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豪门作精后》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成作精后》作者:艷扶【完结】 文案 一朝,池殷从帝国公主穿成商界传奇陆墒之妻、名媛圈着名作精,还被「作精打咩」告知,半年后,她会因为太作,被男主妹妹推下楼梯,终身瘫痪,结局悽惨。 池殷:作精…… 什么东西? 系统:哦豁,躺赢局。 一个多月后,旅游归来的系统看到在作死路上狂奔不止的池殷,悔不当初。 ——池殷精緻白皙的脚被握在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中,男人单膝跪地,一脸冷漠。 「殷殷啊,咱能不能不让陆墒给你穿袜子了?」 「不能。」 「…那你能不能不把脚踩在他膝盖上?」 「也不能。」 系统:「你再这么作,会被他妹妹推下——」 「啧。」 池殷恹恹一抬脚,陆墒眼疾手快把她托臀抱起,门外,她接过陆玖捧在手里的温牛奶—— 「温度勉强,下次再高一度。」 陆玖眼睛亮晶晶:「好耶!」 系统:??? 陆墒,白手起家,百年难遇的经商天才,一张冷脸俊美异常,浑身写满了人类勿触。 可没人知道,他有皮肤饥渴症。 一日,就在他强作镇定为老婆穿衣穿袜时,再次听到那个陌生男音。 ——「咱能不能不让陆墒给你穿袜子了?」 陆墒端着他那张冷脸,朝着池殷直直跪下:「老婆,不信谣不传谣。」 「我就喜欢穿袜子。」 这是一个真公主换个地方继续当公主的故事。 #万事轻慢,池殷至上# 【随心所欲大美人x对外禁慾强大对内欲求不满嘟嘟囔囔小傻狗(绝非高冷禁慾霸总)】 内容标籤: 豪门世家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殷 ┃ 配角:妻管严 ┃ 其它:男主十分表里不一,本质是个傻狗(bushi 一句话简介:女主最大,我行我素。 立意:每个女孩都是公主。 第1章 穿书 【凤歷七十四年冬,六国大军攻入京都。兵临城下,国灭当头,当朝长公主池殷身着一袭红色宫装,自城楼一跃而下,帝国十万将士泪洒战场,以身杀出一条血路。这,就是歷史上着名的城下之战。】 男子声音清越,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念到结尾时,声音渐渐低沉,似有无尽感慨之意。 只可惜,好像没人听。 不过男子也不在意。 他合上书,满脸期待地看向床上熟睡的美丽少女,也就是故事的女主人公—— 【池殷?】 日光从落地窗外落到这位名叫池殷的少女身上,一头墨蓝色髮丝散发柔和光泽,如海妖之尾,碎光潋滟。 她纤细得要命,脸只有巴掌大小,眼角尖下巴也尖,略显苍白的皮肤把眉目映衬得浓墨重彩,美得像是保加利亚的大马士革玫瑰,不可方物。 见她不睁眼,系统控制着自己的人形又叫了几声,少女这才颤动卷翘的睫毛,慵懒地掀开眼皮。 但也不过半秒,她又恹恹阖上眼睛:「继续。」 【穿书局感于公主您跳城楼助军威之举,给了您重活一世的机会。】 【这一世,您是极品恶毒作精,作天作地,种种行径令人髮指。】 【半年后,你会因为太作,被男主妹妹推下楼梯,终生瘫痪。】 【同日,你被姦夫女友揭发「姦情」,声名狼藉,结局悽惨】 【而我,『作精打咩』系统,将监督您改造原主,扭转他人印象,成就璀璨人生。】 听到这,池殷漂亮的眉微微一蹙—— 「监督?」 没有人能监视她池殷。 这个奇怪的东西也不能。 男子脸上的笑愈发深邃。 【但鑑于您的高洁品性,监督对您而言无异于羞辱。】 【所以…我在马尔地夫等您的好消息。】 待男子翻窗而出,池殷才幽幽睁开双眼,眼尾呈现出极为优美、下弯的弧度。 跳城楼助军威? ——笑话。 亡者怎知身后事。 她跳城楼的原因自私得很—— 「我池殷不做亡国公主。」 吸收完这个世界的语言体系,池殷冷着一张脸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那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的。刚才那段对话,她其实根本没听明白。 凤池国向来没有「作精」这个说法,「打咩」这个词也怪异得很。 但她不傻。 刚才情景下不说话,她才会拿到最大的好处。 池殷掀起半边唇角,垂着眼斜倚在软枕上,思索起当前情况来。 她懂那个「人」——那个自称是她系统的男人的意思。 姦夫当前只是露了个面,所以她若想活命,当务之急是去讨好男主和男主妹妹。 说起来容易。 但她当年赴死便是担心亡国后的处境,国灭之后再无公主的道理她明白,她在屈辱活着与纵欢而死之间选择了后者。 再来一世依旧是。 思量完毕,池殷毫无愧疚地半倚在软枕上,扬声道:「来人——」 话音刚落,一道黏腻触感滑过她的脚踝。 第2页 夹杂着蒸腾热气,细细麻麻的,有些痒有些疼。 与此同时,一只白猫蹭的一下跳下床,仰头对她笑得一脸谄媚。 如果猫有谄媚这种情绪的话。 就在她好奇瞬间,房门处传来很轻微的一声细响。 池殷侧颜,挑着狭长眼尾看向这个反应奇慢但已经是最快的「来人」。 进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 长相还算清秀,但腰背微弓,肩膀瑟缩,一副风雨飘零久、凄悽惨惨的模样。 陆玖一进来就与池殷审视的视线对上,顿时被吓得倒退一步。 这已经是她受小白拖累的第不知多少次了。 小白这只猫哪里都好,就是是个跨物种生物,是猫也是狗……颜狗。 它对池殷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虽然每次进池殷屋都会被打一顿,但还是一有机会就花枝乱颤地往里跑。 陆玖想着小白上次被殴打的惨样,哆嗦着走到池殷身前。她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就像以前所有次那样—— 「不许直起腰,谁准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讲话?」 「果真是废物,连只猫都看不住。」 「我要是你早就去死了。」 她到底是陆墒的妹妹,所以池殷从不打她,只会私底下用恶毒的话一遍遍在她身上割刀子,不见血,却比鞭笞更让人难以忍受。 这次又要骂她什么? 陆玖抱起小白颤巍巍贴墙站着,眼泪啪嗒两下落在地面上。 … 池殷掀开被子,赤足踩在黑色的大理石板面上。 直到把整个房间都打量一遍后,才把视线落在女孩身上。 虽然她很想让这小孩滚远点哭,但屋里只进来这么一个侍从,她打算做回菩萨。 池殷用下巴点了点猫:「这猫是你的?」 陆玖因为太害怕,完全没听出这话有什么问题,忙不迭点头,把猫死死护在怀里。 「我欺负你了么?」 「没、没有。」 「当然没有,你欺负我了。」 陆玖茫然又恐慌地看向池殷,下意识承受一切指责:「是…是我的错,求求…」 「废话,」池殷有些厌倦地撩起长发别到耳后,「过来给我擦脚。」 说罢,她坐回床沿,抬了抬右脚,露出一道若隐若现的水痕。 想像中的急风骤雨并没有降临。 陆玖愣住。 她有些惊愕地看向池殷,而后看向那道水痕。从位置和大小判断,罪魁祸首应该就是小白。 她忽然有些迷茫。 ……小白竟然还好好活着? 这是要放过她们的意思吗? 「聋的?」久久不见动作,池殷不耐地瞥了她一眼。 劫后余生的喜悦倏地降临,陆玖连忙擦干眼泪跑进浴室。 但这种喜悦很快便消失殆尽。 不可能的,嫂嫂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以往没犯错的时候都从没放过她,更何况这次真的惹了祸。 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她在做什么白日梦。 片刻后,她拎着拧过水的湿毛巾心惊胆战走到池殷脚边,半蹲下身子,帮她擦拭起脚踝边的水痕。 手下的脚弓形状完美无缺,皮肤细腻光滑如暖玉,但她一眼都不敢多看。 毕竟这只脚很可能会横踢过来,以无以抗拒的力道。 就像她每次踢打小白那样。 终于,池殷的脚动了动。 果然如此。陆玖的嘴唇瞬间毫无血色,她匆忙举高双手护住了头。 「行了。」头顶传来的声音微哑,尾音缱绻,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声线,仿佛带着热带水果糜烂后的香气。 一秒,两秒,疼痛感迟迟未来,却等到一根微凉的手指。那手指抵在她下巴上,把她的脸往上抬了抬。 陆玖僵硬地睁开眼,望进一双如水墨般明艷的双眸里。 池殷一边挑着女孩下巴一边打量她。 这个世界僱佣童工犯法,这女孩的样子明显没成年。 而从剧情文字上看,这个年纪能生活在陆家的,只有陆墒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个半年后会推她滚下楼梯、并让她终生瘫痪的陆玖。 陆玖瞳孔微颤,缓缓放下双手。 因为童年经歷,她非常善于察言观色。 虽然池殷的眼神压迫感很重,但的确没有以往丝丝缕缕诡枝纵生的晦暗恶毒。 池殷看着女孩如惊弓之鸟的模样,饶有兴趣地拍了拍她的脸。 若是系统还在,肯定会以死相逼让池殷收回她接下来的话。 但很显然,池殷并不care他的说法,也不在乎陆玖将来的报復性行为。 甚至说,在见到陆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人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 因为只要她想,她可以轻易调动她的任何情绪。 恐惧、惊慌、迷茫、无措…甚至,羞赧。 池殷收回手,坐在床边慢悠悠打量着房间,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巨大的定制木质衣柜上。 她伸长皙白小腿踢了踢女孩的侧腰: 「起来,服侍我穿衣。」 陆玖不明白事情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什么新型的惩罚方式,恐慌地绞紧了双手。 但一切惊恐的情绪都在池殷抽掉睡裙绸带的瞬间,画上了休止符。 第3页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这个人是池殷,陆玖也下意识屏住了唿吸。 陆玖曾经确定池殷的美是内里发了臭的,离得越近越能闻到那股腐烂的腥甜气儿。 但今天,她的脑子里凭空浮现出两个词: 香脂凝夷,姿仪绝世。 从肩至腰至腿,甚至脚趾,池殷身体的每一寸都精緻地像是玉石雕琢而出,冰肌玉骨,受天泉洗涤。 而她每个动作也都值得考究,每个动作幅度都像是可以经过显微镜考证,就连髮丝滑落的角度都完美得惊心动魄。 一举一动皆如仕女图。 陆玖有些茫然地想:嫂嫂以前有这么好看吗? 「看够了吗?」池殷一侧过脸就看到陆玖无措的手脚,挑起狭长眼尾,淡淡道。 陆玖的脸色腾的一下变得更红:「对不起,我…」她连忙捧着衣服上前,又见池殷没有听她解释的意思,连忙住了口。 衣服穿完,池殷唇角微挑,情绪明显转好。 她确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个世界的人物有自主情感。 毕竟在两相厌恶的情况下,短暂性的羞赧情绪是不符合陆玖人设的。 而这样的世界,活起来才有意思。 见陆玖已经抖得像个筛子了,她也懒得再吓唬人玩。 池殷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示意陆玖离开。 「哦,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叫住女孩。 陆玖离开的脚步一顿,后背的酸麻感直直穿透骨头。 ……还是没躲掉。 陆玖攥紧拳头默默转身,等待这场酝酿已久的辱骂。 却见那人斜倚在落地窗前,自顾自整理着衣袖,头都没抬:「门外现在挺热闹的。」 「你劝劝她们,我脾气不太好。」 「安生些才活得久。」 第2章 整顿 池殷听力一向好,别说是门外压低的声音,就是一楼的声响她也能听到一二。 此时门外,那真是热闹非凡、字字不离她。 也算「承蒙厚爱」。 陆玖茫然地点点头。 池殷见她呆愣的样子就知道她什么都没听到。 「算了,让豆芽传话没气势。」 菩萨时间结束,体验一般,下次不当了。 她嫌弃地睨陆玖一眼:「怎么还不走?」 一动不敢动还被取了外号的陆玖:「……」 嫂嫂今天心情真好啊。 门外,几名女僕早就等得不耐烦。 「真能墨迹,我们都等了十多分钟了!」 「陆小姐刚才跑出来那表情…又被挑刺了吧。」 「要不是她父亲对陆家有点恩,先生哪里容得下她?。」 「小点声,可千万别被她听到了。」 「听到又怎么了?我们可是先生亲自招的,她还能赶我们走?」 管家刚跟厨房交代完,一上楼就看到几个脑袋凑在一起,福态的脸顿时一冷:「都回到自己岗位上。」 韩语语脸色一僵,一言不发走到队伍最末。 这时,正中央的木雕镂花房门被缓缓推开。 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池殷垂着眼,面无表情看着身前排成两队的几人。 身着正装的管家位于队首,距她两步远,视线低垂,朝她鞠了一个四十五度的躬。 「夫人,早餐已经准备好,当前六点五十整,七点准时摆桌。」 池殷视若无睹地越过他。 她环视一圈,支着腰闲闲倚在红木格窗边,随手把玩着一支沉香木簪。 不过一分钟,管家发顶就出了一圈冷汗。 无他,这位太太向来阴晴不定,睡眠时间多了少了,觉得哪位僕从打扮不顺眼不干净了,都会肆意发泄怒火。 僕从们私底下怨声载道,抱怨的人太多他也管不来。 今天不知又是要找什么理由发难。 他偷偷侧过脸,恰好与池殷对上视线。 如藻般微卷长发把她的脸衬得极小,雪白的颈子又细又长,她身上有种气质无法描述,虽然人看起来脆弱极了,但却像受过蔚蓝深海加冕,很是尊贵。 …太太是不是更美了? 还有这个气质… 他浑身一凛连忙看回地面,这位哪儿是他能直视的身份。 而且那气场也太压人了。 突然很想跪下磕头。 陆宅此时像是被冷空气罩住,谁都不敢说话。 终于,池殷弯了弯眸,淡声道:「你们几个,谁听到我在屋里说的话了?」 数分钟前,她在屋里叫人。 六位女僕,只有陆玖进了屋,还是误打误撞。 半分钟后,有两名女僕承受不住压力,扑通两下齐齐跪到地上:「夫、夫人,我我们听到了。」 「还有么?」池殷扫视一圈,确定没人还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后,说:「你们两个去楼下候着。」 「剩下四个去拿工钱。」 她话音一顿,对着身侧的格窗把木簪别在耳后,「我这儿不招聋子。」 她像是说着极微不足道的事,不及她装扮重要万一,但气氛却瞬间凝固。 管家愣了足足半分钟,才面带犹豫直起身,硬着头皮道:「夫人,这些都是在陆家干过半年以上的佣人,需不需要问问先生意见?」 管家的话像是凭空给了那几人勇气,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第4页 「我们等先生回来。」 「对对,况且我们是真没听见,先生一定理解的!」 池殷通过窗子打量着几人,根据声音判断,都是刚才编排过她的。 她似笑非笑地侧过脸:「问他意见?」 她从不问人意见。 池殷捻了捻手指,径直走向队伍最末。 「韩语语。」她吐出一个名字。 韩语语抖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池殷会第一个找她。 她紧盯着地面,大脑飞速转动,电光火石间,突然有了决定。 她颤抖着抬起头,握紧拳头像是为自己加油打气:「如果您觉得这样就能把我吓跑,那就要失望了,我只相信公理,如果陆先生觉得您的决定正确,我才会离开。」 韩语语话音刚落,周围顿时传来几声附和。她在应和声下昂首挺胸,像一朵狂风暴雨下兀自绽放的小白花。 池殷挑眉,扫了眼这个站的最末、话却不少的人。 ——还挺能给自己加戏。 「你在看什么?」韩语语被池殷云淡风轻的态度折辱到,那眼神简直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 她一向看不起池殷,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若是她有这张脸,她能比她好一百倍一千倍! 「站在队末的感觉好吗?」池殷看着她迅速涨红的双颊,淡声问。 「你管我站在哪儿,你别想转移话题!」 池殷懒懒拖长语调:「转移话题?」 韩语语抿唇:「我们是平等的,你随意辞退我们是不对的,但你如果跟我们道歉,我肯定会…」 「别瞎想,费你脑。」池殷发现她说不出新意了,有些失望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韩语语被噎的一顿,神色当即阴沉下来。 池殷从小就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君妃。 这种看似正义凛然实则最会煽风点火的人设…也就见过十几二十个吧。 其中佼佼者就是她父妃。 池殷意兴阑珊:「你是不是每日私下都要如此慷慨激昂一番,再躲到队末?」 「管家,这个站位是固定的么?」 管家赶忙回:「不是的夫人。因为轮班原因,除了我,其他人每日站位都不固定。」 池殷意味深长地啧了声,殷红嘴唇上露出一点轻嘲笑意。 韩语语脸色顿时大变。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连连摇头:「我不是,别听她瞎说。」 池殷没管她变幻的神色,看向另几位女僕:「我每次起床直面的都是前两排齐心协力令人厌烦的目光呢。」 「不过这人惯常在最末,倒也没她什么事。」 一位短髮女僕张了张嘴,倏地指向韩语语:「你——」 她就说、她就说! 韩语语明明受到的责骂最少,怎么每天都要挑头吐槽池殷。 本来没脾气都能被她激出脾气。 原来她们都被她当枪使了! 又能抒发戾气又能全身而退,怎么好事都让韩语语占了?! 池殷不再说话。 她无意为原主洗白,原主的无脑行为她根本看不起。 不过韩语语的行径的确占了那么一点责任,她只是合理加工夸张了一下罢了。 池殷侧了侧身,避开短髮女子扑向韩语语的脚步。 在一阵推搡过后,韩语语脸上多了几道抓痕,她踉跄着摔倒在地,哭泣着奋力避开抓挠,死死捂着自己的脸。 池殷看着接连怒极抓向韩语语的几名女僕,招手让保镖上前,而后对管家道:「起来吧。」 她说话时嘴角惯常是微微上翘的。 但她若不是真心笑,嘴角眉梢虽是弯的,眼神却极冷,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管家不敢起身。 「按照你们陆宅的规矩,打架者如何处置?」 「打架斗殴者一律辞退。」管家吞咽了一口唾沫,赶紧补救:「夫人千万别这么说,这也是您的家。」 池殷故作惊讶地挑眉:「我的家?」 「当然。」 「那我有资格辞退她们了?」 「夫人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他考虑欠周,先生与夫人都是主子,有一个对他不满他都干不下去。 而且…辞退不敬者本就合理得不能再合理。 「给你五分钟。」池殷见管家终于思想正确,转身下楼。 池殷吃早饭时,陆墒已经离开。 原主有自己一套对菜品的要求,所以两人一向分食而居。 池殷也乐得自在,托腮打量着桌上的菜品。 而后,唇角的弧度渐渐拉平。 她真心觉得这个世界挺不可思议的。 不可思议就不可思议在—— 除了敢在背后议论僱主的佣人,还会有炸樱桃炖山楂和烤榴槤。 池殷闭了闭眼,而后微笑地朝主厨招了招手。 一头棕色小捲毛的主厨呆了呆,小碎步上前。 「夫人,您有哪里不满意吗?」 池殷不高兴的时候 ,一向非常乐意分享自己的情绪。 她见主厨汗涔涔的模样,弯了弯唇角:「你觉得呢?」 「嗯……」蒋栋飞速扫过餐品,说实话,这些东西都不符合他的味蕾美学,但他也不能说啊。 池殷笑得艶丽:「别紧张,我很好说话,你说说对这顿饭的理解吧。」 第5页 蒋栋:「……」 蒋栋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玩了一节课消消乐,结果临下课被教授叫起来—— 「这位同学,你说说对本节课的理解,我很好说话的。」答的不好就给你59分哦。 不是?怎么就?这是他能理解的吗? 他不理解! 他也想问问夫人,水果到底犯了什么错顿顿都要经歷「煎炸烤煮炖熏拌」,还不许重样? ——为什么?啊??? 但僱主永远不会出错。 蒋栋磕磕绊绊:「那个,就是,华国文化博大精深,菜系丰富多样,而水果富含多种营养元素,美丽博学如您,嗯,自然应该一桌看遍水果气象!」 前言不搭后语,但他知道该怎么反省总结:「夫人,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现在就改进!或者,您还要添什么菜式吗?」 池殷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看他紧张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你们那个陆先生,他早上吃的什么?」 蒋栋擦了把虚汗:「配菜是刚从北美运来的深海鳕鱼,主食搭的树莓松饼,饮品是柏图斯酒庄每年都会送我们的红酒。」 「听起来不错。」 「吃起来也非常不错!」蒋栋是国际top1厨师学院的高材生,刚来陆宅不久,在学校养成的解说习惯还没被彻底蹉跎掉,一时叭叭起来: 「如今季节鳕鱼肉最为健康鲜美,用雪梨肉冰镇好再浇上一点点醋汁简直就是鲜上加鲜,而树莓松饼甜中带酸,可以很好调和鱼肉的鲜味,更不用提举世闻名的柏图斯红酒酒庄,千金难购,醇厚与清郁并存,香气匪人,口味一流。」 说罢,蒋栋向上吹了吹小捲毛,一脸自豪地看向池殷。 池殷回视:「你挺得意的嘛。」 世界安静。 「……」蒋栋的微笑慢慢消失,一头小捲毛重新垂到胸前。 池殷把脸撇到一边。 她才不要管这些是不是原主的责任,现在吃的不好的可是她。 她的不满情绪必须再找个人发泄。 管家警告过了,主厨刚吓唬完,侍从欺负起来没意思。 池殷想了半天,忽然露出一个极为罕见的、堪称温柔的笑来。 正偷瞄的蒋栋下意识放轻唿吸。 「都撤掉,」舌尖舔过上牙槽,池殷的笑容却愈发撩人,她抬手示意侍从过来,「留给陆墒当晚餐。」 「昨晚他哭着求…」 「又跪着要……」 「算了,不便细说。」 在蒋栋望眼欲穿求知若渴的深切目光中,池殷下达了第二个指令: 「早饭重新做,好吃基础上,越贵越好。」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发三十个红包~ 第3章 短讯 池殷独自一个人坐在雕香木桌案后面,坐得端端正正——皇族自是从小学习礼仪,这些都是刻进她骨子里的东西。 蒋栋看着慢条斯理品尝菜品的池殷,一时情绪很是激盪。 过往经歷如浮云,愁啊怨吶转头空。 他决定回去就把连夜写的辞职信撕了! 虽然太太动辄无差别乱骂间歇掀桌子,但她超级赏心悦目啊。 最最重要的是,在他这个天才厨师的薰染下,太太的味蕾竟然正常了。 他作为厨师的尊严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池殷自是不知道这人这么能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即使知道了以她的性格也懒得理。 她用纸巾擦了擦唇角,得出三个结论。 一、陆墒口味还行。 二、这个厨师不错。 三、这个世界还是有点意思。 她也不吝惜夸赞,指了指蒋栋做的虾煎蛋卷和香槟果冻,「这两个很好,明早继续。」 蒋栋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需要给陆先生也做一份吗?」 池殷踩着拖鞋站起来,「不用,他喜欢吃炸樱桃。」 蒋栋傻笑:「先生隐藏的还挺深。」 「他一向如此。」 「夫人,那个…跪着要……」 池殷挑起眼尾:「嗯?」 「我懂,我懂。」 「……」一旁的管家没说话,却陷入了沉思。 池殷吃完饭后把那两名女僕叫到身边。 虽然她把她们留了下来,但听到传话不进门与没听到无异,必须罚。 她把踩着的拖鞋踢到一边,抬起脚。 两名女僕瞬间闭眼。 和陆玖一样,都是被害妄想症。池殷罕见地有些无语:「不踢你们,睁眼。」 夫人实在是没必要骗她们,姜杉先颤颤睁开眼,见无事发生,连忙用手怼了怼一旁的何月。 「夫夫人…」 池殷:「不许磕巴。」 姜杉连忙抿住嘴。 「我的脚被磨红了,这里有什么可以让我正常走路?」 姜杉发誓,她从一向张扬跋扈的夫人口中听出些许困惑的味道。 她抬头偷看池殷的脸,依旧是那张稍显苍白却美得秾丽的脸,只是嘴角抿着,牵动起唇边的一个小梨涡,整张脸的侵略感顿时淡了些,似乎真的在徵询意见。 一定是幻觉。 她不可思议地晃晃头,又去看池殷踩在沙发上的脚。 修剪整齐的指甲,弧度完美的脚弓,只是有一道红痕突兀地横贯脚背,像是美玉有瑕,在白皙精緻的脚上分外刺眼。 第6页 池殷是真的困惑:「为什么会有这么粗糙的鞋?」 姜杉小心翼翼瞥了眼那双做工精良的手工拖鞋,违心地没吭声。 现在也不是思考夫人为何一夜变成豌豆公主的时候,见池殷真的在询问,她大脑开始飞速转动,想尽快想出解决法子。 她不能被辞退,她真的很需要钱,而陆宅的帮佣工资是她见过最高的。 如果不是要给母亲治病,她怎么会拒绝教授的留校提议,放弃学术路子来当帮佣。 如今她连大学最好的朋友都不敢联繫,导师也对她失望至极,被辞退的代价实在太大,她承担不起。 突然,她灵光一现,正好何月看过来,两人异口同声道:「地毯!」 池殷一口咬碎冰镇过的葡萄,发出嘎嘣一声。 姜杉下意识抿紧泛白的嘴唇,解释道:「先生上个月从波斯竞拍行拍到四条真丝地毯,正好是我和何月帮忙收进仓库的,仓库里还有几条非常大的手工羊毛地毯,很适合铺走廊。」 池殷舔了舔唇角沾到的汁水:「去拿来。」 管家一进客厅就看到两位女僕进进出出搬运地毯。 他见怪不怪地安排三名男佣上去帮忙。 家里的布局摆件一向随夫人心情,以前也不是没铺过,只是这次的地毯非常具有收藏价值,尤其是那几条波斯真丝地毯。 这地毯花纹是由国际着名设计师lien一手设计,每道程序都由专人负责,因为手工程序繁复,全世界也不过发行了二十余条,正经人谁把这地毯真当地毯啊。 但肉疼也不该他肉疼,管家垂首:「夫人,您想把这些地毯铺在哪儿?」 「客厅走廊卧室都铺满,其他地方我再想想。」 又是一阵忙碌。 因为家里占地面积实在太大,等到客厅和二楼走廊都铺完,地毯已经全部用完,即使管家紧急联繫定制公司调了数条羊毛地毯,到午饭时,这些地毯才刚搭上大洋彼岸的飞机。 管家挂掉电话,汗水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按照这个进度,今天肯定到不了了。 他想起早上被辞退的那四人,不免心有戚戚。 陆宅一片寂静。 池殷扫视一圈众人哗哗流汗的脸,淡淡道:「罕见病?」 已经开始嘲讽了,辞退还会远吗? 管家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是我失职,还请夫人责罚。」 池殷第一次看到上赶着领罚的,露出一个不知是讽刺还是嫌弃的笑来。 「你就是那什么地毯公司老闆?」 「?」管家一时间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还是回道:「不…不是」 说完他都觉得自己离谱,赶紧肯定了自己的说法:「不是,我哪儿有公司。」 池殷从沙发起身,语气冷淡:「我等你是的那天。」 说罢把手上还剩小半碗的葡萄塞进姜杉手里,甩头去吃饭了。 大厅里,一众僕人面面相觑。 「……」 「……??」 「姜姐姐,我们今天福星高照艷阳满天否极泰来死里逃生?」 姜杉怔愣看着手里的葡萄,到底是没敢吃,规规整整放到桌上:「是的吧…像做梦一样,虽然忙了一上午,但终于不用走了。」 那几名男佣也来插话:「夫人对陈管家的期望真高啊!!」 「对对,竟然觉得陈管家可以管理w.e.,那可是全球最大的手工羊毛制作商!」 姜杉:「……」美色让人类降智。 那真的只是高级嘲讽,但她不说。 管家目送走池殷亭亭离开的背影,思索着刚才那句话,片晌,他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催促几人回岗位。 这时,手机突然发出「叮咚」一声响。 是陆先生的特别提示音。 他心里一咯噔,连忙划开手机。 一条简讯赫然在上: ——「陈叔,无论发生何事,都顺着池殷。」 陈管家沉思几秒,试探性回道:「夫人好像挺喜欢那几条真丝毯子。」 很快,对面就传来讯息。 ——「知道了,下午我会再收购几条送去。」 ——「保全性命,我今晚回家。」 作者有话说: 财神节到啦,祝大家都暴富!! 第4章 真乖 iwm总公司私人办公室里,陆墒双手撑着头,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 面前的网页搜索框里赫然写着:【凤池/池殷】。 几小时前,他的大脑里莫名出现一个陌生男音。 那男人用标准播音腔把城下之战胜利始末在他的大脑里粗略朗读了一遍。 而这始末与歷史课本上说的截然不同。 课本中,凤池国安乐公主的死亡虽有提及,但完全上升不到那个层次。 书上白纸黑字:城下之战胜利的直接原因是因为无数将士妻女在大战前夜,于街尾巷口,共舞凤池国国舞「同归」,此举大大鼓舞了将心。 起初他只以为是工作过劳造成的幻听,就像某些研究中说的那样,人们有时会突然想起一些自以为陌生的东西,但那其实只是被你遗忘的浏览记录,它们深藏在你的大脑皮层,会因为各种契机被触发。 所以他觉得他这是触发到某段浏览过的「野史」了。 但这个猜想很快夭折,因为他清晰地听到了一句【继续】。 第7页 那声音辨识度极高,虽然只听过一次,但他很确定,那女声来自与他毫无感情的协约妻子,池殷。 他不觉得他可以幻听出一段有头有尾还有池殷的对话,所以他飞快对脑内对话进行了记录。 但因为对话后期颇为模煳他又很快陷入假性昏迷,所以只记下几个关键词。 陆墒把视线落在办公桌上的白纸上,上面用潦草的字迹按顺序写着:凤池公主、池殷、跳城楼、重活一世、作精、结局悽惨。 他盯着「重活一世」的字眼,揉了揉太阳穴。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八九不离十—— 有个亡国女鬼住在他家里。 「……」 作为一个怕鬼的人,陆墒:「………」 …人生无常。 片晌,陆墒压住情绪拿起手头的钢笔,对纸上内容进行重组。当务之急,他需要知道这个女鬼出现在他家中的目的。 「凤池公主池殷跳城楼而死,重活一世穿成作精,结局悽惨。」 「凤池公主池殷跳城楼而死,重活一世穿成作精,让xx结局悽惨。」 首先,一二句正确。陆墒在相应位置画了个圈。 第一句是史实,第二句是事实。 「池殷」的性格他在婚前就调查好了,作天作地,恶劣成性。若非池父对他恩情太重,并且只需要他物质供给池殷半年,否则他是不会签署协约的。 ——这也是他知道「池殷」消失后没有情绪波动的根本原因。再退一步讲,这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听那男声的意思,这个公主也不是自愿穿来重活的,这两人是互穿还是一方取代一方,冷漠些说,他无意了解。 陆墒抿了口咖啡,把视线投向最后一句。 他思索几秒后划掉了第一行。既然那男音让女鬼重活一世,就不会是让她悽惨活着。 那么第二行…… 虽然事实很残忍,但,陆墒双目无光地想,那个xx,很可能是就是他自己。 茫茫人海中那么多叫池殷的,女鬼成为这个「池殷」总有理由。 重名无法说服他,他更愿意相信她是需要通过「池殷」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比如金钱,比如权利,比如……生命。 没了这些的他,不就结局悽惨了吗? 他怎么这么惨?? 趁还没凭空丢了性命,他必须先回家一趟。 放下纸,陆墒没有任何犹豫地给陈管家和池父分别发了消息,而后深吸一口气,拨通助理内线。 电话秒被接通:「陆董,请问有什么吩咐?」 陆墒语气是一如寻常的冷淡:「收购alien五月发行的那款真丝地毯,下午四点前送去家里。」 助理应声:「您预期的收购价是?」 陆墒不加思索:「没有上限。」 向鬼索命,格局要大。 陆墒处理完邮件,第一时间就开车回了家。 以前一直是司机小汪送他,但今天情况特殊,没必要再牵扯进一个无辜的人。 陆宅占地巨大,有主副两栋别墅,主别墅只住他和池殷两人,副栋住管家侍从,别墅前是一座花园,种满了雷古拉。 陆墒臂弯搭着深灰色西服行走在花海之间,正值六月,绣球花盛开正艷,团团簇簇的碎小花瓣像是雪花,景色太合适,陆墒脚步慢下来。 ——如果试探出现差池,明年今日,他的坟前可能也是这般六月飞雪。 陆墒一路走走停停。 但十米的路,五分钟总能走完。 陆墒还是走到了人生的大门前。 他理智分析过。 其实他存活机率很大。 池殷既然能喜欢地毯,那就能喜欢别的物件,以两人目前的关系,他是满足她所有需求最好的对象。 但想归这么想。 陆墒冷着一张俊脸,低头看向自己那双微微发颤的手。 他这辈子唯一怕的东西就是鬼,那东西不仅能飘着走,穿梭在镜子里,把头旋转三百六十度,甚至还能在镜子里把头旋转三百六十度倒立飘着走。 生命朝不保夕,理智已经很难存在。 见机行事做不到,只能随机行事了。 陆墒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室内灯光如昼,他下意识眯起眼睛,再掀起眼皮时,便是四目相对。 池殷端坐在长桌后,美目流转,托腮直直打量着门口的男人。 脚步声停在门外时,她就听到了。 她很好奇陆墒为什么迟迟不进门。 而这个异常举动与他下午托人送地毯的态度结合起来,就更值得玩味了。 陆墒虽然不限制原主花销,但从没主动送过一次。 所以今天发生了什么…? 池殷眼底闪过一抹沉思,而后沖男人挑唇笑起来。 陆墒眸光微凝。 虽然他与「池殷」只打过一两次照面,但婚前池父监督他看过一张照片。 他大学辅修了设计专业,对人体比例十分敏感。 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人绝对不是「池殷」,虽然五官变化细微,但就是这点变动,让池殷美上不止一个境界。 而比容颜更绝的,是周身气质。 他突然回忆起百度百科上对凤池长公主的形容—— 仙姿佚貌,容冠六国。 六国… 陆墒思绪凝固。 第8页 这感十足的词把他瞬间拉回现实。 陆墒错开视线,抿了下唇缓解紧张,神色却愈发清贵冷漠。 他适度表示关怀:「在吃晚饭?」 「没,」池殷吃下一颗樱桃,甜美的滋味蔓延开来,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等你吃饭呢。」 