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主母一重生,团灭渣男户口本》 第一章 她竟然重生了 “美人儿~让我好好疼疼你!” 耳边响起一个猥琐轻佻的声音,窦涟漪猛地睁开眼,便看到一个高瘦的男子正腆着脸凑过来,粗糙的大手就要摸上她的脸颊。 她眸中瞬间闪过一抹狠戾,动作先于意识,已是拔下头上金簪,狠狠插入了对方脖颈的穴道。 男子惨叫一声,翻着白眼便直愣愣倒在地上。 窦涟漪意识归位,立即观察四周场景。 这是……白马寺的厢房?她不是被陆尚轩和陆莲芝那对狗男女烧死了吗?怎么会…… 脑中思绪纷乱,窦涟漪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她竟然……重生了! 上辈子她执掌中馈,将摇摇欲坠的侯府撑起来,上敬婆母下尊小姑,更是拿出自己的嫁妆贴补婆家。 就在自己将含辛茹苦二十年养大的继子送入朝堂拜朝封相之后,她那狼心狗肺的夫君,却早与自己的养妹勾搭成奸,告诉她继子是小姑跟夫君的孩子,多谢她替他们抚养长大。 连她的亲生儿子更是被他们害死, 为了给陆莲芝那贱人让位,他竟是活生生烧死了她。 她恨!她好恨啊!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前世的覆辙,定要让那些欺辱过她的,百倍奉还! 窦涟漪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目光再度变得幽深。 前世就是今日,她来到白马寺还愿,被陆莲芝安排的秀才坏了名声,让他们拿捏住自己的短处,从而心中有愧顺理成章收养继子。 眼中浮上浓浓戾色,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陆莲芝得逞! 窦涟立即便想离开这里,忽的四肢一软,体内升腾起一股莫名欲火。 她余光瞥见不远处香炉上飘散的袅袅青烟,猜到里面被人提前下了催情的迷香。 狠狠一咬舌尖,让自己的意识不会陷入混沌,但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必须尽快想办法解毒。 “砰!” 正当她苦苦思索之际,房门忽然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 一道浴血的身影闯入房中。 窦涟漪惊愕抬头,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红衣男子,面庞如玉,薄唇染血,眉心一点艶丽红痕,气质阴柔。 他应是受了重伤,身上遍布刀痕,雪白里衣已是被血色浸透。 这人……她莫名觉得这个男人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可不及她多想,那男人已是一步步朝她逼近。 浓重的血气瞬间充斥在她的鼻尖,她身体一个瑟缩,想往床内躲闪,可一下秒,脖颈便被男人掐住。 “你……” 男人只说了一个字,面上神色骤然一变,眼底瞬间染上一抹猩红。 窦涟漪神色惊恐,开口想要说什么,下一刻已经被男人一把扯入了怀中。 纤细的腰肢被他狠狠掐住,男子血红的冰冷薄唇覆上了她苍白的唇畔。 一股血腥味瞬间充斥在口腔中。 她睁大眼,拼命挣扎想去推搡身上失去理智的男人,可绵软无力的身体,却更像是欲拒还迎。 男人的吻越来越深,越来越霸道,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嵌入骨肉。 窦涟漪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 再醒来时,她只觉得浑身酸痛,目光复杂地看向身旁昏迷的男子。 他细长凤眼紧紧闭阖,鸦青色长睫覆盖下一片浓郁阴影,眉心一点红痕愈发艳丽。 窦涟漪脑中忽的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此人是谁了。 东厂厂公……段无咎! 可他明明是个太监啊!怎么会…… 想到方才那一场激烈荒唐,窦涟漪白皙的面颊又浮上一抹红晕。 但她应该不会认错,她虽只见过段无咎一面,但这样的人,见过一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正疑惑震惊间,男子忽然睁开眼,在她还未反应时,已是翻身将她压倒,手指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 “你是谁?” 段无咎的声音带着沙哑,犹如冰冷的玉石磬声。 窦涟漪脸颊憋得通红,脑中思绪电转,想着该怎么从这个煞星手中逃脱。 大奸宦段无咎,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只要落在他手中,没几个人是能全身而退的。 段无咎观察着窦涟漪的表情,漆黑眸中闪过一抹冰冷杀意,声若寒冰,“你认得我?” 窦涟漪瞬间一个激灵,愈发不敢说话,只是拼命摇头。 段无咎定定看着身下女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她的样貌,她身上的气味,都十分熟悉。 连此时此刻的场景,也似曾相识…… 三年前,也有那么一个女人,与他阴差阳错地发生了关系,难道…… 段无咎眉头皱得更紧,手下的力道不自觉松了一些,又是冷冷逼问了一句,“你究竟是谁?说出来,我不杀你。” 窦涟漪哪里敢说,仍是摇头,心中仍旧想着要怎么逃生。 段无咎不耐烦了,再次掐住她的脖子,语气冰冷,“不说,那你就……” 他话还未说完,脸上极快闪过一抹痛苦神色,摇晃着就倒在了窦涟漪身上。 窦涟漪怕是段无咎的诓她上当的计策,半晌没动。 过了有半刻钟,这才小心翼翼推开了他。 她长长舒了口气,面上满是劫后余生,蹙眉看向身旁的段无咎,眼中戾色一闪。 要不直接弄死他,以绝后患! 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段无咎权势滔天,要是让他的手下查到是自己杀了他,不仅仅是她,她全家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窦涟漪又思忖了一会儿,过去拿起他的手,开始帮他诊脉。 她闭目沉吟,原来是中毒了啊,这会儿毒已经沁入五脏六腑,也好在他功力深厚,若是普通人,早就死了。 她想了想,便取出了身上银针,开始帮他解毒。 窦涟漪身怀母亲祖上传下的梅花针法,解段无咎身上的毒,对她并不是难处。 不过一刻钟,段无咎身上各处大穴便有黑血流出,惨白发青的脸色也恢复了血色。 窦涟漪长舒一口气,擦掉额上汗水,心中想着,自己救了他一命,他总会放过她了吧。 窦涟漪趁着段无咎还未醒来,没敢再在寺内多待,拖着晕倒的秀才,匆匆便下了山。 第二章 不怀好意 快到山脚的时候,窦涟漪远远就看到陆家的马车停在那里。 车夫看到忽然下山的窦涟漪,明显吃了一惊,却是犹犹豫豫地不肯驾车离开。 窦涟漪一脚将人从他从马车上踹了下去。吩咐丫鬟将秀才放到马车里。 谁也不知道马车里发生了什么。 等马车到了郡王府,秀才才神情萎靡地从车上下来。 窦涟漪进了郡王府,也没让下人通报,径直走向了陆老妇人所住的寿安堂。 走到堂屋外,正好听到里头的说话声。 “娘,燕儿同我说,大嫂一大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去了白马寺,那模样哪里像是去还愿,倒像是去私会情郎的!” 窦涟漪在外头听着陆莲芝撺掇的声音,心中冷笑连连,上一世便是她带着婆婆一起去的白马寺“捉奸”,当时婆婆还十分宽宏大量得说错不在她,此事就算了。 陆尚轩更是在一旁配合演戏,说就算她没了清白,也会接纳她,哄得她将嫁妆银子都交了出去。 她越想心中越是气愤,冷着脸就迈步进了屋内。 “小姑不好好在府里守寡,怎还跟个乡下婆子一般,在母亲面前搬弄是非!”她先声夺人,进门就对着陆莲芝嘲讽道。 陆莲芝脸色涨红,她最是忌讳别人说她寡妇的身份。 正要开口斥责,看到走进来的窦涟漪,眼睛瞬间瞪大,不可置信地开口,“你……你怎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是吗?”窦涟漪冷笑着接了话,锐利的眼锋如尖刀一般直刺在陆莲芝身上。 陆莲芝被她气势震慑得说不出话,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 “涟漪,你不是说今日会在白马寺留宿吗?怎的这会儿就回来了?”陆老夫人面上也十分惊讶,忍不住问道。 窦涟漪的目光并未从陆莲芝身上移开,唇角扯出一抹古怪笑意,缓缓道:“母亲,我这儿有件喜事要同您说。” “哦?什么喜事?”陆老夫人被她转移了注意,疑惑问道。 “我今日在白马寺遇到了一个秀才,他说他是小姑的心上人,一直十分爱慕小姑,还求我回府替他说和,要母亲同意他与小姑的婚事呢。” 陆莲芝闻言脸色瞬间一变,震惊反驳,“怎么可能!嫂嫂定是弄错了!我何时有什么心上人!” 窦涟漪似笑非笑,“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可那秀才连定情信物都拿出来了,便由不得我不信了。” 说罢,她从袖中拿出了那支缠枝莲花的银簪。 “这只簪子是小姑的吧,我前些日子可还看你戴过呢?” 陆莲芝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她神色阴晴地看着那银簪,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觉得定是窦涟漪想要诓自己。 “这只簪子我前几日就丢了,也不知被谁捡去了,嫂嫂若是不信,自可叫那秀才进来对峙!” 她自然是不怕与那秀才对峙的,这人本就是她的心腹燕儿寻来的,听说是个赌鬼,燕儿手中捏着他的借据,他绝不敢背叛自己这边。 窦涟漪就等着陆莲芝这一句呢,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把人带进来!” 很快便有婆子领着那秀才进来。 秀才眼神躲闪,特别是看窦涟漪的时候,眼中充满了畏惧。 窦涟漪依旧是笑着,淡淡说道:“现在你也见着老夫人了,可以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了。” 秀才听到她的声音,吓得一激灵,立即躬身一揖,颤声道:“老夫人,小生爱慕莲姑娘已久,求老夫人同意我们的婚事。” 陆莲芝脸色难看极了,腾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尖声叫道:“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似是觉得自己太过失态,陆莲芝深吸一口气,又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阴沉。 事情怎会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窦涟漪那贱人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秀才反水,自己还真是小瞧了她。 窦涟漪看她这反应,轻笑一声,依旧慢条斯理道:“小姑不必害羞,这秀才虽然如今穷困,但说不准以后也能中个状元,到时候,你可就是状元夫人了。” 说着她话锋又是一转,透着讥诮,“若是小姑不嫁,这私相授受的名声传出去,往后再想嫁个好人家可就难了。” 陆莲芝脸色铁青,紧紧攥着手中帕子,心中怒焰高涨,她怎么能嫁这么个破落赌棍! 可万一那贱人真的去外头败坏她的名声…… 她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只能忍痛提前使出那底牌了。 陆莲芝打定主意,便隐晦地与窦涟漪身后的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立即会意,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神色忐忑道:“老夫人,奴婢……有话要说。” 窦涟漪皱眉,凌厉的目光看向那个丫鬟,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这个丫鬟她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似乎是叫杜鹃。 陆老夫人这会儿也是头疼得不行,不耐烦道:“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杜鹃这才继续说道:“奴婢本是不想说的,但为了姑奶奶的终身大事,奴婢还是要斗胆说出来,这秀才,奴婢在白马寺的时候无意中见过,当时他就在夫人房门外鬼鬼祟祟的,好像还进了夫人房里……” 陆莲芝未等那丫鬟说完,已是对着陆老夫人委委屈屈道:“娘,女儿跟那秀才当真一面都未见过,倒是听门房说过大嫂经常去白马寺,如今连大嫂的丫鬟都这样说,莫不是……大嫂与那秀才有染,害怕事情败露,这才污蔑到女儿身上……” 说完,不怀好意的目光便看向了窦涟漪。 窦涟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丫头怕是早就被陆莲芝收买了,真真好手段,手都伸到她这里来了。 她并不慌张,故作惊讶道:“还有这等事,这秀才竟如此大胆,在我门外欲行不轨之事!” 说着她锐利的目光又扫向秀才,“说!你在我房门外意图何为?不说我可就要动刑了!” 秀才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显然很害怕窦涟漪,结结巴巴道:“不是……我……我是受了…… 第三章 人证物证 “不可!”陆莲芝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语,怕他说出是受人指使,神情闪烁道,“此人有秀才功名在身,怎可随意用刑。” “不用刑也行,那便送官吧,让官府来审问,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窦涟漪气定神闲,又一指跪在地上的杜鹃,“这丫鬟也一起送过去,她可是人证呢。” 这下陆莲芝是彻底慌了,这要是真送了官,两人受不住刑法,再把她招出来可怎么办。 她立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眉头一皱,不赞同道:“不可报官,这是府上的私事,怎可闹得人尽皆知,有损我郡王府的名声。” 窦涟漪眉眼冷漠,立即反驳,“母亲,此事非同小可,关乎小姑的名誉,理当弄个清楚。 这秀才一会儿说与小姑有私情,一会儿又鬼鬼祟祟欲行不轨,万一白马寺也有人看到了呢,必须送官查个清楚!” 母女两人听了她这话,脸色俱是十分难看。 窦涟漪心中冷笑,倒想看看陆莲芝还能怎样应对。 就在这时,陆莲芝身后的丫鬟燕儿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着求饶道:“老夫人,是奴婢与那秀才有情!奴婢一时糊涂!偷了姑奶奶的簪子送了那秀才,还约了他在白马寺偷偷幽会,请夫人老夫人恕罪!” 说着便“碰碰”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 陆莲芝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自己最器重的丫鬟,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她佯装愤怒,斥责道:“你这丫头,怎可如此糊涂,你若对那秀才有意,直接同我说就是,何必私相授受!” 说完又是话锋一转,叹息一声,“看在你伺候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此事我就不追究了,我也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的主子,便成全你们吧。” 窦涟漪立即嗤笑一声,“小姑,这秀才品行不端,我看还是调查清楚得好,免得误了这丫头一生。” 陆莲芝神情不耐,只想赶紧解决了此事,语气不善道:“人家郎有情,妾有意的,嫂嫂又何必阻拦呢,放了出去成婚,咱们府上也能得个好名声。” 窦涟漪哪会那么容易让她如意,笑意渐冷,“稳妥起见,还是搜搜这丫头的屋子吧,若是她与那秀才真有私情,定会有痕迹留下。” 陆莲芝和燕儿的脸色同时变了,陆莲芝想要反对,可却找不出好的借口。 燕儿一个奴婢,更不可能阻止窦涟漪。 很快,窦涟漪派去搜房的人便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份契书和大笔的金银。 燕儿一看到这些东西,瞬间面如死灰,跪在地上的身体不住颤抖。 窦涟漪拿到契书,上面有秀才的签字画押,明明白白写着只要替他偿还赌债,便可帮燕儿做一件事。 她冷笑一声,让人将东西拿给了陆老夫人。 “贱婢,罪证在此,你可还有话说?”窦涟漪眉眼含煞,厉声喝问。 燕儿已是被人制住,身子抖若筛糠,惨白着脸看向陆莲芝,带着最后的希冀。 窦涟漪将一切尽收眼底,继续冷声喝道,“你一个小小丫鬟,满口谎言,勾结外人陷害主母,理当杖毙!” 燕儿听到自己要被杖毙,已是吓得当场失禁。 窦涟漪看恐吓地差不多,话锋又是一转,“看你屋中如此多金银,应是受人指使,你若是说出背后主谋,我可饶你一命。” 燕儿咬着唇,脸色变了数变,想到还在姑奶奶手下干活的爹娘,一咬牙,嘴唇颤抖道:“无人指使……都是奴婢自己的主意……” 陆莲芝紧绷的神情一松,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为燕儿求情。 窦涟漪冷眼瞧着,对陆莲芝愈发忌惮,果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那燕儿也算是她的心腹,又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就这样被她毫不犹豫地推出去顶罪。 她冷笑着,立即让人将燕儿五花大绑。 “带下去!即刻杖毙” 窦涟漪让行刑的婆子当着所有下人的面,直接杖毙了燕儿。 她手段这般强硬,也是为了杀鸡儆猴,经此一事,不管是陆莲芝还是旁边的人,再想对她下手,也该好生思量一下后果。 窦涟漪这边杖毙了燕儿没多久,外面便有丫鬟进来禀告,郡王回来了。 陆尚轩一回府便从下人口中知晓了府内发生的事,急匆匆到了寿安堂,便看到已经断了气的燕儿。 院子里行刑的地方,血还流了一地。 他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陆莲芝看到陆尚轩走进来,立即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哥哥!燕儿死了……莲儿好怕!莲儿真的好怕!” “莲儿别怕,哥哥都知道了,哥哥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陆尚轩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心上人,心疼得不行,想到将她吓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冷厉的目光看向窦涟漪。 “窦涟漪,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的小姑!手段如此残暴,根本不配做我陆家的媳妇!你这样的毒妇,连莲儿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窦涟漪冷冷看着面前神色狰狞的男人,他将自己的“亲妹妹”爱怜地搂在怀中,却对自己的妻子痛斥指责。 她心中只有冷然与讥诮。 上辈子的自己到底是有多傻,才会看不出这对狗男女早就勾搭成奸。 她面罩冰霜,一步步走向陆尚轩,在他对面停下,忽然展颜一笑。 “夫君说得对!我就是残暴不仁,不堪当陆家的媳妇,也不如小姑温柔善良,夫君不如现在就同我和离,和小姑过日子好了。” 陆尚轩没想到他竟会说出和离这等话,立时怔在了那里。 “不行!我不同意和离!”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老夫人听窦涟漪说要和离,立即激动起来,厉声反对。 这要是真和离了,他们郡王府再去哪里找窦涟漪这样有背景又有大笔嫁妆的媳妇。 许是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她轻咳一声,皱眉瞪向陆尚轩斥责道:“你怎可这样说涟娘,她不过处置一个犯了错的下人,何错之有,莲儿的事情就是一个误会,你赶紧给涟娘道歉!” 第四章 是她贤良淑德 陆尚轩也不傻,被母亲一说立即反应过来,面容扭曲地挤出一抹笑,放软语气道:“涟娘,我刚刚就是在气头上,说错了话,你不要生气……” 陆莲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也是变了数变,红着眼过来拉窦涟漪,“嫂嫂,妹妹知道错了,以后定会好好管教身边下人,你原谅妹妹好不好……” 窦涟漪心中厌恶极了三人的虚情假意,面上却还不能与他们撕破脸。 她心里清楚的很,他们这般做小伏低,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过继陆莲芝的儿子。 正这般思忖着,陆老夫人那边与儿子女儿交换了眼色,试探着开口道:“涟娘,我知道安哥儿去了你很难过,但人总是要往前看,我想着,不如你先领养一个孩子,兴许喜气来了,你也能再次怀孕,那时不就皆大欢喜了。” 听陆老夫人提到儿子,窦涟漪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却又极快掩藏。 她想起了上一世临死前陆莲芝说的那些话,安哥儿如今应该刚刚被他们卖掉,或许还没有死,自己想要找到他,还得从陆莲芝身上下手。 “好,我听母亲的。”窦涟漪顺势应了下来,既然过继之事躲不过,那便将东哥儿拿捏在手里,往后也能掌握主动权。 陆老夫人听她应下,立即满脸堆笑,“好!好!我就说,涟娘最是贤良淑德,这子嗣是大事,自是应该早做打算,既然你同意了,我明日便挑选几个孩子让你瞧瞧。” “有劳母亲了。”窦涟漪微笑颔首,笑意却不达眼底。 陆莲芝面上抑制不住激动,想着自己的儿子马上就能成为陆家的嫡子,心中便欢喜不已,忍不住暗暗去拉了陆尚轩的手。 陆尚轩小心地瞥了窦涟漪一眼,见她没注意这边,也飞快回握了一下。 窦涟漪唇角溢出一抹讥诮,就让这对狗男女再得意几日。 陆老夫人效率十分高,次日清晨就把五个男孩儿送到了窦涟漪面前。 窦涟漪只扫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中间的陆毅东,怕是除了他之外,其余的都只是陪衬。 果然,窦涟漪还没说话,陆老夫人已是笑着说道:“涟娘,这几个孩子都未满五岁,年纪还小,最是好调教,你看看喜欢那个,我觉得中间那个就很不错,那眼睛乌溜溜的,一看便是个机灵的。” 一旁看着的陆莲芝张了张嘴,也想附和,却被老太太一个眼锋扫过去,立即乖巧闭了嘴。 窦涟漪只笑而不语,目光扫过面前几个孩子,柔声道:“你们先说说自己的名字。” 几个孩子都还算大方,依次报了自己的名字。 到最后一个的时候,窦涟漪微微一愣。 “你说你叫什么?”她似是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傅清……”瘦弱的小男孩有些紧张,却还是清楚地重复了一遍。 还真是傅清……窦涟漪心中震惊,凝神打量面前这个男孩儿。 他看着比其他四人都要瘦弱许多,全然不像五岁的孩子,但模样却十分俊秀,特别是那双眼,灿若星辰,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窦涟漪心中不禁感叹,不愧是后来那个大名鼎鼎的鬼煞将军,儿时的气质便如此不凡。 她前世也确实听闻过,鬼煞将军是个孤儿。从小命运坎坷,十分不易才到了那个位置。 原来自己曾经同他有过这样一段渊源吗,若是当初自己选中了他,他还会变成后来那个鬼煞将军吗。 “涟娘?你中意哪个?” 窦涟漪想得出了神,连陆老夫人同她说话都没听见。 她回过神,目光看着傅清闪烁不定,沉吟片刻才下定决心,指着他道:“媳妇觉得这个孩子不错,与我有缘。” 陆老夫人一看她选了傅清,脸色便有些不好看,立即劝道:“这孩子看着瘦瘦小小的,怕是不好养活,我觉得还是东哥儿好,人又机灵长得又好,有几分轩儿小时候的影子,涟娘还是选他吧。” 窦涟漪心中冷笑,本就是陆尚轩的儿子,自然是像他。 她掩住眼中冷意,语气坚定,“母亲不是让我自己选吗,这孩子以后也是我养,我总要选个合眼缘的吧,我就看中了傅清。” 陆老夫人被噎了一下,一旁陆尚轩已是按捺不住,开口道:“那不如就两个都收了,这样互相也有个伴。” “对对!我看两个孩子都不错!”陆莲芝也赶紧附和。 窦涟漪轻笑一声,并不看他们二人,只对着陆老夫人说道:“母亲,这养个孩子花费可是不少,伺候的大丫鬟怎么着也得四个吧,还有负责洒扫的小丫鬟和小厮仆役,一月的例钱加起来便得二十两。 孩子如今五岁,正是开蒙的时候,家里请个先生,一月又花二十两。夫君这才刚回家,家中如今花销更是捉襟见肘,若是再养两个孩子,可真就要入不敷出了。” 陆老夫人脸色难看,她如今虽不管中馈,但以前也是管过家的,知晓媳妇说的实情,一时也沉默了下来。 陆莲芝看老夫人这态度,登时急了,急急开口道,“既然家中银钱不够,那不如就把我的血燕停了吧,省下的钱给嫂嫂养两个孩子。” 窦涟漪心中冷笑,怎不知她打得什么算盘,面上陡然一肃,斥责道:“小姑怎可如此不孝,血燕精贵,铺子里面都是一斤起售的,府中就你和母亲吃血燕,一月一斤正好,如今你不吃了,不是带累着母亲也不能吃。” 陆莲芝不知还有这些讲究,一张脸瞬间涨红。 窦涟漪又看向陆老夫人,无奈问道,“母亲您看这事儿……” 陆老夫人脸色难看,想着以后少了这一顿补品,心中不禁有些埋怨养女。 但为了嫡亲的大孙子,她只能咬牙应道:“那我的血燕也停了吧,往后府上多了两个孩子,比吃什么补品都管用!” “好,那媳妇便替两个孩子谢谢母亲小姑了。”窦涟漪笑得贤良淑德,对能给这两人添堵,心中多少畅快了一些。 第五章 儿子都听母亲的 窦涟漪领着两个孩子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亲自给两个孩子安排了房间,又交代了下人们好生伺候,她才回了卧房休息。 贴身丫鬟白芷帮她拆着头上的发髻,神情很是焦急道,“夫人,您怎么能答应老夫人过继呢,这一过继还是两个,这占了嫡长的名分,往后您再生孩子,可就只能是嫡次子了!” “你放心,我心中自有思量。”窦涟漪拍了拍白芷的手安慰,知道这丫头是一心为自己着想。 白芷是她的陪嫁丫头,向来忠心耿耿,只可惜后来没得一个善终。 她对着镜子又是一声冷笑,眼中含着煞气,“我巴不得他们越荒唐越好,我手中捏着他们的把柄,往后便是撕破脸,要和离也容易许多。” 陆老夫人房里,她打发走了陆莲芝,单独留下了儿子说话。 陆尚轩看母亲脸色不好,态度愈发恭敬。 陆老夫人这会儿气仍是不顺,想着养女做的那些腌臜事,心中对她愈发不满。 她重重将茶盏往桌上一放,便教训起儿子,“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之前你跟莲儿荒唐,我也睁只眼闭只眼了,可现在你都回府了,家里有明媒正娶的正妻,你还不安分一点!” 陆尚轩自知理亏,垂首听着,不敢有一点反驳。 陆老夫人骂了一顿,心中气稍稍顺了一些,方才放缓了语气继续道:“如今涟娘也同意过继东哥儿了,你还是早点跟涟娘生一个正经的嫡子出来,涟娘怎么说也是相府的嫡女,教养出的孩子定是也不会差。” 提到生孩子,陆尚轩却不乐意了,黑着脸道:“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儿子实在是对她提不起兴趣!儿子莲儿也能生,大不了以后都过继到她名下。” 陆老夫人重重将茶盏敲在桌上,骂道:“糊涂!这女人不生孩子,心就不在婆家,只要他生下孩子,就有把柄捏在咱们手里,即便是为了孩子,她以后也不敢和离!” 陆尚轩想到了窦涟漪今日提和离之事,总算慎重起来,勉强点头应道:“儿子都听母亲的。” 打发了儿子离开,陆老夫人心中仍是不放心,便找来了心腹婆子,让她安排给儿子和媳妇都送一碗“补汤”过去。 只要他们喝了补汤,自己就不愁抱不上孙子。 窦涟漪收到婆婆送的补汤,第一时间便觉得不对。她这位婆婆,可不是这么体贴的性子。 她掀开盖子闻了闻,闻出了“淫羊藿”的味道。这可是最催情的一种药材。 窦涟漪还有什么不懂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老太婆真是打得好算计,想用孩子套住自己,自己又怎会让她如意。 她转头就买通了老夫人房里的一个丫鬟,让她把补汤给陆莲芝送过去,并叮嘱一定要亲眼看着她把汤喝下去。 等陆莲芝喝了汤,窦涟漪又让白芷盯着她房里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陆莲芝便匆匆离开卧房,往陆尚轩的书房去了。 窦涟漪又等了约莫一刻钟,才带着丫鬟婆子也去了书房。 书房外,有陆尚轩和陆莲芝的丫鬟下人们守着,一见到窦涟漪,脸色皆是一变。 “我找夫君有事。”窦涟漪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冲过去推开了房门。 门内的场景十分淫靡,衣衫外袍丢了一地。 陆尚轩正赤裸着上身,将只穿着小衣的陆莲芝压在宽大的桌案之上。 两人俨然正到了关键时刻,即使房门被人踢开,也没完全反应过来,被情欲沾染的脸上一片迷茫。 “你们在做什么!”窦涟漪先声夺人,气势汹汹地走过去,一巴掌就狠狠甩在陆尚轩的脸上。 “啊!”陆莲芝总算反应了过来,脸色惨白得尖叫了一声,便要去找衣服遮住自己。 窦涟漪哪会让她如愿,一把拉住她光裸的胳膊,把她从陆尚轩身下扯了出来。 “窦涟漪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哥哥救我!”陆莲芝拼命挣扎,就要往陆尚轩的方向扑去。 “快放开莲儿!”陆尚轩脸色难看地要过来救人。 窦涟漪直接将陆莲芝狠狠甩在地上,退后两步,冷冷看着他道:“夫君,你与小姑违背伦常,淫秽后院,可知道后果?” 陆尚轩哑然,一张脸憋得通红,却是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 窦涟漪继续冷声道:“为了保全我郡王府的名声,如今便只有让小姑自缢这一个办法!” “不可!”陆尚轩脸色大变,急急解释,“我与莲儿并没有发生关系,不算乱伦!” 窦涟漪扫了一眼这一地狼藉,讥讽道:“夫君觉得你这话,会有人相信吗?为了我郡王府的百年名声,只有牺牲小姑了!” “哥哥!哥哥!我不想死!你救救我!救救我!”陆莲芝此时已经被几个婆子制住,满脸泪痕地朝着陆尚轩嘤嘤恳求。 陆尚轩脸色变了数变,终于下定决心,咬牙说道:“我与莲儿并没有血缘关系,她是爹娘收养的女儿,我与她……不算乱伦!” 说完他又恳求地看着窦涟漪,情真意切,“涟娘,我知你最是心善,你就想想办法把这件事瞒下来,给莲儿一条活路吧。” 窦涟漪没有立即回答,看着这对狗男女,心中只有厌恶。 就在这时,陆老夫人那边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看到这荒唐的场景,气得差点晕厥过去。 “我打死你这不孝儿!” 她拿着拐杖在陆尚轩身上狠狠打了几下,又恨恨瞪了眼地上的陆莲芝,方才看向窦涟漪求道:“涟娘,我知这两个孽障犯了大错,可他们终归是我一手养大的,你就看在我的面上饶过他们这一次,我与你保证,之后一定将莲儿送走!” 窦涟漪自然看出婆婆使得苦肉计,眼眶一红,也是十分为难道:“府上发生这种丑事,也是媳妇没管好内宅,只是夫君与小姑身边的下人欺上瞒下,知情不报,这等奸奴,我是决不能姑息的,必须将他们的眼睛戳瞎,嗓子毒哑,这样以后他们也不能出去乱说,也算是保全了咱们郡王府的名声。” “好!这些贱奴全凭你处置!”陆老夫人一咬牙,立即答应了下来。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息事宁人,保全儿子和郡王府的名声。 第六章 送走陆莲芝 瘫坐着的陆莲芝还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却听到了窦涟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另外,母亲你说送走小姑这事儿,”窦涟漪轻声说道:“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定下吧。” 陆老夫人脸上露出了一抹难色,迟疑着没有开口。 见到这一幕,窦涟漪在心里冷笑一声,却是半分不肯退让:“母亲该不会是心软了吧?还是说刚才说要将小姑送走这事是骗媳妇的?” 陆老夫人眉头一皱,拄着拐杖面色不悦地说道:“涟娘,母亲怎么会骗你呢?只是莲芝从小到大就不曾离开过我身边,要不还是再缓缓吧。” 窦涟漪盯着陆老夫人,缓缓开口道:“我倒是觉得这事儿缓不得,就算那些下人受了惩罚,但只要小姑一日在府中,这种事就有可能再次发生。” 见窦涟漪如此坚决,陆老夫人咬了咬牙,心里也逐渐打定了主意。 反正她的亲孙子已经留在了府里了,以后再找机会把莲芝接回来就是。 见陆老夫人已经默许,窦涟漪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她说道:“那今日便把小姑送出郡王府。” 话音刚落,陆莲芝登时脸色大变。 她一下就挣脱了那几个制住自己的婆子,向着陆尚轩跑了过去,抓着他的袖口,含着泪珠不住地哀求道:“哥哥,我不想离开郡王府,我不想离开你和娘!” 陆尚轩早就因为窦涟漪一反往常唯唯诺诺的态度而感到不满了。 现在见她还想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出府,一下就皱起眉头,脱口而出:“涟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些下人不都已经按着你的意思去处置了吗?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 窦涟漪垂在身旁的手暗中掐住了自己的大腿,痛得她一下就掉了眼泪,扬起的白皙小脸上满是泪痕,一脸控诉地说道:“夫君,你跟小姑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龌龊事,我身为你娘子给你想善后的方法,可是你不但不理解我,还觉得我居心不良,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和你和离……” “和离”二字还没完全说出口,就被陆老夫人一下打断了。 她将拐杖重重地砸了地面一下,脸色难看地说道:“莲芝,你今日就搬去宜园好好反思自己,不要再在郡王府里出现了。” 那几个婆子得令,纷纷走上前来要把陆莲芝拉下去。 这一下,陆莲芝哭得更凄惨了,她使劲摇头,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不行,我不要去宜园,哥哥,你快帮我劝劝娘,我不能离开你呜呜,嫂嫂你怎么可以这样强迫我!” 窦涟漪被哭得心烦,她侧过脸去,像是不忍地说道:“若是小姑实在不想去宜园,我倒是还有个主意。” 陆尚轩下意识地接话道:“什么主意?” “小姑现在虽然还在守寡,但是现在毕竟年纪也不大,借着郡王府的名头还是能够给她寻个好人家嫁了的,不然一直待在郡王府里难免会落人话柄。” 下一秒,陆尚轩直接黑脸,将陆莲芝护在了自己身后,强忍着怒气拒绝道:“这绝对不可!你这个当嫂嫂的把莲儿赶出府已经很过分了,你怎么还可以随口就让她嫁人!” 窦涟漪挑了挑眉,没有戳破陆尚轩那点肮脏的心思,而是转而看向还在哭哭唧唧的陆莲芝,故意问道:“小姑,你想清楚了,你想再嫁一次人,还是想搬去宜园住呢?” “嫂嫂,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陆莲芝哪里肯嫁人,她咬住了嘴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低下头,委屈地说道:“我,我愿意搬去宜园住,只求嫂嫂不要再生我哥哥的气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小姑你尽快收拾东西,离开郡王府。” 见状,窦涟漪也不多话,面色淡淡地扔下这句话后,转身便离开了。 等到窦涟漪走出了书房,陆莲芝将脸上的泪痕一抹,立马告起状来,“哥哥,娘,你们看嫂嫂她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现在把我赶出家门,以后都不知道要在家里怎么作威作福呢!” 陆尚轩也赶紧跟着说道:“娘,莲儿不能去宜园,那里没几个下人伺候她,她住不惯的!” “好了!你也不看看刚才你做了什么,要是真的传出去,郡王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然而陆老夫人阴沉着脸,看都不看陆莲芝一眼,举起拐杖警告了还想帮陆莲芝求情的陆尚轩一句:“你现在赶紧去给我把涟娘哄好,尽快把她的嫁妆哄到手才是正事!” 见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陆尚轩只好忍住心里的不快,点头说道:“知道了娘,我这就去哄好涟娘。” 而陆莲芝则是被几个婆子带回自己房间收拾行李,马车也在外头候着要把她送去宜园了。 她不情不愿地坐上了马车,看着逐渐被马车甩在后头的郡王府,面上隐隐流露出了恨意。 窦涟漪,就让你再得意那么几天! 顺利赶走了陆莲芝后,窦涟漪心情大好地回到院子里,身后却由远及近地传来了陆尚轩的呼唤声。 “涟娘,你等一下!” 窦涟漪不耐烦地抿了抿唇,等到转过身去的时候,脸上却是分毫不显:“你怎么没有去送一送小姑?毕竟小姑这一去宜园,下次你跟她相见就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闻言,陆尚轩眼神躲闪了一下,尴尬地解释道:“涟娘,莲儿和我自幼一起长大,免不了有时候会有点亲密,你别往心里去。” 窦涟漪忍不住呛了一句:“我倒是不知何时兄妹俩赤裸相见也叫做有点亲密了?” 陆尚轩不免有些心虚,但是一想到窦涟漪往日对自己的千依百顺,又马上板起脸说道:“好了,涟娘,你刚才不也惩罚了那些下人了,你何曾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 见陆尚轩非但没有丝毫愧疚,还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窦涟漪心里只觉得恶心。 为了不再看到陆尚轩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窦涟漪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你刚才急匆匆地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第七章 拿走陆尚轩的银票 见窦涟漪没有再追究刚才的事情,陆尚轩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面容温柔,语气放软了不少,低声哄骗道:“涟娘我们可是一家人,不我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什么麻烦?” 窦涟漪无辜地睁大了双眸,既不应好也不应不好。 “是这样的,涟娘你也知道,前段时日我刚加入商会,想要跟着掌柜们一起做些生意,只是手头现有的银两不够。” 说到这,陆尚轩故意停顿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窦涟漪的表情。 往常只要他这么一开口,这个傻女人就会自动把自己的嫁妆双手奉上。 窦涟漪心里冷冷一笑,她还当是什么事情能够让这个男人暂且放下自己情妹妹呢。 正当陆尚轩以为窦涟漪会立马回屋去拿库房钥匙的时候,却听得她语气疑惑地说道:“可是我手头也没有那么多银两呀?” “这怎么可能!” 一听这话,陆尚轩立马就急眼了,声音紧跟着拔高了起来。 他明明记得当时窦涟漪嫁过来的时候,那满库房的金银珠宝,多到都快闪花了他的眼了,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可能都没了! 窦涟漪欲言又止道:“我虽然没有现银,但还是有一些商铺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陆尚轩不觉有假,赶紧追问道。 有商铺也好,那可是相府的商铺,他转手卖掉分分钟也能赚上一大笔。 “只不过当时因为急着贴补府里的亏空,我都贱价抵押出去了,实在是涟娘无用,帮不上你的忙。” 窦涟漪垂下眼帘,声音夹杂着些许泣音,一副着急想要帮自己夫君解决困境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看得陆尚轩心里一紧,他知道窦涟漪一直都爱慕着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说谎骗自己的。 一想到这,陆尚轩不免有些头疼。 还没等陆尚轩想出个好法子来,窦涟漪又继续小声说道:“对了,我当时把商铺都抵押给了我爹爹的好友林伯,若是我现在手里还有点积蓄就好了,我想他们肯定愿意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按原价跟我交易的。” “对啊!涟娘你说得没错,他们肯定不敢不卖相府这个面子的,”陆尚轩眉眼顿时舒展开,一拍手,对着窦涟漪笑着说道:“我手头上虽说现银不多,但还是有一些的,我们这就去把涟娘你的商铺给赎回来!” 说罢,陆尚轩转头就回房拿出自己私藏起来的银票,正准备叫上窦涟漪一同前往,却见窦涟漪面带犹豫,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次赎回商铺的事情恐怕你不太方便一同出面。” “为何?” 陆尚轩愣了一下,一抹怀疑从他眼底隐隐浮现。 然而窦涟漪神色自然地回答道:“你有所不知,之前林伯便问过我是不是在郡王府里过得不好,不然怎么会将商铺都抵押出去。” “什么?竟有这事?那涟娘你是怎么说的?” 一听到这,陆尚轩顿时心下一慌,脸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窦涟漪看。 不管在郡王府里他再怎么对窦涟漪虚情假意,都绝对不能传到外头去。 “我当然是实话实说了,”窦涟漪话中有话地应道,眼底掠过一抹寒光,“你平日里待我的好,我怎么会忘了呢?不过当时我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让林伯伯打消疑心的,要是你跟我一起去将商铺赎回,我怕到时候林伯伯问起你来,你在我爹爹那边不好交代。” 陆尚轩还真不知道有一茬,一想到要是被相爷知道他的嫡女居然在变卖嫁妆贴补郡王府,那他怕不是要被揭走一层皮。 想到这,陆尚轩后背一凛,额间也被吓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赶紧就将手中的那一沓银票都交给了窦涟漪,面带讨好地说道:“那还是得辛苦涟娘你走这一趟了,我便在府里等涟娘你的好消息。” “我们是一家人,无须如此客气,能够为你分忧解难是涟娘该做的事。” 窦涟漪垂眸,接过了那厚厚的一沓银票,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面上还要端得贤惠体贴。 跟陆尚轩虚情假意了一番后,窦涟漪借口自己身体不太舒服,这才得以脱身回屋。 院子里白芷早就备好了甜汤,见窦涟漪拿着一沓银票,哼着小调儿走过来,便赶紧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少夫人,您这是跟少爷把自己的嫁妆都给要回来了吗?” “不,这只是我那些嫁妆的利息罢了,”窦涟漪坐了下来,将银票随手扔在了桌子上,眼神里闪着点点亮光,“毕竟他们陆家欠我的,可不止这些。” 白芷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却看得出来少夫人眉宇间少了之前的愁苦。 她并没有多问,而是安静地站在一旁伺候着窦涟漪喝甜汤。 “少夫人,奴婢还记得您以前说过吃甜食会让您心情变好。” “嗯。” 窦涟漪抿嘴一笑,面前的玫瑰羹里面加了桂花蜜,又撒上了薄荷叶调和甜腻,喝起来让人不由得神清气爽。 以后不需要甜食,也会有大把的事情能让她心情变好。 隔日一大早,天还没亮,窦涟漪就被院子外传来的交谈声给吵醒了。 “白芷,外头怎么回事?” 窦涟漪索性起了身,掀开床边垂着的轻纱,一边穿鞋子一边扬声问道。 没一会,白芷便急匆匆地推门跑进屋来,回道:“少夫人,少爷在外头急着要见您。” 陆尚轩? 窦涟漪微微皱眉,心念如电转。 这么早就来找她,怕是因为昨天把银票交给她后一晚上没睡着吧。 想到这,窦涟漪了然一笑,缓缓说道:“他急他的,我又不急,等我用过早饭后再说吧。” “好的,少夫人。” 等到门口那个带话的奴婢走开后,白芷一边给窦涟漪梳妆打扮,一边不解地问道:“少夫人,少爷今日怎么在这个时辰起来了?不是向来都要等少夫人您送早饭过去吗?” 白芷这话听得窦涟漪眼神微变。 上一世她嫁入郡王府后,就因为陆尚轩一句以后都想吃她亲手做的菜肴,窦涟漪便真的傻傻照做了。 第八章 契书上只有她的名字 要知道,未出嫁前她可是堂堂相府嫡女,十指不沾阳春水,后来却落得连府里最下等的婆子都不如。 窦涟漪垂眸盯着自己的双手,在淡淡的晨曦中有些晃神。 她如今依旧十指如青葱,腕似白玉凝脂。 “向来?”窦涟漪冷冷一笑,冰冷的话语从她口中吐出,“以后不会再这么便宜他了。” 早饭被下人端了上来,跟往日一样只有一碗稀粥,旁边一小碟咸菜萝卜丝,看上去简陋得可怜。 在一旁伺候的白芷看在眼里,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替少夫人感到难过。 少爷说郡王府日常开销太大,希望少夫人能够以身作则,节省开支,而少夫人便也听从了。 窦涟漪拿起那碗稀的不见几颗米粒的粥,在白芷惊讶的目光里转身倒了一大半在窗台边的花盆里。 她也没有解释,而是拍了拍手,让刚才那个奴婢把剩下的早饭端走。 此时的陆尚轩在院子外等得不耐烦了,直接就迈步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那个奴婢手里的盘子,下一秒就皱起了眉头。 “府里的粮食本就不多,涟娘你怎么还这么浪费?” 陆尚轩直接就问责了窦涟漪一句。 窦涟漪垂下眼帘,轻声说道:“我吃不下早饭是想要早些去找林伯,并非想要浪费粮食。” 听到这,陆尚轩这才反应过来。 赎回商铺才是眼下的正事,他的全部现银可都是压在了窦涟漪身上。 陆尚轩面上一下就挂上了温柔的笑容,连声说道:“原是如此,果然还是涟娘贴心。” 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有些急切地催促道:“涟娘,马车给你备好了,你快些出门吧,免得让林伯等久了。” “好。” 窦涟漪微微一笑,带着白芷上了府外候着的马车,直奔林伯的商铺而去。 刚下马车,立马就被林伯热情地迎了进去。 看着林伯那熟悉的慈祥面庞,窦涟漪不免感慨万千。 这个世上,除了家人外,最疼自己的就是林伯伯了。 “漪漪啊,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林伯伯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眼窦涟漪,心疼地叫下人端上一桌子的点心菜肴,命令道:“快吃,不够我再让灶房那边给你做。” 有杏色的一品糕,金黄色的桂花茶饼,还有热气腾腾的桃花面,新鲜出炉的小笼包,每一样都令人垂涎三尺。 “谢谢林伯。” 窦涟漪礼貌地点点头,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动。 “对了漪漪,你这次过来找林伯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窦涟漪先是放下了筷子,而后才认真地应道:“林伯,我想赎回之前抵押在您这里的商铺。” 林伯没有问什么,而是起身说道:“漪漪,你等我下。” 片刻后,林伯重新走回来,手中捧着一沓商铺契书放到了桌子上。 见状,窦涟漪赶忙起身将已经准备好的银票双手递给了林伯,说道:“林伯,这些银票您数数看够不够。” “漪漪,这些商铺本就是你的,林伯伯怎么可能收你的银票?” 林伯没有收下那些银票,而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契书上你还是要坚持写上你夫君的名字吗?” “不!” 出乎他意料的,窦涟漪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说道:“林伯,这些商铺是我的嫁妆,跟陆尚轩没有任何干系!” “好!漪漪,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林伯有些激动地一拍桌子,大声道:“你就只管在契书上写上你的名字,让陆尚轩那小子连根毛都捞不着!” 话音刚落,那支沾满墨水的毛笔就已经塞到了窦涟漪手里,林伯把契书一张张放在桌上,让窦涟漪下笔。 窦涟漪抬手签字后,林伯有些不放心,还是追问了一句:“不过漪漪,你是不是还对陆尚轩念旧情啊?” 窦涟漪将毛笔架好,面上看似黯然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出声回答。 哪来的什么旧情。 她巴不得亲手手刃那对狗男女来祭奠上一世那么愚蠢的自己。 不过和离的计划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决计是不能说出来的。 万一哪天林伯伯给说漏了嘴,被爹爹知道了,那她肯定就和离不成了。 见状,林伯伯也没有多问,把契书都交给了窦涟漪,又叮嘱了她几句关于商铺的事情后,这才忧心忡忡地送她出了门。 白芷早就在门口等候着了,一见到少夫人的身影便立刻迎了上去。 “走吧,我们去逛逛铺子。” 窦涟漪笑了笑,带着白芷径直往街道两旁的商铺走去。 她手里有了银票后底气十足,不仅给自己和白芷都定制了最新花式的衣裳,还买走了店铺里不少精美的首饰。 此时陆尚轩在郡王府里却是等得坐立不安,他可是把自己全部的现银都交给了窦涟漪,就等着转手大赚一笔了。 “好了,给我坐下!” 陆老夫人被走来走去的陆尚轩晃得头晕,她拍了拍桌子,没好气地说道:“你急躁什么,涟娘有多爱你你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你还怕她跑了!” 陆尚轩只得坐下来,赔笑道:“娘,我还不是为了能够早些将涟娘的嫁妆都拿到手,免得夜长梦多嘛。” “哼,我看你是想早些把莲芝给接回来吧,”陆老夫人哪里看不出自己儿子的真正意图,她放下茶盏,警告了他一句:“你给我记住了,涟娘是相府的嫡女,明面上我们郡王府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儿子知道。” 陆尚轩灌了一大口茶水后,有些焦虑地说道:“只是东哥儿眼下养在涟娘那儿,跟芝儿相隔甚远,儿子实在是于心不忍她们母子分离啊。” 陆老夫人眉头紧锁,刚想要开口,有个小厮从府门处匆匆赶来汇报道:“老夫人,少爷,少夫人回来了!” 闻讯,陆尚轩连忙站起身,喜滋滋地就冲了出去。 “涟娘你回来了!” 窦涟漪和白芷刚踏进郡王府,就听到远远传来陆尚轩的声音。 “少夫人,”白芷双手捧着东西,有些为难地说道:“少爷会不会责怪您乱花银钱啊?” “去吧,不用担心。” 第九章 摆了陆尚轩一道 窦涟漪用眼神示意白芷先回屋里去,而后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这才转过身去,对着陆尚轩浅浅一笑。 “我看刚才白芷抱了不少东西,”陆尚轩走上前来,看着已经走远了的白芷,有些不安地试探了一句,“难道都是涟娘你们去买的吗?哪里来这么多银钱买?” “那些都是林伯送我的礼物,”窦涟漪的回答无懈可击,她甚至还反问了一句:“难不成这也要被拿去补贴家用吗?” “涟娘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哪里是这种人。” 陆尚轩眼里闪过一抹不自然,教训了一句道:“不过涟娘,你既然已经为人妇,就不要再跟外头的男子有什么联系了。” 窦涟漪心里不免气恼,她抬眸看着陆尚轩,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林伯是我爹爹多年的好友,我们两家本就关系密切,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涟娘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莫不是不把我当做一家人?” 陆尚轩眉头皱起,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往日只要他稍稍表现出不开心,窦涟漪便会肯定会自觉认错来哄他。 只是今日窦涟漪压根儿没接他的话,而是侧过脸去,淡淡地说道:“你自己可也没少跟小姑有密切来往。” 陆尚轩明显愣了一下,立马反驳道:“芝儿是我妹妹,又不是外人,怎么能一样?” “是不一样,你何止是把小姑当家里人。” 分明都成了榻上人。 看到陆尚轩这副虚伪的嘴脸,窦涟漪实在是忍不住,她冷冷地嘲讽了一句后,转身就要回屋。 “等等,涟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状,陆尚轩心里有些不爽,伸手一把扯住了窦涟漪,想要她把话说清楚。 背对着陆尚轩的窦涟漪没有丝毫防备,被这么一扯,差点没摔了个踉跄。 她下意识地用力甩开陆尚轩的手,下一秒反应过来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结果这么一顿,整个人就被拉到了陆尚轩的怀里! 两人的身体接触恶心得窦涟漪赶紧挣脱开来,还没等她开口,几张契书便从她的袖兜里滑了出来。 糟了! 窦涟漪皱起眉头,想要伸手去捡回来,却被陆尚轩抢先了一步。 他弯下腰捡起来一看,竟然是契书,双眼猛地亮了起来,眉开眼笑道:“好涟娘,你竟把商铺都赎回来了?” 说罢,陆尚轩顺势低头检查了一下手中的契书,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上面的名字后顿时就滞住了。 “这不对,”陆尚轩又翻开下一张,神色愈发难看起来,慌忙一张接一张地查看,“不对不对,这些怎么都是你的名字?” 那不就意味着这些商铺都在窦涟漪的名下。 他白白付出了银两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吗? 陆尚轩那粗暴的动作看得窦涟漪心下一紧,生怕他一气之下将契书给毁了,连忙佯装不解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都是我的名字,你快给我看一看是不是林伯给搞错了。” 话音刚落,窦涟漪就趁着陆尚轩抬头看自己的那一刻,眼疾手快地将那几张契书夺了回来。 “是不是搞错了,本来应该都是我的名字才对!” 陆尚轩双眼急躁得通红,紧紧盯着窦涟漪要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哎呀,都怪我不好。” 窦涟漪装模作样地翻看了一眼契书,而后无辜地解释道:“我忘了契书得亲自去签名,你没法去,所以只能我来签名,不然就做不得数了。” “是你跟我说我不方便出面的!” 陆尚轩情急之下吼了出来,他想要伸手把契书抢回来,却没想到窦涟漪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往后退了一大步。 刚好就避开了他的手。 “我真的不知道会是如此,都怪我把事情搞砸了。” 看着窦涟漪那副咬着双唇,泪珠不住往下掉的可怜模样,陆尚轩一时半会也捉摸不透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想要发火又找不到理由,只能阴沉着脸,眼睁睁地看着窦涟漪以自己搞砸了事情为由,抹着眼泪往屋里跑去。 “来人,”陆尚轩满脸寒意地叫来一个小厮,吩咐了一句:“今天谁都不准给少夫人屋内送任何膳食。” “好的少爷。” 陆尚轩就这么憋着一肚子闷气回屋后,越琢磨越不对劲。 天刚黑,他便行色匆匆地从侧门出去,往宜园的方向赶过去。 不知何时,他的身后不远不近地跟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宜园离郡王府有些距离,又藏在巷子里头,陆尚轩大致走了快两炷香的时间才到。 “叩叩——” 陆尚轩熟练地拐进了巷子里,抬手敲响了那扇看上去就十分破旧的深红色大门。 很快就有个女子出来开了门,她身着一袭粉色薄纱,显得妖娆万分,伸出手十分亲密地就将陆尚轩给拉了进去。 借着大门口那两盏摇摇晃晃的红灯笼可以看到那个女子正是陆莲芝。 过了半晌,确定门口再没有动静的时候,那个跟了陆尚轩一路的小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巷子阴暗处钻了出来。 只见他加速小跑了一段后,像是泥鳅一般灵活地跃上了墙头,消失在了宜园里。 宜园是以几间房屋并联在一起为主的院落布置。 虽说是郡王府的地儿,但是因为年代久远,加上陆家也没有多余的银钱派人来打理,所以看上去不免有些破败。 时日一久,墙体上面斑斑驳驳,泛着青灰色,而院落里则是杂草横生,藤蔓缠柱,一入夜便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这时也就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烛光,里头时不时传来男女之间的嬉笑怒骂声。 那个小身影弯着腰,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那间屋子的窗棂下,竖起了耳朵。 陆莲芝的声音带着委屈,听着就让人心儿发软,“哥哥,这破落地方我真的是片刻都待不下去了!” “委屈我的芝儿了,你放心,很快哥哥就把你接回去,而且是八抬大轿,正大光明地把你迎进门去!” 不得不说,陆尚轩哄自己心上人还是有一套的,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就逗得陆莲芝嗔怪地笑道:“你怎么那么坏啊哥哥。” 第十章 狠毒的男人 “那还不是因为芝儿你讨人爱,我才忍不住对芝儿你坏的。” 听得外头的小身影不由打了个哆嗦,他面带嫌弃地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盘算着若是这一晚上听到的都是这些淫词艳语,那他这耳朵也不能要了。 屋内摇晃着的烛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有一丝落在了那个小身影脸上。 竟是傅清。 就在傅清揉了揉耳朵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得屋内的陆莲芝突然抱怨了一句。 “哥哥,嫂嫂是相府嫡女,又有一大笔嫁妆伴身,娘肯定不会让你休了她的,就算你我真心相爱,可是……” 陆尚轩叹了一口气,低低地劝道:“我知道芝儿你受苦了,但那个女人实在是太狡猾了,说什么带过来的嫁妆都花光了,现在就连商铺契书上都写上了她的名字!” 话音刚落,陆莲芝惊呼道:“竟有这回事!” 陆尚轩的语气里带了一丝狐疑,“芝儿,你有没有觉得她最近变得有些古怪?” “芝儿眼里心里只装着哥哥你一人,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嫂嫂变没变,”陆莲芝撒娇地瞥了一眼陆尚轩,假装迷茫地问道:“不过哥哥你跟嫂嫂可是夫妻,她怎么能做出私吞商铺这种事情呢?” “难不成嫂嫂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哥哥,也没有郡王府……” 被陆莲芝这么三两句挑拨下,陆尚轩一时之间没有回话,脸色晦暗不定。 见状,陆莲芝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继续拱火。 “如果嫂嫂不愿意交出来,那哥哥你是不是就没办法跟娘那边交代,芝儿就永远回不去郡王府了?” 陆莲芝侧过脸去,抬手轻轻地抹了抹眼角落下的泪珠,一副心甘情愿为了心上人永远留在宜园的模样。 “不过哥哥你也不要太为难自己,就算回不去,只要哥哥心里有芝儿,芝儿就心满意足了。” 见到陆莲芝这令人心疼的模样,陆尚轩眼底闪过一抹狠毒,彻底下定了决心。 “她既然不愿意主动交给我,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陆尚轩担心被宜园里走动的下人听到,他特意压低了声音,在陆莲芝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幸好傅清自幼习武,耳力惊人,听到了陆尚轩全部的计划。 听罢,他皱起眉,脸上尽是厌恶之色。 世上竟有如此恶毒的男人,简直枉为人夫, 过了片刻,陆莲芝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可是如此,嫂嫂就保不住命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吧,她不过是个蠢女人,哪里配当我的夫人,还是我的芝儿好,又贴心又善良。” “讨厌。” 屋内随后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听就是这对狗男女又开始行那苟且之事。 傅清见已经没有什么可探听的,便往旁边的草丛处钻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仿佛对这里的每一条巷子都十分熟悉,虽然四下无光,只得天上一轮弯月照亮,却也能钻来窜去,很快便出现在了街市的正中心。 那里坐落着一座府邸,朱漆大门顶悬金丝楠木匾,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风雪阁”三字。 到了这里傅清就不敢随意攀墙入室了,他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有些忐忑地走了过去,刚想抬起手敲门,大门就被人从里头拉开了。 是“风雪阁”的管家——秦运。 “傅小爷,秦爷在屋里等你。” 傅清赶紧点了点头,跟在了秦运的身后,一大一小走向了府邸的中心。 在将傅清带到房门口后,秦运便退了下去。 房门打开着,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傅清会在这个时辰过来一样,屋内早早就备好了一碟糕点,两盏热茶,而那个被唤作“秦爷”的男人正是“风雪阁”的主人秦慕。 傅清年纪不大,却十分聪慧,为人处世恩怨分明。 自从秦慕在流放的难民中给了他一口饭吃,救了他一命后,他便誓死跟从秦慕。 此时的秦慕背对着房门,正聚精会神地研究着面前的一盘残棋。 一身雪白长衫,一尘不染,墨黑柔顺的长发束起,露出小半截珍珠白色的脖颈。 在烛光下,他的背脊挺直,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令人心生好感。 “秦爷。” “进来坐着吧,不用这么拘束。” 听到傅清的声音后,男人缓缓转过身来,对着傅清轻轻一笑。 面对这么一个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的俊秀公子,傅清看了都不禁呆了呆,半晌后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秦慕坐了下来,温和地让傅清先喝口热茶再说话。 “你今夜跑出来,是有什么要事发生吗?” 傅清也没有客气,一屁股坐下来,喝完了茶水,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后,便说道:“秦爷,您不是让我看着郡王府里的人嘛,今夜我看陆公子鬼鬼祟祟地出门,我便跟了过去,结果他是去宜园找陆小姐了。” “我还听到了他们看上了陆夫人的嫁妆,所以想挑在赏花灯之日制造事故,让陆夫人出事。” 嗯? 这个消息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秦慕眼底掠过一抹兴趣。 他抬手将傅清脑袋上的一根杂草拿了下来,温声说道:“他们准备怎么做?” 傅清站得笔直,像倒豆子一样把自己听到的消息一股脑都说给了秦慕听,“陆公子说他夫人不识水性,只要将其带到偏僻处,将她撞入护城河中,再动点手脚让救援的人无法赶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她的尸身。” 秦慕听完后,摇了摇头,感慨一句:“一日夫妻百日恩,何至于此。” “秦爷,虽说无毒不丈夫,但陆公子也不该如此。” 秦慕笑了笑,没有回话,而是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提醒道:“好了,你该回去了,免得郡王府的人寻不着你。” “好的,秦爷,那我先走了。” 傅清赶紧起身,跟秦慕告别后转身就跑了出去。 “花灯节,呵。” 等到屋内一片安静,秦慕嗤笑一声,才起身重新回去研究起那一盘残棋。 过了好一会,秦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房间门口,他脸上带着畏惧,站在外头,对着屋内的秦慕弯腰回禀道:“秦爷,还是寻不到那样东西的下落。” 第十一章 邀请她去花灯节 “那就继续去找。”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听到的消息让秦慕起了兴致,他只是挥了挥手,并没有动怒。 秦运顿时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句后,便赶紧退下了。 郡王府。 窦涟漪在昏黄的烛光下认真地翻看着贴身账本,里面详细地记着她当时带来的嫁妆,丰厚程度令人咂舌。 只不过名单上面大部分都已经用红色墨水划掉了,那些都是花在郡王府跟陆尚轩身上的,窦涟漪越看越是心惊,只能暂时先合上账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白芷在外头敲了敲门,得了准许后一进屋就跟窦涟漪有些气恼地说道:“少夫人,今日一日又是没人来院里送膳食,奴婢去厨房那儿问过了,一个个不愿意说就算了,还不肯奴婢拿吃的。” 以往每次只要窦涟漪犹豫着没有拿出嫁妆给陆尚轩,他就会让她饿着肚子到妥协为止,还美其名曰,只有饿其体肤才能体会疾苦。 所以听到这话,窦涟漪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这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怎么还是每次都能把你惹恼。” 她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甜食糕点,吩咐道:“把这些拿去给两个孩子吃吧,无谓让他们跟着我一起挨饿。” “好的,少夫人。” 白芷听了令,收拾两份一样的糕点放到捧盒后,转身就出了屋。 那两个孩子住的院子离窦涟漪的屋子都不算远,只是方向不同,白芷想了想,觉得傅清是少夫人亲自选的,便先去了他那里。 只是竹篱门两侧悬挂着的灯笼已经熄灭,白芷踮脚望了望里头,发现院落内一片漆黑,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尝试着轻声喊了几句,“傅清,你睡了吗?少夫人让我带一些糕点给你。” 然而过了片刻也没有个下人出来回应,白芷估摸着人应该都睡下了,她便将手中的捧盒挂在了竹篱旁边,转身往东哥儿住的院子走去。 就在白芷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的时候,漆黑的院子内突然传来一个极轻的声音,像是什么落在了地上。 很快,傅清就出现在了竹篱门边,伸手将那个捧盒取了下来,打开来一看,里面是放得整整齐齐的糕点,小脸上不由地闪过了一抹讶异。 他其实不曾想过陆夫人会在意自己这么一个过继而来的孩子。 跟傅清这边不同,东哥儿住着的院落灯火通明,小厮奴婢排了一整列,里面还隐隐传来几声训斥声。 “我都说了我不想吃这些!你们是耳聋了吗?” “我可是郡王府的嫡孙,嫡孙懂不懂?我要吃栗子糕,鲜桃蜜饯,听到没有!” 待到白芷走到离竹篱门没几步的距离,便听得一阵“噼里啪啦”摔盘子的声音,她皱了皱眉,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白芷?你怎么来了?” 这时有个奴婢从旁边匆匆经过,白芷赶紧叫住了她。 两人在府里也算点头之交,对方便走过来开了门,问了一句。 “青儿,少夫人怕饿着东哥儿,让我提了一些糕点过来,”白芷将手中的捧盒递给了青儿,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东哥儿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 “哎,可别提了,这不是厨房那儿送上来的吃食让东哥儿不满意嘛,正在里头摔打东西呢。” 青儿小声抱怨了一句后,也不敢多逗留,拿着捧盒跟白芷招呼了一声后就又匆匆回屋去伺候了。 见状,白芷也赶紧回去跟窦涟漪禀报了这事儿。 “少夫人,您都不知道那个东哥儿脾气有多大,又是摔东西又是骂人的,真是吓人。” 窦涟漪已经在婢女的伺候下上了床准备休息了,对于东哥儿的恶劣性子她又不是不知晓,便有些兴趣缺缺,随口问了一句:“那傅清的情况如何?” “他那边一片黑,我喊了几声也没个人出来,就把捧盒挂在门口了。” “这么早就睡下了?院子里也没个下人守着吗?” 闻言,窦涟漪有些不悦,她抬头扫了一眼屋外,知道这种厚此薄彼的背后肯定少不了陆老夫人跟陆尚轩的授意。 “没看到,”白芷也不敢确定,但是她看得出来少夫人不开心,便提议道:“要不明日我再去看一眼?” 窦涟漪点了点头,后来又想了想,还是掀开了纱帘,改口道:“算了,明日我亲自过去一趟。” 如果她能拉拢到大名鼎鼎的鬼煞将军,那将是一大助力。 只是傅清说到底现在还是个孩子,她也没有办法昧下良心对他做什么…… 窦涟漪心情有些复杂地捏了捏自己的眉间,闭上眼,翻了个身,努力让自己进入梦乡。 片刻后,她的呼吸声才逐渐平稳起来。 等到窦涟漪睡醒,外面的天也才刚刚亮,她默默地起身坐了一会儿后,便下床穿了鞋,准备去傅清的院子里看一看。 她的动静不大,睡在隔间的白芷丝毫没有察觉。 没料到刚走出院子没多远,窦涟漪的左眼皮就开始拼命跳起来,她的心里有些不安。 下一秒,陆尚轩便从她的身后赶了过来,叫住了她。 “涟娘,我有事跟你说。” 窦涟漪转过身去,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鞋面看。 见到窦涟漪这样,陆尚轩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起来。 以前的涟娘只要一看到他,都是眉眼带笑的模样,怎么如今看上去却是冷冷淡淡。 要不怎么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陆尚轩莫名有些不习惯这样子的窦涟漪。 还没等他细究,就听得窦涟漪的声音平平响起:“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先走了。” “先别走!”陆尚轩一下就拦住了窦涟漪,语速极快地说道:“后日便是花灯节,你跟我一同前去游花灯。” 闻言,窦涟漪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不是很清楚陆尚轩的真正意图。 上一世陆尚轩是带着陆莲芝去游花灯,而自己则是被独自留在了家里照顾东哥儿。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窦涟漪抬眸直视陆尚轩,眼底淡淡的嘲讽掠过,“这般浪漫的花灯节,我还以为你会跟小姑同游。” “我自然是要跟夫人你去的,涟娘你这说的什么话。” 陆尚轩面上佯装惊讶,心里却是遗憾于不能跟芝儿一同看那美轮美奂的花灯。 第十二章 第一次跟傅清打交道 然而窦涟漪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去。” 陆尚轩一脸不可置信,他下意识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去?” 窦涟漪眼珠一转,当即就胡诌了一个借口,“因为算命先生说我后日出门会有一场劫难,所以我不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窦涟漪是在胡说,但是陆尚轩眼底却是掠过了一抹慌乱。 他下意识地反驳道:“哪来的算命先生,肯定不准,不管怎么样,这次花灯节你必须跟我一起去!” 窦涟漪不愿意多跟陆尚轩纠缠,大不了到时候花灯节上寻个机会把他给甩开便是了。 她看似乖巧听从了的模样,点头应道:“好吧,那我同你一起去,到时便知那个算命先生到底说得准不准。” 见窦涟漪答应下来,陆尚轩心里一喜,转身迫不及待地出府跟陆莲芝宣布这个好消息。 窦涟漪没有出声阻拦,直到陆尚轩走远了,她才挑了挑眉,微微拔高了声音,说道:“既然都来了,怎么还躲躲藏藏的。” 过没一会,旁边的大树后走出来一个小孩,正是傅清。 他脸上有着被抓包后的窘迫,来到窦涟漪面前,小声唤道:“娘。” 这一声“娘”差点没把窦涟漪给惊得眉头一跳,她哪里敢当鬼煞将军的娘,下意识地摆了摆手道:“你别唤我娘。” 这话听到傅清耳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 他明显有些受伤,低着头,改口道:“知道了,少夫人。” 见此,窦涟漪回过神来,想了想,还是蹲下来认真地跟傅清解释道:“傅清,你也知道的,陆家让我收养你跟东哥儿,无非是想借着喜气来让我再次怀上。” “我知道,他们想要冲喜。” 傅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他的样子并非一无所知。 窦涟漪抿了抿唇,一边注视着傅清面上的神情变化,一边斟酌着说道:“但眼下我并不想要第二个孩子,所以这喜冲不得,私底下你也无需叫我娘。懂了吗?” 本以为自己这一番话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然而窦涟漪话音刚落,傅清便直直地迎上她的眼神,双眸亮起的光甚至让窦涟漪想要闪躲。 “少夫人,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理由吗?” “有,”窦涟漪起了身,抬手想要摸一摸傅清的小脑袋,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来,开玩笑地说道:“算命先生说你以后有大出息,我若是以这种缘由真当了你的娘亲,那可是会折寿的。” 闻言,傅清仰起头,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了,少夫人。” “对了,你院子里是不是没有下人伺候?” “有的,只是我并不习惯,所以只留下了两人。” “有什么需要就直接来找我,若是寻不到我,找白芷也可以。” “嗯。” 傅清顿了顿,开口又道了一声谢:“昨晚的糕点很好吃,谢谢少夫人。” 一路送傅清回到院子,窦涟漪还不忘吩咐伺候的下人要多上点心,这才转身准备回去,却被傅清追上来给叫住了。 “少夫人,后日晚上是花灯节,您要跟陆少爷一起去吗?” “是呀,”窦涟漪愣了一下,随口问了一句:“你也想去逛逛吗?” 想来现在傅清还是个孩子,碰上节日爱凑个热闹倒也不稀奇。 傅清张了张嘴,刚想劝阻窦涟漪别去赴这个“鸿门宴”,但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万一被问起原因,他又该如何回答。 念头一转,傅清转而点头承认道:“是,少夫人可以带上我一起吗?我还没见过花灯节。” “好。” 窦涟漪答应下来,见没有其他事情,她便离开了这里。 而后在路上遇见东哥儿院子里的小厮,窦涟漪想了想,叫住了那小厮,让东哥儿后日晚上也一起去花灯节。 东哥儿性格顽劣,不学无术,若不是上一世有窦涟漪的悉心教导,他早就成了一个废人了。 不承想成才后的东哥儿却是狼心狗肺,让窦涟漪伤透了心,所以这一世她只想作壁上观,看看在那对狗男女的教育下,他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当陆尚轩喜滋滋地从宜园回来,拐去看自己儿子的时候,便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当即脸色大变,又怒又急,直接对着东哥儿呵斥道:“什么花灯节,不准去!” “为什么不准!我要去我要去!” 东哥儿本来因为能够去花灯节而兴奋不已,然而他爹爹一回来就破坏了他的快乐。 这让东哥儿顿时眼冒凶光,抓起桌子上的碗碟就摔了出去,并且大声尖叫起来! 这让陆尚轩怒不可遏,直接一拍桌子,命令那些下人把东哥儿看管好,这两日都不允许他踏出院子门半步。 “爹爹坏!我要让奶奶打死你!我要找奶奶!” 就在陆尚轩踏出院子门的时候,还能够听到东哥儿在屋内传来的刺耳嗓音,他深吸一口气,头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要是安哥儿是自己亲生的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陆尚轩的心里一闪而过,很快又被按捺了下去。 他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没关系,他跟芝儿以后还能有更多属于他们的孩子。 很快就到了花灯节那一日,陆尚轩先去了一趟宜园好好安抚了一下委屈的陆莲芝,然后才紧赶慢赶地回来郡王府。 而窦涟漪已经准备妥当,听到下人来报,她便走了出来。 “怎么那么慢……” 陆尚轩不耐烦地转过身,抱怨声在看到窦涟漪的那瞬间戛然而止。 只见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纱裙,白色织锦腰带束住了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裙角处缀以无数颗大大小小的珍珠,行走间裙摆摇晃,有种水上踏浪的魅惑感。 丝绸般的墨色长发绾了起来,插着一枝梅花珍珠步摇,眉如翠羽,肤白胜雪,美得不可方物。 陆尚轩看得双眼发直,一时之间竟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目,没有任何吸引力的窦涟漪。 “东哥儿呢?” 对面前的陆尚轩视若无睹,窦涟漪平静地回头问了一句身后的奴婢。 第十三章 上当 “回少夫人的话,东哥儿被少爷关在了屋子里不让出来。” 这么古怪? 窦涟漪眼睛微眯,心里闪过一抹疑虑。 陆尚轩这才回过神来,上前一步瞪了一眼那个多嘴的奴婢,然后有些心虚地解释道:“涟娘,东哥儿这几日身体不舒服,花灯节上人太多了,还是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闻言,窦涟漪也没有关心一句,而是招招手,让后头一直默不作声的傅清上前来,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就让傅清跟着我们一起出去长长见识。” 说罢,带着白芷跟傅清便上了前头候着的马车。 而陆尚轩愣了一下,赶紧骑上马,紧随其后。 待到白芷搀扶着窦涟漪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映入眼帘已是华灯初上,热闹非凡。 街市上悬挂在两旁的花灯形状各异,点点灯火犹如花蕊一般盛开,路过的人没有一个不驻足观赏。 喧哗声,嬉闹声在耳旁响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少男少女偶然间羞涩地对视一笑,往往都会激起身后一众好友的欢呼声。 “好一个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窦涟漪扶着白芷的手臂顺着人流慢慢走着,却是情不自禁地低声呢喃道。 此时有个温和的男子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念的正是这首词的下半阕。 “而我却只见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闻声,窦涟漪轻轻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一眼,想看看是哪个登徒子在此时坏她心情。 出乎意料的,接这首词的竟是一位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的翩翩公子。 他身形修长,着一袭月白色丝绸长衫,简单地束着暗纹竹叶刺绣玉带,一把象牙扇子悬其上,顺着他的走动而轻微摆动。 “你……” 窦涟漪刚发出一声,便被对方所察觉。 他侧过身,背对着身后的万千灯火,就这么低下头,平静地迎上了窦涟漪投射而来的目光。 即便有着面具遮挡,可却掩盖不住那双眼眸里比繁星还要更加明亮的光,一时之间竟让窦涟漪都看得微微失神。 “砰,砰砰!” 人群的声音似乎在刹那间也跟着消失了,她只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膛里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砰”的一声接一声的巨响,天空绽放开了一朵朵烟花,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纷纷大声呼喊着往那边挤去。 “哎,别挤啊你们,少夫人小心!” 拥挤的人群裹挟着白芷跟窦涟漪,她们不受控制地往前而去,一下就给分开了。 而那个公子早就轻巧地往后避开了这波人潮,看着远去的窦涟漪,眼里掠过了一抹饶有兴致的光。 “秦爷,陆公子下马后就不知去向,花灯节上太多人了,我给跟丢了。” 傅清不知道什么溜过来的,站在他身旁有些内疚地说道。 “不要紧。” 戴着面具的公子正是秦慕,他抬手摸了摸傅清的小脑袋,而后俯身在他的耳旁轻声交代了一句。 “想办法拦住其他人不去护城河那边?” 傅清眨了眨眼睛,眼里都是疑惑。 秦慕笑了笑,并没有多作解释,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了一句:“去吧。” 他自己则是逆着人流往护城河的方向慢慢悠悠地走去,一会儿工夫就消失在了远处。 而此时的窦涟漪好不容易才从喧哗的人群中挤了出来,但是白芷跟傅清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提着裙摆轻盈地迈上旁边的台阶处,居高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窦涟漪干脆也不急着回去了,反正郡王府最后总会派侍卫来找她。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眼下该去往哪里,看着不远处拥挤的人群,竟莫名地生出一种天大地大,无处为家的错觉。 “小姐,要不要买个花灯许愿啊?” 一旁的小摊主见这个生得极好看的姑娘一直站在台阶上半天没动,看着颇有些寂寥,便热情地招呼了她一声。 闻言,窦涟漪抬头看了一眼夜空,都快被飞上天的祈福花灯映得如同白昼一般了。 “不了,天上都是许愿的花灯,”窦涟漪笑了笑,婉拒道:“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我的愿望成真。” 小摊主眼睛一亮,指了指自己放在摊位角落边边的荷花灯,推荐道:“那小姐可以试试看这个,可以放在护城河中的,顺着水流一漂,可美了!” 听得窦涟漪有些新奇,她走下了台阶,看了一眼那几个无人问津的荷花灯。 做的造型倒是栩栩如生,花蕊处则是贴心地附上了红纸,方便公子小姐在上头写字词。 而且还隐隐闻得到花蕊处有一股独特的清香。 “五个铜板一个,这是毛笔和墨水,小姐想写什么都可以,”小摊主拿了一个荷花灯给窦涟漪,开玩笑道:“咱也不跟人挤,反正心诚则灵嘛。” 这话把窦涟漪给逗乐了,她掏出五块铜板递给了小摊主,敛眉想了想,执起毛笔写了几行字后,不忘问道:“对了,护城河要往哪儿走?” “喏,小姐你就往前一直走,然后看到桥的时候右拐就到了,那里人不多,所以很好放荷花灯的。” 窦涟漪点了点头,提着荷花灯便顺着小摊主指的方向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后面巷子里鬼鬼祟祟地溜出来一个人。 那人先在巷子里往外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这边后,便赶紧低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有没有按照我交代的话去说?” “放心吧,一切顺利,”小摊主拍了拍胸口,随后又感叹了一句:“不过也真是奇怪,你们公子要约人家小姐去赴约,居然是要用这种方式引过去。” “把银子收好,不该你问的你就不要多嘴!” 那人藏在巷子口一直没露面,声音也是故意压低了让人辨别不出来,只见他往外抛出来一袋银子,随后人立马就退了回去。 等到银子落到地上,身后没了动静,他才回过身,巷子里早已经是空无一人。 而窦涟漪还不知道自己上了勾,她一路直走,直到看到了桥才停下来。 第十四章 救了她一命 她往右边一拐,便来到了护城河边,这里几乎都快到郊外了,一个人影都没有,连街市上的喧哗声都只能在耳边听个隐约。 窦涟漪走到河边蹲下身来,捧着手中的荷花灯闭眼许了个愿。 而后她睁开眼,毫无防备地向前微微倾身,想将荷花灯放到水中。 然而就在这瞬间,她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随后便是一阵掌风袭来! 窦涟漪想要往旁边避开,腿脚却是一阵发麻,只能无力地顺着那阵掌风径直地向护城河里跌去! 糟了,她完全不识水性! 窦涟漪心中暗自叫苦,下一秒“噗通”一声,整个人已经落入了水中。 “救,救命!” 护城河的水面看似平静,实际上水里却是一个接一个的漩涡,窦涟漪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到底是谁推自己下水,就被水流裹着沉了下去。 正当她绝望地闭上眼想要放弃的时候,从远处的水里却灵活而悄无声息地游过来一个人影。 那人将窦涟漪一把揽在了怀里,双腿一蹬水,便往前游去,直到来到石桥下的洞旁才停了下来。 借着石桥下阴影的掩饰,那人抱着窦涟漪探出水面,迅速上了岸。 等到面前的水面一丝痕迹都没有后,陆尚轩才面无表情地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盯着护城河上飘过去的那一盏荷花灯,淡淡地说道:“涟娘,做鬼了也别恨我,谁让你不识趣地挡了我和芝儿的路。” 说罢,陆尚轩便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此时的桥洞里,窦涟漪因为一时之间灌进去太多的河水,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救她的人倒也不急着唤醒她,而是起身燃了一堆柴火,借着火堆的光眼神复杂地细细打量起窦涟漪。 过了好半晌,窦涟漪猛地一下被呛醒了过来,她捶着胸口,拼命咳出了肺里的水,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的狼狈。 等到好不容易缓过来后,窦涟漪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这才活了过来。 “还好吗?” 然而下一秒,一个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差点没把她半条命给吓走。 “是谁!” 窦涟漪这才惊觉自己面前燃着一堆篝火,火光的阴影处还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也不知是敌是友,她登时就往后挪动身子,想要拉开跟对方的距离。 那人探出身子,让窦涟漪可以看清自己,而后才温和地说道:“姑娘可还记得我?” 窦涟漪先是看到了对方脸上戴着的面具,视线又落在了他身上还在滴水的月白色长裳上。 这不是在花灯节上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子吗?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认出来对方,但是窦涟漪还是心存警惕。 毕竟她也没有看清是谁把自己推下河的。 面对窦涟漪的怀疑,面具公子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平静地解释道:“我原先只是想来河边放盏荷花灯,却发现有人鬼鬼祟祟躲在树后,趁姑娘你不注意时把你推下了水。” “可是这里几乎没有人烟,公子你又为何会独自前往此处?” 窦涟漪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几分,却没有表现出来。 “平日里接触的人太多了,有时候只想让自己清净清净。” 他轻描淡写一句,看向窦涟漪的眼里依旧那般明亮,尽显真诚。 “所以,那时候是公子你救了我。” 窦涟漪这时候也记起在水中发生的事情,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她昏迷过去的那一秒,手里好像是牢牢地抓住了什么,想到这,窦涟漪下意识地抬眸瞅了一眼面具公子的衣领处。 那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衣裳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一看就是被不小的力气给揪出来的。 窦涟漪顿时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她清了清嗓子,起身向对方弯腰致谢道:“尚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又住在何处,改日我定会亲自上门感谢公子今夜的救命之恩。” “姑娘叫我秦慕便可,”秦慕也随之站了起来,对窦涟漪虚虚一扶,客气地说道:“方才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无论是谁遇见这种事,都会施以援手,姑娘无须如此客气。” 窦涟漪垂眸笑了笑,却暗自把这份救命之恩放在了心里。 她转移了话题,示意了一下秦慕身上的衣裳,问道:“秦公子身上这件衣裳应该是产自西海的绸缎吧,听闻水珠落其上会迅速滑落,而且产量少,价值不菲,唯一缺点就是容易皱。” “姑娘见过?” 秦慕对于窦涟漪的眼光也是有些惊讶,他点了点头,随后又好奇地问道:“莫非姑娘也是行商的?” 这个“也”让窦涟漪眉眼微微带笑,她有些狡黠地下了结论:“原来秦公子是商人,那不知落脚府邸在何处,方不方便上门拜访呢?” “姑娘你可真……”秦慕话说一半,便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若是姑娘不嫌弃,倒是可以来‘风雪阁’一坐。” 风雪阁,这名字倒是挺独特的,窦涟漪内心暗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慕身上那种温文尔雅的态度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窦涟漪坐在了篝火旁,居然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闲聊了下去。 谈到后来,窦涟漪愈发对这位秦公子的博学多闻感到由衷地佩服。 “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窦涟漪耳边似乎听到了远处的鸡鸣声,她猛地站了起来,有些焦急地说道:“秦公子,我改日再登门拜访,今日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好。” 秦慕点点头,也站起身来,只不过为了避嫌,他并没有同窦涟漪一同走出去。 因为窦涟漪一夜未归,此时的郡王府上下正闹得不可开交,几乎所有侍卫都被派出去寻找窦涟漪的踪迹。 陆老夫人坐在屋内焦急地等着消息,嘴角都长出火泡来了。 但是当她瞥见身旁陆尚轩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笑意的时候,心中顿感不妙。 她命令屋里的下人都出去后,将拐杖砸在了地面上,低声斥责道:“逆子,你到底知不知道相府嫡女失踪会带来多大的影响!你是想害死郡王府上下所有人吗?” 第十五章 她怎么活着回来了 陆尚轩敛去眼中得逞的笑意,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娘,这分明就是涟娘的错,她不守妇道,一夜不归,难道这也要怨我不成?” 然而陆老夫人明显不信,再三追问道:“你老实跟娘交代,这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面对陆老夫人的逼问,陆尚轩只是垂下眼帘,一言不发。 气得陆老夫人攥紧了手中的拐杖,抹着眼泪,斥责道:“糊涂啊糊涂,儿啊,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是真想毁了我们整个郡王府啊!” 这话一压下来,陆尚轩几乎都要张口了,脑中却想起昨夜陆莲芝跟自己说的话。 “若是被娘知道哥哥你将嫂嫂推入水中,肯定又要责怪你了,还不如隐瞒下来,等事情过去了,娘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必定不忍心多加苛责你的。” 芝儿说得有道理,他现在是决计不能给娘知道这件事的。 想到这,陆尚轩咬了咬牙,抬起头否认道:“娘,儿子绝对没有做任何害郡王府声誉的事情,您若是不放心,那儿子亲自去寻涟娘回来便是。” 说罢,陆尚轩就要出门,急得陆老夫人起身叫住了他,紧张地叮嘱道:“一定不能闹得人尽皆知,不然相爷那边过问起来我们可是担不得这个罪名!” “知道了,娘。” 陆尚轩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芝儿说的那番话果然没错。 还没等陆尚轩踏出屋门,一个小厮跑得气喘吁吁地直奔而来,一边口中还呼喊着:“回来了,少夫人回来了!” 闻言,陆老夫人面上一喜,赶紧让陆尚轩搀扶着自己出门看看情况去。 等她大声唤了几句,陆尚轩才回过神来,他的眼底尽是难以压抑的恐慌感,额头上也是在一瞬间渗出了不少薄汗。 此时他的心里已是掀起惊涛骇浪,怎么都想不出在昨夜那种情况下窦涟漪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 陆老夫人发现陆尚轩的表情不对劲,她眼珠一转,立马就猜到了这背后肯定是自己儿子在搞鬼。 但是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她必须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先安定下涟娘的情绪才是。 “跟我去见见涟娘,还有,别忘了把你的汗都给我擦掉。” “是,娘。” 然而等到陆老夫人跟陆尚轩想要去接回窦涟漪的时候,却被一个面容清秀,声音冰冷的奴婢拦在了院子外。 陆尚轩一下就认出来对方的身份,那是窦涟漪的另一个贴身侍女玉竹,只是前段时间有事回了相府。 “玉竹,涟娘现在如何,我身为她的夫君,我必须要进去看看她。” 一旁的陆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看那架势也是非进去不可。 玉竹冷冰冰地一口回绝道:“回少爷和老夫人的话,我们少夫人刚睡下,不便见人。” “什么叫做不便见人,她一晚上没有回家难不成还有理了?她难道不该出来解释解释吗?” 陆尚轩毕竟心里有鬼,窦涟漪越是不肯出来见人,他越是没底。 见玉竹依旧不识趣地挡在院子门口,陆尚轩有些不耐烦地一挥手,示意后面的婆子冲过去把她拉开。 就在玉竹快要拦不住的时候,窦涟漪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也不知道夫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一夜未归的,是昨晚呢,还是今日?” 她已经换上了休息时穿的衣裳,头发也散落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倦,只是抬眸看向陆尚轩的时候,眼里迸射而出的依旧是满满的嘲讽。 陆尚轩先发制人,脸上也是尽显失望神色。 “涟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怎么可以这般质问我?” “夫君若是昨晚就发现我失踪了,为什么没有立刻派侍卫去寻我?” “我……” 窦涟漪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陆尚轩的解释,又抛出一个问题:“若是今日才发现我失踪的,那昨晚夫君你又在何处,为何不是在我身旁护着我?” 接连两个问题都让陆尚轩回答不上来,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他被质问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最后才挤出一句:“花灯节人太多了,就算走散了也正常,而且我原以为涟娘你自己会回府,怎料却一直没回来。” 窦涟漪的脸上已是挂上了哀哀戚戚的神色,她哀怨地控诉道:“昨夜我是被人推入了护城河中,若不是有好心人相救,今儿我又怎么可能站在这里,夫君你非但不关心我,反而处处指责我,你实在是好狠的心啊!” 话音刚落,窦涟漪的脸上已经泪水密布,像是伤心至极,她看都不看陆老夫人跟陆尚轩一眼,直接扭头就回了屋。 “这,这是在做什么?” 陆老夫人一头雾水,她看了看走远了的窦涟漪,又看了看自己被下了脸面而表情阴沉的儿子,不禁摇了摇头,心里也随之犯起了嘀咕。 “没什么,”过了好一会,陆尚轩才恢复过来,他转移了话题,说道:“对了娘,过两周便是你的寿诞了,我会让涟娘好好操办的。” “行,但愿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见陆尚轩没有想解释的意思,陆老夫人虽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也没有再多话。 两日后。 “少夫人,冬瓜鸭肉汤来了。” 白芷端着热气腾腾的炖汤来到了院子里,往石桌子上一放,然后对着正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的窦涟漪说道:“少夫人,这几日少爷一直来找您,还说给您找了医术高超的大夫要给您看看身子呢。” “你让玉竹寻个由头都给推了吧,”窦涟漪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有些懒洋洋地说道:“我怕那些大夫给我看出毛病来。” “知道了少夫人,”白芷点了点头,而后又说道:“少夫人您之前吩咐过要选一些礼物送到‘风雪阁’,奴婢已经挑好了,您看看名录。” 听到‘风雪阁’,窦涟漪顿时就睁开了双眼,起身跟白芷接过了礼物名录认真地看了起来。 到底跟在自己身边的人,白芷十分清楚窦涟漪的心意。 第十六章 寿宴 她合上名录,起身说道:“好,到时候你就按照这些送过去给秦慕秦公子。” 窦涟漪带着白芷走去库房,在开门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侧头问了一句:“陆老夫人的寿诞我记得是两周后,难道没人提及此事吗?” “往年都是少夫人您操办的,估计这几日少爷就会来请少夫人您出面了,”白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窦涟漪的脸色后,才继续问道:“少夫人今年要给老夫人准备什么贺礼?” 陆老夫人的寿宴,那不正是上一世自己被那对狗男女害得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的时候吗? “那里有一扇白鹤衔仙桃屏风,寓意还不错,就它了。” 窦涟漪垂下眼帘,看也没看,直接就抬手随意指了指左手边,那里正好就放着一个象牙屏风,小巧而精致。 仙桃上头镶嵌了无数云母和珐琅,在光线下显得熠熠生辉。 而一颗昂贵无比的南海红宝石则是点缀在了白鹤的眼睛上,如血般艳丽。 “好的少夫人。” 白芷守在了库房外面,而窦涟漪则是一个人走了进去。 她站在那扇小巧精致的屏风面前,有些恍惚。 上一世她准备了这个贺礼给陆老夫人,结果却因为对陆莲芝没有丝毫防备,让她找到机会溜进库房里毁掉了这扇屏风。 当时寿宴上那么多宾客,在窦涟漪把红布掀开的一瞬间,都看到了这只没了眼睛的白鹤衔着失去光泽光秃秃的仙桃。 窦涟漪猛地闭上双眼,耳旁仿佛还在回响着陆莲芝躲在陆尚轩身后那哭哭唧唧的声音。 “这可是娘的寿宴,嫂嫂你这不是在借着白鹤无眼骂娘有眼无珠吗?” “而且这桃子也是颜色枯槁,半点仙气都没有,嫂嫂你太过分了!” 一句接一句戳人心肝的指责,丝毫不给窦涟漪任何辩解的机会,就算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陆尚轩黑着脸狠狠地打了一个巴掌,摔在了地上。 陆老夫人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地离开,所有的宾客也都纷纷告辞。 而她后来跪在了陆老夫人院子外一天一夜,直到晕过去了才被允许送回房。 “少夫人在里头吗?” “是的少爷,但是少爷您不能进去。” “让开,我要进去你敢拦我?小心我把你赶出郡王府!” 这时库房外突然有几声争吵响起,打断了窦涟漪的回忆,她缓缓睁开双眼,眼底的血丝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你想赶谁出郡王府?” 窦涟漪反手关上了库房的门,而后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尚轩,语气冷淡地问道。 见状,陆尚轩不免有些遗憾,他本想着能够跟着进去看呢。 “涟娘,我有要事要找你商量,可是这几天你一直都不肯见我,我又被这些下人拦在了院子外,心里急得很,才想着……” 话说一半就被窦涟漪打断了,她垂下眼帘,有些厌恶地说道:“是我让她们拦着的,这几日我身体不舒服,不想见人,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此时的玉竹好不容易才甩开了缠着自己的那几个婆子,紧赶慢赶地跑了过来。 白芷偷偷向她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识趣地退到了一边去。 “娘的寿辰快到了,今年的寿宴还是一样交给你去办,没问题吧?” 窦涟漪不置可否,却突然开口问道:“寿宴之日,小姑也会来吧?” 陆尚轩愣了一下,而后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道:“芝儿也是娘的孩子,娘的寿诞她肯定会来,你怎么这么小气,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闻言,窦涟漪不怒反笑,“陆尚轩,你有容人之量,那怎么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容不下,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这话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陆尚轩瞳孔微微一缩,半晌说不出话来。 难不成是那晚花灯节的事情败露了! 不可能,他明明已经安排得天衣无缝了,一定是窦涟漪在诈自己! 就在陆尚轩胡思乱想之际,窦涟漪自己也反应了过来。 她敛去眉宇间的戾气,有些懊恼刚刚一瞬间情绪无法控制,把上一世的恨给暴露了出来,万一被陆尚轩看出蹊跷来就麻烦了。 “什么叫置你于死地,我只不过是没有及时找到你而已,涟娘,你话可不能这样乱说!” 只是陆尚轩脸上却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又莫名地提到了花灯节的事,这让窦涟漪感到有些奇怪。 “算了,肯定是那日让涟娘你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胡言乱语倒也正常,你还是回屋好生休养,没事就不要出门了。” 陆尚轩不敢再在这里逗留下去,他扔下这句话后,便匆匆离去了。 而窦涟漪皱了皱眉头,想到了当时秦慕跟自己随口提的一句话。 “这个荷花灯上的味道有些古怪,我好似在哪本古书上见过,不过可惜已经随水漂走了,也没法细细研究。” 再一联想到那日自己蹲在护城河边的时辰并不久,却莫名地腿脚发麻,一切的一切连在了一起,让窦涟漪顿时了然了。 她望着陆尚轩远去的背影,面庞如冰,死死地攥紧了十指。 好你个陆尚轩! 你原是这么早就已经对我起了杀心! 两周后。 郡王府的后花园里已是被下人们布置得花团锦簇,各种品种的菊花摆放在通往菊悦亭的石径旁,每个穿行其中的宾客都赞不绝口。 举办寿宴的地点就在菊悦亭中,亭子伴湖而建,湖水两侧柳梢飘飘,颇有一番风雅韵味。 窦涟漪听着大管家时不时过来汇报的情况,心里也在不断地盘算着时间。 很快,客人们也已经陆陆续续地到来,他们将收到的邀请函跟贺礼都递给了门边的二管家,在二管家洪亮的报名声中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去。 陆老夫人跟陆尚轩在大厅里迎客,寒暄几句后便有侍女带他们前去菊悦亭落座。 “嫂嫂,你怎么没跟哥哥一起迎客呀?该不会是哥哥不肯吧?” 又是这个熟悉的挑衅语气,窦涟漪一听便知是陆莲芝。 第十七章 淋了一身泔水 窦涟漪面带微笑地转身,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对一旁候着的大管家招了招手,轻描淡写地说道:“老夫人说过了,不让小姑出现在郡王府里,赶出去吧。” 大管家有些左右为难,两头都是自己主子,他哪里得罪得起啊? 这边陆莲芝一听,脸上原本得意的笑容差点没挂住。 她哪里晓得窦涟漪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 见大管家半晌没动,白芷耐不住性子,直接上前就想要一把将陆莲芝给拽走。 “少夫人让你走,你没听到吗!” 陆莲芝刚想反手推开这个敢对自己动手的贱婢,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从不远处跑来的一个身影。 她眼底闪过一抹阴狠,随后便顺着白芷探过来的手臂往后退了一大步,捂着胸口,委屈地说道:“嫂嫂,我只不过是想来给娘过寿的,你又何至于此?” “芝儿,你没事吧!” 陆尚轩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陆莲芝的身后,一把将她揽入自己怀中,着急地询问道。 而陆莲芝也是顺势靠在了陆尚轩怀里,她咬着唇,脸色有些发白,看上去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我没事,哥哥,你不要怪嫂嫂,是我没有经过她同意就擅自回来,她才会发那么大的火。”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在帮她说话!而且明明是我让你来的,你无需害怕他人!” 听得陆尚轩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他抬头怒视着一脸无所谓的窦涟漪,斥责道:“你就是这么当嫂嫂的?” “这里是芝儿的家,芝儿想回来就回来,要是芝儿受了伤,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哥哥你别跟嫂嫂吵架,那样只会让大家看我们的笑话,有损郡王府的声誉。” 然而窦涟漪只是淡定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心里毫无波澜。 等到他们都安静下来后,窦涟漪便抬眸看了一眼陆尚轩身后,面色平静地问道:“娘,您也看到了,当时是您说不让小姑回来的,您来做决定吧。” 陆老夫人拄着拐杖,从后面慢慢走过来。 她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场面话:“都说家和万事兴,涟娘啊,你也就别吵吵了,看在娘过寿的面子上,今天就别赶芝儿走了。” 窦涟漪瞥了一眼陆莲芝,看见她躲在陆尚轩怀中,对着自己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也嘴角上扬,笑了笑,出乎意料地答应道:“当然,都依娘您的意思。” 说罢,她便带着白芷准备离去,却被陆尚轩给怒气冲冲地叫住了。 “你给我站住!” “夫君还有什么事?” “你纵容你的贱婢推搡郡王府二小姐,该当何罪?难不成你想包庇这种以下犯上的贱婢?” 陆尚轩这一口一个“贱婢”听得窦涟漪心里十分窝火,她一扭身,冷冷的目光扫过了陆尚轩跟还赖在他怀里的陆莲芝,强硬地威胁了一句:“夫君要是觉得抱着自己妹妹那么舒服,等会儿在娘的寿宴上,当着众多宾客也请这般亲密。” 这话一出,陆尚轩的身子立马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重重地咳了一下,陆莲芝这才依依不舍地从陆尚轩的怀里出来,还不忘嗔怪地偷偷打了他一下。 见没人再不识趣地开口阻拦,窦涟漪这才冷笑一声,带着白芷扬长而去。 “你跟我过来。” 陆老夫人抬起拐杖,皱眉对陆尚轩说道。 闻言,陆莲芝赶紧上前一步想要扶住陆老夫人,柔弱地劝道:“娘,今天是您的寿辰,大喜之日您就别生哥哥的气了。” “莲芝,为娘希望你能恪守本分,不要奢望不属于你的东西,今日寿宴结束后你就立刻回宜园去。” 陆老夫人收回了自己的手,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陆莲芝,冷淡的话语中明显对自己这个养女不满。 而后转身就走,陆尚轩赶紧跟上去,急躁地说道:“娘,芝儿她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为何要那么急着把她赶回去?” 然而陆老夫人压根就不想回话,而是加快了脚步,往菊悦亭走去。 刚才她的侍女来报,今日贺礼里有一支上好的千年人参,刚好可以拿来入药,补补她的身子。 只剩下大管家跟陆莲芝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二小姐,您现在要去菊悦亭吗?” “不去,”陆莲芝语气有点冲,哪还有半分柔弱的模样,她看了一眼窦涟漪离去的方向,问道:“知不知道我嫂嫂要去哪里?” 大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少夫人去库房拿给老夫人的寿礼了。” “知道了,我也去看看,你下去吧。” 陆莲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径直往库房的方向走去。 为了赶上窦涟漪的速度,陆莲芝靠着自己对郡王府地形的熟悉,抄了近路,很快就看到库房门口那个令她恨到牙痒痒的身影。 她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只能躲在身旁的榕树后偷偷监视着窦涟漪的一举一动。 “嗯?我好像忘了拿……” 隔得有点远陆莲芝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能依稀看到对方把库房门打开来,又转身匆匆走开。 她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等了一会儿,见四下没人,陆莲芝左右张望了一圈,开始忍不住从树后走了出来。 又一路小跑来到了平日里一直被窦涟漪紧锁着的库房门口,尝试地伸手推了推。 刚刚看窦涟漪走得急,说不定没有把门锁上。 “咿。” 库房门还真的被陆莲芝给推动了,发出了沉重的声音。 她顿时惊喜万分,想也没想就直接挤了进去。 哥哥跟她透露过窦涟漪会送一扇屏风给娘当寿礼,她只要把那个屏风给毁了就能够让那个女人在所有人面前丢脸! 就在陆莲芝一脸得意地迈进了库房那一刻,一声几不可闻的“噔”声响了起来,像是丝线被崩断了的声音。 她顿感不妙,猛地抬起头,下一秒,脸上已经满是不明液体了。 一股酸臭发馊的味道随之袭来,让陆莲芝熏得眼睛都睁不开来,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分明是泔水的味道! 第十八章 流鼻血 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后,陆莲芝一边目龇欲裂地拼命抹着脸上和身上的泔水,一边大声尖叫着往外头跑了出去。 然而等到站在外面被风一吹,那股恶臭的味道更加令人作呕,陆莲芝看着自己身上专门新做的衣裳。 原本随风轻扬的纱裙上现在已经全都布满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杂碎玩意! 她登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也顾不上维持往日那虚伪的模样,直接就往窦涟漪的院子冲去。 一路上陆莲芝遇见了不少陆家的下人,起先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怪味如此冲鼻,一看到竟是满身泔水的二小姐,一个个愣在了原地,有的还下意识地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陆莲芝又羞又恼,赶忙抬起袖口掩面,脚步又快了几分,没多久便出现在了窦涟漪的院子外。 她想要冲进去,却被玉竹拦在了外头,只能拔高嗓门大声朝里头叫喊道:“窦涟漪,你给我出来!是我小瞧了你,你竟然这么阴险狡诈,设这种圈套来让我丢脸!” 玉竹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门口,任凭陆莲芝怎么叫嚷都不肯打开。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何昨日少夫人要叮嘱下人去找上满满的一大盆泔水了,敢情是用在了陆二小姐身上啊? 不得不说,这效果可真惊人,就连玉竹都有些受不了那泔水味,往旁边默默地让了一步,免得被那臭气给熏到了衣裳。 “你这个贱婢,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信不信我让你滚出郡王府!” 陆莲芝几近失去理智,叫骂声把屋里头正在换衣裳的窦涟漪都惹得皱了皱眉。 “小六子那泔水桶摆的位置不对,不然她现在应该在拼命漱口,而不是还有闲工夫在这儿吵闹。” 窦涟漪指了指桌上的七星伴月红木发簪,对白芷感慨了一句。 “是,下次奴婢让小六子注意些。” 白芷一边把发簪细致地插进窦涟漪的发髻中,一边笑着说道。 “时辰也快到了,走吧。” “好的,少夫人。” 窦涟漪走出了房间,抬眸遥遥地跟院子门口的陆莲芝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窦涟漪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毫不掩饰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还没等陆莲芝发作,远处东哥儿的院子里也传来了一阵喧闹声,随即便有一个小身影朝着这边跑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不少手忙脚乱的下人,却没有一个拦得住他。 见状,陆莲芝赶紧转身弯腰要去迎接向自己跑过来的儿子,没想到东哥儿一见自己娘亲身上满是恶臭味,登时就止住了脚步,小脸上满是嫌弃。 东哥儿伸手捏住自己的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好臭啊娘亲,你是不是掉进粪池里了!” “才不是!” 陆莲芝拔高了声音,而后又反应过来,眼神带着一丝疯狂,恶狠狠地指着院子里正慢慢走过来的窦涟漪咒道:“是她,是她害得娘亲这么惨的,东哥儿你一定记住这是个坏女人,我们绝对不能相信她的任何话,也不能亲近她!” 毕竟东哥儿还是个孩子,生怕自己要是不答应的话,娘亲就会带着那一股臭味向自己靠近,便有些害怕地点了点头。 闻言,白芷跟玉竹都接受不了,脸上浮现出了恼怒的神情,尤其是白芷,上前一步抗议道:“二小姐,您怎么可以在孩子面前随意侮辱我们少夫人!” “如何不能?况且东哥儿只不过是嫂嫂收养的孩子,难不成嫂嫂还真把他当成自己亲生的不成?” 陆莲芝偏偏就是要看窦涟漪焦急的样子,她直起身来,微微扬起下巴,故意刺激道。 可是出乎意料的,窦涟漪看上去非但不急,眼里反而有着些许玩味,她让玉竹打开了院子门,然后带着一身甜甜的花香味儿走了出来。 跟陆莲芝身上的泔水味形成了鲜明对比,以至于东哥儿闻到后眼睛都亮了,忍不住往窦涟漪的方向靠了过去。 窦涟漪默许了东哥儿的靠近,然后看着陆莲芝脸上那惊愕的神色,她抬手微微挡住嘴角,眉眼弯弯地抱歉道:“哎呀,小姑,这可如何是好,东哥儿好像更喜欢亲近我呢,大概是因为我身上没有那股子偷鸡摸狗的味道吧。” “嫂嫂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陆莲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在窦涟漪嘲讽的眼神下愈发心虚起来。 在一旁站着无所事事的东哥儿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痒痒的,他抬起手胡乱地揉了揉鼻子,那痒意却越来越明显。 他放下手一看,手上已经满是鲜血! 东哥儿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下意识看向了自己亲娘陆莲芝,可惜陆莲芝此时正在想着法子如何对付窦涟漪,哪里会注意到东哥儿。 “少夫人,不对劲,东哥儿流鼻血了!” 这时候还是玉竹发现不对,她赶紧凑近窦涟漪,在她的身后有些紧张地说道。 闻言,窦涟漪马上侧头看了一眼东哥儿,正好看到两行鲜艳的鼻血从他的鼻腔里不断地流了下来。 怎会如此? 窦涟漪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来到东哥儿身边,迅速让他垂下头,免得鼻腔里的血呛入肺里。 然后用手紧紧地捏住了他的鼻梁骨,这是最快止住血的方法。 然而不知为何,东哥儿的鼻血却是越流越多,完全没有止住的迹象。 “你快去打点水来!” “你去找府里的大夫过来!” “快!” 窦涟漪指了指旁边那些这才反应过来的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命令道。 而这时候陆莲芝也因为惊吓而瞪大了双眼,尖叫一声“东哥儿”后猛地扑了过来,牢牢地将东哥儿抱在怀里,把窦涟漪给硬生生地撞到了一边去。 本来东哥儿已经有些见好了,被陆莲芝这么一撞,鼻血又直接蜂拥而出,斑斑点点的血滴落在地上,看上去颇有些唬人。 陆莲芝甚至还倒打一耙,指着窦涟漪边叫骂边哭诉道:“你好狠的心啊,你的孩子没了,就要害死别人的孩子,你这么蛇蝎心肠,让我怎么放心将东哥儿交给你照顾!” 第十九章 当众泼她脏水 而鼻血直流的东哥儿此时也顾不上陆莲芝身上的臭味了,紧紧地躲在了她的怀中嚎啕大哭。 见到如此母子相亲的一幕,窦涟漪原本伸出的手又默默地收了回来,眼里闪过了一抹自嘲。 她又何必枉做好人。 “请二小姐慎言,少夫人怎么可能会害东哥儿,”玉竹冷着一张脸,忍不住上前开口道:“何况少夫人一直都在院子里不曾出来过,如何害得东哥儿?” “住口!你个贱婢,你跟你的主子一个鼻孔里出气,肯定是窦涟漪你背地里对我的东哥儿做了什么事,才会害得他如此,他原本身体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流鼻血!” 陆莲芝越说越气,见窦涟漪非但没有否认的意思,甚至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她心下一凛,愈发认定了对方是因为死了儿子,就要拿自己的东哥儿来复仇! “二小姐,你这是污蔑……” “啪!” 一声响亮地巴掌声打断了白芷的话。 她捂着自己的脸愣在了原地,而陆莲芝扇了一巴掌后还不解气,扬起手还想再来一次。 “贱婢,这里哪有你狗叫的份!” 下一秒,窦涟漪抬手抓住了陆莲芝挥过来的手,抬眸间尽是寒意,毫不留情地狠狠扇了回去! 这一下可是用了十分的力度,陆莲芝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 她眼前一阵模糊,脸很快便红肿了起来。 东哥儿看着这一幕,吓得屁都不敢放,更别提想给自己娘亲出头了,整个人就知道往下人背后躲。 扇完这一巴掌,窦涟漪回头看了眼白芷,见她小脸上已经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她有些心疼地皱了皱眉,对玉竹吩咐了一句:“带白芷下去,再抹点药。” 然而白芷却摇了摇头,倔强地不肯走,“少夫人,我跟玉竹必须留一个在您身边,否则要是有人欺负您,就没人替您出头了!” 