车时,莫名松了一口气。 然而…… 还不等她们进酒楼,突然急行过来两辆马车,突兀地停在了她们的身边。 “华锦、华蓉,你们来做什么?”马车里的人还没有露面,认得马车的太守府二小姐卢文君便开口了,只是语气不甚友好。 而伴着她的话,太守府的三小姐卢月尔与五小姐卢月云则迅速站到陈安宁身前,挡住她的视线。 六小姐卢富兰与九小姐卢静芸也呈左、右翼站在陈安宁的身侧。 “我们来做什么,不需要跟你说!”马车门打开,当先出来的华蓉冷哼一声后,目光垂直地落在了陈安宁身上。 她的目光也不甚友好。 第119章 表妹出场,一厢情愿 陈安宁不认她,以为她跟太守府的小姐们有仇,便没有出声。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一样,我们走!”卢静芸轻嗤一声后,挽住陈安宁的胳膊就要走。 华蓉娇叱道:“站住!你们可以走,她必须留下来!” 冲她来的? 陈安宁微扬眉梢的同时,快速搜索了一下记忆,确认不认识她。 那么她的敌意……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要听你的?”卢月尔也挽住陈安宁的胳膊,拉着她往酒楼里面走。 眼见陈安宁并不挣扎,华蓉情急之下,不由大声道:“陈安宁,你敢跟她们走就别后悔!” “蓉儿,不得无理!”华锦施施然地扶着婢女的手从马车里出来,扫一眼太守府的一众小姐,又扫向陈安宁,微微颔首道,“蓉儿在家中骄纵惯了,得罪之处,还请陈二小姐见谅。” “家中是家中,外面是外面,这里哪个小姐在家中不骄纵?”卢文君不屑道,“没规矩就是没规矩,少拿骄纵说事!” “我再没规矩,也没有像有些人那样死皮赖脸地缠着赵家公子,”华蓉反唇相讥道,“说什么非他不嫁!” “我二姐缠着赵公子怎么了?”卢月尔道,“非要像华大小姐一样,马上十九了,却还不说亲,就想赖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吗?” “你说谁老姑娘!”华蓉气得脸面通红地就要冲上前来打她。 卢月尔边往卢文君身后躲,边道:“当然是说华大小姐!”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华蓉冲上来。 “蓉儿,住手!”华锦喝止,“别忘了我们来是做什么的!” 华蓉恨恨地瞪一眼卢月尔,又瞪一眼陈安宁后,才退到华锦的身后,气怒道:“你们给我等着!” 卢月尔道:“等着就等着!” “够了。”华锦冷冷的看一眼卢月尔后,再次看向陈安宁,“还请陈二小姐见谅,我和蓉儿贸然打扰,实为祖母听说三表哥来了金城郡,特意让我们姐妹过来请他与陈二小姐过府说话。” 三表哥? 谢珣? 陈安宁看一眼华锦,又看一眼华蓉,再看一眼华锦,再看一眼对她满是仇视的华蓉,心底隐隐约约地涌上来个模糊的念头:请他们去华府,可能不仅仅是说话那么简单。 “别听她的,”卢月云小声说道,“她们请你过去,肯定不安好心。” “是不是不安好心,也轮不到你来做决定!”华蓉冷哼道,“再说了,我们请的是三表哥,你们愿意……” “蓉儿!”华锦无奈的看她一眼后,又向着陈安宁赔礼道,“陈二小姐……” “既然没有请我,”陈安宁边往酒楼走边道,“那你们就请便吧。” “陈二小姐误会了,我们……” “是不是误会都没有关系,”陈安宁转过身,淡扫一眼华蓉后,说道,“华府这样的待客之道,我高攀不起。” “就是!”卢静芸附和一声后,簇拥着她进了酒楼。 “这可是你自己不去的,别怪我们没有请你!”华蓉冷笑两声后,拉着华锦道,“大姐,别管她了,我们赶紧去太守府请三表哥去,别让祖母等急了!” “你呀,”华锦看着上楼的陈安宁,轻叹道,“回头三表哥问起罪来,我看你怎么办。” “三表哥才不会问我罪呢。”华蓉扶着她,边往马车上走边俏皮地说道,“三表哥就算要问我罪,有大姐在,三表哥也舍不得。” 华锦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阴霾。 “大姐就放心吧,”坐进马车后,华蓉抱住她的手,“那陈安宁不过是因为皇上赐婚,三表哥没有办法抗旨,才不得已与她在一起。” “可她有什么呀?” “大姐刚才也看到了吧,她身上穿的、戴的,全都是卢文君她们送的。连件像样的衣裳都要人送,还敢跟着三表哥到处跑,她不嫌丢人,我都替她丢人。” “不管怎么说,”华锦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说道,“皇上给她和三表哥赐了婚,且她还是神医弟子,身份都非我可比。” 华蓉不屑地嗤笑两声,“她是神医弟子不错,但大姐是不是忘了,你和三表哥还是青梅竹马呢。青梅竹马是比不过皇上赐婚,但情分又岂是赐婚可比的?再说了,姑姑一早就说过,要将大姐指婚给三表哥。” “哼!” “定是她哄骗着长公主,才让长公主去求得皇上给她和三表哥赐的婚!” “真是个卑鄙小人!” “三表哥对皇上的赐婚,未必就不愿意。”华锦心尖泛酸泛痛,“否则,他来了金城郡这么些时日,为何不回华府?” “还能为何?”华蓉愤愤不平道,“定是那陈二小姐知道三表哥钟意的是大姐,才缠着三表哥,不准他回华府!” 看着越来越近的太守府,华锦隐隐不安道:“是这样吗?” 可为何她打听来的消息是三表哥缠着陈安宁,甚至还不顾身份地住到了陈家? “当然是这样!”华蓉握住她的手,肯定地说道,“大姐要不信,一会儿见了三表哥一问便知。” “罢了。”华锦赶紧阻止道,“一会儿见了三表哥,万不可说我们见过陈二小姐之事,也万不可提及皇上给他赐婚之事。” 华蓉不解:“为何?” 因为她对谢珣,从来都是一厢情愿。 谢珣对她,则从来没有生过情分。 华锦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悲凉后,缓缓说道:“皇上给三表哥赐婚已是事实,不管三表哥愿意不愿意,那陈二小姐都已经是三表哥未过门的夫人。你若是贸然提及,惹得三表哥对我们不喜,岂不是便宜了那陈二小姐?” 华蓉歪在她肩膀上,轻轻蹭一蹭后,说道:“那我不提就是,就是委屈大姐了,堂堂华家嫡女,却要屈居在一个乡野丫头身后做小。” 华锦动容道:“只要能跟三表哥在一起,做大做小,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华蓉脱口说完,又赶紧弥补道,“对于没有情分的婚姻而言,做大至少还有个身份傍身,做小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好在大姐不必有此烦恼。” “虽然大姐做不了三表哥的正室,但与三表哥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又有姑姑这个亲人在,她就算是大,将来也只能仰赖大姐的鼻息生存!” 马车徐徐在太守府大门前停下来。 华蓉又宽慰了不安的华锦几句后,掀起车帘,正要向守门的衙役亮明身份之时,眼尖地看到从太守府出来的谢珣,立刻挥手叫道:“三表哥!” 第120章 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华锦迅速顺着她掀起的车帘看出去,看到玉质金相的谢珣,脸颊微微一红后,忍不住跟着叫道:“三表哥。” 谢珣听到声音,顺声看过来,看到她们两人,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一挑后,拐脚朝着她们走过来。 “三表哥过来了!”华蓉拉着华锦跑下马车,快步迎上去后,噘嘴不满道,“三表哥你来金城郡,怎么都不回华府看看大……我们。” “有事?”谢珣神色淡漠。 广陵王妃一直想将华锦许配给他。 他一直没有同意。 一来,华锦是他的表妹,作为接受过现代知识的人,他不可能乱了这个伦理。 二来,她对他而言,与京城那些世家里的小姐并无不同。 至于华锦对他…… 他管不着。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华蓉越加不满。 谢珣越过两人,“没事就回去,我忙,没空理你们。” “三表哥,”华锦紧紧拉住华蓉的手,制止住她出口伤人后,笑容温软道,“是祖母让我们过来请的三表哥,祖母说她想三表哥了。让三表哥得空的时候,回华府去看看。” 谢珣脚步不停,“那就告诉外祖母,我得空的时候再说。” “三表哥是要去牧场吗?”华锦不甘心地追着他的脚步,“近几年华府的账房一直是由我在打理,三表哥要查账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上一二。” 谢珣停下脚步,回头打量着她。 这一路过来,他和陈安宁虽然赶着走流程,但对牧场的账册却并未马虎。 金城郡的牧场账册……因为要给徐瓒和文宝林争取时间,绝大多数的账册都还没有来得及翻看。 眼下,陈安宁要配合太守府的小姐们拖延时间。 那些账册无疑就要全部落在他的身上。 他倒是不介意慢慢地看。 只是有人愿意帮忙,何乐而不为? 华锦看出他的松动,忙又道:“早些帮三表哥查好账,三表哥也好早些去华府看望外祖母。” “说得有理。”谢珣点一点头,“那就走吧。” 本要跟着一起去牧场的卢德秋看一看谢珣,又看一看粉面含春的华锦后,瞬间止住脚步。 笑盈盈地将他们送走,卢德秋立刻招手叫来身后的随从,低声吩咐:“速将华家两位小姐跟着谢大人去牧场的事,转告给陈二小姐。” 随从要走,又被他叫回来,“顺便告诉陈二小姐,那位华大小姐对谢大人心有所属。” 随从去后。 卢德秋搓着手,低低笑出了声:“两女争一夫的戏码,还真是经久不衰呀。就是不知道,神医弟子是否争得过嫡亲表妹了。” 在他诸多算计之时。 酒楼之中。 在二楼临窗的包厢坐下来后,卢月尔去到窗前,掀起竹帘看着华锦、华蓉远去的马车,小声问也趴过来的卢月云道:“要不要差个人跟着她们呀?” 卢月云不解道:“跟着她们做什么?” 卢月尔回头看一眼陈安宁,继续小声道:“她们两个来邀请谢大人去华府,却不邀请陈二小姐,怎么看都不对劲。” 卢月云歪头想了想,“你是说,她们想背着陈二小姐,请谢大人来对付我们?” “真是个榆木疙瘩!”卢月尔白她一眼后,坐到桌前,想一想,还是提醒陈安宁道,“陈二小姐最好当心一些,华锦、华蓉明知道皇上给你和谢大人赐了婚,却还只是邀请谢大人去华府,而不邀请你,背后的原因肯定不简单。” 陈安宁顺势问道:“这个华家是做什么的?” “华家呀,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呀,”卢静芸不以为然地答道,“他们就在金城县镇守着金城关而已。” 金城关? 这在历史上,可是个很重要的关口。 华家,看来也很受皇上重用。 陈安宁又随口问了几句关于华家的事后,便将华锦、华蓉抛到了脑后。 对于华锦、华蓉抱着什么目的,丝毫不感兴趣。 卢月尔有心想多提醒她几句,看她这样,只好住了嘴。 吃过饭。 秉持着卢夫人的交代,几位卢小姐又带着陈安宁逛起了各个商铺。 逛到一家珠宝铺时,卢德秋差来的随从到了。 随从将卢文君叫到一边,将卢德秋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她。 卢文君听完后,当即又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陈安宁。 “就知道她们没安好心!”卢静芸骂道,“她们以为跟着谢大人去牧场,就能把谢大人抢走了?她们也不想想,你和谢大人是由皇上赐的婚,岂是她们想抢就能抢的?” 卢月云后知后觉地说道:“原来你刚才说她们只请谢大人不请陈二小姐很不对劲,是想说她们想抢走谢大人呀。这么说来,华锦一直不定亲,是因为她想嫁给……” 卢月尔迅速捂住她的嘴,低声说道:“你不说话,没有人将你当成哑巴!” 卢月云呜呜叫道:“我说错什么了?” 卢月尔继续捂住她的嘴,警告她不准乱说后,向着陈安宁道:“陈二小姐别听她胡说八道,不管华锦想嫁的人是不是谢大人,她都是痴心妄想!” 华锦想嫁谢珣? 她不是谢珣的表妹吗? 哦,忘了,这里是表哥表妹,天生一对的古代。 啧。 陈安宁压着想立刻去看热闹冲动,冷脸指着掌柜拿出来的几托盘饰物,淡声道:“包起来吧,我全要了。” “都怪你!”卢月尔瞪一眼卢月云后,不仅抢着付了银子,还多买了两托盘。 看着摆在跟前的几摞首饰盒子,陈安宁忍不住瞧一眼卢月尔后,又瞧几眼其余几位卢小姐。瞧着她们小心翼翼的模样,无声勾唇道:真是个美妙的误会! “走,旁边还有几家珠宝铺,我们也去逛逛。”让婢女将首饰盒子都搬去马车后,卢月尔挽住她的手,又将她给拉去了下一个商铺。 就这般,在她们莫名其妙的误会中,陈安宁一直买买买,直买到几个马车都装不下后,方才停下来。 “要不要再叫两辆马车过来?”卢静芸意犹未尽地问道。 “明日吧。”卢文君说,“今儿太晚了,就算再逛也逛不了多久了,还是先找个酒楼吃饭,吃完赶紧回去吧。” 卢静芸看向陈安宁,要听取她的意见。 卢文君便也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看着满满几车盒子,适可而止道:“明日吧,我有些累了。” “好,那就明日!”卢静芸立刻说。 还是中午的酒楼。 吃饭时,从早上出来,便没有试探过她们虚实的陈安宁佯装小心地问道:“今儿是不是花了很多银子?” “也不多,”卢静芸心直口快道,“我就花了不到一千两。” “我花得最多,”卢月云道,“但也不到三千两。” 卢静芸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总共加起来才六千多两,不算多。” “才六千多两?”陈安宁佯装咋舌。 “六千多两很多吗?”卢静芸看两眼卢月云后,说道,“前两个月李灵慧家里办宴会时,我们置办衣裳、首饰,花了三万多两呢。” 陈安宁佯装羡慕道:“我从来没有花过这么多的银子,以前跟着外祖父、外祖母时,吃穿用度都是自给自足。后来到了京城,见过最多的银子还是给长公主医治头疾后,她送我的一百两。那一百两我还收着,一直没用呢。” “一百两能做什么?”卢月云不可思议,“打我有记忆起,身上就从来没有少过五百两银子。” 陈安宁捏紧筷子,“你们这样花钱,你们父亲、母亲都不管你们吗?他们也不会不高兴吗?” 卢月云好奇地问:“他们为什么不高兴?” 陈安宁沉默,面色微微有些难堪。 卢月尔连忙打圆场道:“没关系,陈二小姐在金城郡期间,我们可以天天来逛街,陈二小姐想买什么尽管买,我们给钱。” 卢静芸连连点头。 陈安宁看一眼一直没有开口的卢文君,怕引起她的怀疑,没再继续试探地说道:“你们对我真好。” 吃过饭,回到太守府。 谢珣在牧场还没有回来。 第121章 浅浅试探,谁更丢人 卢月尔几人怕再次刺激她,都有志一同地避开他的话题,只说着明日要去逛的店铺。 陈安宁一边保持着没有多少见识的人设,满心欢喜的收拾战利品,一边时不时地跟着讨论上几句。 等清点完战利品,明日要去逛的商铺也差不多定下来时,有婢女匆匆过来禀报道:“夫人请各位小姐去秋实堂。” 卢月尔偷偷看两眼陈安宁的脸色后,问道:“母亲有说过去做什么吗?” 婢女飞快地看一眼陈安宁,谨慎地回答道:“夫人没说。” “既然没说,那就是不重要了。”卢月尔道,“你去告诉母亲,我们今日逛累了,就不……” 陈安宁起身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岂不是更让她们看不起?” “说的对!”卢月云道,“不就是华锦、华蓉来了吗?我们这么多人,她们就两人,不管是打是骂,她们都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卢月尔无语地拧她一把后,说道:“陈二小姐既然想去,那我们就去。不管她们想干什么,有我们在,她们都休想得逞。” 陈安宁点一点头。 跟着她们到达秋实堂后,陈安宁一眼就看到了谢珣与坐在他身边的华锦、华蓉两人。 华蓉也一眼就看到了她。 看到她后,不由自主地就挑衅地抬起了下巴。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勾一勾嘴角,在她们对面的椅子中坐下来,目光有意在她们身上落一落后,看向谢珣,有意冷着脸道:“谢大人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卢德秋、卢夫人及一众妾室立刻竖起了耳朵。 卢文君等人则迅速坐直了身子。 “陈二小姐误会了,”华锦则含羞带怯地看两眼谢珣后,柔声道,“牧场账册繁多,三表哥带的人手不够,恰好近两年我在家中管着账,算是还有一点经验,才跟着过去帮衬了一二。” 短短一句话,暗含的意思可真多。 既斥责她只知道玩耍,又暗赞了自个会管账,还明里暗里地提醒了一下她们身份的云泥之别。 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两眼谢珣后,冷斥道:“我在问谢大人,你插什么嘴!” 华锦笑容霎时一僵。 华蓉则怒道:“我大姐好心跟你解释,你嚷什么!” “又没有嚷你,你气什么?”卢静芸不甘示弱地回击道。 华蓉冷笑:“我跟陈二小姐说话,关你什么事!” 卢静芸道:“你跟陈二小姐说话,就关我的事!” “蓉儿,”华锦余光飞快地瞧两眼冷着脸的谢珣后,轻扯着她的衣袖,软声道,“别吵了。原也是我没有跟陈二小姐打招呼,便贸然跟着三表哥去了牧场,陈二小姐生气,也是应该的。” “应什么该!”华蓉不忿道,“是她自己没本事帮三表哥查账,她凭什么要这样说你!真以为皇上给她和三表哥赐了婚,就了不起了吗!” 陈安宁看着她,好整以暇地问道:“华三小姐不妨说说,皇上赐婚没什么了不起,那要谁赐婚才叫了得起?” “少给我戴大帽子,我不吃你这一套!”华蓉不顾华锦的劝阻,不齿道,“自己没本事,就想靠着皇上的赐婚耀武扬威,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丢人!” “因为我敬重皇上,才会仗着皇上的赐婚耀武扬威。”陈安宁瞥一眼事不关己的谢珣,慢悠悠道,“你替我丢人?笑死了,明知道自己的三表哥已经被皇上赐了婚,还不知廉耻地上赶着巴结讨好,到底是谁更丢人?” “就是!”卢月云幸灾乐祸道,“你们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们丢人!” 陈安宁的话,无疑戳到了华锦的痛处。 华锦羞愤地拉着华蓉的手道:“蓉儿,别说了。” “凭什么不说!”华蓉愤愤地看向谢珣,“三表哥,你就看着陈二小姐这样欺负大姐吗?” “不然呢?”谢珣似笑非笑,“她仗着皇上赐婚耀武扬威,你都替她丢人了。我要替你们说话,那你们仗着我耀武扬威,岂不是更丢人了?” 华蓉不满道:“那你也不能看着她这样欺负大姐!” 谢珣漫不经心道:“你怎么欺负你大姐了?” 华蓉恼道:“她那样说大姐,还不叫欺负吗?” 谢珣看一眼陈安宁,轻笑道:“你们不惹她,她不就不那样说了吗?” “再说了,她从乡下来的,不懂什么规矩。你们自小被舅舅、舅母精心养大,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姓谢的,你给我说清楚了,是谁不懂规矩?”陈安宁怒目道,“你要不说清楚,我就毒死她们!” “好好好,是我不懂规矩。”谢珣哄道。 陈安宁得意地朝着华锦、华蓉轻哼两声,“这还差不多!” 华蓉气得眼里都快喷出火来。 华锦拉一拉她后,起身向着陈安宁揖手道:“蓉儿言行莽撞,冲撞陈二小姐之处,还请陈二小姐见谅。” 陈安宁轻哼着撇开头。 华锦微微垂眸,继续:“也请陈二小姐过后说话慎重一些,我今日过来,是受祖母所托,请三表哥去华府小住。看三表哥忙于公务抽不出空,就想着帮衬一二。如果陈二小姐不高兴,我以后不来便是。” “凭什么不来?”华蓉气不过道,“我们就要来,不仅要来,还要天天过来!” “蓉儿,不得胡闹。”华锦制止。 “我怎么胡闹了?”华蓉不服道,“皇上是给她和三表哥赐了婚不错,但我们光明正大地过来帮三表哥怎么了?她要不高兴,有本事就去让姑姑跟我们断了来往!” 华锦沉下双眼:“蓉儿!” 华蓉冷哼着撇开头。 “放心,我才不去叫广陵王妃跟你们断了来往呢。”陈安宁得意道,“你们想帮他,那就帮好了。反正再怎么帮,你们也只能做小,一辈子受我指挥!” “你!”华蓉气得站起来。 陈安宁歪头看着她,笑容欠揍,“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华锦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飞快看两眼无动于衷的谢珣后,悲苦道:“陈二小姐……” “行了,”陈安宁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你想帮姓谢的,我都已经答应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可警告你,别得寸进尺,否则我不介意毒死你!你要不信,大可以问姓谢的,看我敢不敢!” 谢珣连连点头道:“她敢!她真敢!” 第122章 前往华府,雪中送炭 “三表哥!”华蓉气得直跺脚,“你怎么一直帮着她说话!” 谢珣没好气道:“我不帮着她说话,难道让她毒死你?” “她敢!”华蓉不屑地看向陈安宁,“她要敢毒死我,正好让皇上取消了你和她的赐婚!” 谢珣叹气:“三表妹,你这是何苦?她毒死你后,就算皇上取消了我和她的赐婚,你也活不过来了。” 华蓉冷哼,“那又如何?我才不怕呢!” 华锦微垂的眼底闪过丝丝光亮。 谢珣和陈安宁都很好地将这丝光亮给捕捉到了。 陈安宁调侃:“好一个姐妹情深。” 华蓉嗤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和陈大小姐那样互相算计、互相陷害吗?” 陈安宁看着她无畏的双眼,轻笑两声:“这个世上我只佩服一种人。” 卢月云问道:“哪种人?” 陈安宁微微扬眉,“蠢而不自知的人。” “笑死了。”华蓉嘲讽,“谁蠢谁知道。” 陈安宁单手撑着脸颊,“你要这样说的话,我可就要收回同意你们去牧场帮姓谢的查账的话了。” 华蓉冷哼:“你以为你是谁?” 陈安宁戏谑:“我是谁?我是被皇上赐婚给你们三表哥的人。” “不要脸!”华蓉脱口骂道。 华锦看一眼谢珣,不轻不重地阻止道:“蓉儿,不得口出恶言。” 陈安宁轻轻一笑,“我这么不要脸,皇上还把我赐婚给你们的三表哥。你们那么要脸,皇上却不把你们赐婚给他,你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问题出在哪里?” 华蓉张嘴,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安宁勾一勾唇,替她说道:“是不是想说,皇上给我和你们三表哥赐婚,不过是因为我是药王谷仅存于世的唯一弟子?” 华蓉道:“你知道就好!” 陈安宁歪一歪头后,看一眼谢珣,又看向卢德秋,“皇上真这么肤浅吗?” 卢德秋没想到这个热闹还有他一份,赶紧揖手向着京城的方向,恭敬地说道:“皇上英明神武,冠绝天下,怎可能如此肤浅?” 陈安宁朝着华蓉扬一扬眉,“皇上既不肤浅,那为何会放着优秀如华大小姐与华三小姐这样的女子不赐婚给谢大人,却要将我赐婚给他?有没有可能,华大小姐和华三小姐的优秀,只是自以为的优秀,实则虚有其表?” 卢月云赞同道:“很有可能!” 卢静芸则道:“我早就看出来她们虚有其表了。” “皇上能给陈二小姐和三表哥赐婚,是因为皇上慧眼识珠,看出来陈二小姐比我们所有人都优秀。”华锦安安静静地开口,“蓉儿冲撞陈二小姐,其实也没有好心,只是自小与三表哥一起长大,自觉三表哥才高行厚,无人可比。今日初与陈二小姐相见,又无皇上那般慧眼识珠,看不出陈二小姐比旁的小姐优秀之处,便觉匹配不上三表哥,一时委屈,方才如此。” “还请陈二小姐雅人大量,莫要与她计较才好。” 卢夫人赞许地看了她两眼:这一番话,说得当真是漂亮! 既恭维了皇上,又用她当枪头暗贬了一波所有小姐。如果此刻不是在太守府,而是在某个宴会,仅凭这一句话,就能为陈安宁拉来众多的敌人了。 另外她还夸赞了谢珣,让谢珣无法出口相帮。又借慧眼识珠四个字,暗讽了一回陈安宁的优秀是除皇上外,谁也看不到的优秀,直白些就是她的优秀连虚有其表都算不上! 比起陈安宁和华蓉小儿般的争吵……卢夫人看一眼陈安宁,到底是乡野长大的人,比起自小就被精心教养的世家贵女来,确实差了不止一筹两筹。 陈安宁不以为然地歪头看着她,“她有什么值得我计较的?她与我争吵,无非是因为不满皇上给我和谢大人赐婚。撇开赐婚,谁重谁轻,难道不是看谢大人吗?” 华锦心头一紧。 华蓉则下意识地看向了谢珣。 陈安宁也转眸看向他,眼带调侃:“谢大人的热闹看够了吗?要是看够了,就不妨说一说,在你心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她们重要?” 谢珣眼带笑意,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你重要。” 陈安宁眉梢忍不住跳了跳后,看向华锦和华蓉。 华锦强忍着心底的刺痛,浅笑道:“既然皇上都给陈二小姐和三表哥赐了婚,在三表哥心里,当然是陈二小姐最重要。” 陈安宁暗啧两声,戏谑地看向谢珣。 谢珣看着她清明澄净,几乎不染杂尘的双眼,微挑一下眉梢后,搁下酒杯起身道:“今日账册看了不少,可以稍稍歇息两日,你且收拾收拾,我带你去华府认认路。” “不去。”陈安宁拒绝。 谢珣笑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赶紧去。” 陈安宁瞥向他:“你说谁丑?” 谢珣道:“我丑。” 陈安宁哼一声,起身走了。 谢珣朝着卢德秋微微颔首后,追着她道:“半个时辰后出发,慢慢收拾,不用着急。” 陈安宁头也不回。 等华锦、华蓉也离开后。 卢文君等人立刻看向卢德秋与卢夫人。 卢月云当先问道:“陈二小姐去了华府,我们明日是不是还要去找她?” 卢夫人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问道:“将你们今日与她相处的事仔细地与我说一说。” 卢文君开口,事无巨细地都说了一遍。 卢夫人听完,转头看向卢德秋。 卢德秋道:“夫人怎么看?” 卢夫人道:“有些小聪明,知道自己最大的倚仗就是皇上的赐婚。” 卢文君看一眼准备插话的卢月云后,问道:“那谢大人对她的态度,母亲可有什么看法?” 卢夫人笑了,“一直听说广陵王府的三公子如何惊才绝艳,这两日见了,果真是如此。至于他对陈二小姐……从他看陈二小姐的眼神来说,应是有几分情意,但还不深。” 卢文君拧眉道:“母亲的意思是,谢大人对华锦并非……” 卢夫人打断她的话,“这位谢大人对华大小姐,应当没有什么情分,否则是容忍不了陈二小姐对华大小姐的言语羞辱的。” “也就是说,比起华大小姐,谢大人更钟意的是陈二小姐了?”卢文君不解道,“可谢大人如此才高行洁,怎会看上陈二小姐这样粗鄙之人?” 卢德秋不以为然道:“山珍海味吃多了,总得吃些粗菜淡饭解解腻。” 卢文君不懂,但也并不深究,只道:“那我们明日还要不要去华府找她了?” “先不用去。”卢夫人精明道,“雪中送炭可比锦上添花更显珍贵。” “以华大小姐和华三小姐今晚的表现,到了华府,陈二小姐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等过上一日两日,在她毫无招架之时,你们再过去帮着她,才会让她更加珍惜你们之间的‘情谊’。” 卢文君点头应好,只是想到华锦、华蓉,还有华府的那一堆人……她便在心底暗暗摇了摇头。 母亲说谢大人对陈二小姐有几分情意,她却不这样认为。 谢大人当真对陈二小姐有情意,怎会带她去华府? 第124章 谢珣表白,但被拒绝 另一边。 陈安宁回落秋院,将卢文君等人送她的金银珠宝以及今日逛街买回来的东西全部收拾好后,便坐着马车跟着前往了华府。 路上。 陈安宁向着骑马行驶在马车旁的谢珣伸手道:“五千两银子。” 谢珣看一眼她的手,“什么五千两?” “演出费。”陈安宁淡定道,“一千两是太守府的,四千两是华府的。” 谢珣果断拒绝:“没有。” “确定没有?”陈安宁瞥向他,似笑非笑。 谢珣道:“确定没有。” 陈安宁收回手:“一会儿到了华府,那就自己看着办喽。” 谢珣睨着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陈二小姐要不要考虑拿下我?广陵王府的家产有我一份,我如今已是大理寺卿,前途无量。拿下我,你得到的远远不止五千两。” 陈安宁打量他两眼,“谢大人是不是忘记了,拿下你后,我能得到的的确远不止五千两,但你带给我的麻烦也远不止五千两。” “风险和利益总是对等的。”谢珣游说道,“况且,就算没有我,你的麻烦也不会少。” “就因为我的麻烦不少,所以才不想再添更多的麻烦。”陈安宁反驳。 “但你有没有想过,”谢珣耐心地讲道理,“我也能为你挡去不少麻烦。” 陈安宁定定地瞧他半晌后,揶揄道:“谢大人是在跟我表白吗?” 终于看出来了?谢珣欣慰地点点头:“可以这样认为。” 陈安宁啧啧两声,“谢大人是不是也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谢珣问道:“怎么说?” “刚刚在太守府时,华大小姐与华三小姐怎么对我的,谢大人也看到了。”陈安宁嘲弄道,“一会儿到了华府,她们或者华府的人会怎么对我,多少也能猜到些。谢大人挑在这种时候跟我表白,到底是真心爱慕我,还是想利用我对付即将到来的麻烦?” 谢珣笑两声,“我看你对付她们的时候,不是挺乐在其中吗?” “我当然乐在其中,”陈安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毕竟‘表哥表妹,天生一对’这样的热闹,可是不多见。” 谢珣:……他不该多嘴。 “华大小姐看着不错,”陈安宁拱火,“谢大人当真不考虑考虑?” 谢珣哼道:“陈安宁!” 陈安宁挑眉,让他有话直说。 谢珣勾起嘴角一侧,“我母亲已经在筹备婚礼了。” 陈安宁斜睨着他,“所以?” 谢珣调笑,“你说五年后,我们会不会已经抱俩了。” 陈安宁微笑:“抱不抱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谢大人的骨架应该挺有收藏价值。” “我父亲说了,广陵王府的家产将来由我们兄弟三人平分。”谢珣漫不经心地说道,“据我父亲估算,平分后的家产,买下半个京城,绝对不成问题。” 陈安宁调侃:“谢大人是打算拿这平分后的家产来砸我?” 谢珣看着她在瞬间明亮起来的双眼,揶揄道:“陈二小姐就说,让不让砸吧?” 陈安宁啧道:“五百万两要少了。” 谢珣点头:“那是要得相当少了,不过还有弥补的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抓住了。” 陈安宁笑出声来,“谢大人真动凡心了?” “古有周幽王点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取褒姒一笑。”谢珣说道,“今有我散尽万贯家财,只为求得陈二小姐许下真心,不知陈二小姐给不给机会?” 陈安宁歪头看着他,“你玩真的?” 谢珣也看着她,目光灼灼:“我从不说假话。” 陈安宁与他对视片刻后,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为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谢珣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陈安宁再次看着他,“你的喜欢大概率来说,只是因为我跟你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原因。” “陈安宁,”谢珣笑了,“你是在贬低我,还是在贬低你自己?” “这里只是制度落后。” “不代表着他们就比现代社会的人更蠢更笨。” “这里优秀的人,不论男女,都跟现代社会一样多。” “所以呢?”陈安宁不以为然地打断他的话,“我承认,这里优秀的人有很多,但你也说了,这里的制度落后。制度落后,就代表着他们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会受限制。” “你更看重我,不是因为我比他们更优秀,而是因为我跟你接受过一样的教育,我的思想没有受到这些落后制度的腐化。” “换句话说,你看重的并不是我,而是不受落后制度腐化的同类。” “同类?”谢珣低喃一声,眼底划过丝丝挫败。 陈安宁肯定:“是的,同类。” “好吧,同类。”谢珣淡声道,“你说服我了。” 陈安宁点点头,夸赞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谢珣打马走了。 陈安宁看着他孤傲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嘴角。 其实,她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无动于衷。 现实生活里,追求她的人不少。 但一听到她的职业,基本会被吓跑。 同行中,倒是也有不少人追求过她。 只是大家都忙,哪怕在同一个单位上班,也不是时时都能见面。 好感得不到及时的反馈,时间久了,再浓烈的感情也渐渐的淡了。 所以,她是真的没有谈过恋爱。 也不知道如何谈恋爱。 再一个,做她们这行的人,解剖最多的就是情杀的尸体。 看惯了这些,对感情的期待可以说基本没有。 因而谢珣突然表白……她的第一个想法自然是他别有用心。 思绪纷杂间。 华府也到了。 从太守府出发前,华锦便差了人提前回来通报。 因而马车才刚停下来,就被簇拥上来的婆子、婢女给包围住了。 “母亲!”华蓉最先下马车。 穿过婆子、婢女,快步走到外围站着的华贵妇人身前,立刻抱住她的胳膊邀功道,“我们把三表哥接来了!” 华贵妇人,也就是华夫人点一点头后,看向骑在马上,护在后方马车旁的谢珣。 半年不见,他的身量似乎又长了一些。 容貌气度也越发清俊。 只是眉眼似乎也更冷了。 华锦紧跟在华蓉身后走下马车。 在叫了华夫人一声‘母亲’后,目光便也随她落在谢珣身上。 谢珣从容地翻身下马,等着陈安宁出马车后,才带着她一起走到华夫人跟前,揖礼道:“舅母。” 陈安宁跟着揖礼道:“华夫人。” 华夫人朝着谢珣温和地说了句‘辛苦’后,便转眸看向了陈安宁。 先一步回来通报的婢女说她粗鄙不堪。 但看她此刻素面朝天,但依旧不减半分颜色的容貌与气度,显然与婢女所说天差地别。 是装的? 还是华锦、华蓉都被她给骗了? 华夫人不动声色的荡起亲切的笑,牵着她的手道:“这么晚了还让你过来,累着了吧?” 第125章 直面刁难,出面维护 陈安宁点点头:“是有些累。” 华夫人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愣了一下后,才说道:“既然累了,一会儿见了老夫人,便早早地去歇着。” “跟着卢文君她们几个逛了一整日的街,”华蓉嗤道,“当然累了。” 陈安宁赞同,“是呀,逛了一整日街,脚都走痛了。” 华蓉冷哼一声。 华夫人则看她一眼后,笑说道:“喜欢逛街,那明日就接着逛。金城县的繁华比起金城郡来,也是不差分毫的。” “有什么可逛的,”华蓉哼道,“我们可没有卢文君她们有钱。” 华夫人笑骂两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逛个街,能花多少钱?” 陈安宁说道:“还是要花蛮多的,今日卢小姐她们花了六千多两呢。” 华蓉惊叫:“多少!” 华夫人、华锦也惊讶地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压着嘴角的笑,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六千多两呀。” 华夫人不动声色地松开她的手,而后看两眼谢珣。 华锦也看向谢珣。 唯有华蓉怒目圆瞪道:“六千多两!你买什么了!” 谢珣神态自若。 陈安宁也淡定从容,“买的东西都装在后面的那些马车上了,记得让她们轻一些,别给我弄坏了。” 华蓉迅速回头,看着婆子、婢女们围着一辆辆马车搬运物什的场景,又嫉又妒道:“你买这么多,全让卢文君她们给的钱?” 陈安宁瞧她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又没钱。” 华蓉脱口道:“你没钱还买这么多!” 陈安宁再次理所当然道:“因为喜欢呀。” 华蓉哼道:“真不要脸!” 陈安宁轻嗤着鄙夷道:“不想给我花钱就直说,不用这样遮遮掩掩!” 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争吵,华夫人瞧向华锦,无声地询问道:她在太守府时,也是这样? 华锦轻轻点头。 华夫人又看向谢珣。 看他神态自若地看着陈安宁,眼角眉梢都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忍不住微微皱了一下眉后,又顺他的目光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的容貌只能算是中上之姿,比之华锦的绝色姿容差之甚远。 但她与华蓉斗嘴之时,恣意从容、眉目生动的模样,却格外光艳逼人。 这一份光艳,即便华锦的国色天香与之相比,也黯然失色。 再看她比华锦高了足足半个头的身量与行走间自信、洒脱的气度,就又要胜上几分了。 撇开她言语间的稚气,谢珣青睐她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 华夫人转眸看向华锦,看着她失落与不甘的模样,无声地哀叹一声后,又摇了摇头。 她呀,输得不冤。 到了华老夫人的满福院。 华夫人制止住华蓉和陈安宁的争论后,扶住婆子的手先一步进到屋中,朝着等候已久的华老夫人笑禀道:“珣儿与陈二小姐到了。” 已是满头银发的华老夫人立刻放下茶碗,催道:“那还不赶紧让他们进来。” “祖母!”华蓉争抢着第一个进到屋中,“我们回来了!” 华老夫人的目光径直越过她,看向随后进来的谢珣。 谢珣收敛面上的冷声,揖礼道:“外祖母。” “这孩子,每次来都这么多礼。”华老夫人笑说一句后,朝着他伸手,“快过来我瞧瞧,怎么才半年不见,身量又长了?” 谢珣余光扫一眼陈安宁后,顺从地走到她的身边,将手放到她的手中。 “是长高了,但也瘦了。”华老夫人握住他的手,边打量边说道,“都是查案累的了吧?你说你父亲,你都还没有及冠,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呢,他就那么狠心将你扔到大理寺。他倒是轻松了,但看你累的……” “老夫人……”华夫人看一眼陈安宁后,轻声提醒。 华老夫人收敛住脸上的温色,顺着她下巴所指的方向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从容地揖礼,“见过华老夫人。” 华老夫人冷淡道:“不必多礼。” 陈安宁不恼不怒地收起手。 华老夫人冷着眼,挑剔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打量半晌后,才问道:“听下面的人说,你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 陈安宁应是。 华老夫人道:“谁可以证明,你是他们的弟子?” 陈安宁抬眼看向她,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轻鄙,莞尔笑道:“我为何要证明?” 华老夫人冷声道:“你不证明,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陈安宁笑容不减,“我为什么要让人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便罢,如果是假……”华老夫人言冷语厉道,“那就是欺君!” 陈安宁笑了。 她看出来了。 这位老太太,也很不满皇上给她和谢珣赐婚。 不过…… 不满又能怎样? 陈安宁直视着华老夫人的双眼,挑衅道:“那华老夫人就去报官吧。我想,以华老夫人的身份,官府应该很乐意去查证我是真是假。” 华老夫人的脸色霎时一沉。 但还没有等她的怒火发作,谢珣就开口了,“外祖母如果要去报官的话,恐怕要先告我才成。与陈二小姐的赐婚,是我去向皇上求来的。” “你骗人!”华蓉脱口而出。 就是华老夫人也不喜道:“珣儿就算要维护她,也犯不着把责任全揽在自个身上!” “外祖母多虑了,”谢珣走到陈安宁身边,强行握住她的手道,“京城大街小巷的谣言,都是我让人传的,目的就是逼迫陈二小姐答应我的求娶。可惜,她软硬不吃。我没有办法,只好去求皇上给我和她赐婚。” 说到这,谢珣歪头看向陈安宁,“赐婚圣旨下来后,她可是气得差点毒死我。所以呀,不管外祖母有多不满她,都请看在您外孙的脸面上,对她多些客气。” “她还给你下毒?”华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对呀。”谢珣微扬眉梢,神色颇是自得道,“外祖母不是质疑她是不是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吗?让她给您亮一手,下个毒试试,保证您就不会质疑了。” “你让她给我下毒?”华老夫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外祖母就放心吧,”谢珣不改自得地说道,“她下手很有分寸,不会让您没命的。” 华老夫人没好气道:“罢了,我不质疑她行了吧!为了护着她,连基本的孝道都不要了,就没有见过你这样没出息的人!” 谢珣朝着陈安宁眨眨眼后,揖手道:“那就多谢外祖母了。时辰不早了,外祖母早些歇着吧,我也带她去歇着了。” 华锦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她听到什么了? 他说,他和陈安宁的赐婚,是他去向皇上求来的? 他就这么喜欢她? 那她呢? 她的喜欢算什么? “孝道不要就算了,规矩也不要了?”华老夫人看一眼她后,冷着声的开口道,“你不要声名,陈二小姐还要呢。蓉儿,还不赶紧带陈二小姐下去歇着。” 华蓉脆生生应了声是后,狡黠的看一眼陈安宁,道:“祖母放心吧,我一定会让陈二小姐歇得好好的!” “陈二小姐,走吧。” 第126章 主动求旨,刁难原因 陈安宁看向谢珣握着她手的手。 谢珣也看两眼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 陈安宁朝着华老夫人与华夫人各自一礼后,跟着华蓉走了。 等她们走远。 华锦看着谢珣,眼中含泪,“当真是三表哥向皇上求的赐婚圣旨?” 谢珣眉眼淡下来,“我从不说假话。” 华锦不甘道:“为什么?” 华老夫人也道:“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谢珣走到她身边坐下,接过婆子递来的茶,喝两口后,懒洋洋地答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就那么好?”华老夫人问。 谢珣淡然道:“她好与不好,有什么关系?我喜欢够了。” “那我呢?”华锦强忍着眼泪问。 谢珣看向她,眼底不含丝毫的温情,“你什么?” 华锦用力握着拳头,“我也喜欢三表哥。” 谢珣勾一勾嘴角,残忍地说道:“那你也去求皇上给你赐婚呀。” 华锦脚步发软地往后退开两步,眼泪也终于忍不住地滚落下来。捂住嘴,带着最后一丝尊严,哭着跑了。 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华老夫人气恼道:“还不赶紧去追?” 谢珣笑两声,“她自己哭的,关我什么事?” “你……”华老夫人气得扬手要打他,但手落到一半,又舍不得地收回去道,“你是要气死我吗?论容貌、论举止、论家世,锦儿哪里比不得那陈二小姐了?” 谢珣握住她的手,笑嘻嘻道:“论容貌、论举止、论家世,表妹哪里都比过得陈二小姐。” 华老夫人哼道:“那你……” “京城论容貌、论举止、论家世比表妹好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谢珣说道,“难道就因为她们好,我就要喜欢吗?” 华老夫人道:“那能一样吗?” 谢珣反问:“有什么不一样?” 华老夫人苦口婆心道:“你娶了你表妹,那是亲上加亲。有了这层亲在,你表妹无论对你、对广陵王府,又或是对华家,都会尽心尽力。” “我也不是看不起那陈二小姐,你就看看她刚才在这里对我说话的态度?” “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她这还没有过门,言行里对我、对锦儿、对蓉儿就没有半分的敬重,等将来过了门,那还能好吗?” “谁让外祖母您要刁难她?”谢珣不满道,“她自小在乡野长大,本来就不懂多少规矩,也不会权贵世家阿谀谄媚的那一套。您无缘无故地刁难她,她肯定要反驳呀。” 华老夫人气恼道:“我是她的长辈!” “您是我长辈,可不是她长辈。”谢珣纠正道,“更何况她对我不顾她的意愿,向皇上讨要赐婚圣旨一事本就不满。您再那样刁难她,她没给您下毒呀,已经是敬重您了。” “还有两个表妹也是,在太守府全然不顾有外人在场,对她各种贬低折辱。” “当时我念着外祖母您和舅母,都没有帮陈二小姐说过半句好话。” “我预估着她对我肯定更加不满了,结果到了这里,外祖母您又……” “好了好了,”华老夫人不爱听地打断他的话,“以后我不说她行了吧?” “就知道外祖母您最疼我!”谢珣笑道。 华老夫人没好气地哼了两声,“你知道就好!” “时辰不早了,外祖母早些歇着吧,我也去睡了。”谢珣起身,朝着华夫人揖一揖手后,大咧咧地哼着小曲走了。 “你看看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华老夫人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亏锦儿对他一腔痴心,他是半点不珍惜!” 华夫人笑道:“您老不就喜欢他这样是非黑白都较真的脾性吗?” “喜欢是喜欢,气人也气人。”华老夫人说了这么句后,问她道,“珣儿今儿把话说得这么绝情绝义,多数时候都是故意说来给锦儿听的。但锦儿什么脾性,你这个做母亲的也是知道的,从小到大,但凡是她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转。” “不管赐婚圣旨是怎么来的,亲事都已经不容置疑。” “所以锦儿将来如何,你可有什么打算?” 华夫人无奈道:“我就算有打算,也要她听我的才行。可母亲也说了,但凡她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转。而今,她就认定了珣儿,我能怎么办?” 华老夫人眼底暗含精光,“即便不做正室?” 华夫人点一点头。 华老夫人看着屋外的夜色,陷入沉思。 华夫人便也望向屋外,发起了呆。 许久后。 华老夫人道:“以华府的身份,去给人做小,已经不像话。去给珣儿做小,那就更不像话了。到时,不仅她要被人戳脊梁骨,她姑姑也得被人戳脊梁骨。” 华夫人收回目光,“老夫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她不能给人做小,哪怕那个人是珣儿!”华老夫人扶着婆子伸来的手起身,“她是华府的嫡长女,是珣儿的表妹,是广陵王妃嫡亲的侄女,如果她连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都拿捏不住,连一个平妻的身份都争不来,那她就老老实实地嫁去褚家吧。” 看着华老夫人进屋的背影,华夫人的目光隐隐闪动了几下后,也扶着婆子的手走了。 走出满福院后,她停住脚步,想要回头,但强行忍住了。 “夫人……” 婆子刚开口,就被华夫人摇头制止了。 望着银白的月光,华夫人在心底悠悠地叹了口气:什么九头牛都拉不转的死心眼,什么不做小,什么争平妻,不过都是为了脸面,说得好听话罢了。 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让华府更进一步。 金城关虽然重要。 到底是小县城。 既然仗着广陵王妃能争来现在的荣华,那么再仗一个华锦更进一步,也是理所当然了。 走到通往华锦所住百花院和自个所住清华院的岔路口,华夫人不由自主地又停下了脚步。 但仅一瞬后,她便抬脚朝着百花院走去。 华老夫人虽自私自利,但她是为了华府的将来。 而华府更进一步,华烨的将来也会跟着更进一步。 华烨贪玩,不喜读书,将来能倚仗的唯有华府。 所以,于公于私,华锦嫁去广陵王府,都是有利无弊之事。 在华夫人跨进百花院之时。 与之相隔百余丈,位于华府最南边,也与谢珣在华府所住朝阳院最远的落月院。 华蓉推开屋门,往侧后方退开两步后,说道:“这可是华府景色最好的院子,怎么样,喜欢吗?” 第127章 带人捉奸,定情信物 陈安宁进屋。 华蓉也跟着她进屋。 在屋中走了一圈后,陈安宁点头道:“不错,很安静,我很喜欢。” 华蓉嗤一声,“你可真会装。” 陈安宁瞥向她,“装什么?” 华蓉嘲讽:“明明不喜欢,还要装成很喜欢的样子。” 陈安宁离开房间,在院里又逛了一遍后,说道:“我的确很喜欢。” 华蓉哼道:“既然喜欢,那你就住着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金城关是大魏很重要的关口,我们华家受皇上旨意,负责镇守此处,因而不仅关内关外囤积着大量兵马,就连我们府内,也驻守着不少。” “所以你最好别打什么深更半夜,偷摸着去找我三表哥的主意。不然,被当成贼寇或是奸细被杀死,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陈安宁示意道:“你可以走了。” “谁稀罕在你这儿一样。”华蓉又哼一声后,转身走了。 但走了不到十步,她又不服道:“这里是我家,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要走?” 陈安宁好整以暇道:“那你到底走不走吧?” “不走了!”华蓉走回来,走到屋中坐下,“我今晚上也住这里了!气死你!” 陈安宁轻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来,“那你就住这里吧,正好给我做伴了。” 华蓉:…… “怎么,又要走了?”陈安宁揶揄,“那你赶紧走吧,我要睡了。逛了一日街,又赶了这么远的路,我累了。” 华蓉用力捶了一下桌子:气死她了! 陈安宁被她逗得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笑!”华蓉生气道,“别以为有皇上赐婚就了不起!别忘了,广陵王妃是我姑姑!” “广陵王妃是你姑姑没错,”陈安宁游刃有余地反击道,“但别忘了,等我嫁入广陵王府后,也是你三表嫂。” 华蓉被气疯了,啊啊啊啊地乱叫一通后,冲出去了。 陈安宁摇一摇头:也太不经气了。 华蓉闷头冲出屋外,冲出落月院,与正进落月院的人擦肩而过后,又冲出数丈,才猛然停住脚步。 有人进落月院了? 该死的小贼! 她才跟陈安宁夸下海口,他就冒出来打她脸,回头定要被陈安宁给笑死! 华蓉怒火渐盛地冲回来。 冲进落月院大门后,她又忽得停住脚步。 她给陈安宁安排在落月院是临时起意,那小贼怎会这么巧地在她刚要离开,便找上门来? 她知道了! 那小贼一定是陈安宁叫过来的! 难怪她先前说很喜欢这里,原本是这个用意! 她倒要看看那小贼长什么模样! 华蓉冷笑着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 那小贼似乎是个男的! 陈安宁夜会男贼?! 她竟然在华府夜会男贼! 好! 华蓉放轻脚步,往屋门方向靠近几步,确定她屋中有人后,立刻阴笑两声,转身离开了。 她得去叫人来‘捉奸’,好让三表哥看清她的真面目! 华蓉走后。 陈安宁揶揄道:“你那位三表妹可是去叫人了,再不走,小心被当成奸夫给捉起来。” 谢珣半靠着椅子,调侃:“我是奸夫,你是什么?” 陈安宁眼带威胁地睨着他,“你说我是什么?” “你是医毒无双的陈二小姐,”谢珣笑着扫一眼屋中的布置,知趣地转移话题道,“这里环境不错,今晚我也住这里了。” “你好意思住这里吗?”陈安宁笑两声后,说道,“人家特意将我安置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就是为了阻拦你我碰面。你倒好,巴巴地过来与我说话不算,还要住在这里。回头叫你那大表妹知道了,还不得哭死?” “没办法呀,”谢珣拍两下椅子扶手,“胆小,怕黑,需要陈二小姐的保护。” “胆小、怕黑应该去找你的大表妹呀,”陈安宁随口说道,“相信她一定愿意保护你。” 谢珣看着她,“这话听起来有点泛醋,吃醋了?” 陈安宁嗤笑两声,“是呀,我吃醋了,谢大人打算怎么办?” 谢珣轻咳两声,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递向她。 陈安宁看他两眼后,接过来打开,是一支极品的羊脂白玉掐金丝凤头钗。 将钗子从盒子里拿出来把玩了片刻,问道:“想收买我呀。” “送你。”对着她看过来的目光,谢珣勾一勾嘴角道,“那五千两记账上,回京城后就给你。” 陈安宁扬一扬眉,突然问道:“这属于自愿赠与吧?” 谢珣轻笑出声,“是,自愿赠与,不管将来如何,都不会向你讨要回来。” “那就好。”陈安宁将凤头钗递向他,“给我戴上?” 谢珣笑着应声好后,接过凤头钗,走到她的跟前,正要将凤头钗掐入她的发中,华蓉便拉着华锦冲了进来。 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堆婆子、婢女。 这些婆子、婢女,有不少都是华老夫人和华夫人身边的人。 “看,我就说她屋里藏着男……”华蓉话才兴冲冲的说到一半,便愣愣地问道,“三表哥,怎么是你?” 谢珣将凤头钗为陈安宁戴好后,退开两步,看了一下效果,才转过身来,目色冰凉地问道:“不是我,还能是谁?” “我以为……”华蓉讪讪道,“这么晚,三表哥还过来做什么?” “我过来做什么,似乎还轮不上你来管!”谢珣扫一眼她身后的婆子、婢女,阴沉着脸道,“倒是你,深更半夜带着这么多人,不管不顾地就冲进来,是想做什么?” 华蓉看两眼陈安宁后,暗暗扯了扯华锦的衣袖。见华锦没有反应,只好狡辩道,“我以为进贼了,所以想带她们过来抓贼。” “抓贼?”谢珣冷笑两声,“滚出去!” 华蓉心虚地‘哦’一声,拉住华锦便要走。 但华锦的脚却似生了根,无论如何也挪不动半步。 华蓉看向她。 看她脸色苍白无血,目光也直愣愣的,不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看到陈安宁头上的白玉掐丝凤头钗,脱口说道:“这不是姑父送给姑姑的定情信物吗?怎么会在你头上!” 话出口,猛然想起凤头钗好像是谢珣为她戴上的,又脱口道:“三表哥你怎么把姑父送给姑姑的定情信物给她了?” 这是定情信物? 陈安宁心底有种很微妙的异样如涟漪般,一层一层地荡漾开来。 “我再说一遍,”谢珣冷声道,“滚出去!” 华蓉恨恨地瞪一眼陈安宁后,强行拉着华锦走了。 陈安宁听着她们的脚步声出了落月院后,才将凤头钗取下来,递还给他道:“拿回去吧,太贵重了,承受不起。” “你见过谁送出去的东西,还有再收回来的?”谢珣不咸不淡地留下这句话后,出屋去了西厢房。 陈安宁看一眼他的背影,又看向凤头钗。 半晌后,她起身走到妆台前,将凤头钗插到发髻上,对镜照着照着就忍不住笑了。 第128章 赔礼道歉,出门逛街 头一日睡得太晚,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得极高。 掀被起来,由着华府的婢女伺候着更衣、洗漱完,出到屋外,对着阳光深呼吸两口气后,陈安宁睁眼看一眼在小树林子里散步的谢珣,又看一眼从院外走来的华蓉。 华蓉脸上的气色很不好,虽极力用胭脂遮掩,但疲色还是从眼里透出来。 即便如此,在看到陈安宁,尤其是看到她发髻上的凤头钗后,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嘲讽道:“你还真是不客气,在别人家也能睡到这么晚才起来。” “这怎么能是别人家呢,”陈安宁故意刺激她道,“这里是你三表哥的外祖母家,虽然我还没有过广陵王府的大门,但有皇上的赐婚圣旨在,过门不过是早晚的事,所以从理论上来说,这里也算是我外祖母家。我在自己外祖母家,自然是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华蓉哼道:“谁是你外祖母家,你少不要脸了!” “你是在驳斥皇上对我和你三表哥的赐婚吗?”陈安宁好整以暇地问道。 “我是不是在,你自己心里清楚!”华蓉不耐烦道,“行了,我懒得跟你扯这些,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陈安宁转身进屋,“不出。” “你什么意思?”华蓉跟着进屋,“是你自己昨日说要去逛街,我才这么大早起来的!” “我昨日说过吗?”陈安宁坐下后,歪头想一想,“好吧,就当我说过吧,但我现在不想去了。” 华蓉气道:“你凭什么不去!” 陈安宁挑衅地看着她,“凭你惹我不高兴了,凭你们华府没有钱!” 华蓉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我警告你,别给脸不要脸,别忘了,你现在是在……” 陈安宁冰冷地看她一眼,同时抬起衣袖抖了抖。 “是在华府!你要知趣些,有什么话好好……怎么回事,我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华蓉捂住脖子,啊啊叫了几声,都不见有声音发出来,不由惊恐地张着嘴,抠一抠嗓子眼后,又啊啊叫唤起来。 还是没有声音。 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婢女迅速围住她,拉着她的手,要看她的喉咙。 陈安宁喝着茶,冷眼看着她折腾。 “是你对不对?”折腾片刻后,华蓉忽然想到什么,立刻推开跟前的婢女,怒目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坦然地点一点头,“是我。” 华蓉捂住脖子,眼里明明带着恐惧,也明明发不出声音,但表情依旧透着高高在上的质问:“你给我下毒!” 陈安宁再次点一点头,“对呀。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我会下毒,而且毒术还很厉害吗?是你自己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华蓉不听,“解药,给我解药!” 陈安宁戏谑:“求我。” 华蓉不忿:“休想!” 陈安宁淡然:“那就继续哑着吧。” “你给我等着!”华蓉丢下狠话后,带着婢女慌张地走了。 两盏茶后。 华锦跟着她过来。 进到屋中。 华锦恭敬地朝着陈安宁揖道:“我知陈二小姐给蓉儿下毒,错必在蓉儿身上。我替蓉儿给陈二小姐赔礼,还请陈二小姐雅人大量,能够饶恕她这一回。我给陈二小姐保证,以后蓉儿绝不再找陈二小姐的麻烦。” “首先,我不是雅人。其次,我也不大量。”陈安宁慢悠悠地开口,“最后,她找我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你替她给我赔罪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你管不住她,更无法替她作保证。” 华锦叹息:“我知道蓉儿找陈二小姐的麻烦不是一次两次,我也的确管不住她。只是,蓉儿找陈二小姐麻烦,都是因为我。陈二小姐如果非要惩罚,就惩罚我好了。” 陈安宁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正如华三小姐不吃我给她戴大帽子那一套一样,我也不吃姐妹情深这一套。毕竟你知道的,我也有姐姐,但我姐姐不仅没有维护过我,还处处算计我、陷害我。” “所以呀,在我跟前演姐妹情深,我可是会误会你在挑衅我哦。” “还请陈二小姐指一条宽恕蓉儿的明道,”华锦再次揖手,“只要我能做到,定不推辞。” 陈安宁看向一脸不忿的华蓉,“先给我道歉。” 华蓉扭头。 华锦叹一声,“蓉儿,给陈二小姐道歉。” 华蓉不肯。 华锦平静道:“你是要让我给陈二小姐跪地磕头吗?” 华蓉恨恨地回头,狠狠瞪一眼陈安宁后,才硬邦邦地揖着手,“我错了,还请陈二小姐原谅!” 陈安宁道:“没诚意,我不接受。” 华蓉又要瞪她。 陈安宁淡然声:“你随便瞪,反正为难的又不是我。” 华蓉恨恨地收起目光,再次揖手,恭恭敬敬地躬身道:“我错了,请陈二小姐原谅!” 陈安宁搁下茶杯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后,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处的两人,“走吧。” 华锦拉一把华蓉后,跟着她出了屋。 “去哪里?”谢珣从小树林子里出来,目光不经意地在她发髻上的凤头钗上落了落。 陈安宁朝后瞥两眼,“逛街,给她们赔礼道歉的机会。” 华蓉委屈地看向谢珣。 华锦也暗含期盼地看向他。 但谢珣的目光却只落在陈安宁身上,连丝余光也没有给她们,“去吧,注意安全。” 陈安宁‘嗯’一声后,带头朝外走去。 尽管已经明白谢珣对她没有半丝情分,但看他这般冷漠,华锦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酸,快步地跟着陈安宁走了。 华蓉倒是想告状,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谢珣已经转身离开了。 恨恨地跺一跺脚,再不情愿,她也只能跟上陈安宁。 金城县虽只是个县,但因为是城关,其繁华程度并不比金城郡差。 华府就在县城里面,坐马车不过半盏茶,便到了商业街。 从马车下来,陈安宁扫一眼川流不息的人流后,又扫向街边密密麻麻的地摊。 地摊有大有小,从小吃到珠花、油纸伞、衣物、小玩意等,可说应有尽有。 再看地摊后的商铺,也是琳琅满目。 陈安宁信步走向最近的一个地摊。 是个卖面具的地摊。 扫一眼摊面上的所有面具后,陈安宁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傩神面具上。 踱步过去,她伸出手正要去取,旁边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地取走了面具。 陈安宁看向取面具的人。 取面具的人也朝她看过来。 但只看了她一眼,便满是欣喜地朝着她身后的华锦走去,“华大小姐,真巧,你也来买面具!” 第129章 巧遇猎物,引到华府 华锦飞快地看两眼陈安宁后,往后退开两步,面上并无喜意地朝着来人揖手道:“褚公子。” 被唤褚公子的男子立刻回礼,并不改欣喜的说道:“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一个月,原是想明日再去华府拜访,没想到竟先在这里见到了华大小姐。” 陈安宁看两眼白胖温和的褚公子,又看两眼冷若冰霜的华锦,别有意味地笑了笑后,又去挑别的面具了。 华锦看到她的笑,立刻道:“我是陪陈二小姐来的,也是她喜欢面具。” 褚公子立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陈安宁,看到是刚才准备拿傩神面具,却被自己抢先一步的少女,立刻将手里的傩神面具递过去,道:“抱歉,不知道你是华大小姐的朋友。” “那我就不客气了,”陈安宁毫不客气地接过面具,笑看华锦一眼后,说道,“多谢褚公子,也多谢华大小姐。” 褚公子高兴道:“没事没事,你是华大小姐新结交的朋友吗?以前没有见过你。”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他的穿着打扮后,说道:“我不是华大小姐的朋友。” “嗯?”褚公子狐疑的看看她,又看看华锦,“那你是……” 华锦抢先开口:“她就是你早前提过的那个神医弟子陈二小姐。” “咦,你就是那个陈二小姐呀!”褚公子惊讶的快速打量她一番,连连揖手道‘失敬’‘失敬’后,又忙问道,“陈二小姐来金城县,是华府有谁生病了吗?需要什么药材,陈二小姐尽管开口,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一定能想办法摘下来!” “褚公子多虑了。”华锦冷淡的上前拿出粒碎银子递给摊主,“陈二小姐来金城县,是跟着我三表哥查案来了。” 褚公子哦哦两声,“我是听说皇上给你和谢大人赐婚后,你就跟着谢大人在查案。你们来金城郡,是为查牧场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尽管开口。” 听到他提及赐婚一事,华锦本就冷的面色,不由再次冷两分后,插话道:“陈二小姐还要买别的面具吗?” “我先逛街了,”本是想给华蓉一个教训,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陈安宁深看褚公子两眼后,拿着傩神面具朝着他挥一挥手,“很高兴认识褚公子,回头褚公子有空,记得多来华府玩。” 华锦冷着脸:“陈二小姐……” “怎么了?”陈安宁挑一挑眉梢,笑说道,“我要配制一些药丸,需要不少珍稀的药材,想找褚公子问一问价,有问题吗?” “你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褚公子拍着胸脯大方地说道。说完看到华锦冷冰冰的脸,他又立刻改口道,“你还是先逛街吧,等回头我去华府找你。” “那就一言为定了。”陈安宁点一点头后,走了。 褚公子站在原处,直到她们被人潮淹没得看不见影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不过转瞬想到陈安宁要找他买药材,他又立刻高兴起来。 他是去与陈安宁做生意的,华锦总没有理由不让他进华府了吧? 华锦呢。 从与褚公子分开后,她便一直绷着神经,以备随时应对陈安宁的嘲弄。 但陈安宁一路逛逛买买,根本未曾提过半句褚公子的事。 她实在是多虑了。 陈安宁对褚公子与她之间的事,根本就不感兴趣。 之所以刚才要与褚公子交好,完全是因为他的穿着过于奢侈华贵的缘故。 徐瓒和文宝林按照谢珣的交代,暗中寻找许天一、赵永生诈骗对象一事,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这个褚公子仅从穿着上看,倒是挺符合。 不过到底行不行,还得进一步接触后,才能确定。 这就是她临别之时,抛下买药材诱饵的原因。 诱饵已经下了,在相信他一定会上钩的基础上,陈安宁的全副心思自然又回到了买买买上。 既然是为教训华蓉,陈安宁自然不会一直逛地摊货。 在逛了半条街的地摊后,她便干脆的拐进了旁边的珠宝铺。 也不挑也不选,在华蓉愤怒的目光中,她让掌柜的将拿出来的好东西全部打包,她都要了。 如此这般,将剩下半条街的商铺都扫荡一遍后,她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华府。 褚公子果然不负她的重望。 在她们回来的前半个时辰,已经等不及地先一步到华府等着了。 此刻,他正在落月院中与谢珣说话。 华锦虽然不愿意见褚公子,但怕他在谢珣跟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在陈安宁给华蓉解过哑毒后,还是硬着头皮跟着陈安宁去了落月院。 “华大小姐。”褚公子一看到华锦,就立刻欣喜地站了起来。 华锦飞快地看一眼谢珣,见谢珣并未看她,才稍稍松气的冷着脸,朝着褚公子点一点头后,有意坐到了谢珣的对面。 陈安宁和谢珣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一层意思:这个褚公子,是个可利用的人选。不过到底能不能利用,还得再探一探。 看着婢女们将买来的各类物件都分门别类地放好后,陈安宁也坐下来。接过谢珣递来的茶,浅抿两口后,问道:“褚公子家中是做药材生意的?” “是有药材生意。”褚公子看着华锦答道,“不过,主要还是挖矿。” 陈安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看向谢珣。 谢珣笑道:“褚家拥有两座银矿。” 家中真的有矿系列之:为什么不是我家! 陈安宁羡慕地看向褚公子,“褚公子家中一定很有钱吧?” 褚公子谦逊地笑道:“还好,也没有太多。” 顿一顿,又道:“肯定是比不过广陵王府。广陵王府不仅有银矿,还有金矿和铁矿。” 陈安宁一脸震惊的看向谢珣。 谢珣笑而不语。 陈安宁看着他的笑,突然想起他之前所说分家产后,还能买下半个京城的话来。 看来,他并没有说谎。 只是凭什么! 他穿越就是王府,吃穿不愁就算了,家中还有各种矿! 而她,穿在个个都自私自利的家庭就不说了,为找个落脚点,还得时时为他们收拾烂摊子! 好气! 看着她愤然的表情,谢珣安抚道:“气什么,我的不就是你的?” “对呀,皇上已经给你和谢大人赐过婚了,所以谢大人有金矿,就等于你有金矿。”褚公子意有所指地看一眼华锦后,附和道。 陈安宁哼一声,说道:“要不是褚公子你说家中有矿,某人哪会交代他家中也有矿?” 褚公子笑道:“广陵王府有矿的事,许多人都知道。谢大人不说,大概是以为陈二小姐早就知道了。” 陈安宁再次哼一声后,转回话题道:“褚公子家也在金城县?” “不是。”褚公子再次看一眼华锦后,老实地回答道,“褚家在豫章郡。” 金城郡是兰州,豫章郡是南昌。 兰州距离南昌那可是相当远了。 这么远的距离……看来他对华锦,用情很深呀。 陈安宁对褚家不了解,看两眼若有所思的谢珣,陈安宁再次打探道:“褚公子这次来金城郡,是游玩还是做生意,打算停留多久?” “这个……”褚公子下意识地又看向华锦,“这次过来,大概能停留两三个月,等回去后,就该定亲了。定完亲,以后应该就很难再来了。” 一直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的华锦,听到定亲二字,几乎是本能地抬眼看向了他。 第130章 撒下诱饵,尽等上钩 陈安宁看一眼华锦,又看向他,“定亲?” “是呀。”褚公子收回目光,叹道,“我已经二十一了,本来早就该定亲了。是我……一直玩心不减,才拖到现在。这次出来前,父亲就说了,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就必须回去与何家小姐定亲了。” 华锦交握着的手指不自觉的微微收紧。 陈安宁又看一眼她后,笑说道:“那这三个月,褚公子可得好好把握了。” 褚公子瞥一眼华锦,又谢过她后,主动提及道:“陈二小姐说要配制药丸,不知是要配制何种药丸,又需要哪些药材?” 陈安宁起身,去到书案前,提笔写了满满三页纸。 褚公子挨个看后,说道:“药材有些多,且多数都是名贵药材,可能需要半个月的准备时间。” “慢慢准备,不着急,反正近来我也没有时间配制。”陈安宁道,“另外,如果可以,最好将药材送去京城。” 褚公子应好,将药材单子收起来后,顺便问道:“我父亲年初时候突然眼花,每到夜晚发作更甚,头项也有如巨石积压,食欲更是一日淡过一日。还有咽噎、脘堵、气短、腰背两肩酸痛,手臂、双腿关节也隐隐作痛,右侧的耳朵伴有鸣响,晚夜也不易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也多是梦中。胸心感到很热,后背却又发凉。看过许多大夫,用过许多方子,不仅不见好,似乎还更严重了。” “我来之前,我父亲的面貌已经极是不好,时常丢三落四不说,还说话不对题。” “陈二小姐可知这是何病,需要用什么药才能见好?” 陈安宁谨慎地斟酌了一番他的描述后,问道,“除了你说的这些,你父亲的两乳是不是还伴着水肿?” 褚公子白面一红。 华锦更是羞得立刻背转过身。 褚公子看她一眼后,更加涨红着脸道:“听我母亲说,好、好像是有。” “虽然没有见到病人,没有望、闻、问、切,不该轻易下结论,”陈安宁淡然而平静道,“但如果你的描述属实,那你父亲应该是颅内肿瘤症状群。” “也就是脑子里长了毒瘤。” 褚公子脸色霎时由红转白,“这、这,还请陈二小姐救救我父亲!” “能救肯定会救,”陈安宁道,“只是……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让你父亲来金城郡,我要先看一看他脑瘤的情况,才能开方子。” “好,我现在就去信,让我父亲立刻过来!”褚公子当即顾不得什么华锦不华锦了,揖着手匆匆一礼后,便快步走了。 华锦看着他出门后,忍一忍,还是没有忍住地问道:“你说的那个脑瘤,是不是很严重?” 陈安宁调侃:“看来,你对褚公子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嘛。” 华锦面色急急一变,“陈二小姐误会了,我不过头一次听到这个病痛,一时好奇,才不过多问两句。你不愿意说便罢了,犯不上说这样的话来折辱我。” 顿一顿,又垂着双眸,不管不顾地说道:“我对三表哥的情意,并不会因为皇上的赐婚而减少。所以还请陈二小姐以后不要再拿这样的话来折辱我!” 话罢,不等她与谢珣反应,便迅速转身走了。 陈安宁啧一声,“皇上赐婚都无法阻止她对你的感情,谢大人还真是艳福不浅呀。” 谢珣不理她,走到她今日买回来的那一堆东西跟前,随手翻了翻,“买了这么多,有没有我的?” “还真有。”陈安宁过去,将傩神面具拿出来递给他。 谢珣接过来瞧一瞧后,遮住脸道:“有什么寓意?” “没什么寓意。”陈安宁又拿出几个木盒子递向他,“拿着吧,虽然不是花的我的钱,但好歹也是亲自挑的。” 谢珣将傩神面具放到一边,将木盒子接过来后,一个一个打开看了遍,“都是上等的好玉,看来你今儿没少花她们的钱。” 陈安宁瞥他两眼,“怎么,心疼了?” “不敢。”谢珣笑着连同傩神面具一起,抱回了他的西厢房。 陈安宁看一眼屋中的婢女后,跟着去了西厢房,“那个褚公子怎么样?” “你想让他作饵?”谢珣问。 陈安宁不答反问:“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谢珣笑了,“还真没有。” 家中有矿,且独自远行而来。 这样的肥羊,可说是万里挑一。 “既然合适,那就赶紧安排。”陈安宁道,“反正你家里有矿,回头他要真受不住许天一等人的鼓动而受了骗,大不了你赔他就是。” “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你舍得?”谢珣戏谑。 “你的钱就是我的钱,那也得等我过了门。”陈安宁不以为然道,“没过门前,到底是谁的钱,谁知道呢。” 谢珣了然道:“明白了,回京城后,我不安排。” 陈安宁哼道:“又想打架了是吧?” “行,说正事。”谢珣见好就收道,“说一说你的想法。” 陈安宁还真有想法,因而也不卖关子,直说道:“最多后日,太守府的几位卢小姐肯定会来华府。卢德秋干的那些勾当,即便她们不是特别清楚,多少也知道一些。加上她们与华大小姐、华三小姐事事攀比的心态,知道有褚公子这么位有钱人钟意华大小姐,必然会使绊子搞破坏。” “还有比让褚公子破财更好的绊子和破坏吗?” 谢珣答道:“没有。” 陈安宁莞尔:“你呢,有什么想法?” “你的想法很好了,”谢珣道,“先用你的,不行再说。” “也行。”陈安宁点一点头,便由着他去安排了。 晚饭时候。 或许是为了表明她的决心。 华锦和华蓉又来了。 带着吃食过来的。 亲手将吃食一一摆到桌上后,华锦含笑看着陈安宁。 笑里挑衅的意味很浓。 陈安宁笑两声,在桌前坐下来。在华锦又看向谢珣之前,她道:“坐过来吃吧,都是你爱吃的菜。” 华锦目光隐隐闪动了两下,但笑容不减。 华蓉似被毒哑一事留有阴影,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谢珣看一眼桌上的菜后,坐到陈安宁身边。 “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有我就够了。”将要上前来布菜的婢女都差遣下去后,华锦拿起汤碗,盛了半碗白玉鸡汤递到谢珣跟前,眉目温和,“三表哥快尝尝,看看还是不是你从前爱喝的味道。” 第131章 妾室位置,五十万两 将手中的汤碗递给陈安宁,谢珣另拿起一个汤碗重盛了半碗,尝两口后,道了句‘不错’,便看向陈安宁,催她道:“你也尝尝。” “我特意交代厨房,让张厨子做的。”华锦似乎没有看到谢珣的动作,又拿盘子,给他夹了几片新笋,“三表哥第一次在华府喝这个汤,就是他做的。此后,就认准了他的厨艺。” “明明别的厨子做出来的汤也是一样的味道,三表哥却偏偏说不一样。” “害得以后三表哥每来华府,张厨子有天大的事,也不敢轻易离开了。” “三表哥快尝尝这个笋。” “这是周厨子做的。” “知道三表哥来了,周厨子亲自去到同原村买回来的。周厨子说,三表哥的嘴太挑了,是不是新鲜的笋,是不是同原村的笋,都不用尝,只闻个味就知道了,所以呀不能糊弄,必须得他亲自去一个一个的挑选。” 谢珣照例将笋夹给陈安宁。 陈安宁来者不拒。 “味道如何?”谢珣看着她问,眼睛明亮,暗含期盼。 陈安宁尝两口后,称赞道:“确实很鲜。” “既然鲜,那就多吃点。”