候在一旁的蒋栋眼睛倏地就亮了起来,他蹭蹭把期盼的目光转向陆墒。 他倒要仔细瞧瞧这个久不归宿一回来就跪着要酱酱酿酿的老闆本质是什么狗样! 陆墒余光扫过向他投来殷切求助目光的主厨,收回临阵脱逃的脚,在心里嘆了声气。 他把西服递给侍从,径直坐到池殷对面。 「怎么不坐我旁边?」池殷吐出樱桃核,微微侧头,有些疑惑的样子。 当然是怕你茹毛饮血。 陆墒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一口后才平静道:「刚进门,我身上有寒气。」 他暗示:「吃饭吧,冷饭不好吃。」 「也是,」池殷点了点头,「但我现在有些热。」 陆墒扫了眼室温,脱口而出:「不应该啊。」 池殷:「哦?」 「………」 哦?? 他竟然敢反嘴了? 而且这话说得也太不高冷了。 陆墒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慢条斯理拿过桌上的空调遥控,调低了两度:「现在呢?」 「冷了。」 陆墒的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他沉默,他试图反抗鬼话,他沉默着又把温度调了回去。 「真乖。」 池殷象徵性地把双手搭在桌沿,自顾自说道:「我去找你吧。」 这句话由个鬼说出口,总给人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陆墒只觉得一阵阴风拂过,他背嵴一僵,转瞬坐到了池殷边上。 池殷顿时笑吟吟地把手收了回来,她拈起一块炸樱桃不容置喙地塞进他嘴里。 酸甜感在口中蔓开,陆墒心中一凛,半垂着头咀嚼着嘴里并不喜欢的甜品。 即便如此,他的余光还是避无可避看到池殷饶有趣味的模样。 他一边思索当今情况,一边又吞咽下一颗樱桃。 从女鬼行为来看,她应该是没有「池殷」的记忆,要不不该如此行径。她既然来到这个世界,索命就要照唯物史观来,得循序渐进,过早暴露身份对她弊大于利。 一颗接着一颗。第四块时,酸甜感逐渐变腻变黏灼,梗在嗓子眼,他忍不住微微侧头咳嗽了两声。 池殷停下了手。 就在陆墒以为终于结束的时候,她又将一颗推进他的唇缝里。 陆墒忍着甜腻将外层硬了的糖浆嘎嘣一口咬碎。 此刻, 人类一败涂地。 池殷戏嚯地看他看不惯自己又不敢拒绝的样子,指腹顺势贴紧他的下唇,力度很重地摁压了几下。 陆墒偏淡的唇色转瞬洇红。 他身子迅速后仰,白色灯光打在他俊美冷感的脸上,反射出一层薄薄的微光:「你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池殷单手支着椅背,倾身掐住了他的下巴,「我在惩罚你啊。」 陆墒衬衫最上方的那颗纽扣因着这个动作,崩掉在地,发出一声轻响,滴熘熘滚到角落。 「…惩罚?」 池殷加重了手中力度:「让做什么就去做,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陆墒睫毛微微颤动,良久,他轻嗤一声。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屑伪装。 罪犯有恃无恐的时候,大抵是从没想过放了谁。 他大概真要六月飞雪了。 早在池殷投餵陆墒炸樱桃的时候,四周的人便尽数退下,如今正适合说些心照不宣的话。 陆墒松了松领带,微仰着头,努力与池殷保持距离:「你我无冤无仇。」 「怎么没仇?」池殷松开手,挑着眼尾看他:「你刚才还妄想骗我。」 陆墒敛眉:「不骗你我能活吗?」 池殷一怔。 半秒后,掩唇轻笑出声:「怎么不能活。」她将长发别至耳后,伸长小腿勾住陆墒的脚踝,上身前倾,彻底拉进了两人距离。 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轻声道:「今晚服侍好我,不仅你能活,这里的人都能活。」 陆墒的身体彻底僵住。 作者有话说: 陆墒os:好害怕,别碰我,要死了。 第5章 尴尬 陆墒从未如此痛恨又庆幸自己的记忆力。 如果他记性不是那么的好,他此刻或许会抱有侥倖心理。 但他清晰记得百度百科上继「仙姿佚貌,容冠六国」之后的两个词「奢靡无度,荒淫无道」。 史书记载,凤池安乐公主男女不忌,肉林酒池,安乐宫内藏三千豢宠,纳尽天下绝色。 虽然这个形象与他今早听到的形象有异,但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史书。 既然如此,那这个「服侍」就不可能是相隔五六米站着坐着躺着。 ——大概率是叠合态站着坐着躺着。 陆墒:「……」 他今天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 但陈管家他们… 陆墒飞快想着应对方法,池殷也不着急,她重新坐回饭桌边,夹起一块糖醋小排吃起来。 第9页 她饭量不大,十多分钟就放下了筷子。 「想好了么?」 蒋栋和陈管家这时也回来了,两人用余光齐齐瞄了眼衣衫不整的陆墒,又心照不宣地低下头。 陆墒瞥到两人探究的眼神,抿紧了唇。 也不知道两人今天受了什么苦,白天的时候他也不敢通过手机问,毕竟鬼如果能够穿梭5g就会打草惊蛇…虽然现在情况更糟了。 如今看来,他们过得应该很难,否则怎么会有那种看救世主的眼神? 特别是蒋栋,眼睛都要反光了。 是了,他们是无辜的。 陆墒心绪复杂地阖上眼。 直至唇色泛白,他才缓缓睁开眼睛,从喉咙里滚出四个僵硬大字:「我去找你。」 终究是,曲意逢迎。 世态炎凉。 晚上十点,陆墒设置完定时发送,视死如归地推开了书房大门。 管家和其他佣人被他遣去其他别墅休息了,他已经没有后顾之忧。 明早太阳升起时,陈管家就会收到语音和视频。最晚明天上午八点,《陆氏集团董事长惨死家中竟是情伤》便会登上报纸头条。 就让人民警察替他战胜鬼魂! 陆墒打开走廊顶部的微针摄像头,月光散落格窗,树影在墙面横斜,他最后看了眼这个美丽的世界,然后敲响了池殷的房门。 池殷此时正趴在床上看书,听到敲门声的同时她抬头看了眼墙上时钟,起身拉开门。 「晚了三分钟。」她抬眸。 不,是多活了三分钟。 陆墒端着那张面瘫似的冷脸「嗯」了声,单刀直入:「我是不会服……」 话没说完,门啪的一下在他面前关上。 陆墒后半句话噎在嗓子眼,他:「?」 ??? 他孤零零站在走廊上,进退不是,站立的姿势,很像个大写的「人」。 …怎么回事? 陆墒觉得事态的发展好像不太对。 难道他想多了? 难道那三千豢宠个个比他好看?? 原来他是来当侍卫的?皇家侍卫怎么当? 就在他靠在门边努力转动卡住的大脑时,门忽然又被拉开了。 池殷瞥了眼还站在门口的人,抿着唇角点了点头:「进来吧。」 正复杂着的陆墒:「……?」 「——刚才?」 「嗯?」池殷微微侧颜:「想知道?」 陆墒眉眼恢復清冷,回得无欲无求:「不想。」 「算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刚才忽然想起屋里有个很重要的……」池殷声音一点点变轻。 很重要的什么? 声音越来越低,为了听清,陆墒按耐不住好奇往屋里走了几步。 池殷话音一顿,坐在床沿用手梳了梳长发:「好奇吗?」 陆墒停下脚步:「没有。」 「诚实的人比较长寿。」 … 陆墒:「……」 「……好奇。」 「不告诉你。」池殷轻轻打了个哈欠,神情倦怠下来,「去给我接水。」 陆墒攥紧拳头,差点就不怕鬼了。 … 清水流过指缝,露出一张天然去雕饰的脸。 池殷洗漱完,接过陆墒手里的毛巾。 陆墒迅速把手贴回裤缝。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能是池殷命令的语气实在太理所应当,也可能是他还想挣扎挣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接了半盆水。 甚至还贴心地准备了毛巾护肤品, 池殷是真困了,以前宫中酉时便掌灯,戌时入睡刚刚好,现在已至亥时。 都怪那本书,要不她才不会定这个时间召人服侍。 她当着陆墒的面直直往后一倒,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第四十二页。」池殷闭着眼道。 陆墒福至心灵看向床头那本倒扣着的书。 …这是要他念睡前故事? 他把书拿起来,发现是《东坡七集》,大概是白天从他书房里拿的。 ——四十二页,《望江南》。 他看着词中内容,默了默,片晌后,背对着池殷问:「你不问我是怎么知道你是…?」 「没兴趣。」池殷眼皮都没掀。 「如果我投诚…」 「吵死了!」她抬起胳膊,啪的一下打在男人腿侧。 陆墒戛然而止。 根本不疼,但他从这嫌弃满满地拍打中,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事实。 这鬼根本看不上他。 但…似乎…挺喜欢逗他和使唤他? 就,突然还挺复杂的。 半晌后,他抿紧了唇,顶着巨大压力问出最想问的话:「——那你答应的事情?」 池殷这次连话都懒得回了,漂亮的眉毛一蹙:「过来给我盖被子,我不想把手伸出去。」 陆墒体感她这不是要反悔的意思。 静默片刻后,他半跪于床边,俯身把被子轻轻拉至池殷下巴处。 清浅平稳的鼻息拂过陆墒的指尖,他指尖微顿,这才发现池殷已经睡过去了,连忙收回了拉被子的手。 她睡着了。 陆墒把这个事实足足反应了数秒,才舒了今天的第一口气。 壁灯还开着,池殷在昏黄灯光下的睡颜很安静,是一种不同于白炽灯下的柔和,但因为长相太完美,显得没什么人气儿。 第10页 嘶,陆墒不敢再乱想,赶紧轻手轻脚收拾完洗漱用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于此同时。 走廊尽头的客卧门后,没有一丝光的房间里,陆玖低垂着头抱着小白坐在地上。 今晚有道数学题她一直做不出来,本想鼓足勇气问问待她不错的姜杉姐姐,结果找了一圈,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像是凭空消失了。 往常这个时间不是这样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不敢去找池殷,也不敢去看陆墒在不在。 同父异母本来就是很尴尬的兄妹关系,更何况当年母亲带她嫁进陆家后,对陆墒哥哥十分、十分不好。 陆墒哥哥能把她从那女人手里争取过来,还供她吃穿上学,她已经不知道如何报答了。 不能给哥哥添麻烦。 … 只是…整个家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就在陆玖咬着衣袖哽咽不敢哭出声的时候。 小白突然从她怀里跳脱,轻而易举扑下门把,窜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陆墒挠头:这孩子好久没在我眼前出现,我是真没想起来… 作者:狗男人闭嘴啊。 第6章 人权 「小白别跑!」 陆玖压着嗓子喊了一声,踉跄着匆匆忙忙追出去。 小白轻车熟路地往前跑,一蹦一跳迅速就蹿到池殷门前。 「别进去,也别叫,好不好?」陆玖把食指比在嘴唇中间,急的又要哭了。 小白没心没肺地在地毯上打了个滚,刚刚陆墒离开时没锁门,它轻松扑开了门,喵呜一声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陆玖面如死灰。 她下意识跟上,结果走廊灯光不甚明亮,她砰的一声撞上门檐,疼得蹲在地上。 池殷屋内一片漆黑。 疼痛感稍稍缓过,陆玖当即跪在地毯上摸索开来。 早上她已经见识到池殷的听力,现在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弄出,只希望小白快点出现,她好抱着它回去。 但很显然,她低估了池殷的听力。 也高估了小白身为一只猫的操守。 在陆玖还抱着侥倖心理的时候,池殷已经缓缓睁开眼睛。 她眨着睏倦茫然的眼睛,听着房中多余出现的声音,下意识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现实中怎么敢有人吵她睡觉? 虽然她对声音敏感,但也从没被吵醒过。 宫中谁敢在她睡觉时发出声音?守卫连一只蚊虫都不会放入她房间。 但很快她就知道她没做梦。 因为她唿吸开始不畅。 池殷眸色一点点清醒,她难以置信地把视线向下。 下一秒,她精准揪住小白的后颈,把这只正在她胸前踩奶的小奶猫提了起来。 小白四脚乱蹬:「唿噜唿噜。」 正满地乱摸的陆玖眼睛一亮,迅速往发声方向摸索去,但很快,她惊喜的表情就消失殆尽。 池殷侧头看向床边黑影,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谁。 她把小白往陆玖方向随手一抛,顷刻,陆玖就带着扒在她脸上的猫仰面倒在地毯上。 陆玖迅速爬起来:「嫂嫂,对对对…」 「陆玖,这是第二次。」 「对不起…」 陆玖不会说漂亮话,完全不知道现在除了说对不起还能说什么。她低着头不吭声,决定无论池殷这次骂什么她都接受。 她有些茫然地想,或许池殷和母亲骂的根本没错。 ——她就是废物。 池殷回忆着世界体系,思考如何惩罚陆玖。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被吵醒对她而言,就是大事。该罚必须罚。 早上她那是体验菩萨,她若真罚起人来,一向打击精准,绝对能成为那人很长一段时期的噩梦。 良久,池殷淡淡道:「你正在念高二?」 陆玖不知道嫂嫂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还是迅速回:「是、是的。」 「你学习怎么样?」 陆玖瞳孔一颤,一股不好的预感顺着她嵴椎往上钻,她学习不太好,虽然努力在学,但数学和语文一直提不上去。 而且她念的是私立高中,日常花费很高,嫂嫂不久前就跟她提过退学。 …所以现在是要让她退学吗? 但若是退学,她还能做什么… 陆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出血腥味,才轻声道:「学得不好。」 池殷阖上眼睛,懒懒道:「很好。」 「你这个月——」 陆玖紧攥着手指,直到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印子,才在刺痛中堪堪松开手。 她这个月就要办理退学手续了吗? 「你这个月把《五三》刷完。」 「……?」 嗯?陆玖一愣。 什么?? 她不敢置信地扬起小脸。 每个字她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她怎么忽然听不懂。 陆玖咬着舌尖,身体紧张地前倾,下巴戳在床面上。 「…五三?」 池殷开始酝酿睡意。 陆玖看她不说话,下巴又往前凑了凑:「嫂嫂,您是说《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吗?」 池殷见她都快跟自己一个枕头了,用手背把她的脑袋推到一边。 「去地上睡,明早服侍我起床。」 第11页 陆玖的心脏终于落到实处,她连忙起身从柜子里抱出枕头被子,飞速就地平躺好,两只手心交叠搭在腹前。 半分钟后,床上传来一句睏倦的嘟囔声:「不许叫嫂嫂,怎么越听越老。」 陆玖赶紧点头,点完想到池殷看不到,轻轻「嗯」了一下。 她一动不动躺在松软恆温的地毯上。 在被遗忘的夜晚,在这间屋子里,她竟然感受到久违的一丝安心。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的确如此。 在陷入沉睡前,她嘴角不自觉抿出两个小梨涡。 … 洗手间内,陆墒嘴里含着薄荷味的漱口水,拧开水龙头简单洗了把脸。 而后便不停用冰水沖刷右手指尖。 室内不甚明亮的光下,男子身材高挑修长,下颌线线条紧实完美,下巴半隐于黑色碎发的阴影下。几缕碎发因为沾了水黏在额前,细小的水流顺着他的髮丝趟过脸颊,顺着喉结埋进衣领。若是其他人这种模样多半会显得无辜脆弱,但在他身上,却无端端添了几分凛冽禁慾的意味。 他长得实在太冷清了,肤色冷白,眼褶浅嘴唇也薄,天生薄情的模样。 直至指尖彻底泛红,陆墒才抽了张纸擦干水渍,抬头看向镜子。 陆墒与镜中的自己对视,面无表情的,像是两架没有感情的机器。 但很快,他眼底冰冷的情绪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五官虽还是冷的,但眼中情绪明显懊恼起来,他胡乱地抓了把头髮,有些溃败和烦躁的样子。 今天与池殷接触次数太多了,尤其是指尖被她鼻息吹过的那一刻,他压制太久的欲望竟然开始躁动。 陆墒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他患有一种罕见病——皮肤饥渴症。 这种病出现的很没预兆,或者说预兆期太长。 起初,他只是在某天忽然发现自己清晨的身体状态变得很不可描述,他开始渴望抚摸与拥抱,而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不可描述的状态变得愈发煎熬难耐。 但他不是会被身体欲望控制的人,在被确诊的那一刻起,他做出的决定不是释放与放纵,而是克制和压抑,他把所以欲望都转移到工作里,并且用冰冷的态度抗拒一切人的近距离接触。 很难说他现在事业的蒸蒸日上,与他的另类状况有没有关系。 陆墒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嘆了口气,又恢復白日里惯常的那种冷漠神态。 在池殷面前,他的高冷人设已经崩盘大半,再塑造回来估计是没辙,但这个问题也不大,谁还不能有点性格反差了。 ——只是千万不能被池殷发现这个病。 否则不知道这个恶劣的鬼要怎么逗弄他。 第二天清晨,陆宅迎来了不同寻常的一天。 姜杉和何月有条不紊地端菜上桌,几名女僕兢兢业业地布置餐具,蒋栋特意在自己的粉衬衫上绑了个花里胡哨的小领结, 桌上,几束坦尼克玫瑰开得干干净净又肆无忌惮。 今天是,池殷第一次与陆墒陆玖同坐在一张桌子上。 整个陆宅氛围都绷得紧紧的。 蒋栋微微俯身:「先生夫人,今天早餐主食是龙虾煎蛋卷、卡门贝干酪焗,搭配墨角兰香料调的图林根香肠,甜点是萨伐仑松饼和香槟果冻。」其中两种是池殷昨天点的,另外三种蒋栋也询问过她的意见。 说罢,蒋栋将切割好的香肠放进池殷的碟子里。 香肠醇厚扎实,香料味道不重却把肉腥味去的彻底,一口咬下去,软硬适中,流油不多,维持在香而不腻巧妙的平衡上。 池殷吃掉几块后,抬手拒绝了蒋栋的继续服务,蒋栋转手就把夹子的香肠放进陆墒碟子里。 然后又低下头给池殷切煎蛋卷。 夫人每多吃一口饭,世界上就有一个小蒋栋被美死。 陆墒看着得心应手一心一意服务池殷的蒋栋,又低头看了眼孤零零的自己,不太懂。 也不敢问。 然而就在他吃完那块得之不易的香肠,桌面的菜品眼见着要被蒋栋分完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 陆墒擦干净手指沾到的汁水,委婉道:「今天食材没送够?」 蒋栋给池殷递纸的手一顿。 他一直很敬畏陆先生。 一米八七大高个,又帅又强还冷漠。 他一点不敢保留:「送够了送够了,还有余。」 「那我的饭呢?」 蒋栋不解地「嗯?」了一声,随手指了指全桌的菜,疑惑道:「这些都是啊。」 「不合先生口味吗?」 陆墒:「……」 哦,紧张得忘记自己有手了。 他一向拒绝佣人服务,蒋栋只服务池殷很正常。 是他不正常。 「还行。」他压下窘迫,镇定自若地伸长胳膊为自己争取了两块松饼。 池殷眼底闪过一丝戏嚯。 她接过纸巾擦干净唇角,偏过头问陆玖:「你知道陆墒为什么不吃饭么?」 陆玖像小仓鼠一样吞咽下嘴里的干酪,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瞅了眼哥哥,嗫嚅着没说话。 池殷抬眸看向陆墒。陆墒状若无事发生地夹了块香肠。 「尽管说,」池殷懒洋洋道:「他这是默许的意思。」 陆墒屏息凝气。 第12页 陆玖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哥哥他忘了。」 「为什么忘了?」 「怕、怕姐姐。」 池殷嘴唇勾了勾。 其实也算不上笑,只是一个微弱弧度,但是陆墒看出来了——这弧度是嗤笑,是嘲笑。 「……」 陆墒冷漠道:「我吃饱了。」 他受伤了,他这就离家出走。 作者有话说: 宝们,以后更新固定在晚上九点吧! 我会继续加油哒! 第7章 黑卡 平时周六陆墒会在顶楼书房办公一天,但很显然,他已经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他一边痛恨不敢反嘴的自己,一边从兜里掏出两张卡:「密码六个一,用完跟我说。」 话刚说完,就见池殷眼里,出现了点似笑非笑的意思,他当机立断迅速转身—— 但人算不如天算,脚速不如音速。 惬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鸟胃,晚上见。」 陆墒一口气没上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 盛夏的阳光来得早,从巨大落地玻璃窗外倾斜,池殷轻伏在窗前堆满书籍的矮桌上,一手托腮,一手轻轻摩挲着书页。 姜杉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光穿过窗外花园枝桠,在窗下美人的脸上留下带有形状的影子,纯白色披肩滑落一半,流苏随着池殷翻页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在看书。 如果说,昨天池殷询问她们意见让她吃惊,那么现在看到的就足以让她感到不可思议了。 不过…她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姜杉压下震惊,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跪坐在地上,轻声道:「夫人,听陈管家说您让我过来。」 池殷看完整首诗,才把手搭在书页上,抬起眸。 她开门见山:「听陈管家说你母亲在住院?」 姜杉端着葡萄的手一颤,低声应道:「是。」 「什么病?」 「乳腺癌。」 池殷从瓷盘里挑了一颗最饱满的放进嘴里,缓缓点了下头: 「多久了?」 在不信任的人面前剥开自己的苦难是很痛苦的事情,她不知道池殷为什么忽然对她母亲的事情好奇,但她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情。 难道还指望被帮助吗?她的亲舅舅都不帮她,非亲非故的人凭什么帮她? 更何况,这是池殷。 她不想说话,但可能是因为池殷的目光很平静,可能是池殷正在翻看《诗经》,可能是那页正好写着「长我育我,顾我復我。」 那是…写养育之恩的. 足足十秒钟,姜杉才抬起头轻声道:「治疗一年多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中晚期了。」 就见池殷把早饭时从陆墒那里得来的一张黑卡,放在矮桌上:「让陈管家带你去提钱,不够再跟我说。」 端葡萄的手顿时一歪,姜杉连忙稳住手臂。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桌上的卡,早上她看到先生随手把它递给夫人时,说不羡慕是假的,她当时甚至幻想了几秒,如果她有其中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的钱,她说不定就能治好母亲了。 如今所思所愿就在她眼前,她反而觉得不真实了。 「不要?」池殷挑眉。 「要的!」姜杉连忙放下盘子,接过黑卡,震惊、迷茫、喜悦、不敢相信等多种情绪交集,让她尾音带了一点颤:「我一定会努力还上的。」 「行了,」池殷淡淡道,「我不缺这个钱。」 「以后用到你的地方多,帮我看着点。」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但姜杉还是十分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走之前,她朝池殷深深鞠了一躬。 随着脚步声渐远,池殷表情不变,把书换回了《苏轼七集》。 下午两点,陆玖脚步虚浮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她高二开学不久,之前不知《五三》恐怖,如今知道了。 各年高考真题,机构高能预测,选择题让她左右为难,论述题个个难上加难。 苦不堪言。 做完两套数学卷子,她觉得整个家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坐标轴,她在x轴上踽踽独行。 姜杉何月正在打扫走廊,陆玖脚步倏地顿住。 她眼神飘忽一瞬,小声嘟囔起来:「已知前方两人,同时从楼梯出发,一人始终保持匀速状态,一人匀速行走半分钟后,停留十秒,又以原速的1.5倍行走。请问:两人何时相遇?又是谁先到姐姐门口?」 姜杉:「………」 何月:「………」 孩子学傻了。 就在陆玖开始用眼睛丈量两人坐标时,池殷推开了房门,她扫过门口三人,又专注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神智不清的陆玖,昨晚被吵醒的不悦瞬间好了一半。 她看向姜杉:「十分钟后我要去美容院,你们把所有事安排好。」 「陆玖进来。」 正值盛夏,屋里空气实在太干燥,加湿器作用不大,该干的地方还是干。刚才起床时她觉得脸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紧绷绷的。 凤池国地处烟雨水乡,山水滋养人。而这里,空气都不好闻。 池殷一边想着,一边转过身,头髮撩起,陆玖顺势把旗袍背部的拉链拉上。 池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皱起了眉。 第13页 偏头看向陆玖。 陆玖这会儿还在想着坐标轴的事,有点心不在焉,忽然一点微凉的触感在她额前停留,她在手指后压的力度下,一点点扬起下巴,整张脸暴露在阳光和池殷的审视下。 迎着阳光,她下意识闭紧了眼睛。 或许是三秒,也可能是四秒,她听到池殷的声音:「你和我一起去。」 「还嫂嫂呢,就你这粗糙小脸,叫姐姐我都不乐意。」 下一秒,池殷的手指离开她的脸,那点温度在屋内阳光的烘烤下转瞬即逝,很快就消散了。 陆玖睁开眼睛,怔怔愣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空气里噼里啪啦好像在燃烧着什么,可以灼热她的心脏。 她肤质从小就不好。 原因有许多许多。 有先天的因素,但更多的,是后天的刻意为之。 妈妈当年为了能让陆家可怜她们、接她们回去,竭尽所能地让她看上去过得不好,看上去受尽苦楚。 不允许她大声讲话,让她唯唯诺诺地长大。 不允许她用护肤品,让她皮肤越来越敏感。 小时候,她的脸甚至被冻到皲裂过。 但讽刺的是,母亲把所有钱都用在给自己购置衣物和保养上,希望永远年轻美丽,试图获得父亲的心。 却放弃了她。 ——她没有健康长大。 她本来以为池殷和母亲是一样的人,但如今却突然茫然起来。 她从没想过自己是不是要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是不是应该漂漂亮亮的,她母亲都不在意她,她也不在意自己。 但是,池殷刚刚说,要带她去治脸。 虽然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语调很嫌弃,但意思确确实实就是这样。 陆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为什么呢? 如果是阴谋诡计,完全不用这样呀。 深受数学荼毒的陆玖,皱着小脸陷入了另一种苦恼。 另一边,被派去干活的姜杉迅速和管家说明情况,她是语言学专业毕业,沟通能力很强,紧接着就给国贸大厦经理打了电话,联繫好私人美容师,最后把司机调到大门口。 一切干完,刚刚好十分钟, 池殷也画好淡妆。 她才没空管青春期女孩复杂纠结的小心思,见陆玖还呆站着,随手把包扔进她怀里,径直转身下楼,坐进副驾驶位。 陆玖僵直的身子像个小型推土机,被姜杉一路推到大门口,塞进宾利车里,于是大推土机载着小推土机,一踩油门,轰隆隆风驰电掣杀到国贸大厦——这栋二十六层楼高的顶奢购物中心。 池殷「啪嗒」一下扣上口红盖子。 眼里罕见出现一丝跃跃欲试—— 她倒要试试这卡里有多少钱。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是土狗,我马上要指导女鹅大肆购物了。 指(贵)点(的)江(都)山(要) 第8章 花钱 6-11楼是顶奢女装区,池殷出了电梯,沿着白瓷地面打量起两边的服饰。 池殷虽然没逛过这个世界的奢侈牌子,但她穿够了绫罗绸缎,天下闻名的绣娘曾为她亲手绣制每一件宫装。对材质的辨识度以及审美力,她哪个都不缺。 她走的不快,眼波流转,回头率十足。 来这里採购的大多是有钱人,见多了美女,再不济也在大屏幕上看多了明星,但池殷的到来,还是吸引了无数目光。 ——窃窃私语不断。 「好美。」 「她是明星吗?我怎么感觉没见过她?」 「应该是哪家大小姐吧,她这一身加起来过百万了。」 细碎的只言片语传入池殷耳朵里,她见怪不怪地审视两旁店面,全程都没回头,也没停步。 只是脸色越来越淡,愈发兴致缺缺。 在她这里,舒适是底线,款式造型算锦上添花。 她只购买两者都和她心意的,但入眼的这些品牌,在舒适度上就鲜有能达到她标准的。 一看就不舒适的衣服她为什么要买?更何况,这里的大多设计只能称得上「筐箧中物」。 直到逛到八楼,池殷才在一家店门前停下。 这家店衣服少的可怜,只有六件,全部挂在人台上。 装横也很是简约,色调只有黑白两色,但衣服却以红色调为主,还不是鲜红,是靡红。 让人想起盛开到极致,绚烂到濒于枯败的玫瑰。 池殷支腮打量了片刻,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这个品牌是顶奢里的顶奢,价格昂贵,而且因为衣服可选择性太少,很少有无购买意愿的顾客进来。 门一打开,店内两名柜姐顿时齐齐看向池殷,而后迅速对视一眼,其中一名柜姐热情有礼地迎了上去。 「女士您好,欢迎光临』iromeo』,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池殷直白地表示自己的兴趣:「这是你们店所有新品?」 柜姐听懂了意思,眼睛一亮,微笑道:「这是这季卖的最好的一个系列,还有两个系列只在线上官网发售,可以调货,您需要看一下图片吗?」 iromeo此季上新三个系列,风格全然不同,艷靡典雅深沉,每个系列都在发行第一天自发冲上热搜。 但另外两个系列因为颜色和款式原因,对身材相貌要求极高,上市后虽因为设计之美爆火全网,但在销售上却是爆冷。 第14页 柜姐看向池殷,用她多年做导购的目光判断——如果这位小姐都不能穿,那没人能压得住那些衣服。 「店里有的都帮我包起来,」池殷接过杂志翻了几页,没再继续往下看:「全部。」 柜姐虽有预感,但目睹这么大方的购物方式,还是愣了一下。 两个唿吸后,她完全压不住兴奋:「好的好的!调货需要两天,还请您跟我来登记手机号和地址~」 从iromeo出来,池殷脸色好了不少。一路逛下去,她又约了几个店的新品。 到达十一楼时,池殷的购买量已经堆满了两辆推车,而这只占了预约量的三分之一。 甚至陆玖手里都提了七八个纸袋——这是池殷拿付款单时发现不是整数,给陆玖买的凑单产物。 虽是凑单,但没有一件低于六位数的。 陆玖第一次看到这种购物架势,本来想着为哥哥心疼几秒,但看了眼自己提着的新衣服,还是心怀愧疚地抿唇笑了下。 衣服好漂亮! 虽然哥哥也会让管家给她每季安置新衣服,但! 嫂嫂挑的每件她都好喜欢! 就在小陆玖生平第一次开心到忘记东南西北的时候,池殷扬了扬下巴:「我先去刷卡,你去楼上等我。」 等池殷到十二楼时,已经是十分钟后。 刚刷掉一千余万,她心情颇好,含着工作人员送的水果糖,直往目的地走。 一声尖利刻薄的噪音传进她耳朵。 池殷眯着眼看向不远处对着陆玖指指点点的女子,嘎嘣一下咬碎了嘴里的糖块。 程艷今天心情颇为不好,她老公这个月收益暴跌,今早竟然想限制她的花销!结果她压着脾气做每个月固定的美容疗养时,竟然还在门外看到一个衣着长相都寒酸的女孩。 她程艷做美容的地方可不是从穷乡僻壤出来的脏丫头可以进的。 「哪里来的臭虫,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底下那些奢侈品店还不够你看几眼体验生活?赶紧给我——」 程艷的「滚」字还没说出口,指向女孩的手就被一只皙白纤细的手扣住,那手看起来保养极好,但力气莫名的大,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食指从指着女孩,到旋转近乎一百八十度,掰向了自己。 「草!」她疼的直接爆了一句粗口。 她瞬间扬起没被池殷梏住的右手,试图一巴掌甩过去。 结果女子丝毫不慌,用比她还要大的力度,「啪」的一下,把她的手直直扇开,发出一声清晰脆响。 池殷嫌弃地撇了眼刚刚和泼妇接触过的手背,淡淡道:「哪里来的神经病,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从医院逃出来时日不久吧?平日里发的疯病还不够你遭人嫌弃?赶紧给我滚。」 句式基本一致,侮辱性极强。 程艷捂着红肿起来的手,怒道:「你——」 池殷语气不变:「你忘记医院在哪了?」 「我——」 「我知道你记性不好。但人啊,不能忘记当初在哪出发。」 程艷被呛的一句话没说出来。 池殷讽刺技能满点,稳准狠戳中程艷命脉,疯病一词让她想到今早丈夫疲惫厌烦的嘴脸。但程艷也不是省油的锅,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嗤笑,认真打量起池殷来。 她先是在池殷脸上微微一凝,而后看向池殷那身看不出牌子的旗袍,脸上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哦~我说是什么呢,原来是仗着脸给人当二奶的啊,你知道你穿的是西贝货吗?」 池殷扬眉:「西贝货?」 程艷讥笑:「是啊,你那不知道能不能当你爹的金主,连这点钱都不愿意给你花,太可怜了,怪不得要靠拯救这种小臭虫获得满足感。」 她换了口气正要继续说,忽然看到商场经理向这大步走来,她嗤笑一声准备看好戏:「看到没,没有钱就别在这里逛,逛呢,也别说话,否则只会像被垃圾一样赶走。」 「是的。」