窦涟漪抿了抿唇,抬手拍了拍白芷的肩头,说道:“去吧,不然留了痕迹就不好看了。” 说罢,她对着玉竹示意了一下,玉竹眼含担忧地犹豫了下后才点点头,拉着不情不愿的白芷往院子里走去。 见能够拿来威胁到自己的人走远了,窦涟漪这才转过身来跟陆莲芝好好算账。 “你的东哥儿?” 窦涟漪一步步走到陆莲芝面前,冷笑着逼问道:“老夫人说过继到我名下的孩子,什么时候变成是小姑你的了?” “我,我没说是我的!” 陆莲芝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得有些畏惧,现在见到窦涟漪的逼近就像是见到了恶鬼一般不断往后退。 反应过来后的她哪里还敢承认东哥儿是自己的孩子,那岂不是给了窦涟漪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把柄。 “是吗?我看方才小姑为了东哥儿那么拼命的模样,还以为小姑是东哥儿的亲生娘亲呢。” 正在陆莲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那些被窦涟漪派出去的下人已经带着大夫匆匆赶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众宾客,走在最前的则是一脸怒意的陆尚轩和满脸着急的陆老夫人。 “哎哟,我的乖孙啊!” 赶在众人面前最先赶到的陆老夫人见到东哥儿一脸鼻血的模样,吓得她差点没晕厥过来,她扔开拐杖,双手捧着东哥儿的脸蛋,急切地唤道:“乖孙啊,你怎么样了啊,你别吓奶奶啊!” “哇哇!” 而东哥儿见人一多,更加任性地拼命哀嚎,甚至还一屁股坐在地上,拼命地踢打着陆老夫人。 见状,那些站在周围的宾客纷纷表情各异地低声议论起来。 “这不会就是陆家过继来的嫡孙吧?这般蛮横不讲理,啧啧。” “听说是个孤儿来着,果然没有家教,这陆家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怎么会这般糊涂。” “还不是因为亲嫡孙失踪了,哎,那孩子也是可怜,听说还挺知书达理,才学艳绝呢。” 这些低声的议论羞得陆尚轩赶紧伸手把已经被踢了好几下的陆老夫人拉开,而蜂拥而上的下人们则是擦血的擦血,递毛巾的递毛巾,一时之间挤得大夫都进不去。 过了好一会,大夫好不容易才分开那些下人,挤进去给东哥儿止血。 这时候陆尚轩终于腾出工夫来,看着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的窦涟漪。 他不由得怒上心头,恶狠狠地质问道:“窦涟漪,你是怎么照看东哥儿的?造成这么大的疏忽,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哥哥,东哥儿他好惨啊,嫂嫂肯定是不喜欢东哥儿才会这么虐待他的,呜呜呜,你一定要帮东哥儿讨回公道来!” 陆莲芝一见陆尚轩,立马双眼一亮,不管不顾地就扑向了他的怀中哭诉道。 然而那阵泔水味还没散去,加上方才那么一闹腾,陆莲芝身上已是大汗淋漓,两相混合下恶臭无比,让陆尚轩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往后倒退了一大步。 陆莲芝这一扑没被接住,还差点把自己摔了个大跟头。 “哥哥,你?” 面对陆莲芝眼中的不敢置信,陆尚轩有些心虚,但他是真的受不住这股味道啊。 尤其是离他一步之遥的窦涟漪身上都是甜甜的花香味儿,这么一对比,陆尚轩当然巴不得离陆莲芝远一些。 “我虐待东哥儿?小姑,你说话可是要讲证据,不然你这么随口污蔑我,还随意欺辱我的侍女,身为郡王府的少夫人,我是有权利赶你出府的。” 窦涟漪不怒反笑,她倒是想看看陆莲芝要在众人面前怎么空口白牙地污蔑自己。 “这满地的血迹就是证据!就算东哥儿只是过继的孩子,也不该被你如此虐待,我想嫂嫂你也不愿意外头的宾客都知道你是这种毒蝎心肠之人吧!” 闻言,陆尚轩的视线也在地面上微微一扫。 待看到地上还没来得及被清洗的血迹,他心中已是相信了大半,不免厌恶地对窦涟漪质问道:“你对此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 窦涟漪淡淡地应道,看上去丝毫没有任何心虚的样子。 第二十章 毁了寿宴 “涟娘,东哥儿是为娘说过继给你当孩子的,就算你再不喜欢,也不该这样虐待一个孩子!” 陆老夫人这时候也被侍女扶着走了过来,脸上都是失望的神色。 窦涟漪本以为自己能够做到被人误会也面不改色,然而当她站在那里,眼睁睁听着那些难听的污蔑话语,却无人站出来帮自己说话时,竟有一丝说不出来的难受。 火烧火燎,像是上一世的火焰又重新在身上烧起来了一般。 就在大家都僵持在了原地的时候,一个稚嫩却充满力量的声音响了起来。 竟然是傅清。 “娘亲没有虐待东哥儿,东哥儿是因为偷吃了人参才会流鼻血的。” 看样子他是一路小跑过来,脸颊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什么偷吃,你胡说什么呢!” 陆莲芝先前被陆尚轩嫌弃身上气味难闻,又见那些宾客对自己暗中指指点点,本来心里正憋着一肚子气,见傅清这个差点抢了东哥儿嫡长子位置的小子送上门来,当即就对他横眉冷对起来。 “傅清,你虽说与东哥儿一同过继给涟娘当孩子,但是你这样胡诌理由污蔑东哥儿,品行实在不配当郡王府的孩子。” 陆尚轩哪里肯让一个不知哪来的孤儿随意把脏水泼在自己儿子身上,当即就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傅清离开郡王府。 还没等窦涟漪出声护住傅清,傅清已经不卑不亢地对着面色晦暗的陆老夫人行了个礼。 他语气平静地说道:“那人参是奶奶的寿礼,我亲眼看见东哥儿拽断了那人参的参须,硬嚼着咽下去了。” 其实就在傅清说出人参的时候,陆老夫人心中就已经信了大半。 只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嫡孙会做出这种事儿,说不准只是被嫁祸的呢? 岂料就在这时,那个给东哥儿看病的大夫也过来回话了。 “回陆老夫人,小少爷的身体无碍,只是因为一口气吃了太多大补的药材,一时之间身体接受不了才会流鼻血。” “大补的药材?嫂嫂,你原来是用这种方法害东哥儿!现在有了大夫的证明,你还有何话辩解!” 闻言,陆莲芝就像是抓住了窦涟漪的把柄一样,一下就兴奋了起来,恨不得当即就能看到她被下令赶出郡王府的样子。 然而这时候陆尚轩却是品出了些许不对劲,加之自己母亲半晌没有开口,一个糟糕的猜想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该不会真的是东哥儿偷吃了母亲的寿礼吧? “千年人参应该算是大补的药材吧,大夫?” 陆老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地开口询问道。 果不其然得到了大夫肯定的回答:“是的,而且千年人参只需一小根参须,就足以补全一个成年男子所亏损的精气,若是被小孩不慎服用,怕是补过于虚,对身子有害。” “好,好!” 陆老夫人气得直拍大腿,那支千年人参可是她准备拿来补身子用的,千金难买,竟这么轻易就被人掰断了参须! “等等,娘,你不能光听别人的话,你得问问东哥儿啊,东哥儿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呢!” 陆莲芝这回也急了,她赶紧想要上前扶住陆老夫人,却被嫌弃地一把甩开。 一旁的窦涟漪只觉好笑,淡淡地嘲讽了一句:“怪不得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天生就会打洞呢。” 说罢,她对着傅清招了招手,让他来自己身旁。 傅清依言上前,对着窦涟漪行了礼,乖巧地认罪道:“娘亲,是我不好,我没能及时阻止东哥儿偷吃奶奶的寿礼,请娘亲责罚。” “那就罚你回屋抄写三字经好了。” 窦涟漪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意味深长地扫了羞恼交加的陆尚轩一眼,缓缓开口说道:“尤其是‘子不教,父之过’,一定要牢牢记在心中。” “儿子谨遵娘亲教诲。” 傅清的懂事跟东哥儿的顽劣形成了鲜明对比,来贺寿的宾客们心中自然也是有所倾向,几乎所有看向傅清的目光中都带上了赞赏。 这让陆莲芝怎么受得了? 她气得双眼通红,失了理智,一把就将东哥儿拉来自己身边,大声问道:“你快说你有没有偷吃奶奶的寿礼,你快说啊!” 东哥儿从来都不曾被陆莲芝这么粗暴地对待过,一下就不满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嚷嚷道:“我就吃了,怎么着,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寿礼嘛,反正以后整个郡王府都会是我的!” 这话一出,陆莲芝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知道这下彻底完蛋了。 更遑论陆尚轩了,他惊得瞪大了双眼,完全不敢相信东哥儿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陆老夫人大喊了几声“逆子,逆子”后,气得彻底晕了过去。 众人赶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掐人中的掐人中,喊大夫的喊大夫。 可怜那大夫还没走远就又被叫了回来。 一时间,整个郡王府上上下下都被闹得鸡犬不宁,哪里还有人记起今日是陆老夫人的寿辰。 一片混乱中,窦涟漪趁机带着傅清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吃过饭了吗?” 窦涟漪牵着傅清的小手,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径上,问道。 “还未,”傅清摇摇头,老老实实地主动交代道:“少夫人,其实东哥儿起先并没有想偷吃人参的意思,是我想了个法子诱惑他吃的。” 对于傅清的话窦涟漪只是笑了笑,并未责怪他,反而有些好奇地问了他一句:“那句话也是你教他的?” “不是,是他自己跟我炫耀的,说他娘亲私底下总是这么讲,久了他便觉得理所当然了。” 窦涟漪摇了摇头,低声嘲讽了一句:“呵,果然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傅清没有多问,而是安安静静地跟着窦涟漪来到了菊悦亭。 里面已经摆放了无数精美菜肴,只等着来宾大快朵颐。 可惜了,陆老夫人已然被气晕,这场寿宴注定不会有人来了。 “坐下一起吃吧。” 窦涟漪拉了拉傅清,想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一起用餐,然而却发现拽不动他,便抬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少夫人不好奇我为什么会……” 还没等傅清说完,窦涟漪便竖起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嘴唇,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窦涟漪弯了弯眉眼,给傅清的碗里夹了一块桂花糕:“正如你也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让小六子在库房安上泔水桶一样,我们都有自己的秘密,对吗?” 傅清愣了一下,只觉得眼前的少夫人明明笑靥如花,眼底却有一丝他看不懂的阴郁。 隔日窦涟漪便听白芷说陆老夫人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陆莲芝彻底赶去了宜园,不准她再踏入郡王府半步。 而东哥儿也被禁足在院子里一个月不准出来。 见白芷笑得合不拢嘴,完全忘了昨日才挨了一巴掌的样子,窦涟漪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警告了一句。 “你呀,在院子里可以如此,出了院子便要注意言行了,免得哪日我不在你身边,你又被欺负了去。” “知道了,少夫人,我这不是想着恶有恶报嘛,”白芷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然后才说回正题:“对了少夫人,我等会儿就把礼物送去‘风雪阁’,您有什么话是要带给秦公子的吗?” 窦涟漪愣了一下,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说道:“没有。” 以她现在还是郡王府少夫人的身份,她也需要有所避嫌。 那一夜在篝火下的闲谈,只能成为她记忆中仅有的一点光,却不能照亮她要复仇的路。 “少夫人。” 第二十一章 没有安哥儿的消息 玉竹从外头走了进来,额头上已是蒙着一层细碎的薄汗。 她口中唤了一声后,便快步来到了窦涟漪面前。 “你这是做了什么,怎么这么急匆匆的?” 相比白芷的不解,窦涟漪只是抬眉看了一眼,心里便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果不其然,玉竹低声说道:“少夫人,小六子那暂时还没能找到小少爷。” 闻言,窦涟漪的心微微一紧,眉宇间霎时蒙上了一层愁绪。 站在一旁的白芷赶紧将玫瑰花茶端给了窦涟漪,连声劝慰道:“少夫人,您先别急,指不准是小六子偷了懒,等会奴婢去敲打敲打他,让他一定要尽心尽力去将小少爷找回来。” “不关小六子的事,”窦涟漪摇了摇头,抿了一口花茶后她脸色稍稍好了些,只是抬眸的时候眼神变得令人不寒而栗,“是她陆莲芝有心算计无心,害了我的安哥儿!” 白芷跟玉竹对视了一眼,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样的愤愤不平。 她们的小少爷自幼聪慧,又生得眉清目秀,谁见了都会打从心里喜欢,却没想到因此而惨遭人暗算,实在是可恶! “银票的事情让小六子不用操心,只要能找到安哥儿的下落,我定重重有赏。” 长叹一口气后,窦涟漪放下茶盏,叮嘱了玉竹一句。 “是,少夫人。” 白芷和玉竹得了令下去,房间顿时变得冷清了不少,徒留墙边一盏香炉静静地飘着青烟。 一想到要是安哥儿还在身边的话,此时一定会黏在自己怀里不肯分开,窦涟漪心中的郁结就愈发难解,她索性起身也离开了屋子。 顺着院子外的小径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她便走到了傅清的院子外。 窦涟漪本想看一眼便走,却隐隐听到里头传来了傅清有些稚嫩的念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 一下就让窦涟漪记起了昨日寿宴上的那场闹剧,她一时有些讶异,驻足不前。 这时一个侍女走了过来,见到是窦涟漪,向她屈膝行了个礼后,又赶紧将院子门打开来,“少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傅清。” 窦涟漪应了一声后进了院子,朝着傅清念书声音的方向缓步走去,一边还问了侍女几句关于傅清的衣食住行情况。 交谈间,窦涟漪得知对方唤作紫儿,是白芷专门选来照顾傅清的。 “回少夫人的话,小少爷平日素来都是一个人在院子里看书,练武,并不怎么出门,吃饭也不挑食,待我们这些下人的态度也很好。” 见紫儿仔细作答,看上去性子落落大方,窦涟漪也就放下心来。 走了一小段路后,窦涟漪便见到傅清正在不远处背着手,原地踱步背书,看上去颇有些可爱。 “你先下去吧。” “是,少夫人。” 紫儿听令刚退下去没几步,傅清就像是长了招风耳一般,闻声望了过来。 一见到站在那里的人是窦涟漪,他眼睛有些发亮,抓着书就跑了过来。 “少夫人!” “跑慢点,小心摔着了。” 看着傅清背对着阳光,迎着自己跑过来的兴奋模样,窦涟漪竟一时有些恍神。 若是安哥儿平安长大,应该也是如此的少年意气吧。 傅清很快来到跟前,大气都不喘一下,甚至还身手矫捷地给窦涟漪表演了一个后空翻,平安落地后肆意地笑着炫耀道:“少夫人,您看!” 这真是上一世人见人怕的鬼煞将军吗? 若不是傅清小小年纪就显露出来的好身手,窦涟漪都快要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呢。 想到这,窦涟漪不由地笑着摇了摇头,心里积压着的郁闷也被冲淡了不少。 “你方才不是在背书吗?背来听听看。” 说罢,窦涟漪左右寻了个干净的台阶就随意坐了下来,双手支着下巴,一副认真听话的模样。 闻言,傅清立马愁眉苦脸起来。 他自觉不是个读书的料,一本三字经都快被他翻烂了都背不下来,但见到窦涟漪一脸期待的模样,傅清只能背着双手结结巴巴地开始背起来。 然而背不到三两句就要卡壳一次,到后面惹得傅清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直抓耳垂,声音也是越来越低。 “好啦,过来坐下吧。” 窦涟漪也不再逗弄他,而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傅清过来坐着。 傅清像是得了大赦一样,一屁股就坐了下来,还鬼鬼祟祟地将那本让自己丢了脸的三字经往角落处塞了塞。 这个幼稚的小举动被窦涟漪尽收眼底,她也没有拆穿他,而是笑了笑,随口问道:“听紫儿说你不怎么喜欢出院子,成天闷在这里不会无聊吗?” “可是少夫人您也成天闷在院子里不愿意出门。” 傅清微微侧过头去看着窦涟漪,灿若星辰的双眼里尽是关心。 过了半晌,窦涟漪才淡淡地应了一句:“谁叫我难得出门一趟便遇上了糟心事,还不如老老实实待着自己屋子里,免得平白丢了性命还不知向谁去喊冤。” 这话听得傅清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院落里的台阶上,窦涟漪只要微微抬起头就能望见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偶尔还能看到成群结队的大雁飞过。 看得久了,眼睛便有些隐隐发酸,窦涟漪低下头,扶着身侧的柱子起了身,对傅清说道:“我去看看东哥儿好点了没,你要不要一同前去?” “好。” 傅清点点头,跑回屋里迅速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后,便跟窦涟漪一起向东哥儿的院落里走去。 去往傅清院落的小径上空无一人,而通往东哥儿院子的小径上却时不时就能看到婢女和家丁的身影穿梭而过,这般区别对待不免让窦涟漪脸色有些微微变暗。 然而傅清却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还劝慰了窦涟漪一句:“少夫人,我本来就不喜欢闲人打扰,有紫儿姐姐和小卓哥哥照顾就够了。” 面对傅清的懂事,窦涟漪心里不免感到有些复杂。 “少夫人,您来了。” “少夫人早上好。” 第二十二章 失望 路过的侍女跟家丁纷纷向窦涟漪屈膝行礼,而后又鱼贯而入。 他们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菜肴美食,香味四溢,有些甚至是窦涟漪一年到头在郡王府里都见不到一两次。 “这些都是谁叫你们送来?” 窦涟漪拦下了一名正要走进院子里的侍女,低声询问道。 “回少夫人的话,这里大都是少爷要求送来的,说是昨日东哥儿受了惊卧病在床,得多补补身子才行。” 侍女停住了脚步,老实回话到。 “知道了,去吧。” 待到那名侍女进了院子里,傅清才有些咋舌道:“昨日那参须还不够他补身子的啊。” “进去看看吧。” 窦涟漪皱了皱眉,没有接话,而是带着傅清一起进了院子里。 走近东哥儿住的那间屋子时,窦涟漪不仅连半点药味都没有闻到,相反还从大开的房门里传出来一股子打翻掉的蜂蜜味。 甜腻腻的,乍一闻只让人觉得头昏得很。 “什么味道!” 窦涟漪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第一反应便是陆尚轩又搞了什么幺蛾子要来害自己。 而一旁的傅清也觉得不对劲,他上前一步挡在了窦涟漪身前,脸色严肃,警觉地四下观察起来。 “少夫人,您是要来找东哥儿吗?”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匆匆走了过来,对着窦涟漪行了个礼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窦涟漪认出这个侍女跟白芷有些交情,好像叫做青儿,她微微眯起双眼,声音冷淡地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东哥儿人呢?” 青儿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唇,看上去像是不敢说出实情的样子。 见状,窦涟漪心里疑虑更深,她冷下脸来,声音多了几分寒意。 “莫非我这个少夫人问的话做不得数!” “奴婢不敢!” 向来窦涟漪都是好声好气地对待下人,哪里有这般语气严厉的时候,一下便让青儿吓得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若你还不说明白,我便要来你的卖身契,将你遣出郡王府!” “少夫人饶命啊少夫人,”青儿被这么一唬,也不敢有任何欺瞒的念头,垂下头,一五一十地小声禀明道:“是东哥儿想闻蜂蜜味儿,叫我们打翻数十罐夏蜜在地上,还在香薰炉里也倒入了不少,这才让整个屋子都是这个甜腻腻的味儿。” 这种荒唐程度连窦涟漪都不免皱起了眉头,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所以东哥儿现在还在里头?” “不,东哥儿已经闻腻了那味道,现在又换了东边那个屋子了。” “荒唐!” 窦涟漪终于有些没忍住,横眉怒斥了一声。 青儿不敢说话,她当然知道这个小少爷的行径有多过份,可她只是一个下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现在就带我去!” “是,少夫人。” 三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院落的东边,窦涟漪没有惊动任何下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了窗台外望了进去。 东哥儿正斜躺在床榻上,翘着双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他的手边放着好几盘糕点,都是咬了一半就扔在一旁不吃了。 窗边香薰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起,有些模糊了窦涟漪的视线。 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上一世到底怎么猪油蒙了心,才想着把他教育到能够进入内阁成为大学士的? “娘亲?” 傅清敏锐地感觉到窦涟漪情绪不对,他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唤道。 “走吧。” 窦涟漪垂下眼帘,很快就回过神来,伸手牵住了傅清的小手,低声说道。 等到两个人走远了之后,屋子里的东哥儿才懒洋洋地翻了身,咬住了侍女递给自己的一颗葡萄。 “小少爷,刚才少夫人来过了,还带着另一位小少爷……” 一个家丁弯着腰,带着谄媚的笑容走进屋里来,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东哥儿愤怒地抓起了一大把葡萄砸了过去。 “住口,什么另一位小少爷,郡王府只有我一个小少爷!” 东哥儿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嚣张跋扈,丝毫没把窦涟漪放在眼里。 他才是郡王府的嫡孙,那个叫什么傅清的小杂种凭什么和他平起平坐! “是,小少爷。” 底下的家丁和侍女吓得纷纷都跪了下去,没人敢再吱声。 此时正值夏转秋的时节,早晚温度变化就像是幼童的脸,明明早晨还有些凉意,到了中午艳阳高照的时候又开始热得人受不了。 窦涟漪早早就躺在了院落的躺椅里,顶上的日头被那棵巨大的树给挡去了七七八八,这让她舒服地眯着眼睛打起盹来。 “少夫人,今日还是去小少爷的院子里吗?” 白芷从外面端来了一份甜品放在石桌上,顺口问了一句。 “去东哥儿那儿,”窦涟漪睁开双眼,起身有些冷漠地说道:“算起来,我也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她懒得梳妆打扮,脸上只是薄施粉黛,穿着浅绿色的上裳下裙,看上去有种清透的凉爽感。 挽起的发髻上斜插了一支白玉兰花簪,垂下几缕细细的银丝,走动间衬得她更加顾盼生辉。 不知是不是前世留下来的习惯,窦涟漪只要看见东哥儿那副不学无术的模样便会感到些许不舒服,她索性少在东哥儿院子里露面。 而东哥儿见没人管着自己,反倒更加开心,自个儿在院子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念书习武。 所以当窦涟漪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他院子里的时候,便看到他在尖声大笑着让那些家丁学狗爬给自己看。 “少夫人!” 有个眼尖的侍女看到了窦涟漪,惊得她赶紧唤了一声。 “做人是不如做狗好,”窦涟漪语气平淡地开口说道:“从今日起,你们都去住狗窝可好?” 那些家丁闻言都顿在了原地,起也不是,爬也不是,一个个脸上都浮现了畏惧的神色。 东哥儿这才有些迟钝地抬起头看了过来,脸上闪过了一抹明显的不快。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了过来,低声叫道:“娘,您今日怎么过来了?” 窦涟漪扫了一眼院子中噤若寒蝉的下人们,面容平淡地开口问道。 “东哥儿,我若是不来,你是否会玩得更尽兴?” 第二十三章 毫不在意 “也不是,”东哥儿耸了耸肩,有些不以为意地说道:“只是奶奶和爹爹一直不让我离开院子,我实在无聊,所以才想找些乐子而已。” 见到东哥儿这幅完全不知悔改的模样,窦涟漪紧抿双唇,心里已是彻底失望。 “对了,娘今日过来是要带我出府玩吗?” 还没等窦涟漪开口,东哥儿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有些兴奋地凑了过来。 窦涟漪本想拒绝,复而又想起自己也有段时间没出郡王府了,她垂下眼帘,淡淡地应了句:“收拾一下,娘这就带你出府。” “好耶!” 闻言,东哥儿顿时便乐得见牙不见眼,转身跑屋里去换了套新衣裳,兴冲冲地跟着窦涟漪走出了郡王府。 轿子到了最繁华的街市入口,还没停稳,东哥儿就掀开帘子,大声尖叫让随行的婢女把他抱下去。 “快快快,你们是没吃饭吗?还是没长耳朵,给我手脚麻利点!” “是是,小少爷。” 婢女们手忙脚乱地搭好人梯,让东哥儿踩着她们的后背跳下来。 见到这一幕,窦涟漪也没有出声阻止,只是斜倚在轿子里冷眼旁观着。 待到东哥儿走出去了几步,她才招手叫来了几个机灵的家丁,叮嘱他们一定要跟紧人,若是有什么差池必拿他们是问。 “少夫人,”白芷站在轿子外目睹了一切,等到东哥儿走远了才犹豫着低声说道:“东哥儿这性子看起来怕是很难跟您亲近。” “嗯。” 然而窦涟漪并不在意,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 从东哥儿下轿后头都不回,压根儿就忘了还有她这个名义上的娘来看,便知道他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如果是傅清,他肯定就不会出府。” 白芷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那孩子心静,不一样。” 窦涟漪随口应了一句,掀开帘子准备从马车上下来,白芷赶紧上前扶住了窦涟漪。 主仆俩一边往前缓步走着,白芷一边还在抱怨道:“奴婢是觉得傅清那孩子看着虎里虎气的,但是心是向着少夫人您的,不像这东哥儿,明明老夫人跟少爷都不让他出院子,还非提出要少夫人您带他出府,万一怪罪下来,还不是得少夫人您担着。” 窦涟漪及时打断了白芷的话头,警示道:“好了,这些牢骚话少说点,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落人话柄就不好了。” “知道了,少夫人。” 白芷见状也不敢再多嘴,只盼望少夫人千万不要心慈手软,免教人白白欺负了去。 走在前头的家丁不时回来禀明东哥儿的位置,而窦涟漪也就慢慢悠悠地跟在了后面走着,时不时看上街边一两件新鲜小玩意便叫白芷买下带回去给傅清玩。 只是当窦涟漪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一家糕点铺门前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停住脚步,微微蹙起眉头。 “那是二小姐,她怎么也在这儿?” 白芷也一下就认了出来。 刚巧一个家丁小跑了过来,正正指着那家糕点铺子,一脸为难地说道:“少夫人,东哥儿看中了那家糕点铺,非要盘下来,不然就不肯离开那儿。” “知道了。” 窦涟漪扬了扬手让家丁退下,又看了一眼躲在铺子外行迹鬼祟的陆莲芝,心里盘算一番后,再抬起脸来,已是挂上了温柔的笑容。 人还没走到糕点铺子前,就已经听到了里头传来东哥儿的尖叫声。 她扫了一眼铺子,里头已经被东哥儿闹得一片狼藉。 窦涟漪的眼里掠过了一抹厌恶,脸上却是神色不变地迈了进去,对着还在闹腾的东哥儿柔声问道:“怎么在此处逗留这么久?若是看中了什么,让店家拿来便是。” “我全都要!” 东哥儿任性地指着面前那些五颜六色的糕点,双手叉腰嚷嚷道。 “哎呀,我的小祖宗啊,这这……” 一旁的掌柜急得直抹汗,他的客人都被这个混世小魔王赶跑了,可是他又不敢说什么,毕竟对方可是郡王府的人。 见状,窦涟漪先是使了眼色让白芷掏出一张银票塞给掌柜,而后才来到东哥儿面前,微微弯下腰指了指木柜里的糕点,问道:“那是先要这个玫瑰糕,还是那个桂花钵仔糕?” 东哥儿下意识顺着窦涟漪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不假思索地要求道:“桂花钵仔糕!” “麻烦掌柜的,给我拿一盒桂花钵仔糕。” “好好好,您稍等一下!” 掌柜收了银票,又见到窦涟漪三两句就成功让那小魔王停止哭闹,心里一松,赶紧装了满满一盒拿过来。 然而东哥儿直接伸手就抢了过去,看都不看窦涟漪一眼,咬下一半后,又去咬另一块。 外头不知何时围上来不少人,都挤在铺子门前,见状纷纷摇头,对着东哥儿指指点点起来。 “啧啧,这就是郡王府新认的小少爷吧?” “听说就是这小少爷前段时日把陆老夫人的寿礼给偷吃了,简直毫无教养可言!” 那些小声议论都落在了窦涟漪耳里,她垂下眼帘,掩去了眼中的复杂情绪。 随即便跟白芷要来了手绢,轻轻地擦了擦东哥儿嘴边的糕点残渣,低声挑拨道:“东哥儿是郡王府的嫡孙,不过是吃了一份寿礼就要被人这么非议,实在是叫娘心疼。” 而被挤在了外头的陆莲芝踮起脚看到的便是这么刺眼的一幕,她心中一紧,不由地感到有些不安。 什么时候她的儿子竟跟窦涟漪如此要好了! 就在这时,陆莲芝听到身旁有个妇人跟人嘀咕道:“也不知道他亲生娘亲是怎么教的,幸好现在是给了郡王府的少夫人管着,兴许以后能改样呢。” “也是,郡王府的少夫人心地好……” 听到这,陆莲芝哪里还忍得住,顾不得其他,直接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群,挤进铺子里,心急地唤了一声。 “东哥儿!” 东哥儿闻声抬起头来,愣了一下。 还没等他开口,窦涟漪也缓缓地转过身来,对着陆莲芝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好巧啊,小姑,你怎么也在这?” 第二十四章 扳指 “娘亲!” 东哥儿反应过来后,他脸上一喜,就想要往陆莲芝那儿走去。 而窦涟漪站在原地,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深了几分。 她倒是要看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莲芝敢不敢认下东哥儿这个儿子。 见状,陆莲芝哪里还不晓得自己中计了,她赶紧避开了东哥儿,又佯装惊讶地柔声说道:“我方才看到这里围了不少人,走近一看竟是嫂子和东哥儿,心想这不巧了,便寻思着进来打声招呼。” 窦涟漪没有回话,好整以暇地看着陆莲芝演戏。 反倒是一旁的东哥儿见自己娘亲不搭理自己,他哪里受过这种冷遇,气得一把抓起糕点就砸到了地上去。 心疼得一旁的掌柜脸色煞白,直捂胸口。 “哎呀,东哥儿这是怎么了?” 陆莲芝被窦涟漪当众撂了面子,本是心里不爽,见东哥儿这番闹腾,顿时又心生一计。 只见她拿起柜台上的玫瑰糕,故意凑近东哥儿身旁喂给他吃,一边还温声软气地劝道:“不管嫂嫂做了什么,毕竟她现在是你的养母,总归是要听她话的。” 这分明就是话里有话,白芷刚要上前辩驳一番,便被窦涟漪制止住了。 “是啊,这养母哪里有生母大,”窦涟漪有些玩味地勾了勾嘴角,轻描淡写地说道:“但凡生母一发话,养母便只能靠边了。” 话音刚落,陆莲芝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抬眸看了窦涟漪一眼,却没有看到她表情有何异样,就仿佛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嫂嫂这是什么话,不管生母养母,只要是对东哥儿好的人,便无需分得那么清楚。” 陆莲芝脸上青一片白一片,举在半空中的手也有些尴尬地缩了回去,不敢再喂东哥儿,生怕被窦涟漪看出些什么。 窦涟漪只是心里冷笑一声,转头便扬声跟掌柜交代了一句。 “掌柜的,把方才东哥儿看中的糕点都打包起来,送到郡王府里,还有今日造成的损失,我也不会让你白白吃了亏。” 白芷闻言,立马上前掏出了半袋银子放在了掌柜面前。 见到了银子,掌柜立马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谢道:“谢谢少夫人,少夫人您真是善心人啊!” 东哥儿见一盒又一盒的糕点被打包起来送上外头候着的轿子,顿时也不生气了,两腿一迈就往外冲去,连自己的亲生娘亲都抛之脑后。 窦涟漪侧过头来看了一眼陆莲芝,轻声说道:“小姑,你还有别的事吗?” 陆莲芝眼底闪过了一抹狠毒,捏紧了拳头,又羞又恼,却也只能低下头,灰溜溜地挤进人群里跑了。 窦涟漪遥遥地望着陆莲芝狼狈的背影,心里只觉得无比舒畅。 隔日一大早,京城达官贵人最喜关顾的聚福酒楼外便停了一匹打着响鼻的黝黑色骏马。 从马上跳下来一位穿着一袭海蓝色便服,玉冠束发的年轻公子哥。 只见他生得一表人才,长身玉立,单单站在那儿便能引得街边的姑娘小姐羞涩得不敢直视。 聚福酒楼的大掌柜一听到伙计的传报立马便赶了出来,笑脸迎了上去问道:“今儿是刮了什么风把相府大少爷您给吹来了。” “你这嘴巴可真会说话,对了,我的厢房还有帮我留着吗?” “那当然,大少爷的厢房可是一直给您留着的。” 闻言,相府大少爷窦恒便大笑着将手里的缰绳扔给了旁边候着的伙计,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时间,有一辆马车从远处驶过来,停在了聚福酒楼门口,两个戴着面纱的姑娘从轿子里走了下来,径直上了酒楼二层。 厢房的门被敲响,里头传来了一个爽朗的声音:“进来。” 其中那个穿着浅黄色长裙的姑娘守在了房门外,而另一个浅蓝色长裙的姑娘则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屋里已经备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好菜,还有一壶美酒。 “我说我的好妹妹,你一大早就叫玉竹来相府找我到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窦恒坐在窗台边,背着光咧嘴一笑。 浅蓝色长裙的姑娘抬手摘下了面纱,露出了那张姣好的面容。 正是窦涟漪。 她一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一边语气平静地说道:“没办法,这件事我只信得过兄长你。” “真不知道你选的那个夫君有何用,还需要你来寻我这个许久不见的兄长帮忙。” 窦恒的口中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是看向自己妹妹的目光里却全是疼爱。 “他的确毫无作用。” 换做以前,窦涟漪定是要急着帮陆尚轩说上几句好话,然而她现在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随口应了一句后便转移了话题。 “兄长,我希望你在朝堂上能帮我留意一样东西,”窦涟漪顿了顿,斟酌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是一枚扳指,摸上去是玉石的质感,但是感觉要更坚硬一些。” “什么颜色的?” 窦恒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来到了窦涟漪面前,双手撑着桌面,认真地问道。 “黑色的?” “你让我去找这个东西,结果你自己都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窦恒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又只能接着问道:“那你是在何处见过这枚扳指的?为何让我在朝堂上留意?” 这点窦涟漪也不太确认,她有些郁闷地拿起筷子戳了戳桌子上的西湖醋鱼,嘀咕道:“我不过也就见过一次,哪里能记住那么多。” 更何况还是在那种情况下…… 一想到,窦涟漪的脸颊不知不觉间便绯红一片。 “我的好妹妹,你在脸红什么?” 窦恒有些狐疑地盯着窦涟漪看了好一会,发现她不仅不回答自己,甚至还拿起面纱挡住了自己的脸。 “我自己都一头雾水,”窦涟漪撩起面纱夹了一块鱼肉送到嘴里,然后才厚着脸皮应到:“总之你帮我留意就是了。” 不知为何,她这几日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便会不时想起当初自己意识模糊之际手指紧紧握住过的扳指。 当晚的月色很美,缠绵着的身躯却是炙如烈日。 第二十五章 制造偶遇 “行吧,谁让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 窦恒也没再追问,耸了耸肩答应下来。 而后一人拎着酒壶对嘴喝,一个则是默默吃着菜。 片刻后,窦涟漪填饱了肚子,起身时又看了一眼窦恒手中的酒壶,终于还是忍不住皱眉说道:“你少喝点酒,不要总是惹爹娘生气。” 闻言,窦恒突然笑了起来,有些无赖地说道:“论起惹他们生气,还能有谁比得过你啊。” 这话噎得窦涟漪无话可说,她瞪了窦恒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正当她把手按在房门上时,身后蓦地传来了窦恒那听上去有些伤怀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娘,她很想你。” 窦涟漪愣了愣,眼底掠过了一抹难过。 当初她不顾家里反对,执意要嫁给陆尚轩,甚至连安哥儿死去的消息都不敢透露半分,这让她如今哪来的脸面回去见自己双亲。 半晌后,她推开房门,淡淡地给窦恒留下了一句话。 “不会很久的。” 屋外的白芷半步都没有离开过,一见窦涟漪走出来,连忙迎上前来,“少夫人,马车在外头候着了。” “我想自己走走,”窦涟漪已经按捺住了心中的情绪,对白芷说道:“你随马车一同先回府吧。” “好的,少夫人。” 白芷看得出来窦涟漪此时的心情有些不好,她不敢多问,便点头应下。 出了聚福酒楼,窦涟漪也不知道自己要往何处去,只是有些迷茫地走走停停。 直到走到了一棵开满雪白花朵的老树旁才顿住了脚步,她微微抬起头一看,发现老树旁坐落着一座不小的府邸,大门上挂一块金丝楠木匾。 不过由于老树太高,那满树的花儿把木匾上的字都给挡住了,窦涟漪看不太真切,也就作罢,驻足观赏了片刻后便转身换了个方向离去。 这时不知何处一阵急风拂过,那纯白如雪的花儿便簌簌而下,宛如下了一场花雨,刹那间就把树下的土地都遮了起来。 就在窦涟漪走出十几步路时,那座府邸的大门被人从里打开,有个身着月牙白长裳的俊秀公子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站在台阶上,遥遥地望着窦涟漪远去的背影,目光微微一转,又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跟在窦涟漪身后鬼鬼祟祟的身影上。 “怎么这般不小心。” 低声自语罢,他率性地一把撩开衣角,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台阶,快步朝着窦涟漪离去的方向而去。 “秦爷,您今日还……” 府邸里追出来一个男子,看上去四十出头,身姿挺拔,模样生得端正,却不苟言笑,见自己主子一句话都没留下,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人海里,他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此时的窦涟漪还浑然不知自己身后缀了两个人,她走得有些累了,便停在一家甜水铺子前,跟伙计要了一碗冰冻的莲子百合汤。 “给我也来一碗,再要一碟蜂蜜花生。” 转身找位子坐下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窦涟漪莫名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刚巧那位公子也走了过来,只见他穿着一袭月牙白长裳,面容俊秀,眉眼如墨画,端的一副温文尔雅的好样貌。 他微微弯腰,轻声问道:“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眼见旁边分明还有几个空位子,窦涟漪心里便有些狐疑,但面上不显,点头之余却也暗自警惕起来。 “客官,您的莲子百合汤和蜂蜜花生来喽。” 很快伙计便把甜汤一一端上来,见窦涟漪只埋头喝自己的那一碗,白裳公子抬手将那碟蜂蜜花生推到了桌子中间,问道:“姑娘你不试一试吗?” “不了,”窦涟漪摇了摇头,婉拒道:“公子自己品尝便是。” 闻言,白裳公子笑了笑,语气中略带了些许戏谑:“所以窦姑娘那晚说自己喜食甜食,是在骗秦某了?” 窦涟漪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反问道:“我何曾跟你说过我……” 话还没说完,她骤然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是谁了。 “你是,秦公子?” 由于之前秦慕一直戴着面具,如今摘下来后那张面庞却俊秀得反倒让窦涟漪一时不敢确认。 秦慕随手将悬在自己腰间的象牙扇子摘下来递给了窦涟漪,那象牙扇通体晶莹洁白,扇页上浮着丝丝浅金色暗纹,扇尾还坠着一枚造型精致小巧的金色如意结。 “真的是秦公子你,”窦涟漪眼中掠过一抹惊喜,她把象牙扇还给了秦慕,感叹道:“怎么会这么巧!” “是啊,我正好路过这里,一时嘴馋,没想到就遇到窦姑娘你了。” 窦涟漪大方一笑,起身就想先去结账,“既然这么巧,那这顿必须得我请了。” “对了,那位兄台是跟窦姑娘你一起的吗?” 等到窦涟漪付完银子回来的时候,秦慕突然开口问了她一句。 “谁?” 窦涟漪下意识地顺着秦慕的目光转头望了过去。 长街上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奇怪,怎么一下子那人就不见了。” 秦慕看上去也有些疑惑,他解释道:“方才我就见那位兄台一直跟在窦姑娘身后,还以为你们是熟识呢,只是不知为何窦姑娘你一回头,他便躲得无影无踪。” 窦涟漪顿时警惕了起来,莫非大白天的陆尚轩又想对她下毒手? 她微微蹙眉,接着追问道:“不知秦公子有没有看清楚那人是什么样?” “那人容貌实在是过于平平无奇,”秦慕想了想,有些遗憾地应道:“不过他右眼下倒是有两颗黑痣,还算明显。” “如此。” 窦涟漪有些焦虑地抿了抿唇,她依稀记得上一世似乎有过这么一个人,可是就是记不起来到底对方是谁。 “窦姑娘待会还有事要忙吗?若是没有,不若与秦某一同逛逛?” 秦慕开口打断了窦涟漪的思绪,她脑中正一团乱麻毫无头绪,索性应了下来,看看那人还会不会跟在自己身后。 “好啊。” 窦涟漪一口应下,起身之时却又忍不住往身后望去。 第二十六章 李恪是陆莲芝的人 “放心吧,窦姑娘,若是那人再出现我定会留住他。” 像是看出来窦涟漪的担忧,秦慕走在她身旁,低声劝慰了一句。 “秦公子这是要逛去哪里?” 窦涟漪勉强一笑,四顾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跟着秦慕来到了一条繁华的街道上。 街道两旁店肆横立,商贾云集,有挑着扁担赶路的货郎,也有驾着马车吆喝着赶镖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令人看得目不暇接。 “自然是带窦姑娘来视察一番我的铺子,”秦慕弯了弯眉眼,莫名有种孔雀开屏的炫耀感,“不知窦姑娘感觉如何?” “等等,你是说这些铺子全是你的?” 窦涟漪目露震惊地一一指着街边那些茶楼、当铺、作坊,语气里都是不可思议。 “哈哈哈,这有何奇怪的,不过是……” 还没等秦慕把话说完,不远处便传来了追逐的叫嚷声打断了他。 “站住!抓住那个毛贼!” “小杂种,敢偷到你爷爷头上来!” “拦住他!” 窦涟漪一下扭头望了过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在光天化日之下偷窃。 她身后的秦慕眼里掠过了一抹寒意,冷冷地看着那个毛贼一路冲过来,用力撞翻了街边的推车,又反手在货郎的箩筐里抓了一大把菜往身后抛去。 整个街道霎时间都被他闹得一片狼藉,他甚至还摸走了猪肉摊主的砍猪刀对着前面拦着自己去路的人们挥舞起来。 尽管这个动静不小,后面也引来了好几个官兵,但是都没人追得上这个毛贼。 “小心!” 秦慕眼疾手快地一把将窦涟漪拉过来身边,避开了那个因为慌不择路而向着他们撞过来的毛贼。 与此同时,他的手腕微微一抖,一枚几不可见的银针从他袖口里射出,正正扎在了毛贼的膝盖弯里,让他一下就跪了下去,菜刀都飞了出去。 “谢谢……” 窦涟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给吓了一跳,往前踉跄了一步。 见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慕手上一个用力,便将窦涟漪半搂在了怀中。 两人在那瞬间靠得极近,窦涟漪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额上淡淡地拂过秦慕极浅的呼吸。 还有一股好闻的杏花香味若隐若现,这让她紧张地下意识屏住了气。 就在这静默无声间,她的目光有些迷茫地从秦慕那身绣工考究的衣裳上轻飘飘地掠过。 不对! 下一秒她猛地反应了过来,一下便将秦慕往外推了开去! “秦公子,你逾越了!” 窦涟漪视线微微一动,刚想要瞪秦慕一眼时,却直直地撞进了对方那双含着轻浅笑意,又亮得惊人的眼眸里。 秦慕嘴角弯了弯,侧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被追上来的官兵抓走的窃贼,语气听来似乎有些不解。 “我只知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却不知为什么窦姑娘宁可驻足在我‘风雪阁’外赏花,却不愿赏脸踏入里头一步?” 话音刚落,窦涟漪立马往后退了一步,皱起眉头,有些羞恼地低声呵斥道:“秦公子也知道那是大禹的家,怎能如此作对比!” 闻言,秦慕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双手作揖,瞬间便恢复成那一晚彬彬有礼的模样,轻声道歉:“那是我唐突了,还望窦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见到秦慕如此识趣,窦涟漪也不好再跟他多计较些什么,她垂下眼帘,语气不冷不热地说道:“不会,我们再此告别。” 然而窦涟漪还没走出去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秦慕带着笑意的调侃声。 “对了,下次若是再送谢礼上门,秦某还是更希望看到窦姑娘亲自来一趟。” 窦涟漪一口气差点没噎上来,气得她涨红了脸,低声斥骂了一声“登徒子!”后加快脚步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秦慕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等到窦涟漪回府时已是暮色西沉,白芷和玉竹都侯在院子外等了老半天,一见到窦涟漪的身影出现便赶紧迎了上去。 “少夫人您回来了。” “嗯。” 窦涟漪有些疲倦地点了点头,进屋用了晚膳后便坐在窗边的桌子前翻看起账本来。 烛火明明灭灭的,看久了窦涟漪眼睛都有些跟着发酸,她索性盖上账本,皱着眉捶了捶自己的右肩。 如此静谧的一个夜晚,她的心思却不知为何开始有些恍惚。 站在一旁的白芷赶紧上前给窦涟漪按摩起肩膀。 “少夫人,这烛光都暗了,您再看下去会对眼睛不好。” 窦涟漪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突然想到了今日发生的事,便顺口问道:“白芷,你在郡王府里可有见过一个右眼下有两颗黑痣的人?” 白芷想了想,而后便摇了摇头,回答道:“回少夫人的话,奴婢没见过这种人,要不奴婢现在就去问下小六子?” 这件事不搞明白总像一根刺扎在窦涟漪心里,她微微颔首,说道:“去吧,叫小六子嘴巴严一些。” “是,少夫人。” 白芷得了令后,便快步退了下去。 外面天幕压得极低,空气里浮动着湿润水汽感,看样子很快应该就会有一场暴雨来临。 窦涟漪靠在窗边,懒懒地抬眸扫了一眼窗外的杏花树。 不知为何,她的心思陡地一转,竟莫名忆起了白日里那股子杏花香甜味儿,登时脸上一烫,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 正好白芷这时候也在小六子那得了消息,她快步走进屋来,乍一眼便看到了窦涟漪的耳垂一片通红。 她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脱口而出道:“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面燥耳热的?” “没什么。” 窦涟漪迅速起身,伸手把窗户牢牢关上,也顺势挡住了那棵乱了自己心神的杏花树。 见状,白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等她细想,便见窦涟漪已是恢复了冷静的神色,语气淡淡地问道:“小六子可有在郡王府里见过此人?” “有,据小六子说他多年前曾在二小姐的院中见过此人一次,不过之后便没再见过了。” 话音刚落,窦涟漪眼神一凛,顿时警惕起来。 第二十七章 态度截然相反 此人竟是跟陆莲芝有关,怪不得她总觉得有些许不安。 “小六子可知他的名字?跟陆莲芝又是什么关系?” 白芷摇头说道:“小六子说他不清楚,不过他定会去调查清楚再回来禀报少夫人。” 窦涟漪微微颔首,没有再开口,只是垂下眼帘,若有所思起来。 “轰隆!” 就在屋内一片安静之时,外头突然炸起一声响雷,一场大雨说下便下了。 窦涟漪不由地侧头瞥了一眼窗户,倒映着那棵在大雨中枝桠晃动的杏花树的阴影,照这雨势来看,明日起来院子里定是一地落花。 次日窦涟漪醒来时,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白芷把窗开了一条小缝,吹进来的风带了微微的寒意。 她一回头便看到窦涟漪拿了一件披风披在身上,赶紧拿了把伞跟上前去问道:“少夫人,下着雨您还要出门吗?” “去院子里走走,不然又要闷在屋子里一整天了。” 窦涟漪推开房门,身后的白芷撑开了伞挡住了连绵不断的雨丝,主仆俩一前一后地走到了院子里。 还没走几步,便看到院子外有个家丁正躲在房檐下,焦急地往里张望着。 “少夫人,您看,是小六子!” 白芷眼尖地一下认出来,指着那个家丁有些激动地说道。 窦涟漪拍了拍白芷的手,示意她去把小六子唤过来,而她自己则是走回了廊下避雨。 白芷赶忙应了声“是”,一路小跑着去把小六子叫了过来。 “少夫人,奴才问到了!” 小六子跟在白芷的伞下,一见到窦涟漪就机灵地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先不急,看你衣裳都湿透了。” 窦涟漪从一旁的玉竹手里接过来一碗热乎乎的姜汤递给了小六子,又示意她去重新拿一套干净的衣裳过来。 “谢谢少夫人!” 小六子忙不迭地接过来,三两口喝完后便赶紧说道:“少夫人要找的那人奴才已经打听到了,他名唤李恪,是二小姐一个远房姑母的孩子,之前是跟着来二小姐面前认个眼熟,后来也不知怎的,就没有再在府里出现过了。” 李恪。 窦涟漪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人的名字后,又不忘对小六子叮嘱了一句:“若是这人有再出现在府里,你必定要来告诉我。” “放心吧,少夫人,府里要是新进下人,定是要经过二管家点头的,刚巧二管家跟奴才也有些私交在,必然会透露些许风声给奴才。” 窦涟漪这才点了点头。 等到小六子下去换衣裳时,白芷才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少夫人,您怎么突然寻起这个人来了?” “这段时间你跟玉竹都多注意一些,这个人怕是陆莲芝的人。” 廊外飘进来些许雨丝把窦涟漪的披风给打湿了,她一边转身走回屋里,一边把披风取下来,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昨日便鬼鬼祟祟地一路跟着我,也不知他想做什么,总之你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便是。” 闻言,白芷和玉竹对视了一眼,了然地应道:“知道了,少夫人。” 此后几日虽然没再下雨,但是天总是阴阴沉沉的,窦涟漪也没了出门的想法。 傅清每日都会过来请安,有时会带来他自己做的新鲜小玩意儿,有时候则是买了一些街边的甜食,偶尔几个人便在院子里一边品茗,一边闲话几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寿辰上丢尽了脸面,老夫人跟陆尚轩都没有再来烦窦涟漪。 只有一次她不经意往院子外望了一眼时,恰巧看到陆尚轩带着一个姑娘走向东哥儿住的那处。 虽然那姑娘垂着头,脸上还戴了面纱遮挡面容,但是窦涟漪还是一眼认出那人是陆莲芝。 窦涟漪不免冷笑一声。 陆尚轩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望了过来,两人遥遥地对望了一眼后,窦涟漪便冷漠地移开了目光,转身回了屋。 见状,陆尚轩眉头一皱,内心隐隐有些不爽起来。 “怎么了哥哥?” 陆莲芝见陆尚轩顿在了原地没有往前走,便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刚好看到了窦涟漪远去的背影,她心里隐隐浮现出些许不安的预感。 “没什么,走吧。” 陆尚轩不愿意多说,他收回了视线,对陆莲芝笑了笑说道。 然而陆莲芝却开始自己瞎琢磨了起来,见陆尚轩越是不说,她心里便愈加不舒服起来。 窦涟漪并不好奇外头发生了什么,她大多数时间还是安静的一个人坐在窗台边翻看研读从相府里带来的医书。 有次还被端茶进来的白芷打趣了一句道:“少夫人您看得这么认真,难道还怕府里有人会对您下毒不成?” “说不准呢,哪天万一就能派上用场了。” 窦涟漪头也没抬,随口应了一句。 没想到却真的被她一语成谶了。 数日后,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放晴了,窦涟漪唤来白芷给自己换了一身束腰的鹅黄色长裙,外面则是披了一件有着宽大袖子的乳白色披风。 “少夫人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 白芷一边依言给窦涟漪梳了一个精致的发髻,一边笑着说道。 “闷在屋里这么多天,人都要发霉了,难得能出去透透气,自然心情会好些。” 窦涟漪笑了笑,抬手捻起桌上的一支翡翠杏花簪,几缕流苏在半空中晃动了几下。 一番梳妆后,白芷扶着窦涟漪走出了院子,准备去傅清那儿坐一坐。 沿路种了不少的杜鹃树,天一转暖,枝条上便挤满了粉白相间的花儿,看上去煞是可爱。 “少夫人,这杜鹃花开得真好,要不要奴婢叫人摘一些让伙房做成糕点?” 见窦涟漪心情愉悦了不少的样子,跟在身旁的白芷便笑着提了一嘴。 然而窦涟漪却摇了摇头,语气严肃地说道:“不可,这杜鹃花看着美,实则毒性不低,要是误食了可是会闹出人命来的。” “这么严重!” 白芷被唬了一跳,赶紧缩回了自己想要摘花的手。 “尤其是……谁在那里!” 窦涟漪话说一半,耳旁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踩断树枝的“喀嚓”声。 第二十八章 是谁的喜好 她立马止住话头,眼神一凛,朝着那个方向大声喝斥了一句。 过了半晌,有个身影从杜鹃花树后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嫂嫂,可真巧呢。” 陆莲芝娇娇俏俏地唤了一声,看向窦涟漪的眼里却是写满了嫌恶。 窦涟漪冷冷地扫了一眼她那一身跟侍女无两样的素色衣裳,突地笑了笑,讥诮地问道:“我倒是不知道小姑有喜欢穿侍婢衣裳的嗜好,要是早知道的话,我定会让人多送几套去宜园的。” “你!” 这话属实难听,让陆莲芝的脸一下就挂不住了,她咬了咬牙,抬手指着窦涟漪怨怼道:“我知道你就是嫉妒我,没用的,哥哥根本就不喜欢你!” “小姑这话说得有趣,我嫉妒你什么?” 窦涟漪佯装不解,歪了歪头反问道。 “你嫉妒哥哥喜欢我,生气你自己空有一个郡王府少夫人的名头却得不到自己夫君的爱,”说到这,陆莲芝故意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压低,脸上同时浮现出了嘲讽的笑意,“甚至还连自己孩子的命都保不住……” “啪!” 窦涟漪眼神一寒,安哥儿是她的逆鳞,任谁碰了她都绝不会放过! 她二话不说,一个干脆狠辣的耳光便扬了上去,直接把陆莲芝一边的脸给扇肿了,连带着发髻都给乱了大半。 陆莲芝被扇得有些发蒙,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整张脸涨得通红,恶狠狠地朝着窦涟漪就扑了过来口中还大声咒骂道:“你怎么敢打我!我可是郡王府的二小姐!” 见状,白芷赶忙上前拦住了失去理智的陆莲芝。 见她手脚并用的泼妇模样,窦涟漪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姑莫不是忘了自己不过是被郡王府收养的,论起在府中的地位,怕是连我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 陆莲芝从小锦衣玉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挣脱开白芷的桎梏,她咬牙切齿地瞪着窦涟漪,却听到对方扔下了轻飘飘的一句威胁。 “若是我去禀告老夫人,小姑你在禁足期间私自进来郡王府,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再次把你赶出家门呢?” 不等陆莲芝惊慌地开口,身后又传来了陆尚轩那焦急的声音。 “莲儿,你怎么跑来这里了,我寻了你好久,要是被娘发现了你出现在府里,定是要叫人赶你出去的!” 话音刚落,陆尚轩也从树后绕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窦涟漪。 他愣了一下,眼里不由地闪过了一抹惊艳。 梳妆打扮过的窦涟漪容色娇艳,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那儿,虽然冷笑不语,却更加挠得人心痒痒。 “哥哥,你终于来了,呜呜呜!” 陆莲芝看到陆尚轩的出现,顿时泪珠子不住往下落,回身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去诉苦。 可是对比一身素色衣裳,发髻歪七八扭,脸上还红肿了一片的陆莲芝,陆尚轩心里竟鬼使神差地想着若是此刻在自己怀里的是窦涟漪该多好。 窦涟漪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她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二话不说带着白芷就转身离去。 哭哭唧唧的陆莲芝还以为陆尚轩会帮自己出这口恶气,却没想到她一抬眸,便见他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神幽深地落在窦涟漪离去的背影上,半晌都不舍得离开。 见状,陆莲芝心下一凛,垂下眼帘不安地攥紧了陆尚轩的衣角,同时柔声说道:“哥哥,我怎么觉得嫂嫂如今怎么愈来愈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嗯,”陆尚轩有些敷衍地应道,“她胆子倒挺大。” 跟往日厌恶窦涟漪的态度已经截然不同。 这让陆莲芝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随即一个恶毒的计划便缓缓浮现在心里。 她看似乖巧地跟在了陆尚轩身后,委屈地小声问道:“哥哥,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府啊,我好想你和娘,还有东哥儿,在宜园的日子实在是太难挨了。” 换做是以往,陆尚轩早就一口应承下来了,可今日不知怎么,他一想到窦涟漪那张娇俏的面容,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再过段时间吧,眼下娘的气还没消,更何况我也常将你偷偷带入府中见见东哥儿,所以这件事暂且先不提了。” 闻言,陆莲芝心中虽气,却也识趣地没有再多加纠缠。 翌日中午,正当窦涟漪刚梳洗好坐在铜镜前,就听到院子外头一阵喧闹声。 过了一会,玉竹便进了屋,一脸疑惑地说道:“少夫人,少爷说要跟您在菊亭里共进午膳。” “什么?” 窦涟漪愣了一下,有些狐疑地放下梳子问道:“就我跟他两人?” “少爷说还有傅清和东哥儿,还说希望少夫人准时赴约,免叫两个小少爷失望。” 他又想要搞什么幺蛾子,窦涟漪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还是看在傅清的份上勉强应承了下来。 见玉竹出去回话,白芷问道:“少夫人今日午膳可要穿那件绣坊新送来的衣裳?” 窦涟漪兴趣缺缺地点了点头,任凭白芷给她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 等到起身出门的时候,她随意往铜镜里瞥了一眼,看见自己双靥似桃花,着的裙裳也是粉紫相间,看上去颇为夺目。 就连插在发髻中的也是以粉宝石制成的桃花簪,衬得她愈发肤白似雪,发黑如墨。 像是看出了窦涟漪的犹豫,白芷立马赞叹道:“少夫人如此打扮可真美!” “贫嘴。” 窦涟漪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 等她到了菊亭已是姗姗来迟,一眼便看到站在里面等待自己的陆尚轩。 她驻足在原地,看着陆尚轩一袭青裳,身姿挺拔如翠竹一般,只不过俊秀的脸上隐隐可见些许不耐烦。 不得不说,上一世她会被陆尚轩迷得失去理智,也是因为那年踏春之时初遇他的刹那惊艳。 只是如今看来,好像也不过尔尔。 “涟娘,你怎么站在那儿?” 陆尚轩抬眸便看到了窦涟漪,他眼睛一亮,竟似从未见过她有这么吸引人的一面。 还没等他走出去相迎,窦涟漪已经自己缓缓步入了菊亭。 第二十九章 毒错人了 她看都没看陆尚轩一眼,径直坐在了傅清身旁。 “娘,请喝茶。” 傅清把一盏温度适宜的花茶端给了窦涟漪,而东哥儿却视若无睹地自顾自吃着糕点。 “好。” 窦涟漪浅浅一笑,伸手接了过来,对于东哥儿的态度却是毫不在意。 “涟娘,你来了。” 见自己被忽略在一旁,陆尚轩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故意走上前来,拔高声音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随着他衣角的甩动,一股浓烈的龙涎薰香扑鼻而来,其间还夹杂着若隐若现的几缕脂粉味,令人颇感不适。 窦涟漪微微蹙眉,下意识地身子往后避了避,同时心里疑虑顿生。 这脂粉味怎么有些熟悉,好像不久前在哪里闻过一样。 “看看今日的饭菜合不合你胃口,如果不喜欢,我就叫下人退了重新做。” 陆尚轩丝毫没有察觉出窦涟漪此时对自己的嫌恶,他只是坐在了窦涟漪的另一侧,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容,语气低沉地说道。 “傅清,你可喜欢陆少爷今日安排的菜肴?” 然而窦涟漪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肴后,却一个转头,贴心地询问起傅清来。 傅清一怔,随即立马反应过来,起身礼貌地应道:“回娘亲的话,少爷命人备下的饭菜很丰盛,儿子很喜欢。” 下一秒,他话锋一转,看上去有些苦恼地继续开口说道:“只是我记得娘亲您向来都喜食甜食,今儿午膳却多半是咸辣口为主,不知是不是娘亲近来有所忌口。” 闻言,陆尚轩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 窦涟漪似笑非笑地转眸看了一下陆尚轩,轻声说道:“我还记得小姑喜食咸辣口味,每顿都是无辣不欢,夫君还因此夸过她额间渗汗时尤为楚楚可怜,可比西子。” 这种闺中蜜语陆尚轩是绝对不可能跟其他人提及的,更何况是对窦涟漪,所以话音刚落,他眼中掠过一抹难堪,就连笑容都无法维持住。 “涟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跟莲儿说这种话呢,肯定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要是叫我知道了是谁破坏我们夫妻俩的情分,我定会将他赶出郡王府!” 陆尚轩带着威胁狠狠地扫视了一眼菊亭里伺候的下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傅清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意有所指道:“没想到傅清你对你娘亲如此上心,对比起来倒显得我粗心大意起来。” 到底是在沙场上拼杀过的武官,陆尚轩眼神里的威慑力一下就把尚且年幼的傅清盯在了原地难以动弹。 他的小手在桌下已经攥成了小拳头,心里只恨自己还不够强大。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柔地盖了上来,窦涟漪垂眸温柔地看着他,声音响了起来:“傅清是我亲自认来的孩子,对我上心些我很欢喜。” “呵呵,涟娘你欢喜便好,”陆尚轩只好收回了目光,又指了指闷头吃饭的东哥儿说道:“只是涟娘你也不要太过偏心,毕竟东哥儿也是你的孩子。” “夫君说的是,涟娘谨记在心。” 窦涟漪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却是没有半分笑意。 见到窦涟漪如此听话,陆尚轩心里也舒服了一些,“吃吧,菜都凉了。” 看着一桌子红辣辣、油汪汪的菜肴,窦涟漪感到有些反胃,她本就不喜欢吃得过于重口,也只能持筷勉强夹了一些青菜放入碗里。 反倒是陆尚轩跟东哥儿两人吃得不亦乐乎,甚至还唤来下人叫灶房多备几份上来。 傅清看不下去,他有些不开心地站起身,说道:“娘亲,陆少爷,我有些事先走开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窦涟漪点了点头,而陆尚轩头都没抬一下,充耳不闻。 不久后,下人们又一一端上来辣子鸡,香辣排骨,双椒肘子,一时之间整个菊亭里都充斥着令人难以接受的呛鼻味。 “夫君,你跟东哥儿用膳便可,我已经吃饱了。” 见傅清许久没回来,窦涟漪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致,她放下筷子,语气平淡地说完后就准备起身离去。 “等等,涟娘你今日打扮得如此好看,不陪夫君我一同共进午膳,却要去何处?” 陆尚轩一下就握住了窦涟漪的手腕,入手处只觉得滑腻似羊脂玉,登时让他更加不舍得松手。 “松手!” 被陆尚轩这么一碰,窦涟漪浑身都别扭起来,她往外用力一抽,却没想到一时还抽不出来。 “涟娘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还在生气我和莲儿的事情?我都跟你解释过了,你就不要再如此小心眼了好吗?” 陆尚轩一边假模假样地劝说,一边手上不住用力地把窦涟漪往自己怀里拉。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窦涟漪甚至都在想是不是干脆撕破脸皮的时候,傅清的声音及时响了起来。 “娘亲,我去寻了几道甜品过来给您,还有一些口味清淡些的菜肴,您多少吃几口,免得把自己给饿坏了。” 闻言,窦涟漪扭头看了过去,刚好看到傅清跑了过来,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侍女,手上都端着菜肴。 而陆尚轩冷笑一声,不得不松开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是为了这件事才跑出去的,傅清你年纪还小,可不能学了那些谄媚的做法去。” “夫君,我觉得傅清这样很好,比东哥儿知晓得埋头苦吃机灵多了,你觉得呢?” 这回窦涟漪彻底忍不住了,她揉了揉自己被攥红了的手腕,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与此同时,那些甜食都一一摆在了窦涟漪的面前,清一色都是往日她爱吃的口味。 尤其是其中一道颜色粉嫩可爱,看上去晶莹剔透的甜品最为吸引人,一下就让窦涟漪好奇了。 “这是什么,我之前好像从未见过。” “回少夫人的话,这道是牡丹果冻,取了牡丹花榨成汁制成的,吃起来清甜可口,回味无穷,少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一个垂着头,看不清面容的侍女走上前几步,沙哑着声音说道。 窦涟漪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质问道:“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章 关陆莲芝禁闭 “奴婢这个声音是天生的。” 那个侍女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藏在了其他侍女身后,低低地应道。 “那你又是怎么得知我定会喜欢这道甜食?还有,你只是天生嗓子不好,又为何不敢抬起头让我看看?” 窦涟漪话语间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空间。 “好了,涟娘,她都说她是天生的了,你何必这么刨根问底。” 陆尚轩突然开口打断了窦涟漪的话头,有些不耐地说道:“更何况侍女知道你喜食甜食又有何奇怪,她们本就该伺候好自己主子。” 然而傅清看得清楚,那名侍女从头到尾都不曾抬过头,只有在陆尚轩说她是下人时候身体才微微一僵,仿若不太情愿的样子。 而且说来也奇怪,明明在座有四个人,那盘牡丹果冻总共才三块,其中那块最粉嫩的正对着窦涟漪,若是她要下筷,定是夹走那一块。 “陆少爷,你中午吃了这么多肉,来口清凉的牡丹果冻解解腻吧。” 傅清站起身来,一边孝顺地持起银勺准备舀起给陆尚轩吃,一边眼角的余光则是紧盯着那个侍女的反应。 陆尚轩摆了摆手,没好气地拒绝道:“我向来不吃这些甜食,你们自己吃便是。” 那名侍女却是从头到尾都毫无反应,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陆尚轩会拒绝。 属实奇怪。 然而傅清也不敢完全确认,免得平白给窦涟漪惹了祸。 “爹爹不吃,给我吃便是了!” 就在这时,东哥儿嘴馋地跳起来,就想抢过来自己品尝。 “不行!” 那名侍女忍不住喊了一句。 “为何不行?” 窦涟漪挑了挑眉,反问道。 那名侍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慌忙解释道:“少爷,少夫人,这盘牡丹果冻总共有三块,小少爷可以吃你面前的这块,味道也是一样的。” “我不要,我就要吃最大的那一块,我可是郡王府的小少爷,凭什么要吃那块小的!” 东哥儿心里顿感不爽,他把筷子用力往地上一扔,便发起脾气来。 见状,窦涟漪本想冷眼旁观,然而却瞥见傅清右脚往前一挪,悄悄地踢了一下那根筷子。 刚巧被东哥儿向前一步给踩了个正着,整个人呲溜一下便往后直直地摔了下来。 “哇呜呜!” 东哥儿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蹲,先是一懵,而后便嚎啕大叫起来。 “小少爷小心!” “快护住小少爷!” 一下子整个菊亭都乱了起来,几个下人手忙脚乱地围了过来,扶人的扶人,拍灰尘的拍灰尘。 就连陆尚轩也是噌地一下站起来,一个箭步赶了过去。 趁所有人都没注意桌子的时候,傅清迅速地挪动了一下装着牡丹果冻的盘子,之后才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窦涟漪把一切收归眼里,虽然有些疑惑,却也知道傅清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性子,便没有开口说话。 待到东哥儿哭哭唧唧地重新落座后,窦涟漪看了一眼傅清后,便开口温柔地说道:“东哥儿你别委屈了,你若是想要吃,那便整盘都给你好了。” 说罢,她对着那名侍女招了招手,用着不容拒绝的语气对她命令道:“你过来给东哥儿夹菜。” “是,少夫人。” 侍女得了令,心中暗喜,快步走到了东哥儿的身旁,拿起汤勺便将盘子里的牡丹果冻分到了东哥儿和傅清的碗里。 剩下那一块自然就是窦涟漪的,她垂下眼帘,慢条斯理地舀了起来,送入口中。 过了片刻,她点了点头,由衷地赞叹道:“果然是入口即化,很是美味。” 而东哥儿早就吃完了自己那一份,对着还没动筷子的傅清虎视眈眈起来。 “少夫人,你,你没事吧?” 见过了好一会儿窦涟漪都像个没事人一样,那名侍女明显有些急了,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我该有什么事吗?” 窦涟漪面色平静地反问了一句。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也许是看出来了窦涟漪眼中的讥诮,侍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吱声。 “救我,我呼吸不过来了!” 下一秒,东哥儿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咙,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只来得及喊出这句话后,便两眼一翻,径直往后倒了下去。 “东哥儿!” 陆尚轩这才刚坐下来没多久,又急得起了身,一把将东哥儿抱起来,一边掐他的人中,一边对着那些吓傻了的下人们吼道:“还不快去叫大夫,一个个都愣着干嘛!” “是,少爷!“ 下人们一窝蜂都跑了出去,整个菊亭就只剩下他们几人了。 还有那个一直不敢抬起头来的侍女,此刻整个人正斜倚在背后的柱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浑身直打颤。 窦涟漪抬眸望了过去,瞳孔微微一缩! 又是陆莲芝! 还没等她开口,陆莲芝已经踉踉跄跄地冲上前来,尖叫道:“我可怜的东哥儿,你别吓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东哥儿会突然这样!” 陆尚轩见到陆莲芝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虽然心下惊讶,但也暂时没有发问,而是皱着眉头问道。 “呜呜呜呜。” 然而此时的陆莲芝又急又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里回答得了陆尚轩的问题。 反倒是窦涟漪看出来了些许蹊跷,她微微蹙眉,沉声说道:“东哥儿这是中毒了。” “中毒?不可能,今日午膳我和东哥儿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为何我没有任何事?” 陆尚轩不肯相信,脸色十分难看地否认道。 “有一道菜你没有吃。” 窦涟漪走上前,垂下眼帘看了看躺在陆尚轩怀里不省人事的东哥儿,心里有些复杂。 “那道牡丹果冻?你明明吃了!” 陆尚轩一下就反应了过来,随后又察觉到不对劲,他看向沉默不语的傅清有些发狠地说道:“你不也吃了?为何你没事?” “回陆少爷的话,我没吃,东哥儿说他想吃,我便给了他。” 傅清站在窦涟漪身旁乖巧地回答道。 话音刚落,陆尚轩的脸色一阵铁青。 而陆莲芝更加脸色煞白,看样子随时都会晕过去一样。 第三十一章 怎么又遇见了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到陆莲芝这个反常的样子,陆尚轩心里也明白了大半,他带着怒气对陆莲芝低声呵叱道。 “我,我也不知道……” 陆莲芝心虚地避开了陆尚轩的逼视,结结巴巴地说道。 还没等她说完,窦涟漪已经从东哥儿那因为窒息而发紫的脸色中察觉到不妙了。 她皱了皱眉,严肃地说道:“这毒看起来十分霸道,如果不立刻解开的话,等到大夫来,怕是东哥儿也会去掉大半条命了。” “涟娘你是不是会解东哥儿的毒?!” “会是会。” 在看到陆尚轩眼里燃起希望后窦涟漪故意顿了顿,而后才在着急的催促声中继续说道:“只是我要知道这个毒到底是什么成分,又加了多少剂量,不然我怕解毒不成反倒害了东哥儿。” “你明明就是不想给东哥儿解毒,何必找这种借口!” 陆莲芝知道自己下的毒可以说是无药可解,心里懊恼万分的她指着窦涟漪便破口大骂起来。 “啪!” 陆尚轩也听出了窦涟漪话里的意思,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东哥儿,眼神一暗,出乎意料地反手对着陆莲芝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打得陆莲芝瘫软了下去,左脸颊高高肿起,脸上瞬间就浮起了红彤彤的指印。 “毒妇,你还不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被打得头昏脑胀的陆莲芝抬起头看向陆尚轩,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哥哥,你如何能打我,你……” “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东哥儿现在可是郡王府的嫡孙,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别说一巴掌了,娘也定不会轻饶了你的!” “这毒本就不是害东哥儿的,”陆莲芝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到底还是声音颤抖着一一交代道:“只有一块果冻是用牡丹花汁制成的,其他都是用杜鹃花的花汁,我不知道东哥儿会误吃那两块果冻,哥哥你信我,我绝对不可能害东哥儿,他毕竟是我们的……” 陆莲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尚轩一下打断了,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后,才对窦涟漪解释道:“涟娘,这想必是灶房里的下人见牡丹花汁不够了,便摘了杜鹃花来取代,这只是个意外而已。” 窦涟漪站在一旁不冷不热地听着,直到这时候才微微颔首,有些讥讽地说道:“不过还真是巧了,昨日小姑才听到杜鹃花有毒,今日东哥儿就中毒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毒是小姑故意叫人下的呢。” “你!” 陆莲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只是碍于东哥儿的命还掌握在窦涟漪的手里,她只能用力咬咬牙,不敢吱声。 “娘,东哥儿的脸色突然变得好差。” 这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傅清抬手扯了扯窦涟漪的衣角,有些焦急地小声提醒到。 窦涟漪回过神来,迅速半跪了下去,伸手给东哥儿把起脉来,过了一会,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转头盯着陆莲芝质问道:“是红杜鹃还是黄杜鹃?” “红杜鹃!” 陆莲芝记得十分清楚,当时她可是往里头加了不少的分量,还以为能够一举将窦涟漪这个贱人和傅清那个小杂种一起给毒死的! 闻言,窦涟漪紧绷着的心也略微松了松。 幸好是红杜鹃,若是黄杜鹃或者白杜鹃,任凭华佗在世都不一定能救回来。 她一翻手腕,手指间银针的光一闪而过,迅速在东哥儿的人中处扎了数下。 紫黑色的毒血慢慢地渗透了出来,映衬着东哥儿那煞白的小脸,显得尤为瘆人,看得在场的几个人心都不由地提了起来。 梅花针法本就能解百毒,尤其是近来她又攻读了不少医书,医术更加精进不少。 很快,东哥儿的脸色逐渐好转,整个人也停止了抽搐。 虽然他还没完全醒转,但是窦涟漪知道自己已经将他的命从阎王那里夺回来了,便起身淡淡地说道:“剩下的大夫知道该如何处理。” 远处一群下人正大呼小叫地围着一个大夫赶了过来,陆莲芝见状,立马便有所依仗起来,不客气地说道:“若是大夫看了东哥儿说他被针扎坏了,嫂嫂你可逃不了干系!” “够了,你还嫌你今天闹的事不够大吗?” 陆尚轩沉下脸来,当着窦涟漪的面说道:“这段时间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宜园里,我会命人看紧你,你别想着再到处乱跑了!” “不,我不放心东哥儿,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关我禁闭!” 然而陆尚轩压根儿就没有管陆莲芝的抗议,等到大夫把东哥儿带走后,他便招了招手,唤来两个看上去十分壮实的婆子。 随后便冷冷地命令道:“去把二小姐带去宜园,没我同意任何人都不允许把二小姐放出来。” “是,少爷。” “陆尚轩你是疯了吗?你怎么敢软禁我!” 陆莲芝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一脸冷漠的陆尚轩,任凭她怎么哭闹,最后还是被那两个婆子给硬生生拽了下去。 “何必如此。” 等到陆莲芝的哭声渐行渐远,窦涟漪才淡淡地开口问道。 “此事虽然跟莲儿没什么关系,可若是涟娘你当时真的听了她的劝将那块果冻给吃了,那现在出事的便是你了!” 陆尚轩一脸后怕焦急的样子看得窦涟漪心里只想冷笑。 不久前花灯节的鬼门关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她牵起傅清的手,慢条斯理地说道:“谢谢夫君的关心,只可惜小时候算命的说过我会长命百岁,百邪不侵。” 说罢,窦涟漪便带着傅清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留下菊亭里的陆尚轩面色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去院子的路上,傅清有些不安地主动开口问道:“少夫人,东哥儿会好起来吗?” “你在担心他出事吗?” 窦涟漪一脸平静地反问道。 “嗯。” 傅清点了点头,毕竟现在还是个孩子,他会担心东哥儿也正常。 只不过还没等窦涟漪回答,他想了想,迟疑着再度开口道:“不过若是这毒必定要害一个人,那我宁可是东哥儿中毒。” 第三十二章 自罚三杯 跟傅清告别的时候窦涟漪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叮嘱他在这郡王府里要保护好自己,多长点心眼。 “少夫人您也是,”傅清站在原地眼里有些不舍地看着窦涟漪,“我看得出来今日这事是冲着少夫人您来的,只不过被我拿东哥儿挡了灾罢了。” 窦涟漪微微颔首,看着眼前这个什么都不知晓就被她带入漩涡处的孩子,她第一次产生一种对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的不确定感。 过了几日,窦涟漪打算出去外头打听一番关于秦慕的事情。 毕竟那一日看到的繁华场面让她一直都心痒痒,若是能从他口中探听一二,岂不是对她大有裨益。 只是那人属实有些难以捉摸。 有时温文尔雅,有时又像个登徒子一般十分可恶。 一想到这,窦涟漪便有些羞恼地拍了拍桌子,把身后给她梳着头发的白芷给吓了一跳。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窦涟漪回过神来,有些懊恼地说道:“不过是想到了一个一半可恶的人罢了。” 白芷有些疑惑,这世上还有这种人? 还没等她想明白,窦涟漪已经从桌上随便摸了一支碧玉钗往发髻中一插,起身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去了。 “少夫人,您等等奴婢呀!” 急得白芷来不及细想,便赶紧抓起披风跟了上去。 “涟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就在窦涟漪前脚刚踏出院子,后脚便跟上来了一个声音。 “没去哪儿,只是出去随意走走罢了。” 一听是陆尚轩,窦涟漪心中顿感不喜,她顿住了脚步,淡淡地应道。 “既然只是随意走走,不如随我去林尚书的府上坐坐?” 闻言,窦涟漪不免有些惊讶,“林尚书?” “是啊,林尚书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能够被他邀请的宾客可没有几个。” 陆尚轩缓步走了上来,语气间隐隐带了些许炫耀之意。 “那他为何会邀请你前去?” 然而窦涟漪丝毫不给他任何脸面,反而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陆尚轩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他微微沉下脸来说道:“涟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觉得我不够资格成为林尚书的座上宾?” 见状,窦涟漪的语气也跟着变冷淡了不少,“若是你没有其他事要说,那我便先走一步了。” “等等!你必须随我同去尚书府,其他宾客都会携带家眷,若是只有我一人独自前往,岂不是让其他人看了笑话去!” 话音刚落,窦涟漪便冷冷地瞥过来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道:“不仅如此,你怕是担心有多嘴之人去跟我爹爹告状吧?” “难不成你就不担心相府因为你而丢人现眼吗?” 陆尚轩向来都知道什么是窦涟漪的软肋,他微微低下头,压低了声音淡淡地威胁道:“你与我夫妻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我丢了脸,涟娘你和你身后的相府也一样讨不到好。” “无耻。” 窦涟漪眼神一暗,这种被拿捏住的感觉委实让她不爽,只是眼下她也只能暗骂一句,却做不得其他。 林尚书的府邸离紫禁城不远,当今圣上还特意为其赐名作尚林苑。 上一世窦涟漪曾去过尚林苑一次,如今仍对里面江南水乡般温婉迷人的景色记忆深刻。 等到再度踏入尚林苑,看着沿路那些郁郁葱葱的古木,时不时点缀在两旁的各类繁花几欲迷人眼。 近看潺潺流水从脚下木桥流淌而过,远眺又可见几座亭台坐落在翠绿的竹林间,显得格外精致。 一阵秋风拂来,各类花香顿时扑鼻而来,惹得宾客纷纷赞不绝口。 走在前头带路的侍女们也是容貌俏丽,嗓音像极了黄鹂般动听。 窦涟漪看到陆尚轩都忍不住偷瞥了几眼,心中顿感可笑。 待到宾客们都落座后,林尚书这才姗姗来迟,甫一露面,便先大笑着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方才老夫得知一喜讯,一时情难自抑,这才耽误了时间。” 有一个穿青裳的公子站起身来,对着林尚书作揖道:“尚书大人这是遇到了何等喜事,不若说出来大家同喜一番?” “哎,说来也不过是林某家中之事,”林尚书口中虽然这么说,然而却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方才大夫告诉老夫,夫人她有了身孕了!” 闻言,窦涟漪先是一愣,回想起上一世林尚书的确是没有孩子,而且他与夫人极其恩爱,从未纳妾,所以老无所出成了他一直以来的心病。 只是这一世尚书夫人怎么突然就怀上了呢? 窦涟漪心中疑虑顿生,不过她并没有显露半分。 而其他宾客则是恭贺声不断,一个个地举起酒杯祝贺林尚书老年得子,实在是一桩大喜事。 “林尚书抬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后,才继续笑着说道:“其实夫人能怀孕,也是多亏了秦公子,若不是他寻来了难得一见的赛华佗赛神医,老夫怕是到死都不能如了这个心愿!” “赛神医?天,他不是向来行踪难定吗?” “对啊,听说他从不在一个地方逗留超过一天,也从不听任何人的命令,怎么竟有人能叫得动他?” “那位秦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林尚书的话引得宾客们开始小声议论纷纷起来,毕竟那可是赛华佗啊。 若是他能留在京城里,那可就不得了了,前去寻他的病人怕不是要踏破他的门槛。 秦公子? 窦涟漪心下微动,莫不是这么巧,又跟秦慕扯上关系? 然而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可能,毕竟全京城姓秦的人也不少,总不至于走哪都能碰上他吧? 当那位秦公子在林尚书的介绍中施施然地走出来的时候,窦涟漪的神情便僵住了。 怎么竟真的是秦慕! 像是察觉到窦涟漪的惊愕,秦慕微微一侧头瞥了过来,跟来不及避开视线的窦涟漪直直地撞在了一起。 下一秒,秦慕的嘴角往上轻扬,眼里漾开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窦涟漪有些尴尬地迅速扭过了头,像是要掩饰什么一般,一把抓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第三十三章 占有欲作祟 “怎么了?” 身旁的陆尚轩看出些许蹊跷,他侧过头来低声问道。 “没,咳咳咳!” 由于喝得太急,窦涟漪被呛得一直咳嗽,随手就想在桌上拿杯茶水润润喉。 然而有一只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将那杯茶水给拿开了。 那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轻轻搭在那个水墨玉瓷茶盏上时更添几分韵味。 还没等窦涟漪抬头看清来人是谁,陆尚轩已经“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面露不虞道:“这位公子为何无故抢我夫人的茶盏?如此行径属实冒犯,若是公子不给个合理的解释,那就别怪陆某不客气了!” 然而那人不仅充耳不闻,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微微弯下腰来凑在窦涟漪的脸侧,轻声说道:“咳成这样还敢立刻饮茶,谁给你的胆子?” 这个声音耳熟得窦涟漪刹时就意识到是秦慕。 他定是故意的! “秦公子,真巧啊!” 窦涟漪隐隐有些咬牙切齿,却还要看在对方是尚书大人贵客的面上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 “是啊,窦姑娘,”秦慕嘴角微微上扬,听得出来他的心情不错,“没想到能够在尚书大人这儿再见到你,实在是有缘。” “你就是秦公子?在下乃郡王府陆尚轩,实在是久仰久仰!” 陆尚轩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又看到林尚书正往这儿快步走来后,他脸上的愠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换上了一副惊喜的神情。 “方才陆大人不是还想给秦某些许警告吗?” 秦慕直起身来,似笑非笑地盯着陆尚轩说道。 “那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陆尚轩眼底掠过一抹不爽,又很快被他按捺下来,面上看似大气地解释道:“陆某原先不知秦兄竟与我夫人是旧相识,还以为是哪来的登徒子,实在是可笑,还望秦兄大人不计小人过,陆某在此自罚三杯!” 说罢,陆尚轩毫不手软,直接仰头连干了三杯酒。 窦涟漪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本就是个登徒子,哪里说错了。” 不过能见到陆尚轩因此而吃瘪的样子,窦涟漪心里也挺是舒爽,看秦慕的时候也顺眼了些。 然而秦慕却不愿意了,他挑了挑眉,有些讥诮地说道:“陆大人看样子年纪要比秦某大不少,这一句秦兄我怕是担不起。” 他顿了顿,又扫了一眼周遭那些因为听到“旧相识”便竖起耳朵,一个个好奇地望过来的宾客,眼神微凛,严肃道:“更何况我与窦姑娘并非什么旧相识,陆大人请不要妄言,免得令人误会窦姑娘的清誉。” 话音刚落,所有宾客登时面露尴尬,换话题的换话题,尬笑的尬笑,就好像方才什么话都没听到一样。 就连窦涟漪都有些意外,她抬眸看了一眼秦慕,见对方难得一脸认真,倒令她心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了。 这时候林尚书也走到了面前,自然也听到了秦慕的话,加上陆尚轩那有些难看的脸色,他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当即他便抬手拍了拍陆尚轩的肩头,语焉不详道:“尚轩啊,我怎么看你跟我的秦慕老弟聊得不甚痛快的样子,莫不是有什么不满?不若说出来给老夫听听看?” 陆尚轩哪里敢有什么意见,他脸上挂上了受宠若惊的笑容,连声说道:“尚书大人您误会了,我怎么会对秦公子有所不满呢?方才我们只是提了一嘴我夫人的事情罢了。” “哦,是这样吗?” 林尚书转头看了一眼窦涟漪,他与相府的窦相也算熟识,对窦涟漪自然态度好了不少。 窦涟漪闻言,便向着林尚书行了个礼,声音轻缓地说道:“是这样的,尚书大人,我夫君误会我与秦公子是旧相识,一时嘴快以至于说了一些话让秦公子不快。” 闻言,陆尚轩下意识地就想解释一句,然而又想到林尚书在此,便不敢再开口,而是垂下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窦涟漪让她闭嘴。 窦涟漪只作不觉。 “陆大人,口舌生非,莫要学了市井长舌妇那些陋习,否则朝堂上很难有立足之地啊。” 林尚书语气平淡地劝诫了一句,然而语中却隐隐蕴含着威胁,让陆尚轩心下一紧,连忙应道:“尚书大人教训的是,尚轩定会谨遵在心,不敢忘记。” 一旁的秦慕不发一言,完全不复刚才那种伶牙俐齿的模样,看得窦涟漪心里都不免嘀咕了几句这人也不知有几幅面孔。 林尚书也不愿跟陆尚轩多废话,他微微颔首后,扭头便热情地对秦慕说道:“对了,秦慕老弟,今日这些宾客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老夫带你去结识一番,以后你在京城里经商办事都能行得方便。” “如此,秦某便在此谢过尚书大人了。” 秦慕举止温文尔雅,对着林尚书微微作揖,轻声道:“不过方才一事也是因为秦某才连累窦姑娘蒙受了不白之冤,若是尚书大人您不介意,可否让秦某借花献佛?” “自然可以,”林尚书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看向秦慕的眼神里更加多了几分欣赏之意,“不过涟漪她的爹爹便是当朝窦相,认识的人兴许比老夫还要多,秦老弟你这花怕是要献丑了哈哈。” 闻言,窦涟漪反应迅速地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对林尚书笑着说道:“尚书大人可别取笑涟漪了,论起在京城里的影响力,涟漪可是分毫都不及尚书大人您的,这花莫不是尚书大人您要收回去不成?” 还没等林尚书开口,窦涟漪又佯装嗔怪道:“那涟漪可就要觉得秦公子连这花儿都借不到,实在有些逊呢。” “这……” 秦慕也假装一脸为难,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林尚书。 “哈哈哈,涟漪你这话说得老夫不答应你也不成了,好好,老夫带你们一同前去!” 林尚书对窦涟漪大笑着应道,经过也想要跟上前去的陆尚轩身旁时,他用力地按了按他的肩头,淡淡地说道:“莫非是我尚书府的菜肴不能满足陆大人你的胃口?” 第三十四章 作祟 “当然不是!” 陆尚轩赶紧回道。 “那陆大人便老老实实地坐着多吃些东西,不要随意走动了。” 见状,陆尚轩哪里还不晓得自己得罪了尚书大人,他脸色一白,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讪讪地坐了下来。 而窦涟漪连个眼色都懒得给他一个,径直跟在了林尚书身后走远了。 她的身旁站着秦慕,两人看上去竟是意外的合衬,仿佛他们才是天生一对一般。 陆尚轩心里不免有些狐疑,他执起酒杯跟着来敬酒的官员们相谈甚欢,然而眼角的余光却是片刻都不曾从他们背影挪开过。 之前他的手下来报过见到少夫人跟一名生得俊秀的公子在街边铺子里相谈甚欢,他本来还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今日一见,却让陆尚轩越琢磨越觉得不快。 不管他对窦涟漪是否有夫妻之情,他都不会允许任何人企图染指自己的东西。 偏巧这时候还有个不长眼的官员走了过来,故意端起酒杯对着陆尚轩讥笑道:“看不出来陆大人心胸如此广阔,看见自己夫人跟秦公子如此亲近竟也沉得住气,果然是能成大事的人呢。” 陆尚轩脸色一僵,看了一眼对方又不好发作,那毕竟是内务府总管,皇上身边的人,给他几个胆子都得忍下去。 “呵呵,”陆尚轩皮笑肉不笑地举起酒杯,应道:“总管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尚书大人给我夫人的殊荣,别人想要还求不来呢。” “是吗?陆大人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怕只怕心中所想并非嘴上所说。” 见陆尚轩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异样,内务府总管冷笑一声,敬了一杯酒后这才转身离开。 不远处,窦涟漪趁着林尚书离开一会的功夫,借着举起酒杯挡住了嘴,低声对秦慕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尚书府?” “这有何奇怪?我毕竟是个商人,能够让我获利的事情我自然会去做。” 秦慕也不隐瞒,大方地笑着应道。 “看不出来秦公子有这般好手段,连闻名天下的赛神医都能寻到,不如教教我?” “好说好说,换做他人我定不会答应,换作是窦姑娘你来问,那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诚恳的样子让窦涟漪一时都挑不出毛病来,只能在心中暗骂一句。 然而不管秦慕表现得有多让人牙痒痒,至少他周旋在各大官员间那种游刃有余的样子还是让窦涟漪不由地心生佩服。 就连路过的侍女家丁他都能聊上几句,半晌后隐隐地已是掌控了全场。 到后来林尚书甚至都直接回屋去陪同自己的夫人了,窦涟漪看着不远处俨然已经成为宴席主人的秦慕,微微眯了眯眼。 “窦姑娘一个人躲在这里做甚?” 就在窦涟漪想着自己是否可以先偷溜回府,还是要趁此机会与秦慕探听些事情的时候,一个声音蓦地从她身后响起,差点没把她吓得跳起来。 谁能想到秦慕不久前明明还在跟内务府总管谈笑风生,下一秒就陡然出现在她身后。 “秦公子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何走路总是半点声响都没有!” 窦涟漪有些不满地怼了他一句,惹来秦慕低低地一声轻笑,像是觉得十分有趣一般。 “行走江湖,总要有些功夫才行,不然不得被人欺负了去。” “谁敢欺负你啊秦公子,那岂不是跟整个尚书府做对?” 窦涟漪故意嘲讽了他一句。 而秦慕毫不在意,反倒是将手中的茶杯递了过去,说道:“方才吃了那么多甜食,一口都没停过,还是喝杯清茶解解腻吧。” 闻言,窦涟漪脸上微微一红,羞恼地抢过了清茶,还不忘瞪了秦慕一眼。 她哪里晓得对方竟会一直关注着自己。 等到窦涟漪将茶水抿了一口后,秦慕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虽然只是个商人,却能够得到尚书府的庇护,那为何窦姑娘是窦相的亲闺女,却还会被自己夫君欺负了去?” 他顿了顿,仿若没有察觉到窦涟漪瞬间沉下来的脸色,继续好奇地问道:“更何况,窦姑娘的夫君不过是个无法继位的郡王罢了,恕我直言,这着实有些令人费解。” “你调查我!” 听到这,窦涟漪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她攥紧了手中的茶杯,看向秦慕的眼中第一次带了戒备。 不知为何,秦慕看着窦涟漪眼中的警惕,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起来。 为此,他甚至还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窦姑娘无需惊慌,并非我有意调查你,只是我一介行商之人,总是习惯了掌握主动权,对你其实并无恶意。” 一直关注着这里的陆尚轩见这俩人似乎起了矛盾,便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揽住了窦涟漪的腰肢。 而后他义正严辞地对着秦慕说道:“秦公子,你虽然是尚书大人的贵客,但是涟漪是我的夫人,还请你不要再多做无谓的骚扰了。” 窦涟漪只觉得腰肢处传来的温度令她觉得恶心,她皱起眉头就想摆脱开来,却被陆尚轩死死地桎梏住,一时半会间竟动弹不得。 “陆大人这话说得可真有趣。” 秦慕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陆尚轩的脸上,又扫过了他搂住窦涟漪的手,语气轻缓地说道:“我原本还以为陆大人跟自己夫人之间毫无感情,没想到今日一见,却觉并非如此。” “是谁说我与涟漪之间毫无感情,这种话简直可笑至极!” 陆尚轩有些不屑地回应到。 而窦涟漪则是忍不住一翻手腕,银针在她手指间一闪而过。 若是陆尚轩再不放手,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既然如此,小丁。” 秦慕招了招手,一个小厮便从不远处小跑了过来,恭敬地弯腰等待主子下命令。 而秦慕侧头几近无声地在小丁耳畔吩咐了一句。 “是,主子。” 小丁接了命令后便快步离去。 “秦公子这是做什么?” 陆尚轩心下不安,他皱了皱眉,实在有些摸不准秦慕的行为。 “一个小试验而已,”秦慕弯了弯眉眼,轻笑着说道,“很快陆大人便知道了。” 第三十五章 宜园着火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宜园里的一个下人便匆匆赶来,着急地要找自家少爷。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像什么样子,这不是给人看了笑话去吗?!” 陆尚轩皱起眉头,只觉得丢脸,低声对着那个惊慌失措的下人喝斥了一句。 “可是少爷,宜园着火了啊!” 闻言,陆尚轩整个人都呆住了,连声道:“这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着火!” 那个下人声音颤抖着解释道:“可能是秋高气燥,谁不小心把火烛给打翻了吧,小的,小的也不清楚啊少爷。” 见陆尚轩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急得下人又再三强调道:“少爷您还是快回去看看吧,二小姐她受了伤,正找不到大夫呢!”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直到听见陆莲芝受伤的消息后,陆尚轩这才慌了神,他迅速松开了搂住窦涟漪腰肢的手,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完全将窦涟漪抛之脑后。 “看样子陆大人已经不介意我和窦姑娘你单独相处了。” 见状,秦慕笑了笑,听上去似乎有些遗憾地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 窦涟漪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指间的银针也被她默默地收了回去。 太可惜了,差一点就能把陆尚轩给扎到后悔长了手。 “太好了?” 秦慕低声重复了一遍窦涟漪的话,眼中掠过了一抹疑惑。 这般无所谓的模样与他那些手下查来的全然不同。 他暗中打量了窦涟漪一番,却见她面上神色毫无勉强之意,并不似在作伪。 “我之前倒是听闻窦姑娘曾因为自己夫君跟小姑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而大发雷霆,甚至还因此提出了和离,现在看来,传闻倒像是有几分真实。” “秦公子耳目众多,连郡王府里的事情都能探听一二,实在是令人佩服。” 然而窦涟漪不承认也不否认,她抬眸迎上了秦慕,似笑非笑地讥讽了一句。 “耳聪目明才是商人的本能,让窦姑娘见笑了。” 秦慕嘴角微微上扬,权当窦涟漪在夸自己。 闻言,窦涟漪差点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她没好气地将手中的茶盏塞回了秦慕的手中,挑眉说道:“秦公子此言差矣,还有一种人也能做到如此。” “哦?愿闻其详。” 秦慕也不恼,反而有些好奇。 “宫里的公公!” 说罢,窦涟漪头一扭就走了。 留下方才反应过来的秦慕哭笑不得,只是眼神里的幽深又多了几分。 原来郡王与他的夫人之间感情竟微薄至此,跟传言中窦家千金非郡王不嫁相去甚远。 莫非其中有何隐情不成? 有意思,秦慕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拂过茶盏上留下的口脂印,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秦老弟,你这等年纪就有如此口才和人脉,必定惹得不少姑娘家春心萌动吧?” 这时候林尚书也走了过来,对秦慕笑着打趣了一句。 见秦慕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应话,他便将目光遥遥地落在了远去的窦涟漪身上,意有所指地说道:“当时窦相这闺女可是坚定地非陆尚轩那小子不可,甚至父女俩都闹掰了,到现在窦相都不肯让自己闺女回府呢。” “看不出来窦姑娘倒是个痴情种,”秦慕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语带钦佩地说道:“想必陆大人应该会因此而十分感动,对窦姑娘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吧?” “瞧秦老弟你说,一听便知道还未踏足过情场吧?” 秦慕微微颔首,脸上一红,竟似有些不好意思。 见果真被自己说中了,林尚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表示并非如此。 “这人啊,尤其是咱们男人,总是越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不珍惜,早些年听说他们感情还可以,还有了一个孩子,后来也不知怎么了,那个孩子死了,一些风言风语不就传出来了嘛。” 这件事秦慕也早就让人查清楚了,所以他并不是很惊讶,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那个孩子死的时候有多大啊?实在是可怜,若是当时我在便好了,兴许还能帮上忙。” “秦老弟你是好心,但是却不了解其中原委。当时那孩子走得诡异,听说是撞邪了,闹得沸沸扬扬一段时间后,就再也不许让人提起了。” 说到这,林尚书又猛地记起秦慕最开始的那个问题,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这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那孩子要是还活着,现在也约莫三岁多了吧,真是可惜。” 闻言,秦慕的瞳孔猛地一缩,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轻描淡写地附和了一句:“是啊,真是可惜。” 两人又谈笑了几句后,秦慕便称自己家中还有别的事,先行告退了。 林尚书依依不舍地握着秦慕的手,让他一定要不时来府中一坐,自己定不会薄待了他。 待到秦慕的身影渐行渐远后,尚书府的大管家这才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老爷,您为何不把秦公子就在府上,若是夫人有什么事,也好随时能找得到秦公子。” “老莫啊,你觉得秦老弟这人如何?” 然而林尚书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收敛了笑容,别有深意地问了一句。 莫管家愣了一下,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后,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老爷,请恕老奴眼拙,这秦公子虽然看着温文尔雅,但偶尔还是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这种感觉林尚书也隐隐察觉出来了,只是不知为何这个秦慕还带给自己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们是不是曾在何处打过交道? 片刻后,林尚书还是没有想起来,他摇了摇头,有些忌惮地说道:“像这种人,平日里交好便是了,万万不可请来家中常住,否则怕是要生出事端来。” “是,老爷,还是老爷您想的周到。” 秦慕背着双手出了尚书府,悠哉悠哉地往风雪阁的方向走去,途经宜园那条巷子的时候,他还特意停下了脚步,欣赏了一眼里头冲天的火光。 此时有个人影偷偷地靠近了秦慕,还没出声就被发现了。 “秦爷。” “小荆你这把火放得可不小。” 第三十六章 收留了阿猫阿狗 秦慕微微一笑,语气就像是突然找到了一样有趣的玩具一般。 他甚至驻足在原地,好心地给那些跑来急着来救火的兵丁指明了路。 “秦爷您这是玩上瘾了啊。” 小荆站在一旁有些无奈地说道,却也不敢劝阻半句。 “走吧。” 半晌后,秦慕像是有些腻了,一扬手便带着小荆一起离去了。 宜园里的火烧了许久,连带着那些常年留下来的枯木老藤都毁得一干二净。 霎时间整个宜园变得空空荡荡,遍地尘埃。 好不容易等到火势被扑灭,陆莲芝哆嗦着躲在陆尚轩的怀里,看着眼前一片废墟,徒留灰黑色的雾气不断升腾而起的院落,登时欲哭无泪起来。 “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就烧起了这场大火啊!” “不用怕,有我在,定会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 陆尚轩一边心疼地连声安慰着陆莲芝,一边皱着眉头扫了一眼宜园现在的惨烈状况,心里转了几番猜测后,便叫来了一个经过的下人询问道。 “这次起火怎么会如此突然?起火点是在何处?” “回少爷的话,这次是后院起了火,因为那儿往日都没人经过,更别提有主子愿意住那了,所以也没有安排人在那里看着。” 那个下人心里也是叫苦连连,这火着得莫名其妙的,要是主子们怪罪下来的话谁都逃不掉。 “起火原因找到了吗?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下人缩了缩脖子,不敢看陆尚轩那双几欲喷火的眼眸,小声说道:“大家赶过去的时候那火已经老大了,把什么都烧得一干二净,别说可疑的人了,就连屋子都快给烧没了……” “废物!统统都是一群废物!滚下去!” 见自己不管问什么都得不到答案,陆尚轩气得用力一抬脚就把那个下人给踹得老远,要不是因为怀里还抱着陆莲芝,他怕是要拔刀砍人了。 那个下人被吓得连滚带爬,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哥哥,你说是不是有人故意要害我,”陆莲芝用力攥紧了陆尚轩的衣领,抬起的小脸煞白一片,样子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怎么办,莲儿真的好怕,莲儿不怕丢了这条性命,却害怕再也见不到哥哥你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怎么会再也见不到我呢,我这不就来了吗?” 陆尚轩紧紧抱住了陆莲芝,再三保证不会让她再受伤害。 而他却不知道,陆莲芝抬眸看向一片狼藉的宜园时,眼中却是掠过了一抹暗喜。 不管是谁做了这一切,总之她活下来了,而且禁闭一事陆尚轩也不会再提及了。 只是自己方才却差点葬身火海,陆莲芝垂下眼帘,掩住了那狰狞的神色。 “宜园现在是住不得人了,”陆尚轩低声劝慰道:“你跟我先回府,娘那边我去解决便是了。” “嗯。” 当晚陆尚轩便把陆莲芝带回了郡王府,好巧不巧,正好撞上了吃饱喝足出来庭院里散步的窦涟漪。 还没等窦涟漪说什么,陆莲芝便一脸害怕地躲在了陆尚轩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哥哥,嫂嫂会不会又赶我出府呀?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只剩下哥哥你能收留我了。” 闻言,白芷都有些受不了,不服地想要上前为少夫人说一句。 然而窦涟漪却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抬起眼帘随口说了一句:“今儿我在外头看见了一条流浪犬,可怜见的,原本白色的皮毛都弄脏了,灰一片黑一片的,也不知道会被收留呢?” 白芷心念一转,立马明了少夫人话里的意思,便笑着接话道:“少夫人要是心软,奴婢这就去把那条流浪犬接回来,而且听说狗都忠心耿耿的,您要是收留了它,它定不会反咬您一口的。” 话音刚落,陆莲芝的脸顿时青白起来,眼底也流露出了恨恨的神色。 她今日刚好就穿了一件月牙白底泼墨山水长裙,本以为这般素雅低调能让陆老夫人看了心情舒畅些,却没想到成了窦涟漪口中的流浪犬! 还没等窦涟漪开口,陆尚轩不明所以,却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打断道:“郡王府里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收留进来的,尤其是什么流浪犬,听着便十分肮脏,我绝对不允许你收留它!” 窦涟漪嘴角微微上扬,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了陆莲芝的脸,看见她脸色难看却又不敢直说的样子,登时心里一阵畅快。 “夫君教训得是,”窦涟漪对着陆尚轩服了个身,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我让人把那流浪犬赶走便是,只是夫君你可也要记住,不要随随便便就收留什么东西回郡王府里。” 说完这句话后,还没等陆尚轩反应过来,她便侧头跟白芷说了句:“走吧,去傅清那儿坐一会儿。” “好的,少夫人。” 待到窦涟漪走远了后,陆尚轩品了品她临走前的那个眼神,脸色顿时微微一变,下意识地看了眼身后的陆莲芝。 “莲儿,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陆莲芝哪里敢说什么,她只是怯怯地摇了摇头,低声委屈道:“我知道哥哥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嫂嫂话语间实在过于欺负人了,莲儿也不敢让哥哥给莲儿一个公道,只求哥哥能够护住莲儿不被欺负。” “那是自然,”陆尚轩眼神一沉,将陆莲芝一把搂入自己怀中,保证道:“你跟东哥儿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定会护你们母子平安。” 也不知道当天夜里陆尚轩在陆老夫人面前到底说了些什么,等到隔日窦涟漪醒来时,便见到白芷一边嘴里嘀咕着什么,一边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谁把你惹不开心了?” 窦涟漪换了衣裳,抬脸看着白芷那一脸气呼呼的样子,乐了一下,便问了一句。 “少夫人,您还笑得出来呢,要知道陆老夫人可是让二小姐光明正大地回府来了呢!” 闻言,窦涟漪虽说不上惊讶,却也有些好奇地打听道:“怎么,是他陆尚轩找了个什么好法子?” 第三十七章 有人偷听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白芷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随后又振奋起来,说道:“要是少夫人在意的话,奴婢等会就去给您探听个一清二楚!” “算了。” 窦涟漪想了想,还是兴趣缺缺地摆手拒绝了。 “那少夫人今日准备做什么?” “去商铺看一眼吧。” 收拾妥当后,窦涟漪记起今日是月头跟那些商铺收租的日子,便让白芷给自己拿来了一套略微正式些的衣裳。 “少夫人觉得这身如何?” 窦涟漪瞅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着一件晚霞紫的短上裳,配了一条月牙白底暗纹金线曳地裙,既不至于让人小瞧了去,又不会过于光彩夺目。 “很好。” 说罢,窦涟漪顺手便在桌上的梳妆匣里挑出了一支白玉碧螺金丝簪斜斜地插在了发髻里。 郡王府外的马车已经等了有一会了,见窦涟漪和白芷上了轿子,马夫一扬马鞭便往集市的方向赶去。 待到巡了一圈商铺,将该收的租金都收归囊中,看着鼓鼓囊囊的荷包,窦涟漪上扬的嘴角说什么都压不下来。 就连白芷都有些看不过眼,小声劝了一句道:“少夫人,您可别笑了,大家伙都在看着咱们呢。” “咳咳。” 被白芷这么一提醒,窦涟漪也便收敛了一下情绪,恢复了往日平淡的神情。 当窦涟漪从钱庄里存完银票后走出来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街对面茶水摊里一袭紫衣的秦慕。 恰好跟自己今日所穿的颜色十分接近,若不是窦涟漪知道今日换的衣裳不过是临时起意,她都要怀疑自己身边是否安插了秦慕的眼线了。 秦慕悠哉悠哉地向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一起喝一杯。 原本窦涟漪只想当作没看见转身离开,然而秦慕却清了清嗓子,拔高了嗓门对她喊了一句:“窦姑娘,这边!” “少夫人,是秦公子。” 白芷还以为少夫人没听见,便提醒了一句。 然而窦涟漪抬手掩面佯装挡住阳光,愣是不朝街对面看去,甚至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窦姑娘,这儿呢,您别走错地方了呀。” 秦慕呼唤的声音又多了几分热情,见他那样怕是自己不过去便不会罢休了。 眼看街上的人们此时都开始好奇地望了过来,窦涟漪这下再不情愿也只能跺跺脚,转身走了过去。 “窦姑娘请喝茶。” 秦慕丝毫没看出来窦涟漪脸上的不悦,反而笑眯眯地将桌上的茶碗推给了她。 窦涟漪正好也走得渴了,她不想跟秦慕客气,一口气便闷完了整碗茶。 茶汤清凉温润,还隐隐有一股中草药的味道,让窦涟漪忍不住刚想夸赞一句,下一秒耳旁却传来了秦慕那慢悠悠的话语声。 “这茶清目养神,对恢复耳力也是极好的,很是适合窦姑娘你来喝。” 窦涟漪动作微微一滞,她放下了茶碗,挑眉看了一眼微笑的秦慕。 “秦公子这是在讽刺我耳聋目浊吗?” “窦姑娘你这话何解?” 闻言,秦慕无辜地瞪大了眼睛,辩解道:“我不过是见你走了一路,天气又燥热,方才想着请你喝一碗茶汤罢了,若是因为我口笨而让窦姑娘你误会了我的一片真心,那可真是冤枉啊。” 当秦慕说出“一片真心”那四个字的时候,坐在他背后那张木桌上的客人身子突然微微一动。 然而秦慕只作不察。 “你怎么知道我走了一路?你莫不是一直在偷偷跟踪我!” 窦涟漪皱了皱眉,亮若星辰的双眸紧紧盯着秦慕,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窦姑娘,不瞒你说,这条街上大部分商铺也是我的,今日是月头收租的日子,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话音刚落,茶水摊的老板也一脸讨好地又送上来了一碟蜂蜜花生,搓搓手对着秦慕低声问道:“秦老板,您看这个月的租金是不是能延缓几日,这段时间生意实在是不好,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这……”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秦慕的脸色,生怕惹了对方不开心。 “喜欢吗?试试看。” 秦慕没有搭理他,而是对着窦涟漪示意了一下那碟蜂蜜花生。 