谢珣很是高兴地又为她夹了两筷子,“大表妹说得没错,这笋呀,只有同原村的最好,且只能现挖现做出来最好吃。在京城想吃到这味,可不容易。” 看着他耐心细致的模样,华锦的笑容微微僵了一瞬,但很快又调节好情绪,夹了朵酥荷花放到他的盘子中,“三表哥尝尝这个吧,这是今年开的头一茬花,也是今早刚摘下来的。” 酥荷花刚进他的盘子,下一秒就被他夹给了陈安宁,“这酥荷花也是华府厨子的一绝。每年外祖母生辰,无论多忙我都会过来,就是为了吃这一口。赶紧尝尝,要是喜欢了,回头我让做这酥荷花的厨子将配方写下来,回京城后,也让广陵王府的厨子赶紧学学。” 华锦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在又给他夹了几回菜,都被他夹给陈安宁,而陈安宁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全吃下后,她终于停下来,给自己盛碗汤,慢悠悠地喝完后,说道:“陈二小姐跟着三表哥来金城郡时,你的母亲都没有劝阻吗?” “稍有门第的府宅小姐,未成亲前,是不敢跟着男子外出的。” 陈安宁示意谢珣继续给她夹菜后,漫不经心地回击道:“华大小姐好歹是嫡女,这么上赶着要给人为妾,你母亲都没有劝阻吗?” “在京城,稍有门第的嫡出小姐,宁愿一辈子青灯古佛,也不愿与人为妾。” 话落,她又特意歪头正给她挑着鱼刺的谢珣,“还是我孤陋寡闻,京城之外或是华府的规矩,格外与众不同?” 谢珣将挑好的一块鱼肉放到她碗里后,眼也不抬地说道:“哪里的规矩都是一样,不一样的,从来都只是个人。” 华锦气息一窒。 脸上的血色,也在刹那尽失。 陈安宁轻笑,“也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华大小姐喜欢为妾,那也是她的自由,我确实不该那样尖锐地评判。” “这样吧,华大小姐给我五十万两银子,谢大人妾室的位置,我就卖你了。” 华锦手指微蜷,看一看她,又看一看谢珣,最后又看回她:“陈二小姐这是怎么意思?” 陈安宁嘲弄,“意思就是你不是喜欢为妾吗,我成全你呀。” “五十万两银子,你是看不起谁?”谢珣淡声开口。 陈安宁歪头看一看他,“也对,你家中那么多矿,你前程也那么光明,五十万两银子确实叫便宜了。” 又看向华锦,“那就一百万两吧,不二价,华大小姐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陈安宁,你别……” 华蓉忍不住了,只是才开口,谢珣一个眼刀过来,她便害怕的立刻闭了嘴。 “不想为妾呀?”陈安宁再次开口,“也是,你好歹也是华府嫡女,那就五百万两,不二价,平妻的位置卖你如何?” “三表哥就看着她这样羞辱大姐吗?”华蓉愤然。 谢珣一边为陈安宁夹着菜,一边慢声道:“三表妹也是知道的,在广陵王府,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由明媒正娶的夫人说了算。” “夫人,快尝尝这个牛肉,还有这个燕窝。” 夫人?陈安宁心尖颤一颤后,斜睨向他。 “夫人不喜欢吃牛肉和燕窝?”谢珣笑吟吟地哄道,“尝尝吧,华府的厨子炖的这个牛肉和燕窝,味道虽比不得广陵王府,但也很不错了。” “对了,夫人还未曾尝过广陵王府厨子的手艺呢?之前每次邀请夫人过去,夫人都找理由拒绝了,等忙完这边的事,夫人可不能再找借口了。” 一口一个夫人,叫得倒是顺口! 陈安宁瞥一眼脸色难看的华锦后,以眼神无声叫价:五十万,名誉损失费! 谢珣笑容不变:成交! 叫低了!陈安宁轻哼两声,吃下牛肉。 谢珣笑问道:“怎么样?” 陈安宁道:“不怎么样。” “那就尝尝这个。”谢珣又给她夹了另外一道菜。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模样,华锦借口身子不适,匆匆走了。 华蓉暗瞪陈安宁两眼后,也跟着走了。 两人一走,陈安宁迅速搁下筷子,似笑非笑道:“叫得倒挺顺口。” “反正迟早都要叫,”谢珣笑说,“早喊早享受。” “少得寸进尺。”陈安宁警告。 谢珣不愿意了,“我花五十万银两买来的冠名权,怎么就得寸进尺了?” 陈安宁无言以对。 “说起来,我倒想问一问你。为什么我花五十万银两只买来这么个冠名权,”谢珣慢悠悠道,“而华锦花只花两百万,却能得个平妻的身份?” 陈安宁戏谑:“真想知道为什么?” 谢珣示意:“说。” 陈安宁将最后一朵酥荷花夹到他的盘子中,而后漫不经心地说道:“因为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我想卖多少,就卖多少。” “谁让你家有矿?” “我家要没有矿,”谢珣看她两眼,低笑道,“能给你那处宅子,能给你那么多商铺和田地?” 陈安宁好整以暇地点一点头后,说道:“你这样说,也有道理。” “来吧,再开个价。”谢珣朝着她勾起一侧嘴角,“要多少银子,你才肯嫁给我?” “对不起,”陈安宁哼笑,“本店只做卖他的生意,而不做卖我的生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吃完饭,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而卢文君等人,比陈安宁预计得来得要早。 第二日她才睁眼,就听到了卢文君几个同华蓉争吵着进落月院的声音。 第132章 街头巧遇,鱼儿上钩 一群人闹闹嚷嚷地进到屋中。 看到陈安宁才刚起来。 除华蓉不屑以外,卢文君几个立刻围了过来。 一如还在太守府时那样,几人指使着婢女叽叽喳喳地发表着各自的穿搭意见。 陈安宁也一如在太守府时的模样,让她们抓阄决定。 看着她们热闹的模样,华蓉越加不屑。 等跟着抓到‘中’字的卢月云梳妆打扮好,一群人往外走的过程中,卢静芸眼尖地看到堆放在一旁的一摞摞盒子,立刻问道:“陈二小姐昨日也去逛街了?” 陈安宁顺着她的目光看一眼那些盒子,点头道:“是呀。” “买这么多的东西,得花不少银子吧?”卢文君看一眼脸色难看的华蓉后,有意问道。 “具体花了多少银子不知道,”陈安宁也看一眼华蓉,“是华大小姐和华三小姐付的银子。” 卢月云稀奇道:“难得呀,她们竟然也有这么大方的时候。” 陈安宁不顾华蓉难看的脸色,笑道:“不是她们想大方,是我给华三小姐下了毒,她想解毒,只能大方。” “原来如此。”卢月云故意拖着长长的调子说道。 华蓉冷哼。 等在客厅坐下,婢女将茶端上来后,陈安宁问她们:“你们怎么过来了?” 卢月云道:“过来找你玩呀,你不欢迎吗?” “当然欢迎。”陈安宁笑道,“不过你们也知道,我人生地不熟,所以要去哪儿玩,可得你们自个拿主意了。” 这次不用她再说,卢文君几人在互争了几句后,便主动抓起了阄。 最终,卢静芸抓到‘中’字。 而她的提议是继续逛街。 虽然卢文君、卢月尔等人都说天天逛街没意思,但到了街上,看到密密麻麻的地摊后,几人瞬间忘记自个说过的话,迅速围向旁边的珠花摊前。 华锦没来,但华蓉还跟着。 在卢文君等人争抢着挑选珠花之时,华蓉走到等候在一旁的陈安宁身边,低声嘲讽道:“乡野里长大的人,是不是都爱占人便宜?前日花了她们六千多两,昨日又花了我们三四千两,今日打算花多少?” 陈安宁看向她。 华蓉立刻往后退开两步。 陈安宁轻笑出声,“原来昨日花了你们三四千两?那还真是可惜,竟然没有花到五六千。你继续说,我慢慢听,听到不愿意听了,我就再次把你毒哑,然后补上昨日少花的那两三千两。” 华蓉再次朝后退开两步。 陈安宁挑一挑眉梢,“小县城里长大的人,是不是都这么胆小?我不过随意吓唬几句,就怕得跟什么似的。真是温室里的花朵,完全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呀。” “不是我吹,像你这样的,到了我们乡下,都活不过两日。” 华蓉哼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们乡下人一样,都是野蛮人?” 陈安宁微笑,“真可惜,野蛮人都能被皇上赐婚,有些人根正苗红,却什么也得不到。” 华蓉恼道:“被赐婚有什么了不起!” “当然了不起呀,被赐婚了就是正室。”陈安宁有意戳她心窝子道,“有些嫡女呀,想给人为妾,都得经过正室点头才行呢。” “哪个嫡女这么想不开,要去给人做妾?”褚公子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华蓉脸色迅速一变,警告地瞪一眼陈安宁后,迅速说道:“没谁,她乱说的。” “褚公子也来逛街?”看着走近的褚公子,陈安宁忍不住笑了。 她没有跟着一起挑珠花,就是在思考,要如何安排卢文君几个与他来一场巧遇。没想到,办法还没有想出来,他倒自个现身了。 褚公子朝着她揖一揖手,“我是来找你的。我去华府,听府里的下人说,你出门了,便猜着你可能在这里,就追过来了。” “你昨日写的药材单子,我已经让人准备了。” “我父亲也在今早启程过来,因为身体原因,可能也要半个月左右才能赶到。” “不着急。”陈安宁宽慰,“这边的事,一时半刻也很难结束。” 褚公子抹一抹额头的薄汗,宽心道:“那就好。” “这是……”卢月云凑过来抱住陈安宁的手,双眼发亮地看着褚公子,“陈二小姐新结交的朋友?” 华蓉嗤道:“你想做什么?” 卢月云反击:“关你什么事?” 华蓉冷笑道:“别人不关我什么事,但褚公子还真关我什么事。你要不信,大可问一问褚公子我说的是与不是!” 卢月云看向褚公子。 褚公子大概是第一次得到华蓉的肯定,脸面微微泛红的同时,连连点头道:“华三小姐说得不错。” 华蓉傲然地抬起下巴,用鼻孔往外哼了两声。 卢月云自然不甘,立刻就问道:“关你的什么事,你倒说一说。” 华蓉不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卢月云摇一摇陈安宁的手,“陈二小姐你知道吗?” 华蓉迅速制止:“不准说!” 在陈安宁的算计中,本就有让她们互相攀比争抢的环节。如今不用她拱火,她们自己就先斗了起来,她自然不会放过加火添柴,让她们更进一步的机会:“褚公子这次来金城县,似乎是打算向华大小姐提亲。” “陈安宁,你少胡说八道!”华蓉恼怒。 陈安宁看着她,似笑非笑:“我要是胡说八道,那你说说,褚公子凭什么关你什么事?” 听到褚公子要跟华大小姐提亲,卢文君几个也不挑珠花了,全都起身走了过来。 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褚公子后,卢文君问道:“金城郡似乎没有褚姓,不知褚公子是哪里人?” 褚公子看她们几个跟陈安宁关系不错,也乐于卖好的答道:“我家在豫章郡。” 陈安宁有意说道:“褚公子家里有银矿。” “银矿?”卢文君与卢月尔不动声色的对看一眼。 在大魏,所有矿产都归朝廷所有。 想拥有自己的私矿,家族势力光强大还不行,还得传承久远。 这个褚公子…… 褚公子谦虚:“比不得广陵王府。” 陈安宁余光扫一眼卢文君后,再接再厉道:“广陵王府是经过世代积累,才有的今日。” 褚公子立刻跟道:“我们褚家也是经过世代积累,才有的今日。” 世代积累。 一听这几个字,卢文君和卢月尔的目光越发深了。 豫章郡褚家。 华锦竟背着她们攀上了这种好门第! 陈安宁看着两人的表情,嘴角浅不可查的勾了勾:鱼儿上钩了。 再看一眼华蓉,听到她这样抬举褚公子,她果然没有出声解释华锦看不上褚公子一事。 事已成大半! 接下来就要看卢文君几个回太守府后的表现了。 第133章 超级肥羊,不能放过 察觉到卢文君几人火热的目光,褚公子自觉不能再留下来,连忙说上一句‘几位小姐慢慢玩耍,我便不再打扰’后,匆匆走了。 “别看了,人都走不见影了。”华蓉言语掩不住地嘲弄与得意。 卢文君等人收回目光。 卢月尔有意问道:“这位褚公子是何时来的金城县,怎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华蓉越显得意,“褚公子来金城县已经有四五回了。你没有听说过,那是你孤陋寡闻。” 卢月尔压着不服,再次问道:“你们是如何与他结识的?” “怎么?”华蓉嘲笑,“想东施效颦?不过可惜,以你们的容貌,褚公子大概是看不上眼了。” 话到这,许是觉得话说得还不够狠,她又道:“也对,连赵家那样的门第,赵家公子都看不上你们,褚公子又怎么可能看得上?” 卢文君的脸色一沉再沉。 华蓉见到,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加肆无忌惮地嘲讽。 陈安宁静静地看着,并不帮腔。 她嘲讽得越狠,卢德秋、许天一等人出手的可能才越大。 褚公子的出现,使得卢文君等人都没了逛街的心情。 随意逛了几个地摊后,陈安宁便引着她们进了就近的一座茶楼。 华蓉也紧随在后。 因而没坐多久,卢文君几个就以家中还有事,匆匆离开了金城县。 看着远去的马车。 华蓉幸灾乐祸道:“付钱的人走了,陈二小姐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陈安宁朝着她微微一笑,“打算回去请你的三表哥过来付钱。” 华蓉脸上的笑容一敛:“不要脸!” 陈安宁干脆地朝着她一挥衣袖,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华蓉初始还没有觉察到什么,待准备追她之时,平素与她交好的一个小姐在旁叫她,她看一眼陈安宁后,快步走向交好的小姐,开口问她怎么今日有空出来逛街之时,才发现又说不出话来。 捂住喉咙啊啊地叫上几声,确定没有声音发出后,在小姐惊慌的表情中,华蓉招呼也没有打一个,便快速坐上马车,朝着陈安宁追去。 另一边。 看到陈安宁独自回来,谢珣无声地问询道:成了? 陈安宁看一眼旁边手握书卷的华锦,点一点头。 “陈二小姐不要误会,”华锦含羞带怯地看两眼谢珣,“我只是过来找三表哥问一问这本书里的释义。” “问完了吗?”陈安宁问。 似知道她要说什么,华锦轻咬着唇角道:“还没有。” “问多久了?”陈安宁问谢珣。 华锦抢着答道:“才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呀,”陈安宁掐着手指算一算后,说道,“一个时辰两百两银子,一会儿问完了,记得结账。” “陈二小姐……” 陈安宁看向她,“怎么了,太便宜了?没事,这是薄利多销的生意,记得以后多多光顾。” 华锦紧抿双唇,看向谢珣。 谢珣没好气道:“你倒大方。” 陈安宁耸耸肩,“没办法,优点就是这么多。” 谢珣哼两声,“既然想利用我赚钱,那就说两句好听的哄一哄我。” 陈安宁眉梢一挑,嘴角一勾,“夫君,人家想要银子。” 谢珣心跳猛地一顿,继而看着她道:“再叫一声听听。” 陈安宁翻了个白眼,转身进屋了。 “今儿先到这里,一会儿记得将银子送过来。”谢珣起身,朝着她追去。 华锦握着书卷的手指渐渐收紧,直到看到冲进院来的华蓉,才又瞬间松开。 华蓉冲到落月院后,看到她,立刻朝着她奔过来,啊啊啊地指着自己的喉咙。 华锦皱眉:“她又给你下毒了?” 华蓉连连点头。 华锦道:“这次又是为什么?” 华蓉愤恨地撇嘴。 华锦不由再次皱眉,“不是让你不要招惹她了吗?” 她哪里招惹她了,明明是她先惹她的!华蓉无声地哼一声后,朝着屋内走去。 刚到门口,陈安宁和谢珣便相携着从里面出来。 华蓉挡到她的跟前,“赶紧给我解毒!” 陈安宁淡声道:“让开。” 华蓉不仅不让,还张开双臂,“不给我解毒,我就不让!” 陈安宁随手挥一挥衣袖。 华蓉以为是要打她,下意识地就收手挡在身前。 陈安宁嗤笑一声,越过她走了。华蓉羞愤地又要伸手去拦她,却发现软绵绵的,怎么也提不起力气。更可怕的是,不仅是手没有力气,双腿也慢慢没了力气。 在她惊恐而无声地叫喊中,她就那么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蓉儿!”华锦迅速冲过来扶住她,“你怎么了?” 她、她…… 华蓉眼底满是恐惧。 “陈二小姐……”华锦放开华蓉,想去追陈安宁。 陈安宁闻声回头,冰冷的目光,霎时止住了她的脚步。 眼睁睁地看着她和谢珣走远后,华锦才收回目光,叫来婢女,将华蓉给抬回了百花院。而后,又立刻让婢女去满福院找华老夫人与华夫人。 在她们忙碌的时候。 急匆匆赶回太守府的卢文君几个,一下马车,就直奔卢德秋的公房。 卢德秋正与许天一说着事呢,看到她们进来,立刻以眼神示意他离开。 许天一走后,卢德秋扬起慈爱的笑脸,“不是去金城县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父亲,”卢月云开门见山道,“我们回来,是想让你对付一个人!” 卢德秋不改慈爱的笑脸,“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不开眼地得罪我的女儿,赶紧说来我听听。” “豫章郡褚家的褚公子!”卢月云道,“他要向华锦提亲了!” 卢德秋笑容微微一敛,看向卢文君与卢月尔道:“确定是豫章郡褚家的褚公子?” 两人齐齐点头。 卢德秋站起身来,在屋中转上两圈后,再次问道:“是他自己告诉你们,他的身份的?” “不是。”卢月尔将偶尔褚公子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卢德秋听完,沉默片刻后,又问道:“他是何时来的金城县,又是何时与华家搭上的关系,可有问过?” 卢月尔再次说了。 卢德秋听完,又在屋中转上两圈后,说道:“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我得好好想一想。” 卢文君几人走后。 卢德秋背着手,慢慢悠悠地踱上几步后,叫人去将许天一又叫了回来,“豫章郡褚家的那位褚公子来金城县了。” 许天一双眼一亮。 在跟着卢德秋和赵永生行骗之后,他曾特意调查过大魏各道各郡的权贵豪门。豫章郡褚家,是他一直惦记在心上,想要狠坑一把的对象。 但安排过去盯梢的人,从来就没有发现过褚家有往这边来的人。 竟然盯漏了? 许天一压着兴奋问道:“大人确定来的是褚家的公子,而不是他人冒充?” “应该不会错。”卢德秋挑拣着将卢文君几人带回来的消息,给他说了一遍。 许天一听完,立刻道:“我这就去金城县走一趟,看看来的是不是他!如果是他,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卢德秋有些犹豫。 许天一劝道:“褚家这样的肥羊,整个大魏也没有几个。吃下他一只,可顶至少五年的辛苦!” 卢德秋咬牙道:“那就去吧,记得手脚干净些!” “大人放心,我此去只是确认他的身份,”许天一蠢蠢欲动道,“具体要怎么行动,等回来再找大人商讨!” 卢德秋点头:“去吧。” 第134章 矛盾冲突,亲情爱情 在决定要用褚公子作饵之后,谢珣就在暗中通知了徐瓒与文宝林。 两人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转战到太守府外,日夜盯梢。 特别是卢文君等人从金城县回来后,他们更是紧盯不放。 看到许天一刚从太守府出来,又被叫回过去后,徐瓒便道:“成了!” 等许天一再次从太守府出来,徐瓒和文宝林便不动声色地跟上了他。 看到他回了一趟马场,而后立刻易容前往金城县,徐瓒和文宝林没有再跟他,而是差了暗卫迅速给谢珣送信。 “许天一来金城县了。”看完信,谢珣安排暗卫立刻跟着许天一后,向陈安宁说道。 陈安宁接过他递来的信,看完内容,笑道:“银矿的诱惑果然大。” “要回金城郡吗?” 谢珣问她:“你想回去?” 陈安宁想一想,“算了。褚公子和我们都认识,我们要回去,难免让卢德秋束手束脚。” “我会让阿瓒盯紧些。”谢珣楼下的街道。 他和陈安宁已经出来快四个时辰。 天已经黑了。 不在京城,没有宵禁。 又是边关重城,往来商贸发达,因而夜市繁华,灯火依旧通明。 “要不要出去走一走?”谢珣收回目光,问她。 陈安宁顺着他的话看一眼外面,“走吧。” 两人离开茶楼,融入人群,看似漫无目的,实则却目标明确地走到了满月客栈。 满月客栈,是褚公子落脚的客栈。 满月客栈不算顶好的客栈,也不是顶差的客栈。 唯一的优势就是客栈中有好几处四合院。 而褚公子就住在其中的春满楼。 两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进满月客栈。 而是隔着街,静静地打量着满月客栈。 “他那样的身份,却住这样的客栈。”陈安宁评价,“难道卢德秋、许天一他们不知道。” 谢珣赞赏:“警惕心不错,可惜眼光差了点。” 陈安宁轻笑。 谢珣看她,“我说错了?” 陈安宁笑容不减,“错不错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眼光差钟意的人是你,所以?” 谢珣愣了一下,也笑了,“走吧。” 陈安宁跟上他,两人绕到满月客栈后门,寻了个偏僻的角落,无声翻了进去。 差不多是两人刚进墙。 在府中久等两人不回的华老夫人差出来找他们的人,也进了他们先前的茶楼。 “你们怎么来了?”看到联袂而至的两人,褚公子惊讶地迎上来,往两人身后看上一眼,没看到华锦、华蓉,他眼底闪过小小的失望。 将他神色尽收眼底的谢珣道:“来找你谈一笔生意。” “生意?”褚公子更惊讶了。 一个时辰后。 谈妥生意,谢珣和陈安宁原路离开满月客栈之时,许天一也到了金城县。 来的路上,许天一就已经打听好褚公子的落脚之处。 因而,进入金城县城,他没有半分停留,便直奔满月客栈而来。 并且,住进了春满楼旁边的夏满池。 “希望他能稳住。”回华府的路上,陈安宁说道。眉宇间,难得地闪过丝丝担心。 原本在他们的计划当中,并不打算告知褚公子,他要被骗一事。 但在决定用他作饵之后,谢珣的调查资料显示,他在对待华锦的事上虽执着,但私底下行事却极是谨慎、低调,做起生意来,更是不贪功、不冒进,稳打稳扎,几乎从不出错。 这样一个人,以许天一的手段,即便能骗住他,只怕也要耗上不短的时间。 而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们一路过来,已经巡查过不下七处牧场了。 的确查到不少宋世忠圈占官办牧场私养马匹的证据,甚至也缉捕了不少相关人员。从这些相关人员的口中,也得到不少的证据。但这些证据,都只能给宋世忠定罪,下一步要往哪里查,却没有头绪。 所以,彻查与宋世忠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卢德秋、许天一和赵永生诈骗一案,就成为当务之急。 且是只允许成功,不允许失败的当务之急。 “放心吧,”谢珣倒是毫不担心地宽慰道,“他能在偌大的褚家站稳脚跟,应付这么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况且。” 谢珣笑两声,“他即便不为自己,也得为他父亲拼搏一二。” 陈安宁听他这样说,也忍不住笑了,“虽然不厚道,但他父亲的病,倒是生得恰到好处。” 马车刚进华府,就被人拦下来。 拦车的是华老夫人身边的婆子。 陈安宁思忖着接下来几日,为让卢德秋放心,少不得要做一做戏,便配合地跟着谢珣去了满福院。 华老夫人找她,自然是为华蓉得毒。 这一下午,金城县的大夫,每一个都被请来华府走了一遍。 无一例外是,别说让他们为华蓉解毒,他们甚至都没有诊断出来华蓉有中毒的迹象。 即便如此。 陈安宁到满福院后,华老夫人依旧端着高高的架子,以冷漠的口吻,命令她立刻给华蓉解毒,否则她就要差人让广陵王妃去向皇上恳请,解除她和谢珣的赐婚。 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两眼谢珣,留下一句‘求之不得’后,转身走了。 华老夫人早料到她不见棺材不落泪,一声命令,婆子、婢女甚至下人们便立刻蜂拥上来,打算捉拿她。 “我看谁敢动手!”谢珣凉声开口。 婆子、婢女和下人们,立刻将目光投向华老夫人。 华老夫人失望道:“珣儿,蓉儿可是你三表妹,你当真要为了这么个外人,连亲情也不顾惜了!” 谢珣看着华老夫人,眼里的冷意,如淬冰雪,“外祖母让我顾念与三表妹之间的亲情之时,可曾顾念过与我的祖孙亲情?我不止一次跟外祖母,跟舅母,跟大表妹与三表妹说,我钟意陈二小姐,你们是如何做的?” 呵一声冷笑,谢珣过去握住陈安宁的手,“既然华府庙大,容不得我,那我走就是了。” “快拦住他们!”华老夫人做梦也没有料到,谢珣会将话说得这样重。待婆子、婢女们拦住他们的去路,她扶住华夫人的手站起身,不甘道,“你就这么看重她?” 谢珣的回复是,拉着陈安宁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婆子、婢女们自然不敢硬拦,只能跟着两人一步步朝后退去。 “罢了。”华老夫人强忍着怒气,“只要她给蓉儿的毒解了,今日之事,我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第135章 快收网了,我来对付 戏还要演好几日呢。 这么早就给她的毒解了,后面还怎么玩? 况且,卢文君几个在得知褚公子要向华锦求亲的事后,便立刻回金城郡的事,华蓉毒解完,要是透露出来,华老夫人等人前去制止怎么办? 他们的到来,本来就让卢德秋警觉了。褚公子要是流露出为难神色,他们万一察觉到有诈,立刻收手了怎么办? 各种思绪在脑海里一瞬闪过,陈安宁转过身,嘲讽:“跟着师父走南闯北那些年,见过不知高低的,但像华府这样不知高低到这种程度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我给华三小姐下毒,是她招惹我在先。” “华府不说向我赔礼道歉,请求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便罢,竟还高高在上的跟我说当作没有发生过?” “我这人有点不识好歹,我不需要华府当作没有发生过。” “所以……” 陈安宁收回目光看向谢珣,“你也看到了,是你外祖母和舅母她们不喜欢我,不是我不与她们好好相处。” 谢珣握紧她的手,“看到了,走吧。” “站住!”华老夫人沉着脸厉喝。 但这回谢珣和陈安宁的脚步都未停。 看着他们头也不回的背影,华老夫人一把掀翻茶几,大骂道:“一群废物,连两个人都拦不住!” “扶老夫人回屋歇着吧。”华夫人轻叹一声,“我过去劝劝。” 绕开碎瓷片,华夫人边往外走,边吩咐跟在身后的婆子,“去我那小库房里挑些值钱的珠玉首饰,立刻送去落月院。” 华夫人送的珠玉首饰,陈安宁都收了,但却依旧没有给华蓉解毒。 就在双方你来我往的交锋中。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日,刚将华锦打发走,徐瓒的信就来了。 谢珣边看信边说道:“阿瓒将文宝林安排在了褚公子身边,他们今日傍晚,就将跟随许天一回金城郡。” “今日才回金城郡?”陈安宁歪头看着他手里的信,“这个褚公子行事倒真是谨慎。” “小心一点无大错。”谢珣将信给她,“回金城郡就快了。” 陈安宁好奇:“不知道许天一打算用什么骗术对付他。” 谢珣想一想,“也只有天仙局最适合他。” 果不其然。 徐瓒第二日的来信就告知两人,许天一带着褚公子进了赌坊。 不过,褚公子不仅没有输钱,反而还赢了三千多两。 陈安宁啧道:“他们的野心不小。” 谢珣道:“家里毕竟是有矿的人。” 许天一的骗术能成功,事先肯定做过背调,否则,他不可能次次都得手。 褚家有矿,财力雄厚。 三千两对常人来说很多,对褚家而言,或许就跟常人眼里的三两银子一样。 三两银子虽然不多,却是必要的投入。 因为对付褚公子这样的人,想要让他输急眼,就得先培养他赌博的兴趣。 是以这三千两,相当于是抛给褚公子的饵料。 有谢珣早前的安排,褚公子也很是配合的做兴奋的模样,应下第二日再跟许天一去赌场的邀约。 就这样,在徐瓒每日的信中,褚公子一步一步落入许天一的‘圈套’。 到第十三日时,主被动关系彻底调转。 许天一不再主动带褚公子去赌场。 完全由‘上瘾’的褚公子催着他,要去赌场。 “快收网了。”看着再次前来金城县的卢文君几人,陈安宁低喃道,“你去吧,我来应付她们。” “自己当心。”谢珣留下这话后,起身离开了。 “陈二小姐,”卢月云抱住陈安宁的胳膊,嬉笑着问道,“还以为你和谢大人已经离开金城郡呢。” “是呀,”卢静芸抱住她另一个胳膊,“你和谢大人来华府的时候,不是说只来两三日吗?这都大半个月了。” 陈安宁领着她们在屋中坐下后,说道:“原本是打算只过来两三日,谁知道有人那么不开眼,非要再一再二地招惹我,我一个不高兴,就给她下毒了。为给她长教训,这才一直留在这里,准备等她吃够苦头后,给她解完毒再走呢。” “谁呀?”卢月云立刻问道,“是华锦,还是华蓉?” “肯定是华蓉。”卢静芸道,“只有她才那么讨厌。” 陈安宁答道:“就是她。” “还没有解毒吗?”卢月云问。 陈安宁摇头。 “那还等什么!”卢月云立马起身道,“走,看看去!” 陈安宁跟着她们起身后,一边往百花院走,一边问:“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过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在。”卢文君答道,“要是还在,就想邀请你过几日去太守府参加我们举办的赏荷宴。” “每年府里荷花全开的时候,我们都会办赏荷宴,邀请郡城各家的小姐前来赏花。”卢月尔配合道,“难得你今年也在,可千万要来。” 今年肯定是办不成了。 只要褚公子‘输’光褚家大半分家产,许天一暴露出真面目,她们的父亲就会落网。 到时候别说赏荷宴,她们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未知数。 虽如此,陈安宁还是问道:“大概在什么时候?” 卢月尔看向卢文君,卢文君答道:“具体时间还没有定,得看荷花开的时辰。不过,最迟也就七、八日后。” “那我应该能参加,”陈安宁说,“褚公子的父亲近两三日就到了,只要给他治好病,我就可以回去了。” 卢文君的面色微微一变,“褚公子的父亲要来?” “是呀。”陈安宁点头,“他父亲生了怪病,请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得知我的身份后,褚公子就安排他父亲来这边了。” 卢月尔面色也有些不好,“褚公子的父亲知道他钟意华锦的事吗?” “应该知道。”陈安宁假装看不到她们的不对劲,“褚公子有提过,如果他这次过来,华大小姐还是不同意他的提亲,那他回去后,就得同别人定亲了。” “华大小姐不同意他的提亲是什么意思?”卢月云问道。 “你们不知道吗?”陈安宁佯装惊讶的看向她们,“虽然褚公子很钟意华大小姐,但华大小姐却早已经心有所属。” 卢文君与卢月尔互看一眼。 由卢月尔问道:“不知道华锦心有所属之人是……” “三表哥。”华锦从百花院走出来,目光与陈安宁对碰之后,坦然地说道,“我钟意的人是我三表哥。” 卢文君等人齐齐看向陈安宁。 第136章 直来直往,发生意外 “所以,”华锦再次开口,“你们要是有谁看上了褚公子,大可不必顾忌我。” 近半个月的针锋相对,早已经让华锦明白,想要对付她,就得直来直往。 “皇上不是已经给谢大人和陈二小姐赐婚了吗?”卢月云脱口而出,“你再钟意谢大人,又有什么用?” “皇上只是给三表哥和陈二小姐赐了婚,”华锦指尖用力掐住掌心,双眼直视陈安宁,不顾尊严地说道,“可没有说,三表哥在娶了陈二小姐之后,不可以再纳妾!” “你要给谢大人做妾?”卢月尔惊愕。 华锦看向她,“以我三表哥的身份,即便是嫁他做妾,那也比嫁天下碌碌无为的男子做正室面有荣光!” “再说,我和三表哥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岂是外人可以比拟的?” 卢月云底气不是那么足的轻哼:“你这是痴心妄想,谢大人才不会纳你做妾呢!” “纳不纳,可不是你说了算!”华锦的目光又挪回来看向陈安宁,神色坚定道,“别忘了,广陵王妃是我嫡亲的姑姑!在皇上没有给陈二小姐和三表哥赐婚之前,姑姑早就承诺过,要将我许配给三表哥。如今,我甘愿做妾,姑姑心疼我还来不及,怎会拒绝?” “陈二小姐……”卢月云无法反驳,只好扯着陈安宁的衣袖,让她说话。 “没什么可说的。”陈安宁淡定地安抚道,“即便广陵王妃是她的姑姑,但礼不可废,晨昏定省,她总要敬我这个正室。” “对。”卢月云立刻道,“广陵王妃敢因为她苛刻你,你就苛刻她!反正最后吃苦的肯定是她!” 陈安宁点头道:“就是这个理。” 华锦心底如何不知道,但面上却很是不以为然的拦住她们道:“想要看蓉儿可以,先把解药拿出来。” “那我们就不看了!”卢月云拉着陈安宁转身就走。 “陈二小姐,”华锦看她们就这样走了,上前追上两步,说道,“蓉儿不过对你言语有几分不敬,你惩罚她这么些时日也该够了。皇上是给你和三表哥赐婚了不错,但这并不是你仗势欺人的理由!” “如果你对三表哥还有几分敬重,那就将解药拿出来。” “别忘了,蓉儿有再多不是,她永远都是三表哥的表妹!华府也永远是三表哥的外家!” 陈安宁停住脚步,转身讥讽:“所以华大小姐的意思是,你们对我的欺辱,我只能受着?” 华锦反击,“蓉儿对你言语不敬一事,我与母亲已经给你赔礼过多日,是你一直在得理不饶人。” 陈安宁笑了,“你也说了,我是得理才不饶人。我都得理了,饶不饶人,难道不是由我来决定的吗?” “再说了,我心胸狭隘一事,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吗?” “还有问题吗?” 华锦心中存怒,“陈二小姐,这里是华府!” “这是在撵我走吗?好吧。”陈安宁看向卢文君几人,“我没处去了,不知太守府愿意不愿意收留我几日。” “当然愿意!”卢月云快速说道,“走,我们现在就去收拾行李!这华府,谁爱住谁住!” “陈二小姐想走可以,”华锦微沉脸色,“不过,得先将解药交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走在最后的卢静芸抢着说道,“你还敢动手不成?” 华锦冷着脸不说话,但是什么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她不介意动手。 卢文君几个虽然和她们姐妹见面就吵,真要动手,几人还是很怕她的。 华府镇守金城县,手里的确掌握着不少的兵马。 陈安宁将卢静芸拉到身边,“她不让走,那我住下来就是了,不必与她争吵。反正,皇上给我和谢大人赐婚的事,你们也都知道,我要在华府出什么事,那都是她们想除掉我,好取而代之。” 华锦不屑:“陈二小姐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卑劣吗?” 陈安宁平静地反击道:“对,我卑劣,你高尚,就是别人都看不上你,你还千方百计地想给人做妾。” 华锦刚松开地指尖,又用力掐住掌心,“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弃?” 陈安宁给了她一个微笑,而后带着卢静芸走了。 华锦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又沉又冷。 褚公子父亲要来的消息,使得卢文君几人没有留多久就走了。 但第二日一早,又都赶了过来。 她们的一来一往,为谢珣不在一事做了很好的掩护。 傍晚时分,提前抵达的褚公子父亲,又进一步为他做了掩护。 褚家在朝中虽然不显,但因为家中有矿,还是得了华府上下的一致欢迎。 吃过晚饭,稍事歇息。 经过诊断,确定褚公子的父亲是颅内肿瘤症状群后,陈安宁便给他在柴胡桂枝干姜汤与半夏厚朴汤的合方之上,又另添加了石膏与橘皮。 合方汤剂在喝过五日后,头痛已经有所减轻,食欲也有所增加,另外脘堵、腰痛也在逐渐减轻,胸中热后背发凉的症状更是差不多消失。 在又喝过两日后,陈安宁又在原方上添了栀子、苦桔梗二味药材。 在他用新方的第二日。 每日都会来华府对褚公子父亲大献殷勤的卢文君几人没有再来。 午后,谢珣和褚公子一同回来了。 褚公子去看望他父亲。 谢珣则直接回了落月院。 看他眉宇并未舒展,陈安宁递给他一杯水后,问道:“失败了?” “许天一逃了。”谢珣灌下两口茶,又长舒一口气后,起身道,“收拾收拾,准备回金城郡。” 许天一逃了? 陈安宁颇是意外地扬一扬眉后,将华蓉的解药递给一旁的婢女,又吩咐另外的婢女将她的行李搬出去,此后才问道:“他怎么逃的?” “应该是他和卢德秋、赵永生在威逼褚公子向褚家要银子赎身之时,文宝林不知哪里露了马脚,让他产生警惕后,找借口逃走的。”谢珣捏一捏眉心,与她边往外走边道,“卢德秋和赵永生招供出来的几处落脚点,都没有抓捕到他。目前来看,他不仅懂得行骗,还懂得反侦查。” “派出去抓捕的兵卫与暗卫,都找不到他的踪影。” 陈安宁没说话。 因为拿到解药后,猜到他们要离开的华锦追过来了。 第137章 你是愿意,我不愿意 看到刚走出落月院的谢珣,华锦稍稍松气后,放慢脚步,调整好呼吸,“三表哥要走了?” 许天一的逃脱,让谢珣的心情很不好。 为将卢德秋等人一网打尽,他可说是在暗中布置了天罗地网。 结果还是出了这样的纰漏。 “有事吗?”心情不好,谢珣的神色难免就有些不近人情。 华锦心尖泛寒,但还是鼓足勇气道:“我想跟三表哥一起走。” “想跟我一起走?你想做什么?”谢珣冷笑。 如果说前些时候,为了给徐瓒和文宝林争取时间,他言语还能见到一二分温情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别说温情了,连一丝一毫的亲情也找不到了。 “我……”华锦四肢冰凉,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也似被冰刃射穿。但想到这可能是她唯一表露心迹的机会,又再次鼓足勇气说道,“我心仪三表哥。” “所以呢?”谢珣冷冷地看着她,“明知道皇姑父给我赐了婚,还是要缠着我,想给我做妾?” 华锦握紧拳头,勇敢地抬头迎视着他的视线,“是,只要能嫁给三表哥,做妾我也愿意!” “你倒是愿意了,”谢珣嘲弄,“有问过我愿意吗?” 华锦瞳孔猛地一缩,“你……不愿意?” 谢珣嘲弄之意更甚,“我为什么要愿意?你是有多优秀,多出众,多与众不同吗?你想给我做妾,我就得愿意?” 他每说一句,华锦就往后退一步。 说到最后,华锦身体发软地扶着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就因为她,你这样说我……”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谢珣嗤笑一声,“就算没有她,也轮不上你!” 华锦跌到地上。 谢珣却没有半分怜惜地越过她,走了。 陈安宁顿一顿脚后,也跟着走了。 等婢女们将行李都安置好,坐着马车离开华府,往金城郡赶之时,陈安宁道:“你那些话,说得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不说重些,”谢珣睨她一眼,“让她继续纠缠吗?” 陈安宁看他两眼。 华锦会不会继续纠缠,她不知道。 但他离开之时,未去向华老夫人、华夫人辞别的行为,肯定会被记到她的头上。 “有这闲心关心我,”谢珣再次开口,言语里满满的调侃,“还不如好好想一想,从来金城郡后,太守府那几位小姐待你情真意切,而你却毫不留情将她们送进了监狱之事,外头的人要如何看你。” 陈安宁好笑,“照你这话,那些便衣或是卧底在完成任务之后,不仅没有奖赏,还得背负一个忘恩负义?” 先不说是卢文君几人先接近的她。 就说卢文君几人对她‘情真意切’,难道是真想和她交朋友吗? 再说卢德秋勾结赵永生、许天一行骗之事,她们即便无辜,也不值得同情。 这就好比现代刑事犯罪影响直系后辈,是一个道理。 她们吃的、穿的、用的,哪一个不是她们的父亲行骗所得? 行骗背后,多少家破人亡? 谢珣的目的并不是指控她,而是:“你既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指责我说话过重?” “你觉得不重就不重吧,反正那是你外祖母、舅母和表妹。”陈安宁不以为然道。 “她们是我外祖母、舅母和表妹,”谢珣嗓音里浸着丝丝的嘲弄,“但她们放纵两个表妹纠缠着我,你以为真是因为大表妹钟意我?” 陈安宁没有说话。 谢珣继续:“华府能得皇上信任,谋得镇守金城关的一职,倚仗的是母亲广陵王妃的身份。但仅凭这一点倚仗,而后继无人的话,最多两代,华府又将沦为小门小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享受过受人追捧的风光后,自然不肯再沦为平常。” “可惜,舅舅与舅母唯一的儿子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但读书习字骑射武艺一道,却是个不入眼的草包。” “想要让华府继续现在的风光,指望他肯定是不成。” “那怎么办?” “广陵王府能让皇上这样看重华家,那么再嫁一个女儿过去,皇上会不会更加看重?” “我大哥、二哥自小就天资卓越,他们还算有自知之明,不敢在他们身上乱打主意。” “我嘛……” 谢珣笑两声,“以前是什么情况,你应该也听说过。京城那些权贵世家不愿意委屈自家女儿,而我母亲也不愿意委屈我,他们又有那样的心意,自然就一拍即合了。” “你以前……”听他提起以前,陈安宁便顺势问道,“到底是什么真傻,还是假傻?” 谢珣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觉得呢?” “装的?”陈安宁问。 谢珣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刚来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什么样的心情?”陈安宁的记忆不由自主地飘向睁眼看到周围一群古人之时的那个片刻,笑道,“很有意思。” 谢珣勾一勾嘴角,“很有意思?” 陈安宁笑容不变:“本来以为已经死了,结果睁开眼后,发现自己还活着,还是以这种方式活着,活在被人诬陷的案发现场。” 谢珣想一想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也忍不住笑了,“确实很有意思。” 陈安宁看向他,“你呢,是因为什么原因来的这里?” “我?我是因为……”谢珣正要说,徐瓒突然快马而来,“有许天一的下落了!” “陈二小姐!”马到近处,徐瓒先向陈安宁打了声招呼后,才继续说道,“许天一应该是去找一个叫灵儿的姑娘了。” 灵儿? 谢珣搜了一遍记忆,确定在卢德秋、赵永生和许天一的行骗资料中,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便道:“说清楚些。” 徐瓒接过陈安宁递过来的茶,几口灌下后,又缓上片刻,掩不住兴奋地说道:“先给你们说说,我们是怎么查到的这个灵儿姑娘。” “按照你的指示,我们在金城郡大街小巷都贴满了许天一的通缉令,又安排暗卫与衙役全程守着。稍早时候,你到金城县后,在南二街的暗卫发现有个七八岁的孩子偷偷摸摸撕了张通缉令后,往城外去了。” “暗卫就按你的要求,暗中跟随着他。” “这一跟,就跟到了十几里外的大鸡镇冲马山。” “冲马山后有一处庙宇。” “那庙宇中住着十几个孩子。” “看管这些孩子的就是灵儿姑娘。” “那个偷偷撕了通缉令的孩子就是其中之一。” “那孩子回到庙宇之后,立刻就将那通缉令给了这位灵儿姑娘。” “而灵儿姑娘在看到通缉令后,似是不敢相信地跌到了地上,随后就疯一样地冲出庙宇,又往山下冲去。但不知为何,她冲到一半之时,又止住脚步,急急回了庙宇中,还让那些孩子赶紧将庙宇的门窗全部关起来。” “此事告此一段,再给你们说说这灵儿姑娘,”徐瓒口若悬河道,“文宝林得到消息后,因为急于将功补过,就前往了大鸡镇打探。” “从他的打探中得知,那十几个孩子都是被灵儿姑娘收养的乞儿。” “灵儿姑娘原本也是乞儿,一直避身于那座庙宇。那座庙宇以前是个破庙,不避风也不避雨。原本只她一个人在那里,因为既聋又哑,且眼睛也不太好,在她爹娘都因病过世后,就被她的爷爷奶奶扔到了那里。据说扔那里时,她只有五六岁。” “原本以为她会在那里饿死,却没想到她竟靠着时不时去城里乞讨,顽强地活了下来。镇上有怜悯她的,偶尔会送去吃的过去,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她自己摸着下山去城里乞食。” “大概是她八九岁之时吧,她到城里乞食之时,又捡回来一个小乞丐。” “据镇上的人说,灵儿这个名字,就是那个小乞丐给她取的,说是取自钟灵毓秀的灵。” “有这小乞丐照顾,灵儿的日子好过不少。” “只是好日子才过了六七年吧,在镇上的人都以为灵儿苦尽甘来,会和这小乞丐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之时,这小乞丐却突然不见了。” 第138章 冲马山上,灵儿姑娘 谢珣和陈安宁都没有打扰他。 直到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陈安宁才配合地问道:“那个小乞丐是许天一?” “不愧是陈二小姐,就是聪明!”徐瓒满足地接着说道,“在大家都在骂许天一之时,灵儿却不相信他会不辞而别,尽管她日日下山,日日进城去找许天一,找了足足三四个月,也没有找到他,依旧不肯放弃。就这样过了大概半年吧,许天一又回来了。” “他这次回来,不仅把原本的破庙给推了,修成了现在的庙宇,还给灵儿留了好多的钱。此后,他虽然没有住在庙宇里,但一个月总会回来个一两次,每次回来,都会给灵儿留钱。” “灵儿虽然有了钱,不用再过从前乞讨的生活,但依旧过得十分节俭。现在庙宇里的那些孩子,也就是在那段日子,她慢慢收养起来的。” 听他不再往下说,陈安宁问道:“也就是说,你们只是知道许天一与灵儿姑娘有关系,但还没有发现许天一的踪迹?” “已经安排暗卫盯着庙宇,也安排兵卫在搜山了。” 陈安宁没有再问。 徐瓒还沉浸在许天一和灵儿的故事里不能自拔,看谢珣不说话,便凑到马车跟前,继续同陈安宁叽叽喳喳。 很快,马车就回到了金城郡。 卢德秋先落狱的消息,已经是尽人皆知。 太守府前,围着不少叫好的百姓。 谢珣和陈安宁不想引人注目,便去了刚来金城郡时,徐瓒所住的同春客栈。 稍晚时候。 盯梢庙宇的暗卫与搜山的兵卫回来。 以冲马山的庙宇中心,兵卫们搜了相连的四五座山,都没有找到许天一的踪迹。 暗中盯梢的暗卫也没有发现许天一回庙宇。 谢珣扣手轻敲两下桌面,“庙宇有什么情况?” 暗卫回答:“那些孩子跟往常一样,唯有灵儿姑娘魂不守舍,跌跌撞撞好多次。” 谢珣看一眼外面渐黑的天色,容色冷淡:“继续搜山,继续盯着庙宇。” 在暗卫与兵卫都离开后。 谢珣再次抬手轻敲两下桌面,“你且歇着,我去太守府走一趟。” 徐瓒跟着他一起去了。 陈安宁起身去到书案前。 书案上堆着高高的五摞罪证。 全是上当受骗之人的资料。 陈安宁左右无事,便坐下来看起来。 差不多看完一摞之时,文宝林回来了。 比起曾经的意气风发,此时的文宝林不仅如霜打的茄子,更是连头发丝都写着失意两个字。 “这就受挫了?”陈安宁问道。 文宝林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直到陈安宁再次看向他时,他才苦笑道:“我没有想到,我只是多看了他们几眼,许天一就跑了。” 陈安宁挑眉。 文宝林道:“徐五公子给我安排的是褚公子随身护卫的身份,所以在褚公子‘输’光褚家大部分的家产,不愿意给钱之时,许天一就将我和他关在了同一个大牢里。” “随后,许天一和卢德秋、赵永生在对褚公子和我威逼利诱之时,说话过于狂妄,我当时有些不屑,就想着赶紧狂妄吧,再狂妄一会儿,你们也要被关在这里了。” “想这些时,大概是眼里也流露出来一些相同的情绪,然后……” 陈安宁看着他,“你受挫,是受挫于因为你的原因,让许天一逃掉了。还是受挫于,你一贯自得,却没有想到竟败给了许天一?” 文宝林叹气:“应该都有吧。” 陈安宁低笑出声。 文宝林看向她。 陈安宁说:“恭喜你。” 文宝林不明其意。 陈安宁道:“你一贯自得,说明在你心里,即便你认为如谢大人、如徐五公子都很不错,但你也不差。因为他们的不错,是建立在广陵王府、徐国公府的基础之上。而你的不错,全是靠自己的努力。你认为,你跟他们一样,也站在高山之巅。” 文宝林脸红。 “但现在你败给了骗子许天一,这说明什么?”陈安宁并不看他,“说明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说明你不仅要学书院里的知识,还要学这些社会知识。亦说明,你还有很多的山要爬,很多的人要超越,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朝书案上上当受骗的资料点一点下巴,“就比如这些,每一份都凝结着许天一的‘智慧’。” 文宝林起身过来,拿起一份资料,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后,说道:“的确是智慧。” 过上一会儿。 在又看完三份资料后,文宝林说道:“尽管知道他是骗子,也知道是个骗局,但跟着褚公子与他接触这半个月,很多时候我不仅感受不到,且在赌场上,也有好多次差些禁不住心底的意动,想要上去露两手。” “所以呀,这些人受骗,并不是因为他们愚蠢。”陈安宁说道,“更多时候,是被他带入了那个氛围,不知不觉就受了感染。” 文宝林道:“还是贪欲作怪。” 陈安宁随口道:“人之所以活着,不就是因为受欲念所支配吗?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权势滔天,想要富甲天下,想要海晏河清……每一个,哪一个不是欲念?” “什么欲念?”徐瓒大声问道。 陈安宁和文宝林同时看过去。 徐瓒跟着谢珣一前一后,进到屋中。 谢珣看一眼她后,让人备饭。 徐瓒则大步过来,追问道:“什么欲念?” 陈安宁没有理他,问谢珣:“有结果吗?” “卢德秋和赵永生都不知道灵儿。”徐瓒抢着答道,“许天一给两人说的都是,他是无父无母的乞儿,是从哪里流落到金城郡的,他也不知道。就他记事起,就在这里了。” “对了,卢文君她们说想见你,大概是想求你放过她们。” 陈安宁放下手中的资料,起身道:“等找到许天一之后再说吧。” 徐瓒又缠着文宝林,问什么欲念去了。 陈安宁坐到谢珣身旁,接过他递来的茶,浅抿两口后,问道:“卢德秋有交代那些马的流向了吗?” “他不肯说。”徐瓒再次抢答道,“大概跟宋世忠一样,等着人来救吧。” 陈安宁问:“那赵永生呢?” “他?”徐瓒不屑地嗤道,“他连许天一都不如,也就是个跑腿的,除了知道按期将坑骗来的马送到义东乡,交给一个叫王麻子的人以外,其他的啥都不知道。” 陈安宁总结道:“那就是,想要得知马的流向,必须抓到许天一?” 徐瓒拍一拍文宝林的肩膀后,说道:“目前看来是这样。” 陈安宁看向谢珣,询问:“那就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去冲马山找灵儿姑娘?” 谢珣‘嗯’一声。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刚亮,几人便相继起来,用过早饭,便朝着大鸡镇出发了。 第139章 上冲马山,以灵儿为引 大鸡镇的人已经认识文宝林。 看到他过来,不少人都向他打着招呼。 谢珣和陈安宁借着这股劲,向镇上的人又打听了一些关于李天一的细节之后,才拐道冲马山。 冲马山陡峭,且山路崎岖。 陈安宁和谢珣是习武之人,跟着大部队,也走得极是谨慎。 想到镇上人说的灵儿聋哑且眼睛不好的话,陈安宁好奇地问领路的暗卫:“上山的路是只有这一条,还是另有别的?” 暗卫回答:“只有这一条。” 徐瓒对灵儿的了解,也都是得自他人之口。先前听说她独自在山下生活,每天下山、上山,只感叹这姑娘坚强,而今看到稍不注意就会坠落悬崖的小路,心头在赞叹之余,也不由多了几分的好奇,“灵儿姑娘下山也是走的这条路?” 暗卫不确定道:“应该是。” “这也太危险了。”徐瓒说。 确实危险。 陈安宁看一眼靠悬崖这边隐隐可见的陈旧木栏,还有林中被清理得干净整洁的荆棘,突然福至心灵的问谢珣:“有没有查过灵儿姑娘收养的那些乞儿都是什么来历?” 谢珣‘嗯’一声:“在查。” 徐瓒问:“你怀疑那些乞儿的来历有问题?” 陈安宁摇一摇头,“没有怀疑那些乞儿的来历有问题。只是在想,如果许天一当真就在这附近,那他应该很重视灵儿姑娘。既然重视,那么就可能放任灵儿姑娘独自坐在这样的危险之地。” “有道理。”徐瓒点一点头。 就这样边说边走,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灵儿姑娘避身的庙宇。 庙宇的门窗依旧关着。 徐瓒上前锤两下门,大叫:“灵儿姑娘,开个门,我们是大理寺办案的,有事想要问你。”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将门开出一道缝隙,露出半只眼睛警惕地望着他说道:“灵儿姐姐说了,屋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赶紧走吧。” 说着就要关门。 徐瓒眼疾手快地撑着门,说道:“你去告诉灵儿姑娘,我们不找别人,就找她。” “你们找灵儿姐姐做什么?”孩童用脚抵着门,防备着他强行进去。 从徐瓒手上的力道来看,门背后还躲着其他的孩子。 “就问几个关于李天一的问题,问完就走。”徐瓒好声好气地说道。 孩童看一眼门背后其他人后,答道:“可灵儿姐姐并不知道天一哥哥在哪里。” 徐瓒从怀里摸出些糖果递过去,孩童并没有接。徐瓒强行塞给他后,依旧耐心地问道:“灵儿姐姐不知道天一哥哥在哪里,那你们知道吗?” 孩童看一看怀里的糖果,又看一看他,“我们也不知道。” 徐瓒眼珠骨碌转两圈后,慢慢说道:“天一哥哥是骗子的事,你知道吗?他骗了很多很多的人,你们现在住的这座庙宇,就是他用骗来的钱修建的。他还害了很多像你一样的孩童,无家可归,害得……” “呜呜呜!”灵儿突然出现,呜呜地表达着不可能。 躲门口的孩子们立刻叫着‘灵儿姐姐’,也朝着她奔过去。 灵儿扶住其中一个孩子的胳膊,走到门口,示意抵着门的孩童将门打开后,她并没有多少光彩的双眼木然地看向众人,不断地呜呜呜叫着。 孩子中,最大的那一个,在她呜呜声停下后,向着陈安宁等人道:“灵儿姐姐说的,天一哥哥不是骗子,你们一定弄错了,你们官府不能这样冤枉好人。” 尽管谁也不愿意让这样一个姑娘难过,但徐瓒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灵儿姑娘应该清楚,如果许天一当真只是在赵永生的马场干活,他赚的那份工钱是没有办法修这样大一座庙宇的。” 灵儿脸色霎时一白。 她是聋哑人,但在李天一早年的教导之下,会一些简单的唇语。 她读懂了徐瓒的话。 但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有怀疑过,但她选择了相信他。 此刻被徐瓒说出来,她在难以承受中,忽然呜呜呜叫着冲了出来。 最大的那个孩子迅速跟上她的同时,说道:“灵儿姐姐说了,天一哥哥不是骗子,她要去找天一哥哥,她要让天一哥哥来和你们当面对质!” 徐瓒想要阻拦,被谢珣制止了。 灵儿冲出庙宇,急急地往山下走去。 所有孩子,无论大小,都叫着‘灵儿姐姐’,并朝着她追去。 等他们走了一段距离后,谢珣示意众人也跟上。 几人便跟在他们的身后,也朝着山下走去。 收养身边的孩子后,灵儿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山了,加之她心中着急,走起路来难免就跌跌撞撞。 在又一次跌倒后,两个大些的孩子想要扶她,被她给推开了。 就这么连滚带爬,摔了不知道多少次后,她干脆用手摸索着,跪行着往前走。 徐瓒很有些不忍的偏过了头。 陈安宁心里也不好受,但为了抓捕李天一,只能强忍着。 “灵儿姐姐!” 灵儿手被利石划破一道口子,吃痛之下,她本能地缩回手。但正走着斜坡,没有手做支撑,人便不由自主地朝下栽去。 孩子们着急追她,有几个小的也控制不住平衡地朝着山下滚去。 暗卫得谢珣的命令,飞身将他们一一拦下来。 “灵儿姑娘,回去吧。”看着额头、脸上被磕出好道口子的灵儿,徐瓒终是不忍地劝道。 灵儿不听,小心地扶着树,一步一步朝着山下挪去。 挪到一半时,脚下一滑,再次滚了下去。 前方不远就是悬崖。 暗卫再次拦住她后,提醒道:“灵儿姑娘,回去吧,再往前走,就有危险了。” 灵儿不听。 在她摸索着距离悬崖还有大概五六步路时,距离几人右后方大概八九丈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许天一飞快地从中钻出来,朝着还在往前爬的灵儿叫道:“灵儿姐!” 灵儿尽管背对着他的方向,但还是感受到了他的出现。 一路上强忍着的泪水滚落下来,缓缓爬转过身,面朝着他的方向伸手呜呜叫了两声。 “我在。”许天一快步跑到她的跟前,跪身握住她的手,小心地将她扶坐到一边后,红着眼,麻利地拿出手帕为她擦着脸上的脏污,“我不是说过,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躲在庙宇里不出来吗?” 灵儿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嘴里呜呜叫个不停。 最大的那个孩子默默站在一边,看着许天一,小声翻译道:“灵儿姐姐让天一哥哥告诉你们,他不是骗子。” 许天一沉默。 灵儿握住他的手,着急地呜呜叫道:你快说呀,说你不是骗子,没有害其他孩子无家可归。 “对不起。”许天一微垂双眼。 灵儿摇着头: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我要你告诉他们,你没有骗人! 许天一再次说道:“对不起。” 灵儿推开他,蜷缩着身子,完全不相信地看着他: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教我读书,教我识字,带我看日出,带我看日落,背我去郡城看病,给我做饭,还给我修了那么大的房子,还收留了二蛋,小五他们,你明明是天下最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骗子呢? 你明明跟我说,等将来赚了钱,要收留天下所有无家可归的孩子,怎么会害别的孩子无家可归呢? 你不是骗子,他们是骗我的,你也是骗我的对不对? 许天一跪行过去抱住他,“灵儿姐,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不会再骗人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灵儿伏在他的怀里,又哭又闹地捶打着他:你不是骗子,你在骗我,你跟他们合起伙来骗我…… 陈安宁两步上前,点住她的睡穴。 第140章 互为依靠,双向付出 李天一被捕了。 被捕已经三日。 看着呆坐在床头不吃不喝的灵儿,陈安宁皱眉道:“他还是不肯交代?” 谢珣淡声道:“他两世皆以坑蒙拐骗为生,比任何人都懂得怎么应对官府。想要让他开口,比让卢德秋他们招供还要困难。” 许天一也是穿越者。 在他被捕当日,他就主动承认了。 他的承认并不是为了坦白从宽,而是告诉他们,不要在他身上白费力气。 “我去跟他谈一谈吧。”陈安宁主动请缨道。 谢珣看一眼灵儿后,点头道:“也好。” 许天一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 陈安宁去时,他坐在稻草堆里,闭着眼睛,背靠着墙。 知道跟他讲道理、谈利弊,他都不会听。陈安宁也懒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神医柳修书与殷惜弱,我是他们仅存于世上的唯一弟子。我给灵儿姑娘把过脉,也用银针刺探过经脉了。” “她的聋、哑并不是天生,而是婴童时期,生病导致。” “她的眼睛也是。” 看他睁开了眼睛,陈安宁再次直言道:“我可以治好她,可以让她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在这个世上。” “前提是,她得先养好身子。” “虽然有你的照顾,但生活在那样的地方,身边又跟着那一群孩子,她本身底子就弱,长年积劳下来,底子可以说是差到了影响寿命的程度。” “自打她醒过来后,她便没有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饭。再这样下去,不用治聋哑和眼睛,她也撑不过两日。” “当然,这对她来说,可能算是一件好事。” “因为她心存死志。” 许天一自打被关到这里后,一直灰蒙蒙的眼里,突然生了一点光,“你说你能治好她?” 陈安宁点头:“是。” 许天一问:“你拿什么证明?” “很简单。”陈安宁示意他,“你过来。” 许天一大咧咧地起身走到牢门跟前。 陈安宁让他将手伸出来,把一把他的脉搏后,拿出特意带来的银针,让他转过身,在他后背扎了几针,“感受一下。” 许天一抖一抖身子,立刻察觉一直困扰他的酸痛没有了,往日那种沉闷也减轻不少。 “你说你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许天一半靠着牢门问道。 “事实上我不是。”陈安宁笑看着他,“我这具身体的原主才是。” 许天一愣了一下后,猛地站直身子道:“你也是穿越的?” “对。”陈安宁坦然地说道,“所以,对于我能治好灵儿姑娘的话,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向你保证: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许天一显然对她也是穿越者一事很感兴趣,“你穿越过来是什么身份?” 陈安宁说了。 许天一又问道:“你穿越前呢?” 陈安宁又说了。 许天一啧两声,“难怪我明明布置得天衣无缝,还是被你们抓到把柄。原来,抓我的人是你。” 陈安宁又笑了,“不是我,是谢大人。” 许天一不屑地轻嗤一声:“难不成他也是穿越的?” 陈安宁点头。 许天一显然不信。 “他穿越之前,是办理重案要案的刑警。”陈安宁道,“所以,你这些骗术用来骗一骗这里的人还行,骗他显然是差了些火候。” 许天一还是不信:“他真的也是穿越的?” 陈安宁好笑:“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倒也是。”许天一啧道,“可惜了,如果早些遇到你们,看在大家都是穿越者的份上,求你们收留我一二,我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样了。” 陈安宁扬一扬眉,“我以为你将他们耍得团团转,会很骄傲。” 许天一双手抱胸:“是有些骄傲,不过……” 陈安宁接话道:“不过比起那些骄傲,还是灵儿姑娘更加重要。” 许天一没有否认,自顾地说起了他与灵儿的相识:“我刚穿越过来时,只有十一二岁。穿越之前,就爹娘早亡,只能靠着坑蒙拐骗为生。穿越过来后,又是无父无母,只能在街头要饭。” “凭我的本事,刚开始的时候,不仅能糊住口,还能留些余粮。只是要饭的乞丐太多了,看到我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要来的钱或是吃食,那些乞丐就合起伙来抢我。发展到后来,更是我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往往讨来的钱和吃食还没有落到我的破碗里,就被他们给抢了。” “时间长了,那些施舍我的人就不高兴了。” “跟着我的乞丐呢,因为我要来的钱或是吃食不够他们平分,便时不时地对我拳打脚踢。” “有一回,我被打得奄奄一息之时,灵儿姐冲出来救了我,又把我带回了他的破庙。” 许天一笑两声,“明明自己都穷得几天吃不上一顿,却还是不管不顾地给我带了回去。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没有救我,她是不是能活到现在?” “原本还想着,再干个一两年,就金盆洗手,然后带着她游山玩水。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好在……”许天一看向她,“你治吧,只要你能治好了,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安宁应好,“她身体底子弱,需要调理三到五个月后,才能治眼睛和聋哑。不过你放心,我会将她一直带在身边,直到治好她为止。如果治好之后,她愿意去京城,我也会送她去。” “京城那边,谢大人建了一个儿童福利院。” 许天一点头,“你去叫谢大人过来吧。” “等你们谈完,我会带她来见一见你。”陈安宁说道,“她不吃不喝,大概只有你能劝一劝她。” 许天一应好。 谢珣进牢房与许天一交谈之时,陈安宁又进了灵儿的院子,“许天一要见你,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灵儿没有反应。 陈安宁将那个最大的孩子叫过来,示意他翻译之后,灵儿终于慢慢地转过了头。 “告诉她,许天一因为她的不吃不喝,也开始绝食了。”陈安宁道。 灵儿坐直身子,朝着翻译的孩子呜呜叫了几声。 翻译的孩子道:“灵儿姐姐说,她吃。” 陈安宁轻轻拍一拍他的脑袋后,说道:“那去吧,去将温着的那些小菜和清粥都端过来。” 第141章 新的方向,太过阴险 灵儿喝完粥,又睡了一觉,谢珣才从牢房里出来。 “你先去。”谢珣道。 陈安宁点头,带着灵儿与她收养的那些孩子又去了牢房。 李天一就倚着牢门。 看到灵儿过来,他立刻站直身子,将手伸出来叫道:“灵儿姐!” 灵儿与他似乎有种天生的默契,明明听不到,眼睛也不好,却在昏暗的牢房中,在李天一朝她伸出手的瞬间,她也朝他伸出手,呜呜叫了两声。 “灵儿姐,”或许是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李天一的身上有种先前没有的松弛感。握住灵儿的手,他咧嘴笑得轻松又惬意,“谢大人说,只要我配合他查案,将功赎罪,就不用死。” 一字一字,他说得很慢。 灵儿看着他的嘴唇,读懂了他的话后,眼泪滚落的同时,也呜呜叫了起来。 李天一眼圈也忍不住红了,一边给灵儿擦泪,一边跟陈安宁说道:“灵儿姐说,让我好好配合谢大人查案,以后都不准再骗人了。” 陈安宁看一眼灵儿,又看一眼他,“你问问他,是否愿意去京城的福利院。” 李天一如实地问了。 灵儿想也不想,便摇头拒绝了。 李天一握紧她的手,说道:“可是我想去,我想看看京城长什么样,也想完成对你的承诺。” 灵儿呜呜地回应了两句。 李天一笑着说了句‘谢谢灵儿姐’后,带着她稍稍转一转身,指着陈安宁说道:“她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神医,她已经答应要给你治耳朵、嘴巴和眼睛。不久的将来,你就能听到我的声音,跟我说话,还能用眼睛看这个世界了。” 灵儿脸色迅速一变,紧接着又胡乱地摇着他的手,激动得呜呜叫起来。 “灵儿姐,你误会了。”李天一又哭又笑地握着灵儿的手,慢慢解释道,“这位神医不收我的钱,她是免费给你治。我不去骗钱了,以后都不去骗钱了。” 对着灵儿半信半疑的目光,陈安宁点一点头,也放慢语速说道:“他说的不错,只要他好好地配合我们查案,我就免费给你治病,不要钱。” 灵儿立刻就要给她下跪。 她身旁的孩子动作更快些,听到她的话,已经哗啦啦地跪倒一片。 陈安宁迅速扶住灵儿的胳膊,“不用道谢,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责任。” 灵儿朝着她呜呜叫了两声。 李天一说:“灵儿姐说,谢谢你。” 陈安宁点着头,若有所思地看他两眼:他是为了给灵儿治病,才跟着卢德秋和赵永生坑蒙拐骗的? 灵儿又与李天一说了大概半盏茶的话,便主动松开他的手,扶住身旁最大的那个孩子的胳膊,转身朝外走去。 李天一眼不离她,“灵儿姐说,她会等着我。” 陈安宁点一点头后,跟着走了。 自始至终,李天一都站在牢门处,望着他们。 将灵儿送回院子,并让那个最大的孩子告诉她,让她安心住在这里好好养身子,只有养好身子,才能治她的聋哑后,陈安宁便回了落秋院。 落秋院,就是她刚到太守府时,卢夫人安排她住的院子。 许天一被捕之后,金城郡的案子基本告一段落,为方便随时提审卢德秋等人,他们就从客栈回到了太守府。 “这么高兴,”进到落秋院,看着徐瓒兴奋的胖脸,陈安宁笑着问道,“看来许天一交代了不少。” “也不多。”徐瓒将许天一的口供递过来,“他交代的多数也是骗人的把戏。” 陈安宁花了近一盏茶,将口供来回看过两遍后,说道:“卢德秋他们坑骗来的马,也是流向的那八个郡。” 徐瓒连连点头,“虽然还看不出来卢德秋和宋世忠的直接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一伙儿的了。” 陈安宁再次看向口供,“流向朔方郡的马,交给的是驻守朔方郡的军府折冲都尉秦彪。其余几郡的马,他都不知道?” 谢珣坐在书案后,正在写信,闻言,他慢声答道:“事以密成,何况他们干的又是……卢德秋防着他不奇怪。” 看着口供上他暗中跟随送马的人前去朔方郡的惊险过程,陈安宁问:“那接下来是回朔方郡,还是回京城?” 许天一的口供,提供的重要线索只有两个。 一是马匹的流向。 二是钱财的流向。 马匹的流向,进一步证实了卢德秋和宋世忠的关系。 另外,朔方郡折冲都尉秦彪,也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继续往下查的方向。 钱财的流向,有十个。 除了马匹流向的那八个郡,还有一个广陵郡和京城。 宋世忠的案子,并没有涉及钱财。 卢德秋的案子所涉及的钱财,却有往京城的流向。 这说明,京城里的花销远远超过了宋世忠所涉案子的进项。 这无疑又是一个下查的方向。 “去朔方郡。”谢珣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被徐瓒抢了先,“兵分两路,我和宝林在暗,你们在明。” 谢珣抬头看一眼徐瓒,给出另外一个答案:“你只说对了一半。” 徐瓒立刻问道:“还有一半是什么?” 谢珣似笑非笑:“我和陈二小姐去朔方郡,不过是为掩人耳目。” “我们离开京城之时,用的理由虽然光明正大,但主谋必然知道,我们掌握了马匹的某些流向。而今我们再次去朔方郡,无疑又证实了他的猜测。” “如果你是主谋,你会让我们再去朔方郡吗?” 徐瓒答道:“不会。” “所以呀,”谢珣慢条斯理道,“我和陈二小姐去朔方郡,不过是逼主谋出手阻止的行动。” 徐瓒啧啧两声:“幸好我不是主谋,太阴险了!” “这就阴险了?”谢珣不以为然地笑两声。 将信写好,交给暗卫,又吩咐暗卫明日天亮之前,务必送到京城后,谢珣起身坐到陈安宁身旁,“好好珍惜接下来的两日空闲时光,往后,就又要忙了。” 徐瓒嗷嗷叫着抗议,说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风餐露宿了。 谢珣平静道:“只要你能保证不会被人认出后追杀,那就随便你。” 徐瓒气恼地抓着文宝林走了。 但才走不到一盏茶,他又颠颠地跑回来,挤眉弄眼地说道:“褚公子带着他父亲来了。” 顿一顿又道:“同来的还有华大小姐和华三小姐。” 又来了? 陈安宁斜着眼,调侃地看向谢珣。 第142章 挑战耐心,多照镜子 褚公子的面色不太好,有些闷闷的、苦苦的。 而距他不远的华锦,脸色则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 陈安宁仅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华锦这是将她喜欢谢珣,要嫁谢珣做妾的事,如实地告诉了褚公子。 既是为让褚公子不要再痴想,也是断自己的后路。 陈安宁不方便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在问完褚公子父亲近来的情况,又给他扎了一回针后,便回了落秋院。 谢珣还在落秋院。 陈安宁接过他递来的温茶喝过两口后,问道:“这是回来了,还是就没有出去过?” 谢珣看她两眼,“你在期待什么?” “我倒是没有期待什么,只是在想,”陈安宁搁下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道,“华大小姐这样执着,你当真不考虑一下?” 谢珣呵呵两声,“怎么,还没有过门,就寻思着要给我纳妾了?” 陈安宁歪头看着他,“像你这样的身份,在这个时代,不都背负着开枝散叶的重任吗?” 谢珣愠怒的表情散去,低低笑着说道:“是呀,所以想问一下陈二小姐,打算何时嫁给我?” 陈安宁耸耸肩膀,“你可以先纳了华大小姐,回头再来考虑我。” 谢珣笑容敛去,言语不由凉丝丝道:“你倒大方。” “我当然大方。”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姐有的是手段惩罚对我不忠之人。” 谢珣斜睨着他,“所以,陈二小姐的大方就是想找个理由惩罚我?” 陈安宁笑而不语。 谢珣笑容又陈铺开来,“陈二小姐想要惩罚我,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只要你想,随时可以。” 陈安宁啧一声后,取下发髻上的凤头钗,边把玩边道:“如果说,我想要广陵王府的金矿呢?” 谢珣笑出声来,“那还不简单?等回了京城,你给我两瓶毒药,我回去把父亲、母亲、大哥、二哥都毒翻后,把矿契偷出来给你。” 陈安宁睨他两眼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谢珣不见华锦。 华锦转而在第二日陈安宁给褚公子父亲扎针之时,找上了她。 “我已经跟褚公子说清楚了。”在陈安宁施完针离开时,华锦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说道。 陈安宁道:“所以?” 华锦坚定道:“我对三表哥,势在必得。” 陈安宁头也不回,“这样的话,你应该跟你三表哥说,而不应该跟我。毕竟,他若愿意纳你为妾,我再怎么阻止也不可能。” 华锦不屑,“三表哥不愿意,不就是因为你吗?” “那真是感谢你让我知道,”陈安宁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我在你三表哥心中,竟然这样重要。” 华锦的脸色一冷,“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所说的三表哥不愿意,是因为你不准。” “跟先前的话有区别吗?”陈安宁好笑,“我不准,他就不肯纳你为妾,不一样说明我在他心里的分量很重吗?” 华锦脚步微微一顿,“所以,你是承认三表哥不纳我为妾,是因为你的原因了?” 陈安宁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两眼:听不懂人话? “不管你准不准,”华锦自顾自地说道,“反正我势在必得。” “好的。”陈安宁懒得与她争辩,拐脚去到灵儿的院子,为她重新把了一回脉,又问了那个最大的孩子她昨日的饮食情况后,开出一个方子,连同一锭银子递过那个孩子,好声吩咐道,“不要舍不得花钱,要抓最好的药材,明白吗?” 灵儿想要阻止,陈安宁就坐到她的身边,对着她,一字一字慢慢说道,“这些钱都是借给你和许天一的,等你们去了京城福利院,就得用你们的工钱来偿还。” 灵儿不再说什么了。 陈安宁又跟她说了过两日会带着她一起去朔方郡的事。 灵儿想到许天一答应要配合查案,用以将功赎罪的话,没有反对。 华锦自始至终都跟着她。 等走得远些了,才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陈安宁没有理她。 华锦又问:“你们过两日要去朔方郡?去做什么?卢文郡的父亲为什么会被抓,他犯了什么案?” 陈安宁依旧没有理她。 华锦快走两步,拦到她的身前,“我在问你话。” 陈安宁慢悠悠道:“所以呢,你想挑战我对你的耐心?” 华锦想到她会下毒的事,立刻让到一边。 陈安宁越过她走了。 “按照这个方子吃上半个月后,再换上这张方子吃半个月。”准备离开金城郡的早上,陈安宁将新写的两张方子交给褚公子,“你父亲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再吃完这两个方子,差不多就能痊愈了。” “如果吃完后,还差些火候,”陈安宁没有将话说满,“且看看我到时在哪里,我要回了京城,你们不怕麻烦的话,可以到京城再找我。当然,如果怕麻烦的话影响也不大,只要往后注意些不再复发就好了。” “麻烦陈二小姐了。”在褚公子父亲的指示下,褚公子将一摞银票递过来。 陈安宁没有拒绝。 从他们的院子出来,陈安宁不放心地又去了灵儿的院子。看到孩子们在太守府原来的婢女们的帮助下,将灵儿照料得很好,这才说道:“路上可能有些颠簸,多抱两床褥子给马车铺一铺。” 孩子去后,陈安宁又坐到灵儿跟前,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李天一也会跟我们同行,所以你不用担心。” 灵儿回握着她的手,呜呜叫了两声。 陈安宁从她呜呜叫的语气里,差不多已经能听出来大概的意思,“他这两日表现得很好,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灵儿又呜呜叫了两声,陈安宁便多坐了片刻,直到将她安抚好后,才走了。 “陈二小姐。”陈安宁刚从她院子出来,就被华锦拦住了去路,“麻烦你跟三表哥说一声,我和蓉儿也要跟你们去朔方郡。” 陈安宁还要去牢房里见一见卢文君几个,并没有太多时间跟她们纠缠,冷冰冰地丢下句‘要说就自己去说’后,就打算绕开她们。 华锦两步拦到她跟前,“三表哥不见我们。” “让开!”陈安宁淡声道。 华锦不让,但又怕她下毒,只好道:“陈二小姐不就是怕三表哥娶我之后,冷落你吗?我可以向你保证,三表哥不……” 陈安宁吩咐身后跟着的婢女,“去给我拿面镜子过来。” 婢女应声将镜子拿出来后。 陈安宁示意她递给华锦,“华大小姐平常无事的时候,记得多照照镜子。” 华锦看看镜子又看看她,“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陈安宁上前一步,目光又冷又沉,“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男人?” 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华锦用力将镜子给砸了出去。 陈安宁听到声音,止住脚步,转身走回来,淡声道:“捡起来!” 第143章 迫于无奈,命更重要 华锦不屑地冷笑两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我?也就是看你是三表哥未过门的夫人,才给你几分脸面,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陈安宁扬手一耳光打过去,“捡!” 华锦捂住脸,“你敢打我,我……” 陈安宁握住她打过来的手,将她甩到一边。 华蓉和两人的婢女迅速围上来,将她护在身后。 陈安宁没见怎么动作,人已经站在她们面前。挥手将她们全都扫飞出去后,掐住华锦的脖子,将她提起来,“看在我是你三表哥未过门的夫人,你才给我几分脸面?呵。知不知道,要不是看在你三表哥的脸面上,你和华蓉再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手指收紧。 看着她的脸色由红转紫,又由紫转白,眼里的恐惧也渐渐涣散,陈安宁猛然松手。 华锦落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陈安宁慢慢蹲到她跟前,在她惊恐的目光中,抬起她的下巴,微微勾起嘴角,“你以为你三表哥是因为皇上的赐婚才想要娶我的吗?还真不是。他呀,完全是因为我看上他了,他迫于无奈才答应娶的我。” “你三表哥虽然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但他的命也只有一条。所以,他想要活着,就只能娶我,明白了吗?” “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你只需要记住,想要嫁给你三表哥为妾,你要做的不是讨好你三表哥、践踏我,而是应该讨好我。” “因为你三表哥的命都捏在我的手里,你说,要是没有我的准许,他敢不敢纳你为妾?” “青梅竹马的感情再好,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你说是吧?” “听话,趁我今日心情好,不想手上沾血,乖乖去把镜子捡起来。” 看着她明明清秀明艳,笑容却如嗜血的恶魔般恐怖的模样,华锦只觉手脚冰凉,“你……” 陈安宁歪一歪头,“怎么,非要逼我动手?” 华蓉也惊惧于陈安宁会武功一事。 听到她威胁的话,顾不得被摔得全身都疼,麻利地爬起来,将镜子捡过来递向了她。 陈安宁看也不看她,“放回去,让她捡!” 华蓉惧怕地看一眼华锦后,乖乖将镜子放了回去。 华锦摸一摸脖子后,也忍着屈辱,起身去将镜子捡了回来。 陈安宁接过镜子,拿锦帕慢慢擦拭干净后,递给身后的婢女,“你说早这样听话多好,是不是?为什么非要逼我动手呢?” 华锦不说话。 陈安宁看两眼她后,抬脚走了。 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乖乖回金城县去,别再跟着我了。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还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看着她走不见影后。 华蓉才悄然松下一口气,“姐……” 华锦慢慢抬眼。 眼底恨意如水波蔓延。 华蓉悄悄扯一扯她的衣袖,“姐……” 华锦收敛起恨意,“走吧,回家。” 收拾完华锦、华蓉。 陈安宁去到牢房。 刚被关进牢房之时,谩骂哭闹,而今已然平静的卢文君等人看到她,立刻起身迎到牢门前。 尽管知道她接近她们,就是为了查找她们父亲贪赃枉法的证据,但卢月云还是天真地问道:“陈二小姐,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陈安宁目光一一扫过她们几人,又扫一眼对面牢房里的卢夫人与其余几位妾室后,才答道:“不是,我是来向你们告别的。” “你要走了?”卢月云问。 陈安宁点头,“是。” “陈二小姐,”卢夫人开口了,“她们什么也不知道,看在她们尽心尽力伺候过你的情分上,放过她们吧。” “卢夫人真会说笑,”陈安宁道,“她们尽心尽力的‘伺候’我,为的是什么,卢夫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卢夫人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你果然是装的。也对,如果没有过人之处,皇上又怎会将你赐婚给天之骄子谢三公子,我们都被你的外表给骗了。” 陈安宁不以为然道:“与其说是被我给骗了,不如说是伤害天理的事做多了,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 卢夫人面上露出几分讥讽的表情,但没再说什么。 卢月云却不肯放弃地说道:“陈二小姐,我们是真心实意与你做朋友,你不能见死不救。” 陈安宁看着短短几日,她便消瘦的面颊,淡声道:“能救你们的,从来都不是我。” 卢月云脱口问道:“那是谁?” “当然是你们自己。”陈安宁平静道,“大理寺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等你父亲的案子了结,确定你们都不知情或者说未曾参与,你们自然能相安无事。” “可是……” “可是你们要是参与了,”陈安宁接上她的话,“那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陈二小姐,你先别走!”卢月云哀求道,“我可以把父亲给我的所有钱都拿出来还给那些人,求你救救我们。” 陈安宁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在她惶恐不安中,慢慢开口道:“钱可以还回去,但命呢?你父亲残害的那些人的性命,你怎么还?” “那是他们自己蠢,怎么能怪我父亲?”卢月云脱口而出,“是他们自己贪心,想要天上掉馅饼,才被骗被害,关我父亲何事?” 陈安宁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我又没有说错!”卢月云被她看得不自在,悄悄躲到卢文君身后。 “是,你没有说错。”陈安宁点一点头,“所以你现在被关在这里,也是应该的。” 话完,任她如何呼唤,陈安宁也没有再回头。 “怎么了?”看着面罩寒霜的陈安宁,准备上马的谢珣问道。 “没事。”陈安宁看一眼后面的几辆马车,“灵儿姑娘与那些孩子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看着她冷冰冰的模样,谢珣玩笑,“太守府的那几位小姐骂你了?不应该呀,我听说华大小姐都差点命丧你手了,没道理太守府那几位小姐还能欺负得了你才对呀。” 陈安宁白他一眼后,坐上马车。在马车慢慢行驶起来后,才慢慢地说道:“只是在想,宋世忠和卢德秋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世忠是太仆寺少卿,官居正四品上,又得皇上信任,也算是位极人臣了。按道理来讲,再多的利益也应该诱惑不了他了才是。” “卢德秋也一样。金城郡距离京城近,又是上郡。如果老老实实地做下去,调回京城是早晚的事。” “这样两个前程都很光明的人,怎么会……” 第144章 太子遇刺,转道回京 谢珣笑两声,“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 陈安宁睨向他。 “宋世忠为何会走上这条路,原因暂时不清楚。但卢德秋嘛,多少能猜测到一些。”马车出了太守府,在百姓夹道欢送中,慢慢朝着城门走去。谢珣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街道两侧的百姓,嗓音也有些飘忽不定,“大魏是由两兄弟联手打下来的。” “哥哥心胸开阔,属于军师级的天才人物。弟弟英勇善战,少有人能敌。天下平定后,哥哥顺理成章的做了皇帝,弟弟也顺理成章地被封为世袭的安北王。只是,国有了,弟弟却依旧如战时那样,我行我素,甚至一言不合就拔剑杀人,根本不管什么律法律令。” “久而久之,朝堂与百姓都怨声载道。哥哥在苦劝了几回都没有用的情况下,只能强行收回了弟弟的兵权。” “这个举动无疑惹恼了弟弟,又在有心人的挑唆下,弟弟谋划了不下一次的造反生事。” “卢德秋的祖上,就是这位安北王手底下的一员大将。” “立国之初,论功封赏时,他的祖父被封了伯爵。只是在子孙的传承中,他的曾祖父因为贪污赈灾款而被夺了爵,也被剥了官。虽然他的父亲改名换姓,通过科考又重新走上官场,但心中有没有对皇室‘薄情寡义’的憎恨,从他的行事上,也能看出一二了。” “他们就没有想过,”陈安宁嘲弄,“他们即便成功推翻了皇室,也重新得到了爵位,但如果他们的后世子孙不遵纪守法,依旧会落得他们现在的下场?” “他们怎么可能会没有想过,”谢珣言语间,也不免染上几分嘲讽,“只是事未成,承诺自然可给足。” 陈安宁嗤道:“那他们落得现在的下场,也不足为奇了。” 谢珣瞥她,“卢德秋向你求情了?” “我没有见他。”陈安宁道,“只是听了卢五小姐的几句言论,突然有此疑问罢了。” “她说什么了?”谢珣问。 “也没说什么,”陈安宁淡声道,“就说那些人被骗,是因为他们自己贪心,自己愚蠢。” “虽然事实如此,”谢珣长吐一口气后,说道,“但不是她父亲害人的理由。” 陈安宁跳过卢德秋的话题,“京城那边什么情况?” “京城那边……”谢珣刚起头,便见一道尘烟如滚滚长浪,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 很快,尘烟来到跟前。 “京城急报!”是皇上身边的太监赵公公。 谢珣淡淡地接过赵公公递过的密信,“什么事,说。” 赵公公尖着嗓子急声道:“太子被奸人所刺,命悬一线,急需陈二小姐回京救急!另外,陈老夫人与陈大人也意外中毒,需要陈二小姐回京救治!” 赵公公说话之时,谢珣已经打开密信,快速浏览一遍后,递向陈安宁的同时,下令道:“改道,回京!” 车队立即转向,改朝京城的方向行去。 赵公公看着车速,有心想提醒太子危在旦夕,需要快马加鞭,但看谢珣冰冷的脸色,又不敢开口提醒。 陈安宁看一眼面色焦急的赵公公,又看一眼神色从容的谢珣,目光落到密信上。 死士潜入东宫行刺太子……是他与皇上、太子共同策划来引主谋动手,借此顺理成章皇城十六卫、东宫六卫以及宫内奸细密计! 也就是说,背后的主谋自以为太子受伤,能将他们逼回京城,从而为朔方郡争取撤退的时间,实则每一步都在谢珣和皇上的算计之中! 以内力将密信震碎,任由风吹散后,陈安宁看向谢珣,等候着他的决断。 “又要连累你受苦了。”谢珣勾一勾嘴角后,吩咐身后的随从,“备马!” 随从去牵马之时,谢珣又趁隙吩咐其余随从,“我和陈二小姐先行回京,尔等护好灵儿姑娘等人,不得有误!” 随从们应是后,立刻退守到灵儿与那群孩子所乘坐的马车旁。 待随从将马牵来,陈安宁骑上之后,打马到灵儿的马车旁,敲一敲车壁,等陪伴在灵儿身边的那个最大的孩子探出头来,她道:“我有要事需要立即回京,照顾灵儿姑娘的责任就托付给你了。记得按时让她服药、吃饭。” “路上不用担心,这些人都会随行保护你们。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向他们开口。” 最大的孩子点一点头,“我知道了,姐姐一路也要当心。” 陈安宁笑着摸一摸他的头,留下句‘我在京城等着你们’后,便打马随着谢珣,跟着赵公公走了。 …… “陈二小姐,小心!” 星夜兼程第三日傍晚。 一行人行到通口崖之时,忽有利箭从林中射出,直逼陈安宁的脑袋。 赵公公走在她与谢珣身后,看到利箭,本能地扬鞭打落利箭的同时,也忍不住尖声提醒。 利箭刚一落地。 又有数支利箭射来。 赵公公冷哼着飞身而起,在扬鞭打落所有的利箭后,人也如闪电般窜入密林。 紧随在其后的一队暗卫,在谢珣抬手间,也紧随其后。 打斗声很快响起。 而另一队黑衣人,也从另一方的密林中冲出来,团团包围住了陈安宁与谢珣两人。 陈安宁握着马鞭,眼底隐隐闪过几分兴奋。 谢珣瞧见,忍不住低笑两声后,说道:“一人一半?” 陈安宁应好的同时,人已如惊鸿飞身迎向前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见她会武功,微微一愣后,很快扬剑刺来。 陈安宁没有剑,也没有其他的武器。 她所能用的,只有手上的马鞭。 当然,还有一身的毒。 不过,她并没有用毒。 她想试试,她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但很快她就失望了。 眼前这些黑衣人,身手连谢珣一半都赶不上。 轻松地解决完他们后,陈安宁看向谢珣,以眼神表达着:就这。 谢珣失笑:“放心,后面多的是让你动手的地方。” “如果都是这种水平,不动手也罢。”陈安宁不屑道。 “还挑上对手了?”谢珣调侃。 陈安宁扬眉。 “后面的人比这些强。”谢珣道。 那还…… 嗯? 还有人! 陈安宁看向从密林里出来的人,眼底隐隐闪烁着期盼:希望能比先前的那些强! 第145章 回到京城,做戏救人 谢珣看着她明亮的双眼,忍不住笑了:“不着急,都留给你。” 陈安宁二话没说,扬鞭迎向黑衣人。 这批黑衣人的身手的确比上一批要好一些。 但也仅是好一些。 依旧轻轻松松将他们都解决后,陈安宁道:“没劲。” 赵公公与暗卫也已经解决放密林里的人回来,听到她的话,赵公公微微愣了一瞬后,问道:“想不到陈二小姐不仅会武功,且武功还这样的好。” 谢珣牵住她的马,等她翻身上马后,将缰绳递过去的同时,自然而然地答道:“当然好,否则怎么敢跟我出来冒险。” 赵公公翘着兰花指掩着嘴笑两声,“是咱家的嘴笨,能让谢大人缠着皇上赐婚的人,自然非庸俗之人。” “走吧。”谢珣翻身上马后,扬鞭跃过黑衣人的尸体,快马朝前赶去。 陈安宁看一眼他的背影,又看一眼黑衣人的尸体,正要吩咐身后的暗卫将尸体都处理了,赵公公抢先道:“陈二小姐不用理会,会有人来善后。” 陈安宁闻言,没再停留。 京城路远,一路截杀不断。 黑衣人的身手,也随着截杀越来越多、越来越勤,而越来越强。 不分白天黑夜,几乎是一波连着一波。 开始的时候,陈安宁还能一人面对,到后来,赵公公加入进来,暗卫加入进来,最后连谢珣也加入进来。 经过重重截杀与突围,在第九日,一行人终于身疲力竭地回到了京城。 没有歇息。 直奔东宫。 他们奔波的九日,京城也没有歇着。 在乾元帝的震怒与大刀阔斧之下,东宫六卫与皇宫的奸细已经彻底清剿干净。 让奸人行刺本就是引蛇出洞的计谋,太子的重伤自然也是假的。 因而谢珣和陈安宁抵达东宫,在乾元帝的掩护之下,装腔作势地忙碌一番后,便双双昏睡过去。 乾元帝看着两人疲惫与狼狈的模样,心里的警钟猛然敲响,刚要吩咐人去拦着皇后与广陵王妃,便听外面有下人叫道:“皇后驾到,广陵王妃驾到。” “该死!”乾元帝低声咒骂一声后,赶紧扬起笑脸,转身面向门口。 皇后与广陵王妃进屋后,齐齐向着乾元帝见礼。 乾元帝虚抬一把两人后,问道:“皇后和王妃怎么来了?” 皇后没有理他,转身便朝里屋走去。 乾元帝刚想阻拦,皇后已经一把掀开了珠帘,看到了歪在椅子里睡得正沉的谢珣与陈安宁。 乾元帝摸一摸鼻子,赶紧解释说:“他们只是一路奔波,力竭导致的昏睡,身体并无大碍。” “身上的伤都将衣裳染红了,皇上还说身体并无大碍?”看着两人身上被割出来的道道口子,还有口子上染着的斑斑血迹,皇后一下就怒了,“那皇上且说说,要如何才叫有大碍?” 乾元帝看向太子,示意太子赶紧替他美言几句。 太子低垂着脑袋,假装看不到。 皇后冷笑,“皇上如今是连敷衍都不肯敷衍臣妾了吗?” “皇后误会了,”乾元帝暗暗瞪两眼太子,暗骂了句没用的东西后,赔着笑脸道,“朕这不是正在想理由吗?” 皇后冷哼一声,示意他自己想办法向广陵王妃解释。 广陵王妃是臣子,自然不敢像皇后一样朝着乾元帝生气。 看着陈安宁本就消瘦的面颊,如今只余一个皮包骨,手上、身上全是猩红的伤口,忍不住便红了眼睛。 “不是朕狠心,不愿意给他们请太医。实在是陈二小姐在昏睡前跟朕保证过,”乾元帝轻咳两声,不是那么有底气地说道,“她和珣儿都只是皮外伤,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就可以了。” “珣儿累些、伤些都没有什么,他是男子,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广陵王妃幽幽道,“可安宁这孩子打小就在吃苦,长至今日,可以说连一点的福都没有享过,皇上是怎么忍心让她跟着珣儿去东奔西走的?” 乾元帝立刻头大的撇清关系道:“这就不关朕的事了。朕得到消息时,珣儿已经带着陈二小姐在去平凉郡的路上了。” 皇后质疑地看他两眼。 乾元帝立刻叫冤道:“皇后不肯信朕,等回了宫,朕可将珣儿送的急报拿给你过目。” 皇后没好气地说道:“皇上要是不让珣儿接那么危险的差事,珣儿怎会带陈二小姐去涉险?” “朕……”乾元帝叹气,“好好好,都是朕的错,朕以后再也不让珣儿干那些危险的差事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皇后看着广陵王妃给陈安宁擦着血迹的心疼模样,提醒道,“他们都累成这般模样了,皇上就让他们这样趴卧着?” 知道皇后这是在给他找补,乾元帝赶紧道:“不是朕不心疼他们,而是京中现在形势,皇后也看到了。既然戏已经做到了这里,自然要做完全套。” 皇后道:“不是说东宫里的奸细都已经清剿干净了吗?” “左臂上有火焰图腾的人,的确已经全部清剿了。”说到这些人,乾元帝的脸色也不免变得严肃,“但是否还有别的奸细,谁也不知道。是以,还得小心为上。” “既然如此,”皇后道,“回头可得好好犒劳他们两个。” “这事不用皇后提醒,朕也晓得。”乾元帝赶紧道。 他们一唱一和,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广陵王妃即便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了。 东宫不宜多留。 从东宫里出来。 看着广陵王妃面上的不舍,皇后给扶着她手臂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待嬷嬷让跟在身后的太监、宫女离得远些后,皇后才缓缓开口道:“我原以为,皇上给珣儿和陈二小姐赐婚的事,会惹得你不高兴。毕竟你中意的人,一直是华家的大小姐。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我中意华锦是因为什么原因,娘娘应该知道才是。”广陵王妃敛起情绪,望着前方的花团锦簇,慢慢悠悠地说道,“他小时那般情况,京中的小姐们没一个看得上他。后来他虽然好了,那些看不上他的小姐们又个个都来示好,但我知道,他记着仇呢。” “所以我不想委屈他,才挑了华锦。” “华锦虽骄纵了些,但她对珣儿倒是一片真心。有我看着,她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原本以为,珣儿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广陵王妃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他会看中安宁。” 皇后也跟着笑了,“你以前中意华家的大小姐时,我就说过,珣儿不会娶她,你还不信。” “珣儿比他的两个哥哥更有主意,也更挑剔。华家的大小姐虽是你的外甥女,但除了容貌外,无论哪方面都不足以匹配珣儿,珣儿也不可能看上她。” “好在陈二小姐出现得及时,否则真让你逼着他娶了华家大小姐,指不定他又得回到小时候的模样了。” “我可不敢逼着他。”皇后是谢珣的姑姑,也最是疼他,因而广陵王妃对她看不上华锦的话也不放在心上,只道,“他那样的性子,也没人逼得了他。” “我对这个陈二小姐也知之甚少,珣儿到底看上她什么,也感到很好奇。”皇后问道,“我知道你去找过大长公主打听过,怎么样,打听出来什么没有?” 第146章 广陵王妃,心疼落泪 “大长公主对她的评价倒是极高。”广陵王妃说道,“但今日也是我第一次见她,所以珣儿到底看上她什么,我也不清楚。” 皇后好奇,“他就没有在家里提过陈二小姐什么?” “倒是提过,”广陵王妃又忍不住笑了,“也就是他找皇上要赐婚圣旨后,回来跟我和他父亲说,让我们准备好聘礼,他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成亲了。” “他父亲一开始并没有当真,只是随口问是哪家的小姐,他说了陈二小姐后,他父亲想起暗卫回来又是拿房契、又是拿商契、地契、银子之事,渐渐上了心,便又问他,陈二小姐同意嫁他了?他得意地拿出圣旨,说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他父亲看了圣旨,将他给骂了一顿。” “他父亲骂他白长这么大,连喜欢的姑娘都搞不定,就只会仗势欺人。” 皇后打断她的话,“暗卫回来拿房契、商契、地契和银子做什么?” “说是拿去送给陈二小姐的,暗卫话说的不清楚,”广陵王妃想起那日的事,无奈的摇一摇头道,“娘娘也知道,他言行上虽多有不羁之处,但行事一直都很有规章。他让暗卫回来拿这些东西,我们只当他有什么急用,也就没有怎么在意。” “直到他回来,被他父亲骂过之后,他大哥问他暗卫拿去的房契、商契这些,他才懒洋洋地说出陈二小姐看到赐婚圣旨后,气要毒死他,他为保命,就拿了那些东西去收买她。” “陈二小姐本就过得不好,他大哥担心他只是一时兴起,让陈二小姐的处境更雪上加霜,就有意问他陈二小姐的名声不好,他看上了陈二小姐什么?” “他答道,陈二小姐以前名声不好,是蠢。现在名声不好,是他故意让徐国公府的那位五公子传的。说是要警告京城所有想打陈二小姐主意的人,他看上陈二小姐了,让他们都识趣一些。” “他父亲听后,又将他骂了一顿。” “他还很不以为然,再三催着我们,让多准备聘礼,说那陈二小姐只认钱不认人。” “也难怪陈二小姐不愿意嫁他,哪有这样说人家小姐的?”皇后笑说一句后,又一转话锋道,“只认钱倒是好办了,回头我让人送些首饰去王府,你差人拿去给她。只要她能安安心心地跟珣儿过日子,总不会短她的钱用。” “我和王爷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广陵王妃开口,“难得有珣儿看上的小姐,喜欢钱,那就给她钱就是了,左右广陵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只不过……” 广陵王妃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和平坊地下斗兽场的事后,她没日没夜地清理那些尸骨,若还能勉强说她是在拿钱办事,但看到她现在的模样,我却不那么认为了。” “她是女子,哪个女子不爱美?可娘娘看她,手上、身上的伤一点不比珣儿少就罢了,脸上也有好几道口子。” “娘娘应该也听说过,大长公主曾有意给她和温大公子做媒。温家虽不是一等一的权门世家,但也不差。她要真只是爱钱,选择温大公子也是一样,犯不着跟着珣儿冒这样的险。” “但她就是冒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或许爱钱,但并不全是,她心中也有自己的信念,也有自己的坚持。京城里的人,都被早前的那些谣言所误,错看她了。” 皇后点一点头,赞同道:“你说得有理。” “其实想想也知道。”广陵王妃眉眼里盈上一层温柔的色泽,“珣儿那样挑剔的人,陈二小姐能被他看上,必然有其出色之处。我们呀,也终是被那些谣言所误,没能真正的了解过她。” 皇后调侃道:“你要夸珣儿慧眼识珠,直说就是,何必这样拐弯抹角。我这个做姑姑的,难道还不够疼他?” 广陵王妃笑道:“这天下就没有比娘娘更宠溺他的人了。我说这些呀,是看到她脸上的伤后,心里突然就有些难过。” “她那爹娘生下她后,就不管不问。由着那两位神医将她养大,得知她有利用价值后,便赶紧地接过来,意图换取前程。为着不被人利用,她只能小心地藏拙,结果就被那样对待。那次的牡丹宴,要不是她死心了,不肯再委曲求全了,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都不用说了。”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皇后宽慰地拍一拍她的手。 “是过去的事了,”广陵王妃叹道,“所以我才更难过呀,珣儿看上她,不顾她的愿意便去向皇上求了赐婚的圣旨。虽然给了她不少的钱财,但带给她的麻烦也不少。她爹娘不疼惜她便罢了,如今都要嫁来广陵王府了,也过不上一日清静日子。” “这要是我的孩子,我大概都要掀了对方的府邸了,凭什么这样作践她呀?” 看着她又红了的眼圈,皇后再次拍一拍她的手,“你能这样为她着想,已经够了。” 广陵王妃拿手帕抹一抹眼角,“我有事想要求娘娘。” 皇后道:“你说。” “既然要演戏,那就请娘娘回头跟皇上说一说,让她和珣儿在东宫多留几日,等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再让他们回去。”广陵王妃慢声说道。 皇后微微拧眉,“恐怕不成,陈家那老夫人也中着毒,若是放任不管,恐怕会惹闲话。” “娘娘且放心就是,”广陵王妃淡声道,“太子事关大魏的将来,岂是那老夫人可比的?她留着东宫里救治太子,陈家那边,我会安排大夫前去。” “你呀,刚才连珣儿都没有多看一眼……”皇后摇一摇头,无奈道,“行吧,我回头跟皇上说一说,但能不能行,我也不敢保证。” “有娘娘这句话就够了。”广陵王妃说道。 从皇宫出来。 广陵王妃眯着眼睛望一眼刺目的阳光,而后扶住嬷嬷的手,登上马车。 在马车缓缓行驶之时,她冰冷地吩咐:“去查一查陈家老夫人为何会中毒。” 嬷嬷应是,轻轻扣一扣车壁,立刻就有人往陈家去了。 第147章 徐四小姐,回到陈府 东宫。 虽然累极,陈安宁和谢珣还是仅睡了两个时辰,便双双醒来。 皇上已经回宫去了。 太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书,听到动静,他抬眼:“这么快就醒了,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谢珣捏着眉心,偏头看两眼陈安宁后,说道:“你给她安排个客房,让她好好洗一洗、歇一歇,另外再让人备上吃食,记得丰盛一些。” 太子微不可察地挑一挑眉后,将他的话吩咐了下去。 有宫女上前来给陈安宁领路。 谢珣提醒:“你先随便开几张方子,怎么严重怎么开。开好后,就好喝好喝地先歇息两日,陈家那边不用担心,我会让人过去看着。” 太子赶紧让人准备笔墨。 等她写好方子,跟着宫女远去,太子也安排好人到太医院去抓药后,才笑着调侃:“原来谢三公子也有这么周到体贴的时候。” 谢珣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怎么,你很羡慕?” “我不羡慕陈二小姐,”太子放下书,起身过来给他倒上一杯茶,递向他后,缓缓说道,“我羡慕你。” 谢珣呵呵两声,“羡慕我在外面给你披荆斩棘?” “你知道,我一直很羡慕。”太子在他身旁坐下来,钦羡的看着他身上的伤,“我长至现在,做过最疯狂的事,也就是这回配合你和父皇引蛇出洞的计划。皇弟们为争这个位置打破了头,如果有可能,真想送给他们。” 谢珣戏谑地睨着他,“这样的话,你跟我说没用。” “就是知道跟你说没用,才会跟你说。”太子苦笑,“我要跟父皇、母后说了,少不得要一直被念叨了。行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和陈二小姐吧。” “有什么好说的?”谢珣道。 “你小子,少身在福中不知福,”太子笑骂,“这京中权贵世家里的公子、小姐,有几个能如你这般不用计较利弊,只由着自己的心意挑选中意的小姐的?” 谢珣笑着搁下茶杯,“说吧,皇姑父和皇姑母又给你挑了哪家的小姐?” “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慧眼识珠地挑到陈二小姐的?”太子八卦地问。 谢珣看他两眼后,简单的给他讲了一下牡丹宴的事。 “所以你看上陈二小姐,是因为她跟你一样会断案?”太子微挑一侧眉梢,“陈二小姐知道吗?” “她不只会断案,”谢珣慢悠悠说道,“她还会治病救人,会给人下毒,会不高兴了就找我干架。” “找你干架?”太子羡慕得两眼放光,“你能打过她吗?” 谢珣双手环胸:“你见我什么时候打架输过?” 太子道:“可她是陈二小姐,她会下毒。” “那又如何?”谢珣哼道,“只要实力足够强大,一切的外物都是纸老虎!” “是吗?”太子有意说道,“那等陈二小姐过来,我再问问她。” 谢珣坦荡道:“随便问。” “不能跟你说这个了。”越说越羡慕,凭什么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全占了呀?他好歹是一国太子!太子默默地深呼吸两口气后,赶紧转移话题道,“这次离京都查到什么线索了?” 谢珣揶揄,“查到什么线索一会儿再说,你还是先说说皇姑父和皇姑母这回又给你挑了哪家小姐吧。” 太子幽幽然道:“徐四小姐。” “阿瓒的四姐?”谢珣问。 “应该是吧。”太子不怎么在意地说道,“母后说她知书达理、温柔娴静,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谢珣低笑出声,“不能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这个人是你的母后。” 太子听出他话里的异样,目光隐隐一动后,试探着问道:“你认识她?” “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吧。”谢珣轻敲着椅子扶手,在他的催促中,不紧不慢道,“具体是什么脾性,我了解不多。但当初阿瓒不得家里人喜欢,是他这位四姐唆使他来找的我。” “阿瓒对他那几位哥哥从不多谈,唯独对这位四姐推崇备至。” “据他所说,他小时候挨的每一顿揍,都是他四姐唆使他胡作非为后得来的。” 太子来了点兴趣,“就这,他还对他四姐推崇备至?” 谢珣漫不经心道:“大概是所有人都苛责他不学无术的时候,唯有他四姐鼓励他,不是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吧。” “的确不是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太子认可地点一点头后,又将话题转回了他这次离京的事上。 谢珣瞧着他眼底的星星之火,识趣地没有去戳破。将查到的情况,大致地说上一遍后,也顺势问他:“排查的情况如何?” 太子隐隐带笑的神色慢慢收敛,“真是不查不知道,这一查,皇宫与我这东宫真是角角落落都有奸细!五百九十四人呀,就这样潜藏在皇宫与东宫里,潜藏在父皇、母后和我的身边!就这,还只是查了我这东宫六卫与皇宫的结果,皇城十六卫潜藏着多少奸细,还是个未知数!” “但不用想也知道,数量必定不少!” 尽管早有准备,但谢珣还是被这个数量给惊到了,“五百九十四人……这些人的左臂都有火焰图腾?” “是。”太子冷着脸,“所以你知道父皇为何这般小心谨慎了吧?仅是左臂有火焰图腾的奸细已经这么多人,那没有火焰图腾的奸细又有多少人?谁也说不清楚。” 谢珣轻轻敲两下扶手后,起身道:“经此一举后,其他奸细会蛰伏一段时日,倒也不着急。我去洗洗,你叫人给我备些吃的。回头审完有火焰图腾的人,再视情况定夺后计吧。” 太子点一点头道:“去吧。” 太子是皇上与皇后嫡长子,与广陵王府的几兄弟关系都亲近。因而谢珣在东宫也无避讳,在他的浴池痛快地洗了个澡,换上他叫人送来的衣裳,又好吃好喝一顿后,便歇下了。 如此两日后。 他与陈安宁都歇息得差不多了,这才双双离开东宫。 谢珣去大理寺。 陈安宁则回了陈家。 回到清芷院,连杯热茶还没有喝上,邱氏便来了。 “你总算回来了。”邱氏憔悴道,“快去看看你祖母和父亲吧,他们中毒好些时候,已经快不行了。” 陈安宁坐着没动。 近来照顾陈老夫人与陈方海,已经累得提不起力气的邱氏见状,也跟着坐下来,在叫春蕊也给她一杯茶后,说道:“我知道你刚回京,也累得很,但他们是你的祖母和父亲,你总不能见死不救。” 陈安宁吹开茶沫,慢慢悠悠地喝了半杯茶后,才抬眼看着她道:“先说一说,他们都是怎么中的毒?” 第148章 自己投毒,出去躲避 “他们是因为……”邱氏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吃错了糕点才中的毒。” 陈安宁安静地问道:“什么糕点?” “就是、就是……”邱氏越发心虚了,“就是院子里的婢女在外面买回来的糕点。” “哪个婢女,在哪里买得糕点?”陈安宁静静地看着她,“是否报案了?除了祖母和父亲外,还有谁中毒了?” “你管是哪里买的糕点,又怎么中的毒,”邱氏知道再解释下去,就得露馅,干脆指使道,“反正他们就是中了毒。他们一个是你祖母,一个是你父亲,你还能看着不管不成?” “毒有千千万万种,不了解清楚他们中的是什么毒,我怎么救?”陈安宁平静道。 “你不是神医弟子吗?”邱氏脱口而出,“看一看,就知道中的什么毒了吧?” 陈安宁冷笑两声,“神医要这么厉害的话,药王谷还会被屠吗?” 邱氏急道:“那现在怎么办?” “很简单呀,”陈安宁淡然道,“哪个婢女买的糕点,在哪里买的糕点,你们总不可能不知道吧,去问一问店家不就知道了?” “我这就去问,”邱氏搁下茶杯,“但你祖母和父亲快撑不住了,你且先过去给他们看一看,想想办法吧。” “也好。”陈安宁撑着扶手起身。 等出了清芷院。 春桃忍不住道:“这几日,广陵王妃差了不少大夫过来给陈老夫人与陈大人看诊,虽都看不出中的什么毒,但也都开了药方,他们根本就没有她说的那般严重!” 陈安宁平静道:“我知道。” “那陈二小姐为何还要过去?”春桃问。 “为何?”陈安宁勾一勾嘴角,“大概是想看一看他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才敢给自己下毒吧。” 春桃惊道:“他们是自己给自己……” 春蕊淡看她一眼。 春桃立刻压着声道:“他们自己给自己投毒?” 陈安宁很不负责任道:“不知道,随口猜一猜喽。” 春桃:…… 邱氏看着几人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 她当然不相信陈安宁说不会治的话。 毕竟翡翠带回来的信上都说了,那是药王谷的毒药,只要陈安宁看到他们的症状,就一定知道是什么毒,怎么解。 只要催着陈安宁回京解了他们的毒,就让陈方海官至四品。 如今她已经回来,只要解了毒,那么陈方海就能官至四品了。 四品呀…… 邱氏忍不住开始幻想成为四品官夫人后,被人追捧的画面了。 长福院。 陈安宁才走到院门口,守在门口的婢女便快速进屋禀报去了。 “安宁回来了?”已经被毒给折磨得只剩皮包骨的陈老夫人费力地睁开眼,朝着门口望去。看到陈安宁进来,她强忍了多日的后悔瞬间爆发出来。撇过头,偷偷抹一把眼角后,她又才回转过头,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陈安宁站到床前,看着眼白泛黄,眼圈与嘴唇乌黑,指甲泛着青白之色的陈老夫人,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她中的是能蚕食人体精血的蛊毒。 “快给我看看吧,”陈老夫人揪着心口,有气无力地说道,“广陵王妃请来的大夫都没什么用处,再这么折磨下去,我怕是没有几日好活了。” 陈安宁从腰间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喂到她的嘴边。 等她吃下后,才道:“这是解毒丹,但只能解普通的毒。所以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 “你、你不是神医弟子吗?”陈老夫人问,“怎么会没有用?” 陈安宁拿先前应付邱氏的话又给她说了一遍。 陈老夫人失神道:“怎么会,翡……” “不是说药王谷的弟子都是药到病除吗?”旁边有婢女开口,不动声色地打断了陈老夫人未完的话。 陈安宁看她两眼,慢声说道:“药王谷的弟子的确是药到病除,但我跟着师父不过学了十二三年,连他们五成的功力都还没有学到,自然达不到药到病除的境界。” 婢女不死心地开口,“那二小姐是要眼睁睁地看着老夫人和老爷……” “放心吧,我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呢?”陈安宁看着陈老夫人说道,“如果查不出是哪个婢女买的糕点,又是在哪里买的糕点,等他们快死的时候,我会搬出去,眼不见为净。” 陈老夫人与婢女都哑口无言。 将装着解毒丹的瓷瓶递给婢女,陈安宁转身道:“我去看父亲了,这药你拿着吧,每隔两个时辰喂她两粒,虽然不能解毒,但应该能减轻一些痛苦。” 婢女看看手中的瓷瓶,又看看她远去的背影,咬一咬牙后,附到陈老夫人眼边低声道:“老夫人放心,奴婢一会儿就将情况传给安北王,安北王定能想办法迫使二小姐为老夫人解毒。” 陈老夫人闭着眼,没什么反应。 陈安宁去到陈方海的院子,也给了他一瓶解毒丹后,便回了清芷院。 “陈二小姐既知他们是自己给自己投的毒,又何必去管他们?”春桃抱怨。 陈安宁笑一笑没说话。 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后。 邱氏白着脸匆匆奔至清芷院,慌张地说道:“安宁,快去看看你祖母和父亲,他们吃了你给的解毒丹后,不知为何痛得都吐了血!” “解毒丹就是这样的。”陈安宁喝着茶,漫不经心地说道,“吐出来的那不是血,是血里的毒。” “那、那他们这样吐下去,会不会没命?”邱氏害怕地问道。 陈安宁歪头看一看她,“那就要看母亲何时查出他们是中的什么毒了。” 邱氏心虚道:“那要是一直查不出来……” “一直查不出来……”陈安宁耸耸肩,“那就看他们能撑多久了。” 邱氏被她的冷漠刺得心底生寒:“他们可是你的祖母和父亲,你就眼睁睁看着?” “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呢?”陈安宁从容道,“皇上都已经给我和谢大人赐婚了,等他们撑不住的时候,我自然会去广陵王府躲一躲。” “你……” “好了,母亲就别在这里你呀你的浪费时间了,”陈安宁催促道,“为着祖母和父亲的性命着想,母亲还是赶紧去查他们中的什么毒吧。” 邱氏有心想多说几句,但对着她眼里的嘲弄,只能又心虚又慌张地走了。 第149章 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原来,陈二小姐给的解毒丹是这个作用。”春桃满意地笑了。 “慎言。”陈安宁慢条斯理地提醒,“我给的的的确确是解毒丹,只是药性烈了点。等吐完血,痛上一阵,自然就好了。” 春桃嘻嘻笑两声,忙去了。 陈老夫人和陈方海都抗住了。 一瓶解毒丹吃完,两人的气色不仅没有继续坏下去,反而渐渐有了血色,也都能慢慢地下床了。 尽管解毒丹吃下去时,又要吐血还痛苦,但两人还是指使着邱氏再来找陈安宁要解毒丹。 陈安宁自然不会拒绝,只是现成的解毒丹没有了,得重新配制。 重新配置就得药材。 陈安宁唰唰写了两页药材单子递给邱氏:“买去吧。” 邱氏心疼银子,不免质疑:“不就是配制一个解毒丹,怎会要这么多的药材?” 陈安宁从容道:“那你爱买不买吧。” 邱氏商量道:“能不能少一些?” 陈安宁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她。 邱氏悻悻又肉疼地拿着单子走了。 傍晚。 陈安宁看着婢女搬进来的劣质药材,淡声道:“重买!” 邱氏不干:“为什么要重买?这些药材可都是我千挑万选买回来。” 陈安宁转身进屋,“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邱氏快步过去拦住她,心痛道:“安宁,你就将就着用吧,大不了我省下的银子分你一半!” 陈安宁止住脚步,“省了多少银子?” “不多,也就……”邱氏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冰冷的目光中,又不舍地伸出来两根,“三十两,真的,就三十两!不信你搜!” “都给我。”陈安宁伸手。 邱氏自然不干。 “你再重新去找他们要,就说我有一个更好的解毒丹方子,”在她跳脚之前,陈安宁淡定地说道,“找他们要一百两银子,按照我要求的药材去买,你大概能省下四十到五十万两银子,省下来的银子,你可以自己留着,不用分我。” 邱氏瞬间乖巧道:“那这些药材……” “卖了。”陈安宁越过她,“能卖多少银子,看你本事。卖的钱,你也可以自己留着。” “好呢。”邱氏兴高采烈地吆喝婢女去了。 天黑之时。 邱氏再次带着药材回来,“安宁,快来看看这次的药材怎么样?不行我再重新去买。” 陈安宁绕着药材箱子走了一圈后,点头道:“你可以走了,明日午时过来拿解毒丹。” “这就可以了呀?”邱氏怂恿,“要不要再买些更好的药材?不用担心我,我不累。” 陈安宁看她两眼,没有说话。 邱氏还想怂恿,春桃道:“陈夫人,做人呢,要懂得适可而止。” 邱氏撇一撇嘴,颇似意犹未尽地走了。 第二日。 邱氏过来拿解药之时,依旧不死心。 但广陵王妃和褚公子的相继来访,打断了她继续怂恿陈安宁的心思。 广陵王妃她是认识的,但:“褚公子是谁?” “在金城郡时救治的一个病人。”陈安宁起身去往大门迎接广陵王妃。 邱氏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生的什么病,严重吗?他家中情况如何?金城郡距离京城可不近,他这样追着来京城找你,是病又严重了?你给他看病,应该需要不少的药材吧?我买了两回药材,对地方正熟,此事就交给我吧。” 陈安宁打破她的幻想:“他就是做药材生意的。” “那还真是可惜。”见没有赚头,邱氏的目标立刻就转移了,“一会儿见了广陵王妃,你可得规矩些。广陵王府这样的门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虽然皇上给你和谢大人赐了婚,但如果得不到广陵王妃的认可,你即便嫁过去,也不受王府里的人待见。” “母亲管好自己就可以了,”陈安宁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广陵王妃真要不认可我,那只有一种可能。” 邱氏本能地问道:“什么可能?” 陈安宁看她一眼。 邱氏霎时止住脚步,看她并没有等她的意思,又立刻追上去道:“陈安宁,我可是你母亲!” “是呀,”陈安宁淡声道,“为了追求荣华富贵而抛弃我的母亲。” 邱氏辩解:“我哪里抛弃你了,我不是还把你接来京城了吗?” “所以,”陈安宁慢声道,“我还得感谢你?” “那倒不用……” “就这么点路,我自己过来就行了,你还来接我做什么?”广陵王妃在门房小厮恭敬谄媚的领引中,也在往清芷院走。走到半路,看到过来的陈安宁,她温和地责备一句后,便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她,“怎么都回来好几日了,气色还这样的苍白?” 话落,她看一眼她身侧的邱氏后,又看向她身后的婢女。 看到她身后仅三个婢女,还有两个是长公主府出来的,不由便皱了眉。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王妃带路。”被广陵王妃雍容的气度所慑,邱氏悄悄推了把陈安宁后,赔着笑,拘谨地说道,“这孩子自小在乡野长大,没学过多少规矩,还请王妃不要怪罪才好。” 陈安宁不理会她,淡淡地向着广陵王妃揖手见礼。 “好了,将来都是自己人,就不用这么的多礼了。”广陵王妃快走几步握住她的手,有心想要让她跟着回广陵王府去好好养一养,话到嘴边,看着她没有多少情绪的面容,又将话给咽回去了。 邱氏听她说将来是自己人的话,心头一喜,立刻就笑开了花,“王妃说的对,以后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生疏客套。” “王妃,快这边请。” “不知道王妃要来,家里也没有收拾,让王妃见笑了。” “广陵王府距离陈家可不近,天气又这么热,王妃一路过来,累着了吧?” “以后王妃要有什么事,差个人来说一声,让她过去就是,不用这么受累的惯着她。” 广陵王妃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面色冷淡道:“夫人可知道,安宁从金城郡回京的途中,一路都在遭遇截杀,几乎没有怎么合过眼?” 邱氏讪讪:“我没听她说过。不过她自小在乡野长大,吃过的苦头应该比这还要多,王妃不用担心她。” 广陵王妃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母亲说出来的话,顿住脚步,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她便说道:“走,跟我回王府!” 第150章 聘礼单子,保媒人选 陈安宁的心底流淌过一丝暖意,反握住她的手,微笑着说道:“王妃好不容易来一回陈家,总要坐一坐再走。” “王妃是不是忘了,今日过来,可是有正事要办的。”身旁的嬷嬷也赶紧出声提醒。 “看我,一着急什么都忘了。”广陵王妃笑着拍一拍陈安宁的手,“那就先去你院子里坐一坐。” 引着广陵王妃在清芷院坐下后。 等春蕊、春桃将茶送上来,陈安宁主动问道:“不知王妃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不着急。”广陵王妃掀起茶盖,吹去茶沫,浅抿两口茶后,目光在屋中的摆设上扫上一圈,便又看向外面,“这院子,怎么光秃秃的?” 陈安宁的面色微微僵了一瞬后,才镇定地答道:“早些时候与谢大人比试身手之时,不小心弄成这样的。以来还会再长,就没有去管它们。” 广陵王妃愣了一下,随即笑骂道:“难怪他父亲要骂他只会仗势欺人。他这样的处事态度,没有皇上给他做倚仗,他还真只能干瞪眼。” 先前被落了脸的邱氏,听到这话,立刻就接道:“打打闹闹,不过是小儿女之间的情趣罢了。王妃放心,回头我就让人将院子收拾了。” 广陵王妃忍一忍后,搁下茶杯道:“罢了,既然你在这里了,那我就摊开来直说了吧。” 让嬷嬷将聘礼的单子拿出来后,广陵王妃接着说道:“原本在皇上赐婚过后,就该上门来提亲。因为和平坊地下斗兽场的案子发生,一直耽误到了现在。这是聘礼的单子,你且看一看还差些什么。” 邱氏压着激动的心绪,恭敬地接过聘礼单子后,遮掩着不识字的尴尬道:“这事我恐怕还得找老夫人和老爷相商一二才能定夺。” “理应这样。”广陵王妃点一点头,“你们慢慢看,不着急。” 不,她着急! 看着长长的礼单,急切想知道内容的邱氏不由分说地起身道:“安宁,你伺候好王妃,我去找你祖母和父亲商量一下聘礼的事。” 陈安宁原想阻止,被广陵王妃按住了。 等邱氏走后,广陵王妃才开口道:“这是必要的流程,不能少。” 顿一顿,又宽慰道:“你放心,只要陈家不是要天上的星星,广陵王府总还给得起。” 陈安宁笑道:“那就听王妃的。” 广陵王妃准备的聘礼单子上,从保媒的人,多少抬聘礼,每抬聘礼都有什么,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邱氏拿着单子奔回院子,也不管陈方海身体如何,便将他从床上拉起来道:“广陵王妃来家里商量过聘的事了,你赶紧看看这单子上都写了什么?” 陈方海昏昏沉沉地正难受,听到她的话,立刻夺过单子,快速扫上一遍后,轻哼道:“她倒是好福气,这单子上的聘礼比去年淮安郡王府世子送出去的还要丰厚几分!” “当真!”邱氏喜不自禁地夺回单子,也不管识不识字,从头到尾看上几眼后,快意地说道,“你看看,还是我生的女儿更有用!你那个女儿,都不知死哪里去了!” 对广陵王府重视陈安宁的举动,陈方海心里也颇受用,但听到她挖苦的话,还是忍不住打击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广陵王府送过来这么贵重的聘礼,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能为安宁置办些什么嫁妆吧!” “置办什么嫁妆?”邱氏白眼道,“她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这个身份就是她最大的嫁妆!” “你这话去跟广陵王府说去!”陈方海躺回床上,“解毒丹呢,赶紧给我。” “吃吧,吃吧,吃死你算了!”将解毒丹扔给他后,邱氏又拿着礼单去找了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看完礼单后,也被广陵王府的大排场给惊到了,“这安宁,倒真是好福气。” “我生得女儿,自然是好福气。”邱氏得意的顶上两句后,颇是扬眉吐气的催道,“王妃还等着呢,你赶紧看看还有没有要添的,没有我就要去答复了。” “这单子上大半的物什我都只听过名字,从未见过实物。我还能添什么?什么也添不了。”陈老夫人摆手道,“去吧,别让王妃等久了。” “那我去了。”邱氏拿回礼单,快步地回到清芷院,喜滋滋地说道,“老夫人和老爷都同意了,没什么要添的了。一切流程,都按王府的安排来。” 广陵王妃听后,接过她递来的聘礼单子,递向陈安宁道:“你也看看,还缺什么就说。” 陈安宁看到保媒人是大长公主,目光不由隐隐动了两下。 “你回来京城虽然也有快两年了,”广陵王妃解释,“但熟识的人却并不多,大长公主只能勉强算得上一个。请她保媒,一是你有恩于她,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二是她的身份也足够贵重,不会委屈了你。” 陈安宁点一点头,“请大长公主为我保媒,我倒是没有意见。只是,王妃给的这聘礼是不是太多了些?” “哪里多了!”邱氏着急忙慌地朝她使个眼色后,快声说道,“王府给你这些聘礼,是看重你!” 广陵王妃赞同地点一点头,“珣儿这孩子行事不按章法,给你再多聘礼,也不为过。” 陈安宁将礼单放到桌子上,“你们都误会我了。我说太多的意思是,带来带去的太麻烦了。如果可以的话,直接送到我的宅子去吧。” 邱氏:…… 广陵王妃:…… 陈安宁扬眉,“难道这些聘礼送过来后,不是归我了?” “是归你。”广陵王妃笑道,“不过,带来带去再麻烦也得带。这不仅是广陵王府和陈家的脸面,也是你的脸面。” 邱氏连连点头。 “好了,你既不愿意去王府,回头我便调几个人过来照顾你。”广陵王妃看一眼外面的天色,“你也不要拒绝,大理寺卿的身份注定了珣儿时常要东奔西走,你跟着他,难免要受累。他是男子,吃些苦是应该的,你是女子,总要好好照顾自己才对。” “那就听王妃的安排好了。”陈安宁道。 “这就对了。”广陵王妃欣慰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一拍后,起身道,“我还要去宫里一趟,便不在你这里多留了。你还有客人在,天也热,你且坐着,我自己走就行了。” 陈安宁应好。 邱氏跟到清芷院门口,看着广陵王妃走远后,忙回到屋中指责道:“你呀你,广陵王府看重你,那是你的福气!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以后少说这样的话,听到没有!我这是为你好,你还别不耐烦……行行行,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回到院中,将不顺的气都发泄到陈方海身上后,邱氏又偷偷摸摸地去到门房,向看门的小厮打探起了褚公子的身份。 第151章 浅知薄见,两个条件 褚公子是外男。 陈安宁虽不在意这种规矩,还是只在外院的常青堂接见了他。 “没想到陈二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京城了,”褚公子关切道,“听说陈二小姐回京路上,遭遇了不少的截杀,没受伤吧?” 陈安宁:“没有。” “那就好。”褚公子将两个紫檀木盒递过来,“这是父亲托我转送给陈二小姐的。父亲说,陈二小姐一路奔波,应该很难好好歇息,希望这两支人参能让陈二小姐好好补一补身子。” 陈安宁打开木盒,看着品相比温秦桑早些时候送的那几支还要好的人参,忍不住笑道:“褚老爷也太客气了。你来京城,是自己来的,还是跟着褚老爷一起来的?” “是跟着父亲一起来的。”褚公子温和道,“父亲的身子经过这些时日的调理已经好上许多了。但他说,没有陈二小姐认可,始终难以安心,便在陈二小姐离开金城郡的当日,也动身来了京城。” “我明日下午有空,你们要是方便,可以到……”陈安宁顿了一下,“到崇义坊北门之东的那座府邸找我。” 谢珣将房契给她后,至今还未曾去看过。 崇义坊离皇宫不远,明日到东宫去做完戏出来,正好可以过去看看。 “陈二小姐在崇义坊买宅屋了?”褚公子惊讶。 “你看我像那么有钱的人吗?”陈安宁调侃一句后,说道,“富可敌国的谢大人送的。” 褚公子轻笑出声,“听说广陵王府的钱财可以买下整个京城,陈二小姐跟着谢大人那样奔波受累,区区一处宅子,是陈二小姐应该得的。” “你倒提醒我了。”陈安宁啧道,“某人还欠我好些钱没有给呢。” 这个某人说的谁,自然不需要明说。 褚公子看热闹不嫌事大道:“那可得收利息了。” 陈安宁睨一眼他,“还回金城县吗?” 褚公子看热闹的心情瞬间没了,“应该是不会再回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必单恋一枝花。”陈安宁不是个懂得安慰的人,“既然来了京城,那就好好的玩一玩。” 褚公子无声地叹上一口气后,到底还是放不下,试探着问道:“华大小姐可有跟陈二小姐说过……” 话到一半,又觉得不妥地住了嘴。 陈安宁接下他的话:“可有跟我说过,她喜欢的是谢大人?即便皇上已经给我和谢大人赐婚,她也愿意嫁给谢大人为妾?” 褚公子苦笑,“看来她并不是在敷衍我。陈二小姐就……不介意吗?” 陈安宁问他:“介意什么?” 褚公子道:“介绍她想嫁给谢大人为妾之事。” 陈安宁揶揄:“你也说了,是她想嫁给谢大人为妾,我再霸道,也阻止不了谢大人优秀,更阻止不了别人对他的妄想。” “妄想?”褚公子瞧着她坦荡的面色,好心提醒,“广陵王妃是华大小姐嫡亲的姑姑,华大小姐小时也基本是在广陵王府长大,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会无的放矢。” 陈安宁定定地看着他,“我可以问褚公子一个问题吗?” 褚公子道:“你问,我能答的,一定答你。” “大魏做药材生意的人,应该不止褚家一个吧?”陈安宁说。 褚公子点头,“大魏做药材生意的人,大大小小加起来,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陈二小姐也想做这门生意吗?如果是,我倒是可以为你介绍几个不错的药农。” “我没有想要做生意的打算,”陈安宁继续她的问题,“只是好奇,褚家的药材生意放在十万做这门生意的人当中,属于哪一阶层?” 褚公子立刻坐直身子,傲然地说道:“虽然算不上顶尖之流,但也差之不远。” 陈安宁称赞两句后,再次问道:“褚家之所以这么成功的秘籍是什么?” 褚公子虽然不明白她问这个的原因,但还是答道:“当然是药材的品质过关,为人的可靠准则。” 陈安宁点一点头,“所以褚公子明白了吗?” 褚公子愣了一瞬后,起身长揖道:“多谢陈二小姐提点。” “提点谈不上,”陈安宁淡然道,“不过是一点浅知薄见。” “陈二小姐的浅知薄见,已经让我受益匪浅了。”褚公子真诚地说道。 此后,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最后约定好明日下午碰面的时间后,褚公子就走了。 陈安宁站在常青堂前,目送着他走远后,准备转身回清芷院时,一眼就看到了躲在不远处的花树后的邱氏。 邱氏知道陈安宁发现了她,讪笑地走出来,解释道:“我、我就是随便看看。” 她在门房小厮的口中没有打听出褚公子的身份,又实在好奇,才躲在这里,想偷偷看清楚褚公子的模样后,明日上街去炫耀广陵王府送来的聘礼单子时,顺便再打听打听。 “那母亲就继续看,我不打扰了。”陈安宁越过她走了。 邱氏追着她,“那位褚公子看起来很年轻,穿得也极是讲究,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广陵王妃都将聘礼单子送过来了,想必过不上几日,礼单上保媒的人也会上门,”陈安宁淡声提醒,“母亲就不打算将家里收拾收拾?” “要收拾的,我这就去。”邱氏一听保媒的人要来陈家,当即就将褚公子抛到了脑后。 陈安宁原本是拿事打发她,让她没空作妖,却没有想到,这一打发,竟打发出了事。 第二日,陈安宁先跟着谢珣去东宫做了一回戏,随后又到崇义坊的宅子给褚公子的父亲施了一回针,又给他另换上一个药方。回到陈家时,晚霞都开始退去,天色隐隐见黑了。 邱氏在清芷院门口等着她。 看样子,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安宁,”看到她回来,邱氏迅速迎上来,“我有要事跟你商量。” 陈安宁脚步不停:“说。” “是这样的,”邱氏跟着她,边走边说道,“我和你祖母、父亲仔细思考一夜后都认为,除了那张聘礼单子上所列的事项之外,还得再加两个条件才行。” 陈安宁示意她说来听听。 邱氏便道:“你看,广陵王府门楣那么高,送来的聘礼单子也这样丰厚,明面看的确是很重视你,可仔细分析,他们根本是在拿捏你。陈家是什么条件,你也是清楚的。你父亲官身也没有一个,家里呢,也没有什么祖产。如是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广陵王府过聘的条件,将来你过门后,指不定要怎么被轻视呢。” 陈安宁进到屋中,坐下来喝过两杯水后,才慢声道:“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说你们想加的条件吧。” 第152章 抛下诱饵,引蛇出洞 “一个是让你父亲官复……不是官复原职,是最少得要四品官,还有一个就是让皇上封我为诰命。”邱氏多少还是有些心虚,因而说完这两个条件后,立刻就解释道,“我们要这两个条件,也都是为你考虑。” “你想想看,广陵王府请来保媒的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我若没有个诰命在身,在她们跟前还能说得上话吗?” “还有你父亲。” “以广陵王府的门楣,你和谢大人成亲之时,迎来送往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吧?你父亲要没有官身在,这落的是谁的脸?” “你嫁去广陵王府后,少不得要与这些有头有脸的人时时接触。这些权贵世家是什么嘴脸,我是见过的。没有诰命,没有官身,就这样赤贫白身的和广陵王府结了亲,他们肯定会在背后指指点点。当你面,也少不得会明嘲暗讽上几句。” “我知道你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但你不在意,广陵王、广陵王妃,还有谢大人呢?他们也不在意吗?” “别人家娶的都是门当户对的小姐,只有他们娶的是你这样的人。一开始,他们或许不会在意,但年年月月被人说,被人对比,总会有在意的时候。” “说完了吗?”陈安宁问道。 “我知道你不耐烦听,但该说的我差不多也都说完了。”邱氏自觉地站起来,“且这事你祖母和你父亲也都已经商量妥当,我也就是过来跟你说一声。” “这事也不用你出面,等哪日广陵王妃再来家里时,我们跟她谈就是了。” “你也不用担心广陵王妃会因此不高兴,到时候,我们就说是我们的要求就行了。她要来问你,你就说你不知道。” 与这一家子接触也有好几个月了。 他们脑子里装了多少东西,陈安宁再清楚不过。 广陵王妃昨日拿来的聘礼单子,是他们想都想不到的大手笔。 如果没有人指使,以他们那点浅薄的眼皮子,不可能会突然反悔。 再联想到陈老夫人和陈方海中毒的事,陈安宁脑海里隐隐有了个想法。 看着邱氏脸上写的明明白白的算计,陈安宁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是谁出的主意?” “你就别管谁出的主意了,”邱氏怕她阻止,抬脚就往外走,“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 “我不想管,我只是想提醒你们,”陈安宁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说道,“别偷鸡不成反失了米。” “不用你提醒,我们都已经打算好了。”邱氏头也不回。 他们都应该商量好了,广陵王妃要不同意,他们就拖着不让她和谢大人成亲,看谁耗得过谁! 反正耗的时间长了,丢人的只会是广陵王府,而不会是他们。 有赐婚圣旨在,他们也不怕广陵王府敢退亲。 “有赐婚圣旨在,广陵王府的确不敢随随便便就退亲,”知道他们的倚仗是什么,陈安宁开口见山道,“但如果广陵王府拿你们的条件闹到皇上跟前,母亲以为,皇上会偏袒谁?” 邱氏迅速止住脚步,她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们闹到皇上跟前,就不怕丢人现眼?” 陈安宁讥讽地笑两声,“让父亲官至四品,让皇上封你做诰命,不都得皇上点头?母亲认为,堂堂广陵王府,竟被小小一个陈家拿捏,就不算丢人现眼吗?” 邱氏呸上一声,又开始恢复胡搅蛮缠的本性了,“反正他们要不同意这两个条件,我们就不接受他们的聘礼!” “母亲想靠这门亲事谋一二好处,本无可厚非。”陈安宁怕说快了,她听不懂,便有意放缓语气,循循善诱道,“但首先得用对方法。” “比如说,你们可以好好地跟广陵王府讲利弊,但不能威逼利诱。母亲也说过,但凡权贵世家都看重脸面,威逼利诱在我看来,无异于是在践踏他们的尊严,他们多半不会同意。” “只是……讲利弊的前提是所提的条件不过分。” “母亲有考虑过换别的条件吗?”陈安宁心平气和地问道,“比如,只让父亲官复原职。” 邱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再官复原职,也只是个正八品下的监察御史。” 陈安宁道:“这么说来,母亲是一定要那两个条件?” 邱氏咬牙道:“对。” 陈安宁想一想后,说道:“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邱氏走回来问道:“什么法子。” “让广陵王府没有办法拒绝的法子!”陈安宁说道。 邱氏再次问道:“那是什么法子?” 陈安宁慢条斯理地说道,“母亲现在向广陵王府提条件,广陵王府在气急之下,大可去找皇上解除亲事。亲事一旦解除,别说那两个条件了,就是那一堆的聘礼,陈家也休想再得到。这应该不是母亲想要的结果吧?” 邱氏答道:“当然。” “那要怎样才能让广陵王府既不退亲,又答应条件呢?”陈安宁问。邱氏催着她赶紧说。陈安宁笑一笑后,说道:“答案很简单,木已成舟!” “对广陵王府三媒六聘的流程,你们好好配合。” “等我和谢大人成完亲,成为真正的谢三公子夫人后,你们再伺机去向广陵王府提那两个条件。” 邱氏质疑:“你都和谢大人成亲了,他们还会答应?” “母亲好好想一想,”陈安宁引诱着她,“我和谢大人都成完亲了,广陵王府总不能再去找皇上解除亲事吧?” “到时候,他们要不答应那两个条件,你们就每日到广陵王府门前大吵大闹。” “广陵王府是什么门楣?” “他们能丢得起这个人吗?” 邱氏讪讪道:“在广陵王府门前大吵大闹,我们也丢不起这个人。” 陈安宁看着她,“丢不起人和四品官、诰命,母亲要哪一个?” 当然是四品官和诰命重要!邱氏意动道:“我做不了主,我得回去跟你父亲商量一下。” 陈安宁点一点头,“去吧,母亲只要记得,丢一时的脸,却能得到一个诰命和攀附广陵王府这棵大树,无论怎么算,都是大赚特赚的一件事!” “好,我知道了。”邱氏脚步轻快地走了。 陈安宁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飞快地划过一道冷光。 仰头一口喝尽杯里的茶后,她起身回里屋换了身衣裳。 之后,便悄然守在了长福院外的一棵老树上面。 大概半盏茶后。 邱氏出现在长福院门口。 第153章 上当受骗,陷入险境 又大概两盏茶后,邱氏喜气洋洋地从长福院出来。 再半个时辰后。 一个青衣婢女借着尽黑的天色掩护,鬼鬼祟祟的走出长福院。 借着朦胧的月光,陈安宁认出她就是前两日在陈老夫人的病床前,质问过她的那个婢女。 看着她直奔厨房方向的背影。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就是她了! 足尖在树干上轻轻一点,随即便如鬼魅般,无声地跟了上去。 青衣婢女并不是真去厨房,而是穿过厨房,直奔后门。 在离后门不远的假山阴影中藏住身影,偷偷张望一眼四周,确定无人跟随后,又朝着后门看去,待确定后门也无人后,青衣婢女立刻快步走向后门,而后闪身出去了。 陈安宁紧跟着她。 青衣婢女快步穿梭在各个阴暗的巷道之中,很快便到了坊门处。 熟练地塞给守门的兵卒几粒碎银子后,青衣婢女离开开明坊,穿街走巷了一个半时辰后,抵达安业坊。 同样塞给守门的兵卒几粒碎银子后,青衣婢女再次穿梭于各个阴暗的巷道,又行了差不多两盏茶后,才停在一座府邸的后门处。 有规律地轻敲了几下门后,后门打开,青衣婢女闪身进去。 陈安宁飞身上树,借着月色大致打量了片刻她进的府邸模样后,便闪身进去,继续跟上了她的脚步。 青衣婢女穿园过廊,很快就抵达一处宅院。 与守门的婢女低语几句后,等上片刻,青衣婢女便顺利进了宅院。 陈安宁借着夜色的掩护,从一处树木茂盛处,也翻了进去。 只是…… 她刚一进去。 原本不见多少亮光的宅院便瞬间亮如白昼。 数不清的暗卫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团团包围着她。 而在距她大概五丈远的一处古树下,青衣婢女站在一对对坐饮酒的中年男女身后,朝着她讥讽地笑道:“不知陈二小姐对奴婢带的路可还满意?” 陈安宁没有说话,她看着那对中年男女,试探着问道:“安北王、安北王妃?” 安北王与安北王妃对望一眼后,笑道:“一直想结识陈二小姐,可惜都找不到机会,万般无奈之下,才用了这样的方式,还请陈二小姐见谅。” “陈二小姐不用紧张,今日请陈二小姐过来,主要就是想闲话一下家常。” “既是闲话家常,”陈安宁扫一眼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暗卫,嘲弄道,“用不上这么大的阵仗吧?” “我们也不想。”安北王无奈的朝着她举一举酒杯,“实在是陈二小姐太过厉害,本王胆子小,只能出此下策了。” 陈安宁一边盘算着退路,一边面无表情地问道:“不知王爷想跟我闲话什么样的家常?” “我知道陈二小姐很厉害,所以特意在乘风院里里外外安排了三百暗卫。”安北王妃缓缓开口,“陈二小姐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就不要急着回去了吧。” “安北王府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别出心裁!”陈安宁嘲讽。 “陈二小姐是做大事的人,何必要在意这些细节?”安北王笑盈盈地开口道,“听说陈二小姐前些时候跟着谢三公子去金城郡,将金城郡的太守都给关进了大牢,不知那金城郡太守犯了何罪,竟劳动谢三公子与陈二小姐亲自动手前去抓捕?” 陈安宁笑看着他,“王爷这么关心卢德秋,莫非卢德秋背后的主子就是王爷?” “什么主子?”安王爷惊讶。 “王爷今日布下这么大的阵仗等我,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陈安宁从容道,“所以王爷就别装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陈二小姐果然爽快!”安北王大笑道,“本王就喜欢跟爽快人说话!” “既然陈二小姐如此爽快,”安北王妃也跟着开口,“王爷便跟她直说了吧。” “也好。”安北王浅酌两口酒后,看着陈安宁道,“不知陈二小姐可否愿意同本王联手,共谋天下?本王向陈二小姐承诺,事成之后,可封陈二小姐为太子妃,等本王百年之后,便可母仪天下。” “你果然是卢德秋的主子!”陈安宁啧啧两声后,直视着他的双眼问道,“当年屠杀药王谷的主谋也是王爷吧?” 安北王愣了一下后,哈哈大笑道:“原来陈二小姐竟如此看得起本王!” 安北王妃道:“是王爷之福。” 安北王点一点头,又朝着陈安宁举一举酒杯道:“多谢陈二小姐抬举本王了!” “别装了,”陈安宁淡声道,“我知道是你。” 安北王叹气:“陈二小姐跟着谢大人查案也有不短的时日了,应该明白,断案最讲究的就是证据。本王诚心诚意邀请陈二小姐来王府做客,更诚心诚意地邀请陈二小姐与本王共谋天下,陈二小姐不答应也就罢了,又何必这样空口无凭地冤枉本王?” 陈安宁平静道:“证据迟早会有,王爷不用着急。” “看来陈二小姐是不愿意与我们联手了。”安北王妃淡声开口。 陈安宁嗤笑两声,“不是不愿意与你们联手,而是不愿意与虎谋皮。” “药王谷就只剩陈二小姐这一个弟子了吧?”安北王妃不以为然地说道,陈二小姐也不想药王谷真的断了传承吧? “这样吧。” “陈二小姐不愿意跟我们联手,我们也不强求。只要陈二小姐主动跟谢大人退亲,并保证以后不再插手谢大人的事,等将来事成,我们依旧可以封陈二小姐为太子妃,封你父亲为正三品的御史大夫,并帮你查找屠杀药王谷的真正凶手如何?” “不如何。”陈安宁道。 “看来陈二小姐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安北王冷哼一声,用力地一掷酒杯,“动手!” 陈安宁早有防备。 在他下完命令,暗卫朝着她迅猛围过来的瞬间,一把药粉抛洒而出的同时,人也飞身出了乘风院。 乘风院外也有暗卫。 同样一把药粉洒出去后,她便飞身而起,踢翻了几个猛冲过来的暗卫,便飞快地朝着来时之路闪身离去。 原以为会有一场恶战。 但来时之路,却没有暗卫,也没有阻拦。 陈安宁就那么轻轻松松的出了安北王府。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陈安宁心中的警铃大作,准备快速离开现场之时,忽然有火把相继点燃,而后密密麻麻的暗卫从各个巷道钻出来,迅速将她包围起来! “竖子好胆,竟敢夜闯安北王府行刺王妃,众卫听令,速将此贼拿下!若敢反抗,杀无赦!” 第154章 放手一搏,我看谁敢! 火把烈烈。 照得这一片街道亮如白昼。 看着安北王势在必得的神色,陈安宁几乎在瞬间就明白过来,他这是将他们利用太子受伤来捣毁他在宫内布局的计谋,也原原本本的用在了她的身上。 看着慢慢逼近的暗卫,陈安宁知道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快速扫一圈周围,挑中偏南方向作为突围后,陈安宁抽出特意带在腰间的软剑准备动手之时,唰唰几声,黑暗之中,无数的弓箭手又钻了出来。 弓弦拉满。 长箭直指向她。 里三层外三层的暗卫,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自知武功再高强,也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中突围出去后,陈安宁干脆地收起软剑,朝着安北王喊话道:“王爷说我行刺王妃,不知有何证据!” 安北王早就知道她会有此一问,冷哼着一挥手,一具具中毒身亡的暗卫尸体迅速被抬出来。 不用看,陈安宁也知道安北王既然敢用这些暗卫来陷害她,那这些暗卫必然是因中药王谷的毒而亡。 冷静地笑两声,陈安宁道:“敢问王爷,王妃也是中的毒吗?” “你如何行刺的王妃,你自己心里清楚!”安北王道,“束手就擒,本王可以留你一个全尸。否则……” “给人定罪,总要证据确凿。”陈安宁平静道,“这些暗卫面色祥和,手脚也整齐协调,足见死前并无痛苦挣扎迹象。这样的迹象表明,他们中的定然是闻之必死的烈性毒药。我既是来行刺安北王妃,又手握这样的毒药,按道理来讲,安北王妃不可能还活着。” “是以,我想请问王爷,安北王妃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又或是中了毒,性命垂危,还是其他?” “是怎样,等你进了刑部大牢,本王请皇上裁夺之后,你自然知道!”安北王冷笑。 刑部大牢? 刑部也有他的人? 陈安宁目光隐隐地扫过越来越近的暗卫。 安北王看着她了悟的模样,嘴角微勾起一丝残忍。 刑部当然没有他的人。 但他知道,只要他提及刑部,陈安宁就必然会怀疑。 只要怀疑,她就会反抗。 而他就是要趁她反驳,好光明正大地绞杀她! 陈安宁当然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去质疑刑部,看着他狠戾的双眼,多少也猜测到一些他的意图。 只是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将主动权交给别人的人,是以,明知道他想要她的命,也明知道突围困难,但她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握紧软剑。 陈安宁瞬间朝着偏南的方向冲去。 安北王看到她动,立刻高声命令道:“给我杀了她!” “我看谁敢!” 谢珣的声音伴着他的人影,从天而降。 安北王正要不顾一切让暗卫动手,将他们双双绞杀。 震动地面的马蹄声以及铁甲摩擦的索索声,还有长长的火龙,便从四面八方,朝着安北王府包围而来。 是南衙十六卫! 安北王下令让暗卫们住手后,阴毒地看着谢珣质问道:“谢三公子这是要公然包庇行刺王妃的凶手吗!” “当然不会。”谢珣仔细地打量一眼陈安宁,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才朝着后方看去。 南衙十六卫很快控制了全场。 暗卫则如水般退到了安北王的身后。 随着谢珣指令,南衙十六卫朝着两旁让出一个通道。 通道后。 几辆马车徐徐上前。 到得谢珣跟前。 马车门打开,大理寺少卿秋宗光、御史中丞贾泓、刑部侍郎马义亮以及四五位女医,相继走出来。 安北王的脸色更沉了。 “陈二小姐虽然还未过广陵王府的大门,但京城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她是我谢三公子未过门的夫人。为避嫌,也为了公正起见,我特意将秋大人、贾大人和马大人请来共查安北王妃遇刺一案。又为了安北王妃的安危,我也特意去宫里请了几位医女过来。”谢珣看着安北王,“不知王爷对我的安排,可否满意?” 安北王看着秋宗光、贾泓几人,知道今日是没有机会绞杀陈安宁了。 但他也并非没有准备。 敛去脸上的戾色,他微带嘲弄地说道:“原本打算捉拿了陈二小姐后,再去请几位大人过来。既然谢大人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就请吧。” 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后门不远。 因为事发特殊。 也没有人介意。 秋宗光等人便随在谢珣和陈安宁的身后,跟着安北王进了安北王府。 很快。 众人便来到陈安宁先前到过的乘风院。 让众人在他和安北王妃先前坐过的老树下安顿好后,安北王妃吩咐过来送茶的婢女:“谢大人请了医女前来为王妃看伤,你们带她们进去!” 婢女带着几个医女离开后。 安北王转身看向谢珣:“不知谢大人打算从哪里开始查?” “我说过,这个案子由秋大人他们负责。”谢珣道。 “有秋大人他们在旁看着,”安北王坐下来,“本王相信谢大人一定能够秉公执法!” “那也行。”谢珣不再推辞,面朝向陈安宁,问道,“陈二小姐,请你向各位大人陈述一遍你到安北王府的经过。” 