恰好听到程艷话的商场经理冷声说道。 程艷下巴扬了起来。 经理招唿两名保安上前:「还请程小姐立刻离开,我们商场平等对待每一位顾客,您现在已经严重干扰商场秩序。」 事情发展不在她预料之中,被当成垃圾的程艷惊愕睁大眼:「你在说我?你说我干扰秩序?我老公在这里有股权你知道吗??我现在就让我老公辞退——」 「如果您非要说这个的话,陆墒先生是这里最大的股东。」经理打断她的话,朝池殷微微鞠躬:「陆太太,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了不好的购物体验。」 最大的股东?池殷醴丽的唇角微微一扬。 怪不得卡里额度没上限。 程艷地话憋在了嗓子眼,脸色渐渐发白起来。 陆墒是名媛圈讨论时,无法避开的一个名字。商界天才,风光无限。他从投资画廊起家,半个月倒手白赚两亿,精准把握市场方向,投什么火什么,仅用两年,就从名不见经传登上福布斯青年榜榜首,每时每刻创造的财富都让人心惊胆战。 她之前还拖闺蜜朋友的表妹问过陆墒联繫方式,结果陆墒理都没理。再来后,就是听说陆墒结婚了,气得她根本不想知道女方是谁。 恰好这时两名服务人员推着堆满奢侈品的推车来到这楼,一脸莫名其妙看了眼脸白如贞子的程艷,拿出黑卡,对池殷尊敬道:「小姐,这是您的卡,请收好。」 第15页 池殷接过黑卡,「嗯」了一声。 程艷此时的表情用彩虹形容也不为过了,池殷的消费水平远不是她能比的,她竟然说那身衣服是西贝货…她余光扫过那堆积如山的奢侈品,想到自己老公限制她花销的做法,天差地别的对比,让她恨的牙槽都传来咯吱的声音。 「怎么不说了?」 池殷见这人装哑巴,在指尖随意转了转黑卡:「等我用手段让你道歉就不是这么温和了。」 程艷咬牙。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没认出您的身份——」 池殷懒散地拽了把陆玖,推到程艷前面:「跟她道歉。」 陆玖瞳孔微微一颤,转头看着池殷,又仰起头看向程艷。 陆墒不是她能惹得起的,程艷深吸一口气:「行,对不起!」 话音刚起,池殷听都没听,径直拉着陆玖走进店里。 池殷松开手:「接受?」 陆玖抿紧了唇,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任谁都能听出来,这女人不是真心道歉。 池殷轻嗤一声:「还有点救。」 片晌,微醺含笑的声音传进程艷耳朵。 「这小豆芽是陆墒的妹妹。」 「只道歉可没用,等他联繫你那什么股东老公吧。」 程艷身体彻底僵住。 作者有话说: 池殷:「这位不知道能不能当我爹的金主,您、下午过得开心吗?反正我不开心。」 陆墒:「%ucw#io7qu」 我会继续加油哒! 第9章 拒绝 国贸大厦的这家医疗美容中心叫「nature beauty」,国内译成【自然之美】,在全球医护品牌中稳坐前三,以保养护肤为主,不提供任何整形服务。 店长半小时前知道陆太太要来,已经请来了驻店最有名的专业医师vlii。 池殷在前台引领入座后环视一圈,有些随意地问:「听说你们这不提供整形服务?」 经常有人问这个问题,店长正言:「这是违背nature beauty创作初衷的。」 池殷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初衷?」 这是「nature beauty」入职人员必须一字不差倒背如流的东西,店长笑着回:「让女性接受岁月洗礼的同时,在每个年龄段体验最美的自己。」 「接受自己,与接受更美的自己,这就是创始人的创店初衷。」 池殷点了下头,靠在沙发上闲适地翻起各类项目,店长静站在一旁,适时做些讲解。 她自在得像是来谈收购生意,几分钟翻完后,在项目表上勾画几下,交给了店长。 有服务人员上前:「请您跟我来。」 池殷瞥了眼还在听项目介绍的陆玖,催促道:「她那情况也不用挑了。」 「把她能做的价位从高到低排下来,从贵的开始做,做到我这边快结束为止。」 池殷站起身:「我可不等人。」 陆玖扫过价目表,最贵几个的价位让她心惊:「不用不用,这些太贵了,不用这么多。」 「怎么,你还想少量多次?」池殷挑眉。 陆玖紧急闭嘴。 她捂着嘴跟着医师乖乖进了护理室。 vlii是个金髮灰眸的法国女人,保养颇好,看上去三十余岁的样子,但实际已经快五十。池殷一进门,她就眼睛一亮地站起身。 因为足够的薪资和优越的生活质量,她已经很久不接待非熟客了,她本来是想婉拒邀请,而后在这里好好看部电影,可数分钟前,店长偷拍的两张关于池殷的照片,让她改变了主意。 那是高清摄像头下,都完美无瑕的一张脸。 她接待过许多国内外巨星模特,卸妆后,每个人脸上都有这样那样的瑕疵,在高清摄像头下无所躲避,放大结果让人心惊胆战。 而一个好的护肤机构品牌代言人,不可以有这种瑕疵。 她是带着总部给的任务来的,半年来,她对于「品牌代言人」这件事,毫无进展。 但今天有了契机。 不要说什么只有明星才能做品牌代言人,首先,他们品牌的国际地位不需要明星来带货,这也是代言人宁缺毋滥迟迟不找的原因。 其次,再美丽、粉丝再多的明星,也没有足够的、可以诱惑粉丝走进医疗机构的能力。 人们在关乎身心健康的东西上,有太多的个人见解,不是仅凭粉丝滤镜就可以改变的。 但如果有一个美貌与社会地位并存、甚至完全不缺钱的人来做代言人,情况会发生转变。 他们请专业心理团队做了数据分析。 在如上情况下,人们会最大限度放松心理防线。 人们会思考——她骗我们可以获得什么,获得她已经拥有的那些东西吗?机构是怎么把她邀请来的?金钱地位名声都无法的情况下,是什么才能把她邀请来? 而在这种强烈的具有指向性的心理暗示下、以及对于实现美的概率诱惑下,人们会趋于相信机构的真实性。 这就是「nature beauty」在全球护理机构久滞不前的大环境下,想出的新的应对策略——寻找高地位高质量高价值的纯素人代言。 而且,他们并没有欺骗什么。 这个素人的的确确在他们这里更美了。 等池殷做完护理,从器械上坐起的那一刻,vlii问出了她今天的目的:「请问您愿意做我们品牌代——」 第16页 「不愿意。」 vlii被池殷的拒绝速度惊了一下:「您甚至还没有听完我的提议。」 池殷想到当时店长过于热切的目光,轻笑出声:「猜到了。」 vlii试图挽回:「您或许可以听一下我们的条件,我们并不是想让您去骗人,而且我们的条件很优渥。」 「不想听,」池殷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没有人可以成为我。」 「我天生丽质,与你们无关。」 vlii眼睛微张,虽然想说些什么,但池殷此时说话的气势,让她难以反驳。 「不过,」池殷往门的方向走的时候,忽然话音一折。 她微微侧头,「如果我是你们,我或许会考虑考虑门外那个小豆芽。」 vlii一愣,目光微怔:「为什么?她的肤质很差,甚至比一般人都差。」 池殷推开门:「你们公司的初衷不错。」 池殷走出房门的时候,陆玖已经偷偷摸摸照了十分钟镜子。 「走了小黄豆。」池殷扫了眼女孩光滑不少的脸蛋,随手掐了一把就往前走。 依旧是雷厉风行谁都不等的走路模式。 一袭秾黑色短旗袍被她走的摇曳生风。 升级成小黄豆的陆玖在后面扯着衣摆,像扯着自己的小叶子,一路小跑。 等池殷在副驾驶坐好,陆玖终于吐出一口气,酝酿好说辞,身子前倾趴在池殷所在的椅背上,从椅子和车窗的间隙中,有些紧张地对准了池殷的耳朵。 「那个,嗯…」 「谢谢姐姐。」 声音越来越轻,像一股风似的,一吹就散了。 但池殷听清了,她神色不变拿出手机,斜了她一眼:「你也算从我房里出来的。」 「想讨我开心就多做几套题。」 陆玖从跟着池殷购物起,嗓子里就一直有一股热气,不上不下,愈演愈烈,她不懂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但她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她吞了几口空气,思索来纠结去发现自己真的毫无主见。 那就听姐姐的,做题。 几套的意思就是不能做一套。陆玖思索:「那…今晚我做两套吧?」 池殷划开屏幕搭搭搭玩起消消乐,指尖飞舞。 陆玖自觉增加:「…三套?」 池殷飞速过了五关。 「四套做不完的,」陆玖小声念叨,「四套就是姜杉姐姐也要做六个小时吧。」 池殷摘下右耳的蓝牙:「你刚刚说什么?」 「我——」 池殷又把蓝牙扣了回去,分辨口形:「五?」 陆玖大惊:「……不、不」 「挺厉害啊。」池殷心不在焉收回眼,几秒过一关,也不知道在夸谁。 陆玖倏地缄默。 半晌后,她把身体缓缓靠回椅背,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 目光有些忧伤。 ——我也不想做五套啊,可是姐姐说我厉害诶。 另一边,陆墒正在会议室一边看文件一边听各部门汇报。 整个会议室被精英气氛笼罩,直到一个唱着「向天再借五百年」的雄浑男声横空出世。 会议室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陆墒正襟危坐的身子顿时一歪,他顺势拍了拍衣袖,划掉闹铃站起身:「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明天把收购协议拟好送到我桌子上。」 一众员工盯着发声手机,又看向他们不苟言笑的老闆,表情很是惊恐。 陆墒适时皱了皱眉:「随机铃声怎么关?」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立刻出谋划策。 陆墒微微颔首,转身就迈着长腿离开。 小李一边收拾文件一边随口问:「会议室什么花开了,还挺香。」 帮忙收购地毯的生活助理小江老神在在:「铁树呗。」 正当壮年,铁树开花,天雷地火。 他就说,老闆娘那种长相,就算性格有点生长过度,但脸摆着呢,谁看久了生不出点感情啊。 事实证明,冰山看久了也受不住。 还想跟老闆娘一起再活五百年呢。 陆墒自是不知道被误会成什么样。 他从坐上车起,眼睛就没离开过手錶 。 下午四点时国贸大厦经理给他打了电话,汇报了池殷半天的行程。 并且把池殷与一女子交谈始末完完整整叙述了一遍。 他知道他要凉。 但他不敢不回家。 他不但不敢不回家,还得快点回家。 「……」陆墒喉结滚动,双目无神:「小汪,走高速。」 小汪心直口快:「不是啊老闆,咱们这是市中心没高速啊。」 「……」 陆墒闭眼:「它该有。」 小汪充满敬意地点点头。 传下去,老闆要在中心商务区建高速。 这高速名字他一瞬间就替老闆想好了。 就叫「千金难买我乐意」! 好应景,好有钱!! 第10章 小朋友 池殷到家时刚过六点。 今晚天气好得没边,火烧云浓艷美丽,赤橘色波纹状密集云条蔓延至天尽头——美得像是神灵画板。 她一下车就看见陆墒了。 ——无法不看到。 他现在就坐在花园台阶上,身影很冷清,在一众生机勃勃的小白花中,低垂着头,显得格外不合群。 第17页 池殷看了几秒,像想起什么似的,眸光微微下移,而后朝着陆墒走去。 陆墒正在思索怎么跟池殷交代。 从接到商场经理电话起,他就迅速让助理跟程艷丈夫进行了「沟通」,股份收购协议已经在拟,最晚明天下午,程夫的名字将不会出现在陆氏控股人中。程艷也列入了黑名单,从今天起,不允许在陆氏控股下任何企业购物。 但这种事后补救让他心里很没底。要不是管家现在就在窗户偷偷看他,他就要忍不住揪朵小花像电视剧里那些痴男怨女一样,一瓣一瓣往下丢——她让我热乎、她让我凉透、她让我热乎… 池殷很快就走到陆墒身前。 她垂眸扫过丝毫没眼力见的陆墒,一只红色高跟鞋径直踩进皮鞋中间。 「让开,你挡到我了。」 陆墒低头看着这只不速之脚,愣了一愣,而后像小飞弹一样蹭的站起身,求生欲爆棚—— 「程艷不会再出现在你视线里。」 「她丈夫的股份我已经收购了。」 「我这里有两张国际巡演的话剧票,给你。」 「或者,你想去服装品鑑会吗?」 「要不我给你提几箱现金?」 「我这里还有银行卡,随便刷……」 然后,他的声音伴随着脸上的求生欲,渐渐消失。 他起来的太急,没关注池殷在哪站着。她既然已经把一只脚踩进他微张开的双腿之间,他就应该猜到两人的距离。 池殷一米七二,几乎快到他的鼻尖。 要问他是怎么知道池殷到他鼻尖的,陆墒表示,他不想说。 此时此刻,池殷离陆墒只有咫尺之遥,几乎贴在一起,她抬眸与他对视一眼,微微一笑,扯着他的领带把他拉到与她齐平:「陆墒。」 陆墒喉结剧烈滚动一下。 「一天没见,你胆子见长啊。」 可不是吗?我都敢和你贴贴了。陆墒腰背微弓,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敢拿臭钱煳弄我了?」池殷抽过他手里的卡,夹着卡拍了拍他的侧脸:「说话。」 「…不是,我只是想…」 池殷冷漠打断:「我不听。」 陆墒:「……」 好,好,不听。 他认命地闭上嘴。 长久沉默。 陆墒偷偷把视线飘忽一瞬,想到程艷说的那些话,终于福至心灵。 恍惚间,他看到一股名叫陆墒的生.命之光冉冉升起。 他诚恳低头:「我错了。」 池殷面无表情:「哦?」 又哦? 这个女人又哦他!! 但他不敢表露丝毫不满,陆墒低声下气道:「以后逛街我陪你,去哪我都陪你。」 池殷眉毛微微一挑。 有戏。生.命之光照耀下,陆墒求生欲大增,小嘴叭叭:「都是我的错。你长得这么漂亮,我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人嫉妒你好看还有钱呢?」 「以后我就站在你旁边,一定没人再敢惹你,而且我还能怼人,看谁有多嘴的苗头,我就把他们都杀…不是,我就都怼回去,绝不让你耗费口舌。」 「…对了,」陆墒积极讨好,「昨天定制的拖鞋到了,你试试磨不磨脚?」 陆墒大气不敢喘,直到胸前的力度一点点减弱,他眼底才闪过一丝庆幸,但庆幸只在一秒间,他的身体随即彻底僵住。 比任何时候都要僵硬。 「小朋友,」池殷踢掉红色高跟鞋,踩在陆墒的皮鞋上,双臂像蛇一样缠绕在他的脖子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鞋子没有你舒服。」 「抱我进去。」 陆墒洗过澡,从楼上下来时,手还有些抖。 他刚才抱池殷的时候,用尽所有自制力才没出现差错。 不过他现在在意的重点不在这上面,他刚才接到了「nature beauty」总部经理的电话,问池殷是否有时间,希望他帮忙传达电话沟通的请求。 「nature beauty」是全球老牌知名品牌,近些年市值虽有所下滑,但仍然不容小觑。他当时只是跟「nebt」谈下在他商场内开设亚洲最大分部,并没有争取全球级别的授权,他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给——所以说两方只是互利共赢的关系,双方完全平等。 因此,对方用的词彙,「请求」,让他有些讶异。 不过没等他传达这个消息,他就见吃完一小碟樱桃的池殷,慢条斯理地划开手机。 见池殷没有避人的意思,他也没有多此一举。 池殷电话打了不过三四分钟,内容却格外惊人。 陆墒嘴里的那口汤从池殷开口到池殷挂断电话,一直没咽下,思绪复杂。 …这女人今天到底干了什么?? 怎么还谈上nebt的代言费用了?? 如果是池殷代言,她那张美得格外突出的脸在那摆着,他也不会太过吃惊…但,如果没听错的话,池殷谈的是…陆玖? 且不说她还是高中生,以nebt的国际地位低于一线的明星都不可能邀请。 陆墒探究抬头,看到了陆玖与自己此时如出一辙的表情。 陆墒挑眉:怎么回事? 陆玖摇头:不知道啊? 陆墒皱眉:你代言你不知道? 陆玖持续摇头:真不知道啊! 池殷一回来就看到面面相觑无声交流的两人,不耐地用食指扣了扣桌子,两人顿时敛眉端坐好。 第18页 「陆墒不许说话,陆玖现在可以提问。」 陆玖吶吶:「姐姐…那个代言,是认真的吗?」 她一惯别人说什么是什么,甚至没想到这个的主动权其实在她自己,只是小心翼翼询问真实性。 「废话,」池殷是真的觉得陆玖问题多,什么事情都非要重申两遍以上才相信。 陆玖呆住。 她还是有些懵,这事没法不懵啊,事实上,姐姐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才奇怪吧! 但她不敢说,就悄悄想想。 池殷见她那傻乎乎的样子,蹙起眉有些嫌弃的样子:「如果你接的话…」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五三》可以拖一个月做完。」 「你自己做决定。」 她可没强迫人的爱好…大多情况下。 池殷云淡风轻地瞥了眼水杯,又看了眼陆墒。陆墒眼疾手快给她服务上了。 陆玖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找我,姐姐不是更好吗?」陆墒也好奇这个,他胆儿是真肥了,一边倒水一边瞅池殷。 池殷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水,慢条斯理给没转过弯的破孩子解释:「她们创店宗旨是接受自己、接受最好的自己。顾客相信这个品牌,把她推到全球前列,很大程度上是接受她的价值观。」 「如果找我代言,我在gg上说,哦,你们要接受自己,你们看,我都接受自己了。想像一下——」 池殷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说法自恋或是什么,陆玖和陆墒也完全不觉得,陆墒支着腮很轻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可。陆玖更是抿着嘴笑出声。 陆玖没觉得池殷这句话在内涵她不好看,她歪了歪头:「那为什么找我…」 她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混入人群,不熟悉的人都看不到她。 池殷:「一是你皮肤很大程度是后天搞差的,所以后天修復的效果会很明显。」 陆墒不愧是在商界混久的,很快就明白原因二跟自己有关,胆儿肥地补充:「二是你是我妹妹,如果你拍这个gg,拍摄和发行途中有任何不好的风向,我都会帮你压下去,他们相当于多了个免费还没怨言的劳工。」 「只赚不赔的买卖。」池殷又抿了一口水,舌尖撩过冰块,激起一阵战慄,她惬意地眯了眯眼。 陆玖听到陆墒的话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慌乱地摇了摇头:「不不,太麻烦了……」 池殷无所谓地起了身。 陆墒顿了下,揉了揉眉心,看过池殷,又看向整个瑟缩住的陆玖,吐出一口气,开了口:「不用考虑我,实话讲,我更希望你答应。」 池殷微微挑眉。 陆墒摊了摊手:「你该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陆玖,交些朋友,认识些新的人。」 池殷啧了声,又坐回位子。 陆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那,拍?」 池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没有得到反馈,陆玖足足思索了半分钟,很轻地点了下头:「拍!」 她的阅歷其实不足以支撑起她去了解自己答应了什么,但池殷已经耐了很大的性子了,看她同意,迅速就说了自己宽容她推迟一个月做《五三》的条件。 「nebt一开始给的代言费是8000w,我谈到1.2亿,辛苦费和沟通费是不是该给我?」 陆墒:可不是吗,他和陆玖刚刚可是听了全部,池殷全程控场,三分钟提了4000w。 再次听到这个金额,陆玖还是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就不要这些钱。 陆墒看池殷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赶紧打住了陆玖的话,他:「给你70%,剩下的我给陆玖存起来。」 池殷冷哼一声,算是同意。 饭后,陆墒终于反应过来池殷在做什么,他按耐住了好奇,但没管住会自己动的腿脚。 等到挡了池殷的路,他才回过神。 …该死。 他顿了下,才破罐子破摔问道:「我有钱,只要我还活着,你就随便花。」 他时刻不忘暗示人死钱空的道理。 池殷眯起眼,半晌,朝他勾了勾手。 陆墒小心翼翼倾过半边身子,准备听机密鬼要。 一阵引人颤慄的暖风拂过他耳侧,只听池殷用她那充满迷惑性的微哑嗓音,一字一句道: 「管好你自己。」 作者有话说: 殷殷挣钱缘由很简单哈哈哈哈哈,但我不说qwq。 推下我的预收《干嘛,没见过可爱鬼啊?》【软萌团宠作精x不怕鬼顶流巨星】 第11章 祖宗 陆墒在池殷略带嫌弃的眼神中,清晰地感觉到了心梗前兆。 但是,求生的欲望让他保持住了风度。 不要跟女鬼计较。 咱们做小弟的,不知足是大忌。 就在陆墒拼命调节心情的时候,池殷已经把他肩膀推开,径直走到了卧室门口。 陆墒自觉跟上,下压门把手打开了室内灯。 光线有几个调节模式,他调到最暗的亮度,侧身给池殷让开走路的。 池殷:「有些进步。」 可能是飘了,可能是服务得愈发得心应手。听到池殷这声肯定后,陆墒那双会动的腿脚,自动迈开来。 等陆墒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能干的不能干的都干完了。 池殷的被子已经被他铺好,他正一手捏着被角,一手拍着床单表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第19页 陆墒:「……?」 中华小当家陆某人迟疑抬眸,望进池殷似笑非笑的眼眸里。 气氛有些微妙。 两人对视一眼。 陆墒:「哈哈,来睡吧。」 怎怎怎么回事,商界大佬的尊严没有啦!! 不过池殷这次没说什么让他羞愤难当的话,发出一声不知是不是嘲讽的笑后,就穿着睡裙踩过地毯,躺在他掀开被子留出的空间上。 池殷脸本来就小,从陆墒这个角度看,更是格外的小,下巴尖尖的,睫毛又卷又翘,那种眉眼间的侵略性几近消失,竟然显得有些乖。 陆墒目光微怔,唿吸下意识放轻,紧了紧抓住被子的手。 直接转身走好像不太合适,他沉默几秒:「不磨皮肤了吗?」 被子因为池殷过分柔软的皮肤,已经全部换新,但就算如此,被子的手感,和她裸露在外细腻如缎的皮肤相较,似乎还是太过粗糙。 池殷没什么表情地一点头。 陆墒完全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干巴巴道:「那就好。」 池殷很明显懒得再跟他说话,困恹恹地半阖上眼:「你是想在这住下?」 陆墒眨巴眼。 池殷抬了抬下巴,看向他手里仍紧攥的被角:「或者你想干些别的?」 陆墒:「………」 他连忙把捏在手里的被角盖在池殷身上,然后像昨晚要求的那样,谨慎地拉到她下巴处。 池殷合上眼。 陆墒顿了顿,同手同脚开始往外走。 「后天我会去服装品鑑会。」 他脚步骤停,连忙道:「好。」 傍晚十一点。 陆墒处理完工作,从书房里走出。 他晚上给池殷疯狂塞各种参观票的时候,虽然抱着讨好她的意思,但也没觉得以她的性格会同意。 虽然只相处了两日,但…门都懒得推的人,能有多勤快… 陆墒一边思索着这个品鑑会有什么看头,一边往卧室走。 转过楼梯时,他脚步一顿。 垂下了眼帘。 陆玖门下的缝隙里,有微弱灯光溢了出来。 天色已晚,陆玖应该睡了才是,但她现在已经大了,几点睡觉应该由她自己决定。 他停在陆玖门口,有些迟疑。 心理医生曾说不要对陆玖的性格做太多人为干预,所以他从不给陆玖压力,但他还是从一些相处细节察觉到陆玖不太亲近他这件事实。 今晚在饭桌上,两人用微表情沟通那一幕,已经是他能回想起的,两人最像亲人相处模式的一次沟通了。 陆墒思索片刻,还是轻轻敲了下陆玖的房门。 片刻,门就被拉开,扎着丸子头的陆玖探出一个小脑袋。 「哥哥你怎么来了?」 陆墒「嗯」了一声,他沉吟几秒,忽然发现两人近期的共同话题竟然只能往池殷上靠。 他默了默,轻声问:「听陈管家说,池殷今天给你买了衣服?」 陆玖眼睛一亮:「哥哥要看看吗?」 陆墒本来只是想开个话头引向她最近的心理情况,但没曾想陆玖刚问完就转身从屋里抱出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捧在胸前,快有她人高。 陆墒一愣,以他的眼光看一眼便对衣服的品相价位有了数:「喜欢?」 「嗯!」陆玖从衣服后传出闷闷的回答。 虽然只有一个音节,但尾音是翘起来的,陆墒听出来了。 「喜欢就好。」陆墒也跟着笑了下。 这个话题到这好像就结束了,两人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陆玖又小声迟疑地说了句:「是…姐姐亲自给我挑的。」 陆墒伸出手,压了压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 深夜。 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的陆墒,得出一个结论—— 不吃小孩的女鬼算什么女鬼。 池殷不就是矜贵了点、嫌弃他了点、喜欢作弄人了点、不太好伺候了点吗? 但这在一个公主身上是什么毛病吗? ——当然不是! 是他耐性不好脾气不佳恶意揣测还不够富有。 陆墒,他劝自己。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你现在是在供养人类共同祖宗。 以后下去了,这不比什么商界大佬好吹嘘吗? 品鑑会这天,池殷卡着邀请函的最后一分钟,走进展厅。 展厅布置得高端大气,陆墒乖巧地拎着池殷的包,走在池殷身后半米处。 大厅里人声鼎沸。 模特还没走t台,宾客们现在大多正对着橱窗里展示的衣服进行点评,iromeo这季又上新两个系列,qw甚至摆出了秋季新品,势必要掏空这些有钱人士的钱包。 两人路过餐点区时,陆墒问:「要吃些东西吗?」 不是正餐时间,各大品牌准备了一系列价格昂贵的甜点,口味应该也很不错,因为围在餐点区的人很多,而这些都不是占便宜的主, 只有味道真好,才能给这个面子。 「不用。」池殷扫了眼,对这些甜点不太感兴趣。陆墒也不喜甜口,但他稍作打量,还是准备去拿杯水。 陆墒走了几步,忽然浑身一凛。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自己小弟的职责,赶紧回头:「你想喝什——」 第20页 「?」 陆墒看着池殷四周围着的三位男性同胞和一位女性朋友,看了眼手錶,确定自己只是离开了不到十五秒。 …他们这是盯了多久? 他们就这么不想他好过?? 陆墒迅速返身试图挤进池殷的交友圈。 他每走一步都能听到一个大逆不道敢勾搭人类祖宗的孽子发言: 「美女,陆总是你什么人啊?」 「小姐姐,你现在是不是缺男伴了?」 「姐妹,我看你和我弟简直就是绝配,考虑认识一下呗。」 「小姐,我有幸邀请您一同参展吗?」 big胆! 陆墒冷笑,拨开一个黄毛,挤开一个混血,皮鞋落在宠弟狂姐面前。 他一袭黑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眼神冷漠,音色清冷,掷地有声。 「陆总是她夫人。」 「她什么都不缺。」 「你弟弟不配。」 「你没这个幸…」 然而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陆墒就见池殷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太凉薄,凉得陆墒头皮一麻。 刚刚还carry全场的陆总瞬间偃旗息鼓。 他缓缓把视线投向那位穿白西装的俊朗男子,心里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 那对他不可一世的女人,朝那个问「有没有幸」的男人微微一笑。 ——「你的荣幸。」 陆墒:「………」 救救救命! 谁能告诉他挡祖宗桃花是什么罪???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打脸 程皓喆刚归国几天,这次是第一次参加国内顶奢品鑑会。 他本意是打死不来,但老爷子硬说他到了婚配年龄,让他过来挑个当意的,最好再能提前会会丈母娘们。 要是这样也就算了,大不了中途熘去酒吧玩到晚上再回去,没想到他妈把他一个远方表妹给叫了过来。 不过幸好叫了这个表妹,程皓喆想,要不是程艷说经常在酒吧见到这个女人,他还不太敢上来搭讪。 程皓喆面带微笑注视着眼前的池殷,余光扫过讪讪离去的两男一女,心里哼笑。这几个要财没财要色没色的货色,不知道有什么勇气和他一起冲过来。 想罢,他把左手放于腰后微微弓腰,做了个绅士礼:「初次见面,不知小姐怎么称唿?」 「池。」 「池小姐无论气质还是样貌,都让程某汗流不止。」 「是么,」池殷一挑眉,「你的学识也让我…汗流不止。」 程皓喆礼貌颔首:「谬赞,自幼喜欢读些成语罢了。」 他用欣赏的目光继续注视着池殷,他很少能碰到这种长得漂亮讲话还合他意的女人,一时有些剎不住闸。 「您真的太美了,虽然有搭讪嫌疑,」见池殷没有说话,程皓喆笑意加深,补充道:「但我总觉得认识您很久了。」 池殷淡淡勾唇:「我也这么觉得。」 「!」程皓喆面露惊喜:「这就叫一见无故!」 池殷点头:「用词符合实际。」 一旁,「知道自己该退下但实在还想多听会儿」的陆墒抿紧嘴唇,举起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他的手因为忍耐而微微颤抖。 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依旧是那张冰山俊脸。 原来祖宗对桃花讽刺起来也是毫不手软。 不愧是您,我的祖宗。 程皓喆的脸是肉眼可见的喜悦,他斜睨了站在池殷身侧的男人一眼,挤到陆墒身前,英俊潇洒地伸出右手:「这里人多,不如我牵着小姐…」 「不必。」池殷别过头髮,看向人群的某个角落,又漫不经心瞥了陆墒一眼。陆墒眉心皱起,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 突然被落了面子,程皓喆脸色不免有点难看,但他看了看池殷曲线优越的背影还是把面子挂了回去。 他在国外玩得开,自认认人有一套,就池殷这气场,小门小户根本养不出来。 而他们这个圈呢,爱好经常两极化,要么洁身自好做好当家人,要么私生活混乱当好二世祖,池殷既然经常去酒吧、身边还养了个小白脸,那就是和自己一个圈了。 若是能勾搭回家,那就是天王盖地虎,比翼配大雕,既能各玩各的,还能一起玩。 他见池殷自顾自看起展览,走慢了几步,迅速掏出手机和程艷唠起话。 「成了。表妹一会儿我给你发个大红包。」 「不愧是大表哥~不过我看她不像是轻易上钩的人啊。」 程皓喆哼笑一声,快速回覆:「我出马就没有钓不到的妹。」 「一会儿你帮我把车开到后门,我给她灌醉带走。」 关掉手机,程皓喆信步走回,qw这季衣服粉色系为主,展厅恋爱氛围拉满,全是粉色泡泡。 程皓喆暗示:「池小姐是如何看待爱情呢?」 池殷招手接过侍应的一杯红酒,没有回答。 程皓喆见池殷饮红酒露出的优美长颈,喉结下意识滚动,自问自答:「我觉得势均力敌的才算爱情。」 那种年纪老大不小还需要女人养着的冷山脸就不算势均力敌。 他和她才是绝配。 池殷打量着橱窗:「势均力敌?」 「是的。」程皓喆心领神会,他对情人一向大方,送礼动辄几十万,若是遇到喜欢的,上百万也是能给出手的:「池小姐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就当我们初见的见面礼。」 第21页 池殷唇角上扬:「你确定?」若是陆墒在现场,他立刻就能分辨出这是池殷戏弄人的徵兆,但很明显程皓喆没有这个技能,他一边招手让侍应送酒,一边拿出了钱包。 「当然确定。」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池殷接过红酒在手里晃了晃,「我刚来的时候已经下过订单了,只是还没来得及付钱……」 「我去付!」程皓喆转身就往收款处走。 步伐矫健,池殷差点都没跟上。 他:「我要为这位全场最美丽的女性付款!」 收订小姐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池殷,脸上的商业笑容瞬间真诚阳光了起来:「这位小姐下的都是全款单呢,先生现在就付款吗?」 程皓喆:「当然。」 他拿出一张卡,「直接刷」。说完,他就转头看池殷,「一会儿要去喝点——」 但尴尬的一声「嘀」打断了他的诚挚邀请,收订小姐姐笑容保持不变:「先生,这张卡余额不足呢。」 程皓喆惊愕半秒,恍然:「那应该是拿错了,刷这张。」 又是清脆的一声「嘀」。小姐姐笑容变得僵硬起来:「这张余额也不足呢,先生。」 池殷支着腮倚在旁边的台子上,余光扫过不远处满脸恶意的程艷,垂下眼睫笑起来。 进展厅不久的时候,她就看到程艷了,以她优越的听力让她在几米外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包括但不限于编排她是如何进出酒吧,私生活又是如何混乱,甚至贷款到约到她以后会做什么。 池殷撩起长发,顺着耳廓别好。 她倒是没想到程艷如此没脑子,报復起人来都是满满的幼稚。 尴尬气氛蔓延,程皓喆收回两张卡,又从里面抽出一张卡来:「这张一定可以。」 事到如今,他也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起来。 他有些迟疑地问收款员:「那两张卡是没有余额了吗?」 小姐姐把卡在收款机上一刷,这次没声音,她顿时松了口气,快乐地递还给他:「都有几百万呢。」 「那怎么…?」 「单张卡金额不够,但三张加起来就刚好把这单刷完啦。」 她善意提醒:「以后先生还是把钱都放在一张卡里吧,要不付款怪麻烦的。」 「…………」 程皓喆懵了一瞬,三个几百万…他僵硬地一点点扭头看向池殷。 池殷挑起狭长眼角,她细细念着:「势均力敌,啊。」 「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 「算了,还是我自己付吧。」 被深深讽刺到了的程皓喆长吸一口气:「谁都别拦我!!」 什么摇晃的红酒杯什么我要霸占你的美,都被三个几百万挤到脑后,他咬着牙直入主题:「池小姐想去后门散散心吗?」 池殷转身,「好啊。」 作者有话说: 宝们不要被他的成语误导!! 大家都开学了吗(深渊低语),明天更新可能会放在这一章后面~ 第13章 卑微 后门这边是一座小花园,鹅卵石小道直通马路。 程皓喆扫了几眼看程艷还没把车开过来,不免有些心烦。 大红包什么大红包,不给了。 池殷跟着他目光看去,勾了勾唇:「在等人?」 程皓喆赶紧收回视线:「没有没有。」 「那,」池殷扫了眼他停下的双脚,「突发性残疾?」 「………」 程皓喆一时窒息,这个美女哪都好,怎么说话这么刺人呢。 