等到她夹了一颗放进口中,并点了点头后,秦慕这才侧头随意地对着弯腰的茶水摊老板说道:“那便免了这个月的租金吧,谁让窦姑娘喜欢吃你的蜂蜜花生呢?” “谢谢窦姑娘,谢谢秦老板!” 茶水摊老板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秦慕是把这个人情卖给了眼前这个好看的姑娘,便点头哈腰道谢了一番后才退了下去。 窦涟漪平白收了这个人情,也不好再对秦慕横眉冷对,加上这人的确只是嘴上花花了些,却也没做出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 如此一想,窦涟漪便又要了一碗茶汤,语气缓和了下来,对秦慕说道:“茶我也喝了,秦公子的财力我也见识过了,不知秦公子还有何事要说?” “有,是关乎郡王府跟我之间生意来往之事,不过还是换个地方详谈,你觉得如何呢?” 话说一半,秦慕便顿住了,他一边凑近前来,一边以袖口做遮掩,以手点茶汤,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 “有人偷听。” 一阵杏花香若隐若现地出现,窦涟漪心里微微一跳,原本以为他又故态复萌,刚想将他一把推开,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他写了什么内容。 她登时一愣,复而立马反应过来,以同样的方法回应了秦慕。 等到两人达成共识后,窦涟漪这才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秦公子是个稳妥人,那便后日在润香楼见吧。” 秦慕点了点头,“一切都依窦姑娘你的意思。” 等到窦涟漪带着白芷离去后,秦慕还坐在原地望着对方的背影,片刻后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去。 郡王府。 在陆莲芝的屋内,她正坐在桌前与一名跪在地上右眼下有黑痣的家丁低声密语。 “你说什么?真的假的!” “回二小姐的话,小的绝不可能听错,当时少夫人跟那位公子就坐在我身后,字字句句一清二楚!” 第三十八章 荷包被偷走了 闻言,陆莲芝脸上难掩兴奋的神色,她眼珠转了转,身子微微弯下来,凑上前去细细问道:“李恪你快告诉我,他们两人之间举止可有过分亲密之处? 李恪对于陆莲芝的靠近十分受用,他垂眸掩住眼里对她的渴望,低声说道:“他们凑得极近,在旁人看来可以说是耳鬓厮磨,令人不齿!” “没错,令人不齿!” 陆莲芝一下站起了身,那股她身上的幽香也随之远去,让李恪的下眼睑颤抖了一下。 她原地踱步了片刻,自言自语道:“贱人果然不勾搭男人便不能活下去,先是勾走了我的哥哥,如今发现哥哥对她实在无意,又开始在外头勾搭别的公子。” 突然她便停下了脚步,直勾勾地盯着李恪问道:“对了,你可知道那个公子的来头?” “小的不知,但听旁人皆唤他作秦老板,”话说到这,李恪顿了顿,又刻意强调道:“不过小的刚来京城不久,已是见过少夫人和那位公子两次如此亲密了,上次跟踪少夫人时突然出现的也是这位公子。” “上次也是他?” 陆莲芝有些狐疑地在脑海里搜寻这个秦老板到底是谁。 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头,可就是记不起来。 “若是二小姐想知道,小的这就去查个清楚。” 李恪见不得陆莲芝皱起眉头苦苦思索的样子,刚想起身却被制止住了。 陆莲芝冷冷地哼了一句,脸上写满了不屑。 “不用了,既然我没什么印象,想必不过又是个嘴上胡诌几句骗人的纨绔子弟,让他去骗骗那个贱人也好,我可不相信她这种贱人能够得到一位好公子的青眼有加。” “二小姐说的是,不过是一个贱人,哪里能够跟二小姐您比。” 李恪立马奉承道,他那贪婪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陆莲芝片刻。 话虽如此,然而陆莲芝心里还是有些在意。 既已得知后日窦涟漪要与那个秦老板在润香楼相见,她便准备偷偷跟过去一探究竟,若是能够抓奸在场那就更好了。 后日天还没亮,陆莲芝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溜出了屋子,悄摸摸地躲在了窦涟漪的院子外。 直到日上三竿,她蹲得脚都麻了,又饿得肚子一直在叫,才看到窦涟漪一副刻意梳妆打扮过要去见奸夫的模样,施施然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陆莲芝满眼嫉妒地看着窦涟漪那满头缀满钻石翡翠白玉的发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美艳动人。 若是窦涟漪因为七出之条而被扫地出门,那些金银首饰便都是属于自己的了! 一想到这,陆莲芝眼底掠过一抹狠毒,不由地心生一计。 出了郡王府,窦涟漪并没有上马车,而是带着白芷避开了街上的人群,转而钻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见状,心中暗喜的陆莲芝赶忙压低了罩在了自己头上的帘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不过这京城里的巷子七转八转的,一下就把陆莲芝给绕晕了,她跟了还没几步,就被巷子口坐着的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儿扯住了裙角。 “行行好吧,女施主,施舍一点给我这个可怜人儿吧。” “走开!” 陆莲芝生怕把人跟丢了,她想要把自己裙角抢回来,却没想到力气还不如一个小乞儿大。 小乞儿面色蜡黄,看上去饿了许久,但是手上的力气却半分不见少,“就施舍一口饭吃吧,女施主,求求你了,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吃饭了。” “滚开啊,你的脏手不要弄坏了我的衣裳!” “女施主,菩萨心肠的女施主,您要是不给我一口饭吃,我可就抓住不放了!” 面对小乞儿的无赖,陆莲芝又不敢惹出太大动静,只好怒气冲冲地掏出自己的荷包,想要从中拿出几枚铜板应付了事。 哪料她刚掏出荷包,那个小乞儿半眯着的眼睛立马就来了精神。 只见他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抢过了荷包转身就跑! 那速度哪里像是已经饿了好几天的样子。 等到陆莲芝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小乞儿早就狡猾得像一只泥鳅,钻进了那些乌七八糟的巷子里一下就没影了。 “快,快来人啊,抓住那个臭要饭的!” 然而巷子里除了她之外,哪来的其他人,更何况是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窦涟漪。 陆莲芝顾不得其他,一咬牙,一跺脚便拼命追了上去。 这荷包里面可都是她这两个月的月钱,如果丢了的话她不得心疼死! 等到陆莲芝发髻都跑乱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追到巷子口的时候,完全已经看不到那个小乞儿了。 气得她恶狠狠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溅起一大摊泥水。 “该死的臭要饭,一辈子都只能要饭!” 结果一个脏兮兮的荷包被踢出来的泥土一并带了出来,像是故意嘲笑陆莲芝一般不偏不倚地就落在了她的脚边。 “我的荷包!” 陆莲芝尖叫了一声,赶紧蹲下来,忍住嫌弃用两根手指捻起来查看一番。 里面的月钱大半都没了,而且还被人胡乱塞进了一张简笔画。 她猛地抽出来,一阵淡淡的香味掠过了她的鼻尖,可她并没有在意,反而死死地盯着那张画。 画里的她花容失色,发髻凌乱,大头小身,衣裳被泥土抹得一片漆黑,火柴一般的手指抓着一个荷包正在大发雷霆,看上去十分可笑。 看到这陆莲芝眼前一黑,差点没被活生生气晕过去! 这都是些什么! 待到陆尚轩闻讯带着几个下人过来寻她的时候,便是见到陆莲芝像疯婆子一样尖叫着撕扯一张纸,将纸花撒得满地都是。 “二小姐这是在干嘛呢?” “我也不晓得,怎么感觉好像是中邪了!” 几个下人都忍不住有些惊恐起来,在后面窃窃私语。 陆尚轩又急又羞,先是喝止了那些下人的猜测,而后赶紧上前几步将还在兀自跺脚的陆莲芝扯到一旁去,低声质问道:“莲儿,你这是在干嘛!” “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第三十九章 二小姐莫不是中邪了 “我现在若是不来,莫不是要让外头都传遍了你在这里给郡王府丢尽脸面的时候才来吗?!” 陆莲芝这时才有些回过神来,她愣愣地看了一眼陆尚轩,又将目光挪到了后面那几个下人脸上去。 那些下人纷纷避开了她的目光,没有人敢跟陆莲芝直视,生怕被她看到了就会发生不幸一般。 见状,陆莲芝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方才她被心头的一阵无名怒火控制得差点失了理智,竟然当着下人的面做出这么有失体统的举动来! 对了,还有哥哥,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不是的,哥哥,你听我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方才我是被一个臭要饭的给抢走了荷包,他还在我的荷包里……” 还没等陆莲芝说清楚,陆尚轩已经赫然打断了她的解释,冷厉地说道:“你现在立刻跟我回郡王府,你也不想让娘刚同意让你回来,你就又被赶出去了吧!” 闻言,陆莲芝拼命摇起头来,不敢再说任何话了。 “黄莺,你把二小姐搀扶回去。” 见陆莲芝终于老实下来了,陆尚轩便扭头命令了一句。 片刻后,躲在最后头的一名侍女走上前来,模样姣好,身段娇媚地朝着陆尚轩屈了屈膝后,眉眼间有些不情愿地走向了陆莲芝,声音硬邦邦地说道:“二小姐,请。” 陆尚轩则是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隐隐有一道视线在跟随着自己。 而且他还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有些许熟悉,但是说不上来是在何处接触过。 他有些怀疑地低头看了一眼脚底下的泥泞,想要弯腰捡起被陆莲芝撕掉的那张纸,看看上头写了什么。 刚好此时陆莲芝正走出了巷子口,她本想回过身看一眼陆尚轩,却被黄莺毫不留情地往前推了一下,“二小姐,您走快点,别让奴婢难做!” “你不过是我哥哥身边一个低贱的奴婢,怎敢这么跟我说话!” 本就一肚子火的陆莲芝登时就受不住刺激,扬起一巴掌就甩在了黄莺那张白皙滑嫩的小脸上。 顿时就多了一个鲜红的掌印,甚至嘴角都被荷包上的刺绣给划破了一道痕迹,渗出了些许血珠。 然而黄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她也不还手,径直回过身去看着陆尚轩,一抿唇,泪珠子就往下哗啦啦地落,真真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见状,陆尚轩也顾不上捡东西了,他冷着一张脸迅速走上前来,对着陆莲芝没好气地低声质问道:“你又在搞什么鬼?为何平白无故打人!” “她推我!哥哥,她不过是一个贱婢,竟然当众推搡我,难道我身为郡王府二小姐,连教训一个贱婢的权利都没有吗?” 陆莲芝的心态也有些遭受不住了,见陆尚轩居然将黄莺护在了身后,她便恨不得再多扇眼前这个小贱蹄子几巴掌! 打烂贱婢那张脸,看她还如何勾引自己主子! “来人,”陆尚轩看样子不想再在外头跟陆莲芝纠缠下去,他有些不耐烦地招了招手,叫来几个家丁,“二小姐突患恶疾,胡言乱语,你们几个赶紧把二小姐送上马车,注意别让外人给发现了。” “是,少爷。” 家丁都是陆尚轩的亲信,一听到主子发话,立马便照办,七手八脚地就压着陆莲芝上了外头候着的马车里。 其间为了怕她大声喊叫引来路人侧目,陆尚轩索性跟黄莺要了个手帕塞进了陆莲芝的口中。 待到陆莲芝被带远了,她耳旁还能隐隐听到黄莺那个贱婢跟陆尚轩撒娇的声音。 “少爷,奴婢的手帕可是刚买的呢,这下怕是要弄脏了。” “回府后你想要多少条本少爷都给你买,”陆尚轩低低地笑了笑,语气轻佻地说道:“不过就是一条手绢,脏了便扔了,有何可惜的。” “少爷你对奴婢可真好。” “哈哈哈哈。” 一炷香的时间后,巷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离这条巷子不远处的润香楼里,有个身上穿着一件泼墨流水麒麟纹长裳的俊秀公子正倚在二楼的窗边,手中摇着象牙扇,饶有趣味地盯着那架郡王府的马车渐行渐远。 他的身后传来了窦涟漪有些懒洋洋的声音:“秦公子,你盯着那巷子口也有好一会儿,到底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不妨说来听听看。” “窦姑娘有所不知,我好不容易才查到了那日花灯节窦姑娘是如何中招的,自是想着把同样的招式用在了罪魁祸首身上。” 秦慕像是跟窦涟漪打哑谜一般,转过身来对着她笑眯眯地感慨了一句:“只是未曾想到,这‘冷幽香’果然名不虚传。” “若是秦公子不愿意细说,那我不问便是,”窦涟漪虽然心中有些好奇,却也故意不如了秦慕的愿去追问他,反倒是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转了话题说道:“反倒是前几日秦公子所说的与郡王府之间的生意来往,不知是否可以向秦公子你请教一二?” 眼见想讨的功劳落了个空,秦慕也不恼,只是收起了象牙扇,怼着自己的下巴慢条斯理地应道:“窦姑娘请讲。” “不知秦公子与郡王府达成了什么交易?是否有想要易主的打算?” 窦涟漪一开口便是直奔主题,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慕,眼里透出了迫切的渴望。 “我倒是看不出来窦姑娘的野心如此之大,”话虽如此,但是秦慕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分讶异,“只是不知窦姑娘给出的条件是什么?毕竟我之前跟郡王府做生意,他们出手可不算小气。” “那秦公子知道为何他们出手阔绰吗?” “做生意太多好奇心可不是什么好事,”秦慕摇了摇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对着窦涟漪眨了眨,“不过要是窦姑娘愿意跟我说的话,那我多少都得听上几句。” 闻言,窦涟漪凄惨地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嘲讽,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因为从始至终他们都像是该死的蛀虫和水蛭,趴在我和我娘家人身上吸血!” 第四十章 达成交易 “窦相并非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为何窦姑娘你不将陆公子的所作所为告知窦相?” 秦慕像是被窦涟漪那瞬间迸发出来的恨意给惊住了,他收敛了自己那漫不经心的态度,转而认真地询问道。 “秦公子有所不知,当初我执意要嫁给陆尚轩一事已是让我爹爹十分失望,他曾说过死都不会再让我回相府。” 说到这,窦涟漪眼里似乎有泪光闪过,她微微一扭头,不让秦慕看到自己的失态。 “实在是不好意思,让秦公子你笑话了。” 秦慕赶紧站直了身子,第一次看上去有些不太自然,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我秦慕怎么会是这种看人笑话的人,窦姑娘你这话说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闻言,窦涟漪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心情也好了一些,她瞥了一眼秦慕,吐槽道:“秦公子这般没个正形,看不出来还是会不好意思呢。” “嘿。” 不过由于秦慕这么一打岔,窦涟漪也没了那种感伤的情绪,她重新正色道:“秦公子,我方才的话并非是想你因为同情而与我做交易,你是商人我知道,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秦慕微微一笑,静待窦涟漪接下来的话。 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她能给出的条件远远要比郡王府给的好,就算有所不及,窦涟漪也愿意跟秦慕签下契书,保证半年内连本带利一同还清。 原本秦慕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到后面他才逐渐认真起来,思索一番后,他唤来了小二给自己拿了一套笔墨,坐下来直截了当地写下了所有的契书。 然后他将契书推给了桌子对面面带惊讶的窦涟漪,弯了弯眉眼,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秦公子你应得如此爽快,就不怕被我骗了吗?” 窦涟漪拿起了毛笔,犹豫着没有签名,她与秦慕到底不过也只有几面之缘,为何对方会对她如此信任? “我相信窦姑娘并不是坑蒙拐骗之人,不过若真的是被窦姑娘你所骗,我也心甘情愿。” 秦慕脸上皆是深情款款,若不是看清了他眼底渗出来的浅浅笑意,窦涟漪觉得定会有不少姑娘被他骗了的。 “签好了,”窦涟漪知道从秦慕口中不会再听到什么真话,便不再多话,而是直接签了名,收走了自己的那一份,“合作愉快,要是秦公子没有别的事儿,那我便先走了。” 秦慕也没有挽留她的意思,而是垂眸慢悠悠地喝了一杯茶,待到窦涟漪离开有一段时间后,房门又再次被人从外头敲响。 “进来。” “秦爷,窦姑娘已经回府了。” 进来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童,眉眼伶俐,声音听上去也是俏生生的。 “东西呢?” 秦慕脸上已经不带任何笑意,而是冷漠地单手支着左脸,另一只手敲打着桌子。 “在这里,秦爷。” 小童走上前来,把一个粉色的鸳鸯手巾恭恭敬敬地捧在手里给秦慕看。 然而秦慕连看都没看一眼,有些嫌弃地示意小童将其放在桌子上。 粉色鸳鸯手巾上绣了一个芝,还有用红线绣了一行小字:在天愿作比翼鸟。 一看就是陆莲芝准备送给心上人。 “她的荷包里还有什么东西?” “回秦爷的话,除了一些碎银,就是这张手巾,没别的东西了。” “那张画……” 秦慕欲言又止,目光落在小童脸上,有种莫名的威势蔓延开来。 这个小童俨然便是方才的小乞儿,他赶紧保证道:“秦爷您放心,画是我看着她亲手撕掉的,而且‘冷幽香’的迷惑效果十分强,他们都没人察觉到自己的心智已经在无形中被影响到了。” 闻言,秦慕微微眯上眼,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就在小童已经紧张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夸了一句:“做得好。” “谢谢秦爷!” 小童的双目顿时都亮了起来。 相比此时心情轻松的窦涟漪,被粗暴地推搡进自己院子里的陆莲芝心情却是十分糟糕。 她想要转身去找陆尚轩说个清楚,却被那几个家丁牢牢地挡住了。 “少爷吩咐了,今日二小姐您不可以离开院子,还请二小姐不要为难小的们。” “该死!” 陆莲芝知道自己是没办法硬闯出去,只能恨恨地甩了领头那个家丁一巴掌泄愤后,这才扭头走了回去。 经过院子的时候,她眼角余光感觉有人在偷偷地看着自己,便迅速地扭过头去。 “李恪?” 陆莲芝有些疑惑地站住了脚步,对着正在树下扫着落叶的李恪唤了一句。 “二小姐,你怎么了?” 李恪也不是真心在扫地,他一直关注着陆莲芝,一听到唤声,便迅速地来到了她的面前。 “还能怎么了!”陆莲芝越说越生气,她瞥了一眼院子外的那几个家丁,气急败坏地说道:“今天所有事情都很不顺利,全都怪那个该死的贱人!” “这个给你,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平安符,以后都会保佑二小姐你事事顺利的。” 李恪安安静静地听陆莲芝抱怨完,然后从自己怀中拿出来一个平安符递了过去。 “我不要!” 然而陆莲芝却直接推开了李恪的手,不耐烦地说:“若是这东西被人察觉到了,岂不是会把我给害死!你这是什么愚蠢的主意,我想要平安符有一百种方法,哪里需要你!” “二小姐是觉得少爷会给您求来平安符吗?” “关你什么事?你不过是一个来投奔我的下人,凭什么对我的事情指手划脚?” 面对陆莲芝的质问,李恪没有再开口说什么,而是默默地低下了头,退到了旁边。 “算了,”陆莲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对李恪不耐地说道:“若是你真的有心为我好,便帮我想想看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那个贱人永远消失!” 闻言,李恪抿了抿唇,眼珠一转,很快便想出了一个法子。 “二小姐,既然我们知道了那个贱人与秦老板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我们何不利用这一点?” 第四十一章 问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李恪便从自己怀中掏出来了一个香囊,一看便知道姑娘家贴身携带的东西。 陆莲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李恪要开口的时候一把拦住了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没人注意到这里后,她低声快速地说道:“跟我回屋细说!” 而在另一个院子里,窦涟漪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暗中算计,她只是隐隐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便唤来了玉竹询问了自己不在郡王府里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回少夫人的话,我听小六子说不知道二小姐犯了什么错,一回来就被少爷命令关在院子里不准出来。” 窦涟漪沉吟了一会,有种预感这其间肯定跟秦慕脱离不开干系,她也就没再追问。 “对了,少夫人,还有一件事,”玉竹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太确认地说道:“之前您给奴婢和白芷的那个草药香囊不知为何给不见了,奴婢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 “在何处丢了的?” “奴婢把里头的草药拿出来晒太阳,香囊就放在奴婢屋里的窗台上,当夜香囊就给不见了。” 窦涟漪轻蹙眉,只觉得有些古怪。 香囊是她在街上买来的,里头的也不过是一些普通的驱逐蚊虫的草药,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给丢了呢? “奴婢也问过白芷了,白芷并没见过。” “也罢,那个香囊并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等明儿有空我再买几个香囊装入草药给你们便是了。” 窦涟漪也没有去细想,只是安慰了有些懊恼的玉竹一句。 不过后来一想,她又把已经走远的玉竹叫了回来,在她耳旁叮嘱了几句。 过了两日,一大早外头公鸡还没打鸣,郡王府里就开始喧闹起来。 “白芷,外面发生什么了?” 窦涟漪还没完全睡醒,她有些困倦地坐起身,想要唤来白芷询问。 过了好一会儿,白芷都没有回应自己,外头的吵闹声却是越来越大声,让窦涟漪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她抓起衣裳给自己套上,又随意将头发挽了起来,别了一支红木发簪后便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哪料到这一下差点把刚好跑了回来的白芷给吓了一跳。 白芷一脸的惊慌,脸色煞白地指着院子外,对窦涟漪结结巴巴地说道:“少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老夫人,老夫人让人抓您去寿安堂问罪!” 闻言,窦涟漪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问罪?” “奴婢也不知道……” 还没等白芷把话说完,好几个家丁从院子外冲撞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就朝着窦涟漪而来。 见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白芷立马双臂一展,挡在了窦涟漪面前,不让他们把人带走。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家丁右眼下有个黑痣,五官也算是眉清目秀,只是不知为何,眉眼总给人一种阴霾感。 他对窦涟漪行了个礼,哑着嗓子说道;“少夫人,得罪了,老夫人有请!” 窦涟漪挑眉看了一眼这个家丁,心知这人便是李恪了。 “是老夫人的命令,”窦涟漪盯着李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还是我那位小姑的命令?” 李恪先是一怔,随后便上下打量了一下窦涟漪,咧嘴笑着应道:“少夫人这说的什么话,自然是老夫人的命令。” 说罢,他便一挥手,想让后面的家丁上去把窦涟漪带走。 然而窦涟漪却是冷笑一声,扫了一眼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丁,嘲讽了一句。 “呵,这么大的阵仗,倒是看不出来是来请我的,还是来压我去的。” “少夫人还请不要让小的们难做,”李恪眼里掠过了一抹寒光,非但半步不退,反而还往前迈了一步,逼近了白芷,“不然就别怪小的不客气了。” 闻言,身后的家丁们也齐刷刷地往前压了上来,给窦涟漪造成了隐隐的压力。 “少夫人,你别怕,有奴婢在,谁都别想把您带走!” 白芷用力咬咬牙,坚决不往后退一步。 “没事,我去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窦涟漪拍了拍白芷的肩膀,而后微微昂起下巴,示意李恪前头带路。 见窦涟漪这么听话,李恪垂下眼帘,有些不爽地压了压舌头,可惜了不能押送过去寿安堂给二小姐解解气。 “少夫人!” 白芷本想要一起跟过去,却被李恪一把拦住,他阴沉着笑了笑,说道:“白芷姑娘请止步,老夫人说了只能让少夫人一个人过去。” “你!” 待到院子里的人都退走后,有个小人儿突然出现在院子外墙的上头,对着急得团团转的白芷关切地问道:“白芷姐姐,我怎么看到娘亲被人带走了?他们要去哪里?” “傅清,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莫名其妙地就说少夫人犯了错,老夫人叫人带少夫人去寿安堂审问!” 白芷一见是傅清,便难掩不安地像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地说了。 说完后,白芷又意识到傅清只是个孩子,就算跟他说了也无济于事,她跺了跺脚,焦急地扭身就去找玉竹商量方法去了。 见到白芷离去的身影,傅清抿紧了嘴唇,着急地跃下了墙头,直奔郡王府外而去。 眼下这种情况,只有找秦爷帮忙了! 寿安堂。 “娘,您一定要明鉴啊,大嫂怎么可以做出这种有辱门楣的事情来,要是被外人得知了,那我们郡王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还没等走进去,窦涟漪便听到了里头陆莲芝的告状声。 窦涟漪微微皱起眉,知道这回的事情肯定跟陆莲芝脱不开干系,只是按着上一世残留下来的记忆,此时的她正老实本分地待在郡王府里才是。 “少夫人,拖延时间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就在这时,李恪在背后阴森森地开口讥讽到。 窦涟漪没有理他,而是一脸平静地迈步走进了里屋。 “今儿是刮得哪门子的风,竟把小姑你给带来了?” “大,大嫂……” 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陆莲芝登时就像是哑了一般,她一下住了口,想要躲到陆尚轩身后去。 然而窦涟漪才不会让她轻易如愿。 第四十二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见窦涟漪逼近到陆莲芝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冷冷地质问道:“小姑子,不若你现在亲口告诉我,我做了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情?” “窦涟漪,你怎么还敢用这种态度说话!” 陆尚轩站了出来,面上写满了怒意,同时也牢牢护住了身后的陆莲芝。 “为何不敢?我可是郡王府的少夫人,而她!” 窦涟漪虽然未施粉黛,可是身上的气势却分毫不减,她只是微微一抬眸,便把陆尚轩震慑得往后退了半步。 见状,窦涟漪冷冷一笑,一个抬手,指着不敢露头的陆莲芝,“不过只是一个收养来的二小姐,跟郡王府没有半点关系,我如何不敢这般跟她讲话!” “好了!一家人这么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陆老夫人这个时候也发话了,她生气地一拍旁边的红木桌子,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娘,我们把大嫂当成一家人,可是大嫂分明不是这么想的,不然又怎么会跟外头的野男人私相授受!” 眼见陆老夫人发话了,陆莲芝也敢探出头来搞黑状了。 这话听得陆老夫人脸上的皱纹都被气抖了起来,她盯着窦涟漪,命令她跪下来! “涟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还不跪下说清楚!” 窦涟漪抿了抿唇,却没有跪下的意思,而是慢条斯理地应道:“娘,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何要下跪?反倒是小姑子口口声声说我与野男人私相授受,那我倒是想知道小姑子是否有证据证明?” 闻言,陆老夫人一皱眉,目光又重新落在了陆莲芝身上。 “我自然有证据!” 陆莲芝脸上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唤来自己的贴身侍女铃儿走上前来,示意大家看向玲儿手里捧着的一个香囊。 “这个香囊……” 不就是玉竹说丢了的那个吗? 还没等窦涟漪想清楚,陆莲芝的声音又得意洋洋地响了起来:“怎么,嫂嫂是不是觉得这个香囊很眼熟?” “娘,哥哥,这个香囊正是嫂嫂送给野男人的信物!” 话音刚落,陆尚轩被气得涨红了脸。 他绝对无法忍受自己的夫人红杏出墙,这要是传出去,他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一想到这,陆尚轩猛地一抬手就想狠狠地扇窦涟漪一个巴掌! 而窦涟漪像是有所察觉一般,迅速往后退了一步。 “夫君,你不问清楚就要听信小姑子的一面之词吗?” 然而陆尚轩双眼都快喷出火来,哪里听得进去窦涟漪的话。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就凭这个香囊?” 此时的窦涟漪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了,她深知玉竹绝对不会出卖自己,那么当时香囊不见了定是因为有人故意要偷走用来陷害自己的。 “难道还不够吗?我不说出那个野男人的名字不过是为了给嫂嫂你留个面子,还不如嫂嫂你自己跟娘和哥哥老实交代。” 陆莲芝拿着帕子挡住了脸,像是对窦涟漪做出这种事来而替她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窦涟漪,你给我跪下!你还有何话辩解?你实在是太令娘失望了,”陆老夫人脸色铁青,看样子是完全信了陆莲芝的话,“我们郡王府何曾苛待过你,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污糟事来!” 下一秒,不管窦涟漪愿不愿意,几个婆子在陆老夫人的示意下顿时都涌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就把窦涟漪压得当场跪了下来。 窦涟漪刚想反抗,陆莲芝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一扬手就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窦涟漪只觉得眼前冒过了金星,整个脑袋都有些嗡嗡作响起来。 可见陆莲芝这一下是用尽了全力,誓要把自己之前吃的亏都还回去。 “你可别怪我下手狠,嫂嫂,若是你再这么嘴硬下去,可是要被抓去浸猪笼的!” 窦涟漪晃了晃头,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指着那个香囊一字一句地说道:“娘,这个香囊只是我令人买来给底下的下人用来驱逐蚊虫而已。” “你胡说!我明明看到你每日都随身携带,那分明就是你的贴身之物!” 陆莲芝急得瞪圆了眼睛,大声呵叱了一句。 还没等陆老夫人开口,窦涟漪又开口平静地说道:“若是娘您不信,大可命人在我院子里搜搜看,每个下人屋里必然都有一个。” 这么淡定的模样让陆老夫人都有些惊疑不定了,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相信谁。 而陆尚轩也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窦涟漪,目光停留在她那被打红了的右脸上,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起来。 明明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一起附和莲儿的话,不知为何却选择沉默了下来。 “不可能,娘,您快让人去搜嫂嫂的院子,肯定是她在虚张声势!” 陆莲芝见扯不动陆尚轩,只好硬着头皮对陆老夫人再三强调到。 “去搜!” 很快,陆老夫人派去搜院子的下人就回来了,他们每个人手里都带来了不少香囊。 样式跟玲儿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不,这不可能!” 陆莲芝不敢相信地冲上前来一个个地检查了一个遍,又失态地每个都扯开来闻里头的味道。 可就算是香囊里面的草药香都是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娘,您也看到了,”窦涟漪平静地看着陆莲芝的举动,而后抬头对着陆老夫人淡淡地说道:“不知怎么那么巧,我贴身侍女玉竹的香囊也是前几日突然不见了的,原本我还在想府里必不会出现毛贼才是,便没有放在心上。” 说到这,窦涟漪饱含深意的目光落回到陆莲芝脸上,讥讽道:“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府里居然会出现家贼。” “你骂谁是家贼!你不要血口喷人!” 陆莲芝气得一下攥紧了手里的香囊,反手就往窦涟漪身上砸过去! 眼见窦涟漪被几个婆子死死压着根本就没办法躲过去,陆尚轩鬼使神差一般往前迈了一步,刚巧挡在了她的面前。 第四十三章 秦慕是她的野男人 香囊就这么直直地砸在了陆尚轩的胸口处,又被弹了开去,落在地上。 见状,陆莲芝眼中闪过了一抹不可思议。 “哥哥,你!” “既然香囊算不得数,莲儿你还有什么别的可以证明涟娘在外头找了野男人吗?” 陆尚轩有些心虚地避开了陆莲芝质问的目光,语气生硬地问道。 闻言,陆莲芝只能先将自己内心的万般怒意咽下,转头看向陆老夫人,指着窦涟漪怨毒地指控道:“那个野男人正是秦慕秦老板,我想,嫂嫂对这个名字应该不陌生吧!” 秦慕? 窦涟漪愣了一下,随后不怒反笑。 她怎么都没想到陆莲芝竟然会将自己跟秦老板联系在一起。 真是有够荒谬的。 “秦老板?” 陆尚轩不悦地皱了皱眉,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那日在尚书府里见到的俊秀公子。 怪不得那时候他觉得对方与涟娘之间有种说不清楚的古怪感觉,果然莲儿没骗自己,他们二人早就私下相识了! 且不说这个香囊之事是否误会,单见窦涟漪此时并未作辩解便已让陆尚轩心生妒火了。 “涟娘,你与那位秦老板当日还否认你们是旧识,分明是在玩弄我!” “娘,哥哥,嫂嫂她与秦老板定是早已暗度陈仓,听说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街边的茶水摊里耳鬓厮磨,举止亲密,还被不少人看见呢!” 左有陆莲芝言之凿凿的指认,右有陆尚轩怒气冲冲的质问,这下陆老夫人也阴沉下脸来,大声呵斥道:“如今你还有什么辩解的,就算香囊是个误会,那这位秦公子又是什么人,为何你会与他如此亲密!” 当陆莲芝说出茶水摊时,窦涟漪瞬间便意识到那日偷听的便是陆莲芝派来的人了。 她讥讽地勾了勾嘴角,抬起头不卑不亢地应道:“娘,我与那位秦老板并无私情,更遑论什么耳鬓厮磨,茶水摊里不过是场偶遇,若是娘不信,找人去问问看那茶水摊的老板便是。” “还有,夫君和小姑子口口声声说我与秦老板相识有罪,”窦涟漪眼底都是嘲讽,语气也是讥诮无比,“那你们可知我们郡王府里有多少生意是跟秦老板有关?” “若是娘您跟夫君不信,大可唤来账房先生问一问,且不说以前的生意,就单单论我不久前赎回来的商铺,也刚与秦老板定了大笔的西域绸缎,莫非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娘都不要了?” 窦涟漪掷地有声的解释,一下就让陆老夫人哑口了。 郡王府里的开支几乎都要靠自己这个儿媳妇的嫁妆支撑,那些生意来往基本上也是窦涟漪一手操办,所以陆老夫人暂时也无法判断窦涟漪说的是真是假。 眼下她只能先清了清嗓子,示意那些婆子先把窦涟漪松开。 而后又叫人去把账房先生请了过来。 这其间陆莲芝的脸色煞是难看,她本以为自己今日便能够如愿将窦涟漪这个贱人赶出郡王府,却没想到被对方牙尖嘴利地用几句话就翻了盘! 可是明明李恪再三跟自己保证那个秦老板跟贱人之间必定有私情,他是亲眼目睹的才是。 想到这,陆莲芝眼里掠过一抹犹疑,下意识地便瞥了一眼站在堂屋外的李恪。 此时李恪刚好也抬眸望了进来,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陆莲芝微微蹙眉,率先侧过了脸去。 然而这一幕却落在了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的窦涟漪眼里,她转了转眼眸,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地砖。 上一世她一心挂在陆尚轩身上,倒是忽略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账房先生很快就被请了过来,这几年的账本也一并摆在了陆老夫人的桌前。 他一进堂屋便对着陆老夫人跪了下来,“老夫人,不知道您这么着急唤小的过来是有何事?” 陆老夫人抬起下巴,面容威严地说道:“这府里的账向来都是你在做的,老身今日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否则老身便逐你出府,让你永生不得进京!” “是,老夫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账房先生是个老实本分之人,主子问什么他答什么便是。 见状,陆老夫人便随口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见账房先生一一对答如流,与账本上的数字都对上了,她心下稍安,将账本合了上去后,又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老身还不太清楚这几年常与府中有生意来往的是哪家商户?” “以往都没有固定合作商户,不过近年来与‘风雪阁’的秦老板打交道是最多的。” 闻言,陆老夫人心下暗惊,这倒是与她那儿媳的话对上了。 然而陆莲芝却不肯善罢甘休,她咬了咬嘴唇,对着账房先生反问道:“照你这么说,莫不是我们整个郡王府的生意都要倚仗那个秦老板了!” “二小姐所言有些严重,不过若是少了秦老板,那府里的进账怕是要减少十之八九了。” 都十之八九了还叫做有些严重! 陆尚轩心里闪过了不好的预感,眉头紧锁地问道:“难道那个秦老板只认人,不认郡王府这个名头不成!” 账房先生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应道:“少爷有所不知,那秦老板个性古怪,做生意向来只求随缘,若是他心情好了,街边的乞儿亦能与他谈生意,若是他心情不好,别说郡王府了,任凭天皇老子来了他都会让对方吃闭门羹的。” 陆尚轩冷声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我从前闻所未闻?” “那是因为少爷您从不过问府里的生意,向来都是少夫人在打点的,您没注意到有这人也正常。” 话音刚落,陆尚轩脸上掠过了一抹尴尬。 从始至终窦涟漪都没有抬头说过一句话,谁也不知道她的心中此时也是微微起了波澜。 早前在翻看府里账本的时候她便知道了原来上一世自己跟秦慕还有这等渊源,只是那时候的她从未跟对方有过接触罢了。 陆老夫人皱了皱眉,用力一拍桌子,对陆莲芝投去了不满的眼神。 第四十四章 秦慕居然来了 “莲芝,你都听到了?娘不管你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来随意污蔑你的大嫂,但今日这事是你有错在先,还不快向你大嫂认错!” 见到形势倒向了窦涟漪那边,陆莲芝牙关暗自紧咬,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她明显不服气地辩解道:“就算是这样,难道嫂嫂就可以以此为借口,三番两次地跟府外男子接触吗?若是因此引起风言风语,影响了郡王府的声誉,那分明就是存心让哥哥和娘您丢脸啊!” “是不是借口小姑你心知肚明,”窦涟漪此时也缓缓地站了起来,抬眸冷冷地瞥了一眼陆莲芝,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却只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陆尚轩突然上前一步,开口道:“娘,其实莲儿和涟娘两人的话都有道理,不过儿子倒是想到有一法子可以两全。” 闻言,陆老夫人赶紧问道:“哦,是何法子?” “莲儿也是一心为了我们郡王府的声誉着想,那不若这样,以后府上一切跟秦老板合作的生意都交到我手里,由我出面,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陆尚轩打得一手好算盘,说完这话后,他还犹觉得不够,又转过头来对窦涟漪装出一副为她好的样子,温声细语道:“涟娘,你之前赎回那些商铺也一同都交给我吧,这样才不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不是吗?” “我可是郡王府的少夫人,要是被我知道了谁敢背后乱嚼舌根,我定不会轻饶了她的。” 窦涟漪面上佯装惊讶,眼神轻飘飘地掠过了陆莲芝的脸,而后一勾嘴角,阴森森地低声说道:“我必叫人剪了她的舌头,打断她的四肢,扔进乱葬岗里让万鬼噬咬!” “啊!” 被窦涟漪这么一吓,陆莲芝整个人都不好了,后背更是冷汗丛生,她一下抓住了陆尚轩的衣角,浑身打着颤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见状,窦涟漪冷笑一声,声音恢复了正常,慢悠悠地说道:“小姑子何必这么害怕,我可不是在说你,莫不是这背后嚼舌根之人与小姑子你也有关系不成?” “涟娘!” 陆尚轩一下就喝止住了窦涟漪的话头,他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我与莲儿都只是为了郡王府的声誉着想,你言语间又何必如此狠毒?” 还没等窦涟漪开口,陆老夫人便开口劝阻道:“是啊,涟漪,你可是郡王府的少夫人,本该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侍奉好公婆和夫君,将东哥儿好好抚养成人,其他的你就不要插手了。” “娘的意思是?” 窦涟漪猛地一扭头,直勾勾地盯着陆老夫人。 不知为何,她目光里的寒意竟是逼得陆老夫人都不太敢直视,只得唯唯诺诺地解释道:“既然是一家人,便无需分得那么清,眼下娘也不要求涟漪你其他的,便把那几间商铺都交给尚轩打理,以此来堵住悠悠众口便可。” “如果我不愿意呢?” 陆莲芝趁此机会站出来,忍不住得意地给窦涟漪安上了罪名。 “那便只能说明大嫂你对那位秦老板确有私情,你不舍得就此放弃与他私下见面的机会,你对不住郡王府,对不住娘和夫君!” 她的话音刚落,堂屋外便传来了陌生的轻轻浅浅的笑声。 “怎么,下一句莫不是要窦姑娘自尽来谢罪不成?” 闻声,堂屋里的人都纷纷望了出去。 那儿赫然站着一位腰间系着象牙扇的白裳公子,他的双眸极亮,嘴角微微上扬,蕴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薄笑意。 长身玉立,风华绝代,让人不敢小觑。 正是秦慕。 窦涟漪有些惊讶地抬眸看着他,与他刚巧转过来的目光撞上,心跳便莫名地快了几拍。 虽然她早已知道秦慕的性子有多难以捉摸,却也不得不感慨他的确是有着一副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好皮囊。 “大胆,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郡王府里!” 陆老夫人从未见过秦慕,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娘,他便是秦慕。” 而早就见过秦慕的陆尚轩这时候也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着秦慕,低声说道。 “什么?” 陆老夫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起身往外走了几步。 同样愣在原地的还有陆莲芝,她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位生得如此风姿俊朗的公子竟然就是秦老板!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心中顿时涌出对窦涟漪的深深嫉妒。 秦慕随性地笑了笑,对着陆老夫人双手作揖,清朗的声音随之响起:“在下正是秦慕,还请陆老夫人原谅在下的不请自来。” 与此同时,傅清也从秦慕的身后探出了个小脑袋,他偷偷对着窦涟漪眨了眨眼睛,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见状,窦涟漪登时心下了然,原来是这个小家伙去给自己搬了救兵。 只是为何会把他给搬过来,还没等窦涟漪想清楚,秦慕已经抬腿悠悠然地迈过了门槛,来到了众人面前。 他先是扫了一圈堂屋里的人,而后对着窦涟漪摇了摇头,面上流露出了些许不满。 “窦姑娘,原先我对能够跟郡王府做生意这件事可是抱着十分的诚意,没想到竟被人在背后如此编排,实在是令我大失所望。” 窦涟漪先是一怔,定睛一看,却见秦慕看向自己的眼眸里藏着隐隐的笑意,她顿时明了,便顺着他的话佯装着急地解释道:“秦老板,此事并非您听到的那样,您千万不要误会!” “我亲耳所听,何来误会,”秦慕打断了窦涟漪的解释,又侧头看了一眼陆老夫人,眉眼蕴着怒意说道:“原来与郡王府谈生意,还要被冤枉成是少夫人在外头的野男人,那么这接下来的所有合作我想也就作罢了吧!” 陆老夫人急得瞪圆了眼睛,焦急地说道:“秦公子,这,这万万不可作罢啊,这一切就是个误会,老身绝无此意!” “是啊,秦公子,你先留步,此事不过是场误会而已!” 见秦慕话说得如此决绝,陆尚轩慌忙想要上前劝阻。 第四十五章 断了合作 毕竟照方才账房先生的话来讲,郡王府这几年的生意可全靠着和这位秦老板合作才能赚得盆满钵满。 眼下他们还没将窦涟漪的嫁妆都哄骗过来,要是贸贸然便先得罪了秦老板,那可真不知去哪哭了。 然而秦慕可不管那么多,他是个行商之人,手上又握着契书,自然不需要给陆尚轩好脸色看。 他看着陆尚轩嘲讽一笑,语气中毫无回旋余地。 “不管是不是误会,总之我是不会再跟你们郡王府谈合作了,以往签下的契书也都作废,陆大人您还是备好违背契书的银子,尽快命人送来风雪阁吧!” “这……” 见陆尚轩还想垂死挣扎,秦慕冷冷道:“陆大人总不会想要闹上衙门,让朝堂上的官僚伙伴们都来看您的笑话吧?” 扔下这句威胁后,秦慕毫不留情地便转身离开。 临走前他还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着的香囊,嗤笑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早知道这些香囊如此入不了你们郡王府的眼,我便不该卖给少夫人你了,省得白费精力还讨不得半句好。” 什么! 这些香囊竟是跟秦老板买的? 陆老夫人和陆尚轩惊愕地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万分懊恼。 然而不管他们再怎么悔不当初,郡王府跟风雪阁之间的生意往来算是彻底被今日这一出给搅黄了。 “秦老板,秦老板您等等!” “快,快拦住他!” 陆尚轩想都没想便追了上去,陆老夫人也因为气急攻心而两眼一翻,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 “娘!” 这下可把一脸懵住的陆莲芝给吓坏了,她赶紧冲上去搀扶住陆老夫人,一堆婆子们也七手八脚地涌了过去。 而窦涟漪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冷眼观望着,直到整个寿安堂从喧闹一片到只剩下她一个人。 “少夫人。” 傅清也一直等在堂屋外,直到看见窦涟漪缓缓地从里头走了出来,他立马就迎了上去。 窦涟漪没有回应他,而是微微颔首,只是在下台阶的那瞬间差点因为脚软而跌了下去。 幸好傅清眼疾手快地及时扶住了她,目露担心地关切道:“少夫人您还好吗?” “回答我,秦公子是不是你去请来的?” 窦涟漪没有回答傅清的问题,反而反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语气严厉地问道。 “是。” 傅清用力咬了咬唇,不躲不闪地迎上了窦涟漪那略带审视的目光,解释道:“当时我看见一大群人带走了少夫人您,又听见白芷姐姐在院子里急得直跳脚,我没有办法,能寻求帮助的人也只有少夫人您曾经跟我提起过的秦老板了。” 闻言,窦涟漪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的确是在傅清这孩子面前提过秦慕一两次。 “当时您说过秦老板是个性格难以捉摸的人,”傅清顿了顿,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古怪,“我就想着若是玉竹姐姐也寻不到人帮忙,兴许我可以在秦老板那儿碰碰运气。” “你在何处碰见他的?” 窦涟漪微微松开了桎梏住傅清的手腕,看着上面留下的红痕,心里不免有些愧疚起来,语气也放柔和了不少。 “就在府外。” 回答完这个问题后,傅清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还没等窦涟漪开口,他又强调了一句道:“我刚跑出府外,就看到秦老板站在大门处跟郑伯在交谈,说是想来拜访一下少夫人您。” 郑伯? 窦涟漪皱了皱眉,郑伯眼花耳朵也不好使,是她见对方年岁大,也没有子女,着实可怜,便将其留下来看管郡王府的大门。 “怎么会这么巧。” 她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 此时抓着傅清手腕的力气已经近乎于无了,然而傅清却没有挣脱开来,而是一直乖巧地站在原地,直到窦涟漪回过神来。 “疼吗?” “不疼,”傅清摇了摇头,反而还懂事地安慰了窦涟漪一句:“少夫人刚才也是一时情急,这点伤不碍事的。” “跟我回去给你抹一抹药酒,不要耽误了明日的习武。” 窦涟漪深呼吸了一下,松开了手,面上已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方才秦慕的出现的确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甚至要比面对陆莲芝的嫁祸时更让她慌了神。 她实在是拿捏不透秦慕帮她的真实意图。 现在缓下来后,整个人便有种说不上的疲倦。 回去院子的路上,傅清跟在了窦涟漪的身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着没有开口。 “少夫人!您终于回来了!” “少夫人!您没事吧!” 远远看见窦涟漪的身影,一直候在院落门口的白芷和玉竹便赶紧冲了过来,着急地一左一右将窦涟漪围了起来,连声问道。 “我没事,别担心,让我自己回屋躺会儿便好。” 窦涟漪低声安慰了她们一句。 “是,少夫人。” 见她此时面色除了有些苍白外,其他一切看上去跟往日倒是无常,白芷跟玉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对了,你们去找些药酒过来给傅清揉揉手腕。” 屋门打开,窦涟漪刚想走进去,却突然想起这一茬,便扭头交代了白芷一句。 “知道了,少夫人。” 等到窦涟漪关上房门后,白芷和玉竹难掩眉眼的焦急,拉着傅清到了院子里七嘴八舌地问起了情况来。 当她们听到秦慕也出现在郡王府里的时候也不免面面相觑,惊讶不已。 白芷皱起了眉头,不理解地开口说道:“秦老板这一出到底是做什么?莫不是真的一气之下便不再与郡王府做生意了不成?” 相比之下玉竹的性子更加稳妥,她沉默了一会,反倒是提出了不同意见。 “我反倒是觉得秦老板今日这一出解了少夫人的围,”玉竹一边斟酌着语句,一边仔细帮傅清的手腕揉上了药酒,“你想想看,不管今日老夫人是因为什么事情把少夫人叫去寿安堂问罪,秦老板这么一来,便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了。” 闻言,傅清微微抬起眼帘,看向玉竹的目光里带了些许佩服。 这些话竟与当初秦爷在风雪阁里随口跟自己说的一模一样。 第四十六章 入不敷出 自那日之后,郡王府跟风雪阁之间的生意合作便彻底断了个干净。 不管陆尚轩登门拜访几次,每次风雪阁的阁门都紧闭着,让他不得不吃下这个闭门羹。 也不知道那时候秦慕到底是使得什么诡异步伐,陆尚轩费了老大劲愣是没能追得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离开了郡王府。 “要是那日这事没有被秦老板听到也就罢了,偏偏被人家亲耳听到,还有那些香囊!” 一提起这茬陆老夫人就气得双手直抖,忍不住指着床边的陆尚轩骂道:“我就说她是个扫帚星,丧门星,每次只要她在场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你偏不听,非要跟她搅合在一起!” “好了,娘!您又何必把所有错都推到莲儿身上呢?” 陆尚轩语气有些不耐烦地回道,这几日他已经听陆老夫人来来回回念叨这些话好一段时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然而他这个态度令陆老夫人更加不满起来,右手使劲地捶打了一下被褥,发出了闷响。 “难道不是吗?当初寿宴上有多少人看我的笑话,笑我们郡王府连个孩子都教不好,还有现在,她一回来府里,我们和风雪阁的生意就没了,还要赔出去那么多银子,哎哟,一想到这我的心肝就疼啊!” 陆老夫人越是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她直勾勾地盯着陆尚轩,颤抖着声音说道:“对了,还有那宜园,怎么往日里那些下人住着就没事,她一进去没多久就着了大火?” “那不过是因为秋燥,兴许是下人们一时没注意,烧叶的时候就给着了,”陆尚轩眼底也闪过了一抹疑虑,不过他嘴上还是帮陆莲芝说了几句好话:“娘,莲儿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且她还为我生了东哥儿,你能不能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她身上去!” 没有提到东哥儿还好,一提及东哥儿,陆老夫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铁青。 她被气得卧病在床这些时日,那东哥儿是一次都没来看望过自己,倒是每日都能听到底下的下人过来禀报东哥儿在院子里的胡闹行为。 那可是她的亲嫡孙子啊! “咳咳咳!你,你别提那个不孝孙,他就是随了他那没用的娘,半点没把我这个当奶奶的放在眼里!” 陆老夫人猛地咳了几声,侍女赶忙端过来一碗中药服侍她喝下。 结果中药一送到口中,陆老夫人立马察觉不对,她皱起眉头把那口药水又重新吐回去盘子里,怒斥道:“这里面加的是什么,为何口感如此苦涩!” 侍女一下跪了下来,结结巴巴地应道:“回,回老夫人的话,大致是因为里头的百年山参换作了普通人参须,所以口感才会变涩。” 闻言,陆尚轩眼睛一瞪,对着侍女呵叱道:“大胆!谁允许你随意置换主子的药材!” “不是的少爷,奴婢冤枉啊,”侍女被吓得眼眶发红,口中连连喊冤道:“这些药材都是大管家交给奴婢去煎煮的,奴婢什么都不清楚啊!” “去把大管家唤来问个清楚。” 陆尚轩不耐烦地一扬手,一个下人便迅速退下前去把大管家找了过来。 不到片刻时间,大管家陈喜元便匆匆赶到,先是对着陆尚轩作了个揖,又对着躺在床榻上的陆老夫人行了个礼。 “老夫人,少爷。” 见陆尚轩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上去心情十分差劲的样子,陈喜元心中忐忑,只得小心翼翼地陪笑问道:“不知少爷唤小的过来是为何事?” “何事?贱奴,你私下换了老夫人的药材,偷偷拿去中饱私囊,还敢反问主子所为何事!” 陆尚轩将那碗滚烫的中药狠狠地砸向了陈喜元的面前,像是要发泄方才心中一直憋着的火气。 “换了药材?” 这话说得陈喜元一愣,而后才猛地反应过来,也同样连呼冤枉起来。 “不是的啊少爷,您听小的跟您解释啊,这原本的百年山参一两便需要三两黄金,换做普通人参却可以买入足足半斤,所以小的才买了普通人参来入药的!”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便让陆老夫人怒气冲冲地一拍床褥,对着陈喜元高声训斥道:“老身自认往日对你不薄,贱奴为何要买这种廉价人参来害老身!” “并非是小的故意要买廉价人参,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陆尚轩见状,心下微微有些不安,便挥手让其他下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陈喜元一人。 而陈喜元吞吞吐吐了好一会,最后才不得不低声道:“少爷,老夫人,眼下府上可用的银钱是越来越少了,以后衣食住行在用度上实在是没办法再像之前那般了。” “银钱越来越少?那府上的银子都去哪里了!” 陆尚轩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他让陈喜元站起来回话。 “原本府里每个月都能从风雪阁那儿得到一笔固定的银钱,然而秦老板断了与府里的生意合作后,那笔银钱便……” “风雪阁,又是风雪阁!莫非离了那该死的秦慕,郡王府就过不下去了吗?” 陆尚轩心头怒火烧得更加旺盛,一下便将手边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挥到了地上去。 瓷器“噼里啪啦”地摔了满地,吓得陈喜元心头一跳,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滚下去!” “是,是少爷。” 陈喜元哪里还敢在屋里头待着,慌忙爬起身来退下去。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陆尚轩跟陆老夫人的时候,陆老夫人的声音才带了些许慌张幽幽地响了起来:“儿啊,那个贱奴说得可是真的,府里当真是半点多余的银钱都没了?” 陆尚轩恶狠狠地磨了磨牙,深知陈喜元说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便不耐地应了一句:“儿也不甚清楚,这便去查一查便是。” 说罢,他便准备起身去找账房先生问个究竟。 然而陆老夫人突然记起了一件事,立马叫住了陆尚轩,急切地说道:“对了,此事涟漪可知道?” 不提窦涟漪还好,一提及她,陆尚轩的心情便更加差劲几分。 第四十七章 要得到她的嫁妆 他对着陆老夫人语气不悦地说道:“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一口一个涟漪的,您躺在床上这些时日,她何曾来看过你一次?反倒是莲儿,每天天不亮就在屋外候着,端茶送水地伺候您,您还不给她好脸色看!” “就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才最需要她!” 见陆尚轩脸上流露出迷茫的神色,陆老夫人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如今府中吃喝用度比往日少上几倍,还不就是因为账上没了银两,而涟漪身上那一大笔嫁妆若是能拿出来,不就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了吗?” 陆尚轩恍然大悟,一直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了。 “娘的意思是让我用这个理由来逼涟娘把她的嫁妆都交出来?” “什么叫做逼,我们可是一家人,”陆老夫人得意地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涟漪向来对你都是死心塌地,只要你跟她说上几句软话,再讨她开心几日,不就能够解决了没有银两的困境了吗?” 若是换做以往,陆尚轩早就点头称是了。 只是经历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后,他总觉得现在的窦涟漪已经隐隐有些让自己捉摸不透了。 换句话说,陆尚轩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哄得窦涟漪将嫁妆交出来。 然而他并没有把自己心中的思虑告知给陆老夫人,而是勉强笑了一下,应道:“儿子知道了,这就去办便是。” “去吧。” 陆老夫人挥了挥手示意陆尚轩退下后,又重新疲倦地躺回了床上。 而此时的管家院子里,大管家陈喜元正坐在椅子上对着满屋子跪着的下人大发雷霆。 “你们都是废物吗?连伺候主子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如趁早滚出郡王府!” “让你煮点中药都煮不好,”陈喜元恶狠狠地指着方才被骂的那个侍女,见她头都不敢抬一下,便又瞪了一眼另一名侍女,大声骂道:“今日让你给老夫人送的燕窝送去了吗?一整天什么活儿都不干,郡王府里难道会养你们这些闲人吗?” 底下的下人唯唯诺诺,没有一个敢在这种时候去触大管家的霉头开口说话的。 “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陈喜元发泄完刚才在陆老夫人那里受的憋屈后,便烦躁地把那些下人们都赶出了屋子。 只是他并不知道二管家方德正在屋子外的不远处盯着这里,见有个侍女哭哭啼啼地朝自己这边走来,他眼珠一转,便将她唤了过来。 侍女赶忙擦干了眼泪,低头跟着方德来到了一棵柳树后。 “二管家。” “你叫什么,为何哭成这幅可怜模样,若是被主子们发现了,可是要被扣月钱的。” 方德对待下人向来要比陈喜元宽仁得多,所以即便他只是个二管家,在下人的心中也远远要比大管家更加得人心。 “回二管家的话,奴婢叫夏草,是侍奉老夫人的。” 方德微微皱起眉,问道:“我记得先前侍奉老夫人的是春喜才是,怎么换做了你?” “春喜姐姐这几日请假回乡探亲去了,大管家便让我先顶替了春喜姐姐的位置。” “那为何你们方才从大管家屋子里出来,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 夏草脸上有些忿忿不平,见四下无人,她便小声抱怨了一句:“大管家也不知怎么了,从老夫人那儿出来后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我们每个人都叫去骂了一顿。” 闻言,方德立马追问道:“那你可知老夫人房里发生了什么?” 夏草语气有些不确定地应道:“当时我们都被赶出了屋外,只是依稀听得屋里传来几句什么没银两了,要省着花啊之类的话。” “知道了,”方德若有所地地点了点头,又对她温声关切道:“你往日也没有伺候老夫人的习惯,现在一下子让你替了春喜的位置,难免会出错,大管家责骂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别放在心上。” 这话听得夏草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应道:“知道了,二管家。” 与陆老夫人那边的焦头烂额比起来,窦涟漪此时在郡王府里的生活可以说得上顺风顺水了。 毕竟秦慕只是不跟郡王府做生意,又没说不跟窦涟漪继续合作,当时他亲自签下的几份契书现在还锁在小格子里呢。 “少夫人。” 白芷端着刚炖好的血燕放到了桌子上,扭头便看到窦涟漪坐在窗边用银剪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修剪着百合花。 “嗯。” 窦涟漪应了一句,又盯着面前的百合花问了一句:“傅清那儿也送去了吗?” “玉竹已经送过去了,少夫人您就放心吧,傅清现在的吃喝用度可是半点都不差。” 闻言,窦涟漪只是勾了勾嘴角,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白芷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欲言又止的,让窦涟漪不免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了,何必如此吞吞吐吐。” 白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前来低声说道:“这几日二小姐一直往老夫人的屋里跑,一大早便候在外头等着进去伺候,但是老夫人是一次都没让她进去过。” “哦?是小六子告诉你的?” “是,”白芷点了点头,见窦涟漪没有责备她多事的意思,便继续说道:“而且他还从二管家那儿得知老夫人近几日经常在屋里大发脾气,把好几个下人都给骂哭了呢。” “大致是因为吃不上血燕的缘故吧。” 窦涟漪想了想,很快就明了其中的关节。 看样子,陆莲芝这回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随口打趣了一句后,见白芷还有些茫然,便放下银剪子向她解释道:“老夫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眼下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吃喝用度都减少大半,而且偏偏这等祸事还是由她那一手带大的养女惹出来,你说她能不心塞吗?” “所以老夫人不想见到二小姐,还把气都撒到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身上了。” 白芷虽然有些忿忿不平,却也莫名地觉得有些庆幸。 幸好她跟玉竹是跟着少夫人,从未被苛待过。 第四十八章 这么贵重的礼物 “眼下老夫人也只是不愿意见到陆莲芝而已,这还远远不够,怕是要再推一把事情才能更有趣起来。” 窦涟漪执起银勺,舀了一口血燕送往嘴里,片刻后便心生一计。 她把白芷叫来近前,在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 “……就这么办,不过尽量不要由你出面,也别让小六子被发现了。” “知道了,少夫人,您就放心吧!” 白芷一边听一边牢牢记在心里,对窦涟漪的崇拜更加深了几分。 就在这时,玉竹也从屋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长长的布裹子。 “少夫人,秦老板说上次没有提前跟您说一句便贸贸然登门拜访,特意命人送了这个来给您。” “这是什么?” 窦涟漪有些好奇地让玉竹把布裹子放到窗边的小桌上,然后拿起银剪子把外头包紧了的布条给剪开。 一下子,里面的东西便露了出来。 “东海素锦?” 在第一眼见到的时候,窦涟漪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白芷跟玉竹面面相觑了一下,她们可认不得这是什么东西,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夫人,这是什么呀?看着像只是普通的布匹而已。” “看着平平无奇,实则里面另有玄机。” 从嫁入郡王府后,窦涟漪便没有机会再穿过这等名贵布料所制的衣裳,她抬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几匹东海素锦,眼中微微流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你们摸摸看,是不是滑嫩如豆腐,而且似羽毛般轻盈,穿在身上是最为舒服的。” 白芷上前轻轻一碰,不由地惊叹道:“还真的是!” 而玉竹也点了点头,应道:“果真跟少夫人以前在相府里的衣裳触感一模一样!” “秦老板这份歉礼倒是让我有些意想不到,”窦涟漪微微蹙起眉,心情有些复杂地盯着手中的东海素锦,“白芷,你等会随我去库房挑一些回礼给秦老板吧。” “是,少夫人。” 白芷顿了顿,又问道:“少夫人这次是要亲自上门回礼吗?” 窦涟漪先是吩咐玉竹把布匹收好,免叫不想干的人看见了说闲话,而后有些头疼地抬手揉了揉眉心,露出雪白手腕上戴着的素银手镯。 那是傅清前几日特意买来送给她的。 看到这,窦涟漪灵机一转,对白芷说道:“让傅清送去吧,这孩子机灵,晓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况且他现在是我名义上的孩子,也不会失了礼节和身份。” 这时候玉竹刚想把布匹给收进里屋去,却发现布裹子里掉出来一封信,她忙捡了起来,拿过来给窦涟漪。 “少夫人,这里还有一封信。” “我看看。” 窦涟漪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头便只有龙飞凤舞的几行字。 “窦姑娘若是想回礼,秦某随时在风雪阁恭迎。” 果真是见字如见人,她几乎能够透过这几个字看到秦慕那张令人牙痒痒的脸。 “少夫人?” 见窦涟漪半晌都没有开口,白芷有些疑惑地轻声唤了一句。 结果却看到窦涟漪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像是被气到了一样,反手将信纸拍在了桌子上,面无表情地说道:“罢了,不用去选回礼了,我觉得秦老板这种人不缺我们这点回礼。” 虽然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让窦涟漪态度突然转变,但是白芷和玉竹还是依言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退了下去。 桌上的血燕温度有些凉了,窦涟漪没有再耽搁,暂时先将秦慕抛之脑后,免得影响了自己的胃口。 由于窦涟漪猜到陆尚轩会因为府里账上没了银两的事情来纠缠自己,所以她早早就让玉竹对外宣称自己这段时间身体抱恙,不宜吹风见人。 因此等到陆尚轩收拾妥当好自己的心情出现在窦涟漪的院子外时,玉竹立马出来直接拦住了他。 “少爷,少夫人身体还没恢复好,暂时还不能见人。” “她怎么也病了?” 陆尚轩皱起眉头,有些不耐地问道。 “回少爷的话,大致是因为秋风吹多了,又淋了一场秋雨,少夫人本身身体也不太好,所以便病倒了。” “请大夫来看过了吗?” “看过了,”玉竹一脸平静地应道,“大夫也是这么说的,让少夫人现在就静卧在床修养为主,尽量不要再着凉。” 陆尚轩本想着直接拔腿就走,但是一想到嫁妆还没拿到手,他又有些不甘心地顿了顿,对玉竹说道:“这都过去几日了,我进去看一眼也不碍事吧?” “不行,还请少爷别让奴婢难做。” 不管陆尚轩怎么软磨硬泡,玉竹都牢牢地挡在了院子门口不让他进去。 “照顾好你们的少夫人,我会再来的!” 见状,陆尚轩也只能黑着一张脸,眉眼带着怒气转身离开。 等到他走远了,玉竹才赶紧跑回了屋里去跟窦涟漪汇报了这件事。 “少夫人,还真的被您说中了,少爷真的过来找您了。” 屋里的窦涟漪正半倚在窗边,闻言只是双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他都会过来,别让他进来便是了。” “知道了,少夫人。” 接下来的好几天,陆尚轩的确是每一日都来找窦涟漪,殷勤得让郡王府里上下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少爷这是怎么了,以前也不见他这么关心少夫人啊。” “就是,少爷都没有每日去看老夫人,莫非少夫人真的病得那么重不成?” “这谁知道呢?不过我倒是听说少夫人院里每日血燕不断,连带着傅清小少爷也得了同样的好呢。” “真是命好,哎。” 等到议论的几个侍女走远了后,陆尚轩才从大树后走了出来,他一脸阴沉,明显是把刚才的话都听进去了。 他的身后传来了黄莺打抱不平的声音,“少爷,少夫人到底有没有把您放在眼里的,就连老夫人和您现在都吃着普通的燕窝,她凭什么每日都吃着血燕这么奢侈。” “好了,涟娘她现在病着,吃血燕补补身子也很正常。” 陆尚轩用力抿了抿唇,眼神晦暗地盯着窦涟漪的院子看了好一会。 “少爷,您也太纵容少夫人了!” 第四十九章 不过区区一个贱奴 “嗯。” 陆尚轩不愿意跟黄莺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自顾自地往窦涟漪的院子里走去。 气得黄莺在后头跺了跺脚,却也只能跟了上去。 “少爷,少夫人还没完全恢复。” 院子门口,玉竹还是一如既往地挡住了去路,说着跟前几日没有什么区别的推辞。 “少夫人这次可真是病得蹊跷,老夫人也才倒下没多久,就听到少夫人也倒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少夫人不愿意去伺候老夫人才病倒的呢。” 还没等陆尚轩开口,黄莺就已经阴阳怪气地说道。 “身为奴婢却敢随意编排主子,莫不是想要被掌嘴不成?” 玉竹哪里会让黄莺这么侮辱少夫人,登时便横眉冷对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更何况你也知道你是奴婢,敢拦着主子的路,怕是在郡王府里呆腻了,想要被赶出去吧!” 仗着自己是少爷身边的贴身侍女,黄莺往前一步,言行举止间对着玉竹蛮横起来。 而陆尚轩也不加以阻止,反而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时不远处小跑来了一个身影,来到近前时正是白芷,她皱着眉头瞪了黄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叽叽喳喳的这么吵!都吵到少夫人休息了!” “你眼里只有少夫人,没有少爷了是吗?” 然而黄莺也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 “你!” 白芷气不过想要上前将她推开,却看到黄莺背后还站着黑着一张脸的少爷。 吓得白芷讪讪地收回了手,低声道:“少,少爷,您怎么也来了。” 陆尚轩冷冷地问道:“少夫人起来了是吗?” 白芷不敢隐瞒,只得点点头应道:“是的,少爷。” “我让下人炖了点橄榄猪肺汤,秋干气燥刚好可以润肺,”陆尚轩示意身后的下人走上来,又瞥了一眼在身侧的黄莺后,便缓缓说道:“既然涟娘不想见人,那喝口汤总是可以的吧?” “这……” 眼见再拒绝下去,怕是少爷会不由分说地闯进去,白芷跟玉竹对视了一眼后,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少爷,我来拿进去吧。” 黄莺上前一步接过了那个托盘,对白芷高傲地说道:“这可是少爷的一片心意,你还不快点让开,要是汤给冷了,看你要怎么担得起这个责!” 说罢,她昂着头便走进了院子里,而白芷生怕她就这么冲进少夫人的房内,便赶紧追了上去,赶在了前头先敲了敲窦涟漪的房门。 见到面前房门紧闭着,窗户也都关得严严实实,黄莺眯了眯眼,在心中冷笑了一下,这看样子还真是半点风都吹不进去。 “少夫人,少爷命黄莺端了橄榄猪肺汤来给您喝。” 片刻后,屋里传来了窦涟漪虚弱的声音。 “咳咳,拿进来吧。” 白芷推开了门,黄莺立马就跟在她身后挤了进去,皱着眉头瞅了一眼被纱帘挡得严严实实的床,有些嫌弃地说道:“少夫人,您怎么不起来喝汤?” “你把汤放在桌上便可。” 窦涟漪说罢,又是一阵咳嗽声响起。 “那可不行,这汤可是少爷的心意,您要是不起来喝了它,奴婢可没办法跟少爷交代。” 见黄莺这幅狗仗人势的模样,白芷登时就怒了,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没看到我们少夫人现在不舒服吗?莫不是你还想逼着少夫人喝了不成!” 黄莺毫不示弱,回嘴道:“这可是少爷的命令,要是你不服,便让少爷来评评理。” 争执声让窦涟漪有些心烦,她淡淡地开口说道:“好了,白芷你端来给我喝便是。” “是,少夫人。” 闻言,白芷只能厌恶地白了黄莺一眼,端起汤便走去了窦涟漪床边。 纱帘微微一动,一只白皙的手从里头探出来接过了汤碗,半晌后,便传来了银勺碰触碗壁的清脆声音。 白芷转身把汤碗重重地放回了托盘里,对着黄莺没有好脸色地说道:“少夫人已经把汤喝了,你这就可以回去告诉少爷了。” “啧啧,少夫人,您怎么剩下这么多,这也太浪费了!” 然而黄莺可没有那么容易打发走,她今日是定要看看少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说病就病,还这么多日都不肯见人,其中定有蹊跷! 她可不能让少爷就这么白白被欺瞒了去。 “你!” 就在白芷气得想要撸起袖子赶人的时候,窦涟漪已经从床上起了身,掀开纱帘,抬眸淡淡地向黄莺瞥了过来。 白芷赶忙扭身回去搀扶起窦涟漪。 虽然黄莺穿着下人的衣服,还是能看得出来她身段姣好,眉宇间还带着一种勾人的风情。 “黄莺。” 此时的窦涟漪整个人都藏在了阴影处,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也十分平静:“我记得你,你是跟在夫君身旁伺候的人儿,怪不得如此有脾气。” 她对这个侍女有些印象,上一世对方因为一直当不上陆尚轩的侍妾,可是明里暗里给自己找过不少的麻烦。 甚至连安哥儿失踪的事情也跟这个贱奴有些干系,想到这,窦涟漪的眉宇间不禁染上了些许戾气。 “是吗?少爷说过,他就喜欢奴婢的脾气呢。” 黄莺自恃跟在少爷身边时日久远,言语间便隐隐透露出对窦涟漪这个不受宠的夫人的鄙夷。 然而窦涟漪已经不再是上一世的好性子了,她淡漠地抬起下巴,冷冷地说道:“可惜我不喜欢,以后别让我再在府里看到你。” “你,你说什么,你凭什么敢把我赶走!” 黄莺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就凭我是郡王府的少夫人,而你,不过只是一个贱奴。” 此时的陆尚轩早就在外头等得不耐烦了,他索性招手唤来了几个婆子,叫她们围住玉竹,然后趁着玉竹无法脱身之际,径直迈步走进了院子里。 结果还没走到窦涟漪的屋子里,他便听到了黄莺带着怒气的大呼小叫。 “你骂谁是贱奴,我尊称你一句少夫人不过是看在少爷的面子上,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想赶我走,你倒是看看少爷肯是不肯!” 第五十章 杀鸡儆猴 这话听得陆尚轩皱了皱眉,他走进了屋子里,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窦涟漪闻声望了过去,见居然是陆尚轩,心中登时一阵不悦。 怎么还是让这人给进来了。 还没等窦涟漪开口,黄莺已经抢先上前一步告状了。 “少爷,奴婢只不过是说了少夫人浪费粮食一句,少夫人就要奴婢滚出郡王府,一想到以后不能够好好服侍少爷,奴婢是万万办不到的!” 陆尚轩甚至连关心窦涟漪身体一句都不曾,直接就劈头盖脸地问责了窦涟漪一句。 “如今府上本来就没什么银钱,涟娘你还浪费粮食,黄莺身为我的贴身侍女,说你几句也没什么大错,你作何发这么大的脾气还要将人赶出府外?” 身为侍女却胆敢这样说自己主子,上一世自己到底是多好的脾气才能忍得下来,窦涟漪心中不免冷笑,垂下的指尖暗暗掐住了掌心,这才勉强忍住了满腔怒火。 “就是,”黄莺仗着有少爷给自己撑腰,脸上的得意笑容根本就掩盖不住,“况且那可是少爷的一番心意,奴婢是见不得被少夫人这么随意浪费的。” 见状,窦涟漪微微垂下眼帘,虚弱地轻声开口解释道:“夫君,我喝不完这碗汤是因为身子实在是难受得很,而且大夫也说过了,眼下不宜过度进食,免得加重病情。” 听到这,陆尚轩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差点给忘了眼下的正事可是要赶紧把涟娘的嫁妆哄到手,万万不可因为一个奴婢而得罪了她。 陆尚轩的面上一下就挂上了担忧的神情,连声说道:“原是如此,是我粗心了,涟娘你别放在心上,不过是半碗汤而已,涟娘若是之后再想要,我让下人再去炖煮便是。” “可是少爷,少夫人她想要赶我走……” 一旁的黄莺并不知道为何陆尚轩的态度转得如此之快,她不服气地想要辩驳几句,然而话说一半便被陆尚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好了!少夫人说让你走你就走,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陆尚轩头也不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几个婆子上来把黄莺拖走。 面对陆尚轩这么决绝的态度,窦涟漪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意外。 待到黄莺一脸不敢置信地尖叫着被婆子们拉下去后,窦涟漪才似有若无地提了一句。 “看不出来夫君倒还真舍得。” 陆尚轩生怕窦涟漪会逮着这点不放,连忙撇清关系道:“瞧涟娘你说的是什么话,她只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况且她以下犯上,惊扰了涟娘你的修养,这种奴婢赶出去便赶出去了,没什么可惜的。” 闻言,窦涟漪的眼底掠过了一丝悲凉的嘲讽。 要是上一世她能够早些将这个贱婢赶出府去,兴许安哥儿就能多一分生机。 “对了,涟娘,你病情可有好转,我见你现在已经能起身说会话了,是不是好多了?” 见窦涟漪一直没有开口,陆尚轩蠢蠢欲动,终是忍不住试探了一句。 然而窦涟漪却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得整张脸都苍白了起来,若不是紧紧抓住了白芷的手臂,怕是整个人都要往后倒去。 与此同时,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轻轻地捏了捏白芷。 本来被吓得不轻的白芷眼珠一转,这才心下稍安,背过身去搀扶着窦涟漪回到了床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咳得如此严重!” 而陆尚轩惊得想要上前看个究竟,却被白芷拦了下来,她脸色严肃地说道:“少爷,少夫人本就吹不得风,也见不得人,情绪更加不能这样剧烈波动,方才被黄莺那么一气,现在怕是话都说不了了!” 说罢,她把纱帘一放,将里头的窦涟漪挡得严严实实,半点缝隙都没有。 接下来不管陆尚轩说些什么,都只听见纱帘后传来窦涟漪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半点让他想要哄骗嫁妆的开口机会都不给。 “少爷,您还是先回去吧,少夫人现在需要休息。” 见状,陆尚轩也只能咬咬牙,假装关心几句后,便不甘心地转身离去了。 隔日,陆莲芝在陆老夫人那儿吃了个闭门羹,转头便带着满腹委屈去找陆尚轩撒娇了。 “算了吧,娘这几日本来就因为你惹出来的事情不开心,你就不要出现在娘面前了。” “那好吧,哥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我还不是怕娘会多心。” 陆莲芝见陆尚轩此时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便趁机整个人软软地倚了过去给他揉捏起肩头来。 窗外的秋风一吹,将陆莲芝身上的幽幽香味都带到了陆尚轩的身上,让他紧绷了许久的身子难得放松了下来,他拍了拍陆莲芝的手,笑着说道:“果然还是莲儿你好,只有你才是哥哥的解语花。” 闻言,陆莲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看了一眼在屋里伺候的两名侍女,都有些眼生,便假装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哥哥,先前一直跟在你身后伺候的那个黄莺怎么不见了?这几日我好像都没见到她的身影,莫不是偷懒不来伺候你了?” “涟娘不喜欢她,我便把她赶走了。” 陆尚轩随口应了一句,却没想到在陆莲芝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她眼神一凝,揉捏的手也顿了下来,明明之前看得出来陆尚轩对那个贱婢颇有兴趣,怎么偏偏窦涟漪发了话就能把人给赶走! 以往那窦涟漪的话可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 “怎么不按了?” 陆尚轩正被揉捏得舒服,见陆莲芝停了下来,便有些不耐地问道。 陆莲芝赶忙回过神来,轻声说道:“莲儿怕自己按得没有那些侍女好,也不知道这力度哥哥可还喜欢吗?” “是没有黄莺按得好,不过没办法,谁让她惹了涟娘不开心呢。” 陆尚轩迷迷糊糊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惜道。 这话听到陆莲芝耳里尤为刺耳,然而她只能默默按捺住内心对窦涟漪的嫉妒。 有朝一日她定能将那贱人赶出郡王府,坐上这少夫人的位置! 第五十一章 更加厌恶陆莲芝 既然暂时没办法哄骗到嫁妆,陆尚轩便想着该如何从平日里的吃喝用度中再节省一些。 然而府中如今最大的开销便是东哥儿了。 养两个孩子的花费一个月至少需要四十两白银,如今更别提东哥儿样样事物都要用得比傅清好,就连请来教书的先生也必须比傅清多一个,否则每日便要撒泼打滚,称病不肯念书。 “连先生都说了东哥儿小少爷不是念书的料,就算多请几个来也没什么用处,反倒是浪费了那些银钱。” 白芷曾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跟窦涟漪抱怨过,然而窦涟漪只是轻飘飘地应了一句随他去吧,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现在的她最不缺的便是银钱,别说是供几个先生了,只要让东哥儿别来给自己惹是生非便好。 但是郡王府里的其他人并不知晓,还当窦涟漪每日省吃俭用,一心只为了东哥儿,尤其是陆莲芝,心下得意之余,又隐隐有几分不安。 她就怕窦涟漪会趁机抢走自己的儿子,万一到时候真的生母不及养母大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然而当陆莲芝再次跟陆尚轩抱怨几句的时候,却只引来了正在翻看账本的陆尚轩不耐烦地斥责。 “若不是你当时不跟我商量便随意行事,哪里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陆莲芝被凶得眼泪汪汪,委屈地解释道:“嫂嫂现在还是郡王府的少夫人,私底下却总是跟陌生男子来往亲密,万一外头的人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岂不是害了哥哥你的名声。” 陆尚轩看着陆莲芝哭哭啼啼的那样就心烦,他索性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奈何陆莲芝却还在兀自喋喋不休:“我当时心里一急,就想着当着大家的面揭穿嫂嫂,却没想到只是一场误会,我真的知道错了,哥哥,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闻言,陆尚轩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呵斥道:“误会?那你先前为何都不调查清楚?你可知道你这次害得郡王府得罪的是什么人?又知不知道这次违约害我赔了多少银两!” “那可是足足八百两白银!” 这几句重话说得陆莲芝小脸煞白,尤其是最后赔偿的白银数额更加令她不敢相信地瞪圆了双眼,一时之间也不敢再开口了。 “若是没有别的事你便先出去吧,账上没银钱的事情我还得想法子解决呢,实在是没空安慰你。” 这几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仅是没了跟风雪阁的生意,还接连收到好几家商铺的掌柜都不再续租的消息,说是生意不景气,要回老家去换个出路。 桌子上堆积的退租契书越来越多,陆尚轩愁得一夜一夜都睡不着,派出去问个究竟的下人回来后也是同样的话语。 那些掌柜们宁可付违约金都不愿意继续跟郡王府做生意,叫陆尚轩怎么可能相信这是个巧合? 眼见账上的银钱是一日比一日少,而窦涟漪院门紧闭,从上次他闯进去一次后,现在是说什么都不肯再露面,要不是还顾及着得到那些嫁妆,陆尚轩早就跟她撕破脸皮了。 这日一大早,陆老夫人的屋里就传来了她怒气冲冲地呵斥下人的声音,陡然拔高的音调听上去有些尖酸刻薄。 “什么叫做连普通的燕窝都没了?” “回老夫人的话,少夫人说了账上银钱不够,每天的燕窝都给取消掉,不然的话开支太大了。” 夏草畏惧地缩了缩头,低声应道。 “好好好!” 陆老夫人气得拍着床褥连声道,后又突然想起什么,问了夏草一句道:“少夫人这几日病还没见好吗?为何不曾来看过我一次!” “少夫人染上了风寒,大夫说不宜出门,免得加重了病情,所以这段时间少夫人都没有出过院子。” “行了!”陆老夫人烦躁地一扬手,让夏草退下去,不要再在自己面前碍眼。 只是等到屋子里静下来后,陆老夫人却是越想越不是滋味,这才几日功夫,她就已经过得不习惯起来。 用来补身子的药材涩口难喝,每日一份的燕窝也被取消了,接下来呢,是不是她一日三餐都要吃清粥白菜了! 这时外头又响起了夏草怯生生的声音。 “老夫人,二小姐在外头求见,说是想看望一下您。” 陆老夫人想都没想就冷声拒绝了,“不见!” “是,老夫人。” 随着夏草走远了的脚步声,陆老夫人从床上起了身,心里头对陆莲芝的厌恶之意是愈发地深了几分。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要不是这上不得台面的养女给她四处找事,郡王府的日子怎么会过得如此紧巴巴。 现在陆老夫人全部希望都压在了陆尚轩的身上,只要他能把涟漪的嫁妆哄骗到手,这日子就能恢复以往那样了。 想到这,陆老夫人也顾不得其他了,心疼地将自己藏起来许久的千年人参须分了一半,然后唤来了夏草,让她把这木匣子里的东西带给窦涟漪。 “一定要亲自送到少夫人的手里,”陆老夫人顿了顿,又低声吩咐了夏草一句,“除此之外,少夫人的身体如何你也要问个仔细后回来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记住了吗?” “记住了,老夫人。” 夏草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点点头退了出去。 等她拿着木匣子来到少夫人的院子外时,还是一样被玉竹挡在了外面。 “少夫人谁都不见,夏草你还是回去吧。” “可是老夫人说了,一定要把这木匣子里的东西交给少夫人,”夏草将手里捧着的木匣子递给了玉竹,有些为难地说道:“而且老夫人还要我一定要见到少夫人,把少夫人的病情跟她讲清楚。” “东西我会交给少夫人的,至于老夫人那边……” 玉竹把木匣子接了过去后,见夏草一副怕被责骂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她便顿了顿,还是低声说道:“你便跟老夫人说你已经见过少夫人,跟大夫说的一样,少夫人病得下不来床,整日咳嗽不止,是万万不能再吹到半点风了。” 第五十二章 夺走陆莲芝的话语权 夏草本以为自己这回又逃不了一顿臭骂,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来,眼里闪着泪光,不由地感激道:“玉竹你人真好,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老夫人那边交代了!” “没关系,你快去吧,别待会又被老夫人给责骂了。” 院子里。 窦涟漪正在跟傅清下着围棋,她手执黑子,三两下便在棋盘上将傅清的白子围攻得毫无还手之力。 见这棋局实在是无力回天,傅清只能扁扁嘴服输,起身将棋盘上的棋子收起来。 “少夫人,您这棋艺到底是跟哪位先生所学,怎么这般刁钻古怪的。” 闻言,窦涟漪只是悠悠一笑,重新靠在身后的躺椅上,应道:“不过是自学成才,谈不上什么棋艺。” 上一世她一心为了东哥儿成才,每次先生教课时她都在一旁跟着一同听讲,久了便什么都跟着学会了。 加上她本身天资聪颖,看过的古籍都过目不忘,所以这一世重生后她还是能够记得的。 这时一阵秋风拂过,带落了不少旁边树上的叶子,有一两片吹到了窦涟漪的腿上,她拈起一片对着阳光看了看,发现脉络清晰,便递给了傅清,笑着说道:“这个倒是可以给你做个书签玩一玩。” 傅清接了过去,左右打量了一会儿后,有些疑惑地问道:“书签?这叶子还能做成书签的吗?” “嗯。” 窦涟漪没有细说,只是垂下眼帘,被这阵秋风吹得都有些困倦起来。 刚想眯上眼一会儿,一旁的白芷给她披上了斗篷,低声关切道:“起风了,少夫人,您要不还是回屋里躺着,免得着凉了。” “不必,外头这秋风吹得还挺凉爽的。” 风里头还伴随着院子里那淡淡的桂花香气,让人不由地放松下来。 “少夫人。” 就在窦涟漪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她耳旁听到了玉竹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 白芷赶忙迎了上去,小声说道:“少夫人正准备小憩一会儿,你可别吵醒了她。” “可是这是老夫人命人送来给少夫人的,这……” “拿来我看看。” 窦涟漪睁开眼,伸出手接过了木匣子。 打开一看,里头竟是陆老夫人视若珍宝的千年人参参须,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合上了木匣子,转手就递给了傅清。 “给你,不过一次不要吃得太猛,否则怕是会跟东哥儿一样狂流鼻血了。” 傅清愣了一下,不敢接过去,连忙摆手道:“少夫人,这可以给您补身子用,我用不上这个的。” “你每日练武,总会有用上的时候,”窦涟漪也没给傅清拒绝的机会,直接塞到了他的手里,“拿着吧,我若是想要的话随时都能得到比这更好的。” “谢谢少夫人。” 见状,傅清也就没有再推拒。 借着卧病在床的由头可以不用见到陆老夫人和陆尚轩,而私底下窦涟漪则是让玉竹去了风雪阁好几趟。 按照契约,她名下铺子里的生意都是跟秦慕合作的,所以即便窦涟漪没有亲自参与其中,每个月也能拿到一笔不菲的酬劳。 而窦涟漪拿到那些银两后,大部分存进了钱庄里头,只拿出来一些时不时打点一下郡王府上下。 尤其是陆老夫人那也隔三差五地能喝上燕窝了。 只是有次陆老夫人出来庭院走走的时候,便听到假山后陆莲芝在跟自己的贴身侍女芬儿抱怨:“每个月不肯拨多点月钱,就这么一点银子哪够我吃血燕的!” “小姐,别说血燕了,连普通的燕窝我们都喝不上了。” 陆莲芝烦躁地跺了跺脚,“啧,全都怪那个贱人!” 这话吓得芬儿赶紧制止道:“小姐您小声点,万一被别人听了去,那可就糟了。” “怎么,我堂堂郡王府二小姐还怕她一个外人不成!” 话虽如此,但是陆莲芝的声音却明显低了下来。 随后便传来了她们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陆老夫人眯了眯眼,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喝的的燕窝竟是窦涟漪私下唤人送去她那儿的。 “老夫人,看样子少夫人对您的好还是心领了的,反倒是这二小姐……” 一直跟在陆老夫人身旁的贴身侍女兰喜姑姑开口说道。 “当初就不该收养她,本想着她要是能本本份份的,那么收作尚轩的侍妾也就算了,如今看来,郡王府大半的祸事都是她给招惹出来的,实在是家门不幸啊!” 陆老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底对陆莲芝是半分情意都不存了。 兰喜姑姑赶紧劝慰道:“老夫人您也别太忧心,有少爷在,定能解决这次的问题的。” 闻言,陆老夫人没有答话,而是深深地望了一眼陆莲芝离去的身影,淡淡地说道:“以后绝不能让她再以二小姐的身份在府中肆意横行了。” 自那以后,陆莲芝便发现自己在郡王府里连话语权都没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连二小姐的话都敢不听了吗!” “芬儿,这也不怪我们啊,毕竟每个月每个院子里的熏香都是固定份例的,就算是二小姐亲自过来也是拿不到多的。” 不管芬儿怎么好说歹说,管着香库的婆子是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多拿一份熏香走,甚至还振振有辞地让芬儿若是有什么意见便去找大管家抱怨好了。 芬儿被她们的态度气得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你,你们,等我们二小姐跟老夫人告知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看你们这些贱奴还能不能留在郡王府!” “哟,那你便去跟二小姐告状去呗,反正我们也是照着上头的命令办事,”婆子抱着一大捧香,不屑地瞥了一眼芬儿,经过她身旁的时候还故意撞了她一下,“至于能不能赶我们出府还轮不到你们二小姐来做决定呢。” “你!” 眼见对方丝毫不给自己半点面子,芬儿除了气得原地跺脚,也没有什么办法。 她立马转身回去跟二小姐添油加醋地告了状,直把陆莲芝听得脸色都铁青起来。 就算之前被老夫人赶去宜园,但是名义上也还是郡王府的二小姐。 第五十三章 她还有底牌 别说是想要多点熏香份例,就算是每日的吃喝用度都必须跟陆老夫人一样,更何况仅仅只是赶走一个下人,那对她而言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现在倒好,区区一个香房的婆子就敢给她的侍女脸色看。 “你去给我打听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二小姐。” 等到芬儿离开后,陆莲芝心烦意燥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溅出了几滴黄澄澄的茶水落在红木桌面上,让她的心情更加糟糕起来。 “我都说过了这桌子边角裂了,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来给我换掉这张破桌子!” 屋里剩下的两个侍女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唯唯诺诺地垂着头站在角落处。 发完一通脾气后,陆莲芝自己便阴沉着一张脸,沉默着开始把玩起那个茶盏。 她如今在郡王府里的底牌已经逐渐减少,就算是还有哥哥在,但是只要窦涟漪这个贱人一日不除,她就一日无法安生。 何况这段时日以来,哥哥对那个贱人异样的表现也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不可能的,哥哥是绝对不可能喜欢那个贱人的,”陆莲芝一下就握紧了茶盏,眼神里流露出了冷厉的光,她低声喃喃自语道:“哥哥可是从来都不曾碰过那个贱人,不像我,我和哥哥之间还有东哥儿呢……” 等等,东哥儿? 陆莲芝双眼陡然一亮,对啊,他们之间还有东哥儿呢,这可是郡王府的嫡亲孙! 一想到这,陆莲芝赶紧站了起来,唤来侍女备好了带去给老夫人的东西后,便推开屋门直奔东哥儿的院子里。 侍女一见到陆莲芝的到来,不敢耽搁地小跑着去找了正在听课的东哥儿。 “小少爷,二小姐来找您了。” 此时先生正在教着《孟子》,而听书听得正昏昏欲睡的东哥儿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一下就起了身,对先生大声说道:“我眼下有急事,明日你再来吧。” 说罢,东哥儿兴奋地一扭身就往院子外跑了出去。 老先生在后头直跺脚,气得花白胡子都被吹了起来。 “这简直就是不学无术啊,不学无术!” 然而东哥儿才没管那么多,他一溜烟跑到了院子门口,见到在那儿等候的陆莲芝时立马便扑了过来。 “娘亲你怎么好久都不来见我了?” 东哥儿随口的这一句“娘亲”可把陆莲芝吓得脸色一白,她连忙左右看了看,又将那些下人都屏退后,才敢抱住东哥儿,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不是都跟你说过了,有旁人在场的时候万万不可唤我作娘亲,你怎么又给忘了!” “可是你本来就是我的娘亲,为何要在外人面前装作不是?” 东哥儿明显不是很开心,从陆莲芝的怀里挣脱出来后嘟囔道。 “还不是因为窦涟漪,若不是因为有她在,娘亲本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我的好孩儿呆在一块,如今只能委屈了东哥儿你,哎。” 见状,陆莲芝眼珠一转,便佯装起悲伤来,她重新把东哥儿拉回到怀里,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窦涟漪的身上。 “这事儿与娘有何关系?” 被陆莲芝这么一番哭诉,东哥儿有些迷惑起来。 毕竟这个养母对他还算不错,也不管他学习,还给他买了不少好吃好玩的玩意儿,就连每日的请安都给他免去了。 “你怎么还管她作娘!” 闻言,陆莲芝不免有些不悦地纠正东哥儿道:“私底下你无须唤她作娘,你要记住,你的娘亲只有我一个,知道了吗?” 此时东哥儿也被陆莲芝教训得有些厌烦了,他撇过脸去,胡乱应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我只唤她作少夫人便是了。” “东哥儿真乖,”陆莲芝这下才满意地松开了东哥儿,从自己怀里摸出了半块银子塞到了他的兜里,笑着说道:“娘亲知道你现在每个月的月钱肯定不如以往,这些就当作是你的零花钱了,可千万不要苦了自己。” 然而东哥儿只是“哦”了一声,一脸司空见惯地说道:“可是少夫人每月都会给我好几块银子,我哪里会苦了我自己。” 陆莲芝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了惊疑不定的神色,脱口而出道:“那个贱人竟会对你那么好?可你不过是她收养的一个孩子,她怎么会舍得对你这么大方……” “哼,娘亲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身份,我可是这郡王府的嫡长孙,而她不过是我的养母,自然得好好哄着我才行。” 东哥儿不屑地昂起头,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已经如此的无情,令人咂舌。 只是他表现得对窦涟漪越冷漠,陆莲芝也就越放心。 她不由地一乐,伸手紧紧地牵住了东哥儿,心情愉悦地夸赞道:“还是娘亲的东哥儿聪慧,以后定不是池中之物,你说得没错,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养母,自然是要百般哄着你对你好的。” 被陆莲芝这么一吹捧,东哥儿也不免有些轻飘飘起来,一时之间看过去便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一幅画面。 就在这时候,小径旁的枫树后拐出来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正好就挡在了陆莲芝的去路上。 “二小姐,东哥儿。” 那个小身影率先反应过来,先是对着陆莲芝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又跟东哥儿打了声招呼。 虽然陆莲芝并不喜欢傅清,但是小径不远处的下人们来来往往,她总归是要做个样子出来的,脸上便迅速浮现出得体温柔的笑容。 她对着傅清点了点头后,又对着一脸淡然的窦涟漪问道:“嫂嫂你的病好了吗?怎么今日能够起身带傅清出来外头走一走了?” 窦涟漪并没有应她的话,反倒是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陆莲芝牵着东哥儿的手上,有些似笑非笑地提了一句:“小姑看上去倒是跟我的东哥儿关系密切,手都牵得如此紧,若是被人看见了,怕是会以为小姑你是东哥儿的亲生娘亲呢。” 话音刚落,陆莲芝的手便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立马甩开了东哥儿的小手,差点没把他整个人都给甩了出去。 第五十四章 带去见陆老夫人 幸好傅清眼疾手快地一下就揪住了东哥儿的后衣领,硬是把他给拉了起来。 东哥儿明显被吓懵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东哥儿,没勒着哪里吧!” 陆莲芝这才反应过来,紧张地一把上前把东哥儿抱回来,生怕窦涟漪趁机做手脚。 “小姑,你勒着东哥儿是小事,脸若是直接着了地才是大麻烦,要知道东哥儿可是郡王府的嫡长孙,可得好好护着才行。”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窦涟漪这才缓缓开了口,看向陆莲芝的眉眼里染上了浅浅的讥诮之色。 说罢,她还对着明显被吓得不轻的东哥儿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自己身边。 “来娘这边,让娘看看我的东哥儿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呜呜呜。” 东哥儿一边抹眼泪,一边小步往窦涟漪身边挪过去。 见状,陆莲芝再怎么心有不甘,也只能缓缓地松开了握着东哥儿肩膀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他往窦涟漪那儿走去,咬着牙关一字一句地应道:“嫂嫂教训的是,莲儿这就谨记在心。” 窦涟漪扫了一眼东哥儿,眼神在他脖子上勒出的一道红痕上停顿了一秒后,便自然地抬手整理了一下他凌乱的衣领,挡住了那道红痕。 一旁的傅清将这一切都收归眼底,他心下了然,扭过头对一直盯着这边的陆莲芝佯装疑惑地问了一句:“二小姐您这是要带东哥哥去哪?今日不是东哥哥读《孟子》的时间吗?” “咳,我这不是想着娘病了这么些时日,一直不见好转,便想着带你们两个孩子去给娘请安,兴许看到你们娘她的心情会好一些,对她的病也有所裨益。” 陆莲芝干笑了一声,眼神有些不善地扫了傅清一眼,只觉得此刻的他多嘴得令人讨厌。 “只是这条小径似乎并不是通往傅清院子里的,”窦涟漪挑了挑眉,有些奇怪地反问道:“莫非小姑只想带东哥儿,却不想带上傅清不成?” “怎么会!嫂嫂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其实早就让芬儿去找傅清了,”陆莲芝眉头一跳,明显有些强颜欢笑到,她侧过头对着不远处的芬儿低声呵叱了一句:“你这小蹄子是不是偷懒没去寻傅清小少爷了!竟敢犯下这种错误,到底是我往日对你太过宽容了!” 芬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吓得赶紧对着自家小姐拼命解释起来:“小姐您并没有告诉奴婢要去寻傅清小少爷啊,奴婢是真的不知晓有这回事!” “小姑你这侍女看样子并不是很听从你的话,”窦涟漪嘴角往上勾了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是她给忘了呢,还是小姑你压根儿就……” 还没等窦涟漪把话说完,陆莲芝便一个扬手,不由分说地直接扇了芬儿一巴掌。 “啪!” “你这个贱婢还敢顶嘴,分明就是你偷了懒,害得嫂嫂误会了我的一片心意,实在该打!” 陆莲芝一副被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的模样,对着芬儿怒斥道。 “小,小姐,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啊,”芬儿一下就跪了下来,红着眼圈捂着脸哭诉道:“奴婢一直都跟在您身边,怎么可能会忘了您的吩咐呢,会不会是您记错人了,兴许不是吩咐奴婢去做的呢?” “好了。” 窦涟漪看了好一会热闹后,终于是淡淡地开了口制止道:“小姑你也不需要这么苛责芬儿,毕竟她又不是燕儿,跟你身边的时日也不算长,肯定没有之前跟着我的燕儿那么贴心,你说是吧。” 一听到燕儿的名字,陆莲芝的脸色蓦地一白,眼里也闪过了一抹怨毒。 要不是因为窦涟漪这个贱人耍诈,她又怎么会失去燕儿这个心腹! 过了半晌,陆莲芝垂下眼帘,咬牙道:“是,嫂嫂说的是。” “起来吧,”窦涟漪往前一步,微微弯腰扶起了芬儿,温声说道:“去找点冰水敷一下脸颊,都肿起来了。” 芬儿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窦涟漪,又偷偷瞥了一眼陆莲芝后,这才敢借着她的手起了身,怯怯地说了句:“谢,谢谢少夫人。” “好了嫂嫂,我们也无须因为一个贱婢误了我们去看娘的时辰,刚好你也把傅清带来了,我们现在便去娘那儿吧。” 见状,陆莲芝心头一紧,上前挽住了窦涟漪的臂弯,假装亲热地说道。 窦涟漪微微颔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白芷后,转身时顺势甩开了陆莲芝,转而左右各牵起了两个孩子的手,走在了前头。 而白芷则是故意落后了半步,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塞了一些碎银子给还在原地委屈抽泣的芬儿。 “我们少夫人说了,这事也不怪你,难为你平白受了主子的气,这些银子便赏你了,拿着去抓些药膏敷敷脸,免得留下了疤痕。” “谢谢白芷姐姐。” 芬儿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连声道谢到。 “倒也不用谢我,咱们都是做下人的,还不都是要看主子的脸色行事。” 白芷又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了淡淡的惆怅之色,“也是幸好我们少夫人性子好,从来都不曾责骂过我们,今日见你这般受委屈,我们少夫人也是于心不忍。” “真羡慕白芷姐姐你能够跟着少夫人这么好的主子,”芬儿眼睛里流露出了忐忑的神色,低声说道:“只是白芷姐姐跟着少夫人,就不怕有一天会步上燕儿姐姐的后尘……” 话音刚落,白芷连忙上前一步捂住了芬儿的嘴巴,十分严肃地警告道:“你这是疯了吗,怎么还敢再提及燕儿,更何况她先前明明是少夫人的侍女,却为了一己私利故意害少夫人于不义,这哪里能怪少夫人狠心!” “也是,”芬儿赶紧住了口,小心翼翼地说道:“白芷姐姐你可千万别跟少夫人提及此事啊,我方才也只是一时嘴快,并无他意。” “放心吧,少夫人对于忠心自己的人是非常好的,只要你一心护主。” 说到这里,白芷故意顿了顿,看着芬儿面露犹豫的样子,临走之前又饱含深意地留下了一句。 第五十五章 通报 “良禽择木而栖,我们身为奴婢的,最重要的不就是要找到一个好主子吗?” 待到白芷走远了后,芬儿看着手里那一些碎银子,眼神复杂地猛地一下握紧,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而此时窦涟漪一行人也已经来到了陆老夫人院子外,等着侍女进屋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侍女又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对着窦涟漪她们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少夫人,二小姐,两位小少爷,老夫人有请。” 窦涟漪刚点了点头准备走进去,一直落在身后的陆莲芝突然挤上前来,伸手牵过了东哥儿,急切地说道:“娘她终于可以见人了吗?实在是太好了!” 侍女有些莫名,却也点了点头,应道:“是的二小姐,老夫人的身体的确是见好一些了。” “要是娘见到东哥儿肯定会更加开心的,我们快进去吧。” 陆莲芝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抢先窦涟漪几步路走进了院子里。 而窦涟漪心里则是毫无波澜,低头看了一眼傅清也是一样淡定,她觉得有些好笑,便开口道:“怎么不跟着你小姑一同进去,也不怕落后了东哥儿吗?” 傅清皱了皱眉,正色道:“少夫人,她只是郡王府的二小姐,并非傅清的小姑,更何况孝心并非是看一时的殷勤,而是要看时日长久的坚持才是。” “你这孩子看不出来倒是有几分心思,”窦涟漪愣了一下后,不由地弯了弯眉眼,心情愉悦地逗了他一句:“那你又坚持了什么?” “坚持每日都去给少夫人您请安,还有老夫人这里我也每日早早便来请安,只是老夫人并不想见我,我也就没跟少夫人您说,免得让您忧心。” 没想到傅清还真的做到了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等他回答完后,窦涟漪到底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瓜,感慨道:“你是个好孩子。” 傅清只来得及羞涩地笑了笑,一个听上去明显有些惊异的声音便横插了进来。 “涟娘,你身子好了?” 窦涟漪跟傅清对视了一眼,意外地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厌烦之意。 随即又都赶紧挪开了视线,窦涟漪垂下眼帘,转身对着陆尚轩淡淡地招呼了一句道:“夫君今日也来看望娘吗?” “是啊。” 陆尚轩点了点头,目光在窦涟漪身上逡巡了一圈,见她大病初愈后的模样虽然有些羸弱,却因此多添了几分病西施的娇媚,心头不禁痒痒起来。 “涟娘,你病一好就来看望娘,娘定会十分高兴,只是你怎么也不多穿一件衣裳,万一再病倒了那可会让为夫心疼不已的。” 陆尚轩一边关切地说道,一边抬手想要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来披在窦涟漪身上。 见状,窦涟漪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白芷已经及时赶到,将手里的披风给她披了上去,还贴心地给她绑好了结。 “少夫人,起风了,小心别着凉了。” “嗯。” 陆尚轩面上掠过了一抹淡淡的不悦,不过下一秒便被他及时掩住了,他笑着说道:“既然外面冷,那我们便进去说话吧。” 等他们进去里屋里的时候,却看见陆老夫人正面色不虞地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坐在桌边。 而陆莲芝大气也不敢出,明显一脸不情愿地站在了陆老夫人的身后。 “娘,您今日身体感觉如何?” 此时陆尚轩明显感觉到屋里的氛围不对劲,他瞥了一眼陆莲芝,也不多问什么,而是若无其事地先对着陆老夫人请了安。 “哼,要是少些无关紧要的人来烦我,那我这病怕是会好得更快些。” 陆老夫人冷嘲热讽了一句,眼角的余光撇到了站在后头的窦涟漪,登时脸上的表情就完全变了。 她直接起身朝着窦涟漪走过去,关切地说道:“涟漪啊,你今日怎么过来了?你身体好多了吧,这段时日可把娘和尚轩都担心坏了。” “娘,您身体刚好,还是得躺下来多休息,”窦涟漪垂下眼帘,恭谨地伸出手扶住了陆老夫人,淡淡地说道:“方才见春喜端了燕窝过来,我让人在里头还加了一些野山参须,等会儿娘您可要趁热喝才好。” 话音刚落,一直没出声的陆莲芝猛地抬眸看了过来,眼里闪过了一抹嫉妒。 府里的帐上明明都没有银钱了,还能喝上燕窝加野山参须,可真是奢侈! “哎,这也不过是场小病,娘老了,身子骨也没有以前壮实了,不过涟漪你有这份心娘也是很开心,”闻言,陆老夫人呵呵一笑,看向窦涟漪的目光里尽是慈爱,“那你便过来扶娘回床上歇着吧。” “娘,还是我和东哥儿来扶您吧!” 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陆莲芝这回终是忍不住了,她伸出手就想去搀扶陆老夫人,结果被一下给打开了。 “不需要你扶,涟漪来就好了。” 陆老夫人皱起眉头,厌恶地说道。 “这种小事哪里需要嫂嫂亲自来嘛,毕竟嫂嫂身体才刚好,还是叫东哥儿来吧,”陆莲芝眉头微微一蹙,急切地唤了一句道:“东哥儿你赶紧过来,给你奶奶捏捏肩膀。” 闻言,陆老夫人脸上的神情稍稍松动了点,毕竟东哥儿是她的亲嫡长孙,跟陆莲芝这个养女还不甚一样。 然而东哥儿眼皮也懒得抬一下,他巴不得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伸出手抓了一把桌子上的蜂蜜瓜子一边啃着,一边懒洋洋地说道:“哎呀,我看奶奶现在的身子也不差,哪里需要人搀扶,更何况这不是还有兰喜姑姑在嘛,这种下人做的事我可做不来。” 这话一出口,陆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大变,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东哥儿一眼,抬起手指指着他,颤抖着说道:“你,你这说的什么话,不孝孙,不孝孙啊!” 就连兰喜姑姑都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开口指责道:“东哥儿小少爷,您怎么可以说这种话,老夫人可是您的亲奶奶啊!” 陆莲芝眼见情势不妙,赶紧上前帮东哥儿解释道:“娘,东哥儿也不是那个意思,他还是个孩子,定是在跟您开玩笑呢,是吧东哥儿?” 第五十六章 东哥儿就是个孤儿 哪料东哥儿压根不领情,反倒是一脸莫名其妙道:“谁跟奶奶开玩笑了,对了,这碗燕窝加了野山参须挺是稀奇的,奶奶若是要去休息了,这碗要不便给我喝了吧,省得浪费。” 这下就连陆尚轩都听不下去了,他下意识地瞅了一眼站在旁边一直面无表情的窦涟漪,只觉得自己的面上有些挂不住,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东哥儿,不准这么放肆!” “明明是娘亲教过我的,她说我是郡王府里的亲嫡长孙,想要什么都可以,凭什么我现在想要这碗燕窝就不可以!” 东哥儿接连被人当着下人的面训斥,他可从未受过这种委屈,自然心中不爽,一下就把陆莲芝之前私底下跟他说的那些悄悄话都给吐了出来。 吓得陆莲芝心中一紧,下意识便看向了陆尚轩。 陆尚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眉宇间已是蕴含了即将爆发的怒气。 “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就在陆老夫人被气得抓紧了兰喜姑姑的手臂的时候,傅清站了出来,对着一脸叛逆的东哥儿一字一句地说道。 东哥儿怎么可能听得懂傅清在说什么,他不耐烦地扬了扬手,“什么狗不狗,你在说些什么话呢。” “我说,不是自己的东西,半分都不该拿,”傅清严肃着小脸一边说道,一边上前扶着陆老夫人往床边走去,“更何况这是娘亲专门命人做了来给奶奶补身子的,你又怎么可以据为己有,行如此不孝之事,说这种不孝之言!” “我才是郡王府的小少爷,你算什么东西,你竟然这么对我说话!” 东哥儿瞪圆了双眼,不敢相信傅清居然敢这么忤逆自己。 闻言,傅清只是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与兰喜姑姑一同伺候好陆老夫人躺下,又乖巧地退回到了窦涟漪身旁。 直到这时候窦涟漪才开口温声道:“还请娘明鉴,涟漪并不曾教过两个孩子如此说话,更加从未纵容过他们有此心思。” 陆老夫人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在自己床边温顺的傅清,又看了一眼眉眼已逐渐跟陆莲芝有所相似的东哥儿,哪里会不相信窦涟漪说的都是事实。 定是她这个不安好心的养女,又在私底下撺掇她的嫡长孙惦记着府里的东西! “娘相信涟漪你不是这种人,东哥儿会说那些话,定是有些不怀好意的东西私下里故意教坏了他,”陆老夫人意有所指地盯了陆莲芝一眼,话里话外丝毫不留情面,“以后断断不能让东哥儿再与那些肮脏东西接触了!” “啧,”东哥儿只觉得这些对话无趣得很,他推开了桌子上的蜂蜜瓜子,不耐烦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后,说道:“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要先回去了,今儿府外可是有蛐蛐比赛,我可不想错过了。” “不准去!” 