陈安宁将她跟踪青衣婢女前来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说了。 “陈二小姐说的应该是翡翠吧?”安北王笑着开口,“来人,去将翡翠带上来!” 翡翠来后。 安北王道:“陈二小姐好好认一认,你跟踪之人是否是她?” 陈安宁看两眼翡翠,点头道:“没错。” 安北王看着翡翠开口:“告诉各位大人,你今晚来安北王府的原因是什么!” 翡翠脆生生的应了声是后,便道:“奴婢是陈老夫人屋中的婢女,贱名翡翠。今日来安北王府,是看望奴婢的姑姑。奴婢的姑姑在安北王妃跟前当差,前两日,她给奴婢带信,说是夜里贪凉生了寒,让奴婢有空的时候过来看一看她。” 说着,翡翠从袖里拿出一封信,双手托举着恭敬地递向谢珣。 谢珣身边的禁军将信拿过来,递给了他。 谢珣打开看了两眼后,便随意地放到了一边,“翡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翡翠犹犹豫豫地看向安北王。 安北王冷叱道:“有什么话就说,看本王做什么!” 翡翠低头应是后,说道:“陈二小姐院里的秋婵,是奴婢的好姐妹。秋婵与陈二小姐提拔起来在跟前伺候的荷香关系一向亲近。” “姑姑让奴婢抽空来看望她。” “但近来陈老夫人与陈老爷相继中毒,使得奴婢根本抽不出空。” “闲暇之余,奴婢就跟秋婵抱怨过几句。” “秋婵听后,自告奋勇地跟奴婢承诺,她可以找荷香,让荷香求陈二小姐帮奴婢告假。” 谢珣漫不经心道:“你的意思是,陈二小姐早就知道你姑姑在安北王府当差?” 第155章 面对诬陷,当场自证 翡翠迅速跪到地上,“奴婢不敢冤枉陈二小姐。” “只是奴婢原本是抽不出空来安北王府看望姑姑,今夜稍晚时候,在陈夫人到长福院与陈老夫人说过几句话后,陈老夫人便突然告了奴婢的假。” “是以,奴婢才以为,是陈二小姐让陈夫人向陈老夫人求了情的缘故。” “来人,立刻去陈家将陈老夫人、陈大人、陈夫人以及清芷院的秋婵、荷香请到安北王府来!”谢珣命令。 禁军领命去后。 谢珣看着翡翠,“还有要交代的吗?” 翡翠摇头。 谢珣淡声道:“那就去旁边候着吧。” 翡翠退下。 谢珣扣手轻敲着桌面,“陈二小姐可有什么要说的?” 陈安宁道:“没有。” “那就等医女们出来再说吧。”谢珣给她倒了一杯茶。 茶过一半。 医女们出来了。 但看她们的脸上,都有些不好看。 “不知王妃如何了?”安北王当先问道。 医女们不敢看谢珣的脸,低着头如实地禀告道:“王妃是被匕首刺伤,伤口距离心口仅有五公分。” 安北王脸色迅疾一变,“王妃没事吧?” “我没事。”安北王府在几个婢女得搀扶下,缓缓走出来。 “你出来做什么!”安北王快速迎上前,要让婢女将她扶回去。 安北王妃道,“我出来,是想让谢大人及其他几位大人看清楚,我是真真正正地受了伤。放心吧,我还能撑住!” 安北王冷哼:“医女是谢大人请来的,他有什么信与不信的!” 谢珣起身道,“王爷说得对,王妃既受伤,就不必再来折腾了。” “我没事。”安北王妃再次道,“我也想听听,我与陈二小姐无冤无仇,陈二小姐何至于这般处心积虑地想置我于死地。” 陈安宁并不接她的话,只是问几个医女:“几位女医都看过王妃的伤口了?” 几位医女不敢托大,如实答道:“是。” “那几位女医可否告诉我,”陈安宁平静开口,“伤口有多长?形状如何?也就是伤口是用单刃匕首所刺,还是双刃匕首所刺?” 几位医女互看一眼后,其中一人回答道:“伤口大约一寸半,应该是用单刃匕首手刺。” “几位女医可有用银针探过伤口的深浅?”陈安宁再次问。 回答的医女道:“探过,伤口大概二寸一深。” “最后一个问题,”陈安宁答道,“伤口的走向如何?也就是伤口是朝下的走势,还是朝上的走势,又或是平刺?” 医女并不犹豫,直接答道:“倾斜朝上。” “多谢回答。”陈安宁微微颔首之后,转眸看向安北王妃与安北王,“我闯入安北王府到现在,一直穿的是这身衣裳,王爷与王妃应该没有疑义吧?” 安北王没有说话。 安北王妃虚弱的开口道:“的确是这身。” 陈安宁应好,又问道:“我行刺完王妃后,凶器应该没有留下吧?” 安北王与安北王妃心底隐隐生出些不安。 或者说,他们一直认为谢珣带着她查案,不过是胡闹。 但现在听着她冷静的问话以及谢珣从容镇定的表情,两人明白:她也会查案! 只是…… 她伤口的大小、深浅与走向,与查案有什么关系? 安北王和安北王妃都想不出来。 但事已至此,安北王妃不得不答道:“没有留下。” 陈安宁点一点头,再一次问道:“王妃遇刺之时穿的衣裳,不知是否还在?” 安北王妃吩咐身旁的婢女去拿了出来。 拿出来的当然只有外裳。 陈安宁接过外裳,看着外裳上的斑斑血迹后,目光又落到周围的地面。 “这里。”谢珣拖开她的椅子,露出椅子后边的斑斑血迹。 “血迹不少。”陈安宁说了一句后,往前一步,站到血迹喷溅的空白处,“王妃遇刺之时,应该是这样站着的吧?” 安北王面有不耐,“陈二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的卖关子!” “王爷不必着急,”陈安宁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不过是在还原王妃受伤时的场景罢了,真相,很快就会出现。” 安北王冷哼:“那本王就拭目以待!”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后,看向安北王妃。 安北王妃勉强镇定道:“不错,本妃受伤之时,的确是站在那个位置。” “麻烦各位大人挪一挪脚,过来看看这里的血迹。”等秋宗光等人都过来之后,陈安宁用脚尖点一点笔直的喷溅状血迹道,“这条血迹大概有三十寸长,各位大人都没有意见吧?” 秋宗光围着血迹走了几步,点头道:“差不多。” “各位大人不妨再看一看这外裳。”陈安宁展开外裳,“外裳上的破洞的确如女医们所说,是在胸口位置不假,各位大人也没有意见吧?” 虽然与礼不合,但事关凶杀案。 几位大人硬着头皮看了两眼后,还是秋宗光代为回答道:“不错。” “好。”陈安宁看向其中一个医女,“你过来,拿着这件血衣。” 医女过来,站在安北王妃遇刺的位置,并将血衣贴在自己身前。 “这位女医的身高与王妃相差无几,想必各位大人也都没有异议。那么现在来看,”陈安宁手伸向谢珣,谢珣极是默契的抽出袖里的匕首递到她的手中。陈安宁拿着匕首,也不拔鞘,就那么举着对向血衣的伤口处,“如果我是行刺王妃的凶手,想要达到几位女医所说的伤口深度、走向,那么我的动作需要这样,且必须站在这个位置。” 秋宗光等人有志一同地点一点头后,马义亮突然说道:“这个姿势有些别扭。” “是有些别扭,不过万一我就是有这样的怪癖,也说不定。所以,先不论这个。”陈安宁玩笑两句后,还是保持着以匕首对着外衣破洞的姿势,接着往下说道,“现在要论的是,我如果是凶手,用这样的方式行刺了王妃,那么地上的这些血迹是不是应该喷在我的身上?或者说,我身上也该有血迹才是?” 安北王和安北王妃面色瞬间一变。 原来,她说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这个! 秋宗光等人再次点一点头后,说道:“不错,如果凶手是陈二小姐,匕首在一刺一拔间,肯定会有血迹溅在身上。” “那就有请几位女医,还有这位翡翠过来查一查,”陈安宁慢悠悠地说道,“我身上是否有血迹。” 第156章 没钱! 几位医女上前,相继检查过后,都说没有。 翡翠硬着头皮上前,被迫着仔细检查一番后,也道没有。 陈安宁看向安北王妃,有意说道:“王妃要不要也来检查一下?” “不用了。”安北王妃的面色已经很不好看,“本妃相信几位女医不会说谎。” “那行吧。”陈安宁看向秋光宗几人。 秋光宗几人经过她刚才的分析与演练,多少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安北王妃身份特殊,没有皇上的旨意在,他们还没有那个资格敢对她说三道四。 他们有顾忌,谢珣却没有,“既然没有血迹,那就证明不是凶手。不知王爷和王妃,可还有疑义?” 安北王妃深深地看了陈安宁几眼后,缓缓说道:“深更半夜,陈二小姐平白无故地强闯安北王府,本妃一时没有看清行刺之人的真面目,想必陈二小姐应该理解。” “我很理解。”陈安宁大模大样地说道,“就像翡翠来看姑姑,本可以大大方方,却偏要鬼鬼祟祟。害我误以为是有人指使她来安北王府闹事,破坏陈家与安北王府的关系,还想着定要抓到她与接头之人,好向王爷和王妃证明陈家无辜,没想到却闹出这么大一场误会来。” 谢珣勾一勾嘴角,配合着她的话:“太子遇刺,你警惕些也没有什么不对,王爷、王妃都是心胸开阔之人,应当不会与你计较。” “不管王爷、王妃计不计较,我擅闯安北王府都很不应该,尤其是还让安北王妃受了那么重的伤。”陈安宁向着安北王和安北王妃深深一揖,“我保证,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我一定走大门通报,这次就请王爷、王妃见谅了。” 安北王和安北王妃并不想见谅。 他们特意为她设下的局,却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怎么想,这口气也无法下咽。 但再闹下去,难堪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陈二小姐乡野长大,不懂京城的规矩,本妃能够理解。”安北王妃淡声道,“这次便罢了,回去让谢大人好好地教一教规矩,下次不要再这样莽撞就行了。” 陈安宁受教道:“王妃教训的是。” 安北王妃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既然是误会,那就……”安北王刚开口,禁军就带陈老夫人、陈方海、邱氏来了。 禁军到家中请他们时,陈老夫人几个就已经吓得不轻了。看到这样大的阵仗,三人立刻就吓得跪到地上,也不问什么事,就开始叫屈。 滑稽丢人的画面,让安北王下意识地咽回了后半句话。 这就是皇上给他赐的婚! 看起来皇上也没有多看重他嘛! 安北王和安北王妃幸灾乐祸地看起了戏。 秋宗光、贾泓和马义亮则有些尴尬。 大理寺卿谢大人未来岳丈的热闹,是谁都能看的吗? 面对着众人各异的表情,谢珣从容地问道:“陈老夫人和陈大人身上的毒都解了?” “差不多了。”陈方海老实地答道。 “听陈二小姐说,”谢珣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中的都是从前药王谷的毒药。不知陈大人可否说一说,你们的毒药都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中下的?” “是……” “陈大人最好是想清楚了再回答。”谢珣提醒。 陈方海不由看向陈老夫人。 谢珣也跟着他看向陈老夫人。 “看我做什么!”陈老夫人哆嗦着嘀咕一句后,忍不住看向翡翠。 谢珣也跟着她看向翡翠。 翡翠白着脸,下意识地往安北王妃的方向挪了挪脚。 “这是陈家的私事,”安北王妃警告的看两眼她后,冷声说道,“谢大人要审他们,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 “王妃说得对。”谢珣起身,“时辰已经不早,就不打扰王爷、王妃了。” …… “幸好有事找你,否则,你今晚少不了有一场硬仗要打。”从安北王府出来,将秋宗光等人都送走后,谢珣随着陈安宁骑着马,边走边道。 “可惜,什么证据或是线索也没有查到。”陈安宁惋惜,“反倒是经过今日之事,他们以后的行事只怕会更谨慎了。” “可以了,安北王妃为铲除你都不惜扎自己一刀了。”谢珣笑说道,“而且,你也确定了当年屠杀药王谷的主谋就是他们。证据嘛,慢慢查就是。” “说得也是。”想到安北王妃胸口上的刀伤,陈安宁还是蛮佩服她的,为除她,真是下足了血本。 真正的血本。 “没有伺机给她下点毒?”谢珣调侃。 陈安宁认真道:“没有找到机会。” 谢珣以眼神询问原因。 陈安宁道:“你没有看到她一直和安北王在一起,而安北王离秋大人他们也不远。毒不是子弹,能精准到个人。” “那还真是可惜。”谢珣叹道。 陈安宁看他两眼:“你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南衙十六卫和北衙禁军也查得差不多了,”谢珣慢悠悠地说道,“从南衙十六卫查出来三千多人,北衙禁军少一些,但也有五六百人。南衙禁军宿卫京城,北衙禁军宿卫宫城。如今,两衙禁军被查出来这么多的奸细,皇上已经下旨要求再次彻查。对于已经查出来的奸细,则要求必须审讯出主谋。” 陈安宁问道:“你也审讯好几天了,结果如何?” “不如何。”谢珣头痛道,“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他们都是一个接一个地发展起来的,跟传销似的。需要打听什么事,也一个传一个。最后谁提供了消息,就能得最少五十文钱的奖励。” 他这两天跟串珠子一样,一个串一个,串到现在也没有串到头。 陈安宁打马过去,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加油,我看好你哟!” 谢珣低笑两声,“那我可真是感谢你哟。” 陈安宁微微一笑,“不客气。” 谢珣睨着她,“说起来,今晚我好歹也算救你一命了,你就没想过要怎么感谢我?” “没钱!”陈安宁打马,快速跑了。 第157章 别逼我霸王硬上弓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谢珣无奈叹气。 想他前世孤单一人到死,这世好不容易有了心动的苗头,结果对方却跟他的前世一样,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看这样子,想要抱得娇妻归,前路还很漫长。 罢了。 自己看上的人,再难也得追。 回到陈家。 知道她要清查奸细,谢珣也不打扰,直接去到蘅芜院,叫来桌酒席吃过之后,便早早的睡了。 陈安宁这边。 陈老夫人、陈方海和邱氏坐着马车,比她要先回来一步。 回来后,自知理亏,三人都乖顺的在长福院里等着她。 陈安宁进屋时,三人齐身站起来,都巴巴的看着她。 扫一眼三人,陈安宁挑了把离他们最远的椅子坐下后,冷声命令:“坐。” 三人坐下,腰背都挺得笔直。 “说一说你们的感想。”陈安宁道。 “我们,”邱氏小心翼翼的说,“我们也是受了翡翠挑唆。” 陈安宁凉凉的看着她,“每一次出事,你都是受人挑唆,你自己没有长脑子吗?怎么就那么容易受人挑唆呢?” 邱氏讪讪的闭了嘴。 “你们两个呢?”看陈老夫人和陈方海都不说话,陈安宁开始主动点名,“平日骂我的时候,话不是挺多的吗?今儿怎么装起哑巴来了?” 陈老夫人老脸泛红。 “有你这么说……”陈方海还想摆父亲的架子,但对上陈安宁嘲弄的双眼后,轻哼一声后,又闭了嘴。 “不想听我说,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就别找我哭!”陈安宁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后,目光扫向陈老夫人身后的婆子与婢女。在婆子与婢女惊乱的目光中,她淡声开口,“就从长福院开始查吧,无论老少、无论男女,所有人的左臂都必须要查,但凡纹有火焰图腾的人,一律羁押到清芷院。” 见不是要向她们问罪,婆子、婢女立刻齐声答了句是后,便忙开了。 陈安宁懒得与陈老夫人几人纠缠,安排好清查之事,便回清芷院了。 婆子和奴婢们并没有查出来奸细,只查出来少了四个人。 四人都是陈老夫人、陈方海和邱氏被禁军带走时,偷偷离开的。至于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黑灯瞎火,又没有监控,陈安宁就没让人去找。 一夜无话。 第二日快午时的时候。 邱氏期期艾艾的到来清芷院,在陈安宁的冷眼中,颇是讨好的说道:“我跟你祖母,还有你父亲商量了一下。你和谢大人的亲事,就按广陵王妃原来说的办。” “不嫌丢人和说不上话了?”陈安宁嘲讽。 邱氏讪笑,“能攀上广陵王府,是陈家修了几辈子的福气,说不上话就说不上话吧。” “翡翠的事,是我们不对,谢大人昨夜不是跟你回来了吗?他都不在意,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还有呀,你和谢大人不是有个孩子吗?虽然谢大人很看重你,但你也别太端着架子,还是早些将孩子接回来,让他与谢大人父子早日团聚为好。” 陈安宁嘲弄,“母亲难道不知道,谢大人之所以看重我,就是因为我藏着孩子的缘故吗?” 邱氏慌张道:“我、我不知道,你别生气,我不说就是了。你和谢大人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还有事吗?”陈安宁凉幽幽的看着她。 “你回头问一问广陵王妃,过聘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就直说,”邱氏站起来,“大事我们忙不了,一些小事还是能分担的。” 说完后,便快步走了。 陈安宁看着她逃窜般的背影,眉梢微不可察的扬了扬:看来昨晚吓得不轻。 “都解决了?”谢珣走到窗前,挡住她的视线。 陈安宁收回目光,“四个,逃了。” 谢珣双手撑在窗上,“怎么逃的?” 陈安宁说了。 谢珣啧一声,“逃得还真快!” 陈安宁瞥他两眼,“今日没用审讯?” “休息一日。”谢珣说道,“顺便问问你要不要去广陵王府。” 陈安宁笑两声,“鸿门宴呀?” “是呀,敢不敢去?”谢珣问。 “有吃有喝,为什么不去?”陈安宁起身,“等着。” 谢珣看着她身上的翠绿烟纱散花裙说道:“就这身,挺好的了。” “你懂个p。”陈安宁头也不回的进了里屋。 谢珣翻窗进来,跟到里屋门口。背倚着门,双手环胸道:“放心,他们要端架子,有我护着你呢。” 陈安宁呵呵两声,“你倒是提醒我了,欠我的钱记得赶紧还了。” “我什么时候又欠你钱了?”谢珣扬眉。 陈安宁淡声提醒:“金城县,华府。” 谢珣摸一摸鼻子,看她开始脱外裳,赶紧退了出来。 稍许。 陈安宁换好衣裳,抱着四个木盒子出来,示意他:“走吧。” 谢珣自觉的上前接过木盒子,“什么东西?” “见面礼。”陈安宁道。 谢珣嘴角微勾,“看不出来,你还挺重视。” 陈安宁似笑非笑:“不重视不行呀,聘礼太丰厚,眼馋。” 谢珣笑骂:“让我高兴一下,你会死呀。” “只要你给钱,我能让你一直高兴。”陈安宁调侃。 谢珣气笑了,“我还不值钱?” 陈安宁故作挑剔的将他打量两遍,“值不值钱,那就要看怎么个卖法了。” 谢珣作势要踢她。 陈安宁道:“踢一脚,五千两。” “你去抢吧!”谢珣骂。 陈安宁轻笑两声,“这不就是在去抢的路上吗?” “土匪请上车!”谢珣将车门打开,将几个木盒子放进去后,回过头来,躬着身子作请。 陈安宁伸出手。 谢珣立刻扶上来。 “表现不错。”陈安宁上马车后,夸赞道,“但欠的钱不能免。” 谢珣跟着她坐上马车,“要钱没有,要人有一个,你看着办吧。” “也行。”陈安宁淡定道,“一会儿到了广陵王府,我问问你父亲和母亲,看看你能值多少钱。” “陈安宁!”谢珣气笑了,“别逼我霸王硬上弓!” 陈安宁微微一笑,“如果你想去皇宫里谋个差事,欢迎来试!保证干净利落,还无痛!” 第158章 丑媳妇见公婆 谢珣气得闭上眼睛不理她了。 陈安宁浅笑两声,也没有再逗他。 只是…… 随着广陵王府越来越近,没来由地,心情也不知不觉地变得紧张起来。 有种第一次上门去见男朋友父母的局促感。 虽然她已经见过广陵王妃,从广陵王妃的表现来看,似乎对她也挺满意。 但这种莫名的紧张与局促,就是怎么压也压不住。 灌两口冷茶,又拿出本书。 翻看几页,不仅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反而更紧张了。 “这马车怎么这么硬?”谢珣坐到她身边,抱着手,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把你的肩膀借我靠靠。” 察觉到她要躲,谢珣慢慢说道:“从离开金城郡那日开始,就没有怎么好好歇息过了。今日回王府,算是歇息。明日就又要开始忙了,不知道这一忙,又要忙到什么时候。” “少跟我卖惨。”嘴里这样说,但陈安宁却没有再躲。 谢珣的嘴角勾了勾,“我这不是卖惨,而是想提醒你,我们还没有成亲呢,我要累死了,你可分不到什么财产。所以呀,就算是为了那一份财产着想,你也应该照顾好我。” 陈安宁嗤笑:“不说你前程远大,开始拿财产对标身价了?” “没办法呀,”谢珣慢悠悠道,“你不认我的前程,我只能拿你最在意的财产目标价值了。” 陈安宁调侃,“就不怕拿到财产后,我把你给毒死了?” 谢珣掀开眼睛瞥她一眼,“我可不止有俸禄,还有皇上时不时的打赏,你舍得吗?” 陈安宁看着手里的书,忽然又能看进去了。 撇头看一眼他,忍不住就弯了嘴角。 而谢珣,感受着她松弛下来的腰背,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不久。 马车便抵达了广陵王府。 谢珣坐起来,当先下了马车。 之后,他正要回身去扶陈安宁,就被蜂拥上来的管事、嬷嬷和婢女们给挤出去了。 挤在当前的嬷嬷,是前两日跟着广陵王妃到过陈家的那位。伸出胳膊,扶着陈安宁走下马车后,她笑问道,“一路过来,累着了吧?” 看着被挤在大门柱子旁,一脸无奈的谢珣,陈安宁的心境奇怪般的平静下来,回答了嬷嬷一句‘还好’后,便随着她的引领走进大门,换乘软轿,又行了大概两盏茶后,才抵达二门。 “我估摸着就该到了。”二门口,广陵王妃握住从软轿下来的陈安宁的手,牵着她一边往里走一边道,“王爷早就盼着你来了,前两日我去陈家回来,还反复追问我,你可有说过何时会来。” “你瞧这院子里的水,都是得知你来的消息后,指挥着府里的下人冲刷打扫的结果。” “这也就是你临时说要来,赶不及才只将花花草草和这地面冲洗了,你要提前两日说,我估摸着连屋顶的瓦,他都能让人一片一片擦干净了。” 谢珣啧一声,“想不到老头子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广陵王妃白他一眼,“谁让你们兄弟几个不争气?你父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得,又来了。”谢珣头疼地叹一口气后,忽得话锋一转,“先不说老头子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怎么着了,总之呢,我已经有着落了。你们以后要着急,就着急大哥、二哥吧。” “弟妹这还没有过门呢,你就开始炫耀了?”前方的几棵玉兰树后,两个端方的俊美男子一前一后走出来。 走到近处,双双向着陈安宁揖一揖手后,前方的男子,也是刚说话的男子道:“我在南郡便时常听闻弟妹样样皆好的话,如今一看,除了一样不好,其余倒与传闻没什么两样。” 另一男子似笑非笑地配合着问道:“我看就样样皆好,你说的一样不好,指的哪方面?” 先说话的男子道:“眼光不好。” “你们就嫉妒吧。”谢珣不以为然地回上一句后,下巴点着两人向陈安宁介绍道,“我大哥、二哥。” 陈安宁虽然没有见过两人,但与谢珣打交道后,也在私下里向春蕊、春桃打探过一些广陵王府的情况。 谢珣的二哥谢琛是南郡太守,大哥谢谦是国子监祭酒。 揖手向着两人回礼后,陈安宁笑着回道:“不是我眼光不好,是我在京城挑了一圈,只挑出他这么个高个来。” 谢珣得意道:“听到了吗,两个矮子!” 广陵王妃、谢谦、谢琛连着一群嬷嬷、管事和婢女都齐齐笑出声来。 笑过后,谢琛道:“我出任南郡太守三载,这才是第一次回来,回来还不足两日。矮子不矮子的,可算不到我头上。” 谢谦失笑:“所以算来算去,就我是矮子?” “大公子将眼光放低些,早些成了亲,就不是矮子了。”有嬷嬷打趣道。 谢谦叹气,“那我还是继续当矮子吧。” 广陵王妃没好气道:“成家立业,家没有,再大的业有什么用?还国子监祭酒,你这是名不符其实!你父亲像你这年纪……” “母亲,赶紧走吧。”谢琛赶紧上来,扶住她的胳膊道,“父亲一会儿该等急了!” “让他等一等怎么了?”广陵王妃气笑了,“都听不得我的唠叨了,是吧?” “哪里呀,”谢琛朝陈安宁看两眼,“平常母亲想唠叨多久都成,今日弟妹第一次上门,母亲总得给人留个好印象吧。不然,三弟好不容易哄骗回来的弟妹没了,三弟可就要找您急了。” 广陵王妃一听这话,果然握紧陈安宁的手,不再唠叨了。 青云堂前。 广陵王背着手,来回地踱着步,“赶紧再去看看,怎么还没有……” “来了来了!” 广陵王赶紧回屋中坐下,理一理衣襟,又抖一抖衣袖后,问随从问安,“我这身穿着,应该还行吧?” 问安笑吟吟道:“王爷放心,没问题的。” 广陵王再次理一理衣袖后,不确定地问道:“真的?” 问安好脾气道:“真的。” 听着已经进了院子的脚步声,广陵王赶紧止住话头,正襟危坐。 问安见他这样,也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第159章 能与他携手并肩的人 广陵王妃牵着陈安宁进到屋中,看着板着脸的广陵王,暗瞪他一眼后,笑着说道:“这是珣儿的父亲,别看他板着脸,他呀,这是紧张了。” “谁说我紧张了?”广陵王下意识地反驳,“不要在安宁跟前败坏我的声誉!当年本王可是带兵杀过敌……” “行了行了,”广陵王妃不耐烦道,“赶紧把你那些老生常谈收起来吧,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广陵王理直气壮道:“你听过,安宁又没有听过。” 不等广陵王妃再开口,他立刻笑眯眯的朝着陈安宁道:“她不让我说,等回头抽个空,我再慢慢跟讲我带兵杀敌七进七出的伟大战绩。” 陈安宁笑着应好后,揖手向着他见礼。 广陵王赶紧站起来道:“都是一家人,不用这样生疏。一路过来辛苦了吧,赶紧坐吧。问安,快去让婢女们将茶果点心都端上来。” 问安去后,广陵王一回头,看到杵在边上的谢珣、谢谦、谢琛三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骂道:“这么热的天,都不知道给安宁撑把伞,就没有见过你们这么没眼色的废物!” 骂完三人,广陵王又赶紧坐下来,笑容和蔼道:“下次过来之前,先差个人来说一声,我让马车去接你。”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广陵王妃又白他一眼,“安宁是我广陵王府的人,岂有一直用大长公主府马车的道理?” 广陵王自知说错话,摸一摸鼻子后,说道:“那就重新去定制一辆马车,要顶顶好的。” “等你说,黄花菜都凉了!”广陵王妃轻哼一声,“我都已经让人做好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就坐新马车回去。大长公主府那辆马车,还有那两个婢女,全都送回大长公主府去。” “还是王妃想得周到。”广陵王说。 “哪里周到了?”没人请他们坐,谢琛便自觉地寻了个靠边的椅子坐下来,慢悠悠道,“弟妹才刚坐下来,母亲就在安排离开的事了。这样看来,母亲似乎对弟妹很不满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听他乱说。”向着陈安宁解释完后,广陵王妃才面朝着谢琛道,“年底之前,不给我带个儿媳回来,广陵王府的大门你以后都不要进了,我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谢琛赶紧起身赔罪。 广陵王妃不理她,让婢女将茶果点心都摆到陈安宁的跟前后,温和地说道:“想吃什么尽管吃,不想吃什么就不要勉强,在广陵王府,你无须委屈自己。” 陈安宁应好。 “他们仨呀,从小就这样肆意惯了,”广陵王妃继续说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他们要说了不中听的话,你也不管什么大哥、二哥,直接反驳他们就是。他们要敢摆架子,你就跟我和王爷说,我们替你收拾他们去!” “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弟妹喜欢什么,这套金针还望弟妹能够上眼。”谢谦从衣袖里抽出个玉盒递给婢女。等婢女将玉盒递到陈安宁手中后,他再次开口,“以后有用得上大哥的地方,弟妹尽管开口,只要大哥能做到,绝不推迟!” “该死的!该废物的时候不废物,不废物的时候争抢着废物,真是气死矣!”广陵王急得也赶紧让问安将他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问安拿出来后,他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些房契、商契、地契、银票你且将就着拿去吧。” 房契、商契、地契、银票? 陈安宁看着问安打开的木盒内,摆放着的厚厚的契书和银票,忍不住朝谢珣看去。 谢珣淡定道:“给你了,就拿着吧。放心,见面礼是见面礼,聘礼是聘礼,不会少你的。” “怎么说话的!”广陵王骂道,“赶紧给安宁道歉!” 谢珣很是知趣的站起来,躬身道:“对不起,我错了。” 广陵王冷哼:“这次就原谅你了,再有下次,跟你二哥一样,也别进广陵王府的门了,我也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骂完他,广陵王又立刻笑吟吟地对着陈安宁道:“安宁呀,以后他要不听话,你就这样骂他。他要敢顶嘴,你就跟我说,你来收拾他!” 陈安宁心中有些暖。 这是她来这里后,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家庭的温暖。 点一点头,她道:“好。” “他们都送了那么多,我就不送多了。”让岑嬷嬷将准备好的玉盒拿出来后,广陵王妃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镯子戴到她的手上,“这对镯子是从广陵王府开府之时,就传下来的,以后呀,它就是你的了。” 说着,她看向她发上的凤头钗,又笑道:“这对镯子和凤头钗,是一起传下来的。那臭小子遇到你之前,心里只有案子,明明镯子和凤头钗放在一起,他却只偷了凤头钗,真应了他父亲骂他的那句废物。” 陈安宁摸一摸发上的凤头钗,又看向手腕上的镯子,“这些都给我了,以后大嫂、二嫂她们……” 广陵王妃握住她的手,豪气地说道:“广陵王府家大业大,传承下来的好东西多着呢,放心吧!” 好吧。 听她这样说,陈安宁就心安理得地收起了手镯。 “你们把该送的都送了,让我怎么办?”谢琛叹着气地将一个盒子递给婢女,“这是对镂刻的玉宫铃,听那牛鼻子老道说,佩戴这对宫铃的夫妻都能白头偕老。真假我是不知道,但那牛鼻子老道玉雕的水平确实不错,弟妹就当看个热闹,拿着玩玩吧。” “既然是一对,也就是也有我的一个了?”陈安宁才将盒子打开,谢珣便手快地将玉宫铃拿了出来。将刻有太阳图腾的挂在自己的腰上,将刻有月亮图腾的挂到她的腰上后,谢珣满意的坐了回去,“你这礼物甚得我的心意!” 他此番举动,少不得又遭来广陵王的一顿谩骂。 说说笑笑间,时间过得飞快。 用过午饭。 广陵王妃将陈安宁领到距她住的长乐院不远的流华院,让她歇息一二。 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嬷嬷,六个婢女差使。 晚些时候,估算着她应该醒后,广陵王妃又才过来,领着她重新坐回了青云堂。 广陵王与谢珣已经等候着了。 谢谦、谢琛没在。 等嬷嬷、婢女将茶果点心端上来,说了片刻闲话后,广陵王妃才道出今日请她过来的真正目的:“我和王爷商议过了,准备让你父亲去金城郡任别驾。” “别驾属于佐官,在太守缺失的情况下,是代理一郡要务的第一人选。” “不过他可以放心,在他代理郡务期间,金城郡暂时都不会安排太守过去。如果他能胜任郡务,那么太守之位就会是他的。” 陈安宁拒绝,“王爷、王妃不必如此。我父亲……” 广陵王妃握住她的手,“你祖母、你父亲、母亲之所以总受人挑唆,无非就是想要官职。官职给他了,能不能做好,就得看他自己了。” “我们呀,不是因为怕他,才要给他这个官职。而是因为……” 广陵王妃看两眼谢珣,“我这几个儿子的理想都是让大魏成为海晏河清的承平盛世,尤其是珣儿。你是有本事能与他携手并肩的人,你不该被困在这样的琐事里,我和王爷不想让你困在这样的琐事里费心劳神。” “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们会差人跟在你父亲身边协助,不会让金城郡乱掉。” 陈安宁起身,向着两人长揖到底:她何德何能,又何其有幸! 第160章 那我占便宜了 广陵王妃扶起她,“以后都是一家人,你好了,我们也就好了,这些虚礼呀,以后就免了。” 陈安宁笑着应好。 “任职文书最迟后日就会下来,”广陵王开口,“金城郡是上郡,别驾是从四品下的官阶。按理,我应该去为你父亲践行,也好让别有用心之人少在他身上打主意。但这样一来,以他的能力,将来很可能就止步于别驾了。所以思来想去,我就不去践行了。让他单独地磨砺一番,看看是否有做一郡之守的本事。” “有,自然最好,金城郡的太守之位以后就是他的了。没有,是继续留在金城郡,还是回来,都可以再商量。” 他都已经安排到这种地步了,陈安宁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只能再次应好。 “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广陵王妃道,“过聘的事,你回去告诉你祖母和母亲一声,还是依照原样。至于日期嘛,等我这边定好之后,再让人去知会她们。” 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天色也渐渐黑下来。 待谢谦与谢琛过来,用过晚饭,又坐着说了会儿话后,陈安宁便坐着广陵王妃特意为她打造的马车离开了。 新造的马车比长公主府那辆要宽阔不少,不仅置着胡床,连椅子与小书桌都有。布置那就更不用说了,连一个小小的雕花都彰显着奢华。 除了马车外,在流华院伺候她的嬷嬷与六个婢女也跟着她回了陈家。 春蕊和春桃看到她们,尽管不舍,还是知趣地回长公主府去了。 “王妃没说什么吧?”听说她去广陵王府后,便一直坐立不安的邱氏听到她回来的消息,立刻奔了过来。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嬷嬷和婢女,赶紧摸了一摸发髻,又扯一扯衣裙,面带讨好地朝她们笑了笑。 “说了,还说不少,母亲想听哪一个?”陈安宁坐下来,看两眼找荷香了解清芷院情况的嬷嬷后,转眸回来,有意说道。 邱氏笑容微微一僵,“他们有没有说过聘的事?”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说了。” 邱氏赶紧道:“怎么说的?” 陈安宁看着她不说话。 邱氏心虚地垂一垂目光,再抬眼时,无意扫到她手腕上的玉镯,眼睛微微一亮,本能地坐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道:“这玉镯看着不便宜,是王妃送你的?” 陈安宁抽回手,“王爷给父亲谋了个差事。” 邱氏的心思还落在她手腕上的玉镯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地问道:“什么差事?” “金城郡别驾,从四品下。”陈安宁拉过衣袖,遮住玉镯,“任职的文书,最迟后日就会下来。” “怎么是金城郡,太远……嗯,从四品下!真的?”邱氏猛得起身,眼里的光都亮得有些刺目了。飞快的看一眼跟回来的嬷嬷与婢女后,又看回陈安宁,“你是说真的?” 陈安宁淡声道:“何时骗过你?” “太好了!”邱氏兴奋地说道,“我要立刻去告诉你父亲这个好消息!他听了一定很高兴!” “先别急着高兴,”陈安宁泼冷水,“差事有了,但能不能做好,还得看他自己。换句话说,做得好了,太守之位也可以是他的。做不好了,自然有人会去取代他。” “我知道!”邱氏激动的搓着手,从四品下,她以后也是高官夫人了!不管能不能做好,都一定得做好!“你父亲只是没有机会,本事还是有的。” “希望如此吧。”陈安宁看着她咧出来的牙花子,“行了,去吧。” “好。夜深了,你也早些歇息吧。”话未完,人已经在门外了。 看着她的背影,陈安宁摇一摇头后,便洗洗睡了。 …… 得知广陵王给他谋了个从四品下的差事,陈方海果然很高兴。再一听是金城郡的别驾,那就更高兴了! 金城郡没有太守,所有郡务都要他来负责,换句话说,他就是太守! 因而任职的文书一到手,他就立刻走马上任去了。 让闻讯而来准备向他贺喜,顺便攀一攀交情的旧日同僚们,全都扑了个空。 陈老夫人和邱氏没有走。 她们要留下来操办陈安宁和谢珣的过聘礼。 但两人的心早已经跟着陈方海走了。 看着两人无精打采的模样,在陈方海离开半个月之后,陈安宁以陈方海初去金城郡,生活无法照料为由,将两人一并送走了。 陈家瞬间空旷下来。 陈安宁跟山大王巡视自己领地一般,将陈家里里外外都走上一遍后,回到清芷院正打算歇息片刻,广陵王妃就来了。 看着空下来的陈家,她什么也没有说,带着嬷嬷、婢女也里里外外地走上一圈后,便开始安排起来。 陈安宁听着她又是让人铲除花园,重新铺路栽花、栽树,又是将广陵王府的厨子调过来,负责她的一日三餐,还有要将她住的清芷院,再好好的整修一遍……赶紧阻止道:“我今晚就住到崇义坊去。” “倒是忘记你在那边还有住宅子了。”广陵王妃沉着的脸上,立刻绽出笑容来,“那这边就先不要动了。你也别等到晚上,收拾收拾,现在就过去吧。” “岑嬷嬷,你回王府跟王爷、大公子、二公子都说一声,让晚上到崇义坊的宅子用饭!” “再让王爷挑些中用的嬷嬷与婢女过去,厨子也要挑几个,下人、粗吏什么的,也不能少!” 岑嬷嬷去后,广陵王妃道:“先这样吧,崇义坊距离王府近,有什么短缺的,想起来再论也不迟。” “有这些就足够了。”陈安宁叹气,“王妃再安排下去,以后面对谢大人,我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语气跟他说话了。” “还叫谢大人?”广陵王妃笑看着她。 陈安宁:“……谢珣。” 谢珣就谢珣吧,总比谢大人听着顺耳。广陵王妃安抚道:“以前是如何跟他说话的,以后就还是那般跟他说话就是。我和王爷当初盼星星、盼月亮地想要个女儿,结果一连三个都是臭小子。后来,要不是珣儿遇到那样的情况,我们是打算再试一试的。” “没办法再试,那就只好盼着三个臭小子赶紧长大后,赶紧成家。结果倒好,一个比一个能拖。你说,好不容易盼来了你,还不得好好捧着?” 陈安宁赞同地点一点头,“那是要好好捧着,不然我可就要跑了。” 广陵王妃笑着说道:“这是这个理。” “那我占便宜了。”陈安宁本不过一句玩笑,见广陵王妃竟如此配合,也忍不住笑了,“都说物以稀为贵,我在王爷、王妃最稀罕的时候进了广陵王府的大门,以后大嫂、二嫂来了,可不会有我这待遇了。” 第161章 竟会在这里遇到他 “待遇肯定还是有的,”看着嬷嬷、婢女打开的柜子里,并没有她多少的衣裳、首饰,广陵王妃压着心疼,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边往外走边道,“只是热情可能会少上一些。” “不过这事也怨不了我,谁让她们自己不赶早呢。” “她们要是赶了早,没这待遇的可不就变成了你吗?” 陈安宁思索片刻后,笑说道:“如果赶早的是大嫂、二嫂,那我受的热情可能会更多一些。” 广陵王妃问道:“怎么说?” 陈安宁并没有错过广陵王妃先前那一闪而逝的心疼,“大哥、二哥都是很好,也很优秀的人。我相信将来的大嫂、二嫂也一定是很好、很优秀的人。他们呀,要是看到我没人疼、没人爱,定也跟王爷和王妃一样心疼我、爱护我。” “你呀你……”广陵王妃伸出手指点一点她的额头。 两人坐上马车。 在往崇义坊赶的路上。 广陵王妃说道:“原本过聘的事,是打算安排在九月中旬,但你祖母和母亲都去了金城郡,这事可能就要再重新安排一下。” 陈安宁道:“王妃看着安排就是,我都没有意见。” “你有没有意见,该让你知道的事,都不能少。”广陵王妃语重心长地说道,“人与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赤诚,而赤诚的基础就是信任。信任从哪里来?那就是该说的话,都不要省。我们省的是步骤,旁人落下的可能就是心结。” 陈安宁若有所思地点一点头。 “在遇到你之前,”广陵王妃缓缓开口,“我有过让锦儿嫁进王府的打算,但珣儿跟我和王爷说了他要娶的人是你后,我这个打算就作了罢。我虽是锦儿的姑姑,但并不会偏帮她。” “并且,我还得提醒你,锦儿对珣儿是什么感情,那都是她一厢情愿的事。珣儿对你是什么感情,你对珣儿又是什么感情,你们之间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去受旁人的影响。” “至于纳妾……我不便给你和珣儿做主,但可以告诉你的是,王爷没有妾室。” 王爷没有妾室。 这已经是表态了。 陈安宁微垂眼眸。 眼底隐隐的光芒涌动。 她对谢珣,有好感。 但认真论起来,其实并不多。 之所以没有反对过聘,更多的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情绪作祟。 但上次去广陵王府的见闻以及此时此刻广陵王妃的话,让她突然起了和谢珣成亲的冲动。 “不用想太多。”广陵王妃以为她受了她的话影响,伸手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没有想太多。”陈安宁抬眸,看着眉眼皆温柔的广陵王妃道,“我只是在想,早知道王爷、王妃这样好,就该早些听谢珣的话,早些到王府去了。” 广陵王妃笑起来,“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广陵王府在安仁坊,就在崇义坊的斜对街。 岑嬷嬷回到王府,将广陵王妃的话转告给广陵王后,广陵王便立刻将她的要求如数地下发给了几个管事。 此后,他便带着谢谦、谢琛到了崇义坊的宅子。 崇义坊这处宅子原本就是广陵王府的房产,虽没人来住过,但几人对这里都不陌生。趁着陈安宁和广陵王妃还有些时候才到,父子三人将宅子里的布局重新规划一遍,又一一安排下去后,才坐到待客的明仁堂。 等陈安宁和广陵王妃到时,酒席都已经摆在桌子上了。 谢珣让人带话说,他还要晚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几人便没有再等他。 吃过饭,喝过几盏茶,将重新规划院子的事跟陈安宁说了一遍后,几人便起身走了。 陈安宁送他们到二门口,目送着他们走远后,才正式逛起了宅子。 广陵王妃差到她跟前伺候的嬷嬷姓柳,几个婢女的名字则是云华、白芷、半夏、青黛、商枝、竹苓,都是中药材的名字。是广陵王妃在差她们跟着她之前,特意重新取的名字。 宅子很大,还连一半都没有逛到,谢珣就回来了。 谢珣还未吃晚饭。 陈安宁在陪他吃饭时,先问了几句审讯的事,得知还是老样子后,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便问道:“你以前是在哪个省做事?” 谢珣吃饭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她两眼,“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问呢。” 陈安宁扬一扬眉。 谢珣道:“你在哪个省?” 陈安宁道:“我先问得你。” 两人并不避着嬷嬷与婢女。 嬷嬷与婢女也各做各的事,并不胡乱地好奇张望。 谢珣放下筷子,喝两口茶,润一润喉后,答道:“皖省。” 陈安宁眉梢微挑,“哪个市?” “看来,同一个省呀。”谢珣笑说。 陈安宁没有否认。 谢珣便答:“庐阳。” 陈安宁眉梢忍不住又挑了挑,“哪个警局,哪个科,叫什么名字?” 谢珣啧一声,“看来不仅在同一个省,还在同一个市呀。市警局,刑警队,谢岳。” 谢岳! 陈安宁惊讶地啧一声后,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他。 她也是市警局,刑侦科。 谢岳,是市警局,或者说整个皖省的传说。 他经手的案子,必破! 无论凶手是谁,有多穷凶极恶,只要他出手,必能抓捕归案! 只是破案或是抓捕的手段,很多时候都上不得台面。 他是领导最喜欢的人,也是最头痛的人。 喜欢是因为但凡交给他的任务,就没有完不成一说。 头痛是他并不喜欢听上司的话,因而经常被投诉,也经常受处分。 她进警局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听说是在一起团伙流窜凶杀案中,支队长为护他而死。此后,他以一己之力,历时近四年,将流窜四方的凶杀案团伙一一缉捕归案。但在缉捕过程中,与犯罪嫌疑人在搏斗之中受伤过重,等将他们全部送进监狱之后,便倒下不起。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会在这里遇到他。 难怪…… 当初为拉她入伙,不惜拿自己传她谣言。 谢珣笑两声:“认识?” 陈安宁点头,“你死后第九年,我进的市警局。” “听过不少关于我的传闻?”谢珣笑声微微收敛,“说说看,他们都是怎么传我的?” 第162章 牵手 不管是老同事,还是新同事,提及他,自然是赞不绝口。 他们都称他为神。 特别是刑警队的同事,许多人出任务时,都会在钱夹子或是衣裳内侧口袋放一张他的照片,意图借他逢案破必的本事,也助他们一臂之力。 “神?”听完她的话,谢珣低沉地笑两声,笑声听不出是喜是悲,“你呢?” 陈安宁不明所以。 谢珣道:“你是什么想法?” 陈安宁看着他:“哪方面?” 谢珣漫不经心道:“所有方面?” 陈安宁笑一笑,“你想问,认不认可你的办案原则?” 谢珣扬一扬眉,没说话。 陈安宁道:“谈不上认不认可,只是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就适应什么样的规则,我认为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谢珣慢声道:“你认为即使是为了抓捕罪大恶极的凶犯,也不能破坏规则?” 陈安宁反问:“如果为了抓捕罪大恶极的凶犯,就能破坏规则,那还要法庭做什么?” 谢珣勾着嘴角笑了,“法庭的存在,自有它的道理。但如果人人都按照规则办事,那就不是逢案必破了。” “你的意思是,”陈安宁看着他,“应该给特定的人一些特权?” 谢珣没有说话,但显然她说对了。 陈安宁笑两声,“你认为,应该给谁特权?或者说真有这样的特权存在,你能保证有特权的人,都会将特权用在应该用的地方?” 谢珣不说话。 “你也知道,没人敢有这个保证。”陈安宁慢条斯理地说道,“特权就代表着优待,真有这个优待,能不能用到应该用这个优待的人身上,那可就难说了。所以,‘人人平等’地活在规则之下,才会是最优选。” 谢珣开口了,他问:“那么,那些罪大恶极的凶犯呢?就不用管了吗?” 陈安宁看着他,“你被投诉,却次次都只受处分,而没有被开除刑警队,不就是最好的说明了吗?” 他的所有领导,都在为他承担着他不按规则办事的影响。 谢珣不置可否道:“两个地方,你更喜欢哪一个?” 陈安宁直接道:“跟你相反的那一个。” 谢珣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是哪一个?” “你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已经作了选择。”陈安宁平静地陈述。 谢珣沉默少许,“你不喜欢这里?” “各有各的好,而这里的好,是建立在我先发制人所获得的一点小小地位上。”陈安宁直言不讳道,“如果没有这个先决条件,你猜,我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或者说,你还有没有机会认识我?” 说到这,陈安宁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更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能让你自由地查案、破案,对吧?” 谢珣知道她说的是哪方面,便道:“等忙完皇上的事,我会重新制定办案流程。” 陈安宁笑着说道:“然后呢?因为人与人不同,对流程也会产生不同的理解。你为了统一标准,又会制定出新的准则。如此无限发展下去……你猜,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网络上说:任何一个不被理解的规定背后,都藏着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通俗点来说就是:存在即合理。 谢珣似乎并没有想过太长久之后的事,因而猛然听到她的话,微微愣一愣后,忍不住笑了,“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陈安宁没有接他的话。 谢珣起身,慢慢朝着门口走去,“要不要一起走走?” 陈安宁起身跟上他的脚步。 走出明仁堂。 走到花园中。 看着月色下,时长时短的影子,谢珣缓缓开口:“为什么学法医?” 陈安宁跟他一起看着两人的影子,慢声回答道:“大概跟你理由一样吧。” 谢珣笑道:“总算还有个共同的理想。” 陈安宁瞥他两眼,哼笑:“怎么,要是没有,你还打算退婚不成?” “不敢。”谢珣笑声明显轻快起来,“以前也就能和你打个平手,现在有整个王府给你做后盾,我哪敢动手?” “你的父亲、母亲和大哥、二哥都很好。”陈安宁说。 “是很好。”谢珣回答。 陈安宁微微偏头,看着他道:“广陵郡那边查得如何了?” “阿瓒目前查到的消息是,广陵郡内,打铁铺有两百零七家,米粮铺有九十三家。打铁铺的规则都很小,经过他和文宝林的暗查,可以排除在外。米粮铺的话,有四十九家的规模不大,生意只在广陵郡内。有二十三家遍及两到十二个郡,但范围都在淮南道内。有十二家的生意出了淮南郡,遍及到了江南道的三十五郡内。有六家除了淮南道和江南道外,生意还遍及到了运河所经的郡县。剩下三家,生意不仅遍及了大魏大部分郡县,还在他国开设有商行或是与他国的商行有往来。” 谢珣说得很慢。 但每一个数据,都牢牢地记在他的脑海里。 “另外,生意铺到江南道的那十二家米粮铺,有五家有自己的商船。六家生意遍及运河沿途郡县的米粮铺,则家家都有自己的商船,只是商船大小的区别。三家遍及大魏大部分郡县或是在他国有商行,或是与他国的商行有往来的米糖铺,则不仅有内运商船,还有海运商船。” 陈安宁默默的消化了一会儿他说的信息后,才道:“谋反需要的粮草数量庞大,没有商船的暂时可以剔除。” 谢珣点一点头,“马匹流向的八个郡都在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山南东道、山南西道与陇右道。只有金城郡卢德秋所骗取的钱财,才有一份流向广陵郡。所以,生意铺到江南道的那五家有商船的米粮铺也可以暂时排除。” 陈安宁道:“那就只剩下九家米粮铺有嫌疑了。” 谢珣再次点一点头,“这九家米粮铺生意所遍及的郡县,与马匹流向的八个郡县,或多或少都有重叠的地方,目前来说,暂时都不能排除嫌疑,我已经让阿瓒和文宝林着重查这九家米粮铺了。” “工作量有些大,短时间内恐怕不会有什么成果。” “那正好,”陈安宁慢悠悠地迈着步子,“你这边的审讯,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谢珣突然握住她的手。 陈安宁僵了一下后,没有挣扎。 谢珣心跳有些快,这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指尖慢慢收缩,将她牢牢地握在手里,慢慢调整好呼吸后,说道:“正好,趁着这时间,把过聘的事办了。” 第163章 认义母 谢珣在崇义坊的宅子里住了下来。 第二日午时,他特意去到皇宫,找乾元帝赏了块陈府的牌匾,让人挂在了宅子的大门上。 牌匾自然是乾元帝亲笔。 分量之重,让接下来的半个月,陈安宁都在接各方送来的贺礼。 按照广陵王妃的意思,搬新宅,立新家,就得办个盛大的宴会,邀请各府的夫人、小姐过来凑一凑人气。但陈安宁嫌麻烦,给拒绝了。 广陵王妃忙着准备过聘的事,也抽不出空来为她主持宴会,便随了她的心意。 收完贺礼,按照柳嬷嬷的教导,给各府都一一回过礼后,陈安宁便开始日日跟着谢珣去大理寺躲懒。 看了几回谢珣的审讯,陈安宁深觉无聊,便主动揽下了给他整理审讯资料的任务。 目前,他已经审讯完了近三千人。 审讯的资料堆了高高的数十摞。 陈安宁并不嫌累,花了不到十日,便将所有资料给整理完了。 资料上统计出来的有用线索并不多。 但零零碎碎的证据却不少。 只是这些证据,多数指证的都是同在监牢里的人,目前还没有出现哪怕一个与安北王有关线索。 陈安宁不信邪,让人将宋世忠和宋福等与和平坊地下斗兽场案有关之人的口供拿过来,仔细翻看了数遍后,却依旧没能找到与安北王有关的线索。 “这个老东西,还真是谨慎!”想起那夜的事,陈安宁忍不住低骂两句后,又让人将卢德秋和与他相关之人的口供拿了过来。 卢德秋和与他相关之人,早在大半个月前,已经被押送来京城,也关在大理寺的监牢中。 谢珣还没有抽出空来专门审问他们,但间歇性的审问,却不少,因而堆积的口供有很多。 陈安宁边整理边看。 卢德秋的口供跟宋世忠的口供有很多的相似之处,他们都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却绝口不提安北王。 “还真是忠心。”陈安宁低嗤。 “失望了?”谢珣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听到她不屑的嗤笑声后,淡声开口。 “谈不上失望。”陈安宁道,“敌人越狡猾,才越有趣不是吗?” 狩猎嘛。 箭尖已经瞄准了猎物。 接下来就看是猎手的箭更快,还是猎物的腿更快了。 “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谢珣握一握她的手后,将她拉起来,“走吧,回家。” 大理寺的人已经见惯了两人牵手的画面。 看到两人手牵手地出来,都面色如常地各自干着各自的事。 “不可能。”回陈府的路上,陈安宁突然说道。 谢珣笑了,“还在想呢。” 陈安宁看着他,神色严肃,“你是不是把重要的线索都藏起来了?” 谢珣举起双手叫冤,“我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卢德秋和宋世忠,都与安北王意图谋反的案子有关,”陈安宁说道,“那他们之间就不可能没有往来。罢了,我明日再去搜一搜宋府和从金城郡运来的那些证物。” 她就不信,搜不出来一点证据! “搜吧。”谢珣赞同道,“有禁军守着,宋府还一直保持着宋世忠落网时的模样。卢德秋太守府的里家什,连张纸也没有落下的全都带来了京城。” 听着他漫不经心地语调,陈安宁问:“你已经差人搜查过了?” 谢珣手肘撑着一侧的窗子,斜靠着软枕问道:“想听实话?” 陈安宁:“不然呢?” “温秦桑对宋府的搜查不下五次,”谢珣回答,“对卢德秋那些家什的搜查,也不下两次。” 陈安宁道:“结果什么也没有查到。” “不,查到很多,只是与安北王相关的线索,一个也没有。”谢珣说。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陈安宁看着他,“宋世忠和卢德秋的案子,跟安北王没有任何关系?” “我是想告诉你,”谢珣说,“谋反是诛九族的事,安北王没有那么糊涂。所以呀,不要着急,慢慢查。现在呢,是下班时间,就不要再谈工作的事了。” 话说如此。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陈安宁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了搜查宋府的事上。 就在她搜查得热火朝天之时,华锦和华蓉悄然来了京城。 这日一早。 就在陈安宁打算继续去宋府之时。 广陵王妃来了。 华锦和华蓉也跟着她来了。 “可算没有再来晚了。”看着正准备上马车的陈安宁,广陵王妃快走几步,拉住她的手,“今日就先别忙了,我有事要找你。” “陈二小姐。”华锦和华蓉上前来,乖巧地揖手向她见礼。 陈安宁扫两眼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华锦悄然地看向广陵王妃。 看到她并没有因为陈安宁的无礼而流露出什么不愉的神色,双唇不由微微一抿。 “先上马车,路上再说。”将陈安宁拉到自个的马车上后,等马车开始往外走,广陵王妃才开口道,“过聘的日子已经挑好了,就在十日后的十月初八。过聘需要有长辈在场,你祖母、母亲都不在京城,现在请她们回来也不太合适,我便做主请大长公主收你做了义女。” “现在我们就要去大长公主府,走一下认义母的过场。” “认大长公主做义母?”华蓉破功道,“不就是和三表哥成个亲,为何还要认大长公主做义母?” 就她也配? 陈安宁也有些惊讶。 华锦则双唇抿得更紧。 “是有些唐突了,”广陵王妃叹气,“本来还想找你商量,看你愿不愿意。但前几日,每次过来你都不在。差人去请你,回来都说你不让打扰。日子不等人,我便做主先安排了。你要是不愿意,现在还来得及。” 这几日,柳嬷嬷是跟她说过广陵王妃有事找她的话。 但她看谢珣神色如常,以为只是叫她去广陵王府吃饭这样的小事,便没有放在心上。 没有想…… 看着广陵王妃温和的面色,陈安宁道:“王妃既然已经安排好了,那就认吧。” 广陵王妃欣慰地拍拍她的手。 让她认大长公主为义母,是她和广陵王商议的结果。 京城的确有比大长公主府更得势,也更能庇护她的门楣。但这样的门楣,各房之间和气的基本没有。她加入进去,势必就要参与这些争夺,于她而言,是百弊无利。 大长公主府就不一样了。 大长公主府的困境,无非就是皇上的猜忌。 陈安宁是广陵王府的儿媳。 而广陵王府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 大长公主府只要善待她,那么就能完美地解决被猜忌的问题。 而她,有大长公主这个义母作倚仗,就不会因为陈老夫人、陈方海和邱氏几人,而再受人轻视。 这对双方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弊之事。 “恭喜陈二小姐了。”尽管心里憋屈,但当着广陵王妃的面,华锦还是扬着笑容,真诚地说道,“以后有大长公主在,就没有人敢小瞧陈二小姐了。” 第164章 提议办宴会 “以安宁的本事,”广陵王妃将一盘冰镇的西瓜推到陈安宁的跟前,缓声说道,“有没有大长公主,都不会有人小瞧她。” 华蓉撇嘴道:“那姑姑还让她认大长公主做什么?” 广陵王妃看她一眼,“因为……我不想让她那么辛苦。” “陈二小姐以后就是广陵王府的人了,”华锦暗暗扯一扯华蓉的衣袖后,看着陈安宁,眉目都带着温和的笑,“再像以前那样为生计奔波,的确不成样子。” 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华大小姐是认为,为生计奔波,是件很丢人的事?” 华锦飞快看一眼广陵王妃后,微笑着说道:“我没有这样说。” 生气吧! 让姑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陈安宁看着她眼底涌动的情绪,忍不住笑了,“我猜华大小姐也不是这个意思。但凡大世族,特别是像广陵王府这样的大世族,从来都不是靠着某一代人的努力就能获取这样的成果。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共同努力,才能达到现在这样的辉煌。换句话说,这过程中,哪怕仅有一代人不努力,或是拖了后腿,都达不到现在的辉煌。” “因为你不努力,就有后来人取而代之。” 华蓉撇嘴。 华锦也有些不以为然。 但当着广陵王妃的面,两人都没有反驳她。 陈安宁笑笑,“那就用大哥、二哥和谢珣来举例吧。” “生为广陵王府的人,他们可以不用为生计发愁,但他们却不能没有谋生的能力。” 华蓉道:“几位表哥本来就很优秀!” 华锦点头表示赞同。 “难怪王爷要对你赞不绝口。”广陵王妃赞许地看两眼陈安宁后,又转眸看向华锦、华蓉道,“你们呀,都没有明白安宁的意思。” “优秀的人有很多,就比如你们两个,从某些方面来说,你们都很优秀。但优秀,并不代表着就有谋生的能力。” “谋生能力是什么?是就算没有广陵王府的庇护,他们也能够照顾好自己,并撑起一个家,更甚者是东山再起。” 华锦下意识地看向陈安宁。 说来说去,都是在夸赞她。 “哎呀,说这些做什么,”华蓉挪到广陵王妃身边,抱着她的胳膊道,“表哥们都优秀着呢,姑姑根本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广陵王妃笑着摸一摸她的头,“有他们在,广陵王府将来几十年是不用担心了,但几十年后呢?” “几十年后?”华蓉天真道,“那是表哥们的孩子该管的事了,姑姑担那么多的心也没有用。” “真是个傻孩子。”广陵王妃摇一摇头后,不再多说了。 华锦见状,嘴角又忍不住紧抿起来。 祖母明明已经给姑姑写信,告知过陈安宁在华家的种种恶行。 姑姑为何还要这样维护她? 还有…… 姑姑说姑父对陈安宁赞不绝口是什么意思? 在华锦纷杂的猜忌中,大长公主府很快就到了。 李嬷嬷在大门口引着马车抵达二门后,等候在此的同昌郡主迅速迎上来,在向着广陵王妃见完礼,她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到了陈安宁的身上。 “以后见了面,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姐姐了?”同昌郡主拉住她的手笑问。 陈安宁顺从道:“那以后有什么事,就请姐姐多多关照了。” 同昌郡主笑道:“好说好说。” 陈安宁原以为认义母的过场会很复杂。 没想到就是在广陵王妃的见证下,向着盛装的大长公主磕几个头,敬一杯茶便成了。 “倒不是想敷衍了事,”过场走完,各自坐下后,大长公主说道,“是太子遇刺案还沸沸扬扬,这时候大操大办不太合适,只能先暂时这样定下来,等过些时日,日子太平下来,再大办一回补上。” 广陵王妃说道:“大办不大办的,想必她都不在意。” “她不在意,我在意。”大长公主半真半假道,“她可是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将来还是你广陵王府的儿媳,我不得好好办一场,沽名钓誉一下岂不吃了亏?” 广陵王妃笑道:“那你办吧,想办多大就办多大,争取办得天下人皆知。” “这等着你这句话呢。”大长公主道,“你先前说,让安宁在大长公主府里过聘。我仔细想了一下,还是去她现在的宅子里更好。” 广陵王妃道:“去她现在的宅子里是好,但你就得住到她那里去了。你是大长公主,住那里少不得要被人非议是在借她讨好广陵王府,你可要想清楚了。” 大长公主淡然道:“他们喜欢非议,那就让他们非议好了。嘴长在他们身上,我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你不在意就好。”广陵王妃说。 两人就此又闲说了几句,便开始商讨起过聘的种种细节来。 等从栖凤院出来。 天已经见黑了。 来时坐的是一辆马车,广陵王妃便打算先送陈安宁,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谢珣骑着一匹马,又另牵着一匹马来了。 广陵王妃打趣道:“好了,这下省得我再多走一趟了。” 华锦、华蓉来京城好几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谢珣。 看到他走近,两人同时上前一步叫道:“三表哥。” 谢珣‘嗯’一声,将牵着的马递给陈安宁后,向着广陵王妃道:“我们走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广陵王妃点头,“明日记得回来吃午饭。” 谢珣应声好,同着陈安宁走了。 看着他们并肩而去的背影,华锦问道:“三表哥和陈二小姐都还没有成亲,他们这样住在一起,姑姑都不担心吗?” “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广陵王妃示意两人,“上车吧,时辰不早了。” 出了大长公主府,看着临近宵禁,街上寂寥的行人,华锦心里的不甘如骇浪般翻涌。 等到了广陵王府,思索了一路对策的她,终于在下马车后,跟着广陵王妃在往内宅走时,说道:“虽然陈二小姐在认大长公主为义母的事上无法大操大办,但每次和我蓉儿来京城,都会办宴会邀请交好的小姐一起小聚。这次不如就将宴会办大一些,多邀请些小姐过来,也让陈二小姐认认人,姑姑意下如何?” 这主意好! 陈安宁在乡野长大,又跟着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一心学着医术,肯定什么都不懂! 到时…… 华蓉佩服地看向华锦。 华锦没有急着高兴,她看着广陵王妃,等着她的表态。 第165章 不跟单身狗说话!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广陵王妃并没有太过的怀疑她们。稍事想一想,便答应下来:“办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华锦乖巧地笑道:“还跟往年一样就行。” 广陵王妃轻叹一口气,轻轻拍拍她的手道:“这次上来,多住些时日再走。” 华锦歪着头,半真半假道:“以后陈二小姐和三表哥成亲了,姑姑就不让我们多住了?” “你呀,”广陵王妃无奈地摇一摇头,“你和蓉儿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想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 “这就行啦。”华锦微垂双眸,唇边溢着苦笑,“我知道姑姑的意思,姑姑就放心吧,我不会去破坏三表哥和陈二小姐。不过陈二小姐说过,只要三表哥同意纳我为妾,她不会阻止,所以……” “你呀,何必呢。”广陵王妃叹气,“以你的身份,想要嫁给谁不成?” “姑姑是知道的,”华锦眼底盈上来一层泪意,“自姑姑说以后要将我许配给三表哥后,我便将整颗心都挂在了三表哥的身上。这天下比三表哥优秀的男子或许有很多,但他们都不是三表哥。” “怪我。”广陵王妃自责道,“以前我担心……” “不怪姑姑。”华锦得逞地勾了勾嘴角,“在金城县时,三表哥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了,是我死脑筋。” 母亲说得对。 想要进广陵王府,不能只从谢珣和陈安宁身上着手。 还得勾起广陵王妃的愧疚,为她创造长久留在京城,留在谢珣身边的条件。 男人嘛。 哪有不花心的。 谢珣和陈安宁才认识多久? 当然看她哪哪都好。 只要她耐得下心,就不信打动不了谢珣! 广陵王妃没再说话,再次拍一拍她的手,便走了。 华锦和华蓉止住脚步,看着她走远后,两人才转过身,回了丽正院。 “三表哥和陈二小姐的过聘礼就在十日后,”将屋中伺候的婢女都撵出去后,华蓉立刻说道,“我们的宴会必须赶在这之前!” 华锦点头。 “我有个主意!”华蓉眼珠一转后,计上心来,“不如我们就把宴会办在她和三表哥过聘礼的前两日,这样她要在宴会上丢了人,看她还有什么脸办过聘礼!” “说不定大长公主都要反悔收她做义女了!” 华锦目光微微闪烁道:“那就定在过聘礼的前两日好了。时间紧迫,我们先列好要邀请的小姐名录,明日就把请柬送出去。” 华蓉应好。 在她们忙碌着筹备宴会的时候,陈安宁也忙碌地回到了搜查证据的工作中。 不知不觉。 日子很快就来到了十月初六。 “今日不搜查证据了?”一大早,谢珣看着特意换了新装的陈安宁,微显诧异地问道。 陈安宁拿出昨日夜里华锦差人送过来的请柬扔到他跟前。 谢珣翻开看了两眼,哼笑道:“需要我陪吗?” 陈安宁坐过来,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粥后,说道:“小瞧我?” “不敢。”谢珣放下请柬,“一群小姐聚集的宴会,少不了争奇斗艳,你自己当心一些。” “怕什么?”陈安宁轻描淡写道,“我是法医,只要她们愿意看,我是不介绍当场给她们表演一个开膛剖肚。” 谢珣轻笑出声,“你要真表演了,明日你就出名了。” “出点名也好,”陈安宁意味深长道,“不然,总有些不开眼的人,想方设法地要来招惹我。” 这是点他呢,谢珣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陈安宁嗤笑两声,“谢三公子是天生不爱说话吗?” “可不就是,”谢珣哄道,“当了好多年哑巴呢。” 陈安宁鄙夷地轻哼两声。 谢珣赶紧放下筷子,过来给她揉肩捶背道:“你这样就有点冤枉人了哈,你看她们来京城这么久,我不是都没有回过广陵王府?” 陈安宁讥讽:“是我拦着谢三公子,不准你回去了吗?” “当然不是。”谢珣咧着嘴,“是我自己拦着我自己了。” “行了,吃饭!”陈安宁耸一耸肩。 “你先吃,我不急。”谢珣说道。 “你不急,我怕有些人急呀。”陈安宁道,“谢三公子也是有些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呢,在我这里受磋磨,给这有些人看到了,还不得心疼坏了?” “我自愿的。”谢珣赶紧说。 “行了。”陈安宁笑出声来,“再揉下去,我可就得收费了!” 谢珣赶紧收手坐下来。 陈安宁瞥他两眼,“过瘾了?” “一般般吧。”谢珣叹道,“等哪日不是演的了,那就真过瘾了。” “一般般,那以后就不演了。”陈安宁道。 “演技嘛,多锻炼锻炼就好了。”谢珣开口。 陈安宁摇一摇头,实在无法理解他的嗜好。 这样阴阳怪气的戏码,自打她认大长公主为义母回来后,他便要求她每日演上一次。 虽然她不理解,但很尊重。 谢珣看着她摇头,也忍不住在心底叹气。 他就不明白了。 明明照镜子的时候,他也是个帅小伙呀。 怎么就那么不入她的眼呢? 华锦都追到京城来了,这宴会明眼人一看也知道是冲着她来的,她怎么就那么不在意呢? 谢珣想不通。 徐瓒也不在京城,他连个问的人都找不到。 吃过饭。 将陈安宁送出门后,谢珣也骑马去了大理寺。 “谢大人不是马上就要定亲了吗,怎么还愁眉苦脸起来了?”大理寺门口,温秦桑下马车后,看到迎面而来的谢珣,微微顿住脚步,阴阳怪气。 谢珣翻身下马,将马绳交给衙役后,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跟单身狗说话!” 单身狗? 单身?狗? 单身=狗? 所以他骂他是…… 温秦桑跟上他的脚步,呵呵冷笑两声道:“谢大人是不是忘记你是怎么得来的这门亲事?” 谢珣嚣张地瞥他一眼,“我知道你很羡慕。” 温秦桑气笑了,“比起羡慕,我更鄙视你!” 胆子大了嘛,现在都敢这样跟他说话了。谢珣勾住他的肩膀,有意气他道:“不知道了吧,我本来也不想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段,但谁让你送什么不好,偏要送她人参、灵芝?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抢了先,对吧?所以只能这样先斩后奏了。” 温秦桑止住脚步。 谢珣用蛮力强行带着他往前走,“不准耍脾气说请假。” “你真是……” “我真是有先见之明!”谢珣大笑,“谢谢夸奖。” 温秦桑干脆地闭了嘴。 在两人斗嘴之时,广陵王府。 陈安宁刚到,华蓉就热情地将她领到了宴会的举办处——芙蓉园。 第166章 他人还不错 已经有不少的小姐来了。 当然,来的大都是华锦交往甚密的好友。 华蓉将陈安宁领到芙蓉园后,有两个小姐立刻就迎了上来。 一个是左散骑常侍崔昌坚的嫡三孙女崔丽华,十七岁。 一个是御史中丞顾立新的嫡孙女顾菁,十六岁。 “牡丹宴后,一直想找机会与陈二小姐结识,可惜陈二小姐是大忙人,先是忙着给大长公主医治头疾,后来又跟着谢大人查案,让我每每想前去拜访,都望而却步。”互相揖礼过后,崔丽华笑着说道,“幸好华大小姐办了这场宴会,让我得以没有负担地前来攀谈。” 顾菁打趣,“你攀谈的主要目的,是想请陈二小姐去给你母亲看看身子的吧?” “瞧瞧她这张嘴,”崔丽华假意拧她一把道,“我是想请陈二小姐去给我母亲看看身子,但总得先与她建些交情才好说。你倒好,一上来就把我的底给揭了。一会儿陈二小姐要是拒绝了我,我可不管,你非得把陈二小姐请到我们府里去不可!” “陈二小姐可得为我做主,”顾菁捂住被她拧过的手臂,向着陈安宁求救道,“明明是她在你没来之前对我千交代万嘱咐,说是等你来之后,定要帮她向你求求情。我好心好意帮她了,她不感谢我便罢,反要倒打一耙。” 陈安宁配合道:“既是如此的话,那我就拒绝她,替你报仇好了。” “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崔丽华笑道。 两人这有意一闹,加之陈安宁的配合,三人的关系迅速拉近了。 “华三小姐不用在这里照顾我们了,”看华蓉还站在一旁,顾菁笑着挥手,“听说这次请的小姐不少,别冷落她们了。” “那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外面的婢女。”华蓉深看陈安宁两眼后,转身走了。 陈安宁假装没有看到她的眼色,继续与崔丽华和顾菁两人说着话。 来的小姐越来越多。 特意过来跟陈安宁打招呼的小姐也越来越多。 不久。 陈安宁和崔丽华、顾菁所处的亭子便坐得满满当当了。 “怎么,”看着还源源不断过来的小姐,顾菁调侃道,“你们今日都是空手过来的,都没有人露一手了?徐五小姐,别看旁人了,说的就是你。我可是听我母亲说了,你的琴艺又进步了。别藏着掖着了,赶紧给我们露一手瞧瞧,也让我看看,你还能进步到哪里去!” 被点名的徐五小姐反击道:“你呀,只知道欺负我,有本事叫同昌郡主给你露手一去!” 刚刚走近的同昌郡主道:“露一手什么?露一手看谁喝茶更快吗?” 亭子里的小姐都被逗笑了。 徐五小姐也趁势起身道:“都给我让让,她想让我露一手,我就露一手给她瞧瞧,免得她母亲拿我跟她攀比的时候,她总不服气!” 好几个小姐都跟着她起身走了。 对大部分小姐来说,结交陈安宁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展现自己。 虽然这次宴会来的都是小姐,但小姐家中都有未定亲的哥哥或是弟弟。表现得好了,这些小姐回家去说上一嘴,或许就能成就一段佳缘。 “徐五小姐的琴艺可是京中一绝,”陆陆续续又有好几位小姐走了,亭子一下就空了出来。同昌郡主坐到陈安宁的身边,向着她介绍道,“连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 陈安宁道:“那我可要好好地听一听了。” “听吧。”同昌郡主说道,“再有两个来月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诞日,徐五小姐要是能在那日表演,说不得……”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 但留在亭子里的小姐们却瞬间浮想联翩。 谁都知道,太子还没有定亲。 陈安宁与同昌郡主对视一眼后,瞬间便了解了她的意图,浅抿一口茶,佯装不设防地说道:“我前几日去给太子换药时,听东宫里的婢女私底下议论说,皇后娘娘是有打算在太后娘娘寿诞日为太子择妃,以贺太后娘娘万寿无疆。不过说是择妃,应该早有人选了吧?” “应该没有。”同昌郡主勾一勾嘴角,她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多言,仅一个眼神彼此就懂了,“太子已经二十有五,皇上在他这年纪的时候,他都已经快三岁了。所以要早有人选,肯定早就下旨,让他们早早完婚了。” “不知谁会当选?”陈安宁掠过亭子里的小姐,朝外看去。 同昌郡主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向外面。 亭子里的小姐们立刻就坐不住了。 崔丽华和顾菁也一样。 “我看今日来参加宴会的小姐都各有姿色,要是我,肯定得挑花眼了。”陈安宁再接再厉道。 同昌郡主笑着附和,“各有姿色,那就只能挑最有才情的那一个了,我很看好徐五小姐,你呢?” “我?”陈安宁摇一摇头,“我回京城虽有两年,熟识的也就你和华大小姐、华三小姐。” 同昌郡主调侃:“那一会儿你可得瞧仔细了。太子伤势未愈,下次去东宫换药之时,说不定会偷偷问你呢。” 陈安宁轻笑着应了声好。 亭子里的小姐们一听这话,只片刻,都散得干干净净。 虽不知她话里的真假,但万一呢? “终于走了。”同昌郡主朝着陈安宁眨眨眼,两人会心而笑。 “那位崔三小姐和华大小姐最是要好。”同昌郡主靠着扶椅,轻声说道,“而那位顾小姐,则与崔三小姐最是要好。她们两个这般接近你,肯定没有安好心。” 陈安宁道:“左不过是想让我出丑。” 同昌郡主瞥着她,“都知道了,还来参加宴会,这可不像你。” 陈安宁戏谑,“她们想让我出丑,我就真会出丑了?” 同昌郡主轻笑出声,“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算不得有备而来。”陈安宁平静道,“只是有人喜欢出丑,当然要满足她。” 同昌郡主沉默片刻后,揶揄:“我还以为你和谢大人只是因为皇上赐婚才……看来是我狭隘了。” 