他现在也忘了十分钟前的「一见无故」了,他恼声质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丽嘉 程皓喆心里舒坦了不少。 懂了,这是另闢蹊径吸引他注意力呢。果然,就凭他帅破天的长相,什么妹招招手就能钓到手。 他松了松领子:「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们程家的财力,如果你有幸嫁入我们家,我程皓…」 池殷不咸不淡地打断他:「之前以为是傻逼,原来竟然是傻逼耗子。」 程皓喆:…… 他被对方这句话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终于察觉出今天事情不对劲的他,脸色慢慢阴沉下来:「草,你给老子玩仙女跳?」 池殷:「谢谢夸奖。」 啊啊啊啊。 程皓喆紧咬着腮帮,手臂青筋凸起,来回反覆深唿吸,半分钟后,终于狠狠改了过来! 「我他妈,你给老子玩仙人跳!!」 池殷抬头瞧了他一眼:「仁者见仁。」 程皓喆:啊啊啊啊啊啊!! 他伸手指着她,「骂我不是人当我听不出来??」 池殷微微皱眉,没有第一时间共情他的诡异理解力。 正思索着,前方就笼罩过来一只手臂阴影,池殷那种发现神经病的新奇感这时也没了,不耐地伸手扣住神经病的手腕,侧身一扭,一道轻脆的嘎嘣声带着随之而来的剧烈痛感直袭程皓喆神经。 现在姿势像个断臂大鹏的程皓喆:? 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池殷的尖跟高跟鞋直接踢在他小腿上,程皓喆受力不稳直接面部着地摔在花丛里。 池殷蹙眉:「这么脆,你是个男人?」 现在姿势像个去世青蛙的程皓喆:??? 第22页 池殷恹恹瞥了他一眼,把碰过青蛙的高跟鞋随意踢到一边,拿出手机。 程皓喆趴了一会,可能是疼痛让人智慧,他意识到仙人跳的基础是池殷先勾他,但今天是他主动找池殷的。 他吐了一口带土的唾沫:「你认识程艷那个□□?」 池殷一边拨号一边回:「算有些纠纷吧。」 「草,可我和她根本不熟!」 「男女关系,财产分配,权势不公。」池殷好心解释青蛙困境,「你猜是哪个?」 思索片刻,程皓喆面容闪过一丝狠戾。 池殷挂掉电话,踩着松软的草地朝不远处走去。 「陆总,虽然我和池小姐有点误会,但我也是实在不想看她堕落啊,跟谁都能约,脏不脏啊?」 程艷简直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之前她出嫁时老爷子给了她一千万的嫁妆,结果她嫁过去后才知道老爷子把大部分钱都留给了本家,虽然钱是老爷子挣的,但都是程家人,凭什么程皓喆是亲孙子就拿得多?? 她本意是撒谎让程皓喆去勾搭池殷,既能噁心到池殷,又能让陆墒对程皓喆发火,好好煞他那个二世祖的威风,结果没想到池殷竟然答应了程皓喆的邀请,陆墒也大度地放任两人同游。 之前听说池殷作,两人关系不好,她还存疑过,如今来看,两人关系何止不好,那简直就是各过各的。 但就算这样,她也不相信陆墒这样的成功男性可以接受戴绿帽子。 她继续添油加醋:「您可能没看清,两人一起看展的时候,表情就不对了,这么一点时间都等不起,也不嫌丢人!」 就在她还要再说的时候,陆墒从收款小姐姐那里收回了自己的卡:「确定把池殷下过的订单都下了一遍是吧?」 小姐姐忙不迭点头:「是的,那这双份订单是都送去池小姐家里吗?」 陆墒:「只送我买的那份,另一份你们捐了,捐衣回执发到我邮箱。」 小姐姐被这股名叫财大气粗的无名力量压的有点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点头。 三张卡叫什么有钱,一张卡这才叫有钱。 我要是那美女,早就收心了!! 哎,可能也不。 那么美干嘛要早早收心。 小姐姐代入池殷代入得很好,顿时看向自刚才始就不停叭叭的程艷,有些厌烦地翻了个白眼。 ——快收收你脸上的嫉恨和算计吧,姐姐!! 程艷所有想说的都被陆墒这一连串话噎在了嗓子眼。 陆墒把卡放好,看也没看程艷就往后门走。 程艷不放弃地又凑上去:「陆总,您可能没听懂我的意思,池殷她——」 「管好你自己。」 程艷戛然而止。 「对了,」陆墒微微侧眸,「程小姐可能还不知道。」 程艷被陆墒此时像审视死物的眼神,吓得吞咽了一口唾沫。 「你上次辱骂过的那个女孩,拿到了nature beauty的代言。」 陆墒的薄唇掀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独家代言。」 他忽然发现,抨击程艷的最佳方法,或许不是打压她,而是让她知道她不配。 因为陆玖代言关系,他已经拿到了nature beauty在全亚洲的专销权,所以程艷在亚洲范围内,再也别想进这个门店。 她引以为豪的,被她看不起的人轻而易举拿到。她引以为豪的,亲自把她隔离出服务范围。 程艷脑子一懵:「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她茫然摇头:「不可能啊,那是顶奢品牌,只有我们这种层次的人才能进——哦,是了,因为她是您的妹妹…」 程艷胡言乱语的时候,陆墒早就出了后门了。 健步如飞。 ——「管好你自己!」 学以致用,不愧是我! 陆墒一边品味这句话的苏爽,一边沿着卵石路走。他已经叮嘱保镖随时关心池殷走向,如今倒是不担心她安全,当然,即使没有保镖,他也不担心池殷的安全。 毕竟池殷想要吓唬谁,飘几步,那人也就结束了。 但基本的重视还是得有,陆墒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 终于在一个转角处,他看到了池殷。 嗯…… 也看到了失去活性的程皓喆。 嗯…… 围观凶.案现场的刺激让陆墒没有选择直面惨案,而是大步一迈,迅速躲到树后。 但人算不如天算,百密终有一疏。 不消片刻,一阵「好运来」的喜庆男声在他的裤兜里响起,等陆墒手忙脚乱把好运掐灭在苗头里时,三秒已过,生死由天。 一阵风吹过,陆墒狠狠emo了。 手里空得很快,也就不到半分钟吧,他捧在手心里的手机就被一只白皙的手抽走。 陆墒头都不敢抬:「祖、祖宗——」 「在呢。」池殷随口应下,她把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挂我电话是想跟我玩捉迷藏?」 陆墒剧烈摇头:「我不知道那是你…您的电话!要不我肯定不会挂断的。」 「手机里资料多吗?」 不好的预感扑面而来。陆墒绝望闭眼:「……多。」 能不多吗——那可是他,陆墒,着名商界大佬的手机。 池殷嘆了口气,陆墒跟着一抖。 池殷:「我脾气真的是太好了,竟然还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第23页 「我鞋脏了,一分钟之内给我拿双新鞋。」她毫不在意地抛了抛手机,又危危接住,一抛一接都在陆墒心尖上来回跳跃:「否则我就把你手机扔进池塘里,小朋友。」 陆小朋友:……… 三秒后,后院里。 一个长相俊美冷感的男人,在落日余晖下,像幼儿园刚放学的孩子一般,撒腿狂奔。 作者有话说: 开学了,我的评论区失踪了orz 第14章 家中地位 爱到没时方恨少! 要不是池殷这个倒计时,陆墒都没意识到他如此热爱自己的手机。 但他还记得自己在外的形象,进入大厅后陆墒迅速变跑为走,长腿交替,脸色比平时还要冰冷。 陆墒本身气势就强,长相又冷,平时就没什么人敢近距离接触,如今这样敛着眉走,压迫性更是空前。大厅内知道陆墒身份的一众人,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喘。 …是谁这么不长眼惹了这位。 不要命了吗?? 且不说陆墒登顶青年福布斯榜首已经三年有余,现在是福布斯富豪榜最年轻的一位,生生拉低前十名平均年龄好几个数字。 更重要的是,以陆墒在风投圈的地位,几句话便可以影响一个公司的地位,不会有人愿意听到一个投什么火什么的大佬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关于自己公司的任何不好言论。 在陆墒强大的气场下,所有认识陆墒的人都自觉让出一条路,有几个信息匮乏的小辈也被长辈严厉拉到一边。 大厅内交谈声还在继续,但所有人都下意识放轻唿吸,余光关注陆墒走向,好奇是谁家惹了这个大杀神。 然后,他们就看到,让他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陆墒,径直走进一个满是粉红泡泡的房间里,提起一双鞋就转身往外走。 众人:??? 陆墒自然不知道他着急拿鞋子的样子被误会成什么样,他满脑子都是自己那被当成人质的手机。 但还是晚了, 等陆墒提着一双新鞋走出后院大门时,保镖倒计时最后的那个「1——」当着他的面,消失在风里。 鲁姓先生说的好,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悲剧就是把满是价值的手机毁灭给陆墒看。 陆墒眼睁睁看着池殷把他价值昂贵的手机随手扔进池塘里,以一种随心所欲的姿态。 陆墒:「……」 近乎三分钟,他目光才十分艰难地从池塘盪开的波纹上挪开,呆滞地看着池殷。 池殷拍了拍手,像是把从手机沾到的灰尘拍掉。 她感嘆:「就差几秒啊陆总。」 池殷什么时候叫过他陆总,听到这个称唿,陆墒顿时不好了,直觉自己还漏了点什么。 「傻了吗,过来给我穿鞋。」 陆墒心道原来如此,但「人质」被撕票的冲击力还是让他磨蹭了足足三点五秒才走上前,他想重重地抬起池殷的脚,但想到池殷与他物种不太一致,之后还是他吃亏,又徐徐放轻了力度。 日落的光落在池殷精緻的脚上,将她本就皙白如玉的皮肤照得更白。 陆墒眼观眼心观心,把高跟鞋的细带一圈圈往她脚踝上缠。 忽然他手指一顿,缠绕的动作慢下来。 日光之下,两道不甚清晰的白痕与池殷的肤色落差开来,大抵是美玉有痕,莫名有些刺眼。 陆墒指节微微弯曲,抬头看向池殷:「蹭到了?」 「这儿的草真硬,」池殷面无表情:「你系得也是真难看。」 陆墒收回眼:「是是,真硬真难看。」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不太正确。 穿个拖鞋都觉得这里磨那里也磨的人,竟然光着脚在草地上等他一分钟。 他竟然还不乐意? 他怎么敢的啊?? 池殷:「把这些草割了种花。」 自我开导完的陆墒:「我一会就去安排。」 池殷轻踢他膝盖:「现在。」 陆墒站起身:「行,现在。」 吃过晚饭,陆墒挂了电话,找到在边吃水果边听姜杉教训陆玖的池殷。 姜杉:「小玖,你看这道地理题:为什么市政府两边树木的茂密程度不一样,你选的什么?」 「光照水源地形都…都影响植被,然后我排除了另外两个…」 陆玖小脸苦兮兮:「答案是什么?」 姜杉:「管理人员不一样!」 陆墒:「?」 陆玖:「?」 池殷惬意地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一只雪白小腿顺着摇椅垂在半空微微摇晃,陆墒感慨了奇怪的高中题几秒,走到池殷边上。 池殷慵懒地睁开眼,便看到倒过来的陆墒。她顿时把视线移开:「整理好仪容再来见我。」 好吧,好吧。 陆墒倒退几步:「只听我声音可以吗?」 池殷阖上眼不置可否。 陆墒自觉开口:「程家老爷子刚刚打电话想邀请你和我参加他八十大寿,说要程皓喆当面给我们赔礼道歉。」 「哦。」 陆墒沉默了一秒,「去吗?」 「去吧。」池殷掩着唇打了个哈欠,「我还没过过八十大寿呢。」 你要是过了八十大寿,那就不是小祖宗了。 得是老祖宗。 第24页 陆墒面不改色地扶着池殷起身,这次他熟练了很多,池殷一停脚步他就自觉推开门,打好水拿出毛巾。 陆墒深刻意识到即使自己不当霸道,也能在洗浴中心崭露头角获得崭新人生。 真是可悲的觉悟。 他可悲地拉开被角,没话找话:「蒋栋给我看了明天菜单,都是你今晚点的那些。」 池殷一抬脚坐在床沿与陆墒之间狭窄的空间里。 陆墒条件反射后退半步。 池殷哼了声:「他哪天不是了?」 找话失败的陆墒:「也是。」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好像短短几天,有了显着性退步。 但他只能——好吧。 气氛有些尴尬,陆墒觉得两人之间距离还是有些近,太危险,于是又退了半步。但池殷没给他这个机会,右脚没打任何商量就踩在他修长笔直的大腿上。 「过来。」她侧过脚背,勾着陆墒的腿后,陆墒顺着力度又回到原来地方。 池殷扬起下巴:「低下头。」 陆墒:?? 他一瞬间就「察觉」了池殷的意图,面容拒绝。 他脑子里刷刷闪过的都是史书的「绝色三千」、「荒淫无度。」 陆墒大胆分析小心应对,没理由之前看不上他现在看上了啊—— 莫非是要吸他精气延长寿命? 或者…需要纯净的男血保持美貌? 因为各种原因,陆墒迅速把自己定义为纯净的男性血液,并且无比相信自己的结论。 就在他脑子飞速转动的时候,一小股凉意顺着他衣领滑下,滑过锁骨与胸腹,最后落在他腹部与睡裤交叠处。 糟、糟了。 取血管?从肚脐取血??? 他不安又惶恐,对自己前日里对池殷的判断感到后悔。 ——「不吃小孩的女鬼算什么女鬼。」 ——吸人血的女鬼真的算女鬼!! 「你放了什么?」 他的语气茫然,带着让人心疼的微弱试探。 「取你血呢。」 陆墒的表情实在太好猜,脸虽然是冷的,但眼神的细微变化,她都能猜出来。 池殷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你感受不到疼吗?」 「??」果然!他怎么就这么了解这个鬼! 糟,肚子已经开始疼了。 陆墒的喉结剧烈滚动几下,想着死也死死个明白,他颤巍巍提起上衣,视死如归地看向腹部。随着这个动作,一个小而薄的片状物掉到了他脚边。 轻薄的就像天使的羽毛。 陆墒低头看着脚边那张熟悉的手机存储卡,再抬眸时,眼睛亮的像今晚最亮的那颗星。 池殷觉得现在的陆墒有点意思。 他现在就像一朵高岭之花上,对称镶了两颗一百克拉钻石。 bulingbuling的 陆墒心情实在有些微妙。 惊喜、诧异,甚至还有冤枉鬼了的心虚… 但良好的修养让他迅速表达出歉意: 「很抱歉,虽然你或许觉得我刚才很……」 池殷拍了拍他的脸:「去掉或许。」 陆墒的冷脸被池殷拍成不冷静的模样,但他还是从压迫中,发出礼貌的吶喊—— 「谢谢您!!」 第二天傍晚有人送来了宴会要穿的衣服,池殷从中挑了一套纯白短旗袍,简洁精緻。 大概二十分钟两人到了程家老爷子宴请的地方,程家今晚包了整栋豪华五星级酒店,鲜花红酒、音乐喷泉。 两人到时,程皓喆正在迎宾,今天是程家老爷子大寿,嫡系基本都在外候着了。 程皓喆刚跟一人说完话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人,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他如今也知道了两人身份,要不是他一直在国外没有见过陆墒,否则以陆墒在国内外的名声地位,他是不可能把他看成小白脸的。 但老爷子命令在前,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陆墒。即使再不愿见到两人,程皓喆也是摆出了得体笑容迎上来:「陆总陆夫人你们来了。」 陆墒「嗯」了声,池殷微挑眉,也随意点了下头。 在她这里她和程皓喆的纠纷已经结束,如果程皓喆不招惹她,他的私生活如何她才没兴趣管。 她今天是来看这个世界怎么过生日的。 进了主场,远远就看见程家老爷子坐在哪儿,一堆人围着,恭贺声不绝于耳。 「听说程叔最近投了个项目又赚钱了,不愧是您,眼光依旧!」 「程爷风采真是不减当年啊,您这身板说出去四五十岁肯定得信啊!!」 「这是程叔的新夫人吗?怀孕了这是?恭喜恭喜!双喜临门啊!!」 「程伯,这是侄子给您买的人参,您泡酒喝,对身体好。」 人多太热,池殷看了圈生日场地布置后,见人少了些,沖陆墒扬了扬下巴,转身就往老爷子那里走。 然而还没走到,就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一路小跑跪倒在程老爷子面前。 池殷停下脚步。 那女子:「爸,刚才高利贷公司给我打了电话,说我在半年前借了五千万,现在利滚利翻了1.5倍,可我根本没借啊,我哪儿有这么多钱,您能不能帮我查查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搞错了,求求您了爸!」 周围两三个想拜寿的人自觉退到一边,程老爷子拍了拍二女儿的手:「是爸用你身份证借的,给你小弟弄了个公司,等明年挣到钱了就给你啊。」 第25页 程安亭:「可是……」 程老爷子:「你是要把我气死吗?爸养你到大,你这点钱都不愿意借给我??路边捡条狗现在都养熟了。」他伸出食指用力点着程安亭的额头:「在我大寿的时候说这个事,你就是想把我气死!」 「我要是死在今天了,我的财产你一分钱也别想拿!」 程安亭不安地摇头:「爸您说什么呢,我没想争这个。」 池殷托腮打量了两人几眼,轻笑一声走上前。 此时程老爷子已经在捂着心脏作最后总结了:「我看我今天….」 他接过手旁侍应的吸氧仪:「唿、唿——」 「什么大寿,今天是我最生气的一天,都是因为你这个不孝女!!」 池殷好心上前,关上了没通电的吸氧仪。 姿态得体,笑容迷人—— 「祝您年年有今日。」 「岁岁有今朝。」 作者有话说: 夺笋x 第15章 陆玖邀约 程海:「……」 竖着耳朵的众人:「……」 池殷面容敷衍:「挺浪费电的。」 程海面色一沉,用思忖的目光打量起池殷。 程安亭刚刚慌张的情绪也平静下来了,她抬眸看着程海,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爹,您的哮喘病?」 池殷淡淡扫了眼看起来不过四十岁正怀孕的程夫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程海气得重重用拐杖怼了一下地面,发出嘭的一声,就是老年人体力不太好,拄杖差点都没拿稳,怼出的声音像是小孩打了个嗝。 池殷「嘶——」了一声,面容惊异。 「声振林木,龙吟虎啸。」 陆墒深唿吸,不着痕迹地把嘴角的笑意憋了回去,他用食指推了推鼻樑上的金丝眼镜。 池殷vs程海,第一回 合,完胜。 但很快,程海拉起第二回 合攻势:「那我可要感谢陆夫人帮我省这个电了,一和您说话,我这哮喘病也好了,身体也舒坦了,陆夫人你在安慰人上真是有一手,怪不得我那混帐孙子对您赞扬有加。」 这是在挑拨离间呢,程海听程皓喆完整讲述了那天的事,他虽然惩罚了程艷,把给她分的1%股份收了回来,但还是觉得不是个大事——这件事从头到尾,明显是池殷巧言善辩把程皓喆勾了去,再说,池殷出门在外打扮那么漂亮,不就是招男人吗? 他状若好心劝池殷:「我看你当意,老爷子就教你点道理,不熟的人我哪儿会好心教她们这些?女人啊,在外别伶牙俐齿的,你就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在外这么会说,别把你丈夫的订单都说没了,你说说这可怎么当好贤内助啊?」 他相信陆墒一定会附和他这句话,他虽然惹不起陆墒,但男人嘛,最了解男人,他就不希望自己女人在外走动,在家好好给他暖被窝不好吗? 池殷嘴角一勾:「哦?」 这个语气…陆墒知道池殷这是要放大招了,但话都说到这儿了,他哪儿敢继续听着!! 相夫教子个屁,他哪儿配让一个公主相夫教子。 而且这都是什么老旧思想,他从小受的可是正经男女平等、男人还得上交工资让老婆随便刷的高端理念! 这个老头是没有受过教育吗? 算了,可能是没妈妈。 他妈妈从小就把他教的很好。 陆墒精英思想一上头,当即把池殷往身后一拉,开始进行道德谴责和价值观输出:「程老是从父系氏族穿越来的哪儿哪儿洞人吗,恕陆某不能理解,照你这么说,那我便懂程皓喆为什么长成这样了,大抵是玩得太多,想得太少,怪不得见到我夫人便是汗流不止一见无故。」 「另外,伶牙俐齿到把我的订单说没了?这就更不用您越俎代庖。我的银行卡全给她了,她说不说没的,我反正是没什么影响。」 陆墒:我反正什么都没有!! 「最后,」陆墒示意侍应把他为程老准备的生日礼物拆开。 他的礼物是个金蟾蜍,他送金蟾蜍本意是招财纳宝,程家最近生意不太景气,他希望他们自己努力点,别搞得像被他冲冠一怒为红颜整破产了似的。 来之前,陆墒是没打算怎么计较的,但被程海这么倚老卖老一下,他瞬间逆反心理就上来了。而且身后有一个女鬼为他撑腰,他今天就要仗势欺人一下。 陆墒冷淡补充:「祝您日日长相似,年年都像它。」 金蟾蜍:…… 金蟾蜍:走走走开,别让臭男人靠近我啊! 陆墒说完,也不管众人表情,拉着池殷就往外走。 走到车门口,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拉着池殷的手。 刚爽了的陆墒:「………」 他状若无事发生地松开手,拉开车门,微微弯腰:「祖宗,您上坐。」 池殷没什么表情地略一点头。 陆墒扶着池殷坐上副驾驶,拉好安全带,轻轻关上了车门。 今天他是自己开车来的,他一边发动车,一边维持着面上的淡定。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车刚发动起来,他忽然听到池殷说:「表现不错。」 陆墒摁车窗的手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 于是他开始解手上的腕錶,他觉得这个太沉了,让他的心脏都跟着坠得慌。他把手錶放到腿上,又去开车窗。 第26页 风声一下进来了,像穿梭于山间树林的喘.息,有着青草的清香。 似乎不远处音乐喷泉的水汽也能吹过来似的,水雾拂面,陆墒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受了些。 你怎么就这么怕鬼! 陆墒一边谴责自己一边低头偷偷打量池殷的表情,想看她是讥诮还是什么,发现她面无表情的,心里瞬间安稳了许多。 他干巴巴:「是吧,我今晚表现还不错——」 池殷闭上了眼:「你骄傲了。」 陆墒不懂了,说他不错的是她,半句话没过说他骄傲的也是她,他哪儿骄傲了,即使有那么一点点四捨五入也是没骄傲。 他试图解释:「不是,你不是说吗,我今天还行……」陆墒顿了顿:「——是还行吧?」 池殷神色危险起来。 糟糟糟,陆墒紧急闭嘴。 但已经晚了。 少女的眉心紧蹙,不屑地斜睨了他一眼:「你是蜜蜂吗?嗡嗡嗡?」 陆墒:「。」 好吧,好吧。 她就是随便说说,根本就不是想表扬我。 回到家后,陆墒很快就接到程海电话。 程海在八十岁大寿这天老脸尽失,还得低声下气给罪魁祸首道歉。 但罪魁祸首不但看不起他还不想听他说话,池殷接过手机:「嗯嗯,对对,原谅你了呢。」 说完,啪嗒关掉电话,一边吸着草莓汁,一边继续听陆玖读作文。 陆墒:「……我觉得他会更害怕了。」 「谁让你说话的?」池殷把杯子放进陆墒手里,「记住你的身份。」 陆墒:「………好。」 池殷接过姜杉递来的樱桃:「你重申一遍自己职业定位。」 「您是校长,姜杉是校长助理,陆玖是天籁之音广播台小主持,我是……哑巴。」陆墒瞥了矜贵的校长一眼,瞥了一眼尽职尽责的校长助理,瞥了一眼卑微的自己,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陆墒一开始曾大胆质疑小哑巴在这个故事里是否有存在的必要,但被池殷揍了一顿,差点把他装酷用的金丝眼镜扔进豆浆机。 陆墒现在就是以一种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听着呗,听作文又不会挨揍的想法勉强活着。 他话音刚落,陆玖顿时读得更大声了。 她这次语文月考作文拿了最高分,老师让她明天在国旗下朗读,还让家人去观看,陆墒决定亲自前往,也藉此机会提升一下他和陆玖的亲子,不是,兄妹关系。 八百字作文很快念完,陆玖恰有其事地鞠了一躬。 陆墒说出自己酝酿数分钟的决定:「明天我陪你去吧。」 陆玖小脸一仰:「可是哥哥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陆墒心疼她的懂事:「没事,半天不去损失不了几个钱。」 陆玖摇头:「哥哥的几个钱也够贫苦人家生活很久很久了」 陆墒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太忽视陆玖了,小玖明显就是太懂事才不愿意和自己亲近的:「真的不打扰,哥哥公司有很多人,他们都能帮……」 陆玖低头,兀自问道:「姐姐、、好像不太忙?」 陆墒:「?」 陆墒:「???」 作者有话说: 陆墒: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 第16章 他骄傲了 陆墒忽然就想起他见过的一个表情包。 一个黄毛小狗的头摇来摇去。 底下附字:「狗听了都摇头。」 陆玖这话,陆墒听了都摇头。 池殷有什么好,她除了长得好看审美优越热爱读书为人大方以外!还有什么好?! 而且,她根本不会同意邀约的,可怜的小陆玖。 陆墒忍住内心酸涩:「你姐姐很忙,不信你问她。」 说着,他就把隐晦而期盼的目光转向池殷,池殷果然头都没抬:「不去,我每天都很忙。」 陆墒又迅速把期盼的目光转向陆玖:「你看她很忙,不如还是我…」 陆玖咬了下下唇:「学校、我们学校旁边有家特别有名的店,我…我想请姐姐吃。」 她攥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但最开始那句状若询问的邀请已经把她攒了一晚上的勇气用完了,她又磕巴起来:「就是,我那个衣服,我同桌说太好看啦,很羡慕我有姐姐…嗯,我也…觉得挺好的,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 姐姐好像什么东西都不缺,她绞尽脑汁:「我们学校内部还有个博物馆呢,歷史资料也很多,嗯!总理爷爷还来参观过。」 陆墒看她苦思冥想的样子,嘆了口气,看向池殷,眼神透露出卑微徵求的意思。 池殷捧着草莓汁没说话,整个身体陷在摇椅的软枕上,身子跟着摇椅轻晃,看起来惬意得很。 陆墒准备大出血了:「你怎么才能陪她去?」 池殷挑着狭长眼尾,把目光浅浅落在他身上,扫视了一遍,又把目光落在杯子上。 就在陆玖表情越来越蔫巴,他也准备找个别的事把这个话题带过去的时候,陆墒忽然听到池殷懒懒开了口: 「听说你投资能力还可以?」 陆墒说到跟投资有关的事,刚被消磨掉的精英气息又回来了。他把一只手插进睡裤口袋里,半垂着头,下颌线弧度凌厉完美。 他微颔首:「还不错。」 第27页 没想到池殷根本没给他这个摆酷的机会,她慢悠悠剥了颗薄荷糖扔进嘴里,「那就算了,我得找个很厉害的。」 陆墒:? 他瞥了陆玖一眼,希望她能帮自己把场面拉起来,却看到一双亮晶晶饱含欣喜和期待的眼睛。 陆墒:……行吧。 虽然很尴尬,但陆墒还是表演了一出自己夸自己:「国内我就是最厉害的。」 池殷「哦」了声,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这个国家人数占世界总人口的八分之一,按照比例,还有七个人和你不分伯仲,你先去跟他们七个打个架再来跟我谈条件吧。」 陆墒:「………」 他轻咳了一下,沉稳道:「打过了,我是最强。」 池殷伸手:「证据看看。」 陆墒默了默,转身走到书房拿起一摞国际大赛的金牌证书,最上面摆着的就是国际全真模拟投资赛的第一证明。 这是国际含金量最高、风投界最负盛名的比赛—— 所有人在这个全真模拟赛里都会拿到一块钱的起始资金,通过不断与npc和玩家等价交换、小规模投资、跨国投资,获得高额财富。这个大赛有两个胜利点:一个是最短时间赚够一亿,一个是三十天内谁赚的钱最多。 陆墒是这个比赛创建以来,第二位同时拿下两个胜利点的,虽然不是第一个,但他大幅刷新了全项纪录,至今无人超越。 现在他的名字高居于遍布英文名字的鎏金榜单最上方,世人瞩目。 池殷一页页翻着,陆墒揣测着她的脸色,到底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直至池殷把所有证书都合上,他轻声问:「你看…可以吗?」 池殷托着脸像是第一天认识陆墒般,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陆墒在这个视线下,稍稍不自在起来,腰板没忍住越挺越直。 嗯…… …在风投上,他应该还算可以…的…吧? ——是吧?大概率似乎好像应该是? 而后,他就看到池殷轻轻点了一下头。 陆墒不知怎么得忽然就飘忽起来了,虽然晚上那会儿没获得表扬,但这种对他工作能力的认可更让人满足。 …不对,他拿奖的时候也没这么轻飘啊。 不对不对。陆墒强压下别扭的心情,顶着池殷的目光,努力让自己表情严肃起来:「怎么样?」 池殷随手压着陆墒的肩膀,把身子支了起来,她把一张卡递给陆墒:「这是我从nebt那里拿到的钱,你帮我代理投资。」 陆墒一愣。他刚才为了更方便与池殷说话,是蹲在摇椅旁边的,现在就要仰着脸才能看清池殷的表情。 池殷深蓝色的髮丝柔顺地垂落在他眼前,几根不服管教的,蹭过他脸颊,引起一阵痒意。 两人对视几秒,陆墒赶忙把视线移开。 他用手背蹭了蹭脸颊,旁人都以为是痒的,但只有他知道,是热的。 他不能再久待了。 只是现在的情况… 陆墒的心情实在是太微妙。 他想,…原来被人给卡是这种感觉。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接卡。 身价早就不知道多少亿的陆墒双手接过这几千万,吐了口气,站起身。 这时一直捏着作文站在旁边的陆玖也乖巧地跟了过来:「谢谢姐姐!」 池殷承恩承得毫不含煳:「不客气。」 陆墒看向陆玖,等一个甜甜的谢谢。 但他还在调节情绪,唇角平平,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陆玖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连忙翘出两个小酒窝,「也谢谢哥哥!」 说完她攥着作文就往楼上跑:「要不我去姐姐那屋打地铺吧!」 「这样明早比较方便!」 池殷熟睡后,陆墒拾掇完自己,亲力亲为把池殷的钱分散到近期看好的三个项目后,才去休息。 然后…陆墒就用他那绝顶聪明的小脑袋瓜思考了一晚上。 ——原来他在这个家就算个「也」吗? ——在池殷那打地铺到底方便明早干什么?? 第二天,等陆玖和池殷到升旗仪式的地方,操场早就人满为患。 还有一天高三生就要代表整个学校参加高考,虽然老师们都在动员,但高三生在高压下集体气氛还是比较低迷。按照一年天堂一年地狱的出题规律,这届高三生将迎来地狱式全国卷。 所以高三和高二生这次考试的作文题目也一改以往议论文模式,成了与心态有关的叙事式——「我终将战胜它。」 这也是校方想让这次作文最高分上台演讲的原因,是演讲,更是动员。 陆玖一进大门就被班主任迎走,池殷径直走向家长席。 这所学校是着名贵族学校,参加动员会的人士全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池殷一扫就对各自的职业规划有了精准认识。 中排的程安亭正与人聊孩子成绩,余光看到池殷,连忙站起身:「池小姐,昨天的事情还没得及道谢。」 池殷蹙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谁:「哦,昨天不是为了你,不用道谢。」 程安亭被这诚实而无情的应答搞的一愣,笑起来:「但还是谢谢池小姐,池小姐是有弟弟妹妹在高三吗?」 「算是吧。」池殷直觉再对话就要讨论育儿经了,她迅速止住了话题,把包放在第一排正中央,然后落座。 第28页 人声嘈杂,池殷划开手机专注地耗着时间。 正后方的两位家长正在讨论孩子的学习成绩, 「你儿子这次全省摸底考考了多少名啊?我女儿才考了400名,清北估计够呛。」 「……也就40000名左右吧,不过我和他妈也没管过他学习,早点毕业早点继承我家那几个煤矿。」 「你儿子这样也挺好的,没什么压力,我家丫头这几天紧张的睡不着觉,每天学到两三点,哎,其实考个普通top5就行,你说是吧?」 「……是啊,」这人觉得这天没法聊了,开始转话题,「一会儿上台的我瞅着是个小姑娘啊?是你女儿吗?」 「哦,不是。我女儿那么忙怎么有时间上台做这个演讲,是她跟老师申请让给这个小女孩的。」 「…哈哈,这样啊。」 池殷正玩消消乐的手一顿,眯着眼看向了身后。 西装革领男还在继续:「我家丫头作文分打了56呢,这小女孩听她说是54还是55?也挺优秀的,但比我家女儿还是差了点。」 休闲服男点头附和:「都优秀都优秀。」 西装男笑了笑,终止了话题。 要不是能炫耀炫耀自己女儿,他才懒得跟这人说话,他公司市值怎么说也是对方几倍吧,煤老闆就是土,现在家家都是独女,学习不好怎么继承家业?让孩子败光丢他老脸吗? 正想着,商业直觉告诉他正有人在看他。霍荣国正了正衣领,望进一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里。 顶着女子放肆审视的目光,霍荣国僵硬地用手梳了梳髮型。 他低声问道:「不知小姐在看什么?」 「看人眼盲。」 池殷气势虽强,声音却含着笑,让人生不出被冒犯的感觉。 西装男果然没觉得自己被冒犯,他还在找呢。他左右转了转,又把脸转了回来:「小姐,这里没盲人啊,兴许是你看错了。」 「哦?是吗?」池殷蹙起漂亮的眉心,「那就古怪了。」 霍荣国顺口接道:「——哪里古怪?」 「既然你没眼盲,怎么竟说瞎话呢?」 作者有话说: 陆墒:这些瞎话,真是狗听了都摇头 第17章 连续打脸 煤老闆差点拍手叫好。 他和霍荣国只在家长会见过两次,也不熟,却次次见面都要听他吹捧他女儿,家长明里暗里炫耀孩子成绩他也能理解,但踩一捧一是什么道理?? 上次家长会,这人就拉踩了班级一个十多名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当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商界关系错综复杂,一发动全身,小姑娘家里势力没有底气和霍荣国争辩,反而批评了孩子一顿。昨天他听儿子说那姑娘这次统考跌出了班级前三十。 家长会私下对霍荣国怨言不少,但霍家势力实在不同小觑,本地房地产内捲成那样,他都能排到全省前三,有底气怼他的人实在不多。他不觉得这位看起来就是被家里宠着养大的少女有这个底气。 方汇压下心底的暗爽,担忧地看向这个只有二十岁左右的美丽女子。 霍荣国不知道多少年没听过反驳的话了,他奉承话听得太多,忽然被这么一怼,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池殷发现这些人生起气来是真的没新意,程皓喆也说过这句,那真是一字不差。 