陆莲芝看着自己这个亲生孩子,只觉得他样样都比不过那个孤儿傅清,一想到不久前还指望着他来把窦涟漪赶出府,便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原本东哥儿还会害怕陆莲芝一气之下打自己,但是一想到现在可是他爹爹和少夫人都在,有的是人给他撑腰,顿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我就要去,你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已经被失望冲昏了头脑的陆莲芝一时没控制住,直接抬手狠狠地扇了东哥儿一巴掌! “我如何能生出你这种没用的东西!”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落下,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还是窦涟漪率先反应了过来,往前一把将东哥儿拉到了自己怀里,低头查看了一番他已经红肿起来了的脸颊。 陆老夫人也急了,一边口中直呼“我的乖孙儿”,一边令兰喜姑姑上去看个究竟。 片刻后,窦涟漪眉头紧锁,抬眸盯着陆莲芝冷冷地说道:“小姑你可真是大胆,竟敢这么对东哥儿。” “陆莲芝,你在做什么!” 陆尚轩见状,脸色也是一片铁青,对着陆莲芝低声吼了一句。 他心里再怎么对东哥儿的做法有意见,那也是郡王府的嫡长孙,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动手。 “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陆莲芝终于是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脸色一白,结结巴巴地向他解释道:“方才我只是一时气过头,才会如此的!” 话音未落,东哥儿已经捂着自己的脸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好疼啊好疼,呜呜呜娘,我的脸是不是被打坏掉了。” 窦涟漪瞥了一眼手足无措的陆莲芝后,便蹲下来哄道:“不会的东哥儿,娘定会找最好的大夫来给你看,别哭啊乖,你看你,哭多了脸都肿起来了。” 等到将东哥儿哄得终于止住了眼泪,只在原地抽抽嗒嗒的时候,窦涟漪才开始直起身来,冷着脸算起总账。 “东哥儿不是夫君你在外头寻来的孤儿吗?当初你跟娘可是再三保证了他没有别的亲人,我才收养了他,如今小姑却说这是她生出来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 陆尚轩脸上有些尴尬,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陆老夫人,清了清嗓子道:“要么是涟娘你听错了,要么便是方才莲儿她盛怒之下随口胡诌的,哪里能做得了数。” 此时的陆莲芝逐渐恢复了理智,她只能硬着头皮否认了方才说的话,甚至还不忘往窦涟漪的身上泼脏水。 “是啊,嫂嫂,一定是你听错了,我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来呢?东哥儿可是嫂嫂您收养的孩子,您不能因为不喜欢他就胡说呀!” 然而还没等窦涟漪开口,傅清便仰起头,对她认真地说道:“我刚才也听到了,二小姐亲口说东哥儿是她所生,莫非二小姐真的是东哥儿的亲生娘亲?” “胡说!” 陆老夫人急得一拍床板,直接否认道:“我刚才并没有听到莲芝说这种话,你这孩子怎么可以空口白话地随意污蔑人!” 到了这时候陆老夫人反倒是站在了陆莲芝那头了,她也知道若是让窦涟漪知晓了东哥儿的身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真是如此吗?” 第五十七章 真假孤儿 “是!” 陆莲芝跟陆尚轩竟是异口同声地承认到。 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窦涟漪垂下眼帘,掩去了眼中的讥讽,看似怜爱地抬手摸了摸东哥儿的脑袋,轻声说道:“原来我们可怜的东哥儿还真的是个孤儿,不过没关系,娘会对你好的。” “孤儿”这个词刺痛了在场除了窦涟漪之外的所有人,尤其是刚刚才被自己亲生娘亲扇了一巴掌的东哥儿。 从刚才到现在东哥儿一直都没有再开口,只是目光带着怨恨在陆莲芝跟陆尚轩两人之间不断地徘徊。 他明明有爹有娘,而且就站在自己面前,为何他们都不肯认自己! 这是陆莲芝第一次不敢直视东哥儿,她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无意识地想要靠近陆尚轩身旁。 只是陆尚轩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搅得心情烦躁,对于陆莲芝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便冷着脸走到了一旁去,也顺势避开了东哥儿的注视。 见状,陆莲芝也只能默默咽下这枚自己亲手酿成的苦果。 “哼!” 东哥儿见此情状,任凭他平日再怎么嚣张跋扈,此时心里也是有些难受起来,更别提这么丢脸的一切都被傅清看在了眼里,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他冷哼了一声后,甩开了窦涟漪的手臂,扭身就往外冲了出去。 “东哥儿,你要去哪里!” 陆莲芝下意识就想要跟着追出去,却被窦涟漪挡在了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小姑,东哥儿的事你就不用这么上心了,毕竟他是我的孩子,该由我来关心才是。” 被窦涟漪的气势一逼迫,陆莲芝咬了咬唇,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讪讪地低下头应道:“嫂嫂说得是。” “娘您好好休息,我这就去看看东哥儿。” 说罢,窦涟漪连看没看陆尚轩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后,她见傅清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却发现他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窦涟漪心下了然,微微蹙眉向他伸出了手。 “傅清,过来娘亲这边。” 傅清扬起头,小脸上有些微的纠结。 不过一会儿后,他已经收敛了情绪,乖巧地往窦涟漪身边走去,牵住了她的手。 “不要多想,”窦涟漪牵着傅清走了一段路后,她突然开口淡淡地说道:“若是我刚才说的话让你心里不舒服,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其实并没有忽略方才说“孤儿”的时候,傅清眼中闪过的那抹失落。 可窦涟漪当时已顾不及太多,既然陆莲芝自己给自己埋下了坑,她自然要顺势再推一把。 至于因此也伤害到了傅清,窦涟漪只能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再跟他倒歉。 “没关系的少夫人,”傅清微微用力攥紧了窦涟漪的手,语气有些迷茫地应道:“我自幼父母双亡,若不是得一好心人给了一口饭吃才活下来,也就不会有后来能够进入郡王府的机遇,所以早就对自己是孤儿一事释然了。” 说到这,傅清还安慰了窦涟漪一句:“少夫人您也千万别放心上。” 窦涟漪没有再开口,只是心里有些复杂地抿了抿唇。 她握紧了傅清的手,虽然早已知道自己踏上这条复仇的路定会伤害到其他无辜之人,可是如今她也回不了头了。 待到送傅清回了院子,她心中有些烦闷,便让白芷先回院子里去,留她一人四处随意走走。 直到她走着走着,面前被一扇紧闭着的院门给挡住了后,抬头一看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走到了竹园这儿。 竹园坐落在后院,许是修建的时间最早,加上又在偏僻之处,里头很多东西都有些破败了,尤其是平日里那些竹子也没什么人去打理,便生得格外鲜活肆意。 以往盛夏那几日陆家人还会偶尔进去避避暑,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些下人半夜经过那儿时常会听到有莫名的啼哭声,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女子唱戏声。 更有倒霉者还亲眼看到了大半夜的有黑影在竹林间飘过,这可把好几个侍女都给吓得晕了过去,醒来后都连连直呼竹园里头有鬼。 久而久之,就连陆家人自个儿都嫌晦气而不愿意进去里头了。 只有窦涟漪自己知道,竹园里根本不像是外头传得那么骇人,那些所谓的啼哭声不过是里头鲜有人烟,所以夜枭才筑巢在这儿,而有人经过时惊吓到它们,自然便会飞起,成了下人口中那可怕的黑影。 至于那女子唱戏声是因为竹园靠近后巷,隔着一条巷子不远处便是“春意楼”,那处男欢女爱,夜夜笙歌,免不得传到竹园里罢了。 但也因为这样,竹园成了窦涟漪上一世心中烦闷时最好的去处, 没想到重生一次,自己又来到了此地。 窦涟漪轻轻一推便推开了面前竹园的大门,挂在上头的大锁形同虚设一般。 踏入竹园没几步路,便觉得里头对比外面凉意更深,秋风吹过时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幸好身上还披着一件披风,窦涟漪下意识地裹紧了披风,绕过了一大片竹林,往不远处的竹亭走去。 竹亭旁有一汪清泉,像一块碧绿的翡翠般,看上去凉意沁人,随着秋风拂过,水面偶尔会荡起一阵阵微弱的涟漪。 周围还环绕着不少野花,不过因为已过了寒露时节,看上去都有些颓败了,窦涟漪驻足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心中郁闷倒也逐渐消散了不少。 过了好一会,窦涟漪深吸了一口气,又弯下腰拍了拍裙角处沾上的枯叶,转身离去的时候面上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半分不见先前的纠结。 秋风掠过竹林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远处传来了竹园大门被重新关上的声音。 半晌后,有个修长的身影慢悠悠地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悬在他腰带上的象牙扇子随着走动而微微晃动了一下。 “有趣。”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双看向窦涟漪离去背影的眼眸里写满了玩味。 待到秋风再起时,那个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而当日陆莲芝一身狼狈地回了院子,便对着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发了好大一通火。 第五十八章 李恪的古怪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吗?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今日之内若是不能给我把这张破烂桌子给换了,你们就统统滚出去跪到天亮!” 陆莲芝心情烦躁地在原地踱步,刚一抬眼却又看见窗台上摆放着的一盆粉色百合,只是那花势分明已经盛极转衰了,看起来十分败坏心情。 她站住脚,指着那盆粉色百合,寒着脸问道:“这破花都开败了,谁允许你们端进来给我看这晦气玩意的!” 有个下人怯生生地抬起脸来应道:“回二小姐的话,这百合是昨日花房里的人送过来的。” “扔出去!立刻!” “还有你,”陆莲芝转过脸,眼神阴沉地盯着身侧站着的芬儿,恶狠狠地骂道:“是谁准许你给自己的脸敷药了?主子打你你就该受着,听到没有!” 芬儿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是少夫人叫人送了药过来,说是怕奴婢的脸明日会肿起来,所以奴婢才……” 还没等她说完话,陆莲芝便怒气冲冲地抓起桌子上那滚烫的茶壶往芬儿脸上砸了过去! “啊!” 茶壶在半空中时飞溅出来几滴热茶,刚好泼在了芬儿受伤的脸上,疼得她不由惊呼一声,马上就跪了下去。 “小姐,是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窦涟漪那个贱人,收买人心都收买到我头上来了,”陆莲芝猛地一拍桌子,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底下老实跪着的下人们,冷笑一声,“还有谁是觉得跟着我不好,想要换个主子的都给我站出来,免得哪天被我撞见了,亲自赶你们出去!” 下人们纷纷低着头,没有一个敢出声,生怕惹怒了在气头上的二小姐。 “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眼下陆莲芝谁都不想见,她将所有下人都赶出了屋子,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咬牙切齿地咒骂着窦涟漪。 “居然敢说我的东哥儿是孤儿,好你个窦涟漪,真以为收养了东哥儿就能坐牢你少夫人的位置吗?” “不,我才是东哥儿的亲生娘亲,你一个养母休想跟我这个生母来比,”陆莲芝攥紧了衣角,眼底因为怒意而浮现出了淡淡的红血丝,“若不是你从中作祟,挑拨我跟东哥儿的感情,东哥儿又怎么可能会恨我?” 一想到在陆老夫人屋里时东哥儿看向自己那怨恨的眼神,陆莲芝心里只觉得莫名一慌,胡乱地伸出手就想要给自己倒杯茶喝冷静下。 却发现刚才自己一怒之气将茶壶摔了个粉碎,现在那瓷器碎片还乱糟糟地在地上放着呢。 “人呢!都给我死哪里去了,还不快点来个人给我倒壶热茶上来!” 陆莲芝不耐烦地对着屋外头喊了一声,很快便有个下人低着头走了进来。 “二小姐,给您泡了桂花枸杞茶,还有这是您最爱吃的蛋黄焗饼和桃花酥,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若是不喜欢的话,我再让灶房的人给您重做。” 这个熟悉的声音一下就让陆莲芝抬起头来,她看着来人的脸,不免愣了一下,“李恪?怎么是你,芬儿呢?” “芬儿伺候不好二小姐您,”李恪将东西一一布好在陆莲芝手边,而后抬眸注视着她那双充满惊讶的眼眸,轻声细语道:“还不若让小的来伺候您,兴许能让您觉得称心如意呢?” 然而陆莲芝惊讶过后,脸上却是浮现出了厌恶的神色,她毫不客气地指着李恪的鼻子叱责道:“你还敢来伺候我!上次若不是听了你的话,我也不会落得被娘嫌弃的下场,还有我哥哥也因为那事而责备过我好几次,你这人属实可恨!” 李恪二话不说,立马跪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陆莲芝,一脸愧疚地说道:“小的知道错了,还请二小姐责罚。” “现在来责罚你又有何用,不过是多添一件让我心烦的事情而已,”陆莲芝只觉得被李恪那双幽深的眼眸注视得心里有些奇怪,她不禁侧过脸去,不耐烦地说道:“你下去吧,不要再在我眼前碍事了。” “二小姐,您不要赶我走,不管你想如何责罚小的,小的都心甘情愿,只求能够让二小姐您心情好一些!” 说罢,李恪抬起手便狠狠地扇了自己左脸一巴掌。 还没等陆莲芝反应过来,他又是一巴掌扇了上去,丝毫没有任何犹豫。 接连响起好几个清脆的巴掌声后,陆莲芝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便皱起眉头对他喝止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的只是想让二小姐开心起来,”李恪面不改色地迎上陆莲芝的目光,语气十分平静地应道:“如果不能为二小姐分忧,那小的这条命又有何用?” 陆莲芝怔了一下,一时竟分不清李恪说的是真是假。 她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你以为这么讨好我便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属实可笑!” “二小姐,如果不是您,小的也不可能来郡王府里谋生,您对小的的恩情,小的没齿难忘,只求二小姐再给小的一个机会!” 李恪一眼便看出来陆莲芝的动摇,他往前膝行了半步,拉近了距离,眼神里掠过了一抹疯狂的光。 见状,陆莲芝也没再说什么推拒的话,而是皱紧了眉头,由上至下审视了李恪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微微弯下身,勾起了嘴角,哂笑一声:“那你又能为我做什么?” “只要是二小姐您的话,小的什么都能做。” 李恪本身生得也不差,这般虔诚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面容莫名地有种诡异的魅力。 引得陆莲芝都有些晃神了,即便知道他有些许古怪之处,却还是鬼使神差般应了一句:“好,你要记得你今日说的话,你若是哪天做不到你答应我的事情,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的。” 闻言,李恪突地昂起头,一下离陆莲芝的面庞便极近。 见陆莲芝微微放大的瞳孔,他咧嘴一笑,低声喃喃道:“这是自然,二小姐请放心。” 第五十九章 秘密被芬儿撞见 房门半掩的屋外,芬儿正端着一壶刚泡好的热茶,隔着门缝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看着里头的这一幕。 虽然看得不甚清楚,可是二小姐跟李恪离得如此之近,这是在做什么? 难不成,他们有私情! 芬儿被自己的这个大胆猜测给吓得手一抖,端在手里的茶盏也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声。 一下就被屋里头的两人给察觉到了。 李恪率先起身,低着嗓子警惕地喊了一声:“谁在外头?” 眼瞅着不对,芬儿哪里还敢多做逗留,直接一转身就想往来处跑去,生怕被逮住了会没有好果子吃。 只是周遭便是四处游廊,哪里有藏身之地,就在芬儿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有一双手从廊后的柱子处探出来,一下就把她拉了过去! 待到李恪推门出来看个究竟的时候,屋外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他又谨慎地探出头去左右张望了下,却只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声“喵呜”的猫叫声。 “怎么回事,刚才是谁在外头?” “应该是野猫,”李恪应了一句,舌头顶了顶牙关,有种被破坏了好事的不爽感,他微微拔高了声音,也不知道在警告着谁:“不过二小姐您别担心,等会儿小的便去把这院子里不该存在的畜生都给处理了!” 这时候屋里的陆莲芝因为李恪的离开也恢复了理智,她微微蹙眉,对刚刚自己的行为有些疑惑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她怎么会想要去信任一个还没完全知道底细的下人。 就像是被什么给蛊惑了一般。 还没等她想清楚,便见到李恪已经准备重新将屋门紧闭,陆莲芝赶紧吩咐了一句:“将门开着透透气,这屋里怪闷的。” “是,二小姐。” 李恪搭在门上的手顿了顿,眼神晦暗地应了一声。 而陆莲芝并未察觉,她伸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而后也不忘警告了李恪一句:“以后不管大事小事你都必须来跟我禀报,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私自行事,否则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是绝对不会出手救你的,听到了没有?” “小的明白。” “行了,你下去吧。” 正当李恪准备依令退下的时候,陆莲芝像是想到了什么,便随口问了他一句。 “对了,你身上可有用过什么香?为何我方才闻到你身上有种奇异的幽香?” 李恪站住脚,低垂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诡异笑容。 冷幽香,果真名不虚传。 然而他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恭谨,“回二小姐的话,小的从不喜用香。” “嗯,那没旁的事了,你下去吧。” 陆莲芝也没放心上,只觉得兴许是自己把别的香味给闻岔了,便挥了挥手让李恪离开。 等到李恪的身影离开了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间,游廊下的假山后才鬼鬼祟祟地钻出来一个人。 那人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面容十分机灵讨喜,见确实安全了后,他才招手让芬儿出来。 “芬儿姐姐,你没事吧?” 芬儿摇了摇头,方才被吓得额上和后背都是冷汗涔涔,现在被秋风一吹,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没,阿嚏!” 身旁的家丁见状,有些焦急地劝道:“你还说你没事,快回去换个衣裳吧,不然万一染上了风寒,又要被二小姐责骂一顿了。”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小六子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芬儿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有些疑惑地问道。 “还不是二小姐发了好大脾气,说她的红木桌子坏了一段时日都没人去换张新的,”小六子摸了摸鼻子,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地说道:“结果大管家便把这倒霉差事给了我,那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了。” 闻言,芬儿也是拍了拍胸口,低声庆幸道:“也幸好是你过来,否则刚才我可就完蛋了。” “芬儿姐姐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何会被吓成那副模样?” 小六子有些不解,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这……” 只是当看见芬儿脸上流露出犹豫的神色,他又赶紧说道:“芬儿姐姐若是不想说,那便不说,就当是小六子刚才多嘴了。” 一回想到刚才的情况有多惊险,芬儿便不禁后怕。 所以当她看着小六子那张稚嫩的面庞上流露出来对自己的担忧神色时,心下顿时一松,想了想,到底还是开了口,轻声跟他透露了。 末了,芬儿还紧张兮兮地再三叮嘱了小六子一句:“你这些话可千万不能跟其他人说啊,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的话我们可都没办法在郡王府里待下去了!” 小六子一脸震惊,明显还未回过神来,只是呆滞地点了点头应道:“放心吧芬儿姐姐,我定不会把这件事告知其他人。” 然而到了晚间时候大家都在吃晚饭时,小六子见无人注意到自己,便偷偷来到了窦涟漪的院子外。 “小六子,快过来。” 远远的玉竹就注意到了他,见他只在院子外徘徊,还当是不好意思,便开了院子门,招了招手把人唤了过来。 她从怀中拿出一双刚纳好的鞋底,递给了小六子后笑着说道:“怎么都不进来,喏,这是你白芷姐姐亲手纳的,说是见到你要给你一双,快入冬了你们鞋底子薄,还得是这种垫进去才舒服。” “谢谢玉竹姐姐,”小六子惊喜地接了过去放入怀中,连声道谢,嘴甜着说道:“等待会见到白芷姐姐,我定要好好谢谢她。” “对了,你怎么这个点跑过来了,吃过晚饭了吗?” 玉竹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我是有事来找少夫人的,”小六子左右张望了一下后,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大管家一直叫我给二小姐那儿跑腿,趁着大家伙在吃饭,我好不容易才寻了个空溜过来。” “还不那快些进来。” 闻言,玉竹也没再多话,而是往里头轻轻推了一下小六子,而后又把院子门给紧紧关上了。 此时窦涟漪正站在游廊里指挥家丁们在后院搭建个葡萄藤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小六子在一根柱子后探出头来。 第六十章 小人得志的嘴脸 见他像是有话要说,窦涟漪若无其事地对那几个家丁说道:“今儿时辰也晚了,你们明儿再来弄吧。” “是,少夫人。” 后院里的下人们都退下后,窦涟漪便示意白芷去把小六子带过来。 两人听完小六子的话后,窦涟漪还没开口,反倒是白芷被惊得连声说道:“二小姐跟李恪?这不可能吧,二小姐眼高于顶,哪里能看得上他那样一个下人!” “倒也不一定。” 早先听到这消息时的惊讶劲儿过去后,窦涟漪也慢慢品出了点东西来,她抬手无意识地掐了掐眼前的粉色木槿花,直到花汁沁出来时才开口轻声说道:“我记得那个叫李恪的模样生得不差,就是眉眼总带有些邪气,看着不像什么正经人。” “论起模样,奴婢觉得他还没有秦公子俊秀呢,”因为之前李恪强硬地将少夫人带走使得白芷到现在都很厌恶对方,她扁了扁嘴,小声嘀咕道:“奴婢到现在都记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秦公子? 窦涟漪愣了一下,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秦慕那张面容。 也不知为何,耳根便微微有些发烫。 她摇了摇头,对小六子正色道:“平日里多留意下李恪,若是能够探听清楚他在老家是否还有亲人,有无婚配就更好了。” 小六子二话不说赶紧应下:“放心吧,少夫人,一但有什么风声,小的便立刻来告诉您。” “还有,”窦涟漪将手中的木槿花枝松开,顿了顿后,眼神有些复杂地问了一句:“我记得芬儿是最近才成了二小姐的贴身侍女吧?她私下里与你关系如何?” “别的小的不敢说大话,但这府里跟小的关系差的人还真没几个,”小六子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狡黠地应道:“少夫人是想让小的跟芬儿姐姐打好关系吧?” “哼。” 窦涟漪不置可否,只是嘴角往上勾了勾,抬手在小六子的脑袋上敲了敲后,便转移了话题:“听玉竹说你还没吃饭,就在这里吃点再回去干活。” 说罢,窦涟漪便转身回了屋。 留下小六子在身后美滋滋地应了句:“谢谢少夫人!” 几日后便是重阳节,听陆老夫人的意思要在菊园里办个家宴。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陆老夫人的寿宴陆家在外头成了笑柄,总之这次郡王府里是上上下下卯足了劲准备要大办一场挽回面子。 就连陆尚轩都顾不上心疼那些花出去的银子,只是偶尔在府里见到窦涟漪时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而窦涟漪只作没看见,只要一提到府里开销日渐吃紧,她便叫人唤来账房先生,要跟陆尚轩一笔一笔地算账。 至于她自己的嫁妆那是半分都不会再拿出来的。 对此窦涟漪还振振有词道:“先前赔给秦老板的几百两白银里可是大半都由我来出的,夫君你若是不信,账本上白纸黑字记得清清楚楚,我那库房里的嫁妆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还请夫君不要再强人所难了!” 陆尚轩头疼地看着桌面上那一叠账本,里头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让他实在是不想再翻开来看。 他本是一介武官,府里上下向来都是涟娘在打理,以往缺了银两都不用他开口涟娘就会主动拿来给他,何曾说过这种让他下不来台的话。 如此几回下来,陆尚轩只觉脸面尽失,任凭陆老夫人再如何催促,他都不愿再去跟窦涟漪提及嫁妆之事。 以至于有次陆莲芝提起她发现了窦涟漪那几间商铺跟秦老板都有合作的时候,陆尚轩不甚烦躁地挥了挥手,没好气地应道:“你为何总要揪着他们不放?只要有银子进账便可,否则每月只指望我的月俸,府里上上下下都去喝西北风不成?” 至于他们之间是否真的有私情在,陆尚轩如今也并不是特别在意了。 他当初既然能狠得下心在与涟娘大婚之日时,设计让她跟其他男子行房,如今自然也能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暂且忍下这口气。 这边重阳节的家宴紧锣密鼓地准备着,那边窦涟漪借着自己这几日要做大生意的由头,将家宴大小事宜的安排全权交给了大管家。 至于陆莲芝是靠着什么手段从陆老夫人那儿要来了这个权利的,窦涟漪便是丝毫也不关心。 因为眼下有着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她去操心。 莲花楼坐落在郡王府两条街外,虽说并非在繁华街市上,但是里头的厨子来自天南地北,厨艺精湛,因而每日吸引的饕餮食客也不在少数。 而它第三层的各个房间就是掌柜的用来招待各处的达官贵人,只不过后来窦涟漪花了一笔银子,直接将其中最大的那间给包了下来,专门用来跟她手下几个商铺的掌柜商讨生意。 此时几个商铺的掌柜便坐在窦涟漪下侧,正七嘴八舌地对她的购置计划提出了异议。 “东家,为何要在此时大量购入粮食?如今可是秋收季,外头多得是收不完的庄稼,即便是现在购入的价格要比往日低,可是囤积那么多在仓库里也是无用。” “是啊东家,您若是想着囤起来等过冬粮食高价再卖出那也不现实,今年是丰收年,家家户户的粮仓都是满的,根本不愁过冬。” “东家此举属实不妥,还请东家三思啊。” 窦涟漪神色平静,耐着性子等到三个掌柜都说完话后,才侧过头去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慕。 “秦老板是什么看法?” “我比较好奇窦姑娘为何会有这个计划,”秦慕笑了笑,目光落在窦涟漪脸上,轻声说道:“据我所知,窦姑娘并非会无缘无故做出这么奇怪事情来的人。” 闻言,窦涟漪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 她怎么可能告诉对方是因为自己拥有前世的记忆,知道重阳节后不出三日,西北便会传来战事吃紧,粮草不足的消息。 不仅如此,南运水渠因为前段时间连日大雨,以至于上游泥土松散,冲击下来的泥石过多而堵塞了水渠。 第六十一章 质疑 导致下游的水越积越多,最快五日,最慢两周时间便会将沿途所有庄稼都给淹没。 到了那时饿殍载道,易子而食的事情便不再是骇人的传闻,而是成了每个人记忆里挥之不去的悲痛。 若不是上一世她将自己所有的嫁妆都给掏了出来,怕是郡王府上下也得经历这一遭。 自那以后,她在郡王府里的日子便变得愈发艰难起来。 想到这,窦涟漪的眼底逐渐染上了淡淡的恨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窦涟漪沉默的时间太久,几个掌柜面面相觑,还以为她是被秦老板给说服了。 有个胆子大点的掌柜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东家,要不您就给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吧,毕竟手底下那么多伙计可都指着您过活啊。” 被这么一打断,窦涟漪眼底的恨意犹如潮水般迅速消退, “我前几日做了个梦,”窦涟漪想了想,最后找了一个借口说道:“梦里一个老先生告诉我发财的契机在西北方,而且还跟水有关,我醒来后一想,这会不会与前段时日一直下雨有关,万一到时候庄稼收成受了影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年岁较大的掌柜给打断了。 “东家,做生意怎么能如此儿戏,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您就把它当了真,这若是银子打了水漂,那大伙儿不都喝西北风去了!” 这时候另一个掌柜却犹豫着开口道:“不过老李啊,这梦里的事倒是有些玄乎,东家的莫名其妙做了这么一个梦,兴许还真的是老天爷的旨意?” “老陈你说的什么胡话,咱们做生意的要是都信这一套,还赚不赚银子了!” 李掌柜皱起了眉头,眼底隐隐有些不屑。 “哎,这有什么可争吵的,反正我手底下那帮走水运的老伙计逢出海就必须拜水娘娘,这不就是为了求个心安嘛。” 林掌柜人生得憨厚,说话也中肯,三两句便缓和了气氛。 只不过最后问题还是抛给了窦涟漪,他们三个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衬得一旁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的秦慕像是来凑热闹的一般。 片刻后,窦涟漪缓缓开口:“这次要是赚了银子,皆大欢喜,若真的亏了的话,账上由我来补齐便是。” “还有,除了粮食外,我还需要你们购入大量药材。” 窦涟漪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递给了在场的四个人。 “白及,艾叶,侧柏叶,三七……” 陈掌柜将上面的药材名一一念了出来,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窦涟漪,询问道:“东家,这些不都是外用止血的药材吗?怎么一下要囤积这么多?” 这次窦涟漪没有回答,而是敲了敲桌子,沉声道:“照我说的做便是。” 见几个掌柜还是犹犹豫豫的样子,窦涟漪面色平静地再次保证道:“总之,一切最坏的后果都由我来一力承担,你们无需担心。” 秦慕一直没开口,只是默默地将一切收归眼里。 等到几个掌柜离开后,他才起身向窦涟漪请辞。 “秦老板就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见他那样,窦涟漪反而好奇了。 “那窦姑娘觉得我该问你什么?” 窦涟漪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说道:“问我如何能偏信一个梦。” 秦慕弯了弯眉眼,反问道:“窦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人,并不需要事事都与我报备,我相信窦姑娘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不过是不方便说罢了。” “秦老板就不怕亏了银钱吗?” “做生意嘛,有赚自然会有亏,”秦慕语气说得轻松,不以为意地说道:“只是我有种预感,窦姑娘是不会让我输钱的。” 说罢,也不等窦涟漪应话,他便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潇洒离去。 出了房间,秦慕脸上的神情立马变得冷厉下来。 “西北。” 他喃喃低语了这两个字,随后饶有趣味地笑了笑,“我可不相信什么梦境,你最好祈祷你的梦境不是真的,否则要调查的东西可就多得很了。” “秦老板,您对东家方才的话怎么看?” 前面的李掌柜见秦慕落在他们后头,特意停顿了一下,恭敬地开口问道。 “没怎么看,既然窦姑娘是你们的东家,你们听她的便是了。” 秦慕抬起脸来的时候,面上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淡然。 闻言,李掌柜眼里流露出了些许不赞同,摇了摇头后,却对秦慕奉承了起来:“但是这东家毕竟是女人家,哪里会懂得这些生意上的事情,还是得秦老板您多提点一番才行。” “李掌柜,”秦慕脸上的笑意微冷,眼底掠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烦躁,只是语气听起来依旧平静,“你要是对窦姑娘的吩咐有什么意见,可以当面跟她说,而不是在背后编排自己东家的话。” 听到这,李掌柜已经有些许尴尬,却还在嘴硬着应道:“秦老板您刚才也听到了,东家她哪里听得进我们说的话,她非要一意孤行,万一到时候账上亏了的话,难不成东家还真愿意来补上这个亏损?” “她既然已经应承了你们,自然会做到。” 原本秦慕本就有急事要去办,此时更加烦躁,他皱起眉头,不愿再跟李掌柜废话,他冷冷地扔下了这句话后,径直转身离去。 留下李掌柜脸色一片青一片白地站在原地,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三日后便是重阳节。 这次郡王府重阳家宴排场远远要比上次寿宴还大,一大早陆莲芝便将自己打扮得犹如这郡王府的当家主母一般特意梳了一个高髻,缀以数颗珍珠银球于其中,旁地还斜插一支赤金点珠牡丹簪,垂下几缕银丝璎珞在耳侧。 身上则是穿着胭脂红的蜀锦罗裙,裙尾长至地上摇曳,外披一件通体遍绣牡丹的纱衣,薄如蝉翼的质地更加衬得她整个人绮丽无比。 站在院子门前,不知晓的人还以为今儿这家宴是专程为她举办的呢。 就连过来接她的陆尚轩都忍不住皱眉提醒了她一句。 “莲儿,今儿你打扮得有些过于招摇了,我怕娘看了后会不开心。” 第六十二章 小家子气 陆莲芝扁了扁嘴,心里虽然有些不快,但嘴上还是解释了一句道:“哥哥,本来这场家宴就是娘交给我来操办的,我若是穿得太过于随意,那岂不是丢了郡王府的脸面。” “我并非让你穿着随意,只是……” 还没等陆尚轩把话说完,下人就已经来报有贵客临门,他只能作罢,低声警告了陆莲芝等会待客行事要谨慎后,便理了理衣裳往郡王府的正门而去。 而陆莲芝则是跟在了后头,准备前往侧门去迎接女客。 只是去之前她还专门绕路经过了窦涟漪的院子外,见里头安安静静的,便唤来一个下人问了一句。 “回二小姐的话,少夫人现在还没出院子,说是今儿这场家宴是二小姐您做主,她只待做个闲散人便是。” 那个下人如实回答道。 这话听得陆莲芝心情舒畅无比,她挥了挥手,示意那个下人退下,侧头对芬儿说道:“算她有点眼力见,知道今儿这场家宴是由谁来做主。” “是,二小姐。” 见芬儿应得如此木讷,也不知道挑些好听的话说,陆莲芝有些厌弃地白了她一眼,又扶了扶自己的发簪,嘀咕道:“真真是笨嘴笨舌的,怪不得只能当个下人。” 待陆莲芝姗姗来迟,侧门处已经有几个女客等在了那里,见出来相迎的居然不是郡王府的少夫人,她们心里便有些犯起了嘀咕来。 而陆莲芝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招呼着她们进来,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般行为是在越俎代庖。 落在后头的两个女客对视了一眼,小声议论起来:“娘,这不是郡王府的二小姐吗?” “对啊,不过真是奇怪,这正门相迎的是郡王府的少爷,怎么这边却不是少夫人?” “而且这二小姐穿得如此光鲜亮丽,端的还是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子,女儿觉得这实在是不合理。” 正当她们正嘀咕着,陆莲芝刚好也望了过来。 她虽然没听到议论的内容,却敏感地感觉到那两个女宾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似乎带了些许看不起。 陆莲芝心里顿感不舒服,她居高临下地瞅了一眼那两个女宾,觉得她们有些眼生,况且打扮得还不甚夺目,她便以为是哪家远房亲戚,语气也跟着变得不客气起来。 “也不知道这两位姐姐是哪门子亲戚,此次前来家宴可有邀请函呀?” 如此小家子气的发言顿时吸引来剩下周遭还未进入郡王府里宾客的目光。 “怎么,堂堂陆家二小姐都出来迎宾了,还不认识我们吗?” 其中有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宾冷笑一声,眉眼里都是讥诮。 有几个年纪大些的来宾倒是看出来那两个女宾的身份,只是他们都在看好戏,没人愿意开口提醒一句。 陆莲芝怔了一下,虽然已经觉察到有些不妙,可是这么多人看着,她又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句:“郡王府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识人不多,难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如此作派,可真不像是郡王府里的小姐,反倒像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年纪稍大些的女宾勾了勾嘴角,看似平和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听上去却是更加刺耳,“看样子我那位好姐姐并没有调教好她的养女啊。” 养女一词一出来,陆莲芝的脸彻底挂不住了,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你在胡说什么!郡王府不欢迎你,来人,把她们都给我赶走!” “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等到陆尚轩闻讯赶来的时候,侧门处已经乱作一团。 “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阴沉着脸一把将陆莲芝拉到一旁,低低地呵叱了她一句后,抬眸定睛一看,心里顿时一沉。 眼前这个年纪稍长些的女宾是陆老夫人的继妹,嫁给了定国侯,而另一个被气得不轻的便是她的长女徐婉颖。 更糟糕的是,他娘跟这个继妹的关系实在有些糟糕,已经好多年没有来往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会突然登门造访。 郡王府外的风波丝毫没有影响到里头去,到了这时候窦涟漪才梳妆打扮完,慢悠悠地扶着白芷的手往菊园里走去。 路过湖边游廊时,窦涟漪甚至还有心情折下绕着柱子的紫藤花,盘在了白芷的手腕上。 秋风吹过湖面,将不远处菊园的热闹嬉笑声一同带了过来,窦涟漪只觉得此时自己身上轻松无比。 上一世府中只要有宴都是窦涟漪一手操办,全京城有谁不知道郡王府的少夫人聪慧能干,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当时还引来了陆莲芝的嫉妒,三番两次出手搞破坏,为的便是夺走这当家主母的权利。 如今窦涟漪懒得操心,便索性放了手,倒是想看看她陆莲芝有何本事。 因此今日窦涟漪也没怎么专程打扮,只是让白芷给自己拿了一件嫩黄色的长裙,算是应了今日重阳之景。 加之淡绿轻纱束腰,更加衬得腰肢盈盈一握。 乌黑的发髻松松挽在了脑后,插上一支红木发簪,整个人显得清爽简洁,然而黛眉丹唇,芙蓉美面却是半分都掩盖不住的。 宾客们陆续落座时总是忍不住多看窦涟漪几眼,只觉得她不仅生得美,而且端坐在主座的样子端庄持重,毫不扭捏。 不愧是窦相的闺女。 甚至还有的宾客暗暗在心中嫉妒起陆尚轩来。 那些似有所无的打量目光落在身上,让窦涟漪有些许不舒服。 傅清就坐在她的右手边,见窦涟漪绷紧了嘴角,便蓦地低低开了口。 “娘今日的扮相很美,就像是清水芙蓉。” 窦涟漪愣了一下,看着傅清说完话后立马羞红了的小脸,只觉得有些有趣,便问道:“是谁教了你这句话的?” “没,没谁,”傅清抓了抓后脑勺,转过头去小声嘀咕道:“我就是觉得这句诗很适合您。” 不知为何,见到傅清这副窘迫的模样,窦涟漪莫名地心情好了起来。 她笑着打趣了一句:“你这孩子现在才多大,嘴巴就这么甜这么会哄人了,以后可怎么得了?” “那少夫人现在有被哄得开心些了吗?” 第六十三章 陆尚轩福薄命薄 这下窦涟漪才知道这孩子的心思,她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然而在扫过桌面上那些精致的糕点后,她便微微蹙起眉,伸手将其中几样都推远了些,对还不明所以的傅清说道:“等会儿饮食上注意些。” 傅清立马警觉起来,低声问道:“少夫人,是不是菜里有毒!” “你在想些什么呢,给陆莲芝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家宴上做这种蠢事。” “那少夫人何出此言?” 窦涟漪无奈地指着那些菜,一一解释道:“虽说菜里不可能有毒,但是你瞧那道菱角猪脚汤,这两者混合在一起吃会导致肠胃不适,还有这梨花酿跟清蒸螃蟹也不该一起吃,甚至旁地还放了柿子和石榴,这岂不是准备让今儿的宾客轮着将茅房都给堵住。” 一想到那个精彩画面,就连傅清都有些绷不住了,他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又默默地将那几道菜往外推远了些。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几乎所有的宾客都落座了,然而却还迟迟没见到陆尚轩跟陆莲芝的身影。 坐在主座上的陆老夫人穿着一件大红的百菊齐放衣,原本显得精神奕奕地,然而现在却开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下意识地便将目光投向了窦涟漪。 窦涟漪只作不知,看似无意地偏过了头跟傅清窃窃私语起来。 而坐在陆老夫人旁边的东哥儿已经有些烦躁了,他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却被限制着不能动筷,忍不住扭动着身子想要抗议几句。 “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用膳,我已经饿了!” 为了不让东哥儿折腾出太大的动静来引人注目,陆老夫人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自己的这个宝贝嫡孙:“东哥儿乖啊,等你爹爹回来就可以用膳了。” 说罢,陆老夫人便唤来一个下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没过一会那个下人便又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凑在陆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 “你说什么!” 许是听到的消息令人过于震惊,陆老夫人一时没忍住叫了出来,一下就引得在场的宾客纷纷看了过来。 更有方才姗姗来迟的好事者故意高声问道:“陆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 “是啊,若是有的话陆老夫人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尽管开口便是。” 闻言,陆老夫人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起身说道:“不过区区小事哪里需要惊动到各位贵客,老身去去便来。” 话音刚落,陆老夫人便脚步匆匆地往菊园外赶去,走到一半又觉得不妥,赶紧吩咐兰喜姑姑回去交代窦涟漪招待好宾客。 “既然娘都这么说了,那涟漪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窦涟漪淡定地应道,随后便起身落落大方地招待起宾客来,与陆莲芝的小家子作派截然不同。 既不过分热情,也没有冷落任何一个宾客,利落干练又不失娴静大气,让人忍不住交头议论起来。 “这陆老夫人好福气,能有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 “就是不知陆老夫人怎么不让这少夫人在侧门迎接宾客,反倒是让那二小姐去,还闹出了笑话来。” 等到陆老夫人好不容易处理好那个小插曲,带着陆尚轩他们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菊园里主宾皆大欢喜的场面。 众人一见到陆老夫人,便都忍不住纷纷起身向陆老夫人道起贺来。 “陆老夫人,您能有这么好一个儿媳妇,实在是令人眼红。” “是啊是啊,陆公子跟陆夫人一看就是男才女貌,伉俪情深,实在是羡煞旁人了。” “要是我们家孩子能够娶到像陆夫人这样的好姑娘,那可就是祖上烧高香了!” 这接二连三的吹捧声让陆老夫人都有些懵了,但她脸上还是不由地流露出了笑容,嘴上不住谦虚道:“哪里呢,不过涟漪还年轻,以后还得多多历练,你们可别把她夸上天了呢。” 一旁的陆莲芝听得脸都快被气歪了,却不敢吱声。 然而定国侯夫人还乐得笑了一声,斜睨了一眼陆莲芝,讥讽道:“那也得姐姐你给她历练的机会啊,不过我看啊,像是有些人就算是给了机会,也是不懂规矩礼仪的,还得劳姐姐你辛苦调教。” 她这话一出口,原本还对窦涟漪赞不绝口的众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整个菊园随之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尴尬之中。 虽然大部分宾客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是少数知情的便都听得出来这定国侯夫人是在讽刺陆莲芝方才在侧门处的表现。 而且现如今这陆家少夫人跟陆家二小姐站在一起做对比,更加能看得出来谁更加有大家闺秀的大气感。 窦涟漪抬眸望了过去,恰好跟徐婉颖对视上了。 看到那张淡雅薄凉的面容,窦涟漪的心里微微一动。 她犹记得上一世徐婉颖曾对自己隐约表达过善意。 只可惜她当时却听信了陆尚轩的谎言,竟误以为徐婉颖想嫁入陆家,与自己争抢陆家少夫人的位置,因此一直没有给过徐婉颖好脸色看。 直到后来窦涟漪方才知道徐婉颖为何会对自己那么友善,皆因她真正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哥哥—窦恒。 遗憾的念头刚从心里一闪而过,窦涟漪便听到徐婉颖的声音清清淡淡地响了起来:“不过女儿倒是觉得既然莲芝姐姐许过人家,那调教之事便该交给姐姐的婆家去管才是。” 话音刚落,陆莲芝的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陆尚轩。 陆尚轩心里也开始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上前一步,刚想要转移开这个话题,却没想到窦涟漪缓步走上前来,先是对着定国侯夫人行了个礼,又对着徐婉颖笑了笑,叹口气同情地说道:“约莫婉颖妹妹还不知道,小姑她其实已经嫁过人了,只可惜对方命薄福也薄,如今已是黄土一杯了,徒留小姑在这府里守寡,哎,实在是可怜。” 这句命薄没福气一出口,陆尚轩的脸登时变得铁青。 偏偏他还不能出口辩驳,只能闷声吃下窦涟漪的这番嘲讽。 第六十四章 她并不在意 “什么?所以莲芝姐姐她现在是在府里守寡?” 徐婉颖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连声质疑道:“那她的婆家呢?怎么不是在婆家守寡而是回了娘家,这可不合规矩啊!” “这……” 窦涟漪佯装为难地看了一眼陆莲芝,见她肺都要气炸了又不敢出声的样子,心里只觉得无比舒畅。 “该不会是莲芝姐姐的婆家都不在人世了吧?” 见窦涟漪不置可否,徐婉颖被自己的猜测惊得瞪圆了眼睛,捂住嘴巴免得让自己惊呼出声。 “好了!” 陆老夫人眼见自己也被骂了进去,要是再不出声怕不是自己也要成了那命薄之人,立马便出声阻止了这场荒唐的对话。 而定国侯夫人看够了热闹,也跟着抬手将徐婉颖拉回来自己身边,轻轻地打了她几下,嗔怪道:“你怎么这般口无遮拦的,幸好你姨母不是那种小气之人,不会跟你计较那么多,否则免不得责骂你一顿。” 徐婉颖咬了咬下唇,“哦”了一声后转身,刚好见到窦涟漪在看着自己,便对她眨了眨眼。 见状,窦涟漪的眼底也隐隐露出些许笑意。 定国侯夫人对着面色不虞的陆老夫人从容地说道:“我这闺女说话总是这般直来直往,要是有什么话让你跟莲芝听了觉得不舒服,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她并非有意为之。” 话都如此,陆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心中到底不畅快,便拐弯抹角道:“哪里会,婉颖这孩子向来口直心快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我担心她这性子以后在外头得罪人也不自知啊。” 定国侯夫人从容应对道:“那倒是不怕,毕竟婉颖也是看在自家人的面上才这么直接的,对外的规矩她还是懂的。” 陆老夫人脸上笑容僵了僵,只觉得胸口郁结,不愿再跟自己这个继妹废话下去,便示意陆莲芝赶紧扶着自己去入座。 被挤兑得无话可说的陆莲芝也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对母女俩,她扶着陆老夫人脚步匆匆地往主座走去。 留下面色铁青的陆尚轩跟窦涟漪站在原地对视了一眼,还不等他开口,窦涟漪便侧过头去,对着旁地那些看了一场好戏还意犹未尽的宾客们打了个圆场,朗声笑道:“莫不是今儿这场家宴菜肴不合大家口味,怎么都站在这儿不落座呢?” 闻言,众人对视了一眼,都附和着打了个哈哈,纷纷转身回去了自己的位置上。 毕竟是重阳家宴,当着京城里这些贵人的面,窦涟漪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在路过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陆尚轩身边时低声说道:“娘在等着你过去呢,有什么事等家宴结束了再说。” 陆尚轩心知窦涟漪说的是事实,心中却又实在气不过。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主位后,他脑袋一热,便故意坐在了陆莲芝身旁,与窦涟漪坐在了对侧,甚至还挑衅地看了她一眼,以为这样能让她觉得在众人面前面上无光。 什么伉俪情深,只要他陆尚轩不愿意,那她窦涟漪便只能沦为他人口中被夫君嫌弃的笑柄! 哪料窦涟漪只是抬眸瞥了一眼过来,而后便视若无睹地将脸侧向一边,跟傅清说起话来。 至于其他宾客也只会觉得窦涟漪为人处世进退有度,一看便是个能挑起当家主母担子的人。 反倒是这陆家老的老,小的小,都有些上不得台面。 “哥哥,你不去跟嫂嫂坐一起会不会不太好?” 身旁的陆莲芝因为他这一举动而心情变好了不少,可口中还假装为窦涟漪着想,装模作样地劝了陆尚轩几句。 “不会,我们是一家人,坐在一起有何不好。” 见到窦涟漪丝毫不在意的样子,陆尚轩也只能咬咬牙,阴沉着脸应道。 这道不大不小的风波也就被轻轻揭了过去,只是之后陆家再要如何被议论那便不是窦涟漪关心的事了。 接下来的奏乐唱戏,吟诗作对一一上场,眼见再没有别的意外发生,陆老夫人的脸色也开始好转起来。 主宾之间其乐融融,整个菊园里响起欢声笑语一片。 等到家宴结束,宾客们逐渐回去后,外头已是夜幕降临,星斗满天。 不过由于这次重阳家宴的操办与窦涟漪无关,所以她早早便退了场,连带傅清也跟着一起溜了出来。 “我已经吩咐灶房晚些时候送些夜宵来我屋中,你也一起来吃一些。” “谢谢少夫人。” 窦涟漪跟傅清一边顺着长廊往前散着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长廊左侧的溪水蜿蜒至不远处的一片湖泊,落日的余晖落在湖面上,有几对鸳鸯正在其间嬉戏。 只见它们时而将头探入湖底,时而双双交颈,煞是有趣。 见状,窦涟漪便停住了脚步,迎着拂面秋风,静静地观赏起来。 傅清也跟着驻足看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看着鸳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小声问道:“少夫人,我有一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何时也学了这种扭扭捏捏作派,”窦涟漪没有低头看他,而是淡然应道:“有话便说就是了,难不成你还怕被我责骂呀?” “我不怕被少夫人责骂,但我怕惹得少夫人你不开心。” 傅清老老实实地说道。 窦涟漪没有应话,而是径直下了长廊,在湖边寻了个地儿准备坐下。 见状,傅清赶紧将身上的外衣脱下,铺在了草丛上。 窦涟漪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也不矫情,两人便坐了下来。 “让我猜猜看,你莫不是因为看到这几对鸳鸯而想到了方才家宴上的事情?” 她指了指湖面,一下就猜中了傅清想说的话。 “嗯。” 傅清有些忐忑地垂下脑袋,轻声斟酌着说道:“陆少爷跟二小姐的关系实在过于亲密,远远超过兄妹之情,况且我也听说陆少爷跟二小姐之间并非是亲兄妹,似乎,似乎还发生过荒唐之事……” 他的声音因为尴尬而愈发小了下来,到最后几乎都听不见了。 “这些你都是如何得知的?” “我……” 还没等傅清回答,窦涟漪便打断了他,轻轻一笑,说道:“算了,我其实并不在意。” 第六十五章 她的梦成真了 傅清愣了一下,见窦涟漪脸上平静的神色不似做假,他讪讪地低下头,小声说道:“可是陆少爷是少夫人您的夫君,他难道不该忠诚于您吗?”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窦涟漪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底却尽是讥诮的凉意,“他是男人,妻妾成群理所当然,至于是不是跟他的妹妹有什么关系,那可不是我能管得了的,我也不想管。” “不是的,我也是男人,可我只想与一人白首到老,”傅清猛地抬起脸,严肃地说道:“少夫人,陆少爷是陆少爷,他并不能代表其他人。” 窦涟漪眨了眨眼,微微愕然,像是没料到年纪尚小的傅清竟会有这种想法。 过了好一会,窦涟漪才回过神来,看着傅清那双从初见他到至今都无比清澈透亮的眼眸,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怎么,这些想法也是你在书里看来的吗?” “这倒不是,这些是秦老板教我的。” 傅清不由地摸了摸后脑勺,脸上也流露出了淡淡的羞涩。 “他跟你一个小孩子讲这些做什么。” 窦涟漪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地说道:“以后不让你去跟他打交道了,你这么好的孩子万一被他给带坏了。” 一想到上一世的鬼煞将军到她被活活烧死的那一年都是孑然一身,窦涟漪便隐隐有些怀疑这个秦慕是不是在其中搞了什么鬼。 “少夫人,其实秦老板人还挺不错的,”傅清见窦涟漪言语间好像对秦爷有所偏见,顿时有些急了起来,但他又不是那种伶牙俐齿的人,便只能焦急地反复强调道:“他是个好人,我每次过去他都很热情地招待我,从没有因为我年纪小而怠慢我。” “你可是郡王府的小少爷,他如何敢怠慢于你。” 窦涟漪抬起头瞥了一眼湖面上已经游远了的几只鸳鸯,语气听起来略微有些傲气。 “我……” 闻言,傅清无意识地磨搓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无论什么,你都要比东哥儿好百倍千倍,”窦涟漪像是看出了傅清未出口的话语,她安慰了他一句道:“更何况你既在众人面前唤我一声娘亲,那我便会护你周全,你无需担心其他。” 话音刚落,傅清的双眼顿时就亮了起来,他看着窦涟漪,使劲点了点头,此时的眉眼看上去莫名有些软软糯糯的,格外可爱。 “嗯!” 见天色也不早了,窦涟漪起了身,招呼了傅清一句后,两人便离开了湖边。 风雪阁。 秦慕正端坐在梨花红木桌前,借着面前的烛光看着手里的一张纸条。 “前线探子来报,西北战事连日吃紧,萧大将军麾下两万骑兵已尽数被杀。” 他垂下眼帘,心下微微一动。 随后,他漠然地抬手将纸条的一角置于烛火上,看着它被燃烧殆尽,只剩一缕青烟。 正当秦慕无意识地捻了捻指尖那道似有若无的青烟时,屋外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而后便响起了秦运的声音。 “秦爷,有消息。” “进来。” 房门被推开,秦运快步走了进来,对着桌子后面无表情的秦慕恭敬地说道:“秦爷,南运水渠出问题了,前段时日连绵大雨,上游泥沙冲下来,将下游堵塞住,现在各地官府都已经陆续收到沿江两边的庄稼被淹,收成会受到严重影响的消息了。” 如果说刚才西北战事吃紧一事只是让秦慕微微有些惊异,那现在南运水渠的消息便让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西北,粮荒,难不成这些都还真被你给梦见了不成。” “秦爷,您说什么梦?” 秦运听得不是很清楚,下意识便问了一句。 “没什么。” 秦慕很快便收敛了情绪,面色淡漠地应道:“让底下的人做好准备,萧大将军那边出了意外,有人要开始蠢蠢欲动了。” “是!” 这个消息可远远要比南运水渠出问题严重得多,秦运立马严肃起来,行了个礼后便匆匆退了下去。 秦慕起身吹灭了烛火,满室随即便陷入了黑暗。 几日后便到了霜降时节,温度又猛地降了几度,说话间口中都能看到哈出的白雾来了。 白芷知道少夫人怕冷,往常到了快入冬时便要开始让下面的人准备炭火进屋子里烧着,所以天还没亮她便去跟炭房的人要了一大摞木炭。 等到下人把木炭搬过来的时候,窦涟漪已经醒了。 “少夫人,您今儿怎么起得这么早,奴婢这就去让人赶紧备下早膳。” 白芷刚吩咐好炭房的人把木炭给烧起来,一扭头便看到了窦涟漪正坐在窗前用桂花水梳洗着自己的长发。 “没事,不急,”窦涟漪有些懒洋洋地应道,天气一冷,她就容易提不起精神来,连带着也没什么胃口,“这屋里的炭火够了,剩下的你拿去跟玉竹一起用,对了,还有傅清那边也别忘了叮嘱那些下人给他送点过去。” “知道了,少夫人。” 白芷一一应下,而后见窦涟漪半句都没提及东哥儿,便问了一嘴:“少夫人,东哥儿那儿是不是也要差人送些炭火去?” “还有余下的便送去吧,不过他那屋的炭火估计也不缺,用不着担心。” 窦涟漪的动作顿了顿,而后不以为意地继续梳洗起来,随口应了一句。 “也是,是奴婢想多了,”白芷这才反应过来,点头应道:“东哥儿是小少爷,吃喝用度自然是不会少的。” 用过早膳后,窦涟漪让白芷拿来一件狐狸毛白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才走出了院子。 结果走出去没多远便听到旁地杏林里传来的争吵声。 原本窦涟漪以为只是下人间起了争执,并不感兴趣,结果却意外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莫非哥哥你觉得她窦涟漪来操办就会比我好吗?” “是!至少之前的筵席可从未出现过这种事,现在郡王府都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了!” 这两个声音听上去都十分耳熟,连白芷都忍不住开口疑惑道:“少夫人,这是少爷跟二小姐吧?” 第六十六章 她可不想取而代之 “嗯。” 窦涟漪站在原地,挑了一下眉,饶有兴趣地听起来。 她倒是想知道那日重阳家宴结束后发生了什么,竟能让陆尚轩承认她比陆莲芝好。 “你可知道那些菜肴把多少贵人给吃得坏了肚子?若不是有郡王府的名头压着,怕是他们都要报官称我们下毒了!” 陆尚轩压低了声音,却藏不住他语气里的怒气。 “可我并不是有意的,”陆莲芝听上去也十分委屈,“我不过是想着重阳正是吃阳澄湖膏蟹的好时候,难不成还成了我的错了不是?” “那柿子和石榴呢?” “柿子的意头难道不够好吗?”陆莲芝反问了一句后,声音又低了几分,像是有些不情愿地解释道:“至于石榴,难道哥哥你当真不懂我的心意吗?” 听到这里,窦涟漪忍不住嗤笑一声。 不就是多子多福的意思吗? 陆莲芝的企图都这么明显了,要是陆尚轩再不配合一下,岂不是白白伤了对方的心。 听到这,窦涟漪已经有些觉得无趣起来,她拍了拍忿忿不平的白芷,低声说道:“走吧,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可是少夫人,二小姐这不是在公然挑衅您吗?您才是这府里未来的当家主母,她那样分明就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白芷怒气上头,忍不住拔高嗓门多说了几句,结果动静大了一些,一下就让杏林里的两人注意到了。 “谁在那里!” 率先走出来的是陆尚轩,他面色不悦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刚巧与望过来的窦涟漪对视了一眼。 “涟娘?你怎么在这里?” 陆尚轩心里一紧,也不知道方才的对话被窦涟漪听去了多少。 “刚好路过罢了。” 由于还有要事去办,窦涟漪也没有什么心思为难他,便随口应了一句。 “如此,”陆尚轩抿了抿唇,目光有些游移不定,他试探地问了一句:“那你方才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 还没等窦涟漪把话说完,陆莲芝也从杏林里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这一幕。 她只觉得无比刺眼,立马就走到了陆尚轩的身旁,打断了窦涟漪的话头,亲热地开口道:“嫂嫂,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窦涟漪微微蹙眉,淡淡地应了一句:“你们兄妹俩可真有趣,先后问我为何在这里,怎么这郡王府是不能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吗?” 这话说得陆莲芝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她尴尬地笑了笑,应道:“瞧嫂嫂你说的什么话,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啊。” “好了,你就少说几句吧,”陆尚轩语气不耐地瞪了陆莲芝一眼,“你如今怎么变得如此聒噪多话了?” “哥哥,我只不过是想解释几句,怎么就成了聒噪了?” 陆莲芝被说得愣住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呆呆地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 这么熟悉的对话让窦涟漪眼神恍了恍,一时之间还以为回到了上一世被陆尚轩当众厌弃的时候。 只是这一回被嫌弃的人换成了陆莲芝罢了。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窦涟漪垂下眼帘,不再多想以往的事情,语气淡淡地说道。 “涟娘,以后家中的筵席还是由你来操办吧。” 然而陆尚轩连哄都没有哄涨红了脸的陆莲芝一句,转身就叫住了窦涟漪,跟她柔声说道。 “为何?我觉得这次重阳家宴小姑办得挺好的,以后尽数都交由她去办便好了。” 窦涟漪好不容易把这烫手山芋甩出去,哪里可能重新再拾回来。 然而陆尚轩脸一黑,语气坚决地说道:“不可!涟娘你不知道,她这次弄得郡王府都成了京城的笑话,多少贵人都以为我们在家宴上用了什么不新鲜的食材,害得他们一回府便上吐下泻,浑身不适!” 闻言,窦涟漪立马便想到了那次自己跟傅清说的话,没想到还真的一语成谶了。 她抿了抿唇,掩去了微微上扬的弧度,然后佯装惊讶道:“怎么会如此?小姑可真是太不小心了,不过我想也是往日没怎么历练的缘故,只要多历练几次,定不会再出现这种错误了。” “郡王府的名头哪里是能够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随意拿去历练的,况且涟娘你才是少夫人,以后也会是这郡王府的当家主母,你做事妥帖稳重,交给你我才会放心。” 陆尚轩随意的三两句话便将一旁的陆莲芝贬得一无是处,本以为这样便能讨得窦涟漪欢心,却没想到只得到她淡淡的一句:“夫君此话差矣,娘如今才是当家主母,我从未想过要取而代之,还希望夫君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说罢,窦涟漪便示意白芷过来扶着自己往外走去,不愿再在陆尚轩身上多耽误半点时间。 从头到尾窦涟漪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陆莲芝,这种淡漠的态度让陆莲芝只觉得被看不起,强烈的屈辱感让她不顾陆尚轩愈发难看的脸色,径直开口喊住了窦涟漪。 “既然嫂嫂都说了我得历练多几次才不会犯错,那就是以后的筵席嫂嫂都不会操办了是吗?” 原本窦涟漪并不想搭理她,可护主心切的白芷到底是听不下去了,直接怼了一句道:“二小姐,如果您以后的筵席上还会出现螃蟹梨花酿,菱角猪脚汤,啊对了,还有石榴柿子共食,这些都会让人腹泻不止的,不过幸好这次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来。” “白芷,够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窦涟漪也只是淡淡地打断了白芷的话头,没再让她继续说下去。 陆莲芝只觉面上无光,气得她阴沉着脸怒斥道:“你一个奴婢懂些什么,竟敢这样质疑你的主子!更何况家宴上那些菜肴又哪一道不是我精挑细选的?” 被陆莲芝这么一呵叱,白芷只能咬紧了嘴唇,不敢再吱声。 “夫君,白芷说的话不无道理,若是小姑真想操办好筵席,这些细枝末节总归要上点心注意才是,而不是一心就只想着何种物事的意头好。” 第六十七章 大赚一笔 窦涟漪平静地解释了几句,见陆莲芝明显还不服气的样子,便不想再与她纠缠,只淡淡地说了句:“至于以后是否还要我来操办筵席,就不需要小姑你来操心了。” 说罢,她便带着白芷往前走去。 经过陆尚轩身边时,见他似乎有要拦住自己的意图,窦涟漪不由地加快了脚步,顺势还将整张脸缩进了斗篷中,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 郡王府外的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窦涟漪上了马车,交代了一句后,马车便往莲花楼疾驶而去。 马车里,白芷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被窦涟漪淡淡地瞥了一眼后,才忍不住愤愤开口说道:“少夫人,二小姐的野心也太大了吧,她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想要取代您,觊觎当家主母的位置啊!” 闻言,窦涟漪语气平淡地应道:“嗯,我知道,她有这种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怎么今日你还能被气成这样。” “可是今日当着少爷的面,二小姐都敢这么嚣张,所以这意味着少爷其实是一直都知道二小姐的所作所为,只是从未加以制止而已。” 见到窦涟漪这么淡定的样子,白芷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有些惊骇得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强调道:“可是二小姐只是少爷的妹妹,况且她已经嫁过了人,还是个寡妇,而您才是少夫人啊,少爷怎么可以……” 白芷压低了声音,像是耻于说出那几个字:“不顾伦理纲常,做出这种事情来!” 窦涟漪讥讽地笑了笑,仿佛被评价的并不是自己的夫君一般:“有些人就连亲兄妹都可以搅和在一起,更何况他们并不是亲兄妹。” 见白芷还有话要说,窦涟漪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淡然道:“好了,这种污糟事还多着呢,只要不招惹到我们头上来,我们便当做不知便是。” 然而白芷在起初的震惊过后,心里却开始为窦涟漪感到深深的不值,要知道她们的少夫人可是相府大小姐出身,从小到大过着的都是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生活,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马车很快便到达了莲花楼,窦涟漪和白芷下了马车,直奔三楼而去。 三个掌柜已经在里头候着了,一见到窦涟漪推门进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讨好的笑容。 尤其是之前最不服窦涟漪的李掌柜,他起身迎了上去,谄媚地笑着说道:“东家,您可真神了,什么事儿都被您给料中,您就是这活神仙啊!” 陈掌柜也跟着走了过来,连声附和道:“是啊是啊,东家您让我们囤积的药材和粮食都派上用场了,不出几日功夫已经卖掉了大半,而且都是以进货价的翻倍价格卖出的,还供不应求呢!” 而林掌柜则是早早就令店小二备好了一桌饭菜,此时也是对着窦涟漪赞不绝口道:“所以说不愧是东家的,哪里是我们这种平凡人能够企及的,我说老李啊,以后你可就不要随意质疑东家的决定了。” “哎,那还不是以前我鼠目寸光,不晓得东家竟是如此神机妙算,以后我老李定不会再质疑东家的任何命令,东家的话对我而言那就是圣旨哈哈哈!” 李掌柜也是个爽快人,见窦涟漪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他也就愿意安分下来听从对方的话。 至于另外两个掌柜对于女子成为东家倒是没什么太大意见,生意人嘛,只要能够赚到银两便够了。 眼下窦涟漪三两句话间就能让他们都赚得盆满钵满,自然这句“东家”便喊得又多了几分热情。 “总共翻了几倍?” 窦涟漪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她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激动,反而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问了一句。 “我听东家的,进的货是最多的,当时花了差不多八百两银子,现在翻了至少这个数。” 陈掌柜在众人的注视下伸出了五根手指,含蓄地嘿嘿一笑。 “实在是愧疚,我当时进得不多,也才六百两,”林掌柜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地说道:“现在就算翻了几倍,也赚得没有老陈的多。” 至于李掌柜,他看样子并不是很想提及这件事,但是见众人都看向了他,他也只能清了清嗓子,尴尬地嘀咕了一句:“那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东家说的话这么准,我还以为这只不过是个梦,所以我才买进了差不多三百两白银的药材,至于粮食嘛……” 窦涟漪抬起眼帘瞥了一眼李掌柜,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语气平静地问道:“分毫未进是吗?” 李掌柜挠了挠后脑勺,愈发尴尬起来,许是想到这次自己赚的最少,他咬咬牙,保证道:“东家的,下次,不,以后的每次我都会听你的!” 见得到了自己想到的结果,窦涟漪也不再对李掌柜多话,而是打了圆场,笑着说道:“倒也不必如此,我虽然是你们的东家,但是我也并非每一次的主意都是正确的,我还是很需要你们的帮忙的。” “东家这话客气了。” “是啊,东家你真的太客气了,不过我们定会竭尽全能辅助东家你的。” 闻言,三个掌柜齐齐地对窦涟漪作了个揖,脸上流露出了佩服与恭敬的神色。 “嗯,我相信有了大家伙的鼎力相助,我们的生意定会蒸蒸日上的,”窦涟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来笑着说道:“我很期待我们以后的合作。” 一起喝完了这杯酒后,几个人都一一坐了下来,等着窦涟漪接下来的吩咐。 “我要你们把手头上还没卖出去的粮食和药材要准备好,最快三日,最慢五日时间,放出风声去,然后很快就会有官府的人来跟你们收这些货物,到时候你们不准讲价,对方说的数是多少你们就收多少,知道吗?” 陈掌柜愣了一下,他这次赚得最多,早就回本了,所以倒是无所谓,只是有些疑惑地问道:“东家这是何意,怎么就涉及到官府了?” 想来应该是西北战事吃紧这一消息还未传来京城里,但是窦涟漪也必须先做好准备。 第六十八章 这可是财神报梦 毕竟向来民不与官斗,她既然攒下这么多药材和粮食,迟早这风声也会走漏到官府那头去,还不如由她先来做个顺水人情。 “这事儿你们就别管了,总之这批货物是绝对不能再压在我们手里了,否则最后可能会亏到连本都回不了。” 说到这,窦涟漪还特意看了一眼李掌柜,跟他强调:“李掌柜,我知道你肯定会不甘心这次赚的银子不够多,但是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听我的,否则真出事了我也救不了你。” “东家的,要不您给个准信我们,到底会出什么事,怎么这才刚尝到点甜头就放弃了?” 然而这次开口的却是林掌柜,他虽然赚得不少,但是也眼红老陈赚得比自己多好几倍,要他毫无理由地就放弃这个香饽饽,他说什么都有些下不去这个手。 “我让你们囤积粮食的原因你们现在应该也多少知道了,”窦涟漪放下茶杯,手指在桌子上轻点几下,压低了声音,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们,那不仅仅是南运水渠出了问题。” “是啊,除非一时之间大量需要粮草,否则就算南运水渠出了问题,粮食的缺口也不会一下子那么大,更何况那些止血药材也是几乎一夜之间尽数都被买了去……” 李掌柜脑子转得快,一下就想清楚了其中关节,他惊愕地微微张大了嘴,用手指了指西北的方向,试探地对着窦涟漪用口型比了一个“萧”。 其他两个掌柜自然也看到了,见窦涟漪没有否认,他们哪里还想不通,立马闭上了嘴,不敢再质疑她的话。 “李掌柜是个聪明人。” 窦涟漪点了点头,声音也变得缓和下来,“今日我所说的各位掌柜可要烂在肚子里,我们既要赚银子,也要保护好自己和家人,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是,谨遵东家教诲。” 三个掌柜齐声应道。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房门又重新被推开,窦涟漪将三个掌柜都送走后,才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一直候在门外的白芷勾了勾嘴角,说道:“这事也算结了,又大赚了一笔银子。” “只是少夫人您也累坏了,这几日您看您脸都瘦了一圈了。” 白芷心疼地上前扶住窦涟漪,叹了一口气。 “不碍事,晚些时候再让傅清把秦老板该得的那一份给他送去,剩下的我们自己存进钱庄里。” 然而窦涟漪心知肚明,累的并非是赚了这笔银子,而是寻着真假参半的由头应付和收服了那三个掌柜。 待到晚些时候,傅清捧着匣子从郡王府的马车上跳下,看着面前的风雪阁紧闭的大门,刚想上前敲响,里面便有人将门推了开来。 “傅清小少爷,请进。” 来开门的人是个五官端正,身姿挺拔的公子哥,看上去年纪差不多十七八岁,温和有礼地对着傅清招呼了一声。 “小荆哥,”傅清笑着叫了他一声,“秦爷在吗?” 小荆让开身子,点了点头,温柔地应道:“在的,而且秦爷知道你今日要过来,已经让人给你备好了饭菜,你快些进来吧。” 闻言,傅清眼睛都亮了一下,立马便快步走了进去。 小荆在前头引着傅清来到了后院,然后便退了下去。 后院的石桌上已经备好了一桌菜肴,而秦慕正靠坐在主位上,眼睛微微眯着,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磨搓着象牙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爷。” 傅清怕惊扰了秦慕,压低了声音唤了一句后便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嗯,怎么来了就傻站着,坐下吃饭。” 秦慕睁开双眼,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傅清手里捧着的匣子上,忽而了然一笑:“这是你们少夫人让你拿来给我的?” “是的秦爷,少夫人托我给您带句话,说是这次生意很成功,这一份是秦爷您该得的,让我带来给您。” 傅清言语恭敬地说道,见秦慕招手叫自己上前,他才敢往前走了几步,把匣子呈了上去。 “你们少夫人可真是客气,”秦慕接过了木匣子也不打开,只是放在手里把玩了一番后,笑着说道:“专程用了南海红木来装,想必里头的东西价值也不低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少夫人只说秦爷您会满意自己看到的东西。” 傅清摇了摇头,老实地说道。 “嗯,替我转告你们少夫人一句,就说合作愉快,很期待下次的合作,但是希望下次合作的契机别再是她的一场梦了。” 说到这,秦慕脸上的笑意微微有些古怪起来,“梦境这种东西,听起来就像是心虚者的敷衍之词。” “是,秦爷,我会把话带到的。” 傅清先是一口应下,而后反应过来时才瞪圆了眼睛,犹豫着说道:“秦爷,这话岂不是说少夫人在敷衍您?” “你们少夫人敷衍我的时候还少吗?” 秦慕手里的象牙扇顶着自己的下巴,语气似有若无地透露出些许幽怨。 听得傅清都有些动摇起来,莫非少夫人真对秦爷做了什么,怎么秦爷一副被欺骗了不少次的模样。 不过下一秒,秦慕脸上的神色便恢复了原样,他收起木匣子,随手一挥,也不知怎地,象牙扇便挂回了他的腰带上。 待到这顿饭吃完后,傅清带着秦慕要他传的话回了郡王府。 而秦慕则是挑开了木匣子的锁扣,从里头拿出来一叠厚度不薄的银票。 可见这次窦涟漪赚到手的银子该有多少。 “这场梦可真是赚钱,”秦慕不禁失笑道,“若是我也有这种本事就好了。” “秦爷,还是您的本事更大。” 不知什么时候,秦运出现在了秦慕的身后,低声说道。 “少说点奉承的话,都听腻了。” 秦慕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刚想重新把木匣子盖上去的时候,却眼尖地发现最底下居然还有放着一张纸条。 他难得起了好奇心,展开来一看,却见上面一行优美娟秀的字迹。 秦慕一字一句地低声念道:“秦老板,请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否则下次再有财神报梦我可就不再告知你了。” 第六十九章 难得闲散 好一个财神报梦,呵。 秦慕将纸条揉起,嘴角微微上扬,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用这种理由威胁。 实在是新鲜。 六日后,果然如窦涟漪所说的那样,官府收到他们刻意放出的风声,已经暗中派人向京城各处粮仓采购粮草。 那些本就没有囤积多少粮食的粮仓就被搜刮得一干二净,而像是李掌柜他们粮仓里粮草数量过多的,官府也只能意思地给出点官银当作是买下来。 这一批粮草赚是赚不了,至少本钱是回来了。 等到其他商人看得眼红一窝蜂去采买药材的时候,窦涟漪便让李掌柜他们及时脱手,又从中大赚了一笔。 因为算算时间,京城派去的援军应该已经跟萧大将军汇集了,之后一个月内便会有大获全胜的好消息传进京城里。 到了那时候,哪里还需要用到这么多止血疗伤的药材。 见窦涟漪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中了这些事,手下的掌柜也是对她言听计从,恨不得一有什么事就过来问东家该怎么做。 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白芷便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对趴在床上正打着哈欠的窦涟漪轻声说道:“少夫人,今儿是约了李掌柜他们在莲花楼见面的时间。” 见窦涟漪一脸困倦地准备起身梳洗,白芷到底忍不住劝道:“少夫人,您昨夜看着账本到凌晨才躺下,今儿又这么早起来,这身子怎么受得住。” “不碍事,”窦涟漪摇了摇头,刚从被窝里出来就被外头的冷空气冻得一个哆嗦,立马便清醒了不少,“忙过这段时间便会空闲下来了。” 毕竟根据她上一世的记忆,到明年春节都不会再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莫非这也是少夫人做梦梦见的吗?” 见窦涟漪如此笃定,白芷免不得好奇地问了一嘴。 “哪能总是梦见这些,白日黑夜没完没了,那得多累啊。” 闻言,窦涟漪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接过白芷递过来的热毛巾,将脸上还残存的困意彻底擦干。 也正如上一世一样,十月十五一过,京城里几乎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总不过是秦选侍嫁女,鸿胪寺少卿长子中举,诸如此类零零散散的事件。 只是原该由身为郡王府少夫人的窦涟漪来准备贺礼,然而陆莲芝却不知道在背后捣鼓了什么,愣是让陆尚轩同意将这些事情由她来操办。 得逞后,连带着陆莲芝院子里的那些丫鬟家丁一个个都气焰极盛,仿佛他们跟的二小姐这个主子才是郡王府里的当家主母一般。 不仅如此,香房和碳房里的下人见少爷对二小姐竟如此纵容,立马便转变了态度,有什么好的香料跟银碳都往二小姐的屋子里送去。 这可把白芷暗地里气得嘟囔了好几天,还是玉竹看不下去,劝了她几句。 “行了,你生气什么呀,你没见少夫人压根就不在意这件事吗?” 白芷越说越气,手里持着木棍,拍打起晾晒的被子力气更加大了几分。 “少夫人怎么能不在意啊?明明操办这种事就该是少夫人才能做的,二小姐怎么可以越俎代庖?” “少夫人心里门儿清呢,”站在另一头拍打的玉竹淡淡地说道,她见白芷还是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只好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没发现从上次重阳家宴开始,这府里的大小事宜少夫人都几乎推脱不做了吗?” “那还不是因为少夫人被少爷的态度给伤害到了!少爷一心就只偏帮二小姐,丝毫不管少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玉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抬起木棍,作势要敲白芷的脑袋,看看她到底能不能因此开点窍。 “你一天天跟在少夫人身旁,当真没发现少夫人对少爷的态度跟以前有何不同吗?” 被这么一问,白芷还真的愣了一下。 想了一会后,她才有些犹犹豫豫地应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之前少夫人对少爷事事都言听计从,但是这一个多月来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嗯,也许是少夫人想通了吧,”玉竹虽然没有时刻跟在窦涟漪身旁,但是却因此看得更加清楚,“这样才好,少爷根本就不珍惜少夫人,与其让少夫人一直沉溺在其中,还不如早些解脱。” 白芷被玉竹这番大胆的话吓得赶紧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在附近才放下心来,对着玉竹急吼吼道:“你说的什么胡话,这要是被别人听了去,还当你这是在怂恿少夫人跟少爷和离呢!” 还没等玉竹说些什么,白芷眼角的余光便瞥见窦涟漪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赶紧让玉竹噤声,免得被少夫人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去。 而窦涟漪远远见到她们两个在院子里拍打被子,便走了过来,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今儿把这被褥给翻出来了?” “少夫人,我跟玉竹见这院子里的日头不错,就想着把这柜子里的被褥都拿出来晾晒拍打一番,您睡起来会更舒服些。” 白芷放下木棍,笑着应了一句,而一旁的玉竹也是点了点头。 见状,窦涟漪也没再说什么,而是闲着无事便坐在了游廊旁的石凳上,托着下巴看她们继续一下下地敲打被褥。 难得能够拥有一个这么宁静平和的午后。 面前秋日的光晕落了一地,迎面拂来的风微微带了点凉意,旁地那棵开满了一树金黄桂花的桂花树枝丫偶尔被风吹得晃动几下,带来了满院的清香。 就在窦涟漪都快要斜倚着旁边的柱子小憩起来的时候,突然便感觉到自己面前的阳光被人挡了个正着。 待到她有些困倦地微微睁开双眼,便看见那人正背着光向自己弯下腰来。 “涟娘,我寻了你好久,你怎么躲在了此处?” 是陆尚轩! 这乍一下惊得窦涟漪差点整个人往后翻了下去,幸好陆尚轩眼疾手快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这才免去了一场事故。 白芷和玉竹也闻声赶了过来,见到这一幕不禁惊呼一声。 “少夫人,您没事吧!” 第七十章 位置让给陆莲芝 见她们准备上前察看,陆尚轩便不耐烦地扬了扬手:“你们下去,我跟你们少夫人有话要说。” “是,少爷。” 见状,白芷跟玉竹面面相觑,即使心里担心少夫人也只能听令退了下去。 而窦涟漪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她站直了身子,想要将自己的手臂抽回来,却发现纹丝不动。 她皱了皱眉,抬眸看着陆尚轩,淡淡地说道:“松开。” 然而陆尚轩并不愿意松手,反而目光专注地落在窦涟漪的脸上,语气微微有些困惑地问道:“涟娘,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说话语气这般不客气的。” 闻言,窦涟漪抿了抿唇,眼里带着淡淡的寒意与陆尚轩对视,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若是再不松手,就别怪我更加不客气了。” 见她并非是在开玩笑,陆尚轩只好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眼神却是半刻都没有离开过。 窦涟漪揉了揉自己被拽得有些生疼的手腕,语气不善地问了一句:“你找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吗?你我本是夫妻,何必闹得如此疏离,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陆尚轩这一番虚情假意的话听得窦涟漪都快笑出声来了,上一世唯恐避她不及,甚至能够狠心将她活活烧死,怎么这一世反倒就记得他们是夫妻了? “你跟我说这些话,就不怕你的好妹妹听了又要跟你闹脾气了?” 窦涟漪眼底都是讥诮,她一边不客气地反问,一边拉远了跟陆尚轩之间的距离。 如今她只要一闻到陆尚轩身上那熏香味就觉得浑身难受得很,也不知道上一世的自己到底是怎么瞎了眼会看上他的。 偏偏陆尚轩还不知好歹地一步步凑上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哄道:“涟娘,你说这话是不是说明你还是很在意我跟莲儿的事情?其实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毕竟对我而言,你才是这郡王府的少夫人,不会有人能够取代你的位置的。” “你今日来找我到底所谓何事?” 窦涟漪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警惕地站在柱子旁,对陆尚轩冷声说道:“若是你还不肯直说,那就请立刻离开我的院子。” 见状,陆尚轩只能赶紧开口说道:“涟娘,这次萧大将军得胜回朝,宫里传来五日后将在将军府中大办宴席的消息,到时都是携带家眷前往,所以……” 萧大将军? 窦涟漪眯了眯眼,很快便记起来怎么一回事了。 上一世本该是她与陆尚轩一同出席,却被陆莲芝暗中搞鬼,用药毁了她的容貌,让她无法见人。 最后出席的成了他们这对狗男女。 而她却因为半边脸被毁,在府中悲痛欲绝地躲了整整半年时间,后来她的脸上还因此留下了无法根治的瘢痕…… 这一世她可不愿重蹈覆辙。 既然陆莲芝想要得到这个机会,她给了便是。 “原是如此,想必你是想要带上小姑一同前往吧,”窦涟漪漠然地点了点头,不以为意地应道:“放心吧,到时我会称病无法前去便是。” “涟娘,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陆尚轩却是一脸惊讶,他没想到窦涟漪竟会如此大方地将这个机会拱手让给陆莲芝。 “还是说你要把东哥儿也带去?若是这样,那必然也不能落下傅清,毕竟名义上他们都是我的养子,不可厚此薄彼。” 然而窦涟漪的确是无所谓,甚至巴不得尽早跟陆尚轩撇清关系。 只是该为傅清争取到的利益她是半分都不会让出去的。 陆尚轩皱起眉头,打断了窦涟漪的话头,不快地说道:“我不会带莲儿去的,这像什么话,郡王府的少夫人是你,我自是带你前去!” “何必如此,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跟小姑之间有私情,你若是不带她去,她到时候闹起来,麻烦的也会是我。” 窦涟漪面色平静地看着还想要为自己做些辩解的陆尚轩,索性对他直接把话挑明。 她再不会像是上一世那么傻,被人蒙在鼓里至死才知道这一切秘密。 陆尚轩脸色微微一变,一时语塞,片刻后才垂下眼帘,支支吾吾道:“什么私情不私情的,涟娘你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与莲儿自幼一起长大,朝夕相处自然感情会深厚一些,可我也没有把正妻的位置给她不是吗?” 是没有给,还是给不了? 若不是陆老夫人看中了她身为窦相独女的身份,又对陆尚轩死心塌地,这正妻之位还真不知道会花落谁家。 只是窦涟漪不愿再去后悔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只淡淡地应了一句:“你与小姑之间的事情我并不关心,宴席一事你与她同去便是,不需与我商量。” 说罢,窦涟漪便转身潇洒离去。 她远去的背影笔直挺拔,隐隐有种坚韧不屈的风骨,跟以往陆尚轩记忆里时刻都要缠附在自己身旁的女子再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陆尚轩愣在原地,心里莫名有种古怪的感觉。 这明明就是他一直想要摆脱的累赘,为何此时他却觉得有种失落感。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了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陆莲芝,而陆莲芝则是兴奋得不敢置信地连连惊呼。 “哥哥,她真的亲口说她要称病不去吗?” “嗯。” 陆尚轩微微颔首,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兴奋过后,陆莲芝一扭头却看见陆尚轩蹙起眉像是有些费解的样子,她愣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你说为什么涟娘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先前不是还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而气到要和离吗?” 陆尚轩抿了抿唇,困惑地喃喃自语。 闻言,陆莲芝的眼神立马就变得阴沉下来。 只是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道:“哥哥,她想些什么不重要的,毕竟你对她也没有感情,迟早有一天我们一定会甩了她的,你可不要因为她而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别一口一个她,她现在还是你的嫂嫂呢。” 陆尚轩心情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下意识地反驳了陆莲芝的话。 第七十一章 她也去不成庆功宴 闻言,陆莲芝明显愣怔了一下。 在看到陆尚轩的表情不像是在跟自己说笑时,陆莲芝的心里这才开始隐隐有些慌乱起来。 “哥哥今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在嫂嫂那儿受了什么气?” 见陆莲芝表现得如此乖巧,陆尚轩勉强将自己胸口那股莫名憋闷着的气给吐出来,语气缓和道:“没什么,她哪里敢给我气受,不过是我自己想不明白这事罢了。” 陆莲芝又温声细语地劝了几句:“其实我觉得嫂嫂不去会更好,毕竟从那个孩子不见了之后,嫂嫂便一直在府里深居简出,免不得有些上不来台面,万一到时候在萧大将军的庆功宴上出糗,那不是给郡王府丢脸了吗?” 若是放在之前,陆尚轩也会这么想,但是这几个月来窦涟漪的一反常态还是让他迟疑了一下。 片刻后,陆尚轩摇了摇头,否认道:“我看她可不是那种会深居简出的人,这一两个月来府上的银钱收入明显要比之前多得多,定是她重新执掌中馈的原因,若是我与她一同出席庆功宴,说不定不仅不会丢脸,还能给我惊喜呢。” 听到这话,陆莲芝的手指在袖子里猛地一下攥紧,她不甘心地背过身去,眼神阴狠地盯着窗边摆着的那一盆百合花,声音却带着不安轻声说道:“兴许这只是哥哥你自己的猜测呢?嫂嫂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家,哪里能够凭一己之力撑起整个郡王府,哥哥你可千万别被她给轻易骗了去。” 陆尚轩眯了眯眼,冷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莲儿的意思是郡王府这头才刚跟风雪阁闹掰,嫂嫂那头立刻就能攀附上秦老板,这接二连三的生意合作可是外头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其间蹊跷之处还望哥哥查个明白。否则万一哪一日嫂嫂借着为郡王府赚取银钱的由头,在外面行什么不轨之事,那岂不是让整个郡王府蒙羞?” 见陆尚轩在背后一直沉默着没有应话,陆莲芝便拿起窗边的银剪子,耐心地一点点剪着面前有些枯黄了的百合花瓣,口中不急不缓地继续轻声说道:“我知道哥哥跟嫂嫂朝夕相处,迟早会对嫂嫂有了感情,我说这一番话肯定会让哥哥心里不痛快,可是哥哥,莲儿也是个女人,也会嫉妒嫂嫂占着你正妻的名头,就连这庆功宴的位置都得是她主动让出来,我才能拥有。” 话音刚落,陆尚轩便赶忙起身,着急地开口解释道:“莲儿,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对一个跟其他男人有了肌肤之亲的女人有感情?要不是看在她爹是窦相的份上,你当真以为我愿意娶她做正妻?” “真的吗?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哥哥你敢说你对嫂嫂从未动过心?” 见陆莲芝一直不肯转过身看自己,陆尚轩只好走上前,从身后一把将她抱住,口中再三保证道:“自然从未动过心!莲儿,自始至终都是她在对我死缠烂打,又搬出她爹爹的身份来压我,我不得已才,哎,总之你只需要记住,待到她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这郡王府里便不会再有她的位置了!” 身后不断传来的熨帖温度让陆莲芝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喜。 这般看来,这次庆功宴铁定是由她出席了。 她将手里的银剪子放下,侧过脸靠在了陆尚轩的胸口,语气哀怨地说道:“莲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你的身边,以正妻的身份,要知道,莲儿已经恨透了郡王府二小姐这个名头了。” “莲儿你放心,这次庆功宴我定会带你一同前往!” “嗯,”陆莲芝眼底暗中掠过了一抹得逞的笑意,她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我自然是相信哥哥你的。” 当日傍晚,陆尚轩便去了陆老夫人的屋里,将庆功宴上准备将陆莲芝带去的事情告知了她。 陆老夫人的脸当即便黑了下来。 她带着怒气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毫不留情地呵斥道:“荒唐啊荒唐,这萧大将军的庆功宴岂是儿戏,更何况到时候长公主也会出席,若是让她见到你不带自己的正妻前去,反而是带着那个女人,你可知到时会闹出什么事来!” 长公主? 那可是窦夫人的好友,要是她也在庆功宴上的话,那是决计不能让涟娘称病不去的! 陆尚轩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可是娘,长公主不是即将临盆了吗?怎么还会去参加?” 陆老夫人皱着眉头应道:“听宫里的意思这次不只给萧大将军庆功,还想借着这次庆功宴的由头,从京城里那些未婚的贵女中挑出合适的人许配给萧大将军。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总之庆功宴上你要是出了什么差池,长公主责怪下来,这谁都担不起!” “知道了,娘,我会让涟娘与我一同前往的。” 闻言,陆尚轩点了点头,知道这次庆功宴的事情非同小可,便也彻底绝了让陆莲芝露面的心。 见陆尚轩还算愿意听自己的话,陆老夫人脸上的神色也跟着缓和了下来,她手中握着茶盏,若有所思道:“听说长公主还为这次庆功宴准备了不少彩头,若是你或是涟漪能够夺得一二,对我们郡王府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一想到窦涟漪早些时候还推拒了这次庆功宴,也不知该如何说服她,陆尚轩就有些头疼起来,心不在焉地随口应了一句:“到时再看看吧。” 出了陆老夫人的院子后,陆尚轩犹豫了一下,却是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等到陆尚轩走远了后,角落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正是李恪。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阴沉,方才屋子里的对话都被他听了去,一想到二小姐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多伤心,李恪就恨不得将陆尚轩取而代之。 果真如李恪猜想的那样,陆莲芝从他口中得知自己去不成庆功宴,还要眼睁睁地看着陆尚轩跟窦涟漪那个贱人在众人面前扮演伉俪情深,气得她猛地一个起身,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第七十二章 色心顿起 见状,李恪迅速上前一把将陆莲芝揽到自己怀中,又在她的几个穴位上敲击几下,这才让陆莲芝慢慢缓了过来。 “不,这不可能,”然而陆莲芝一睁开眼,便立马从李恪怀中挣脱开来,她恶狠狠地瞪着李恪,抗拒道:“肯定是你听错了,哥哥不可能会答应的,他明明说过让我去庆功宴的,一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我不会相信你的话的!” 李恪好不容易才得到机会与陆莲芝这么亲近,只是还没一瞬便失去了,他舌尖顶了顶牙关,垂下眼帘一字一句地说道:“二小姐,小的没有骗您,您若是不信,这几日少爷应该会亲自来跟您讲清楚。” “这件事我自是会跟哥哥问个清楚,还有,下次未经我的允许你不准再碰我,知道了吗?” “是,二小姐。” 陆莲芝指着房门,对李恪冷声道:“现在立马给我滚出去!” 待到退回房门口,李恪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劝说道:“二小姐,我看少爷对您也不怎么上心,否则怎么会轻而易举就被老夫人给说服了。” “砰!” 茶盏被陆莲芝气急败坏地扔了过去,擦过了李恪的脸颊处,摔得满地都是碎片。 “二小姐别动怒,小的这就走。” 李恪恭敬地弯着腰退出了房间,转身之际,听着身后传来的“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此时屋里的东西都被盛怒之下的陆莲芝挥到了地上去,跳动着的烛火映衬得她脸上那狠毒的表情更加令人胆颤。 陆莲芝站在满地狼藉中喘着粗气,掐住了自己的手心,喃喃自语道:“定是她又使了什么阴招,贱人,我看你到底能得意多久!” 隔日便是每月收铺租的时候,窦涟漪一早便起来梳洗,又悠闲地坐在铜镜前给自己细细地描画着远山眉。 这时白芷也捧着几套今日少夫人出府要穿的衣裳,从窦涟漪身后经过时,不免瞅了一眼铜镜,由衷地感慨了一句道:“奴婢觉得少夫人真是一日比一日好看,想必是每日的血燕起了作用呢。” 窦涟漪还当是白芷在逗自己开心,也没往心里去,只是笑着随口应了一句:“就你嘴巴甜,一大早是喝了多少蜂蜜水?”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啊少夫人,您以前老是会皱着眉头,经常一个人愁闷地坐在窗边,可是这几个月来您眉眼都舒展开来了,现在真真是人比花娇呢!” 见白芷说得这般真切,窦涟漪也是有些半信半疑地仔细观察起铜镜里的自己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大有不同。 明明是一样的五官,可少了上一世的苦闷忧郁,便显得整个人都变得愈发明媚动人起来。 窦涟漪起先还有些疑惑,后来转念一想,如今她生意上做得顺风顺水,那对狗男女也甚少再在自己眼前晃悠,她心情自然是比上一世要愉悦不少,眉眼间也不再时时乌云密布。 想到这,窦涟漪微微一笑,起身对白芷说道:“其实也并非全是血燕的功劳,好了,帮我换上衣裳吧。” “好的,少夫人。” 等到穿好了衣裳,窦涟漪微微垂下头便看见拖曳在地上艳色瑰丽的裙角,像是此时天边美不胜收的云霞。 她挑眉微微一笑,在铜镜前有些调皮地扭了扭腰肢,乌发如瀑般垂下,耳垂间的银丝流苏在发丝里摇曳出一道道光辉。 一旁的白芷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禁连连赞叹道:“真美,少夫人,您是奴婢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天仙下凡都比不过您。” “说得好像你见过仙子一样,尽会说些讨人开心的甜言蜜语。” 窦涟漪嗔怪地看了一眼白芷,而后抬起手,将青丝盘了起来,白皙的纤纤十指穿梭其中,最后挑了一支珍珠彩石发簪斜斜插入发髻中。 一切准备妥当后,窦涟漪便推开门走了出去,一边跟白芷说笑,一边慢悠悠地顺着游廊一路走向郡王府的侧门。 结果在经过书房外的时候,陆尚轩刚好也推开门走了出来,两个人一下就对视上了。 “涟娘,怎么这么巧?” 陆尚轩先是惊喜地唤了一声,下一秒却注意到了窦涟漪不同往常的打扮,让他惊艳得不由地瞪大了双眼。 不知为何,他只觉今日的窦涟漪容色看上去格外明艳动人,那一袭拖地华服格外衬她那白皙的肤色,一条墨绿色的腰带束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显得她身材傲人,前凸后翘。 恰好这时她转过来的脸上还挂着被逗乐了的笑容,是如此的娇艳夺目,令人一眼见了便再挪不开目光。 他之前怎么从未觉得涟娘如此之美,美到他心痒难耐,恨不得立马将她搂入怀中。 “嗯。” 窦涟漪不欲与他多话,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随口应了一句后就准备继续往前走去。 没想到陆尚轩却加快了脚步赶了上来,皱着眉说道:“你这般打扮是准备去哪里,见何人?” “你管得可真宽,什么时候我出府见什么人都需要跟你报备了?” 窦涟漪不想回答,只是语气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句。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尚轩有些急了,跟得更紧几分,语速极快地说道:“可是涟娘你也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可是郡王府的少夫人!” 话音刚落,窦涟漪立马站住脚,侧头看了一眼面露焦急神色的陆尚轩,有些不悦地说道:“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要以郡王府的少夫人身份出去做什么事吗?” “涟娘,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胡搅蛮缠,随意曲解我的话语?” 陆尚轩也被她三两句话给惹得来了火气,往前快走一步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往自己怀里拽过来。 不过窦涟漪早已有所防备,一根银针早就藏在她的手心里。 所以当陆尚轩一碰到自己的时候,那根银针便迅速探出,一下就快准狠地扎在了他的手腕上! “嘶,什么东西!” 疼得陆尚轩立马就甩开了手,右手紧紧地握住左手手腕,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第七十三章 这算是威胁吗 窦涟漪迅速拉开了跟陆尚轩之间的距离,银针也已经被她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而陆尚轩也被扎得一下没了脾气,他盯着手腕上缓慢出血的一片红点点,眼神里掠过了一抹慌乱。 他居然给忘了涟娘会梅花针法了! “涟娘,你看,”陆尚轩对着窦涟漪讨好地笑了一下,有些艰难地问道:“我这手腕上怎么这血点越来越多了?” 窦涟漪垂下眼帘,漠然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要是下次再这么动手动脚,就不仅仅是手腕出问题了。” “涟娘你怎么能如此不念旧情!” “你可别跟我说笑了,我们何来的旧情?” 这话听得窦涟漪冷笑一声。 她可没准备那么快给陆尚轩解开,不给他多吃点教训怕是下次他还敢这么来招惹自己。 闻言,陆尚轩不禁有些哑然,却不敢再多话,而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了窦涟漪身后,等着她何时心情转好再给自己解开。 然而这般跟在窦涟漪身后走出了侧门,即便是身处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陆尚轩都还能闻到一阵阵诱人的幽香不断传来,令人只想更加贴近前方那个倩影几分。 况且他见自己手腕上的血点再没有任何扩大的痕迹,身上也没有别的不舒服的感觉,原本已经被按耐下去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对了,涟娘你还没说你今日要去做什么,反正现在你也还没消气,要不便带着我一同前去吧。” 陆尚轩到底还是没忍住,一个箭步上前,但是这次他便不敢再动手。 不过这样一来,两人身子便凑得极近,就连窦涟漪都能清楚地闻到陆尚轩身上的熏香味。 “离我远一些,你身上的味道很是呛鼻。” 见陆尚轩毫无察觉还一个劲往自己身边靠近,窦涟漪也便毫不客气地直言到。 然而陆尚轩也不恼,只是理直气壮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香房里送来的香总是千篇一律,哪像从前涟娘你每日都会亲自给我安排不同味道的熏香。” “从前是从前,从前我待你再好也不见你有半分珍惜,索性我便不再做那等子蠢事了。” 窦涟漪也不傻,见陆尚轩口中一边说着这种容易令人误会的话,几乎要将整个人都贴过来,面上还浮现着意义不明的笑意,她哪里还想不到他对自己别有企图。 说来也是好笑,上一世她几乎是天天缠着陆尚轩,同样的如花容貌却被他弃之如履,这一世她冷眼相待,对他也不再上心,却反倒是激起了对方的征服欲。 想到此,窦涟漪只觉得有些厌恶,她站住脚,对身侧的陆尚轩淡淡地说道:“把你的手给我。” “什么?” 话题跳跃得如此之快,让陆尚轩有些愣住,见窦涟漪皱起眉,目光落在他垂下的手臂时,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抬起手,将手腕露出来。 一抹银光从窦涟漪的指间掠过,以极快的速度在陆尚轩的手腕处扎了几下。 很快,那种酸痛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血点也跟着逐渐消退。 陆尚轩有些惊讶地翻了几下手腕,还没等他开口,便听得窦涟漪清冷的声音响起:“好了,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见窦涟漪转身提着裙角就要上马车离去,陆尚轩赶紧叫住了她,看着她眼巴巴道:“哎,涟娘,我其实是今日还有别的要事要找你商量。” “何事?” “关于萧大将军这次庆功宴的事,”陆尚轩犹豫了一下,即便侧门这处四下来往的人不算多,但是涉及到宫中的事还是不宜大声喧哗,他便压低声音道:“娘说了,莲儿不能出现,还是得我们俩一同出席才行。” 窦涟漪却只是淡漠地回绝道:“上次我便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不想去。” 至于陆老夫人那边,她到时只要称病无法出府便是了。 然而陆尚轩却有些急切地说道:“涟娘,你有所不知,这次的庆功宴长公主也会出席,若是被她问起为何你我没有一同出现,那让我该如何应答?” 还没等窦涟漪反应过来,陆尚轩又道:“你也莫要让我随口胡诌一个理由,到时候万一说岔了被长公主察觉,那后果恐怕不是你我能够承担得起的。” 窦涟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可是我记得长公主已快到临盆之日,怎么可能出席庆功宴这般人多喧杂之处?” “长公主莫不是想趁这个机会跟你见见面吧?想来你们也是好长一段时间未曾见面了,若真是这样,涟娘你要是拒绝了的话那岂不是伤了长公主的一片苦心。” 闻言,窦涟漪握在马车厢上的手紧了紧,她不得不转过头来,对着眼里微微带着得意的陆尚轩皱起眉,低声反问道:“你这算是在威胁我吗?” “自然不是,只是先前我是真的不知道长公主会出现在庆功宴上,否则以你与长公主之间的交情,我怎么可能让你不去呢?” 若是早知道这点,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起了让莲儿去的心思。 只是这句话陆尚轩并没有说出口,反而用一种很是为难的神情看着窦涟漪,仿佛要是此时她再说出拒绝的话来便是她不识好人心了。 窦涟漪咬了咬唇,有些犹豫起来。 长公主与娘是知交好友,因此也格外疼爱她。 小时候她每每宫里一趟,回来后都会捧着大包小包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娘还曾戏谑过可惜长公主嫁人晚,否则他们还能成为亲家呢。 后来她嫁给了陆尚轩,几乎身心都算是被禁锢在了郡王府里,所以也没再去宫里拜见过长公主。 如今长公主已近临盆还去参加萧大将军的庆功宴,不管陆尚轩方才所说的是为了她而去是真是假,她都不能再错过这个见上一面的机会了。 念及此,窦涟漪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也不再那么决绝,她松了手,盯着陆尚轩那张如今愈发令她生厌的脸说道:“知道了,不过我是看在长公主的面上,没有其他任何意思,若是你那天不识好歹,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七十四章 胆敢觊觎 陆尚轩心中暗喜,他就知道只要搬出窦夫人与长公主的交情,涟娘不管如何最后都会妥协的。 至于会不会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来,陆尚轩垂下眼帘想了想,又试探地抬起手往窦涟漪的肩头探去。 见她眼睛瞪得溜圆,一副迫不及待想要避开的样子,陆尚轩毕竟是习武之人,手上动作更加快了几分,直接便按在了窦涟漪的肩头上! 窦涟漪也是没想到她才刚帮陆尚轩解开梅花针,他胆子还能大到再对自己动手动脚。 就这么失去先机一小会,她的肩膀上便猛地一沉。 下一秒,窦涟漪的脸顿时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 “有花瓣落在上面了,”陆尚轩一脸无辜地翻开手心给窦涟漪看,一片淡粉色的芙蓉花瓣静静地躺在了他的手心里,“涟娘你不必如此紧张,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是不会再做那些令你不悦的举动的。” 见窦涟漪不应话,只是依旧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陆尚轩苦笑了一下,低声示弱道:“其实你我之间是有过往的情意在的,不过横生了许多误会罢了,只要能够解开,我相信我们还是能够回去过往的那些时日,对吗?” “呵,是什么让你有脸面说出我们之间有过情意这种话来的?” 窦涟漪被陆尚轩这番不要脸的话语给活生生气笑了。 她猛地伸出手握住了陆尚轩的手腕,十指纤纤,白皙滑嫩地令人心动。 “涟娘你这是?” 陆尚轩被这突如其来的艳福冲昏了头脑,还以为是刚才自己那一番剖白心意的话让窦涟漪心软了,下意识地就想反手牵住那十根挠得他心痒痒的手指。 “如果你还想再尝试一次梅花针法的厉害,我不介意庆功宴上让下人抬着你进去。” 说到这里,窦涟漪凑近了一些,嘴角往上扬了扬,眼底带着寒意轻声说道:“那到时候给郡王府丢人的可就不是我了。”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陆尚轩便感到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的胸膛。 是银针冰冷的触感。 陆尚轩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天而降地淋了全身一般,登时什么旖旎的念头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讪讪一笑,低声道:“涟娘你的梅花针法我也算是见识过了,你可就饶了我吧。” 窦涟漪冷哼一声,这才将银针都收了回去,又伸手拂了一下被风吹乱了的鬓发。 他们此时靠得极近,可是陆尚轩却莫名地觉得自己离窦涟漪是那般的遥远。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眼前这个曾经被自己无比嫌弃的姑娘眼中已经再无自己的身影存在了。 甩掉负担本该让陆尚轩感到一身轻松,然而此时见到窦涟漪转身就要上马车的身影时,他的胸口却涌上来一阵说不上来的酸涩感。 这看似你侬我侬的一幕正巧落在了远处两个人的眼中。 原本他们是要往郡王府的方向而来,不知为何其中那个白裳公子却停住了脚步。 其中一个双手提着不少东西的青衫公子正侧着脸跟他说着话,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随即他的脸上便流露出了微微有些惊讶的神色。 “秦爷,这么多东西您又不准备送出去了?” “没什么好送的,你没看见窦姑娘也不缺这些东西,”秦慕语气平淡地应道,然而他的眼眸深处却明显幽深了几分,看上去明显有些不爽,“就算是缺了,也会有陆公子给她双手奉上的。” “啊?这些说不要就都不要了?” 青衫公子傻眼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拎得满满当当的两只手,明明快入冬了额头上都能逛得热出汗珠来,结果秦爷一发话,这些又都不需要了? 不过秦慕没有再开口,只是等到远处的窦涟漪跟陆尚轩都走远了之后,他才转过身,勾了勾嘴角,淡淡地说道:“什么时候你也敢对我的话有意见了,小荆?”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听到小荆的耳里却是让他莫名后背一凛,冷汗直冒。 该死,他方才在想些什么,怎么敢质疑秦爷的命令,这怕是不要命了吧! 小荆一回过神来,立马低眉顺目地应道:“请秦爷恕罪,是小荆冒犯了,小荆这就去把这些东西都给丢掉,绝不让秦爷烦心。” “等等。” 然而还没等小荆走出去几步,秦慕便又叫住了他,微微蹙眉,改变主意道:“罢了,还是都拎回风雪阁里去吧。” “是,秦爷。” 这次小荆学聪明了,半句废话都没讲,只是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还站在原地望着郡王府的秦慕,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说来也是奇怪,怎么秦爷送个东西给窦姑娘还表现得这么别别扭扭的,莫不是担心会被人误会? 不过小荆也没有再细想,只是“哼哧哼哧”地抱着东西回了风雪阁。 秦慕抬眸望着窦涟漪的马车渐行渐远,又瞥了一眼还驻足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的陆尚轩,眯了眯眼,眼底隐隐浮现出了不爽的神色。 片刻后,他讥诮地勾起嘴角,低低嗤笑一声:“什么玩意儿,也敢觊觎自己不配得到的。” 远处的陆尚轩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给盯住了一样,浑身上下汗毛直竖,让他一下就僵住了身子,无法动弹半分。 这是怎么回事! 他甚至感觉到有股杀气顺着他的腿脚缓慢地往上攀升,直往心脏处而去。 “少爷,您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啊?” 恰好小六子端着一盆花从侧门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陆尚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呃!是谁!” 陆尚轩这才得以从那种可怖的寒意中脱身而出,他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闷哼,下意识地扭头就往那处杀意散发处望了过去, 可惜那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满地吹落的枯叶。 “少爷?什么是谁?” 小六子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陆尚轩皱紧眉头,又警惕地扫视了一圈附近,可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他有些不死心地一把抓过小六子,厉声问道:“方才你有看到那里有什么人吗?” 