陈安宁愣了一下,但随即便笑了:“一开始是吧,不过后来……” 同昌郡主看着她。 陈安宁道:“他人还不错。” 第167章 有病要趁早治 “只是人还不错?”同昌郡主打趣。 陈安宁不上当:“还有什么?” 同昌郡主有意说道:“先不说追着谢大人来京城的华大小姐,就说今日来参加宴会的这些小姐吧,她们当中,可有不少都仰慕过谢大人。你该不是想说,她们都是仰慕谢大人的人还不错吧?” 陈安宁想起徐瓒曾说过谢珣小时候不会说话之时,不少公子、小姐会背着大人欺负他,但在他会说话,并逐渐变得耀眼之后,那些曾经欺负他、看不起他的小姐,又开始仰慕他。来参加宴会的小姐有不少都仰慕他的话,那么,在他小时候欺负过他的人,应该也有吧。 目光往园子里扫上一圈,在回了她一句‘有何不可’后,陈安宁漫不经心地问道:“谢大人小时候不会说话之时,有不少公子、小姐会欺负他的事,你有听说过吗?” 陈安宁已经认她母亲为义母,并且明日,她就要陪着母亲住到她家,以准备两日后的过聘礼,她们现在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同昌郡主没有再跟她耍心眼,下巴往左前方的桥上点一点:“别人我不知道,但桥上那位穿着红裙子的小姐……她是中书舍人闻晁山的孙女闻,脾性乖张,许多小姐都不敢招惹她,小时候吧,我就见过不止一次,她指使着其他府的小公子或是小姐们欺辱谢大人。” “后来谢大人不仅会说话,还会办案,她倒是安分过一段时日。见谢大人并没有翻从前的旧账后,才又继续嚣张起来。” 顿一顿,又道:“也仰慕过谢大人,还放话说,谢大人之所以不计前嫌,就是对她情有独钟。” 听着她话里掩饰不住的厌恶,陈安宁一边打量着闻雅亭,一边问道:“也欺负过你?” 同昌郡主耸一耸肩,“大长公主府是什么情况,广陵王妃应该都跟你说过了。就算没说,我的这个郡主封号,你大概也听说过。所以呀,受欺负不是很正常吗?” 哪里正常了?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大长公主府再不受皇上的待见,那也是大长公主府。 她的郡主封号,再难堪,她也是郡主。 除非…… 陈安宁不解地问道:“中书舍人是个很大的官?” “从官阶上来讲,只有正五品上。”同昌郡主似乎没有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看了她好几眼,才回答道,“但因为是中书省各事务的实际主办人员,职权很重,是所有文人、士子最企慕的清选要职之一,也是跃上台省高官甚至于宰相的一块重要跳板。” “也就是说,”陈安宁概述道,“她的爷爷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宰相之一?” 同昌郡主点头,“可以这样说。” “她过来了。” 陈安宁止住话头,看向渐行渐近的闻雅亭。 宴会的舞台建在湖中心。 由四架半拱形的桥,连接着两岸。 闻雅亭先前站的就是其中一座半拱桥。 舞台上已经有小姐在表演了。 “陈二小姐不打算上去展示一下自己吗?”闻雅亭走到她跟前五步处时,才停下脚步。有意看一眼舞台后,又才看向她道,“还是陈二小姐什么都不会?” “也对,陈二小姐从小在乡野长大,大概连字都识不了几个吧,怎会这些东西?”不等陈安宁开口,她又自顾自地说道,“你不是神医弟子吗,要不要我去帮你找几个病人过来,让你好好地给我们展示展示你的医技有多高超?” 跟着她一起过来的几位小姐都哧哧地笑起来。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找别的病人多麻烦,我给闻小姐看看吧。” 闻雅亭冷着脸道:“你什么意思?” 陈安宁弹一弹衣袖,“闻小姐的心口是不是有些刺痛,同时喉咙也有些干痛,另外还伴有手麻、脚麻的症状?” “简直胡说八道,我……”闻雅亭突然捂住心口,又突然摸向喉咙,最后双腿微微发软地跌到了身后的小姐怀中。 “雅亭姐,你怎么了?”跟她来的几位小姐立刻将她围起来。 心口的刺痛和喉咙的干痛都只是一瞬,闻雅亭扶住手旁小姐的手站起来,甩一甩胳膊后,挑衅的看着陈安宁道:“我没事。” 陈安宁好心劝道:“有病就要赶紧治,否则严重了,小命可就要不保了。” “是不是你对雅亭姐做了什么!”有小姐大声斥责道。 陈安宁看向她,“有证据吗?没证据我可就要告你诽谤了。” 闻雅亭一把将说话的小姐拉到身后:“我说是你搞的鬼,就是你搞的鬼,不需要证据!” 陈安宁平静反问:“就因为你的祖父是中书舍人?” “当然……”闻雅亭冷沉着脸后退一步,“小贱皮子,竟敢算计我!给我打烂她的嘴!” 几位小姐立刻朝着陈安宁冲来。 同昌郡主要帮她。 陈安宁将她按回椅子后,一脚一个,将她们全都踢飞了出去。 “你会武功!”闻雅亭迅速后退到亭子边上,高声质问。 原本她到亭子里来,就有不少小姐张望。 她这一声叫,让更多的小姐朝着这方看了过来。 陈安宁轻笑,“再大点声,将今日参加宴会的所有小姐都叫过来。” “你以为我不敢?”闻雅亭嗤笑两声后,张开口嘴便准备再叫一声,但心口突来的刺痛,让她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呢,怎么就开始跪了?”陈安宁笑问。 闻雅亭没有力气回答。 因为心口的刺痛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袭击着她。且心口疼痛还没有退,喉咙又开始了,到最后,手麻、脚麻也紧跟而来。 看着她冷汗如雨,脸色苍白的模样的,陈安宁怜悯地摇一摇头,“我早就说过了,有病要趁早治,可惜你不听。现在好了,想治也晚了吧。” “是你给她下了毒!”华蓉的声音从一众小姐身后,清晰地传了过来。 陈安宁透过人群看向她。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嘲弄,不由低笑出声:“你说我给她下了毒?” 华蓉扫一圈众小姐后,高声道:“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你在金城县,可没少给我下毒!” “我是给你下过毒,不过为什么给你下毒,你应该清楚,但……”陈安宁好整以暇地问道,“你说我给她下毒,有什么证据?” 一个绿衣小姐站出来,“我来看看吧。” 华蓉讥讽道:“邓二小姐也自小跟着邓太医学习医术,且医术天赋得过太医院所有太医的称赞。你有没有给闻小姐下毒,邓二小姐只要看过就能知道!” 第168章 不与傻瓜论长短 “为了对付你,她们的倒是准备得充足。”同昌郡主低声嘲弄,“这位邓二小姐,在你道出神医弟子的身份之前,名声可不弱于你。她的祖父是太医院的医正,医术很得人称赞。邓二小姐从小跟着她的祖父习医,天赋极好,太医令、太医丞们,不止一次在旁人跟前夸过她。” “其中的赵太医令还曾说过,她若是男子,将来成就必然高过她的祖父。” “不过她以前几乎不参加宴会,不知这次却是因何而来?” 顿上一顿后,同昌郡主又低声道:“我母亲也曾请她看过头疾。” 说话间。 邓二小姐已经走到闻雅亭身边。 将闻雅亭扶到亭中坐下,从垂挂在腰侧的布包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圆白的药丸塞到她的嘴里后,邓二小姐搭上她左手的脉搏。 在小姐们观望的目光中,她的面色渐渐由平静,慢慢变得严肃。 而她的这份严肃落在华蓉眼中,立刻变成了对陈安宁的‘审判’,“趁邓二小姐还没有发话,我劝你最好主动承认。以闻小姐的大度,相信只要你诚恳道歉,她一定能够原谅你!” “不能原谅她!”先前被陈安宁踹飞出去的几位小姐齐声大叫。 “想让我原谅,除非她跪地求我!”闻雅亭忍着依旧一阵接着一阵的刺痛,恨声道。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华蓉勾一勾嘴角,假意道:“闻小姐息怒,想来陈二小姐并不是有意给你下毒。” 有小姐附和:“不是有意,那就是故意!” “别这样说,”华蓉道,“陈二小姐只是不喜欢别人忤逆她,才迫不得已地用下毒的手段。只要你们顺从她,陈二小姐还是很好相处的。” “她可是神医弟子,交好她能得多大好处,相信你们都知道。” 立刻有小姐嘀咕: ——“一言不合就下毒,这样的神医弟子,谁敢结交?” ——“就是,这还是宴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要是私底下,谁知道闻小姐还有没有命在?” ——“你们说,当初赵二小姐失踪,是不是就是……” ——“嘘,你不要命了?” “什么赵二小姐?”华蓉拉住最先提赵二小姐的小姐,暗自兴奋地问道。 “我也是道听途说。”提赵二小姐的小姐脸色煞白的看一眼陈安宁后,飞快的挣脱华蓉的手,挪到了别处。 华蓉还想跟过去,有胆大的小姐立刻就嗤道:“这有什么不敢说的?我不信她真敢大庭广众之下,来给我下毒!” 说着,便将赵樱在春华阁秋实厅失踪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 华蓉听完,双眼放光道:“那赵二小姐最后找到了吗?” “自然是找到了。”说话的小姐遥看着陈安宁,颇是不齿的说道,“不过在哪里找到的,就不好说了。” 华蓉立刻又追问起来。 说话的小姐当即又将谢珣查封勾栏院和地下斗兽场的事,同她说了。 “女子清誉大于天,”华蓉压着兴奋,不解地问道,“她这样毁人清白,和义伯府都没有找她麻烦吗?” “那我就不知……”本还什么也不怕的小姐,突然想到开阳侯府近几个月发生的事,脸色霎时一变后,也迅速躲到了别处。 华蓉拧眉,“她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 华蓉也不在意。 陈安宁毁了一个伯府小姐的清白! 没有比这更让她兴奋的事了。 她相信,只要她将这件事的真相告诉给谢珣或是广陵王妃,一定能阻止他们的过聘礼。 “发生什么事了?”就在一众小姐越来越激烈的议论声中,华锦和崔丽华、顾菁来了。看一眼亭子里的陈安宁和同昌郡主,又看一眼闻雅亭和邓二小姐后,华锦低声问华蓉。 华蓉兴奋地将事情的始末说了。 “简直是胡闹!”华锦变脸。 “哪里胡闹了?”原本以为她听完会很高兴,没想到她却斥责起她来。华蓉不服,快人快语地将陈安宁毁赵樱清白的事,也跟她说了。 崔丽华笑着摇一摇头,“赵二小姐的失踪是不是与陈二小姐有关,我与她不熟,知道的不那么多。但即便有关,也是赵二小姐自找的。” 华锦本来还惊于陈安宁的歹毒,一听她的话,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崔丽华便将陈安宁之所以会去春华阁,是受赵樱和陈子苓拦车邀请一事说了。说完,又道:“据我所知,那是陈二小姐第一次去春华阁。” 华锦立刻道:“赵二小姐和陈大小姐想算计她,反被她……” 崔丽华朝着她轻轻摇一摇头。 华锦立刻止住了话头。 华蓉却不接受,她道:“即便是赵二小姐和陈大小姐想要算计她在前,但她这样毁人清誉,也足见心思歹毒!” 顾菁往崔丽华身边退上两步,冷淡道:“赵二小姐和陈大小姐算计陈二小姐的时候,谢大人和徐五公子就在她们隔壁的包房。如果陈二小姐以牙还牙算是心思歹毒,那么谢大人身为大理寺卿,却‘见死不救’岂非更加歹毒?” “那怎么能一样?”华蓉反驳,“三表哥只是在她隔壁,又不知道……” 顾菁连崔丽华身边都不站了,直接转身去到了别的地方。 华蓉冷哼一声,“我说的是事实!” “够了!”华锦低斥一声后,穿过人群,走到亭子中,低声问了几句闻雅亭后,又走向陈安宁,“蓉儿口无遮拦,还请陈二小姐莫要与她计较。” “不与傻瓜论长短,”陈安宁不以为然道,“我自然不与她计较。” “你说谁是傻瓜?”华蓉冲进来,大声道。 陈安宁好笑道:“谁应声,当然谁就是傻瓜了。” “行,这是你自找的,别怪我不给你脸!”不理会华锦的阻止,华蓉转身向着邓二小姐道,“邓二小姐你尽管照实说,不用给她留什么脸面!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我不信她真敢拿你、拿我怎么样!” “闻小姐跟她说话之前一直好好的,跟她说几句话后就突然倒下了,不是她下的毒,还能是谁!” 邓二小姐还在给闻雅亭把脉。 她已经给闻雅亭的左右手都把过脉了,这是在第一次把完脉后,又给她喂下一粒药丸后的第二轮把脉。 听到她的话,她微微拧一拧眉后,缓缓抬起了头。 第169章 我也是为你好 “你不用怕她!尽管说!”闻雅亭的冷汗就没有停过。 汗不止湿了她的额发,还湿了她的衣衫。 咬着牙,面色凶狠且透着狰狞的看着陈安宁,恨声道,“就算她是神医弟子,就算她马上就要和谢大人办过聘礼,她敢给我下毒,都必须付出代价!” ——“她这样心思歹毒,根本配不上谢大人!” ——“她不心思歹毒,也配不上谢大人!别忘记了,她以前可是勾引巴结过孙世子!” ——“邓二小姐不要怕,有雅亭姐给你撑腰,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就是,她要敢给你下毒,雅亭姐就敢将她撵出京城!” 听着小姐妹的恭维,闻雅亭很是受用地说道:“她们说的对,闻二小姐你不要怕,她要怕对你动手,我定不让她好过!” 华锦扫一眼议论纷纷的小姐,又看一眼闻雅亭后,轻叹着朝陈安宁道:“陈二小姐如果真给闻小姐下了毒,就请将解药拿出来吧。我可以向陈二小姐保证,只要你拿出解药,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就此作罢?”闻雅亭冷笑,“休想!” 华锦道:“闻小姐是不是忘记了,这是广陵王府?” 闻雅亭道:“那又怎么样?” “倒是不怎么样,”华锦轻声道,“我只是想提醒闻小姐,你的祖父再受器重,也只是个中书舍人。真要闹起来,你猜皇上是更看重广陵王府,还是更看重你祖父?” 闻雅亭冷哼道:“想让我就此作罢也行,她必须当着这里所有小姐的面,向我道歉!” “只要道歉,”华锦犹豫道,“闻小姐就不再追究?” 闻雅亭道:“是!” 华锦看向陈安宁道:“陈二小姐……” 同昌郡主轻笑出声,“不知华大小姐是以什么身份替陈二小姐做的决定?” 华锦脸色微微一变,迅速道:“是我僭越了,只是我也是为……” “你也是为陈二小姐好?”同昌郡主嘲弄,“行呀,你既是为陈二小姐好,不若就直接替陈二小姐向闻小姐赔礼道歉吧。陈二小姐虽然还未过门,但她和谢大人是皇上赐的婚,算下来也是你的表嫂了。你这个表妹替表嫂赔个礼、道个歉,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但我不同意!”闻雅亭讥讽道。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同昌郡主看向她,眼里的轻蔑毫不加掩饰,“你祖父不过一个正五品上的中书舍人,陈二小姐可是救过太子性命!你不同意?呵!回去问问你祖父,有你不同意的资格吗?” “还有你们几个?”同昌郡主看向叫嚣得最厉害的闻雅亭的几个狗腿子,“陈二小姐是我母亲的义女,我母亲是大魏的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是什么身份,不需要我跟你们几个说吧?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对她叫骂?” “雅亭姐……” “那么大火气做什么?”陈安宁莞尔,“还是先听听邓二小姐怎么说吧。” “救过太子性命又怎么样?她敢对我下毒,我就……” “你没有中毒。”邓二小姐平静的说道。 “听到了没,我……没有中毒?”闻雅亭不敢置信。 “不可能!”华蓉叫道,“邓二小姐,我说过,你不用怕她!真要是她下的毒,我姑姑、姑父也绝对不会饶了她!” 邓二小姐起身,“她没有中毒,如果不信我的诊断,大可以另请高明。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句,我虽然没有诊断出来她的病因是什么,但她的脉象杂乱,有病危之象。” 似为印证她的话。 闻雅亭的心口与喉咙猛然一阵绞痛后,一口血便直直地喷了出来。 “雅亭姐!” 华锦脸色急急一变,朝着闻雅亭走一步,又迅速转身道:“陈二小姐……” 陈安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华锦冷沉着脸,迅速拉一步华蓉,“给陈二小姐道歉!” 华蓉再不甘心,也知道事权从急。揖着手,躬着身道:“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还请你大人大谅,莫要与我计较!” “人命关天,还请陈二小姐不要因与蓉儿置气而袖手旁观。”华锦也揖起手,急声道,“毕竟这里是广陵王府,陈二小姐也希望王府因为此事,而摊上人命官司吧?” “人命关天,关我什么事?”陈安宁漫不经心道,“她是自己生病而亡,又关广陵王府什么事?” 华锦暗吸一口气,“陈二小姐……” “晦气!”陈安宁搁下茶杯起身,“郡主要不要去别处走走?” “好呀。”同昌郡主跟着起身。 “陈二小姐要如何才肯救治闻小姐?”华锦迅速拦到她的跟前,“只要陈二小姐提出来,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上刀山下火海?太麻烦了,闻小姐得病也等不起。”陈安宁挑着眉梢,往亭子外的小湖看上几眼,淡声道,“跳个湖吧,从那桥上跳下去。只要你跳了,我就救她!” “你别太过分!”华蓉道。 “你刚才都说了,我一言不合就喜欢给人下毒,我都这么恶毒了,过个分怎么了?”陈安宁嗤笑两声后,看向华锦,“要跳就赶紧跳,不跳我可就走了?” 华锦死死地看着她,“是不是只要我跳了,你就救她?” “那也不一定。”陈安宁看一眼脸色惨白,眼带恐惧的闻雅亭,又看一眼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好姐妹’,“我好心好意提醒过她,她不听,还冤枉我给她下毒,还要我下跪道歉,还骂我歹毒,还绝不放过我……我胆子小,可不敢给她治,我怕治好了,她翻脸不认人,把我撵出京城怎么办?” “我没有冤枉你给我下毒,是她,是她说的!”闻雅亭慌张地指向华蓉,“是她说你喜欢给人下毒,我才上当受骗!” 华蓉脸色一白,迅速往后退上几步,“我也是好心好意,谁知道你真的有病!” “陈二小姐,我错了,我给你道歉,你救救我,我发誓,我绝对不会翻脸不认人,也绝对不将你撵出京城!”心口和喉咙越来越强烈的疼痛驱使着闻雅亭服软道,“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陈安宁越过华锦,朝着亭子外走去,“救不了!” “我去找姑姑!”知道陈安宁轻易不肯妥协,华蓉恨恨地跺脚后,朝着内宅跑去。 第170章 我保证以后都不再纠缠三表哥 从亭子里出来,围观的一众小姐本能地朝着两头散开,让出中间的一条路。 同昌郡主故作镇定地跟着陈安宁沿路离得亭子远些后,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又回头看上两眼,道:“闻小姐真的命不久矣?” “没有那么严重。”陈安宁来广陵王府的次数有限,对芙蓉园更是陌生得很。沿着芙蓉花林走了一段路后,她停下来,观察了一下方向,便拐脚朝着右侧行去。 同昌郡主紧跟着她,“闻小姐生的什么病?” “她没有生病。”走出芙蓉花林,又穿过一座拱桥,在一处僻静的亭子坐下来后,陈安宁道,“给她施了点小毒,死不了,但不会好过。” “你还真给她下毒了?”同昌郡主惊讶。 一开始,她的确受华蓉影响,猜测过她给闻雅亭下了毒,但邓二小姐信誓旦旦的没毒论又动摇了她。 不对:“你给闻小姐下了毒,但邓二小姐却没有诊出来?” 陈安宁轻描淡写道:“要是人人都能诊出来药王谷的毒,那岂不是人人都能成为药王谷的弟子了?” 说得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同昌郡主瞧一眼对岸,问道:“这个毒要是不解,就得一直这样痛着?” “不会。”陈安宁云淡风轻道,“也就痛过三五年吧,毒也就散了。” 三五年……同昌郡主嘴角抽了抽,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就是天塌了,也不能得罪她。 陈安宁似猜出了她的想法,莞尔地勾一勾嘴角后,说道:“华三小姐对我的评价,还是蛮中肯的。” “那句不喜欢别人忤逆你的评价?”同昌郡主问。 陈安宁坦然地点一点头。 同昌郡主忍不住笑道:“谢大人也不行?” “当然。”陈安宁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我住的清芷院内寸草不生的事吗?那就是他忤逆我,我与他打架造成的。” “打架?”同昌郡主似笑非笑,“看来你还是对他手下留情了。” “没有留情。”陈安宁颇有几分可惜的说道,“是他的武功太高,我的毒奈何不了他。” 同昌郡主笑出声来。 笑过后,她叹道:“闻小姐的祖父品行如何,我无法评判,但听说他在政务上是极为公允刚正的一个人,因而很得广陵王的推崇。一会儿广陵王妃过来让你救治闻小姐时,你别把话说绝了。” 一个在政务上公允刚正的人,能教导出闻雅亭这样嚣张跋扈后辈吗?陈安宁不理解,但还是道:“广陵王妃不过来。” “为何?”同昌郡主问。 “为何?”华锦也在问。 去请广陵王妃的华蓉回来了。 她是一个人回来的。 广陵王妃不仅没有跟她来,还将她给训斥了一顿。 华蓉的眼圈有些红,脸色则完全煞白一片。 “姑姑让我们自己解决。”面对着华锦的问询,华蓉强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她的面色有些不甘,还有些不忿与委屈。 崔丽华微皱着眉梢,飞快看一眼歪靠在其她小姐身上,不断痛吟的闻雅亭,低声说道:“闻小姐的情况似乎比刚才更严重了。” 华锦看到了。 所以她才更不解。 她知道姑姑看重陈安宁。 可是人命关天。 这个人命还是闻雅亭。 姑姑为何却不来? 但她已经无暇多想了,事情是由华蓉惹出来的,姑姑可以不管,她却不能不管。 “邓二小姐再有天赋,以她现有的年龄,恐怕也赶不上太医院里的医正、医监。”华锦向着崔丽华道,“你能不能请你祖父请两个太医过来给闻小姐看一看?” 崔丽华面色微微一僵后,立刻笑道:“我这一来一回最少得耽误一个时辰。闻小姐已经这个样子,你确定她还能等得起吗?” “广陵王妃是你们的姑姑,再不愿意管你们,请两个太医过来看一看,总是可以的。” 这是在委婉地拒绝她了。 但这种时候,也不宜与她计较。 华锦轻轻抿一抿嘴,向着华蓉道:“你看着闻小姐,我去找姑姑!” 崔丽华拉住她,“还是让她去吧,我在这里看着闻小姐,你速去找陈二小姐。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要保住闻小姐的性命。” 华蓉恼恨道:“谁知道她是不是治不了,才故意这样摆架子!” 崔丽华暗自摇一摇头后,推着华锦道:“快去吧。” 眼见闻雅亭已经这个样子了,她还认不清轻重,华锦也有些恼了,“不管她是不是摆架子,闻小姐要在芙蓉园里出了事,你都逃脱不了责任!” 华蓉道:“又不是我让她生得病!” “不是你让她生得病,但却是受你的挑拨,才让陈二小姐不愿救治得她!”华锦怒道,“你也再这般犯倔,我也不管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反正出事了,闻府要找麻烦的人也是你,不是我!” 华蓉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忍不住就大声道:“我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如果不是你……” “住口!”华锦面罩寒霜,眼底生怒。 华蓉跺一跺脚,哭着跑了。 华锦看着她的背影,一忍再忍,才将一腔怒气给忍下去,“麻烦你了,我这就去找陈二小姐。” 崔丽华点头应好。 连问了几个在芙蓉园里忙碌的婢女,华锦才得知了陈安宁的下落。 跨过拱桥,看着与同昌郡主坐在亭子里的陈安宁,华锦突然有些胆怯起来。 先前惊愕于姑姑竟然拒绝来芙蓉园的事,一时忘记了早前她让她跳湖才肯救治闻雅亭的话,此刻看到她,立刻就想起来了。 再看看桥下的湖…… 华锦止住脚步,在去找她与转身离开之间,很是犹豫了一阵,才硬着头皮朝着她走去。 “看来你说对了,”看着朝她们走来的华锦,同昌郡主说道,“广陵王妃的确没有来芙蓉园。” “陈二小姐。” 华锦鼓足勇气走进亭子,恭恭敬敬地向着陈安宁揖礼后,难堪地说道,“还请陈二小姐救一救闻小姐。” “只要陈二小姐能够救好闻小姐,我保证以后都不再纠缠三表哥。” 第171章 可以提点你一二 陈安宁以为自己听错了,让她再说一遍。 华锦只好涨红着脸,又说了一遍。 陈安宁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你还是去跳湖吧。” “什么?”华锦没有听清楚。 同昌郡主看一眼陈安宁,又看向她,忍了忍后,终是好心提醒道:“陈二小姐让你去跳湖,或许机会来得会更快一些。” 华锦不解。 同昌郡主怜悯地摇一摇头,再次提醒:“首先我要声明,我不是存心要打你的脸,只是你听不懂,才好心提点你。你说只要陈二小姐救好闻小姐,你以后就再也不纠缠谢大人,对吧?” 华锦称是。 同昌郡主问道:“但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用这个来与陈二小姐做交易,至少得有个前提,那就是你纠缠谢大人能对陈二小姐造成危机,对吧?” “可事实是谢大人为了躲你,连广陵王府都不愿意回了。” “所以呀,你与其用这个条件威胁陈二小姐,不若去威胁谢大人。这样谢大人为了省麻烦,说不定就要来找陈二小姐,让她去救闻小姐来摆脱你了。” 华锦脸色涨得更红。 但很快,她便似下了某种决断般,深呼吸一口气后,说道:“再过两日就是陈二小姐和三表哥的过聘礼。过聘礼后,陈二小姐也算是广陵王府的人了。不管是我的条件能不能对陈二小姐造成危机,想必陈二小姐都不愿意看到广陵王府遇到麻烦吧?” 陈安宁看着她,颇似讥讽地问道:“你为了保全自己,连广陵王府也可以抛弃?” 许是闻雅亭越来越急迫的病情压着她,听到陈安宁这句话,华锦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脱口说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同昌郡主:…… 这两姐妹都蠢得没药可救了。 华锦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看着陈安宁嘲弄的脸色,她赶紧道:“是我太过口无遮拦,还请陈二小姐恕罪。” “闻小姐三五日内都不会死。”陈安宁慢声说道,“你现在去请太医,完全来得及。” 华锦眼睛微微一亮,“当真?” 陈安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华锦向着她揖手一礼后,快步走了。 同昌郡主看着她的背影,再次摇一摇头,“也难怪谢大人看不上她。说话与行事都不过脑子,说句愚蠢,都是在夸她了。” 华蓉和闻雅亭先前说话那样难听。 陈安宁不愿意出手救治,明摆着是要给她们教训。 但凡有点脑子,也知道陈安宁让她去请太医,就是料定了太医也治不好闻雅亭的病痛。 可她…… 竟信以为真地去了。 陈安宁淡然道:“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想去,便让她去好了。” 同昌郡主也不过是有感而发,以她的立场,肯定不会再去提点华锦。 喝上两口茶,又吃上几口瓜果,同昌郡主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湖心的舞台上。 又有小姐开始表演了。 两人所坐的位置,比先前的亭子离舞台还要近一些。 同昌郡主一边看着翩翩起舞的小姐,一边问陈安宁道:“你要不要上去试一试?” 扑哧。 两道笑声,从两人所处的亭子外响起。 同昌郡主回头看去。 亭子外的紫衣小姐并不发怵,“不知郡主打算让陈二小姐去试什么?” 同昌郡主没有说话。 紫衣小姐道:“听说陈二小姐在来京城之前,是在乡野长大,乡野里也有夫子教导琴棋书画这些吗?” 陈安宁原本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但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回过头来。 紫衣小姐看着她:“不知陈二小姐会琴棋书画的哪一样?” 陈安宁道:“你想跟我比试?” “比试谈不上。”紫衣小姐矜持道,“但陈二小姐若是愿意,倒是可以指点你一二。” 陈安宁按着同昌郡主的手,问道:“你打算怎么指点我?” “那得先看看你的水准如何,”紫衣小姐看一眼湖心的舞台,“不若你先上去展示一番,不知敢与不敢?” “你既想指点我,”陈安宁平静道,“总也要让我看看你的水准,不若就你先上去展示吧。” “也行。”紫衣小姐大方地应承下来后,转身便朝着湖心舞台去了。 她也不怕陈安宁反悔。 反正跟她一起赏玩的有六七个小姐。 她要反悔,话传出去,丢人的是她。 “是国子监司业孟岗的四女儿孟筝,今年已经十九了。”看着她的背影,同昌郡主低声介绍,“听说她很是倾慕谢世子,为谢世子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定亲,但谢世子似乎看不上她。我猜她这样挑衅你,是有意为之。目的嘛,可能是为了引起谢世子的关注,也有可能是嫉恨你能嫁入广陵王府。” 陈安宁若有所思地点一点头。 同昌郡主又扫一眼并未跟着孟筝离开的那群小姐,再次低声道:“孟四小姐素有才女之称,你……要当心了。” 陈安宁应好。 孟筝很快就上了场。 她也无愧才女之名。 散在各处玩耍的小姐们看到她,立刻朝着湖岸围过来。 而一直未曾离开的那群小姐见到这盛况,当即互看一眼后,有三人悄然朝着各处散去。 同昌郡主一直注意着她们的动向。 看到此举,当即冷哼一声。 陈安宁没有安抚她。 因为实力这个东西,用事实证明永远比嘴上说要来得直观。 孟筝没有急着表演,而是指挥着一众婢女又是摆琴,又是调筝,还有试笛、挑琵琶、选墨、弄纸等等。 显然,她是打算全方位的展示一遍。 近两盏茶过去。 湖岸围过来的小姐越来越多。 而经过那几个悄然离开的小姐宣传,议论声也越来越多。 从那些时不时望过来的视线,陈安宁感知到了她们的幸灾乐祸。 “开始了。”不知谁说了一句,紧接着,琴声便响了起来。 弹的是高山流水。 陈安宁静听片刻后,忍不住点一点头:不愧是才女,果然有两把刷子,比先前那个徐五小姐调得要悦耳许多。 “难怪我母亲让我学一学她。”同昌郡主低叹。 弹完琴。 孟筝又坐到了古筝前。 弹的还是高山流水。 有意思。 陈安宁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古筝结束,又是琵琶,不出意外,同样是高山流水。 接着笛子依旧是。 结束后,她起身朝着陈安宁的方向揖手一礼。紧接着,她站到书案前,从容地磨好墨,一气呵成地写下高山流水四个字后,又迅速站到旁边的白纸前,画了一幅高山流水的画。 完成后。 她就着婢女端来的铜盆净过手,而后离开湖心舞台,走到陈安宁的跟前,淡声道:“该你了。” 第172章 全面碾压 陈安宁还没有动,孟筝身边的小姐便迫不及待地说道:“陈二小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反正今日来参加宴会的所有小姐都知道,你自小在乡野长大,什么都不会也很正常。” 说着,她有意看一眼四周,寻求其他小姐的认同。 有看热闹不怕事的小姐,立即附和。 “陈二小姐不想认输,”孟筝身边,另一个小姐说道,“也可以请其他小姐帮你比试,我相信孟四小姐不会介意。” 孟筝看一眼同昌郡主,倨傲道:“我的确不介意。” “我若提前认输或是找人帮忙,不知我水准,孟四小姐还如何提点我一二?”陈安宁从容地起身,问同昌郡主道,“你在这里等我,还是跟我一起?” 同昌郡主立即起身道:“我跟你一起。” 穿过层层观望的小姐,陈安宁走上通往湖心舞台的拱桥。 “要不,还是我帮你吧。”在下了拱桥,站上湖心舞台的时候,同昌郡主低声说道,“我要输了就输了,我不怕丢人。” 陈安宁宽慰她:“放轻松,我也不怕丢人。” “但再有两日就是你的过聘礼,”同昌郡主劝道,“你虽不在意外人的非议,可总不好听。” 还有。 她不在意,但广陵王府呢? “不好听,那就不要听。”陈安宁吩咐前来的婢女,“跟孟四小姐的一样。” 婢女去后,同昌郡主还想劝,但看她意已决,只好闭嘴退到一边。 只是扫眼湖两岸,她的心又忍不住沉了沉。 看到孟筝表演时的乐器与书案并没有搬走,而陈安宁已经坐到琴前,不少小姐都带起了嘲弄或是看热闹的笑。 孟筝身边的小姐笑得最凶。 ——“不会吧,她是想学孟四小姐将所有乐器都用一遍吗?” ——“笑死人了,她会吗?她以为她是谁呀?” ——“当然是明知道自己的姐姐跟孙世子定过亲,还上赶着巴结讨好的陈二小姐。” ——“真不知道谢大人为何会看上的她?” ——“还能怎么看上的?你没有听街头巷尾的那些传言吗?只能说谢大人心善,为维护她的清誉,不得已之下要娶她。” ——“开始了。” 陈安宁有武功在身,湖岸的议论多数都被她听到了耳中,但她并不在意。双手搭在琴上,指尖轻挑琴弦,随意地拨了几个音。 她本身不会弹琴。 会弹琴的是身体的原主。 药王谷的弟子,从来都不止会医术。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都必须要学。 身体原主是柳修竹和殷惜弱收的最后一个弟子,在各方面,两人对她的要求比以往药王谷的弟子都要严格。 因而,身体原主在其他方面的造诣并不比医术差。 只是她从来没有表现过罢了。 ——“笑死人了,你们听出她弹的是什么了吗?” ——“小声点吧,这里可是广陵王府。谢大人虽是被迫才娶的她,可笑太大声了,广陵王府多少也会感到丢人。” ——“我要是她,我就跳湖了。” ——“所以你没有人家脸皮厚呀。” 在各种各样的嘲笑声中,陈安宁微微闭一闭眼后,开始了。 她弹的也是高山流水。 ——“她弹的也是高山流水。” ——“班门弄斧,也不怕笑掉旁人的大牙!” 看到陈安宁也弹高山流水,孟筝先是不屑的勾起一侧嘴角,但很快她便悚然一惊! 很多人都夸她琴弹好。 唯独父亲却从来没有夸过她。 父亲称赞她琴技高超,却缺少基本的‘情’。 父亲说她的琴声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听过父亲的琴,也知道与父亲的差距,但她并不觉得她缺少的是情。 她一直认为,她缺少的只是时间的沉淀。 等她到了父亲的年纪,自然而然能弹出与父亲一样动人,或者比他更动人的琴曲。 但此刻! 陈安宁弹出来的高山流水,与她父亲所弹出来的高山流水,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比她父亲的还要动人一些! 孟筝先是震惊,继而是不敢置信。 她的双手死死地掐着掌心。 不可能! 她不过一个乡野丫头,不可能比她弹得好! 音乐的妙处在于:不管你听不听得懂,只要是好音乐,总能让你共情。 所以,不管孟筝承不承认。 先前嘲笑或是打算看热闹的小姐们,都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惊疑或惊骇或不可置信,又或果然如此的看着湖心舞台。 ——“她怎么……” 孟筝身旁的小姐想说话,被另一个小姐拉住了。 弹完琴曲,陈安宁又坐到了古筝跟前。 依旧是高山流水。 之后琵琶、笛子…… 但凡孟筝用过的乐器,她都用了一遍。 且跟她一样,都是高山流水。 高下之分,不须宣于口,已经有了胜负。 还剩书与画。 同昌郡主松下一半的心,又立刻提了起来。 湖岸。 孟筝死死地看着她,她就不信,她还能样样超过她! ——“她的书画肯定不好,要是样样都优秀,怎么可能来了京城快两年,却丝毫不显?” ——“就是。” 杏园东南角偏僻处。 大长公主看着又是惊讶又是心疼的广陵王妃,好笑道:“这下放心了?” 广陵王妃看着湖心舞台的方向,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那你还真是冤枉我了。”大长公主轻叹道,“我只知道她治好了我头痛的老毛病,医术不菲。其他的还真不……” 听她话只说一半,广陵王妃回头看她。 大长公主忽然笑道:“我应该早就知道才对。她总跟着谢大人东奔西跑地查案断案,以至于我都忘记她和秦桑下过棋,秦桑还输给了她。” 广陵王妃道:“也就是说,她棋技也很高超?” 大长公主道:“高不高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秦桑的棋技在国子监是没有对手的。” “真是个妙人。”广陵王妃眼底含笑,隐隐还带着些怜惜,“真不知道她要吃多少的苦,才能练就这一身的本事。” 两人说话间。 陈安宁已经写完字,也画完了画。 不出意外。 她写的也是高山流水几个字,画的也是高山流水画。 甚至,她还用了跟孟筝一样的字体,画的跟孟筝同一幅画! 第173章 条件是让你跟谢大人退亲 放下笔。 婢女上前来,将她与孟筝的字画都拿起来,随着她下了湖心舞台。 孟筝的脸色很难看。 冷冷地看着陈安宁走近后,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到了她的字、画上。 看着她笔锋凌厉,似金戈铁马破纸而来的字迹,孟筝面色一白。再看她阳春白雪,高节清风般的画作,孟筝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而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小姐……原本她们已经做好打算,不管陈安宁的字、画有多好,待婢女走近后,她们都要贬低她。 可是…… 看着摆在跟前的两幅字与两幅画,她们却全都闭了嘴。 差距不大,她们可以违心,毕竟有些东西好与不好,主观占了很大的比例。可若是差距太大……再违心,那就不是主观的问题,而是脑子的问题了。 “我表演完了,请孟四小姐指点。”陈安宁揖着手,向着孟筝深深一躬。 挤过来看字、画的小姐有很多。 听到她的话,全都朝着孟筝看过来。 孟筝的脸面煞白,定定地看着陈安宁,眼底风云狂涌。 ——“赢了就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 ——“就是。明明什么都会,却假装什么都不懂,亏孟四小姐还好心好意地要提点你!” “赢了当然了不起,”陈安宁看向两个帮腔的小姐,“至于咄咄逼人……你们在找我麻烦之前,都不先打听一下吗?我流传在外的名声,一直都是小肚鸡肠、心思歹毒。” “你……” 陈安宁微笑,“怎么了,你们也想和我比一场吗?划道吧,想比什么?” “我来和你比怎么样?”有小姐站出来。 陈安宁看过去,“你和孟四小姐是一伙儿的?” 站出来的小姐看一眼孟筝,“不算是,就是单纯地不喜欢你。” 陈安宁道:“原因。” “你配不上谢大人。”站出来的小姐直白道。 “是羽林大将军房颉的妹妹房三小姐。”同昌郡主低声介绍。 陈安宁看一眼房四小姐的劲装打扮,扬眉问道:“所以,你想和我比武?” 房三小姐扯出缠在腰间的鞭子,“我可以让你三招。” “可以。”陈安宁爽快地答应下来,“不过你得等一等,等孟四小姐指点完了,我再与你比试。” 房三小姐也干脆道:“行,我等你!” “你不必这样羞辱我。”孟筝冷着声道,“我虽然现在输给了你,但终有一日会超越你。” 话落,她转身就走。 陈安宁啧一声,“输不起早说呀,真是浪费时间。” 孟筝脚步微微一顿,但随即又走了。 “没劲。”陈安宁回头看向房三小姐,“先说好,输赢怎么算?” 房三小姐道:“你说怎么算?” 陈安宁想到谢珣的审讯一直没有空破,她哥哥既是羽林大将军,说不定有办法,便道:“三个条件。如果你赢了,我满足你三个条件。如果我赢了,你满足我三个条件。” 房三小姐调侃:“如果我赢了,条件是让你跟谢大人退亲,你也答应?”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陈安宁点头:“答应。” 房三小姐啧两声后,朝她举手。 陈安宁也举手,与她对拍三掌道:“君子一言。” 房三小姐道:“驷马难追!” “原本不想用鞭子,”拍完掌,房三小姐兴致极好的说道,“但赌约既是谢三公子,那我就客气了。” 陈安宁扫一眼周围,随后去到一丛芙蓉花前,折下一根带着花苞的枝条在手里比划了两下后,走了回来。 “你要用这个和我比?”房三小姐笑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谢大人输出去?” 陈安宁瞧她两眼,“你喜欢谢珣呀。” “是呀。”房三小姐毫不掩饰,“可惜他看不上我。不过,今日你要是输了,那可就轮不到他看得上还是看不上了。” “那就请吧。”陈安宁道。 房三小姐足尖一点,飞身上了湖心舞台。 同昌郡主见识了她全面碾压孟筝的事迹后,原本对她和房三小姐比武,已经不怎么担心了。可听到她的赌注竟然是谢珣,不由又将心提了起来。 陈安宁没有解释。 她很欣赏房三小姐的爽快。 同时,因为事后还要让她帮忙,所以她将身上的药瓶子全都拿出来交给同昌郡主保管后,也足尖一点,飘然上了湖心舞台。 房三小姐看到她飘逸的轻功,双眼发亮道:“我想好第二个条件了,我赢了,你得将你的轻功教给我。” 陈安宁笑两声:“那就等你赢了后再说吧。” 房三小姐握紧鞭子,“那就来吧。” 湖岸边,看到陈安宁以轻功上了湖心舞台后,同昌郡主瞬间被围了起来。 ——“郡主有些不厚道了,陈二小姐如此优秀,竟不同我们分享。” ——“就是,看陈二小姐飞去湖心舞台的动作,可比房三小姐还要灵动几分。” 同昌郡主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热情,看一眼怀里的瓶瓶罐罐,又看一眼湖心舞台的陈安宁,心情颇有些复杂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她会武功。” 围过来的小姐自然不信。 不过却没有人揭破她。 湖心舞台。 “说过让你三招,来吧,我不会主动攻击你。”房三小姐说道。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狡黠道:“那我开始了。” 房三小姐一个好字刚出口,脖子处突然一凉。 低头看着抵住脖子的芙蓉花,她眨一眨眼,“不算,我还没有准备好,重新来。” 陈安宁扬眉应了声好后,退后几步,“我要开始了,准备好了吗?” 房三小姐深吸一口气,退离几步,与她离得远些后,做好防备的姿势道:“开始吧。” 陈安宁道:“那我来了。” 话音刚落,房三小姐只觉眼前一花,脖子便又是一凉。 看一眼抵着脖子的芙蓉花,又看一眼她,房三小姐道:“不算,再来。” 但…… “我不让你了。”第三次被芙蓉花抵住脖子后,房三小姐道。 陈安宁好脾气地点一点头,退后几步道:“行。” 房三小姐没好气道:“你就不能说,换你让我三招?” “不行。”陈安宁干脆地拒绝,“我的赌注可是谢珣,他要知道我拿他做赌注,还托大地让你三招,会不高兴的。” 房三小姐翻了个白眼,“知道他不高兴,你还要拿她赌?” “当然。”陈安宁依旧很坦然,“因为我有事要找你。” 房三小姐哼道:“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吧!” 话落,根本不给陈安宁反应的机会,她便扬鞭朝着她抽过来。 第174章 再次碾压 陈安宁道:“太慢了。” 房三小姐暗哼一声,手上忍不住又使出两分力,让鞭子以更加凌厉的方式朝着她抽去。 鞭子带着破空之声,闪电般抽到她的身上。 房三小姐刚要高兴,心头顿生寒意。 鞭子从她身上拦腰穿过了! 那不是她。 那只是她的残影! 那她…… 房三小姐暗道一声不好,正要躲避,便觉后颈一凉,陈安宁的声音随即响起:“你输了。” 房三小姐慢慢转身,看一看跟前的芙蓉花,又看一看她后,不服道:“重来!” 一次,两次,三次…… 九次! “不好玩!”九次都一招被制服,房三小姐忍无可忍地收起鞭子,哼道,“你也太小气了,知道我比不过你,还不愿意让我几招!” “我也想让,但……”陈安宁隐晦地朝着远处的密林看上两眼,“不敢让。” 房三小姐轻嘲:“怎么,你还怕谢大人不成?” “你是不是还没有定亲?”陈安宁问。 房三小姐哼道:“那又怎么样?” “所以你不懂呀,”陈安宁调侃,“有时候‘怕’不是‘怕’,而是情趣。” 房三小姐红着脸‘呸’一声,“真是不知羞!” 陈安宁无辜:“是你问我,我才说的,要不知羞,也是你不知羞,关我什么事?” “我懒得跟你说!”房三小姐道,“我输了,说吧,你想要让我做什么!” “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再说。”陈安宁道。 她哥哥是个什么情况,她还不知道,得回头问问谢珣后,才好拿主意。 “行吧,”房三小姐不以为然道,“谢大人知道我住哪里,你想之后,自己来找我。” 话落,她便飞身走了。 陈安宁看一眼手上的芙蓉花枝,也飞身回了岸边。 “没想到你武功竟也这样好。”同昌郡主快步迎上来,看着她手中还完好如初的芙蓉花,美眸生辉。 陈安宁从她怀里拿回来瓶瓶罐罐,一一塞好后,说道:“是她太弱。” 不远处,听到她话的房三小姐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陈安宁挑衅的朝着她扬一扬眉:“我说错了吗?” 房三小姐哼一声后,背转过身。 陈安宁轻笑两声,回同昌郡主:“你要不要上去展示?” “不去,我可不想丢人现眼。”同昌郡主有意大声道。 “既然不去,那我们现在离开?”陈安宁问。 同昌郡主点头。 从芙蓉园出来,同昌郡主说道:“今日过后,应该没人敢再质疑你了。” 陈安宁道:“应该也没人再敢打谢珣的主意了吧?” 同昌郡主好笑的看着她,“你跟孟筝和房四小姐比试,就是因为这个?” “倒也不全是。”陈安宁坦然道,“不过能省去一些麻烦,也是好的。” “不是说谢大人只是人不错?”同昌郡主打趣。 陈安宁道:“就是因为人不错,所以才要好好护着呀。” 同昌郡主啧两声,还想再打趣几句,看到从侧旁羊肠小道出来的大长公主和广陵王妃,立刻止住了话头。 “没想到陈二小姐竟隐藏得这般深。”大长公主调侃,“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武功也这般好。” 同昌郡主问:“母亲和王妃也看到她与孟四小姐、房三小姐的比试了?” “看到了。”大长公主有意说道,“出了闻小姐突发恶疾的事,王妃担心她应付不来,便忍不住让我陪着过来看一看,结果就看到了她与孟四小姐的比试。” “她答应和孟四小姐比试时,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甚至还做好她要输了,我便耍赖的准备。结果她倒好,一点风气都不透,害我白担心一场。”同昌郡主趁机‘告状’道。 陈安宁叫冤,“我也想给你透气,但……她们说得不错呀,我自小在乡野长大,我要跟你说我比她们厉害,你也不会相信呀。” 同昌郡主笑道:“那倒也是,不过你老实说,你的琴棋书画和武功都是跟谁学的?” 陈安宁道:“师父教的。” “他们还教这些吗?”同昌郡主惊讶。 大长公主神思恍惚了一下,低声呢喃道:“药王谷才没了三十多年,竟让所有人都忘记了,药王谷的弟子会的从来都不只是医术,而是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同昌郡主低呼:“竟然这样厉害!” 那他们怎么…… “辛苦你了。”广陵王妃握住陈安宁的手,语带怜惜。 她不辛苦。 辛苦的是身体原主。 她是坐享其成。 当然,这些话不能说。 陈安宁应了句‘还好’后,便适时地将话题转到了闻雅亭身上。 “不用管她。”广陵王妃的眉宇隐隐带着些冷意,“闻小姐是自己生的病,与你无关。就算她不巧出事,那也是蓉儿惹出来的,更与你无关。” 同昌郡主隐晦地看一眼陈安宁。 “闻小姐不是自己生的病,是我给她下的毒。”陈安宁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广陵王妃,“这是解药。” 广陵王妃脸色平平静静地将瓷瓶塞回她的手中,“闻小姐就是自己生的病,与你无关。” 陈安宁讶异地看向广陵王妃。 “王妃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大长公主开口道,“不知进退,不拘身份的嚣张跋扈,本就该受些教训。” 陈安宁想一想后,还是将瓷瓶递给广陵王妃道:“王妃且拿着吧,我身上还有解药。回头她要是好好地来跟我认错,我便给她解药。她要是不肯认错,或是她家里人要对我威胁利诱,我就推脱药在王妃手中,王妃且替我好好的教训一下他们。” 广陵王妃听她这样说,便没再拒绝。 “我找谢珣还有点事,午时便不在王府用饭了。”看一眼藏身于不远处花树后的谢珣,陈安宁道。 广陵王妃点一点头,让嬷嬷去给她备车。 陈安宁阻止道:“不用了,谢珣就在前面。” 广陵王妃、大长公主和同昌郡主同时朝她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但看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陈安宁扬一扬眉后,将手中的芙蓉花枝朝着谢珣藏身之处掷去。 谢珣本不愿意现身,看到飞射过来的芙蓉花枝,只好走出来接住了它。 第175章 我就喜欢没有情趣地女人 “既然回来了,怎么还躲着藏着?”广陵王妃问。 大长公主逗乐,“大概跟王妃一样,不放心陈二小姐,所以悄悄回来看一看吧。” 谢珣拿着芙蓉花枝过来,在向大长公主见过礼后,瞧两眼陈安宁道:“听说闻小姐突发恶疾,回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果然是不放心陈二小姐。”大长公主笑说。 广陵王妃没好气道:“不放心也不用跟个贼一样偷偷摸摸。罢了,知道你不喜欢听我唠叨,去吧。午时不回来吃饭可以,晚上得回来。你还没成亲呢,就这样不着家了,以后成亲了那还了得?” “知道了。”谢珣懒洋洋地答道。 “去吧,去吧!”广陵王妃佯装生气道,“看顾好安宁,晚上回来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谢珣似笑非笑地看两眼陈安宁后,朝着大长公主松松地一揖礼,又朝着同昌郡主颔一颔首后,便跟着陈安宁走了。 走得离广陵王妃几人远些后,陈安宁问道:“回来做什么,审案有进展了?” “就不能是因为担心你才回来的?”谢珣问。 陈安宁看他两眼,“担心我什么,担心我把倾慕你的那些小姐虐得太狠了?” 谢珣不答反问道:“说说看,你给闻小姐下毒,狠虐孟四小姐的原因是什么?” 陈安宁问他:“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只能选一个。” 谢珣瞧着她眉眼间的揶揄,毫不迟疑地说道:“假话!” 陈安宁挑眉,“确定?” 谢珣把玩着芙蓉花枝,“确定。”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戏谑:“假话就是她们欠收拾。” 谢珣心尖一痒,“真话呢?” 陈安宁似笑非笑,“我说过,你只能选择一个。” 谢珣勾手缠住她的小拇指,轻轻地摇一摇,“我后悔了,我要选真话。” “谢大人难道不知道,”陈安宁调侃,“世上没有后悔药?” “那我不管。”谢珣看周围无人,飞快地将她压到路旁的树上,低声威胁,“你要不说,我可就要……” 陈安宁勾住他的脖子,倾身在他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这样?” “这是你自己惹我的!”谢珣按住她的脑袋,用力吻了上去。 但。 他的头被陈安宁用手抵住了。 陈安宁戏谑:“耍流氓呀?” 谢珣要去抓她的手,陈安宁松手的同时,闪身离开了他。 谢珣叹气,“你真是个毫无情趣的女人!” 陈安宁调侃:“谁有情趣,找谁去。” “不。”谢珣追上她,“我就喜欢没有情趣的女人。” “变态!”陈安宁笑骂一句后,再次问道,“审案有进展了?” 谢珣气笑了,“都说了,是担心你才回来看看。” 陈安宁斜睨着他,被他用芙蓉花枝打了一下后,莫名道:“还拿着做什么?” 谢珣轻哼道:“这是你拿我与人作赌的证据,我自然要保管好了。” “既然看到了我拿你与人作赌,就没有看到她在我手里连一招都打不过?”陈安宁漫不经心地说道。 谢珣的嘴角微微一勾,“怕将我输了?” 陈安宁有意逗弄道:“狮子搏兔,弈用全力,你说呢?” 谢珣看着她溢在唇边粲然的笑痕,愉悦道:“我说呀,我以为某人当真不通情趣,原来我在那某人心里,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陈安宁笑了,是被气的,“我在谢大人眼里,就是个凡事都可以将就之人?” 谢珣反问:“难道不是?” 陈安宁气极而笑,“我要是能将就,当初……” “我错了,”谢珣迅速打断她的话,“你不用说了。” 陈安宁轻哼。 谢珣握住她的手,“别气了,一会儿带你去醉仙楼吃饭,另外再将在金城县欠你的五千两还你。” “这还差不多!”陈安宁气消。 两人骑上马,正准备离开,华锦突然跑过来,拦在谢珣的马前。飞快看一眼陈安宁后,华锦红着眼道:“三表哥,能否请陈二小姐为闻小姐看看病症?闻小姐已吐血六七回,请来的大夫根本查不出她犯的何病。我怕再这样下去,闻小姐撑不住闻大人、闻夫人前来接她。” “陈二小姐就在这里,你要请她就自己请。”谢珣淡声道。 华锦的眼泪滚落下来,一颗一颗,如珠子般滴在地上,“三表哥也知道,陈二小姐不喜我与蓉儿,我已经请过她两回,她都拒绝了。” “那我就没办法了。”谢珣打马绕开她,言行并无怜香惜玉之意。 “三表哥,”华锦再次拦到他的马前,扑通着跪下来,“求三表哥请陈二小姐救一救闻小姐。只要能救好闻小姐,无论陈二小姐提什么条件,我皆应承。哪怕……哪怕陈二小姐让我永远也不要见三表哥,我也答应。” 谢珣低笑两声,笑声满是嘲弄:“你见不见我,与她有何关系?我要真能看上你,早看上了,还能让你跪在这里求我?” 华锦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他,脸色煞白无血色。 谢珣冷声道:“让开!” 华锦摇头,“三表哥……” 谢珣拉紧马缰,后退几步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声嘲讽:“陈二小姐医术卓绝,琴棋书画碾压孟四小姐,房三小姐的武功在她手下更过不了一招,你有什么?有你的自以为是吗?你凭什么跟她比较?你配吗?” 话落,他用力拉起缰绳,马儿高鸣着抬起前蹄,之后一跃而起,跨过惊声尖叫的华锦,扬长而去。 陈安宁看她两眼后,也打马走了。 出了广陵王府,看着候在门侧等她的谢珣,陈安宁并未多说什么。 华锦虽然对她造不成困扰,但老这样刷存在感,也挺烦人。 希望这次她长点记性吧。 并肩行了一段路,陈安宁问起房三小姐的哥哥。 谢珣道:“她哥哥才刚被提拔为羽林卫大将军,我还没有同他接触过。不过,以前听阿瓒提过他几回,似乎话很少,不太容易接触。” “不太容易接触,那就是房三小姐该想的事了。”陈安宁道,“反正我赢了她,她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谢珣看她一眼:“你想让他来帮着查案?” “差不多吧。”陈安宁说,“他在被提拔成为大将军前,也在羽林卫吧?他对羽林卫或是禁军的了解,应该比你深吧?能不能帮着查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提供思路就行。” “有道理。”谢珣点头。 “既然你觉得有道理,那我回头就去找房三小姐了。”陈安宁道,“早查完早省事。” 谢珣取笑,“放弃搜查了?” “不算放弃,只是暂时搁置一下。”陈安宁回答得很坦然,“宋世忠和卢德秋如果是安北王的同党,那他们一定和安北王有来往,只是来往的方式不足为外人道罢了。等回头再查些别的证据,我再综合起来梳理一下。我还就不信,揪不出他们的关联来!” 谢珣想一想后,“不管房将军能不能提供查案的新思路,等过聘礼结束后,我们都要去广陵郡走一走了。” 陈安宁迅速看向他,“徐五公子查到线索了?” 谢珣神色难得严肃,“没有。” 陈安宁挑眉,“一点都没有?” 谢珣轻‘嗯’一声。 陈安宁叹道:“看来地下斗兽场和金城郡的失利,让他们更谨慎或者是暂时蛰伏了。” “不管他们是更谨慎,还是暂时蛰伏。”谢珣慢声道,“只要他们野心不减,迟早会露出马脚来!” 两人本要去醉仙楼吃饭。 但才走没多远,就又被人拦住了。 这次拦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闻雅亭的祖父闻晁山。 第176章 决不罢休 闻晁山拦在大路中央,脸色严肃。 看到谢珣和陈安宁的马停下来,已经年过六十的闻晁山大步朝着两人走来。走到距离十步的位置,他揖起双手,朝着陈安宁深躬到底,“是老夫无能,没能教好孙女,得罪陈二小姐之处,还请陈二小姐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 陈安宁扫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目光渐冷。 闻晁山这是料定她给闻雅亭下毒后,想以舆论裹挟她递出解药。 “闻小姐张狂跋扈,不是一日两日,”谢珣淡声开口,言语不掩嘲讽,“本官患疾无法说话那些年,可没少受她欺凌。本官病愈后,闻小姐又没少散播本官对她青睐有加的谣言。闻大人耳聋眼瞎是今日才康复过来吗?” “怎么本官受委屈的时候,没见您出面制止。闻小姐今儿恶人有恶报,生上恶疾,将不久于世后,您就坐不住了?” 闻雅亭连他都欺凌,更何况普通的老百姓? 原本想利用他们的无知,逼迫陈安宁救人,此刻听着他们幸灾乐祸的指点,闻晁山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但比起闻雅亭眼里无身份的无差别欺凌,闻晁山就谨慎很多。 皇上是很看重他。 但真要二选一。 皇上绝不可能弃广陵王府而择他。 明白这一点,尽管心里对谢珣不敬之事着恼,面上却立刻做出惶恐模样,“是下官教子无方,还请谢大人恕罪。” 说着,就要下跪。 谢珣静看着他,并不阻止。 闻晁山跪到一半,见他无声,心头恼意更重。阴沉着脸正要收腿,忽然听到广陵王道:“这是做什么?” 闻晁山心头冷笑两声,迅速跪到地上,双手伏地,磕着头道:“下官教子无方,恳请谢大人、陈二小姐恕罪!” 广陵王走下马车,看一眼闻晁山后,问谢珣:“发生什么事了?” 谢珣翻身下马,也看一眼闻晁山后,嘲弄道:“闻大人的孙女在表妹办的宴会上找安宁的麻烦时,突发恶疾。闻大人爱孙女心切,拦着我们的路,给安宁‘赔礼’,让安宁放他孙女一条生路呢。” 广陵王今儿一早就出了门,对宴会上发生的事并不清楚,但听到闻雅亭找陈安宁麻烦,都不叫他起来了,直接质问闻晁山道:“你孙女为什么要找安宁麻烦?” 闻晁山愣了一下。 他记得当年闻雅亭欺凌谢珣时,也不是没有风声传到广陵王的耳中,但广陵王从来没有找他问过,公事、私事上,也依旧与从前一样,并没有给他使过什么绊子。 甚至在闻雅亭四处散播谢珣青睐她的事时,还主动安慰她,让他不用放在心上。 这也是他听到广陵王的声音后,选择当街下跪的原因。 只是…… “怎么不回答?”广陵王皱眉道,“你孙女找安宁麻烦就算了,我可以当她教养不好,但你是怎么回事?你孙女突发恶疾,关安宁何事?你想请她看病,好好说就是。这样一把年纪的人了,又是朝中顶梁,拉不下脸请她,就拉得下脸在大庭广众之下下跪逼她?” “下官……”闻晁山咬一咬牙,断然地起身道,“不是下官不想好好说话,是下官的孙女身子一向康健,从无恶疾一说。下官怀疑,所谓恶疾,是陈二小姐下毒之故!” “闻大人!”广陵王脸色霎时一沉,“本王敬你是老臣,方才敬重有加!你说安宁给你孙女下毒,好,证据是什么!拿不出证据,本王决不罢休!” 闻晁山没料到广陵王竟护陈安宁至此,心头霎时一沉后,立刻揖手道:“王爷言重了,下官……” 广陵王冷哼着问谢珣,“闻小姐在哪里!” 陈安宁答道:“应该还在广陵王府。” 广陵王狠狠瞪谢珣一眼,“连个人都护不住,废物!” 在谢珣要狡辩之时,他又沉着声道:“来人,立刻去将太医院将太医令、太医正、医监等全都给本王请过来!另外,再去将御史大夫、刑部尚书等人给本王请来!” 随行的侍卫听令,立刻离去。 闻晁山双眼发黑地往后退了两步后,迅速跪到地上,“王爷息怒,下官心疼孙女被病痛折磨,方才在情急之下说错话。下官给王爷赔罪,下官给谢大人、给陈二小姐赔罪!” 广陵王根本不理他,转身便上了马车。 谢珣朝着陈安宁耸一耸肩,“看来是吃不成饭了。” “饭可以不吃,但钱记得还。”陈安宁说着,翻身上了马。 “真是个小财迷!”谢珣嘀咕两句后,也跟着上马,同着陈安宁一起,伴在广陵王的马车左右,返回了广陵王府。 闻晁山根本不敢耽误,快速爬起来,也顾不得周围的百姓在说什么了,赶紧坐上马车,催促道:“快、快去广陵王府!” 广陵王府。 谢珣和陈安宁走后,受到惊吓的华锦坐在地上,许久都没有力气起身。直到广陵王妃和大长公主、同昌郡主经过此处,看到她后,才让婢女将她扶了起来。 问清楚事情经过,广陵王妃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外甥女,广陵王妃也不愿意苛责太过。叫人扶她下去歇息后,想一想,还是心软地让人去请太医了。 “也是怨我,”广陵王妃道,“当初要不是……” “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必时时挂在心上。”大长公主轻声道,“京城这么多的青年才俊,到时为她挑上一门好亲事便是。” 广陵王妃低叹:“我倒是想,就怕她不肯!” 大长公主道:“她要再这么执迷不悟,耽误的是她自己。” “她应该不会再执迷不悟了。”同昌郡主突然开口。面对着广陵王妃和大长公主探问的目光,她笑着说道,“以往她执迷不悟,不过是自认为比陈二小姐高一等罢了。今日陈二小姐琴棋书画样样都赢过了孟四小姐,武功上,房三小姐更是在她手中连一招也过不了。她自以为的在陈二小姐跟前的优势已经没有了,所谓的执迷不悟自然也该清醒了。” 广陵王妃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华锦离去的方向:所以她和华蓉办这个宴会的目的,是想让陈安宁出丑,好破坏过两日的过聘礼? 她的心底忽然便升起一股寒气。 大长公主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朝同昌郡主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继续说后,温言宽慰道:“她与谢大人差不多一同长大,又怀抱着将来要嫁与谢大人为妻的心思,加之谢大人无论容貌还是才情又都出色,她有些执念也是正常的。” “不管她办宴会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以后安安分分便行了。” 广陵王妃深呼一口气,正要说话,便看到早前离去的谢珣和陈安宁伴着广陵王的马车过来了。 止住话头,也止住脚步。 等人都走近后,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又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急追而来的闻晁山快步从马车下来,推开要搀扶他的随从后,朝着他们一路小跑过来。 第177章 愿意同谢珣成亲的理由 “王妃呀。” 闻晁山一路小跑到广陵王妃跟前,扑通着跪到地上,边磕头边痛哭流涕道,“下官已经知错了,求王妃让王爷宽恕下官这一回吧。” 广陵王妃赶紧退避到一边道:“闻大人快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闻晁山道:“下官不敢起呀。” 广陵王妃看一眼大长公主后,又看向广陵王,“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广陵王冷沉着脸:“他的好孙女找安宁麻烦,却突发恶疾的事,想必王妃都已经听说了吧?” 广陵王妃点一点头。 “我刚回来路上,看到闻大人当着满大街的人,跪在路中央恳求安宁放他的好孙女一条生路!”广陵王冷笑,“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他的好孙女身子一向很好,所谓突发恶疾,是安宁下毒的缘故!” “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令、太医丞、医监、御史大夫和刑部尚书等人过来了。”广陵王嗓音冷厉,带着不容置喙,“安宁受了惊吓,你带她下去歇着,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广陵王妃看向‘受惊’的陈安宁,眼底藏不住笑意地说道:“既然王爷开口了,那你且随我去歇着吧。” “去吧。”谢珣道,“有老头子在,不用担心。” 陈安宁看一眼闻晁山后,顺从的跟着广陵王妃和大长公主走了。 进了内宅,陈安宁正准备问要不要将她给闻雅亭下毒的事跟广陵王通通气,广陵王妃便牵住她的手道:“不用担心,王爷心里有数。” “皇上对闻大人不满已久,早就让王爷想办法将他弄走,王爷敬他为人虽差了些,但做事还算有几分本事,就一直容忍着。” “今日他跪在大街上逼迫你的事,不论起因是什么,都过火了。” “看他那样子,”大长公主开口,“恐怕是没有预料到,王爷会为了陈二小姐向他发难。” 乾元帝给谢珣和陈安宁赐婚,京城里外的权贵世家明面虽不说什么,背地里可没少闲话,闻晁山大概也属于看不上陈安宁的那类人之一。以朝之重臣的身份,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她下跪,逼迫的不仅仅是要让她给闻雅亭看病,还是在逼迫广陵王府撇弃她。 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 “他应该是想不到。”广陵王妃的神色淡中带冷,“珣儿不会说话那些年,那位闻小姐没少欺凌或是让人欺凌过他。我和王爷当时没去找她麻烦,也是念及她小,不要让这些事毁了她的清誉。或许就是这样,他才以为我们连珣儿都不管,怎会管安宁吧。” 大长公主看一眼同昌郡主,“那位闻小姐欺凌的可不止谢大人一个,同昌以前也没少受她的奚落。” 广陵王妃摇一摇头:“既然闻大人不愿意管教,那就只能劳累安宁去替他管教了。” 陈安宁轻笑出声。 广陵王妃、大长公主和同昌郡主一起看向她。 陈安宁抱住广陵王妃的胳膊,歪着头说道:“王妃知道为何我愿意同谢珣成亲吗?” 广陵王妃看一眼她头发上的凤头钗道:“我知道你看不上他。” 大长公主道:“那就听听她为何愿意同谢大人成亲。” 广陵王妃附和:“你说。” 同昌郡主插话:“先前在宴会上,她说谢大人的人很不错。” 陈安宁又笑了,“谢珣的人的确不错,但你们应该都不知道,当初他将赐婚圣旨拿给我时,是与我做了约定的。约定五年内,我跟着他查案、断案。五年后,他便放我自由。那些商铺、地契、房契就是这五年的报酬。” 大长公主和同昌郡主惊讶地看向广陵王妃。 广陵王妃道:“不用看我,我也是头一次听说。” 同昌郡主立刻催促:“赶紧说,你为何又改主意了?” 广陵王妃也很感兴趣的看向她。 她不了解陈安宁,但对谢珣却足够了解。 她知道,所谓的五年之约,极大可能是谢珣哄骗她接下赐婚圣旨的一个幌子。 其目的就是用五年时间攻克她。 但听她话里的意思,她改变主意,并不是因为被攻克…… 这就有意思了。 “因为王爷和王妃,准确地说,还有大哥、二哥。”陈安宁面色温和,眼底含笑,“我喜欢王爷、王妃对我维护,也喜欢大哥、二哥的宽和温暖。” 广陵王妃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微微一愣后,轻叹着握紧她的手道:“傻孩子!” 大长公主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原来,她输在这里。 同昌郡主轻轻拉一拉她,又向她摇了摇头。 大长公主立刻收敛起情绪,笑着说道:“原来是冲着王爷、王妃来的。也不知道谢大人知道后,会不会难过。” “他难不难过我不知道,”广陵王妃说,“但王爷知道后,少不了又要骂他废物了。” 几人说说笑笑间。 太医令、太医丞、医监及御史大夫、刑部尚书等人都来了。 闻雅亭又被广陵王差去的婢女从芙蓉园接了出来。 在闻雅亭惶恐的目光中,四个医监,两个太医丞和两个太医令轮番上前检查之后,又互相商讨许久,才个个神色肃穆地得出了她并没有中毒的结论。 此后,在闻晁山又跪到地上恳请广陵王饶恕之时,太医令、太医丞和医监们也齐齐恳请起广陵王,要他将陈安宁请出来,他们想向她请教闻雅亭的病症。 因为,他们不仅没有查出闻雅亭中毒,还没有查出她是犯的何病。 广陵王没有料到是这个结果,看一眼已经奄奄一息的闻雅亭后,才道:“我得先问问安宁,看她愿不愿意。” 几人连连答道:“应该的,应该的。” 陈安宁跟着广陵王妃、大长公主和同昌郡主在园子里的凉亭中刚坐下,广陵王差来的人就找过来了。听说太医院的人要向她请教,陈安宁看向广陵王妃。 广陵王妃道:“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便回绝了就是。” “去看一看吧。”陈安宁搁下茶杯起身。 同昌郡主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到时,闻晁山已经被御史大夫和刑部尚书带走了。 广陵王、谢珣和太医院里的一众人都等在外屋。 陈安宁刚进屋,太医院里的一众人便立刻围了上来。 陈安宁看向谢珣。 谢珣悄然朝她身旁的太医令看上一眼后,朝她使上两个眼色。 第178章 小废物 陈安宁顺他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太医令。 太医令姓黄。 见陈安宁看过来,立刻道:“陈二小姐可看过闻小姐的病症?” 陈安宁道:“还没有看过。” 广陵王插话道:“能看就看,不能看不用勉强。” 陈安宁应好后,在老熟人何太医和冯太医的催促中,进了里屋。 里屋只有闻雅亭与她的四个婢女。 闻雅亭躺在床上。 因为毒药的侵蚀,已经奄奄一息。 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丝毫的张狂与跋扈。 看到进来的陈安宁,失去光泽的眼底霎时迸射出几分濒临垂死之人对生的渴望光亮。 陈安宁走到床跟前,装模作样地把了片刻的脉搏后,用何太医的银针,将她体内的毒给导了出来。 何太医接过几滴排出来的毒,小心的倒进窗前的小花盆里,观察片刻,见盆里的花草并无异样,又接几滴毒,用银子等探了探,依旧没有探出来毒物。 与其余几位太医对视一眼后,何太医请教道:“不知闻小姐生的是什么恶疾?” 陈安宁用了些闻雅亭平常吃住不注重营养卫生及脾气差乱暴躁等导致血管堵塞,使毒素堆积体内无法排泄,日积月累终于负荷不住,才有今日恶疾的说法,搪塞过去。 太医院里的太医们总觉得她在胡说八道,血管堵塞这种病症,他们不可能诊断不出来。可看着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的闻雅亭,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让闻雅亭近几个月最好都吃清淡饮食后,陈安宁出来。 一众太医也跟着出来。 黄太医悄悄叮嘱何太医,让他多问陈安宁一些事关闻雅亭病症的医理。 谢珣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听到他的话,有意说道:“想要让安宁讲解关于闻小姐病症的医理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何太医赶紧道:“什么条件?” 谢珣看向黄太医。 黄太医惊愕一瞬后,忙揖手道:“谢大人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谢珣道:“听说黄太医对房大将军有救命之恩?” “谢大人说的是羽林卫的房大将军?”黄太医问。 谢珣道:“正是他。” 黄太医否认道:“只是年初时候,下官奉旨去平阳郡给平阳伯看病归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剿匪受伤的房大将军,顺手为他缝合了身上的几处伤口。房大将军重情重义,非说下官对他有救命之恩,才有如此谬言。” “不管是不是谬言,”谢珣道,“我只知道,黄太医如果有事请他帮忙,他必不会拒绝。” 黄太医迟疑片刻,还是问道:“不知谢大人想让他帮的是什么忙?” “太子遇刺,皇宫、东宫与南、北两衙搜捕出不少叛军的事,黄太医也知道。”谢珣直言道,“但这些叛军基本是无组织、无纪律的闲散人员,通俗点讲,就是给钱就办事的人。房大将军在羽林卫当差多年,对禁军平常是什么情况,应该比我更了解。我呢,就想请他协助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从抓捕出来的那些叛军嘴里,审出些什么重要的线索来。”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黄太医斟酌道,“只是房大将军是羽林卫大将军,谢大人去找他帮忙,他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才是。” “我知道他不会拒绝,”谢珣扬眉,“但能说多少,却无法保证。” 羽林卫属于北衙禁军之一,直属乾元帝统辖。大将军,是禁军最高长官。竞争之激烈、暗斗之复杂,堪比后宫众嫔妃争宠。他要找房大将军,房大将军碍于他的身份,肯定会配合。但为避免对手中伤他出卖下属等,他能配合多少,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事了。 可若是他不完全配合,那就没有意义了。 黄太医虽只是个从七品下的太医令,也经历过勾心斗角,自然知道谢珣话里的意思。虽如此,他也没有将话说满,“下官回头可以去找房大将军试一试,但下官不敢保证房大将军一定会配合。” 谢珣道:“黄太医愿意一试,我已经很感激了,至于成或是不成,且看天命吧。” “多谢谢大人理解。”黄太医揖一揖手后,便将期待的目光望向了陈安宁。 陈安宁瞥一眼谢珣后,道:“黄太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什么话我们不能听?”何太医和冯太医异口同声道。 “事关药王谷的隐秘,你们确定要听?”陈安宁似笑非笑。 何太医和冯太医立刻道:“那算了。” 医理虽然重要,但小命更重要。 黄太医忐忑地跟着陈安宁去到一边后,正要说上两句‘事关药王谷隐秘,陈二小姐要是为难,不说也可以’的客套话,陈安宁便先他一步道:“是我给她下的毒。” 黄太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闻雅亭。 只是…… “既是下毒,为何我们都诊不出来?”黄太医虚心问道。 “要是能诊出来,药王谷也不叫药王谷了。”陈安宁干脆地将毒药递给他,“她中的就是这个毒,你自个拿去研究吧。” 黄太医手快地接过毒药后,谦虚道:“这不太好吧?” 陈安宁伸出手,“既然不太好,那就还给我吧。” 黄太医嘿嘿笑着说了声多谢后,就走了。 闻雅亭的事解决。 陈安宁在跟着广陵王回内宅的时候,将她下毒的事说了。 广陵王听完,点着头夸赞道:“下毒好呀,她来找你麻烦,你给她下毒,这很公平!她受苦受痛,那是她技不如人,活该!不关你的事。” 话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嫌弃地看两眼谢珣道:“多跟安宁学着点,小废物!” 陈安宁瞥向谢珣。 谢珣坦然自若道:“有她保护我,我有什么可学的?” 广陵王冷哼:“没出息!” 谢珣不以为然道:“我要没出息,能给你找这么好的儿媳妇?” “没有广陵王府祖上积德,你能找到?”广陵王不屑。 “祖上积那么多德,不就是给我挥霍的吗?”谢珣理所当然道。 广陵王踢他两脚,骂道:“你挥霍了,老子的孙子挥霍什么?” 谢珣跳着躲开后,反击道:“我要不挥霍着给你找个儿媳妇,你哪里来的孙子?” “就你有理!”广陵王恼羞成怒。 “你就偷着乐吧。”谢珣火上浇油道,“我挥霍着好歹给你找了个儿媳妇,大哥、二哥可是影都还见不着一个。” “怎么说话的?”谢琛、谢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第179章 让人烦不胜烦 “我有说错?”谢珣回头,丝毫不怂。 谢琛照他肩膀锤了一拳,“你是没有说错,但这样背后中伤我和大哥,该打!” 广陵王嫌弃地冷哼两声后,招呼陈安宁道:“我们走,别理他们这些臭小子!” 陈安宁笑着应声好后,跟着他走了。 大长公主和同昌郡主已经走了,广陵王妃在青云堂里候着他们。 听到笑闹声走近,她起身迎到门口,问进屋来的广陵王道:“都解决了?” “有什么可解决的?”广陵王进屋道,“皇上看他不顺眼好久了,催着我将他贬官更是没有十回,也有八回。朝里不少大人私底下找我吐苦水,说他孙女蛮横霸道、欺负人也不是一回两回。