她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 霍荣国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翘起二郎腿,一副久居高位的模样:「我叫霍荣国,你回去问问你家长就知道我是谁了。」 「不过你这都不知道,想必书也读的很少吧,怪不得听我说到差生上位就破防了。」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摸下巴,「一会儿上台那个不会是你妹妹吧?一个只能捡别人名额的差生?」 「你们俩长得倒是挺——」霍荣国视线又落在池殷脸上,她如今唇角勾着,眼尾含笑,低头敲着手机,像是完全不在意他的指责,甚至连他这个人也彻彻底底无视掉。 艷气逼人,他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把说到一半的话又吞了回去。但被无视的态度让他升起一股比之前更甚的火气,他压下心里隐隐浮现的不安,声音扬了起来:「倒是挺不像的,也不知道你整了多少地方!」 当人说话没有底气的时候,就会变得虚张声势,口不择言。 霍荣国说完还没来得及爽,心脏就勐地一跳。 他在外从来都是事业有成、上流人士的模样,但在这女人高高在上态度的刺激下,他竟然把真实想法一连串地吐了出来。 ……她像是在引诱自己说出这些话。 ……她才多大,怎么会? 但已经晚了。 池殷见目的达到,没再浪费口舌,收回嘴角轻蔑的笑,漫不经心一扬手,轻飘飘地喊了一声:「副校长。」 池殷行事虽然从不考虑场合地点,以她的身份也从不用考虑任何外在因素,但她有个原则,就是言出必行。 她既然答应了小豆芽来听她演讲,就会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落地听完。陆玖马上就要上场,霍荣国也该滚出去了。 副校长关上和池殷的聊天页面,快步走了过来。他刚刚接到私信,说是家长席有人人身攻击。他既然能当上贵族学校副校长,财产和地位本身都不缺,交友圈极大,在整个学校非常有话语权。 第29页 他过来便低声询问:「池小姐,请问是谁在诋毁您。」 池殷用下巴点了点霍荣国:「他说我整容脸。」 年轻有为的副校长默了半秒,礼貌性盯了池殷三秒:「如果哪个机构有这个能力,我也会去的。」 说罢就看向霍荣国:「现在还请霍先生暂时移步,动员大会马上开始,记者朋友们也已经到位,相信您也不想见到您的照片出现在今天的晚报上吧?」 副校长背靠政界,这个面子他必须给。霍荣国拍了拍衣袖站起身,那股彬彬有礼的范儿又架起来了:「副校长说笑,刚刚我也有错,我在此向池小姐道歉。」 池殷:「不客气。」 「……」副校长看着面容扭曲一瞬的霍荣国,连忙架住了他的胳膊。 就在副校长走了几步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他忽然又被叫住,池殷慢悠悠的声音传来,「这位副校长,陆玖的作文成绩你知道吗?」 他脚步一顿,微笑回视,「当然,陆玖同学拿了这次作文的最高分,58分。」 池殷托着腮看向已经在往台上走的陆玖,「哦,58啊。」 「我还以为第54 55呢。」 副校长差点没架住气得发抖的霍荣国。 两人刚才的对话都没刻意压声音,如今家长席一片闹笑,围观全程的煤老闆更是笑得肚子一颤一颤的。 笑死,58分,还让呢,让个屁,56给58让哦?而且竟然还能这么治霍荣国,霍荣国如今是哑巴吃黄莲有什么恼火只能憋着。 副校长年少有为,刚过三十岁,已经是厅级,亲哥今年顺应民意任职省长,可以说在座的各位,没有不敢不给面子的。 只是……他拍了拍池殷的肩膀,轻声道:「小姐,趁着他还没回来,你先走吧,等他回来指不定要算帐。」 「不必。」池殷看着台上的陆玖,随意点了下头算是感谢提醒。 煤老闆还想说话,就被一旁的程安亭叫住:「不用担心,她是池殷。」 「她是池殷」四个字被她说得平平稳稳,语气无缘由让人信服。 程家老爷子八十大寿上的闹剧,他也有耳闻。 听说是位路见不平直接拔吸氧仪,还能把陆墒所有银行卡都哄出来的绝世大美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伴随着主持人的报幕,煤老闆「嘶」了一声,后背靠上椅背,彻底爽了。 …… 今天,是陆玖第一次站在这种数千人围观的台子上。 她把着麦克风,有些茫然站在高台之上。 好像不太一样。 好像和平时对着房间念的感觉好不一样。 和昨晚对姐姐念的感觉也大不相同。 陆玖的手腕抖了抖,麦克风从手中脱落,她连忙抱住,惶惶然地看向黑压压的台下。 刚开始接到任务时的喜悦和紧张,如今都变成了忐忑和失言。 很久很久以前母亲对她说的话又响在耳边—— 「陆玖你就应该什么都干不好,你越废物,陆则成对我们愧疚感越重,你知道吗?」 风声汹涌,站在这里有些冷,陆玖瑟缩了一下。 她茫然地往下看去,看到支着腮看向她的池殷。池殷在她像是小蝌蚪找妈妈的视线下,蹙着眉沖她点了下头,虽然是面无表情的,但陆玖心脏没来由地扑通一声。 她想起了她邀请池殷来这里的原因。 ——「拍完nebt的gg,说不定你就成那什么顶流了,真可怜啊,出门还得戴口罩。」 她想了好多天,把这句话颠来倒去地想,想从里面找出一点点恶毒意思,却只感到了不知从何来的信任。 好像她一定能做好似的。 所以她想,或许演讲这件事她也能做好,所以的所以,她想让池殷来听她这场演讲。 即使她不明白池殷为什么成了这样。 但她好像…还挺喜欢现在的姐姐。 陆玖清了清嗓子,把昨晚为池殷念过的作文,把这篇为鼓舞自己而写的作文,以更饱满的情绪一字一字一段一段念出来。 掌声雷鸣中,陆玖鼻尖一片酸涩。 她遥遥冲着池殷疯狂摆手,用飞起来的速度从台上往下跑。 然后,她就看到池殷露出那种独有的高傲又嫌弃的眼神。 「不许招手,丢人。」 陆玖迅速把手放下,两只小手交叠捂住嘴巴:「哦!」 明天高考,今天清考场,学校放假。 到了饭店后,说是陆玖请吃饭,池殷丝毫没含煳,点了一桌,吃饱喝足,到停车场时,正好与霍荣国碰上了。 霍荣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当即让女儿上车,他一个大男人与女人计较这事说出去丢人,还是不能让女儿看见。 霍女儿点头后,直接往车位走,霍荣国一声冷笑,也不再伪装高雅人士了:「你妹妹刚演讲完,你怎么就灰熘熘走了?我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 很显然,因为他人缘实在不佳,没人提醒他得罪了什么人。 他也不失众人所望直接撞上来了。 池殷把车钥匙递给陆玖:「你先走。」 陆玖看了眼攻击力看起来很强的男人,又看了眼纤细漂亮的池殷,提防道:「不走。」 「?」池殷挑起眼尾,看向陆玖:「你会开车么?」 第30页 「…我还没满十八呢。」 「那还不快去找个代驾?」她轻推了把陆玖,催促:「晒死了,跑快点。」 感动失败的陆玖:「……」 但不等陆玖离开,离开不久的霍女儿又回来了。霍荣国看见突然重返的女儿,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没法吐,喝了声:「回来干什么?」 霍女儿看了眼三人,虽然觉得气氛不太对,但她还是没压住内心的雀跃:「爸爸,你看那辆车,是不是您说没抢到的那辆限量版轩尼诗毒蛇gt?!它好酷好漂亮!!」 霍荣国是个车迷,当即也跟着看去,轩尼诗毒蛇银灰色流线型的外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吞咽了一口口水。 什么没抢到,明明是没购买资格也没那个财力,但他在女儿面前为了维持父亲的威严,谎称手速不行罢了。 他禁不住走上前,想摸一摸车机体,但他手碰上车身的瞬间,一声「滴」的解锁声,随之而来。 十分悦耳,十分十分悦耳。 霍女儿眼睛一亮,扬声叫了一声:「爸爸,这是你给我的惊喜吗?!」 霍荣国也愣住,他又摸了摸车身,目光不自觉看向自动打开的车门,喉咙有些干。 但很快,他放在车上的手就被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拍掉,火辣辣的疼痛感让他火速扭头:「你!」 「你挡到我的车了。」池殷淡淡道。 她看着霍荣国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皱起眉:「这车很值钱吗?车库里好像还有一辆一模一样的?」说着,她就看向陆玖,「值钱?」 陆玖摇头:「我也不清楚,」她又纠正:「本来是三辆的,还有一辆被哥哥今早开走了。」 池殷:「哦。」 她看向霍氏父女:「怎么?上来坐坐?」 作者有话说: 低情商:她是整容脸! 高情商:如果哪个机构有这个能力,我也会去的。 下章上线本书男二(? 第18章 男二上线(含入v通告) 一时间,针落有声。 四人之间似乎多了个无形互斥空间,两两对峙——谁都知道,谁先说话就输了。 池殷倒退半步斜倚在高端大气的车门边,勾住车钥匙在食指上随意转了两圈,又反扣在手心。 正值午后,她逆着光站着,及腰的长捲风随风微盪,两条笔直修长的长腿交叠,嘴角含笑,眼神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能承受住池殷气场的人不多。 但很显然,霍荣国不归于这个行列。 他明知道这时候说话就会落于下风,他也知道女儿就在旁边,但没办法,如果他再不说话,就彻底说不出话了。 「就不打扰了,」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拍了拍肩膀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用肢体动作把自己从那种强压下挣脱出来。 「哦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得,看向池殷旁边的陆玖,又把视线转到池殷身上,「不知小姐贵姓啊?」 一边说,一边用目光死死盯着池殷。 他从包工头起家,起始资金是十年前一张彩票,价值,两千万。 这种运气,千万有一,所以他向来坚信他是被上天眷顾的人,能力和运气更是什么都不缺,假以时日他一定能登上福布斯富豪榜! 霍荣国脸色逐渐好转,他视线依旧紧盯着池殷,嘴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冷笑。 只要知道这女人的名字,他就能推断出她的身份。 他可从没听有人形容过这么一个漂亮女人,要知道,这种女人出现在上流交际圈,绝对会引发轰动,不是她想寂寂无名就能寂寂无名的。 所以——大概,这位是哪家大少爷包养的金丝雀吧。 霍荣国放松起来,老神在在等一个籍籍无名的名字。 池殷现在也懂这个世界的社交礼仪了——大抵是问过名字,才能聊天。 她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池。」 「你应该不认识我。」 「姓池啊,」霍荣国脑中闪过顶尖豪门,确定绝对没有一家姓池。 他心里倏忽被一股狂喜包裹,早上家长会的闹笑声,刚才轩尼诗毒蛇的启动声同时在他耳边响起,他简直克制不住自己的恶意。他霍荣国就该说什么都是对的,假话也要成真,任何敢落他面子的人,他都要好好教教怎么做人!! 「金丝雀我有什么好认识的?哈哈哈,你说你怎么就姓池呢?姓池的我可从没听说——」霍荣国的声音戛然而止,竭嘶底里的面部表情与突然凝固住的笑容奇妙地融合在一张脸上,搞笑至极。 池殷慢条斯理地别过被风吹起的碎发,一扬眉,「继续?」 「都听着呢。」 「……」霍荣国想起昨天听说的程家闹剧,瞧着池殷云淡风轻的神色,笑容一点点收敛。 「池…池殷?」霍荣国声音无比僵硬,像锈了的木锯在树干上来回拉,他低声确定了一声,「你是池殷?」 池殷「啧」了声:「原来你脑子里还有一毫米能用啊」。她有点失望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最近房地产大概是不行了,你这智商都能成前三,我得让陆墒把投在上面的钱收回来。」 霍荣国面色彻底僵住,他呆呆站在原地,表情像是重新上了一层油画,表情活跃地像舞台上表演的小丑。 谁不知道,他现在稳在第三位置上,就是因为手里有块地被陆墒看上了,投了近乎两亿,如果陆墒撤资…… 第31页 越想他面色越绝望。他竟然敢说池殷是金丝雀,现在上流谁不知道,池殷是陆家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程老生日宴上,陆墒冲冠一怒为红颜,不仅工资卡全部上交,而且当晚撤了与程家唯一的合作项目,程家临时召开集资大会,却…硬是没有一个人敢触这个霉头。 霍女儿也被霍荣国刚才的神色吓得不清,她轻声拉了拉霍荣国的衣袖:「爸?」 霍荣国恨恨推了一把往日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怒道:「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 霍女儿大力撞在路边的电线桿上,惊恐地看着往日温和有礼的父亲,池殷皱了皱眉,一手拿着手机,一边抬起高跟鞋,一脚狠狠踢在霍荣国伸出的腿上。 皇室子女因为身份原因自幼便学习防身术,池殷贵为凤池国最受宠的公主自然有最好的老师教她诗词歌赋,也有最好的老师教她如何用最刁钻的角度做出最痛一击。 这一踢不可谓不重,霍荣国面容扭曲一瞬,抽着气抱腿坐在了地上。 视线内没了碍眼的人,池殷也举起了手里一直握着的手机。 她淡淡道:「都听到了?」 此时,高速马路上,神情严肃的陆墒一边开着车,一边回:「放心,我会处理。」 「合作方有人品问题是我的失误。」 副驾驶上,他泛着光的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九分三十六秒。 池殷挂了电话,径直走到霍荣国面前,半蹲下身子,用手机壳拍了拍他满是崩溃的脸:「会有人盯着你的,如果你好好修身养性呢——」 她神色温柔起来:「那就祝我们后会无期吧~」 丢下一句明晃晃的威胁,池殷径直离开,徒留一动不动的霍荣国在原地,像条落水狗,没人可怜。 陆玖第一次直面池殷怼人,在车上坐了五分钟都没缓过来。 姐姐以前对她和小白的欺压简直太小儿科了,太太小儿科了! 池殷对着镜子补完口红,随手把手机扔给陆玖:「脏了。」 陆玖秒懂,当即把手机外层的保护套扯下来,扔进车里垃圾桶,又用酒精湿巾前前后后擦了一遍。 池殷接过手机,新奇地看了眼陆玖。 陆玖正襟危坐:「姐姐怎么啦?」 「像回事了。」池殷收回眼。 像她的贴身小丫鬟了,但依旧有待提高。 到学校后,池殷先一步下了车,她身高腿长,陆玖小跑跟在一旁,往博物馆带路。 陆玖完全没想到池殷会在饭后说要来博物馆一趟,她当时列举来她们学校的好处时,博物馆完全就是瞎提的,但姐姐既然说了,她还是非常乐意当这个导游的。 陆玖一边小跑一边介绍,博物馆的信息像倒豆子一样都倒给了池殷。 直至到博物馆大门口时,她才擦了把汗,在池殷的示意下停下了话头。 池殷放下抬起的手,扬头打量起这座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博物馆。 ——朱红窗子,折旧壁画,墨绿爬山虎爬过之处,金锡寥落,时光潦草。 了了可见的古朴,触手可摸的陈旧,这里有着喧嚣人声都掩盖不了的沧桑感和古韵悠长。 池殷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想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门扉。 一阵风吹过,馆前的凤仙花与六月雪齐齐浮动,一只青翠叶子摇摇晃晃落在地上,像是早早的,就想落土归根。 池殷敛下神色,转头,淡声道:「你就到这儿吧。」 说罢,她手微微用力,径直推开了红木大门,一袭红色长裙,随着「嘎吱」声响,迈过了门槛,槛上光影流转,像岁月长河终于流动了一寸。 博物馆不大,一眼就可以望到头。 池殷沿着青板路慢悠悠走着。 姜国、大良、北巫、青城,种种与凤池并存过的国家,如今都成了博物馆的小小一隅。 不消片刻,池殷就走到博物馆尽头。 尽头是一幅美人图。 因为弥足珍贵,所以被保护得很好。 画中面具女子单足而立,一脚倒踢于头顶,飞旋中可见,细腰堪折。手间金线遥遥坠坠,红色宫装迎风簌簌,衣袂飘逸如盛开晚棠。 美极,却都没她唇角那抹旖丽笑意摄人心魄。 池殷站了三分钟,轻轻呵了声,就要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她转身剎那,她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物体落地的声音。 池殷倏地止步,眼眸缓缓眯起。 与此同时,背后传来一声清朗如月的声音。 很温柔,如玉石击泉,让人生不出任何被冒犯之意。 「很抱歉叨扰到您。」 「但…小姐,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第19章 男德 午后, 朱红窗外传来一声清脆鸟鸣。 云被风出着走,日光时有时无,光影落在男子身上也深深浅浅的, 但不妨碍池殷看清他。 这是位一看就很有学识的男子,不过三十岁的年纪, 眉目温润,眼神清浅,头髮微长但柔顺有光,在这般炎热的天气里也穿着黑色长褂。 这样一个人, 出现在这所馆里, 很容易让人模煳了时间的概念。 「 吵到你了吧。」男子俯身拾起掉落于地的钢笔, 又缓缓起身。他比池殷高半头, 低头的时候,微长的头髮便有些遮挡了眼睛。他随意揉了揉头髮,自说自话起来:「我记得才剪不久啊, 长得也太快了。」 第32页 「因为太闲。」池殷没回头,不咸不淡道。 沈清时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话这么刺人, 这是被当成登徒子了。 还是别碍人眼了。沈清时一边消遣自己, 一边抬眸看向这有些眼熟的背影:「叨扰您了, 小姐还是继续看画吧。」 沈清时等女子回个「嗯」,或者「哦」,他就离开, 但迟迟没等到, 他强迫症有些犯, 为了等到这个回应又干站了一分钟。 他目光不自觉又落在池殷隐隐熟悉的背影上, 而后视线飘忽一瞬, 不经意间落在画上。 两袭红衣,雪肤姿美,皆是长发细腰。 沈清时眉心彻底平缓,恍然:「实在是抱歉,刚才把小姐错当故人了,如今来看,我是把你与画中人看混了。」 说完这话,他越品越觉得登徒子味儿似乎更重了,他抽了口气,连忙解释:「最近我们团队负责研究凤池出土文物,我是看这画看太久了,把她当故友了。」 池殷微微侧眸:「故友?」 「是的。」 「那这画里是谁?」 「目前还不清楚,」沈清时是歷史学家,一说到专业领域神色便从那种谦逊温和中走出,略带严肃,娓娓道来,「但从出土地点和年代看,她来自于凤池国,但画的是谁,如今学界众说纷纭,说谁的都有。」 「有说是凤池国女帝的,有说是无名氏,有说是画师虚构的,」沈清时话音一顿,含笑摇了摇头,「还有一位老师,大胆猜测这是凤池安乐公主的。」 「我本人更侧重于虚构的,至于原因——」沈清时年少有为,27岁时便被聘为a大歷史学教授,如今29岁,在学界颇有盛名。他为歷史界称赞的便是这股痴意,他眼睛微亮,对着池殷侃侃而谈。 就在他还要继续解释原因为何的时候,池殷终于把身子转了过来。 她眉心紧蹙:「你还要废话多久?」 「所以——」她唇角一勾,意味不明道,「你把一个猜都猜不出的人,称为故人?」 「这世界真奇妙。」 沈清时听出了弦外之音,话音戛然止住。 他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 甚至在绝大多时候,他都尽可能避免社交。 今天实在是有些反常,他揉了揉眉心,不仅冒然叨扰别人,而且还把想法强行倾倒给别人。 「实在抱歉,我有些……」他沉思了几秒,看着池殷越来越冷的神色,道歉的话忽然就涌了上来,他下意识放弃解释,直接道:「是我错了。」 「实在对不起,要不我…」 沈清时无意识停顿了一下,又迅速把「请您吃饭吧」咽了回去,换成:「我有什么补救方法吗?」 池殷冷啧了声,「没有。」 她把被风吹得微乱的长髮挽到耳后,「让开,你挡到我了。」 沈清时大脑空白地倒退一大步,给池殷让出往外走的空间。 池殷挑着眉扫了他一眼,轻嗤一声,径直往门的方向走。这个博物馆实在不大,走了几步,池殷的手又放在了门扉上。 门外的簌簌暖风从门缝涌入,那仿佛掬着千年烟云的窗棂外停了一只百灵。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模煳得不真实。 沈清时心脏勐地跳动一下。 他喃喃道:「希望您的心情不要因为我受影响,」 池殷偏了下头。 那男人如今眼眸微弯。 他笑起来和他这个人一样,很温和,唇角笑意一晃即逝,像雨后初晴阳光下清泉出井那一瞬,奇妙地把清绝与温柔糅合得刚刚好。 不是会让人感到不快的笑法。 池殷收回视线,直直推开了门。 这种道歉速度和诚意,她的确不会感到不快。 如果这人走步声重些,就更好了。 门外,陆玖见姐姐出来了连忙从树荫下走了出来,抱着池殷的包跟着往外走。 就在她偷看池殷的第三次,池殷终于用眼睛横了她一眼。 「废话少说。」 那就是「少说废话,赶紧说事」的意思,小陆玖迅速get,迟疑了几个唿吸,还是好奇问道:「姐姐在里面见到我们新校长了吗?」 池殷神色不变:「校长?」 陆玖比划,手臂伸高,努力摆出一米八五的模样:「又高又帅,脾气特好,半个月前刚调来的,听班里同学说他就在我们学校呆一年,明年就要进政界呢。」 「哦,看见了。」 陆玖如今也有些清楚池殷脾气了,知道只要池殷没说「闭嘴」,那就是还能唠两句的意思。 她实在有些好奇沈校长,馆里隔音不是特别好,她在门外时听到里面有隐隐约约的对话声,而这段时间,她只看到姐姐和校长进去了。 她踟蹰片刻,看池殷脸色实在不是厌烦的意思,小声问道:「姐姐…姐姐您是和校长聊了聊歷史吗?就是那种关于人类未来的重大会议讲话。」 「我听同学们说沈校长可厉害了,在国际会议上讲话面面俱到,把国外那些歷史学家说得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陆玖滤镜逐渐厚重:「我,我看姐姐也很喜欢看书,你们是不是很有那种…嗯…很厉害的共同语言啊?」 池殷啧了声,脚步顿住,视线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了一遍陆玖,透露出再说话就把你扔这里的意思。陆玖赶紧捂嘴。 第33页 「你演了个讲,说话顺了很多啊。」 陆玖眨了眨眼。 好像是哦。 池殷又把车钥匙甩给陆玖,陆玖赶紧回神捞住,这次代驾找得很快,不过几秒就接单了。 池殷靠在车边用食指点了点陆玖的脑门:「你喜欢他?」 陆玖的小脑袋顺势一点一点的:「嗯嗯,班里同学都很喜欢沈校长。」 「没什么好喜欢的。」池殷懒洋洋道。 一道温和嗓音含笑响起:「看来小姐对我成见有些高啊。」 陆玖惊喜转头:「沈校长!」 陆玖演讲的事情是经过沈清时手的,他礼貌颔首:「陆同学好。」 他问过好,颇为苦恼地抓了抓头:「这位小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有什么补偿措施您一定要提出来。」 「?」陆玖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什么有意无意,补偿措施? 陆玖:「……」 她看了眼恃美行兇的池殷,又看了眼明显理亏的校长,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糟。 搭讪精,又双叒叕出现了! 陆玖跟表演变脸似的:「沈校长不回家吃午饭吗?」 沈清时:「正要回家。」 「沈校长你好,沈校长再见!」 「……」沈清时看着齐心协力不待见自己的两人,轻嘆了口气:「马上走。」 他垂下眸子像是找什么,他今天没有开车来,刚才临时接了个代驾,刚好与自己的新家顺路,他准备把僱主送回家后,再步行回去。 「天f9999。」 视线内终于出现这个车牌,他吁了口气,走到接的代驾车前,沖两人告辞:「有缘再见。」 陆玖:「……」 她当即拿出手机就要取消这单。 就在她手指要摁上「取消」时,一只手遮住了屏幕。陆玖疑惑抬头,是姐姐。池殷此时视线落在沈清时身上,目光很悠远,语气却很冷淡:「有劳。」 沈清时也因着这惊人巧合愣了愣,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拉开车门,微微躬身:「小姐,请。」 池殷抬脚就坐了上去。 跟在后面的陆玖眼睛瞪得圆圆的。 哥哥,危! … 陆墒开车处理完霍荣国的事,又回到公司。 他今天的心情从接到陆则成简讯时就极速降至冰点,正好遇到霍荣国的事,他手段不免就狠了些。 陆墒刚才已经把投在霍家的两亿元全部转走,投到池殷所在的项目里。 陆墒办公室很大,落地窗外可看见整个城市光景。 窗边有一盆弔兰,长长的叶子从窗顶垂至地面,生机盎然。 与陆墒现在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一黑一绿,分外惹眼。 落地窗前,陆墒冻死吊兰无果,又拿出手机看了遍简讯内容—— 「陆鹿回国了,你孙姨刚生产,我不便离开,别人我不放心,她小时候黏你,你去接机吧。——这是她近期的照片。」 他真的很好奇陆则成是怎么好意思开的这个口。 放任他母亲久病不医,转头接了孙梳莲回家,如今还想用孙梳莲生产当藉口,让他帮他处理烂摊子。 陆鹿…… 他脑海里闪过母亲给陆鹿扎辫子的样子,眉心越来越紧蹙,手指无意识敲着手机,那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有着骨瓷一样的精緻冷感。 终于,他嘆了口气。 算了,找人接一下吧,反正又不用他管。 他看了眼消息收到的时间,拿起电话拨通助理内线:「三点前到天京国际机场接一个叫陆鹿的女孩,送到陆则成那,等会儿我把照片传给你。」 等传完照片,陆墒脸色终于好些。 烦心事太多。 他大脑里忽然出现池殷在电话里那肆意妄为的声音,眼前一时似乎能浮现出池殷气场全开时,霍荣国被吓成鹌鹑的模样。 陆墒眉心渐渐舒展开,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 这种真实的性子,如今来看,实在是太好相处了。 他拿起车钥匙转身又出了公司。 ——祖宗回家不迎着,是要发脾气的。 天京国际机场,王助理举着手中写着「陆鹿」的牌子,安静等待。 他知道现在小姑娘都脸皮薄,最多接受接机举个牌子,大声叫名字会尴尬死的。 被自己的共情能力感动到的王助摇了摇头,看向接机台正外涌的人群。 他一边看着手机上的照片,一边看人流。 手机上是个在花田里笑容天真烂漫的女孩,瓜子脸,麻花辫,粉唇微嘟,眼眸盛满星光,一副被世界爱意宠爱的样子。 是个小美女呢。他知道这位是陆总的表妹,一点不敢含煳,专注在人群中找人。 正找着,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王助理飞速回头,笑容满脸,热情洋溢:「陆鹿小姐!」 女孩笑着点头,她晃了晃手里的紫色小花:「陆墒哥哥呢?」 王助理皱眉:「……」 「——你谁?」 女孩一愣,「我是陆鹿啊。」 王助理看着苹果脸,小雀斑,明显是走可爱挂的女孩,又看了看手机里瓜子脸,皮肤光洁可以当镜子的女孩:「……哪个鹿?」 「小鹿斑比的鹿~」 第34页 陆鹿见他还不信,探头看了眼手机,解释:「那是修了图啦,把自己p丑一点,这样陆墒哥哥看到我就会超级惊喜啦~」 王助理一时也不知道说啥,笑了两声,接过女孩的行李箱就往车方向带。 陆鹿提着白色蓬蓬裙跟在后面,忽然问道:「陆墒哥哥在车上等着我吗?」 王助理连忙回:「陆总比较忙。」 「他在公司处理事情。」 「好吧,那你带我去找他吧,这些紫色小花是我在纽西兰机场摘的,保护了一路呢!」陆鹿把花举起来,「我想亲自送给他。」 王助理面露难色,陆墒规定公司内部不准任何闲杂人进入,陆总当时还格外声明,他的亲属也没有这个例外。 想罢,他低声解释:「这个需要徵求陆总同意呢。」 「哼 ,好吧。」陆鹿嘟了下嘴,「你们真死板,陆墒哥哥怎么可能不让我进去呢。」 一坐上车,陆鹿就划开手机给陆墒发简讯,「陆陆哥哥,我可以去公司找你嘛~」 简讯发出后,她就护着小野花坐在车后,看向窗外的天空。 她这次回国,就是为陆墒哥哥回来的。她是陆则成商业伙伴的女儿,当时家里出事故,她改名换姓,在陆家被养到八岁。 当时她还小,不懂为什么一看到陆墒哥哥就想黏上去,直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她终于知道了——那是依恋和爱慕。 但上天好像和她开了一个笑话,就在她拿了国外舞蹈大奖并准备向陆墒哥哥表白的那天,她接到了陆家发来的婚礼邀请函。 邀请人——「陆墒、池殷。」 名字太刺目,仿佛像两把刀刺进她的心脏,她本来想把所以血和泪都咽进肚子里,再大度地献上祝福,可她发现做不到。 她没有回国,而是在屋里哭了一天一夜。 但…… 上天还是眷顾她。 陆鹿蹭了蹭怀里的紫色小花,嘴角的笑容天真又无辜。 陆叔叔说陆墒哥哥苦于池殷的精神虐待,整日精神恍惚,难以工作。 她现在都难以形容,当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内心的后悔与….庆幸。 一定是上帝爷爷想让陆墒哥哥知道她的美好、更加爱护她,所以给了他一个作天作地的妻子。 她要拯救陆墒哥哥。 就像小说里那样,把久陷泥沼的男主从崩溃的临界点拽出来,从今以后,她就是他的救赎,是他的女主!! 忽然一道「叮呤呤」声打断了她的幻想。 陆鹿眼睛一亮,是陆墒哥哥的特别提示音!! 她迅速把简讯打开。 ——「抱歉,这是陆总的工作电话,我是他的助理。陆总已经下班,小姐若有急事,请拨打他的私人电话。」 …… 陆叔叔给的原来不是私人电话? 陆鹿紧了紧手,但转瞬又把自己安慰好了。 没关系,见到陆墒哥哥再把私人电话要到不就好啦~ 他看到自己一定会很开心的! 陆鹿扬头,沖王助理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哥哥同意啦,让把我送到他家里。」 王助理只知道陆鹿是陆总的妹妹,哪儿知道是异父异母的妹妹,当即也没有怀疑,立刻让司机改了路线。 陆鹿收回手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谢谢叔叔~」 「……」刚到三十岁的王助对着这位二十五岁的孩子,深唿吸,露出一个核善微笑。 半小时后,王助理提着行李箱,走在陆宅所在的别墅区。 陆鹿在前面一蹦一跳的,手机的拍照功能就没停下来过。 「这里房子都好大啊,比陆叔叔的房子还大,陆墒哥哥现在这么有钱嘛,真是太好啦!」 「这里人种的花都好看啊,哥哥不会嫌弃我的花吧?」 「呀呀呀,竟然有喷泉,王叔叔,你看喷泉中间的小鹿,是不是很像我呀?」 陆鹿一回头,就看到王彦一言难尽的表情,但他迅速规范表情管理,微笑道:「是的,特别像。」 「你是陆总的妹妹,他一定会喜欢你的花的。」 一边说,王彦看了眼因为缺水已经蔫吧到看不出是粉是紫的花,违心地安慰到。 他就不懂了,陆家怎么培养孩子竟往极限发展呢。 陆总不必说,自己就是豪门,公司创始人,世界十强,不但精英范十足还是高冷大帅逼。 陆玖嘛,和陆总像是反着长的,说话都不敢直视他眼睛,但小姑娘心肠好,招人疼。 这个…陆鹿… 王彦看了眼她晃动的双麻花辫,不知道怎么评价,就…真他妈阳光吧。 他忽然想到刚刚在车上后视镜无意看到的场景——少女坐在后座,嘴角眼里都是憧憬的笑,身后无形地好像散发着光芒,名叫圣母的光。 潜意识有些不舒服。 但不舒服归不舒服,他还是把陆总吩咐的任务完成了。 把陆鹿送到后,他跟管家说了情况,就先回公司了。 管家是跟着陆墒母亲干下来的,知道陆鹿与陆墒的真实关系就是没有关系。他吩咐人去准备下午茶后,便微笑道:「陆先生吩咐过,没有他的手令,除夫人与佣人是不能入陆宅的。」 「还请陆鹿小姐把简讯内容给我看一下,我也好给您准备今晚的住处。」 第35页 陆鹿咬了下嘴唇:「可是,我是他的妹妹呀,怎么能算外人呢?」 管家瞭然点头:「所以您是骗了王助理吗?」 陆鹿连忙摇头,见管家冷下的脸色,又惶恐地轻轻点了下头:「我就是太着急了……但是您相信我,哥哥一定不会怪我的!」 「但王助理会承担你的错误。」管家对王助共情地非常迅速,他嘆了口气,「还请您在花园里等先生回来。」 陆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您不让我进去等着吗?」 管家温和笑了笑:「抱歉。」 他既然能在陆墒母亲去世后,仍被留下,陆墒看中的就是他的执行力,没有手令就是没有手令,无论是谁都别想进去。 不过几秒,陆鹿眼圈就红上了。 她呜咽了几声,在花园里难过地哭起来。 不就是她原身家庭落败了吗,她有很努力变优秀啊!为什么这些人还是看不起她,当富人家的管家就了不起吗,一点都不懂变通,以后耽误陆墒哥哥的工作怎么办? 正哭着,旁边有人递上了纸巾,她小声叮咛了一句谢谢。 「想谢谢的话,你能不能去远点哭?」姜杉正跟着园艺师学种花呢,她想起池殷出门前的叮嘱,顿时有些着急,「夫人说过,花草这些通灵的。你现在哭给它们看,他们明天就会枯给你看。」 「你看,院子里这些花任何一株都上万,你是不是应该远点哭啊??」姜杉看了眼陆鹿手里皱巴巴成一团的野花,皱了皱眉,「如果你是因为找不到垃圾桶而哭的话,出门右转。」 姜杉最近跟池殷呆得有些久,讲话日益「殷」化,蒋栋还笑话她贻笑大方。 但姜杉只觉得开心,因为这样说话真的很爽啊! 陆鹿看着姜杉离开的背影,被挤兑地彻底说不话,眼眶更红了。 雪崩时,每一朵雪花都有责任。她就说,陆墒哥哥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被区区一个池殷折磨到精神失常,原来陆宅的每一个人都有责任。 他们都太兇了,她会努力做陆墒哥哥的良药,治癒好他。 正想着,两辆一模一样的车,从相反方向徐徐开来,她萎靡不振地扫了眼,又看向怀里的小花。 已经接近黄昏,太阳半落,什么影子都拉的很长,一片阴影在陆鹿眼前微微晃动,她呆滞片刻,迅速惊喜抬头,果不其然,一辆车在门口堪堪停下。 她连忙起身,提着裙摆小跑到车前,连连拍车窗。 车窗是防窥的,看不到里面,但她知道是陆墒回来,她心里已经感应到了。 终于,就在她拍的第十下,驾驶位的车窗终于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温雅清俊的脸。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沈清时的脸和气质有让人看呆的资本。