第七十五章 相似的香味 “啊?少爷,您是不是看错了,那里哪有什么人?” 小六子被陆尚轩这有些癫狂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又左右张望了几眼,却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真的一个都没有?” “真的,少爷,小的从侧门走出来时就没见到除了您之外的第二个人了,不过远点的地方倒是人不少。” 闻言,陆尚轩咬了咬牙关,又阴沉着脸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街道,来来回回搜寻了好几遍,到底还是没有被他发现任何异样。 没能把这个让他产生致命威胁的人找出来,他总觉得内心有些不安。 “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需要小的这就去找人来附近搜一搜您要找的人吗?” 见陆尚轩一直没开口,小六子便十分有眼力见地低声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用,你下去吧,”陆尚轩不耐地扬了扬手,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赶忙对小六子叮嘱了一句:“对了,记住方才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及。” 小六子眨了眨眼睛,虽然心里还有些疑惑,但是口中却是迅速地应道:“是,少爷。” 只是他一转头就把这件奇怪的事告诉了玉竹。 果不其然,玉竹听了后也是一脸的困惑:“照你这么说,少爷这反应怎么那么像是大白天的撞了鬼?” 小六子摇了摇头,一脸后怕道:“这谁知道呢,不瞒玉竹姐姐你说,少爷当时一直强调那里有人,明明我什么都没看到,青天白日的这也太瘆人了。” 玉竹皱紧眉头,不无担忧地说道:“不行,这事儿我得等少夫人回来后跟她说一声,免得少爷要是真有什么事,吓到少夫人了那可不行。” 此时的窦涟漪正站在风雪阁外,等着下人进去通报她登门拜访的消息。 方才她将那些铺子的铺租存进钱庄里,走出钱庄时刚好看见了风雪阁的轿子从面前经过。 想到接下来还有几笔生意要跟秦慕谈合作,她索性便让白芷先回府,她则是上了马车跟在了风雪阁的轿子后。 然而也不知道这轿夫脚下使得什么功夫,明明马车一直都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结果一眨眼功夫对方就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人群里。 窦涟漪不信邪地起身掀开车帘往前方的人堆里扫视了一遍,愣是没发现那顶那么显眼的轿子去了哪里。 “少夫人,这,这我们还要跟上去吗?” 马车夫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敢保证自己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前头那个轿子,但不知为何从人群里穿过的时候就能活生生给跟丢了! 看那轿子最后离去的方向,想来不是回风雪阁的,也不知道这么神神秘秘的是在做什么。 想到这,窦涟漪便放下了帘子,改变主意道:“算了,不跟了,直接去风雪阁吧。” “是,少夫人。” 马车夫这才调转了马头的方向,往街道的另一侧赶去。 还没等窦涟漪欣赏完身旁那棵快入冬了还能开满白花的古树,风雪阁的大门便被人从里打开。 “窦姑娘,别来无恙啊。” 秦慕站在大门处,微微垂下头,看着台阶下的窦涟漪,带着笑意招呼了一声。 刚才离得远了看得不甚清楚,如今凑近了他才更觉窦涟漪容貌有多令人惊艳。 只是她的眉眼要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冷冽的寒意,让人只敢远观,却不敢生出半分独占之心。 “我记得不久前我们才刚见过,”窦涟漪闻声看过去,对着秦慕嘴角上扬,朗声说道:“这么看来,秦公子的记性看上去好像不是太好。” 话音刚落,秦慕眼底的幽深加重了几分,然而脸上的笑意却没有任何变化,他像是有些不解地轻声重复了一遍窦涟漪的话:“不久前?” 莫非他刚才的行踪被发现了? “难道我看见的那顶轿子不是风雪阁的?” 然而等到窦涟漪挑了挑眉说完这句话后,秦慕先是一愣,复而反应过来后便有些愉悦地笑出了声来。 “看样子,窦姑娘是在路上见到我风雪阁的轿子,却误以为我在里头不愿跟你打照面吗?” “所以刚才轿子里的人不是你?” 窦涟漪这才意识到自己搞错了。 也是,偌大一个风雪阁怎么可能只有一顶轿子。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她也不扭捏,直接对秦慕道了声歉:“那是我误会秦公子你了,我想秦公子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我计较这种小事吧?” “我自然不舍得跟窦姑娘你计较。” 秦慕眉眼间的笑意微微有些戏谑,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窦涟漪看,说出口的话语也隐隐带了一丝暧昧。 “秦公子,你……” 还没等窦涟漪蹙眉细想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秦慕便已经轻巧地换了个话题,让开了身子,示意她进来。 “有什么话进来再讲吧,窦姑娘总不希望跟我在这人来人往处聊事吧?虽然我并不在意,但是若是影响到了窦姑娘的名声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见状,窦涟漪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也就没再废话,而是一撩裙角,径直从秦慕的身旁擦肩而过,走进了风雪阁里。 随着两人身子的靠近,一股相似的幽香也由远及近地逐渐缠绕在了一起。 真的太像了,三年前那个夜晚萦绕在呼吸间的香气也是如此勾魂夺魄,令人难以自拔。 秦慕眯了眯眼,到底没忍住,在窦涟漪从自己身前走过时,低声问了一句。 “恕我冒犯,窦姑娘,你一直都是用这个熏香吗?” “哪来的什么熏香?” 窦涟漪愣了一下,驻足在原地扭头看了一眼秦慕。 起先她还以为是秦慕又起了什么捉弄人的主意,然而却看见他脸上的认真神色不似作假,便下意识地抬起手闻了闻。 但不管她怎么细嗅,也没嗅出什么特别的味道,这不就是郡王府里常年供应的那几种香吗? 窦涟漪不解地蹙眉应道:“这不过是寻常的熏香,不过要是秦公子喜欢这个味道,回去后我便叫人送几盒过来给你便是。” “不……” 第七十六章 险些心动 秦慕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又应了下来,“好,那我在此便先谢过窦姑娘了。” “小事一桩罢了。” 窦涟漪也没放在心上,只顾着抬头左右张望起这风雪阁的内里布置来。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造访此地,也就看什么都觉得无比新鲜。 而秦慕则是屏退了所有下人,安静地跟在了窦涟漪身后,任凭她几乎逛遍了整个风雪阁。 每当她随手指向任意一处楼阁询问时,秦慕都会给她细致介绍,如此态度也让窦涟漪渐渐地放松下来。 直到她逛得有些累了,回头一看,便发现秦慕此时正微微靠在身旁的石栏上,他的身前恰好是一片洒遍了秋日光晕的湖面,衬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安详而静谧,与往常截然不同。 也让窦涟漪心里莫名地微微一动,回过神来的她赶紧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不知为何不敢再继续注视下去。 “窦姑娘可还满意自己看见的?” 见窦涟漪不再往前走,秦慕便抬眸看了她一眼,打趣了一句。 “还算满意。” 秦慕轻声笑了一下,温柔地说道:“能入窦姑娘的眼,也算是风雪阁的荣幸了。” 闻言,窦涟漪勾了勾嘴角,煞有其事地说道:“先前我还不知道原来风雪阁里面这么别有洞天,可以说跟郡王府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 “谁让窦姑娘之前总是不肯亲自过来,每次都只愿意让傅清带话,自然领略不到我这风雪阁内里的风光。” 说到这,秦慕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眯了眯眼,随口问道:“奇怪,窦姑娘今日怎么不愿假手于人了?还是说傅清那孩子今日有事过不来?” “总是让傅清来可不好,”窦涟漪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不然这孩子老实,有时候让他带的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他老半天也说不出口,末了还得我哄上几句才可以。” 乱七八糟? 秦慕哑然失笑,他自然知道窦涟漪是在暗示自己上次让傅清传的话。 下一秒,窦涟漪眼底的狡黠笑意便僵了僵。 “早知道传个话便能让窦姑娘你哄上几句,这种美差就该让我自己来做才是。” 这话被秦慕慢条斯理地说了出来,不知为何竟带了几分调戏的意味。 “秦公子这些哄人的好听话说得驾轻就熟,想必平日里也没少对别的姑娘说吧?” 很快,窦涟漪便毫不客气地打破了这种旖旎的氛围,看着像是丝毫不吃秦慕的这一套。 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看着秦慕那双眼眸,她有一瞬间竟鬼使神差地相信了他的话。 秦慕耸了耸肩,一脸这都被你看穿了的无奈神色,苦笑着说道:“瞧窦姑娘这话讲的,我若是真的这般有魅力,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窦姑娘你这儿吃瘪?” 窦涟漪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反怼了一句道:“那你去别的姑娘那儿不就不会吃瘪了,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闻言,秦慕目中微微泛起波澜,眉眼微垂,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 他此时缓缓响起的声音如敲击玉石般轻灵动听,而注视窦涟漪的眼神里则是荡漾着水波一般的情意。 “可如果是窦姑娘的话,多少时间都算不得浪费。” 秋风恰好拂过耳边,将秦慕身上淡淡的香味吹了过来,瞬间将窦涟漪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就算窦涟漪再怎么警告自己不能对眼前这个人心动,她都依旧无法挪开跟秦慕对视着的眼眸。 就在窦涟漪就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小荆的声音刚好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想必是一开始秦慕便让他们不得上前打扰,以至于他们站在远处也看不清楚这边发生了什么。 “秦爷,灶房那儿已经备好饭菜,在落雨厅里布下了。” 这一下,像是被什么猛地打破了幻境一般,窦涟漪迅速清醒了过来,立刻就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勉强笑了笑,垂下眼帘不敢再去看秦慕的眼眸:“没想到连饭菜都备下了,秦公子还真贴心。” “嗯。” 秦慕这次倒是一反常态地没再说什么,而是微微颔首,面上神情恢复了平静,引着窦涟漪向落雨厅走去。 只不过在经过小荆身旁的时候,秦慕淡淡地抬眸瞥了他一眼,眼底一片漠然。 小荆还不知道自己坏了秦爷的好事,在跟秦慕对视上的那一秒,他甚至还咧开嘴羞涩地笑了笑,低声唤道:“秦爷。” 秦慕闭上了眼,又很快睁开,似乎发出了一句无声的叹息。 下一秒,他便停住脚步,对小荆淡淡地说道:“去把今日买回来的东西都给整理了。” “啊?可是那些不是交给……” 小荆疑惑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秦慕一下给打断了,“我看你实在闲得慌,就交给你去做吧。” 还没等小荆反应过来,秦慕已经大踏步往前走去了。 窦涟漪已经先他几步走进了落雨厅,里面已经有人收拾好了桌子。 见窦涟漪跟秦慕走了进来,站在一旁伺候的下人便陆续端上来了糙米白粥,五六样小菜,像是什么素什锦、莲子头羹、三色水晶丝、酒醋肉都应有尽有。 往远点看,还有东坡豆腐、炸圆子、炸春卷、韭黄鸡蛋,还有一壶梨花酿,满满一桌子都是菜肴,看得人目不暇接。 更别提还有几道没摆上来的甜品糖食,让窦涟漪落座后都不免感慨一句:“秦公子,你怎么准备了这么多吃的,这哪里吃的完?” 秦慕微微一笑:“听傅清提及过窦姑娘不爱吃太过于油腻辛辣的食物,而且窦姑娘也曾经跟我说过自己喜欢甜食,所以索性就都多布置几道了。” “秦公子实在是客气,”窦涟漪心里有些感动,她抿了抿唇,轻声说道:“等寻个日子我请秦公子也在莲花楼吃一餐,我来买单。” “好,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闻言,窦涟漪微微有些惊讶地侧过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秦慕,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秦慕主动提出要求。 “是什么?” “到时我希望窦姑娘能够单独赴宴,不要有任何外人在场。” “什么外人?” 第七十七章 这西湖醋鱼太酸了 窦涟漪有些茫然地看了秦慕一眼,完全没意识到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见秦慕没有回话,反而像是突然对自己面前的那一盘炸圆子起了兴趣,正慢悠悠地持着玉筷夹了一个到碗里。 窦涟漪又想了想,有些恍然大悟道:“如果秦公子是担心到时会有要事相谈,不便有外人在场,我身旁从来都只会带着白芷或是玉竹,我对她们十分信任,所以秦公子大可不必担心此事。” 炸圆子在碗里滚了一圈,有点像是秦慕此时的心情。 “说来也是冒犯,我曾听闻窦姑娘当年对陆公子一见钟情,非他不嫁,为此还不惜与窦相闹得父女反目,多年未曾回过相爷府,不知是真是假?” 话音刚落,秦慕便倏地抬眸看向了窦涟漪,目光如月色一般清凉地从她脸上扫过。 “秦公子的话题跳跃得不免有些让人始料未及,”窦涟漪先是一愣,复而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道:“不过这个消息若是假的话,我也不至于成了京城里的笑话这么多年。” 旁地摆放着的香炉里正袅袅升起一缕轻烟,衬得低眉垂目的窦涟漪看上去十分淡然平静,仿佛这件事对她而言早就已经成为了过去。 如果不是瞥见窦涟漪攥紧茶盏的手指在微微用力,秦慕说不准还真的会被她表现出来的轻描淡写给骗了过去。 他移开了视线,转而专注地盯着刚被下人端上来的西湖醋鱼,一股子醋味窜鼻而来。 着实是令他感到不爽。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痴情也成了笑话了?” 不知为何秦慕此时的眉眼看上去有些愠怒,这让窦涟漪反倒感到有些稀奇起来。 她随着秦慕的目光也落在了那盘无辜的西湖醋鱼上,心里隐隐冒出了一个猜测来。 只是窦涟漪并没有问出口,反而转了话题,打趣了一句道:“怎么秦公子看上去像是在给我打抱不平?” 还没等秦慕开口,窦涟漪自己又垂眉低低地笑了笑,感慨道:“不过这事儿也过去好久了,谁年少时不会犯下一两个这种愚蠢的错误呢?如今想想,便也只当做笑话逗自己和他人一乐了。” “这话听上去倒像是窦姑娘你已经对陆公子没了感情,”秦慕轻声说道,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窦涟漪脸上的神情变化,“不过就是不知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才会让窦姑娘你有如此转变?” 秋日午时的阳光透过落雨厅的窗纱落在了她的背后,尽管晒在身上有些暖洋洋的,可是心里那些无法与外人道的委屈与恨意,依旧让窦涟漪感到彻骨寒意,沉吟半晌到底也没有开口。 见状,秦慕也没有强求,他从窦涟漪的反应中差不多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既然如此抗拒,那想来他方才在郡王府侧门看到的便是另有内情了。 想到这,憋屈了许久的秦慕终于是有些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抬手拍了拍,示意下人把其他的甜品都一一端上来。 有窦涟漪爱吃的蜂蜜花生,也有蜜饯樱桃、桂花甜酥,又将本来就所剩无多的桌面占据得满满当当。 而后秦慕便温声安慰了窦涟漪一句:“算了,既然美食在前,我们便不提那些不开心的过往了,更何况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窦姑娘你也别太在意了。” 闻言,窦涟漪也回过神来,眼神里的哀愁随之隐了去,转而笑了笑,持起玉筷,对秦慕说道:“好,今日我们便只谈美食,不论其他。” 等到菜肴吃了大半,两人都有些饱了,正品着梨花酿时,秦慕突然开口,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道:“对了,窦姑娘,这次萧大将军的庆功宴,想必郡王府也收到了邀请,不知陆公子是不是……” “嗯。” 窦涟漪知道秦慕未尽的话语想要问些什么,她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又专门为此解释了一句:“因为这次庆功宴上长公主也会出现,所以我才会应承与他同去。” 这件事秦慕也知道,所以他只是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问道:“窦姑娘与长公主有交情?” 换做是其他人,窦涟漪怕是不会解释太多,但看着秦慕微微蹙眉的模样,她竟有些鬼使神差地低声应道:“秦公子有所不知,长公主与我娘是至交好友,我自幼一入宫便受长公主照顾颇多,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以至许久未曾见到长公主,所以这次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过了许久,秦慕都没有再开口,只是低垂着眉眼,用他那修长的手指一直把玩着眼前的酒杯,久到窦涟漪都有些坐不住了。 她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但见秦慕闷声不语的样子,还是叫她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 “秦公子若是没有旁的事要说,我便先回去了?” 秦慕抬眸看着窦涟漪起身,并没有做声,而是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秦运,让他好生送人离开。 “是,秦爷。” 跟在秦运身后的窦涟漪犹豫了一下,开口低声问道:“那个,你是……” “窦姑娘唤我秦运便是,我是风雪阁的管家,若是窦姑娘有事要寻秦爷寻不到,也可让我带话。” 秦运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微笑着介绍了自己。 窦涟漪抿了抿唇,听着自己鞋底踏在小径那些落叶上的声音,两旁草木的味道被秋风一吹,闻起来让她隐隐有些萧条败落感。 “秦运,这次萧大将军的庆功宴你们秦爷会去吗?” 立在风雪阁大门口,窦涟漪驻足了一会,到底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秦运也跟着站住了脚步,客客气气地应道:“窦姑娘说笑了,这是宫里的宴会,我们秦爷怎么会去呢?” “可是上次尚书大人的宴席,秦公子不就去了吗?” “那是因为秦爷对尚书大人有恩方被邀请了去,至于萧大将军的庆功宴,哪里是想去便去的地儿。” 听到秦运这么一解释,窦涟漪也觉得有道理,便没再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原是如此,那我便知道了。” 第七十八章 庆功宴上出事了 秦运见她如此,便试探地问了一句:“恕我直言,窦姑娘看样子似乎是希望在庆功宴上能见到秦爷?” 窦涟漪愣了一下,她有表现得这般明显吗? 这话问得让她微微有些窘迫,一时之间只能吱唔了一句:“也不是,只是觉得秦公子这般人物,应该是会被邀请的才是。” “对了,方才那些话你可别对你们秦爷说,”走出几步的窦涟漪突然意识到什么,不放心地扭头对还站在大门口目送自己的秦运交代了一句,“免得叫他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知道了,窦姑娘。” 秦运从容地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是不知为啥,看着他那仿佛了然一切的样子,窦涟漪心里有些慌乱地勉强一笑,扭过头,转身离去。 而自从窦涟漪离去后,秦慕便一直微微合眼斜靠在红木椅上,想来脸色也是不太好看,令那些下人见了心里都大是惶恐,没人敢开口惊扰到他。 “往后我不想再在桌上看到这道西湖醋鱼了,还有,以后的菜肴里也都不准再出现酸味。” 秦慕懒洋洋地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桌上那条完好无损的西湖醋鱼,突然开口对着那些来收拾剩菜的下人说道。 “是,秦爷。” 下人们虽然内心不解,但也只作是主子不喜欢这道菜。 到了晚上小荆收拾好东西回屋休息的时候,刚巧便听到了几个下人在议论这件事。 “说来也是奇怪,秦爷怎么突然改口味了,以往他不正是最爱吃酸酸甜甜的东西吗?” 小荆好奇地打听了一番后,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猜测道:“莫非是醋味冲到秦爷了?” 要是秦慕听到这番话,铁定又免不了罚小荆一顿,谁让他偏偏能够一语中的。 “也不会吧,秦爷以前不是也很爱吃醋溜肉片嘛,还专门找了个做江南菜的厨师。” “谁晓得呢,这主子的心思别乱猜,反正以后主子菜肴里别再出现酸的菜便是了。” 议论了一会儿后,见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几个下人便都散了开去,各自去做各自的事儿了。 书房里。 秦运双手置于身前,安安静静地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是说她想要我去参加庆功宴?” 片刻后,秦慕的声音才淡淡地响了起来。 听上去似乎还有些困惑。 见秦慕终于肯开口,秦运终于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也没再那么紧绷着了,他恭敬地回答道:“是的,秦爷,属下听窦姑娘的语气的确多少有这个意思在。” 这么说来,她是更想跟自己去,而不是陆尚轩那个废物? 秦慕抿了抿唇,将唇角的弧度压了下去。 不过…… “萧齐云的庆功宴也想让我去参加,呵,”秦慕单手撑着下巴,垂下眼帘,脸上不由地流露出了讥诮的神色,“就凭他,八抬大轿亲自来请我都要想一想。” “是啊,属下也是这么想的,萧大将军再怎么样,那也不能跟秦爷您相比。” 秦运见缝插针地又拍了一波马屁。 结果秦慕非但没有开心,反而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道:“你这么跟她说了?” “什,什么?” 秦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搞得都有些懵了,幸好他脑子转得快,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秦爷,属下绝对没有向窦姑娘透露过半分您的身份,方才那些话不过也是属下心中所想,半句都没有透露出来,请您放心!” “管好你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需要我来教你。” 室内燃着的红烛被吹进来的风吹得哔啵作响,衬得此时满室更加的寂静。 秦运被唬得屏住了呼吸,额角已经沁出了点点汗珠,只敢讪讪地点点头。 一滴红色的烛泪坠下,滴在了烛台里,很快又与其他的融合在了一起。 看了一会儿后,秦慕眯了眯眼,语气恢复了平淡:“下去吧,我希望下次你来汇报的是好消息,而不是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 “是,秦爷。” 秦运像是被赦免了一般,赶紧行了个礼后便退了下去。 几日过去便到了萧大将军的庆功宴时间。 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窦涟漪做全了准备,这几日陆莲芝居然没在府里闹事,也没再来找她的麻烦。 在上轿子的时候,窦涟漪还特意回头望了一眼郡王府。 大门处只看见傅清立在那儿不无担忧地望向自己这边。 原本他与东哥儿都可以一同前往,只是窦涟漪生怕陆莲芝背后生事,索性便让两个孩子都不去出席了。 毕竟长公主如今已是身怀六甲,她不可能拿长公主跟腹中胎儿去赌。 “怎么了?是有落下什么东西需要叫人回去拿吗?” 站在一旁的陆尚轩贴心地问道。 “不用。” 窦涟漪微微蹙眉,摇了摇头。 见到陆尚轩丝毫不在意陆莲芝失去这次在将军府里露面的机会,她心里反而感到有些古怪。 “小姑她……” 陆尚轩打断了窦涟漪的话头,迫不及待地解释道:“不用管她,她在屋里闹了好几天脾气,我怕她失去理智做出什么荒唐的举动来,便索性叫人把她看牢起来了。” 闻言,窦涟漪虽然再痛恨陆莲芝,却也对陆尚轩的行为感到不齿。 见窦涟漪沉着一张脸没有开口,陆尚轩还以为她在怀疑自己的话,赶紧再三保证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涟娘,你若是不信,大可叫人去问上一问。” “不必。” 窦涟漪扭过了头,径直上了马车,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陆尚轩。 这对狗男女的事情她是半点也不关心。 本以为这一世少了陆莲芝的捣乱这场庆功宴会无惊无险地度过去,却没想到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在长公主率领着众多女宾在赏着花之际,六王妃带过去的世子殿下不知为何突然从旁窜出。 大家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小世子一时没刹住脚,便将长公主猛地撞倒在地。 这长公主即将临盆,哪里经得住这半大小伙的一撞,登时哀叫一声,便捧着肚子疼得晕厥了过去。 第七十九章 她要救长公主 “快,快去叫太医!” “太医在哪里,快传太医啊!” “长公主,您别吓奴婢啊,出了好多血啊,这可怎么办!” 一时之间全部女宾都乱了套,周遭的下人都慌里慌张地跑去跟萧大将军汇报这个坏消息了。 很快,前厅所有人都赶了过来,一瞬间整个后花园乌秧秧都是人。 一直被挤在了后头的窦涟漪想要去看个究竟都没办法。 而此时跟着萧大将军一起过来的陆尚轩一眼便看到了女宾里的窦涟漪,皱起了眉头,不得已只能也上前去拽她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窦涟漪突然听到了陆尚轩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然而她现在正焦急地想要去看看长公主的情况,根本就没空去搭理陆尚轩。 意识到窦涟漪一味地想要挤到里头去,陆尚轩只能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厉声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长公主都出事了,你不知道避开吗?还硬要挤进去,莫非你是想给郡王府惹麻烦?” “长公主出事了,我必须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窦涟漪扭头对陆尚轩语速极快地解释了一句,实在没心情也没精力跟他再掰扯下去。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没看到已经有人去把太医叫过来了吗?你会些什么?你就这么冲过去,是想被人当作刺客吗?” “等到太医来就太晚了!” “你莫要意气用事,给郡王府惹事!” 窦涟漪心急如焚地听着里头传来那些侍女慌乱抽泣的声音,还有一拨拨被派下去找太医的下人。 她急得伸出手抓住了一个从身边匆匆经过的宫人,追问道:“快告诉我,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回郡夫人的话,长公主血崩了!” “什,什么?” 窦涟漪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么严重!为何不把长公主先带回屋里去等太医?” “长公主血流了一地,没有人敢去动她,都怕会出更大的事。” 那个宫人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一脸的惊慌失措。 “带我进去!” 窦涟漪知道事态紧急,不能再等下去了,便跟宫人说了一声后,就准备挤进去看能否帮上忙。 然而陆尚轩却死抓着窦涟漪的手臂不让她进去,低声狠狠地说道:“不准进去,太医很快就过来了,你不要进去给我添乱!” “松手!” 窦涟漪手指间冒出银针的亮光,下一秒就毫不客气地扎在了陆尚轩的手肘上。 趁着陆尚轩吃痛松手之际,窦涟漪便钻进了前方的女宾里,直接往长公主的方向冲了过去。 “窦涟漪!” 陆尚轩低呼出声,跺跺脚,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窦涟漪消失不见。 等到窦涟漪好不容易来到了长公主身边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太医围在了那里。 而萧齐云正一脸怒气地斥骂道:“还不赶紧救长公主!” “微臣无用,长公主的胎位一直不太稳,方才又被小世子撞了一下,又失去了精气,微臣实在是无力回天。” “放肆,你们这一群废物,要是救不回长公主,你们全都得陪葬!” 这时候其中一个满手都是血的太医挤了出来,对着萧大将军哭丧着脸喊道:“糟了,将军,恐怕,恐怕长公主是不行了!” 另一旁小世子还在抹着眼泪,跟旁边的六王妃拼命摇着头解释道:“不是的,娘亲,真的不是我,是有人推我的。” “萧大将军,您息怒,可千万不要责怪小世子,毕竟谁也没想到小世子会突然冲出来撞到长公主。” 另一个是长公主的奶妈,她正哭着跪在地上哀求道。 但是这话却惹得萧大将军更加生气,碍于六王妃也在场,只能阴沉下脸说道:“来人,去把六王爷请过来。” “明明就是你推的我!你……” “小世子,那可是长公主的奶娘,怎么可能推你去撞长公主!那可是两条人命啊,您再怎么淘气都不该这么做!” 一直跟在小世子旁边的侍女也站了出来,脸上愤愤不平地指责道。 “不是的,我没有……” 小世子毕竟是个孩子,被这么多人一起指着,一下就慌了神,只能红着眼眶往六王妃身边不停地靠过去。 “给我看看!” 正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窦涟漪看着长公主躺在了满地的血迹中,心下猛地一抖,已经迅速地将自己的一排银针都拿了出来,扭头就对着萧齐云严肃着脸说道。 那几个太医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应下来,反倒是长公主的奶妈反对了一句:“萧将军,太医都没办法,郡夫人又怎么可能比太医还厉害呢,这弄不好可是拿长公主的性命做赌注啊!” 小世子的侍女也跟着应和道:“是啊,萧将军,事关重大您可得三思啊,万一郡夫人出了差错,可是一尸两命啊!” 萧齐云微微颔首,对窦涟漪颇有威势地说道:“郡夫人,休要胡闹!” 陆尚轩好不容易才挤开了那些女宾来到了前头,一下就看到了这个让他又惊又怒的画面,他赶紧冲上前去,对着萧齐云行了个礼说道。 “萧将军,涟娘只是因为担心长公主所以才口出狂言,您千万别怪罪她,我这就去把涟娘带走!” 说罢,他就要把窦涟漪拉走。 然而窦涟漪却说什么都不肯走,对萧齐云坚持道:“萧将军,请您相信我,请给我一次机会救长公主,我一定会让长公主母子平安的!” 陆尚轩强颜欢笑地拼命制止窦涟漪,就连萧齐云也一脸严肃地警告道:“郡夫人,这可不是儿戏,你可知道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要负全部责任!” “我知道!萧将军,您放心,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会一力承担!” 窦涟漪一脸认真地保证道。 见状,萧齐云沉吟了一会儿后,还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人群里有一个阴冷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 “郡夫人好勇气,既然敢一力承担,萧齐云你便让她去试试看。” 这个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耳熟,不过窦涟漪也来不及去看到底是谁。 第八十章 又见到段无咎 她只顾紧紧地盯着萧齐云,看到他的脸上流露出微微的惊愕,而后态度立马转变了,没再犹豫便点了点头。 “好,那一切就交给郡夫人你了。” 窦涟漪就是一直在等萧齐云的这句话,她点了点头,心无旁骛地蹲在了长公主的身前。 银针在她十指之间迅速移动,在长公主的各种穴位上轻轻重重地扎上好几下。 不过一刻钟,长公主出血的症状便减轻了不少,整个人的脸色也不再惨白无色,而是恢复了些许的红润。 见状,窦涟漪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 “快来人帮忙把长公主抬进房间里,还有稳婆和太医,快点都唤进来,长公主这胎算是保住了。” 萧齐云一直在一旁握着拳头,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见长公主真的被这几下施针给救了回来,他先是微微一愣,复而又竖起眉头严厉地喊道:“你们是没听到郡夫人的话吗?还不快去做!” “是,将军。” 那些侍女不敢耽误半分,赶紧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地把长公主给抱进了前头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 太医跟稳婆也都一脸慌乱地跟了上去,不过对比方才的手足无措,现在他们至少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萧齐云刚想跟上去,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站住脚步扭头看了一眼满头大汗,脸色有些虚弱的窦涟漪。 “你……” “将军快去看看长公主吧。” 窦涟漪摆了摆手,直起身子勉强笑了笑。 “是啊,长公主无恙才是最重要的,将军不必顾及我们。” 见窦涟漪真的把长公主给救了回来,陆尚轩这时也终于敢走了上来,笑容微微有些谄媚地说道。 “嗯。” 闻言,萧齐云也没有再客套,对着窦涟漪点了点头后,便大踏步地离开了此地。 而陆尚轩赶紧转过身来,对着窦涟漪一脸惊喜地说道:“涟娘,你还真有两下子,真没想到你的梅花针法还能救人。” “你以为梅花针法只能害人吗?” “自然不是,只是事出突然,我也不敢让你冒这个险啊,万一真的失手了,那涟娘你也会性命不保啊!” 窦涟漪只觉得身心俱疲,也不欲跟陆尚轩多说废话,便低下头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不惊动其他人而默默离去。 怎料陆尚轩哪里肯眼睁睁地失去这个能够在萧大将军面前露脸的机会,他拦住了窦涟漪,笑着低声说道:“涟娘,你先别走,等会儿萧大将军就出来了,必定会对你方才救了长公主的事加以赏赐,到时候肯定连带着郡王府也一同面上有光!” 然而窦涟漪对此并没有任何兴趣,她只是想救长公主和她腹中胎儿,而并非是为了得到什么赏赐才如此做。 更何况她现在一身的血腥味,实在是有些作呕,所以窦涟漪别的也不做他想,只想赶紧回府去洗个热水澡,让自己紧绷着的神经缓和下来。 她淡淡地扫了陆尚轩一眼,漠然地拒绝道:“你想留下便留下,我要先回去了。” 急得陆尚轩也顾不上压低声音了,微微拔高嗓音喝道:“等等,涟娘,你不准回去!” “我说了,我想回去了,”窦涟漪已经隐隐感到有些烦躁了,眉眼蕴着寒意,看着陆尚轩一字一句地强调道:“陆尚轩,你想给郡王府长脸你便自己去,何必要拉着我一起?” 话音刚落,陆尚轩整张脸都黑了下来,他咬咬牙,对窦涟漪的不识好歹感到十分失望。 “什么叫拉着你一起,你难道不是郡王府的人吗?我是你的夫君,你听从我的话那是理所应当的!” 就在窦涟漪气得心想是不是干脆也给陆尚轩来上几针的时候,不久前那个阴冷的声音又再度从身后响起。 不同的是,那个声音里还夹杂着几分讥诮之意。 “没想到郡夫人这般有本事,没想到还要仰仗他人鼻息,属实可悲。” 窦涟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过身去,一下就看到了那个人的面容。 本来她还对这个声音的主人心存感激,毕竟要不是他出声帮了自己说服萧大将军,怕也不会那么容易让她对长公主进行施救。 可是当窦涟漪看清了对方是谁的时候,心里突然一冷,浑身顿时如坠冰窖。 怎么会是他?! 同样大感意外的还有陆尚轩,他见到眼前这个眉心一点艳丽红痕的红裳公子时,第一反应便是惊得往后倒退了半步。 后大概是见到对方脸上不甚满意的神情,他又赶紧再往后退了一步。 这红裳公子面容如玉,眉眼透着一股死寂与冷漠,青丝如乌墨一般垂在身后,与他那白皙如雪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别提那一袭鲜艳似血的红裳了,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穿! 陆尚轩的脸上也随即挂上了讪讪的笑容,心里却不禁叫苦连天起来。 “段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该死的,怎么这东厂的阉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怎么,你陆大人能来的地方,我段无咎就来不得?” 面前这个自称段无咎的红裳公子微微抬起眼,看似随意地扫了陆尚轩一眼便已经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声音虽然不大,却隐隐蕴含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阴寒之意。 “段大人千万不要误会,尚轩绝无此意,”这话吓得陆尚轩浑身汗毛直竖,只恨不得身上多长几个嘴巴可以来解释,“尚轩只是以为段大人对于这些筵席并无甚兴趣,所以方才才会有此一说。” “陆大人看样子对我很是了解,不知是不是私下有调查过我呢?” 段无咎嘴角微微上扬,笑意却丝毫没有到达眼底。 “绝对没有!段大人您千万别误会了,尚轩这就带我夫人离开!” 从方才对窦涟漪说完那句话后,他就没再正眼看窦涟漪一下,仿佛视她若空气一般。 这让认出来段无咎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的窦涟漪稍微松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候陆尚轩提及到她的时候,段无咎才像是突然意识到这里还站着一个人的样子,居高临下地侧眸瞥了一眼窦涟漪。 第八十一章 阴晴不定的人 窦涟漪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一步。 可是这一退,就要往陆尚轩那儿靠过去,她又实在不愿意。 所以最后窦涟漪愣是顶住了段无咎的压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郡夫人是不想留下来看看萧大将军准备赏你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窦涟漪的错觉,她总觉得段无咎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有些愉悦。 她皱了皱眉,不太理解那种愉悦感从何而来。 而且看段无咎的样子,好像并不想当众追究她上次的事情。 想到这,窦涟漪便垂下眉眼,尽量以听上去没什么异样的语气应道:“不用了,能救下长公主已经是我的荣幸,我并不奢求能够得到萧大将军的赏赐。” “郡夫人可真是实诚,”段无咎勾起嘴角,冷冷一笑,道:“只是人一旦实诚过头了就成愚蠢了。” 窦涟漪猛地一抬头,眼神里掠过了一抹愤愤:“段大人,你实在是……” “你是想说我实在是欺人太甚?” 段无咎一下就猜出了窦涟漪未尽的话语,他看上去似乎更加饶有趣味。 “涟娘,你干嘛跟段大人顶嘴!还不快点跟段大人道歉!” 一旁的陆尚轩看得心头直跳,他生怕被段无咎迁怒到自己头上,赶紧伸手把窦涟漪扯过来了自己身边,拼命连声道歉到。 “你给我放手!” 窦涟漪瞪圆了双眼,也顾不上段无咎在身旁了,直接就一甩手想把陆尚轩甩开。 然而陆尚轩担心窦涟漪又要说出一些什么得罪人的话,手里便死死地用劲攥紧她的手臂,低声狠狠地训斥道:“你给我住口,不准再说话,否则回府后有你好看的!” “哦,不知道郡王爷要怎么让郡夫人好看?不若说出来给我听听看,毕竟我们东厂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段无咎的目光落在了陆尚轩抓着窦涟漪的手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眼底此时如幽深的潭水一般,盘旋着深不见底的漩涡,意欲将人搅落在里头永不复生。 “段大人您说笑了,这东厂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能够议论的,”陆尚轩感觉得出来自己的后背此时正冷汗直流,一种被杀意环绕着的阴冷感使他脑子都有些迟钝了,“若是我夫人方才说的那些话得罪了段大人,我这就让她给您赔个不是!” 陆尚轩一边赔笑,一边用力扯了一下窦涟漪,让她好声好气地给段无咎低个头,道个歉。 窦涟漪咬了咬唇,知道若是自己不开这个口,怕是不好离开这个将军府。 于是她只能低垂下眉眼,语气平淡地顺着陆尚轩的意,说道:“段大人,如果涟漪有任何得罪之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这一回。” 窦涟漪说完这话后,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段无咎的回答。 她有些疑惑地抬起眼,恰好迎上了段无咎那有些专注的目光。 “涟漪。” 段无咎红唇微动,明明看上去是正常地在念着她的名字,可偏偏衬着他那张雌雄难辨的如玉面容,就又多了一丝古怪的味道。 “段大人还是唤我作郡夫人吧。” 窦涟漪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提醒了段无咎一句。 总觉得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念出来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半晌后,段无咎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试探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郡夫人这个身份,不然为什么每次你听到都看上去不是很开心。” “我从未有过如此想法,想必是段大人看错了,或是对涟漪的做法有所误会。” 窦涟漪面色平静,不卑不亢地应道。 与其跟一个看不出深浅底细的段无咎纠缠,还不如面对陆尚轩。 毕竟,不是谁都敢去惹段无咎这么一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东厂总督的。 “呵,你还是第一个敢质疑本总督的人,”段无咎非但不恼,反而看上去心情变好了的样子,他抬起了手,姿态阴柔地抚过了自己鬓边的长发,突地低声一笑:“行了,也不要跟我大眼瞪小眼的,都回府去吧,省得一个个都觉得我有多杀人不眨眼似的。” 说罢,他轻飘飘地看了窦涟漪一眼后,便懒懒地一挥手,毫不留恋地转过身离去了。 等到了段无咎走远了后,一直大气都不敢出的陆尚轩整个人才终于能够长舒一口气。 这尊杀神简直太可怕了,被他盯上了就像是被无数条毒蛇注视着一般动弹不得,陆尚轩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脸上的神情仍旧惊恐未定。 但他仍不忘催促了一下窦涟漪,让她赶紧收拾一下一同回府去。 反倒是窦涟漪已经适应了段无咎那种阴寒的感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段无咎不会对自己轻易下杀手。 莫非真是因为那次的荒唐? 还没等窦涟漪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已经随着陆尚轩的步伐一起匆匆离开了将军府。 直到上了马车后,陆尚轩才算是真正放松了下来,脸上也随即挂上了阴狠的表情,口中不住地咒骂道:“不过一个东厂的阉人,也好意思穿得一身招摇,真是令人恶心!” “不过说来也是古怪,萧将军怎么会跟一个阉人打交道呢?莫非是做了什么事给东厂盯上了?” 陆尚轩自言自语了老半天,却没等到窦涟漪的半句回话,他下意识地抬眸瞅了她一眼,只见到窦涟漪正一脸面无表情地靠坐在马车的边缘,离自己最远的的地方。 见状,陆尚轩登时有些不爽起来。 “我说涟娘,方才在将军府里那段无咎怎么老盯着你,他莫不是看上你了吧?” 话音刚落,还没等窦涟漪有什么反应,陆尚轩又兀自摇了摇头,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他不过是个阉人,就算贵为东厂总督又如何,也是个不能人事的废人罢了。” 说到这,陆尚轩自己都忍不住“桀桀”地怪笑了一声。 窦涟漪微微蹙起眉,见他说得实在过分,便没忍住开口回了句:“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个废人?” 闻言,陆尚轩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反问道:“涟娘,你不是被他给吓傻了吧?你知道他段无咎是什么人吗?” 第八十二章 不过是个无根的东西 这点窦涟漪自然知道,她垂下眼帘,平静地应道:“普天之下,有谁不晓得东厂总督段无咎段大人。” “东厂,呵,说得好听,不过都是一群太监在故弄玄虚,搅弄朝堂风云,而他就算是总督又如何,也不过是个没根的阉人,太监头罢了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一洗先前在将军府里被段无咎下了面子的耻辱,陆尚轩骂起脏话来丝毫不顾自己郡王的身份,甚至比之市井泼妇还不如。 听得窦涟漪有些作呕,她不明白上一世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会看上陆尚轩这种人。 就连窦涟漪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若是论起皮囊的好看来讲,陆尚轩也远远不如他口中所谓的阉人段无咎。 更何况,段无咎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阉人…… 念及此,窦涟漪顿时感到有些不自在起来,她的目光闪烁,就连耳根都感到微微有些发烫。 生怕被陆尚轩瞧出端倪,窦涟漪赶紧扭过头去,看向马车外头的街景。 “所以他段无咎再怎么有权有势,也没用,”陆尚轩还没发现异常,正自顾自地在那儿发泄着自己内心的不满,“涟娘你说我说的可有道理?” 马车刚好也在这时候停在了郡王府门口,窦涟漪是一秒都不想再跟陆尚轩呆在一块。 她迅速掀开了车帘,撩起裙角,在白芷的搀扶下径直下了马车,快步走进了郡王府里。 而陆尚轩皱起了眉头,还想要出声叫住窦涟漪,然而当他下了马车后,却早已经见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这边窦涟漪刚进了郡王府还没走几步,迎面就撞上了一脸难看,正在朝下人发火的陆莲芝。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府里要你们来何用!” “小心我让哥哥把你们都赶出去!” 那几个下人不过是刚巧经过,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就被骂得狗血淋头,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窦涟漪实在是身心俱疲,本想当做看不见,转身往另一条路走去。 然陆莲芝被关在院子里好几天,等到今日才被放了出来,此时憋着一肚子气,正愁无处发泄呢。 一见窦涟漪,她双眼立马亮了起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那些下人滚下去。 而她则是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只有窦涟漪一个人后,便立马换上了一脸笑意迎了过来。 “哟,这不是嫂嫂吗?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了,哥哥呢?哎呀,不会是庆功宴上嫂嫂你出了什么丑,气得哥哥都不愿与你一同回府了吧?” 陆莲芝佯装惊讶地抬手捂住了嘴,见窦涟漪不想搭理自己,还以为是被自己猜中了。 她不禁愉悦地挑了挑眉,话语间不无取笑道:“我本来还以为嫂嫂你出身名门,应该是见过这些大场面的,只可惜自从后来嫂嫂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后,哥哥都不怎么愿意带嫂嫂你出门了,想来是疏于应对这些场面,下次还是让我来吧,免得给郡王府和哥哥丢了脸,这样多不好呀。” 这一番不知廉耻的话气得白芷登时就涨红了脸,刚想给自己少夫人说句公道话,窦涟漪便轻轻拍了拍白芷的手阻止了她。 窦涟漪抬起眼帘,平静地上下扫视了一眼因为被关了好几天而显得格外狼狈的陆莲芝后,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若是让小姑你这副样子去参加庆功宴,怕是郡王府的这个脸得丢得更大。” 陆莲芝气得瞪圆了眼,然而在窦涟漪波澜不惊的目光注视下,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她结巴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窦涟漪冷笑一声,眉眼带着寒意,轻声说道:“我竟不知小姑你是这么迫切地想要插手府中事宜,莫不是你先前觊觎当家主母之权太久,现在终是忍不住了?” “你不过就是嫉妒哥哥对我好,才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身上!”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关起来都算是对人好了?” 面对陆莲芝的胡搅蛮缠,窦涟漪只是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嘲讽道:“那这种对人的好,我可要不起。” 陆莲芝没想到窦涟漪居然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竟然这么跟自己说话,她眯起眼睛,威胁道:“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你就不怕我去跟哥哥告状吗?” “告什么状?他现在就在我身后,你想怎么告状都随你,但是你现在别再来烦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窦涟漪见陆莲芝还在对自己纠缠不清,内心已是厌烦不已,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后陆尚轩赶过来的身影,便抬手指了过去,冷冷地扔下这句话后就准备离开。 怎料陆莲芝却不肯这么轻易放过窦涟漪,一咬唇,硬是挤出来几滴眼泪,看上去楚楚可怜地扭过头去看着陆尚轩。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待陆尚轩赶到近前,出乎意料的没有像往日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对着窦涟漪一顿责怪。 他反而是先看了窦涟漪一眼,低声问道:“这怎么刚回府又闹起矛盾来了?” “你想知道什么就去问问你的好妹妹,别来问我。” 窦涟漪没有好脸色地呛了一句后,便将手搭在了白芷的手背上,不愿再多说半句废话,径直从陆尚轩的身前擦肩而过。 “哥哥你看嫂嫂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你就这么放嫂嫂离开吗?她刚刚对我说了多么过分的话你知道吗?” 原本陆莲芝还以为陆尚轩会像以往一样对窦涟漪不假颜色地叱责一顿,正等着看好戏呢,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窦涟漪离开了! 她跺了跺脚,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她那种性子能对你说什么过分的话?倒是你,能不能给我安分点,不要总是在府里惹是生非,是觉得这几日在院子里关的时间还不够久吗?” 陆尚轩严厉地呵斥了陆莲芝一句,从始至终就没有分半点好脸色给她。 “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欺负了嫂嫂是吗?你以前从来都不是这么说的!” 第八十三章 那可是件丑事 闻言,陆莲芝整张小脸变得一片煞白,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陆尚轩,想要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陆尚轩只是皱了皱眉,望着窦涟漪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奇怪,她身上是什么时候沾染了这么多血渍的? 怎么他竟半分都没察觉到。 定是今日她穿的这套长裳过于鲜艳,才盖过了那些血渍! 一想到方才自己还在马车上自顾自地跟窦涟漪谈着关于段无咎那个阉人的坏话,完全没有关注到这一点,陆尚轩心里竟破天荒第一次有了些许的复杂情绪。 “而且也不知道嫂嫂去做了什么,身上一股子那么腥臭的血腥味,真真叫人害怕。” 陆莲芝还没发现自己越是这么说,陆尚轩的脸色就变得越发难看。 听到最后,陆尚轩深吸了一口气,扭过脸看了陆莲芝一眼,脸色铁青地呵斥道:“够了!你还要胡说八道到什么时候?我身上也是血腥味,难道也要令你觉得害怕了吗?” “哥哥你怎么会跟那个女人一样?” 陆莲芝一脸惊愕地看着陆尚轩,像是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好了别再说了,我也累了。” 陆尚轩随意地抬起手,制止了陆莲芝未尽的话头,而后转身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哥哥!” 急得陆莲芝在后头喊了一声,然而陆尚轩连头也没回一下。 气急败坏的陆莲芝握紧了拳头,眼里掠过了一抹狠意。 肯定是庆功宴上发生了什么,才让哥哥变得如此异常! 想到这,陆莲芝对着不远处一直侯在那里的李恪招了招手。 “二小姐。” 李恪立马就快步上前,对着陆莲芝恭恭敬敬地低头唤道。 “我要你现在就去给我探听清楚庆功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身上会有那么重的血腥味。” “是,二小姐,小的立刻就去。” 直到傍晚时分,李恪趁着四处无人之时才敲响了陆莲芝的屋门。 “进来。” 片刻后,陆莲芝的声音才从屋子里冷冷地传出来。 李恪又谨慎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后,这才低着头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里头正燃着黄熟香,袅袅青烟直往窗边飘去。 这熏香的品级远远不如窦涟漪屋子里点着的龙涎香,可见陆莲芝如今在郡王府里的地位已经远不如从前。 正当李恪内心想到这点的时候,陆莲芝刚好从里屋掀开了珠帘走了出来。 他赶紧收敛了自己内心的猜测,低眉顺目地跪了下来,只剩眼底有些贪婪地偷偷盯着在烛火照射下陆莲芝那穿着普通罗布裳都掩盖不住的凹凸有致。 陆莲芝并没有察觉到李恪对自己的不轨之心,她只是随手拿起了屏风上一件锦裘披在了身上,来到主座上坐了下来。 “二小姐,庆功宴上的事情已经查到了,长公主被六王爷的小世子给推倒在地,性命和腹中胎儿都险些葬送。” “险些?也就是说被救回来了?等等,那窦涟漪身上的血腥味该不会跟这件事有关吧?” 陆莲芝脑筋转得极快,一下就猜出了其中的关节。 而李恪也是点了点头,奉承应道:“果然还是二小姐聪慧,这事儿的确跟少夫人有关,是少夫人救了长公主跟她腹中胎儿,听说原本萧大将军还想将少夫人留下论功行赏,只是被少夫人给拒绝了。” “她为什么要拒绝?这不是一个能够为郡王府,为哥哥长脸面的大好机会吗?” 陆莲芝皱起眉头有些想不明白,转手拉过桌上的梨花酿,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 “我才不相信她对萧将军的赏赐半点兴趣都没有,就算是真的没有,那长公主的赏赐呢?宫里的,皇上的,驸马的,这泼天富贵她当真半分都不动心?” 见陆莲芝兀自在自言自语,李恪忍不住开口道:“会不会是少夫人有别的想法呢?” “什么叫做别的想法?” 这话让陆莲芝一下就起了兴趣,她侧过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恪,想听听看他是什么意思。 “二小姐您不是说少爷从庆功宴回来后就一直表现得有些异样吗?会不会是因为少夫人这一举动让少爷上了心,以至于少爷想要琢磨少夫人在想些什么,才会表现得跟往日不同?” 李恪的这一番解释成功地让陆莲芝的脸沉了下来,她重重地将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飞溅出来了几滴酒液。 有一滴恰好落在了李恪的脸上,他垂下头,有些着迷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你的意思是那个贱人是故意这么做的,借此来吸引我哥哥的注意力!” “二小姐您别生气,小的实在不敢妄言主子的行为,只是实在是不忍心看二小姐为了少爷这么伤心难过。” 见一个卑贱的下人都能够这般为自己着想,而陆尚轩却能够头也不回地离自己而去,陆莲芝低头盯着青玉酒杯里澄澈的梨花酿,突然间感到有些悲凉。 然而下一秒,她眼神里的茫然又消失不见,转而居高临下地瞥了李恪一眼,冷冷一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心难过了?你一个下人懂什么,别太自以为是了!” “是,小的多嘴了。” 闻言,李恪立马乖顺地闭上了嘴。 见到李恪这样听话,陆莲芝心情顿时变好了不少,她慢慢地将青玉酒杯放在双唇间,微微浸湿了舌尖。 过了一会后,她嗤笑一声,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样,低声说道:“不过你猜的也没错,那个贱人除了用这种方法吸引哥哥的注意力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呢?一个只配生下野种的贱人,拿什么跟我争?” “野种?” 这个词让李恪愣了一下,他明显不知道这件郡王府尘封已久的密事。 “这就是个丑闻,你不了解也正常,”陆莲芝将杯中的梨花酿一饮而尽,随后像是要报复谁一般,对着李恪低声喃喃道:“你应该听说过那个贱人以前有过一个孩子吧?” 李恪闻言心里一惊,见陆莲芝半天都没再开口,他才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小的听过这件事。” 第八十四章 回忆过往 “不过听说因为小少爷早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少夫人从来都不让府里的下人提到这件伤心事。” “等等,你管他叫什么?” 陆莲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突然间便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小,小少爷?” 见陆莲芝笑得这么开心,李恪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声呼唤有什么不对。 “笑死我了,你居然管那个野种作小少爷!” 这话让陆莲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意,看到李恪一脸懵懂的样子,又忍不住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那个野种哪里是什么小少爷,”陆莲芝抬手抹了抹自己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后,心情愉悦地继续开口讲道:“他分明就是那个贱人跟别的野男人生出来的野种,跟郡王府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什么?这怎么可能,少爷跟老夫人怎么可能允许少夫人做出这种不守妇道的事情来?这可是要被抓去浸猪笼的啊!” 李恪一脸的震惊,明显不相信陆莲芝说的话。 “切,只要她的胆子够大,脸皮够厚,还有什么是那个贱人做不出来的?” 在兀自笑了一阵后,陆莲芝又开始觉得无趣起来。 她给自己重新满上了一杯梨花酿,脑海里不由地回想起几年前那次跟窦涟漪起的争执。 当时刚好是繁花盛开的夏日,她亲眼看到尚轩哥哥专门叫下人给那个野种在院子中做了一个好看的花藤秋千架。 她表面看着恬静不争不抢,内心却是嫉妒到发狂,她的东哥儿都没有,凭什么那个小野种就能拥有? 等到尚轩哥哥和那些下人离开了后,她才施施然地走了出来,抬眸看了一眼正在逗安哥儿笑的窦涟漪。 不得不说,那个小野种生得是真的可爱,虽然眉眼还没完全长开,可是被逗笑后的样子便已经依稀能预见到以后该是个多俊秀的公子哥了。 幸好不是尚轩哥哥的孩子,如果是的话,那这郡王府嫡长孙的位儿就铁定跟她的东哥儿无关了! “嫂嫂可真是好兴致。” “莲儿!你怎么来了也不让下人先通报一声?” 窦涟漪一扭头发现是她,立马惊喜地对她招了招手。 因为那时候窦涟漪还什么都不知道,叫她跟尚轩哥哥两人耍得团团转,所以对她的态度自然亲热有加,一见到她走过来立马就唤来下人给她端上来甜品。 “我那时不是远远地看到嫂嫂跟哥哥玩得正开心,不好意思过来打扰嘛。” “瞧你说的什么话,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都是一家人,哪里称得上打扰这一说?” 窦涟漪嗔怪地说了她一句,而后便将怀里的安哥儿转身交托给了一旁的白芷。 接着窦涟漪又笑着迎了上来,握着她的双手说道:“我呀,可是日日都盼着你来呢,你要是来了,这府中才有人可以说说贴己话,不然尚轩他三天两头不着家,我都找不到人可以说话,也不晓得他一天天地到底在忙些什么。” “许是宫里的事太多了,毕竟哥哥现在也是个郡王爷,总不好老是待在府里陪嫂嫂你,免得叫同僚笑话。” 被窦涟漪握住的手腕有些发热,让她想要用力甩开,却又怕被看出异常来,便只能硬着头皮忍住。 “不过说来也是有趣,尚轩一待在府里,你便来了,”窦涟漪拉着她的手来到了秋千架旁的石椅上坐了下来,一边口中还叨叨念道:“我上次还打趣他呢,说他跟你真的是兄妹连心,他在府里的时候你才愿意过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轻声应道,脸上也是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了淡淡的忧伤,“我若是时不时就回府一趟,外头的人也不知会如何议论,娘也不会高兴的。” 她顿了顿,又垂下头低声说道:“更何况,哥哥现在也成家了,我不想老是过来打扰哥哥和嫂嫂” “哎呀,莲儿,你怎么说出这种见外的话来,郡王府是你的家,你回自己的家里来有什么问题吗?而且我跟安哥儿都喜欢你来,不信你问安哥儿。” 窦涟漪反倒是为她打抱不平起来,一边将所有甜品都拉到了她的面前,让她敞开肚皮吃,一边还示意白芷把安哥儿带过来。 “安哥儿,你喜不喜欢莲姨姨?” “喜欢。” 安哥儿乖巧地靠在窦涟漪怀里,点点头应道。 “安哥儿真乖。” 窦涟漪看上去心都要化了,她低下头,疼爱地蹭了蹭安哥儿的小脸蛋。 看到眼前这对母子俩那副蒙在鼓里的样子,她心里不禁起了一个十分恶劣的念头。 若是给面前这个看上去显得格外幸福的女子知道了她的夫君每次夜不归宿都是因为在她的院子里不舍得离开,那她脸上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然而她当时并没有说出这个秘密,尚轩哥哥说了,让她还得再等等。 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将秘密发酵到最完美的时候,才能一手揭开。 到了那时候,她就可以将属于自己的夫君,身份,还有地位统统都夺回来了。 她的东哥儿就是以后的郡王爷,而她,就是名副其实的郡王府少夫人。 至于窦涟漪这个可怜的女人,若不是非要一味地缠着尚轩哥哥,又怎么会自食其果呢? 但是让她就这么轻易放过窦涟漪,不在言语间刺激一下对方,她却又感到极度的不爽。 “安哥儿可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她嘴角上扬了几分,眼底却是半分笑意都没有,“只是说来也是奇怪,嫂嫂你不是说哥哥经常不回府吗?怎么你们才成婚没多久就有了安哥儿,嫂嫂能不能教教我?” 话音刚落,窦涟漪的脸颊立马飞上两团红晕,垂下眼帘,羞涩地支吾应道:“莲儿,你这光天化日之下的,怎么问我这种问题呀,可真是羞死人了!” “嫂嫂,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都是新妇,子嗣对我们而言都很重要,所以我这不是在跟你虚心讨教嘛。” 说罢,她便暗中仔细地端详起窦涟漪面上的神情变化。 第八十五章 故意挑衅 果不其然,窦涟漪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了些许的疑惑。 她拍了拍怀中安哥儿的脑袋,轻声说道:“先去找你的白芷姐姐玩儿,娘亲要跟你莲儿姨姨聊点事情。” “好的娘亲。” 安哥儿也没多问,对着她羞涩地笑了笑后,便扭头跑去找白芷了。 等到安哥儿走远了后,窦涟漪才看向她,微微蹙眉,关切地问道:“莲儿,你是不是跟你夫君遇上什么事了?” 她抿了抿唇,刚想否认,后又一想,便佯装羞涩地点了点头,低声承认道:“到底还是被嫂嫂你发现了,我与夫君同房那么多次,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所以我才想问问嫂嫂你。” 话音刚落,窦涟漪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但是见到陆莲芝看上去十分为难的样子,她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其实这种事是急不得的,越是心急便越是难以如愿。” “是啊,这天下的事情不都是如此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陆莲芝勾了勾嘴角,明明是在说子嗣的事情,可是她眉眼里的势在必得又分明没那么简单。 这一下搞得窦涟漪都有些疑惑起来了。 “可是莲儿,你方才不是还……” 她抬眸看着不远处正在跟白芷玩耍的安哥儿,笑了笑,轻巧地换了个话题说道:“嫂嫂的话莲儿都听进去了,莲儿还有点事要找哥哥商量,就先不叨扰嫂嫂你了。” “那好吧,那你快些去,中午可要留在府里用午膳?” “到时再看看吧,说不定哥哥不愿意我留下来呢。” “他敢!” 窦涟漪佯装凶狠地挥了挥手,不过她也没再细想,而是起身相送她一段路后便驻足目送她离开。 在经过安哥儿和白芷身边的时候,她专门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对着跟自己福了个身的白芷挑衅道:“还真是难为你了,天天只能跟这个小屁孩玩儿。” 白芷始料未及,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她也立马反应过来,脸上震惊之余,又明显有些不悦。 可是也只能碍于陆莲芝的身份,默默地低下头应道:“二小姐,小少爷可是郡王府的嫡长孙,能够伺候小少爷是奴婢的荣幸,只是二小姐您不该唤他作小屁孩,这样实在是大胆。” 陆莲芝对着白芷轻蔑地笑了一下,轻描淡写道:“怎么,你这侍女是住在哥哥的床下了吗?这小屁孩是不是哥哥的亲生骨肉你也能知道?” 这话一下就让白芷怒了,她赶紧将安哥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生怕被他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恶言,而后才压抑着怒意对得意洋洋的陆莲芝斥责道:“二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不觉得这种话大逆不道吗?还是说您这是在质疑小少爷的身份!” “呵,你可别一口一个小少爷的,这还不知是真是假呢。” 一旦窦涟漪不在眼前,陆莲芝便彻底暴露了本来面目。 看着白芷那副怒火中烧又不得不压抑住的模样,陆莲芝心中自然无比爽快。 “二小姐这么质疑小少爷的身世,难不成是觉得我们郡王爷会这么窝囊地戴着绿帽子?” 白芷就不相信陆莲芝胆子那么大,还敢这么污蔑少爷,没想到陆莲芝反倒是愈发得意了起来。 她眉眼一挑,慢悠悠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哥哥不知道呢?若是这一切都在我哥哥的掌控之中呢?” “二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还用问吗?我哥哥当然知道这个孩子是个小野种了。” 安哥儿原本一直默然不语,见她说得愈发过分,便忍不住从白芷身后走出来,小脸严肃地说道:“莲儿姨姨,您为何要这么污蔑我的身世?” “呵,是不是污蔑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说到这,她还刻意顿了顿,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捂住嘴轻声补充道:“不过你能不能顺利长大那就是另说了。” “你!” 就在白芷被气得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窦涟漪有些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没事的,嫂嫂,我只是跟白芷和安哥儿聊几句,没想到白芷倒是突然跟我急眼了,可能是觉得我那句话让她觉得不顺耳吧。” 她扭头看了窦涟漪一眼,脸上已经挂上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窦涟漪也隐隐察觉到氛围不太对劲,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皱了皱眉就要走过来问个究竟。 “怎么回事,白芷,你怎么可以顶撞二小姐?” “不是的少夫人,是二小姐她……” 然而还没等白芷把话说完,陆莲芝便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头,一副不想与之计较的模样,摆手大度地说道:“没事的嫂嫂,也许是白芷每天都要带着安哥儿,心情不好说话冲了一些也很正常,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罢,陆莲芝又扭回头来,看着还想要解释的白芷,又居高临下地瞪了一眼安哥儿,嘴角一勾,低声威胁道:“你们尽管去告状吧,把我方才说的所有话都跟其他人说一遍,我倒是要看看有谁会相信你们说的。” “我爹爹自然会相信我的话,”安哥儿面对陆莲芝那如同毒蛇般的眼神丝毫不畏惧,反而挺起胸膛,像个小大人一样掷地有声地说道:“因为我爹爹他绝不是那种只会看表面的人!” “啧,真是个小野种,一口一个爹爹叫得倒是挺欢快的,好呀,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陆莲芝将自己胸口的浊气都给发泄了出来后,心情自然愉悦了不少,她抬手随意地拍了拍安哥儿的头,扭着腰肢像是胜利者一般离开了。 之后她便去书房里找了尚轩哥哥,两人不顾现在外头还是白日,时不时还有下人在走动,便又偷偷地翻云覆雨了一番。 事后她搂着陆尚轩脖颈,一边娇喘着,一边还不忘撒娇道:“哥哥,为何那个小野种能够有那么好看的花藤秋千架,而莲儿却没有呀?” “傻姑娘,不过是一个叫下人搭建的秋千架罢了,也值得你这么挂在嘴边。” 第八十六章 哪里比得过东哥儿 “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整个郡王府上下都看着呢,他们肯定会觉得哥哥你疼爱那个小野种,那到时候那些下人眼里哪里还能有我们东哥儿的存在呀。” 陆莲芝嗔怪地拍了一下陆尚轩那双还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娇嗔道:“哥哥你老实点嘛,我们正在说严肃的事儿呢。” “好好好,”陆尚轩一脸餍足地举起了双手,表示自己正认真地听着,“那莲儿你说要怎么解决呢?” 闻言,陆莲芝眨了眨眼,狡黠地提出要求道:“我不管,那个小野种有的东西我也要有,东哥儿那一份也不能少!而且我和我们儿子的还要比那个小野种的更好!” “那是自然,我这就让下人去给你的院子里装上银制的秋千架,一大一小,上面再镶满你喜欢的珍珠翡翠,你觉得如何?” “真的吗?那太好了!” 毕竟这对陆尚轩而言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抬手从身后的书架子上拿下来一个红木匣子,随手递给了陆莲芝。 “这是什么?” 陆莲芝打开后,一下就被里头闪烁着的珍珠光芒给惊住了。 “天啊,这些不会是上次我跟哥哥你提到的南海粉珍珠吧!” “嗯,自从你提及后,我便让底下的人去给我留意了,前几日他们说找到了成色不错的南海珍珠,我便让他们都拿过来了。” “哥哥你对莲儿也太好了吧!” 看着陆莲芝捧着一颗颗珍珠爱不释手的样子,陆尚轩有些懒洋洋地摸了摸她的长发,随意地说道:“只要你开心就好。” “那嫂嫂有吗?” 陆莲芝把红木匣子贴身藏好,又突然想到了这一点,故意问了一句。 “就她那样还想要珍珠?呵,她所有的嫁妆都会是我的,而她,休想从我手上得到任何东西。” 陆尚轩一提起窦涟漪便有些厌烦起来,他实在不知道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做到对自己那么死缠烂打。 就算是看在她是窦相闺女的份上勉强将她迎娶入郡王府,他也是半分都不想碰她。 “哎呀,其实想想嫂嫂也真是可怜呢,”陆莲芝勾了勾嘴角,却还故意叹了口气,假惺惺地说道:“用尽了一切手段嫁给了哥哥你,却还是得不到夫君半点的爱,就连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个不知道生父是谁的小野种。” “那能怨得了谁,还不是因为她非要嫁给我,莲儿你也别太心善了,若不是因为她的存在,你跟东哥儿也不至于现在还住在别府里。” “可是哥哥,莲儿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见到陆莲芝微微蹙起了眉头,陆尚轩心疼地将她一把搂入怀中,连声劝慰道:“好了,别再为这种不相干的人不开心了,你看你一皱起眉头,我的心都快碎了。” “我知道了,哥哥。” 待到又是一番打情骂俏过后,陆莲芝才心满意足地扭了扭腰肢,从陆尚轩的怀里慢悠悠地起身。 “中午留下来一起用午膳吧。我让灶房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肴,保准你满意。”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那莲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到陆莲芝从书房里施施然离开后,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凌乱的长发,突然想起自己还落了一根金玉锦鲤发簪在书房的桌子上。 倒也不是怕被窦涟漪发现蹊跷,只是她很喜欢那根发簪罢了,所以陆莲芝也没多想,直接转身就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结果刚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了里头传来了陆尚轩跟人交谈的声音。 “……我自然知道涟娘你最好了,你放心吧,那些南海珍珠的话我已经拿去送给尚书大人了……” 出乎意料的,随之传来的竟然是窦涟漪温柔的声音。 “尚书大人喜欢便好,只要能让夫君你的仕途无忧,涟娘的嫁妆都任你取用。”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接下来的对话陆莲芝便记得不甚清楚,她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红木匣子,微微眯了眯眼,流露出些许的怨恨。 原来是那个贱人的嫁妆,亏她刚才还那么高兴,以为是尚轩哥哥专门为自己找来的。 不过现在她已经想明白了,是不是哥哥专门给她找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那些珍财珠宝都会属于她陆莲芝! “二小姐,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吗?” 正当陆莲芝还沉浸在过往的时候,李恪见她半晌没有开口,便忍不住出了声问道。 “嗯?” 陆莲芝的眼底还残留着些许茫然,她侧眸看向跪在地上的李恪,这才反应过来。 “我方才讲到了哪里?” 面对陆莲芝的询问,李恪立马便恭恭敬敬地应道:“您讲到了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孩子不是小少爷,跟郡王府没有半点关系。” 陆莲芝微微颔首,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正是如此,所以如今郡王府的嫡长孙只有东哥儿一个,你给我牢牢记好了。” “小的明白,二小姐,那另一个孩子呢?是否要小的找机会把他给除掉?” 李恪的声音压低了一些,言语间透露出了些许阴森杀气。 “你是指傅清吧。” 陆莲芝抿了抿唇,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道:“没这个必要,不过是一个外头捡来的孤儿,要家世没家世,要背景没背景,拿什么跟东哥儿比。” “那二小姐便放着不理吗?小的见少夫人平日里好像还挺看重那个孩子的。” 见李恪一副真心为自己考虑的样子,陆莲芝难得对他起了一丝怜悯,扬了扬手让他不用再跪着了。 “谢谢二小姐。” 李恪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起身时又暗地里贴近了陆莲芝几分。 他隐密的小动作并没有被陆莲芝察觉到。 “看重有什么用呢,”陆莲芝旋着自己手中的酒盏,慢条斯理地应道:“他只不过是个被收养的养子,哪里比得过我的东哥儿。” 这次李恪没有再开口询问,因为他早就已经猜到了东哥儿是二小姐的孩子,要不然二小姐为什么会对他处处维护。 “不过有一事你说得也对,我那个好嫂嫂的确很看重那个孩子。” 第八十七章 陆莲芝再生一计 “虽然傅清没有能力与我的东哥儿一较高下,可是如果能够让他出点事情,必然能让我那个好嫂嫂也受到牵连。” 陆莲芝咬着酒盏的边缘自言自语道。 即便做不了什么,也能给窦涟漪心里添堵。 “其实这次庆功宴上惹出的大麻烦全都要怪六小世子,若是二小姐以觉得少夫人教育不好小少爷为由告知老夫人,借此让她把府中的当家权利交出来,二小姐觉得如何?” “这倒是个好法子,”陆莲芝沉吟了一会儿后,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李恪夸了一句道:“你是有点用的,李恪。” 李恪有些受宠若惊地低下了头,说道:“能够让二小姐您满意,是小的的福分。” 陆莲芝没再理会李恪,而是勾了勾嘴角,脑海里不无恶毒地想到: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怎么教导那个孤儿的,能把他教成什么样! 六王爷的小世子在庆功宴上把长公主推倒在地,害得长公主血崩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京城,听说还惹得宫里的那位勃然大怒。 天子一怒,必定是要有人流血才能平息怒火的。 而这一切原本也与陆莲芝没什么太大关系,顶多就是成了她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但是那日被李恪这么一番话的提醒下,她私底下思索了一些时日,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便刻意寻了个陆老夫人刚刚午休起来的时辰过来探望。 “娘,我知道你向来吃惯了血燕,若非女儿无用,定让您天天都能吃得上,而不是吃这普通寡淡的普通白燕。” 而她口中所说的索然无味的普通白燕也刚好被下人端了上来。 “吃白燕便吃白燕吧,毕竟如今郡王府也比不得从前了。” 陆老夫人虽然上了年纪,但还不至于糊涂,也算看得清楚眼前的局势,不会轻易就被陆莲芝的话带着走,她抬眸瞅了一眼自己这个养女,不咸不淡地提醒了一句:“现在府里执掌中馈的人是涟漪,娘劝你有些小心思还是放在心里就好,不要说出来惹人非议。” “娘,你这次是真的误会我了!” 陆莲芝一边有些委屈地为自己辩白道,一边从下人手中将那碗白燕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吹凉了,又拿汤勺一口一口地慢慢喂给老夫人喝。 “那你说说看,娘怎么误会你了?” 陆老夫人也没拒绝陆莲芝的殷勤,她倒是想看看自己这个养女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见此,陆莲芝赶紧先伏低认错道:“莲儿也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情,惹得娘您不开心,但是莲儿也已经知错了,现在只想好好地陪在您身边,照顾您,若是以后在府里能够每日都见到东哥儿,那便是莲儿以前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了。” 果不其然,一提到东哥儿,陆老夫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柔和了下来不少。 她扬了扬手,示意屋子里服侍的那几个侍女都退出去。 等到只剩下她跟陆莲芝两个人的时候,陆老夫人才慢悠悠地说道:“你也不用说这种可怜话,不管怎么说,东哥儿也是你跟尚轩的骨肉,我又怎么可能会不让你们相见呢?” 陆莲芝垂下眼帘,顺势便将手里的燕窝放在桌子上,叹了一口气说道:“娘,您是不知道,现在东哥儿被嫂嫂收养了,明面上说是郡王府的嫡长孙,可其实跟那个傅清在府里都是一样的地位,而且我听那些下人们说,嫂嫂她更喜欢傅清多一些,所以我总是担心……” “担心什么?莫非涟漪她厚此薄彼了?若真是这样,我定叫她来好好说道一番。” 事关自己亲孙子,陆老夫人便不能不上心,皱起眉头来仔细地询问道。 “哎,算了,娘,我不能说,免得您觉得我又是在说嫂嫂的坏话了。” 陆莲芝刚想开口,又装模作样地闭了上去,侧过脸去,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你尽管快些说便是了。” 陆老夫人见陆莲芝支支吾吾的样子就有些来气,不耐地又催促了一句。 “也是我这个身为娘亲的操心了,我总是担心嫂嫂会因为更看重傅清,而忽略了东哥儿。” “这你不用瞎操心,东哥儿的教书先生可是要比那个什么傅清多上一倍呢,更何况你不是几乎每日都能见到东哥儿吗?难道你有见过涟漪她苛待过我的乖孙儿吗?” 听到原来是陆莲芝自己的猜想,陆老夫人立马便松了一口气,撇了一下嘴,不以为然地应道。 陆莲芝赶紧奉承道:“嫂嫂自然不会苛待东哥儿,毕竟这郡王府里还有娘您在呢,再怎么样她都得听您的话不是嘛。” “那你在这杞人忧天些什么?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去陪陪东哥儿,免得以后我这乖孙儿只认养母不认生母,若真是到了那么一天,娘也帮不了你。” 见陆老夫人半点想要为自己出面的样子都没有,陆莲芝眼珠一转,又巧妙地换了个话题说道:“那好吧娘,我就不讲这些丧气话了,您看现在外头日头还不错,要不我扶着您到后院里走一走?顺便也一起去看看东哥儿在干嘛。” “也好,我这身子骨也不能老是坐着,坐久了浑身都僵了。” 陆老夫人想了想,便点点头,任由陆莲芝搀扶着自己走出了屋子。 此时后院里的秋光正好,虽然早已经掉落了不少夏日里开得艳丽的繁花,却也因为小径旁那一树树的金黄色而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尤其是在经过那一株株的桂花树下,秋风袭来,阵阵甜香便扑鼻而来,令人迷醉。 在这样美的风光下,陆老夫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谈笑间,陆莲芝便随口提及了近日来京城里发生的一些新鲜事。 听得陆老夫人时而颔首,时而皱眉,不由地感慨年岁渐长,许多事情也只能靠着听他人描述,而无法自己亲身经历了。 “娘,您也无须觉得遗憾,有些事儿还真不能亲眼所见,不然怕是会被吓得心肝胆颤,噩梦连连呢!” 见时机成熟,陆莲芝便突然开口这么说道。 第八十八章 计划失败 说到这,陆莲芝还不经意地打了个冷战,就好像她真的被吓到过了一样。 “莲儿你这话说得唬人,娘走过的桥可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能有什么好被吓到的。” 陆老夫人不以为意地应道,见陆莲芝脸上明显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倒也起了兴趣,打听了一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你这么害怕,说出来给娘也听听看。” 陆莲芝犹豫了一下,又令身后跟着的下人退远一些后,这才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到陆老夫人的耳边讲道:“娘您有所不知,上次嫂嫂不是去了萧大将军的庆功宴了嘛,听说庆功宴上出了大事!” “哦,什么大事?” “长公主她被六王爷的小世子给推了一下,整个人都摔倒在地,当场血崩了,差点连太医都救不过来!” “你说什么!真的假的?” 这个消息还真的把陆老夫人给惊骇住了,她满眼写满了不可思议,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刚巧一阵秋风吹来,陆老夫人出来屋外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单衣,现在有些轻薄,那凉意让她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真的啊,娘,听哥哥说当时长公主身下尽是鲜血,好似怎么流都流不尽一样,而长公主的脸色也是,”陆莲芝轻轻舔了舔下唇,声音又小了几分,喃喃细语道:“快跟死人一般了。” 小径两旁的桂花开得正浓,原本陆老夫人还觉得那甜香令人舒畅,如今却只觉得闻起来令人哪哪都别扭起来。 “够了!”陆老夫人一个没忍住,声音不免尖锐地响了起来,她喝止住了陆莲芝,“我不想再听此事,如此晦气,以后可不准再提起来!” “对不起啊娘,莲儿是不是吓到您了,”陆莲芝慌忙住了口,抬手给陆老夫人顺了顺背,声音也恢复了正常语调,“莲儿当时听到了也是被吓得半死,后来转念一想,却又心中十分后怕。” “你又在后怕什么?” 陆莲芝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地说道:“那六王爷的小世子怕是逃不过被当今圣上的惩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判死罪。” “就算长公主跟她腹中胎儿能平安活下来,这小世子也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陆老夫人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也有些难看起来,“怎么这六王妃就没看好人呢?这娘亲也是当得实在糟糕。” “那小世子才多大年纪啊,跟我们东哥儿差不多呢。” “是啊,后来我就是跟娘您想的一样,这小世子千错万错,其实都得怪六王妃没把他教好,幸好东哥儿现在是交给姐姐看着,莲儿心里也算是放心些。” 然而这一番话下来,就连陆老夫人心里也不由地泛起了嘀咕来。 “不行,被你这么一说,我们还是得快些去看看东哥儿在做些什么才成。” 陆老夫人可不想看到这一幕在郡王府里上演,尤其是她也心知肚明自己这个孙儿性子有多顽劣,万一哪天真的在外头惹出了什么祸事来,那可是要连累整个郡王府的。 “这么突然的吗?要不我先让人去通报嫂嫂一声?” 陆莲芝要的就是陆老夫人的这句话,她按捺下嘴角的笑意,面上还装作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万一嫂嫂并没有在看着东哥儿,或者有事走开了一会,那岂不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涟漪她不是应该经常陪在东哥儿身边的吗?” 陆老夫人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地问道。 闻言,陆莲芝连忙摆手道:“其实莲儿也不清楚,只是嫂嫂经常都不在郡王府里,好几次我过去看东哥儿的时候没看到嫂嫂,问了下人都说嫂嫂经常早出晚归的。” “这还怎么得了,难道她觉得请了教书先生便可以什么都不管了吗?她还有没有把东哥儿当成是自己的孩子看待!” 陆老夫人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别的也就算了,但是东哥儿可是他们陆家的独苗苗,既然交给了涟漪,那便不允许她敷衍了事! “莲儿还是觉得先叫人去跟嫂嫂说一声吧,免得让嫂嫂难做。” “怎么,你也学会通风报信那一套了?” 陆莲芝眼睁睁看着自己越劝,陆老夫人的怒气越高涨,她心里兀自得意,最后才假装不得已地说道:“莲儿陪娘您一起去,但是娘您一定要答应莲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千万要保重身子,不要把自己给气坏了。” 陆老夫人一句话都没说,步伐却是越来越快,没过多久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来到了东哥儿的院子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陆莲芝在院子外居然没看到李恪的身影。 这让原本已经胜券在握的她顿时有些不安起来。 还没等陆莲芝反应过来,陆老夫人已经一个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实在是没看到李恪的人影,只能作罢,赶紧也跟了上去。 结果刚一进去,她们一眼便看到东哥儿正站在院子中,双手叉腰,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紧接着,有个面容姣好,身段柔软的侍女便被其他下人给一路推搡了出来,直接带到了东哥儿的面前。 下一秒,东哥儿伸出双手,一下就将她给推到了湖里去了! 陆老夫人瞪大了双眼,刚想走上前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听到东哥儿猖狂的笑声传了过来。 “哈哈哈,真好玩儿,叫你不肯放做我的贴身丫鬟,你就下去好好泡个冷水澡吧!” 见状,陆莲芝的心登时沉了下来! 不对,这跟她计划中的完全不一样。 明明应该是李恪趁人不注意把那个侍女推下水,而后她会安排东哥儿跳下去把她给救上来,再将这事推到傅清的头上去才是! 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救,救命啊!” 这时候湖水里传来了那名侍女不断的呼救声,然而在东哥儿的严令禁止下,根本就没有人敢下去救她上来。 陆老夫人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都快能滴出水来了。 这个湖里面的水虽然不深,可是这种天气在冷水里面泡久了也是很容易生病的。 第八十九章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下人的命不值钱,可是听到了方才陆莲芝说的那些话后,陆老夫人心里多少有些疙瘩。 万一以后东哥儿在外头也是这么肆无忌惮,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呢? 他们不过是区区一个郡王府,陆老夫人对这个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娘,您先别生气,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想一定是那个侍女手脚不干净,东哥儿才会叫人给她一点教训的!” 一旁的陆莲芝终于反应了过来,见势不妙,慌忙扭头跟陆老夫人拼命解释道。 “你是当我年纪大了,耳朵也跟着不好使了吗?” 陆老夫人冷笑一声,指着还兀自在原地狂笑的东哥儿,目露失望地说道:“这就是你每天都在看着的孩子,我真不该放心把东哥儿交给你来看,真是越看越糟糕!” “不是的娘,是,是嫂嫂……” 陆莲芝慌乱解释的话头被陆老夫人一下给打断了,她眉眼蕴含着怒意,低声呵叱道:“你方才还说涟漪几乎每日都是早出晚归,那她又该如何把东哥儿教成这副样子!” 闻言,陆莲芝更是慌乱无比。 她虽然知道东哥儿性子顽劣,可那也只能在私底下这般,万万不可闹到老夫人眼前,否则就麻烦了! “不不,娘,您听我解释,肯定是因为嫂嫂的疏于管教,所以东哥儿才会变成这样的!” “那小姑你每日那么勤快地来看望东哥儿,怎么不见你管教好他呢?” 一个娇艳而又不失温软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话音刚落,陆莲芝便猛地扭过头去,不敢相信窦涟漪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应该在莲花楼吗?” 按照计划,窦涟漪今日是应该去莲花楼里见她那几个铺子的掌柜的才是啊! “没想到小姑倒是挺关心我的行踪的,不过我劝你,你若是有那份心,还不如拿去好好关心一下东哥儿吧。” 窦涟漪施施然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勾了勾嘴角,嘲讽了一句。 “我自然会关心,不需要嫂嫂你来跟我说这些!” 陆莲芝被刺了这么一句后,整个人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张牙舞爪起来。 然而此时的窦涟漪却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想施舍给她,而是往前走了一步,对着陆老夫人屈膝行了个礼,柔声道:“娘,今日风大,您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万一冻着了可怎么办。” 说罢,她便示意白芷去把自己的银狐毛斗篷拿来。 白芷屈了屈膝,转身离去。 没一会就捧着银狐毛斗篷小跑着回来。 “娘,我给您穿上,”窦涟漪接过了斗篷,贴心地给陆老夫人披上,而后又弯了弯眉眼,由衷地夸赞道:“这件银狐毛斗篷我之前还一直在想,得是什么样气质的人才能衬得上,今儿一看,原是我之前孤陋寡闻了,原来最适合的人是娘您啊。” 原本陆老夫人十分难看的脸色被窦涟漪这么两三句话下来,顿时便变得缓和了不少。 陆老夫人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嗔怪地说道:“娘都这把年纪了,哪还有你说得那么夸张,这些东西都是你们年轻人才会穿的。” “娘您说什么呢,什么叫做这把年纪了,是谁敢这么说您,涟漪肯定第一个不服。” “嫂嫂的嘴可真是甜,莫不是真的要把这件银狐毛斗篷给娘不成?” 一旁的陆莲芝听不下去了,往日都是她哄着陆老夫人开心的,现在风头反倒是全被窦涟漪给抢走了,这让她怎么能不妒火中烧。 况且这银狐毛斗篷一看就不便宜,看那毛色肯定是有经常精心打理的,连她看了都爱不释手,她就不信窦涟漪真的舍得把它送给陆老夫人。 结果她话音刚落,窦涟漪便接过了她的话头,佯装惊讶地说道:“这有何不可,瞧小姑你说得这是什么话,这件斗篷本来就是准备送给娘天冷的时候穿着玩儿的,我可舍不得娘冻着半分,您说是吧,娘?” 陆老夫人被哄得眉开眼笑,加上披上来的这件银狐毛斗篷也实在是柔软,一下就让她感到暖洋洋的,原本要客套几句的话也被他一下就咽了回去。 “是是,还是涟漪懂得心疼娘,”陆老夫人拍了拍窦涟漪的手背,看向她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慈祥,关切地问道:“只是这斗篷给了我,你自己可怎么办?” “就是啊,现在郡王府里可没多少银子可以让嫂嫂你肆意挥霍,难不成嫂嫂你还想大手一挥,再买一件不成?” 陆莲芝看得实在眼红,一个没忍住又刺了窦涟漪一句。 “涟漪身为少夫人,又执掌中馈,就算给自己多添一件斗篷也不算什么事儿,还轮不到你一直在这儿搬弄是非。” 这回还没等窦涟漪开口,陆老夫人便已经替她出了头,没好气地训斥了陆莲芝几句。 “娘,小姑,这个你们无须担心,府中的账本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捉襟见肘了,更何况这是为了孝敬娘的,我自己便用普通的斗篷保暖就可以了。” 窦涟漪进退有度的回答令陆老夫人十分满意,她点了点头,对窦涟漪赞赏道:“涟漪啊,这府里上下果然还是得交给你来打理才是,你就没让娘失望过。” 这话说得陆莲芝心里十分窝火,她只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给白费了,不由地出声辩驳道:“娘,您这样不公平,先前府里的宴席也是莲儿亲自操办的,难道就比不得嫂嫂吗?” “你还好意思说?” 提到这茬,陆老夫人一下就变了脸,有些愠怒地说道:“你真当老身闭目塞听吗?那次重阳家宴后我们郡王府得罪了多少京中贵人,都道是家宴上的菜肴不新鲜,让他们回去后一个个身子都出了问题,你现在还敢在老身面前提及此事?” “我,我……” 被老夫人这么毫不留情地一叱责,陆莲芝登时便没了脾气,只能支支吾吾地低下了头,不敢反驳什么。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又突然传来了“扑通”一声落水声,伴随着下人们的几声惊呼。 第九十章 全都怪陆莲芝 “天啊,傅清小少爷跳下去了!”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把傅清小少爷救上来!”然而紧接着,东哥儿那蛮横的声音横插了进来:“统统不准动,谁都不准下去救他,不然你们都给我一起下水去泡着!” 陆老夫人紧紧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神情开始有些阴晴不定起来。 而一听到傅清的名字,陆莲芝便下意识地看向了窦涟漪。 原本她还以为会在窦涟漪的脸上看到一丝担忧或是惊慌,没想到却只看到她一脸淡定地望向了那个湖泊。 甚至还有几分胜券在握的感觉。 陆莲芝心下不由生疑,还没等她挪开目光,窦涟漪便已经侧过头来,看着她嘴角上扬,微微一笑,自信地说道:“小姑不需要那么担心,傅清水性还不错,这点水深对他而言不是问题。” 很快地,就像是应证她的话一样,傅清没一会就从湖泊里游了上来,还将那名落水的侍女也一同带了起来。 “娘,小姑我们一起过去看一看怎么回事吧。” 窦涟漪好整以暇地等到了现在,才缓缓开口提议道。 “别让两个孩子看见我们,”陆老夫人裹着斗篷,脸色有些复杂地说道:“我倒是想看看我们这些大人不在的时候,这两个孩子是怎么相处的。” 这话正中窦涟漪下怀,她搀扶着陆老夫人往前走了几步,刚好前头有一棵桂花树挡住了她们的身影。 而陆莲芝原本想偷偷暗示一个下人去警示一下东哥儿行事别太过分,然而却被窦涟漪看穿了她的企图。 窦涟漪勾了勾嘴角,面上一副无辜模样地对着陆莲芝伸出了手。 “小姑,你走近来一点,可别被发现了。” 说罢,窦涟漪便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过来。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娘不是说了吗?不要让孩子们看见我们来了。” 陆莲芝看到窦涟漪那故作无辜的模样,不由地气得牙痒痒的,却又碍于陆老夫人在场不能发作,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流露出半点不满。 结果还没过一会,东哥儿跟傅清争执的声音便隐隐传了过来。 “我说你这小子是什么意思?是故意来跟我对着干吗?” “东哥儿,你误会我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傅清将那名落水的侍女挡在了自己身后,微微垂首应道。 “那为何我都叫人不准救这个贱婢上来,你还要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去把她救上来?你这不就是公然跟我对着干,不给我面子吗?” 东哥儿怒气冲冲地指着傅清的鼻子叱骂道。 见状,傅清皱了皱眉,还是不卑不亢地回应道:“这么冷的天如果一直泡在湖水里,会生病的。” “生病?” 东哥儿冷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说道:“别说是生病了,她就是死在我眼前,也不过是条烂命罢了,我连叫人给她收尸都不会的!” 傅清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侍女颤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冻着了还是被东哥儿这么狠毒的话给吓到了。 他握紧了拳头,到底还是忍了下去,放软了姿态恳求道:“东哥儿,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傅清不欲与东哥儿起争执,然而东哥儿却偏偏纠缠着不肯罢休。 他甚至还口出狂言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在我面前有面子可言吗?你给我记住了,你不过是一个被捡回来的孤儿,无父无母的,要不是看在娘的面子上,你在我这里的地位还不如一条狗!” 听到这里,陆莲芝的脸上已经开始浮现出些许绝望了。 她既恨李恪办事不力,又恨自己选的时机不对,一下就让东哥儿在老夫人面前彻底失了好感。 就算东哥儿是郡王府的嫡长孙,可是照这样下去,老夫人也极有可能让哥哥跟窦涟漪这个贱人再生一个孩子出来替代东哥儿的! 想到这,陆莲芝便再也忍不下去,还没等她迈出步伐,就被一直紧盯着她的窦涟漪扯住了手臂。 “小姑你这是要做什么?娘还在这儿呢,娘还没发话,你就想直接这么过去?” 见窦涟漪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陆莲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也顾不上陆老夫人还在身旁,她恶狠狠地指着窦涟漪,质问道:“东哥儿可是你收养的孩子,他如今这番作为你不管不理,莫非是一心想要培养那个孤儿成为郡王府的继承人不成?嫂嫂,你可真是好大的野心啊!” 然而窦涟漪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变化,反而一副疑惑的样子反问道:“奇怪,东哥儿不也是孤儿吗?同样是收养回来的孩子,小姑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呢?” 闻言,陆老夫人跟陆莲芝顿时一阵心虚,她们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又匆匆地挪开了目光。 陆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看在东哥儿是她儿子唯一的血脉份上,就算再怎么失望,到底还是出声帮忙打了掩护。 “好了,涟漪,你也别这么说,也许是莲儿跟东哥儿更有缘份呢,就像你会更亲近傅清那个孩子一样。” “原是如此,”窦涟漪点了点头,作恍然大悟状轻笑着应道:“我就说嘛,本来我还猜想着这东哥儿会不会是小姑的孩子呢,毕竟每日小姑都会跑来见东哥儿一面,而且一呆就是一整日,害得我都不敢打扰了他们呢。” “你瞎说什么呢!” 陆莲芝被窦涟漪这看似开玩笑的话惊得心跳都漏了半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又忙不迭地否认道:“东哥儿不过是与我有缘罢了,怎么会是我的孩子呢?更何况,若真是我的孩子,我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叫嫂嫂作娘!” “哎,原来东哥儿身世这么可怜,原本涟漪还以为有小姑天天来陪同便是,可能是小姑还没生过孩子,并不知道该如何教育好……” 窦涟漪看了一眼陆莲芝,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转头看着陆老夫人认真地保证道:“娘,您放心吧,以前是涟漪不清楚其中缘由,以后必定会更加善待东哥儿,还请娘您放心好了。” 第九十一章 当众惩罚东哥儿 本来陆老夫人还有些犹豫,只是当她侧头看了一眼东哥儿和傅清两人之间截然不同的样子,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难免心里有些不畅快。 “嫂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瞧着你好像不愿意我再来见东哥儿一样?” 陆莲芝率先听不下去了,她有些压不住怒气地瞪着窦涟漪,非要她给自己一个说法。 “小姑你何必这么敏感,”窦涟漪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问道:“难道您不想要我更加善待东哥儿?” “嫂嫂这话说得我还以为你不让我去看东哥儿了,”陆莲芝勉强笑了笑,按捺住内心的不安,“我怎么会是那个意思呢,嫂嫂能够对东哥儿好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呢。” 窦涟漪却没有搭理陆莲芝,而是微微蹙眉,认真地询问道:“娘,虽然小姑她每日都要来看望东哥儿,却仍然没能把东哥儿的性子改过来,我想若是这么长期下去的话,会不会让东哥儿的性子愈发顽劣下去啊?” “这……” 陆老夫人沉吟了片刻,看上去还真的是在思考这个可能性。 她的确是开始觉得自己这个养女没办法把东哥儿教好,那还不如直接都交给涟漪做主。 毕竟看傅清这孩子跟涟漪走得近了,性子也被教得足够沉稳大气,以后倒也可以让他成为东哥儿的贴身小厮。 这一下可把陆莲芝给吓得不行,就眼下这种情势,东哥儿可是她最大的指望了。 要是被窦涟漪这个贱人阻止了她跟东哥儿之间的碰面,那岂不是断了她的后路! 一想到这,陆莲芝立马沉不住气了,急促地反问道:“我来看望东哥儿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看你就是怕东哥儿跟我亲近,动摇了你在府中的地位吧!” 窦涟漪眉眼蕴含着浅浅的失望,她摇了摇头,抬手指着还在原地胡乱闹腾的东哥儿,严肃地问道:“小姑,如果你真的是为了东哥儿好,你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闹事而不出面阻止吗?他现在只是在府里胡闹,以后要是在外面也如此呢?你是不是也要为此负责?” 接二连三地诘问让陆莲芝一下就哑口无言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后,最后只会一个劲地重复同一句话:“东哥儿不是这样的人,你休想在这里危言耸听,娘您别听她的话,根本就不会这样,东哥儿还是个孩子啊!” 陆老夫人这时候也想清楚了,她不可能冒这种风险,看着东哥儿这么堕落下来。 她对着陆莲芝的语气变得冷漠起来,听上去也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那同样是孩子,为什么跟涟漪亲近的傅清就能够如此乖巧懂事,而你明明口中说的跟东哥儿有缘,却这么看着他在府里闹事而不理不睬?” 面对陆老夫人的质问,陆莲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而后又猛地反应过来,她马上说道:“我现在就去把东哥儿带回来,娘,您等等我!” 话音刚落,陆莲芝就已经拔腿往东哥儿那处奔了过去。 还没等陆老夫人开口,窦涟漪便笑了笑,无奈地说道:“娘,我们也过去看看吧,不然我怕小姑又会因为心软而放过东哥儿。” “走吧。” 陆老夫人微微颔首,眼神里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悦。 果不其然,当他们来到近前的时候,陆莲芝正抓着傅清的手,低声命令他跟东哥儿服软。 “……赶紧让开,不然等会嫂嫂跟娘过来了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了!” “不,”傅清骨子里的倔强也被逼了出来,他抬头瞪视陆莲芝,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凭我是娘亲的养子,我今日便是一定要护下她!” 见到了这个时候傅清都没有搬出来小少爷的身份,窦涟漪默默地将一切都看在眼底,心里难免泛起了些许涟漪。 “你算哪门子……” 陆莲芝话音未落,东哥儿就已经忍不住脾气,从陆莲芝身后冲出来,对着傅清猛地一推。 而傅清身后刚好有一块尖锐的石头,若是他为了护住那名可怜的侍女,那多多少少肯定会受伤的。 但若是他往旁边避过去,以他的身手肯定不会出事,但是那名侍女就不一定了。 见状,窦涟漪瞥了一眼一旁的小六子,刚想示意他上前去帮忙,没想到傅清还真的是直直地受了这一下,回身又将那名侍女推离远了那块石头! “砰!” 傅清双臂护住了自己的头面,却还是堪堪地从那块石头的边缘擦了过去! “傅清!” 窦涟漪连想都没想,飞身扑了过去,只来得及来到已经被擦伤了脸颊的傅清身旁。 看着他原本白皙的小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伤痕,甚至都刮到了眼角处,险些就要伤到眼睛的伤势,窦涟漪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她知道东哥儿性子顽劣,可是现在居然已经演变成敢在自己的面前伤人,这么无法无天的行为,窦涟漪是决计不可能容忍的。 见窦涟漪阴沉下来的表情,傅清忍住脸上传来的剧痛,不忘安慰了她几句:“娘,您别担心,只是小小的擦伤而已,身为您的儿子,只能流血不流泪!” “不,你可以让伤害你的人流泪。” 窦涟漪用银针封住了傅清的几个穴位,止住了血,也缓解了他的疼痛后,才冷冷一笑,扬手把白芷唤了过来,叮嘱她稍后将傅清扶去自己的院子里。 而后她起身往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闯下了大祸的东哥儿面前,眼神带着寒意盯着他,淡淡地问道:“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东哥儿还没有被窦涟漪用这种冷酷的眼神直视过,他心里不禁突突直跳,下意识地就想往陆莲芝的身后躲去。 然而窦涟漪决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她拉下了脸,伸手一把将东哥儿拽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不顾他又哭又闹的,直接就甩到了身旁的湖水里! “咕噜咕噜!” 东哥儿不比傅清,他是半点水性都不懂,身体刚接触到湖水,整个人就使劲扑腾起来,生怕沉了下去。 第九十二章 她不过是一个下人 “不!你这是在做什么!” 窦涟漪的这一下举动可差点要了陆莲芝的命,要不是她也不懂水性,早就跟着跳下去了。 她先是又吵又闹地要那些下人赶紧跳下去把东哥儿救上来,扭过头来的时候还不忘恶狠狠地瞪着一脸淡定的窦涟漪。 “要是东哥儿出了什么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看着说狠话的陆莲芝,窦涟漪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嘴角,原来这种狠毒的女人也会有这么护犊子的时候。 可那又如何,她陆莲芝为了护自己的孩子,就可以害了她的安哥儿吗? 一想到这,窦涟漪仅剩的一点同情也消散不见,她抬手制止住了那些着急忙慌要去把东哥儿救上来的下人,慢悠悠地说道:“别急,既然这名侍女可以在湖里待那么久,我想东哥儿也可以。” 被窦涟漪提到的那名侍女蓦地抬起头看向了她,原本怨愤的目光里隐约带了些许讶异。 奇怪,为什么少夫人反而会帮她出头? 她本以为少夫人会跟小少爷和二小姐一样,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她的头上。 毕竟就像小少爷说的那样,她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她凭什么跟东哥儿相比?她这种下贱的人就算死在这湖里也是活该!” 陆莲芝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叫骂道,见那些下人还真的听了窦涟漪的话,没有人敢跳下湖去救人。 而东哥儿也已经无力扑腾,整个人逐渐往下沉去,只余下湖面上几个咕噜咕噜的水泡泡。 到了这时候,陆老夫人也有些慌张了,她往前迈了一步,却被窦涟漪给制止了。 她微微弯腰,凑在陆老夫人耳旁低声说道:“娘,您其实不用那么担心,东哥儿之前一直因为怕水而学不会游泳,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他,而且这湖水也不深,我想着就当成是给东哥儿的一个锻炼好了。” “这话的意思是这样吓东哥儿一吓,反倒能让他习得水性?” 陆老夫人愣了一下,有些半信半疑。 “是啊娘,你看人的求生本能可不一般,只要东哥儿看到没人下去救他,而他又想要活下来,自然会拼命让自己游上来。” 见窦涟漪说得如此胸有成竹,陆老夫人这才勉强放下心来,没有再出声阻拦。 然而窦涟漪的声音太小了,以至于陆莲芝根本听不到她说了什么,只能看到她拦住了陆老夫人的举动,气得陆莲芝伸手就想去推搡窦涟漪。 “娘,您小心点。” 傅清一直都紧盯着这边,见到陆莲芝的举动可能会伤害到窦涟漪的时候,立马就喊了一声。 “我知道。” 窦涟漪怎么可能会对陆莲芝掉以轻心,她一下就避了开去,轻描淡写地说道:“小姑,你现在的样子可是有失体统,披头散发,又大吼大叫的,你就不怕被下人们看了笑话你吗?” “东哥儿都要没命了,我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体统!窦涟漪你给我记住了,要是东哥儿真的出事了,我要你给他偿命!” 让窦涟漪感到可笑的是,即便都到了这种时候,陆莲芝仍然不敢亲自下水去救东哥儿,她只会不断叫嚣着威胁窦涟漪。 如果是安哥儿落了水,窦涟漪根本连半句废话都不会说,她就算豁出去了自己的这条命,也一定会救回自己的孩子。 况且上一世她也是这么教会东哥儿的,只不过当时她并没有像如今这般漠不关心便是。 只是令人失望的是,东哥儿这一世离开了她的循循教诲,性子不仅顽劣,还变得无比的娇生惯养,以至于连半点求生本能都激发不出来。 窦涟漪眼神复杂地看着逐渐没了动静的湖面,到底还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小六子。 小六子微微点了点头,一下就奔了出来,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湖水里。 过没一会,便见到他一身湿漉漉的将已经昏迷了过去的东哥儿拽在手里,艰难地往岸边游了过来。 “去把他们拉上来。” 窦涟漪吩咐了两个下人过去帮把手。 等到小六子将东哥儿放在地上,又按压了好一会他的胸膛,他才猛地起身,“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大口肮脏的湖水。 见状,陆莲芝连哭带嚎地跑了过来,一把将东哥儿抱入怀中。 还没等东哥儿反应过来,窦涟漪也跟着走了过去。 她微微弯下腰盯着还在惊魂未定中的东哥儿,微微一笑,轻声问道:“怎么样,落水的滋味好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知道什么滋味为什么不自己下去试试看?” 陆莲芝猛地看向窦涟漪,瞪圆了双眼,脸上也挂上了怨毒的神色。 “既然知道滋味不好,又为什么要推人下水?只因为她是个下人而你是她的主子吗?” 窦涟漪没有理会陆莲芝,而是定定地看着一脸惨白的东哥儿,要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东哥儿拼命咳嗽了好几下才让胸口好受了一些,他在陆莲芝的怀抱里,仰起头脸色难看地回视窦涟漪,一字一句地反问道:“可是她就是个下人,她的命没有我金贵,凭什么要让我跟她承担一样的后果?” “就是!那个贱人的卖身契还在我们郡王府里呢,她的生死本来就可以由我们来决定,东哥儿想让她生她就生,想让她死就让她死!” 陆莲芝也跟着叫嚣了起来,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被自己的亲生娘亲这么支持,东哥儿原本仅剩的一点点犹疑也一下就消散不见了。 反倒是面前一脸失望的窦涟漪让他不由地生气起来,明明往日口口声声说他是郡王府的小少爷,要什么都可以,现在却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把自己扔下湖里,半点面子也不肯给他。 “对,她的命都在我这里,我想让她当我贴身侍女那都是高抬了她了,她居然敢拒绝我,我不给她点教训岂不是不能服众?” 东哥儿一下就把陆莲芝推开,从她怀里爬了起来,恶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指着那名侍女叱骂道。 “所以你竟是管这个叫做服众?” 窦涟漪先是一愣,而后眼底的失望更甚。 第九十三章 不顾他的脸面 “有什么问题吗?” 陆莲芝也同样觉得东哥儿说的话没任何问题,对她而言那些下人的命跟跟路过的蚂蚁没有两样,就算是踩两脚也算不得什么。 “看样子,东哥儿的水还没喝够,那就再下去喝一喝吧。” 窦涟漪对这个从来没改过自己顽劣性子的养子再一次失望透顶,她刚想再一次把他扔进湖水里,可是一伸出手,东哥儿立刻就往后躲了过去,甚至还不忘把陆莲芝推出去给自己做挡箭牌。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伤害了东哥儿一次还不够,还想当着大家的面把东哥儿害死吗?就算他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你也不该这么做!” 果不其然,陆莲芝一下就护住了身后的东哥儿,对着窦涟漪怒目而视。 “啪啪啪。” 窦涟漪抬起手,轻轻地鼓起了掌。 “天啊,真令人感动,要不是知道东哥儿不是小姑你的亲生孩子,我还真以为你们才是亲生母子呢。” 她口中对着他们吐出了冰冷的讥讽言语,眉眼处的讥诮让人不寒而栗。 说罢,窦涟漪还特意地扭过头去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陆老夫人,柔声问道:“您说是吧,娘?” “不是,我……” 陆莲芝这才意识到陆老夫人还一直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她顿时慌了神,目光也跟着游移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东哥儿突然开口大声嚷道:“她是我娘亲又如何,那可比你当我娘好多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小少爷看,你明明就更喜欢那个臭孤儿!” 