我以前不好因为这样的事去说道他,才一直强忍着。今日他自己撞上来了,那就不怪我了。” 已经午时,马上就该吃午饭了。广陵王妃让婢女少备些瓜果和点心,又招手让陈安宁坐到她身边后,才说道:“你回头得跟他说清楚些,别让他把贬迁的责任怪罪到安宁头上。” 广陵王‘嗯’了一声。 “几十岁的人了,大庭广众之下下跪威逼一个小辈,也只有他才能做得出来。”谢琛不屑,“也就是老头子心软,放我手里,在他孙女欺凌老三的时候,就早哪里凉快让他滚哪里去了。” 谢谦温和道:“闻大人做出当街下跪威逼弟妹的事,老头子要负很大的责任。” 广陵王道:“关我……” 话刚出口,想起陈安宁在,又赶紧咽了回去。 “当初他孙女在欺凌我的时候,你要严厉地制止了,他哪有胆子再纵容他孙女横行霸道?”谢珣慢悠悠道,“我受了欺凌,你堂堂王爷都没有出面,朝堂里别的大人哪敢出面?” 广陵王道:“你受欺凌那是你废物,连个女子都打不过,我没嫌丢人就算了,还想让我替你出面?” “好好跟安宁学一学吧,别自己没本事,还怪人不帮你。” “好了。”广陵王妃开口,“父亲没个父亲的样子,儿子也没个儿子的样子,每次见面就斗来斗去的,还有完没完了!” 谢琛道:“让弟妹看笑话了。” 陈安宁道:“没事,我还挺喜欢看的。就是你们三个斗王爷一个,有失公允了。” “弟妹这就不懂了吧。”谢琛粲然道,“他是父,我们是子,天然就处于弱势。我们兄弟三个同心携手,也就堪堪让他无法端父亲子的架子而已。何况,弟妹还忽略了母亲这个外援。” 谢谦很是赞同地点一点头。 广陵王妃笑骂:“少胡说八道。” 谢琛朝着陈安宁摊一摊手。 陈安宁轻笑道:“大哥、二哥也可以找外援呀。” 广陵王嘲讽:“想找也要有那个本事!” “原本是想找的,不过嘛……”谢琛意味深长地看两眼谢珣后,摇一摇头。 陈安宁戏谑道:“我可是会下毒的,二哥可不要挑拨离间。” 谢珣得意地看向谢琛。 谢琛轻咳两声,“弟妹误会了,我摇头,不是想挑拨你与老三的关系,而是……比起老三来,弟妹似乎更中意老头子和母亲呀。” “被你看出来啦?”陈安宁大方道,“比起谢珣,我的确更喜欢王爷和王妃。所以呀,你们以后斗嘴之时,可得挑好时候了。不然,我也不知道会不会一时冲动就下个毒什么的。” “闻小姐就是被她……”广陵王的话又到一半就止住了。 陈安宁、谢珣、谢琛和谢谦随她的目光看出去,就看到神色差不多已经恢复正常的华锦与华蓉站在院中央。 显然,两人是听到他们说的话,才止住的脚步。 “我说的没错,就是你给闻小姐下的毒!”华蓉盯着陈安宁,恶狠狠地说道。 华锦飞快看一眼广陵王和广陵王妃,悄悄扯住她的衣袖,语气颇是哀婉的说道:“陈二小姐给闻小姐下毒,自有她的道理。” 陈安宁淡然道:“也没什么道理,只是因为她跟华三小姐一样欠收拾。” “姑姑、姑父你们都听到了!”华蓉甩开华锦的手,快步进到屋中,向着广陵王与广陵王妃道,“我之前不是胡说八道,你已经承认给我下毒的事了!” 广陵王瞧两眼广陵王妃后,弹着衣袖,敷衍道:“她是承认给你下毒了,但也说了,是你欠收拾。” “我怎么欠收拾了?”华蓉拍开华锦抓她的手,“你别拦我,当着姑姑和姑父的面,让我把话说清楚了!当初是姑姑自己说要将你许配给三表哥,是,皇上给她和三表哥赐了婚,没有办法再娶你过门。但你不是同意为妾,不跟她争正室了吗,她凭什么还要阻拦?” “姑姑,你告诉她,是不是你说要将大姐许配给三表哥的?” “你不要说了。”看着广陵王妃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迅速阻止道,“皇上赐婚,岂是姑姑能够阻止的?” “我又没有让姑姑阻止,”华蓉道,“我只是想让姑姑告诉陈二小姐,是她说要把你许配给三表哥,你才一直不答应褚公子的求娶,耽误至今!” “看来我刚才还没有把话说清楚,”谢珣冷着脸道,“母亲是曾经提过,想将你许配给我,但我记得,我是当着你的面拒绝的母亲。你回金城县时,我亦记得母亲跟你说过,遇到上门求娶的公子,有合意的,便应下来,没有合意的,她就帮着你在京城挑一个,你当时也满口答应了。甚至就在一两个时辰前,我也把话给你挑明了,不是安宁不愿意让我纳你为妾,而是我根本就看不上你!” 华锦脸色一白再白。 “我本不愿意将话说得这么难听,”谢珣淡声道,“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知收敛,实在让人烦不胜烦!” “大姐哪里比不上陈二……” 谢珣冷冰冰地打断她的话,“她的琴棋书画比得过孟四小姐吗?她的武功比得过房三小姐吗?她会医术吗?她会查案或是断案吗?” “她还会什么,你告诉我?” 华蓉看一眼陈安宁,恨声道:“她会这些,还不是仗着是神医弟子的身份!” 呵。 谢珣冷笑出声,“你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难道不是仗着我母亲是你姑姑的身份吗?” “姑姑!”华蓉气得双眼通红,“你就看着三表哥为着一个外人欺负我吗?” 第180章 陈二小姐不要谢大人了 “三表妹不妨说说,谁是外人?”谢琛开口,嗓音听不出喜乐。 华蓉恨声道:“你都叫我三表妹了,你说谁是外人?” “三表妹要这样论的话,行吧,那我换个说法,”谢琛很是顺从的配合道,“华三小姐不妨说说,谁是外人?” 华蓉看向他:“你!” 谢琛笑盈盈地看着她,“华三小姐有什么话尽管说。” “你们的胳膊肘全都往外拐了,还让我说什么!”华蓉气愤。 谢谦曲起手指,轻敲两下扶手,“按照亲疏而论,弟妹迟早会是广陵王府的人,而你不过是广陵王府的外亲。真论里外,那也是弟妹里,而你外。按情分来论的话,你们姊妹在广陵王府住过好几载,按常理来说,你们的情分比弟妹要深上许多,但再深的情分也抵不住挥霍。” “且不论弟妹是不是皇上赐婚,只要老三认定了她,不管你们心里如何想,至少表面上都应该对她多些尊重。” “你们依仗着母亲是你们的姑姑,肆意妄为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弟妹的麻烦。你们以为你们找的真的是她的麻烦吗?” “我看并不见得。” “你们找的除了我们对你们渐用渐少的情分外,也只有难堪。” “如果,你们再听不懂我的这些话,非要让我们在你们和弟妹之间选择一个的话,那你们现在就可以回金城县了。” 谢谦一向温文尔雅,华锦、华蓉在广陵王府的几载时光,从来不曾见过他说重话。此刻听着他言语依旧温软,但话里透出的意思,却字字都似浸过冰雪。华锦知道,再怎么不甘,也不能再闹下去了。再闹下去,谢谦一定会将她们撵出广陵王府。 虽然他并没有这么说,但她就觉得他会这样做。 看着广陵王妃撇过去的脸,华锦微垂双眼:“大表哥放心,以后不会了。” “我以后不找她麻烦就是。”华蓉虽然不情不愿,但扫一眼屋中的几人,也知道大势已去。再闹下去,真如谢谦所说,难堪的只会是她们。 不就是服个软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快速看两眼陈安宁,华蓉心底对她的嫉恨又深上两分:她不找她麻烦,不代表别人不找她麻烦! 她给闻雅亭下毒的事,没完! “知错能改就行。”谢谦点一点头,将此事就此揭过,“午时了,让人传饭吧。” 华锦、华蓉没有走。 一起吃过饭。 稍事歇息片刻。 谢珣和陈安宁低声商量好去找房三小姐后,便双双提出了告辞。 华锦赶紧站起来,诚恳地向着陈安宁深揖道:“以往是我对三表哥执念太深,言行对陈二小姐有不当的地方,还请陈二小姐宽容,以后……以后不会了。” 陈安宁微微颔一颔首,什么也没有说地跟着谢珣走了。 华锦起身,看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眼底快速划过一抹阴戾。 骑上马,在往房家去的路上,谢珣问道:“在想什么?” 陈安宁看着人潮如织的大街,半真半假道:“在想……你还是纳了华大小姐吧。” “说吧,”谢珣幽怨道,“你看上哪家小公子了?” 陈安宁睨向他。 “别告诉我,你没有。”谢珣越加幽怨了。 陈安宁嗤笑一声,加快马速走了。 谢珣紧追着她,“你要没有看上别的小公子,让我纳妾做什么?” 他的声音并不低。 远近的行人都朝着他们看过来。 不知哪个胆大的人,看到是他后,起哄说道:“哎哟哟,陈二小姐和谢大人吵架了!陈二小姐不要谢大人了!” “谁在胡说八道,赶紧滚出来受死!”谢珣停下马。 ——“看来我说对了,谢大人恼羞成怒了!” 行人哄堂大笑。 另有大胆的,见谢珣并没有怪罪之意,也跟着起哄道:“谢大人不妨说一说,因为何事要与陈二小姐吵架?” ——“不管因为何事,这还没有过门就吵架,难怪陈二小姐不要你!” ——“陈二小姐快跑,京城小公子多得很,不要吊死在谢大人这棵歪脖子树上!” 听到陈二小姐、谢大人的字眼,正好从此路过的温秦桑掀起车帘。 看到与行人笑骂的谢珣,近几个月来一直处于被剥削地位的温秦桑暗自冷哼一声后,放下车帘,指使着车夫追上陈安宁后,再次掀起车帘道:“需要帮忙吗?” 陈安宁回头看一眼谢珣后,问道:“还是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温秦桑笑了两声,“骡子都得有休息的时候吧?” 陈安宁扬一扬眉,“还好你是人。” 温秦桑笑着叹上一口气,“真吵架了?” 陈安宁还没有回答,便听有行人大声朝着谢珣喊道:“谢大人快来,陈二小姐跟着温公子跑了!” “真是下的一手下好棋呀。”看着拥挤过来的行人,温秦桑不屑冷哼。 陈安宁笑两声:“我一会儿要去找房三小姐,你要一起吗?” 温秦桑道:“找她做什么?” 陈安宁将与房三小姐打赌与想请房大将军来协助查案的事一并说了。 “那就一起吧。”温秦桑道。 “一起什么?”谢珣过来,听到他的话,立刻问道。 “一起去找房三小姐!”立刻有人回答道。 温秦桑看一眼说话的行人后,鄙夷地看两眼谢珣,之后便放下了车帘。 谢珣答谢过行人后,抬手敲一敲马车壁,颇有些耀武扬威道:“又羡慕嫉妒恨了?” 温秦桑隔着车帘道:“谢大人多虑了。” “牧场送来的账册,都查完了?”谢珣又问。 温秦桑不理他了。 谢珣低笑两声,抛下诱饵:“我已经跟皇上说过了,等你从国子监出来,就到大理寺帮我。先做寺丞,等李大人退了之后,你便接替他少卿的位置。” 温秦桑慢声问道:“皇上答应了?” 谢珣揶揄:“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温秦桑沉默了。 许久后,才说道:“多谢。” 谢珣敲三下车壁,没有再说其他。 少时。 几人抵达房府。 房大将军不在。 房三小姐也刚回府不久。 听到下人来报陈安宁找她的消息,她迅速出来,看一眼谢珣,又看一眼温秦桑后,才看向陈安宁道:“这么快就想出来条件了?” “我只有一个条件,且是唯一的一个条件,我想请你哥哥协助我们查案。”陈安宁开门见山道。 房三小姐又看一眼谢珣,“太子遇刺的案子?” 陈安宁点头。 “行吧,”房三小姐爽快地答应下来,“等他回来,我跟他说。要进屋来坐会儿吗?” “不了,还有事。”陈安宁说着,当先打马走了。 谢珣紧跟在她的身后。 房三小姐不以为意地将目光落在温秦桑身上,“你也在跟着他们查案?” 温秦桑点一点头,就要放下车帘,房三小姐眼疾手快地过去拦住他后,颇是好奇道:“听说大长公主早些时候有意要将陈二小姐许配给你,是真是假?” 温秦桑推开她的手,将车帘子放下来后,正要让车夫赶紧走时,房三小姐又撩起车帘子,朝着他眨眼道:“你想不想将陈二小姐抢回来?我可以帮你。” 温秦桑微不可察的勾一勾嘴角,“且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帮我?” 第181章 你给我等着! 房三小姐双眼霎时亮了。 朝着温秦桑勾一勾手,见他并不为所动后,她干脆的将头探进去,嘿嘿笑道:“你喜欢陈二小姐!” 温秦桑并不否认。 房三小姐啧啧有声的打量着他,“陈二小姐就那么好?京城这么多的小姐你都瞧不上,就非看上她了?” 温秦桑吩咐车夫可以走了。 房三小姐赶紧叫道:“行了行了,我不取笑你了!” 温秦桑淡声道:“给你半炷香的时间。” 房三小姐撇嘴道:“真无情呀,你对陈二小姐也是这样吗?” 温秦桑警告的看她一眼。 房三小姐赶紧道:“好好好,我不说行了吧,难道陈二小姐……” 再次收到他警告的眼神,房三小姐赶紧止住话头,“陈二小姐不是想请我大哥协助谢大人查案吗?到时候,我也跟着我大哥过去。我大哥跟着谢大人查案,我就缠着陈二小姐,不让她与谢大人接触,这样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我看话本上说,人与人之间的情分都是朝夕相处出来的。” “谢大人就深谙此道。” “你看他当初搬到陈家去住的行径,完全就不顾陈二小姐的清誉。虽然很遭人鄙薄,但确实很有效对不对?” “当然咯,你现在才努力,肯定是晚了。不过,都说美人难过英雄关,等我大哥缠住了谢大人,你带陈二小姐到处走一走,我呢,就在你们走的路上安排些假的地痞流氓,到时候你就‘舍命’救她,一来二去,定能感动她。” “这就是你的办法?”温秦桑嘲讽。 房三小姐眨巴着眼,歪头看着他,“这办法不好吗?” 这可是她看了无数的话本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温秦桑面无表情道:“陈二小姐会武功的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房三小姐立刻拍着额头:“我忘了!她武功那么高,连我在她手里都过不了一招,那些‘地痞流氓’恐怕还没有近身,就要被她杀得片甲不留了。” “还有事吗?”温秦桑毫不客气地说道,“没有事就让开。” 房三小姐呸一声后,退开两步道:“难怪陈二小姐看不上你!” 温秦桑朝着她微微一笑:“难怪你在陈二小姐手里过不了一招!” 房三小姐气笑了,“你信不信,我虽然在陈二小姐那里过不了一招,但对付你却绰绰有余!” “我信呀。”温秦桑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就好比我虽然不会武功,但让我去对付一个三岁的孩子,也绰绰有余是一个道理。” 房三小姐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温秦桑再次朝着她微微一笑后,走了。 房三小姐对着他的马车背影,恨恨地跺一跺脚后,恶狠狠地笑道:“温大公子是吧,行,我对付了陈二小姐,还对付不了你?你给我等着!” 温秦桑自然不知道他惯常的冷嘲热讽,给他招引来了一个多么大的麻烦。 当然,这或许也是个甜蜜的麻烦。 既然要找房大将军协助,陈安宁和谢珣就没有急着再回大理寺。 从房府离开后,两人便回了崇义坊。 温秦桑看两人不去大理寺,也拐弯去了大长公主府。 回崇义坊不久。 暗卫就送来一封密信。 谢珣打开,是徐瓒送来的。 “近来运河接连发生劫船案。”快速看完信,将信给陈安宁的过程中,谢珣说道,“劫匪很聪明,都在夜里作案,劫掠的都是小商船。受劫的郡县都派了官差彻查,但到目前为止,还连劫匪的影子也没有查到一个。” 陈安宁看着徐瓒罗列的被劫掠的商船名单,说道:“都是粮船。” “你怎么看?”谢珣问。 “徐五公子怀疑是背后的人动的手,让我们速去广陵郡。”陈安宁沉吟片刻,“我的看法……以前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有,但少。”谢珣道。 “七起劫掠,都发生在最近半个月。”陈安宁摇一摇头,“这么频繁地出手,风险也不小。如果真是他们,为何不一次性劫掠个大商船?一艘大商船的运货量,远远高于这七起劫掠的总和。” 谢珣屈起手指,轻敲两下茶几,“如果不是他们,那会是谁?” 陈安宁再次看一遍密信。 这个问题,问住她了。 太子遇刺,乾元帝下旨彻查。 皇宫、东宫、南衙十六卫,北衙十卫……如此大的动静,那些劫匪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铤而走险? 且还是一险再险。 这样一想,倒极有可能是安北王的人能干出来的事了。 只是……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为何? 陈安宁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谢珣将密信拿过来,“等过聘礼后,去广陵郡看看就知道了。” 陈安宁睨向他,“又想将京城的烂摊子甩给温大公子?” 谢珣理所当然道:“少卿李大人再有不到半年就要退下去了,我打算让他来接这个位置。少卿是大理寺的二把手,以他现有的年纪和阅历,贸然担任这样的要职,难免要受些阻碍。但他如果颇有建树,情况肯定就会不同。” 陈安宁揶揄:“这些话,你应该对他说。” 谢珣歪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小子对你还没有死心。” 陈安宁扬眉:“所以呢?” “所以他受累,完全是咎由自取。”谢珣轻哼。 “既然是咎由自取,”陈安宁调侃,“你还让他去大理寺担职?” 谢珣轻笑:“这叫什么?就近监视,让他没有空子可钻。” 陈安宁似笑非笑:“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没有空子可钻的前提是,根本没有空子。如果有空子,总有办法钻进去。” 谢珣半眯起双眼:“你这话说得有些危险,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一遍。” 陈安宁浅笑道:“好吧,有你谢大人在,他永远不会有钻空子的机会。” “这还差不多!”谢珣起身,换坐到她的身旁,本打算与她温存片刻,拉近一些感情。管事突然匆匆进来道,“闻小姐来了。” 闻雅亭? 她还来做什么? 谢珣微冷着脸道:“不见!” 管事道:“可她说有要事要找陈二小姐。” 谢珣冷哼。 陈安宁则道:“请她进来吧。” 管事去后不久,便领着闻雅亭来了。 闻雅亭的脸色很不好看,进屋后,便死死地盯着陈安宁道:“是你给我下的毒!” 第182章 前往广陵郡 谢珣微沉着脸:“谁告诉你的!” 闻雅亭狠声道:“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所以呢?”陈安宁不以为然道,“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你竟然还敢问我想怎样!”闻雅亭冲过来,端起茶几上的水就朝她泼去。被谢珣以内力挡出去后,她又不忿地将茶杯朝她脸上扔去,“你给我下毒,还害得我祖父被贬官,你说我想怎样!我命令你,马上去告诉贬我祖父官身的大人,是你给我下的毒,是你陷害的我祖父!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茶杯也被谢珣挡了出去。 陈安宁看一眼摔碎的茶杯,又看向她:“我为何要给你下毒?” “我管你怎么给我下得毒!”闻雅亭还想拿茶壶扔她,谢珣冷声道,“那个茶杯是一百两银子,这个茶壶是三千两银子,你尽管扔,扔完照价赔偿就行。” “一百两?三千两?你怎么不去抢!”闻雅亭嘴上这样说,手却收了回来。 谢珣哼道:“去抢哪有讹你来得快?” “你!”闻雅亭恨恨的瞪他一眼,随即飞快看一眼陈安宁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你是大理寺卿,我要报案!” 指着陈安宁,她道:“她给我下毒,还陷害我祖父!你赶紧将她关进大牢,严加审问!” “抱歉,”谢珣懒洋洋地歪靠着椅背,“我不接你的案子。” “凭什么!”闻雅亭不忿。 谢珣嗤笑:“凭你没有长脑子。” “你!”闻雅亭虽然大多时候都天不怕地不怕,但面对小时候被她欺凌过无数次的谢珣时,却莫名有种惧意。恨恨地瞪他两眼,忍不住放狠话道,“你不接案子,总有人会接案子!你们给我等着瞧!” 说完,她便气势汹汹地转身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陈安宁挑一挑眉梢,便抛之脑后。 谢珣眸色却越发的冷,“你且歇着,我出去走走。” 话落,也不等她回答,他便径直走了。 陈安宁猜到他是要去找华锦、华蓉,但却没有猜到他会将华锦、华蓉送离京城。 还是第二日到大理寺时,房三小姐告诉她,她才知道。 “她们做什么了?”房三小姐是带着房大将军来的。房大将军果然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地向陈安宁颔一颔首,便算打招呼。过后,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就跟着谢珣去了大牢。温秦桑也跟着去了。房三小姐本来想要制止他,但他没有给她机会。朝着他的背影挥一挥拳头后,房三小姐才转头问陈安宁,“不会是因为华大小姐倾慕谢大人,你就将人给撵走了吧?你气量这么狭小?” 陈安宁道:“你现在才知道?” “看着不像呀?”房三小姐围着她转了两圈后,站到她跟前,歪头将她上上下下又打量两遍后,催促道,“赶紧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撵走她们?” “看她们不顺眼。”陈安宁坦然道。 房三小姐睨着她,“就因为这?” 陈安宁笑看着她,“不然呢?” “看不顺眼,就要撵她们走,”房三小姐若有所思道,“原来谢大人喜欢这样式的?” 陈安宁被她的话给逗笑了,“怎么,想挖墙脚呀?” 房三小姐在她身边坐下来,“如果我说是呢?怎么,你也要将我撵出京城呀?” 陈安宁凑近她,一本正经道:“知道上一个这么对我说话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房三小姐并无惧意,“什么下场?” 陈安宁勾一勾嘴角,“闻小姐。” 房三小姐迅速坐直身子道:“闻小姐那个恶疾,真是你下的毒?” “是呀。”陈安宁直白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撵走华大小姐、华三小姐吗?原因很简单,昨日我跟广陵王、广陵王妃说这事的时候,被她们听到了。随后,她们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闻小姐。” 房三小姐不理解,“她们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闻小姐?” 陈安宁看着她,“你说呢?” 房三小姐还是不理解。 在她看来,就算华锦想除掉陈安宁,而嫁谢珣,她也应该光明正大地与陈安宁竞争,而不是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毕竟。 广陵王和广陵王妃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姑姑和姑父。 “想不到她们姐妹竟然这样不长脑子。”实在想不通,只能怪罪给她们蠢后,房三小姐又道,“你给闻小姐下毒,还有撵走她们姐妹,广陵王和广陵王妃都没有说什么?” 陈安宁问:“他们要说什么?” 房三小姐轻哼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手段嘛,不仅能让皇上给你赐婚,还能让广陵王和广陵王妃也维护你。” “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陈安宁似笑非笑。 “我承认,我以前是对谢大人有几分好感。”房三小姐坦然道,“不过那是因为他查案、断案很厉害,让我有些佩服罢了。在皇上给你和他赐婚后,我就放弃了。我现在……” 朝她勾一勾手指,在她凑过来后,房三小姐眉目粲然道,“我现在对温大公子比较感兴趣。” 陈安宁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怎么,你不会吃着碗里的,还想抢锅里的吧?”房三小姐警惕。 陈安宁摇一摇头,“我只是好奇,他做了什么,让你突然对他感兴趣。” 房三小姐想了想,“也没有做什么,就是他有些欠扁。” 陈安宁轻笑,“那你加油。” 房三小姐道:“谢了。” 尽管房大将军尽力配合,也并没有多查出来什么线索。就在谢珣打算将南衙、北衙所有大将军都找过来,一一配合查案之时,徐瓒的信又来了。 运河又发生了三起劫船案。 劫的还是小商船。 因为官府迟迟没能抓到劫匪,小粮商们都暂停了货运。不少中大型的粮商害怕没有小商船后,劫匪将目标转向他们,也都慢慢地停了货运。 要知道,京城这方的百姓都是靠江南那边的粮食在过日子。 如果再不抓到劫匪或者劫匪们真将目标转向中大型的粮商后,势必会造成京城这方多个郡县无粮可买的后果。 徐瓒和文宝林在暗中调查过,但那些劫匪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出手,又会在哪里出手,两人东奔西走,人是累得不轻,只是劫匪的影子也没能抓到一个。 “收拾收拾,一个时辰后,立刻出发!”谢珣话刚落,广陵王妃便阻止道,“不行,明日就是过聘礼了。无论如何,等明日过后,你们再走也不迟!” 谢珣看一眼陈安宁,不容置喙道:“多耽误一日,那些劫匪就有可能多作乱一日。到时商船过不来,造成百姓恐慌……” “去吧。”广陵王开口道,“过聘礼等你们回来再办!” 广陵王妃叹上一口气后,看向陈安宁,“又要辛苦你了。” 陈安宁摇一摇头,问谢珣:“大理寺那边都安排好了?” 谢珣道:“让父亲差个人去知会一下温秦桑就行了。” “路上小心。”谢琛道。他这次回京,就是来参加他们的过聘礼,到底是没能参加上。 “有什么事,记得来信说一声。”谢谦也道。 “知道。”谢珣说一句后,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道:“走吧。” 日夜兼程,于第五日夜里,两人悄然抵达了广陵郡。 第183章 又有劫船案发生 徐瓒和文宝林在城门下的阴影里迎接两人。 “你们可算是来了。”徐瓒上前,牵住陈安宁的马,满嘴都是抱怨的话,“要再不来,我就要被广陵府的府尹唐大人放血抽骨了。” 想起自劫商船案发生以来,他走哪,唐大人就跟来的生活,徐瓒忍不住再次抱怨道:“广陵郡是你们广陵王府的食邑地,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还真是一点也不担心。” 谢珣道:“不是有你吗?” “有我顶什么用?”徐瓒轻哼,“我又不会查案。” “这不来了吗?”谢珣抖一抖身上的尘埃,不咸不淡地说道。 徐瓒再次轻哼:“你是来了,但你要早些过来,后面的几桩案子就不会发生了。” “首先,我不是人,不是神!”谢珣哼道,“其次,我这次来广陵郡打算住温府,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徐瓒疲惫的双眼霎时生辉,“去!必须得去!” 陈安宁看向谢珣。 谢珣勾一勾嘴角,“那还要继续埋怨我来晚了吗?” “呸!”徐瓒狠狠地唾一口后,说道,“什么来晚了?分明来的刚刚好!” “这就对了嘛。”谢珣浅哼道,“就为了早一日赶过来,我可是第二日的过聘礼都放弃了。” 徐瓒不免有些心虚地偷偷看两眼陈安宁,“其实你再晚两日过来也没有关系,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现在才说,不觉得晚了?”谢珣敲他脑袋两下。 徐瓒没有躲。 虽然说着要去温府,但因为正值凌晨,不便打扰,当晚,众人还是住了客栈。 第二日一早。 在徐瓒催着赶紧出发去温府之时,唐大人便来了。 徐瓒看到他,立刻翻起了白眼。 唐大人嘿嘿笑着,也不以为意。将几起抢劫案的案宗递给谢珣,在他翻看时,跟着细讲道:“第一起案子发生在九月初九的吴郡嘉兴县码头,劫匪是丑时到寅时之间动的手。当时被劫的商船因到得晚,停靠在码头边缘的位置。因为劫匪动手的时间段,大家伙都已经睡着了。旁邻商船听到声响之时,被劫的商船已经葬身火海。” “而据仅存的一名船工交代,那夜他喝多了酒,半夜起床入侧之时,看到一群黑衣人冲上商船,见人就杀。这些黑衣人,头上、脸上都蒙着黑巾,那夜又恰好无月,所以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是顺着船舷躲在水中,等船起火之后,才悄悄游水到别的商船才得救。” “第二起案子发生在九月十三的丹阳郡。案发的经过跟第一起差不多,只是这次的船工都被杀了。” “第三起案子发生在九月十五的……” 谢珣看完案宗,递给陈安宁。 陈安宁快速扫了一遍,发现十起案子,就有三起在丹阳郡,两起在广陵郡。其后,则分布在吴郡、吴郡嘉兴县、晋陵郡、晋陵郡有锡县、淮阴郡。 也就是说,这些劫匪劫船的主要地点分布在江南河与刊沟。 “对这十起劫船杀人案,你有什么看法?”唐大人说完,谢珣顺势问道。 唐大人紧拧着眉梢,试探着说道:“这些劫船的匪徒,会不会跟行刺太子一事有关系?” 谢珣眉梢微微一挑,“为何这样说?” 唐大人斟酌着说道:“太子遇刺的案子越查越紧,相信用不上多少时候,就能水落石出,这必然是背后的主谋不愿意面对的事。既然不愿意面对,那就只能让案子查不下去。而要让案子查不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你调离京城。” 困扰陈安宁多日的迷雾霎时散开。 “早知道就不让他过来了。”徐瓒懊恼,“你也不早些跟我说。” 唐大人狡黠道:“我要跟你说了,谢大人还能过来吗?” 徐瓒恼火道:“你只顾着让他过来,有没有想过,他和陈二小姐的过聘礼马上就要办了。就因为我一催再催,他们连过聘礼都没有办,就赶紧过来了!” 唐大人不知道还有这一茬,赶紧道:“是我不周全,没想过这茬,还请谢大人和陈二小姐见谅。” “没事,来都来了。”谢珣随口回了一句后,问道,“第一起案子那个活着的船工在哪里?” “在广陵府住着呢。”唐大人道,“我怕他出去被那伙劫匪发现后杀他灭口,就一直安排他住在广陵府中干些杂活。” 谢珣起身道:“走吧,去见一见他。” 唐大人立刻起身引路。 船工叫江五,三十有七,高大健壮,是十起劫船案唯一存活的人。 听到唐大人介绍谢珣,他麻利地放下手里的活计,将当晚的情形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谢珣没有去戳破他话里过于夸大的成分,“那些劫匪大概有多少人?” 江五挠一挠脑袋,“具体多少人我也不知道,反正放眼看去,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他们一上船就开始杀人,杀完人就开始搬粮袋,过程中都没有人说过一句话。” 看来劫匪对被劫的商船并不熟悉。 否则不可能不知道船工的数目。 谢珣曲起手指,轻敲两下扶手后,继续道:“你获救后就报了官?” 江五摇头,“他们放火烧了船,火很大,巡兵看到火光就赶过来了。接着,他们问还有没有活着的人,我就出去了。天亮后,就被大人接来了广陵府。” 胆子真大。 谢珣多看了他两眼后,按程序问道:“你们掌柜可有什么仇敌或是近来可有与人结过仇?” 江五又挠了挠脑袋,“我不知道呀,我就是搬工,在船上干了快三年,都没有与掌柜说过什么话。” 谢珣换了个说法,“近来可有见过什么生人到过你们的船上?” 江五摇头,“那没有。” 谢珣又问:“那近来有没有见过什么生人在打听你们船上事?” 江五先是摇头,后又点头道:“船被劫的前五六天吧,船在余杭装货的时候,好像是有人打听过,不过是找周大吉打听的,我是听他跟别的船工说这件事时,无意听到了几句。” 谢珣循循善诱道:“打听什么内容,你有听到吗?” 江五想了一阵子才说:“好像是打听我们什么时候开船。不过当时我们才装了不到半船货,具体什么时候开船,谁也料不准。周大吉就回了打听的人说什么时候装满货,就什么时候出发。” 谢珣偏头问唐大人,“有没有查过他们停船的位置,是不是原本该停的是别的商船?” 唐大人看一眼江五后,摇一摇头。 “立刻让人去查一查。”谢珣吩咐。 唐大人当即起身安排去了。 谢珣拿着案宗站起来,朝着徐瓒道:“走吧,去你心心念念的温府。” 徐瓒颇有些羞涩道:“空着手去不好吧,要不要买些点心什么的?” 谢珣慢条斯理道:“那你去买吧,我先去了。” 徐瓒立刻道:“我先跟你去,点心什么的回头再买也行。” 然而,还没有等他们走出屋子,唐大人便飞奔回来,“昨夜又有劫船案发生!” 第184章 人肉客栈 几人停住脚步。 唐大人进屋后,双手撑着腿,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不着急,慢慢说。”徐瓒倒过来一杯温茶给他。 唐大人接过来,慢慢喝了半杯,又向他道过谢后,才向着谢珣道:“五日前,从余杭郡出发,载有二十万斤粮食,打算运往河南府的官船在刚出发没有多久,就遭到了劫持。船工、押货的官兵全部被杀,二十万斤粮食也全都不翼而飞。” 又缓了几口气后,唐大人才继续说道:“还是昨日吴郡码头的巡兵都尉发现原本该在午时停靠码头,补给所需的官船迟迟不到,上报给折冲都尉,折冲都尉又上报给吴郡太守后,吴郡太守让折冲都尉派人沿途搜查,才在凌晨时分发现官船被劫一事。” “五日前……”谢珣目光嗖地冷下去,那是他们从京城出发来广陵郡的日子。 “以往劫匪都会烧船,这次没有烧船?”陈安宁问。 能装载二十万斤粮食,那是很大的船了。如果烧船,不可能昨日才发现。 “没有。”唐大人面色严肃道,“劫匪不知道是怎么登上的官船,杀了人,越了货之后,便将船给弃在了岸边,而后扬长而去。” 劫匪不知道是怎么登上的官船这句话引起了陈安宁的注意,她问道:“船工和押货的官兵的尸体还在船上?” 唐大人似才想起来,快速从袖子里将信拿出来递向谢珣:“这是吴郡太守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 谢珣迅速展开,快速看一遍后,递给陈安宁道:“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 的确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 就写了官船被劫,官粮失踪,船工和押送的官兵全部死亡的讯息。 算是一封告知信。 陈安宁微不可察地拧紧眉梢,等着谢珣的决策。 谢珣先吩咐徐瓒:“速去备马!” 而后又吩咐唐大人:“立刻回信给吴郡太守,让他保护好官船,在我没有抵达之前,不准任何乱动!另外,再写信给余杭郡太守,将官船的所有信息整理好,在我抵达官船之前,必须递送给我!” 唐大人赶紧应承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唐大人走后。 谢珣和陈安宁也即刻出发,同着徐瓒与文宝林,一道朝着官船出事的余杭郡与嘉兴县河段赶去。 傍晚。 “先歇一歇,吃过饭再走!” 从早上出发,就滴水未进的几人看到路边有家小客栈,纷纷停下来,将马递给迎上前的店小二后,便坐到了桌前。 “不知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喝酒?”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迎上来,目光在几人身上打了一个转后,殷勤地问道。 “不打尖也不喝酒,”徐瓒连灌了两碗茶后,有气无力地说道,“把你们店里好吃的全都上一遍,要快,我们急着赶路。” “好呢,几位客官稍等。”婆子临走之时,目光又在几人身上打了个转,此后便回了后厨。 几人对婆子的打理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地偏僻,来往的都是商贩。 他们虽然有意低调,但身上的穿着到底与普通人不同,婆子稀奇,多看几眼,在几人看来实属正常。 直到…… 婆子将一大盆骨头汤送上来,并殷勤地给每人盛一碗后,说道:“这是来我们客栈的客官们最喜欢的一道菜,你们快尝尝。要是喜欢,一会儿可以再来一盆。” 徐瓒和文宝林都饿得不行了,端起碗就准备喝。 “等一下。”陈安宁叫停两人。 两人齐齐看着她。 比他们两人慢一步,但也端着碗的谢珣也朝她看过来。 陈安宁没有说话,拿勺子搅和了两下盆里的骨头后,舀起其中一块放到碗里。 婆子热心道:“我们这些羊骨头呀都是最新鲜的,是我家老头子大清早才杀的羊骨,姑娘大可以放心的吃!” 徐瓒看到她捞骨头的动作,误以为是她想吃肉,便又埋下头准备喝汤。 陈安宁淡声道:“不想死就继续喝!” 徐瓒的嘴已经碰到碗了,听到她这句话,赶紧停下来,“这汤里有毒?” 旁边两桌的商贩也立刻停下动作,朝着这方看过来。 婆子立刻不愿意了,阴沉着脸嚷嚷道:“姑娘可得把话说清楚了,老两口在这里做了十几年的生意,来往客人不知接待了多少,可从来没人说过老婆子做的这汤里有毒!” “你刚才说,这羊骨头是你家老头子大早上杀的羊?”陈安宁给谢珣使了个眼色后,紧盯着老婆子问道。 老婆子后退两步,依旧高声嚷道:“老婆子从不说假话!来这里吃过多回的客人都可以为老婆子作证!” 旁边一桌的客人立刻说道:“这婆子是没有说假话,他们在客栈后的确养着近百头的羊。姑娘别看这骨头不好看,汤鲜着呢。” 似为佐证他所说不假,他端起碗就哧溜一口喝下半碗。 陈安宁怜悯的看他一眼后,目光落回叫嚷着要她给个说法的婆子身上,淡声道:“你说这是羊骨头,我怎么看着它那么像人骨头?” 老婆子的脸色霎时一变,而后迅速转身朝着客栈里走,边走边道:“简直胡说八道,我去叫我家老头子过来!” 两个暗卫闪身,拦住她的去路。 婆子尖叫道:“你们想做什么!” 谢珣看向陈安宁碗里的骨头,严肃道:“你确定这是人骨?” 陈安宁道:“确定,这是人的胫骨,也就是小腿骨。” 徐瓒看一看她碗里的骨头,又看一看自个的碗后,迅速扔开,并疯狂地擦起了嘴。 文宝林也差不多。 “姑娘你说是人骨,有什么证据!”先前说话的那位客人压着翻涌的胃液问道。 显然,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谢珣站起来,下令暗卫迅速包围住客栈后,扯下腰间的令牌,朝着闻声出来的食客,冷声道:“我乃大理寺卿谢珣,所有食客立刻站到右边,等候排查!众暗卫听令,将客栈所有人缉拿归案!” 食客们一听他的话,再一见闪电般将客栈包围起来的暗卫,但凡点了骨头汤的,全都扶桌吐了起来。 而婆子,趁着这乱子就想开溜,陈安宁将手中的筷子投掷出去,点住她的穴道:“好好看管,不得有误!” 客栈的人不多。 除了老两口外,就只有三个店小二。 陈安宁在暗卫们缉拿几个人的时候注意到,面对缉拿,只有老两口在骂骂咧咧,三个店小二在一瞬慌张后,便似解脱一般,毫不挣扎地任由暗卫将他们看押起来。 再仔细观察三个店小二后,陈安宁又发现,他们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无论是气质还是眉眼,都跟这处客栈不搭。 这里面有情况! 在暗卫将客栈完全控制起来,谢珣安排好徐珩和文宝林去向食客们打听消息后,陈安宁跟着他踏进了客栈的大门。 第185章 别有‘洞\’天 客栈的大堂不大,按陈安宁现在的眼光来看,最多不过三四十个平方。 大堂内整齐地摆着六张桌子。 加之客栈外摆着的四张桌子,总共有十张桌子。 以这样的地势而言,规模可以说不算小了。 客栈有两层。 一层是食客吃饭的地儿。 二层是住宿的地儿。 在她没有认出骨头汤是人骨之时,大堂有两桌客人。 陈安宁走到那两张桌子跟前扫上一眼。 很好。 跟外面的几张桌子一样,都点了骨头汤。 而且看汤盆里的剩余以及桌子上扔下的骨头,都吃得不少。 陈安宁啧一声后,朝着后厨走去。 离后厨还有些距离,一股血腥气便迎面扑来。 好久没有闻到这样浓重的血腥味,陈安宁止一止脚步后,才掀起布帘走了进去。 入眼,是两口极大的铁锅,铁锅里还咕噜噜地煮着骨头汤。铁锅旁的案板上,搁着一大一小两个木盆。大的木盆里还放着半盆未下锅的骨头,小的木盆则放着一块块的肉。 两个木盆中间,堆放着五把斩骨刀,两把斧头。 陈安宁试了一下,斩骨刀与斧头都很是锋利。她只需要用两分力,斩骨刀就可以洞穿案板。 显然,这几把斩骨刀和斧头就是处理骨头的‘凶器’。 案板下,还有个小腿高的木桶,木桶里装着肝肠之类。 谢珣已经认出来了,大木盆里装的是人的四肢骨头,小木盆里装的则是人身体上各部位的肉,而木桶里装的很有可能就是人的内脏。 这里不是厨房,这里是毁尸灭迹的现场! “食客这么多,却无人发现后厨的秘密,”谢珣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拿起长勺搅了一下两口大铁锅,又走到案板前,看了一眼盆里的骨头和肉,面色又寒又白地迅速离开后厨后,沉声道,“证明这里有一间不受打扰的秘密空间!” 比起秘密空间,她更好奇,这些待宰的‘羔羊’是从哪里来的。 将大木盆里的骨头拿出来,按照腿骨与手骨分好之后,陈安宁道:“三个人。” 再看两口还在咕噜噜冒泡的大铁锅后,陈安宁跟着走出后厨,扫一眼后厨院子,便又回到了大堂,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的布局很简陋,围着一个小小的厅堂,分布着六间客房。 推开手边的客房门后,陈安宁没有急着进去,站在门口,大致观察着整体布局。 客房不大,大概十平方,布置与现在的快捷酒店类似: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除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宏观地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异样后,陈安宁才走进去。 谢珣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仔细地将客房角角落落都查看一遍,确定什么也没有后,才又去了第二间客房。 六间客房都没有异样。 两人下楼,又朝着食客们所说的养羊之地走去。 羊场就在客栈的后面,用木栏圈着一大片广阔的草地,羊就在这片草地上肆意地活动着。 陈安宁绕着羊场走上一圈后,去到谢珣所站的两间茅草屋前。 茅草屋位于山脚,也是羊圈的边缘,距离客栈大概有一千米远。 茅草屋的门关着,但没有锁。 血污从门缝流出来,染红了他们身前大概一米见方的地方。 刺鼻的恶臭味,让羊群都不往这边来。 谢珣将手帕拿出来叠成三角,为陈安宁蒙住口鼻后,踩着血污,当先推门走了进去。 陈安宁紧跟在他的身后。 茅草屋的中间是一个直径差不多一米的大木桩子,大木桩子后,则横架着一个长长的条桌案。 条案上摆放着一个羊头和半匹羊肉。 后厨里并没有羊肉。 所以不用说,这里放着的羊不过是掩人耳目之用。 陈安宁和谢珣检查了一遍屋中的各个角落,并没有看出有人的残肢烂肉后,便转道去了另一间茅草屋。 另一间茅草屋摆放着几个大木盆,木盆里有羊头、羊骨,又或是羊的各种内脏等,恶臭难挡。 两人将几个木盆都检查了一遍。 跟那边的茅草屋一样,木盆里装着的都是羊肉,并没有人体组织。 陈安宁与谢珣对视一眼,正准备离开去别处再搜之时,忽然两道细不可闻的铁链声传入他们耳中。虽然一闪而逝,且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同样的响动,但两人都知道,这不是幻觉! 两人同时将目光落到了屋中摆着的几个大木盆上。 而后迅速动手,将所有大木盆都移到了一边。 在第四个大木盆下,出现了一个活动的木板。 将木板掀开,一阵令人作呕的恶臭味道霎时扑面而来。 谢珣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恶臭给弄得拉着陈安宁退开两步后,扶墙吐了起来。 跟着他们的四个暗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陈安宁胃也有些翻涌,但因为捂了手帕,还能忍住。等那恶臭散去一些,她走到洞口,朝下望去。 洞内黑乎乎地,只偶尔有昏黄的光亮闪过。 没有了阻隔,铁链响动的声音也渐渐清晰。 “你先在上面等着,我带几个暗卫下去探道。”看她准备进去,谢珣几步过来,将她拉到一边。 陈安宁看一眼洞口的血污,又看一眼下洞的扶梯后,将自己的手帕拿出来递给他:“当心些。” 谢珣‘嗯’一声。用手帕捂住口鼻后,带着两个暗卫沿着洞口的扶梯,很快下到了洞底。 知道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陈安宁走出茅草屋,一边贪婪的透着新鲜空气,一边扫一眼四周后,准备再到周围看一看。 结果这一看不要紧。 即将散去的霞光透过树木的枝丫,照着散落的白骨,折射出来的光亮让刚刚走到山脚的陈安宁微微眯起双眼,而后本能地朝着光源折射的地方走去。 那是…… 一个个早已经白骨化的头骨。 头骨之上,也就是树梢上,随风飘荡着的则是一缕缕的头发以及很多还来不及白骨化的头颅! 他们杀完人后,将头颅挂在了这里的树梢上! 陈安宁大致看了一眼头骨的数量,不少于一百! 陈安宁走到一个还半风干的头颅跟前,仔细打量了一遍:这是个面貌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额头、颧骨以及鼻子都有青肿,嘴角有血丝。面部骨骼完好,头骨也完好。头与脖子的断端参差不齐,属于乱砍乱剁的结果。 不对。 虽然这个时候,没有电锯这种东西,但汤盆里的骨头断面,并没有太多的坑坑洼洼。 这些头颅不是那对老夫妻砍下来的! 那处洞底有问题! 陈安宁迅速转身。 第186章 人间炼狱 “发现什么了?”谢珣问。 看到他,陈安宁稍稍松下一口气,不答反问道:“那地坑里什么情况?” 谢珣扫一眼树上和地上的头颅与白骨后,往侧旁退开两步,示意她看。 陈安宁上前几步,看到在几个暗卫的监视中,不断有人从茅草屋里走出来。 虽然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但陈安宁还是问道:“这些人是……?” “被关在地坑里的人,也是这个客栈的肉源。”谢珣回答。 听着他话里的冷漠,陈安宁不由朝他看去。 谢珣深吸一口气,解释:“简单询问过几句,他们都是住店的旅客,早上醒来就在地坑里了。客栈的生意很好,老夫妻忙不过来,就从他们之间随机挑人担任这项工作。” 陈安宁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一眼还在源源不断往外走人的茅草屋后,又看向他,“地坑里有多少人?” 谢珣叹道:“你没有听错,里面大概有五六十个活人吧,至于被杀的……那就要等你去看过后才能确定了。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 话说完,他回头看向树梢的头颅与地上的白骨,问道:“那些已经被害之人的?” 陈安宁点头。 谢珣又看一眼,“数量不少。” 陈安宁顺他的话回头看去,“不少于一百个。” “一会儿我让人过来守着。”谢珣道,“走吧,先去看看地坑。” 陈安宁跟着他走下山头,朝着茅草屋的方向走去。 地坑里还活着的人,已经全都出来了。 看到两人过来,有暗卫过来禀报:“共有五十一人。” 谢珣点头,“带到前面的客房好好安置。” 暗卫领命离去。 谢珣则带着陈安宁进入了茅草屋。 通往地坑的沿口有两个暗卫守着,看到两人进来,立刻退开两步。 依旧是谢珣先,陈安宁后。 地坑距离地面有大概七八米深。 火把已经点起来了。 地坑里面的光线变得很是明亮。 两人一前一后下到地坑后,立刻有暗卫禀报道:“查过了,这处地坑只有这一条出路。” 谢珣‘嗯’一声表示知道后,问陈安宁:“是先看一看,还是直接去屠宰处?” 陈安宁忍着铺天盖地的恶臭,勉强说道:“先看一看吧。” 地坑的布局类似大理寺的地牢,以审讯,也就是屠宰场为中心,半环着十三个房间。 房间靠墙的位置挖着一条贯穿所有房间的沟壑,充作厕所。 靠着屠宰场的这一边铺着零散的稻草,从稻草的形态来看,是被关之人睡觉的地方。 也就是,被关进来后,他们的吃喝拉撒都要在这样一间小小的房间里解决。 “已经尽量让人埋了,”谢珣强忍着呕吐的冲动,飞快扫一眼那条沟壑后,说道,“但这里通风实在是差,一时半会儿想要散去味道,恐怕有些强人所难。” 陈安宁没有说话。 将每个房间都看过一遍后,她回到屠宰场,看一眼大铁钩子上挂着的三具刚刚出现尸僵的尸体,又看一眼随意扔在地上的几个人头还有地上摆放着的木盆里堆放着的一根根骨头或是一块块肉,暗暗长吸几口气后,说道:“这里交给我,你去余杭。” 这里的工作显然不是一日两日能够解决的。 而官船被劫一事,也不容耽搁。 谢珣扫一眼屠宰场的情况,尽管不愿将她独自留在这里,但因担心余杭郡的官兵破坏案发现场,还是强忍着不舍说道:“我先过去看看,最晚后日便会回来。” 陈安宁应好。 谢珣叫来暗卫首领,让他务必要保护好她的安全且他离开期间,一切听她吩咐后,才转身走了。 出了茅草屋,让人去将就近几个郡县的太守和县令都请过来后,他又将徐瓒留下来,仅带着文宝林走了。 陈安宁并不知道这些。 让暗卫多拿几个火把到屠宰场后。 在暗卫的帮助下,将铁钩上的尸体给放下来,借着火把的光亮,陈安宁看到,三具尸体都是被乱刀刺伤腹腔后,大出血而死。 而三具尸体的年纪,仅从面貌上判断,都只有二十岁左右。 让暗卫将尸体搬出地坑,陈安宁又慢慢地捡起地上的几个头颅。几个头颅的断端,跟山坡上的头颅一样,极是不平整。而从头颅的面貌上看,分别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将头颅放到暗卫铺开的布单上,陈安宁又走到其中一个摆放着骨头的木盆跟前,半弯下腰,正准备看看都是什么骨头时,余光忽然被离木盆不远处的沟壑吸引。 掀眼看去。 与那些房间里的沟壑不同,围绕着屠宰场的沟壑里扔的全是不需要的人体组织。 而这些组织之所以吸引陈安宁的目光,是因为这些组织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蛆虫。 陈安宁的胃液急速收缩,而后再也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好一阵后,她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极力控制着目光不往沟壑里看后,她快速地检查了一遍所有木盆,而后吩咐:“可以将这些都搬出去了。” 暗卫们也不愿意在这样的‘地狱’多留,三人或是四人一组,在陈安宁走后,麻利的将木盆都搬了出去。 用力地呼吸了半盏茶的新鲜空气后,陈安宁开始将木盆里的骨头按照手骨与腿骨进行分类。而后再按照大臂与小臂、大腿骨与小腿骨细分。 八个木盆,十三具尸体。 加上那三具没有来得及处理的尸体。 总共是十六个人。 陈安宁目光如浸过冰雪一般寒凉。 看一眼客栈的方向,陈安宁顾不得休息,让暗卫多带些火把后,她又朝着山坡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怨气太重,今晚无星、无月,亦无风。 伴着火把的光,陈安宁将还挂在树梢的头颅取下来后,又开始清理起地上的白骨。 暗卫首领问她要不要帮忙。 陈安宁看一眼累累白骨后,说道:“挑几个心细手脚麻利的。” 首领立刻叫了几个人的名字。 清理白骨是个细致活儿,快不得。 几人忙碌一个半时辰,才清理出来不到五十个头骨。 脚不沾地地忙完前面的工作,徐瓒拿着火把过来。看一眼还未清理的大片白骨,又看一眼目光虽然冷厉,但面色掩难疲惫的陈安宁问道:“都已经子时过了,要不要先歇息两个时辰再继续?” 陈安宁头也不抬:“不用。” 徐瓒将火把交给跟来的暗卫,又用力捏一捏眉心后,也加入了进来。 陈安宁看他一眼:“你怎么没有跟着谢珣去余杭?” “阿珣差人去请就近的郡县太守和县令了,他担心这些人过来后欺你面生,便将我留了下来。”徐瓒慢声说道,“另外,我虽然不争气,但到底是徐国公府的五公子,不少人都已经认识我,我跟过去作用不大。认识宝林的人还不多,且他打听消息的本事也不比我差多少,所以你就不用为他担心了。” 陈安宁:“说一说,你都打听出来什么了?” 第187章 他们没有试错的成本 徐瓒道:“那对老夫妻什么都不肯说,我也没有多问,先晾一晾再说。至于那些从地坑里救出来的人,他们的说法基本一致,都是在客栈打尖的时候,一觉醒来,人就在那地坑里了。” “地坑救出来的五十一人,有十三个是进京赶考的学子,有五个是外出游玩的富家公子,有两个是投奔亲戚,剩下的三十一个则是各种各样的商贩。” “对了,那三十一个商贩当中,还有个是褚家的人。” 陈安宁道:“我认识的那个褚公子的褚家?” 徐瓒点头:“就是那个褚家。” 陈安宁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没有听褚公子说过。” “正常。先不说褚家家大业大,褚公子都不一定能认识所有褚家人。就说他们这些外出做生意的,三五个月,甚至是一年两年不回家,也是极为正常的情况。”徐瓒拿起一个头骨,头骨很小,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的头骨。对着火光翻看两遍后,徐瓒递到陈安宁跟前,“你看看这个头骨,怎么这么小?” 陈安宁抬眼一看,双眼便有寒光迸射而出。 徐瓒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个孩子的头骨?他们连孩子都……我现在就去提审那对老夫妻!” 陈安宁拦住他:“先将这里的头骨清理完后再说。” 徐瓒看一眼剩下的大片头骨,冷哼一声后,才又重新蹲下来。 看着他气得手在打哆嗦,陈安宁转移开话题:“接着你刚才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 徐瓒深吸一口气,“那些食客,基本都来过这里许多次。原因无他,就是贪图这里的大盆骨头汤。据他们说,那对老夫妻告诉他们,每锅骨头汤最少都要熬煮两个时辰。是以,有时候他们过来,还得等上半把个时辰,才能喝上那盆汤。” 陈安宁收拾头骨的动作微微一顿。 徐瓒接着道:“他们都闹着要走呢,说是要赶紧去看大夫。” 陈安宁好奇地问:“既然觉得这里的大盆骨头汤好喝,他们就没有介绍过亲朋好友前来,或者就没有亲朋好友在这里失踪过?” 徐瓒叹气:“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们。从地坑出来的那五十一人中,就有好几个就是被亲朋好友介绍过来的。还有好几个,之前都没有住宿或是住过一两回,但都运气好地躲开了。那些食客中,也有从来没有住过宿,但介绍亲朋好友来后,亲朋好友失踪的。不过,他们都没有往这家客栈上想,只以为是在别处出了意外,还差着人到处找呢。” “得知他们时常吃的是人骨人肉后,有好几个都受不住地晕过去了,还有好几个都呕出血来了。” 介绍来喝大盆骨头汤的朋友,最后成了大盆骨头汤,还进了他们的肚子……光想想,就叫人受不住。陈安宁不可名状地啧一声后,又问道:“那些在客栈打杂的小二呢?是什么身份?” “他们呀?”徐瓒轻哼两声,“也是被那对老夫妻扔到地坑里的人之一。” “那对老夫妻忙不过来,又舍不得花钱请人帮忙,就从隔三差五地从地坑里的人当中挑上几个帮忙。当然,他们也不是随便挑人,他们挑的都是书生,还是家中条件不太好的书生。在挑他们之前,都会让他们先杀几个人。” “这样,那对老夫妻就能拿他们敢跑,就去官府状告他们杀人。” 陈安宁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然后,他们就乖乖听话了?” 徐瓒道:“不敢置信吧?可这就是事实。” 陈安宁不太理解:“他们就没有想过,那对老夫妻也杀过人?” “他们想过,”徐瓒再次叹气,“但那对老夫妻告诉他们说,他们之所以敢在这里开个这样的客栈,是因为官衙有人,他们要不信,尽管可以去试。” 陈安宁:…… 陈安宁想要骂人。 她太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了。 他们是书生,家中条件不好。 也许他们能读书到现在,凭的是一家之力的供给。 所以他们不能走错一步。 因为他们没有试错的成本。 这对该死的老夫妻! “有没有查过这对老夫妻是什么身份?何时在这里开的客栈?”陈安宁问。 “附近郡县的太守、县令都还没有到呢。”徐瓒道,“等他们来了,再问不迟。” 陈安宁:“这个客栈所在的地界是属于哪个郡哪个县?” 徐瓒思索片刻,才说道:“属于晋陵郡义兴县。不过这个客栈所处的位置,与吴兴郡也相隔不远。” “这个客栈周围多远有村庄或是城镇?”陈安宁又问。 “距离最近的一个村庄有大概三里,距离最近的城镇则有差不多二十里。”对着她不解的目光,徐瓒解释,“想必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客栈虽然开在官道旁,但这周围都是崇山峻岭。百姓所依托的就是土地,显然这里条件不够。另外,客栈以人肉为材,自然要避人耳目,地点的挑选上肯定也是越荒凉偏僻越好。” 这倒也是。 陈安宁没有再多问。 徐瓒看她情绪不高,便又跟她讲起了那些食客主动向他透露的关于这处客栈的一些事迹。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启明星已经出来了。 一抹白线自东方亮起。 马上就要天亮了。 而白骨也终于清理完了。 一共三百八十四个头骨。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山坡,照到摆成一排排的头骨之上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三百八十四个头骨,这是已知的。 未知得呢? 陈安宁眯着眼睛,望一眼周围后,吩咐徐瓒道:“让人在附近都找一找,看看还有没有扔骨头的地方。” 徐瓒将她的要求吩咐下去后,跟着她走到一排排头骨跟前,“这些……要怎么处理?” “先放这里吧。”陈安宁道,“等案子结了,再将他们就地埋了。” 徐瓒点头,“已经早上了,要不要回去歇一歇?” 陈安宁转身,一边往山下走,一边道:“就近的那些太守、县令还没有来?” 徐瓒冷笑道:“不用着急,他们越晚来越好!” 陈安宁看他一眼,玩笑道:“看来谢珣将你留在这里,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他是徐国公府的五公子,这些太守、县令尚且如此。真要只有她在这里,只怕谢珣不回来,他们都不会过来看上一眼。 徐瓒眨两下眼睛,“那你就没有想过,我要真跟阿珣去了,这些太守、县令敢不闻不问,阿珣就敢弄死他们这个可能吗?” 陈安宁思索片刻,慢悠悠道:“弄死他们这样的事,还需要他来动手?” 徐瓒愣一下后,咧着嘴笑了:“忘记你是药王谷的弟子了。” “他们来了。”看着客栈后门忽然钻出来两个人,飞快往这方看上一眼后,便朝着客栈里面吆喝上几声。紧接着,一群人便乌泱泱地走出来,七嘴八舌朝着这边赶过来,陈安宁嗓音轻且冷地说道,“既然现在才来,是不是得让他们去地坑里好好感受一下?” 徐瓒赞同道:“有道理!” 陈安宁:“走!” 两人立刻加快脚步,朝着众人迎上去。 第188章 报复 “徐五公子,陈二小姐。”一众人走近,齐齐揖手向着两人露出歉然的表情,“近来事多,耽误到现在才过来,还请徐五公子、陈二小姐多多谅解才是。” 徐瓒咧着嘴,笑得很是开朗:“不知道各位大人都在忙什么?” 各位大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没有料到他会这样问。 沉默许久。 义兴县的县令柴世鸣灵机一动道:“近一两个月以来,运河不断发生劫船案,我们都在忙这件事呢。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么处不起眼的小客栈,竟牵涉有这么多的命案。一时没有上心,方才来得晚了。还请徐五公子和陈二小姐见谅呀。” 说着,很是恭敬地朝着两人揖了揖手。 其余听他这样说,悄然松气的同时,也朝着两人揖手道:“还请徐五公子和陈二小姐见谅。” “见谅,当然要见谅。”徐瓒笑容不减,“就是不知道各位大人忙了这么久,可忙出什么来了?” 各位大人又开始面面相觑。 徐瓒悄悄朝陈安宁眨一眨眼后,又道:“也请各位大人见谅,不是我要为难各位大人,实在是阿珣在去余杭郡前,特意交代过我,如果各位大人因为查劫船案来得迟了,让我千万不要责怪各位大人,只要各位大人能查出来线索就成。” “这……” 柴世鸣看一眼其余人后,试探着问道:“那些劫船的匪徒十分狡猾,一时半刻想要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极是不易。谢大人应该不会因为这个发难吧?” “是很不易,只是各位大人都这么忙了,总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查出来吧?”徐瓒问。 柴世鸣讪笑两声,“等谢大人回来,还请徐五公子多替我们美言几句才是呀。” “这我可做不到。”徐瓒夸张地边摆手边往后退,“阿珣行事向来没有章法,我虽时时跟着他查案,也拿不准他的脾性。而且官船被劫,他已极为震怒,结果前往查办途中,又发现这里藏着这样的惊天命案……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心里肯定已经怒火冲天。” “他怒火冲天的时候,连皇上都不怕,我可不想愣头愣脑地上前送死。” 各位大人的脸色一变再变。 终于,一直端着架子的晋陵太守朱岑站不住了,快速地环顾一眼四周,言语颇为恭敬地问道:“不知这里是个什么情况,还请徐五公子指教。” “这里的情况吗,三言两语的恐怕说不清楚,各位大人不妨都跟我去看看,”徐瓒让陈安宁等着后,领着他们往茅草屋走,“一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来的大人共有二十九人,晋陵郡太守、晋陵郡下辖的四县县令以及各自的副官,吴兴郡太守、吴兴郡下辖的长城县县令以及各自的副官。二十九人距离茅草屋还有些距离,看到茅草屋前摆着的大木盆,朱岑很是随意的扫一眼羊圈里的羊群后,问道:“那些木盆里装着的都是现宰的羊?” 徐瓒咧一咧嘴,“不是。” 朱岑:“那是什么?” 徐瓒:“大人走近了,就知道了。” 朱岑没有再问。 待走近后,看着木盆后摆放着的几具尸体与几个单独的人头,他的目光微微闪烁几下后,脱口道:“这木盆里装着的,不会是这几个人头的……” “大人果然英明呀。”徐瓒佩服地揖手道。 朱岑吓得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看一看盆里的骨头与肉块,又看一看那几个人头,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急奔至一边狂吐了起来。 其余各位大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徐瓒早料到这个结果,在朱岑奔出去狂吐之时,他也迅速躲到了一边。 等他们全都吐完,嫌弃地让几个暗卫去将他们的呕吐物埋起来后,才走回来道:“几位大人里面请。” 朱岑胆怯地看一眼茅草屋内,“里面还有?” “没有了。”不等他松气,徐瓒便接着道,“但这些木盆都是从这个屋里的地坑中抬出来的。原本是打算等几位大人过来后,一起收拾,谁知几位大人贵人事多,待我和陈二小姐将这些尸体、人头、人骨、人肉收拾完才姗姗来迟。事我们都已经做完了,各位大人去看一看现场总不为过吧?” 朱岑勉强道:“不为过,不为过。” 深呼吸几口气,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朱岑硬着头皮跟着他进了茅草屋。 因为无人收拾。 经过一夜的发酵。 那些原本只在沟壑里繁衍的蛆虫,已经占领了整个地坑。 地坑里没有火把。 黑黝黝地,什么都看不清。 柴世鸣、朱岑等人下去后,脚踩在蛆虫上,只听到噼里啪啦响,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徐瓒有意落在最后,下了几步扶梯,将上来的路堵着后,才让暗卫递火把。 火把照耀下,成堆翻滚的蛆虫,吓得朱岑等人连连尖叫,更有甚者,也顾不得身份了,转身就往扶梯爬。徐瓒站在扶楼口,上来一个,踢一个,“这就受不住了?我和陈二小姐可是在这里收拾了一夜!” “徐五公子,我们知道错了,你且放我们上去吧,我们有话好好说。”有人跳着脚告饶。 徐瓒冷哼:“阿珣至多明日就会回来,有什么话,都留着跟他说去!我算什么东西,哪里敢指使你们这样的贵人!” “徐五公子,我们真的知道错了。”眼见各人告饶都不顶用,朱岑只得压着脸面开口道,“你且让我们出去,有什么要我们做的,你和陈二小姐尽管吩咐。” “想出去也行。”徐瓒将火把往地坑深处照了照,“这里是开客栈的老夫妻关押食客的地方,也是他们杀人的地方。既然要弄清楚他们为什么杀人,这个地方肯定要仔细搜查,你们且挨个房间的搜查一遍,搜查完了,我就让你们出去。” “没有这个必要了吧,”朱岑恭维道,“我相信你和陈二小姐已经搜查得很清楚了,我们就没有必要再班门弄斧地浪费时间了。” “我和陈二小姐只是外行,能做得十分有限。”徐瓒分毫不让,“各位大人就不一样了,身为一方父母官,出了这样大的案子,肯定逃不了责任。各位大人也不想阿珣回来后,一问你们三不知吧?” 顿一顿,他又道:“宋大人和卢大人是怎么落得牢狱之灾的下场,想必各位大人都清楚。各位大人应该不想步他们的后尘吧?” “行吧。” “我无官无职。” “没有权利差使各位大人。” “各位大人想上来,就请便吧。” 徐瓒说着,便出了地坑。 而后将火把举到地坑上方,照着下面道:“我给各位大人照着亮呢,各位大人赶紧上来吧,上来的时候都小心些,别摔了跌了最后赖我。” 第189章 温四小姐 一众官员听他这样说,哪还敢上? 又是柴世鸣最先打圆场,“烦请徐五公子给我等多备几个火把才好,这地坑黑黢黢的,没有火光照着,可看不清楚。” 徐瓒也没有再为难他们,让暗卫将点好的几个火把拿下去给了他们。 “还真下去了呀。”陈安宁进到茅草屋,站在洞口朝下望了一眼后,低笑。 徐瓒压着声道:“不下去不行,我拿阿珣吓唬他们呢。” 陈安宁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徐瓒咧着嘴笑一笑后,问道:“等他们上来后,要安排他们去后山看看吗?” “看呀,为什么不看?”陈安宁说。 “行,等他们出来,我就带他们过去。”徐瓒伸头朝土坑看一眼后,偏头看着她道,“你要不要先去歇息一会儿?” 赶了一日路,又忙了一整夜,什么东西也没有吃,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这样折腾。当然,徐瓒更怕谢珣回来后,看到她憔悴的模样,会骂他。 陈安宁也有些撑不住了,低头看一眼身上脏污的衣裙后,点头道:“嗯,安排他们看完那些头骨,你也歇一歇,破案不急于这一时。” “我知道。”徐瓒道。 陈安宁回到客栈,找了个干净的水桶,打起两桶井水,拿出两粒香丸化到水中后,将身上稍微收拾收拾,便回马车睡下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午后。 闭眼醒一醒神,她走下马车,看到不远处捧着个白瓷碗,蹲坐在火堆跟前的徐瓒,她拾步过去。 “醒了?快来喝杯水。”徐瓒麻利地拿起个干净的瓷碗,倒了杯白水递给她,“放心,这些都是柴大人让人送过来的。柴大人就是义兴县的县令。” 陈安宁接过碗,慢慢喝了两口白水后,徐瓒又利索地指挥着两个婆子赶紧将温着的清粥小菜端过来,“赶紧喝点粥暖一暖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陈安宁接过婆子递来的粥碗,“说吧,什么事。” 徐瓒眼珠子快速转了两圈后,嘿嘿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温家来人了。” 陈安宁挑起眉梢,似笑非笑,“来的是谁?那个让你心心念念的温四小姐?” “心心念念?”一个娇俏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徐瓒和陈安宁立刻回身看去。 是一个红衣少女。 少女穿着劲装,身姿纤细挺拔,模样甜美娇俏。一双大大的圆眼睛,很是灵动可爱。 徐瓒看到她,瞬间站直身子,涨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她、她就是开、开玩笑的,你别、别往心里去。” 红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温秦桑的妹妹温欢。 温欢随他的话看向陈安宁,看清她模样的瞬间,立刻蹲坐到她身旁,双眼放光的说道:“你就是陈二小姐?我听我大哥说过你很多事,今日可算是见到了!你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徐瓒酸溜溜地说道:“她就是特意过来看你的。” 陈安宁看他一眼,又看向温欢。 温欢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我是收到大哥的信,才知道你们来了广陵郡。可惜大哥的信晚了一日,我收到时,你们已经离开广陵郡了。我原本是打算到余杭去找你们的,结果经过这里看到徐五公子,他说你没有去余杭郡,我便留下来了。” 陈安宁好奇:“看我做什么?” 温欢道:“我父母、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还有许多人都说,女孩子最重要的是相夫教子,读书识字、考取功名是男儿该做的事。我不服,可也经不住他们的管教。我大哥说,虽然女儿不能考取功名,但男儿能做的事,女儿家也能做。是以,从小到大都是他鼓励着我学文习武。” “可父亲、母亲他们说得对,女儿家读那么多书,识那么多的字也没有用。等我成过亲,能做的照样只有相夫教子。” “但……” 温欢的双眼由黯然慢慢变得明亮,“早几个月前,大哥突然给我来信,他跟我提到了你。他说你医术很厉害,不仅医治好了舅母那让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头疾,棋艺更比他还要高超,更重要的是,你还会断案,断案的本事甚至可以与谢大人齐肩!” “大哥说,谁说女儿不如男,你就是我应该学习的榜样!” “所以我一直想要见一见你。” “我想要亲眼看看,不输男儿的女儿家长什么模样。” “今日见到你,我很开心。” “你简直跟我想象当中,一模一样!” 陈安宁玩笑,“你想象当中,我难道不应该长成三头六臂吗?” 温欢笑了,“我没有这样想过。在我的想象里,不输男儿的女儿家,就应该像你这样清风明月。” 陈安宁轻笑出声,“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不过你大哥倒是有句话说得对,谁说女儿不如男?只是这个天下掌握在男儿手里,没有女儿家施展的机会罢了。等将来某一天,男女都能当家做主,你就知道女儿家能顶半天。” 温欢想象不到她所形容的画面,但看着她说这些话时,稀松平常,好像天下就该如此的模样,心情也慢慢变得激荡起来。 陈安宁看着她熠熠生辉的双眼,又看一眼徐瓒后,话锋一转:“其实,女子成亲之后,也不一定就要相夫教子。” 温欢看她一眼,又顺她的目光看徐瓒一眼后,突然想起先前听到的念念不忘,便回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念念不忘?” 陈安宁看向徐瓒:“让他自己说。” 温欢又看向徐瓒。 徐瓒涨红着脸,“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不等两人说话,便赶紧溜了。 溜到远处后,又停下来,大声道:“你不要听陈二小姐乱说!” 陈安宁好笑道:“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都还没有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乱说了?” “反正你不要听她乱说。”徐瓒又说了一句后,跑了。 温欢看着他的背影,不解地眨一眨眼后,问道:“跟我有关?” 陈安宁半调侃半提点道:“一说到你的话题,他就脸红结巴,你就没有看出来点什么?” 温欢又眨一眨眼后,突然脸红地瞪圆眼睛,而后指一指远处的徐瓒,又指一指自己,“他、他……我?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陈安宁好奇。 温欢摇着头道:“就是不可能。” 陈安宁道:“为什么不可能?” 温欢还是摇头,很是不理解道:“就是为什么呀?” 陈安宁说道:“因为你优秀呀。” “我优秀?”温欢下意识地说道,“那是你还不了解我,如果你了解我,就会知道……” “你在徐五公子的眼里很优秀,而且是一直都很优秀。”陈安宁打断她的话,“因为你太过优秀,让他很是自卑,自卑自己配不上你。” 温欢惊讶地看向徐瓒,“他为什么会这样想?他跟着谢大人查案、断案,比很多公子都要出色。” “是呀,他很出色,跟你一样出色,”陈安宁意有所指的问道,“可为什么你们都会觉得自己不出色呢?” 温欢低垂着双眸,轻轻咬着嘴角,好一会儿才说道:“大概是除了我大哥之外,从来没有人肯定过我的付出吧。而他……大概除了谢大人之外,也没有人肯定过他吧。” “知道吗?”陈安宁慢慢地说道,“有别人的肯定,固然是一件好事。可没有别人的肯定,也无关轻重。因为你付出了多少只有你自己知道,如果你都不先肯定你自己,那么别人给你的肯定再多,也无济于事。” “你既然看书不少,应该明白,历史都是胜利者的凯歌。其次……” 陈安宁看着她,“历史书上那些被歌功颂德之人,他们少年时候,未尝不是被人处处否定。只因为他们后来成功了,人们就扎堆地去称赞他少年时的不同。” “人性历来如此,他们只看到了你飞得有多高,至于你飞得有多痛苦,关他们什么事?” 不等温欢消化,徐瓒焦急的声音突然从客栈方向传来,“陈二小姐,快过来,昨日的食客和从地坑出来的那些人快不行了!” 第190章 下毒 陈安宁迅速搁碗起身。 温欢也跟着她站起来。 快步走到客栈,陈安宁冷静道:“怎么回事?” 徐瓒摇头:“不知道,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在吐,以为是又想起大盆骨头汤,就没有放在心上。过一会儿后,其他人也接二连三地吐起来后,我才发现不对……他吐血了!” 陈安宁快步走到他所指的第一个呕吐,又第一个吐血的中年男子跟前,快速握住他的手腕,把了一下脉象后,又快速点住他的几个穴道,而后从怀里拿出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到他的嘴里。 “速去将我的银针拿过来!”陈安宁吩咐。 她带的药丸不多。 而这里有呕吐的有三四十个人。 徐瓒闻声立刻去了。 温欢凑上来,“我能做什么?” 陈安宁头也不抬,“有手帕吗?拿出来,先将自己的口鼻捂上,再捂我的。” 温欢应好,快速从袖中抽出一方手帕,叠成三角后,先替她将口鼻捂上后,才捂了自个的。 “带得有纸笔吗?”陈安宁又问。 温欢立刻吩咐跟在她身后的婢女顺心,“快去拿纸墨!” 顺心拿回来后,陈安宁道:“我念,你写。” 顺心弯腰,温欢将纸墨放她背上后,提笔蘸墨道:“你说。” 陈安宁快速的点了十余味药材,余光瞥见她写完后,立马说道:“差人去抓药,分两路,一路在就近的县城,另一路去郡城,看看有没有褚家的药材铺,如果有,直接去拿药材,就说是我要!” 温欢立刻应好,而后一字不落地将她的吩咐安排了下去。 这当头,徐瓒将银针拿了回来,那些在客栈后歇息的大人也都闻讯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柴世鸣惊慌地问道。 陈安宁拿过银针,快速地给各人施着针。 温欢和徐瓒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谁也没有说话。 柴世鸣又问了两次。 见没有人回答,急得跺一跺脚后,找朱岑去了。 朱岑的面色有些难看。 一是对陈安宁几人的不理不睬。 二是对这些人出事的恐惧。 给呕吐的人扎完针,稍事歇息后,陈安宁又检查了一遍没有呕吐的人,确定他们都没问题后,她的目光才落到了呕吐之人身前或是身旁放着的水碗上。 端过其中一人的水碗,对着阳光眯眼看了几眼后,陈安宁示意徐瓒:“去问问,这水是谁送过来的。” 徐瓒道:“这水里有毒?” 朱岑等人立刻看过来。 陈安宁并无隐瞒的意思,点一点头,道:“速去过问。” “是、是一个衙役。”刚被扎过针,神色好了不少的一个食客勉强说道。 徐瓒迅速问:“可有看清楚长什么模样?” “好像是细长脸,脸色蜡黄,不到五尺高。”食客不确定地说道。 “是细长脸,”另有食客说道,“脸色不仅蜡黄,还有些发黑。我问他话,他也不回答。” 另有食客,还有从地坑里救出来的人,也相继开口。 众人的说辞都集中在细长脸和皮肤蜡黄发黑上。 “跟来的衙役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人!”不等徐瓒找他们问话,柴世鸣便主动说道。 食客与地坑出来的人纷纷道:“送水的细长脸穿的就是衙役的衣裳。” 陈安宁看两眼徐瓒,徐瓒立刻去找暗卫头领。 片刻,他回来道:“早些时候,县衙有一批送食粮过来的人,大概有二三十人。大半个时辰前,这些人已经走了。” 柴世鸣慌张地叫着县丞,“那些送食粮过来的人呢?快,快去将他们找回来!” 