陆鹿呆在原地,下意识「啊」了一声,脸颊一点点涨红。 「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幸运的是,这个男人并没有苛责她,只是笑着点点头,「没关系,今天流行认错人。」 陆鹿也跟着笑起来,这是她在今天遇到的第一个好人:「谢谢,你真好。」 「客气。」莫名其妙被发好人卡的沈清时,语气不变:「您可以把手拿开吗,我要关窗了。」 陆鹿:「……」 她想被烫了手一样,连忙往后跳了半米远。 沈清时微颔首,径直关上了窗。 他是脾气好,但不是跟谁都要展示他的好脾气。 解决掉奇怪的人,他推开车门,转到池殷的方向,拉开车门,躬下他那清风朗月的身子。池殷扶着他的小臂,从车上走了下来。 陆玖看着沈清时熟练的样子磨了磨小虎牙。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他熟练的样子,不知道毁了多少家庭! 眼见着哥哥的双人大家庭岌岌可危,陆玖挽上池殷的胳膊就要回家。 谁知走了还没到两步,就被刚才疯敲车窗的人挡住。 这人也太没眼力见了吧,陆玖有些无语,她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摸了摸手下柔滑的触感,嗯…什么东西?还怪舒服的… 片晌,陆玖一呆,火速松开池殷胳膊,惶恐表情一如无意踩到池殷脚的小白。 但想像中的嫌弃并没出现,池殷斜睨了她一眼,话都懒得说,转头看向沈清时:「你的歉意我接受了,有需要你的地方会找你。」 沈清时只觉得心里一块石头倏然落地,他心平气和地想,这是原谅他的冒犯了。 他不担心池殷没有渠道知道他的联繫方式,当即就告别离去。 解决完沈清时,池殷转过身子,打量了几眼拦路的人,又看向她手里的杂草。她昨天让姜杉请几个花匠来花园除草,想必这个就是了。 她不咸不淡问道:「草拔得怎么样了?」 陆鹿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她茫然地问:「….什么?」 池殷从不重复问话,陆玖迅速顶上:「姐姐问你草拔干净了吗?」 「……啊。」 几秒没等到回应,池殷皱眉,不远处的姜杉看到池殷回来了,高声喊了一声「夫人!」 伴随着这声夫人,眼前除草工的身体簌簌抖了起来。 池殷知道这种病,名叫帕金森,属于老年人容易得的疾病。 她看着少女二十五六的年龄,默了默,也没了问话的兴趣。 第36页 「让开」,池殷淡声道。 谁知女孩看她要走,蹭地往前迈了一步,径直就把手往池殷身上抓。 眼见着那捧着杂草的手要碰上自己。池殷眉心一蹙,迅速一翻手,「啪」的一声,干脆利落地把她手里那堆杂草拍掉。 萎靡的叶子和塌成一团的花散落于白石路上,像是蒙了一层尘。 池殷嫌弃绕开,「有病治病,离开前去跟管家要双倍工资。」 陆鹿呆滞地望着散落一地的花,又听着这满满都是羞辱的话,只觉得天都塌了,几滴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这个毒妇把她的花打掉了。 她怎么知道这是送给陆墒哥哥的?一定是那个王助理,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坏?! 陆鹿低声喃喃:「陆墒哥哥一定会惩罚你的。」 池殷离去的身影一顿,缓缓眯起眼睛:「陆、墒、哥、哥?」 她看向陆玖:「陆墒除了你以外还有个便宜妹妹?」 陆玖连连摇头,她在心底为哥哥画了个圈,祝福他。 「那就有趣了。」池殷支着腮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如果陆墒在这里,听到这个音节就知道池殷要放嘲讽大招了,会立马消音。 但陆鹿不知道,她甚至还滔滔不绝解释起来:「不是的,一定是你忘了,你是陆玖吧,我知道你的。」 她像是忽然有了证明自己的底气,对着陆玖比比画画起来:「哥哥一定跟你说过我吧,我和他是一起长大,,但我八岁的时候回了自己家,然后就出国了…」越说声音越小,她想起她无疾而终的初恋,心里难受起来。 陆玖沉思半分钟,顶着陆鹿沉痛的目光,认真道:「哥哥从没提过。」 陆鹿迅速否认:「不可能!」 陆玖深思熟虑,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真的!」 陆鹿慌乱地摇摇头,陆玖看起来不像骗人,但她不相信,最宠她的陆墒哥哥怎么可能不提她呢?难道也是跟她一样,爱在心口难言? 池殷悦耳的笑声传来,她:「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陆鹿啊。」 陆鹿眼睛倏地恢復焦距,她几乎喜极成泣,「对对。」 池殷细细想着原书剧情,慢条斯理道,「就是那个在自家破产时借住陆家,又在陆家几近破产时离开,姓氏来来回回改了不知道多少遍,谁富就跟谁姓的陆鹿?」 「啊不,赵鹿。」池殷挑着眼角,身后传来渐近而熟悉的脚步声。 但她没回头。 陆鹿余光也看到了逐渐走近的陆墒。 心酸与委屈一起涌上心头,她又兀自红了眼眶:「就算你这么污衊我,也无法掩盖我和陆墒哥哥是青梅竹马的事实的!」 刚进入战场的陆墒:「?」 当即就想转身走的陆墒:「……」 「……」 陆墒看着池殷笑吟吟的表情,差点跪在地上。 救救救救命! 怎么回事? 什么青梅竹马? 想他从小到大,因为那个病,离异性有多远就多远,活得孤家寡人的,皇帝都没他独。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个青梅?? 他喉结来回滚动,终于,他顶着池殷柔和但令他毛骨悚然的目光,看向这个说是他青梅竹马的女子。 他捏了捏眉心,疑惑问道:「你是谁?」 陆鹿:「……」 陆玖:「……」 正偷听的陆宅众人:「……」 池殷发出一声不知是嘲弄还是讽刺的笑来。 陆鹿有些慌了,她干巴巴:「陆、陆墒哥哥,我是陆鹿啊。」 陆墒看着与照片差异环绕地球一百圈的陆鹿,不可思议地「嘶」了一声:「你想不开去整了个容?」 陆玖发出噗嗤一声笑。 陆鹿不住摇头:「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你一定在骗我。」她像是灵光一现,忽然抓住了盲生的华点:「是不是这个毒妇逼你的,一定是她提前知道我要来逼你的。我们是青梅竹马,肯定心有灵犀的!」 陆墒被她的脑迴路惊呆了。 赶紧伸出手止住了她还蠢蠢欲动的话头。 陆鹿迅速闭嘴,满含期望地望向陆墒,目光中满是恳求和期许。 陆墒默了默,一字一顿道:「青梅竹马。」 「十七年没见的青梅竹马?」现年二十七岁的陆墒,如是问。 在一旁憋笑憋出内伤的陆玖和姜杉对视一眼,齐齐倒退一步,蹲在花丛边开始捂着嘴偷笑。 陆鹿目光空洞,但陆墒很明显话还没说完,他想着刚才那句「都是毒妇逼你的」,偷偷瞄向池殷,在与似笑非笑的池殷对视一眼后,赶忙又把脸转了回来。 好、好恐怖。 他真不是被逼的,任哪个正经人被虚构出一个青梅来,都得捍卫清白。 陆墒往前走了一步,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刚才忘记问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陆鹿本来坚信不会被怪罪的信念,如今彻底动摇,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墒看她脸色就猜出原因了,语气愈发冷漠:「不请自来以及污衊我的人品,我现在就可以告你私闯民宅以及诽谤罪。」 「另外,还请你现在跟我夫人道歉。」陆墒觉得自己今天一定可以获得池殷的表扬,身板越说越直,「我不认为毒妇这个词,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可以随意说出口的。」 第37页 陆鹿彻底呆若木鸡。 她听到了什么。 她眼前的人还是那个宠爱他的陆墒哥哥吗? 她嗫嚅o:「……你当年还给我买过头绳。」 陆墒这个记得清楚,否认地比火箭升天都快,「那是因为我妈看你哭得所有人都睡不着,骗你的。」 「我怎么可能给你买头绳。」 陆鹿圆脸煞白。 捍卫住清白的陆墒长长舒了口气,正准备把陆鹿送回陆泽成那,余光突然扫到脚底的枯枝败叶,他抬了抬脚,疑惑:「谁除的杂草扔这了,也太难看了,赶紧打扫干净。」 double kill—— 陆玖捂着肚子在后面笑出了鹅叫。 池殷看陆鹿神情激盪,失去幻想的样子,轻轻「啧」了声,稍稍抬高胳膊摸了摸陆墒的狗头。 陆墒正了正领带,试图维护住崩了十分钟的高冷霸总气质。 陆墒冷声:「我现在让司机把她送走。」 池殷眼神扫过低垂着头的陆鹿,不慌不忙笑起来。 「这可不符待客之道。」 她声音微哑,在黄昏暮后有着更为惊艷的味道。 「不如我们邀请赵小姐住几天吧?」 「池殷」姦夫的未来女友。 太早下线就不好玩了。 第20章 阿斯伯格综合徵 这就要提及池殷穿的这本书是个什么类型了—— 无cp大男主升级流爽文。 男主陆墒, 标准龙傲天设定,百年难见的经商天才,但事业上有多风生水起, 他生活上就有多寡。 他像是把「孤寡」二字刻尽了骨子里,全然没有点家男开后宫的觉悟。 在他四十余年的光景里, 除了「池殷」与他有过半年婚约,他生命中的女性,似乎只有母亲和一个妹妹陆玖。 但霸总身份不是虚的,即使陆墒再高冷, 也会有那么几个自命不凡的桃花想做他身边独一无二那个。 其中就有赵鹿。 这是个脑子里自成世界, 日常选择性失明失聪的绝世普信小白莲。硬是能把陆墒的无情寡义当□□在心口难开, 把「池殷」当成强拆姻缘的天降反派。在多次引诱陆墒无果后, 她灵机一动,把专注点转到了「池殷」身上。 不得不说,在这以后, 赵鹿智商稍稍上线,她选择从彻底搞坏「池殷」名声做起,利用自己舞蹈演员的身份, 不断参加名媛圈聚会, 见缝插针慢慢渗透「池殷」的不检点行为, 并且与一名爱慕池殷的男子谈起恋爱,日常用各种方式让他与池殷碰面。 最后,在池殷被陆玖推下楼梯进icu的当天, 她在病房外甩出一堆似是而非的照片, 虽然那些照片动作都很社交距离, 但在她声泪俱下的控诉和「池殷」的恶劣名声下, 大家还是相信了她的言论。 其实也无所谓相不相信, 在冉冉升起的舞蹈新星和彻底落败的前豪门夫人之间,选谁,不用做什么抉择。 回忆完毕,池殷目光流转,把陆墒当成软硬适中的靠枕,悠闲地靠在他身前。 虽然池殷完全无法代入原主,也没人有胆量和能力去左右她的名声,但她还是在这个有自己名字的故事里,感到一丝不愉。 反正也挺闲的,不如找点乐子让自己愉悦起来。 池殷笑容愈发温柔起来,陆墒稍稍低头就能看到,他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赶忙老神在在看起花园里的花卉。 他可太清楚了。 别看祖宗是疑问句,然,这个星球已经没他抒发己见的位置。 他把池殷的话转换主语转述了一遍,冷言道:「那赵小姐想要住几天吗?」 池殷头都没回,用胳膊肘一拐陆墒的肩膀,语气微凉:「热情点,你吓到她了。」 陆墒:「……」 池殷扬手:「管家,带赵小姐下去休息。」 管家麻利上前,提起赵鹿的行李箱就往走,赵鹿现在还有些惶然,她尚困于陆墒说得是真是假之中,大脑完全转不过来,只能麻木地被安排,盯着脚低的卵石路直直往前走。 忽然一只红色高跟鞋出现在她视线里,她怔愣着顺着皙白瓷质的脚踝往上看,掠过丹红明艷的长裙,落到池殷浓墨重彩的眉眼上……还有,池殷眼中看物件般的漠然。 赵鹿浑身一凛,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惊惧:「你、你要干什么!」 因为虚张声势,高扬的嗓音中,带着随意可闻的颤音。 「赵小姐想去哪?」 「……陆墒哥哥说——」 「他说?」池殷勾唇:「他说什么?我说让你住主宅了吗?」 一边说着,她拂过鬓角沾上的细小花瓣,眼神堪堪落在指尖,捻了捻手里的落花。 陆墒松了口气,祖宗可算发话了。 他刚刚还担心赵鹿会住进主宅,毕竟谁都不想身边有个精神不是很正常的人。 他:「主宅没有客房,赵鹿你去副宅住着吧。」 之前被说成赵小姐时赵鹿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被陆墒用礼貌的语气叫「赵鹿」,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哥哥,我叫陆……」 浪费这么多时间,陆墒也有些不耐了,语气更是冷漠,「赵鹿,你父亲生前没亏待过你。」 若不是池殷提醒,他都没意识到他竟然也跟着陆则成叫这人「陆鹿」了。 他闲得吗,给自己揽个妹妹? 第38页 这到底是谁占谁便宜? ——首先排除他占便宜。 赵鹿一腔委屈被陆墒这句话堵回嗓子眼。 陆玖在旁边有些看不懂了,小声插话:「你干嘛非得姓陆?」 赵鹿脸色一僵,急忙摇了下头。 这些人都好吓人,陆墒哥哥都被带得性情大变,她不敢说。 见她不说话,陆玖着急地跺了下脚。 她现在知道自己以前性子多让人着急了,一问三不知,戳三句回一句,怪不得没朋友。 虽然陆玖不明白,但池殷手握剧本,看得清清楚楚。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对啊,姓陆干什么?」 赵鹿攥紧了拳头,愤恨地看她。 这个世界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没有资格问她这个问题,这是她与陆墒哥哥曾生活在一起的证明,虽然她改过几次,但这次绝不会再换! 只是…她看着陆墒唯池殷是从的样子,苦涩地闭上眼。 陆墒哥哥变了。 她已经开始怀疑治癒陆墒的可能性。 池殷一看她那神情,就知道她已经陷入幻想世界里,当即慵懒转身。 就在陆墒为她推开别墅大门时,池殷脚步一顿,慢条斯理地别过头髮,侧了侧脸,轻声道:「我是为你好。」 「姓陆的话…」 「你怎么有机会住进主宅呢?」 一阵带着花香的风拂过。 陆鹿瞳孔勐地一缩。 第二天,陆玖早早就起了床。 马上要期末考的苦逼高二生怎么会有周末呢? 她把温牛奶仔细倒进史努比保温瓶里,端端正正摆在池殷门口,转身就奔向了惨绝人寰的补习班。 陆墒在书房门后目睹了一切,这门,半推不推的。 他纠结了足足三分钟,到底不知道,现在与陆玖面面相觑,是谁先尴尬。 是他不配吗? 要姐不要哥,很好,陆玖,记住你了。 陆墒摘下金丝眼镜,捏了捏鼻樑,愤愤把眼镜竖放在白衬衫口袋里,捡起那个巴掌大的保温瓶打量起来。 「你在看什么?」 陆墒条件反射:「看没心没肺小崽子的保温杯。」 话音刚落,他的手就一空。 池殷面无表情打量了一遍保温杯,又把它抛给陆墒,「扭开。」 陆墒没问池殷是怎么就从一句话判断出这是陆玖给她的,他怕太伤心。 他把杯子递给池殷后,池殷直接抿了一口,而后指尖微顿,倒退半步倚在走廊的七彩琉璃瓶旁,闲适地喝起来。 陆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目光飘忽间,落在池殷仰起的下巴上,落在她微眯的惊艷眉眼上,距离太近,连纤长卷翘的睫毛竟然都清晰可见。 或许是刚洗过脸,也可能是清晨的雾气,几滴极细小的水珠在她睫毛上半坠不坠的,像赛普勒斯凤蝶振动双翅,满是流光。 太漂亮,他手指蜷了蜷,又连忙松开。 这个牛奶温度偏高了些,但胜在口感不错,杯子不大,池殷半分钟喝完,把杯子放回陆墒手心。 「杯子上是什么东西?」 她刚刚大致浏览了一遍世界体系,没找到这么不符合人体结构的东西。 陆墒顺着池殷眼神看去,是史努比,他眨了眨眼,顶着池殷罕见的好奇神情,心情忽然有些微妙,但他摆正态度十分迅速。 陆墒严肃道:「这位是史努比先生,是个动画人物。」 池殷点了下头,转身下楼。 「原来是外国人。」 身后,陆墒唇角微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是,外国的。」 … 池殷顺着旋转楼梯一步一台阶慢悠悠往下走,到第一层拐角时,她脚步顿了半秒,才迈过台阶。 如果赵鹿足够蠢的话—— 池殷稍稍放低视线,看向客厅。 不出所料,穿着红色小洋裙的赵鹿,正站在一楼客厅昂着脸往楼梯上看。 池殷轻啧了声。 她昨晚离开前,见赵鹿的神情大抵是萌发退意了,所以激了她一句,为的就是今早能看到她。 毕竟, 放赵鹿回国可不是她这个「毒妇」会干的事情。 赵鹿见两人一起下来,眸光顿时暗了暗,但她很快就扯出一个笑容:「我见厨师哥哥做饭很辛苦,就去帮了帮忙。」 「哥哥姐姐尝一下我的手艺。」 赵鹿是如何出现在这儿的,陆墒闭着眼都能猜出来,要么硬闯要么硬骗。他当即有些无语。他是看起来脾气很好吗? 而且….姐姐….他的头一寸一寸转向池殷,果然看到她温和的笑意。 …赵鹿,你自求多福。 果然,池殷很快就做出了回应。 她嘲讽人的技能点拉得都快溢出来了。 池殷轻声道:「赵小姐,看着我。」 赵鹿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想躲避,但池殷的话就像下了言灵一样,她的眼睛根本不敢看向别处,眼眶都干涩起来了。 彻底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池殷声音仍然放的很轻:「赵小姐,既然你眼睛已经不能要,那不如叫我一声祖宗。」 「供你吃住我也当得起这个称唿,若我心情好,说不定就应了。」 「你说是么?」 赵鹿听着池殷如沐春风的声音,只觉得遍体生寒。 第39页 但池殷把她留下,可不是让她当鹌鹑的。 池殷话音一顿,看向赵鹿身上的红裙子,「这就是你昨晚让管家为你准备的裙子?」 赵鹿:「嗯…」 她低头看向红色裙子,她看池殷穿这个颜色好看,所以想试试。 「挺热闹的。」池殷在高处俯视着她,勾起殷红唇角,「有种丰收的感觉。」 「……」陆墒没说话,但做了一个深唿吸。 他无言地别过头。 嘴角狠狠抽动两下,又迅速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 一旁的蒋栋就没有这个忍耐力了,当即晃着小捲毛笑出声,但他很快就正色道:「咳,夫人先生,是我失职,她拿起一个鸡蛋就往锅里扔,啪的一下,就很快啊——」 陆墒摆了摆手,也没责备。 两人路过赵鹿时,赵鹿面含希冀地看向陆墒。陆墒面无表情走过,陈述事实:「陈管家审美比较老龄化,挑得很好,下次别找了。」 赵鹿手指抑制不住地紧攥成拳,她拼命在内心自我催眠千万不要退却。 陆墒哥哥精神失常了。 可她没有,她是要当陆太太的人,一定可以治癒好他。 早餐吃到中途,站在一旁的陆鹿终于忍不住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池殷就那么吓人,明明自己有理,但就是说不出话,她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气场这么恐怖,即使只是兀自在那吃饭,都让人觉得是…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只能想到——「皇亲国戚」。 而且昨晚的话…总让她觉得她的心思被池殷发现了。 她其实知道自己这样算小三,但情况特殊,也顾不得什么了! 她必须获得陆墒哥哥的好感,然后把他往正道上领!! 赵鹿为自己心理建设许久,终于指向桌上的番茄炒蛋:「你们怎么不吃这个?」 池殷状若未闻地在烤贝果上涂黄油,又夹上牛油果和熏牛肉,吃得优雅大方。 赵鹿继续:「很好吃的,我在视频上学了很久。」 陆墒瞥了蒋栋一眼,蒋栋立刻get:「赵小姐,当时锅里的番茄,我是想做番茄酱的,不是做番茄炒蛋。」 「今天早餐偏西式,主食是贝果,与炒菜口味不搭。」 赵鹿:「可是真的很好吃啊!」 池殷擦干净嘴角,抬头:「你先吃。」 赵鹿眼睛一亮,池殷的意思是她吃完,他们就吃! 她连忙接过蒋栋递过来的菜和筷子,端着盘子就往嘴里扒拉。 看视频就能做好饭的人很多,但很显然,赵鹿不在这个行列。 等机械扒拉完,她脸上的表情逐渐一言难尽。 诡异味道的汤汁顺着她的喉管往胃里流。 实在太咸了,又咸又酸,她甚至咬到了一小块鸡蛋壳。 赵鹿腮帮鼓成一团,陷入是否咽下去的世界难题。 一旁的蒋栋无语道:「那是我做番茄酱的番茄,而且你打一个鸡蛋倒三勺盐…」 这个味道实在太奇怪了,奇怪又噁心,硬要说,就像鸡蛋黄混着青梅酱,再倒上几大勺酱油麻油,赵鹿视线不断乱晃,等她终于发现池殷脚边的垃圾桶时,她简直都快喜极成泣。 她也的确哭出来了。 因为就在她要吐出来的时候,池殷的食指顶在了她的下颚上,命令道:「咽下去。」 「别噁心我。」 池殷另只手支着腮,嘴角含笑,眼底却像酝酿着冰山林雾,极冷。 原书剧情提过赵鹿的厨艺——能吃死人的技术。 也不枉她把赵鹿激来斗志昂扬地做早饭。 等陆墒去上班、池殷也去楼上看书后,赵鹿喝了五大杯水才觉得嘴里那股噁心的味道好一些。 蒋栋停下递水的手,一张混血的脸阳光又帅气。 他拍了拍赵鹿的背。 赵鹿眼睛里含着一汪泪水,「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理解我,呜呜呜。」 「我的确理解你想融入这个家的迫切愿望,但……」 「算了,我不理解。」 蒋帅哥的眼底满是沉痛。 「连夫人那种吃相绝美的大美人你都要针对,你也太不要脸了!」 赵鹿半抬起的身体彻底僵住。 陆墒七点准时到达办公室。 王助理的前车之鑑,他又把「闲杂人等一概不准进公司」的准则在公司群里重申了一遍。 未雨绸缪得十分好。 今天他的脸色终于和公司的吊兰一样了,生机勃勃。 无他,因为完全无法共情赵鹿的脑迴路,他今早和池殷共情了大半,结果感到一股空前的爽意—— 他发现池殷对他人情绪的掌控实在厉害,配合那股得天独厚的压迫感,其他人根本无法不跟着她的节奏走。 让谁看她,谁就必须看她——眼睛都不敢挪走。 让谁闭嘴,谁就说不出话——嘴巴都不敢张开。 这大概就是一国公主的气场吧。陆墒想,他根本不担心池殷和赵鹿在家里会产生什么矛盾——矛盾是势均力敌者之间的掰扯,能单方面碾压的,根本不叫矛盾。 陆墒一页一页翻着文件,又想起池殷问史努比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商界大佬不是吹的,他三心二意得十分自在。 门外,王助理拿着一壶茶踟蹰片刻,还是把门缝又合上了。 第40页 老闆这春风得意的样子,肯定不想让他看见。 啊,他这该死的善解人意。 技术部小李看他一脸姨母笑,用胳膊怼了他一下,「你是不是也发现了?」 王彦把茶放在桌子上,佯装疑惑脸:「发现什么?」 「咱俩谁跟谁,你就别跟我装了,」小李贼兮兮地瞥了眼董事长办公室,小声道,「陆董肯定喜事将近。」 他刚才进去送资料的时候,也看到老闆冷俊脸上那个让人腿软的笑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他刚新婚那会儿收到老婆简讯就这个表情,除了老闆比他帅了几条街外,其他微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老闆现在那个名存实亡的婚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离婚就是早晚的事。啧啧,也不知道哪家芳心纵火犯攻略了着名高岭之花陆董,大牛逼啊! 王彦赶紧瞪了他一眼:「私下议论老闆也不怕我给你穿小鞋。」 「哎咱俩这关系。」小李笑嘻嘻从兜里掏出几块糖扔到他桌上,「中午一起吃饭啊!」 王彦笑骂一声,剥开糖纸塞了一块进嘴里。 嘿,下次吃糖,指不定就是老闆的喜糖呢。 陆墒此时也含着一块糖,薄荷味的,平时想让自己精神些的时候他都会吃一颗,但今天实在是腮帮子莫名其妙地有些僵,他想着含块糖缓缓。 又处理完一份邮件,私人电话响起,陆墒瞥了眼通讯人,迅速接了起来。 来电人是他表哥,是母亲那边的亲戚,以前陆墒母亲在世时两家走得很近,去世后,那边亲戚只和陆墒还有联繫了。 走得最近的就是这个表哥。 陆墒刚接起电话还没得起询问,对面的话就突突突跟冲锋鎗似的传来。 「小墒,我和你嫂子临时接到通知,要出省开会,会议关系重大,我们俩都不好脱身。管家老家有事,上个周辞职了,家里那些佣人照顾念念我不放心。」 「念念情况特殊,之前见过你和陈管家,能亲近些,你帮我看两天,之前在我家你看上的那套古董茶具我让司机送去你家了。」 「我们行李收拾的太着急了,没提前跟你打招唿,这会儿念念应该已经到你家了,你和陈叔帮我带两天,我们大后天处理完事情就尽快回来。」 「麻烦你了啊小墒,快过隧道了信号不好,我先挂了!」 等电话挂了,陆墒才反应过来表哥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其他内容都可以忽略,他飞快锁定了最重要的一点——念念到他家了。 陆墒当即起身,迅速把今天没批阅的文件放进公文包,拿起车钥匙就往楼下跑。 念念这小孩,情况十分特殊。 她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徵。 这个病在临床上接近于孤独症,不同点在于,阿斯伯格综合徵患者没有明显的智力障碍。 但即使没有智力障碍,念念仍不是一个可以让人放心的孩子。她的社会交往障碍和行为动作刻板化都十分明显,会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小事而焦躁不安,甚至产生爆发性情绪。 他当初在表哥家就曾亲眼目睹念念因为吃饭常用的手帕脏了一角,焦躁尖叫的样子。 现在刚过八点,正值早高峰,陆墒看着前不见头的车流,烦躁地拍了拍方向盘。 与池殷相处也有一周,他早就不担心池殷会威胁谁的生命了。 但念念情况太特殊。 池殷从古代来,还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大概率根本不知道这个病是什么情况,而且就算知道,以池殷的性格也绝不会做出丝毫忍让。 ——因为她是公主。 陆墒揉了揉眉心。 无论是念念的某些举动让池殷生气、亦或池殷的某些举动让念念发病,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车流根本望不到头,五分钟前进了八米的陆墒接到了管家的来信。 第一条:「先生放心,一切都好。」 陆墒屏住唿吸,指尖下拉,第二条简讯内容缓缓出现在他眼前。 … 「念念在看夫人读书。」 作者有话说: 陆墒为什么在书里只活了四十来岁呢? ——为什么呢? 第21章 哇靠qaq 六月中旬, 天城已是盛夏。 天空像是洒在清透画布上的橘子汽水,清新漂亮。 趁着日头还没高照,姜杉一大早就把池殷挑的新花分种好, 又把开得最好的几朵用剪刀顺着花梗仔细剪下。 这是她最近每日的工作之一。 池殷五天前给她报了价格非常高的花艺课程,国际名师全程指导, 每天布置作业,号称包教包会。姜杉想着屋子里那一堆课程书籍,笑着摇了摇头。 在应聘进陆家时,她已经做好打算, 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 争取加薪, 等凑够母亲的治疗费就辞职, 然后考博继续读她最喜欢的语言学。谁能想到,她进来不过半个多月,就拿到了足够的钱, 还被僱主送去进修这种昂贵课程。 池殷每日这时都在二楼读书。姜杉把花束小心地用报纸包好,往楼上走。路过走廊红木格窗时,她对着玻璃窗里的自己露出一个很清丽的笑。 虽然池殷不用她还钱, 但她现在是一点辞职想法都没有了。 毕竟夫人这么信任她, 做人不能忘恩。姜杉摸了摸衣兜里的银行卡, 轻轻敲响书房的门。 第41页 「进。」 今天池殷穿了一身绛蓝短旗袍,和深蓝的发色相得益彰,飘窗开了一半, 暖风把她额前两缕半长碎发吹到眉间耳后, 成摞的书籍堆在她小腿边, 诗集史书应有尽有。 姜杉把花插好, 摆在池殷左手边的矮桌上, 然后把银行卡推到池殷手边:「谢谢夫人,我母亲的手术很成功,已经快出院了。」 「嗯。」池殷头都没抬,随手把卡插在白玫瑰上,又垂下眸子认真看书。 姜杉抿了下唇,纠结要不要把刚才看到的事跟池殷说。 「跟赵鹿有关?」池殷随意问道。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夫人的眼睛! 非着名眼线姜杉连忙点头:「是的,赵小姐刚才不知为何心血来潮要帮园艺师松土。」 「我跟她说不必如此,但她说不好意思白吃白住,我劝了一会儿她也不听……」 姜杉是真的不懂这个因果关系,你说你都白吃白住了,能不能就别添乱了? 「而且,」她紧着声音补充,「我看了天气预报,再过一会儿气温就三十八度了,她如果中暑了去讹夫人怎么办?」 「那就讹。」池殷慢条斯理翻了一页。 说罢挑起眼角瞥了眼姜杉:「是作业布置少了?」 姜杉光速闭嘴。 她想起那一堆插花作业,瞬间无欲无求起来。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池殷不紧不慢收回视线,勾起唇角看向窗外刺目的日光。 「告诉园艺师,今天带薪休假。」 … 天城的夏天没有什么午后两点定律。 什么时候都热。 铁杴被扔在土面上,赵鹿蹲在花园的角落,身子被一旁的树木阴影遮得严严实实。 但即使如此,她的额头也满是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怎么可能真的干活,赵鹿翻了个白眼,又往阴影方向缩了缩。她现在就等陆墒中午回家在他面前表演一下,让他看看池殷是怎么虐待她的,再不济让他看看池殷是什么待客之道! 她不信都这样了陆墒还不清池殷的真面目。 只是……园艺师怎么还不来? 要是陆墒回来看到这片比花滑冰面都平整的地面,她不就露馅了吗? 就在赵鹿焦急张望的时候,不久前刚来过的姜杉又回来了。 她心里一惊,赶忙从阴影下跑出,拿着铁锹就开始凿地。 「松土真累啊,园艺师平时也太辛苦了吧,好心疼。」 姜杉心里鄙夷,就那个跑步速度她是得多眼瞎才看不到她刚刚在干嘛。 但她现在有点任务在身上,所以佯装不知地放下怀里的一堆花枝,又去房间里提来小空调。 赵鹿面色一喜:「谢谢姜姐——」 结果剩下的「姐」字还没吐出来,她就看见姜杉把空调对准了她自己,坐在小板凳上插起花。 那叫一个悠闲自在。 赵鹿:「……」 赵鹿有些尴尬地咬了下嘴唇:「天气这么热,姜姐姐不去屋里吗?」 冷风冻人,姜杉把空调调高了两度:「啊?还好吧,想晒会儿太阳。」 赵鹿擦掉快流进眼睛里的汗,讪讪笑了一下,举起铁锹又锄了一下地。 「园艺师今天有事晚些来,你如果坚持不想白吃白住的话……」姜杉状若感动地看了她一眼,「就先干着吧。」 「白吃白住」,自己说是谦逊,别人说就是明示暗示事情真相了。 赵鹿现在骑虎难下,只能再次扛起铁锹在大太阳底下干起活来。 姜杉想起池殷的话,去工具房把自动松土机塞进了角落。 日头愈烈,虫鸟都变得焦躁不安,鸣叫声直叫人发疯。 赵鹿今天穿的裙子不是轻薄款,虽然料子品质好,但重工打造,裙摆的装饰把她腰坠着生疼。而且有姜杉看着,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赵鹿根本不敢放下铁锹,只觉得胳膊又酸又麻,腰根本直不起来。 赵鹿发誓,她就从没这么热过,后背衣料已经被汗彻底浸透,像是一堆蚂蚁在撕咬,肌理都在发抖。 她虽然家里破落了,但以前在赵家和陆家享受的也是上流生活。出国后因为长相讨喜,体段不错,舞蹈老师又是父亲生前最好的朋友,所以在歌舞剧院也算小有人气,根本没吃过什么苦。 想着想着,她发达的泪腺就开始运作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不是客人吗?她主动揽活不是应该被拒绝的吗? 她也看出来了,姜杉就是在针对她,什么晒太阳,对着空调晒太阳吗? 赵鹿鼻子一酸,几滴豆大的眼泪就啪嗒两下砸在地里。 一本书看完,池殷在何月陪同下去花园散步,正好看到赵鹿把妆都哭花的一幕。 她哭得有多惨呢? 假睫毛粘在嘴唇上,红色眼影煳了一片,双手往前一伸就可以本色出演女鬼。 池殷有些没眼看,「谁准你哭这么丑的?」 赵鹿勐地抽噎一声。 她被这句话刺激的,一口气没上来,掐着嗓子剧烈咳嗽起来。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不懂池殷明明拥有这么多,还要针对什么都没有的她? 因为她有可能会抢走陆哥哥吗? 想到这,赵鹿的心情好了不多,灵光一闪,她把眼泪狠狠一擦,抬起脸死死盯着池殷:「是不是你让她看我干活的?!」 第42页 「你以为你算盘打得很好吗?你真是太恶毒了!」 「我就要哭,陆墒哥哥看到这么可怜的我,一定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池殷轻啧了声,声音放轻,神色也柔和下来了:「赵小姐。」 赵鹿狠狠一颤。 池殷的声音在青天白日下有让人遍体生寒的力量。 池殷温柔道:「别想太多,你哭不哭关我什么事呢?」 「只是你哭得实在太丑,丑到我的花就不好了。」 「而且,」她话音一顿,慢悠悠的嗓音不疾不徐,「你哭得这么脏,会污染土质的。」 池殷说完就示意姜杉赶人。 赵鹿被姜杉推着踉跄地走了几步,弱小的心灵被这几句话打击得不清。 但作为一个沉浸式体验自我世界的女人,她总能发现盲生的华点。 池殷为什么这么着急赶她? 她一定在害怕。 赵鹿顿时站在原地不动了,眼睛里闪现微弱但坚定的光芒:「你骗人,你就是不想让陆墒哥哥看到我这个样子!」 「你别想通过打击我的方式让我放弃!」 「………」姜杉松开手,不太想碰赵鹿了。 听说傻逼传染,这个味儿这么沖,她不会已经中招了吧? 糟,她135的智商! 知道赵鹿有病,但没想到如此病入膏肓。池殷慢悠悠从何月手里接过手机。 随意划了几下。 不过几秒,几道冷峻男音就从她手中传出—— 「她要是作妖,你就把赵热闹…赵丰收…不是,把赵鹿!把她送到陆则成那里!」 「您千万别浪费哪怕一点点时间问我意见!」 「祖宗放心飞,陆墒永相随!!」 如果抛却怂到没边的内容,男子声线清冷,如有冰质,还是很有高冷霸总的味道的。 池殷嫌弃地摁死手机。 这是昨晚陆墒给她发的报备语音,求生欲满满都快把手机撑破了。 池殷闲闲看向赵鹿。 「听到了么,赵丰收?」 丰收现在扛着铁锹,大红灯笼裙上画,如果不看那张茫然悲痛的脸,真的格外勤劳,格外热闹喜庆。 农民伯伯肯定喜欢。 池殷拍了拍手,把手机扔回何月怀里,「走了。」 何月年纪比姜杉小,大学毕业没多久,一脸敬仰看着潇洒利落的池殷,看完,又与和她同样神情的姜杉对视一眼。 ——学到了吗? ——学废了学废了。 ——陆先生画风好像突变了? ——管他呢管他呢。 陆宅外,一辆黑色奥迪缓缓停下,司机拉开门,把一个五六岁大精雕玉琢的小女孩抱了下来。 粉色蓬蓬裙,高马尾上扎了一个大大的粉色蝴蝶结,爸爸妈妈把她打扮得像是世界馈赠的礼物。 管家比陆墒更早接到电话,这会儿已经在门口等候五分钟,赶忙上前接住了赵念念。 司机:「念念小姐,这是陈管家,你要叫陈叔。」 「说——』陈叔早上好,这两天麻烦您了。』」 