这三个字一出口,不远处的傅清腾地一下就握紧了拳头,眼神也一下变得狠了起来。 他身旁的白芷也是听不下去,气得不断嘀咕道:“这哪里是什么小少爷,分明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亏少夫人对他那么好,居然还这么反口咬少夫人,不知感恩!” “娘就是太过于仁慈了,”傅清抿了抿唇,把对东哥儿的厌恶之情勉强压了下去,而后才继续低声说道:“这样的好人容易被人欺侮了去。” “哎,不过傅清你也不用那么担心,少夫人现如今可是要比以前强势多了,换做以前,她哪里舍得把东哥儿小少爷给扔到湖里去,铁定是耳提面命地好好教导他几日功夫。” 白芷像是记起了以前窦涟漪的种种心软行径,不由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别担心,白芷姐姐,以后我会保护好娘的,像今日她教我的那样,凡是伤害到我的人,我要么让他流血,要么让他流泪。” 过了一会,傅清低低地开口说道。 闻言,白芷明显愣住了一下,眼里明显浮现出了一种怀念的神色。 她张了张口,想了想到底还是闭上了。 片刻后,她才有些难过地改开道:“傅清小少爷,你跟之前少夫人的孩子性子完全不同,但是你们却又偏偏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要是被少夫人听到了,怕不是又要偷偷落泪好几个也晚了。” “娘以前的孩子?” 傅清眨了眨眼,疑惑地看向了白芷,“当时二管家当初说过少夫人会在我们这几个孩子中收养一个作为自己的孩子,可是他并没有提及少夫人曾经的孩子。” “他自然不会提及,这件事在整个郡王府里都是个秘密,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在少夫人面前擅自提起……” 话音未落,窦涟漪那边似乎又起了争执。 她想让一直挡着东哥儿的陆莲芝让开身子,让她用自己的方法好好地教育东哥儿一顿。 但是陆莲芝说什么都不肯,反而还叫嚷着自己是郡王府的二小姐,必须要保护好小少爷的安危,免得让窦涟漪以借着教育的借口又伤害小少爷一次。 “你还真是颠倒黑白,不明是非。” 这次窦涟漪也是被气得不轻,她的确是抱着这一世不再管教东哥儿的心态,可是她也绝对不允许眼睁睁地看着东哥儿去伤害她的傅清。 经过这么几个月的相处时光,窦涟漪对傅清已经不再是起初那种单纯利用的想法了,她想要对这个聪慧却身世可怜的孩子更好一些,让她在自己的庇护下不再吃苦。 “那嫂嫂你不也是厚此薄彼,偏心一人!” 陆莲芝牙尖嘴利,毫不认输道。 她明知道今日之事都是东哥儿主动惹出来的,可是当着陆老夫人还有众人的面,她是绝对不能让东哥儿承认下来的。 否则他以后可要怎么在郡王府里立威! “你不让开是吧?” 窦涟漪冷笑一声,扭头对着陆老夫人就说道:“娘,您也看到了,并非是涟漪不愿意教导孩子,而是涟漪向来都信奉奖罚分明,两个孩子虽然还小,可也到了必须明辨是非的年纪了,如果只是像小姑一样一味地护着孩子,不管做错了什么事都觉得不该惩罚,那还请娘恕涟漪无法苟同,以后东哥儿就交给小姑去看管了,涟漪再也不干涉。” “涟漪,你这话严重了,东哥儿也是你的养子,你如何能对他置之不理呢!” 这话唬得陆老夫人一下就不淡定了,她还以为窦涟漪方才已经惩罚过东哥儿了,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没想到后果竟是如此严重。 “娘想让东哥儿继续在我名下也可以,但是娘您必须保证以后任何人都绝对不能够插手其中,不管是惩罚还是奖赏,否则的话,我宁可只要傅清一个孩子。” 话音刚落,东哥儿就像是炸毛了的猫一样原地跳了起来,他从陆莲芝的身后冲了出来,怒气冲冲地指着一脸讶异的傅清,对着窦涟漪大声尖叫道:“你是说你宁可要那个臭孤儿,也不想要我?我才是这郡王府的嫡长孙,没了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啪!” 窦涟漪高高地扬起了手,毫不客气地朝着东哥儿的脸蛋上狠狠地挥了下去! 这清脆的巴掌声让众人都不由地目瞪口呆起来。 若是说方才窦涟漪把东哥儿拽进湖里是略施小惩,那眼下这种丝毫不给他留半点脸面的行为便是彻底坐实了她与东哥儿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母子情分。 第九十四章 有了定论 这么一来,在场的下人们心中自然有了定论。 看样子,以后还是多些讨好傅清小少爷比较实在。 一方面是有少夫人的撑腰,另一方面是傅清小少爷的脾气实在是要比东哥儿小少爷好太多了,他们不用时时刻刻都担心会惹恼了小少爷,从而丢了性命。 “东哥儿,你给我听清楚了。” 趁着自己的这一巴掌把东哥儿给打懵的时候,窦涟漪一把将他扯到了自己眼前,用带着森森寒意的语气跟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有没有你,我都是这郡王府里的少夫人,而你只是收养在我名下的一个养子,你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我想让你滚出郡王府你就得随时滚出去,你今日所拥有的的一切地位都是我给予你的,我随时想收回就能收回。” 她顿了顿,等到东哥儿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后,她才又淡淡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一旁的陆老夫人惊得张大了口,却碍于窦涟漪那瞬间迸发出来的威势而不敢说出任何反对的话来。 更遑论陆莲芝了,她的确是想要去把东哥儿拉回来身边,然而当她看到窦涟漪那带着杀意的目光移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顿时脚步一滞,一动也不敢动了。 “我,我没有……” 见府里这两个能够护住自己的人都不敢过来,而爹爹又还没下朝,东哥儿哪里还敢对窦涟漪再嚣张起来,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点点头,不情不愿地小声地应道:“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娘您别赶我走……” 听到东哥儿的再三保证后,窦涟漪这才松开了拽着他衣领的手,轻描淡写道:“来人,把东哥儿小少爷关进静思堂罚跪三日,每日只准给一碗清水,其他的什么都不准给,若是被我发现有谁胆敢违逆我的命令,立刻杖打一百,驱逐出府,听到了吗?” “遵命,少夫人。” 众人齐刷刷地大声应道。 急得陆莲芝眼前一阵发黑,一时半会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三日不给饭吃,只给清水,不就是要害死她的东哥儿,毁了她所有的希望吗? 好恶毒的贱人啊! 等到陆莲芝终于能勉强发出点声音来的时候,窦涟漪已经快步来到了傅清面前,脸色温和地伸出手给他:“走,回娘的院子去,娘照顾你。” “好!” 傅清先是一愣,复而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便重重地点了点头,伸手牵住了窦涟漪的手,眼神里尽是掩盖不住的欢喜。 窦涟漪对两个孩子之间截然不同的态度一下就让东哥儿心中的怨气更甚,尤其是当两个身强力壮的下人拥上来一把将他制住,又毫不留情地压着他走向静思堂的时候,他又是哭闹,又是嚎叫,整个小小的身躯不断扭动着,只想要挣脱出来。 “放开我,听到没有,我是郡王府的小少爷,你们凭什么用你们肮脏的双手碰我!” “滚啊,娘亲救我啊,我是你的孩子啊,你为什么不管我啊!” 见陆莲芝想要上前又不敢动的犹豫样子,东哥儿哀嚎得更大声了:“娘亲,救救我!我不想被关起来,我不可能三天都没饭吃的,我是小少爷啊,我不是那个臭孤儿!” “他能挨饿抗冻,我做不到!” 窦涟漪视若未闻,她牵着傅清的小手来到那名落水的侍女面前,问了她的名字叫紫娟后,便也给她施了银针缓解了她的不适。 “这三日东哥儿小少爷在静思堂里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你打理,等事情结束后你若是愿意去傅清小少爷的院子里伺候的话……” 话音未落,紫娟猛地抬起头来,面容上尽是感激之意,她连声应道:“奴婢愿意,奴婢愿意!谢谢少夫人成全,奴婢肯定尽心尽力地照顾好傅清小少爷,绝无二话!” 生怕应慢了窦涟漪会将这句话收回去一般。 她怎么会不愿意呢? 傅清小少爷救了她一条命,还不顾身份悬殊地为她挡住了东哥儿小少爷的威胁,如今她只要挨过这三日,以后就能有安生日子过了! 闻言,窦涟漪点了点头,牵着傅清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一路上,傅清都沉默着没有说话,窦涟漪还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脸上会留下伤疤,便安慰了一句道:“别担心,有我在,你看现在血不是已经止住了吗?等会儿再上点药,过几天就可以恢复了。” “我并非担心这个,”傅清摇了摇头,正色道:“少夫人您因为我而当众落了东哥儿的面子,真的没关系吗?” “所以你是觉得我怕这府里的哪个人?陆尚轩,陆莲芝还是陆老夫人?” 说这话的时候,窦涟漪嘴角微微上扬,眉眼里蕴含着的傲气证明着她的所言非虚。 傅清咬了咬下唇,过了一会后才低声应道:“少夫人不该怕任何人,傅清只是恨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少夫人您,还让您为了我而操心。” “娘为自己的孩子多做打算,多操点心不是很正常吗?” 窦涟漪笑了笑,眉眼温柔了下来,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傅清的脑袋,反问了一句。 闻言,傅清明显一怔。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窦涟漪已经转身唤人过来给傅清清洗一下脸上的伤口了。 “白芷姐姐,少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一切都处理妥当了后,傅清乖巧地坐在了院子里,目送着窦涟漪又换了一套衣裳,匆匆地打了声招呼后,便离开了郡王府。 他有些疑惑地扭头问了在旁边照顾着自己的白芷,试探地问了一句。 “少夫人今日不是得去莲花楼嘛,谁成想出了这么一出,就得拖后到现在了。” 白芷耸了耸肩应了一句,一边将用脏了的毛巾放到一旁的铜盆里。 “是我不好,我还是太冲动了,连累了娘亲。” 傅清坐在那里,看上去有点呆呆的,声音也有些低落。 “小少爷您这说的是什么傻话,您哪里会连累了少夫人,奴婢看着您跟少夫人感情深厚,少夫人的心情也一日比一日好起来,奴婢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呢。” 第九十五章 一反常态的陆尚轩 “白芷姐姐你说得是真的吗?” 傅清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好了起来,他眨巴着双眼,一直压在心上的石头也移去了大半。 “当然,我怎么会骗您呢小少爷。” 白芷口中这么说,心里也是如此想着的。 毕竟少夫人的精气神的确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而且在跟傅清小少爷待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经常眉眼舒展,笑脸盈盈的轻松模样。 这边因为窦涟漪在郡王府的众人面前给傅清立了威,傅清现在在下人心目中的地位开始隐隐要超过东哥儿,而那边既被自己亲生孩子埋怨,又被陆老夫人冷嘲热讽了一顿的陆莲芝却是心里愤恨不平,一看到陆尚轩下了朝回府,立马就上前抱怨了一顿。 “哥哥,你还不知道今天府里发生了什么吧!” “不管是什么事,我相信莲儿你一定能够处理好的。” 陆尚轩随口应了一句,就想往屋里走去。 他在朝堂里待了一整天,已经有些头昏脑涨了,原本身为武官就很难跟这些文官打成一片,更何况还要站着听他们念叨一整天。 眼下他就只想要好好地回屋里泡个热水,再叫上侍女给自己按按脚,结束这疲倦的一天。 然而陆莲芝怎么可能让陆尚轩就这么敷衍了事,见陆尚轩甚至都没有想要问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意思,她登时心中冒火,快步赶上前去,对着陆尚轩急切地告状道:“哥哥,你听我说,今日你不在府里,嫂嫂她又欺负我跟东哥儿了!”” 闻言,陆尚轩不由地皱了皱眉,问道:“她对东哥儿做了什么了?” 陆莲芝愣了一下,虽然有些不喜陆尚轩只关心东哥儿,却对自己不闻不问,但还是带着哭腔应道:“她将东哥儿扔进了湖里,还打了东哥儿一巴掌!” 她不讲前因后果,也不提东哥儿做错了什么,却单单只把窦涟漪做的事都提了出来。 到最后她甚至说得都落了泪,两行清泪挂在脸上,看上去无比可怜无助。 “那现在东哥儿在哪里?” 听到这,陆尚轩就算再累,也只能勉强提起精神来询问道。 “东哥儿现在正在静思堂罚跪呢,”陆莲芝还不忘添油加醋道:“嫂嫂说要让东哥儿跪上三天三夜,还不给他吃不给他喝的,我看嫂嫂这次是真的要把东哥儿害死了!” “什么?!” 陆尚轩一下就皱紧了眉头,带着怒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涟娘会无缘无故地做这种事出来?” 但是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陆莲芝脸上明显出现了些许的心虚,她赶紧转移了话题。 “原因还重要吗?哥哥,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看看东哥儿怎么样了,嫂嫂她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去静思堂里,现在也不知道我们可怜的东哥儿到底如何了!” “走!去静思堂!” 陆尚轩在盛怒之下大踏步地向着静思堂的方向走去,然而走着走着他却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起来。 奇怪,涟娘不是这种人才对,就算东哥儿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她也会愿意善待东哥儿的。 见陆尚轩走着走着便停住了脚步,陆莲芝有些心急地催促道:“哥哥你怎么停下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她避开了陆尚轩的目光,有些结巴地解释道:“我,我也不知道嫂嫂怎么会突然如此,可能是因为嫂嫂对傅清更加亲近,所以自然就看不惯东哥儿,才找他的麻烦吧。” “当真如此?” 陆尚轩沉下脸来,紧紧地盯着陆莲芝质问道。 “当然了!” 陆莲芝连想都没想,直接就拔高了嗓门应道。 随后她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立马又找补道:“哥哥,你信我,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的,真的是嫂嫂她故意虐待了我们的东哥儿啊,难道你就半点不生她的气嘛?” “你以前的确从来没骗过我,”陆尚轩停住了脚步,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但是这几个月来我觉得你已经变得跟以前不同了,所以我也不敢轻易相信你此时说的话了。” 说罢,还没等陆莲芝开口给自己辩解,他便已经转身大踏步走向了陆老夫人的院子处。 急得陆莲芝跟在身后一直试图阻止道:“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娘已经睡下了,你就不要去打扰娘了!” “现在才什么时辰,娘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睡下,你是觉得我这么好骗吗?” 陆尚轩一把甩开了陆莲芝的手,面色阴沉地说道:“我要亲自去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话音刚落,他眼角的余光便瞥见了窦涟漪从远处走了过来。 “涟娘!” 大声朝着窦涟漪那处喊了一句,陆尚轩连看都没再看陆莲芝一眼,径直就拔腿往窦涟漪那儿赶去。 “少夫人,少爷好像找你有什么急事。” 跟在窦涟漪身后的玉竹开口低声提醒了一句。 “他喊得那么大声,我又不聋,自然听见了。” 窦涟漪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却又不能当做没听见,只好不情愿地站住了脚步,等着陆尚轩跑到了自己面前来。 他还没喘匀气,就看着窦涟漪认真地问道:“听莲儿说,你今日对东哥儿动了家法了?” “家法?我还以为小姑会跟你告状说是我虐待了东哥儿呢。” 这个词语倒是有些新鲜,窦涟漪歪头笑了笑,有些不以为意地应道:“不过那就当是家法吧,怎么,夫君你现在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自然不是,”陆尚轩想都没想就否认了,他看着窦涟漪正色道:“要是东哥儿做错了事,你身为他的养母,惩罚他那是理所当然的。” 见陆尚轩一反常态,难得有这么理智的时候,窦涟漪竟是感到有些讶异,她抬眸遥遥地望了一眼在不远处徘徊着没有过来的陆莲芝,皱了皱眉,又将目光缓缓地落回到面前的陆尚轩身上。 这两人又在搞什么鬼? 她有些不太明白的问道:“那夫君你急匆匆地跑过来不是为了问罪,那是为了什么?” 第九十六章 狗改不了吃屎 “我只是想跟涟娘你说一声,如果让东哥儿跪在静思堂是为了惩罚他做错了事,那把他扔进了湖水里,还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他一巴掌,是不是就有些过分了?” 还没等窦涟漪开口,陆尚轩又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你明明知道东哥儿不习水性,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府里的人会怎么想?难道你以后想要背负上杀害郡王府小少爷的罪名吗?”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听到这里,窦涟漪也算是彻底明白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失望地冷笑了一声,指着还紧盯着这边的陆莲芝,一字一句地问道:“小姑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说我要故意伤害你的子嗣吗?还是说我想要扶持傅清上位,好控制整个郡王府?” “涟娘,我不过是想要跟你好好沟通一番,你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陆尚轩有些不可思议地拔高了嗓门,他看着眼前满脸带着讥诮的窦涟漪,竟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身边这两个深爱着自己的女子都变得跟往日截然不同了。 “我与夫君之间没有什么话好沟通的,毕竟只要小姑说什么,夫君都会相信,我再说多也无用,还不如就此告退。” 说到这,窦涟漪对着陆尚轩微微颔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就要离去。 “窦涟漪!你给我站住!” 然而窦涟漪就当吹过了一阵耳旁风,走路的速度愈发加快了几分。 事情都还没说清楚,陆尚轩怎么会愿意让窦涟漪就这么一走了之,他一边有些恼火地大声叫住窦涟漪,一边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面对陆尚轩的喋喋不休,窦涟漪连半句话都不想回应他。 “涟娘,你要是还在因为安哥儿的事情而不开心,我也能理解,可是娘和我不也已经给你找来了两个孩子吗?且不说你喜不喜欢东哥儿,莫非傅清也不能给你带来半点快乐?” 见窦涟漪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走,连个正眼都不给自己一个,陆尚轩一咬牙,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肩头,硬是将她转了个身面向自己。 在窦涟漪还没来得及施出银针的时候,陆尚轩已经迅速地缩回了手,还下意识地拉远了半步距离。 “你还有脸提安哥儿?自从安哥儿不见了后,你可曾派人认真寻过他?” 安哥儿的事情一直是窦涟漪心中的一根刺,她抬眸盯着陆尚轩,语气里尽是消散不去的怨恨。 “这是自然,我当时派出去了多少家丁去寻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安哥儿失踪了还能怨我不成?更何况失去了安哥儿,我也很难过啊!” 面对窦涟漪的质问,陆尚轩抿了抿唇,眼神里出现了那么一刻的闪躲。 “是吗?” 窦涟漪垂下眼帘,掩去了眼里的复杂神色。 她也不至于迟钝到什么也不知道,从重生以来她已经听到了无数次关于安哥儿的身世猜测。 再加上上一世陆尚轩对安哥儿那种不似对自己亲生孩子的态度,已经开始让窦涟漪心生怀疑了。 只是她一直不敢去想这种可能性,因为她与陆尚轩的新婚之夜,也是唯一的一次同房便有了安哥儿,再那以后他们便未曾有过任何亲密的行为。 如果安哥儿不是陆尚轩与她之间的孩子,那到底那一晚上的男子是谁? 窦涟漪心中沉吟,却不打算当面质问陆尚轩。 万一他发现被自己发现了真相,从而恼羞成怒,想要在这郡王府里对她下毒手,那她也没办法做到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防备。 必须要尽快和离,之后再寻出证据才成。 “涟娘,你相信我,安哥儿是我们的孩子,失去了他也是我一直以来心头的一根刺,不过好在现在我们也有了东哥儿不是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东哥儿能够代替安哥儿是吗?还是说,因为东哥儿是你亲生的,而安哥儿不是,所以你才如此厚此薄彼?” 过了好一会儿,窦涟漪才看着陆尚轩缓缓开口,她响起的声音极轻,但是听到陆尚轩的耳里却犹如惊雷一般。 吓得陆尚轩赶紧屏退了周围所有下人,生怕这番话被人听了去。 “涟娘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好端端地说起这种莫名其妙的醉话来了,”陆尚轩面上笑得无比勉强,同时不无紧张地拦住了窦涟漪的话头,“安哥儿自然是我的孩子,只是他现在已经不在了,我们总不能一直生活在过去不是吗?既然现在你已经收养了东哥儿,就把他当成你的亲生孩子一样去看待吧,也是一样的。” “原来你心中是这么想的。” 方才她那试探的一番话,陆尚轩做出的反应是骗不得人的。 窦涟漪心沉了下去,但是面上却掩饰得很好。 她嘴角勾了勾,突然凑近前去,用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陆尚轩,轻启双唇,问道:“那你老实告诉我,东哥儿是不是小姑的孩子?” “当然不是!” 闻言,陆尚轩连想也没想,赶忙矢口否认。 见窦涟漪狐疑地看着自己不说话,陆尚轩又再三保证道:“涟娘,你信我,这孩子跟莲儿真的半点关系也没有,他跟傅清一样,都是二管家在外头寻来的可怜孩子,娘见了之后觉得有眼缘,这才带来你面前的。” “要是不然,莲儿怎么不自己带着东哥儿呢?” 窦涟漪反问道:“兴许是因为小姑的夫君死得早,她一个人不好照顾东哥儿,所以才不肯认这个孩子呢?” “好了涟娘,你不要总是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了。” 陆尚轩可不想再听到关于自己的“死讯”了,实在是晦气得很。 他皱了皱眉,对窦涟漪苦口婆心地劝诫道:“涟娘,你也知道娘因为失去了安哥儿一直是郁郁寡欢,现在难得有了东哥儿能够讨得娘的欢心,你就不要再去追问他的身世了。” 第九十七章 复杂的感情 “毕竟知道得太多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这话听上去像是十分好心地为了窦涟漪着想,实际上却隐隐蕴含着威胁。 如果窦涟漪还要再这么深究下去,他们陆家可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了。 她如今与窦相闹得父女反目是人尽皆知的事,陆尚轩就不信她会拉下这个面子回去重新寻得窦相的原谅,所以他才如此的有恃无恐。 陆尚轩深知窦涟漪的性子倔,认定了的人和事情都是决计不可能改变的。 “我知道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想这么说对吗?” 过了片刻,窦涟漪笑了笑,眼神里尽是一片冷漠,她摇了摇头,对陆尚轩淡淡地说道:“我从年幼时见过你第一面起就对你倾心,后来倾尽了我整个少女时期追寻你,到最后才终于能够让你点头迎娶我,如果我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又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来?” 尽管陆尚轩早就知道窦涟漪深爱着自己,可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真真切切地听到这样的真情剖白。 他明显愣了一下,心里对窦涟漪的万般盘算霎时间都跟着消退了些许。 “我,我自然是知道涟娘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心意的,”陆尚轩艰难地应道,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免得叫自己心软了下来,“只是过去了的事情又何必再反复提起,徒增伤感呢?” 话音刚落,窦涟漪便猛地抬起脸,深深地看了陆尚轩一眼,就仿佛在跟自己上一世的痴情做永别一般。 而后她像是自嘲一般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是啊,你说得有道理,以后我便不会再这么想了。” 在那一刻,陆尚轩仿佛看到了她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 只是还没等他看个清楚,窦涟漪已经转过身离去,看上去再无任何回头的意思。 到了这时候,陆尚轩才恍然惊觉一事。 不知从何时开始,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次次都是看着自己先行离开的女子,如今反倒成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在目送她离去的身影。 这种感觉令他心里不由地感到有些复杂起来。 还没等他理清楚,不远处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陆莲芝见窦涟漪走远了,也赶紧急匆匆地小跑了过来。 “哥哥,嫂嫂跟你说了些什么?她是不是否认了她做的那些事,你可千万别信她的,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骗你的!” 陆尚轩低头看了一眼满脸写着焦急的陆莲芝,竟莫名地觉得她似乎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的美好了。 说来也是奇怪,他当时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深爱着这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的? 是因为从小到大陪在自己身边的都是她,还是因为无论是哪个姑娘出现在自己身边时,自己都会从陆莲芝口中听到多多少少关于她们的缺点? “莲芝,当时林状元的妹妹是真的在有婚约的时候还对我纠缠不清吗?” 闻言,陆莲芝明显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拐到了这上头来,结巴了一下后,才勉强笑了笑,应道:“这都过去多久了呀,哥哥,我哪里会记得这些。” “那陈员外的闺女也在外头跟别的公子不干不净过吗?” 哪料到陆尚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看上去竟是想要继续不依不饶地追究下去。 “这我哪里知道,当时外头大家都是这么传的,我这不是怕哥哥你受了骗,所以才赶紧回来跟你说嘛,难道这还成了我的错了不是?” 陆莲芝见势不妙,眼珠一转,立马就想转移话题。 “如果这些都是外界的传闻,那么涟娘呢?” 面对陆莲芝的撒娇示好,陆尚轩却是面无表情地对她步步紧逼道:“当时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又是什么呢?” 见状,陆莲芝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也变得开始有些冲。 “所以哥哥,你眼下是在因为嫂嫂而对我横加指责吗?” 她今日在郡王府里受的气难道还不够吗? 现在自己的心上人连关心自己一句都没有,却还要因为那个贱人来跟自己翻旧账? “你觉得是这样便是这样吧。” 陆尚轩有些不耐烦地不想要做出任何解释,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 这可把陆莲芝气得快吐血,她跺了跺脚,还想要说些什么,然而陆尚轩丝毫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而是叹了一口气,冷淡地说道:“算了,我去看看东哥儿,你就不要跟来了。” “为什么我不能跟过去?我也要去看看东哥儿,他可是我们的孩子啊!” 陆莲芝一听,立马就不干了,她上前一步想要去扯住陆尚轩的衣角,却被躲了过去。 “东哥儿现在是被涟娘施以家法,在静思堂罚跪,你要是过去的话,东哥儿定是又要吵着闹着跟你一起出来的。” “那又如何?要说是惩罚也惩罚了吧?这都跪了几个小时了,从下午跪到了现在月亮都升上来了,难道还不够吗?” 陆莲芝愤愤不平地反问道。 闻言,陆尚轩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地应道:“如果东哥儿现在被你放出来,你让郡王府的下人们怎么想,涟娘还要怎么在府里立威?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你说什么?你现在怎么帮起她说话来了?你之前不是还口口声声地说她迟早会把少夫人的位置让给我吗?为何现在反而要给她立威了?” 陆莲芝一脸失望地抓住陆尚轩的手臂不让他往前走一步,质问的语气也让陆尚轩不禁烦躁起来。 他抿了抿唇,对陆莲芝残存的感情让他没办法再说出更重的话来,只能皱了皱眉,用力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拂下去。 “好了,你别闹了,”陆尚轩语气尽可能平淡地劝说道:“你这样拦着我,是想让东哥儿在静思堂里多受些苦吗?” “东哥儿也是我的孩子,哥哥,你不能这么残忍,”陆莲芝心里有些慌了,她的眼眶有些发红,“今天碍于太多人,我不敢承认东哥儿是我的孩子,想必现在他肯定讨厌死我了,我必须得去看一看他我才安心。” 第九十八章 桂花糖丸子汤 “既然你都说了东哥儿是我们的孩子,他就不会去怨自己的亲生娘亲,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这个孩子又要来何用?” 闻言,陆尚轩的身子看上去有一瞬间的僵硬。 然而下一秒他恢复了过来,紧接着便说出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让陆莲芝慌得一下乱了神。 “什么叫要来何用?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然而陆尚轩只是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冷酷地说道:“当初我们既然都选择了这么做,就应该预料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结果。” “我不想听这些!” 陆莲芝凄楚地一边落泪,一边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却只能绝望地看到陆尚轩抽身而去的冷漠背影。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报应不爽带给自己的恐慌感。 甚至她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几个月前一切都还在按着自己的计划进行着,现在却一下就变得完全无法控制了。 待到她站在原地直到眼泪都流不出来,才失魂落魄地拖着身体回了院子里。 “二小姐,您回来了。” 陆莲芝闻声望去,只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守在屋子外的身影。 一瞬间她还以为是陆尚轩回来了,可是当那个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陆莲芝脸上的神情一下就变得失望了起来。 “李恪,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莲芝皱了皱眉,此刻并没有什么心情搭理他,便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估计李恪也看出来了陆莲芝心情不悦,他让到了一旁,低声说道:“二小姐,小的叫灶房里给您备好了桂花糖丸子,您要不要吃一口再休息?” “你倒是贴心。” 陆莲芝没有拒绝,而是点了点头让他去端过来。 过了一会,李恪便端着糖水走进了屋子里,又细致地放在了陆莲芝的面前。 屋子里剩下那些没点燃的烛火也被他一一点起,照得整间屋子都显得亮堂堂的,让陆莲芝的心情也稍微变得没那么郁闷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桂花糖丸子,一颗颗都做得精致小巧,里头是用了桂花蜜和花生做的馅,外面那层水磨粉皮也是点了些许的桂花蕊,看上去格外可口诱人。 “这糖水里你还加了什么?” 陆莲芝端起碗来闻了闻,似乎有股淡淡的药味,她有些疑惑地抬眸看着李恪问了一句。 “小的看二小姐这几日忧思忡忡,颇有几分茶饭不思的样子,便自作主张地让灶房里的人给您加了一些滋补的补品,也许喝了之后能够缓解您的焦虑心情呢。” “滋补的补品?呵,每个月她窦涟漪就拨给我这个院子那么一点银子,灶房那群势利眼的下人,哪里会肯给我加什么补品,你可就别拿这些不新鲜的玩意儿来骗我了。” 见陆莲芝冷笑一声,就嫌弃地想将碗重新放回到桌子上去,李恪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二小姐,里面的补品是小的用自己攒下来的月钱买来的,虽然不多,可绝非是那种差劲入不得口的,希望二小姐能赏个脸尝一口。” “你用自己的月钱买的?” 陆莲芝先是一愣,而后她的脸色随着李恪的话语而转变,有些动容道:“你每个月的月钱本就不多,又何必做这种傻事呢?况且仅仅只是一碗桂花糖丸子,加再多的补品除了影响口感外,也对我的身子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不是这样的,”李恪摇了摇头,认真地应道:“小的只是想让二小姐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二小姐需要,小的就算为了二小姐您倾尽所有,也心甘情愿。” 陆莲芝心头微微一动,蓦然抬眸看向这个站在自己眼前恭恭敬敬的男子。 其实这般看来,他的眉眼俊秀,生得半点不输陆尚轩。 只是少了一分贵气而已。 想到这,陆莲芝不发一言地低下了头,一口一口地舀着桂花糖丸子到口中品尝味道。 如今已是快要入冬,外头夜晚的温度有种令人难以抵御的寒冷,交谈呼吸之间都有着朦朦胧胧的雾气逸出。 然而当她喝完了面前这碗甜汤后,身体却莫名地多了几分温暖和甜蜜。 在此期间,李恪一直都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 直到陆莲芝将银勺子放回碗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后,他才抬起眉眼看了过来。 “二小姐,小的这就将桌子收拾好。” “不急。” 陆莲芝难得对着李恪笑了笑,她原本生得就不赖,这骤然一笑在满室烛光的照耀下更加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看得李恪心头一颤,更加说不出话来。 见状,陆莲芝笑容更深了几分,她作势起身,却不知为何脑袋似乎有些发晕。 只听得她低低的“唉呦”一下,身子便是一晃,看上去像是站不稳要摔下来了一样。 一直暗中关注着陆莲芝的李恪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了她一把。 陆莲芝原本想要推开李恪的手,可是不知为何一阵无力感突然袭了上来,让她的指尖擦过了李恪的手背滑落了下来。 那瞬间的触感让李恪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冒犯了,二小姐。” 李恪想都没想,反手一下就搂紧了陆莲芝,声音低低地道歉到。 “既然知道是冒犯,为何还不快些放开我?” 陆莲芝虚虚地牵住了李恪的衣袖,双眸中隐隐有光掠过。 她的话说得硬气,可是声音听上去却像是在撒娇一般低柔,绵绵软软的,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李恪跟自己的悬殊身份。 “小的见二小姐此刻都站不稳了,若是贸然松手,怕是会让二小姐您受伤。” 听李恪说得这么诚恳,可是手上却丝毫没有松开自己的意思,陆莲芝本来应该对他的逾越行径大发雷霆的,不知为何却软软地提不起力气来。 甚至她在不断闻到李恪身上那股淡淡的熟悉幽香时,竟有些神思迷糊起来,喃喃问道:“你身上好香啊,到底是什么香味?” “二小姐您又给忘了,小的从不用任何熏香。” 等到陆莲芝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几乎伏在了李恪的怀里。 第九十九章 芬儿夜访 夜风开始呼呼地吹过窗棱,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声。 屋子里的烛火也不知何时逐渐燃烧殆尽,一枝枝地给灭了去了。 “你胡说,你明明身上好闻得紧……” 陆莲芝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被李恪紧紧地抱在了怀中,往内室快步走去。 “唔!你这是要做什么,还不快点放我下来。” 她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后便放弃了,顺势将头偎依在沉默不语的李恪胸口,还不忘嗔怪地威胁了他一句:“你这是以下犯上,小心明日起来我要了你的这条命!” “如果今夜小的真的能得偿所愿,那就算当场豁出去了这条命小的也心甘情愿。” 李恪温香软玉抱在怀里,哪里还会顾及到其他。 他小心翼翼地把陆莲芝放到了床榻上,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 “你说的是真的吗?” 陆莲芝竟不知道李恪对自己这般情根深种。 听到这,李恪低低地笑了一声,满足地说道::“自然,更何况小的还能跟二小姐您度过这一夜后才没了这条不值钱的贱命,值了。” 这种动听的话陆莲芝在多年前曾经也听过陆尚轩这般跟自己讲过,只可惜短短几个组的时间,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既然如此,他可以做初一,自己又为何不能做十五呢? 想到这,陆莲芝不再犹豫不决,她抬起手揽住了弯腰看着自己的李恪,轻薄的罗衫滑落了下来,露出雪白的臂膀和肩头,在仅剩的一点烛光中显得格外诱人。 看着陆莲芝这般媚眼如丝的样子,李恪哪里忍得住,他迅速腾出一只手将床上的纱帘一下就扯了下来,把里头即将出现的春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很快,内里颠鸾倒凤,女子嘤嘤呜呜的泣音,男子低沉的嗓音,相互交织,若是有人经过,必定听得脸红心跳,恨不得捂脸逃走。 他们里头春意绵绵,殊不知外头有个身影正躲在后窗处,将这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 天上悬着一轮弯月,被乌云挡去了大半,因而没法看清那人到底是谁。 直到屋内再没有动静,那个身影才弯下了腰,匆匆离开。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窦涟漪原本准备躺下休息了,却不料外面传来了几声敲门声,随后便听到了白芷压低的声音:“少夫人,您睡下了吗?小六子带着一名侍女,说是有急事要来找您。” 奇怪,都这个时辰了,能有什么急事来找她? 窦涟漪皱了皱眉,思来想去一番后,到底还是从床上起了身,又拿了一件披风将自己裹上后,才扬声道:“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房间门被白芷小心翼翼地推开,她身后还带着小六子跟一个低着头的侍女。 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方才因为窦涟漪要睡下了的缘故,屋里的烛火便被服侍的下人们吹熄得只剩下最后一盏,白芷进来后便赶紧先去把书案上的烛火给一一点了起来。 又快步走到内室将窦涟漪扶了出来。 窦涟漪慢悠悠地走到了书案后坐了下来,有些懒洋洋地抬眸瞥了一眼小六子,轻声问道:“都这么晚了,急匆匆跑过来找我做什么?” 她顿了顿,又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名站在小六子后面看上去有些紧张不安的侍女,总觉得她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你是哪个院子的,怎么不好好跟在你主子身边服侍,而是大半夜的跑来我这里?” 虽然窦涟漪的语气并不严厉,却还是一下就让那个侍女膝盖一软,直接就跪了下来。 “少夫人,您忘了奴婢了吗?当时是您让白芷姐姐拿了药膏给奴婢抹脸的,还安慰奴婢不用担心脸上留疤,奴婢一直记着少夫人您的好,不敢有一刻忘怀。” 这话一出,窦涟漪便记起来她是谁了。 “你是芬儿?” 见自己终于被认了出来,芬儿脸上惊喜交加,连忙又磕了一个头,忙不迭地应道:“是,奴婢正是芬儿,少夫人还记得奴婢,奴婢受宠若惊!” “你先起来回话吧,天儿凉,别跪着了。” 窦涟漪示意了一下白芷,白芷便走上前去将芬儿扶了起来,说了她一句:“少夫人的院子里可没有让人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你可别把在其他院子里的坏习惯一并给带了过来才行。” “是,是芬儿疏忽了,少夫人心地善良,对待我们这些下人是极好的。” 芬儿赶紧起身,拽着自己的衣角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笑了笑。 外面的夜色愈发黑了,看上去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被乌云挡去了大半的月牙儿洒落了一些浅浅月光,从窗纱漏了些许进来,有种玉石一般的冰凉感。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窦涟漪才开口对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六子打趣了一句:“小六子,你随意把其他院子的侍女带过来,万一被二小姐问罪了,你是想让我给你顶罪呢,还是想让我当你的挡箭牌?” 小六子看不出来窦涟漪这一番话到底是真的在生气还是佯装生气。 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索性就直接讨饶道:“好少夫人,您可就饶了小的这条小命吧,这千错万错都是小的的错,您可千万别因为生小的的气而伤了您自己的身子,这可比杀了小的还要更加难受啊!” “你这嘴巴怎么这么甜?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我不原谅你便是我的错了。” 窦涟漪被逗笑了一下,她垂下眼帘摸着自己手腕上那只有了一定年份的翠玉手镯,一边随意地开口说道:“罢了,还是说正事吧。” 小六子跟芬儿对视了一眼,让她不用害怕,有什么直说便是了。 屋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绵绵小雨,一旁的香炉里焚着上好的桂花木香,在这雨夜里静静地飘着。 窦涟漪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盯着那缕缕升起的青烟有些走神。 也只有在桂花盛开的时节才会用得这种熏香,毕竟制作这种熏香的手续十分麻烦,加上桂花开放的时间也持续不久。 第一百章 被她撞破了奸情 屋里伺候的下人因为知道少夫人怕冷,所以每日暖炉都烧着银碳,热气片刻都没有断过。 烘得整间屋子现在都是暖洋洋的桂花香。 待到芬儿颤抖着声音把自己今夜在二小姐那儿撞见的那一幕说完,窦涟漪才淡淡地接了一句。 “她倒是大胆。” 只是白芷听了却有些忍不住,连声问道:“你看得可真切?里头真的是二小姐跟那个叫李恪的家丁?你可不许骗我们少夫人,别看我们少夫人脾气好,容易说话,就想着胡诌八扯的!” “奴婢不敢胡说,此事千真万确是奴婢亲眼所见啊,如果少夫人不相信的话,奴婢这就对天发誓,若是有半句虚言,就让奴婢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闻言,芬儿急得就要举起三根手指,欲对天发誓。 然而窦涟漪只是虚抬了一下手,让她不需要做这些来证明自己。 见窦涟漪只是沉默着没说话,白芷便弯腰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少夫人,这件事要不要让小六子再查个清楚先,万一二小姐是故意做了这场戏给我们看,或是……” 说到这,白芷抬眸看了一眼芬儿,皱了皱眉,未尽的话语里有着对她的些许不信任。 毕竟芬儿是二小姐的侍女,就算之前少夫人对她施以援手过,也让自己笼络人心,可白芷还是多少不敢全信的。 窦涟漪知道白芷在担心些什么,只是她并不觉得芬儿会有这个胆量过来欺骗自己。 更何况她自认这两世都对人不薄,应该不会有人愚蠢到去投靠陆莲芝那种心狠手辣的主子。 莫非陆莲芝当真是因为这几个月被陆尚轩冷落了,耐不住寂寞,从而做出这种不守妇道的事情来? 可是她明明记得上一世陆莲芝深爱着陆尚轩,为此还不惜隐瞒了东哥儿的身份,忍到了最后才将一切秘密揭开。 怎么可能这一世说变就变了呢? 就在窦涟漪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房间外传来了玉竹轻轻敲门的声音。 “少夫人,我让灶房给您煮了一碗桂花甜粥,您要不要喝一口暖暖身子。” 见窦涟漪点了点头,白芷刚想走过去开门,却听得小六子十分机灵地说道:“这种小事怎么需要白芷姐姐您亲自动手呢,还是让我来吧!” 说罢,小六子转个身便小跑着去给玉竹开了门。 “玉竹姐姐,你快进来,外头的雨可不小,小心着了凉。” 玉竹嗔怪地白了小六子一眼,笑骂道:“就你这殷勤的劲儿,怪不得能讨少夫人欢心。” “那还不是跟着玉竹姐姐和白芷姐姐你们久了,才学会那么一点眼力见嘿嘿。” 小六子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笑眯眯地说道,一边还不忘把房门给关紧了。 玉竹也没再跟他瞎唠嗑,而是端着桂花甜粥走了进来,对窦涟漪屈了一下膝,说道:“少夫人,奴婢见小六子大晚上的来找您,想必是有要事商讨,见外头又下了雨,想着您怕冷,便擅自叫灶房的人给您煮了一碗甜粥,可以暖暖身子。” “你向来是个贴心的人。” 闻言,窦涟漪温和地笑了笑,对着玉竹招了招手,让她走过来。 在经过芬儿身边的时候,玉竹下意识地瞥了她一眼,觉得有些眼生,不过也没多问。 反倒是芬儿在看到那碗桂花甜粥的时候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地开口说道:“少夫人,今晚李恪也是叫灶房的人煮了一碗桂花甜汤,说是要给二小姐喝了补补身子的!” “什么时候桂花甜汤还能够补身子了?你要是说暖暖胃便还可信些。” 白芷本来就有些不相信芬儿,见她这么一说,更是嗤笑了一声道。 “好了,白芷,听她说完。” “不是的,李恪他真的是那么说的,奴婢在灶房里打下手,刚巧听到了他跟其他人提了一句,只是其中缘由奴婢也知道得不多……” 窦涟漪抬手制止住了白芷的话头,对着芬儿温和地说道:“没事,你慢慢说,我相信你。” 见少夫人语气这样柔和地跟自己讲话,芬儿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慌乱不安了。 她静下心来,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被她记起来了一件有些许蹊跷的小事。 “其实奴婢当时也觉得奇怪,那桂花糖水里不知为何有着一股淡淡的苦味,后来仔细一想,奴婢猜那有可能是补药的味道。” 窦涟漪微微蹙眉,府里每个院子每个月发的的月钱她都了如指掌,照陆莲芝花银子大手大脚的习惯来看,她压根儿就不可能会有闲钱去给自己买什么所谓的补品。 还这么奢侈地加在了一份普通的糖水里。 玉竹也同样想到了这一点,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窦涟漪一眼,虽然没有开口询问,但意思也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 “真是稀奇,”窦涟漪若有所思地拿了一只挑子随手挑了挑眼前的烛火,听着它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的声音,“那还有什么事情让你觉得有些古怪的吗?” “古怪的?” 芬儿不解地眨了眨眼,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李恪在经过奴婢身旁的时候,奴婢似乎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味,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香,反正闻了之后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桂花木燃起来的青烟淡淡萦绕,窦涟漪神色淡定地在青烟后抬眸注视着芬儿,见她一言一行都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心里已是信了大半。 跟一个家丁厮混在一起,所以陆莲芝这是在拿石头砸她自己的脚啊。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后,窦涟漪轻声应道,顿了顿后又继续说道:“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再跟第二个人提及此事,除非到了那一日我需要你出来作证的时候。” 在缕缕升起的青烟中,她似笑非笑道:“不过如果你护主心切,只想跟在你们二小姐身边的话,那便当作今夜我们没有这场谈话。” “不!” 闻言,芬儿拼命地摇了摇头,她再也不想回到陆莲芝身旁伺候她了。 第一百零一章 此事还得仔细琢磨 平日里不仅动辄打骂,而且上次她还偷听到二小姐准备把她嫁给东里乡的陈瘸子。 就因为少爷有一次无意间夸赞了她一句生得还算乖巧。 可是那陈瘸子分明就是个烂赌鬼,把自己之前的两个娘子都给卖到了青楼里还赌债。 而他那条腿之所以断掉就是因为还不起赌债,被赌场的人活生生给打断了的! 想到自己若是真的被二小姐给嫁了过去,那必然是生不如死,这一辈子再无任何盼头了! “少夫人,芬儿虽然没有念过什么书,却也知道什么叫做良禽择木而栖,还请少夫人不要嫌弃芬儿愚钝,芬儿愿永远追随少夫人您!” 既然说没读过多少书,却还能说出这句话来,窦涟漪勾了勾嘴角,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芬儿,又瞥了一眼低着头有些尴尬的小六子,心下了然。 “说起来,芬儿你比小六子大吗?” 她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地随口问了一句。 “芬儿姐姐比我大了3岁。” 小六子下意识地抢着应了一句。 话音刚落,他才反应过来,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作势打了自己一巴掌,赔笑道:“都是小的不好,多嘴了,少夫人您有问题就问小的吧,芬儿她笨嘴笨舌的,万一惹您不开心了那就不好了。” “小六子,往日可不见你这么殷勤地抢人话头。” 白芷和玉竹对视了一眼后,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笑意,她扭过头,佯装抱怨了一句。 急得小六子赶紧又打了自己一巴掌,不断讨饶道:“白芷姐姐,少夫人,你们就别逗小的了,小的真的就只是一时嘴快!” “不是的,小六子也只是怕我嘴巴笨,说错了话让少夫人您不开心而已,还请少夫人您别生小六子的气了!” 见窦涟漪一言不发,芬儿心里一慌,生怕少夫人会因此而责罚小六子,便双膝一软,直直地又想要跪了下去。 “好了好了,”窦涟漪看了都有些头疼,她抬起下巴示意小六子去把芬儿扶起来,“我不过是问了一句,就把你们给唬成这样了,难不成还要养成这种习惯不成?” 到底还是玉竹一下就听出来了窦涟漪话里的意思,眼神一亮,对着小六子说道:“你还快谢过我们少夫人,听少夫人这话的意思,是准备以后让你跟芬儿都留下来伺候了。” “什么!” 小六子又惊又喜地瞪圆了眼睛,立马又扭头跟同样是惊喜难抑的芬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嘴角都忍不住上扬起来。 他们原以为少夫人还会再考虑考虑,没想到居然一下就同意了! “只是……” 见小六子跟芬儿因为自己的这两个词又开始提心吊胆,窦涟漪笑着摇了摇头,又缓缓地启唇说道:“我还需要芬儿为我去做一件事。” “少夫人您请吩咐,只要奴婢能做到,奴婢绝无二话!” 芬儿毫不犹豫地表起了忠心。 “就是还得委屈你在二小姐那儿待上一段时间,若是贸贸然就让你来跟着我,一旦哪天我不在府里,二小姐借着什么借口把你给带走,我怕我若是没有及时赶到……” 后面的话窦涟漪并没有说完,但是芬儿却已经明白了那代表什么意思。 “奴婢知道了,少夫人,您放心,奴婢还是会照样回到二小姐身边伺候她的,但是奴婢的心永远都在少夫人您这边,只要您吩咐一声,奴婢随时会回来您的身边。” “我不仅要你在她身边伺候她,而且我还要你随时都盯紧了她,我要知道她跟李恪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窦涟漪顿了顿,眼底掠过了一抹淡淡的疑虑,她迟疑着继续说道:“她跟李恪之间到底只是虚晃一枪,还是他们真的有了苟且之事。” “是,少夫人,奴婢一定会好好盯着二小姐的!” 小六子连忙也殷勤地开口应道:“还有小六子呢,只要少夫人您吩咐一句,小六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了,知道你嘴巴甜,整个郡王府里少夫人最疼你了,倒是衬得我们其他人嘴笨人呆一样了。” 这番话听得白芷在窦涟漪身旁都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逗得窦涟漪也抿着嘴笑了笑,摇了摇头道:“好了,夜也深了,小六子你就送芬儿回去吧,别让人看见了起疑。” “是,少夫人。” 小六子快速地应了一句后,扭头就对着芬儿傻笑了一下。 惹得芬儿小脸一红,羞得低着头跟在了小六子身后快步走了出去。 “少夫人,这女大三,抱金砖,怕不是小六子跟芬儿都有那种心思了。” 等到他们都出了屋子后,玉竹才笑着对窦涟漪说道。 “也好,小六子是个机灵的孩子,做事也足够稳妥,算得上是一个好夫婿。” 窦涟漪舀了一勺桂花甜粥送进口中,身体也跟着舒服了不少。 她默然思索片刻后,才开口说道:“只是这芬儿,还是得多留心些,免得陆莲芝又在其中使了什么诈。” “是,少夫人。” 白芷跟玉竹异口同声地应道。 片刻后,玉竹端了空碗出了屋子,而白芷则是服侍着窦涟漪更衣睡下。 她半跪在一旁将香炉里的熏香拨了拨,语气中带着嫌弃地说道:“少夫人,那二小姐如何能跟一个家丁纠缠在一起,这实在是有失体统,更何况二小姐如今可是个寡妇,若是传出去外头,可不得让外面的人都笑话死。” 窦涟漪靠坐在床侧,不以为意地应道:“她可不是那种在意郡王府名声的人,她本就不是陆家的人。” 白芷微微有些诧异地停下了手中灭香的动作,眨了眨眼睛,“少夫人的意思是……” “她要是在意郡王府的名声,就不会想尽一切方法都要从宜园搬回来,那场火当时也是起得蹊跷,我让小六子去查了也没个确切的准信。” 说到这,窦涟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时外头传的风言风语可不少,说好听的是陆家少爷顾念手足之情,说不好听的便是陆家女儿嫁出去没几天便克死了夫君,还被带回了娘家,怕是其中大有古怪。” 第一百零二章 沉得住气 “寡妇门前是非多,原本二小姐就不适合回来郡王府才是,”白芷皱着眉头说道,一边将香炉挪到了旁边去,“还是少夫人您心地好,换做其他人,哪里能这般宽宏大度,更别提少爷跟二小姐之间还……” 后面的话有些难听,考虑到少夫人的心情,白芷抿了抿唇,到底给忍了下来没说出口。 “还当众鬼混在一起了是吧。” 然而窦涟漪却把白芷未尽的话说了出来,脸上并没有见到半分的难过。 她只是在想,陆尚轩口中那句莲儿才是他认定的真爱,突然莫名觉得有些讥讽。 真爱又如何,有了骨肉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有控制不住冲动的时候。 只是为什么陆莲芝会愿意自降身价跟李恪搞在一起? 想到芬儿说的桂花甜汤里带有药味的话,再加上那古怪的香味,窦涟漪思索了一下,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一个下人的胆子倒是挺大的,不怕出了事收不了场嘛。” 窦涟漪喃喃自语了一句,刚走出去不远的白芷有些疑惑地回头问道:“少夫人,什么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休息去吧。” 窦涟漪摆了摆手,没再说什么。 这不过只是她的猜测而已,没必要说出来徒增烦恼。 过了几日,东哥儿也从静思堂里放出来了。 窦涟漪按照惯例去两个孩的院子里巡视了一圈,见他们当日的功课完成得还算不错,又考了一下这段时间来他们跟着武学老师学的功夫。 只是看到后面,窦涟漪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应该啊,传说中的鬼煞将军自幼武功高强,能以一敌十,可是现在看傅清跟东哥儿过招的样子,虽说每次都能胜过,却也只能说是险胜。 莫非是因为武学先生的缘故? 想到这,窦涟漪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可绝不能因为她的重生而耽误了傅清以后的道路。 “今晚准备准备,明儿一早带你们去武馆。” 话音刚落,窦涟漪便看到傅清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眼里都是满满的惊喜。 然而东哥儿却是兴趣缺缺地甩着手中的长剑说道:“娘,非去不可吗?” “怎么,你没有兴趣吗?” 东哥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本来就对这每日的学业和武学都毫无兴趣,若不是他娘亲哄着他说只要能赢过傅清,讨得爹爹跟奶奶的欢心,他要什么都买来给他,他才不愿意学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 更何况他身为郡王府的嫡长孙,以后整个郡王府都会是他的,他学这些劳什子做什么,每日都折腾得他身心疲累的。 闻言,窦涟漪也不觉得讶异,侧过头跟一脸期待的傅清说了一句:“既然东哥儿不想去,我便只带你就好了。” “好!” 傅清兴奋地拼命点头,生怕点头慢了窦涟漪会收回这句话一样。 “等等,那他要是有去,我也要去!” 闻言,原本还没什么兴趣的东哥儿立马就急眼了,生怕有什么好事被傅清一个人全占了而把他给落下了。 “东哥儿,我们这是去武馆,不是出去玩,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完全没必要勉强自己。” 窦涟漪皱了皱眉,劝了一句。 “我不!娘你若是偏心只带傅清去,把我抛下,那我便哭闹给你看,我还要去跟爹爹和奶奶告状!”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三日被窦涟漪罚跪了的缘故,现在东哥儿虽然明面上不敢跟她对着干,可是背地里却是到处告状。 害得陆老夫人跟陆尚轩总是不时找她过去敲打几番,话里行间的意思便是叫她不要过分偏心傅清,还是要把精力都放在东哥儿身上才行。 若不是这一世的窦涟漪早就不在意其他人的评价,她还真会像上一世一般对东哥儿尽心尽力,任劳任怨呢。 眼见东哥儿这样随意便说出威胁自己的话来,窦涟漪也不恼火,只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讥讽感。 “那就明日一早一起去。” 窦涟漪没有再废话,而是摸了摸傅清的脑袋后,轻声说道。 “好的,娘亲。” 待到窦涟漪走远了之后,东哥儿才鄙视地看了傅清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有些人可真会拍马屁,要不是因为你,明儿我还能好好休息一天。” 然而傅清没有回他,只是低垂着眉眼擦着自己的长剑不说话。 东哥儿见傅清当着下人的面不理自己,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拔高了声音喊道:“你不过就是我的手下败将而已,得意什么?听说你每日勤勤恳恳地习武,不过也就是这般水平而已,还不如我每日瞎比划那么几下。” 然而傅清还是沉住了气,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反而微微一笑,看上去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应了句:“到底是东哥儿哥哥你比较厉害,不像我,生来愚钝,学什么都是要慢人好几步。” 见傅清的态度愈发老实,东哥儿取笑了他半天后,又觉得有些自讨无趣,冷哼了一声后,便将手里的长剑往地上一掷,扭身回屋休息去了。 见状,站在旁边的紫儿才走上前来,有些不解地轻声问道:“小少爷,奴婢见您每日至少习武三四个时辰,刀剑上的功夫明明早已超过了东哥儿小少爷了,为何方才却还要故意让着东哥儿小少爷呀?” “我若是不让着他,他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我可不想让娘难做。” 傅清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句,压根儿就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闻言,紫娟也是愣了一下,看向傅清的目光微微有些复杂起来。 “怎么了?” 傅清一下就感觉到了,他侧过脸去,看着紫娟淡淡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奴婢只是从未见过跟小少爷您脾气一样好的主子。” “娘的脾气就很好,对人也好。” 只有在夸赞窦涟漪的时候,傅清的脸上才会像是在发着光一样,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这让紫儿跟紫娟都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的确也是这样,若非这府里还有个少夫人好心帮着他们,哪还有别的主子把他们当人看呢。 第一百零三章 偶遇小荆 次日一早,窦涟漪随手拿了一件暖绒玉色上衣,配了一条同色的罗裙就准备出门。 白芷担心外头风大,还给她披了一件素雅的暗绿色披风。 因为要去武馆,窦涟漪也就简单地将头发盘起,随意地插上一支玉簪后,就再无别的修饰了。 即便是这样,她整个人也有种清水出芙蓉的美感。 出了郡王府,马车拉着窦涟漪跟傅清就直奔武馆而去。 而东哥儿说什么都要自己独占一辆马车,窦涟漪懒得搭理,便随着他去了。 这次去武馆,一方面是为了给傅清找一个合适的武学师傅来教他一些真功夫,一方面窦涟漪也存了想看看东哥儿到底有没有什么真本事在身上的心思。 武馆里都是男子,窦涟漪作为人妇并不适合进入,她想了想,干脆让傅清跟东哥儿一起进去便是。 “窦姑娘?”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窦涟漪的心跳微微加快了几分,眼里也出现了几分不自知的期待。 向来只有跟在秦慕身边的人才会这么称呼自己,其他人都是唤自己作陆夫人。 而且她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到秦慕了,上次自己还答应要请他在莲花楼吃一顿呢。 只是因为庆功宴上她要跟陆尚轩共同出席这件事闹得两人最后有些不欢而散。 莫非今日这人也来了武馆? 等到她带着期待转过身去,却只看到了小荆一个人。 “小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窦涟漪下意识地又看了一圈周围,还真的没有发现秦慕的身影。 这人总不至于那么小气吧,一件小事记了她那么长时间,连个面都不肯露一下。 想到这,窦涟漪难免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 “是只有我一个人,窦姑娘这是还要找谁?” 小荆有些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也跟着左右看了看,疑惑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跟着你们公子,看样子他是有事在忙没有出来?” 窦涟漪勉强笑了笑,有些为自己心里刚才以为会看到秦慕而出现的片刻雀跃感到尴尬。 “那倒不是,窦姑娘你要找我们公子直接去风雪阁不就好了,公子不像我们经常在外面跑,一般他都是待在风雪阁里不出门的。” 面对窦涟漪的欲言又止,小荆也没想那么多,心直口快地便把自己主子的底都给掀了。 “倒也没什么事专门去找他,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窦涟漪摆了摆手,又急匆匆地补了一句道:“对了,你也别跟你家公子说起我问到他的事情,没必要引起误会。” “这能有什么误会,我家公子心地好着呢,哪里会计较这些。” 然而小荆大手一挥,压根儿就没猜出来窦涟漪话里未尽的意思。 当着两个小孩的面,窦涟漪也不可能说出别的什么话来,她垂下眼帘,轻巧地绕过了这个话题,不动声色地探听道:“那小荆公子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窦姑娘你直接唤我作小荆就可以了,”小荆不太习惯窦涟漪对自己那么客气的样子,他应道:“我这次是应了我家公子的意思过来找一个武师,听说他是去年的武状元,不过因为伤了腿,所以就在这武馆里当武师了。” “武状元?那岂不是武艺十分高强?” “对啊,听说他自幼习武,少有人能敌得过,原本是能当御前侍卫的,可惜了,”小荆叹了一口气后,又好奇地问道:“窦姑娘也是想找个武师吗?那倒是可以一起进去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不了,我就不进去了,还请麻烦小荆兄弟帮我个忙,看一看傅清跟东哥儿吧。” “这个,窦姑娘,我有件事得先跟您提前说一下。” 小荆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犹豫道。 “你说。” 窦涟漪作洗耳恭听状。 “这个武状元嘛,他武力高强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他这人有些古怪,非得是他见了后觉得有眼缘的才愿意收作徒弟,如果没有眼缘的,再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不肯教。” “原是如此,不过我倒是觉得有真本事在身上的人有点脾气也实属正常。” 本以为是别的什么原因,听到是这,窦涟漪便长舒了一口气,不以为意地说道。 按照上一世鬼煞将军的能力,窦涟漪有信心傅清肯定能够入得了那个武状元的眼。 本以为是别的什么原因,听到是这,窦涟漪便长舒了一口气,不以为意地说道。 “既然窦姑娘理解便好,那小荆这就带两位小少爷进去,还请窦姑娘在外头等候一会。” “那就麻烦小荆兄弟了,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去莲花楼坐一坐。” 小荆乐了一下,刚想点头应好,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窦姑娘,我平日都服侍在我家公子身边,是不能随意走开的,如果去莲花楼我需要跟我家公子说一声。” “所以他会去吗?” 窦涟漪没忍住差点把这句话给问出口,幸而立马又缩了回去。 “窦姑娘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就带着两个小少爷进去了?” “没有了。” 闻言,窦涟漪摇了摇头,将傅清和东哥儿交给了小荆,让他一起带着进去。 傅清没有说什么,甚至脸上还隐隐有着雀跃神色。 反倒是东哥儿一脸的不情不愿,嘴里还不住嘟囔着:“什么玩意儿,就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下人带本少爷进去武馆,万一出了什么事,看你要回去要怎么交代!” 走在前方的小荆耳朵尖,一下就听到了东哥儿抱怨的话,皱了皱眉,可他从来都不会纵容这种人,便没好气地反驳道:“什么下人,我说你这个小孩会不会说话的?” “我可是郡王府的嫡长孙,你居然唤我小孩子,简直大胆!” 东哥儿怒气冲冲地对着小荆喊了一声,站在原地耍脾气不肯动弹。 而小荆都懒得理睬他,转头看着傅清问道:“你要等他,还是跟我一同进去。” “东哥儿,你就不要闹脾气了,到时候娘若是问起来武馆里面的情况,你要怎么办才好。” 第一百零四章 东哥儿落选了 傅清好声好气地劝说了一句,见傅清依旧不肯挪动半步,撅着嘴就是要小荆给他服软道歉。 他实在没办法,只能摇了摇头,对着小荆不好意思道:“算了,我也不进去了,留东哥儿一个人在这儿我也不放心。” “我看你是不敢进去吧?怎么,是怕武状元选了傅清,不选你吗?” 东哥儿进不进去无所谓,可是傅清的事儿可是公子专门交代的,可不能因为这个破孩子给耽误了。 所以小荆眼珠一转,想了个主意,故意刺激了东哥儿一句。 果然不出所料,东哥儿立马就跳了起来,急得涨红了脸,大声嚷嚷道:“你说谁怕了?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个草包,是我的手下败将!他拿什么跟我比!若是不信,我跟他进去当场比划一番给你看看!” “啧,说大话谁不会啊,瞧你那么自信的样子,总不至于只会耍耍嘴皮子功夫吧?” 小荆不屑地一扭脸,连个正眼都懒得给东哥儿一个。 被小荆这么一激,东哥儿急赤白脸地伸出手就拽住了傅清,不容他拒绝就拉着他往武馆里头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大声道:“你给我过来,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谁的手下败将!” 见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小荆便咧嘴一乐,也就背着双手悠悠地跟在了他们后头。 傅清趁着东哥儿没注意,回过头来对着小荆弯了弯眉眼,用口型道:“还是你厉害,小荆哥。” 武馆里面发生的事情窦涟漪并不清楚,她只是在外头找了一家小茶摊坐下来,点了一盘蜂蜜花生,一边吃,一边等待他们出来。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 等到窦涟漪都感到有些闲得发慌的时候,才远远地看到了小荆带着一个小小的人儿走了出来。 离得远了,再加上被人高马大的小荆给挡住了,窦涟漪有些没看清跟着回来的是东哥儿还是傅清。 茶摊大中午的也没什么生意,同样都有些发闲的茶摊老板过来给窦涟漪加了茶水,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有些好奇地问道:“姑娘在这坐了那么久原来是在等人?” “嗯。” 窦涟漪点了点头,抬手指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小荆,笑了笑,温和道:“我有个孩子要去武馆里寻个好的武师,学些真本事。” “什么?那是你的孩子?没想到姑娘你看着这么年轻,孩子都这么大了。” 茶摊老板看了一眼跑过来的小荆,又扭头端详了一下窦涟漪的面容,不免有些震惊。 “啊?” 窦涟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难免有些哑然失笑,她摆了摆手,说道:“这么大的我可不敢认。” 刚巧小荆这时候也到了,等他让开身影,窦涟漪才发现跟在他后面走得慢慢吞吞的人是东哥儿。 “怎么只有东哥儿一个人,傅清呢?” 没看到傅清的身影,窦涟漪有些担忧地起身往后望了望,又扭头看着小荆询问道。 “窦姑娘你猜怎么着,”没想到小荆却看上去有些兴奋地对她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傅清小少爷还真被武状元看中了!他愿意当傅清小少爷的武学先生!” “真的?” 窦涟漪惊喜地瞪圆了双眼,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了落在后头的东哥儿身上的时候,又犹豫地打听了一句:“那他呢?” “肯定是落选了啊,”小荆有些嫌弃地应道,明显对东哥儿的印象十分差劲,“就他那三脚猫功夫,还想被武状元看上,美得他。” “小荆兄弟,你家公子有没有说过你不省心啊。” 虽然小荆说话直,但是这正是窦涟漪喜欢与之打交道的性格,所以她也打趣了对方一句。 “没有啊,但是我家公子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对着我叹气,我也不晓得为什么。” 小荆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实话实说道。 “只是叹气而已,说明你家公子对你还是很不错的。” 窦涟漪语重心长地说道,眼底的笑意却隐隐有些溢出来。 “我家公子人是很好的,不过窦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荆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然而却看到窦涟漪摆了摆手,转了话题,道:“没什么意思,对了,傅清现在在哪儿?” “还在里头呢,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合适的徒弟,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他离开。” 小荆咧开嘴一笑,明显有些幸灾乐祸。 “那我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小荆兄弟你要是有事要去忙便去吧。” “那成,那我就先走了,窦姑娘你多保重。” 闻言,小荆也不客气,双手抱拳示意了一下后,便转身离开。 等到东哥儿拖拖拉拉地来到了窦涟漪眼前的时候,小荆已经走远了。 东哥儿一见到窦涟漪,第一反应就是埋怨了一句:“那人到底是哪儿来的蠢货,难道不知道我是郡王府的小少爷吗?居然敢质疑我的武艺,简直可笑!” “他可是皇上亲自选拔出来的武状元,你说他是蠢货,那岂不是在质疑当今圣上的决策?” 面对东哥儿的无知,窦涟漪只是一脸平淡地应道,却成功地一下就让东哥儿讪讪地闭上了嘴。 然而没过一会儿,东哥儿又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武状元又如何,现在不也是个没了一条腿的废人,有眼无珠,活该他现在只能当一个武师!” 闻言,窦涟漪抿了抿唇,并没有应话,而是面色冷淡地重新坐了下来,继续等待傅清出来。 反倒是东哥儿自己碎碎念了一会儿,有些自讨无趣,便嚷嚷着自己要先回郡王府去了,不想再在这里待着吹冷风。 正当窦涟漪想要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的时候,傅清也从武馆里小跑着出来了。 他一脸兴奋地冲着已经站了起来的窦涟漪奔了过来,气还没喘匀,便用着青涩的声音宣布道:“娘亲,我被选上了,我是师傅目前为止唯一收的徒弟!” “是武馆里的哪个师傅啊?武馆里头可是鱼龙混杂,可千万别拜错了师傅,否则耽误了孩子可不成。” 第一百零五章 去选择趁手的兵器 还没等窦涟漪开口,在一旁听着的茶摊老板便插了一句,好心问道。 “是去年的武状元—陈照陈师父。” 傅清礼貌地回答了茶摊老板。 “陈师傅好啊!” 茶摊老板一拍手,乐呵呵地夸赞道:“这武馆里最厉害的可不就是陈师傅了,能得到陈师傅认可的目前为止可就只有你这个孩子了,不得了啊,这以后可是前途无量的!” 闻言,傅清转向窦涟漪的脸上便露出了些许羞涩的笑容,低声说道:“娘,我没有给你丢脸。”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我给娘丢脸了吗?” 这时候东哥儿坐不住了,一下就跳了起来,大声反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清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东哥儿还在这里,见他对自己落选一事还在愤愤不平,便赶紧解释了一句。 “既然不是,那你就给我闭嘴!” 东哥儿看不惯傅清那副炫耀的嘴脸,丝毫不在意还有外人在场,直接就恶狠狠地警告了他一句。 竟然敢让他难堪,等回了郡王府他定要让傅清好看! “好了,别吵了。” 窦涟漪看不下去,对着东哥儿皱眉教育了一句:“落选了便落选了,有什么好如此大声喧闹的,若是不服,回去每日再多练些时辰,这样武艺才会精进,别以为外头的人都会因为你是郡王府的小少爷就让着你。” “明明是他扮猪吃老虎,在府里就表现得自己不如我,在外头就暴露原型,此等狼子野心,属实可恶,你不骂他,反而来教训我?” 对东哥儿的大声辩驳,窦涟漪只是微微沉下了脸,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应道:“莫非我还要夸你如此善用成语吗?你说傅清扮猪吃老虎,我却觉得他只是不爱炫耀自己,也不愿惹是生非,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你口中所说的狼子野心,回府后你自己好好反思反思吧。” “娘,我真的不是故意表现得不如东哥儿哥哥的,”傅清着急地伸手拽住了窦涟漪的衣角摇了摇,解释道:“只是今日师傅出的几个考题恰好是我刚练习过的,所以我才能赢过东哥儿哥哥,否则我定是不如他的。” 然而茶摊老板却摇了摇头,颇为不认可:“哪有这么刚好的事情,陈师傅出的题向来以刁钻古怪闻名,若是真的能被这个小兄弟给猜中,那也说明你们有缘分,是该收你做他的弟子。” 东哥儿的脸色随着这话愈发变得难看起来,他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砸在傅清那张看上去就无比可恶的脸上。 只是傅清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他的企图,非但不躲开,反而就站在窦涟漪的身侧,甚至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还对着他嘴角往上勾了勾,分明就是在赌他不敢在外头对自己随意出手。 “你师父有没有跟你交代些什么呀?” 听见别人夸奖傅清,窦涟漪的心情也跟着骄傲了起来,她侧头看着傅清关切地问了一句。 “师傅他只是说让我去寻一件趁手的兵器,其他的就没说了。” 傅清乖巧地应道。 “那我们现在就去兵器铺子吧,选一个你喜欢的,就当做是娘送给你的礼物了,不然等会儿要是天色黑了,就不好看武器的成色了。” 傅清欣喜地点了点头,“好!” 窦涟漪也没二话,还了茶摊老板的茶水费后,就准备带着傅清去兵器铺子里看一看。 “切,不过就是武器而已,何必专门去挑选?瞧某些人这种上不来世面的样子,真是可笑。” 然而东哥儿却十分不情愿,对着傅清冷嘲热讽了一句。 “那你就别去了,你自己先回府里去吧。” 窦涟漪也不勉强,牵起傅清的小手就准备上马车去。 见状,东哥儿也急眼了,快步跟了上去,嘴里还嚷嚷道:“我也要去看看,你们休想要抛下我一人!况且他有礼物,我自然也要有!” 为了不被窦涟漪抛在后面,东哥儿干脆也跟着他们上了同一辆马车。 到了兵器铺子,在窦涟漪点了点头后,傅清便兴奋地跳下了马车,在里面尽情选起了自己要的兵器。 而东哥儿本来就对这些兴趣不大,只不过是不想要输给傅清,所以才跟过来的。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后,就兴趣缺缺地找了个门口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来。 反正等会儿不管傅清买了什么,他都要选上一件比他价值更高的便是。 窦涟漪哪里会看不出来东哥儿心里的小九九,不过她也无所谓,现在她手头上的银子也足够让他们挑选上好几件上好的兵器了。 所以她也优哉游哉地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看着这来来往往的客人从自己面前经过。 有些财大气粗的买了好几套兵器,有些却是空手而回。 她扫了一眼货架上的价格标签,发现这铺子里的兵器都算不得便宜,动辄就要上百两银子起。 “娘亲,我想选这把弓箭。” 就在窦涟漪低头喝了一口热茶的时候,傅清已经抱着一把古铜色弓难掩兴奋地走了回来。 这弓确实是好看,弓弯上是暗纹雕花,弓弦是上好的牛皮制成,整体看上去有种凛冽的杀气感,但是拿在手里的重量却不会很重,轻盈而又不失力度。 “是把好弓,但是箭呢?没有选到合适的吗?” 窦涟漪欣赏了一会儿后,有些好奇地问道。 闻言,傅清明显看上去不太好意思,他低头看着地面,小声地说道:“有,可是这弓已经很贵了,要是再选合适的箭支的话……” “这把弓要多少银两?一百两?还是两百两?” 窦涟漪不以为意地问道。 “五十两。” 傅清犹豫了一下,竖起了五根手指道。 “就五十两,你就觉得贵了?果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不知什么时候东哥儿也来到了身旁,他对傅清手中的那把弓有些眼红,但是又不肯说出来。 眼下见傅清居然连五十两白银都要说得吞吞吐吐,东哥儿便不由地取笑了他一句。 “不是,是五十两黄金。” 第一百零六章 弓被东哥儿抢走了 傅清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说出了这把弓的真正价格,紧接着,他又指了指后头的箭筒,说道:“而且,与之相配的箭矢也不便宜,一枝便要二十两白银。” 闻言,窦涟漪顺着傅清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箭筒里总共就十枝箭矢,打磨得光亮的箭头上还包着银,看上去十分锐利而寒气逼人。 每枝箭尾上还都带着不用颜色的羽毛,有的无比艳丽,有的却与箭身融为一体。 怪不得每枝箭矢的价格都不低,而且还让傅清这么为难。 “喜欢便都拿走,不用担心银两的事情。” 想到上一世傅清的贴身武器便是弓箭,窦涟漪不禁笑了笑,并没有把这点小钱放在心上,她拍了拍傅清的肩头,示意他去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拿过来。 “谢谢娘亲!” 傅清欣喜交加,将怀中的落月弓放到了掌柜的面前,又一路小跑着去把那个箭筒也给一起抱了过来。 然而等到他重新跑过来的时候,却看到他心心念念着的那把弓已经落到了东哥儿的手里了。 就算傅清再怎么有涵养,看见心爱的武器被人毫不心疼地抓在手里把玩,心里都会有些不痛快起来。 “怎么?不爽?就算娘要给你买下来这个做礼物又怎么样,我先买下来,就是我的了。” 东哥儿笑得一脸得意,他就是故意趁着窦涟漪走开了的功夫先将这把弓箭给买下来的。 现在他已经付给了掌柜五十两黄金,这把弓已经属于他的了。 虽然他暂时没有多的银两可以去买那几枝箭矢,但是也无所谓,毕竟没有弓的话,傅清要那些箭矢又有何用? 想到这,东哥儿脸上的得意神色更加明显,他就是要看着傅清失望的样子! “如果你跪下来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让给你玩一玩,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哈哈哈。” 东哥儿单手拿着弓左右摇晃,丝毫不在意这五十两黄金就这么随意花了出去,就为了跟傅清赌这么一口气。 “男儿膝下有黄金,我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见窦涟漪并不在此处,傅清的脸上也恢复了淡然。 然而东哥儿花了这么多黄金,为的就是要亲眼看着傅清向自己服软的样子,不然怎么洗脱他方才在武馆里丢的面子! “呵,说得好像你跪下了就会有黄金一样,不管你跟掌柜的下跪几次,你都得不到五十两黄金的,至于这个弓嘛,现在是属于我的了,如何,你做是不做?” 傅清瞧着东哥儿这幅得意洋洋的样子,不仅不恼,甚至还嘴角微微往上扬,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是个弓,你若喜欢便由你了,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另外挑一个趁手的武器便是了。” 说罢,傅清还顺手将手里的箭矢一起塞到了东哥儿的怀里,笑着说道:“别忘了还有这些,不然只有弓却没有箭,那岂不是让人以为你只是买来摆设用。” “你!” 东哥儿见事情的发展跟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他又惊又怒,指着傅清叫嚣道:“我多得是黄金,买来作摆设那又如何,我愿意,不像你,穷鬼一个,想要拿出几两银子都没办法吧!” 郡王府里每个院子的月钱几乎都是固定的,但是东哥儿有他娘亲和陆老夫人私底下给自己银子,再不济,还能找他爹爹要一些,所以他手头向来都有大把的银票。 但是他知道傅清肯定是拿不出来的,他就等着看傅清的笑话。 “那么好的武器若是不拿来用,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傅清微微皱眉,倒不是因为被东哥儿的话给冒犯了,而是因为他言语间对武器的轻佻和不尊重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切,这不就跟有些人去逛青楼一般,没钱就只能看看姑娘,有钱才能把人带回家好好享受。” 东哥儿耸了耸肩,丝毫没觉得自己的那些言论有什么不对之处。 倒是听得周遭围上来的人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能来这兵器铺子的几乎都是爱惜兵器之人,对于他们而言,好的兵器难得,若是能够得到一个趁手的,那可是要爱惜得不行的。 果不其然,傅清的脸色微变,不悦道:“东哥儿哥哥,你这样想,怪不得师父不肯收你作徒弟,这也怨不得师父他!” “谁稀罕做他的徒弟,一个断了腿的没用老玩意。” 东哥儿被当众揭了短,脸上有些挂不住,顿时便口出狂言,毫不客气地侮辱了傅清刚认的这个师父一番。 气得傅清挥起了拳头,就要跟东哥儿打上一架。 幸好方才走去逛了一下其他地方的窦涟漪也闻讯赶了回来,一见面便看到傅清跟东哥儿准备扭打在一起。 她二话不说,立马上前将傅清拉到了自己身后,皱着眉对气鼓鼓的东哥儿呵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就因为落选了就要对自己弟弟动手吗?大庭广众之下,你是想要丢尽郡王府的脸面吗?” “明明是他先要动手的!” 东哥儿见窦涟漪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对着自己一顿指责,他指着躲在她身后的傅清,愈发愤怒起来。 “我了解你跟傅清的性子,傅清绝不是这种不理智的孩子,你也不需要在我面前随意诋毁他。” 窦涟漪现在对东哥儿的话是半句不信,这两世她都几乎是看着东哥儿长大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骨子里有多恶劣,所以就算傅清一言不发,她还是选择了相信傅清。 “你,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回去跟奶奶和爹爹告状,我让他们把你抓去静思堂跪着,让你饿上三天三夜!” 气得东哥儿抓紧了手中的弓,恶狠狠地指着窦涟漪威胁道。 “等等,这个弓,傅清,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窦涟漪丝毫没有在意东哥儿的威胁,她的目光落在了东哥儿手中挥舞着的弓上,不由地往前一步,就想要把那弓拿回来。 “哼,什么叫做他想要的,是我想要的!而且我已经买到手了,现在他要是想要,除非他给我跪下,磕上几个响头,到时候要是逗得我开心了,我倒是可以勉强借他玩几天。” 第一百零七章 再次见到秦慕 东哥儿将手里的弓挥舞得更起劲了,还差点打到了窦涟漪的手臂。 “我不需要这把弓了,”傅清从窦涟漪身后走了出来,正色道,“既然东哥儿哥哥非要他不可,而且也已经买下了,那我去寻另外一件趁手的武器便是了。” “凡事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只有小人才会夺人所爱,教书先生难道平日里不曾教过你这些吗?” 窦涟漪看着东哥儿,没忍住淡淡地讽刺了一句。 东哥儿哑口无言,只能攥紧了手里的弓,梗着脖子硬是不肯认错,也不肯让出来。 “你若是真的喜欢的话,娘亲再去问问看有没有与之相似的。” 见状,窦涟漪心中对东哥儿的厌弃更加深了几分,她摇了摇头,侧头看向傅清,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关系,娘亲,我方才有看到另外一把弓,不过就是稍微重了些,以我现在的臂力,可能还暂时用不上。” 傅清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道。 “不碍事,走,带娘亲过去看看。” 窦涟漪看都没再看东哥儿一眼,牵起傅清的小手就往他指着的方向走去。 等到走到架子的尽头时,东哥儿指着最上面那一层说道:“娘亲,就是这一把了。” 那是一把跟落月弓类似的弓,只不过看上去颜色更加古朴,有种灰扑扑的老旧感。 “你喜欢这把?” 窦涟漪眼中微微有些讶异,刚想抬手去把那把弓给拿下来,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居然不够,那入手沉甸甸的分量根本就不是傅清一个孩子能够驾驭得住的。 “我来吧。” 她身后忽而传来了一个许久没听到的清朗声音,带着隐隐的笑意,还有那股熟悉的,似有若无的幽香。 窦涟漪的心跳乱了一下,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待到她定下心神,回身一看,果然看到了不久前她还在跟小荆打听的那个人。 “秦公子,好久不见。” 窦涟漪微微启唇,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轻声唤道。 “好久不见。” 秦慕沉默着端详了窦涟漪片刻,而后也微微一笑,温声应道。 他的手持着那一把弓,明明那么重若千钧,在他手里却轻似鸿毛一般。 “你也来给自己挑武器吗?” 想到方才小荆说奉了他的命令去武馆寻人,眼下又撞见他在兵器铺子里,窦涟漪心里有些好奇,便试探了一句。 “嗯,做生意的人,总是要选一两件趁手的兵器才好走商,赤手空拳的讨不到好处。” 秦慕也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随后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弓,像是有些讶异,“射日弓?看不出来窦姑娘也是个女中豪杰,居然想要驾驭这把神器。” “不是我,是傅清,不过可惜了他原本看中的是那边落月弓,只不过被人抢先买走了。” 窦涟漪解释了一句。 “不需要感到可惜,因为落月弓远远不如这把。” 秦慕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然后将射日弓提起,仔细端详了一会后,点点头,称赞道:“不错,果然如古籍中记载的那样是把好弓,很适合傅清你来用。” “好弓是好弓,但是方才我拿了一下,发现它的重量很重。” 窦涟漪不太确定地问道:“傅清他现在年纪还小,臂力能够拉得开这把射日弓吗?” “如果我每日勤加锻炼,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拉开呢?” 傅清应该是很喜欢这把弓,他有些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不舍地问道。 “按理来说是可以的,不过也得看你跟这把弓有没有缘了,”秦慕将射日弓在手里掂了几下,然后随手就抛给了傅清,“说再多不若试试看。” 射日弓在空中划了个弧度,看得窦涟漪都忍不住要伸出手去接住,免得砸伤了傅清。 不过秦慕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窦涟漪,不让她乱动,淡然道:“你不能总想着保护傅清,这孩子不是池中物,让他自己好好去闯一闯。” “可是……” 还没等窦涟漪说完话,那边傅清已经往上一跃,牢牢地将射日弓抱在了怀中,落地时脚步平稳,半分不见勉强之意。 这让窦涟漪又惊又喜,她扭头看着秦慕,连声追问道:“这么重的弓傅清他都接稳了,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与这射日弓有缘?” “有缘还得立下契约才行。” 秦慕示意傅清把手伸过来,让他在射日弓的弓弦上轻轻一刮,一下就让他的中指指尖出了血。 血滴在了射日弓上,没一会儿,整支弓身上那种灰扑扑的感觉逐渐褪去,虽然没有落月弓那么崭新,却更有一种锋芒毕露的杀意。 “好兵器是会认主的,”秦慕看着傅清抱着射日弓爱不释手的样子,笑了笑,随口说了一句:“以后你可不能将这贴身武器随意丢弃或是赠人,否则会惹来祸端。” “可是那些兵器用久了也是会旧的,难不成也只能一直留着吗?” 窦涟漪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岂料秦慕只是淡然一笑,笑容里有着隐隐的高傲感。 “民间凡品哪里能与射日弓相比,那些扔了便扔了,没什么可惜的。” “民间凡品?” 这四个字旁窦涟漪心里微微一震,她总觉得似乎曾经在谁的口中听过这个词,当时她还觉得对方性子不可一世,甚至还有点令人讨厌…… 只是窦涟漪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而秦慕不知是不是看出来了她眉宇间的思索之意,也是愣了一下后,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 “对了,这是你要买给傅清的礼物吗?” 窦涟漪的思绪被秦慕的问话给打断了,她眨了眨眼,还没怎么回过神就先点了点头。 “这可不便宜,”秦慕感慨了一句,看着紧握着射日弓不愿意松手的傅清,突然有些羡慕地长叹一口气道:“看样子只有天真无邪的孩子才有礼物收。” “我记得先前为了感谢秦公子你的出手帮忙,我也让人送了不少礼物过去风雪阁,怎么秦公子你是半个都没收到吗?” 然而窦涟漪却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秦慕的自怨自艾,惹得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一百零八章 送了他十两银子的礼物 “只可惜那些礼物都不是窦姑娘你带我去亲自挑选的。” 秦慕笑眯眯地应道。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窦涟漪耸了耸肩,用眼神示意了周围一圈的兵器,让秦慕自己选一件,“秦公子喜欢哪个,我现在就买下来送给你便是。” 这话恰好让偷偷跟了过来的东哥儿听到了耳里,他握紧了自己手中的落月弓,嫉妒得双眼发红,凭什么娘对一个压根儿就不熟的外人都能比对自己要好上那么多倍? 他想要一个兵器不仅得跟傅清抢,最后还要自己掏出银子来买! 想到这,东哥儿气得一扭头,便朝外冲了出去。 秦慕虽然也听得这微小的动静,但是他眼角余光瞥见了是东哥儿,便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继续扫了一圈货架上的兵器,最后视线落在了最角落一处地方的时候顿了顿。 他走了过去,微微弯腰,将那个木匣子拿了起来,随意地说道:“那就这个吧。” 窦涟漪也没去看里面是什么,只是在看到上面标的价格只有十两银子的时候感到有些疑惑。 “秦公子这是要替我省下一笔银子吗?” “赚银子不容易,窦姑娘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能省一点还是省一点,不是吗?” 对于窦涟漪的问题,秦慕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后,就将木匣子递给了她,弯了弯眉眼,说道:“谢谢窦姑娘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窦涟漪接了过去,带着傅清到掌柜的面前结了账,刚想回头把木匣子交给秦慕的时候,却又看不到他人在哪儿了。 “窦姑娘,你把这个放在这里就好了,等会会有人来取走的。” 掌柜的收下了银票后,见窦涟漪还站在原地朝里头张望,像是在等人的样子,便好心地跟她说道。 “行,那掌柜的这个就先放您这儿了。” 闻言,窦涟漪又多等了一会,见秦慕的确没有走出来,便也只好点了点头,有些怅然若失地带着傅清离开了。 等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秦慕又背着双手从里头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秦爷。” 掌柜一见到秦慕立马就恭恭敬敬地迎上前来,将手里的银票一并双手奉上给他。 “自己收着吧,那落月弓不值钱,但是这射日弓却是难得一见的好兵器,总不能让你给吃亏了。” 秦慕扬了扬手,不在意地说道。 “秦爷,还有这个木匣子,”掌柜将银票收了回去,又从柜台上把那个木匣子拿来给秦慕,半弯着腰说道:“您是想要袖箭吗?里头有更好的袖箭给您挑选,这一把袖箭的质量只能算是下等,实在是配不上您。” “谁让这个东西是你店里最便宜的了呢,我可没有让姑娘家给我破费的习惯。” 秦慕将木匣子接过了手,往自己怀中塞了进去,随后又淡淡地开口说道:“先前要你准备的兵器都备好了吗?下个月月头我就要再仓库里看到,要是少了一个,你可就要小心你的脑袋了。” “放心吧,秦爷,这事绝对给您办妥了,绝对不会掉链子的。” 掌柜只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赶忙再三保证道,脸上也是堆满了笑容,生怕哪个地方做错了惹怒了对方。 直到把秦慕送出了铺子门口,他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掌柜又不禁对窦涟漪心生敬佩,这可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敢这么跟秦爷说话,还送了秦爷十两银子礼物的姑娘家,真是勇气可嘉。 回郡王府的马车上,窦涟漪拿着射日弓左右端详着,心里不知为何隐隐起了疑心。 “娘亲,这是怎么了吗?” 傅清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我只是在想,秦公子也不过是一名商人,怎么感觉他什么都懂呢?” “兴许是跑商之人天南地北地到处走,见的人和事多了,多多少少都会懂一些,”傅清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不像是我们经常待在郡王府里,见识总是没有那么多。” 窦涟漪摸了摸射日弓的弓身,若有所思道:“看万卷书,果然不如行万里路。” “也并非如此,如果只是行万里路,却没有看过万卷书,那岂不是跟山里的挑夫没有任何两样,他们每日也近乎是行万里路了。” 面对傅清给出的解释,窦涟漪虽然多少也听进去了一些,不过心里头的疑虑还是没有完全消散。 尤其是方才在兵器铺子里她听到的那句民间之物,这哪里是一个跑商之人会说出来的话。 这分明是宫里人才会挂在嘴边的。 只是窦涟漪并不记得上一世自己在宫中有见过秦慕,那么令人惊艳的一个人,若是她曾经见过的话,定然是不会忘了的。 带着这个疑惑回了府里,还没跨入大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东哥儿尖叫哭闹的嚷嚷声。 窦涟漪跟傅清对视了一眼,她率先开口道:“拿着射日弓回院子里去吧,这弓重,你要勤加练习才能得心应手。” “是,娘亲。” 傅清抱着射日弓应道,却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状,窦涟漪有些不解,却听得傅清担忧地解释了一句:“东哥儿哥哥估计是因为今日的事情不太开心,我怕我要是直接回院子里去,他又要向少爷跟老夫人告您的状了,所以我想在这里陪着娘亲您。” “不碍事的,这种小事我来处理便是,不用担心。” 窦涟漪温和地笑了笑,傅清的懂事让她心头一暖,她抬手拍了拍傅清的肩膀,让他放心回院子里。 “可是……” “快回去吧,过几日我可是要考考你的射箭本事的,更何况你别忘你明日还要早起去你师父那儿学习呢,别再在这里耽误功夫了,去吧。” 看着傅清还是犹犹豫豫的样子,窦涟漪轻轻推了一下他,不容置疑地说道:“难不成现在娘亲说的话就做不得数了?” “不是的,我现在就回去!” 傅清赶紧摇摇头,顺着窦涟漪指的方向就快步走回了院子去,只不过走到不远处时,他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张望了几眼。 便被他看到了东哥儿在对着几个下人拳打脚踢的画面。 第一百零九章 故意用箭射傅清 “这又是在闹哪样呀!” 原本准备去用晚膳的陆莲芝听到下人来报,闻讯赶来时,见到这一幕差点没被气晕过去,赶紧上前一步就把东哥儿拉到自己身边来。 “我不管我不管,我看他们都不顺眼,我就是要打死他们!” 东哥儿憋了一肚子的气,眼见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发泄的地方,他哪里愿意停下来,手里挥舞着的鞭子更加使劲,一下下地抽打在那些下人的身上。 整个郡王府此起彼伏地响着哀嚎声和求饶声,一时间还让人误以为进了刑部拷问犯人的地方呢。 换做是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就连陆莲芝知道东哥儿在郡王府里不再讨喜,连陆老夫人对他也失去了往日的宠爱。 要不是看在东哥儿是自己亲生孩子的面上,怕是尚轩哥哥也不会多疼爱东哥儿几分的。 哪像是当时的安哥儿,就算不是尚轩哥哥的血缘,却因为聪明和懂事儿而让尚轩哥哥不止一次感慨过若他是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 这种话每每听来,都会让陆莲芝更加心生要毁了安哥儿和窦涟漪的冲动。 如今安哥儿已经如她所愿不见了,却还留下了一个愈发难缠的窦涟漪。 一想到这,陆莲芝拽着东哥儿的手更加用力,另一只手则是一把将鞭子夺了过来,皱着眉头呵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不怕被你爹爹回府后看到你又这么胡闹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做这个郡王府的小少爷还有什么意思?你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哄骗我的,我每日都要念书习武,半分自由都没有,还不如他傅清一个捡来的孤儿!”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这话可不兴得乱说的!” 陆莲芝惊得赶紧一边伸手要去捂住东哥儿的嘴,一边命令那些下人都退下去。 等到四处无人的时候,她才急着连声道:“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当这个小少爷还没办法呢,你这说不当就不当的,这说的是什么傻话!” 东哥儿见手里发泄用的鞭子也没了,耳旁还要听着陆莲芝的碎碎念,心中更加烦躁不已,然而他一扭头,便遥遥地望见了傅清正站在远处的回廊处,似乎是要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不知为何,傅清好像也感觉到了东哥儿的目光,他微微侧过身来,居高临下地对着东哥儿勾了勾嘴角。 “都怪这个该死的傅清!还敢取笑我!” 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就吩咐下人去把自己今日刚买回来的落月弓拿过来。 “小少爷。” 来送弓箭的人是李恪,他恭恭敬敬地把箭矢递给了东哥儿,又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对着陆莲芝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见状,陆莲芝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惹人注目。 而东哥儿一心只想泄愤,哪里有注意到这些,他从李恪的手中接过了箭矢,又猛地拉开落月弓的弓弦,眯眼瞄准了远处的傅清。 “我一定要让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给我去死吧!” 东哥儿恶狠狠地松开了弓弦,绷紧了的力度让弓弦上的羽箭一下就对准傅清射了出去! “等等!” 直到羽箭带着疾风飞了出去,陆莲芝才猛地反应了过来,惊声尖叫道:“不可以,会出事的!” 然而冰冷的箭矢已经朝着傅清飞了出去,眼见就要狠狠地刺入傅清的身体里,让他血溅当场。 见状,东哥儿一脸胜券在握地转过身来,对着陆莲芝扯了扯嘴角,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就是吓他一吓,那些都是平日里练习用的箭矢而已,箭头都是钝的,怕什么。” 还没等陆莲芝松一口气,却又听到了李恪的声音急切地响了起来。 “啊?那可糟了!原来小少爷是想用练习的箭矢吗?刚刚小的拿来的可是府里新进来的一批箭矢,怕是……” 李恪的话音刚落,陆莲芝心里一跳,暗道不妙,下意识又扭头望了过去。 然而冬日的夜晚来得早,就算回廊两侧都挂上了灯,但仍然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隐隐看见傅清的人影站在原地。 幸好是站着的,若是倒下了,那可就出大事了。 而东哥儿则是惊怒地瞪大了双眼,不仅不去关心傅清有没有出事,脱口而出的竟然还是推卸责任的话:“你这个贱奴,你是不是故意害我的!要是那个小孤儿出了事,那是你的错,可不关我的事!” “这,那小的现在就去看看傅清小少爷怎么样了!” 见李恪弯着腰跑远了的身影,东哥儿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己亲生娘亲,顿时冷下来一张脸说道:“这个贱奴是什么时候跟在您身边的,娘亲?” “怎么突然这么问,”陆莲芝心头一跳,毕竟跟一个下人有了奸情,面对自己亲儿子的质问难免有些不自然起来,“李恪是娘亲同个村子里一个亲戚的孩子,这不是想着照顾一下,便叫来身边伺候了。” “我看他的眼神落在娘亲您身上都挪不开了,我很不喜欢,如果那个小孤儿出了事,就全都推到那个下人身上去吧,反正不过是一条贱命,没了就没了。” 东哥儿随口的一句话,却让陆莲芝的后背顿时被冷汗浸湿了。 以往她不在意东哥儿对下人性命的冷漠,可如今这把镰刀却要落到李恪的头上来,这让陆莲芝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 “应该不会出事的,更何况他在娘亲身边伺候得也挺好的,换个人伺候娘亲也不太习惯。” 陆莲芝下意识地劝阻了一句,却看到东哥儿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娘亲,你是觉得我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吗?他一个家丁伺候人难不成还能比贴身侍女要好?怕不是娘亲你看中了他别的什么吧。” 东哥儿的话如同惊雷一般打在了陆莲芝的心头上,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回什么好。 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后,陆莲芝才勉强定住心神,憋出来一句:“够了!是谁教你这么跟娘亲说话的,你这是在质问你的娘亲吗?” 第一百一十章 被李恪抓住把柄 然而东哥儿不仅没有回答,反而还冷笑了几声,看上去十分的不屑。 “是不是窦涟漪那个贱人教你的?她那是在挑拨离间,是想要破坏我们母子俩的关系,东哥儿,你可千万不要上了她的当啊!” “上当?呵,娘亲你是真的把我当小孩子看了吧。” 听到东哥儿这话,陆莲芝的心里更加打起鼓来,她紧紧盯着东哥儿看,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来什么不对劲来。 毕竟她跟李恪之间的事情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绝对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否则她肯定会被毫不留情地赶出郡王府的! 不过幸好东哥儿还是她的乖乖孩子,只要她哄骗几句,让他不要起疑心就好。 还没等陆莲芝开口,东哥儿就看到李恪往这边小跑过来的身影,他皱了皱眉,扔下一句:“可惜没弄死,算他命大,真是无趣,我要回去用晚膳了。” 陆莲芝也不知道东哥儿口中的命大到底指的是傅清还是李恪,她只知道说完这句话后,东哥儿便一脸冷漠地拎着落月弓转身就走,丝毫不管她在后头如何呼唤他。 待到李恪来到陆莲芝面前的时候,早就已经不见东哥儿的身影了。 “二小姐,小少爷是先回去了吗?” 陆莲芝心烦气躁,并不想回话,只是侧眸瞥了一眼,发现李恪手里还拿着一支箭矢,箭头的方向有些发红,像是染上了血迹一般。 她顿时瞳孔一缩,心里有些发虚,连忙把李恪扯到一边去,低声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箭矢见了血,是射中傅清了吗?” 李恪低头看了一眼箭矢,又抬头看向陆莲芝,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解释道:“放心吧,二小姐,只是轻微擦伤而已。” “擦伤?那小子有没有想着去告状?” 闻言,陆莲芝微微蹙眉,听到傅清没有大碍便松了一口气。 只是到底是东哥儿惹下的祸事,要是不打听个清楚她总是不太放心。 “没有,”李恪摇了摇头,低声应道:“傅清小少爷说了,不过只是一点小小的擦伤,不碍事的,他回去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就可以了。” “哼,还算他有点眼力见,不然真要闹到尚轩哥哥和老夫人那儿,我也不会让他白白占了便宜去。” 听到傅清这么识相,陆莲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又嫌恶地扫了一眼那支箭矢,没好气地命令道:“对了,你去把它给我扔了,看着就晦气。” “是,二小姐,小的这就去扔。” 李恪弯下腰,恭敬地说道。 他见陆莲芝没有别的话要说,直接转身就想离开的样子,便眯了眯眼,蓦地伸出手拉住了陆莲芝的手臂,低声说道:“二小姐这就要走了吗?” “放肆!你给我赶紧把手放开,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你是想要我们两个都被赶出郡王府外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可把陆莲芝吓得不轻,她赶紧四下张望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到这里后才恶狠狠地想要把李恪的手给甩开。 只是李恪的力气也不小,陆莲芝甩了几下都没把他的手给甩开。 他歪着头,邪气地挑眉问道:“二小姐怎么这么害怕,当时与小的一起共度春宵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怎么,得到手了就想随便扔到一边去,翻脸不认人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莲芝是真的害怕被别人撞破她跟李恪之间的不清不白,见到对方不仅不肯松手,还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也顾不上其他,着急忙慌地乞求道:“你到底想要如何,要是真的东窗事发了,你也讨不到好的!” 见到陆莲芝脸上的慌乱神色不似作假,李恪这才微微松开了手,让陆莲芝挣脱了自己的桎梏。 “小的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想要二小姐不要再躲着小的了,”李恪笑了笑,上下打量了陆莲芝一眼,慢条斯理地提出要求道:“今晚子时小的再去找二小姐您叙叙旧,还请二小姐不要拒绝小的。” “你,无耻!” 知道自己已经被拿捏住了把柄没办法反抗,陆莲芝只能又恼又羞地跺了跺脚,气得扭头就走。 只留下李恪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片刻后,冷嗤一声,道:“骄傲什么,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郡王府的二小姐,不过就是一个被我玩弄过的玩物罢了,这么不情不愿的,看我今晚不给你点好东西看看。” 一番嘀咕后,李恪这才拎着手里的箭矢往林子中走去。 原本窦涟漪一直都躲在附近听着热闹,却在东哥儿射出那把箭的时候,差点惊呼出声。 幸好她及时握紧了拳头,才没有发出动静。 她看了一眼还在交谈中的东哥儿跟陆莲芝,抿了抿唇,到底是选择转身奔去找傅清。 窦涟漪知道留在这里肯定能得到她想要的证据,可是眼下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担心傅清的安危。 就这样,她与李恪一前一后地都赶到了回廊上。 隔着远远的一眼便看到了傅清低着头,正捂着自己的右边胳膊倒抽冷气。 那支箭矢正落在了一旁的地上,箭头处还带着血迹。这让窦涟漪一下就急了,二话不说就想要上前查看究竟。 而李恪的脚步声也让傅清迅速抬起头来,警惕地望了过来。 自然也看到了跟在后面不远处一脸担忧的窦涟漪。 傅清先是唤了一声叫住李恪,而后又几不可见地对着窦涟漪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上前。 “小少爷,您还好吧?受的伤严重吗?需要小的这就去叫郎中过来看看吗?” 见到傅清紧紧捂住自己的手臂,李恪迅速地扫了一眼周遭,发现没有其他人经过,这才弯着腰恭敬地问道。 “不需要,”傅清轻轻地摆了摆手,因为扯到伤口而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只是这箭是谁射出来的,你可知道?” “这……” 李恪犹豫了片刻,看上去像是知道真相,但是不太敢说出来的样子。 “你作何这么害怕?有话直说便是,我自会护着你。” 见状,傅清便皱起眉头,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下定决心 “回小少爷的话,是东哥儿小少爷射的,他专门让小的去拿府里新买来的箭矢,那些本是用来看护院门的,自然箭头都没有磨钝,所以才会射伤了小少爷您。” “专门?” 傅清眯了眯眼,琢磨了一下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确定那些箭矢真的是东哥儿哥哥专门让你去拿的吗?” “是的,小的绝对不敢骗小少爷您。” 李恪垂着眉眼,站在那里看上去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这让他说的话听上去也十分可信。 过了一会儿,傅清才轻声说道:“你说的这些话,我自会去跟东哥儿哥哥谈一谈,看看这件事是不是有所误会。” 傅清没有再多说些别的什么,而是挥了挥手,示意李恪退下去。 然而李恪却没有退下去,而是迟疑着又开了口道:“小少爷,您就算去问东哥儿小少爷他也不会认的,方才他让小的来看看您有没有出事,就已经命令小的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傅清早就亲眼瞥见了市东哥儿搭弓朝着自己射箭,他还真的要信了李恪这一番信誓旦旦的谎话了。 “小的不敢说。” 李恪假惺惺地摇了摇头,支支吾吾地不敢开口。 闻言,傅清便往前迈了一步,气势十足地下了命令:“说!” “小的怀疑是东哥儿小少爷就是故意要射伤小少爷您的,毕竟离得那么远,如果只是往日练习射箭的箭矢根本不可能飞这么远还伤到小少爷您。” “继续说!” 李恪吓得一个哆嗦,立马就跪了下去,脱口而出道:“况且东哥儿小少爷压根儿就没有想要亲自来看您有没有伤到,而是直接就让小的过来认下这桩罪名。” 半晌后,傅清的眼神有些复杂地盯着李恪,声音带着寒意响了起来:“我知道了。” “小的别的不敢奢求,还望小少爷可怜可怜小的,千万不要跟东哥儿小少爷告状,否则小的肯定会被赶出郡王府的!” 李恪趁机又对着傅清磕了几个头,乞求道。 “如果你说的话都是实话,我自会护好你,但是若让我发现你说的话有一句是谎话,你知道后果的。” “是,小少爷。” 看到李恪起身准备退下的时候,窦涟漪往后躲了躲,让柱子的阴影挡住了自己。 等到他走远了后,窦涟漪才从柱子后走了出来,直奔傅清而去。 “别说别的了,先给我看看你的手臂。” 傅清刚想要开口,就被窦涟漪一下打断了话头,她伸出手轻轻地撩开了傅清的衣袖,看到他手臂上长长的一道被擦伤了的血痕,顿时心疼不已。 “走,去上药。” “娘亲,这只是一点擦伤而已,不要紧的。” 见窦涟漪拉着自己往院子里赶去,急得眼眶都有些发红了,傅清心里也是感到暖暖的,赶紧安慰了她一句。 直到让白芷拿来伤药给傅清的伤口处涂抹上后,窦涟漪才对他生气地说道:“你怎么不躲开?明明那个距离你可以避开的!” “我也没想到他会用箭尖没有磨钝的箭矢,如果是往日练习射箭用的箭矢,是没办法飞到这么远还能擦伤我的。” 傅清有些垂头丧气地应道。 他那会儿的确是站在回廊上挑衅了东哥儿,毕竟那把落月弓是他第一眼就看中的兵器,却被东哥儿用那种无耻的方法给夺走,他自然心中也有气。 只是傅清也没想到东哥儿居然敢在郡王府内这么对自己下狠手。 虽然他方才也是可以避开东哥儿的箭的,但是…… 傅清眼神有些复杂地落在了自己的伤口上,如果能够用这次受伤的事情达成某些目的的话,那这些血也就不算白流了。 窦涟漪并不知道傅清心中所想,她只是愈想愈气,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今日敢这么随意用箭射伤你,来日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而且他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满腹心机,我猜背后定是少不了有人在教唆。” 怕是今晚这事跟陆莲芝也脱离不开干系。 她本想着再多留陆莲芝一段时日,眼下看来,不能再等了。 想到这,窦涟漪咬了咬牙,眼里掠过了一抹寒意。 “娘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窦涟漪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低声说道:“你与他都是我的养子,但是将来郡王府的小少爷只能有一个人。” 