县丞也有些慌张,“那些人、那些人就是过来送个食粮,应该不会往这边来才对。” “先将他们找回来再说!”柴世鸣颇是羞恼道。 他才不关心他们会不会往这边来呢,出了这样的事,总要找个顶罪之人。在这里的人,明显没有他们所说的脸细长,又发黑蜡黄的人,那就只能从那些已经离开的人当中去找了。 县丞懂了柴世鸣的意图后,慌慌张张地去了。 陈安宁没那个时间干等他们,干脆地吩咐徐瓒去将吩咐烧水的人叫过来。 人来后,她径直问道:“这一趟水是谁送的?” 烧水的人挠挠头后,说道:“是先前送食粮过来的一个小哥看小人忙不过来,说帮我送上两趟。” 徐瓒冷着脸道:“你是否认得他?” 烧水的人赶紧摇头,“从来没有见过他。” 徐瓒:“你在衙门里是做什么的?” 烧水的人道:“小人一直干的都是烧水的活计。” 徐瓒:“知不知道,烧出的水里有毒?” 烧水的人立刻跪地道:“大人明察,小人是被冤枉的。小人上有两老,下有三小,全靠小人在县衙烧水过活。小人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做出下毒这样的事来。” 徐瓒冷笑:“那你说说,他们是如何中的毒?” 烧水的人当即道:“定是那个说要帮我送水的小哥,是他下的毒!” 徐瓒道:“你怎么证明不是你下毒之后,陷害得他?” “大人明察……” “你刚才说,你上有两老,下有三小,”徐瓒打断他的话,“那么,如果有人给你足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财让你来给他们下毒,你是有可能会答应的,不是吗?” “小人不会。”烧水的人当即否认。 “我姑且你不会。”徐瓒蹲到他跟前,“那你说说,那个要求帮你的小哥长什么模样?说的是哪里话?大概多大年纪?他在帮你之前,都与何人打过交道?” 烧水的人拼命地想,想了好久才突然抬起头,看向柴世鸣等一众官员。 看着他眼底的退缩,徐瓒慢声道:“这些人都是老夫妻害人案的证人,他们要有什么闪失,别说你,就是你全家都没人能逃得过入狱受刑的大罪!” 他的话音刚落,烧水的人便脱口道:“小人看到吴大人跟他说过话!” 徐瓒顺他的话扫了眼一众官员,“哪个吴大人?” “县尉吴大人。”烧水的人砰砰磕着头说道。 柴世鸣迅速看向吴锋,并厉声道:“竟是你!” 吴锋揖手道:“下官的确与来送食粮的人说过话,但大人是否忘了,下官是奉你的命令去安置送来的食粮,才因此与他搭上的话。” 柴世鸣急道:“我怎么知道你与他们认识!” 吴锋从容提醒:“大人是否又忘记了,送食粮的商铺是由你指定。” 面对着众人看过来的目光,柴世鸣涨红着脸道:“那些商铺是由我指定不错,但那些送食粮的人可不是由我来指定!” 吴锋后退两步,不说话了。 柴世鸣急道:“徐五公子、陈二小姐明查,我的确不识那些送食粮之人!” 徐瓒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道:“我们负责的是客栈的案子,投毒案发现及时,并未造成什么损失,就交给朱大人来处置好了。” 这可是个烫手山芋,朱岑并不想接手,但陈安宁和徐瓒并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在说完这句安排后,两人便转身走了。 “去把那对老夫妻带过来吧。”离一众官员远些后,陈安宁就着暗卫送过来的水洗一洗手后,吩咐,“另外,让人暗中看好那些官员。” 徐瓒害怕再出意外,亲自找暗卫头领,让他差人看好那些官员后,又亲自去将老夫妻俩给押了过来。 第191章 狗血 老夫妻过来,看到陈安宁,齐齐对着她吐了口唾沫。 “老东西,犯了死罪还敢猖獗!”徐瓒一脚踢向两人。踢完才想起来温欢也在,赶紧朝她看去。 温欢已经明了他对她的情意,见他看来,心里虽羞涩,但还是大声说道:“踢得好!” 徐瓒咧嘴笑了。 老夫妻被踢到地上后,并不以为耻,反而梗着脖子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摆明了,休想从他们嘴里套话。 陈安宁见两人如此,慢慢地点一点头后,拿出一个瓷瓶扔给徐瓒,给他们一人喂一粒。徐瓒照做之后,陈安宁看着老夫妻,嘲弄地勾着嘴角道:“想死,哪有那么容易?去将那些食客,还有地坑里救出来的人都带过来。想必他们对你们更有兴趣。” 老夫妻的脸色瞬间变了。 老婆子骂道:“你个毒妇,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徐瓒要踢她,陈安宁制止:“她喜欢骂,就让她骂,别脏了自己的脚。去吧,赶紧去将那些人带过来。” 徐瓒去后。 老夫妻对视一眼,眼底同时闪过决绝之色。 陈安宁看到了,并不阻止。 只在两老夫妻想要咬舌自尽,却突然发现使不上力气之时,才提醒道:“我说过,想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毒妇,你对我们做了什么!”老头子大声责问。 “没做什么,”陈安宁淡声道,“只是让你们求死不得罢了。” “毒妇!”老婆子大骂,“我这岁数,足够做你祖母了。你这样丧尽天良地对待我们,当心将来身上长毒疮,体内生恶疾,父母早亡,生不出儿子,即便生出来也烂屁股!” 拦住要上前去打两人的温欢后,陈安宁笑看两人一眼,示意温欢,“麻烦你去将晋陵郡的太守朱大人请过来,我有事想要请教他。” 温欢着恼道:“对付这样穷凶极恶之人,手下留情,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陈安宁轻轻地笑了,“你说得对,只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目的也许就是激怒你?多踢他们两脚,回骂他们两句算什么?打蛇打七寸,对付这样的人也是同理。” 温欢看一眼老夫妻后,点一点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食客与从地坑里救出来的人和朱岑同时到了。 陈安宁让食客与从地坑里出来的人候在一边,先问朱岑道:“朱大人查出来他们是什么身份了吗?”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朱岑脸面有些挂不住地摇一摇头,“暂时还没有查出来,只知道他们在这里开客栈已有十四五年了。” 这么久! 陈安宁目光刹时一冷,下意识地看向徐瓒。 徐瓒极有默契的点一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还有其他的骨坑! 陈安宁冷看一眼那对老夫妻后,目光又落回朱岑身上,“他们是哪里人,也查不出来?” 朱岑避开她的目光,不那么确定地说道:“听口音,似乎是南平郡那边来的人。” 陈安宁暗暗深吸了两口气后,说道:“还查到什么,朱大人不妨都一道说了吧。” 朱岑有些着恼,但对着食客与从地坑里救出来的人,他强压着脾气道:“陈二小姐应该知道,本官是早上才赶来的这里。” 能查出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陈安宁定定看他许久,才将目光收回来,朝着那些食客与从地坑里救出来的人道:“你们也听到了,他们在这里开这间客栈已有十四五年。这十四五年前,到底杀过多少人很难一一统计。死罪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但以死谢罪,未免太过便宜他们了。所以将你们请过来,除了留他们一口气外,是打是骂,就随你们便了。” 朱岑惊得猛得上前两步道:“不可!” 陈安宁淡然道:“朱大人放心,出了什么事,有我顶着。” 食客与从地坑出来人,立刻就要蜂拥而上。 徐瓒赶紧阻止道:“不要急,人在这里跑不了,排好队,一个一个慢慢来!” 食客和从地坑出来的人尽管个个都义愤填膺,但还是很听话地排起了队。 看着长长的队伍,看着队伍里每个人都恨不能剥他们皮,抽他们筋的凶狠模样,老夫妻俩人咒骂的声音更大,也更歹毒了。 陈安宁并不制止。 直到…… 队伍中一个青年走到老夫妻跟前,没有打,没有骂,只是双眼血红含泪,却又格外绝望地看着两人,喃喃地说道:“我寒窗苦读多年,就为了进京赶考博一个功名。我想过各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败落在你们的手里。” “想我十岁与父母走散,飘零中幸得义父收留教养,本想出人头地报答义父,再找寻亲生爹娘,如今、如今全都毁了,全都被你们毁了……” 正与温欢说着话的陈安宁闻声看向他。 青年大概二十五六岁。 身形单薄,面色苍白,衣衫陈旧却浆洗的极是干净,头发整齐的用木枝冠在头顶。 干净、整洁的模样,与其余食客或是从地坑里出来的人格格不入。 老夫妻俩人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 看到他过来,被反绑着双手双脚的两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久等不来拳头或是脚踢,两人颇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看向青年。听到青年开始地唠叨,两人很不以为然地朝旁边吐了口血沫子。直到青年说到十一岁与父母走散,两人霎时睁大双眼,而后飞快地对视一眼后,老婆子几乎是尖叫着问道:“你今年多大?为何与爹娘走散?快说,快说!” 青年摇一摇头,默默退开两步后,转身走了。 老婆子急了,“二娃,你是不是二娃!” 青年身子一震,而后猛然转身看向老婆子。 “好孩子,快告诉我,你背心是不是有碗大一片青黑色的胎记?”老婆子急声问道。 青年不敢置信地倒退两步,“你、你怎么知道?” 老婆子大哭道:“二娃,是娘呀,娘这些年找你找得好苦呀……” “你真的是二娃?”老头子也红着眼流出泪来,“二娃,快过来,过来给爹看看。” 青年茫然地看着两人,好久后,才白着脸慢慢地朝着两人走去。 “二娃,你去哪里了,这些年,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呀。”老夫妻用力地拱着身子,想要离青年远一些。青年快步走到两人跟前,蹲下身来,仔细地打量着两人苍老的面容。 两位老人仅看面容,都有五六十岁了。 而在青年的记忆里,他与爹娘走散之时,他的爹娘才刚刚三十出头。即便分隔十六年,也还不到五十岁。 可仔细看他们的眉眼,却又分明那样的熟悉。 好久后,青年突然跪地痛哭道:“爹,娘!” 第192章 土匪头子范达海 突如其来的意外,惊住了所有人。 包括陈安宁、徐瓒和温欢。 徐瓒最先反应过来。 不确定地蹲到青年跟前,看一看青年,又看一看那对老夫妻,许久后,他嘀咕两句:“的确是有几分相似。” 话虽如此,他还是向着青年与老夫妻各自问了几个问题。确定都对得上,也确定他们就是彼此一直在找寻的亲人后,徐瓒站起来,问询地看向陈安宁:接下来怎么搞? 陈安宁看一眼并没有因为找到爹娘而变得激动、欣喜的青年,又看一眼完全陷入失而复得情绪中的老夫妻,稍稍思索片刻后,示意他将青年扶到一边。 老夫妻立刻又哭又叫。 陈安宁起身,慢慢踱步到他们的跟前,绕着两人走了两圈后,在两人的身侧停住脚步,“父债子还这句话,不知道你们两个听没有听过?” 老夫妻瞬间一静后,立刻又大叫起来。 老头子叫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们杀的人,你有什么事冲我们来!” 老婆子则哭道:“姑娘,要怎么处置我们,我们都认了,求你放过他吧。” 陈安宁不为所动地冷笑道:“你在杀那些人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他们也有爹娘,他们的爹娘也会如同你们一样!” 老婆子道:“我们知道错了,求你放过他吧。” 老头子突然叫道:“他不是我们的儿子,我们认错了!” 老婆子反应过来,也跟着叫道:“对,他不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哪里来的冒牌货,竟敢假扮我们的儿子套我们的话,呸!不要脸的狗东西!” 陈安宁也不与他们争辩,蹲下身子,等两人撇清得差不多了,才慢慢说道:“找到儿子后,只顾着开心了吧。是不是忘记,他跟你们相认前说的那些话了?” “他本是打算进京赶考,却因为你们而耽误了。” “你们是怎么对待他的呢?” “将他迷昏,扔到地坑。如果不是因为我认出来大盆骨汤里的骨头是人骨,想来用不了多久,他也会出现餐桌上吧?” “进京赶考呀,那可是千军万马才能得来的一个机会。不知道他为这个机会,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对了,他之所以这样努力,是想出人头地之后找你们呢。” “可惜呀,现在他虽然没有了性命之忧,也找到了你们,可他后半生,都要因为有你们这样的爹娘而再不能参加科考,也将因为你们而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老夫妻痛哭流涕:“不要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我愿意余生为他们赎罪!”被徐瓒拉到一旁的青年突然跪下来,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不管他愿不愿意。 这是他的爹娘。 他们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极有可能是迫不得已。 而那个迫不得已,必然与他的走失有关。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不能因为他们犯了大罪,就不认他们。 “不要,我们自己犯的错,自己承担。”老夫妻立刻道,“人是我们杀的,与你无关,不需要你来给我们担什么罪,也不需要你来给我受什么罚……” 眼看他们又要陷入无休无止的推诿之中,陈安宁冷静地打断他们的话,“想要他不受牵连,也不是没有法子。” 老夫妻俩立刻问道:“什么法子?只要能让他免罪,不管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愿意。” 陈安宁挑起眉梢,佯装不信道:“当真?” 老婆子立刻点头,“当真。哪怕要我的命,我也立刻给你。” “好。”示意徐瓒将那些食客和从地坑里出来的人都带下去,又让暗卫将老夫妻从地上扶起来跪坐好,让青年站到他们身侧后,陈安宁淡声道,“想要让他不受你们的牵连,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功赎罪。” 老夫妻俩脸色微微一变后,面色很快坚定下来。 陈安宁则有意停顿片刻,才道:“说吧,你们是哪里人,以前是做什么的,因为什么在这里开的客栈?” 老头子先老婆子一步,老实地回答了。 他们是南平郡人。 带孩子来晋陵郡投奔一个远亲之时,在渡口同孩子走散。在晋陵郡与周围各个郡找寻孩子无果后,两人便在这里开起了茶馆。按两人的说法,他们的打算是一边开茶馆,一边向过路的商客打探孩子的下落。 至于为何选择这里,则是因为这里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来往的商客却很多。 “既然开的是茶馆,为何又做起了客栈的生意?”陈安宁问。 老头子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再次开口:“是因为一个人。” 陈安宁问:“谁。” 老婆子更心系青年,因而想也不想,便答道:“一个叫范达海的土匪头子。他出钱盖客栈,让我们帮他赚钱,他帮我们找儿子。我们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但我们太想找到儿子了,就应承下来。我们以为,只要我们老老实实地给他赚钱,他就会帮我们找儿子,哪里知道,客栈盖起来后,他却要求我们每个月赚足最少三百两银子,才肯帮我们找儿子。” “三百两银子,就是将我们杀了,也赚不回来。” “可不赚这么多银子,他不帮我们找儿子不说,还要打我们。我们实在受不了了,只能想办法赚钱。” “一开始,我们也只是想偷些打尖的商客银子,但偷了没有几次,风声传出去后,来落脚吃饭、打尖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剑走偏锋地将人给杀了,这样,就没有风声再传出去。可风声是没有了,处理那些人的尸骨又成了问题。就这样扔到后面的山坡,难免会有被人发现的时候。” “思来想去,只能肉给剔除下来,将骨头扔出去,这样只有骨头,即便被人看到,也很难认出来就是人骨。至于那些肉,原本是打算扔掉,后来看它们和买回来的猪羊肉看着也没有差,就……” 看着与猪羊肉没有差别,他们就干脆地剁碎后,一起包了饺子、包子。 不仅没有人发现,而且似乎更受欢迎。 于是受了鼓舞的两人,连骨头也不扔了。 生意就这样慢慢地好起来。 三百两银子,每月都按时地交给范达海后,范达海也信守承诺地给他们找起了孩子。 但找了这么些年,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老夫妻俩不是没有怀疑过范达海没有用心找,只是范达海捏着他们杀人的把柄,让他们不敢反抗。 直到近日事发。 直到青年出现。 “范达海……”老夫妻俩在这里做生意的前因后果弄清楚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陈安宁低喃两遍范达海的名字后,目光又一次落到朱岑身上。不过这次,没有等她问,朱岑便主动说道,“我知道这个范达海,他是个土匪头子,一直在淮南道与江南东、西道活动。不论是淮南道,还是江南东道、西道,都追捕、围剿过他很多次,但每次都无功而返。” 陈安宁问:“是个土匪团伙?” 朱岑点头,“团伙还不小。” 陈安宁再次看向老夫妻,“你们每次都是怎么将银两交给范达海?” 老婆子答:“都是他过来取或是叫人过来取。” 陈安宁再问:“这么说来,你们从来没有去过他的窝点?” 在老夫妻犹疑的时候,陈安宁慢声说道:“这可不好办了,凡事都要讲证据。你说客栈是他让你们开的,证据是什么?” 老夫妻俩急了。 两人你争我吵了好一会儿后,老头子才说道:“在张公山!我听来取钱的两小子提过。但在张公山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老婆子怕陈安宁不信,又补充道:“范达海说话的口音,似乎是广陵郡的人。” 广陵郡,张公山。 陈安宁看向朱岑,朱岑赶紧道:“我知道张公山在哪里,我带你们过去!” 他必须将功赎罪! 第193章 追匪 温欢道:“我也知道在哪里,我可以带你过去。” 朱岑不满地看向她。 温欢毫不示弱地也看向他。 “先别急着争,”陈安宁看向朱岑,“麻烦朱大人给广陵府的唐大人去个信,让他帮着查一查范达海这个人。另外,再麻烦朱大人先差人去张公山周围探查一二,看看能不能打听出这窝土匪的大致落脚点。” 朱岑着急忙慌的去了。 等他走远,陈安宁又才吩咐徐瓒,“立刻安排暗卫去张公山打探那些匪徒的下落。而后让人备马,我们也即刻出发!” 徐瓒也安排去后,陈安宁看向青年,想一想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你爹娘在这里开了十几年的客栈,杀人的总数不下于三百。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杀的人,都难逃死罪。” 青年道:“我知道。” “不为你自己,单纯为了替他们向那死的几百人赎罪,我需要你办一件事。”陈安宁道,“我们去张公山期间,你要协助朱大人查实这个案子,另外再将那些白骨好好安葬。” 青年点头应承下来。 陈安宁想一想,眼下就只有两件事要办。一是去张公山抓捕范达海,一是查找给那些食客和从地坑出来的人下毒的凶手。后一件牵涉到柴世鸣或者是别的官员,以她的身份,不太适合插手,交给朱岑或是等谢珣回来处理,才是上策,便没有多想。 “我会保护自己。”见陈安宁看过来,温欢不等她开口,便立刻道。 陈安宁失笑:“想去就去吧。” 徐瓒安排好回来,看到温欢也同行,不由劝道:“此行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你还是留下来为好。” “要留也是你留。”温欢不以为然道,“我好歹还会点三脚猫功夫,你可是什么都不会。” 对着陈安宁戏谑的双眼,徐瓒轻咳两声后,嘀咕道:“我跟你怎么能一样,我是……” 温欢打断他的话:“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掉水里,还是我救的你呢。” 徐瓒脸面霎时涨红。 “走吧。”陈安宁怕再让他们说下去,会笑出声来。赶紧招呼着上马后,朝着回来朱岑道,“就麻烦朱大人处理一下客栈的案子了。” 朱岑看一看徐瓒和温欢,勉强道:“那你们万事当心。” 陈安宁点一点头,驾马走了。 徐瓒和温欢紧跟在她的身后。 张公山距离客栈有近七十里远。 众人一路快马加鞭,在晚霞散尽之时,终于赶到张公山下的化陂湖。 张公山不高,海拔还不到一百米,但面积大,且山清水秀,很是宜人。 范达海一个土匪,怎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作为落脚点? 陈安宁起疑,环视一圈后,问徐瓒:“暗卫们都进山了吧?” 徐瓒点头,“他们比我们先出发,速度也比我们快,肯定已经进山……朱大人差来的人过来了,我先去问问他们。” 徐瓒打马朝着官差们走去。 片刻回来,说道:“确定了,张公山的确有土匪活动。不过,他们并不是时时都在这里,只偶尔会在这里活动上一段时间。” “怎么个偶尔法?”陈安宁问。 徐瓒道:“说是三五个月会来一次。” 三五个月? 陈安宁摇头,“不对。” 徐瓒问道:“哪里不对?” 陈安宁:“那对老夫妻说过,范达海的人每个月都会去找他们收银子。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土匪的大本营或许不在这里,但在这边一定有一个长期驻扎的窝点。去问问,他们是向谁打听的。” 徐瓒去后,回来说道:“他们是在山脚的一个村子里打听的。” 山脚,村子…… 再看一眼张公山的环境。 陈安宁立刻骑马朝着那些官差而去,“村子在哪里,带路!” 徐瓒虽不知道原因,但看官差们慢悠悠的,并不当一回事,立刻冷沉着脸道:“还不赶紧带路!” 官差们这才正一正神色,在前面带起了路。 很快。 官差们就带着陈安宁到了先前打听消息的村子。 但…… “咦,人呢?”看着空荡荡的村子,官差们傻眼了。 “那里有人!”徐瓒眼尖,看到村子尽头的草垛上趴着一个人,立刻打马过去。打了近处,看到血红的草垛周围躺着的十余个孩子,他迅速翻身下马,一个一个翻看下去,看完后,阴沉着脸向着陈安宁道,“都已经死了。” 陈安宁正在检查趴在草垛上的孩子尸体。 尸体还有温度,证明死的时间还不久。 村子距离他们先前的位置只有不到三里。 也就是说,在官差们离开村子后,这村子里的人或者说土匪就杀了这些孩子,而后逃之夭夭了。 再看这些孩子瘦骨嶙峋的身子以及满是厚茧的双手、双脚,显然他们都是被土匪抓回来的苦力。 陈安宁看一眼周围的血迹,顺着血迹追出村子后,朝着西南方向道:“追!” 从村子出来,跟着马蹄印,穿过一拢一拢的田野,不久一个孩子的尸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陈安宁飞身下马,摸一摸孩子的尸温后,立刻又回到马上,“继续追!” 就这样,随着时不时出现的孩子尸体,众人很快追离了张公山,追到了附近几座叫不出名字的山跟前。 在这几座叫不出名字的山脚,七八个孩子的尸体堆叠在一起,其中一个孩子甚至还有呼吸!陈安宁快速下马,点住孩子的伤口附近的穴道,又强行给他喂上一粒药丸后,立刻拿出银针,封住伤口,而后将他小心地平放到了一边的草地上。 让两个官差留下来看住他。 陈安宁跟着徐瓒、温欢,还有十八个官差与二十几个暗卫,立刻朝着未知名的山中追去。 这处未知名的山明显比张公山要高,草木也比张公山的要繁茂。 进山不久。 众人就看到一群被弃之不顾的马,还有十几具孩子的尸体。 马不能再往山上走了。 在检查完十几具尸体,没找到幸存者后,陈安宁让徐瓒与温欢慢行,她则带着暗卫以轻功,快速地穿过重重密林,朝着山顶追去。 “小心!”在追至一个山坳时,陈安宁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但还是反应慢了些,冲在她前面的几个暗卫已经成了血靶子。 xunshuyanqingw11ktlwxs12 mfxswranwen2ranwendushuge hahawxxs520xsjiedush 第194章 劫匪 是箭。 陈安宁飞快看向周围。 树木茂密,光线本就不好。此刻晚霞散去,天色黑下来,林中就更加昏暗。 从隐隐晃动的枝叶间,勉强看到有不少土匪埋伏。 但到底有多少,却很难确定。 陈安宁带着暗卫们慢慢往后退了十余步后,从发上取下一个步摇,将步摇上的几枚玉珠全拆下来,一枚一枚分别弹射向山坳里的几棵矮树。 嗖嗖嗖! 随着矮树晃动,无数的利箭从四面八方射出来。 几乎是瞬间,山坳就被一支支利箭射成了刺猬。 是个口袋阵。 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是袋口。 其余方向都被土匪们包围了起来。 只要他们敢踏进去,下场就会跟先前的暗卫一样。 他们就是利用那些孩子的尸体为诱饵,故意将他们引到这里来的。 显然,土匪们很熟悉这里的地形。 从那些利箭的数量以及射出的速度来看,他们的人数不少。 而他们只余二十一个人。 贸然行动,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可就这样回去,陈安宁多少又有些不甘心。 思来想去,陈安宁决定单独行动。 毒药虽然在这样的密林中无法大面积地使用,但助她脱身却不难。 只是。 她才把想法说出来,就遭到了所有暗卫的反对。 他们跟着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保护她的安危。 让她单独行动,无异于是在说他们没用。 这比叫他们去死,更难以让人接受。 陈安宁好言好语游说片刻,暗卫还是不肯答应。最后没有办法,陈安宁只好退一步道:“那这样好了,除我之外,你们有二十个人。十个人跟我行动,十个人去山下接应。” 看他们还要反对,陈安宁干脆道:“徐五公子和温四小姐马上就要带了,徐五公子不会武功,到时候打起来,你们必然要留更多的人保护他。与其束手束脚,不如干脆些。” 徐瓒不会武功,暗卫是知道的。 虽不赞成她的话,但也知道,她说得有理。 “行。”暗卫头领也是干脆之人,见她主意已定,一时半刻也不可能再退步,而等徐瓒过来,那他们就要处于被动状态,不管是对谁都不利,便干脆地一划手道,“你们立刻下山去保护徐五公子,你们跟我随陈二小姐行动!” 被他划去保护徐瓒的十人立刻转身下山。 而留下来的十人,则看向陈安宁,等候她的吩咐。 陈安宁不懂战术,也不愿意瞎指挥,虚心问暗卫头领道:“这里是什么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了,你来安排吧,我听你指挥。” 暗卫头领也没有推诿,分析形势道:“从刚才你试探的情形来看,埋伏的土匪最少有五十人往上。而从刚才村中的情形来看,这一伙土匪最少有两百人。他们熟悉地形,加之天色越来越黑。以我们这几个人,很难拿下他们。是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以消灭他们为目的,而以抓住一两个活口,以打探他们虚实为上。” 陈安宁点头:“可以。” 暗卫头领以手指出七人,道:“你们几个从这边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又指出一人:“你下山去,将我们的行动告诉徐五公子。然后留五个兄弟备好马在山脚接应我们,其余人立刻护送徐五公子离开。” 又看向剩下的一人:“随我跟着陈二小姐去捉活口!” “立刻行动!” 七个吸引土匪注意力的暗卫和下山去送消息的暗卫瞬间离开。 大概半盏茶后。 凌乱的脚步声在山坳周围响起,而后朝着七个暗卫离开的方向渐渐远去。 暗卫头领飞上树梢,趁着朦胧的月色观察片刻后,下树道:“走!” 话落,当先冲了出去。 陈安宁紧随其后。 另一个暗卫则在最后。 在暗卫头领的带领下,三人快速地穿梭过重重树林,无声接近追击着前方暗卫的土匪。 很快。 三人就追上了落在最后方的土匪。 稍稍观察一下形势后。 暗卫头领果断地靠近其中一人,而后趁着没有别人注意,一手刀将人砍晕后,迅速交给断后的暗卫,而后又快速地接近一个土匪,用同样的方法将人解决后,朝着陈安宁低声道:“撤!” “你们先走,我断后。”怕他们不愿意听话,陈安宁道,“我有毒药。” 暗卫头领没有争辩,低声应了声好后,与暗卫迅速朝着山下奔去。 陈安宁紧随在两人身后。 很快,三人便下了山。 将两个土匪交给接应的几个暗卫,让陈安宁与接应的暗卫先走后,暗卫头领从腰间摸出信号弹,点燃后朝着天空掷去。 信号弹炸开。 绚丽的烟花照亮一方天空。 陈安宁回头看一眼后,拉住马缰,从腰间拿出一个瓷瓶扔给随她停下来的暗卫,“给那两个土匪一人喂一粒。你们先走,我跟着你们的头接应后面的人。放心,我有毒药,不需要你们的保护。” 拿着瓷瓶的暗卫心底流淌过一丝暖意,低声说了句当心后,快马朝着前方的暗卫追去。 暗卫头领看到她回来,微微点一点头后,又将目光放到了山上。 大概两盏茶后。 树影晃动。 人声杂乱。 五个身影颇显狼狈地冲了出来。 “上马!”去七个,回来五个,这个结果比暗卫头领预料得要好很多。牵着马,快速上前。把马绳扔向他们后,暗卫头领迎向紧跟着冲出来的土匪。 五个暗卫骑上马,没有丝毫犹豫,便迅速离开。 而陈安宁看着他们走得足够远后,朝着暗卫头领喊道:“撤!” 暗卫头领曾在暗中跟着她与谢珣执行过很多次任务,知道她的本事不小,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后撤离去。 在他后撤的瞬间,陈安宁飞身而起,朝着追上来的土匪扫去两把毒药后,又迅速回到马上,跟着暗卫头领扬长而去。 风不大,又不顺风。 好在土匪足够集中,毒药又足够强大,两把下去,成功地将土匪给毒倒了快一半人。 剩下的土匪虽惊于她的手段,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她与暗卫头领追了上来。 月色朦胧。 山路曲折。 因为不熟悉地形。 土匪们很快就追上了两人。 xiaoshungjjshupiaotian8wcxs kanshuloubooktxtx1.orgshuwang xiaoshuoshu1kanshubaishukuuuxs.org 第195章 线索 陈安宁正要反身回击。 黑夜里忽有利箭穿云破雾而来。 追至近前的几个土匪瞬间中箭落马,随即被后发而至的马蹄践踏成泥。 陈安宁朝着利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一人一马,在朦胧的月色中,手挽长弓,渐行渐近。 是谢珣。 土匪们也认出了他。 随着一声‘撤’,如风般,瞬息远去。 陈安宁拉住马,看一眼逃走的土匪,又看向已到近前的谢珣,“官船的案子解决了?” “哪有那么快。”谢珣快速扫一眼她,确定她没有受伤后,同她一边往张公山下土匪驻扎的村子走,一边问起情况。 陈安宁大致说过后,也问他:“案子没破,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劫官船的也是这伙土匪。”谢珣道。 陈安宁狐疑地看向他。 谢珣从怀里摸出一张图纸递向她,“这是官船被劫后的样子。” 陈安宁接过图,打开看了两眼。 月色浅薄,尽管她视力极好,也只能看个大概。 收起图,问他:“说说情况。” “官船是在行驶的过程中,被劫持。”谢珣没什么感情地陈述,“劫持的经过大致是船在行驶过程中,因某些原因被叫停。而后官船上的官兵、民工被杀,粮食被搬运一空。” “从官船仅有轻微破损的情况来看,官船上应该有内应。” 陈安宁道:“那可是二十万斤粮食。” 是呀,二十万斤粮食。 劫匪必然不止一艘船。 但也不会有太多。 太多会造成运河拥堵,很容易就会暴露行迹。 两人对视一眼,谢珣道:“应该有三到四艘。” 陈安宁点一点头,三四艘应该正好。 不过…… 陈安宁问:“你刚才说,是同一伙劫匪,依据是什么?” “暂时只有猜测。”谢珣道,“我问过了,这伙劫匪一直横行于淮南道与江南道之间,人数众多。朝廷下令剿匪过多次,但都以失败告终。这次被劫的是运载量最大的官船,一般的劫匪吃不下。” 陈安宁质疑:“这伙劫匪又商船?” “我已经让文宝林带着我的令牌,沿途去查各郡县户槽签发的符牒了。”谢珣道,“有没有官船,很快就能知道。” 陈安宁点一点头,没有再问。 回到张公山土匪们驻扎的村子。 谢珣去审问暗卫们带回来的两个土匪,而陈安宁则去看望那个被救回来的孩子。 孩子已经醒了。 靠坐在床上,面色萎黄。 温欢端着水,正在小口小口地喂着他。 看到陈安宁,温欢起身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饭,就先用水喂他了。” 陈安宁走过去,摸一摸他的额头,又把一下他的脉搏,随后拿出瓷瓶,倒出粒药丸喂给他后,小心地将他放平在床上,用匕首将他伤口处的衣裳划开,让徐瓒去打盆清水来,将伤口清理好,又捏碎两粒药丸敷在伤口处,撕下徐瓒的衣角仔细的包好后,才道:“可以先喝些清淡的粥或是汤水。” “我是不是不用死了?”被救的孩子小心地问道。 陈安宁看着他清亮的双眼,点一点头:“暂时死不了了。” 被救的孩子明显松一口气后,又问:“他们……是不是都死了?” 陈安宁点头,“是。” 被救的孩子眼神暗了暗,“谢谢你救了我。” 陈安宁静默了一会儿后,才说道:“应该是我谢谢你给我机会救了你,同时很抱歉,我们来得太晚,没能救下他们。” 被救的孩子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很是不知所措道:“你们、你们是当官的?” “是。”陈安宁放软声音,迅速转移话题,“你来这里多久了,还记得吗?” “来了有七年了。”被救的孩子很是肯定地回答。 陈安宁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 被救的孩子抿着嘴,好久才回答道:“张强。我爹想让我跟大牛哥一样强壮,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陈安宁摸摸他的脑袋,“你说你来这里七年了,那你来这里之时,是多大?” “八岁。”张强答道。 陈安宁心头一凛。 八岁来的这里,现今已经十五了。 可他的模样,分明只有十一二岁。 徐瓒和温欢也有些不好受。 温欢已经背过身去,偷偷抹过好几次泪了。 陈安宁压着心底的憋闷,继续问道:“你是怎么来的这里,还记得吗?” “回家给我爹打水的时候,有人找我问路,我给他说了,可他说听不明白,让我给他领路。我想着没有多远,就领他去了。结果出了村子,就被他塞进马车带来了这里。”张强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说了出来。 这段记忆对于他而言实在过于深刻,以至于时隔七年说起来,也依旧清晰如故。 陈安宁再次摸一摸他的脑袋,嗓音也更温和了些,“跟你一样被抢来这里的孩子有多少,你知道吗?” 张强想一想后,才回答道:“到底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被抢来的孩子,长得好看的都被送走了,听他们说是被送去了花楼。身体强壮的也被送走了,好像是送去习武。还有些病弱的,听说被送到了什么客栈,被煮来吃了。剩下像我这样,哪样也不占的就会被留下来干粗活。” “村子外面那些田地,都是你们种的?”陈安宁问。 张强称是。 “睡吧,没有人再来抢你了。”看他神色逐渐疲惫,却又胆战心惊不敢睡的模样,陈安宁轻声安慰,“等伤养好了,我们送你回家。” 张强应着好,放心地睡了过去。 陈安宁等他的呼吸平稳下来后,脸上的柔声敛去,慢慢被一层寒霜取代。让温欢帮着照看一下他后,陈安宁带着徐瓒检查了一下村庄,而后朝着审问两土匪的谢珣走去。 “这是他们的落脚点。”谢珣将记着地点的纸递过来。 陈安宁看时,谢珣接着道:“确定了,他们是安北王的人。” 陈安宁目光一凝。 谢珣踢一踢跟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土匪,“你们的运气不错,抓回来的这个是个小头目,左手臂上正好刺着火焰图腾。” 陈安宁不等他将话说完,一脚踢向小头目,“少给我装死!说,那些被你们劫来的孩子都被分送到了哪些地方!” lwxsbiqudusyueshubahqshu biquge111xiaoshuoshulwxsw.org5ixs shoufashushumitxtqcxsdushu360 第196章 陈二小姐这么凶? 小头目装晕厥,不想理会。 陈安宁冷笑两声,又一脚踢过去,“装死是吧,行,那你继续装。” 陈安宁一脚踢得比一脚重,且专朝让人痛的部位踢。 不过四脚,小头目便装不下去了,翻滚着躲开她的第五脚后,捂着被踢过的地方,嗷嗷叫道:“你还是不是女人!这么狠毒,当心嫁不出去!” 见陈安宁又要踢他,赶紧又一个翻滚躲开后,朝着谢珣叫道:“你都不管管吗?” 谢珣似笑非笑,“怎么,都是小头目了,消息还这么闭塞?神医柳修竹和殷惜弱的弟子,大名鼎鼎的陈二小姐都没有听说过?” “陈二小姐?”小头目愣了一下后,迅速看向陈安宁,“她是陈二小姐,陈二小姐这么凶?” 谢珣道:“哪里凶了?” “这还不凶?”小头目又一次避开陈安宁踢过来的脚后,大喊大叫道,“你们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弟兄,范老大肯定不会放过你们,识相的,就乖乖放了我,我还能替你们美言几句!否则,等范老大杀过来,你们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陈安宁朝他打了个响指,“说说看,怎么没有好果子吃?” 空气中似有馨香浮动,这馨香好似几前日他在花楼里闻到过的脂粉香,小头目不确定地用力嗅了几下后,张狂道:“知道范老大最擅长的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呢?” 小头目双手捂着喉咙刺挠了几下,又啊啊尖叫上两声,发现依旧没声音,喉咙还似有万千的蚂蚁在爬动,不禁又是抓又挠的满地打滚。 谢珣等他抓挠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知道厉害了吧?” 是她! 小头目赶紧爬起来朝着陈安宁跪好,啪啪扇了自己几记耳光后,又砰砰砰地磕起头来,“小人知道错了,陈二小姐饶命!” 陈安宁踢他一脚,小头目很是配合地抬起头。 陈安宁在他面前弹了个响指,又是一阵馨香飘过后,小头目试探性地啊啊了两声。见终于有声音发出来,激动地又朝陈安宁硬硬地磕了两个头。 “行了,说吧。”陈安宁道,“那些孩子都被送去哪里了?” 小头目的眼珠骨碌转上两圈,直到陈安宁又扬起手要打响指,才麻利道:“都送到淮南郡和江南郡的几个花楼里去了。” 陈安宁半蹲到他跟前,“都是哪些花楼?” 小头目连说了几个名字,陈安宁一一记下来后,警告道:“敢说谎,就让你自己把自己给挠死。” 小头目打了个寒颤后,又连说了三个花楼的名字。 陈安宁冷哼两声,又问起那些被送去习武的孩子下落。 小头目后退两步,摇头道:“这我真不知道了,就算你踢死我,我也不知道。习武的孩子都是范老大自己挑出来,自己送走的。至于送去了哪里,别说我,就是长年跟着他的张麻子也不知道。” 陈安宁看他不像说谎,便起身退到一边,将审问的工作还给了谢珣。 谢珣没再问,叫来两个暗卫严加看管他后,跟着陈安宁和徐瓒出来,走上一段路后,问道:“那些花楼的名字都记住了?” 虽然没有点名提姓,但徐瓒还是自觉地答道:“记住了,我这就安排人去查。” 谢珣‘嗯’一声,又提醒:“查这些花楼的同时,记得也安排人查一查其他的花楼。” 徐瓒道了声‘知道’后,忙去了。 谢珣稍稍止一止脚步,唤出一个隐于暗处的暗卫,低声吩咐:“立刻回京告诉皇上,派兵剿匪!” 暗卫也去后,谢珣看一眼陈安宁手中记载着土匪窝点的纸,又看一眼她眼下的阴影,“累了吧?” 陈安宁看一眼他:“你累了?” “有点。”他已经有近二十个时辰未曾合眼了。捏了捏眉心,谢珣道,“走吧,回客栈。” 陈安宁止住脚步,“不去查范达海的落脚点了?” “不去了。”谢珣轻叹道,“范达海能在淮南道和江南道横行这么多年,耳目肯定不少。客栈被剿,这处窝点也被暴露,他必然已经闻风而逃。现在去追,只会逼得他们跟这处窝点一样,杀那些被劫的孩子泄恨。等皇上派兵过来后,再说吧。” 看她双眉紧拧,谢珣实在是疲累地倚着树旁的树干,笑说道:“已经让画师根据小头目的描述,在画范达海的画像了。等画出来,会下发到各郡县去通缉他。所以你就放心吧,不会让他好过。” 陈安宁点头:“也行。” 将朱岑差来的衙役留下来守村子后,陈安宁和谢珣带着小头目与张强离开张公山,回了客栈。 “你先歇着,我去看看。”让陈安宁回马车歇下后,谢珣朝着客栈走去。 朱岑等人得知他回来,立刻朝着他围拢过去,或是主动请罪,或是禀报目前查到的情况。 陈安宁将安顿好张强回来的温欢叫上马车,给她倒一杯温水,又给她拿了几块点心,“怎么样,还受得住吗?” 温欢吃了两口点心,又喝了杯水后,双眼亮晶晶地说道:“很刺激。” 陈安宁挑一挑眉,“刺激?” 温欢颇是激动道:“你不觉得吗?我们不仅去剿匪了,甚至还抓了两个匪徒回来。那两个匪徒什么也没有交代吗?要是交代了,我们是不是还要去?” 陈安宁失笑,“很喜欢剿匪呀?” 温欢看着她,“你不喜欢吗?” 这有什么好喜欢的?陈安宁不是特别理解地问道:“除了剿匪,还喜欢别的吗?” 温欢眨眨眼:“别的是什么?” “比如去花楼救人。”陈安宁问。 “什么时候出发!”温欢脱口问道。 陈安宁轻笑着看两眼远处的客栈后,说道:“今晚好好歇息,明早就出发。” 温欢立刻应好,并迫不及待地回去歇息了。 陈安宁笑一笑后,再次看一眼客栈,便歪靠在软枕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谢珣躺在她的身旁,还睡得很沉。 看一眼他搭在她腰间的手,陈安宁微扬着眉梢回忆了一下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没有印象了。 小心翼翼地从一旁的矮几上拿过搁置的安神粉,在他的鼻端挥一挥后,稍等上片刻,陈安宁推开他的手起来,走下马车,朝着不远处的火堆走去。 是老夫妻的儿子,那个青年。 “陈二小姐。”听到脚步声,青年看过来。看到陈安宁后,迅速起身,向她揖礼。 陈安宁看一眼火锅上架着的铁锅,又看向他:“在做饭?” 青年点头:“因为我爹娘所犯的罪孽,你们这几日都没顾得上好好吃饭和歇息。我能做得有限,只好早起给你们做顿饭,就是不知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的讲究。”陈安宁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来,“跟着朱大人忙了也有大半日,感受如何?” lwxsbiqudusyueshubahqshu biquge111xiaoshuoshulwxsw.org5ixs shoufashushumitxtqcxsdushu360 第197章 青年的故事 “不知陈二小姐是否有兴趣听一听我的故事?”青年不答反问。 陈安宁点头:“你说。” 青年拿起勺子搅一搅铁锅后,坐到她的对面,隔着锅内氤氲的热气,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当年与爹娘走散之时,我仅有十岁。身处陌生之地,谁也不认识,什么也不会,只能流浪街头。肚子饿了就人家扔掉的菜烂叶,也不管是生是熟。口渴了,也不管干净不干净,见水就喝。” “刚开始还好,时日久了,就有别的乞丐过来找我麻烦了。即便是烂菜叶子,他们也不让我捡。就那么饿了两三日后,我实在饿得受不住了。在经过一处卖包子的摊贩时,也不管会不会被抓住,冲过去拿了两包子就跑。结果可想而知,几乎是我才拿到包子,就被摊主给抓住了。摊主吆喝着大骂我时,我甚至都顾不得廉耻,也顾不得嘴烫,三两口就将包子塞嘴里吃了。” “当时就想,包子我已经吃了,他就算打我一顿,我也认了。” “摊主见我如此无赖,一脚就将我踢出去后,又追上来使劲地踢我。我抱着头任由他踢,也不知被他踢了多久,就在我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义父挡在了我的身前。义父替我给了钱,还将我背回了家。” “给我包扎好,又打水给我清洗干净后,还给我煮了碗清粥。等我吃饱喝好,让我又睡了一觉,才问起我偷包子的原因。” “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将跟爹娘走散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义父听完,给我擦完眼泪,便让我留了下来。” “义父是个秀才,可惜却是个怀才不遇的穷秀才,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愤世嫉俗。原本义父独自一人,靠着自种粮菜,也能勉强过日子。因为收留了我,他只能放下身为秀才的傲骨,去街上卖起了字画。用卖字画的钱,一边帮我找寻爹娘,一边教我读书识字,最后,还供我进了县学读书。” “义父告诉我,我要真想找到爹娘,就好好读书。只有好好读书,才能认识更广阔的天空,也才能助我到更多地方找寻爹娘。” “我记住了这句话,于是我拼命读书。” “却没有想到,命运兜兜转转,没等我结果,就找到了爹娘。只是……” “却是以这种方式。” 青年的眼圈有些红。 他想到了义父在街头卖字画时遭受的种种白眼与羞辱,也想到了这些年为着一个目标地埋头苦读。 委屈吗? 愤怒吗? 不甘吗? 是,他委屈,他愤怒,他不甘。 可是,再委屈,再愤怒,再不甘又能怎么样? 不认他们吗? 不,他做不到。 义父说过,生而为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更何况,他们走上这条路,还是为他。 陈安宁本就不会安慰人,而且由于忙得脚不沾地,对他也没有多少了解,就更不会安慰了。就这么安静地坐了半盏茶后,才问:“给你义父去过信了吗?” 青年摇头。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他的遭遇。 更不知道要怎么介绍他爹娘的情况。 毕竟,他义父是个宁愿饿死也不会去拿旁人一分一毫的人。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陈安宁又问。 青年看向客栈方向,“先将这里的事解决再说吧。” 陈安宁也随他看向客栈方向,赞同地点一点头后,说道:“我对大魏的律令了解不多,但像爹娘这种情况,你应该是走不了科考的路子了。不过,等将你爹娘的事情解决后,我可以让谢大人在晋陵郡太守府为你谋个职。” “当然,肯定是个苦差。” “而且由于你爹娘的事,肯定还会面临很多的刁难。” “就看你做不做了。” “做。”青年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 陈安宁便没再多说。 天色渐亮。 太阳从山那边慢慢升起来。 还在客栈的人,也相继清醒过来。 来往的人一多,青年便不再说了。 正好他熬的粥也熟了。 看他忙碌着盛粥炒菜,陈安宁也不再打扰他,起身慢慢朝着客栈走去。 刚走到客栈门口,便碰到了准备出来的张强。 张强看到她,不顾身上的伤势,扶着墙快步挪到她的跟前,“我听欢姐说,你要去查那些青楼?” 欢姐? 陈安宁挑一挑眉,“怎么了?” 张强道:“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你?”陈安宁看向他伤口的位置。 张强道:“我能撑住。而且,我可以帮你。” 陈安宁颇有兴趣地说道:“说说看,你能怎么帮我?” 张强:“以前有被抓来的孩子趁机跑出去后报过官,但官府不仅不管,还将他打了一顿,最后那孩子被土匪们抓回来当着所有孩子的面,被活活打死了。这次衙役到村子里来问山里有没有土匪,为什么没有孩子趁机说出真相?原因就在这里。” “你去花楼救他们,是好事。但花楼是做什么的你也知道,他们被送过去,少不了要挨打挨骂,他们不知道你的底细,有几个敢冒险出来说他们就是被送去的孩子?” “有我跟着就不一样了。” 张强把手伸出来,让她看一看手上的茧后,又指一指身上的伤,“这些就是我跟他们是一样之人的证据。有我做榜样,就能让更多人站出来。而他们站出来后,证明了你是真心救他们,那么剩下的人自然而然也会站出来。” “小嘴倒是挺能说。”陈安宁戏谑两句后,点头道,“行,你说服我了。只要你不嫌难受,那就跟着吧。” “跟着什么?”谢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安宁头也不回地将张强的话重述了一遍。 谢珣看两眼张强,“倒是挺有想法。” 吃过饭。 陈安宁和温欢带着张强出发前往晋陵郡,去找昨夜就出发的徐瓒一起搜查小头目提供的花楼。 谢珣因为要随时处理官船被劫以及京城送来的消息,只能独自留在客栈。 “晋陵郡的两个花楼,昨夜已经安排人搜了。花楼里只要是半大的孩子,都请出来单独看管了。”徐瓒在城外接到几人后,边走边说道,“至于其他花楼,目前只让人看管着,还没有来得及搜。” “先去看看那两个花楼。”陈安宁吩咐。 shuoskyjjwenxuequanben8xiaoshuoo wanjiesgxiaoshuobook520biquge00 xiaoshuo84smxiaoshuobiqugemklewen 第198章 低头 “其他郡县的花楼呢?”去两个花楼的路上,陈安宁问,“都安排人在查了吧?” 徐瓒点头,“都安排人在查了,原本你今日要不过来,我晚些时候就得出发去吴兴郡了。目前我们搜查的主要方向都在小头目供出来的那些花楼,其他花楼,会让人驻扎看管,随后再来慢慢查。” 陈安宁想一想后,说道:“太慢了。让驻扎的人清查花楼里的人员组成,另外花楼里的花娘等都需要登记造册,让官府将册子送过来,两相对比后,直接查有问题的花楼。” 到时候花楼如果没有问题,但造出来的册子却有问题,正好可以清理一批官员。 徐瓒应好。 抵达花楼,陈安宁和温欢一前一后走下马车后,温欢去后面的马车接张强,陈安宁则抬眼看了眼花楼的名字:摘花楼。 “另一个花楼在后面的街上。”徐瓒道。 陈安宁拾阶走进摘花楼,“这里有多少个孩子?” 徐瓒让暗卫去将孩子们都领过来后,回答道:“有十三个。” 站在摘花楼的大堂中央,陈安宁环视着看一圈后,挑了靠近中央舞台的一处桌子坐下来。 稍许。 温欢带着张强进来。 暗卫也带着十三个孩子回来。 十三个孩子在陈安宁跟前站成一排。 陈安宁挨个打量过去。 都是十岁到十五六岁的年纪。 模样都很出挑。 有两个虽拘束着,但身段已带着妩媚的风情。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向张强。 张强与她隔桌相坐。 在十三个孩子出来后,他的目光便如鹰一般地望了过去。 陈安宁道:“有认识的吗?” 张强指向最右端的一个孩子,“我见过她。” 陈安宁看了眼那孩子,仅看模样,应该是十三个孩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起身走过去,在小女孩惊惧地下跪之时,迅速扶住她的手肘道:“不用害怕,我们找你,就是想请你帮我们认一认人。” 小女孩还是很惊恐不安。 陈安宁没有停下来安慰,直接指着张强问道:“他说认识你,你认识他吗?” 小女孩惶恐地掀起眼皮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仅一眼后,便迅速收回目光,摇着头小声道:“不认识。” 张强急道:“我是从那村子里出来的,我也是被他们抓来的,我在村子里干活的时候见过你!” 小女孩以及另三个女孩同时抬头朝着他看过来。 张强立刻道:“你不记得了吗?你被他们抓到那个村子的时候,因为一直哭,被他们推在地上时,我还扶过你呢。” 小女孩不认识张强,但对张强说的事,显然记忆犹新。但她眼里的光亮,仅是闪烁了一下后,又湮灭下去,而后便摇头道:“我、我不记得了。” 张强急了,扶着桌子就要冲过去。 因为动作大,一下牵扯到伤口,让他痛得双腿一软,便跪到了地上。 小女孩见状,上前两步后,又想到什么似的立刻停了下来。 张强双手撑着地,缓了好一会儿后,才抬起满是冷汗的脸,向着陈安宁道:“她就是被那群土匪劫来后送到这里来的,我不会认错。” 不等陈安宁回应,他又看向小女孩,“你不用怕,他们是来救我们的。我这伤,就是他们在救我的时候,那群土匪用刀捅出来的。幸得你身边的陈二小姐相救,我才得以活下来。” 小女孩喃喃地看着张强:“救我们?” 张强点头,“对,救我们!” 徐瓒迅速扯下腰牌,举到小女孩跟前,语调温和地说道:“我们是京城大理寺的人,奉皇上的命令前来剿匪。如今,抓你们的那帮匪徒已经被我们剿灭了一部分。现在,我们来救你们了。” 先前也看向张强的三个女孩迅速围过来,同着小女孩一起看着他手里的令牌。 “你们……也是被那群土匪送来这里的?”温欢适时地问道。 几个女孩中间,长相最甜美的迅速跪到地上,以头触地道:“我们几个都是被他们劫到这里来的,还请各位大人救救我们!” 另几个女孩跟着跪到地上。 温欢赶紧上前挨个扶起她们,“不用跪,我们本来就是来救你们的。” 在温欢安抚她们的时候,陈安宁问徐瓒,“有安置的地方吗?” 徐瓒道:“找了处客栈。” “送她们过去吧。”陈安宁交代。 徐瓒点一点头,上前跟着温欢一起,将让她们暂时住进客栈,等查实身份后,便送她们回家的事都一一解释过后,才安排暗卫护送她们走了。 随后。 徐瓒又带他们去了另一家花楼。 许是天助他们吧。 张强不认识这家花楼的十几个孩子,但十几个孩子中,却有两个认出了他。 依旧是摘花楼里的一套流程。 将主动站出来,承认是被土匪劫送过来的几个女孩送到客栈后,徐瓒带着张强去下一个郡。陈安宁和温欢则留下来,陈安宁处理各个花楼与官府送过来的名册,温欢则在客栈问过那些孩子被劫的经过,以此推演小头目没有招供的其他花楼。 时间如流水,很快半个月过去。 伴随着徐瓒送回来的孩子越来越多,温欢经由这些孩子的口,推演出来的与土匪们有关的花楼也越来越多,陈安宁手中的册籍也越来越多。而随着册籍的清查,被罢免或是下狱的官员也越来越多。 这日。 陈安宁埋头清查了两个时辰的册籍后,轻叹着端起身旁的茶杯,轻仰着喝了两口,才发现杯子早就空了。正要起身去倒水,一只手从侧后伸过来,拿过她手里的空杯后,又将一杯热茶塞到她的手中。 陈安宁回头,看到是谢珣,瞬间软下软身靠着椅背道:“你怎么来了?” 谢珣将空茶杯搁到一边,站到她身后一边为她揉着肩,一边道:“瘦了。” 陈安宁轻笑两声,慢慢喝了半杯茶后,问道:“客栈的案子解决了?” “解决了。”谢珣道,“那对老夫妻已经被押送回京城去了。今日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皇上派来的剿匪的禁军差不多今晚就到了。所以接下来,你恐怕要更忙了。” 土匪被剿,就会有更多的孩子被送过来。 安置,采集信息,通知其家人前来认领等等,都得她来统筹。 陈安宁将他的手拉过来,低眸看了一会儿后,说道:“任重而道远呀。” 谢珣靠在她的书案上,看着被她拉着的手,轻笑:“怎么,心疼了?” 陈安宁抬眼看向他。 看着他虽神色疲惫,但却极亮的双眼,歪一歪头后,命令道:“低头。” wenxuebbs1314xsybzwqqshuba txiaoshuodzxiaoshuo5dzwxjtxt heidaobookpapabookwuxiabookdushuku 第198章 低头 “其他郡县的花楼呢?”去两个花楼的路上,陈安宁问,“都安排人在查了吧?” 徐瓒点头,“都安排人在查了,原本你今日要不过来,我晚些时候就得出发去吴兴郡了。目前我们搜查的主要方向都在小头目供出来的那些花楼,其他花楼,会让人驻扎看管,随后再来慢慢查。” 陈安宁想一想后,说道:“太慢了。让驻扎的人清查花楼里的人员组成,另外花楼里的花娘等都需要登记造册,让官府将册子送过来,两相对比后,直接查有问题的花楼。” 到时候花楼如果没有问题,但造出来的册子却有问题,正好可以清理一批官员。 徐瓒应好。 抵达花楼,陈安宁和温欢一前一后走下马车后,温欢去后面的马车接张强,陈安宁则抬眼看了眼花楼的名字:摘花楼。 “另一个花楼在后面的街上。”徐瓒道。 陈安宁拾阶走进摘花楼,“这里有多少个孩子?” 徐瓒让暗卫去将孩子们都领过来后,回答道:“有十三个。” 站在摘花楼的大堂中央,陈安宁环视着看一圈后,挑了靠近中央舞台的一处桌子坐下来。 稍许。 温欢带着张强进来。 暗卫也带着十三个孩子回来。 十三个孩子在陈安宁跟前站成一排。 陈安宁挨个打量过去。 都是十岁到十五六岁的年纪。 模样都很出挑。 有两个虽拘束着,但身段已带着妩媚的风情。 陈安宁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向张强。 张强与她隔桌相坐。 在十三个孩子出来后,他的目光便如鹰一般地望了过去。 陈安宁道:“有认识的吗?” 张强指向最右端的一个孩子,“我见过她。” 陈安宁看了眼那孩子,仅看模样,应该是十三个孩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起身走过去,在小女孩惊惧地下跪之时,迅速扶住她的手肘道:“不用害怕,我们找你,就是想请你帮我们认一认人。” 小女孩还是很惊恐不安。 陈安宁没有停下来安慰,直接指着张强问道:“他说认识你,你认识他吗?” 小女孩惶恐地掀起眼皮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仅一眼后,便迅速收回目光,摇着头小声道:“不认识。” 张强急道:“我是从那村子里出来的,我也是被他们抓来的,我在村子里干活的时候见过你!” 小女孩以及另三个女孩同时抬头朝着他看过来。 张强立刻道:“你不记得了吗?你被他们抓到那个村子的时候,因为一直哭,被他们推在地上时,我还扶过你呢。” 小女孩不认识张强,但对张强说的事,显然记忆犹新。但她眼里的光亮,仅是闪烁了一下后,又湮灭下去,而后便摇头道:“我、我不记得了。” 张强急了,扶着桌子就要冲过去。 因为动作大,一下牵扯到伤口,让他痛得双腿一软,便跪到了地上。 小女孩见状,上前两步后,又想到什么似的立刻停了下来。 张强双手撑着地,缓了好一会儿后,才抬起满是冷汗的脸,向着陈安宁道:“她就是被那群土匪劫来后送到这里来的,我不会认错。” 不等陈安宁回应,他又看向小女孩,“你不用怕,他们是来救我们的。我这伤,就是他们在救我的时候,那群土匪用刀捅出来的。幸得你身边的陈二小姐相救,我才得以活下来。” 小女孩喃喃地看着张强:“救我们?” 张强点头,“对,救我们!” 徐瓒迅速扯下腰牌,举到小女孩跟前,语调温和地说道:“我们是京城大理寺的人,奉皇上的命令前来剿匪。如今,抓你们的那帮匪徒已经被我们剿灭了一部分。现在,我们来救你们了。” 先前也看向张强的三个女孩迅速围过来,同着小女孩一起看着他手里的令牌。 “你们……也是被那群土匪送来这里的?”温欢适时地问道。 几个女孩中间,长相最甜美的迅速跪到地上,以头触地道:“我们几个都是被他们劫到这里来的,还请各位大人救救我们!” 另几个女孩跟着跪到地上。 温欢赶紧上前挨个扶起她们,“不用跪,我们本来就是来救你们的。” 在温欢安抚她们的时候,陈安宁问徐瓒,“有安置的地方吗?” 徐瓒道:“找了处客栈。” “送她们过去吧。”陈安宁交代。 徐瓒点一点头,上前跟着温欢一起,将让她们暂时住进客栈,等查实身份后,便送她们回家的事都一一解释过后,才安排暗卫护送她们走了。 随后。 徐瓒又带他们去了另一家花楼。 许是天助他们吧。 张强不认识这家花楼的十几个孩子,但十几个孩子中,却有两个认出了他。 依旧是摘花楼里的一套流程。 将主动站出来,承认是被土匪劫送过来的几个女孩送到客栈后,徐瓒带着张强去下一个郡。陈安宁和温欢则留下来,陈安宁处理各个花楼与官府送过来的名册,温欢则在客栈问过那些孩子被劫的经过,以此推演小头目没有招供的其他花楼。 时间如流水,很快半个月过去。 伴随着徐瓒送回来的孩子越来越多,温欢经由这些孩子的口,推演出来的与土匪们有关的花楼也越来越多,陈安宁手中的册籍也越来越多。而随着册籍的清查,被罢免或是下狱的官员也越来越多。 这日。 陈安宁埋头清查了两个时辰的册籍后,轻叹着端起身旁的茶杯,轻仰着喝了两口,才发现杯子早就空了。正要起身去倒水,一只手从侧后伸过来,拿过她手里的空杯后,又将一杯热茶塞到她的手中。 陈安宁回头,看到是谢珣,瞬间软下软身靠着椅背道:“你怎么来了?” 谢珣将空茶杯搁到一边,站到她身后一边为她揉着肩,一边道:“瘦了。” 陈安宁轻笑两声,慢慢喝了半杯茶后,问道:“客栈的案子解决了?” “解决了。”谢珣道,“那对老夫妻已经被押送回京城去了。今日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皇上派来的剿匪的禁军差不多今晚就到了。所以接下来,你恐怕要更忙了。” 土匪被剿,就会有更多的孩子被送过来。 安置,采集信息,通知其家人前来认领等等,都得她来统筹。 陈安宁将他的手拉过来,低眸看了一会儿后,说道:“任重而道远呀。” 谢珣靠在她的书案上,看着被她拉着的手,轻笑:“怎么,心疼了?” 陈安宁抬眼看向他。 看着他虽神色疲惫,但却极亮的双眼,歪一歪头后,命令道:“低头。” wenxuebbs1314xsybzwqqshuba txiaoshuodzxiaoshuo5dzwxjtxt heidaobookpapabookwuxiabookdushuku 第199章 何时把我娶回家 谢珣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乖乖地低下了头。 陈安宁看着他的头顶,气笑了。干脆地挑起他的下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后,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谢珣弯下腰身,轻抬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温欢突然进来,看到两人亲吻的模样,迅速转身后,捂着脸大叫。 谢珣松开陈安宁,退到一边。 陈安宁看一眼他湿润深邃的双眼,淡定道:“进来吧。” 温欢摇头道:“我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不杀你灭口。”陈安宁道。 温欢偷偷回头看上两眼,确定他们没有再亲在一起,且也确实没有起杀心,才放心地走回来,将新收集的资料递给她道:“这是徐五公子新送回来的那批孩子的资料,这批孩子又供出来两个之前没有出现过的花楼。” 陈安宁边看资料边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温欢偷偷看两眼谢珣后,边退边道,“那没事我先走了。” 陈安宁点一点头:“晚上一起吃饭。” 温欢赶紧拒绝:“不了,晚上我有事。” 陈安宁看两眼谢珣,“也行。” 温欢走后。 谢珣从她手里拿过资料,粗略地翻看一遍后,问道:“目前通过他们的口供出来的花楼有多少个了?” “十一二个吧。”陈安宁说道,“怎么,你有想法?” 谢珣摇一摇头,“你的法子很好。我只是想问问,除了他们供出来的花楼,其余的花楼查出来的孩子多不多?” “你想彻查所有的青楼?”陈安宁问。 “有这个想法,不过目前也只是个想法。”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地做,而当务之急,是将以范达海为首的匪患解决,将江南道、淮南道清理干净了,才能以此为经验,将摊子铺到全国。将资料放到一边,谢珣双手撑着书案,感叹道,“各行各业,还是必须得有秩序才好管理呀。” 陈安宁揶揄:“这么快就改变观念了?” 谢珣歪头看着她,好一会儿后,才道:“让我改变观念的不是眼前的事。” 陈安宁挑眉:“那是?” “你。”谢珣想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人呀,有了牵挂,就有了贪恋。以往觉得,因为热爱,即便付出性命,也心甘情愿。可是现在……我也想感受一下长长久久。” 陈安宁轻笑,“所以你就体会到了制度与秩序的好处了?” 谢珣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陈安宁道:“既然我功劳这么大,是不是要给……” 谢珣在她最后一个字出口前,吻住了她,“人都是你的,还贪那一点钱?” 陈安宁有意道:“人不一定永远是我的,但钱肯定是。” “那可说不准。”谢珣戏谑,“人品不好,人走也得将钱给带走。所以想要钱,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住人。” 陈安宁似笑非笑,“你所说的留住人,是怎么样一个留法?” 谢珣将她拉起来,“今日下午就别忙了,我们出去走一走。” 陈安宁看一眼书案上堆积的资料,又看一眼他疲惫的神色后,握住他的手道:“那就走吧。” 然而。 两人刚坐着马车出了客栈的大门,便有暗卫送来了一份急报。 是一份战报。 晋国于七日前突然发兵魏国。 因为出兵迅速,且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短短五日,就有三座城池失守。除外,戍卫失守城池的一位将军在高调地投归晋国后,扬言乾元帝失德,晋国就是受上天旨意要解救大魏百姓于水火的贤德圣君,引得边关数十城的百姓惶恐一片。 因为火焰图腾的事,乾元帝对南、北两衙的禁军处于极度不信任的状态。这次调兵前来剿匪,已是将他所能信任的人全都调了过来。而今面对边关突来的战乱,竟无人可用!或者说是,有了那位叛国的将军事例,让乾元帝越发不信任武官将领。 在这种外忧内患双面夹击,无论朝堂还是百姓都人心惶惶之际,安北王和谢谦站了出来。乾元帝以安北王年纪大,不宜奔波劳苦为由,将帅印交给了谢谦。在谢谦临出发的前一晚,也就是昨晚,太子亦主动请旨,要求代父亲征。 随着城池越传越盛的谣言,很不利皇室威望,这种时候,太子的代父亲征,无疑是回击谣言最好的办法。乾元帝稍事思考了片刻,便答应下来。 “看来,横行于江南道与淮南道的这股土匪是安北王最大的底牌。”陈安宁看完他递来的战报后,缓缓说道。 谢珣问送急报的暗卫:“太子已经出发了?” 暗卫:“已经出发了。” 谢珣思索片刻,就着马车里的纸笔快速写上几句话后,交给暗卫道:“立刻送回京城给温秦桑!” 暗卫走后,陈安宁道:“你想让温大公子跟着一起出征?” 谢珣轻叹着让马车转回客栈后,说道:“许久不见,本想一起出去走一走,现在是走不成了。” “温秦桑懂九宫八卦,如果能挪用到排兵布阵上,应该会更有把握一些。” “你就当我是病急乱投医吧。” 谢珣轻敲两下马车壁,一个暗卫悄然出现。 谢珣:“禁军还有多久能到?” 暗卫:“大概还有两个时辰。” 谢珣握住陈安宁的手,“还能吃个饭。” “你先睡一觉。”陈安宁说。 谢珣摇头,“边关打仗,少不了会有伤亡,还得辛苦你写几个能有效医治刀伤、箭伤的方子。” “我现在就写。”下了马车,回到办公的书房后,陈安宁边写方子边道,“你给褚公子写封信,药材让他来准备。” 谢珣应好。 陈安宁一连写了十几张方子。 除了刀伤、箭伤的药方,还有怎么前、后期的治疗以及养护不便导致感染后的治疗方子。 另外,小病小痛的方子,各种疫病的方子,她也写了。 谢珣将给褚公子的信写好,回头看到她递来的方子,霎时被逗笑了,“别人得一张灵方,那是千金不卖。到你这儿,就成大批发了?” “你不都说了,你人都是我的了,千金算什么?”陈安宁道。 谢珣笑容更甚,“你说得对,就是不知道陈二小姐打算何时把我娶回家?” junshixiaoshuoshugebiquhua88wx sosogougoubiqumibiqutibiqusha gaoxiaowtxtwbbiquche0dxsw 第200章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 陈安宁摸摸他的脑袋:“等安北王的事情解决了,就娶你回家。” 谢珣看着她:“当真?” 陈安宁:“当真,所以好好努力吧。” 谢珣作势道:“等着我,我立刻去将那帮小……解决了!” 陈安宁侧退两步道:“去吧。” 谢珣低笑,“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陈安宁笑他,“又不急了?” “当然急,只是急也急不来。”将药方和褚公子的信交给暗卫后,谢珣转身靠着书案,静静地看她片刻,又伸手将她拉到怀里。轻轻拥着她,将头偎在她的头旁,轻叹道,“真舍不得分开呀。” 陈安宁也轻拥着他,“谢大人难道没有听过那句小别胜新婚的话?因为不能时时相见,所以见后才不舍分离。真要时时见着了,也就不稀罕了。” 谢珣调侃,“都还未婚,何来小别胜新婚?” “别贫了。”陈安宁推开他,“既不睡,那就赶紧吃饭去吧。说是两个时辰到,万一提前来了,那就连饭也要吃不上了。” 果然被她说中了。 吃完饭,都没有容两人说上几句话,便有暗卫前来禀报,禁军已经到了。 依依不舍地辞别陈安宁后,谢珣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安宁目送着他走远后,也继续忙碌起来。 这一忙,不知不觉,又一个月过去。 这一个月,在太子、谢谦以及温秦桑的配合无间下,被晋国夺去的城池已经全部收回来。 禁军刚到江南道,对匪徒尚有轻视之心,对谢珣的作战指挥,也都报以不屑态度,在接二连三的失利之后,近来也慢慢放下骄躁,与匪徒们打得有来有往。 而陈安宁这里,被解救出来,还没有确定身份的孩子已经住满了十一个客栈。确定身份,等候其家人前来认领的孩子也住了足足五个客栈。 这日。 在跟着温欢一起将七个孩子送还其家人后,陈安宁坐下来正准备喝口茶歇一歇,便有暗卫进来,交给了她一封信。 以为是谢珣送来的,陈安宁也没有多问。 等拆开信,看到是徐瓒的笔迹,她挑着眉,下意识地看了温欢两眼后,才看起了信里的内容。 写的是陈子苓的消息。 陈子苓被谢珣送到军营后,凭着以往的身份和姣好的样貌,很快就站稳了脚跟。且还很快就勾搭上了到京城办事的安昌郡都尉张宝卷。 张宝卷沉迷于陈子苓的美色与花言巧语,不仅在暗中走通关系后,将她带回安昌郡做了妾,还对她极是宠爱。 她要是从此安分守己,余生虽不能大富大贵,总能安稳一生,但她偏不。 安昌郡与晋国接壤,如果不是太子、谢谦和温秦桑的力挽狂澜。晋国在连夺魏国四座城池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安昌郡。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与晋国勾结上的,竟异想天开地想要为晋国盗取行军图。 只是她的想法虽好,却在刚潜入军营时,就被守卫发现。 张宝卷对她倒是真爱。 明知道她是盗取行军图才被追捕,依旧毅然决然地带着她逃出了军营。甚至在被追至绝境时,还主动引着追兵往别处去,为她争取逃命的时机。 只是…… 她不会武功,对环境也不熟,加之又是夜晚,担惊受怕之下,不慎跌入山洞。营兵搜山十日,找到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等大夫赶来的过程中,便断了气。 陈安宁不敢置信地连看两遍,才啧啧称奇地将信递给了探头张望的温欢。 如果不是这封信,陈安宁差点都忘记这个人了。 虽然再次听到她的名字,已经是天人永隔,但想到她被送去军营后,还能生出这么多事来,也很难让人不佩服。 温欢看完信,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安宁的表情,“她这是……” “大概是不甘心吧。”陈安宁不以为然道。 “不甘心?”温欢不解。 陈安宁起身道:“她认为她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大概是想折腾着来报复我呢。倒是有些本事,只是……”没有用到正道上。 温欢再次看向手里的信,“的确有本事,竟然勾结上了晋国。” 陈安宁往外走的脚步霎时一顿,转身回来,从她手中拿过信,快速地从头到尾都看过一遍后,示意她道:“你给徐五公子回封信,问一问他,陈子苓是如何勾结的晋国。” 温欢回信后,陈安宁又给谢珣写了一封。 谢珣的回信很快就来了。 他也是从徐瓒的信里得知的陈子苓盗取行军图之事,但陈子苓在盗取行军图的时候,太子驻守在安昌郡。以她的本事,自然没有办法与晋国勾结,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安昌郡的府兵里有安北王的眼线。 徐瓒的回信,证实了他这一点。 得知太子在陈子苓盗取行军图当晚已经筛查府兵,陈安宁便没有再过问此事。 又过了差不多半月。 谢珣再次来信。 这次是事关官船被劫案的消息。 经过文宝林近三个月对运河途经各郡县户槽所签发的符牒细查,丹阳郡签发的符牒数量与广陵郡登记的符牒数量差了七艘商船。 而差的七艘商船,都经由长江入海,开往了晋国和齐国。 而七艘商船有两艘出自永丰商行,一艘出自永辉商行,还有四艘出自长隆商行。 在细查三家商行账目后,终于将土匪们劫船之时所用的商船锁定在了长隆商行。 而长隆商行的四艘商船载着所劫官粮驶向的正是晋国方向。 经过对长隆商行总行及分行所有人员的审查,很快便查出来长隆商行的当家叫范晓园,与横行江南道、淮南道的土匪头子范达海是亲兄弟。 谢珣已经带着人去广陵郡抓人。 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进行,陈安宁深吸一口气后,也打起精神,同着温欢一起继续接待起了陆续赶来认领孩子的家长。 “安宁姐姐,”忙碌间,一个时常跟着她们帮忙的女孩子拎着裙摆进来,将一张纸条递过来,“这是一位老先生让我给你的,说是要亲自交给你。” 陈安宁接过纸条打开看了两眼后,目光霎时一凛,而后迅速冲到门外,飞快地扫视一眼周围后,问递纸条的女孩子,“那位老先生呢?” 女孩看一圈周围后,指着不远处的商铺柱子道:“奇怪,刚才还在那里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温欢出来,“出什么事了?” 陈安宁将纸条递向她。 温欢看后,立刻问道:“那位老先生长什么模样?” xiaoshuoshuzzdushueyxswsamsbook qq787qirenxing1616yskuuai huigredik258abcwx 第201章 被抓! “那位老先生长什么模样,我倒没有怎么……啊,”女孩一边说,一边扫视着周围,扫见一个挑着箩筐的卖菜大爷,立刻指着说道,“就跟那位老先生差不多,白头发,佝偻着身子,说话颤巍巍的。” 温欢道:“你没有让他等着吗?” 女孩道:“我让了呀。” “你先去忙吧。”将小女孩打发走后,陈安宁看一眼手中的纸条,又看向女孩指过的柱子,宽慰温欢道,“可能是老先生不想出面,才用了这个法子吧。不管是真是假,你准备准备,我们马上过去看一看。” 温欢应好,转身回屋,将几个帮忙的女孩叫到跟前,交代起了迎来送往的各项工作。 陈安宁再次看一眼纸条后,又看向女孩指过的柱子。 字条上写着在吴兴郡东四街还有两个花楼,花楼里藏着许多半大的孩子,这些孩子多数都是范达海那伙土匪送过去的。徐瓒已经去了淮南道,若要等他回来确定真假,少则五六日,多则十日过去,陈安宁等不起,或者说如果是真的,那两个花楼里的孩子等不起。 因而在温欢备好马后,两人便带着十二个暗卫朝着吴兴郡疾驰而去。 到了吴兴郡,顺着纸条上的地址,果然找到了两个藏于静巷里的花楼。 花楼大门紧闭。 内里无声。 温欢通过打听得知,这两处花楼在老夫妻的客栈出事不久就关了门。但有知情人透露,他们只是明面关了门,暗地里还在做着老顾客的生意。 陈安宁转到其中一家花楼后门,飞身进院,在花楼的几个院落间悄然走上一遍,确定消息不假,才又重新回到大门,朝着温欢与暗卫们使了个眼色后,上前一脚踢开了大门。 在让所有人抱头蹲下,将寻欢作乐的客人与老鸨等人撵到一边后,陈安宁看向蹲作一团的十几个女孩,眼底的怒火霎时点燃。 先前在别花楼里解救那些女孩时,多数女孩都还在被教养的阶段。 但这里的女孩,跟被解救出来的那些女孩一样,年纪都只有十到十四五岁,却个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 让温欢去安抚这些女孩后,陈安宁抽出腰间的鞭子,朝着寻欢作乐的客人与老鸨走去。 在寻欢作乐的客人与老鸨求饶的声音中,陈安宁一鞭子朝着他们抽去。 只是…… 温欢痛呼的声音却先这些人一步响了起来! 