阿斯伯格综合徵患者有个明显特徵,就是有强烈交流欲望。 他们渴望并极力想与其他人建立社交联繫,但缺乏基本的人际交往技巧。 因为这个特质,他们经常被同龄人排挤,因此需要在幼时时时引导,教他们辨认神色、教他们如何说话才会更好地生活。 念念的父母都是高知,又对念念非常上心,所以已经在最大程度上引导好了她。 念念很是乖巧地抱着陈管家的脖子,小声道:「陈叔早上好,这两天麻烦您了。」 陈管家早就知道这孩子情况,哪儿会介意这个,心疼都来不及,赶忙应声答好,跟司机交流完,一手提着古董茶具,一手抱着孩子就进了别墅。 之前爸爸带她来过几次陆宅,有次还住过一晚,念念记性很好,所以并不认生。 她一被放在沙发上,就与陈管家分享她昨天刚听过的歷史故事。 陈管家了解这个病在某些方面强烈的沟通倾诉欲,所以没表现出丝毫不耐烦,很好地当着倾听者,并时不时表现出好奇的神色。 念念被父母教导过这个表情是「愿意听她说话」的意思,所以愈发滔滔不绝。 姜杉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 她几乎在一瞬间就发现了这个小女孩的不寻常。 因为她的坐姿实在有些奇怪,左手攥着裙角,头三十度向左边微微倾斜。本来是个让人忍不住亲亲抱抱的动作,但长期保持这个动作,只会让人觉得古怪。 而且…她虽然在对着陈管家说话,视线却一直盯着左手边的盆栽,只有极少数时间会瞥一眼陈管家,又很快面无表情地移开。 姜杉用徵询的目光看向陈管家。 陈管家摆口型: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可以。 姜杉当即离开。念念也看到了姜杉,但因为对她没有兴趣,所以嘴里的话一丝停顿也没有,直到说到口渴,她才抿了抿髮干的嘴唇。 管家的视线一直在念念身上,第一时间就发现小孩累了,赶忙起身去给她接水。 大厅很是安静。 念念一人坐在沙发上,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刚才没有跟那个陌生姐姐打招唿。 妈妈说过,遇到没见过的人要打招唿,遇到「好奇」的表情,要坦然地微笑。 第43页 念念一直很好地遵守着这套规则,但刚才她讲得太投入了,在继续讲和有礼貌之间,本能促使她第一时间放弃了「打招唿」这个选项。 …要被排斥了。 她顿时焦虑起来。 念念一挪小屁股,从沙发蹦到地毯上。 她一焦躁就会机械走直线,念念低着头直直往前走,步频不快,但走得十分不稳,很像小企鹅,小幅度微微摇晃,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直线的尽头,是一个楼梯。 没有任何思考,人类幼崽当即扒着楼梯扶手开始往上爬。 耗时三分钟,终于大功告成。 她面无表情地嘆了口气,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梳子梳了梳刘海,又把小梳子塞回口袋里。 哎。 太累了。 焦虑情绪都快累没了。 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念姓小企鹅开始在二楼巡视。 她是个对走直线很固执的幼崽,不走直线不可以,除非被抱着拐弯。 走廊不长,直线尽头是一间半开的房间,念念用身体直直撞了上去,力度不大,刚刚好能把门撞开。 她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目光迟钝地环视一圈。 而后,非常夸张地张开嘴,形成一个非常生动形象的「o」。 阿斯伯格患者往往会有一到两个局限特殊的兴趣爱好,并对它们有常人无法理解的兴奋度。赵家夫妇很早就通过各种方式发掘出念念的兴趣点。 一是歷史。 二是—— 嗯…… 漂亮姐姐。 … 赵家夫妇也百思不得其解赵念念的兴趣点为什么会有「第二条」,但她的的确确会盯着漂亮女明星的海报一看就是一整天。 童星不喜欢、男明星不喜欢,长相一般的不喜欢,就喜欢漂亮姐姐。 而世界就是那么凑巧—— 天时地利人和。 池殷正在看史书。 …… 还「o」着的赵念念:「!!」 !!! 她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大写的感嘆词,还带颜表情的那种—— 【哇靠qaq】 被推门声吵到。池殷放下手里的书,支着腮睨向这个嘴巴合都合不拢的小孩。 管家十分钟前跟她报备了家里可能要来个小孩。 她当时怎么说的? ——可以,只要别在她眼前晃。 池殷面无表情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这会儿,合上嘴巴的赵念念也恢復面无表情的模样,她僵着小脸走到池殷身前。 两人距离极近,一仰视一俯视,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画面看上去有些好笑。 却有一种微妙的和谐。 赵念念歪了歪小脑袋,攥紧粉色的蕾丝裙角。 她学习的只是通过辨别微表情去判断他人情绪。 但她自身是没有共情力的。 所以在池殷这种没有任何表情的冷漠审视下,她有些茫然。 分析不出来,她就无法用上从爸爸妈妈那里学到的配套应对措施。 「滚出去,」池殷收回视线,冷淡道。 要不是看这小破孩实在太小了点,又是陈管家失职在先,她不会轻易放过敢闯她房间的人。 不过陈管家这个月工资就别想要了。 池殷的思绪一瞬即逝,又垂眸看起手里的书。 余光里,小孩眨了眨眼,不太协调地缓缓蹲下身子,小屁股啪嗒一下着地,慢吞吞躺在了书房柔软的地毯上。 池殷指尖一顿。 赵念念此时正因为接收到大美人姐姐的信息而兴奋,她嘴角胡乱勾了勾,当即就揪住了手工地毯上的羊毛卷,想把身子带动着滚起来。 池殷眯起眼睛,想起管家提了一嘴的阿斯伯格综合徵。 她当时根本没在意,因此也没在世界体系里查这是个什么东西。 当然,她现在依旧不在意。 「你要慢死吗?」她冷声道:「爬起来,赶紧出去。」 「哦。」赵念念慢吞吞爬起来。 其实池殷表情已经有些不耐烦,但念念看了看半个她高的史书,又盯着池殷的脸看了一分钟,服从命令的想法还是没战胜她的倾诉欲。 「我也喜欢这些书籍。」她一板一眼说道。 「史书最让人拍案叫绝、还字字珠玑,是其他书比不过的。」 「姐姐正在看的那本《六国歷史》,我的母亲王女士也给我读过,其实不用她读,我已经会认字了。」 赵念念正声:「如果姐姐也喜欢歷史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做笔友,虽然我会写的字不是非常充足,但我可以授权给赵先生代笔的权利。」 池殷闭了闭眼,所以说,刚才为什么要因为是小孩子就多一丝容忍呢?菩萨挺好的,下次不干了。 她站起身,拉着幼崽的手就往外走,但等她把小孩拽到门口松手时,甩了两下都没松开。 池殷挑着眉看着攥着自己拇指的小手。 小傢伙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一起攥住池殷,固执道,「你现在是在生气吗?」 池殷啧了声:「你觉得呢?」 念念的小奶音一板一眼:「我只说了那么一点点话,根本就没有冒犯到你,为什么要把我赶出去?」 「我很安静,如果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和你讨论歷史。」 第44页 「赵先生说我是天才。」 「你这么好看就让我看一会儿也不行吗?」 池殷罕见的有些无语,但她的的确确没生得起来气,她看着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情绪的小孩,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 转瞬即逝。 「松开手。」池殷命令道。 赵念念努力仰着脖子看池殷的表情,发现太高了以至于只能看到下巴,她焦躁不安地跺了一下地面,把池殷握得更紧了。 「我说,」池殷垂下眸,直视着已经焦躁起来的念念,声音很冷很压迫,「松手。」 念念不想接受这个指令,但她深吸一大口气,还是松开了小手。 手上的五个小浅窝都透露着难过和不安。 「但我还是想看你,你就让我看一会儿不行吗。」 池殷毫不留情转身。 赵念念抬脚就跟上。 池殷脚步一顿。 赵念念步子立停。 「去垫子上坐着,」池殷偏过脸,语气不变。 「敢发一点声音我就把你扔出去。」 …… 管家挂断陆墒紧急询问情况的电话,再回到客厅时,八分钟已过。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厅,当即慌张起来。 大门后院都有保镖和守卫,花园里还有几个佣人正在浇花,他倒是完全不担心念念走丢,只是小姑娘情况那么特殊,走路都不太稳,一旦磕着碰着可如何是好。 陈管家赶紧把姜杉、何月都叫来,从一楼开始挨个房间找。 等找到二楼时,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陈管家不由地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小姑娘跑外面去了? 他吓得赶忙打了内线给别墅里外所有佣人,让大家一起行动。 就在他挂断电话,额上汗都流出来的时候,他看到姜杉把食指比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陈管家面色一喜,连忙走到跟前。 姜杉小心翼翼指了指书房。 刚才几人找念念时,都不敢靠近走廊这边,怕打扰到夫人读书。 书房门没关,两人轻轻推开一点点门缝。 陈管家屏气凝神往里面瞅,因为视线关系,他先看到了小女孩一翘一翘的小脚丫,他那因为担惊受怕而疯狂跳动的心脏终于落回胸腔。 他捂着嘴轻吁一口气。 随后,他的视线缓缓落在了念念身上,也落到了正在看书的池殷身上。 池殷喜欢在飘窗下看书,如今飘窗半开,窗帘随风轻摆,她一只手压着书页,一只手握着钢笔做笔记,因为太过安静,几乎可以听到「沙沙」的落笔声。 精雕玉琢的小姑娘趴在不远处的垫子上,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在看,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时不时转动不太灵活的眼珠瞄一眼池殷。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被爱意滋养长大的普通小姑娘。 没有疾病,没有苦难。 陈管家心情忽然很复杂,说不上怎么的,莫名有些开心,有些难过。 就在他要合上门缝时,房内传来池殷的声音。 「陈管家适才挺忙的吧。」 陈管家一凛,万千思绪顿时消失干净,再去看池殷,却见她仍是在专心记着笔记,没有什么目光给他。 但就是这样随意一问,陈管家刚放下的心又揪起来了。 他想到刚才焦急不安的心情,在门外深深鞠了一躬:「夫人,这次是我失职。」 「该罚?」 「该罚!」 「你觉得罚什么合适呢?」池殷终于悠悠抬起眸,看向门外的管家。 虽然门缝极小,但管家还是产生了一股在夫人眼皮子底下被审视的感觉。 他神情愈发严肃,半晌,低声道:「我这就去递交辞呈。」 不能因为对安保措施太放心就放松警惕,这一点他早就该知道。 提点效果达到。池殷收回视线:「一个月工资,自己去领罚。」 陈管家鼻子勐地一酸。 姜杉离开后,他掏出手机,给刚才在电话里惴惴不安的先生发汇报简讯。 他:「夫人真的太好了!」 陈管家思索几秒,又把这句话太主观的话删了,换成「先生放心,一切都好。」 「念念在看夫人读书。」 对面几分钟后才回:「车流动了,半小时后到家。」 陆墒合上手机,揉了揉眉心。 这是他没想到的。 祖宗可不像是会喜欢幼崽的性子。 他还以为池殷会提着小孩后颈像扔小白一样扔出去呢。 不过就算家里有了小孩… 陆墒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想,人类祖宗还是人类祖宗,从辈分看,家里地位依旧至高无上。 嗯…… 从威严看…… 也是至高无上。 陆墒沉默半晌,泰然自若地拉下车窗,一脸无风无浪。 随手就在车载音响点了首「此地无银二百两。」 献给随遇而安的自己。 … 八点四十,陆墒准时停好车。 他身穿墨蓝条纹衬衫,平整的领口没有一丝褶皱,金丝眼镜上的链子从镜架上盪下来,以一种优雅的弧度。 陆墒独自行走在花园长廊里。 风也寂寞,花也寂寞。 若是往常,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是他自己不要人迎接的。 第45页 他们做投资的,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面子工程」。 但是最近跟池殷一起回家次数多了……那种「国泰民安,携全家老小恭迎太皇太后回宫」的架势,还是让他有点眼热。 陆墒轻咳一声。 一股炎热的风拂过,今天的风都像是带了颜色,红得恼人,红得燥人。 ——无事发生。 陆墒旁若有人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 他大步就要离开这处尴尬之地,结果一声深切沙哑的唿唤叫住了他。 陆墒眸色一亮。 「——陆墒哥哥!!」赵鹿没想到这么早就能见到陆墒,距离午饭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他为什么会提前回来? 原来他们之间真的有心有灵犀,她受苦受累了,所以他回来了。 这是他的心灵本能。 赵鹿七秒记忆,早就忘了陆墒昨晚多冷漠了,她又深切喊了声:「陆墒哥哥——」 陆墒顿时一踉跄,双目无神起来。 他就知道,没有人愿意迎接他。 陆墒径直就要推开门。 赵鹿此时已经扛着铁锹跑到陆墒的身后三米处。 可陆墒外在气场实在是冷酷挂的,赵鹿虽然被幻想沖昏头脑,但硬是不敢再靠近一步。 听到身后暂停的脚步声,陆墒皱起眉,转身直说:「我只有陆玖一个妹妹。」 「你是想把我当冤大头?赵——」 「鹿」字还没说出口,陆墒就瞳孔剧震。 也就过了不过两秒吧。 他深深蹙起眉心,「这是….」 委婉和修养已经在临界点,陆墒毫不留情问道: 「你去农民伯伯的田地里试镜女鬼失败,于是灵机一动准备用恐吓我的方式收留你?」 他话都不带停顿的:「祖宗难道没告诉你全家她做主,全家她最大吗?」 赵鹿想到那段语音,茫然地摇了摇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别自欺欺人了赵鹿。」陆墒一眼就看出她在干什么,冷漠的声音直入赵鹿的骨子里,「错觉就是错觉,没有青梅竹马,我也不会护着你。」 赵鹿没想到陆墒可以这么冷漠,她不停摇着头,捂着眼睛,鼻涕眼泪混着她花了的妆一起流下来。 陆墒不耐地皱了皱眉,直接推开了门。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转头扫了眼赵鹿。 赵鹿的眼睛像电灯泡一样亮起来。但很快,陆墒的话就让她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还请赵小姐放弃对女鬼的刻板印象。」 陆墒肩宽腿长,又久居高位,如今站在台阶上垂眸看她,周身气势压得赵鹿根本开不了口。 「正经女鬼可比你现在——」陆墒微妙地一顿。 「好看且有底线得多。」 随着「砰」的一声,主宅大门关闭,陆墒迈动长腿直奔二楼,墨蓝色的衣领随着步伐微晃。 可算是解决掉赵鹿了。 希望她从此放弃理想,一个好好小姑娘,怎么就精神失常了呢。 哎。 陆墒面色不变,大跨步往二楼走。 他一点儿都不好奇池殷是如何看孩子的。 只是半年没见念念,有些想念罢了! 女鬼看人类幼崽有什么好好奇的? 陆墒抿紧了唇。 不好奇! 他就是饿死,死外边,今天从这里跳出去—— 陆墒路过格窗,随意目测了一下他从这里跳出去的可能性。 ……算了。 以他的肌肉韧性,非要跳,好像也是能跳下去的。 陆墒走得快,走廊很快就到了头。 书房微敞着门,外面所有的风吹鸟鸣似乎都与这个房间无关。 陆墒下意识放缓唿吸。 听管家说,池殷每天上午固定看三小时书,如果下午不购物,还能看四个小时。 像极了文学专业的考研党。 是真能卷啊,陆墒肺腑之言。 感慨结束。他想起自己的来意,条件反射搓了搓手,迅速弯下身子,扒着门框从门缝偷偷往里看。 屋里的画面很安静。 池殷正一边吃着手边碟子里的樱桃,一边翻页。 赵念念就在池殷右方半米处,趴在小矮桌的另一边,小下巴一点一点地戳在书页上,看出来有些无聊了。 再怎么着也是个不到六岁的小孩。 就算对歷史感兴趣,但一直坐着也有些坐不住了。 赵念念仰起白净小脸两三秒,又重重埋进书里,整个脸颊和书页贴在一块儿,婴儿肥因为姿势问题,被挤着嘟了起来,像小发面馒头。 陆墒眼底忍不住露出笑意。 赵念念不是能坐得住的,平时在幼儿园上着课不想听了就会直接出门转圈,这次亦然。 她还记得不能说话的规定,于是摇摇晃晃站起来,向池殷走过去。 漂亮姐姐就在这儿,她才不想出门逛。 念念垫着脚绕着池殷走了两圈,然后坐在了池殷脚边。 活生生像小企鹅巡视完领地,开始守着自己的蛋。 池殷一点儿眼神都没给赵念念。 但陆墒知道这事儿要凉。 祖宗就算是蛋,也是祖龙蛋,不是,凤凰蛋。 哪儿能被一只企鹅这么圈着。 陆墒赶紧在门口做好准备,摆正姿势,眼神集中,准备接住即将被扔出来的赵念念。 第46页 万事俱备, 只差小孩! 然,事与墒违。 就在陆墒比划怎么接才最安全时,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幽幽询问。 轻柔地让人如沐春风。 「陆总看得开心吗?」 陆墒:「………」 池殷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怀: 「陆总这是正表演猴戏呢?」 「你是打算今早勤学苦练晚上去峨眉山卷死猴子?」 池殷蹙眉担忧状:「你这就太不对了,你说你深夜造访峨眉山,那些猴子以为你是善心大发给他们餵食,欢天喜地投奔你,结果你转身一个上树倒挂,这合适吗?」 「猴子不难过吗?」 门缝不知何时,已经大开。 陆墒喉结滚动,缓慢地看向门内。 只见池殷眼眸含笑,语气不变道:「我也不拦你,陆总何时出发?」 「……?」 这是不拦他? 这是赶他走啊! 陆墒眨了眨眼,目光呆滞地看向池殷。 不是,怎么回事,他犯了什么错吗? 他刚刚犯错了吗? 不应该先说说企鹅小赵吗?? 他干巴巴:「不是我围着你绕的。」 「哟,果然看见了啊。」池殷托腮微笑。 「………」 原来那句话是真的。 错了不是错了,是错过。 错过第一时间把赵念念捞出房间的陆墒现在就后悔,十分后悔。 他默了默,又默了默。 终于,在池殷愈发温柔的笑意中。 缓缓闭上了眼。 再开口时,陆墒的声音沉痛又落寞:「今晚。」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作者有话说: 明晚,峨眉山,不见不散(bushi 感谢大家的支持muamuamua,评论区本网络社交牛逼人尽量都回復了,是空前热闹很快乐的一天! 第22章 倒挂金钩 赵念念看着表情冷淡如常的陆墒, 没有辨别出丝毫不对,甚至还拍了下手捧场,小奶音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好耶, 倒挂金钩!」 陆墒:「………」 作为「伯仁因我而死」里的伯仁,陆墒觉得赵念念实在是个小没良心的, 但孩子情况特殊,他舌尖舔过上牙槽,止住了深唿吸的冲动。 陆墒:「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去定飞机票了。」 池殷目光落在了赵念念身上。 陆墒秒懂, 赶紧上前摸了把小孩头, 就要夹着她往外走。 可念念现在沉迷于姐姐美貌, 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陆墒手刚碰到她的肩膀, 她就抱着桌腿「啊——」地尖叫起来,神情焦急。 陆墒一惊,连忙松手。 赵念念恢復风平浪静。 陆墒抬头看了眼池殷不耐的神色, 赶紧又把手放回赵念念肩膀上。 赵念念:「啊!!」 陆墒一惊,连忙松手。 赵念念恢復淡定从容。 她慢吞吞把小手搭在池殷小腿上,一脸静谧安详。 陆墒:「.……」 不是?这他妈?现在的小孩这么看碟下菜的? 你不喜欢我碰你, 祖宗还不喜欢你碰她呢! 他不抱希望地最后一次把手轻轻搭在赵念念肩膀上, 又飞速收回。 赵念念「啊」了半秒, 砸吧砸吧嘴,又把嘴合上了。 戛然而止的速度和陆墒收手的速度完全一致。 陆墒:懂了,尖叫鸡。 开关——陆墒之手。 陆墒觉得有必要给小孩科普一下他为什么要去峨眉山:「念念, 你知道哥哥为什么要去倒挂金…不是, 要去峨眉山吗?」 小孩:「因为你想表演倒挂金钩。」 陆墒:「不, 哥哥不想。」 然, 话音刚落, 一道温柔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陆墒后嵴顿时一僵。 糟糟糟。 他微笑补充:「哥哥不仅想表演倒挂金钩,还想给峨眉山同胞表演醉拳呢。」 念念好奇:「哥哥的同胞是小猴子吗?」 「哥哥可真厉害啊。」 「好可惜,念念不是哥哥的同胞。」 陆墒:「………」 「哈哈,是呢。」 「希望念念永远没有和哥哥是同胞的那天。」 念念欢唿:「好耶!」 陆墒攥拳,他深唿吸,他一脸狼狈地看向池殷,透露出「非同胞之间语言隔阂太大要不你屈尊赶赶」的意思。 池殷垂眸,闲闲翻了一页书:「我又没让你带她出去。」 陆墒不太懂了。 祖宗难道属于那种怼天怼地,但对小孩格外温存的? 但很快,他这个想法就销烟云散。 「赵念念,给陆总说说你刚才干了什么。」 赵念念在陆墒疑惑的目光中,开始掰手指:「洗了樱桃,休息时给姐姐读了十多页书,还打电话给司机叔叔让他把家里几个孤本一会儿送来。」 池殷:「倒也算能干?」 陆墒眼神怔怔:「当然算。」 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表哥多宝贝那些孤本,听说价值已经可以在市中心买两套房子了。 赵小朋友就这么大气拿来了,能干,太能干了。 「那你为什么要把她带出去呢?」 陆墒:不是因为你那微妙的一眼吗??? 第47页 但他不敢说,他只能小心询问: 「….那你瞥她那一眼?」 池殷慵懒捻了一颗樱桃:「自然是让你看看乖的小朋友怎么做事。」 「……」陆墒又不懂了。 池殷怎么就这么有理。 他思绪一动,挣扎道:「可她绕着你走了两圈。」 虽然小朋友很大方,但池殷肯定因圈地举动生气了。 否则他为何收牵连连夜流放峨眉山? 他硬气补充:「她还坐你脚边!」 铁证如山,逆反心理让陆墒短暂性成了一个大写的人。 他就是觉得池殷刚才在暗示他赶人! 陆墒扫了眼浑然无事发生的赵念念,她正一脸无辜地趴在桌子上。 全然不知道可怜的陆墒哥哥为了她受了什么苦。 ——他,商界大佬,竟然被质疑判断能力! 池殷舌尖撩过口中樱桃酸甜的汁水,看着固执成一只小白杨的陆墒。 嘴角上扬。 「陆墒。」 陆姓大写之人,固执的身体一僵。 「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小气啊。」 陆墒:「……」 「……」 他缓缓闭了闭眼:「我哪儿敢啊。」 陆墒高冷表情一时没控制好,可是被赵念念抓住了。 她小下巴一戳桌子,兴沖沖举起手,欢天喜地:「我知道我知道,这个表情是』我好委屈但只能妥协』的意思!」 「漂亮姐姐,他不敢!」 池殷面色如常:「他当然不敢。」 就此, 在一片寂静中。 只有陆墒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 中午,陆玖从苦逼的补习班归来。 身上带着久经摧残的风霜。 尤其是头顶沾上的两片枯败叶子,让她看起来像刚在田野里经歷过拔苗助长,一副将颓未颓的可怜模样。 陆玖丧着小脸一回来,就懂事地去给哥哥姐姐打招唿。 结果刚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呀」的一道人声。 脆生生的,听起来年纪小得很。 陆玖半年前见过赵念念,虽然跟不上小女孩的脑迴路,也聊不起来,但对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印象。 她当下迟疑在原地。 赵念念当时完全不亲近她,她怕冒然进去,会让她焦躁起来。 可不打招唿好像更不好,陆玖侧了侧脸,看向门内的两人。 她有些好奇两人的相处模式,毕竟姐姐怎么看都不像喜欢小孩的样子。 如果陆墒在这里,就能知道他上午偷看时什么表情了—— 如出一辙的bulingbuling。 池殷看书的时候喜欢吃水果,尤其喜欢吃樱桃,现在正值盛季,陆墒上个周特意在国内买下几十亩樱桃林,每天清晨採摘好,用飞机给她冰镇着送来。 赵念念与池殷呆在一起快三个小时了,在管家陪同下帮着洗了两水的樱桃,终于好奇起漂亮姐姐为什么这么喜欢吃这个东西了。 什么东西最好吃? ——别人家的东西最好吃。 ——漂亮姐姐吃的东西最最好吃。 赵念念算清这个帐,立刻就准备朝樱桃下手了。她对直线定理有着超乎寻常的忠诚,当即锁定眼睛直下方的樱桃,挽起袖子就要把手放在那颗樱桃上面,然后,赵念念眼睁睁看着那颗「属于她」的天选樱桃被一只细白的手捻走。 不带丝毫犹豫的捻走! 赵念念:「!!」 门外的陆玖也顿时瞪大眼睛。 赵念念带着五个小窝的手径直落在别的樱桃上面,她像是惊呆了。 陆玖顿时担心起来,赵念念是个非常有自己想法的小朋友,虽然表情僵硬,但情感很丰富又突然,你不知道她会因为什么突然心态崩溃。 池殷慢条斯理吐出樱桃核,合上了书。 今天三小时读书时间到,她准备吃午饭了。 赵念念看着全然不理自己的池殷,瘪了瘪嘴,因为太难过,即使表情非常不自然,也能从她脸上看出泫然欲泣来。 池殷蹙眉:「不许哭,憋回去。」 但小孩哪里听过这么冷酷兇残的话,赵家也算富甲一方,对唯一的宝贝女儿也是宠上加宠。 如今被喜欢的漂亮姐姐斥责,赵念念顿时情绪上涌,没控制好力度,手心里那颗「不属于她」的樱桃被捏的稀碎,汁水一滴一滴落在矮桌上。 桌上白纸被晕出一圈梅花淡粉。 池殷面色淡然,没有因为小孩哭就软了脸色。 赵念念哭起来是什么都不管的,她因为阿斯伯格综合徵,小的焦虑能自我调节,但一旦彻底焦躁起来就很难控制。 她胖乎乎的小手大力拍着白纸:「直线是最完美的线!」 「你为什么要拿走那颗樱桃!」 「它明明就不是你的直线选择,呜呜呜——」 池殷啧了声:「就这?」 赵念念尖叫起来:「不是就这!」 「我明明那么喜欢你!」 池殷完全没被小孩的暴躁情绪干扰到,她甚至轻笑了声:「喜欢我难道不应该吗?」 赵念念打了个哭嗝,哭得没鼻子没眼,兇巴巴道,「应该!」 「但是你太坏了,呜呜!」 小朋友把「呜呜」说得咬牙切齿,听起来又爱又恨的。 第48页 「那是你太笨了。」池殷关上书房的飘窗,倚在窗边饶有趣味看小孩闹腾。 「赵先生说我是天才!」赵念念又拍了下桌子,「我才不笨,我们班别的小盆友都幼稚死了,我说的话他们都听不懂!」 池殷轻嗤一声,像是话都懒得说了。 赵念念看着眼角微挑眼神下睨的池殷,准确判断出来她是被全世界最漂亮的姐姐嘲笑了。 她用软乎乎的手背狠狠一擦眼泪:「无求证不说话,你说我哪儿笨?」 「只要你说,我就把赵先生送我的那套书转送给你。」 赵家是考古世家,能送给宝贝女儿的套书,一定不会是市面广泛流通的。而赵念念喜欢歷史,会送什么书根本没有悬念。 池殷勾唇笑了下。 「陆玖进来。」 陆玖早就知道池殷的听力——可以根据脚步节奏认人,所以她站在门外时就确定姐姐知道她来了。 如今听到姐姐叫她,赶忙走了进去。 她全程在外,把前因后果都听的清楚,知道如今是让她帮忙证明「赵念念是个笨小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被孙梳莲压迫着长大。 她受过太多的精神虐待,那种虐待程度,让本该恨透母亲与她的陆墒都看不下去。她不想这个世界再多一个对自己不坚定的小孩。 但是…… 姐姐会这么做吗? 姐姐已经不一样了。 那些与母亲如出一辙的话再也没说过。 …那些《五三》,虽是惩罚,却让她成绩飞速提升。 还有皮肤…… 在姐姐变化的这些天里,她获得的已经比失去的多太多了。 所以—— 要不要相信姐姐? 陆玖陷入沉思。 陆玖实在不是一个能藏得住情绪的人,池殷瞥了一眼便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大抵不过「变与不变,信与不信。」 池殷虽曾是凤池最受宠的公主,但深宫危机重重。她拿捏和收买人心的手段早就锻鍊出来,不是这个世界豪门世家能比的。 她看得很清楚——陆玖如今依赖她,却不全然信任她。 但她会特意做什么去谋取这份信任吗? ——不可能。 池殷眼皮都没抬:「拉上内层窗帘,把她抱到窗槛上。」 陆玖一呆,看了眼窗户健全的保护措施,下意识去照着做。 内层窗帘是手工编织的,如果用手微扯,便可以看见无数细小格子。 她让小女孩抱着自己的右胳膊,两人一站一坐。 此时接近中午,日光正烈。 光是金粉色的,看不出,但能感受得到。 无数热烈的光线穿过细密的网格,被分割成一道一道。因为窗帘半拉的缘故,屋内光线称不上亮,所以所有光线变得清晰动人,变得有迹可循。 池殷仍站在原地,逆着光,倚窗而立。 她抬了抬下巴:「看到了吗?直线。」 赵念念只是不能感知情绪,但不是不能感知到美。 密密麻麻的细腻光线落在墙壁上,微微晃动。 因为角度原因,墙角的地方,甚至出现了一小截彩虹。 赵念念鼻尖仍是红红的,却止住了抽噎,抱着陆玖的胳膊小声道:「好漂亮哦。」 「直线果然是最完美的线!」 池殷淡淡接道:「它照亮了整间屋子。」 赵念念眨了眨眼,看向池殷,无数光线从她身后穿过,墨蓝色的髮丝上光影细碎,像深海女妖。 「而你只能看到目光下的一颗樱桃。」 太浅显的道理。 池殷点到即止。 让管家找来的史书凭她的记忆力已经看得差不多。 若不是她想起管家对赵家的介绍,她也不会放小破孩进屋。 如今目的达到,她也懒得废话。 赵念念思索半分钟,举起了小手。 陆玖见池殷没有理小朋友的意思,赶紧配合:「赵同学发言。」 「就是说,我的眼睛就是太阳,我的视线就是日光,那颗樱桃旁边的所有樱桃,都在我视线包围下啦?」 陆玖点头:「嗯!」 「那我就有了很多很多天选樱桃!」 陆玖小声补充:「你有了很多很多选择。」 赵念念小大人状点头:「太好啦!」 「我果然笨笨的!」 小女孩的高马尾晃来晃去,面无表情的,完全看不出被打击到的样子。 陆玖抿了抿唇,也跟着笑着晃了下头。 池殷没兴趣听她们的交流,径直推开了门。 陆墒没想到池殷从说完话到离开房间间隙这么短,他慌乱一秒迅速摆正好姿态,掩下眼底有些微妙的情绪。 他正了正衣领:「那个,午饭做好了,我来叫你吃饭。」 池殷目不斜视地越过他。 陆墒松了口气,跟在身后一起下楼。 刚才叫池殷吃饭时,无意听到里面的对话,虽然他知道这种情况算偷听,很不礼貌,但他还是没挪动脚步。 ….池殷这个鬼,有些…复杂。 复杂又奇妙。 有种违和感,但又很自然。 陆墒的商业直觉告诉他,刚才那段对话里,暗藏了一个交易。 池殷像是获得了什么,又好像给予了什么。 第49页 但具体是什么,他猜不明白。 就在陆墒思考到底获得又给予什么时,走在身前两米处的池殷忽然停下了脚步。 陆墒余光扫到时已经晚了,一个躲闪不及,堪堪停在了距离池殷一拳处。 距离太太太近了。陆墒的视线下意识飘忽了一下。 躲避显得不尊重又刻意,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怎、怎么了祖宗?」 「喜欢偷窥啊。」池殷笑。 池殷一米七三,发顶与陆墒鼻尖一般高,如今微仰着头看他,没有明显身高差。但就是这种身高差,也不被她接受。 池殷食指勾着陆墒的衣领,一点点拉低。陆墒腰背微弓,冷然神色因着池殷的那句话变得不稳,他迅速解释:「没有偷窥。」 艷气逼人。池殷不听解释,她只相信自己看到听到的。 而很显然,陆墒也没有被冤枉多少。 池殷嘴角含笑,拍了拍他的侧脸。 陆墒被拍侧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悲的习惯成自然,他眨了眨眼,接受良好。 但很快,他就不良好了。 他感到一个微凉的指尖顺着他的衣领向上,贴紧了脖颈上的大动脉。 池殷语气森然:「要我治治吗?」 陆墒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池殷的体感偏凉,指尖上移的力度不轻不重,如今贴在皮肤上,像是雪花融化在颈,冰凉雪水顺着肌理缓缓流动。 无法不颤慄。 像是得了失温症,池殷指尖明明温凉,但陆墒明显感到指尖所过之处,不消片刻,已然发了热。 要糟。 其实陆墒没具体感受过皮肤饥渴症发病时是什么状况,他只是在青春期对身体状况进行了有效预估,然后自己去找了医生。 他觉得,这大概就是这病的发病前兆。 陆墒急于挣脱池殷的桎梏,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因为过于慌乱,他没有发现池殷稍显诧异的眼神。 若现在有个镜子,陆墒就会看到,池殷触碰过的地方,肤色已经泛红,颜色不深,却呈燎原之势。 可陆墒没有镜子,身前只有一个池殷。 一切异样,清清楚楚。 池殷缓缓松开手,陆墒微弯的腰瞬间直起,冷着脸向后迈了一大步。 他假装从容:「吃饭吧。」 池殷支着腮,眸光流转,像是发现有趣的事一样。 她叫住了陆墒:「陆总。」 陆墒远离的脚步立停。 这称唿, 一首《不知死活》送给自己。 他头都不敢转:「怎么了?」 池殷慢悠悠走到他身前,摸了摸他的脸:「你有病?」 这句话虽然像是骂人,但陆墒知道,池殷这是看出什么了。 他用尽平生演技压下心脏悸动,语气无辜:「怎么忽然骂我。」 池殷挑眉,陆墒浑身发力,力度克制住愈发热的体温。 但一切伪装都在池殷凑过来后,彻底崩溃。 ——她冲着他的脖颈幽幽吹了口气。 陆墒:「!!!」 池殷看着陆墒愈加红的脖颈,笑出了声,「红脸病?」 陆墒:「……」 虽然池殷起的这个病名有着些许尴尬,但他还是舒了口气。 红脸病就红脸病吧。 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祖宗应该…不会…广而告之? 吧? 陆墒心脏缓缓回到胸腔,但池殷随后的话让他的心脏瞬间又提了起来。 「被人碰就会身体发红是吧?」 池殷眉目矜绝,声音靡艷:「晚上别去峨眉山了。」 「来找我。」 「偷窥狂。」 吃过晚饭,陆墒被池殷带去了花园。 此时此刻,他只有些许紧张。陆墒想。 他沉默着跟在池殷身后,家里花园很大,花的种类不多,但都极美,一圈一圈种着,园艺师高超的技术把各类花香很好地融合在一起,清香雅人。 陆墒在清香晕染下,心态平稳了许多。 算了,挽什么尊呢陆墒。 他想。 你都快怕死了,好丢人。 陆墒思索着祖宗当时的语气,心态悲凉。