闻言,傅清心中微微一惊,而后才有些犹豫地问道:“娘亲要我与东哥儿哥哥相争吗?还是娘亲顾念手足之情,如果是这样,傅清也会听从娘亲的话。” “什么叫做你与他相争?傻孩子,只要有娘亲在的一日,就绝对不会让你输给东哥儿的。” 窦涟漪抬手轻轻摸了摸傅清的脑袋,神情坚定却又温和。 像是上一世她对待东哥儿那样,即便不是自己的血缘那又如何,如果是她认定的真心相待之人,扶持傅清便跟扶持她的亲生孩子一样。 “可是二小姐似乎跟东哥儿更加亲近一些,而且少爷也会更加偏宠东哥儿,娘亲您真的要与他们走上不同的道路吗?” 傅清抿了抿唇,迟疑着问道。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更何况只要是我想,即便是整个郡王府,都没办法与我匹敌。” 窦涟漪不以为意地说道,言语间有着不可小觑的高傲感。 沉默了许久,傅清点了点头,神情也同样坚定了下来,“娘亲,我想明白了,与其一直被人这么不明不白地欺负着,还不如奋起反抗,您说要我怎么做,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见状,窦涟漪微微一笑,弯下腰对傅清温柔地说道:“现在还不急,必须等到我手头上的证据足够多,多到能够给他们致命一击的时候,我们再出手。” “所以……” “所以现在我们都回去好好休息,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窦涟漪直起身来,对还想说些什么的傅清摇了摇头,嘱咐道:“听娘亲的,身体先养好了再来谈其他事情。”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让她如愿 窦涟漪想了想,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道:“还有,你手臂受伤的事情你自己可以斟酌着时机讲出来,不过你要知道,陆家上下怕是不会有人愿意为了你去责骂东哥儿,顶多便是假惺惺地关心你几句罢了。” “没关系,”傅清不以为意地应道,他的眼神亮亮的落在了窦涟漪的脸上,“只要有娘亲的真心关心就足够了。” 见傅清这么懂事,窦涟漪也就稍稍放下心来,她又扬手将站在旁边伺候的紫娟唤了过来,叮嘱道:“好好照顾好你们的小少爷,伤口处不要碰到水,每日都要按时上药,如果发现伤口有感染的话,一定要及时过来跟我说,知道了吗?” 闻言,紫娟赶紧点点头,难掩脸上的担忧应道:“是的,少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会照看好小少爷的。” 等到窦涟漪将一切处理妥当,有些精疲力尽地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早就等候多时的白芷和玉竹都急忙迎了上来。 “少夫人,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 白芷心疼地将炖煮了一晚上的血燕端上来,而玉竹也早就备好了热水毛巾,给窦涟漪贴心地洗漱了一番。 窦涟漪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埋在了热毛巾里半晌都没有抬起头来。 直到毛巾都没了热气后,她才有些疲倦地长出了一口气,抬脸对着白芷和玉竹勉强笑了笑。 “我没事,不用担心。” 见白芷欲言又止的样子,窦涟漪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头,转移了话题,道:“对了,这几日若是傅清院子里的人来找我找不到的话,你们也多上点心过去看看。” “小少爷这是怎么了吗?” 闻言,白芷关切地问了一句。 “他被东哥儿用箭射伤了手臂,这几日得观察下伤口有没有感染。” 提起傅清的伤势的时候,窦涟漪的心情明显变差了些许。 她有些烦躁地将银汤勺滑回了碗里,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什么?是东哥儿小少爷做的!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白芷被惊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下意识地跟同样不敢置信的玉竹对视了一眼。 这个问题让窦涟漪不禁冷笑一声,她将血燕推远了一些,没好气地应道:“是什么原因还重要吗?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了傅清,真的当我是无用的吗?” “那少夫人的意思是……” 见状,玉竹犹豫着开口问了一句。 “我已经不想再容忍了,她既然一心想要这个执掌中逵的机会,我偏偏不让她如愿。” 窦涟漪抬眸看向铜镜里的自己,烛光照得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阴晴不定。 这一世她也让陆莲芝快活时间够久了,是时候让她付出点代价了。 不仅仅是为了傅清,还为了她的安哥儿。 这么久都没有安哥儿的消息,窦涟漪也知道这一世怕是真的再一次失去了她的孩子。 如今她已经将傅清视为自己的孩子,不管他以后能不能成为鬼煞将军,他们之间的母子情分也不会减弱半分。 想到这,窦涟漪招手让玉竹凑近了些,在她耳边交代了一些话。 “知道了,少夫人,我这就去找小六子。” 玉竹得了令,立马就转身离去。 而白芷则是伺候着窦涟漪更衣洗漱,待到她上床休息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 隔日晌午时难得出了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窦涟漪也暂时不想动弹,便靠在窗前的小榻上看了一会儿账本。 屋里的熏香暖炉燃着,因为怕冷,窦涟漪便让白芷拿了一条绒毛毯放在腿上盖着。 看了好一会儿的账本后,窦涟漪便有些困意了,当她半眯着眼睛准备小睡一会儿的时候,便隐约听得外头传来了小六子和白芷对话的声音。 因为屋子里的窗户半开着,而窦涟漪又懒得起身,便对着外头唤了一声。 “小六子。” 窗外的对话声一下就消失了,安静片刻后,便传来了一阵快速的脚步声。 窦涟漪刚从小榻上起了身,小六子便跟在了白芷身后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少夫人可是被我们给吵醒了。” 白芷一边关切地问道,一边将一旁的狐狸毛披风拿了过来给窦涟漪盖在了腿上。 “没事,我也没睡着。” 窦涟漪淡淡地应了一句,而后又叫白芷去倒些热茶过来。 “少夫人,您吩咐小的去找的东西都找到了,就埋在了后院那一片竹林里,只不过箭头上的血都被抹干净了。” “那东西现在被你藏起来了?” “是的,少夫人放心,小的藏得可严实了,不会被人发现的,等哪一日少夫人需要用到,小的立马就拿出来。” 小六子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闻言,窦涟漪微微颔首,又开口问道:“还有昨夜你是否有发现什么……” “说起昨夜,少夫人果然料事如神,昨夜子时那李恪便鬼鬼祟祟地摸进了二小姐的屋子里,在里头一直待到了凌晨才离去。” 小六子话音刚落,窦涟漪不知为何眉眼顿时舒展了开来,像是一下就解了心中的疑惑一般。 她垂下眼帘,浅浅地笑了笑,讥讽道:“原是如此,我本来还以为只是她设下的局,看样子还是我高估了她,果然真是耐不住寂寞的一对狗男女。” 什么狗男女? 小六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见窦涟漪脸上的表情冷漠如冰,他又不敢开口询问,只能站在原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还没等窦涟漪开口说些什么,外面便由远及近地传来了傅清的声音。 “娘亲在里面吗?” 在外头守着的白芷低低地应了一句:“在的,但是少夫人正在跟小六子谈事情呢,小少爷您稍等一下,奴婢进去跟少夫人说一声。” 白芷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今天的血燕,一边放在了桌上,一边低声说道:“少夫人,傅清小少爷在外头想见您。” “让他进来吧。” 窦涟漪抬手让小六子先退到一边去,让他等会有些话不该说的便不要提。 “娘亲,我有事情要跟您讲。” 第一百一十三章 秦慕给的薄礼 傅清匆匆赶了进来,一见到窦涟漪便急切地想要开口,然而下一秒又看到了小六子还在屋里,便犹豫了一下。 “没事,你说吧,小六子是自己人。” 闻言,傅清也就放下心来,他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条粉色鸳鸯手巾,想要递给窦涟漪。 窦涟漪看到了那条粉色鸳鸯手巾上的芝字,挑了挑眉,并没有接过去,眉眼隐隐有些嫌弃,“傅清,你拿着她的东西做什么?” “不是,这是秦爷托人拿来给我的,说是娘亲您会用得上。” “秦爷?秦慕?” “是的,娘亲,对了,这里还有一封信也是秦爷说给您的。” 傅清从怀中又掏出来了一封信,双手一并递了过去。 一听是秦慕给自己的,窦涟漪好奇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便接了过来。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窦姑娘,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他这是……” 窦涟漪先是有些不解,随后目光落在那条粉色鸳鸯手巾上时,一个念头从她脑海中掠过。 “娘亲?” 其实傅清并不知晓信上写了什么,只是看到了窦涟漪的脸色微变,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便赶紧关切地问了一句。 “你觉得秦公子为人如何?” 窦涟漪并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抬眸看了一眼傅清,轻声问道。 “秦爷待人很好,性子也很温和,”傅清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道:“我从未见过他跟人红过脸。” “除此之外呢?” “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但又不是学堂里的那些老学究,兴许是因为他常年走商的原因,知晓很多奇特的事情,常常会令人惊叹。” 看到傅清竟是给了秦慕这么高的评价,就连窦涟漪心里都有些惊讶。 她沉吟一会后,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既然如此,那想必你与秦公子的关系应该也很是密切吧?” 闻言,傅清一下就明白了窦涟漪的意思。 他立马屈膝跪了下来,仰头看着窦涟漪,举起三根手指意欲起誓,急切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娘亲,郡王府里的所有事情我都不曾跟秦爷透露过,更何况是娘亲您的事情,我可以发誓绝对没有向他人提过一点!” “傻孩子,你从哪里学来的动不动就要对天起誓。” 窦涟漪弯下腰,一把将傅清举起来的三根手指按了下去,无奈地说道:“我并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他三番四次地帮了我的忙,明明我什么都没跟他讲过,而他却每次都能帮我解了困局。” 只是窦涟漪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从来没想过去怀疑傅清。 “兴许只是秦爷他的手段比较多,又或者就像娘亲您说的那样,一切都只是巧合。” 傅清放下了手指,看着窦涟漪迟疑地应道。 “算了,既然他有意将这份礼物送上门来,我也不能浪费了他的这份心意。” 窦涟漪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就眼下看来秦慕是友非敌,那便足够了。 “小六子,这条手巾我要你寻个合适的时机放到李恪身上,”窦涟漪转而看向小六子,将手巾递给了他,仔细交代道:“让他误以为是陆莲芝亲自给他的,若能因此而贴身收藏那便最好不过。” “还有芬儿,她这段时日跟在二小姐身旁想必也能听得一二,我要你跟她对上头,拿到一切关于二小姐与李恪之间私相授受的证据。” “是,少夫人。” 小六子一一应下,等到要退下的时候他才犹豫着看了一眼窦涟漪,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少夫人,以后芬儿能跟着您吗?” 窦涟漪微微一笑,轻声道:“她本就是我的人,何来以后才跟着。” “谢谢少夫人!” 小六子激动地连声应道,转身匆匆忙忙地退下了。 如是过了几日,窦涟漪一早起来便见到外头天气晴朗,她唤来白芷特意给自己以桂花水洗了头发。 而后坐在院落里,把擦得半干的头发随意挽了起来,借着明丽的日光晒起了头发。 偶尔吹过一阵风,带来了远处的桂花香。 眼见着即将入冬,桂花树上的花朵也都掉了大半,蓦地让人有种万物凋零的唏嘘感。 窦涟漪看了好一会儿后,又算了算时辰,知道每日这个时候陆尚轩都会从这条路经过去看看东哥儿,她便唤来了白芷将早已置于暖炉上温热的桂花酒拿过来。 “少夫人,酒来了。” 白芷放下桂花酒,在窦涟漪的示意下退了下去,只留下她一人开始给自己倒起了酒。 院子里的下人都被屏退了,在等着陆尚轩过来的时候,窦涟漪已经先喝了一小杯。 酒香伴随着花香,令人沉醉,只是窦涟漪的眼神依旧十分清明。 过没一会儿,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 窦涟漪抬眸望了过去,与毫无防备的陆尚轩就这么直直地对上了眼神。 “要喝一杯吗?” 她抿唇一笑,遥遥举起酒杯对着陆尚轩晃了一下。 也许是太久没见到对自己这么笑着的窦涟漪,陆尚轩有些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迟疑了一会后,便坐到了窦涟漪的身畔。 “今日怎么有如此雅兴?” 陆尚轩伸手接过了窦涟漪给自己倒的桂花酒,脸上流露出了微微的疑惑之色。 见他没有喝的意思,窦涟漪了然一笑,将自己杯中的桂花酒一饮而尽,而后单手撑着下巴浅浅一笑,“冬日饮酒,暖暖身子罢了,怎么,你不喝是怕我下毒了吗?” 闻言,陆尚轩勉强笑了笑,应道:“涟娘多想了,我怎么会这么想你呢?” 说罢,陆尚轩便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很快眼底便出现了隐隐的赞赏之意,让他又忍不住品了几口。 “的确是好酒。” “说起这酒还得感谢一个人呢,”窦涟漪一边给自己的酒杯又满上,一边随意地说道:“要不是小姑那院子里的一个下人,我们还喝不到这么醇厚的美酒。” “一个下人?” 陆尚轩的好奇心果然被勾了起来,他瞥了一眼窦涟漪,见她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便追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下人哪里能拿到这么好的美酒?” 第一百一十四章 被东哥儿亲耳听到 “这我哪里会知道,他又不是我院子里的人,你实在好奇便去问问你的好妹妹呀。” 窦涟漪嗔怪地瞪了陆尚轩一眼,眉眼间因为酒意而显得有些迷蒙。 看得陆尚轩心头一跳,竟是感到口干舌燥起来。 “涟娘,你怎么总是信不过我,都说了莲儿不过是我的妹妹,我与她之间有的都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情分,旁的就再无其他了。” 陆尚轩没忍住伸出手去,一把握住了窦涟漪那滑嫩的手腕,深情款款地说道。 “夫君还不就是趁着现在四下无人才敢这么说,若是小姑和东哥儿在的话,怕是连张嘴都不敢了呢。” 窦涟漪也不将手抽回来,反而更加凑近了几分,呵气如兰道。 这一口一个夫君,诱得陆尚轩咽了咽口水,脑子都糊涂了,连声道:“就算他们在,我也会这么说的,更何况东哥儿不过是个孩子,他能懂什么。” “说到东哥儿,他也真是可怜,明明跟傅清一样都是孤儿,可是傅清却要更加懂事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姑她太过于纵容东哥儿了的缘故。” 说到这,窦涟漪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副真心为了东哥儿着想的样子。 随后她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皱起眉,一边想要将手缩回来,一边语气中带着怀疑道:“说起来,东哥儿到底是不是夫君你在外头的孩子,怎么感觉夫君你也很纵容东哥儿呢?” 闻言,陆尚轩看上去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连忙否认道:“自然不是!涟娘,以后你可别再提这件事了,而且也别在东哥儿面前提及他是孤儿的事情,孩子还小,老是听这些免不了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这样啊,可是夫君你难道不可怜东哥儿的身世吗?” 然而窦涟漪却直勾勾地盯着陆尚轩,非要亲耳听见他说出口。 见状,陆尚轩一时迷糊,自然也就点了点头,承认道:“是可怜。” 话音刚落,院子外便传来了一声轻响。 两人闻声望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面色铁青的东哥儿。 还有一个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的侍女,她面色惊慌,口中还不停地唤着:“小少爷,您慢点跑,前面是少夫人的院子,小心冲撞了少夫人啊!“ 而此时东哥儿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支箭矢,估计是跑到了这里来捡箭,又刚好亲耳听到了陆尚轩说的那些话。 不管之前娘亲她如何哄骗自己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可如今听得爹爹亲口承认自己并非是他亲生孩子,再加上记起当晚那个下人与娘亲之间的眉来眼去,这更加让东哥儿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莫非他真的不是爹爹的血脉? 那他不就不是郡王府的小少爷了? 一想到这,东哥儿哪里能够接受,他握紧了拳头,二话不说扭身就跑了。 见状,窦涟漪垂下眼帘,隐去了眼中淡淡的笑意,佯装疑惑不解地问道:“东哥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了?” “东哥儿!” 陆尚轩也坐不住了,一下就站了起来,却因为喝了酒又起得急,整个人摇晃了一下。 “夫君小心点呀。” 窦涟漪假装要去搀扶陆尚轩,同时又暗中对那个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就这么耽误了一小会功夫,东哥儿早就跑没影了,气得陆尚轩扭头就对着侍女发起脾气来。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东哥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你们都没有好好看着小少爷的吗!” “少,少爷息怒啊!” 侍女立马就跪了下来,连声告饶道:“奴婢一直劝小少爷不要往这里来,可是小少爷他不仅不肯听,还非要将箭矢往这边射过来,奴婢,奴婢实在是劝不住小少爷啊!” 闻言,窦涟漪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说道:“说到底还是你们这些做下人的错,罚你半个月的月钱,自行领罪下去吧。” “是,少夫人。” 那名侍女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认了罪就准备退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尚轩猛地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叫住了侍女,厉声问道:“我记得你不是伺候东哥儿的人,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伺候哪个主子的?” “回少爷的话,奴婢叫芬儿,是伺候在二小姐身边的。” 待到芬儿把话说完,陆尚轩便记起来了她是谁了,他犹记得自己还曾经夸过对方生得可爱,想到这,陆尚轩的语气也就微微缓和了下来,问道:“既是伺候在二小姐身旁的,又为何跟在了东哥儿身边?” “因为,二小姐她……” 芬儿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不敢回答,一看就是有问题的样子。 还没等陆尚轩开口,窦涟漪就已经开始呵斥道:“少爷问你话呢,有什么不敢说的!” “是,是二小姐将奴婢支开的,二小姐说她身旁有李恪伺候就好了,其他人没有她的命令都不许进屋子里伺候,所以奴婢就被派来伺候小少爷了。” 也许是被窦涟漪给吓到了,芬儿像是倒豆子一般都交代了,说罢,她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陆尚轩的脸色。 “李恪?这个侍女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陆尚轩有些内心生疑,他眯了眯眼,低声自言自语道。 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有些生疏,他怎么从来都没听莲儿说过她身旁有这么一个下人伺候的。 “少爷,那李恪不是侍女,是一名家丁。” 闻言,芬儿又小心翼翼地解释了一句。 “你说什么?!”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陆尚轩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他拔高了嗓门,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你是说二小姐她不仅让一名家丁伺候她,甚至还把你们这些贴身侍女都给赶跑了?” “少爷息怒啊少爷,可能因为李恪是二小姐亲戚的孩子,所以二小姐才对他照顾有加,绝不是少爷您想的那样,还请少爷相信我们二小姐啊!” 芬儿吓得在地上连连磕了几个响头,看得一旁的窦涟漪都忍不住开口叫住了她:“够了!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先起来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好戏开场了 “说起这个李恪,”这时候窦涟漪也跟着迟疑着开口说道:“夫君方才跟我一起喝的桂花酒也是他拿来的,我还在奇怪呢,怎么一名下人能够有这么好的美酒,原来是小姑的缘故。” “好,很好!” 这番话听得陆尚轩更加是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回头间看到桌上的桂花酒,恼羞成怒地一扬手就将其都扫到了地上去,口中还不住地念叨着:“好一个亲戚的孩子,我倒是要看看是哪门子的亲戚能够这么亲密!” 话音刚落,他便怒气冲冲地踩着一地狼藉,大踏步地往陆莲芝的院子里赶去。 “夫君,你先消消气啊,万一是误会呢,那岂不是影响了你跟小姑之间的感情!” 窦涟漪在后头装模作样地大声呼唤了几声,但是陆尚轩却是充耳不闻,甚至走得更快了。 而窦涟漪也是半步都没有挪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陆尚轩远去。 直到看不到陆尚轩的身影后,她脸上的神情也随之跟着冷漠了下来。 “少夫人,这算是成功了吗?” 芬儿也走上前一步,有些不安地低声问道。 “当然,”窦涟漪勾了勾嘴角,眼底却是半分笑意都无,“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 “那奴婢现在该做什么?” “等,耐心等便是。” 窦涟漪扬手招来了一个下人过来收拾掉碎了一地的酒杯,有些可惜地说道:“只是这些桂花酒又有何罪呢,只能等来年重新再酿一缸来品了。” 说罢,窦涟漪便拿了一条手巾仔仔细细地抹起了自己的手腕。 一想到方才被陆尚轩握住了那么久,窦涟漪心里就直犯恶心。 也不知道陆尚轩赶去陆莲芝的院子里到底见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只知道隔日便传来了消息说二小姐被禁足在自己屋子里不得踏出半步。 而为了不引起怀疑,窦涟漪也没有召芬儿过来问清楚。 她只是耐着性子等上好几日,直到小六子寻了个机会偷偷来找自己报信。 “少夫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小六子人还没到,欢喜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少夫人,他这是想让全院的人都听到他的声音吗?” 白芷低声抱怨了一句,却被正在练字的窦涟漪笑着抬手制止了:“好了,大家该知道的早就都知道了,爱嚷嚷就让他嚷嚷着吧。” 说话间,小六子已经小步跑了进来,脸上洋溢着笑容,一见到窦涟漪就弯腰行了个礼。 “少夫人,您听说了吗?府里都在传东哥儿并不是孤儿,他的亲生爹娘此时就在郡王府里!” “哦,是嘛。” 然而窦涟漪看上去并不惊讶,反而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毛笔,对着小六子挑眉笑了笑。 “少夫人您怎么好像都不吃惊的样子,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反倒是小六子被窦涟漪的反应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解地问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就是好消息了?” “原本东哥儿小少爷就是因为没有爹娘,所以才会被少夫人您收养的,那如果东哥儿小少爷爹娘尚在人世,那少夫人就不需要有他这么一个养子了。” 整个郡王府里就没有一个下人希望东哥儿成为小少爷的,眼下见有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小六子自然不会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 “所以说,现在只有傅清才是郡王府的小少爷了!” 白芷这才反应过来,眉眼间也是难掩的喜悦之色。 “嗯。” 窦涟漪这时候才真正低低地笑出声来,她单手托着下巴,随意地问了一句:“他是怎么想的?” 小六子跟白芷面面相觑了一会,还是白芷尝试性地开口问道:“少夫人问的是少爷还是东哥儿小少爷?” “我想先听听你们少爷的。” 闻言,小六子赶紧回答道:“少爷因为二小姐跟一个下人私相授受而觉得丢了郡王府的脸面,这几日脸色都很难看,听说有不少服侍少爷的下人都因为一些小事被重罚了。” “东哥儿小少爷那边就是一直吵着闹着说自己跟那个下人半点关系也没有,他绝对不可能是下人的孩子,还说他切切实实就是少爷的血脉……” “没想到这场好戏竟是如此精彩,”窦涟漪慢条斯理地给举起茶杯,低头啜饮了一口,润了嗓子后才继续说道:“不过还是得亲眼目睹才有趣,小六子,上次给你的那条手巾现在已经送出去了吗?” “放心吧,少夫人,芬儿已经送出去了,而且还被那李恪贴身收藏着呢。” 窦涟漪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指点在了面前的宣纸上,轻轻地念出了上面的字眼。 “白矾,食盐。” 这是她方才写下来的四个字,也为接下来的好戏拉开了序幕。 当夜,正当窦涟漪洗漱更衣准备休息的时候,屋外传来了陆尚轩低沉的声音。 “涟娘,你睡了吗?” 闻言,窦涟漪伸手拿了一件披风,走出来开了屋门,抬眸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陆尚轩。 当她看到对方眼下发青,胡渣也没有理干净,明显就是好几夜都没睡好的疲倦样子,心里竟是半分波澜不起。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或者会讥讽对方几句的。 而陆尚轩见窦涟漪一言不发,还以为是打扰到了她休息,便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实在是有心事让我睡不着,便想着来找涟娘你来诉说几句。” “进来说吧。” 窦涟漪低垂着眉眼,也没说别的,只是让开了身子,让陆尚轩进入了自己的屋子里。 而白芷也已经倒好了两杯花茶,端到了两人面前,然后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屋里的桂花香木还在燃着,明明是寒冬的夜里,却温暖得如春日一般。 加上入口时花茶的幽香,让陆尚轩烦躁了好几日的心情缓和了几分,他喝了几口后,迟疑着不知该从何开口。 见状,窦涟漪也是耐着性子坐在那儿,拿着银剪子剪起了烛芯,烛光衬得专注的她眉眼如画,偶尔瞥过来的眼神也让人觉得心神一颤。 第一百一十六章送走了东哥儿 陆尚轩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开口暗示道:“这几日府里的一些传闻涟娘你应该也听到了吧。” “你指的是什么?” 然而窦涟漪不仅不接话,反而一脸茫然地回望了过去,这让陆尚轩一时哑口,犹豫了半天后才继续说道:“就是关于东哥儿身世的一些传闻,其实他并不是孤儿……” 看着陆尚轩那难以启齿的模样,窦涟漪才恍然大悟般应道:“原来是这件事,我原本还以为只是传闻呢,原来竟然是真的?” “也,也不是真的……” 陆尚轩张了张口,又无奈地闭了上去,看上去有些头疼地说道:“涟娘,这件事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了,总之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好。” 窦涟漪点了点头,在陆尚轩不可思议的目光里直接就说道:“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之前一定不晓得东哥儿爹娘都尚在人世,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什,什么?” 闻言,陆尚轩愣了一下,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窦涟漪的目光,结巴着说道:“涟娘,你真的相信我?” “当然,如果你早就知道小姑会跟一个下人苟且在一起,还生下了东哥儿,你又怎么可能让小姑重新回来府里呢?娘肯定也不会允许的,这毕竟也太丢郡王府的脸面了。” 窦涟漪叹了一口气,同情地说道。 “不,不是,”陆尚轩有些傻眼了,他下意识地否认道:“东哥儿怎么会是莲儿和那个卑贱下人的孩子!” 即便这几日他在盛怒之下让莲儿禁足在院中,可是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东哥儿不是自己的血脉啊。 “真的吗?” 然而窦涟漪却一脸疑惑地反问道:“难道他们滴血认亲过吗?” “不需要!” 陆尚轩不耐烦地一挥手,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这时候窦涟漪却贴心地提议道:“其实做一次滴血认亲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只要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便是,并不需要弄得人尽皆知,不是吗?” 这个建议让陆尚轩有些心动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盯着面前的花茶,并没有立刻开口应话。 见状,窦涟漪嘴角微微上扬,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蛊惑着什么一般,轻声说道:“夫君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还是说你在害怕,害怕收养到自己身边来的孩子居然只是一个卑贱的下人血脉?” “够了!” “夫君,别的也就罢了,可是小少爷可是郡王府的嫡孙啊,以后怕是要继承整个郡王府的,万一这个血脉不干不净的,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陆尚轩这回彻底听不下去了,他猛地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面色阴沉地说道:“我会考虑的,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定不会让他的阴谋得逞!” “还有,小姑她情难自禁,做出了这种有辱门楣的事情,要是被娘知道了,怕是她老人家的身体也撑不住。” 窦涟漪火上浇油,继续道:“不过不管怎么样,夫君你也曾经把东哥儿当成亲生孩子看过,要是万一真的……” 后面的话窦涟漪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用恳求的眼神看着陆尚轩求情道:“不过不管如何,孩子毕竟都是无辜的,夫君你千万不要迁怒东哥儿呀。” “知道了。” 陆尚轩勉强扯了扯嘴角,微微颔首,他即便满腹怒火也不好在窦涟漪面前表现得太过于明显,免得被她看出来蹊跷。 “既然夫君心里有数,涟娘也就不多废话了,眼下夜已深,到了该休息的时候,涟娘就不送了。” 说罢,窦涟漪也跟着起了身,口中说着客气的话,却丝毫没有要留下陆尚轩的意思。 然而陆尚轩看着在烛光下貌美更甚从前的窦涟漪,心里却升起了一抹奇特的感觉。 “涟娘,其实我不该这么冷落你的,从前是我不好,没有善待你的真心,不若我们从头来过?” 话音刚落,窦涟漪的脸上便迅速掠过了一抹厌恶。 幸好她及时稳住了,才没被陆尚轩看出来。 “好了,现在说这些也太早了,夫君还是先去解决眼前的问题再提其他吧。” 窦涟漪唤来了白芷,让她把陆尚轩送出去,而她则是转身回了内屋,将屋门关得严严实实,半点缝都不留下。 省的陆尚轩大半夜的又发什么疯,想要来找她续旧情。 真是晦气得很,明儿要让玉竹去给自己求来一些避开小人的符才成。 翌日。 傍晚时分,正当窦涟漪准备去用晚膳的时候,远远地便听到了陆莲芝院子里传来了好大的动静声。 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哭闹叫嚷声,听起来实在有些可怜。 窦涟漪驻足在原地听了好一会儿,耳旁隐约听到了一两句没头没尾的话语。 “……到底是谁的孩子,你给我说清楚!” “那这条手巾呢?又为何在……” “贱人!你骗了我这么多年,你简直不要脸,不守妇道,亏我还以为你跟东哥儿……” 后面的话窦涟漪其实也能猜到七七八八了,她笑了笑,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让白芷扶着自己继续往远处走去。 “少夫人,小六子果然机灵。” 窦涟漪不置可否,只是遥遥地望了一眼远处正在习武的傅清,低声感慨道:“白矾让血相融,食盐却能让亲生父子当面难相认,实在是有趣至极。” 这场好戏也终于是落幕了。 这个郡王府里不会再有她陆莲芝的立足之地。 而陆老夫人直到事情尘埃落地后的几日才察觉到不对劲。 她虽然不怎么喜欢东哥儿,可那也毕竟是自己的亲嫡孙,多日不见他来请安,在府里也没见到他的身影,陆老夫人便唤来了路过的一个下人问了一句。 “回老夫人的话,几日前东哥儿已经被少爷送去了郊外的庄里了。” 陆老夫人顿时瞪大了双眼,怒斥道:“大胆!你怎么敢直呼小少爷的名讳!” “可是少爷说了,东哥儿不再是郡王府的小少爷,”那名下人愣了一下,慌忙解释道:“少爷还说,东哥儿不过就是个,就是个……”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好戏开场了 “说起这个李恪,”这时候窦涟漪也跟着迟疑着开口说道:“夫君方才跟我一起喝的桂花酒也是他拿来的,我还在奇怪呢,怎么一名下人能够有这么好的美酒,原来是小姑的缘故。” “好,很好!” 这番话听得陆尚轩更加是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回头间看到桌上的桂花酒,恼羞成怒地一扬手就将其都扫到了地上去,口中还不住地念叨着:“好一个亲戚的孩子,我倒是要看看是哪门子的亲戚能够这么亲密!” 话音刚落,他便怒气冲冲地踩着一地狼藉,大踏步地往陆莲芝的院子里赶去。 “夫君,你先消消气啊,万一是误会呢,那岂不是影响了你跟小姑之间的感情!” 窦涟漪在后头装模作样地大声呼唤了几声,但是陆尚轩却是充耳不闻,甚至走得更快了。 而窦涟漪也是半步都没有挪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陆尚轩远去。 直到看不到陆尚轩的身影后,她脸上的神情也随之跟着冷漠了下来。 “少夫人,这算是成功了吗?” 芬儿也走上前一步,有些不安地低声问道。 “当然,”窦涟漪勾了勾嘴角,眼底却是半分笑意都无,“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 “那奴婢现在该做什么?” “等,耐心等便是。” 窦涟漪扬手招来了一个下人过来收拾掉碎了一地的酒杯,有些可惜地说道:“只是这些桂花酒又有何罪呢,只能等来年重新再酿一缸来品了。” 说罢,窦涟漪便拿了一条手巾仔仔细细地抹起了自己的手腕。 一想到方才被陆尚轩握住了那么久,窦涟漪心里就直犯恶心。 也不知道陆尚轩赶去陆莲芝的院子里到底见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只知道隔日便传来了消息说二小姐被禁足在自己屋子里不得踏出半步。 而为了不引起怀疑,窦涟漪也没有召芬儿过来问清楚。 她只是耐着性子等上好几日,直到小六子寻了个机会偷偷来找自己报信。 “少夫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小六子人还没到,欢喜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少夫人,他这是想让全院的人都听到他的声音吗?” 白芷低声抱怨了一句,却被正在练字的窦涟漪笑着抬手制止了:“好了,大家该知道的早就都知道了,爱嚷嚷就让他嚷嚷着吧。” 说话间,小六子已经小步跑了进来,脸上洋溢着笑容,一见到窦涟漪就弯腰行了个礼。 “少夫人,您听说了吗?府里都在传东哥儿并不是孤儿,他的亲生爹娘此时就在郡王府里!” “哦,是嘛。” 然而窦涟漪看上去并不惊讶,反而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毛笔,对着小六子挑眉笑了笑。 “少夫人您怎么好像都不吃惊的样子,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反倒是小六子被窦涟漪的反应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解地问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就是好消息了?” “原本东哥儿小少爷就是因为没有爹娘,所以才会被少夫人您收养的,那如果东哥儿小少爷爹娘尚在人世,那少夫人就不需要有他这么一个养子了。” 整个郡王府里就没有一个下人希望东哥儿成为小少爷的,眼下见有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小六子自然不会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 “所以说,现在只有傅清才是郡王府的小少爷了!” 白芷这才反应过来,眉眼间也是难掩的喜悦之色。 “嗯。” 窦涟漪这时候才真正低低地笑出声来,她单手托着下巴,随意地问了一句:“他是怎么想的?” 小六子跟白芷面面相觑了一会,还是白芷尝试性地开口问道:“少夫人问的是少爷还是东哥儿小少爷?” “我想先听听你们少爷的。” 闻言,小六子赶紧回答道:“少爷因为二小姐跟一个下人私相授受而觉得丢了郡王府的脸面,这几日脸色都很难看,听说有不少服侍少爷的下人都因为一些小事被重罚了。” “东哥儿小少爷那边就是一直吵着闹着说自己跟那个下人半点关系也没有,他绝对不可能是下人的孩子,还说他切切实实就是少爷的血脉……” “没想到这场好戏竟是如此精彩,”窦涟漪慢条斯理地给举起茶杯,低头啜饮了一口,润了嗓子后才继续说道:“不过还是得亲眼目睹才有趣,小六子,上次给你的那条手巾现在已经送出去了吗?” “放心吧,少夫人,芬儿已经送出去了,而且还被那李恪贴身收藏着呢。” 窦涟漪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指点在了面前的宣纸上,轻轻地念出了上面的字眼。 “白矾,食盐。” 这是她方才写下来的四个字,也为接下来的好戏拉开了序幕。 当夜,正当窦涟漪洗漱更衣准备休息的时候,屋外传来了陆尚轩低沉的声音。 “涟娘,你睡了吗?” 闻言,窦涟漪伸手拿了一件披风,走出来开了屋门,抬眸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陆尚轩。 当她看到对方眼下发青,胡渣也没有理干净,明显就是好几夜都没睡好的疲倦样子,心里竟是半分波澜不起。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或者会讥讽对方几句的。 而陆尚轩见窦涟漪一言不发,还以为是打扰到了她休息,便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实在是有心事让我睡不着,便想着来找涟娘你来诉说几句。” “进来说吧。” 窦涟漪低垂着眉眼,也没说别的,只是让开了身子,让陆尚轩进入了自己的屋子里。 而白芷也已经倒好了两杯花茶,端到了两人面前,然后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屋里的桂花香木还在燃着,明明是寒冬的夜里,却温暖得如春日一般。 加上入口时花茶的幽香,让陆尚轩烦躁了好几日的心情缓和了几分,他喝了几口后,迟疑着不知该从何开口。 见状,窦涟漪也是耐着性子坐在那儿,拿着银剪子剪起了烛芯,烛光衬得专注的她眉眼如画,偶尔瞥过来的眼神也让人觉得心神一颤。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送走了东哥儿 陆尚轩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开口暗示道:“这几日府里的一些传闻涟娘你应该也听到了吧。” “你指的是什么?” 然而窦涟漪不仅不接话,反而一脸茫然地回望了过去,这让陆尚轩一时哑口,犹豫了半天后才继续说道:“就是关于东哥儿身世的一些传闻,其实他并不是孤儿……” 看着陆尚轩那难以启齿的模样,窦涟漪才恍然大悟般应道:“原来是这件事,我原本还以为只是传闻呢,原来竟然是真的?” “也,也不是真的……” 陆尚轩张了张口,又无奈地闭了上去,看上去有些头疼地说道:“涟娘,这件事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了,总之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好。” 窦涟漪点了点头,在陆尚轩不可思议的目光里直接就说道:“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之前一定不晓得东哥儿爹娘都尚在人世,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什,什么?” 闻言,陆尚轩愣了一下,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窦涟漪的目光,结巴着说道:“涟娘,你真的相信我?” “当然,如果你早就知道小姑会跟一个下人苟且在一起,还生下了东哥儿,你又怎么可能让小姑重新回来府里呢?娘肯定也不会允许的,这毕竟也太丢郡王府的脸面了。” 窦涟漪叹了一口气,同情地说道。 “不,不是,”陆尚轩有些傻眼了,他下意识地否认道:“东哥儿怎么会是莲儿和那个卑贱下人的孩子!” 即便这几日他在盛怒之下让莲儿禁足在院中,可是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东哥儿不是自己的血脉啊。 “真的吗?” 然而窦涟漪却一脸疑惑地反问道:“难道他们滴血认亲过吗?” “不需要!” 陆尚轩不耐烦地一挥手,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这时候窦涟漪却贴心地提议道:“其实做一次滴血认亲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只要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便是,并不需要弄得人尽皆知,不是吗?” 这个建议让陆尚轩有些心动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盯着面前的花茶,并没有立刻开口应话。 见状,窦涟漪嘴角微微上扬,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蛊惑着什么一般,轻声说道:“夫君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还是说你在害怕,害怕收养到自己身边来的孩子居然只是一个卑贱的下人血脉?” “够了!” “夫君,别的也就罢了,可是小少爷可是郡王府的嫡孙啊,以后怕是要继承整个郡王府的,万一这个血脉不干不净的,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陆尚轩这回彻底听不下去了,他猛地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面色阴沉地说道:“我会考虑的,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定不会让他的阴谋得逞!” “还有,小姑她情难自禁,做出了这种有辱门楣的事情,要是被娘知道了,怕是她老人家的身体也撑不住。” 窦涟漪火上浇油,继续道:“不过不管怎么样,夫君你也曾经把东哥儿当成亲生孩子看过,要是万一真的……” 后面的话窦涟漪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用恳求的眼神看着陆尚轩求情道:“不过不管如何,孩子毕竟都是无辜的,夫君你千万不要迁怒东哥儿呀。” “知道了。” 陆尚轩勉强扯了扯嘴角,微微颔首,他即便满腹怒火也不好在窦涟漪面前表现得太过于明显,免得被她看出来蹊跷。 “既然夫君心里有数,涟娘也就不多废话了,眼下夜已深,到了该休息的时候,涟娘就不送了。” 说罢,窦涟漪也跟着起了身,口中说着客气的话,却丝毫没有要留下陆尚轩的意思。 然而陆尚轩看着在烛光下貌美更甚从前的窦涟漪,心里却升起了一抹奇特的感觉。 “涟娘,其实我不该这么冷落你的,从前是我不好,没有善待你的真心,不若我们从头来过?” 话音刚落,窦涟漪的脸上便迅速掠过了一抹厌恶。 幸好她及时稳住了,才没被陆尚轩看出来。 “好了,现在说这些也太早了,夫君还是先去解决眼前的问题再提其他吧。” 窦涟漪唤来了白芷,让她把陆尚轩送出去,而她则是转身回了内屋,将屋门关得严严实实,半点缝都不留下。 省的陆尚轩大半夜的又发什么疯,想要来找她续旧情。 真是晦气得很,明儿要让玉竹去给自己求来一些避开小人的符才成。 翌日。 傍晚时分,正当窦涟漪准备去用晚膳的时候,远远地便听到了陆莲芝院子里传来了好大的动静声。 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哭闹叫嚷声,听起来实在有些可怜。 窦涟漪驻足在原地听了好一会儿,耳旁隐约听到了一两句没头没尾的话语。 “……到底是谁的孩子,你给我说清楚!” “那这条手巾呢?又为何在……” “贱人!你骗了我这么多年,你简直不要脸,不守妇道,亏我还以为你跟东哥儿……” 后面的话窦涟漪其实也能猜到七七八八了,她笑了笑,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让白芷扶着自己继续往远处走去。 “少夫人,小六子果然机灵。” 窦涟漪不置可否,只是遥遥地望了一眼远处正在习武的傅清,低声感慨道:“白矾让血相融,食盐却能让亲生父子当面难相认,实在是有趣至极。” 这场好戏也终于是落幕了。 这个郡王府里不会再有她陆莲芝的立足之地。 而陆老夫人直到事情尘埃落地后的几日才察觉到不对劲。 她虽然不怎么喜欢东哥儿,可那也毕竟是自己的亲嫡孙,多日不见他来请安,在府里也没见到他的身影,陆老夫人便唤来了路过的一个下人问了一句。 “回老夫人的话,几日前东哥儿已经被少爷送去了郊外的庄里了。” 陆老夫人顿时瞪大了双眼,怒斥道:“大胆!你怎么敢直呼小少爷的名讳!” “可是少爷说了,东哥儿不再是郡王府的小少爷,”那名下人愣了一下,慌忙解释道:“少爷还说,东哥儿不过就是个,就是个……” 第一百一十七章 陆莲芝的下场 闻言,陆老夫人脸色铁青地追问道:“就是个什么?” “冒牌货。” 下人看上去大气也不敢出,支支吾吾了半天后,才敢挤出这个词来。 这样就足以让陆老夫人气得差点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大,大胆!” 陆老夫人颤抖着一双手,想要狠狠地扇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下人一巴掌,但是又因为气急攻心,一时使不上劲,整个人只能倒在搀扶着自己的侍女身上。 吓得侍女连声高呼:“快来人啊,老夫人不行了!” 见状,那名下人也赶紧脚底抹油开溜了。 直到乌拉拉来了一群下人,七手八脚地将陆老夫人扶进屋里后,远处才缓缓地走出来了一个身影。 “少夫人,陆老夫人现在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也没办法阻止了。” 刚才那名下人正是小六子,他完成了窦涟漪交代的任务,此刻正恭敬地守在一旁,等着她的下一步命令。 “阻止?” 窦涟漪冷冷一笑,面上表情寒冷似冰,“她拿什么来阻止?” 对于陆老夫人,窦涟漪谈不上有多厌恶,却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虽然她并没有亲自参与伤害安哥儿的事情,可是也是漠视这一切发生的刽子手之一。 想到这,窦涟漪心也跟着冷硬了下来,她收回视线,对小六子低声吩咐道:“放出风声去,就说东哥儿是二小姐与一个下人的孩子,他们多次苟且,甚至还被其他下人撞见,只不过少爷为了掩盖这件事,才对外说东哥儿爹娘不在人世。” “是,少夫人。” 小六子得了令就退了下去,只留下窦涟漪一人站在原地,面色冷漠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下东哥儿已经被赶去了郊外的庄上,就剩下陆莲芝跟陆尚轩这对狗男女了。 “少夫人,您接下来想要去哪里?” 见窦涟漪一直没开口,身后的白芷这才问了一句。 “去见见二小姐,可千万不能想不开给寻了短见去,不然郡王府的罪过可就大了。” 过了半晌后,窦涟漪才淡淡地开口应道。 说罢,她便示意白芷搀着自己往陆莲芝的院子里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不出所料,陆莲芝的院子里一片死寂和狼藉,连一个服侍的下人侍女都没有。 直到走到里面去了,才听得陆莲芝在里面低低的哭泣声。 “二小姐,您就忍着点吧,现在府里哪里还有人愿意给你拿药啊?” “怎么忍?往常牙痛我都是用药止着的,而且那药苦,每次吃药我都要吃上几颗西域蜜饯,可是现如今一个个见了我都像是见了过街的老鼠,谁都能来欺负一番,简直可恶!” 闻言,窦涟漪忍不住轻笑一声,眼底尽是讥诮之意。 都落到这种田地了,没想到还能有侍女愿意侍奉陆莲芝。 “是谁在外头!” 屋子里的声音突然停住,而后传来了陆莲芝的一声断喝,她猛地从里头打开了房门,横眉竖目地瞪了出来。 结果却是跟窦涟漪那双含着讥讽笑意的眼眸相撞上。 “你来这里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陆莲芝眯了眯眼,一手捂着脸颊处,一手则是怒气冲冲地指着窦涟漪骂道。 “怎么,牙疼又发作了?” 窦涟漪目光落在了陆莲芝紧紧捂住的脸颊处,这才几日没见,她就瘦削到颧骨都凸了出来。 想到上一世陆莲芝也是经常嚷嚷牙疼,惹得陆尚轩对她更加言听计从,还说那堪比西子落泪引人心疼。 如今看来,却像是变成了一个笑话一般。 “关你什么事?滚,立刻给我滚出我的院子外,我这里不欢迎你!” 陆莲芝还以为窦涟漪是在嘲讽自己,她放下了手,伸手就想去抓起旁边的花瓶砸过去。 然而窦涟漪只是轻轻一笑,带着同情说道:“东哥儿已经被送去郊外的庄子里,大概很快就要轮到你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威胁我吗?” “不,”窦涟漪摇了摇头,随意地说道:“只是庄子里的条件断然不如这府里的好,甚至还比不过你以前住过的宜园,到时候你牙疼再厉害,都不会有人给你药的,所以你可以先准备好丁子香在身上。” “丁子香?” 陆莲芝嗤笑一声,完全没把窦涟漪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她是在嘲弄自己。 反倒是一旁的侍女一下就听出来了丁子香的作用,她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夫人,丁子香是丁香花的花蕾,可以含在口中缓解牙疼是吗?” “嗯,你倒是聪明。” 闻言,窦涟漪微微颔首,看向侍女的目光里带了一丝欣赏。 “我需要你来提醒我?我才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真是可笑至极!” 陆莲芝接连被下了面子,语气也变得十分恶劣起来,她一扬手,就把那花瓶往窦涟漪的面前猛地砸了过去! “少夫人小心!” 惊得白芷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就将窦涟漪拉到了自己身后,而裂开的花瓶碎片便全都扎在了白芷的衣服上。 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没事吧?” 窦涟漪顿时皱起眉头,有些心疼地查看起白芷身上有没有受伤的痕迹。 “奴婢没事,少夫人不用担心,奴婢皮糙肉厚的,只要不要伤害到少夫人您就好了。” 见窦涟漪没事,白芷这才放心下来,连声安慰了几句话,又眉眼带着怒意看向陆莲芝,大声说道:“二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您要是方才花瓶伤到了我们少夫人怎么办?” “你一个奴婢竟然这么质问我?我可是你的主子,随时要你滚出去郡王府你就得给我滚出去!” 陆莲芝冷笑一声,完全没把白芷放在眼里。 “白芷是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就凭我也是这府里的主子!” 见状,窦涟漪也懒得掩饰了,她示意白芷退到自己身后去,而后凑近前去,微微弯腰在陆莲芝的耳旁轻声说道:“什么主子会跟一个下人苟且在一起?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情来?甚至还这么胆大包天,把自己的小野种和奸夫都带进来郡王府里?”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东宫来人了 如今的窦涟漪已经开始把所有的资产都握在了自己的手上,也隐隐有了掌权整个郡王府的趋势。 也因为她在府外的生意越做越大,在京城里的贵人圈里都出了名,甚至还吸引了宫中嫔妃们的注意。 她们都格外欣赏窦涟漪设计出来的那些新奇服饰和胭脂水粉,时不时便会派宫人来请女主入宫。 直至到了这时候,陆尚轩才意识到自己与窦涟漪之间似乎早已回不到过去了。 他在郡王府里想见上窦涟漪一面都很难,好几次在府外相遇时彼此都是匆匆而过,甚至连对视一眼的机会窦涟漪都不曾给过他。 这日好不容易被陆尚轩逮到一个机会,在后花园处拦住了脚步匆匆的窦涟漪,想要跟她说上一会话。 “涟娘,你今日有什么要紧事要去做吗?” “你有何事吗?” 窦涟漪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站住了脚步,有些冷淡地反问道。 “没什么事,只不过已经好多日没见到你,我心里想得慌,就想跟你说上几句话。” 见窦涟漪面无表情的样子,陆尚轩心里反倒是七上八下起来。 此时正是冬季最冷的时候,后花园里树木枝条上都堆积着厚厚的白雪,下人们经过时偶尔会踩断一两根落在地上的树枝,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就在这时不时的轻响声中,窦涟漪沉默了好一会后,才淡然地应道:“这话言重了,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你口中所说得那么亲密,大抵是你不习惯我没有再像从前那般粘着你罢了。” “不是的涟娘,”陆尚轩莫名有些心里发慌,他皱起眉头,连忙解释道:“你我本是结发夫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什么叫做没有那么亲密,你这话说得如此生疏,实在是令人寒心啊。” “你爱如何想便如何想吧,”窦涟漪不想浪费时间在跟陆尚轩的辩驳上,她还急着去给新开的铺子开业剪彩呢,所以她的语气也带了一丝不耐烦:“要是你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涟娘,我话还未说完,你现在要去哪里?” 陆尚轩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拦住窦涟漪。 然而窦涟漪脚下一个滑步后退,灵巧地避开了陆尚轩的手,而后她轻蹙眉,口气也变得烦躁了起来:“够了,你若是真的闲得无事,便去给自己找点事,不要来缠着我了!” 话音刚落,陆尚轩的脸色微变,他没有想到如今的涟娘是半点面子都不肯给自己,可是正当他想要发作的时候,远远地却突然急匆匆地跑来了一个身影。 “少夫人少夫人,宫里来人了!” 借着这个大好的机会,窦涟漪立马理直气壮地对着陆尚轩告辞道:“我先走一步,免得耽误了宫里贵人的事情,那可就不好了。” 见状,陆尚轩也不敢再多做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窦涟漪转身快步离去。 就这样,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清冷的雪光映衬在她单薄的背影上,有种近乎虚无缥缈的冰冷感。 让陆尚轩一时有些恍惚,竟产生了一种面前的女子早已换了个人的错觉。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窦涟漪早就消失不见了。 不知为何,陆尚轩忽然想起当日将陆莲芝赶出府外的时候,她曾经歇斯底里地哭嚎着说大家都被窦涟漪这个贱人给骗了。 还说什么如今的窦涟漪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妖怪,她如此性情大变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还污蔑她与东哥儿的清白,以后真相大白的时候他陆尚轩一定会后悔莫及的。 想到这,陆尚轩不禁鬼使神差地叫住了路过的一个侍女,低声询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你们少夫人跟变了个人一样?” 那个侍女愣了一下,随即便疑惑地摇了摇头,应道:“奴婢不觉得啊,少夫人不是向来都是如此吗?” “算了,下去吧。” 闻言,陆尚轩也就讪讪地扬了扬手,不再去想这种可笑的可能性。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一个武官怎么也学了那些文绉绉的文官那一套。 那边白芷也紧赶慢赶地奔来了窦涟漪的面前,大气都还没喘匀就着急地说道:“少夫人,东宫派人来了!” “东宫?你是说皇后娘娘!” 窦涟漪猛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是啊,少夫人,来人正在前厅那儿候着您过去呢!” “快,带我去!” 虽然这两世都有入宫跟后宫的妃嫔们打过交道,但这还是第一次面见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窦涟漪生怕怠慢了会被问罪,赶紧朝着前厅快步赶去。 来的人是东宫里一个老嬷嬷,窦涟漪看着觉得有些眼熟,对方便笑着屈膝行了个礼,同时提醒了她一句:“郡夫人,老身曾经在长公主那儿见过您,您还记得吗?” “李嬷嬷是你!” 窦涟漪的目光在对方眉心处的一颗黑痣上停顿了一会后,这才记起来,她有些兴奋地上前拉住了李嬷嬷的手,连声道:“李嬷嬷你怎么成了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了!长公主那儿呢?” “郡夫人有所不知,皇后娘娘见老身伺候长公主伺候得还算妥帖,便在长公主出宫后将老身讨了去,所以现在老身便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了。” “原是如此。” 见到是旧识,窦涟漪心中的不安也减弱了不少,两人叙旧了好一会后,李嬷嬷才说起这次皇后娘娘让窦涟漪入宫的事情。 “参加席宴?” 窦涟漪愣了一下,不免有些疑惑地问道:“皇后娘娘可有说是因为什么?” “郡夫人您还不清楚嘛,这段时日来您设计的那些服饰和胭脂水粉风靡了整个京城,更别提后宫了,上次皇后娘娘因为用了您的梨花腮红,被皇上夸了好几日,现在各位娘娘可是一听到是出自您的手笔的,都趋之若鹜呢。” 见窦涟漪还是一脸有些迷茫的样子,李嬷嬷笑着打趣了她一句:“老身先在这里恭喜郡夫人了,这次皇后娘娘是想要郡夫人在后宫里正式露个脸,以后可是可以把生意都做到宫里来了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陆莲芝被卖到梨红院 窦涟漪没再开口,她了解陆尚轩,知道当他说出那句话来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给陆莲芝下了最后的通牒了。 很显然,陆莲芝也了解,所以在陆尚轩说完那句话后,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像是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一般两眼一翻,彻底晕厥了过去。 吓得她身后的侍女手忙脚乱地扶住了自己的主子,一脸无助地看向了窦涟漪。 眼下盛怒之中的少爷是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得罪不起的,也就只有靠好心的少夫人帮忙了。 然而窦涟漪却只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夫君不肯原谅你们二小姐,你眼巴巴地望着我也没什么用。” “可是二小姐她……” 还没等侍女把话说完,就被陆尚轩狠狠地打断了:“闭嘴!什么二小姐,她不过就是我娘的一个养女,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今日便是你们在郡王府里见到她的最后一面,以后我不想再在这里见到这个贱人!” 暴怒之下的陆尚轩一甩衣袖,直接就转身离去,丝毫没有顾念半分旧情。 反倒是还站在原地的窦涟漪抿了抿唇,看着侍女淡淡地开口道:“今日起你家主子就不会再出现在郡王府里了,你还要跟着她吗?” “回少夫人的话,奴婢一入府就是跟着二小姐的,”侍女执拗地咬了咬牙,还在用力撑着陆莲芝的身子不让她倒下来,“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奴婢都是二小姐的人。” 闻言,窦涟漪倒是为这个侍女的忠心感到有些讶异,她并没有说别的,而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只是离开的时候窦涟漪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低声交代了白芷一句:“你让人看着她点,难得有一个忠仆,要是真的出了事也是可惜。” “奴婢知道了,少夫人。” 白芷自然点头应是,犹豫了一下后又低声说道:“那二小姐她今后该怎么办?” “我既不会施以援手,也不会落井下石,”窦涟漪抬眸望向了远方乌黑黑的天际,发现已经开始隐隐有了要下雪的感觉,她有些感慨,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口气,自嘲道:“让她自生自灭吧,这已经算是我对她最大的仁慈了。” 那日后,窦涟漪便没有再在郡王府里见到陆莲芝的身影了,她的院子里也是空无一人,没有下人打理的院子很快就杂草横生,遍地是枯叶了。 不久在一次外出的时候,窦涟漪正在马车里小憩一会,耳边却突然听得白芷一声微弱的惊呼。 “这是怎么了?” 窦涟漪没有睁开眼,只是有些懒洋洋地问道。 “少夫人,奴婢好像看到二小姐,哦不,是莲芝姑娘在马车外了。” 白芷也知道自己不小心吵醒了少夫人,便赶紧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自从陆莲芝被赶出去后,郡王府就不肯让她再冠以陆为姓,甚至还嘲笑她如今得偿所愿终于可以跟着那个下人一起姓李了。 只是窦涟漪并没有让自己院子里的人也这么做,他们便唤她作莲芝小姐了。 “她怎么了吗?” 闻言,窦涟漪才微微抬起眼帘看向了白芷。 “方才奴婢想着掀开车帘子看看到哪里了,顺便透口气,结果却一下就看到莲芝小姐跟李恪正在梨红院门口拉拉扯扯的,也不知道是在争执些什么。” 见窦涟漪蹙起眉,像是有想要去看个究竟的样子,白芷赶紧出声叫住了马车夫,让他停了下来。 马车依言缓缓地停在了梨红院门口不远处,窦涟漪抬手掀开了半边车帘子,静静地望了出去。 可能是离得稍微有些距离,马车里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他们在吵嚷些什么。 窦涟漪只看到李恪嘴脸凶狠地扯着陆莲芝的手臂要把她拉进去,而陆莲芝却说什么都不肯顺从,往日梳得精致无比的发髻胡乱扯到了一边,衣裳看上去也是弄得灰旧无比。 “少夫人,要不要奴婢下去打听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见窦涟漪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白芷便低声询问了一句。 “不用了,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去这种风月场所的好,被人看见了以后想要嫁人可是找不到好人家的。” 窦涟漪回过神来,佯装恐吓了白芷一句,直把她闹了个大红脸,羞赧地低着头嘀咕道:“少夫人您说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丢死人了!” “这有什么好觉得丢脸的,”窦涟漪自然而然地将车帘子放了下来,没有再去看外头,而是逗了白芷一嘴:“还是说你想一辈子跟在我身边不成,那我哪天养不起了可怎么办才好呐。” “少夫人,您再这样奴婢就,就不跟您讲话了。” 白芷被窦涟漪打趣得连耳根都发烫起来,一扭头就跑去前头让车夫重新驾起马来。 而窦涟漪脸上的笑容随之收敛了起来,眼神也跟着冷漠了下来。 明明已经亲眼看到了陆莲芝遭到了报应,可为什么她的心里却并没有感到有多痛快呢? “少夫人,下雪了!” 就在窦涟漪怔忪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前头白芷却又兴奋地重新来到了她的身旁,语气带着雀跃说道。 “方才不是还没下雪吗?” 窦涟漪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从再次被白芷掀开来的车帘往外望了出去。 外头不知是何时下起的大雪,犹如春天里飞扬了满天的柳絮一般。 马车里的小桌上香炉里焚着桂花木,袅袅升起的轻烟带着幽香,衬着外头无声落下的大雪,令人不觉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再下几场雪,春天就要到了。” 窦涟漪喃喃低语道。 “是啊少夫人,春天很快就到了。” 虽然白芷对窦涟漪突然而来的感叹有些不明所以,却也跟着点了点头。 从那日后,窦涟漪便再没有陆莲芝的消息了,后来听小六子偶然提起到,说是那李恪身染赌瘾,全副身家都给败光在了赌桌上,走投无路之际便将陆莲芝给卖去了梨红院。 而那时候窦涟漪其实已经对陆莲芝没有了当初的恨意,听到的时候也只是有些感慨,并没有再放在心上。 第一百二十章 来人了吗 如今的窦涟漪已经开始把所有的资产都握在了自己的手上,也隐隐有了掌权整个郡王府的趋势。 也因为她在府外的生意越做越大,在京城里的贵人圈里都出了名,甚至还吸引了宫中嫔妃们的注意。 她们都格外欣赏窦涟漪设计出来的那些新奇服饰和胭脂水粉,时不时便会派宫人来请女主入宫。 直至到了这时候,陆尚轩才意识到自己与窦涟漪之间似乎早已回不到过去了。 他在郡王府里想见上窦涟漪一面都很难,好几次在府外相遇时彼此都是匆匆而过,甚至连对视一眼的机会窦涟漪都不曾给过他。 这日好不容易被陆尚轩逮到一个机会,在后花园处拦住了脚步匆匆的窦涟漪,想要跟她说上一会话。 “涟娘,你今日有什么要紧事要去做吗?” “你有何事吗?” 窦涟漪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站住了脚步,有些冷淡地反问道。 “没什么事,只不过已经好多日没见到你,我心里想得慌,就想跟你说上几句话。” 见窦涟漪面无表情的样子,陆尚轩心里反倒是七上八下起来。 此时正是冬季最冷的时候,后花园里树木枝条上都堆积着厚厚的白雪,下人们经过时偶尔会踩断一两根落在地上的树枝,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就在这时不时的轻响声中,窦涟漪沉默了好一会后,才淡然地应道:“这话言重了,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你口中所说得那么亲密,大抵是你不习惯我没有再像从前那般粘着你罢了。” “不是的涟娘,”陆尚轩莫名有些心里发慌,他皱起眉头,连忙解释道:“你我本是结发夫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什么叫做没有那么亲密,你这话说得如此生疏,实在是令人寒心啊。” “你爱如何想便如何想吧,”窦涟漪不想浪费时间在跟陆尚轩的辩驳上,她还急着去给新开的铺子开业剪彩呢,所以她的语气也带了一丝不耐烦:“要是你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涟娘,我话还未说完,你现在要去哪里?” 陆尚轩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拦住窦涟漪。 然而窦涟漪脚下一个滑步后退,灵巧地避开了陆尚轩的手,而后她轻蹙眉,口气也变得烦躁了起来:“够了,你若是真的闲得无事,便去给自己找点事,不要来缠着我了!” 话音刚落,陆尚轩的脸色微变,他没有想到如今的涟娘是半点面子都不肯给自己,可是正当他想要发作的时候,远远地却突然急匆匆地跑来了一个身影。 “少夫人少夫人,宫里来人了!” 借着这个大好的机会,窦涟漪立马理直气壮地对着陆尚轩告辞道:“我先走一步,免得耽误了宫里贵人的事情,那可就不好了。” 见状,陆尚轩也不敢再多做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窦涟漪转身快步离去。 就这样,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清冷的雪光映衬在她单薄的背影上,有种近乎虚无缥缈的冰冷感。 让陆尚轩一时有些恍惚,竟产生了一种面前的女子早已换了个人的错觉。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窦涟漪早就消失不见了。 不知为何,陆尚轩忽然想起当日将陆莲芝赶出府外的时候,她曾经歇斯底里地哭嚎着说大家都被窦涟漪这个贱人给骗了。 还说什么如今的窦涟漪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妖怪,她如此性情大变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还污蔑她与东哥儿的清白,以后真相大白的时候他陆尚轩一定会后悔莫及的。 想到这,陆尚轩不禁鬼使神差地叫住了路过的一个侍女,低声询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你们少夫人跟变了个人一样?” 那个侍女愣了一下,随即便疑惑地摇了摇头,应道:“奴婢不觉得啊,少夫人不是向来都是如此吗?” “算了,下去吧。” 闻言,陆尚轩也就讪讪地扬了扬手,不再去想这种可笑的可能性。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一个武官怎么也学了那些文绉绉的文官那一套。 那边白芷也紧赶慢赶地奔来了窦涟漪的面前,大气都还没喘匀就着急地说道:“少夫人,东宫派人来了!” “东宫?你是说皇后娘娘!” 窦涟漪猛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是啊,少夫人,来人正在前厅那儿候着您过去呢!” “快,带我去!” 虽然这两世都有入宫跟后宫的妃嫔们打过交道,但这还是第一次面见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窦涟漪生怕怠慢了会被问罪,赶紧朝着前厅快步赶去。 来的人是东宫里一个老嬷嬷,窦涟漪看着觉得有些眼熟,对方便笑着屈膝行了个礼,同时提醒了她一句:“郡夫人,老身曾经在长公主那儿见过您,您还记得吗?” “李嬷嬷是你!” 窦涟漪的目光在对方眉心处的一颗黑痣上停顿了一会后,这才记起来,她有些兴奋地上前拉住了李嬷嬷的手,连声道:“李嬷嬷你怎么成了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了!长公主那儿呢?” “郡夫人有所不知,皇后娘娘见老身伺候长公主伺候得还算妥帖,便在长公主出宫后将老身讨了去,所以现在老身便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了。” “原是如此。” 见到是旧识,窦涟漪心中的不安也减弱了不少,两人叙旧了好一会后,李嬷嬷才说起这次皇后娘娘让窦涟漪入宫的事情。 “参加席宴?” 窦涟漪愣了一下,不免有些疑惑地问道:“皇后娘娘可有说是因为什么?” “郡夫人您还不清楚嘛,这段时日来您设计的那些服饰和胭脂水粉风靡了整个京城,更别提后宫了,上次皇后娘娘因为用了您的梨花腮红,被皇上夸了好几日,现在各位娘娘可是一听到是出自您的手笔的,都趋之若鹜呢。” 见窦涟漪还是一脸有些迷茫的样子,李嬷嬷笑着打趣了她一句:“老身先在这里恭喜郡夫人了,这次皇后娘娘是想要郡夫人在后宫里正式露个脸,以后可是可以把生意都做到宫里来了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进宫 虽然窦涟漪心里早就有了隐隐的猜测,可是当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难掩喜悦地差点原地跳了起来。 如果她真的能够通过这次宴席在后宫的嫔妃娘娘们面前混个眼熟的话,那对她以后所有的生意都可是大有裨益啊! 尤其背靠着皇后娘娘,那可是后宫最大的倚仗啊。 想通了这点后的下一秒,窦涟漪眼睛一亮,赶紧示意白芷去拿十两黄金锭子过来。 “多亏了李嬷嬷你来告知这点,这些是我的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李嬷嬷肯赏脸收下来。” “哎哟,这哪里成,郡夫人您也太客气了,老身可不敢收啊!” 李嬷嬷赶紧摆手拒绝,然而架不住窦涟漪一直将那十两黄金往她手里送,最终一番推拒后,她也只好乐呵呵地收了下来。 等到亲自将李嬷嬷送出郡王府后,窦涟漪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转身就看着同样难掩激动的白芷,眉眼带笑,低低地尖叫了起来! “天啊,少夫人,那可是皇后娘娘啊!” “是啊,我也不曾想过会得到皇后娘娘的青眼,这实在是天大的惊喜!” 窦涟漪自己此刻也是犹如在梦境之中一般恍惚,她深呼吸了几下后,才攥紧了拳头,坚定地说道:“这是个好机会,我一定要把握住,绝对不能错过它!” 有一缕独属于冬日的阳光从天空投了下来,刚好落在了窦涟漪面前的残雪上。 方才激动之下还不觉得冷,现在逐渐冷静下来后,窦涟漪便觉得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她的脸有些生冷起来。 幸而窦涟漪今日本来就打算出门,所以穿了一件领子镶了软毛的袄子,她将自己的脸埋了大半到软毛里,这才缓解了大半的寒意。 “对了,少夫人,奴婢见李嬷嬷并没有拿着皇后娘娘的懿旨,而是私底下来找您谈起这件事,是不是意味着皇后娘娘并不想让府里的其他人知晓啊?” 身旁的白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安地赶紧低声问道。 “应该不是,”窦涟漪沉吟片刻,最终摇了摇头,说道:“我猜皇后娘娘只是想与我交好,而非与整个郡王府。” “莫非是因为皇后娘娘知道您与少爷和老夫人之间的事情?可是皇后娘娘身在深宫之中怎么会知晓那么多呀……” 白芷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小声嘀咕了几句。 闻言,窦涟漪顿时蹙起眉头,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起来:“白芷,后宫不得议政,也不得与前朝有任何纠葛,你一定要记住这点。” “皇后娘娘可以与京城里的女眷交好,却绝对不可以与前朝的官员来往,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窦涟漪冷下脸来,一字一句地警告道。 “奴婢知道了,少夫人。” 白芷有些惶恐地赶紧低下头应道。 “到时候你如果随我去宫里,那可不比现如今在郡王府里自由,许多时候你都得注意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要稀里糊涂地就将命都给断送了。” “放心吧少夫人,奴婢方才也是一时嘴快,以后定不会如此的。” 白芷有些懊恼地低下头说道。 然而也不知为何,窦涟漪的右眼皮突然跳得很快,竟是莫名地想到了上一世白芷最终不明不白地死去,而她始终都没能找到她的死因。 可是到这一世白芷一直都跟在自己身边,至今都平安无事,该不会是因为这次进宫导致的吧? 窦涟漪越想越不放心,她索性停住脚步,跟白芷说道:“这次进宫让玉竹跟着我便好,你就留在府里。” “少夫人,奴婢保证绝对不会在宫里胡说的,少夫人您不要赶奴婢走啊……” 白芷一愣,却不知道窦涟漪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她还以为是刚才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少夫人不开心了,这才不让她一同进宫去。 吓得她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我并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只是论起性子稳妥,还是玉竹更加适合跟我一同进宫去,”窦涟漪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安慰了白芷一句,“你就在府里等我们回来吧,我还需要你帮我盯着陆家的人,免得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他们又暗中使什么绊子。” 白芷小心翼翼地又抬眸看了一眼窦涟漪,发现少夫人脸上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反而看向自己的眼底深处有种淡淡的担忧神色。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也看得出来少夫人并不愿意深谈这个话题,便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过了几日便到了宴席的时间,窦涟漪特意让白芷给自己选了一件香芋淡紫色上裳,下身则是稍深的紫色暗纹裙。 盈盈一握的腰肢系上了月牙白的宫绦,下垂着一块金丝如意结。 窦涟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眉眼柔媚又不失体统,她想了想,到底还是抬手制止了白芷想要给自己梳的入云髻,轻声说道:“皇后娘娘的宴席上我不能那么高调,给我梳一个简单的盘发就可以了。” “是,少夫人。” 白芷依言点了点头,重新给窦涟漪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就连插入发髻中都只是选择了最简单的四星绕月珍珠荷叶簪,却也更能衬得窦涟漪的脸愈发小巧精致。 “少夫人可真好看,像是天仙下凡一般。” 白芷由衷地感叹了一句,还不忘用桂花水给窦涟漪垂下来的几缕发丝梳顺。 “你呀,就你这张嘴巴甜。” 窦涟漪嗔怪地起身说道,推开房门一看,玉竹早已经在屋外候着了。 她们上了马车,便往皇宫里赶去。 宴席在皇后娘娘的后花园里举办,来来往往的嫔妃和女眷都姿容娇艳,盛装出席,周遭皆有乐师坐在亭子外演奏,箜篌丝竹声不绝于耳。 皇后娘娘端庄地坐在主位,容妃与令妃则是分别坐在了她的左右两侧。 在皇后娘娘的特意安排下,窦涟漪坐在了令妃娘娘的下侧,这样一来,她跟几位位份较高的娘娘们都能说得上话。 亭子外轻垂着锦帘,既遮挡了外头冬季的寒意,又让里头的妃嫔们坐得更自在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容妃 来往的宫女们不断地端上来了各式各样的甜食糕点,还有一壶壶美酒,一时之间,香甜的酒香与醉人的熏香缠绕在一起,竟是有种已经步入了春日暖阳时节的错觉。 窦涟漪一个抬眸便能看到对面的容妃,听说她便是这宫中最受宠爱的妃子,因为深得皇帝欢心,就连皇后娘娘在明面上也要让她两分。 不日前容妃还被晋升为贵妃娘娘,在后宫中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想到这,窦涟漪便有些好奇地飞快扫了一眼过去,堪堪瞄了一下容妃娘娘的样貌。 肌肤似雪,面若桃花,一双如杏水春露般的眼眸,眼角微微向上飞起,有种说不出的妩媚。 她的妆容衣饰艳丽华贵,甚至隐隐有要越过皇后之上。 眉眼明艳不可方物,再加上那种在盛宠之下的傲气,使得她即便不发一言也让人不敢小觑半分。 就在其他妃嫔热热闹闹地品酒笑闹成一团,容妃却只是靠在椅背上,有些倦倦地抬起青葱似的手指,举着酒杯自斟自饮。 许是眼角的余光感觉到窦涟漪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容妃懒洋洋地扫了一个眼风过来,嘴角噙起了淡淡的一抹冷笑。 “怎么,窦姑娘一直盯着本宫看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回贵妃娘娘的话,涟漪是觉得容妃娘跟传闻中的一样好看,令人看着看着就不觉看呆了。” 窦涟漪先是一愣,而后便不慌不忙地起身应道。 然而容妃只是放下了酒杯,意有所指道:“没想到窦姑娘这溜须拍马的功夫也不弱啊。” 闻言,窦涟漪一时也捉摸不透容妃话里的意思。 容妃嗤笑一声,随后见窦涟漪脸色微变,又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轻笑着说道:“不过这商户做生意嘛,确实得是能言善辩之人才最适合,否则嘴巴笨一点的,便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涟漪倒是觉得巧言令色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公道自在人心,行商之人更重要的是讲究诚信,若失了诚信,再多的甜言蜜语都无济于事。” 面对容妃的再三挑衅,窦涟漪也并没有一昧地隐忍避让。 一方面她是皇后娘娘请来的,若是一言不发,只会害得皇后娘娘也跟着丢脸。 另一方面窦涟漪也知道自己要想在这后宫里与各位娘娘们谈生意,是短短不能给她们留下自己只会巧言令色这一印象。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想必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忤逆容妃,她凤眼一瞪,瞬间便起了威势。 “好了,容妃,涟漪是我请来的客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不要那么着恼了。” 见势不对,皇后娘娘也赶紧开了口,温柔地劝说了一句。 然而此时的容妃已经被激起了火气,哪里会给皇后娘娘面子,便讥笑了一声,反怼道:“皇后倒是做起好人来了,怎么把后宫不准干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莫非皇后忘了这窦涟漪可是窦相的闺女,郡王府的少夫人,贸贸然邀了她来这后宫的宴席,可是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商讨不成?” “容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皇后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这种话若是传到了皇上耳里,即便她没有这个意思,也定难逃一顿责罚。 容妃妙目微睁,似笑非笑道:“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清楚比较好,皇后你说呢?” “我倒是觉得容妃你有话便直说,这样欲言又止岂不是让人心里更加生疑。” 见皇后娘娘少见的与容妃起了争执,众嫔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面面相觑,也不敢玩闹了,赶紧端正身子坐好。 “本宫怎么敢,”容妃勾起嘴角笑了笑,眼底的不屑都快溢了出来,“皇后娘娘喜欢邀请谁做宾客便邀请谁,毕竟后宫之主,谁敢有怨言。” “容妃!” 皇后低声断喝了一声,眉眼也隐隐蕴含了怒意。 “行吧行吧,原是本宫说的话不好听,让皇后你不开心了,本宫不说便是了。” 容妃不以为意地抬起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十指修长,皆染蔻丹,衬得她的脸更添几分妖艳。 如此看来,皇后的姿色便明显落了下风。 怪不得皇上这么多年都独宠容妃一人。 念头不过在窦涟漪脑中盘旋过片刻,很快便被她按捺了下来。 “好了,诸位妹妹也都自在些吧,今儿不过是家宴,不必拘束着了,”皇后估计也是息事宁人惯了,见容妃不再说话,她也就此作罢,微微一笑,向众位嫔妃们介绍起了窦涟漪:“这位是窦姑娘,想必不需要我来介绍了吧。” “见过窦姑娘。” “窦姑娘可真是生得俊俏呢。” 几个显然是皇后那一派的嫔妃赶紧对窦涟漪表示了欢迎,言笑晏晏间好像方才那一场小风波并不存在一般。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窦涟漪也趁机将自己这段时日新制出来的胭脂水粉给她们介绍了一番,不出所料,一下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这时的静妃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有些惊讶地捂住嘴巴,小声惊呼道:“窦姑娘,那日皇后娘娘被皇上夸了的梨花妆莫非正是出自你笔下?” 这后宫里头谁人不知皇上与皇后虽然为结发夫妻,可是到底架不住年轻貌美的嫔妃一年年的送入宫里来,如今凤仪宫也就只有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才能见到皇上的身影了。 可是上次皇后娘娘因为画了一个梨花妆,一下就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了,就连皇上都破天荒地在凤仪宫里多待了好几日。 这可把容妃气得嘴都要歪了。 见被认了出来,窦涟漪也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是的静妃娘娘,这个妆容是我偶尔在一本古籍上翻找到的,不过不同的是,古籍上的梨花妆千篇一律,而我则会根据不同人不同样貌来做出相应的改变。” 闻言,静妃顿时起了兴致,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一脸不屑的容妃横插了一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帮皇后解围 “呵,好大的口气,还敢说古籍上的梨花妆千篇一律,殊不知自己才是东施效颦,笑掉他人的大牙。” 见容妃如此再三出言挑衅,窦涟漪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人在屋檐下,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和气地应道:“容妃娘娘若是也有兴趣,涟漪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您上妆。” 然而容妃却是看也不看窦涟漪一眼,微微冷笑道:“本宫可不敢当,这后宫里头有谁敢越了皇后娘娘去,要不然窦姑娘这天大的本事还是先用在皇后娘娘身上吧,毕竟听说皇上都已经许久没去凤仪宫了,要是窦姑娘的手能够化腐朽做神奇,那对皇后娘娘来说也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说罢,容妃还特意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嘴角往上得意地勾了勾。 登时整个亭苑里的声音都给顿住了。 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就连窦涟漪都觉得后背有些冷汗涔涔。 她没想到容妃竟然嚣张至此,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更糟糕的是,这件事还将她也牵扯了进去。 若是她话语应对间一旦有所不慎,那可是分分钟会招来大祸的。 想到这,窦涟漪也不觉地看向了皇后娘娘。 她发现纵使皇后再大度有涵养,听了容妃那一番话后也有些挂不住脸,窘得脸上一片通红。 见状,窦涟漪垂下眼帘,仔细一思索后,便起身对着容妃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容妃娘娘谬赞,涟漪只不过是多看了几本古籍,尚且比不得当初宫中给容妃娘娘您作画的画师那双巧手。” 容妃脸上微微一变,娇艳的容颜登时阴沉了下来,那双含情的双眸迸射出盛气凌人的威势,盯着窦涟漪不发一言。 当时也是长公主告诉窦涟漪的,说是原本按照容妃的家世其实本不怎么入得了太后的眼,可是偏偏选秀的时候容妃暗中给画师塞了不少黄金,刻意让画师把她画得美若天仙,这才吸引了皇上的注意。 不过从那以后受宠的容妃便不再允许宫中再有画师给选秀的秀女画画像了。 这件事虽然谈不上是什么秘密,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容妃的面提起来。 然而窦涟漪非但不怕,反而还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至于化腐朽为神奇这一说更加不成立,因为在涟漪看来,皇后娘娘已是国色天香,母仪天下,不然又如何能当上皇后?若是这都被容妃娘娘称为腐朽的话,那岂不是在当当众质疑皇上的目光?” 闻言,容妃猛地将手中的酒杯“啪嗒”一声重重地敲在了桌面上,眼神凌厉地扫了一眼窦涟漪。 “好一个牙尖嘴利,倒是本宫小瞧了你了!” 容妃这一下发怒可把所有宫女太监都吓得纷纷都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 她的声音原本是妩媚动人的,可是如今听来不由得让人后背一凛,有种说不出的危险即将袭来一般。 “容妃娘娘言重了,涟漪并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窦涟漪不紧不慢地应道,虽然她心里也有些打颤,但是如果她现在服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直面,说不定还有生存下来的机会。 “好一个实话实说,你不过是一个身份低下的郡夫人,竟然敢这么跟本宫说话,怕不是活腻了吧?” 容妃嗤笑一声,摆明了就是想用身份压制着窦涟漪。 见这一声下来,没有人胆敢开口,容妃脸上更加得意,她随意地一挥手,说道:“来人,把这个胆敢以下犯上的窦氏拖下去,唔,就赏嘴三十下,以儆效尤吧。” 窦涟漪顿时心下一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应些什么才能避了这场灾祸。 她竟不知容妃如此狠毒,举手间便能如此独断专裁。 “住手!” 就在几个宫人上来想要将窦涟漪拉下去的时候,向来敦厚和善的皇后娘娘终于发了怒。 她皱起眉头,声音不大却字字分明。 “什么叫做以下犯上,莫非东宫如今竟是以你容妃为上,其他人皆为下了吗?” 容妃愣了一下,想来是从未被皇后这般严厉斥责过,脸色也是微微有些难看起来。 而皇后也是积攒了许久的怒气,刚好借着这次机会发泄了出来。 “本宫一直觉得后宫各位和睦相处,也能让皇上少操些心,如今看来,倒是本宫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让某些人开始目无尊卑起来了!” 此时外头天色渐暗,乌云遮住了原本明亮的圆月,想来又是一场大雪即将落下。 不知何时开始起了风,吹得一个个妃嫔们都忍不住裹紧了外裳,乐师们也都停下了奏乐,安安静静地退了下去。 这一切都像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兆。 只是就这么僵持了片刻后,反倒是容妃“噗嗤”一声笑出来,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挥了挥手,淡然自若道:“皇后何必这么动怒,您若是想护住窦姑娘便护着呗,本宫身体乏了,先回去了。” 她挑眉笑着说道:“毕竟晚些时候皇上说不定还要来找本宫呢。” 说罢,容妃也不管其他妃嫔们脸上神色各异,自顾自地起身跟皇后行了个礼后,转身就施施然地离去了。 她这般把恃宠而骄写在了脸上,令其他妃嫔们都敢怒不敢言。 然而皇后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像是早已习惯了。 甚至还有些歉意地对着窦涟漪安慰道:“容妃性子向来如此,并非是刻意针对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皇后娘娘仁厚大度,是涟漪的榜样。” 窦涟漪赶紧起身客气地应道,然而却是对这后宫里的风云变幻更加心生警惕。 然而不成想她这次帮了皇后解围,却是无意间得罪了容贵妃。 当夜宴会结束后,窦涟漪正想带着玉竹一同出宫去,走出去没几步远的时候却被一个有些眼熟的太监用尖利的声音给拦了下来。 “窦姑娘,请留步。” “不知这位公公是?” 窦涟漪有些疑惑地顿住了脚步,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进入钟秀宫 “窦姑娘,奴才是陈富宁,服侍在容贵妃娘娘身边的,”陈富宁自报家门了一番后,这才提起正题,“容贵妃娘娘有请,还请窦姑娘前去钟秀宫坐一坐,陪娘娘解解闷。” “涟漪多谢贵妃娘娘的抬爱,只是我并非是后宫中的人,容贵妃娘娘若是想解闷也不该是寻我前去。” 窦涟漪谨慎地应道,并没有随着陈富宁前去的意思。 不久前她才在众人面前下了容贵妃的面子,眼下说是要她陪着解闷,谁知道是不是要拿她解闷。 说话间,她也不忘到处张看了一番,却发现不知何时所有的嫔妃们都散了个一干二净,分明就是没有人愿意得罪容贵妃。 “窦姑娘这是想要违逆贵妃娘娘的意思吗?” 然而陈富宁却不肯让开,脸上也隐隐有着跟自己主子如出一辙的傲气。 “你!” 还没等窦涟漪反驳出声,玉竹已经在身后低声劝道:“少夫人。” 这带着焦急的声音倒是适时让窦涟漪冷静了下来。 她此时还在宫里,不能将玉竹也一并连累了。 “我知道了,还请陈公公前头带路。” 窦涟漪抿了抿唇,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如常。 走至御花园中时,窦涟漪不由地裹紧了披风,只觉得寒风不断拂面而来。 庭院中那些树木都被积雪压弯了枝桠,就连长廊下的那一汪清泉也都结了冰。 月光洒在长廊边那些遍体雕刻镂花的朱红色柱子上,使得落在地上的影子都有些光怪陆离起来。 不远处容贵妃的钟秀宫看上去十分的富丽堂皇,就算压了重重的白雪,依旧不失气势,甚至可以与凤仪宫相媲美。 窦涟漪抬头望了过去,却看见乌云黑压压的一片正压在了宫殿飞檐的尖角处。 像是又要下一场大雪了。 陈富宁在前头带路,而窦涟漪则是玉竹的搀扶下有些不安地跟在了后面。 这一路着实是安静得很,只听见绣鞋踩在雪地上的轻微声响。 在即将要进入正殿的时候,窦涟漪眼角的余光却蓦地瞥见了不远处长巷里掠过的一个深红色人影。 “段大人?” 窦涟漪下意识地低声唤了一句。 “什么段大人?在哪呢!” 结果这一句差点没把陈富宁给吓得跳了起来,他赶紧四处张望了一下,然而周遭一片白雪皑皑,哪里有半个人影在。 他气得就连声音也变得尖锐了不少:“窦姑娘,你竟这般拿杂家开玩笑!” “我没有,我方才真的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裳的人影,”窦涟漪微微蹙起眉,解释道:“不过兴许是我看错了,想来是哪个宫女经过而已。” “赶紧走吧,别让娘娘等久了,否则没有你的好果子吃的!” 陈富宁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后,赶紧加快了脚步带着窦涟漪往正殿里走去。 见陈富宁怕成这个样子,窦涟漪心里微微有些疑惑。 这段无咎的凶名竟如此令人胆寒吗?仅仅只是听到他的名字就能让一个宠妃的贴身太监怕成这样? 还没等窦涟漪细想,陈富宁已经站在了正殿门外,拔高了嗓门道:“回容贵妃娘娘,窦氏已经带到。” 很快,一个宫女从里头匆匆走了出来,将窦涟漪请了进去。 而玉竹则是被留在了外头。 窦涟漪走进了殿中,一下就被里头甜腻绵软的熏香给冲了个头晕目眩。 她抬眸一看,发现正殿的四周都摆了香鼎,里头正源源不断地焚着香料。 而容贵妃则是歪坐在主座上,褪去了方才宴席上艳丽繁复的装饰,只简单地着了一袭桃粉色镶嵌如意鱼鳞纹的绸缎内裳,外搭一条雪白绒毛披肩,衬得她的脸愈发白皙娇艳。 此时她的手里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盘玩着一块翠水碧玉,那双眼睛含着春水一般盯着窦涟漪看。 见窦涟漪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便慵懒地抬起下巴示意窦涟漪落座。 窦涟漪愣了一下,心下虽然不安,但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不知贵妃娘娘突然召涟漪前来是为何事?” 闻言,容贵妃有些似笑非笑的瞅了窦涟漪一眼,应道:“窦姑娘这话问的,难道是不愿意赏脸过来陪本宫聊聊天,解解闷吗?” “涟漪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府里规矩严,回府的时辰不宜过晚,更何况涟漪并不是后宫的人,也不适合在后宫逗留太久。” 窦涟漪恭敬地回道。 “要说你们郡王府的规矩严,难不成还能比这皇宫里的严?既然是本宫要求你留下来的,谁敢有意见?” 容贵妃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诮,娇媚中却又显得有些许森寒。 “是,贵妃娘娘。” 话已至此,窦涟漪也暂时想不出有什么好的脱身之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也不必这么拘束,”容贵妃笑了笑,像是看出来窦涟漪的不自在,便主动提起方才宴席上的事情来,“其实本就是后宫姐妹们斗斗嘴的小事儿罢了,没成想把你也牵扯到其中来,若是本宫说的哪些话让你觉得心里不痛快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窦涟漪怔了怔,眉眼难掩惊讶地看向了容贵妃,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不久前容贵妃在宴席上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若不是皇后及时出声相保,她早就要被掌嘴三十下了,怎么现在到了容贵妃口中却成了轻描淡写的斗斗嘴之事了? “贵妃娘娘,方才的宴席上涟漪也是喝多了几杯,对娘娘您出言不逊,还望娘娘您大人有大量,不与涟漪计较。” 窦涟漪也拿捏不准容贵妃的想法,想到现在身处对方的主殿中,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不仅是她,就连玉竹也要命丧于此,她心里一凛,顿时便向容贵妃服起软来。 见状,容贵妃则是笑得更加愉悦起来,她将手里头的翠水碧玉递给了窦涟漪,说道:“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就这块玉还算不错,你就收下吧。” “谢贵妃娘娘赏赐。” 窦涟漪起身接了过去,刚要重新坐下时,却被容贵妃抬手制止住了。 “等一下,先别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摔了茶盏 窦涟漪心里微微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下一秒,果然看到容贵妃的脸色一变,声音犹如尖刺一般直直地扎进了窦涟漪的身体。 “来人啊,赐茶给窦姑娘。” 容贵妃转眸间看见窦涟漪面露犹豫,她勾了勾嘴角,故意挑眉问道:“怎么,窦姑娘是连喝口茶的这一点面子都不肯给吗?” “自然不是,贵妃娘娘赏的茶肯定是好茶,是涟漪有口福了。” 窦涟漪垂下眼帘,不敢有半分马虎,仔细应道。 “那便好,”容贵妃脸上笑意更甚,一扬手,便有个宫人端了个红木盘子上前,“窦姑娘,那便好好地品一品本宫这钟秀宫里的茶水如何吧。” 红木盘子里赫然放着一个琉璃茶盏。 想来茶里应该不至于会下毒才是,毕竟她爹爹还是当朝唯一的丞相,若是她在钟秀宫里出了事,就算是容贵妃再怎么受宠,也难逃其咎。 念及此,窦涟漪也没有再犹豫,直接伸手将那茶盏拿了起来。 哪料下一秒,一阵钻心的剧痛从指尖传来,竟让窦涟漪下意识地松开了那个茶盏,眼睁睁地看着它从自己的手中跌落在地上! 琉璃茶盏摔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让窦涟漪的心也同时骤停了一下。 与此同时容贵妃那陡然间拔高了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放肆!” “娘娘……” 还未等窦涟漪将解释的话说出口,容贵妃已是一脸怒意,横眉冷对道:“本宫本是好心赐茶给你,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无礼,胆敢当着本宫的面将这茶盏摔碎,实在可恶!” “娘娘,涟漪绝无此意,方才是因为茶盏太烫了,涟漪一时没拿稳,所以才会这样,绝对没有对娘娘不敬的意思。” 见此情形,窦涟漪哪里还会没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这茶水里的确不会下毒,可是这茶盏外面却可以动手脚。 眼下细细想来,刚才自己端起来的茶盏分明是用滚烫的水蒸过的,而她却毫无防备,才会被烫到一下失了手。 “哦,是吗?那照你的意思是本宫专门让人拿了滚烫的茶盏给你,害得你烫到了手,是这个意思吗?” 然而容贵妃只是冷笑一声,不屑地瞥了一眼窦涟漪被烫得通红的双手,又视若无睹地唤来了几个宫人。 “你们几个,都说一说吧,敢当着本宫的面摔茶盏子的该当何罪呢?” 其中犹以陈富宁最积极,他弯着腰上前,对着容贵妃行了个礼后,便谄媚着说道:“这可是对娘娘您的大不敬之罪,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这么惹娘娘您不开心,奴才这就去赏她几个大耳光子!” 这话不禁逗得容贵妃乐了起来,她抬手拿起桌子上的翠金手炉,放在怀里,斜眼一瞥窦涟漪,也不说话。 陈富宁一下就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他一下就扭过头去瞪视着窦涟漪,拔高了嗓门,尖锐地呵斥道:“大胆窦氏,怎敢如此无礼,还不跪下认罪!” “涟漪还请娘娘明鉴!” 然而窦涟漪并没有选择向容贵妃跪下认错。 “娘娘自然明鉴,否则早就让人将你这种大不敬之人拉下去慎刑司了!” 面对窦涟漪的嘴硬,陈富宁冷笑一声,走到她的面前,一扬手就要往她的脸上招呼过去! “娘娘大度不跟你计较,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要替娘娘分忧!” 见陈富宁那巴掌就要扇在自己的脸上,窦涟漪下意识就避了开去。 登时她的火气也起了来,对着还慵懒地斜倚在座椅上的容贵妃冷声道:“贵妃娘娘,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吗?” “如果窦姑娘你是来钟秀宫当客人,本宫自然是欢迎的,只是如果窦姑娘你是来给本宫添堵的,那可就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了。” 容贵妃丝毫没有让陈富宁住手的意思,甚至还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其他几个宫人也围了过去。 “涟漪不知贵妃娘娘此话是何意,还请娘娘明示。” 窦涟漪心下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然而环顾四周,除了容贵妃宫里的宫人之外,便再无其他人身影了。 想来也是,这个时辰怎么可能会有别人出现在钟秀宫里。 更何况容贵妃这摆明了就是要给自己一个教训。 眼见自己没有逃离开这里的可能性,窦涟漪反而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玉竹还在外头等候着自己,要是见自己太久没出去,应该会跑去找皇后娘娘或者长公主身边的人求助的。 到了这时候窦涟漪心里还在隐隐庆幸,幸好这次入宫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白芷,不然按白芷那冲动的性子,早就在茶盏摔碎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就冲进来了。 容贵妃要不了自己的命,但是要了白芷的命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怎么,窦姑娘这是不逃了?” 见窦涟漪突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惊惧之意也逐渐消散,容贵妃反而来了兴致,坐起身双眸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她看,话里带着讥诮问道。 “涟漪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何必要逃。” “更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窦涟漪勇敢地抬眸直视容贵妃那张姣好的脸蛋,却觉得那就像是一条毒蛇在吐着蛇信子一般可怕,“既然涟漪人在这里,那贵妃娘娘要杀要剐,也只能随您处置了。” 闻言,端坐在座上的容贵妃顿时嗤笑一声,长而柔顺的青丝垂在面颊两侧,而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磨搓着自己手中的翠金手炉,一双眼睛带着薄怒又微微眯了起来。 “任凭本宫处置?呵,好大的口气,既然窦姑娘你都这么说了,那可就别怪本宫手下不留情了。” 容贵妃抬起眉眼,扬了扬手,有些不悦道:“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天色也晚了,赶紧的,免得耽误了本宫休息。” 陈富宁赶紧笑着点头哈腰道:“是,娘娘。” 随即转身便对着其他几个宫人不耐地叱责道:“你们没有听到娘娘说了什么吗?还不赶紧把这个敢以下犯上的窦氏抓起来,让杂家替娘娘好好地教育她一番!” 第一百二十六章 段无咎的出现 几个宫人立马便加快了脚步,面色狰狞地朝着窦涟漪围了过来。 一时间,抓手的抓手,抓肩膀的抓肩膀的,甚至还有怕窦涟漪突然挣脱开的而牢牢地扯住了她腰间的宫绦。 这实在是过于侮辱人了,窦涟漪气得脸色有些微微变红,盯着容贵妃说道:“既然涟漪已经说了任凭娘娘您处置,娘娘又何必这么侮辱人?” “那可说不定,毕竟本宫的钟秀宫那么大,跑只猫猫狗狗什么的有时候还逮不住呢。” 容贵妃丝毫没有把窦涟漪的反抗看在眼里,她有些无趣地打了个哈欠,就像是在看一场没什么意思的戏本一样。 反倒是陈富宁一心想要在自己主子面前露个脸,便扭头跟容贵妃提议道:“娘娘,奴才想着既然这窦氏说茶盏太烫了所以她拿不稳,那莫想必是平日里太过养尊处优了,不若让人端上来数十个烫过的茶盏让她拿着给娘娘您敬茶,若是摔了一个便赏她一巴掌,娘娘觉得如何?” “这主意倒是有趣,”容贵妃托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点点头,应允道:“那便如此吧,还不快让人去烫了茶盏端上来。” “喳。” 陈富宁兴奋地弯腰退了下去。 只是过了许久,都没等到陈富宁回来的身影。 见状,窦涟漪咬了咬牙,反正这一劫也躲不过了,她又何必忍着这一口气。 索性直接开口对着容贵妃嘲讽道:“娘娘您贵为一宫之主,没想到连半点容人肚量都无,实在是可笑。” 容贵妃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宫人控制住的窦涟漪,冷笑道:“明知道本宫是一宫之主,还敢在宴席上出言挑衅本宫,今夜这一出不过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你知道这东宫到底谁说了算!” 话音刚落,殿门外便传来了陈富宁“哎哟”的一声惨叫。 钟秀宫的殿门被人从外头猛地一脚踹开,而陈富宁也随之从地上滚了进来。 他一边滚,口中还一边不断求饶道:“段大人,哎哟,段大人,您就饶了奴才吧!” 段大人这个称呼一出口,窦涟漪便下意识地扭头望了过去。 一袭张狂的暗红色长裳,面容像玉雕似的毫无瑕疵,眉心一点红痕愈发艳丽,眼角眉梢嚣张至极。 真真就是美人如玉,气势如虹。 还真的是段无咎! 可他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窦涟漪想明白,容贵妃便已经坐不住了,她猛地起身抬手指着段无咎,脸上虽然蕴着怒意,眼底却有着一抹无法忽视的恐慌感。 “大胆段无咎,是谁给你的权利让你深夜闯入钟秀宫的!” “容妃娘娘,你真是贵人多忘事,皇上曾经亲口说过,这皇宫之内就没有我段无咎去不得的地方。” 段无咎微微一笑,他的声音像是敲击白玉一般,带着森森凉意响了起来。 容贵妃也是此时才突然记起来皇上的确是给过段无咎这个权利,可是她身为贵妃,又怎么可能任凭一个太监下了自己的面子呢。 “即便如此,那本宫倒是想知道你夜闯钟秀宫所为何事,若是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宫便要与你一同去皇上面前辩个理!” “娘娘不跟我打声招呼,就随意带走了我东厂的人,现在反倒还要我来说出个理由来,娘娘可真是有趣。” 段无咎挑了挑眉,乖张无比地抬脚踢了踢在地上不敢起身的陈富宁,然后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了他的十指上。 “啊!段大人,段大人饶命啊段大人,疼,疼疼!”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陈富宁的十根手指都像是被开水给烫红了一般,有些还起了水泡,看上去十分可怖。 尤其还被段无咎踩在了脚下,很快便有血珠溢了出来。 “疼?我还以为陈公公你皮糙肉厚的,不晓得什么叫做疼呢。” 闻言,段无咎只是低低地嗤笑了一声,讥讽道:“这不是陈公公你想出来的好法子吗?怎么用在自己身上就不行了?莫非陈公公也是那等子养尊处优之人?” 容贵妃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看着段无咎当着自己的面教训自己宫里的人,却没有任何权利叫他收手。 毕竟对方一句这是东厂的事情,她就算身为贵妃也无法越权。 “段大人,你到底想要如何!” 想到这,容贵妃只能不情愿地咽下这口气,咬了咬牙问道。 “我要带走她。” 段无咎抬起下巴随意地对着窦涟漪示意了一下,而后又扫了一圈那几个正束缚着窦涟漪的宫人。 吓得那几个宫人一下就松开了手,压根就不敢跟这个传闻中手段无比残暴的段无咎对上目光。 “窦姑娘好大的本事,竟然能够让段大人你亲自上门来带走!” 容贵妃眼见无法对段无咎做些什么,便扭头看向窦涟漪,用威胁的目光对她施起压来。 然而下一秒,段无咎已经闪身到了窦涟漪的身前,抬眸对上了容贵妃,阴冷地咧嘴一笑:“娘娘是想要也试试看被东厂的人带走的感觉吗?” 容贵妃一下就握紧了手中的翠金手炉,片刻后才勉强挤出声音来:“好了!段大人既然想要将窦姑娘带走,那现在带走便是,本宫允了!”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段无咎摆明了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一把攥住了窦涟漪的手腕,扭身便朝外走去。 路过还兀自在地上吃痛哀嚎的陈富宁身边的时候,段无咎眯了眯眼,随口说了一句:“明日开始,你就去东厂吧。” “什么?不不,娘娘,娘娘奴才不想去东厂,娘娘您帮帮奴才啊啊!” 然而还没等陈富宁说完,容贵妃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面色阴沉地说道:“段大人让你去东厂那是抬举了你,你不要不知好歹。” 段无咎头也没回,带着窦涟漪径直离去。 直到离开了钟秀宫,窦涟漪也已经反应了过来,她从段无咎的手中想要扯回自己的手,有些焦急地说道:“段大人,我的贴身侍女还在钟秀宫里,我必须……” 话音未落,段无咎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腕,冷淡地说道:“你是指那个急着去找人救你,却被堵在凤仪宫外进不去的傻子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给她上药 “段大人慎言!” 窦涟漪有些许愠怒地打断了段无咎的话,她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随意说玉竹的坏话。 闻言,段无咎冷冷一笑,反问道:“我说得有错吗?没有脑子不就是蠢蛋吗?” “你!” “就算她知道皇后与容妃向来不和,所以才跑去找皇后求助,但却不知道用脑子想一想,皇后虽然是东宫之主,但是容妃深得皇上盛宠,她又怎么可能因为你一个小小的郡夫人而在明面上和容妃对着干?” 说到这,段无咎沉下来脸来,眼神如冰一般盯着还想说些什么的窦涟漪,一字一句地警告道:“这宫中可不比你那过家家似的郡王府,走错一步随时都会要了你的脑袋,你如果想要跟你那个侍女一起全须全尾地离开皇宫,我劝你还是谨言慎行,不要随随便便地就惹祸上身。” “那是我想要惹祸上身的吗?分明是容妃娘娘她……” 还没等窦涟漪把话说完,段无咎微微眯起眼,已经欺身上前,一下便紧紧地掐住了她的下巴,用一种迫人的强大威势让她闭上了嘴。 “窦姑娘,麻烦你好好记着这一点,这里是后宫,不是你的郡王府,你别以为你在郡王府里能够当家作主,来了这后宫也可以如此肆意妄为。” 始料未及的窦涟漪猛地瞪圆了眼睛,一双乌溜溜的眼眸像是受了惊吓的林中小鹿一般,有些湿漉漉地看向段无咎。 这让段无咎难得心软了下来,他松开手,恢复了面无表情,低垂眼帘说道:“窦姑娘的侍女已经在长巷里等着你了,我这就带你出去。” 到了这时候窦涟漪也能隐约感受到了段无咎的好意,她抿了抿唇,难免有些尴尬地低声应道:“刚才是我反应过于激烈了,还请段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我每日琐事众多,做不到件件都放在心上,窦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说罢,段无咎已经转过身往前头走去。 冬夜里的后宫有些阴森,总是有股说不上来的渗人寒意,偶尔还有一两只站在枯枝上的寒鸦怪叫一声,让人不禁心底发慌。 幸而方才那片压在宫殿檐角的乌云不知何时退散了开去,露出了好几日难得一见的一轮明月,这才让这脚下的路不至于太过黑暗。 窦涟漪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又加快了脚步,跟紧了一路都默不作声的段无咎,免得被落在了后头。 与此同时,段无咎也放缓了自己的脚步,声音低沉地问了窦涟漪一句:“手指还疼吗?” “什么?”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窦涟漪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段无咎停下脚步,目光沉沉地落在了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上时,她才恍然大悟道:“段大人说的是这个啊?现在已经没事了,方才只是因为突然间被烫了一下,所以才失了手。” “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你现在这十只手指都别想要了。”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段无咎的语气莫名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窦涟漪误以为是自己没有及时表达谢意,便赶紧道:“还没多谢段大人刚才在钟秀宫及时出手相救,另寻他日定当登门道谢。” 说到这,她便下意识地想在身上摸些什么贵重些的物品递给段无咎,但是却尴尬地发现只剩荷包里的数十两银子,这让她根本就不好意思拿出手。 “所以窦姑娘这是想要打赏我吗?” 段无咎自然看出来了窦涟漪的企图,他勾起嘴角,第一次有些愉悦地笑了笑。 “额,我,”窦涟漪顿了顿,被段无咎猜出心思的她脸上更加燥热,只得讪讪地解释道:“我今日入宫并没有带多少银子,段大人请见谅。” “无妨,毕竟以金银作为打赏属实是有些俗气了。” 段无咎耸了耸肩,跳过了这个话题,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玉瓶出来,打开瓶塞后,对窦涟漪说道。 “手。” 窦涟漪愣了一下,依言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像是被窦涟漪这个顺从的举动给取悦到了,段无咎眼底掠过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低垂眉眼,鸦羽似的睫毛轻轻抖动,轻柔而又认真地倾斜了小玉瓶,从里头滴出几滴乌黑色的药液落在了窦涟漪平摊开来的十指上。 窦涟漪也是第一次见到段无咎如此温柔的样子,她看得微微有些呆住,脸上不也知为何蓦地发烫起来。 也不知道那些药液是以何种药物制成的,闻起来有股淡淡的幽香。 而且很快便融入到肌肤里,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就连那还时不时在抽痛几下的感觉也消失了。 窦涟漪回过神来,有些讶异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询问道:“这是何物?竟然这么神奇。” 段无咎示意窦涟漪将手缩回去,而他收好小玉瓶后,才淡淡地应道:“不过是我往日用来疗伤的一味药罢了,窦姑娘不需要用到。” 