陈安宁回头之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匕首。而温欢则被另几个女孩架着胳膊,飞快地冲出了花楼。 陈安宁立刻追出去。 一群人忽然从各个方向朝她以及随后追出来的暗卫拦过来。 等他们解决完这些人追过去时,温欢已经被人带着钻进了南庆山。 南庆山是吴兴郡东郊三十里外的一座高山。 山高林密。 带走温欢的人显然对南庆山很熟识。 几个眨眼,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暗卫们速度跟不上。 陈安宁干脆甩开他们,单独追了上去。 这一追,就追到了山顶悬崖。 “你们是范达海的手下?”看一眼用刀抵住温欢脖子的女孩,陈安宁停下脚步,问其余几个女孩以及围在女孩周围的二十几个土匪。 “陈二小姐好眼力。”其中一个土匪大方地承认道,“一直听闻陈二小姐的大名,今日总算得见了。” 看陈安宁的衣袖翻动,土匪又道:“我知道陈二小姐擅毒,但我还是好心劝陈二小姐一句,莫要妄动。陈二小姐也看到了,温四小姐站在悬崖边上呢,陈二小姐若是妄动,我们受惊后会做出什么事,可就没有办法保证了。” 陈安宁看向温欢。 温欢说道:“不要。” 女孩的匕首霎时收紧。 陈安宁冷看那女孩一眼后,又看一眼温欢胸口的伤,再看一眼她脖子上滚落的血珠,淡声道:“你们抓她,不就是想逼谢珣不再对付你们吗?我是谢珣未过门的夫人,你们放了她,我来给你们当人质。” 土匪抓温欢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她就范,听她主动提及,便顺势道:“想让我们放了她也可以,只是……” 陈安宁不等他说完,就将身上的瓶瓶罐罐全拿出来扔到远处,又将鞭子、匕首、短剑也扔到远处后,说道:“可以了吗?” 土匪看一眼其中一个女孩,“不是我们不相信陈二小姐,实在是小心无大错。” 陈安宁在温欢的制止中张开双手,示意女孩随便搜。 女孩搜过之后,朝着土匪摇了摇头。 土匪立刻道:“陈二小姐果然是个爽快人,将陈二小姐绑起来吧。” “等一下。”陈安宁道,“你说的,小心无大错。先等我的人到了后,再说吧。不然我也很难相信你们在绑了我之后不会临时反悔。” 土匪们正要拒绝。 暗卫们就到了。 看到他们要绑陈安宁的手脚,暗卫们立刻扬剑过来。 陈安宁让他们退下,任由他们绑了手脚后,淡定道:“可以放她了吧?” 以匕首抵着温欢的两个女孩在土匪的示意下,将温欢推着走过来,经过陈安宁身边之时,一个继续领着温欢朝前走,另一个则迅速用匕首抵住了她的喉咙。将她带到悬崖边上后,推着温欢的女孩才一把将温欢推向了暗卫。 温欢伤得不轻。 陈安宁吩咐暗卫,“立刻带温四小姐下山救治!” 暗卫们不愿意走,陈安宁道:“这是我的命令!赶紧去!” 暗卫们看一眼那些土匪后,被迫着带着温欢走了。 有两个土匪跟着他们,以防他们杀回马枪。 等暗卫们走远,土匪立刻拿出一条黑布蒙住陈安宁的双眼后,带着她从另一边下了山。 三日后。 陈安宁被带到了正与土匪交战的禁军跟前。 禁军首领一看到她。 立刻停止了清剿。 然而,土匪们的目的并不在于让他们退兵,而是…… 又三日后。 陈安宁再次被带回了南庆山的山顶悬崖。 她被吊在悬崖外。 一重重的弓箭手在悬崖上摆开阵势,一部分箭尖对着她,一部分箭尖对着上山的路。 他们是要利用她,引谢珣前来! 他们带她在禁军跟前露面,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在他们的手里,让谢珣不得不来! xiaoshuoshuzzdushueyxswsamsbook qq787qirenxing1616yskuuai huigredik258abcwx 第202章 坠崖 谢珣来了。 在土匪们阵势摆好不到两个时辰,他就来了。 不仅他来了,还带来了当初抓捕的那个土匪小头目。 这次负责用陈安宁引诱谢珣前来南庆山的是土匪当中的三把手李元义。李元义看到谢珣与小头目,还有他带来的兵卫,轻笑两声后,说道:“谢大人果然情深义重。” 谢珣看一眼陈安宁,确定她暂未受伤后,收回目光踢一脚小头目道:“用你的人换我的人。” 李元义摇摇头,丝毫不给小头目脸面道:“他还没有那么的本事,值得我这样费尽心思地搭救。” 谢珣再次踢一脚小头目,“真是个废物!” 李元义赞同道:“能让陈二小姐活捉,还供出我们那么多的堂口,的确是个废物!” 小头目涨红着脸,憋屈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珣虽然带了小头目过来,但并没有指望用他救出陈安宁。再次看一眼陈安宁后,他道:“说吧,你们想做什么?” 李元义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抽出一个折子递给身边的小土匪,小土匪接过后,胆战心惊地拿过来给了谢珣。 谢珣接过折子,扫一眼小土匪,吓得小土匪摔跌后,连滚带爬地退了回去。 “废物!”李元义扇了小土匪一耳光。 谢珣打开折子,看到折子上写着让朝廷永不清剿他们,且将张公山、因山等数百座山划归他们等条件,不屑地轻笑两声后,以内力震碎折子道:“异想天开!” 李元义似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举,朝着身后拍一拍手,立刻有手持弓箭的土匪,一箭射向了陈安宁。 谢珣目光一凉,忽地笑了。 李元义不以为然地又拿出一张折子,示意小土匪递给他。 小土匪哭丧着脸将折子递到谢珣手中后,李元义调侃道:“只要陈二小姐撑得住,谢大人尽管撕,我这里还有好几份呢。” 谢珣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也看着他。 “陈大人还是尽快做决定为好。”李元义往旁挪上两步,挡住两人的视线。 谢珣伸手,身后的兵卫将一支弓弩递了过来。 谢珣把玩了两下弓弩后,将弓弩对准李元义。 在几个土匪迅速上前,护到李元义身前之时,他凉笑着开口:“知道你们挑这个地儿,是不打算给自己留退路。也好,这么多人给她陪葬,她死得也不算冤枉!” 李元义看着他眼中的冷意,有些把握不准他话里的真假。便看着弓弩上泛着寒光的箭尖,还是下意识地往旁退了两步。 就是这个机会! 谢珣拉动弓弩,一箭射了出去。 在李元义变色的目光中,长箭以刺破空气的速度,穿过重重土匪,准确地射断了吊着陈安宁的绳索! 没有支撑,陈安宁迅速地朝着悬崖下坠去。 “一个不留!”谢珣扔开弓弩,抽出长剑,飞身朝着悬崖跳去。 “拦住他们!”李元义大叫。 然而,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弓箭手们反应过来时,谢珣已经跳下悬崖,救陈安宁去了。兵卫们也已经一拥而上,让他们根本没有余力再去射杀谢珣与陈安宁。 山风猎猎。 发丝与裙裾迎风飞舞。 陈安宁在被土匪们带回匪窝去威胁禁军之时,便被喂了大量的软筋散,因而并没有力气挣脱绳索的束缚。下坠的速度很快,什么时候会掉到悬崖底,她也不知道。但看着毫不犹豫纵身跳下来救她的谢珣之时,她还是忍不住笑了。 她想,等事情都解决了,就成亲吧。 不为别的。 就为他毫不犹豫地这一跳。 “还笑!”揽住她的腰,在快速坠落的同时,飞快在经过的老树上轻轻一点,飞身上到一块凸石上稳住身影后,看着嘴角带笑的陈安宁,谢珣忍不住低叱。纵然对自己的武功一向自信,但看着她掉落的瞬间,他的心脏还是骤然一紧,生怕慢了或是出别的意外,来不及救她。 “谢珣,”由他解开绳索后,陈安宁歪头看着他的双眼,“等回京城后,我们成亲吧。” 谢珣拿药瓶的动作微微一顿后,调笑道:“怎么,感动了?” 陈安宁吞下解药,感受着一点一点复苏的内力,拉住嘴角带笑,但眼底却满是担忧地给她检查箭伤的谢珣,“不用管了,没有伤及要害。” 话虽如此,但谢珣还是出手点住了利箭附近的穴道。 “跳下来的时候,什么感觉?”陈安宁看一眼深不见底的悬崖,又看一眼崖顶后,看着他道,“就不怕没命?” “真要没命了,”谢珣不以为然道,“那正好一命抵一命。” 陈安宁玩笑道:“说不定还能回去了呢。” 谢珣意味深长地看她两眼,“真要回去了,我可比你年长了十来岁,而且……” 而且回到他的时代,还是回到她的时代? 回到她的时代,他已经是一堆白骨。 回到他的时代,她还在上小学? 陈安宁笑道:“那不正好吗?你有工作,有工资,可以提前养我了。” 谢珣牙疼地啧两声,“你要不怕我被人叫变态,也不是不可……” “是李元义。”看着从两人跟前坠身掉下悬崖的人,陈安宁抬头望一眼崖顶后,说道。 谢珣看一眼崖顶,又看向她。 陈安宁道:“我没事。” “那就追!”谢珣带着她,借着悬崖上野蛮生长的各种老树,跟着跳向崖底。 到了崖底,看着摔成一摊肉泥的李元义,两人止住脚步。陈安宁问道:“你带了多少人上山?” “也就三五百人吧。”谢珣云淡风轻道。 陈安宁看一眼他,也就? “走吧。”谢珣带着她,飞身朝着另一头的山脚而去。 兵卫们解决完土匪后,也都相继下了山。本是要下山来找他们,到山脚后,看到他们已经等着,这才放心地回了吴兴郡城。 郡城中。 在温欢被劫,陈安宁换下她后,徐瓒也从淮南道赶了过来。 照顾温欢之余,他一直焦急地东奔西走,极力的打探着陈安宁的消息。 得知陈安宁被带去匪窝,而谢珣还在赶回来的路上,他急得上马就往匪窝里去了。扑了个空后,又急巴巴地赶回来,准备上南庆山。幸好谢珣及时赶到,才阻止了他。 “怎么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去门口看……” “回来了!”在温欢喋喋不休的催促中,门外的兵卫快速冲进来叫道。 徐瓒立刻冲了出去。 看着被谢珣抱在怀里,肩胛插着一支长箭的陈安宁,徐瓒脸色泛白地叫道:“快、快去请大夫!” xiaoshuoshuzzdushueyxswsamsbook qq787qirenxing1616yskuuai huigredik258abcwx 第203章 养伤 “不用了。”陈安宁制止,“我自己来就好。” “我知道你医术高明,但医者不自医,”徐瓒焦急,“还是请个大夫回来为好,哪怕请回来在一旁看着也行。” 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及时出手。 谢珣看一眼陈安宁:“多请两个。” 徐瓒立刻安排人请大夫去了。 “都说了不用。”谢珣将陈安宁抱进屋中,放到竹榻上半躺着后,陈安宁一边示意他去拿剪刀和取酒,一边撑着手,调整好坐姿后,说道,“这箭伤看着严重,又没有伤及要害,身体原……” “你受伤了!”温欢听到她的声音,强撑着从里屋出来,看到她肩胛上的箭,脸色立即一白,眼泪紧跟着掉下来。 “没事,别哭。”陈安宁咽下到嘴的话,示意她坐到身边后,看着她胸口处的伤,“你的伤怎么样?” “你别管我的伤了,徐瓒呢,让他赶紧去请大夫!”温欢声音带颤。 “你别激动,他已经去请了。”陈安宁道,“我这伤也就看着严重,实际比你的伤要轻不少。” 温欢抹一把眼泪,“你就别安慰我了。” “我还真没有安慰你。”陈安宁笑道,“刺伤你的那女孩子下手没有轻重,再稍微往左上几分,你的小命怕是很难保证。我就不同了,那些土匪要利用我威逼谢珣,所以下手的时候,是完全避开了要害的。” 谢珣拿着剪刀和酒回来。 陈安宁示意温欢,“你坐到那边去,等我将箭拔了再跟你说话。” 温欢想让大夫来了再说,陈安宁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药王谷的弟子?好了,听话,坐过去吧。” 温欢坐过去后,陈安宁看向谢珣,“来吧,先将箭周围的衣裳剪开。” 谢珣拿过来两个软枕垫到她的身后,让她靠坐好后,才拿起剪刀,按照她的要求,将箭周围的衣裳剪开,又按照她的要求将酒倒在毛巾上,仔细地洗去伤口周围的血迹。 “害怕呀,那我来吧。”看他盯着箭迟迟不动,陈安宁挑一挑眉梢后,握住箭就要拔。谢珣按住她的手,“我来。” 陈安宁松手,谢珣握住箭身,深吸一口气后,一把将箭拔了出来。 血水喷溅,溅了谢珣一脸一身。 快速的点住伤口周围穴道,强制冷静地拿出一堆瓶瓶罐罐,问她:“用哪个药?” 陈安宁用下巴点了点其中的白玉瓶。 谢珣快速拿起白玉瓶,倒出两粒药丸,捏碎之后,敷到了她的伤口处。而后拿出两块干净的棉布,小心地为她包扎好。之后再按照她口述,写下一张药方交给兵卫去抓药后,才抬手抹去额头浸出的冷汗。 陈安宁默默地看在眼里,并未多说什么,借口要喝水,将他支开后,将温欢叫过来,检查一遍她的伤口,给她重新换过一个药方后,才半靠着软枕歇下来。 几日的奔波,几日的精神高度集中,让她的身心都很疲惫。所谓的云淡风轻,不过是在硬撑。事情解决完,身心稍稍松懈,便撑不住地昏睡过去。 这一睡,就是整两日。 醒来,看到靠在床边,单手支着脑袋打瞌睡的谢珣,陈安宁静静看他片刻,才伸手摸向伤口。 “醒了?”谢珣睁眼。 她昏睡期间,应该是换过不下两下药,伤口的棉布很整洁,不沾一丝血色。痛意也减轻许多,不使力牵扯,几乎感受不到。用未受伤的一边手搭着他的手臂借力坐起来,看着他憔悴疲惫的脸色,问道:“我睡了很久?” “不久,也就两日而已。”谢珣去到桌边,倒过来一杯温水。 陈安宁喝过水,靠着枕头又闭一闭眼后,说道:“你有事就去忙吧,我没事了。” 谢珣将椅子拉过来,坐到她身边后,调侃道:“不敢忙,母亲知道你被土匪劫持的消息后,已经急不可待地往这边来了。要是到了之后,看到我不在,我怕她大义灭亲。” 广陵王妃来了? 陈安宁道:“你没有劝她?” 谢珣啧道:“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出发了。而且,你认为我能拦得住她?” 陈安宁:“她什么时候到?” 谢珣:“就这两日吧,收到的消息是说,她这一路都不曾停下来歇息过半分。” 陈安宁拧眉道:“你没有去信告诉她,我没事了?” 谢珣瞥她两眼,“说了,然后她来得更快了。” 陈安宁:…… “你先歇着,我去给你找点吃的。”谢珣起身,又给她倒过来一杯水后,才出去了。 稍许,他端着一盅粥与几碟菜回来,身后还跟着温欢与徐瓒。 温欢和徐瓒看她没事,双双都松了一口气。 “你的伤怎么样了?”陈安宁先两人一步开口问道。 温欢道:“已经好多了。” 陈安宁看向徐瓒,“她伤在近要害处,需得好好将养才行。平常没事,看看书、赏赏花就行了,不要到处乱跑。” 徐瓒小心翼翼地看向温欢:“你也听到了,这是陈二小姐说的。” 温欢轻哼两声,没有理他。 谢珣将粥盛到床跟前,用勺子喂她,在陈安宁拒绝之前,先一步道:“姑奶奶,就好好地让我伺候你两日吧,不然等母亲到了,不知要如何斥责我了。” 徐瓒一听这话,立刻微躬着身子,讨好地倒一杯茶搁到床前后,又回过头来向着温欢道:“你也受着伤,赶紧回去躺着吧,我去给你叫吃的。” 温欢红着脸轻叱一声,“是广陵王妃过来,又不是我母亲过来,你献什么殷勤!” 徐瓒嘿嘿笑道:“这不是想着,万一你母亲不同意……有广陵王妃能为我美言几句么。” 温欢脸色更红了,轻呸一声后,转身走了。 徐瓒立刻颠颠地跟了上去。 陈安宁看一眼两人的背影,微挑着一侧眉梢道:“有戏?” 谢珣专心地喂她吃了两勺粥,又吃了几口菜后,才答道:“衣不解带地照顾到现在换来的。” 陈安宁笑一声,“徐五公子是个好脾气的人,又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眼界与胸襟都已非寻常公子可比。温欢跟着他,不吃亏。” “你说了可不算。”谢珣慢悠悠。 陈安宁看他,“谁说了算?” 谢珣笑一笑,“忘记你已经认大长公主为义母这件事了,等母亲过来后,你跟母亲提一提吧,让母亲去跟大长公主通通气。我回头也去跟皇上说一说,给他争取个官身。不然,阿瓒的身份虽然不低,但在徐国公府并不受重视,即便有大长公主作保,估计与温四小姐的亲事也不会一帆风顺。” “徐五公子长相非常有亲和力,行事也温和讨人喜欢,你办的那些案子,他可以说是出力不少。”陈安宁道,“不过我看他对自己的能力好像极缺自信,你要给他安排官身的话,最好还是安排在你的身边,等他再锻炼个几年,再安排他独立。” 谢珣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两日后。 傍晚。 广陵王妃到了。 同她一起来的还有华锦与华蓉。 xiaoshuoshuzzdushueyxswsamsbook qq787qirenxing1616yskuuai huigredik258abcwx 第204章 药王谷被屠的线索 虽然谢珣嘴里说着要好好表现,不让广陵王妃来了之后斥责他。 但在陈安宁凭着那几日被土匪们带着进入匪窝时的沿途记忆,估算着土匪们死守匪窝的原因,很可能那处废窝是他们锻造武器的地方时,谢珣还是立刻撇下她,返回了剿匪的现场。 陈安宁和温欢也放不下那些从花楼里解救回来的孩子,在逼着让徐瓒安排人将那些孩子资料从晋陵郡送过来后,也一边养着伤,一边处理起了资料。 因而广陵王妃到吴兴郡后,看到陈安宁和温欢带伤工作的画面,立刻就怒了。 而华锦和华蓉,则得意地笑了。 两人被谢珣强行送离京城不久,听到他们离京的消息,便又立刻打道回了京城。在痛哭流涕地向着广陵王妃认错后,便又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此次跟着广陵王妃来吴兴郡,也是两人苦求的结果。 看到她受伤还要工作,谢珣还没有留下来陪伴她,华锦原本熄灭的奢望又死灰复燃了。 “不用给他说好话!”听着陈安宁的解释,广陵王妃冷脸道,“皇上派了那么多的将军前来剿匪,他当他是谁,就非要去跟他们争个高下不可?” “三表哥不是会争抢功劳的人,说不定是情况紧急,这才不得已地撇下陈二小姐忙去了。”华锦用力按住不断上翘的嘴角,绵里藏针地劝道,“如今我们来了,多替三表哥好好照顾陈二小姐便是,姑姑就不要气了。” “就是呀,”华蓉附和道,“陈二小姐受伤这么些时日,三表哥照顾到昨日上午才走,都不知道耽误多少事了呢。” “华大小姐和华三小姐说得对,王妃就不要再气了。”看广陵王妃的脸色并没有好转,陈安宁温和道,“况且,谢珣原本没有打算走,是我撵他离开的。王妃也知道我被土匪带着去过匪窝,我虽然去时被蒙着双眼,但在去的路上听到不少乒乒乓乓的敲击声,我怀疑那是土匪们在锻造兵器。禁军将领们剿匪近一个月,经验是越来越丰富了,但那些土匪在江南道与淮南道横行了快二十年,对这里的地形本来就比禁军将领们熟悉,他们选择落脚的地方,又易攻难守。如果我的怀疑是真的,那些土匪又是拼死守护匪窝的情况下,禁军还按现在的作战方式,恐怕很难攻破他们。”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怕禁军们不相信我在被蒙眼的情况下,还能记得土匪们带我进入匪窝的路。所以就想让谢珣先带人过去探一探情况,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么那条路很可能是一个攻入匪窝不可多得的缺口。” “你都不能判断真假就让三表哥去,三表哥要是出什么事,你……”华蓉脱口的话被广陵王妃的冷眼制止住了。广陵王妃握一握陈安宁的手,轻叹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陈安宁看向进屋来的徐瓒,笑着说道,“谢珣虽然走了,但还有徐五公子使唤着呢。” 广陵王妃看向比离京前清瘦了不少的徐瓒,点一点头,让跟来的婆子、婢女们去接手他手里的活后,说道:“都瘦一圈了,赶紧坐下来歇一歇。” 徐瓒将手里的茶点交给婆子后,嘿嘿道:“瘦了才精神呢。” 广陵王妃笑道,“以前也精神,是有福气的精神。” 徐瓒立刻道:“那现在呢?” 广陵王妃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现在也精神,是有奔头的精神。” 徐瓒飞快地看两眼温欢后,说道:“阿珣说了,等回京城后,也给我安排个差事。” “早该给你安排了。”广陵王妃说,“是他舍不得你忙前跑后地帮他,才一直扣你到现在。也就你脾气好,才容忍他到现在。” “不是不是,”徐瓒赶紧否认,“如果不是阿珣收留我,你父亲最多替我谋个无足轻重的闲差混日子而已,绝不会像阿珣这般器重我,替我将来着想。” “你倒是会抬举他。”广陵王妃笑一笑,又问了些吴举郡的情况后,才放他走了。 “其实我的伤并不严重,”看她的目光又落回她的身上,陈安宁赶紧说。 “不严重也得好好养着!”似识破了她的心思,广陵王妃不容置喙道,“解救那些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忙去。” 华锦道:“陈二小姐就好好歇着吧,当初在金城郡时,我和蓉儿也没少跟着三表哥去巡查牧场,所以这些事放心交给我蓉儿好了。” 陈安宁还没有答话,广陵王妃先道:“那就辛苦你们两个了。” 华蓉赶紧道:“为三表哥分忧解难,不辛苦。” 广陵王妃没有多说,回头安排起陈安宁与温欢来。 尽管陈安宁和温欢再三保证她们没有事,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广陵王妃还是时刻盯着她们,不准她们参与任何事。 好在。 谢珣在离开后的第二十日,带着以范达海为首的匪徒团伙四把手回来了。 四把手叫周慈,在土匪团伙里做账房管事。 在谢珣查实她提供的那条路,而后带禁军突围进去后,周慈正在铸铜钱与铸兵器的矿区巡查。他在是禁军围剿陈安宁去过的那个匪窝头一天过来的,本是例行的巡查,却没有想到会有来无回。 周慈对于被捕,表现得很平静。对于谢珣的审问,也有问有答。 周慈原本是永阳郡渔阳县的一个读书人,因为家境贫寒,又三考不中,很是遭人白眼。就在他准备再考一次,如果还不中就弃书从农的时候,渔阳县新来的知县却看上了他的夫人,在几次要以二十两银子交易不成后,新来的知县在他夫人下地干活时,干脆地使人强掳过去,并强行毁了她的清白。周慈的夫人不堪受辱,跳河自尽。周慈的儿子上县衙讨要说法,也被打死。其后,新来的知县扔给去收尸的周慈二十两银子作为了结。 周慈不忿,在将妻儿下葬之后,就到永阳郡敲鼓鸣冤,但新来的知县早跟太守府的人打好了招呼。周慈不仅没有讨到说法,反被以诬告的罪名关了两年大牢。 出狱后,他在回渔阳县的途中,经过他夫人自尽的河流时,大呼苍天不公。恰好有下山抢劫的土匪经过,上前将他搜了一番,看他没钱,将他打一顿后,秉持着抢不到钱那就抢人的原则,将他给劫回了匪窝。 在匪窝生无可恋地混了一段时日后,他突然萌生出利用土匪报仇的想法,于是努力表现。他本就有真才实学,不到两年,就得到范达海的认可。在得知了他的经历后,范达海主动将那位知县给绑来,让他报仇。 周慈知道范达海是明着为他报仇,暗则试探他对土匪的忠诚,因而毫不犹豫就杀了那位知县。 因为伤了朝廷命官,必不被朝廷所容,所以周慈更得范达海的认可了。此事不久,范达海就让他管理起了土匪的账房。 谢珣见他如此配合,便在审问结束前,试探性地问他有没有听范达海提过药王谷被屠的事。 周慈的回答是听说过。 据他的交代,是有一次范达海喝多之后,无意同他提过几句。范达海说他当年跟随安北王到浮华山与晋国大将军密谋推翻魏国统治之时,被两个药王谷的弟子撞见。其后,他根据安北王的命令,带着五千死士屠杀了整个药王谷。 范达海还说,可惜两位神医下落不明,任他们如何寻找,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谢珣听他这样说,立刻将他带回吴兴郡来,让她亲自审问。 kbqhbx17kxsbiquza 520xswheiyanwubiquqiyqxs.org xiaoshuo180bookso.org7tzwsmxsw 第205章 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周慈还跟谢珣审问他时一样,极是配合地回答着陈安宁的所有问题。 陈安宁问:“范达海是喝醉后跟你说的那些话?” 周慈答:“是。” 陈安宁:“这样的秘密应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范达海酒醒后,就没有对你说点什么?” 周慈想一想后,答道:“什么也没有说,就拍了我几下肩膀。” 陈安宁问询地看着他。 周慈道:“他是个谨慎的人,这件事发生时,我已经是他们不可或缺的账房管事了。” 陈安宁不信:“只是简单的账房管事?” 周慈坦然道:“很多次大的抢劫案都是经由我策划,比如这次的官船案。” 陈安宁看一眼谢珣后,瞬间坐直身子,“你说是你策划,证据是什么?” 谢珣也坐直了身子。 他没有料想过周慈会与官船案有关,因而在审问他时,基本都是围绕土匪的窝点、范达海、范晚园在进行。 “没有证据。”周慈没什么波澜地说道,“他们想要一桩大案来引开你们的注意力,我就随口提了句可以打劫官船。他们让我说步骤,我就边想边说,慢慢就策划出来了,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成功。”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为他们出谋划策吗?”陈安宁深思片刻后,才问道。 周慈想也不想,便回答道:“因为他们为我报了仇。” 陈安宁道:“知县和太守是不对,但那些商船上民工又何其无辜?” 周慈冷漠道:“当年知县在夺取我妻儿性命的时候,他们又何其无辜?我去太守府讨要公道,却反咬我一口的时候,我又何其无辜?况且……” 周慈朝着陈安宁看过来,“你问这些,你查这些,不也是为了替药王谷报仇雪恨吗?你敢说,你报仇的时候不会伤及无辜?” “远的就不说了,就说张公山那个村庄里的孩子。他们的确是被范达海等人抢掠回来的,但你们为了抓捕范达海他们,逼得范达海他们为求自保而杀了那些孩子。你敢说,那些孩子不是因你们才死的?” 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陈安宁不再跟他讲什么大道理,转回话题道:“范达海在跟你说了他听候安北王的命令屠杀药王谷的事后,你就没有因为好奇去暗查事情的真假?” “查了。”周慈的回答依旧无喜无悲,“但查了几年,什么也没有查到。” “这么说来,他说他是安北王的人,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无实据?”陈安宁道。 周慈道:“有无实据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珣握住陈安宁的手,吩咐门口的暗卫,“将他带下去!” 周慈走后,对着谢珣关切的目光,陈安宁道:“线索嘛,慢慢查就是。至少我们知道了,范达海的确和安北王有关。” 谢珣并没有多留。 吃过饭,在广陵王妃不满的声音中,又一次离开了。 陈安宁听出她责怪的话里暗含着心疼,便没有插话。 谢珣的确很累。 查实她说的那条小路后,便立刻带着暗卫潜伏进去,随后同禁军里应外合剿灭那处匪窝,抓到周慈后,连夜突审出他知道药王谷被屠的线索,便又立刻带着他回到吴兴郡。 过程中,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着急离开,则是因为周慈招供出来,匪窝里面的铁矿负责人也被他们抓回来了。对于铁矿的事,铁矿负责人比他知道得要多。 “三表哥真辛苦。”华锦和华蓉在门口目送着谢珣走远后,双双回到屋中,华蓉瞄两眼陈安宁,意有所指道,“比在京城的时候瘦了好多,这一路过来,肯定都是风餐露宿,都没有怎么吃过好的。” “是呀。”陈安宁反击道,“你们三表哥一路过来,那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而你们……” “我们怎么了?”华蓉立刻问道。 陈安宁摇一摇头,“你们一直说着三表哥好辛苦,结果吃得比谁都要好,睡得也比谁都要早。我就奇怪了,不是说真正心疼人的时候,是茶不思饭不想夜不寐吗,你们怎么恰恰相反?还是说,你们只是假装在心疼你们的三表哥辛苦?” “你少胡说八道!”华蓉道,“你说我们,你不是一样吃得好,睡得早吗!” 陈安宁道:“我受伤了呀,你们也受伤了吗?” “受伤有什么了不起!”华蓉冷叱。 陈安宁想一想后,说道:“受伤的确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我用自己的受伤,换回来了进匪窝的秘径,避免了禁军很大的伤亡不说,还让你们三表哥抓到了土匪的四把手呢。四把手哦,可不是普通的小毛贼。你们这么了不起的没有受伤,不知给你们亲爱的三表哥作出了什么贡献呢?” 华蓉哼道:“我们这些时日,不是一直在处理那些被劫孩子的事?” “那你们好辛苦哦。”陈安宁起身给她们一人倒了杯茶,“赶紧喝口水歇歇,别累着了,不然马上就要掉一两肉肉了呢。” “你……” 陈安宁微笑着看着她,“华三小姐还有什么赐教,但说无妨。” “懒得跟你说!”华蓉甩袖走了。 华锦看一看她和温欢后,也走了。 温欢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轻声道:“你真厉害!” “厉害吧?”陈安宁道,“学着点,气着谁也不能气着自己。” “记住了。”温欢点头。 又经过几日的休养,陈安宁的伤渐渐好起来。知道拦不住她,广陵王妃便随着她一起回了晋陵郡,打算在旁监督她,不让她过分劳累。 徐瓒在广陵王妃来后不到两日,便回了淮南道。 她养病近一个月,送来的孩子几乎住满了所有客栈。 是以,一回到晋陵郡,陈安宁和温欢便忙碌起来。 广陵王妃每每想让她歇息,但看着堆满屋子的资料以及那一个个孩子,到嘴的话便又全都咽了回去。在让跟来的婆子、婢女们都跟着帮忙,又让人给广陵王去信,让他多派些人前来后,她也加入了其中。 而在她们忙得热火朝天之时。 谢珣又一次回来了。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206章 言尽于此 通过周慈的招供,谢珣回去后,没怎么费功夫就找到了矿产的负责人。通过矿产负责人,谢珣很快就查到了少府监掌冶署的署正唐惇身上。 唐惇贪财却胆小,看到谢珣的瞬间,都没有等他问,便竹筒倒豆子般全交代了。他是受铸钱监监正马德清的蛊惑,才将探测出来的铁矿卖给了经马德清认识的范晚园。至于范晚园买下铁矿做什么,他就一概不知了。 然而。 马德清在唐惇被捕的时候,就知道下一个就会轮到他自己,而以他的罪孽,很难逃脱死刑。因而在谢珣找上门之前,便将妻儿毒杀后,自个也上吊自尽了。 谢珣虽然去晚一步,但在检查马德清的尸身时,却意外发现他的左臂上也有火焰图腾。他已经将消息送回京城,这次回来,主要是休息和等皇上的下一步指示。 “后面的剿匪,都不用去看着了?”陈安宁问。 “不用看着了。”谢珣看着她头也不抬的模样,伸手按住她手里的资料,“正好趁着这些土匪,锻炼一下他们。” 陈安宁推开他的手,“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歇着吧。正好这里缺人手,歇两日后,就过来帮忙。” 谢珣戏谑:“周扒皮呀。” 陈安宁睨他一眼,“怎么,有意见呀?” “不敢。”谢珣从旁边拉过来一堆资料,“回来的时候看到街上都是孩子,不是一边在解救,一边在给他们找家人吗?是没人过来认领他们,还是怎样?” 陈安宁停下看资料的动作,“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也正想跟你谈一谈这件事。” 谢珣:“你说。” “这些孩子,基本是来自贫寒之地的贫寒百姓家中。虽然根据他们的籍贯,让相应郡县都张贴了这些孩子的信息,但前来认领他们的家人的确很少。我总结了一下原因,一是张贴的信息多数都止步于县衙,而这些孩子则是来自村镇,他们的家人极有可能根本不知道。即便知道,如不识字,官府又没有好好帮忙念读,他们也极有可能就此放弃。二是路途遥远,虽然我们说了由官府出资,但你也知道的……三是有些孩子不是被抢、被偷,而是被卖,即便家人知道我们不追究,也抱着畏罪的态度不敢前来认领。四是有些孩子,不愿意回去。” 前三个都理解,第四…… 谢珣不解地看向她。 陈安宁轻叹着解释,“这一部分孩子家里太穷太苦了,虽然是被劫、被抢过来,但因为外形优越,被送往花楼一类的地方,只要听话,便不缺吃喝。所以比起回去继续受苦受累,他们宁愿继续留在花楼。” 说着,陈安宁便讲起了近来找温欢,要求重回花楼的几个小姑娘的事例。 谢珣听完,并没有生出轻视,反而陷入沉思。 陈安宁知道他在沉思什么,并没有打扰。 好一会儿后,谢珣才说话:“不是他们的错。” 陈安宁慢声道:“的确不是他们的错,但不管是谁的错,想要改正,恐怕……” “恐怕再难也要改。”谢珣接过她的话,“回头我想个办法,先将他们安置了。” 陈安宁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她也没法打击,因为华锦、华蓉来了。 两人听到谢珣回来的消息后,就立刻赶过来了。 看到谢珣正在看资料,华蓉当即阴阳怪气地对着陈安宁道:“陈二小姐不是说能看过来,不用别人帮忙吗?” 陈安宁好整以暇道:“第一,我的确不需要别人帮忙,但架不住别人非要帮忙;第二,你们三表哥对你们来说是别人,但对我来说却是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真是不要脸!”华蓉脱口而出。 谢珣淡看她两眼,“我和她一直都是自己人,有问题吗?” 华蓉撇着嘴不回答。 谢珣:“有事吗?” “当然有事!”华蓉暗瞪陈安宁两眼后,说道,“姑姑让我们过来请三表哥回去歇着。姑姑说了,陈二小姐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她可以安排人过来帮忙。但三表哥忙碌这么些日子,得好好歇一歇,养养身子。” 谢珣低笑两声,“你确定你姑姑是这样说的?” 华蓉道:“当然。” 谢珣摇一摇头,嘲弄道:“你姑姑在说这些话之前都没有告诉过你,陈二小姐之所以伤还没有痊愈就在这里劳碌,全然是在给我帮忙吗?” 华蓉轻哼道:“那也是她自己愿意!” “是呀,她自己愿意,所以才会深得我心。”谢珣不紧不慢地说道。 “三表哥要是需要,我们也可以……”谢珣嗤笑两声,打断她的话,“漂亮话谁不会说?还你们也可以,你们要是可以,就不会站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华蓉不忿,“反正三表哥就是要帮着她就对了。” “我不帮着她,难道帮着你?”谢珣不耐烦道。 华蓉不服,“我可是你表妹!” “所以呢?”谢珣嘲弄,“因为你是我表妹,所以这些活不用人干,就能自己干完?因为你是我表妹,所以你人蠢心坏又自以为是,我也要跟着你人蠢心坏、自以为是?” 华蓉气红了眼,“我怎么……” “你怎么人蠢心坏又自以为是了,是吧?”谢珣轻慢道,“行,我给你个辩解的机会。你且说说,你哪里不蠢,哪里不坏,又哪里不自以为是了?或者你告诉我,你会什么也行。” 华蓉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珣又看向华锦,“来,你说也行。你不是喜欢我,就算嫁我为妾也行吗?你且说说,你有什么值得我非娶你为妾的优点。” 华锦羞红了脸。 谢珣却没有打算放过她,“怎么,除了是我表妹这个优点外,别的就一个也说不出来了?” 华锦咬一咬唇角,“我……” 谢珣静静地看着她。 华锦红着脸,“我只是喜欢三表哥……” 谢珣赶紧打断她,“你可不只是喜欢我,你还想破坏我和陈二小姐的感情,取而代之。甚至在自知取代不了后,又不断演着卑躬屈膝的戏码,想强行逼我娶你为妾。” 华锦红了眼眶,“三表哥就这么厌恶我吗?” “你想听实话吗?”谢珣问。 华锦:“想。” “我不厌恶你,”谢珣淡声道,“但我挺厌恶你的反复无常和不断利用华蓉的无知来使坏时的样子。” “我……” “不用解释,”谢珣再次打断她,“我说得对与不对,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解释就等于掩饰,掩饰就等于不老实。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广陵王府给你或是给华府带来的荣华富贵,你自己清楚,我言尽于此。如果下次再让我看到或是听到你们两个再这般对陈二小姐无礼,我不介意再去向皇上要两道赐婚的圣旨,把你们给解决了。” “到时候,是嫁鸡是嫁狗,可就不会随你们的愿了!”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207章 提点失败 华锦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半晌,眼泪滑落下来,她惨笑道:“我知道了。” 而后就跑了。 华蓉看着她跑远后,回过头来看向谢珣道:“你刚才说利用我来使坏,是什么意思?” 谢珣并不愿意再与她多说,但看着她懵懂茫然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多嘴提点道:“你为什么要跟陈二小姐作对?” 华蓉看向陈安宁,“当然是因为她抢走了你。” 谢珣强忍着纠正她的冲动,勉强顺着她的话说道:“她抢走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华蓉毫不犹豫地说道,“明明是大姐先喜欢的你。” 谢珣又忍了忍,才开口,“对呀,是你大姐先喜欢的我,即便要作对,也是她来跟陈二小姐作对,为什么却是你争着抢着冲在前头?” “当然是……”华蓉话刚出口,就卡住了。 “当然是因为你大姐心地善良,对付不了陈二小姐?”谢珣替她将话给补全了。 华蓉撇一撇嘴,“是又怎么样?” 谢珣淡声道:“在金城郡时,是你出头,也是你中毒后躺在床上受罪。在京城时,是你出头,也是你成为各大府邸茶余饭后的笑话。现在,又是你出头,如果我真要让皇上下旨给你们赐婚,你必然又是首当其冲。” “即便……我顾念着你是我的表妹,不会那样决绝地对待你。但你以为你的下场就会好了?以你现在的做派,你猜外人都是怎么看待你的?愚蠢?没有规矩?没有廉耻?你可以说你不在意他们的看法。但你能保证你一辈子不嫁人?如果将来你要嫁人,不论京城还是金城郡,你猜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会不会要你?” “你猜,你大姐知不知道这样折腾,会有损女儿家的名节?” 华蓉的脸色一白再白。 明明想要找话反驳,张一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她要哭要哭的样子,谢珣道:“行了,哭有什么用?从现在开始改正,也还不算晚。” 华蓉不忿道:“大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谢珣都被她的话给气笑了,“你说呢?” 华蓉恨恨地一咬唇后,转身跑了。 看她跑去的方向,正是先前华锦离开的方向后,谢珣不由微挑了一下眉梢。 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他两眼,“看不出来,谢三公子还会开解人。” “我也不想开解呀,但谁让她们是我母上大人的外甥女呢。”谢珣做无奈状道,“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 陈安宁调笑:“那真是辛苦你了。” 谢珣歪过身来,“既然这么辛苦,有没有什么奖励?” 陈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把脸凑过来。” 谢珣乖乖地将脸凑过来,陈安宁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下,“可以走了。” 谢珣转过头来,在她唇上轻点一下,“回礼。” 陈安宁轻笑两声,两人又继续看起资料。 马德清左臂有火焰图腾的消息传回京城,乾元帝大怒。 在早朝之上又是捶桌子,又是摔杯子的发泄着怒火。最后还是谢珣的父亲出面,公然露出左臂以证清白的举动,才让他偃旗息鼓。 有广陵王的开头,其余朝臣自然也争先恐后地亮出胳膊,自证起清白来。 既然是自证清白,自然有人会暴露身份。 暴露身份之人当即被下了大狱,随后,其家人也一并下了大狱。 其后,各部各府也开始了大排查。 左臂有火焰图腾的人因而纷纷落马。 随着京城的动作,卫兵的剿匪速度也越来越快。 安北王的势力在全面崩盘。 只是…… 形势虽然一片大好,但他们还是没能找出这些人与安北王的来往线索。 思索再三后,谢珣准备重回广陵郡。 当初她被绑架,他是扔了捉拿范晚园的事匆忙赶回来的。 虽然他走后,暗卫还在继续搜查。 但时至今日,却依旧不见范晚园的踪迹。 谢珣准备过去严审范晚园府中的下人,看看能不能审出点别的线索来。 陈安宁要处理解救出来的孩子,没有办法跟着他同行。 谁知临行之前。 好些时日没有再作幺蛾子的华锦、华蓉姐妹又来了。 华蓉将华锦推出来,让她跟着谢珣去广陵郡,美其名曰是去帮忙照顾生活起居。 显然,谢珣对她的那些提点她没有听进去,或者说听进去了,但又被华锦给洗脑了。 不过。 这次没有轮到陈安宁或是谢珣出面,广陵王妃便以这里人少事多,更需要她们留下来帮忙为由拒绝了。 华蓉难得没有坚持。 只是等谢珣离开,陈安宁也回去处理资料后,她委屈地抱着广陵王妃的手道:“姑姑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大姐了?” 广陵王妃推开她的手,无奈地看她一眼后,又看向华锦道:“你怎么就想不明白你值得更好的人?” 华蓉道:“对大姐来说,三表哥就是最好的人。” 华锦没有吱声,显然这就是她的意思。 广陵王妃冷下脸,“阿珣要娶谁纳谁,都是他说了算,你们求我也没用!” 话落,她便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华蓉不满道:“你说得对,姑姑和三表哥都不是以前的姑姑和三表哥了。明明是她自己教导我们要自重身份,结果他们现在却整日与这些恶臭的贱民在一起!” “好了,”华锦扫一眼周围后,轻声劝道,“他们也不想,只是陈二小姐出身乡野,又有皇上庇护,他们也是逼不得已才放下身段来将就她。” 华蓉轻哼一声,“走,我们去找她!” 华锦跟着她的脚步,“找她做什么?” 华蓉道:“当初她在华府的时候不是说过,只要五百万两就将平妻的位置卖给你吗?我去问问她还算不算数!” 华锦脚步微微一顿,“我们没有五百万两。” 华蓉不以为然道:“那就用一百万两买个妾室位置好了。虽然我们一百万两也拿不出来,但只要她还认这个承诺,回头你去找褚公子借一借好了。等你嫁到广陵王府后,再从广陵王府拿钱还他就是。反正已成既定事实,姑姑、姑父和表哥们不认,丢人的也是他们。” 华锦讪笑道:“就怕褚公子不愿意借。” 华蓉不解道:“他为什么不借,他不是一直对你有求必应吗?而且,又不是不还他。”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208章 卖谢珣 华锦虽然觉得华蓉对褚公子的形容不太妥当,但又觉得她对广陵王府的见解很独到。 她也不相信,她嫁进广陵王府后,姑姑还能将她退回金城郡。 姑姑虽然不满她纠缠三表哥,可到底也没有真狠下心撵她们不是吗? 所以姑姑就是姑姑,并不是陈二小姐一个外人可以比拟的。 心中踏实下来,华锦便更加坦然地跟着华蓉到了陈安宁的处理资料的书房。 陈安宁刚沏好茶坐下来,看到面色不善的两人,她慢条斯理地喝两口茶,“有事?” 华蓉道:“你之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陈安宁道:“你是指哪句?” 华蓉:“在华府时,你说过的那句只要给你五百万两,你就将三表哥平妻的位置卖给我们的话。” 陈安宁看两眼华锦,虽然知道她所谓的卖给‘我们’是指华锦,但还是故意纠正道:“五百万两是一个人的价,两个人的话,得一千万两。” 华蓉脸面一红,“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安宁平静道:“早前谢珣提点你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他的提点很好,但却没有提点到要害上。你这么争强好胜地与我作对,的确有你大姐的拱火,但更多的还是为你自己。其实,不止你大姐想给谢珣为妾,你也很想吧?” 华锦看向华蓉。 华蓉在看她一眼后,涨红着脸道:“你少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陈安宁低笑两声,“你和华大小姐虽然是姐妹,但你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因为你也暗藏私心,在广陵王府的那次宴会上,你会拼着女儿家的名节不要,犯蠢卖傻?” “说起来,你倒是比你大姐要聪明许多。” “你大姐一心维护自己的名节,拱火让你冲锋陷阵。她却不想,这个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了。她那点小心机,只要稍微长点脑子的人都能一眼看穿。反观你,名节是没了,权贵世家的门槛也的确不会轻易让你进去,但你的姑姑是广陵王妃,这就注定你不可能低嫁。可权贵世家的大门已经将你关上了,你还能嫁到哪里去?可不就只能嫁到广陵王府了吗。” 华蓉道:“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陈安宁嗤笑一声,无情地打断她的话道,“这句话,你自己相信吗?又问问你的大姐,看她相信吗?” 华蓉看向华锦,看着华锦探究的目光,她受伤的后退一步道:“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争抢三表哥,我只是……” “你只是……既然大家都成不了正室,那就大家一起做妾,还能同心协力地对付我,是吧?”陈安宁又是关键处打断她的话,并将后半句话补全了。 华蓉吵架向来不是陈安宁的对手。 眼见陈安宁越说越离谱,而华蓉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她着急之下,直接说道:“我根本不喜欢三表哥!” 陈安宁轻飘飘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名节,为你大姐冲锋陷阵?女子名节大于天,别说什么因为她是你大姐的虚伪话。她是你大姐不错,但大姐还能大过你后半辈子的幸福?”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无情无义!”华蓉冷声嘲讽。 陈安宁淡定地喝一口茶后,点头道:“行吧,有情有义的华三小姐,我说话算话,五百万呢?什么时候给我?” “急什么!”华蓉冷哼。 原本她是怕陈安宁反悔,才用五百万做诱饵,让她认可当初说的话后,再提出一百万买妾室的位置。但此时此刻,面对着她半是质疑半是不屑的目光,一百万买妾室位置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她不能让她看不起! 可…… 她不能让陈安宁看不起的这个举动,落在被陈安宁有心挑唆后的华锦眼里,却变成了一种她也想嫁给谢珣的‘实证’。 因为在来之前她就说过,她们拿不出五百万。 也在来之前就说好了,她们用一百万买妾室的位置。 而她来到这里,却只字不提一百万买妾室的事。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陈安宁从华锦的神色已经看到她的目的达成了,扯过一摞资料,她道:“还有事吗?” 华蓉怕她再说出什么难听话,冷哼着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发现华锦并没有跟上来,不由停脚回头。 华锦不想让陈安宁看笑话,勉强压着心思,跟着她走了。 陈安宁看着她们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勾了勾嘴角:她可不是她们的姑姑和表哥,可没有那个义务去惯着她们! 她以为此事总算能告一段落。 但没有想到,七日后,华锦和华蓉又来了。 华锦将一张面额一百万两的银票递到她跟前,“我不要平妻的位置,我只要妾室。” 没钱就没钱,找这么多理由做什么。 陈安宁看一眼银票,又看一眼她与华蓉后,才问道:“这是给谁买的?” 华锦面色微微僵了一瞬后,说道:“自然是给我自己买的。” 陈安宁立即看向华蓉。 华蓉恨恨地瞪了她几眼。 华锦不愿意再听她们两个打嘴仗,也害怕夜长梦多,便道:“钱我已经给你了,你是不是要给我立个字据?” 华蓉道:“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陈安宁随意找了张纸,刷刷几笔写好后,递给华锦道:“你以为我是你呀,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华蓉见华锦拿到了字据,冷哼着看两眼,确定没有问题后,拉着华蓉走了。 陈安宁等她们走远,立即拿着银票去找了温欢。 “哪里来的这么大笔银票?”温欢看着手中的银票,不可思议地问道。 解救回来的孩子正是能吃能睡的年纪。 客栈每日的住宿费、伙食费,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前来认领孩子的父母、亲人,他们的食宿、来往的路费以及盘缠,还有家中困难给予的补贴,更是一笔庞大的支出。 这些开支,按理都该朝廷来出。 但边关正在打仗,江南道与淮南道也还在剿匪,两处的军需已经如流水了,自然不可能再拨款来安置这些孩子。 温家已经补贴了一万两银子进来。 褚家也补贴了五万两银子。 陈安宁也将当初谢珣送她的那些商铺盈利拿了出来。 广陵王府则前前后后加起来,投入不下十万两银子。 但还是不够。 “卖谢珣赚的。”陈安宁轻描淡写地说道。 温欢不解。 陈安宁并没有多解释,只道:“将这一百万两银子拆分成两部分,留一部分给那些剿匪的卫兵,另外安排这些孩子晚上吃顿好的。” 温欢‘哦’一声后,安排去了。 陈安宁帮着处理了几对前来认领孩子的父母后,走出客栈,在孩子们一声声的陈二小姐中,慢慢回了书房。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209章 救人 “你那一百万银票当真是卖谢大人赚来的?”温欢拿着银票,总觉得不安。且吴兴郡小,无论是柜坊还是商行,都无法兑换这么大笔的银子。就在她思索着要不要先兑换个三五万两,先应对眼前短缺之时,无意看到华锦、华蓉结伴找广陵王妃辞行。 华锦有多想嫁给谢珣,通过这些时日的接触,温欢都看在眼里。 无头无因,她们不可能离开。 当然,温欢第一时间并没有将她们与一百万两银票联系上,而是以为她们托辞回金城郡,实则追随谢珣去广陵郡。 她当然不能让她们如愿。 就在她打算上前去制止之时,华蓉先一步看到了她手里的银票,在她开口之前,抢先说道:“我就知道她会反悔!” 温欢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手里的银票,再联系到陈安宁所说的卖谢珣得来的话,立刻就猜到了银票的来历。 “这银票……” “她刚才和陈二小姐吵了一架。”华锦随口搪塞了一个理由后,强行将华蓉给拉走了。 温欢也打算走,准备找陈安宁问清楚。 广陵王妃叫住了她。 温欢虽然不确定真假,但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广陵王妃听完,只点一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是长辈,温欢也不好多问,便先来找陈安宁了。 陈安宁看着她手里的银票,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里不是京城,便问:“怎么了,兑换不了吗?” 温欢点一点头,又摇一摇头,“就算是在京城,也很难一次性提出一百万两。不过,柜坊和商行的掌柜知道我们是要将钱用在安置那些孩子身上,都承诺说,可以帮我们周转调度,只是需要些时日。” 陈安宁道:“那就好。” “你别转移话题,我不是问你这件事。”温欢坐到她身旁,以不容她逃避的凌厉目光看着她,“这银票当真是你卖谢珣赚来的?” 陈安宁挑一挑眉,“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温欢不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安宁笑一笑,“一,缺钱。二,谢珣是人,不是货物,容不得我来售卖。就算……他是货物,我们现在还没有成亲呢,他也还不属于我。所以,我没有权利售卖他。” 温欢眨一眨眼,“所以……” 陈安宁也跟着她眨一眨眼,“所以,有人硬要给我送钱,我不要是傻子吗?” 温欢敬佩道:“高,真高!” 陈安宁轻笑出声,“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温欢站起来,在临走之时,犹犹豫豫地说道,“就是吧,我来找你之前,看到华大小姐和华三小姐去找广陵王妃辞行,我以为她们是想悄悄去广陵郡找谢大人,所以就想去阻止,然后……然后广陵王妃就问了我,我就告诉了她你卖谢大人的事……” 陈安宁啧一声,“我知道了。” 温欢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没、没事吧?” 陈安宁想一想,“应该没什么事。” 温欢看她的神色,实在不像是没有什么事的样子,便道:“你要不要出去躲一躲?” 陈安宁不解:“我为什么要躲?” 温欢道:“那你自己小心一些。” “行。”陈安宁点头。 温欢走后,陈安宁继续看资料,但看了不到两页,她就停了下来。卖谢珣这件事,确实是缺钱导致,但更多的还是想给华锦、华蓉一个教训。只是……虽然广陵王妃开明大度…… 罢了。 还是解释两句吧。 陈安宁起身,刚走出书房,就对上了迎面走来的广陵王妃。 “王妃……” “不用担心,”广陵王妃温和地打断她的话,“我都已经解决了。” 陈安宁好奇,“王妃怎么解决的?” 广陵王妃笑了,“自然是将钱还给她们,拿回你写的契据。放心,不是用的她给你的那张银票。” 陈安宁脸红。 广陵王妃难得看她这模样,忍不住笑道:“是我思虑不周,以为她们当真改过自新,却不料她们连我也算计欺骗。我已经让人送她们回去了,以后无事,都不再让她们上京城来。” 陈安宁应好。 广陵王妃又与她说了会儿话后,才走了。 陈安宁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以为此事就到此为止了,却不料两个时辰后,温欢急匆匆过来,“华大小姐和华三小姐被土匪给劫持了。” 陈安宁微怔:“慢慢说。” “广陵王妃知晓那一百万两的银票是你卖谢大人得来的后,就写了张一百万两的借据给她们,将你给她们的契据拿了回来,并安排人要送她们回金城郡。她们大概是生气了,便撇下广陵王妃安排护送的人,自个走了。”温欢急声道,“结果才出吴兴郡不远,就被散逃出来的土匪给劫去了。” “听说那伙土匪是从卫兵们的围剿中散逃出来后,特意埋伏在吴兴郡外,就为劫持我们,以威逼谢大人收兵。” 陈安宁跟着她边往外走边道:“那伙土匪大概有多少人?” 温欢道:“大概有二三十个。” 二三十个,不算多。 陈安宁骑上马,正要出发之时,广陵王妃急急赶过来道:“安宁,不准去!” 陈安宁拉住马缰,“王妃放心,我不会冒险。” “那也不准去!”广陵王妃严肃道,“你上次的伤都还没有痊愈,不可再冒险!” 顿一顿又道:“我已经安排人去了,很快就能救她们回来。你赶紧下来!” 温欢也不想她去冒险,听到广陵王妃的话,赶紧上前一把将她拉了下来。 广陵王妃还是不放心,要求陈安宁跟着她一起。 陈安宁不愿意忤逆她,便跟着她到了一旁的屋子里等候消息。 等了大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回来,陈安宁借口如厕,悄然地走了。 广陵王妃听到消息,轻叹一声后,赶紧又安排了一批人前去保护她。 劫持华锦、华蓉的土匪并不多。 但他们凭着对地形的熟悉,还是与广陵王妃派来救两人的兵卫形成了对峙。 兵卫们因为华锦、华蓉的身份,并不敢强攻。 土匪们捏准了他们的心思,有恃无恐。 陈安宁到后,看着被土匪们五花大绑,还用长刀或是长剑抵着脖子,因为害怕而不断瑟瑟发抖的华锦、华蓉,径直道:“放了她们,留你们一条生路!” 土匪们肆无忌惮道:“让我们放了她们可以,只要陈二小姐愿意以命换命!” 陈安宁不屑,“她们也配?” 华蓉立即瞪眼看过来。 陈安宁凉薄地扫她一眼,再次道:“我再说一遍,放了她们!” 土匪们将抵着两人脖子的刀和剑收紧,以示挑衅。 “很好。”陈安宁淡然道,“听令!无须顾忌华大小姐与华三小姐的性命,两盏茶内,攻下他们,死伤不计!” “陈安宁,你敢!”华蓉尖叫。 陈安宁看也不看她一眼,高举着手中的长剑,用力挥下。 兵卫们再无顾忌,扬剑举刀地朝着土匪们攻去。 土匪们没有料到陈安宁敢无视华锦、华蓉性命,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看到冲来的兵卫,下意识地就要往山上退去。 陈安宁抓住这关键一刻,闪电般飞身到华锦、华蓉跟前,一剑斩杀劫持华锦的土匪同时,也一脚踹开了劫持华蓉的土匪。 之后抓起两人,飞身退出了打斗圈。 华锦一脱险人就软了。 华蓉却正好相反。 看到陈安宁要给她们松绑,华蓉扭身避开她的手后,尖声道:“滚开!不要你狗抓耗子多管闲事!” “行,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陈安宁立刻退到一边,不管不问了。 华蓉本还要再说两句风凉话,对着她嘲弄的目光,朝着远方看去。看到黑麻麻赶来助威的土匪,脸色霎时一白,赶紧连蹦带跳地要往她跟前躲。 “陈安宁,我要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看着陈安宁无动于衷的模样,华蓉尖声惊叫。 陈安宁扬一扬眉道:“抱歉,我不怕鬼。” “陈安宁,你个毒妇,赶紧救我!”手脚被绑,行动被限制,眼看土匪们越来越近,着急之下,一个不稳便狠狠摔到地上的华蓉惊恐地大叫起来。 陈安宁上前几步,唰唰两剑将华锦身上的绳索挑断后,淡声道:“继续骂。” “陈二小姐,我们知道错了,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们计较。”华锦一得自由,赶紧扑过去给华蓉解绑。 “醒悟得太晚了。”陈安宁道,“好自为之吧。” “陈二小姐!”华锦赶紧拉着解了绑的华蓉躲到她的身后,“我知道我们对不住你,但我们要出了什么事,姑姑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对你会有想法。所以不管是为你自己,还是为姑姑,你都必须保护好我们才行!”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要威胁她? 陈安宁嗤笑一声,飞身远去。 “陈二小姐!”华锦大急之下,又要朝她撵去,但已经来不及了,土匪们已经赶到了跟前。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210章 完结 看到华锦、华蓉身边没人,新来的土匪们都朝着两人涌来。 就在华锦闭眼等死,华蓉惊惧尖叫之时。 谢珣似从天而降,将涌过来的土匪全都斩杀殆尽。 “三表哥!”华锦、华蓉似看到救命稻草,双双朝他急奔过去。华锦更是不管不顾地就要往他的怀里扑。 谢珣侧退两步,避开她后,看向同样斩杀了一窝土匪的陈安宁,面色颇是不善地几步过去,将她上上下下都打量几遍后,冷声道:“你不要命了!上次的伤都还没有痊愈,又跑过来动手,嫌自己命长是不是!” 本来看着谢珣生气,还等着看笑话的华蓉听到他的话,立刻不满道:“她都扔着我和大姐不管,能受什么伤!” “闭嘴!”谢珣厉喝一声,眼底杀机迸溅,“你们想找死,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死!别特么连累完人,还嘴贱地在这里喷粪!要不是知道她会来救你们,你看老子管不管你们的死活!两个不长脑子的蠢货!滚,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老子再也不想看到你们了!” “三表哥!” 谢珣冷声道:“来人!将这两个蠢货给我押回金城郡!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她们再踏入京城一步!顺便再告诉华老夫人、华夫人,他们要还想华府好好地,就管好她们!否则,我不介意让华府是怎么发家的,就怎么跌回去!” “三表哥……” “再特么叫一句三表哥,老子现在就杀了你!”谢珣挽了个剑花后,剑尖直指华蓉的面门。 华蓉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恐惧。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让她们在我眼前消失!”谢珣怒喝。 紧跟而来的暗卫立刻上前,也不管她们是不是什么小姐了,拖着她们就走。 等她们走远了,谢珣又冷眼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收起长剑,不以为然道:“收起你的眼神,我为什么会带伤来救她们,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谢珣拦在她身前,“我是顾忌着母亲,也顾忌着她们是我舅舅的孩子,但……” “那不就得了?”陈安宁打断他的话。 “你真是……”谢珣自觉说不过她,拉着她飞身上马后,快马回了吴兴郡。 广陵王妃看到一道回来的两人,暗暗松口气后,立刻打量起陈安宁来,确定她没有受伤,又才将提着的心落回了原处。 “我已经让暗卫送她们回去了。”谢珣将陈安宁按到椅子中,给她倒过一杯水后,才道,“也让暗卫们转告外祖母和舅母,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们再踏入京城一步。如果她们敢违背我的命令,我可不管母亲,我得让皇上撤了他们镇守金城关的权利!” 广陵王妃坐到陈安宁身边,轻声应好。 谢珣轻哼着,夺过陈安宁手中的茶杯,又强拉着她回去歇着去了。 温欢看着两人走远,悄悄收回目光看向广陵王妃。 广陵王妃轻叹道:“早该如此了,是我心存侥幸,才闹出这一摊子的事。幸好安宁没有出什么事,否则……” “她那么厉害,肯定不会出事。”温欢小心宽慰,“而且,她已经回来啦。” 广陵王妃轻轻笑一笑后,示意她有事就去忙,不用特意陪她。 温欢知道她是想独处,识趣地走了。 结果刚出门,就遇到了谢珣。 温欢想要绕开他,被谢珣拦住,“我离开后,她们又找了安宁的麻烦。” 温欢摇头,表示她什么也不知道。 谢珣定定地看她。 温欢避开他的目光,并撇开了头。 谢珣似笑非笑,“你也不想一直和我耗在这里吧?” 她是不想。 对着来往的孩子打量的目光,温欢在他再三保证,不会告诉陈安宁是她透露的后,含混不清地将陈安宁卖他的事说了。 谢珣听完,阴恻恻地低笑两声后,让开了路。 温欢小心地侧着身子,飞快地从他身边跑了。 呵。 一百万。 妾室。 很好。 谢珣冷笑着扫一眼好奇打探他的孩子,将孩子们都吓得作鸟散后,他又忍不住冷笑上两声,而后转身回到了陈安宁住的院子。 “谁又得罪你了?”刚给伤口换好药出来的陈安宁看着他的臭脸,调侃地问道。 谢珣不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中,静静地看着她。 陈安宁眉梢一扬,“能听我狡辩一下吗?” 谢珣冷哼:“你说。” 陈安宁道:“缺钱。” 谢珣冷笑两声。 陈安宁:“原本是打算找你母亲借的,结果她们先一步找上门来。有人送钱,不要白不要,所以……” 谢珣呵呵。 陈安宁:“你要相信我。如果我想卖你,肯定是先放出风声,然后组织竞拍,价高者得。再怎么说,你也是广陵王府的三公子,怎么可能就值一百万两?” 谢珣气笑了,“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了?” “这倒不用。”陈安宁在他身旁坐下来。 谢珣道:“我这一刻想掐死你的心情,已经达到了顶峰。” 陈安宁:“是什么阻止你迟迟不动手的?” 谢珣:“你在挑衅我吗?” 陈安宁:“不是。只是想说……能不能麻烦谢大人赶紧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娶我过门?” “你真是该死!”谢珣勾过她的脖子,在她的嘴上狠狠亲了一下后,起身道,“我走了!” 陈安宁舔了一下嘴角,“好走不送。” 谢珣轻哼一声,头也不回地朝着她挥一挥手后,干脆地走了。 不想再生什么意外,谢珣抵达广陵郡后,便立刻提审了范晚园府里的下人。 很快,账房的管事便受不住刑地交代出来他是安北王的人,是安北王特意安排在范晚园身边,为他们传达消息的线人。 自此,安北王与同党联络的法子,也终于浮上水面。 安北王与同党联络,主要有三条渠道: 一、能过假扮成乞丐的土匪。这些假扮着乞丐的土匪都有固定的乞讨地点,安北王府定期会安排人前往各地救助乞丐。借着给这些乞丐施舍粮食的名义,光明正大地传递着消息。当然,这个法子主要是针对京城中的同党; 二、通过长隆商行在京城的铺面。长隆商行会安排人定期给安北王府送米粮,通过这个法子,也能很安全地传递着彼此的消息。而这个方法主要针对的是京城以外的同党; 三、通过上门收粪或是送菜的下等人交换消息。这个方法无关远近,主要是用于发生变故或是情况比较紧急的时候,比如谢珣和陈安宁在金城郡里的行动。 审出这条重要的线索后,谢珣当即下令将人秘密押送回京城,并命令各郡县将抓捕的长隆商行下人集体押送往京城,统一审查。 而在他忙碌这些之时,陈安宁也快速审核起被解救回来的孩子资料。 经过半个月的奋战,在堆积的资料审核得差不多的时候,陈安宁猛然发现,这些被解救的孩子所提供的资料综合起来后,还少了一部分孩子! 少了一部分容貌极为出众的孩子! 陈安宁快速将最后一小摞资料审核完,而后拿过数据统计本,经过核查,确定她的发现没有错之后,立刻起身找到温欢。将提供有容貌极为出众线索的孩子找过来,经过再次问询,确定线索可靠后,两人立刻奔赴吴兴郡太守府。 徐瓒在解救孩子时,也将收留有孩子的花楼管事们一起押送回来,关在了吴兴郡太守府的监牢。 吴兴郡太守府的监牢不大,颇有些不堪重负。 时间紧迫,陈安宁和温欢决定分头审问。 审问才开始不久。 就被广陵王妃身边的嬷嬷给打断了。 义阳郡有两个妇人慕名前来报案。 “你去,我继续审问。”温欢道。 陈安宁点头,随着嬷嬷刚回住处,等候已久的两个衣着简朴的妇人便扑通着跪到了她的跟前。 两个妇人要告义阳郡太守孟式开。 孟式开于两年前和一年前,强纳了年长妇人的女儿为妾,又强夺了稍稍年轻些的妇人小儿为随从。 为妾的女儿不到半年,人就没了。 为随从的小儿则仅有三个月,便没了。 为妾的女儿死之时,面黄肌瘦不说,全身更是溃烂得不成样子。 为随从的小儿则是人如皮包骨,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仅十五岁的少年。 民不与官斗。 两个妇人即便知晓儿女的死,另有其因,也只能强忍着,直到听说他们解救花楼孩子的事,才相约着跋山涉水前来报案。 陈安宁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个少男少女的死,极有可能跟那些容貌出众,却下落不明的少男少女的死有关。 经过短暂的商议,温欢继续留在吴兴郡主持工作,陈安宁则跟着不放心她的广陵王妃同两个妇人一道前往义阳郡。 孟开式并不知道两个妇人前往吴兴郡报案的事,因而在特意提早了一个多时辰候在城外准备接迎广陵王妃和陈安宁,打算卖乖讨好,结果却看到跟着广陵王妃和陈安宁身边的两个妇人时,人一下就蒙了,也惧了。 陈安宁几乎一开口,都还没有问那两个少男少女的事,孟开式便招供了。 按照孟开式的说法,三年前他到京中办事时,曾被礼部员外郎阮清彪带着尝过一种吸阴壮阳的圣物,也就是阴枣。还喝过没有泄过元阳的少年精血,说是能强身健体。被带着吃过也喝过几回后,他确实感觉身体强健了不少,回到义阳郡后,就想如法炮制。 “一开始不知道正确的法子,的确害死了几个人。”孟开式辩解道,“不过后来慢慢摸索出法子后,也就没有再害死过人。” 为证明自己所说不假,孟开式立刻将府中养着的几个少男少女叫了出来。 看到陈安宁生怒,他又立刻叫苦道:“下官也知道这有违天道,只是下官已经年过五十,体力一日不如一日,每日光是处理公务已经是在强撑,更何况下官还有一群年轻貌美的妻妾……” 听到这样的混账话,广陵王妃气得摔碎了两个杯子,大骂他无耻。陈安宁亦觉不齿,但看广陵王妃气得不轻,便没再发作。低言安抚好她后,安排人给谢珣与温欢各自送信说了这里的情况,便与她启程赶往京城。 路上。 伏杀一轮接着一轮。 陈安宁不再心有顾忌,长剑如死神,收割着一批又一批的死士性命。 在即将抵达京城的前一日。 面对着铺天盖地绵延不绝的死士,陈安宁死守于广陵王妃的马车跟前。 长发飞舞,血色染红她的衣裙,长剑如浮光掠影,无情地斩杀着不断前来的死士。 经过不断的历练,对劫杀本已经麻木的广陵王妃,看着她滴血的发丝,又开始心惊肉跳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陈安宁从容道:“不用怕,知道我们要回京,谢珣肯定不放心,说不定他马上……” 马上后面的话还没有出口,谢珣便出现了。 看着她脚下汇聚的血泊,他沉静地站到她的身边,“来晚了,你去歇着,后面的我来解决。” 陈安宁蜷一蜷麻木的手指,轻声应了声好后,在广陵王妃的招呼中,转身上了马车。 “伤到哪里了?”广陵王妃强忍着泪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陈安宁将剑立在身旁后,接过嬷嬷递来的手帕,温和道:“就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 “还说不碍事!”血色如水滴落,露出她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广陵王妃迅速抽出袖里的手帕,一边为她清理着伤口,一边掉着眼泪。 陈安宁道:“真的没事,一会儿敷了药,最多两三日就能愈合了。” 广陵王妃没有说话,仔细的为她清理好伤口,又小心的为她敷好药后,瞧一眼外面随着谢珣带来的兵卫加入,而逐渐占据主动的战场,轻声道:“委屈你先将就着血衣歇一会儿,一会儿结束了,我再安排她们伺候你换衣裳。” “好孩子,睡吧,睡一会儿,外面有珣儿看着呢。” 陈安宁应好。 回来这一路,因为要时刻记挂着她的安危,她并没有怎么歇息过。如今这一闭眼,再醒来时,马车已经进了京城。 低头看一眼身上的干净衣裳,陈安宁没有多问,接过广陵王妃递来的温茶,浅喝了几口后,问询地看向谢珣。 谢珣骑马走在马车一旁,“先送母亲回去。” 陈安宁应好。 将广陵王妃送回广陵王府后,陈安宁跟着谢珣,直奔大理寺。 在大排查中,朝中及各部各府查出来左臂有火焰图腾的人,都被关在大理寺。 阮清彪左臂也有火焰图腾,所以也被关在大理寺。 陈安宁原本以为提审阮清彪要费一番功夫,结果他比孟开式还要不堪。几乎是在看到谢珣的瞬间,便什么都交代了。 通过他的交代,陈安宁敏锐地察觉到他所指的那批被关押着的少男少女,就是那批下落不明的孩子。只是可惜的是,他并不知道那些孩子被关押的具体地址。 “你平常是如何同安北王联系的?”想到范晚园府中账房管事的话,谢珣冷不丁地问道。 近来朝廷的动荡不安,早就攻破了阮清彪的心防,一听谢珣这句话,再不敢有任何隐瞒,老老实实地交代出,他没有同安北王联系过,都是安北王通过长隆商行京城分铺的管事刘聪吩咐他做事。 刘聪就关押在大理寺。 谢珣立刻让人将他提了出来。 刘聪被押解过来后,看到阮清彪,立即知道大势已去,毫不犹豫地就将安北王通过各种方法传递到他手中的私信、密信的藏身处供了出来。 怕谢珣不相信那些私信、密信的真伪,他还特意说道:“安北王虽有野心,但行事却极为谨慎。他一边害怕着下属出卖他,又一边担心没有特殊印记,下属伪造文书,传达虚假命令。所以只要是他递出来的私信与密信,不仅都有火焰图腾,还有他的王印。虽然他有交代过,看完私信、密信后都要即刻焚毁,但在小人之前那个管事,就因为按部就班,最后被拖出去给人顶了罪。小人自知也逃不过此下场,所以才一直阳奉阴违地藏着那些信。” 从大理寺出来。 陈安宁和谢珣兵分两路。 陈安宁去找那些私信与密信。 谢珣则根据刘陪招供出来的地址,去解救那些孩子。 拿到私信、密信,确认如刘聪供述后,陈安宁立刻找上谢珣。 谢珣已经将孩子们都救出来了。 这些孩子,一半被用来养着阴枣、做血包,一半则被安北王用来维系同党。 “我已经让人知会母亲了。”谢珣道,“等母亲过来,我们立刻进宫面圣。” 陈安宁应好。 广陵王妃来了,带着大长公主和同昌郡主一道来的。 事情紧急,谢珣概述性地交代几句后,便带着陈安宁入了宫。 看到两人带来的各项证据,亁元帝也不啰唆,当即写下抓捕的圣旨与调拨出五百羽林军给他们。 两人带着圣旨与羽林军,火速包围安北王府。 安北王自然不认,“不知谢大人与陈二小姐是何意思!” 谢珣亮出圣旨。 陈安宁则将那一摞私信、密信和各人的口供扔到他跟前。 安北王铁青着脸,目光阴沉地在他们脸上扫过之后,冷声道:“本王好歹是个王爷,就请两位容本王换身衣裳,再随两人前往金銮殿去认罪!” 陈安宁懒得跟他废话,一把迷药扔过去,直接将他与几个随从给迷晕过去,“带走!” 安北王落网。 安北王府多年来发展的势力也随之瓦解。 乾元帝看着两人,心情愉悦地说道:“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臣就不要了,”谢珣懒洋洋地说道,“皇上要赏,就赏她吧。” 在乾元帝开口之前,谢珣特意提醒,“她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钱。” 乾元帝哈哈大笑,当即拟旨,册封陈安宁为汧阳郡主,并赐予府邸一座,商铺二十,良田千亩,金银锦帛无数。 陈安宁淡定地收下了。 案子虽然结了,但吴兴郡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孩子还没有安置完。 陈安宁和谢珣商议了一下后,决定还是先安顿好那群孩子,再回来定亲。 半年后。 土匪清剿完毕。 范达海和范晚园也相继落网。 大部分孩子也都已经被父母、亲人认领回去。 没有被认领的孩子,则在陈安宁和谢珣的安排下,将土匪们开垦出来的良田分发给了他们,并安排人从旁引导照顾。同时,在求得乾元帝同意后,还安排了所属郡县的学儒前来教他们读书、习字。 一切走上正轨。 陈安宁和谢珣回到京城,又开始处理起关押在大理寺的犯人。 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口号下,早些时候闭嘴不言的安北王同党们也纷纷张开嘴。根据他们的供述及对安北王府的清查,当年安北王与晋国大将军勾结,进而屠杀药王谷的证据也相继曝光。 五年后。 在谢谦、温秦桑的辅佐下,太子与齐国结成同盟,联手灭亡晋国,瓜分完晋国国土后,达成百年不战的友好条约。 “终于结束了。” 广陵王府。 广陵王、广陵王妃、谢琛、谢珣和陈安宁看着刚刚卸甲归来的谢谦,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虽然经过了八年的战火洗礼,但依旧温文尔雅的谢谦看着谢珣道:“按照原计划,应该还有两到三年才结束。是听说弟妹要等战乱结束,才肯与某人成亲,不想某人跑到边关来催促,才不得已地加快了进程。” 谢珣不以为耻地拱手答谢道:“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谢琛牙酸地啧一声。 谢谦笑道:“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谢珣看向陈安宁。 广陵王与广陵王妃也看向陈安宁。 谢谦、谢琛见状,也朝着她看过来。 陈安宁看一眼众人,笑问广陵王妃,“请柬都准备好了吧?” 广陵王妃点头,“早已经准备好了,只差填个日子,就可以派发出去。” “距离天黑还早,那就……”陈安宁看向谢珣,“今日派发,明日成亲!” 广陵王妃盼着他们成亲已久,见日子定下来,也不管来不来得及,立刻安排道:“赶紧安排人填日子,再安排人分发出去!” “还有,赶紧布置起来!” 因为大军凯旋而归的热闹才要降温,广陵王府的动静,又立刻引得众人沸腾起来。 十里红妆。 锣鼓喧天。 爆竹震耳。 烟花遮天蔽日。 大长公主府。 李嬷嬷喜滋滋地掀起珠帘进屋,朝着陪伴在陈安宁左右的大长公主与同昌郡主道:“喜轿来了!” 大红盖头遮住视线,绫罗织扇紧握手中。 陈安宁扶着同昌郡主的手,在喜婆的唱喝中,一步一步地走出大门。 艳阳高照。 万里无云。 等候在门外的谢珣,看着出来的陈安宁,目光灼灼地走上前,在喜婆诧异的目光中,一把将她抱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了通往幸福的喜轿。 (全书完)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