闻言,窦涟漪心头一动,莫名想到在段无咎身负重伤的时候与自己的那一次情动…… 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惊得呛到了自己,猛咳了几下后,在段无咎变得有些疑惑的目光里尴尬地快速摆手。 “我没事!” 段无咎肯定不愿意让知道他秘密的人活下来,如今肯放过自己一命,还对自己施以援手,她是不要命了才会想到那件事! 见状,段无咎也没有多问,只是耐心地等到窦涟漪停止了咳嗽后,才不忘多叮嘱了一句:“从这条长巷出去后,就不要再在宫中逗留了。” 窦涟漪点了点头,遥遥望去已经能看到玉竹在长巷口焦急地等候着自己的身影。 刚从段无咎身旁迈出一步的时候,她心念一转,随口一问:“段大人,我想跟你打听一样事物。” “什么事物?” “就是一枚扳指,玉石的质感,但是感觉比玉石要更加坚硬一些,不知道段大人有没有在哪位大人身上见过这枚扳指。” 窦涟漪其实也只是想碰碰运气,心里并没有多少指望段无咎往日会去注意到他人身上是否有戴这种玩意儿。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扳指是段无咎的 哪料段无咎连想都没想,直接就点头应道:“有。” “若是没有的话,便算了,等等,你说什么?” 窦涟漪眨了眨眼,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我说我见过。” 段无咎淡淡地应道,脸色如常。 “在哪里见过?是哪位大人的?段大人可否告知我一声,涟漪定会重谢!” 见终于得到了那个扳指的下落,窦涟漪急忙连声问道,生怕段无咎不肯回答自己,她还凑近前去,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段无咎。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窦姑娘口中所说的那枚扳指正是我的。” 不曾想段无咎沉吟片刻后,竟然将这枚扳指认了下来。 这让窦涟漪登时就哑了口,一时之间弄不清楚到底是段无咎在拿她逗乐,还是真的说了实话。 过了半晌,窦涟漪才勉强笑了笑,说道:“段大人开玩笑了,那枚扳指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呢?” “为何不可能?莫非是因为这枚扳指出现的不是时候?还是说,窦姑娘与这枚扳指的主人发生过什么?所以才认定不可能是我?” 段无咎眯了眯眼,低下头,眼神幽深地凝视着窦涟漪,他的声音低沉,可是每个字都带着一种压迫感,让人无法忽视。 闻言,窦涟漪心里顿时有些慌乱,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段无咎却往前又逼近了一步,微微弯腰直视窦涟漪。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可以闻到彼此身上的独特幽香。 “段大人!”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声音也微微拔高了一些,“你这是在问罪我吗?” “抱歉。” 段无咎深深地看了一眼窦涟漪后,这才直起腰来,松口道:“只是习惯了这么问人罢了,那枚扳指的确是我的,只是很久之前便被弄丢了,至今还找不到,如果哪日窦姑娘见到了还请告知一声。” 说到这,段无咎抿了抿唇,勾起嘴角,轻声道:“我定会重谢。” 这摆明了就是故意拿她方才说的话来嘲讽她的! 窦涟漪气得鼓起了嘴,想要反驳,却见远处有个小太监提着一盏宫灯,一路向这边小跑着过来。 段无咎侧头顺着窦涟漪的目光望了过去,微微蹙眉,道:“看样子,有人来留你了,窦姑娘,好自为之。” 还没等窦涟漪反应过来,段无咎已经一扬衣袍,整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什么叫做有人来留我了?喂,你倒是说个清楚啊!” 窦涟漪往前追了几步,可是根本就不可能追上身形如同鬼魅的段无咎,而身后那个小太监也已经到了她的身后,气喘吁吁地唤道:“窦姑娘,窦姑娘请留步!” 眼见又被宫里的人叫住,窦涟漪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可是看段无咎说走就走,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 “这位公公是?” “窦姑娘,奴才是周德山,是服侍皇后娘娘的人,方才玉竹姑娘急匆匆地寻来凤仪宫,那些宫人们并不晓得玉竹姑娘的身份,所以才会将她拦在宫门外,还望窦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周德山先是对着窦涟漪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才认真地解释了一番。 “原来是如此。” 一听周德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窦涟漪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仍然记着段无咎方才警告自己的那些话,即便是凤仪宫的人,也并不是十分安全的。 “那周公公此番叫住涟漪,所为何事?” 窦涟漪也友好地对着周福山点了点头,谨慎地询问道。 周福山应道:“是这样的,皇后娘娘对窦姑娘一见如故,所以想要留窦姑娘在凤仪宫小住些时日。” “皇后娘娘要留我住在这里?” 窦涟漪怔了一下,本来还想着该如何婉拒,然而周福山却看出来了窦涟漪的打算,便抢先劝说道:“窦姑娘,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好意,您最好还是从命吧。” “知道了,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只是涟漪还是得回郡王府一趟,将一些贴身的东西带来宫里。” “不需要专门回去的,让玉竹姑娘回去拿便是。” 周福山微微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周公公,还望你通融一下,毕竟府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要是离开得久了,我担心府里会出乱子。” 窦涟漪将荷包里的所有银子都倒了出来,一股脑地塞给了周福山,眼里流露着些许恳求。 毕竟拿人手短,周福山见这些银子也不算少,便收了下来,勉强应道:“那好吧,窦姑娘今夜先回府一趟,但是明日便需要到凤仪宫面见皇后娘娘,若是其中出了什么差池,那奴才也没办法了。” “谢谢周公公,明日一早涟漪定然前来凤仪宫拜见皇后娘娘。” 窦涟漪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对着周福山又说了一些好话后,这才朝着玉竹一路小跑了过去。 “少夫人!您没事吧!” 玉竹等了许久,已经是焦急得不行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眼下见到窦涟漪平安无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差点激动地都流出眼泪来。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窦涟漪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玉竹的双手,入手处一片冰凉,她心疼地说道:“你这是冻了多久啊,怎么那么傻!” “奴婢又怕又担心,但是眼下见到少夫人您没事,奴婢也就放心了,”玉竹抽了抽鼻子,平日里的冷静早已消失不见,她难得情绪外露地对着窦涟漪发誓道:“若是少夫人您真的出了什么事,奴婢拼着这条贱命不要也会一头撞死在凤仪宫门口,让皇后娘娘给您做主的!” “不要这么做,”窦涟漪攥紧了玉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当初不让白芷跟着我入宫,就是怕她太过冲动,玉竹你的性子稳妥,有你在身边我会更放心。” “对了,少夫人,这里有个暖手的小手炉,您快拿着,您的手也好冷。” 玉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个还尚在温热中的小手炉递给了窦涟漪。 “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黑猫伤人 “对了少夫人,我们现在是可以出宫了吗?” 玉竹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窦涟漪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我们现在赶紧回府吧。” “幸好少夫人没有事,奴婢这几日一定要去庙里给观音娘娘烧柱香,求观音娘娘保佑少夫人逢凶化吉。” 玉竹在一旁低声地念叨着。 而窦涟漪不欲让玉竹担心,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跟她说明日一早自己还得再来这后宫一次。 回郡王府的当夜果然下了一场大雪,冻得窦涟漪下马车的时候还打了一个哆嗦。 一想到明日还得去后宫里面对那些过惯了步步规矩的妃嫔们,窦涟漪的脑壳就一阵发疼。 当年她不想在长公主身边长住的原因便是如此。 没想到过了一世,还是逃不过去。 就这么辗转难眠地度过了一夜,隔日起来的时候窦涟漪眼圈下都是黑色的。 吓得白芷赶紧拿了水粉要给窦涟漪盖上。 “少夫人,您昨晚是不是休息的不好啊,您的脸色有些苍白。” “没事,”窦涟漪摇了摇头,有些疲倦地说道:“今日不需要怎么妆扮,你顺便收拾一些我的贴身衣物,这段时日我要进宫去。” “什么!少夫人您要进宫去!您要一个人进宫吗?奴婢,不,玉竹她跟您一同进宫吗?” 白芷惊得差点打翻了胭脂水粉,着急得不行。 “不用,这次我一个人入宫就可以。你跟玉竹都不需要跟着我。” 昨夜窦涟漪熬了一整晚,为的就是将郡王府里该安排的工作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她需要把玉竹跟白芷留在郡王府里才能安心。 “可是少夫人,您只身一人去皇宫奴婢哪里能够放心啊,您至少将玉竹带在身边呀,”白芷见窦涟漪心意已决,还是依旧着急地劝道:“奴婢知道您觉得奴婢做事不够冷静稳妥,可是玉竹她跟奴婢不一样啊!” 还没等白芷把话说完,窦涟漪便坚定地抬手制止了她。 “好了,不用再说了,宫里不比郡王府,就连我昨日都差点出了事,我真的没办法保证能够保住你跟玉竹的性命。” 窦涟漪揉了揉眉心,眼底的焦虑呼之欲出。 见状,白芷也不敢再多劝,生怕给窦涟漪更添几分焦虑,只能红着眼眶,依言去给窦涟漪收拾起了衣物和一些能用得上的物品。 “少夫人,奴婢给您多装一些金银珠宝还有银票什么的,到时候宫里上下都能打点一番,也好方便您在宫里行走。” “银票多拿一些,”窦涟漪想了想,还是把一些珠宝重新拿了出来,谨慎地说道:“以防万一,其他的就不要拿了。” “好的,少夫人。” 看着包裹里被塞得满满,窦涟漪的心里也稍稍放松了些。 早起看见外头已经没下雪了,只是路面上都是积雪,担心雪天路滑,窦涟漪也只能让马车夫驾车注意些,最后也幸好出门得早,紧赶慢赶地进了宫。 从凤仪宫中顺顺利利地向皇后娘娘请安回来后,窦涟漪这才难得悠哉悠哉地抱着暖暖的小手炉走回去桂苑。 那是皇后娘娘特意让宫人给她收拾出来的一个小庭院,离凤仪宫的距离也不远,有什么事情直接派个宫人过去说一声便是了。 这一路过去倒是能看到不少冬日御花园的美景。 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偶尔还能看到梅树上盛开的腊梅,红得格外显眼。 走没几步,就听到了抬轿的太监们踩在雪地里时的轻微声响。 窦涟漪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个轿辇从前头往这边而来,再定睛细看,那上头铺着鹅羽软垫,坐着的人正是容贵妃。 她今日的妆容看上去要比昨日宴席里柔和了不少,眉峰没那么锐利,然而肌肤依旧如雪般白皙,风一拂过,身上的羽衣飞舞起来,身姿纤柔如飞燕在掌中舞动一般。 虽然轿辇没有停下来,但是窦涟漪也不敢有半分耽误,赶紧对着容贵妃福身行了个礼。 “贵妃娘娘安。” 容贵妃微垂臻首,柔荑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里的一只黑猫。 她并没有立刻应话,只是鬓发间各只钗头的金丝缕随着轿辇的行动间颤动着,在她那姣好眉眼处划出一道道的金光。 正当窦涟漪以为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轿辇却被容贵妃一抬手给止住了。 堪堪地停在了窦涟漪面前半步距离。 “窦姑娘,还真的是你,本宫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容贵妃懒洋洋地抬眸瞅了一眼窦涟漪,冷冷地说了一句。 窦涟漪并不想与她起争执,便温顺地应道:“贵妃娘娘明眸,怎么会看错呢。” 这番吹捧也没让容贵妃的心情变好,她揉了揉黑猫的脑袋,长长的护甲可能刮痛了黑猫的皮毛,惹得它凶狠地从喉间挤出来一声低吼。 “呵,你个小畜生,吃本宫的喝本宫的,居然还敢吼本宫?果真是个没用的畜生。” 说罢,容贵妃的手暗暗一使劲,那黑猫陡然间一个受惊,便从她的怀里猛地窜了出来! 窦涟漪倒吸一口冷气,惊惧交加下身子一颤,发髻上的发簪都跟着晃动了起来。 而因为她正好就站在了黑猫跳窜出来的地方,眼见躲闪不及,就要被黑猫扑到脸上去抓挠几道伤痕,窦涟漪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了脸,整个人也往后退了一大步。 惊呼都还未来得及出口,窦涟漪就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然而想象中手臂上的剧痛并未传来,反倒是黑猫尖利的嘶吼声从半空中响起。 窦涟漪紧闭的双眸掠过了一抹黑影,笼罩在了她的面前。 “还真的是个畜生。” 那个黑影开了口,声音冷淡如冰。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闷哼,黑猫便悄无声息了。 窦涟漪的睫毛抖了抖,好半晌才敢睁开眼睛看个究竟。 而一入眼便是一个着艳红长裳的高大身影,他的左手正掐着那只刚才朝着自己扑过来的黑猫,看着那耷拉下来的脖颈,很明显它已经失去了生机。 是段无咎。 又是他及时出现救了自己一次。 第一百三十章 真是个奇怪的人 “段大人,你,你竟敢当着本宫的面把本宫的乌云给掐死了,你这又该当何罪!” 容贵妃这下也坐不住了,抬手猛地拍向了轿辇的扶手,脸上也因为怒意而涨得通红。 可是段无咎掐死乌云也是为了让自己免遭伤害,这让窦涟漪心里感到有些复杂。 她微微张了张口,却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而又重新闭了上去。 “贵妃娘娘,我若是能将您的乌云掐死,那岂不是幸事?毕竟后宫也没人愿意留着这么不吉利的畜生在身边吧?” 段无咎看似勾了勾嘴角,眼底却是没有半分笑意。 而容贵妃却是被他这句话给激得起了性子,死死地握住了扶手,盯着段无咎狠厉地说道:“你倒是大胆,是不是哪日就准备对本宫身边的人下手了?” “娘娘这话说的,莫非是身边有哪位宫人不干净,需要东厂出面帮娘娘您来解决?” 段无咎像是没听懂容贵妃的言下之意,只听得他饶有兴致地反问道。 “段大人,你是觉得有皇上保着你和你的东厂,你就敢如此大逆不道吗?难道你就不怕哪天失了势,落得人尽可欺的地步!” 容贵妃眯了眯眼,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了声音,犹如毒蛇吐信一般,嘶嘶地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我不怕。” 可是段无咎却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甚至还有些狂傲地对容贵妃说道:“皇上会一直保着东厂,至于我的性命嘛,那还轮不到娘娘你操心,这后宫不插手前朝的事,娘娘还是谨记在心的好。” “段无咎!” 容贵妃怒斥了一声,脸色都气得煞白了,她在后宫横行霸道久了,早已经忘了被人这样忤逆是什么样的感觉。 没想到从昨夜到今日,接连被段无咎这般下面子,实在是令她无法忍受! “娘娘唤我是有何吩咐?” 段无咎看似恭敬,然而那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才更加让容贵妃怒意更甚,她脑子一热,扬起手就要狠狠地扇段无咎一个巴掌。 “本宫非让你吃个教训才行!” 然而段无咎怎么可能让容贵妃得逞,他微微往后避了开去,有些无趣地说道:“娘娘可谨慎些自己的手,免得受伤了惹得皇上不开心,到时候可别赖在我的头上。” 一提到皇上,容贵妃便不由地心里一颤,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怒意,而后才咬着牙说道:“段无咎,我们走着瞧!” 段无咎笑了笑,对着又重新出发的轿辇轻声说道:“娘娘慢走。” “对了,娘娘,既然您那么喜您的乌云,晚些时候我定让人将它送回您的钟秀宫去,让您可以跟它朝夕相对。” 窦涟漪明显能够看到容贵妃的轿辇颤了颤,她差点以为对方又要掉头回来,幸好最终还是继续往前走了。 “段大人,你这胆子也实在太大了。” 闻言,段无咎转过身来,垂下眼帘看着窦涟漪,也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实话实说,“窦姑娘,东厂里就没有胆子小的。” “咳,”窦涟漪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段无咎的目光,低声解释道:“我只是看段大人你这样得罪了容贵妃,万一容贵妃在皇上面前告状,会不会……” “每日在皇上面前告我状的人多了去了,”段无咎无所谓地应道:“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窦涟漪咬了咬唇,到底还是犹豫着说道:“说到底,段大人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得罪了容贵妃,恕我直言,段大人为何会三番两次地出手相救,如果不知道个清楚,我心中总是难以安宁。” 没想到,段无咎非但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挑眉一笑,道:“那便难以安宁吧。” “段大人!” 见话音落下,段无咎拎着黑猫的尸体转身就要离开,窦涟漪赶忙追了上去,有些焦急地说道:“昨夜我曾说过要感谢段大人您的相助,眼下只能以银票这些俗物来表达我的谢意,还望段大人你不要拒绝。” “我不需要银票。” 段无咎微微皱起眉头,见窦涟漪依旧跟在自己身旁不肯轻易放弃,他也只能站在原地,伸出手将她头上的一根发簪抽了出来。 “这根发簪我就收下了,窦姑娘可还满意?” 这一下准时让窦涟漪愣住了,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段无咎已经不见踪影了。 这人真是好生奇怪啊。 为了她不惜得罪容贵妃,可又不愿意告知她真正原因,这让窦涟漪着实想不明白。 窦涟漪带着满心疑惑走回了桂苑,里头已经被宫人们打扫得一尘不染。 她寻了把窗下的椅子坐了下来,扭头扫了一圈屋子里的摆设。 尤其是她居住的房间里,那些用品都无比的华贵精致,没有丝毫敷衍。 此时屋外十分的安静,唯有屋檐处那积雪融化了后滑落的声音。 莫名听得人有些犯困。 窦涟漪拈了一枚桌上的蜜饯果子送到口中,从窗口这儿望出去,恰好能够看到庭院里那些开得正美的梅花。 尤其在满目的雪白中,这一抹鲜艳的红色才更加令人喜爱。 这难免让窦涟漪想到同样总是身着一身红裳的段无咎。 几番接触下来,窦涟漪只觉得他并不像是传闻中那样的凶残,反倒是隐隐令她在这皇宫里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身后倚靠着的软垫格外舒服,再加上如今整个桂苑都已经摆放满了炭炉,银丝碳在里头“哔啵哔啵”地烧着,暖和得窦涟漪的额头上都有些微微生汗了。 可见皇后娘娘为了让她住在这桂苑里也是下了一番心思的。 想到这,窦涟漪心里的不安更加多了几分。 常人言伴君如伴虎,可她身处后宫却也不是什么轻松事。 她还是得找个时间问一问段大人好了,向他讨教一二。 入了夜后天又阴沉下来,漫天飘起了雪花,桂苑也开始变冷了不少。 窦涟漪方想放下帘子进内屋去休息,便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车辕在雪地上滚过去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一章 目中无人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这番动静。 她不免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身旁伺候自己的宫女。 那宫女恭敬地应道:“窦姑娘,那是凤鸾承恩车的声音,听那方向应该是去往钟秀宫的。” 闻言,窦涟漪才恍然,同时又隐隐讶异于容贵妃已经受宠却还没办法夜留养心殿。 凤鸾承恩车逐渐远去,留下了身边宫女偶尔的几声议论。 窦涟漪关上了内屋的门,门外的声音时有时无地传了进来。 “容妃娘娘一个月承恩十几次,在后宫里都无人能及了。” “哎,这让其他娘娘们如何比得,就连咱们皇后娘娘都得避其锋芒呢。” “谁让钟秀宫那位主儿实在生得娇媚,听说当时入宫时可是惹得太后都有意见了,说是祸水秧国,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地还是被皇上看中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还不是那位主儿私底下贿赂了画师……” 门外面的嘀咕声愈发小了些,窦涟漪困意上来,也没有再听下去,而是翻了个身,沉沉地睡了过去。 隔日一早窦涟漪便被伺候的宫女轻声唤醒,说是需要去跟皇后娘娘请早安了。 简单的梳妆一番后,窦涟漪便跟随着宫女去往了凤仪宫。 还没进入殿里就听到里头传来清脆的一声砸碎瓷器的声音,随后还有容贵妃那骄纵的声音。 “这到底是什么茶,真难喝,钟秀宫里可从来不喝这种,皇后娘娘往日不会就是喝这种茶水吧?” 窦涟漪与凤仪宫外站着的宫女面面相觑,心中也是大为震惊。 半晌后,见那名宫女向着自己身边的宫女福身唤了句:“锦儿姑姑。”后又匆匆进去收拾残局,窦涟漪才低声向身旁的宫女询问道:“这,贵妃娘娘经常如此吗?” “以前容妃娘娘还会收敛些,只是自从晋升为贵妃后便愈发的……” 后面的话并不是她一名宫女可以说的,于是她便摇了摇头,脸上也是流露出了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见状,窦涟漪也就没有再细问,心中也有了些许计量。 而此时的凤仪宫中再没有声音传出,只余寂静。 那宫女也是有些担忧,她侧头看着窦涟漪福身道:“窦姑娘,奴婢想着您要不等一会儿再进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现在只怕谁进去了都会触到贵妃娘娘的霉头。” 窦涟漪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在她的领路下往旁边的侧殿走了过去。 通往侧殿的路不远,只是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显得格外寂静。 “不知这位姑姑服侍在皇后娘娘身边多久了。” “窦姑娘无需这么客气,您唤奴婢作锦儿便是,奴婢服侍在主儿身边已经快八年了,在宫里也算是有些熟识的人,这次是因为皇后娘娘特意叮嘱让奴婢跟着您,就怕出现像前夜那样的情况。” 锦儿想来也是知晓一些内情的,她安慰了窦涟漪几句,又陪着在侧殿里等候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时间。 这侧殿中有淡淡的檀香气味,让人心静,就连锦儿命人端上来的茶水也是带了一点薄荷清香,窦涟漪抿了一口,顿时提神醒脑。 也就觉得这时间过得不算慢。 “窦姑娘,让你久等了。” 皇后温和的声音从侧殿外传了出来,随后便有踏进来殿里。 “皇后娘娘安。” 窦涟漪赶紧起身向皇后福身行礼,待到宫女搀扶着皇后落座后,她才微微抬眸看了过去。 今日皇后穿的比较家常,一件烟霞紫色的拖地羽纱衣裙,只简简单单地绑了一个绣着凤凰于飞的香囊。 而往日都会挽起来的如云青丝,此时也没有弄那么繁复的发髻,也只是插了一支喜鹊登梅云凤纹簪算是妆饰。 也许是看出来窦涟漪的疑惑,皇后娘娘笑了笑,温声解释道:“窦姑娘其实无需那么拘束,本宫换了一套家常衣裳,就是想让窦姑娘你放松些。” 然而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却有些打抱不平道:“明明是容贵妃她目中无人,故意打翻茶水令主儿您难堪,您怎么还替她隐瞒了起来呢!” “隽琦。” 皇后一下便打断了宫女的话头,有些不悦地说道:“容贵妃再怎么不是,她都是主子,你怎么能在背后这般议论她。” “奴婢知错了。” 隽琦抿了抿唇,有些不服气地应道。 “让窦姑娘你见笑了。” 皇后这才看向窦涟漪有些歉然地笑了笑,说道。 片刻后,窦涟漪才犹豫着低声说道:“其实涟漪觉得隽琦姑姑说得也没错,娘娘您就是太过于心软了,才会让容贵妃那么骄纵。” 闻言,皇后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有万般愁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反倒是隽琦姑姑像是倒豆子一样诉苦起来:“哎,奴婢就算拼着被主儿责骂,这些话也是要不吐不快了,窦姑娘您有所不知,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容贵妃她愈发嚣张,听人说是因为在段大人那儿碰了好几次钉子,心里不爽着呢。” 段无咎? 那不就是跟自己有关吗? 一想到这,窦涟漪赶紧问道:“娘娘您可知道具体所为何事?” “不清楚,”皇后摇了摇头,有些苦闷地说道:“其实这些也不过是听那些宫人提起几句,本宫就算去问容贵妃也不会得到答案的。” 这倒也是。 窦涟漪沉吟一会儿,目光又落在皇后娘娘挂着的那个香囊上,总觉得好像有些眼熟,就是一时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莫非主儿就要这么一直容忍着吗?明明那位主儿的嫔位在您之下,您可是东宫之主啊,为何……” 还没等隽琦把话说完,皇后已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见状,一直默不作声的锦儿赶紧走上前来,站在皇后的身旁给她熟练地轻轻揉起眉心来。 “娘娘,这样可有舒服些?” 锦儿轻声询问道。 “果然还是锦儿你懂本宫。” 皇后有些放松地闭上了双眼,看上去眉宇间的疲倦也减少了不少。 “娘娘,你的头疼一直都没见好,就算奴婢在您身边也只能缓解一下而已。” 第一百三十二章 皇后中毒了 说到这里,锦儿特意顿了顿,看了一眼窦涟漪后,意有所指地说道:“若是能有法子将娘娘的头疼病彻底治愈,那就算有朝一日奴婢不在您身边,也能够放下心来了。” “这都多少年了,本宫也已经习惯了,”皇后娘娘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道:“这人啊,上了年纪总是有各种不舒服,哪里能够说根治就根治的。” 听着听着,窦涟漪倒是回忆起一件很久远的小事来。 上一世长公主曾经闲聊说过皇后娘娘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偏头痛最为严重。 如今看来,怕是心病作祟更多。 虽然这么想,但是为了谨慎起见,窦涟漪还是开口询问了几句:“皇后娘娘,您这偏头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也快一年时间了吧,”皇后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记得不清楚了,反正前前后后也有不少御医看过本宫的病,也没得出个什么结论来,也便算了。” “如果皇后娘娘不介意的话,能否给涟漪把一把脉?” 见窦涟漪这么说,皇后也起了兴致,她一边伸出手,一边有些好奇道:“莫非窦姑娘还精通医术?” “不敢说精通,只是略微懂一些皮毛,”窦涟漪说得含糊,也不敢太过交底,“若是涟漪说得有不对之处,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好。” 皇后娘娘温和地笑了笑,也没把窦涟漪的话真的放在心上。 那么多御医都没看好的病症,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姑娘家轻易治好。 然而当窦涟漪搭上皇后的手腕时候,心里不禁一惊。 这个脉象明显是中毒了! 可是怎么会没有御医看出来呢? 还是说看出来了,却没有一个敢说实话的。 为了确保没有把错脉,窦涟漪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皇后的面容。 发现她的眼底隐隐发青,而且双唇即便抹了口脂,还是看得出来有些微的紫黑色。 窦涟漪心念一转,佯装无意地问道:“不知平日里给娘娘您号平安脉的是哪位御医?” “太医院里的御医几乎都给皇后娘娘号过平安脉,”隽琦认真地掰着手指数了数,最后才将其中两个御医的名号念了出来,“不过经常给娘娘看脉的还是姜晨姜太医还有陈涵陈太医。” 窦涟漪默默地将这两个名字记了下来,准备找机会问一问段无咎他们是否可信。 “窦姑娘,娘娘的脉象如何?” 见窦涟漪只是沉思并没有开口,锦儿也跟着皱起眉头询问道。 “涟漪不敢妄言,但倒是可以给娘娘您施几针缓解一下头疼,让娘娘您能有个好眠。” “正好这几日本宫也总是睡不好,那便麻烦窦姑娘了。” 皇后也没多问,只是点头同意了窦涟漪的提议。 而隽琦已经备好了干净的手帕铺在了皇后娘娘的手腕下,又请窦涟漪坐在了对面。 梅花针法专治百毒,所以这点毒性对于窦涟漪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但是她也不能立马将皇后的毒给解了,不然只会打草惊蛇。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谨慎地在几个穴位上扎了下去。 这也只能缓解头痛,并不能完全解除毒性。 可是这已经让皇后有些惊喜了,她能感觉得到一直缠绕着自己的那种隐痛消失不见,转而是通体舒畅感。 “涟漪,你这一手也太出乎本宫预料了,本宫感觉舒服多了。” 皇后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这是涟漪的福气。” 窦涟漪连忙起身应道。 “不过这头疾不是小事,涟漪不敢随意下针,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这样已经很好了,涟漪你并非是太医院的人,本宫怎么可能那么苛求于你。” 皇后理解地笑了笑,又示意隽琦去拿自己放在偏殿里的一个珠宝匣子过来。 还没等窦涟漪说出婉拒的话来,皇后已经抬手制止了她,轻声却又坚定地说道:“这些都是本宫赏你的,在这后宫里住着还是需要上下打点的,你就收下吧。” “谢皇后娘娘。” 见状,窦涟漪也便福身行礼道。 待到她抱着那个沉甸甸的珠宝匣子走回桂苑的时候,身后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疾不徐,端的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感觉。 窦涟漪往旁边让了让,心想着或许是哪个宫里的宫人,便没有往心里去。 哪料到那脚步声来到她身后差不多一步距离的时候便放缓了下来,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往前走。 走没几步出去窦涟漪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猛地一扭头,想要看看后面到底是什么人,却没想到一下就撞上了那个人的胸膛。 对方也是始料未及,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闷哼声。 “嘶。” 还没等窦涟漪反应过来,对方有些无奈地沉声说道:“窦姑娘,你如果想用你的脑袋来暗杀我的话,我建议你下次换个别的法子。” “什么暗杀?” 窦涟漪倒抽冷气地摸了摸自己生疼的脑袋,还以为自己刚才是撞到了一堵墙上,毕竟她也没想到一个人的胸膛竟然能够这么坚硬。 “那这算是窦姑娘的打招呼方式?倒是挺特别和挺热情的。” 等到窦涟漪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抬眼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居然是段无咎。 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小声地解释道:“我不知道是段大人你,还以为是哪个宫人跟在了后头,所以才……” “是我不好,没有先出声跟窦姑娘说一声,吓到窦姑娘了。” 没想到段无咎非但没生气,反而勾了勾嘴角,饶有趣味地说道。 原本窦涟漪还被噎得不知道该应些什么,后来在发现段无咎眼底的那一抹隐隐的笑意的时候,她立马就反口应道:“没关系,段大人你也不是故意的,我原谅你了。” “什么?” 段无咎明显没有预料到窦涟漪会这么回应自己,他难得愣了一下,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听到窦涟漪又开口说道:“不过由于段大人总是喜欢悄无声息地摸到别人身后突然出现,这么轻易原谅还是有些亏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再次给她解围 待到反应过来窦涟漪话的意思时,段无咎低声愉悦地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我知道了,那为了给窦姑娘你赔罪,我该做些什么呢?” 窦涟漪虽然被段无咎打趣得有些赧然,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想跟段大人你打听两个人。” “哦,是谁?” “一位是姜晨姜太医,还有一位是陈涵陈太医。”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段无咎的脸色微微一变。 明明那笑意变得更深了几分,只是眼底却莫名幽暗了下来。 “两位都是太医院的御医,陈太医已经婚配,家中有一正妻一侍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姜太医跟窦姑娘你年纪相仿,生得一表人才,且尚未谈婚,只是与隔壁陈姑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说到这里,段无咎刻意顿了顿,见窦涟漪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他眯了眯眼,明显误会了什么,语气更加难以控制地多添几分嘲意。 “不过若是窦姑娘对姜太医实在倾心,我也可以帮忙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还能赐婚于你们二位。” “什么倾心,什么赐婚?段大人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窦涟漪只觉得莫名其妙,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又想了一下方才段无咎说的那些话,而后又羞又恼地问道:“等等,听段大人的话,你该不会以为我跟姜太医之间有什么吧?” “难道不是吗?” 段无咎下意识地反问道。 在看到窦涟漪皱起眉头时,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你并不是想要了解他们是否婚配?” “我了解这些做什么?”窦涟漪明显不解道:“那些又与我何干?我只是想知道这两位御医的品行如何,又是为谁办事而已,倒是段大人你的想象力也未免太过丰富了吧。” 段无咎难得被诘问到哑口无言的地步,他清了清嗓子,迅速转移话题道:“他们二人品行尚可,在太医院里都是为了皇上办事,如果窦姑娘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见段无咎轻飘飘地扔下这一句话后就想跑,窦涟漪想都没想就伸出手去拽住了他的衣袖,说道:“段大人,你这赔罪赔得可真不实在!” “那窦姑娘还要如何?” 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前,段无咎也无话可说。 “我想请段大人帮我个忙,多多观察这两位御医,若是他们有所反常,还望段大人不要隐瞒我。” “我知道了,我会帮窦姑娘你注意的。” 就在段无咎应下后,不远处却蓦地传来了容贵妃那娇蛮无理的声音。 “瞧瞧,这不是段大人吗?” 窦涟漪心里一个紧张,抬起手就想要将段无咎推走,“你快走,到时候她又该找理由为难你了!” “她还没那个本事。” 然而段无咎只是轻描淡写地应道,一个回身直接面向了容贵妃,讥诮地笑了笑,说道:“别人见了东厂都只想绕道走,没想到贵妃娘娘倒是挺乐意跟我打交道的。” “段大人这话说得有趣,本宫又没做错什么,为何不敢跟你打交道?反倒是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容贵妃由远及近缓缓地走了过来,养尊处优的脸上流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身后还跟了不少伺候着的宫人。 “我办事还轮不到娘娘你来管。” 段无咎才不会惯着她,直截了当地怼了回去。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容贵妃便看到了站在段无咎身后的窦涟漪。 一下就像是被抓住了把柄一般,容贵妃抬手指着窦涟漪不怀好意地说道:“本宫管不到你,可是你与窦氏在这里拉拉扯扯,私相授受,淫乱后宫,本宫总有权利管了吧?” “请贵妃娘娘慎言!涟漪已为人娘子,如何能与段大人私相授受!” 窦涟漪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反驳道。 “呵,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还不就是段大人送给你的定情信物?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定不会轻易饶过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那是皇后娘娘赏赐给我的,并非……” 还没等窦涟漪把解释的话说完,容贵妃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头,不屑地说道:“皇后哪里来的好东西能够赏赐你,竟敢欺骗本宫,真是胆子肥。” 眼见容贵妃的话越说越过分,窦涟漪也忍不住了,她刚想上前一步,却被段无咎暗暗拦下了。 他也没说别的,只是眼神幽深地紧盯着容贵妃问了一句。 “贵妃娘娘可还满意我上次送您的礼物?” “什么礼物?本宫可不会……” 容贵妃翻了个白眼,然而下一秒面上的神情却滞住了,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声音也因为惊惧交加而变得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是你,乌云!” “满意吗?那不过是我拿来练手的,如果贵妃娘娘不满意的话,下次……” 话音未落,容贵妃便喝止住了段无咎的话头,“够了!段无咎,算你狠!” 扔下这句话后,容贵妃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扭过身,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窦涟漪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侧头看了一眼段无咎,眨了眨眼。 “还记得那只叫乌云的黑猫吗?” “嗯。” 那只差点害得她毁了容的黑猫她肯定没那么快就能忘掉。 “我叫人晒成干尸送去给她钟秀宫里摆着了。” 什么! 窦涟漪惊得瞪圆了双眼,却莫名地让段无咎心情变好了不少,他第一次抬手亲昵地点了一下窦涟漪的眉心,轻描淡写道:“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怎么还当真了。” 眉心处传来了一点冰凉的触感,却让窦涟漪登时就燥红了脸。 看着离去的段无咎,她低声抱怨了一句:“什么人嘛,嘴里就没半句真话。” 许是因为知道了段无咎会护着窦涟漪,容贵妃也没再怎么主动找麻烦,只是每次相见时她看向窦涟漪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森寒的冷意。 尤其是好几次窦涟漪都为了皇后出面驳了容贵妃的面子,甚至在知道了太医院那两个御医都是在暗中帮容贵妃的娘家办事后,便以梅花针法治好了皇后的毒。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有刺客 这些都让容贵妃心中心生杀意。 直到有一日窦涟漪从夜宴中喝得有些微醺走回桂苑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前面带路的宫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窦涟漪这时才突感不妙,被冷风一吹,脑袋也瞬间清明了不少。 那名宫女她原本瞧着十分眼生,应该不是皇后宫里的人,只是刚才一时喝得有些迷醉才没有反应过来。 眼下她得赶紧确定一下她现在到底是在哪里,又要怎么找到回桂苑的路才行。 冬夜的宫殿几乎悄无声息,尤其是她被引到的这条小径上更加没有什么宫人经过。 她手上也没有任何可以照亮的宫灯,想到这,窦涟漪心里未免有些发慌,赶紧顺着远处亮着光的方向快步走去。 只是要往那个方向去的话必须要经过一片梅花林,里面白雪铺了满地,树枝上都开满了梅花,然而因为今晚月儿都被乌云给掩盖住了,所以站在梅花林外看进去只能看到里头枝丫横生,有种鬼魅阴影的感觉。 窦涟漪犹豫了一下,又往后看了一眼,心里不安的预感愈发加深,到底还是选择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直到走进去差不多一百步左右的时候,周围都是梅花树,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就在窦涟漪以为能够就这么平安无事地走出这片梅林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阵风声从后脑勺猛地袭来! 她明明想要躲开,可是双腿却顿时用不上劲,要不是那一瞬间她将银针从袖口滑落,直直地扎入手心,才勉强能够夺回一些身体的控制权。 “砰!” 双膝随即跪在了雪地上,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但是同时也让窦涟漪避过了从头顶越过的一道银光。 随着银光的消失,一缕青丝从窦涟漪的眼前缓缓掉落在雪地上。 剑! 窦涟漪心中猛地一惊,那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银剑。 是刺客? 可是怎么会是直奔自己而来? 她明明不是宫里的人,难不成是认错了要刺杀的人? 还没等窦涟漪理个清楚,那把反射着银光的长剑又开始从暗处一闪,带着杀意朝她袭来。 “你到底是谁!” 窦涟漪甩出手中的银针,齐齐撞在了那把银剑上,这才缓了它的来势。 对方根本没有搭理她,只是对于窦涟漪连续躲了自己两招感到有些不耐烦,又寻了个刁钻的角度挽了个剑花朝着窦涟漪的胸口刺去!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窦涟漪再次躲开,刺客还不忘用内力打向身侧的梅树,让上头积压着的雪全部都往她的方向砸了过去。 一时间窦涟漪满目都是白色的雪花,根本就躲不开隐藏在其间的剑尖! 窦涟漪急得拼命往后退去,手里的银针也是朝着面前的雪花飞舞而去。 然而对方能够看清她的身影,而她却看不到对方在哪里。 以至于她后背猛地撞上了身后一棵梅花树,再也没有可以躲开的时候,那抹索人性命的银光也随之出现。 窦涟漪的瞳孔缩了缩,惊呼声从喉间挤了出来! “扑哧!” 从雪花中穿刺而来的剑尖毫不留情地插入衣裳,又划破了身体,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声音。 “嘶!” 伴随着一声吃痛的闷哼声,刺客心满意足地准备要将剑再刺深一些才稳妥点,却没想到一只有着修长手指,肌肤比雪还要更加冷上几分的手紧紧地按在了他的长剑上。 鲜艳的血珠顺着长剑一滴滴落下,衬得那双手更加妖艳。 “凭什么觉得你可以走得了?” 声音似冰一般凛冽,却又带着几分张狂。 是个公子的声音? 刺客愣了一下,他要刺杀的对象应该是个姑娘,而且明明方才他也看到了在他剑下四窜逃命的也是个姑娘家,怎么会突然就给变了? 然而这一愣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自己遇到了硬茬,立马便想要将长剑抽走逃离此处。 却没想到这一个用力之下,竟是无法将长剑拔走! “还要尝试?呵,不自量力。” 下一秒,对方陡然间松开长剑,随即欺身上前,十指张开一下就掐住了刺客的脖颈。 鬼魅一般的身影已经让人心凉了大半,尤其在耳边低语时那带着讥诮的笑意更加令人胆寒。 “是谁派你来的,说!” “唔!” 刺客蒙着脸不肯回答,本以为按着自己的身手就算不成功也能够全身而退,却没想到如今变成了他的命握在了这个陌生男子的手上。 “既然如此硬气,那我也只好把你交给东厂了。” 东厂? 对方说得随意,刺客却是一个激灵,他宁可自杀身亡,也绝不愿意落入东厂那些阉人的手里! 也许是看出来刺客想要自尽的念头,掐在他脖颈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另一只手也快速地在他身上几个穴位上点了几下,随后便甩开了手,有些无趣地说道:“不过就是进一下东厂,何必怕成如此?莫非那东厂比阎王殿还要可怕不成?” 若非是刺客被点中了穴位无法动弹,他此时必定要拼命点头,谁不晓得那东厂的段无咎要比阎罗王还要更加可怕,落到了他的手中,那只有生不如死一条路! “段无咎!” 结果却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一声女子焦急的呼唤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随着踉踉跄跄的一个身影奔跑了过来,一下就攥住了那个公子的手臂。 “你怎么样了?你流了好多血,你快给我看看!” 乌云逐渐退到了一旁去,挂在天上的月牙儿开始撒落下月光。 虽然不够明亮,但也勉强能够视物了。 月光下赫然站立着的正是段无咎,他正有些无奈地看着攥紧自己手臂不放的窦涟漪,眼底有着一抹尚不自知的纵容。 “我伤得并不重,不过是皮外伤罢了,你无需担心。” “什么叫无需担心,刚才那么长的一把剑就扎进你的胸口了,还有你的手,刚才不是还抓着剑尖了吗?你还真以为你是钢筋铁骨啊!” 然而窦涟漪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拉起他的手想要看个究竟。 段无咎无奈地摇了摇头,赶紧暗中施以内力,让自己掌心的伤口停止流血。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打听段无咎 而后他才抬起手给窦涟漪看一眼。 “看吧,我没骗你。” “胸口呢?” 窦涟漪匆匆掠过了一眼,发现还真的已经没有再流血了,便又揪着段无咎的领口想要看看他的胸口伤得如何。 可是被那一长剑扎了一个窟窿,就不是用内力能够立马解决的,段无咎犹豫了一下,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段无咎,你干嘛呢!” 窦涟漪急得不行,刚才鼻腔里那股浓烈的血腥味还无法散去,她根本就忘不掉段无咎那一瞬间挡在了自己身前,硬生生替自己受下了那一剑的画面。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但她现在更怕的是段无咎会死! 段无咎为难地沉吟了一会,扫了一眼躺在地面上的蒙面刺客一脚,偷偷用脚尖踢了一下对方的身体,解开了一个穴道,令对方顿时以为自己有了能够逃跑的机会。 趁着那名刺客呻吟着抽动了一下身子的时候,段无咎便有了理由俯身将其拽了起来,而后对着窦涟漪笑了笑,说道:“宫里出现刺客,我必须将他带去东厂,窦姑娘就请先自便吧。” 说罢,他便逃也似的带着那名刺客一同转身飞走了。 留下窦涟漪一脸懵,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段无咎,你给我回来!” 窦涟漪气得跺了跺脚,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宫女提着宫灯从梅林外匆匆赶了进来。 她们一见到窦涟漪便都纷纷松了一口气,领头的正是锦儿。 “窦姑娘您吓死奴婢了,怎么一眨眼功夫您就不见了,奴婢找了好久,要不是刚好在外头撞见了段大人,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 锦儿小跑着上前来,左右端详了窦涟漪一番,发现她平安无事后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不免焦虑地抱怨了一句。 “让锦儿姑姑您担忧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窦涟漪到底还是没有把刚才在梅花林里遇刺的事情说出来,一方面是还不知道幕后凶手是谁,另一方面其中还牵扯到了段无咎,她就更加不想给别人知道太多内情。 “算了,窦姑娘您没事就好了,奴婢现在带您回桂苑吧。” “麻烦锦儿姑姑了。” 窦涟漪跟在了锦儿的身后顺利地离开了梅花林,只是在走远了的时候到底还是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 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却还是能莫名地感觉到那里有一道目光在遥遥地送着自己离去。 令人无比安心。 等到回了桂苑,锦儿料理好了一切后,却发现窦涟漪正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发呆地望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锦儿也下意识地顺着窦涟漪的目光也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只得一轮明月,也没什么异常的,便关切地问了一声。 “窦姑娘?您在看些什么呀。” “没什么。” 窦涟漪笑了笑,摇了摇头,又让锦儿也坐在自己身边。 想到锦儿姑姑也在宫中待了不少年了,窦涟漪便试探地问了一句道:“锦儿姑姑,这段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言,锦儿瞪圆了双眼,赶忙左右张望了一眼有没有人经过后,才压低了声音,紧张地摆手道:“窦姑娘,您怎么突然提起段大人了!” 窦涟漪想了个理由应道:“毕竟也是因为段大人指了路,才能让锦儿姑姑你顺利找到我,所以我便想着是不是该跟他当面道个谢。” “窦姑娘,这若是换作别人的话奴婢肯定会赞成您去给他道谢,但是那可是段大人啊,这大家见了他都要绕着路走,您怎么还会那么想不开凑上前去呢?” 见锦儿一提到段无咎就一副惊惧的模样,窦涟漪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复杂。 “说起来,段大人真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吗?”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只是大家都说惹谁都好,千万别惹东厂的段大人,否则那可就跟进了阎王殿里没什么区别了。” 锦儿吸了一口冷气,双手搓了搓手臂,看样子还是有些忌讳提到段无咎。 “那段大人的身手就是很厉害了?” “是啊,要不怎么能被人称作‘活阎王’呢。” 锦儿耸了耸肩,虽然心里还是害怕,不过在这深宫后院里段无咎也算是一个宫人间的隐秘谈资,她约莫还是知道一二的。 “那他真的是个,”窦涟漪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地小声问道:“公公?” “是啊,这东厂里的都是公公,没有一个是正常男子的。” 窦涟漪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假设道:“会不会有可能,他不是?” 锦儿非常坚定地摆了摆手,否认道:“不可能,要知道皇上可是亲口应允了让段大人可以自由在后宫里头行走出入的,若他不是公公,那可是欺君大罪,要掉脑袋的!” 这话唬得窦涟漪也不敢再多问下去,生怕被锦儿看出来点什么东西。 “也是,段大人如果不是公公的话,就凭着他那容貌,哪里能够在后宫里这么肆意。” 窦涟漪不免小声嘀咕了一句。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锦儿也听到了,她“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打趣道:“窦姑娘所言极是,其实这后宫里不止一人觉得段大人生得俊秀,别说比寻常姑娘家了,甚至要比容贵妃都要更加好看几分呢,若不是位公公,都不知道要有多少姑娘家芳心暗许呢。” 窦涟漪愣了一下,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段无咎那张几近于妖的脸庞,登时有些脸红燥热起来。 她赶紧识趣地及时止住了话头,转而笑着说道:“谢谢锦儿姑姑的解惑,既然如此,我便不去招惹这‘活阎王’了,我还想平安无事地离开这皇宫呢。” “窦姑娘您放心吧,有皇后娘娘护着您,您自然能够平安离宫的。” 锦儿温声安慰了窦涟漪几句,两人也没再提起段无咎的事了。 原本窦涟漪一直想着要寻个机会再见到段无咎,看看他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严不严重,可是接下来的好几日她都没有再在后宫里见到段无咎。 越是没见到,窦涟漪的心便越是不安。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再见秦慕 她虽然也旁敲侧听过几次,可是到底不能问得过分明显。 不过想来没有消息应该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毕竟要是段无咎真的出了什么事,东厂肯定不会风平浪静,半点风声都没有的。 又过了五六日,在窦涟漪的再三请求下,皇后娘娘终于肯将她放出宫外,只是依依不舍地要她今后有空一定要再来凤仪宫坐一坐。 窦涟漪哪里敢拒绝,便点头应是了。 郡王府门口,接到宫里来信的白芷跟玉竹早早就候着了,一看到马车的身影,她们便赶紧焦急地迎了上来, “少夫人,您终于回来了!” “奴婢已经给您备好了热水和您最爱吃的甜品了。” 白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搀扶着窦涟漪从马车上下来。 而玉竹也是难掩激动地跟在了身后,将这段时日郡王府里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窦涟漪听。 “而且真的就像少夫人您之前说的那样,府里真的出现了时疫的迹象。” 待到回房后,玉竹才敢提起这件事。 “你们两个都没事吧?还有傅清呢?” 窦涟漪也知道在自己提早做了准备的前提下这场时疫带来的后果定是没有上一世那么严重,但是没见到傅清的身影还是让她有些担心。 “托少夫人的福,我跟白芷都没事,傅清小少爷也没事,不过今儿是他去学堂的日子,应该要午间时候才能回府。” “无碍。” 窦涟漪点了点头,而后又细细询问起玉竹关于这次时疫的事情来。 “因为少夫人您特意交代过,所以奴婢对府中那些突如起来发热的下人都有多加注意,便发现这次时疫是从府里那些服杂役的下人和婢女们开始的,而且往往都是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的会前后病发。” 玉竹顿了顿,又继续有条不紊地说道:“奴婢按着少夫人您的话,在发现不对劲时便立刻在院中烧艾叶来驱疫,同时也让药铺里的伙计照着这张药方抓了药分到各个院子里去,这才及时遏制住了这场时疫的爆发。” 闻言,窦涟漪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上一世郡王府里也是发生了一场很严重的时疫,差点传染至整个京城。 后来窦涟漪才知道是陆莲芝暗中搞的鬼,却又将此事推到了她的头上来,说是因为她命不好,会克子克夫,才引来了这场时疫的发生。 尽管这一世陆莲芝已经被她赶出了郡王府,可是窦涟漪依旧有些不安,所以入宫之前才将玉竹唤来自己跟前,仔细交代了她这一番。 甚至还不忘妥帖地将上一世最后治好时疫的药方交给了玉竹,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做得好,府里有你跟白芷在,我很放心。” 窦涟漪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玉竹的手背,微微一笑。 “少夫人,您快喝口蜂蜜姜茶,外头天冷,喝了能够暖暖身子。” 这时候白芷也在外头端着红木盘子快步走了进来,将置在上头的菜肴和果茶都拿了下来,齐齐整整地摆放了一桌子。 看得窦涟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你是觉得我在皇宫里吃不饱,喝不好吗?怎的给我一口气上了这么多东西?” “少夫人!” 白芷羞得涨红了脸,跺了跺脚,小声抱怨道:“奴婢这不是怕您在后宫里住的吃的都不习惯嘛,虽说郡王府里的吃食肯定是比不过皇宫里的,可哪里能够比得过府里自在嘛。” “是是是,”窦涟漪因为能够顺利出了宫,心情也好了不少,见着白芷便觉得愈发可爱起来,忍不住探出手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说道:“况且我乍眼一看,全都是我爱吃的吃食,到底还是白芷你体贴我。” 三人笑作一团,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窦涟漪笑得肚子都有些发酸,她坐到了桌子前,将那杯蜂蜜姜茶端起来喝了一口。 水温合适,入口甜淡也正是窦涟漪往日的习惯。 吃饱喝足后,窦涟漪稍稍洗漱了一番便上床休息去了。 等到睡醒后,外头的天都已经黑了下来,一弯月牙挂在了天空上,银色的月光幽幽地洒在了院子里,即便屋子里没有点上烛火,也能勉强视物。 窦涟漪抬手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起身穿上软底的绣鞋踏在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这一下就让一直站在外室候着的白芷敲了敲门,走进来关切地低声问道:“少夫人,您醒了?可是要用些宵夜?” “不用了,晚些时候吃了那么多,现在还撑着呢。” 窦涟漪摆了摆手,裹上了一件外裳,有些懒洋洋地看着白芷将屋子里的烛火都给点了起来。 “少夫人这次回府还需要再进宫去吗?” “不需要了,”窦涟漪叹了一口气,“这入宫可不是什么好事,差点没折腾走半条命。” 闻言,白芷也是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庆幸道:“那幸好少夫人您也平安回来了,对了,傅清小少爷下学回来后便来找您了,只是您一直在休息,他便先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今儿也晚了,明日再让他过来吧。” 好段时日没见到傅清,窦涟漪也是有些想念。 “是,少夫人。” 就这么又过去了几日,窦涟漪在郡王府里也算是休养得七七八八了,便想着出府去透透气。 结果就在集市上,远远地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慕? 想到也是许久没看到他了,窦涟漪便走快几步追了上去,“秦公子!” 话音刚落,窦涟漪便看到秦慕的身体僵了僵,半晌都没见他转过身来。 她愣了一下,绕到了他的身前,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问道:“难不成几日不见,秦公子你便忘了我了吗?” “自然不是。” 秦慕不知为何脸色看上去有些差,眉目间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怠,声音喑哑地应着。 这不免让窦涟漪感到更加奇怪,她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铺子,发现竟是间草药铺子,便关切地问道:“秦公子这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要买什么草药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起了疑心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前段时日刚从江南归来,总有些水土不服,所以才想找些草药来调理一下身子。” 秦慕语气平和地应道,又仔细扫了一眼草药铺子里,而后才继续解释道:“早知道江南水乡惹人流连忘返,但我也没想到竟是用这种法子让我铭记在心。” 说罢,他便有些无奈地抬起手,给窦涟漪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看着秦慕手背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子,窦涟漪不由地同情道:“这是湿气入体?秦公子这次是在江南待了多少日子啊,怎么会这么严重?” “糊口嘛,没办法。” 秦慕温和地笑了笑,也许是在草药铺子里没找到自己想要的药材,便扭头对窦涟漪说道:“窦姑娘,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会。” 闻言,窦涟漪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点了点头,应道:“秦公子保重身体。” 眼见秦慕潇洒地转身离去,窦涟漪没有多想,正准备去隔壁的兵器铺子看看有没有进新的兵器,买回去给傅清的时候,草药铺子的掌柜手里握着一大把草药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 “秦老板,您要的草药刚好有货了,您看看,咦,人呢?” 掌柜站在铺子门口左右看了看,却没看到秦慕的身影,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免嘀咕了一句:“怎么突然就不见人了,刚才还要得那么急切。” “这些草药都是秦公子要的吗?” 刚好窦涟漪还没走开,听到这声嘀咕后便站住了脚步,下意识地询问道。 “是啊,怎么,这位姑娘你认识秦老板?” “认识,如果掌柜的不介意,我可以把这些草药带给秦公子,多少银钱我一同还了便是。” 听到这话后,掌柜便看了一眼窦涟漪,发现她穿着不凡,谈吐也是温和尔雅,犹豫了一下后,到底还是婉拒了。 “这位姑娘,这些草药一是价值不菲,二是并非寻常药材,能够寻到也算是秦老板的运气好了,如果弄丢了这些再要找寻就难了,还请姑娘谅解。” “既是如此,那不知道掌柜的是否可以将这些草药给我看一看,说不定我府中会有呢,”见状,窦涟漪还是言语真切地请求道:“毕竟秦公子也算是与我有所交情,若是能够帮上他的忙那是最好不过的。” “那也行吧,姑娘是个重情义的人,我也不好拒绝。” 掌柜想了想,也就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草药交给了窦涟漪分辨了一番。 这不看还好,乍一看窦涟漪心里便是一惊。 怎么这些草药都不是用来治体内湿热的? 反倒是疗愈外伤,尤其是无法止住的大出血伤口,其中还有一味药是用来解蛇毒的。 “秦公子这是中毒受伤的症状?” 窦涟漪一边下意识地问出口,一边将草药重新还给掌柜。 “是啊,秦老板没跟姑娘你说嘛?” 掌柜也是一脸疑惑,他接过了草药,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虽然说这些草药能够缓解,但是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若没能及时找到解药的话,恐怕秦老板的伤势只会越来越严重,尤其是冬季的时候,伤口的疼痛会比往日要令人更加难忍。” “他的毒严重吗?掌柜你可知道那毒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掌柜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反正秦老板就是说了一句要这些草药,其他的都是我推断出来的,姑娘你不是跟秦老板有交情嘛,你自己直接问秦老板不就成了。” 话虽如此,可是窦涟漪也知道照秦慕的性子,如果是他不愿意说的事情,不管她怎么问都问不出个究竟来的。 “谢谢掌柜。” 窦涟漪沉吟片刻后,也没有再耽误掌柜的时间,而是道了声谢后,这才转身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向隔壁的兵器铺子。 等回府的时候,窦涟漪将选来的兵器让玉竹拿去给傅清,而她则是回屋子将那些医书古籍都翻了出来,一行行地翻找着,最终被她找到了那些草药对应的症状。 然而那些症状越看越让窦涟漪心中生疑。 她怎么会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而且段无咎刚在宫里为了救她而受伤,宫外秦慕就需要大量采购止血解毒的草药,这不管怎么想都有些古怪吧。 “少夫人,玫瑰羹来了。” 就在这时候,白芷端着一碗红艳艳的玫瑰羹走了进来,放在了窦涟漪的面前。 那抹红色让窦涟漪登时灵光一闪,她低声喃喃自语道:“段无咎,是他!” “什么酒?” 白芷没听清楚,疑惑地问道:“少夫人想吃别的什么酒?桂花酒,还是松子酒?” “不,白芷,你说天底下会不会有两人中的毒一模一样?” “会啊,”白芷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应道:“不过除非是同时中毒,不然的话这毒性肯定有深有浅,不可能完全一样。” “怎么可能同时中毒呢,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为什么偏偏会这么巧合……” 总不可能他们是同个人吧? 窦涟漪被自己的这个猜测给莫名逗乐了,一个是满天下跑的行商,一个是守在皇城里的东厂首领,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她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猜测。 “少夫人您在嘀咕什么呢?” 一旁的白芷见窦涟漪的眉头皱紧又松开,松开又皱紧的,反复好几次,她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窦涟漪抬眸对着白芷宽慰地笑了笑,转话题道:“对了,那些兵器玉竹送过去后,傅清喜欢吗?” “傅清小少爷喜欢得不行,还说这就带去给他师傅看看呢。” “喜欢就好。” 窦涟漪欣慰地点了点头,拿起银勺开始喝起玫瑰羹来。 待到下次见到秦慕,她再试探几句便是,如果他们真的是同个人的话,肯定会露出马脚来的。 自从抱着这个念头后,窦涟漪便吩咐人盯紧了京城里所有的草药铺,就连那些上山去采药材的药农她也让人打点好了。 一旦秦慕想要在他们手里收购药材,她就出双倍的价钱换取他病情的情报。 就这么守株待兔了五日,终于给她等来了消息。 第一百三十八章 避而不见 可是这个消息对于窦涟漪而言,却不知是好是坏。 她听完了小六子前来汇报的消息后,只觉得内心复杂无比,坐在原地沉吟了许久都没有出声。 “少夫人?” 小六子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自己带来的消息惹得少夫人不开心了,便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窦涟漪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摆摆手道:“没事,你做得很好了,先下去吧。” “是,少夫人。” 半晌后,窦涟漪自己也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后便准备去风雪阁找秦慕试探一番。 哪料到了风雪阁门口,不管她怎么敲门,都没有人来给她开门。 这说其间没有蹊跷谁又能相信。 总不可能整个风雪阁的人都出去跟着秦慕去跑商了吧? 窦涟漪不肯死心,又连续每日都去风雪阁,就这么等了五六日,最终确定了一件事,那便是秦慕的确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如果没有做亏心事的话,又为什么要躲着她? 越想越不是滋味的窦涟漪心里也较起了劲儿,既然秦慕不想被她寻到,她就非要亲自见一见他,问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直到有一日窦涟漪等到了夕阳落下才回府,而秦慕却是立在书房内听着手下汇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秦爷,您要是实在挂念着窦姑娘,您就出门跟她见上一面不就成了。” 见状,秦运也只能无奈地劝说道。 然而秦慕第一次明显有些情绪低沉地应道:“不可以,你明知道我是何身份,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只是见个面,秦爷,说不定窦姑娘没有那个意思呢?” 话虽然说得隐晦,可是秦慕也听懂了话外之意,他眉宇间掠过一抹倦意,淡淡地说道:“如果没有那是最好,但是我不能冒这个险。” “跟着您哪里就是冒险了?” 秦运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主子这种瞻前顾后是为了什么,要知道以往的主子可是雷厉风行,做事可从来都不顾忌任何后果。 然而秦慕并不欲与人解释太多,便说道:“罢了,你也别说那么多,只管帮我想个法子让她对我死心就成。” “简单啊,照我看,窦姑娘那性子烈得很,若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心仪的公子有了心上人,或者到处寻欢作乐,她定然会产生厌恶之情,到时候不就自然而然地对秦爷您死心了。” “心上人。” 秦慕抿了抿唇,这三个字总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压力感,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开。 “不过秦爷您往日也没有个来往密切的姑娘家,这突然间要寻个心上人出来骗过窦姑娘,难度可能有点大,还不如去怡红院逢场作戏一番,可能还比较有用。” 虽然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主意,但至少后面那个听上去还比较靠谱,想到这,秦慕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扬手让明显有些在看好戏的秦运退下去。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秦爷。” 待到屋里安静了下来后,秦慕才放任自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确不曾想过当初起的那一个念头,竟会让自己落到如今这种两难的地步。 胸口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一夜的刺客剑锋上带了五步蛇的蛇毒,连带着原本残留在他体内的余毒都一起发作了起来。 不过也幸好他内力深厚,才能勉强让那蛇毒不蔓延开来。 只是宫内寻药过于显眼,而出了宫想要找些药材却又阴差阳错的被她给撞见。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秦慕苦笑了一下,对着铜镜,忍着痛给自己重新上好了药。 不过不管如何,他都不能将窦涟漪拉下水,她好好地当着郡王府的少夫人便是。 而他,也仅仅只能当商人秦慕。 隔日,秦慕知道窦涟漪差不多时辰定会来风雪阁外候着自己,他故意提早一些时间从风雪阁出发,坐上马车直奔怡红院而去。 刚好便被窦涟漪给亲眼看到了。 “好你个秦慕,这会还不被我逮到!” 窦涟漪眼睛一亮,立马就让马车跟上去。 结果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停在了怡红院门口,窦涟漪看着秦慕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怡红院,刚想也跟上去,却被白芷一把拉住了。 “少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白芷惊慌失措地拽紧了窦涟漪的袖口,生怕少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往这种烟花之地而去。 “你快放开我,要不然等会又要被他给跑掉了!” 然而窦涟漪哪里肯让秦慕再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她拽了几下自己的袖口发现没抽出来,便有些生气地说道:“白芷,你快松开,我是真的有急事要找秦公子!” “奴婢不能放,这种不干净的地方少夫人您进不得呀,万一被人看到了,可是会指指点点您的!” 就算被窦涟漪训斥了几句,白芷还是死活不肯放开手。 “等等,我看到陆尚轩了!” 就在窦涟漪心急如焚,生怕秦慕一眨眼功夫又消失不见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陆尚轩。 他正沿着楼梯走上二楼。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那么兴奋能够见到这个人,她立马寻到了正当的理由,理直气壮地指向了二楼,对白芷说道:“他居然敢来逛青楼,我定要去把他揪下来问个清楚,白芷,你若是要拦着我,便是想要纵容他,你可想清楚了?” “少爷怎么也在这里?” 白芷下意识地望了过去,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愤愤不平起来,“少夫人,您别生气,等奴婢这就去……” 话音未落,一阵风吹过,白芷这才反应过来少夫人早就从自己手里挣脱开去,整个人已经往怡红院里头冲去了。 “少夫人,您等等奴婢啊!” 见状,白芷也只能急得跺了跺脚,面红耳赤地跟着也冲进了怡红院。 然而窦涟漪压根就没有往二楼去的意思,她飞速扫了一眼一楼的大厅,并没有发现秦慕的身影,这才又急匆匆地跑向了二楼。 二楼显然与一楼大不相同,这里的姑娘生得更加妖艳勾人,衣着也是香艳无比。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她要跟陆尚轩和离 每间有人的屋子外都点着红烛,灿如星光。 乍一眼望去,竟是找不到一间空屋子。 此时老鸨也跟着从一楼追了上来,毕竟这怡红院里哪里会有正经好姑娘来逛,总不过是那些妇人来寻自己夫君的。 老鸨见窦涟漪穿着打扮皆非普通妇人,生怕她前来闹事,便赶紧使了个眼色,叫上好几个打手过来,拔高了嗓门先是好言相劝道:“这位夫人,您这是要来找哪位客官啊?” “我问你,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秦慕的公子?” 见自己怎么都找不到人,而周围的脂粉香味却快要将她迷晕了,窦涟漪有些招架不住,干脆抽出一锭金子塞给了老鸨,直接问道。 这到手的金子哪里有不要的道理,老鸨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略一思索,便记起来了昨日特意来交代自己的不就是那位秦公子。 她乐呵呵地收下了金子,抬手指了指角落处正沉醉在姑娘堆里的青衫公子,说道:“夫人你找的人是不是他,那位公子出手阔绰,时常来怡红院,所以姑娘们都很喜欢他。” 只是还没等窦涟漪说些什么,老鸨又赶紧和稀泥道:“不过像是夫人您这么好看的还出来逛怡红院的,倒是少见,哎,这男人就是贱,总觉得外面的姑娘才香,夫人您可千万别太生气啊。” 不然这要是一时想不开到处打砸下来,可不知道要吓跑多少客官了。 “你是说他经常来这儿?” 窦涟漪眯了眯眼,黑幽幽的眼眸里掠过一抹淡薄,语气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是啊,”老鸨点了点头应道:“喏,那四个姑娘为了能够争得跟秦公子一夜都快争得头破血流了,要不夫人您过去看一眼?” “好啊。” 这有什么不能看的,她不过是来找秦慕问他事情的,又不是来捉奸的,窦涟漪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朝着老鸨指的方向底气十足地走了过去。 只是越走近前,窦涟漪的脚步便愈加放缓,她也不知为何突地感到不自在起来。 尤其是看到秦慕整个人都半躺在了一位香肩微露的姑娘身上,一脸迷醉地被另一名只着透明轻纱的姑娘喂着酒的样子,窦涟漪眼皮猛地一跳,口中像是含了一片黄连一般苦涩。 她每一日都在担心着他的伤势,却怎么都没想到他能这么无所谓地流连在这烟花之地。 秦慕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紧盯着自己,便懒洋洋地抬眸望了过来,见到窦涟漪的时候便有些吃惊地问道:“窦姑娘?是你?你来这里作甚?” 他甚至连起身都不愿意,就着那姑娘的纤纤玉手饮尽了最后一滴酒。 闻得此话,又看到秦慕这副模样,窦涟漪顿时觉得自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耳根都不由地燥热了起来。 就在她有些进退难当的时候,陆尚轩的声音带着疑惑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涟娘?你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了?” 窦涟漪像是寻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迅速回身,抬手搂上了陆尚轩的脖子,亲昵地靠在了他的胸膛处,嗔怪道:“明明都娶了我,还非要来这烟花之地作甚,难不成我还比不得这些姑娘了?” 见状,陆尚轩眨了眨眼,虽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已经下意识地推开了自己原本搂着的姑娘,转而双手抱住了窦涟漪,应道:“你这说的什么胡话,青楼女子哪里能跟涟娘你比啊?” “那夫君你跟不跟我回府?” “自然跟!” 陆尚轩哪里经得住窦涟漪这般撒娇,他眼睛一亮,搂着窦涟漪便往楼下而去。 从始至终,窦涟漪都没再回头看秦慕一眼,只留给了他一个冰凉的背影。 所以她也不知道,在她贴近陆尚轩的那一秒,秦慕猛地攥紧了那个白玉酒杯,眼神里迸发出了冰冷的杀意。 白玉酒杯顿时遍布密密麻麻的裂痕。 等到她与陆尚轩一同离去的时候,秦慕脸色微微有些黯然,他垂下眼帘,低低地嗤笑一声。 这不正是他要的结果吗? 怎么会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般。 “哎呀,秦公子您的酒杯都裂了,奴家再去给您拿一个新的来。” “不用了。” 秦慕毫不留情地推开了旁边柔弱无骨的姑娘,扬了扬手,冷冷地说道:“酒来。” 眼见那些姑娘还不长眼地要贴上去,老鸨赶紧上前把她们一个个都赶走,然后又招呼了人给秦慕上了好几壶烈酒。 “秦公子,您慢慢喝。” 说罢,便主动腾出了一大块地方给秦慕自个儿喝闷酒。 自怡红院回府,窦涟漪便沉闷了好几天,差点没把白芷和玉竹给担心死。 傅清也来了好几次,却都没见到窦涟漪的面。 她现在谁都不想见,只想好好理一理自己那些复杂的思绪。 就这么在屋子里颓废了好几日后,再次走出屋子的时候却发现外面的积雪已经融化了,还有金黄色的阳光从薄云里透了出来,照得整个庭院都显得亮堂堂的,令人心情也随之愉悦了不少。 而白芷摆放在案几上的那几枝新开的金黄色的迎春花,也是开得正娇艳。 而桌上也是随时都备着各式各样的糕点,只要窦涟漪心情不好想要吃点甜食的时候随手都能拈来吃。 见到这种情形,窦涟漪不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让自己振作了起来,唤来了白芷,让她给自己备好笔墨纸砚。 “少夫人,备好了。” 窦涟漪取了碟子上的一枚用蜂蜜腌制的梅子送到嘴中,一边想了想,抬起毛笔便信笔疾书起来。 一旁的白芷磨着墨,不经意间却瞥到了宣纸上那几个大大的黑字——和离书。 她惊得瞪圆了双眼,正在磨着的墨差点都给失手飞了出去。 “少夫人,这,这是和离书?您这是要跟少爷和离!” “嗯。” 窦涟漪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应道:“也是时候了。” 她这一世跟陆尚轩之间的事情已经拖得够久了,既然没有感情,又何必彼此浪费时间。 “可是……” 第一百四十章 装傻 见白芷似乎还想劝说几句的样子,窦涟漪无奈地叹了叹气,轻声反问道:“白芷,你见我对他还有感情吗?” “奴婢知道少夫人过得苦,可是一旦少夫人您跟少爷和离了,以后若是要重新嫁人的话会不会就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白芷犹豫了半天后,才小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窦涟漪浅浅地笑了笑,丝毫没有耽误下笔的功夫,没一会就将和离书写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宣纸铺在架子上晾干墨水,回眸见白芷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安慰了一句道:“怎么,你还担心你的小姐我会没人要吗?怕是到时候我和离的消息传出去后,追我的人会排满整个京城呢。” 虽然知道少夫人是在逗自己放宽心才这么说,白芷仍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她嗔怪地说道:“少夫人,您现在都还没和离,就已经开始习惯新的身份了,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我怕他们作甚,有能耐便来我跟前说,没能耐的才会在背后嚼舌根。” 窦涟漪不以为意地说道,既然她决定要走出这一步,就意味着已经想到了一切的后果。 宣纸上的墨迹逐渐干燥,窦涟漪伸手将它仔细地叠好,对白芷淡定地说道:“我去把和离书交给陆尚轩,不管过程有多繁琐复杂,这个姻缘我是彻底不要了。” “是,少夫人。” 既然少夫人已经下定了决心,白芷也没再有异议,而是紧跟着窦涟漪一同去了少爷的院子里。 “你在这里等着,我自己进去与他说个清楚便好。” 片刻后,陆尚轩的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猛地推到了地上碎裂开来的样子。 吓得白芷心头也跟着一跳,原本想要冲进去看个究竟,但一想到少夫人进去前对自己的叮嘱,便又顿住了脚步,焦急地在外头一边搓手一边踱步。 里头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隐隐约约能听到几个字。 “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些什么……和离,你是……” “……我决不允许!” “你还想把嫁妆都带走?世间哪里有男子不逛青楼的?我不过是偶尔去一次而已,怎么就成了你非要和离的理由了?” “况且和离是大事,我是郡王爷,须得高堂应允,族中议定方可,你竟然想扔下这封和离书就要跟我和离,你是疯了吗?” 过了许久,白芷才听到了窦涟漪那不容置疑的声音响了起来:“高堂应允,族中议定,这些我都会去处理好,你今日签下也罢,不愿意签也罢,既已成事实,再拖时间也没有什么意思。” “涟娘,你是不是真的半点结发夫妻的情分都不愿意顾及了?” “是,”窦涟漪斩钉截铁地应道:“我曾恪守一个妻子的本分,也曾满心满眼只有你一人,自认不曾有过任何对不住你,对不住郡王府半分,可是如今我想通了,既然你我都没有情意在,何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怎么会没有情意,涟娘,你……” “我说的是我对你,没有情意了。” 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都陷入了沉寂,没有再传出半点声音。 很快,白芷远远地便看到窦涟漪一身轻松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的惆怅或是难过,相反的,眉宇间都飞扬着愉悦感。 像是挣脱了困扰许久的枷锁,得到了自己所要追求的自由一般。 “少夫人……” 话音还未落,窦涟漪便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轻声笑道:“怎么还叫我少夫人,你们以后都该唤回我作小姐了。” “是,小姐,那奴婢便提前恭喜小姐得偿所愿。” 白芷到底还是想通了,她不再去想以后会如何,总之眼下小姐是开心的就好。 然而此时的陆尚轩却是脸色阴沉,他咬了咬牙,眼底掠过了一抹怨毒。 涟娘啊涟娘,郡王府待你也算不薄,既让你执掌中馈,又让你坐稳了正妻之位,没想到你居然还想着要跟我和离? 这种奇耻大辱,天下哪个男子能够接受得了。 无毒不丈夫,既然你铁了心要跟我和离,那就别怪我对你心狠了。 陆尚轩用力地一下握紧了拳头,狠狠地锤在了面前的红木桌上。 此时他的双眼因为怒意而涨得通红,样子可怖至极,铁了心认定窦涟漪必定是因为背后有窦相撑腰,才敢这么大胆地跟他提出和离。 “丞相府,好!等我将你那位好爹爹拉下马来,看看还有谁能够护住你!” 睿亲王府。 “你说那秦慕就是段无咎?笑话,这怎么可能,一个东厂太监跑去做行商,怎么,是东厂里的银子还不够他去用吗?” 睿亲王一脸嘲讽地靠在了椅背上,自言自语道:“不过是一个没根的东西,哪里需要那么多银子,真是可笑。” 底下人大气不敢吭,有些结巴地解释道:“王爷,话虽如此,可是据探子来报,这事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 “十有八九?本王要的是百分百准确,如果不能确定他就是段无咎,本王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见手下还愣在原地,睿亲王皱起眉头,呵斥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去给本王查清楚!” “是,王爷。” 就这么平静地过了几日,原本窦涟漪还以为和离书给了陆尚轩后,不管他在如何不情愿,至少明面上都会给自己一个答复。 只是没想到陆尚轩却是故意要避着自己一样,明明都在郡王府里,却愣是一面都没能碰上。 之前秦慕就是这么避着她的,没想到就连陆尚轩都敢用这种法子对付她。 一气之下窦涟漪干脆就蹲守在了书房外,终于被她给逮住了。 “陆尚轩,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和离书给签了?” “什么和离书?” 陆尚轩一脸迷茫,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一样。 “前几日我才写好了的和离书交给你,你现在跟我装傻?” 窦涟漪微微蹙眉,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污蔑 “涟娘,你确定要跟我和离?” 陆尚轩见糊弄不过去,也只能站在了原地,嗤笑一声,反问道。 闻言,窦涟漪脸色也变了,冷冷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我可是给过涟娘你机会了,”陆尚轩勾了勾嘴角,抬手恶狠狠地掐住了窦涟漪的下巴,讥诮道:“你敢跟我提和离,不过就是仗着窦相的权势,若是你这位好爹爹出了事,你猜你还敢跟我和离吗?” “什么叫作我爹爹会出事?你给我讲清楚!” 窦涟漪惊得瞪圆了双眼,整颗心像是如坠冰窖,脑子一片空白,也忘了从陆尚轩的手里挣脱开来。。 见状,陆尚轩得意地微微低下头,凑在窦涟漪的耳边轻声说道:“呵,你身为我的正妻,自然知道我的布防图放在哪里,而我对你又不会设防,所以窦相逼着你这个亲闺女去偷布防图,也说得过吧?” “你胡说!我何曾见过你的布防图?” “见没见过还不是我说了算,你自然可以辩解,不过这布防图一丢,恐怕窦相在皇上那儿也落不得什么好结果去。” “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如此无耻!” 陆尚轩见已经得到了自己要的反应,他便挑了挑眉,甩开了窦涟漪,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无助和震惊的她,心情无比舒爽,“我无耻?你居然敢跟我提和离,这不过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窦涟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直直地看着陆尚轩,试图讲道理:“陆尚轩,你到底要如何?你我之间本来就没有夫妻情分,你又何苦这么死死纠缠不肯放手?” “谁说你我之间没有情分在?大不了我答应你以后都不去逛青楼还不成吗?” 然而陆尚轩却不肯死心,他现在已经意识到窦涟漪的好了,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与你逛不逛青楼根本就无关,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了,一丝一毫都没有了!” 窦涟漪有些歇斯底里地喊出了声,压抑了两世的所有情绪在这一瞬间全都发泄了出来。 也许是被窦涟漪给吓到了,陆尚轩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有些恼羞成怒,一甩袖子,怒道:“好,既然你无情,那便别怪我了,到时候你就算想来求我,也得看我愿不愿意救你的家里人了。” 说罢,陆尚轩扭身就回了书房,当着窦涟漪的面将房门一下就撞上了。 窦涟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了屋的,她的头脑一片混乱,就连白芷关切的声音都听不到,满脑子只有陆尚轩对自己的威胁。 如今只能叫小六子去探听情况,而她因为不知道陆尚轩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所以她也不能贸贸然在相府外露面。 她眼下除了拼命安慰自己布防图那么重要的东西,陆尚轩肯定不敢拿它来开这种玩笑。 剩下的便是在焦急地祈祷着小六子能够给自己带回来好消息。 就这么等了一整夜的时间,待到隔日天刚刚亮起来的时候,小六子才一脸疲倦地带回来了消息。 “小姐,相府进不去,外面密密麻麻地围满了官兵,小的实在没办法,用银票贿赂了一个小兵丁,他也说不清楚,就说窦相犯了什么欺君之罪,暂时要先控制起来。” 闻言,窦涟漪一下就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差点摔坐了下来。 幸好白芷眼疾手快地扶了窦涟漪坐下来,焦急无比地说道:“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了,您别吓奴婢啊!” “我没事,”窦涟漪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拽紧了白芷的袖子,看向小六子有些无助地追问道:“那我哥哥呢?” “小的没能打听到窦公子的消息,不过小姐您先别急,小的这就继续去打听,一有消息立马就来告诉小姐您。” 说罢,小六子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又急匆匆地退了下去。 “白芷,我不能去求陆尚轩,怎么办,”窦涟漪死死地攥紧了白芷的袖口,第一次六神无主起来,“我能去求谁帮忙?那可是布防图,是要掉脑袋的死罪啊,就算长公主她也帮不了我,我该怎么办……” 傅清闻讯赶来看望窦涟漪的时候,她的脸色苍白得不似活人,一夜之间鬓间都有了华发,惊得傅清二话不说,直接就跪了下来,着急地说道:“娘亲,您需要我去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窦涟漪徒劳地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绝望地意识到这一世傅清还未成为鬼煞将军,根本就没办法帮上她的忙。 见状,傅清也是急了,下意识地问道:“要不娘亲我们去找秦爷帮忙?” “秦爷?” 窦涟漪呆呆地重复了这两个字,那一袭如烈火般灼人眼球的红裳公子再度卷席了她的所有思绪。 她猛地起身就想往外冲去。 对了,还有秦慕! 如果他真的是段无咎,说不定真的可以帮她翻案! 可是他并不想承认他就是段无咎,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避开她,难道真的肯帮她这个忙吗? 就在窦涟漪开始有些犹豫起来的时候,小六子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连声道:“不好了,小姐,窦少爷他出事了!” “出事了?你快说清楚,哥哥他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窦少爷他受了重伤,现在正吊着一口气,怕是,怕是难熬过去了……” 小六子一咬牙,狠狠心地将这个糟糕透顶的消息告知了窦涟漪。 话音刚落,窦涟漪手脚顿时一阵冰凉,她再也经不住打击,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小姐!” “您醒醒啊小姐,您别吓奴婢啊!”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傅清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转身就往外飞奔而去。 眼下只有秦爷出面才能解决这次的事情了! 当夜,窦涟漪从噩梦中惊醒,梦中相府血流成河,她所有的亲人都被问斩,只剩下她哭天喊地却没有任何作用,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让她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赶走傅清 风雪阁。 “秦爷,窦姑娘已经在外面候着您有一会儿了,您真的不去看一眼吗?” “不去。” 秦慕头也不抬,一副铁了心的模样。 “可是窦姑娘她穿得太过于单薄了,眼下才刚初春,万一冻坏了身子那可怎么办。” “请大夫便是。” 秦运仍然不肯死心,又继续劝说道:“今日窦姑娘才晕过去了一次,哎,这相府又出了事,也不知道她这么一个姑娘家怎么撑得住。” 闻言,秦慕的手指微微一紧,面上却还要佯装无所谓,“不会的,她坚强得很。” “那好吧,既然秦爷您真的无所谓,那那些围在窦姑娘身旁的登徒子属下也不去赶跑了,反正窦姑娘跟秦爷您也没什么关系……” 还没等秦运把话说完,一阵疾风拂过,等到他重新睁开眼的时候,秦慕已经消失不见了。 “还说不在意呢,这不是就冲出去了嘛。” 秦运毫不意外地耸了耸肩,转身也跟着出了屋子。 “你怎么来了。” 风雪阁的阁门被打开,秦慕一下便看到了窦涟漪穿着单薄的站在树下一动不动。 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他心里微微一疼,语气也变得有些焦虑起来。 “求你帮帮我,秦慕。” 窦涟漪抬眸看到秦慕,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再也顾不得矜持直接就奔向了他。 “窦姑娘,你别这样!” 秦慕明显被窦涟漪这么直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耳根顿时燥红一片。 然而当他想要轻轻将窦涟漪推开的时候,窦涟漪却是说什么都不肯松手,她攥紧了他的领口,低声乞求道:“不管你是秦老板也好,是段大人也罢,只要你这次能够救救我的家里人,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窦姑娘,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哪里能够帮得上你什么忙。” 温香软玉在怀,秦慕咬紧了牙关才控制住自己的心跳不要过于剧烈,免得被窦涟漪看出来异常。 “就算你是个商人,商人总是要做交易的吧,你想要什么,我豁出去这条命不要都会给你寻来的!” 窦涟漪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段无咎的话,那必定能够帮到自己,只要他肯点头,就算让她现在将命都给了他,她也心甘情愿。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我呢,秦公子你对我可有半分感情在?” 还没等秦慕把话说完,窦涟漪便蓦地打断了他的话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双眸问道。 还没等秦慕把话说完,窦涟漪便蓦地打断了他的话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双眸问道。 “窦姑娘你这话问得也过于直接了,”秦慕勉强笑了笑,却因为怀里窦涟漪的幽香一直在扰乱着他的思绪,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思索,“若说我对你半点感情都没有那定是骗人的,但是我也不可能因为这一点点感情便豁出身家性命来救你吧,你说是这样吗,窦姑娘?” 他话说得硬气,实际上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窦涟漪,生怕她被自己说的那些话给刺激到。 “当真不行吗?” 窦涟漪有些绝望地抬眸看着秦慕,泪珠从眼中缓缓地掉落,看得秦慕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的抽疼。 他想要伸出手去帮她擦干净那些眼泪,可是又只能死死地按捺住。 “不行,对不起,窦姑娘,我不过是个商人,做不了这种跟官宦打交道的事情,还望窦姑娘见谅。” 秦慕抿了抿唇,硬着心肠拒绝道。 同时他也逼着自己将窦涟漪从自己怀里轻轻推开,往后退了一步,轻声说道:“窦姑娘,你还有时间可以寻其他人的帮助,还请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闻言,窦涟漪眼神里闪过了一抹受伤的光,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后才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了,秦公子你选择明哲保身,就算是我自作多情了,打扰了。” 话音刚落,窦涟漪便头也不回地转身里去了,没有再回头看秦慕一眼。 她走得如此决绝,似乎方才哭得泪如雨下,说着祈求的话语并不是她一样。 直到窦涟漪走到连身影都看不见了后,秦慕一直僵硬着的身子才软和了下来。 他目光复杂地盯着窦涟漪远去的背影,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秦运低声询问了一句:“找到布防图了吗?” “找到是找到了,”秦运犹豫了一下后,才继续说道:“只是秦爷您绝对想不到出现在了哪里。” “说。” 秦慕实在没心情听秦运卖什么关子,直截了当地应道。 “在睿亲王的府邸里。” 半晌后,秦慕低低地笑了起来,眼神里冰冷的杀意迸射开来:“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几日后,窦涟漪却接到了一个好消息,那便是布防图找到了,而且居然出现在了睿亲王的府邸里! 这一下就给相府翻了案,窦涟漪还没来得及激动,便先赶着去相府里探望伤重的窦恒了。 经历了这么多,也知道了自己闺女要和离的消息,窦相也没再黑脸不让窦涟漪踏进相府。 只是很明显,他的华发也是生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好几岁。 而哥哥也是为了要冲出相府喊冤而被那些官兵们打到重伤,现在都还没苏醒过来。 看到躺在床上似乎随时都会离自己而去的窦恒,窦涟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做着无法醒来的噩梦的夜晚。 她按捺住所有恐慌,安顿好了相府里的一切后,才踉踉跄跄地离开了相府。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窦涟漪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 她看见了不远处向着自己走过来的秦慕,却垂下眼帘,转身消失在了人群里。 秦慕见状,也站住了脚步,想要唤出口的话也最终被他咽了回去。 回了郡王府后,窦涟漪便唤来白芷和玉竹帮自己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她这几日就要搬回相府去。 不管陆尚轩签不签那和离书,她都不会再在郡王府里待着了。 “娘亲,您会带上我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蒙面刺客 傅清默默地站在院子外,直到窦涟漪来到他面前时,他才抬起头低声问道。 窦涟漪沉默了一下,她这才发现傅清如今已经长高得快到自己的肩膀处了,想来还有几年便成年了。 “你是秦老板的人,理应回去跟着他,不必再跟着我了。” “娘亲,你是要赶我走了吗?” 傅清没有解释,只是用着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窦涟漪。 “你是他的人,我不想问你为何会来我身边,也不想因为这样而抹去我们之前的美好回忆。” 窦涟漪顿了顿,一狠心,扭过头去说道:“你还是走吧。” “砰!” 膝盖撞在地上的声音传来,随后便传来了磕头的声音。 “您永远是我的娘亲,只要娘亲哪一日需要,傅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窦涟漪始终不肯转过头来,傅清也只好作罢,他站起身,哀求道:“娘亲,您当真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吗?” 窦涟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傅清,“你什么时候回去秦老板那里,我送你一程便是。” “我,我还没想好。” “那算了。” “等等!” 傅清急得一把拉住了窦涟漪的袖子,生怕她真的收回去,而后眼珠一转,随便寻了个时间道:“三日后,娘亲送我回风雪阁,可好?” “嗯。” 算算时间,那也差不多是她回相府的时候,窦涟漪也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她也没想到,她跟傅清的这一番对话会被躲在院子外的陆尚轩给听了去。 “窦涟漪,你害得我被睿亲王责骂,差点丢了性命,我必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陆尚轩冷厉地盯着窦涟漪,杀意横生。 你不是对傅清视若己出吗? 那你就再失去一次自己的亲生孩子吧! 就在陆尚轩悄无声息地离去后,窦涟漪突然觉得心头一阵发慌,她皱了皱眉,感觉好像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即将失去了一般。 “娘亲,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那一日务必要谨慎小心才是。” 窦涟漪摇了摇头,并没有把自己的担心说出口。 三日后。 虽然口中说着再也不认傅清,可是窦涟漪还是将她能给的东西都给傅清打包了起来,塞得满满当当的,好几个家丁都拿不动。 然而傅清却是有些委屈地说道:“娘亲,您这样岂不是让我以后都没理由回来找您了。” “有什么好找的,都长这么大了,还天天口口声声叫着娘亲,不羞吗?” 窦涟漪虽然也舍不得,可是她现在对秦慕还是一肚子气,一切跟他扯上关系的现在都不想看到。 “不羞,不管我长多大,娘亲就是娘亲。” 然而傅清却是理直气壮地应道,眼神一如既往的亮晶晶。 “好了好了,收拾妥当便出门吧,别耽误时间了。” 窦涟漪侧过头去,生怕被傅清看到自己微微往上扬的嘴角。 坐上马车后,窦涟漪还是忍不住跟傅清叨叨念了不少事情,小到衣食住行,大到为人处世,生怕交代少了以后这孩子就会走上歧途一般。 而傅清也是乖巧地坐在窦涟漪身旁听她讲话,根本没法让人联想到鬼煞将军的头上去。 眼见很快就要到达风雪阁,突然前头的马匹发出了一声受惊的嘶吼声,随后便传来马车夫惊恐的喊叫声。 “你是谁!这可是郡王府的马车,还不速速退下!” 然而对方明显没有退让的意思,下一秒一抹剑光便直冲马车厢而来。 “小心!” 傅清下意识地便挡在了窦涟漪的面前,迅速抬手挥剑阻止了对方的进攻。 而后剑光一扬,整个马车厢的车帘都被搅得粉碎,也让窦涟漪看清了那是身着黑衣的蒙面人。 奇怪,大庭广众之下,怎么会有刺客出现在此处? 还没等窦涟漪想明白,傅清就已经跟对方过上了好几招了。 只是不知怎么地,对方对傅清的一招一式都十分清楚,往往是傅清还未出招,蒙面人已经出了下一招。 招招毒辣,而且傅清为了护住身后的窦涟漪,又不好施展开,只能被动地接招。 “走!” 窦涟漪也看出来了对方在拿自己做制衡,她左右望了一下,直截了当地选择从马车厢的窗口处钻了出去! 蒙面刺客见状也想要追出去,然而却被傅清拦了下来,“休想伤害我娘亲!” “呵。” 哪料他只是冷笑一声,随即剑锋一转,直接就架在了傅清的脖子上。 “刀剑无眼,你最好不要乱动。” 冰凉的剑锋让傅清也只好一咬牙,不敢再轻易动弹。 “放开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而窦涟漪一回头便看到这一幕,她急得停下脚步,攥紧了拳,生怕蒙面人手一抖就把傅清的性命给葬送了。 “我要的你可给不了。” 蒙面人嗤笑一声,左右扫了一眼,果然在围过来的人群里看到了一脸阴沉的秦慕。 见自己计划得逞,蒙面人一边拽着傅清往后退,一边用刻意掩饰过的声音低声对窦涟漪说道:“跟我走,否则他小命不保!” “不要听他的!” 傅清哪里愿意让自己成为刺客威胁娘亲的软肋,他挣扎了起来,想着大不了豁出去自己这条命不要了。 然而蒙面人直接一手砍在了他的脖颈上,彻底让他晕厥了过去。 “你不要伤害他,我跟你走就是了!” 窦涟漪二话不说,直接就应承了。 “让你那些家丁都给我退下,谁都不可以跟上来。” “好!” 不管是什么要求,窦涟漪全都一口答应了下来,她此时眼中只有傅清的性命安全。 就这么随着蒙面人一路来到了护城河处,他指了指停在水面上的小船,对窦涟漪要求道:“跳上去。” 见窦涟漪犹豫不决,蒙面人的剑尖刺破了傅清的脖子,流出了血,他威胁道:“不上他就得死。” “我跳!” 窦涟漪不敢再耽搁,直接就跳上了船,还没等站稳身子就转身对着蒙面人恳求道:“他不过是个孩子,不知道有哪里得罪了你,一切后果我来承担便是,你就放过他吧。” “不行。” 第一百四十四章 原来一直都是他 蒙面人摇了摇头,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身后,冷笑道:“明明说好你一个人来的,偏偏还跟了一个尾巴。” “什么尾巴?” 窦涟漪愣了一下,抬头望去的时候便看到了岸上秦慕的身影。 “你来做什么!” “像你说的那样,傅清是我的人,我不可能置之不管。” 秦慕淡然地应道,而后手腕一翻,一叠银票出现在他的手心里,他侧头对着那个蒙面人好生劝道:“这里的银票足够好汉你过好下半生了,还望你高抬贵手,将这孩子放了吧。”见状,窦涟漪不免有些傻眼,她认定了秦慕就是段无咎,自然以为他会直接出手解决掉那个蒙面人,可是眼前这一幕却让她不得不怀疑起来。 “谁要你的臭钱!” 没想到蒙面人像是被侮辱了一般,怒不可遏地一扬手就将那一叠银票甩了出去。 “既然你也来了,那就一同给我上船去!” 剑锋往前一送,傅清脖颈上的血线越发深了几许。 秦慕只好举起双手,安抚道:“我上船便是,您手下留情,可别真把这孩子给弄死了。” “少废话!” 随着秦慕也上了船,船身却还能够安稳地停在水面上,半分摇晃都没有,窦涟漪顿时心里有些起疑。 这艘不过是普通的渔船,按理来讲,吃水不重,应该多少会有些颠簸才是。 况且今日风还这么大,念及此,窦涟漪便多生了一个心眼,等到秦慕站在她身旁的时候,她才低声警告了一句:“这船不对劲。” “我知道。” 秦慕不动声色地应道。 待到岸上的蒙面人一下把绑住船只的绳索给断开,小船也顺着水流飘出去后,秦慕才继续说道:“水面上的油花很明显,他可能是想要把我们都给炸死。” “什么?!” 窦涟漪惊得叫出声来,没想到却被蒙面人听到了,他嗤笑一声,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道:“是啊,没想到秦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聪明人向来都活不长久,你下了地府可别来埋怨我,这可是你非要跟上来的。” 岂料秦慕非但不怕,反而还优哉游哉地逗了窦涟漪一句:“陪着我下地府,害怕吗?” “谁要陪你去了,想得倒挺美的。” “如果今日能够躲过这一劫,能不能就别再生我的气了?” 窦涟漪被秦慕的态度给气笑了,她瞪了他一眼,怒斥道:“秦慕!你在想些什么呢,这艘船上若都是油,你觉得我们能活下来吗?” “不能!你们通通都给我去死!” 也许是被窦涟漪跟秦慕之间这种丝毫不见畏惧的样子给气到了,蒙面人将怀中的傅清一把扔到了一边去,而后从袖口处滑出一根柴火,点燃后恶狠狠地丢到了船上! “秦慕!” 窦涟漪眼睁睁地看着柴火落在了船尾的位置上,炸起了漫天的火光,惊得她一回身就要去抓着秦慕往河水里跳下去。 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够活下来的方法了。 然而秦慕居然还有心思问她:“窦姑娘精通水性?” “不通,但是也好过被炸死!” “这么巧,”秦慕微微一笑,二话不说伸手就将窦涟漪拉到了自己怀里,背对着水面直直地落了下去,“偏生我的水性却好得很。” 两人一同落了水,而水面上的船也随之炸了开来。 在漫天的火光中,窦涟漪看着眼前的秦慕发丝垂落,额间隐隐一点红印,就在她想要看清楚些的时候,却因为不习水性而沉入了水中。 就在她即将要晕厥过去的时候,唇上传来了温软的触感,气息从被轻轻撬开的双唇里渡了进来。 窦涟漪努力想要睁开双眼看清楚,可到底还是无力地沉沉晕了过去。 待到她隔日醒来的时候,已经平安无事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了。 她这猛地一个起身,倒是把身旁守着自己的白芷给吓了一跳。 “小姐,您醒了!太好了,奴婢这就去叫大夫!” “等等,我这是,”窦涟漪左右看了一圈,这才恍然自己已经回了相府,“是谁把我送回来的?” “秦公子。” 闻言,白芷顿时笑得一脸八卦,她低声说道:“昨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秦公子跟小姐您两人都一身湿漉漉的,他还将您抱着进了相府,可把老爷和夫人惊得不行。” “他,他把我抱进来?” 窦涟漪也同样惊得张大了嘴,霎时间面红耳赤起来。 趁着白芷跑出去找大夫的时候,窦涟漪的手却在床铺上摸到了一样事物。 “这是什么?” 窦涟漪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翻开手心一看,竟是那枚她找了许久的扳指。 所以由始至终都是他? 段无咎是他,那一个夜晚的也是他,安哥儿的爹爹也是他…… 在意识到这点后,窦涟漪咬了咬唇,脸上的红晕更是怎么退散不去。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扳指,一瞬间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幸好是他,不是别人。 自那日以后,秦慕便时不时地出现在了相府附近,要么就是寻些理由跟窦涟漪说些话,要么便是送上一些姑娘家喜欢的精巧东西,但却不肯开口说个明白。 坚持的时日久了,窦涟漪终于不再对他板着个脸,而是有一日忍不住把他拽到了无人经过的巷子口,问道:“秦老板,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那日的蒙面人是陆尚轩,”秦慕清了清嗓子,有些生硬地转了话题说道:“但可惜不够证据将他抓进地牢,不过你放心,他敢做这种事情,我必定不会放过他的。” “他能找到那么多火药,还能将布防图放在睿亲王府,该不会……” 见秦慕提起正事,窦涟漪倒也没有揪着小事不放,而是将自己的疑虑说出口。 “私囤火药可不是小事,”秦慕脸色微微一沉,“若是此事当真的话,他陆尚轩的项上人头不保。” “那对秦老板而言可是大功一件。” 窦涟漪挑了挑眉,语气分明有些嘲讽。 “对窦姑娘你来讲也是一桩好事。” 秦慕也不生气,只是看上去有些无奈。 “为什么对我而言是好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皆大欢喜 “这样一来,和离书他就非得签不可了。” 闻言,窦涟漪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问道:“你知道我要与陆尚轩和离?” “当然,而且我比你更加挂心这件事。” 话音刚落,窦涟漪整张脸便羞红了起来,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秦慕,嘀咕了一句:“没个正行,我才不信你说的话。” “这段时间我会很忙,也许不能时常过来找你,不过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这一次秦慕没有再逃避,而是叹了一口气,对窦涟漪真诚地说道。 “当真是一切吗?” “是,”秦慕看着窦涟漪的双眸,一字一句地保证道:“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片刻后,窦涟漪也不再别扭,她虽然还有些羞恼,却也点了点头,应道:“好。” 就像秦慕跟她说的那样,接下来的日子他都不见人影,可是窦涟漪却没有感觉到半点不安或者焦虑,因为她也在忙着自己铺子生意的事情。 不仅如此,风雪阁的人总会过来帮衬,还会给她带来关于秦慕的消息。 所以就算见不到他人,窦涟漪也会觉得心安。 直至有一日,她跟随陈掌柜去码头清点货品的时候,偶然间听到那些脚夫在闲聊,话语间似乎提及到近来的一些商船有些异常。 窦涟漪想了想,便叫小六子去打听个究竟。 等了一会儿后,小六子便一路小跑了过来,凑在窦涟漪的耳边把打听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吃水重,但是货物又跟之前的数量是一样的?” “是啊,”小六子也觉得有些奇怪,他摸了摸后脑勺,不解地发问道:“是不是跟多了几个生面孔的船员有关?不过那也只是多了两个而已,看着也不是那种十分健壮的人啊。” “我知道了,这件事先不要声张。” “是,小姐。” 临走前窦涟漪还特意走到了那几艘商船前端详了几眼,不出所料,马上就有人出来赶她走。 她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笑了笑,转头回了铺子便托人把这个消息传达给了秦慕。 五日后。 许久不见的秦慕终于出现在了相府外,一看到窦涟漪便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眉眼皆是喜悦。 “你知道吗?那几艘商船里囤满了火药,你立了大功了!” “是陆尚轩?不对,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窦涟漪眯了眯眼,一个名字浮现在她脑海里,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是睿亲王?” 闻言,秦慕低声笑了笑,“涟漪,你果然一直都很聪明。” “那,是不是可以……” “狡兔三窟,更何况是一个掩饰了那么多年的亲王,”秦慕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地说道:“他将所有的罪都丢给了陆尚轩,给自己找了个替死鬼。” “你的意思是,这个黑锅是给了陆尚轩?” 窦涟漪怔了怔,哪里会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 “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翻案。” 秦慕侧过了脸,语气也有些异样起来。 “已经死了吗?” 窦涟漪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她的确是一直都想要看着陆尚轩死,可是却怎么都没想到竟是如此戏剧化地结束了他的一生。 “那睿亲王岂不是逃过了这一次?可是那些火药他又是备来做什么的?你身为东厂的人,岂不是都要查个清楚才能跟皇上报备?” 窦涟漪不想再去提及陆尚轩,转而担心起秦慕来。 看着她皱起眉头的样子,秦慕不禁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没有再否认,而是说道:“不用担心,我会解决好这一切的。” 这个春天过得飞快,快要入夏的时候窦涟漪从秦慕那儿听到了一个消息,那便是越国的使臣要来京城朝拜皇上。 窦涟漪看着秦慕皱着眉头的样子,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是使臣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娘是越国公主,”秦慕并不打算瞒着窦涟漪这件事,他淡淡地说道:“如今他们想要游说我回越国,而且这个秘密被睿亲王的手下给查到了,并认定了我便是奸细。” “什么?” 窦涟漪急得一下就站了起来,她看着秦慕脸上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更加焦急了,“秦慕,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消息。” 秦慕勾了勾嘴角,伸出手轻轻地将窦涟漪拉到了自己怀里,轻声说道:“皇上迫于大臣的压力,要处决了我,怎么办,你还没过门就要失去你的夫君了。” “都到了这时候你还跟我开这种玩笑!” 窦涟漪气得从秦慕的怀里挣脱了开来,还不忘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来泄愤。 “叫声夫君来听听,”秦慕也不恼,反而还逗了她一句,“万一我真的避不过这次劫难,也算是能够瞑目了。” 见到秦慕这样,窦涟漪反而冷静可以来,她有些狐疑地打量着秦慕,突然灵光一闪。 “不对,”窦涟漪上前一步,一下就拽紧了秦慕的领口,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肯定想到了解决方法,否则你才不会这么逗我!” “哦?” 秦慕也不否认,反而好整以暇地听窦涟漪的解释。 “如果你真的逃不过死罪,又怎么可能会要我唤你夫君?你肯定巴不得要我离你越远越好,不是吗?” 闻言,秦慕愣了一下,眼底掠过了一抹笑意。 “那枚扳指还在你那里吗?” “一直都戴着。” 窦涟漪也不扭捏,直接伸出手给秦慕看,“你该不会是要收回去吧?” 秦慕仔细端详了一下那枚扳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他一下站起身来,喜上眉梢,道:“涟漪,我需要用到它。” “好。” 窦涟漪也没有多问,而是直接摘了下来,放在了秦慕的手心里。 “等我。” 冰凉的触感让秦慕一下攥紧了手掌,他认真地看着窦涟漪,说道。 而后他转身,大踏步离开了相府。 至那以后,足足一个月的时间,窦涟漪都没再见到秦慕一面。 而窦涟漪虽然心中焦急,却也只能按捺着默默等待。 直到有一日,一封红色的请娶书还有一封圣旨一同送到了相府。 看着上面落笔人的姓名,还有那枚随信而来的扳指,窦涟漪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