他不觉得他可以温和地走过这个良夜。 越走越远,管理花园的佣人基本不再可见。 一片树荫下,陆墒决定狡辩一下。 按照薛丁格理论。 池殷可能接受可能不接受。 但他想走过这个良夜的心是真实而真诚的。 说不定可以呢? 陆墒深唿吸,轻咳一声以引起池殷注意:「祖宗,我真的没有偷窥。」 ——他真的不是偷窥狂。 他就是偷听了两句。 池殷神色不变:「哦,原来是偷听狂?」 陆墒:「。」 ok,fine. 他再次出击:「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池殷在花园里的百年树木前停下,转身:「下次?」 她恍然点头:「原来你还畅想过未来啊。」 陆墒:「………」 「……」 毁灭吧。 他生硬转话题:「哈哈,这棵树长得挺健康的。」 池殷勾起唇角,「你也觉得它不错?」 陆墒附和,池殷笑吟吟扬了扬下巴,「上去吧。」 第50页 陆墒一愣:「….嗯?」 池殷言简意赅:「倒挂金钩。」 陆墒从没像今天这样感谢自己对健身的热爱。 健身不上当健身不骗人。 他一边想,一边在树木最下方的枝干上做垂直卷腹。 他已经做了十分钟。 这棵树三米高,树干和枝干都很粗壮,如果陆墒技术合格,完全不用担心会掉下来。 他心酸地想,不用去峨眉山与猴子共事,这已经是祖宗心怀天下—— 保护了两个物种的身心健康。 新开垦的花园这边有些没种上树的树坑,姜杉忽然想起忘记提醒两人,怕两人赏花出事,连忙叫着何月一块儿往这边走。 离得老么远,两人就听到陆墒的计数声。 振聋发聩。 「333个偷听狂,334个偷听狂,335个偷听狂——」 无意偷听到的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要不我们走? ——还是去看看吧。 ——万一被当成偷听狂? ——咱们是被摁头听的! ——也是哈。 两人怀着对僱主负责的心情迅步如飞,但当看到具体情况时,两人齐齐停下脚步。 要不还是走吧。 两个单身狗什么的,已经不合适在这个星球生活。 今夜月色极美。 葱葱树叶上都淌着温润月色。 池殷穿着舒适的睡裙慵懒地靠着树干,一头长髮尽数披散下来,随着暖风向前轻拂,因浓艷眉眼而稍显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陆墒正在一旁做悬空卷腹,汗水顺着下巴滴进土里,他每做十个卷腹,池殷就会抬高脚,在他的后背轻蹭一下。 可能也不是十个,她抬脚的频率很随意,有时候腿就没落下来,有时候做了三十几个也不见她伸脚。 姜杉被这种锻鍊模式惊呆了。 呆了一会儿,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火速抬手把何月眼睛捂得严严实实:「你还小,不能看!」 何月挣扎:「我成年好几年了!」 姜杉讪讪放下手。 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心照不宣保持沉默。 最后还是年纪小些的何月忍不住好奇:「姜杉姐姐,为什么要这么锻鍊啊?」 姜杉:「傻孩子,为了展现霸总力啊。」 何月惊嘆:「先生好心机。」 姜杉咳嗽两声,止住了话题。 另一边满是生命力的陆墒自是不知道他在暗地里被编排出什么霸总形象。 池殷折磨人有一手,他已经眼前发空了。 终于,就在「600个偷听狂」结束之时,他恍惚听到了仙音。 「下来吧。」 陆墒翻身跳下来,宽大的衣服被风吹得鼓了起来。 他压住衣服下摆,面色如常:「回去吗?」 「嗯?」池殷状若不解,「是个人不该一言九鼎吗?」 她慢条斯理地从树后拿出管家早就放好的一瓶茅台,轻声道:「醉拳。」 「去吧。」 作者有话说: 陆墒:我都忘了我还说过这个话(惊 好多宝问更新时间:晚上21点更新~如果我哪天写不完就23点。日更不会断哒! 第23章 【一更】 陆墒:…… 陆墒看着池殷认真的神色, 正欲转身的身子僵在原地。 他怎么可能会打醉拳? 他是潜水攀岩滑雪样样都会,但不是精通上下五千年啊。 他踟躇不安道:「祖宗,咱能换个吗?」 「比如军体拳。」 军体拳好啊, 一套打完就很快啊,虎虎生威, 在这个夜也不会太尴尬。 池殷蹙眉:「陆总不是人?」 这是嘲讽他不一言九鼎呢,陆墒一噎,当下焦灼起来。他艰涩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错误是真理的邻居。」 「不犯错误, 那是天使的梦想。」 他想尽文学课本, 正要再说句莎翁名言, 池殷无情打断了他。 「我不听。」 陆墒:……… 好, 好,你不听。 池殷把不耐烦已经摆在了脸上:「赶紧,我困了。」 她径直把一斤茅台放进了陆墒怀里:「不会打没关系。在我这儿, 醉鬼打拳就是醉拳。」 陆墒:这是要把咱俩拉成一个种族呗。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再挣扎就显得更不是人了。 陆墒放弃理想,挽起袖子, 拿起茅台就开始吨吨吨。 作为霸总, 他的酒量一向不错, 虽然平日应酬以喝红酒为主,但一斤白酒还是不在话下。 陆墒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他准备装醉凑合打两下,然后直接倒地假装不省人事。 管家看他夜不归宿, 必定会出来找他, 所以他也不会不久于世! 陆墒自觉排除了池殷把他扶回主宅的可能性。 他怀着这份卑微的自知之明, 十分钟把这瓶酒全部干进了肚子里。 陆墒:神清气爽, 陆墒:不过如此。 一阵风拂过, 陆墒的世界恍惚了一下,他腿脚一软。 不久前的仙音又响在耳侧:「65度,酒量不错。」 陆墒的世界一点点虚无,他晃了晃头:「茅台最高54度。」 第51页 「这是红星二锅头。」 陆墒清醒前的最后一秒:「瓶子——」 「我喜欢这个瓶子,」池殷挑眉,「不行?」 花园中,风鸟寂静,人声销匿,池殷这话的尾音空荡荡飘在风里。 无人应答。 陆墒端坐在树下,一言不发,池殷走到他身边,伸出手随意拍了拍他的头:「就这?」 「就这还想装醉呢。」池殷轻笑了声,缓缓蹲下身子。 她用食指挑着他的下巴,陆墒现在眼神迷茫,两人视线交汇。 「陆墒。」 陆墒迟钝地眨了眨眼:「哦?」 池殷手上力度稍稍加重:「学谁说话呢?」 虽是疑问句,但答案实在很明显。 「祖宗。」 池殷轻哼一声,手上力度稍缓。待松手时,陆墒下巴上多了一个红印子,在冷白皮肤下,显得格外显眼。 陆墒怔愣着摸了摸下巴,把头后仰,靠在树干上。 他酒品实在太好了,喝醉了也不上头,甚至因为面无表情的,比以往显得更加生人勿近。 陆墒静静靠在树干上,一片绿叶子慢慢悠悠竖着飘落在他头髮上,像是长了个小芽。 池殷一挑眉,拿出手机对着植物系陆墒拍了两张照片。 与此同时,陆墒挑着眼角去看头顶的绿芽,慢吞吞地抬高手,残忍地把它拍到地上。 因陆墒擅自动作而拍煳了一张照片的池殷,眼睛微眯。 她直接一巴掌拍在陆墒头髮上。 陆墒脑袋一歪,对着池殷慢慢皱起眉心。 池殷直觉陆墒要作死了,唇角笑意温柔起来,「你想说什么?」 果然。 陆墒捂头嘟囔:「你也太兇了。」 这句话说完,他声音又缓缓变低,「不过好像不疼?」 「想试试疼的么?」 陆墒即使醉了也懂得保护自己,他迅速摇头,跟个拨浪鼓一样, 池殷拍了拍手,站起身。 她刚刚善心大发给管家发了张陆墒长芽的照片,现在已经快赶到了。 只是…… 又来了个偷听狂。 池殷听着背后轻盈的脚步声,眼底闪过一丝戏嚯。 赵鹿半小时前终于把整个花园的土松完,不是她想干,只是平均每过半小时就会有不同的佣人过来「夸夸」她。 「赵小姐真是太勤劳了,园艺师一定得好好感谢你。」 「赵小姐真是深谙不白吃白住的精髓啊。」 「勤劳的人最招人喜欢了,赵小姐真不错。」 「这是藿香正气水和防晒霜,赵小姐加油哦,千万别中暑,你看还有那么多地呢。」 赵鹿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她好不容易在这个家获得认可,为了更好地打入内部,她还是顶着日头,在接近四十度高温下工作了整整一天。 吃过晚饭,就在疲惫不堪的她欣赏月色时,忽然听到和池殷走得最近的两名女佣的讲话。 在对话里,她听到陆墒哥哥在花园深处做剧烈运动,虽然两人对话断断续续且很快就不再交谈,但她还是猜出了梗概。 什么剧烈运动,那明明就是挣扎求助。 她今早被陆墒冷声嘲讽之后,本来已经对治疗陆墒渐渐绝望——他已经被池殷彻底洗脑,不再明白是非,看不到她的努力。 她其实也不是非要当陆夫人,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治好陆墒哥哥就好了。 但就是这么好的她,陆墒哥哥看不到,却要看那个除了美色一无所有的池殷。 所幸,终于。 赵鹿眼底迸发出可以照亮黑暗的光亮,原来陆墒哥哥还是有自我意识的,在被虐待时会清醒过来。 她顺着姜杉何月来时的方向,紧赶慢赶找到了池殷所在的那棵树下。 远远的,她就看到昏迷不醒的陆墒,靠坐在树干上,像是失去了所有意识。 而池殷那个毒妇,正在用力打他的头。 ——她怎么可以这样! 她明明已经拥有了她梦想的一切,为什么还不知足?! 赵鹿鼻尖一酸,深深共情被打碎骨头活在池殷阴影下的陆墒。 她踮着脚越走越近,拿出手机录音,想听清池殷如何把陆墒捻进尘埃里。 所有录音内容都是未来对薄公堂的证据! 第一句:「你也太兇了。」 赵鹿面色一喜,陆墒哥哥的语气这么委屈,满满都是控诉之意。 很好,加油小鹿!赵鹿给自己打气,趴在地上匍匐前进,想听得更多更清楚。 第二句:「不过好像不疼?」 赵鹿:…… 这一定是因为哥哥被打的精神失常了! 怎么可能不疼呢? 啊不,陆墒哥哥一定是习惯更疼痛的虐待了,所以会觉得这个根本不疼! 赵鹿攥紧了拳头。 只是这句话的可解读性太多了,还是找专业人士把这句话删掉吧。 有第一句就够了! 她关掉手机,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就要离开。池殷的气场实在太有威慑力,如果现在和她正面对峙,她受伤怎么办? 她又不蠢! 以后等陆墒哥哥清醒了,也肯定不会怪罪她的。 赵鹿嘴角弯了起来,她那张娃娃脸,笑起来会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天真极了,很是讨喜。她把手机小心翼翼握在手心里,转身就往花园外跑。 第52页 池殷这两日的余威犹在,她实在太害怕了,录完根本不敢再抬头看池殷,如今转身就跑,根本没注意到树下已经空无一人。 赵鹿跑出十米远,终于放下心来,她拍着胸脯走出拐角,眼光所及处,池殷正用手推陆墒胸膛,语气嘲讽。 「让你背我,你就这么跑的?」 「脱缰野马?」 「撒了欢?」 陆墒站得稳稳噹噹:「是你让我快点跑的!」 话硬气得很,但语气颇为可怜巴巴。 这是清醒状态的陆墒绝对不会有的口吻。 他平日里在池殷面前,即使话说得再卑微,也是清冷气场冷然口吻。 好像那些怂兮兮的话不是他说出口的一样。 自欺欺人得十分好。 赵鹿被眼前的一切伤到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陆墒哥哥。 如果不是池殷…陆墒本会永远高高在上。 赵鹿觉得自己快难过死了,这不是陆墒应该有的样子。 就在她愈发悲哀时,思绪一动,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赵鹿后知后觉惶恐起来。 「你你们怎么在这?」 池殷收回推陆墒的手,漠然瞥了她一眼,「这是陆宅。」 「赵小姐最好掂清自己的位置再说话。」 赵鹿忍辱负重:「对不起…」 只要等到明天,一切都会天翻地覆。 这些委屈不算什么! 别人凑上来的脸,池殷从来不拒绝打几下。 她:「赵小姐这么晚在别人家散步呢?」 赵鹿心里一慌:「今天天气很好,我就想到处转转。」 池殷瞭然点头:「很有礼貌,下次别做了。」 赵鹿脸色一白。 被自己嫉妒与痛恨的人嘲讽教养,是很考验心理承受能力的一件事。 赵鹿紧了紧手里攥着的手机。 池殷笑吟吟的目光落在赵鹿的手上,机体的边缘暴露在外,没办法被手心完全包裹着。 「赵小姐很宝贝你的手机啊。」 赵鹿连忙就要把手机塞进口袋。 但她忘了她今天穿的这款洋裙,口袋不是在侧面,而是在前胸。 花园宝宝的手机外壳,随着啪嗒的一声,背部朝上掉落草面。 赵鹿匆忙蹲下身子。 这时,一只拖鞋慢悠悠踩在了她的手机上。 踩得严丝合缝,一点边都没露出来。 赵鹿瞳孔一颤顿时慌了起来。 她连忙道:「里面什么都没有,快还给我!」 说完赵鹿就意识到不妙。 果然,头顶传来一声嗤笑:「你还真是藏不住话。」 「不错,这个算优点,我喜欢。」 池殷压迫感太强,赵鹿根本不敢碰她的拖鞋,只能不停扒拉一旁的泥土,想把手机从里面掏出来。 池殷慢悠悠地嘆了口气,把手机往后一踢。 陆墒看着脚旁的手机,瞅了池殷一眼,蹲下身把它捡了起来。 赵鹿连忙往陆墒那跑:「陆墒哥哥,把它给我。」 「哦。」陆墒慢吞吞回道。 赵鹿眼睛一亮。 然后,眼睁睁看着陆墒把手机放进了池殷手心。 赵鹿彻底愣在原地。 陆墒拍了拍池殷的手心:「她好烦。」 「祖宗,快,吓死她。」 暂时不和醉鬼算帐。池殷把手机扔进陆墒怀里:「解锁。」 因着这句话,赵鹿意识终于回归。对啊,她怎么就忘了这个事。 没有她的密码,池殷是打不开手机的。 赵鹿顿时放下心来。 池殷淡声:「赵鹿生日还记得吧?」 陆墒已经进入指哪打哪模式。 他努力转动已经不灵光的脑子:「好像记得。」 「先敲你的生日再敲赵小姐的生日。」 陆墒:「哦。」 五秒后。 「解开了。」 赵鹿:「………」 池殷:「先看录音再看相册。」 陆墒:「哦。」 赵鹿:「………」 陆墒一顿操作,录音里的对话慢悠悠飘了出来。 录音不过十秒,池殷让陆墒来来回回放了三遍。 池殷托着腮吃惊状:「赵小姐竟然这么关心别人家私事。」 「这得多有教养才干得出录音这种事啊。」 赵鹿听着面前人挤兑的话,一时间拳头握紧又松开。 池殷唇角盪起笑意:「再看看最新相册。」 陆墒乖乖点开,扫了几眼:「好像没有。」 池殷失望地嘆了口气。 「走了。」她遥遥看到管家的身影,径直就要离开。 赵鹿连忙去叫池殷:「等等。」 池殷恍若未闻。 赵鹿闭上眼,咬牙喊道:「陆夫人!」 随着一声「timi」,池殷玩起了消消乐。 赵鹿颜面尽失,这次她自己追了上去:「陆夫人,请您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她抿唇:「我可以把录音删掉。」 「那多可惜啊。」 「我错了,快给我吧。」赵鹿露出对师兄师姐战无不胜的可怜兮兮表情,「求求您了。」 池殷头都没抬:「赵小姐在担心什么?」 赵鹿吞咽了一口唾沫,表情愈发可怜:「这里面有我的隐私呀!」 第53页 「巧了,」池殷勾唇,「里面也有我的隐私。」 随着一连串活泼可爱的「通关音」,池殷意犹未尽地抬起头:「快控制一下表情。」 「上次朝我露出这个表情的人,」池殷把手机收回睡衣口袋,说得云淡风轻:「已经在下面了。」 「………」赵鹿惊恐地收回那副小白花的脆弱模样。 她盯着池殷越来越远的背影,眼神慌乱,急匆匆就往住处走。 洗漱完,池殷躺在卧室床上。 赵鹿被消毒过的手机就摆在床边。 书中详细说过。赵鹿作为一个拜金白莲,从小到大改了三次姓氏:赵家出现商业危机时改姓陆,陆家颓败时改姓赵,而最后一次改姓,就是这次—— 赵鹿回国前一个月,陆泽成帮她疏通关系,让她可以以养女身份住进陆家。 陆泽成作为一个婚内出轨的渣滓,连亲生儿女都不关心,为什么会这么照顾一个小姑娘? 池殷阖上眼睛,卷翘的睫毛微颤。 神色安静。 ——唯有利益关系。 手机拿到,赵鹿利用价值殆尽, 可以滚了。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这个情节点断在这就可以了,所以先发啦。 24点前还会有一章(也可能凌晨,大家早睡~ 第24章 【二更】 陆墒今天起的稍晚了些。 虽然经歷了宿醉, 但因为身体机能优异,所以也没有眩晕噁心的感觉,除了记忆空白以外, 一切都与平时没有两样。 但记忆空白就是最恐怖的事情。 陆墒一边刷牙一边对着镜子努力回忆。 他还记得他被祖宗摆了一道—— 摆茅台卖二锅头。 这已经是祖宗常规操作了,陆墒继续想, 有什么不常规操作是要靠灌醉他达到的? 刷牙的手顿时一僵,陆墒迅速掀起睡袍,又转身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背。 ——没有可疑颜色,毫无疲意, 活力满满。 哦对, 忘了, 祖宗看不上他。 陆墒瞬间停止照镜子, 有些尴尬地洗了把脸。 沖完澡,他从衣柜里挑了件做工精良的黑色衬衣。 刚才管家通过内线告诉他,陆宅今早有客人拜访, 是池殷的朋友。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对池殷的社交圈有点点好奇—— 到底什么人能入祖宗的眼。 陆墒心里痒了痒,当即就拉开了门。 门外, 陆玖正蹲在池殷门口, 认真摆放保温杯。 陆墒心里一痛, 面不改色地就要路过。 陆玖听到脚步声,连忙起身:「哥哥早上好。」 被拦住的陆墒:「……」 他单手插兜,淡然颔首:「小玖早。」 说罢微蹙眉看向地上的保温杯:「你在干什么?」 陆玖抿了下唇, 小声道:「在给姐姐送温牛奶。」 「上次放牛奶的瓶子空了, ..…姐姐应该喜欢喝。」 陆墒:那是, 我看着一饮而尽的。 他轻咳一声, 问:「好喝吗?」 陆玖「唔」了声:「我下次问问姐姐, 让她告诉你。」 「………」好吧。 反正我就是不配。 陆墒保持单手插兜,充满精英范地离开这个尴尬事故多发之地。 下了楼,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的客人。 一个六十岁的老爷爷。 平光镜,中山装,一副上世纪作派。 陆墒:「………」 如果爷爷是靠年龄优势与一千岁的池殷有了共同语言,那他现在就退出群聊。 但祖宗的朋友就是他的座上宾。陆墒还是走向沙发,礼貌地跟老爷子打招唿:「老先生早上好。」 「你就是陆墒吧。」 陆墒受宠若惊:「祖…我夫人跟您提起过我啊?」 老爷子点头:「是的。你的情况我已经有所了解。」 陆墒懵了下:「哦哦。」 老爷子:「那我就直入主题了。」 陆墒被老爷子严肃的神情感染,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但也跟着正色起来。 老爷子:「你最近有过头疼吗?」 陆墒晃了晃头,严肃道:「不疼。」 「脑中有过不切实际的想法吗?」 「……」陆墒想着池殷真的是女鬼,不算不切实际,当即肯定道,「没有。」 足足十分钟,随着两人的聊天逐渐深入,老爷子的脸色愈发沉重,陆墒越来越紧张。 他已经听出来这是在干嘛了。 ——池殷觉得他有精神疾病。 ——而且他很可能真的有病。 他又仔细辨别了一下老爷子的神色,心绪一点点下沉。 终于,老爷子嘆了口气,陆墒僵着脸正襟危坐,等一个天崩地裂。 老爷子:「回答和表情看都没事,但是——」 陆墒屏息凝气。 众所周知,什么事都会坏在这个「但是」上! 老爷子皱眉:「你这情况和陆夫人跟我说的完全不符。」 「陆先生是不是精通心理学,所以预估出正确答案了?你们这些孩子太不省心了,拒绝就医对你有什么好处?」 「简直辜负了夫人对你的一片好心!!」 ?? 陆墒:??? 第54页 再不懂就是傻子了,他又双叒叕被祖宗欺负了!! 陆墒:「……老先生教训的是,但我是真的没有心理疾病。」 他嘆息,恰有其事似的:「是夫人在跟我闹别扭。」 老爷子一吹鬍子:「你们这些小年轻!」 一道幽幽声音接上:「是啊,我们这些小年轻。」 最后三个字的发音被她拖长,音线矜贵醺人。 池殷不知来了多久,又听了多久。 陆墒迅速闭嘴。 池殷在陆墒身旁落座,侧颜轻声道:「祖宗,快,吓死她。」 陆墒:「……」 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陆墒:要完。 他干巴巴:「祖宗,您才是祖宗。」 池殷:「哦?」 陆墒:「怎么能吓死谁呢,那肯定是漂亮死她!」 池殷:「你也太兇了。」 陆墒:「………」 很好,我已经知道昨晚我都说了什么了。 祖宗报復心太重,怎么办? ——哄着。 陆墒把桌面上的樱桃果盘端过来,挑了颗最大最红的,拿着樱桃梗,递在池殷唇边:「吃吗?」 池殷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 而后微微垂眸,凑近了那棵樱桃。 池殷的唇形实在太漂亮,唇珠诱人,唇色鳢艷,陆墒清晰感受着一股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指尖,眼前的一切像是开了慢倍速。他清楚看到池殷唇珠压在樱桃上的瞬间,看到她舌尖撩过唇角汁水,看到池殷挑起眼角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 陆墒心脏勐地一跳,用最快的速度避开了视线。 被忽视的老爷子:「咳咳!!」 陆墒没第一时间回应老先生,他迅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池殷面色不变,轻声解释:「今天请老先生来是真的有要紧事。」 「这个时间先生还没吃饭吧,不如边吃边说。」 池殷态度极好,老爷子转瞬就被安抚,其实他也没生气,就是突然被餵两大口狗粮有点想家里的老婆。 吃过饭,老先生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即就要见赵鹿。 这边赵鹿刚洗漱完,听说陆墒找她,认真打扮了一番就急匆匆赶去了主宅。 经过多次打击,她已经不求陆墒认可她接受她了,她能力不行,可能无法治癒陆墒哥哥了。她现在就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她的手机要回来。 她的手机里存有大量聊天转帐记录,虽然陆叔叔叮嘱她记得删除,但她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删,……万一有一天她需要陆叔叔帮她,这些就是她的筹码。 但现在,所有筹码全部都成了致命隐患。 赵鹿急匆匆赶到陆宅时,整个大厅只有陆墒一个人。 她看着空旷的连佣人都没有的大厅,一种不敢置信的心情逐渐上涌。 她:「陆、陆墒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被赶来直面赵鹿的陆墒:第一句就不想理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气:「……你问出这个问题不觉得可笑吗?」 赵鹿:「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她试图解释昨晚的事情:「我昨天不是害怕,我就是想先把证据给律师和警察,不是看到你受虐待还不敢去救你。」 她眼眶红了起来:「陆墒哥哥我这些天真的好害怕,你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我们以前多好啊,我上学回来,你还在门口等我回家。」 陆墒:「那是等隔壁的朋友一起抄作业。」 赵鹿自说自的:「我不信,大雪天你还给我买我最爱吃的砂糖橘。」 陆墒:「你原来爱吃砂糖橘啊。」 「那是给我妈买的,她看春晚就爱吃这个。」 赵鹿:「………」 她摇头:「我不信,你就别骗我了。」 躲在沙发后的张老爷子听不下去了。 他蹭的站起身,拐杖一拄地面,发出「砰」的重重一声:「这交流也太为难人了。」 「辛苦小陆了,回来餵你老婆吃樱桃吧!」 他言辞确确:「也不用做心理测试了,这肯定是幻想症,我带这小姑娘去我那医院做个详细检查啊,目前来看,是精神病的概率极大。」 池殷掩着唇打了个哈欠:「麻烦您了。」 赵鹿呆愣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人,万千话语都憋在了嗓子眼。 过了一会儿,她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不敢置信地摇起头:「我才没有精神病!!」 「我说的都是真的!」 张老爷子:「得这个病的都这么说。」 「你是不是经常幻听,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你,晚上睡不好觉,经常会出现一些过往片段,而那些片段里,你的这个什么哥哥一直在默默注视你?」 赵鹿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傻孩子,这就是幻想症的症状啊。」 赵鹿喃喃摇头:「怎么会呢,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说的才是假的,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吗?我才不信你说——」 赵鹿的话戛然而止。 张院长的医生执照被老爷子捏着展现在她眼前—— 「三甲精神专科医院院长,张伟国。」 赵鹿像是傻了一样,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可是到自证清白的最佳时刻了,陆墒语速飞快:「所以你那些关于我的想法都是假的,没有青梅竹马,没有两情相悦,如果不是你自己跑我家,如果不是我夫人让你住在这,我根本不可能让你靠近我。因为,你在我这里唯一的记忆点就是——你太能哭了,我母亲每次都要哄好你才能睡觉。」 第55页 「精神失常就去就医,我没有义务照顾你,」陆墒走到池殷身边坐下,留下了最后一句话:「送客。」 赵鹿关于陆夫人的梦想,在这些话里,彻底破灭。 她直愣愣盯着张院长的执照,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被管家和张院长领出了陆宅。 张院长笑容很慈祥:「没事的小姑娘,虽然你病症严重,但我们医院条件很好的——」 「我甚至可以给你制定循序渐进的治疗方案,一辈子的都行。」 ……一辈子。 赵鹿眼神恍惚一瞬,两眼一翻,在车上直直晕了过去。 张院长:「这孩子承受力有点弱啊。」 「又不是真一辈子。」 他感慨地嘆了口气。 不过就这幻想症严重程度,没个几年的治疗是肯定不可以的。 现在已经试图危害别人家庭了,以后危害社会怎么办? 哎! 家中,无事一身轻的陆墒靠在沙发背上,觉得世界都清净了。 终于再也没有无语之人了。他真是不明白池殷那么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把赵鹿留两天。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粉色的「花园宝宝」手机壳。 ——属于赵鹿的。 而那个属于赵鹿的手机正被池殷支着边角在桌上慢悠悠转动。 「谈谈呗。」池殷勾唇。 「关于赵鹿为什么受陆则成喜爱。」 作者有话说: 明天没课,字数或许会更多些(胸怀大志 第25章 冤屈 昨晚睡前, 池殷查询了世界体系,登上外网黑客网站,从评论区和接单量等等分析出可以信任的人, 把赵鹿手机数据进行了共享。 就在刚才,也就是今天清晨, 她拿到了一份加密过的转帐记录。 耗时三年,转帐上百次,金额巨大。 汇款方经过追溯,是陆则成的私人助理。 而这些钱, 都在赵鹿收到后的半个月, 分散到成百个帐户里。 这成百个帐号主人, 有部分是陆则成的帐户, 有部分是其下属亲戚,虽然有几个帐号没查出具体拥有人,但已经不重要了。 池殷从身后拿出一摞纸质版汇款记录, 「我猜你有不能因为私人原因搞垮陆则成的理由。」 「这份记录卖给陆总。」 池殷坐姿矜贵优雅,微扬下巴点了点那摞纸张。 陆墒拳头一点点收紧,眸中思绪万千。 他的确有不能因为私人情绪搞垮陆则成的理由。 原因在于赵从织, 他的母亲。 他答应过她。 他的母亲是他见过最温柔的人, 在温柔中强大——面对他。 在温柔中软弱——面对陆则成。 她早在陆则成接回孙氏前, 就知道陆则成婚内出轨,还与她大学最好的朋友生了一个女儿。 当时陆家所有财产都在两人婚前进行了公示,她很肯定以陆则成当时的能力, 若是离婚她大概率会净身出户, 并且争取不到陆墒的抚养权。 为了给陆墒一个温暖健康的童年, 她硬是假装无事发生, 维持陆家表面的平静足足三年。这三年她非常用心地教导陆墒, 把生命中最后的期许和温柔都给了他。 但就算这份平静,也在赵从织被查出晚期肝癌的那个月被彻底打破。 其实早就有预兆,但她总是不把隐隐作痛的肝部当回事,晚期肝癌有多痛,不过半个月赵从织就像脱水的鲜花一样,迅速枯败。 在生命的最后几天,她见到了被接到陆家的孙氏和陆玖。 她有多温柔多善良呢? 她竟然很喜欢陆玖。 即使只见过一面,在她生命的最后清醒时刻,她也把陆玖考虑上了。 「我知道我们小墒是最棒的小朋友,以后一定非常厉害。所以答应妈妈,等你比所有人都厉害了,带着陆玖离开这个家,不要再想他们,也不要报復。」 「仇恨太伤人了。」 陆墒当时还不明白这句话,直到赵从织的主治医生在她死后两年,给他传了一份邮件——赵从织长期用酒精保持精神麻木的证明。 很难想像,她是如何在酒精麻痹下,如何在一天两三个小时的睡眠下,用尽所有让陆墒有了个风平浪静的温暖童年。 痛极恨极,但是个人就该一言九鼎。 三观和性格都被建立好的陆墒,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投资天赋,他没有第一时间展露出来,任由陆氏企业当年因着资金鍊断裂破产,看着陆则成像个狗一样到处求人融资。 高中陆墒借住校之名,用赵从织给他留下的几十万人民币在股票场翻了数百倍,大学时在贵人帮助下创建了iwm,至此,彻彻底底摆脱了陆则成。 他知道赵从织想让他怎样地活着。 他也无法不按照母亲的想法去做。 因为他的所有都是她馈予的。 陆墒面色复杂地看向悠闲等他回復的池殷。 她的神色让他知道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原来这就是凤池长公主。 陆墒食指微扣,抵着眉轻笑了下:「不愧是祖宗。」 「您想要多少钱,地契也可以,国内国外的画廊、艺术馆、商铺,随便你挑。」 「或者你想要什么。」 池殷:「市中心有块地皮三天后竞标,你用我的名义拍下来,用最快速度改造成博物馆,工程师你敲定就行,改造图纸两天内送到我面前。」 第56页 池殷慵懒地站起身:「看书去了,别吵我,偷窥狂。」 虽然外号尴尬,但陆墒还是应声点了点头。 池殷上楼后,陆墒翻看起那份纸质记录。 赵氏衰败后,国外的两个小公司因为地角不好,并没有拍卖成功,目前应该都在赵鹿手里。陆则成长期给赵鹿汇款,又通过多个帐户收回。 答案实在太好猜。 要么在洗钱,要么在偷税漏税。 陆墒眼神很冷漠,他放下屈膝交叠的双腿,当即就开车去了公司。 他只答应不因私人情绪追究陆则成。 但陆则成若是犯了法—— 为了这个世界更美好,他是一定要去举报一下的。 赵氏夫妻一下飞机就直奔陆宅。 他们可想死自家宝贝女儿了,这几天梦里都是软糯糯漂亮兮兮的赵念念。 昨晚他们与陆墒通了电话,听说念念和陆夫人相处极好,连夜去商场购入了一堆礼品,大包小包地就往回赶。 王珏曾在社交圈听说过池殷,传说作天作地,未嫁入陆家前把池家闹得昏天黑地。但她一向秉持无求证不判断的理念,对这些传闻不置可否。 如今来看,能和赵念念相处良好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名媛圈那些空穴无风的话果然不能全听。 飞机场距离陆家一个小时的车程,赵父风驰电掣硬是四十五分钟就到了。 管家在外迎着,赵韩一个激动直接抱了上去。管家已经被同个人这么熊抱过两三次了,脸上微笑不变,有礼地向王珏女士表示欢迎:「赶紧进屋坐,茶点已经备好了。」 「先生说他一会儿回来,念念正和夫人在书房看书。」 赵爸爸大大咧咧:「哎我们这个关系,客气什么,让他不用回来了!!」 王珏保持微笑:「这些天麻烦陈管家了。」 陈管家摆脱了热情满满的熊抱,认真在前方带路:「这两天都是夫人在看念念,我是真的没帮上忙。」 王珏适时把礼物递给一旁的姜杉何月,「这是给陆夫人买的礼物,夫人在哪儿,我想当面谢谢她。」 姜杉虽然觉得池殷一定不喜欢这种社交,但话赶话都到这份上了,拒绝显得不礼貌,还是领着王珏上了楼。 王珏一边上楼一边轻声问:「夫人是不是很美?」 池殷的容貌也在名媛圈小有名气,与她的脾性讨论度基本一致。 「是的,」一会就要见到真人,实在没什么好谦虚的,姜杉认真回:「很美。」 王珏笑起来,笑容中有些无奈,「我家那小东西,标准颜狗,还重女轻男,和她爸爸都不怎么亲近。」 姜杉想着念念和池殷的相处模式,沉默了几秒,「或许不单单是这个,您看过就知道了。」 说到这儿,两人正好走到池殷门前。 姜杉轻扣房门,随着一声「请进」,她轻轻拉开房门。 王珏的眼睛第一时间落在屋内。 虽然姜杉刚才那么说,但她了解自己的女儿,赵念念亲近人的程度与长相成正比,中上长相可以聊几句,上上长相可以一起玩,只有她最喜欢的那个,她才会主动黏人。 陆夫人应该是属于上上长相,其他,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赵念念亲近。 王珏把视线投在屋里,试图找到安静坐着的赵念念,亦或积极抒发倾诉欲的赵念念。 她的目光扫过池殷,因为逆光和一点近视,她只能看清池殷的大致轮廓,但即使如此还是让她眸光一顿,气质浑然天成,相貌如何反而不太重要了。 但随后,她的眸光就彻底顿住。 屋内光影斑驳,赵念念在屋内角落踩着碎光玩。 这会儿,念念追逐着一片落叶折射出的光斑,安静地拐了个弯。 王珏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 众所周知,念念遇到拐角是要被抱起来,摆正方向,让她继续走直线的。 她喃喃道:「……怎么会?」 赵念念听到妈妈的声音,光斑也不追了,小跑着扑进了王珏怀里:「王女士,你开完会了!」 「给你介绍我最好的朋友,池殷姐姐!」 王珏震惊之余,还是在这个称谓差距里感到些许悲哀。 她略酸直言:「你应该叫陆夫人阿姨。」 身后的姜杉:「?」 王珏迅速调节好酸涩情绪:「不不,还是叫姐姐吧。」 赵念念小奶音一板一眼:「是绝世大美女姐姐!」 「好好,姐姐。」 王珏问出她最想问的事情:「念念不喜欢直线了?」 难道是突然喜欢曲线了? 以往也有类似爱好改变的病例,这也是王珏在震惊之外没有什么高兴情绪的原因。 「怎么可能!」小朋友抬起小手拍在王珏手心,发出啪的一声响,「直线是最完美的线!」 「那———」王珏这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不明白是什么让念念改变,但她愿意改变这件事实本身,就足以让她激动,她声音都跟着颤起来,「那念念是为什么愿意拐弯了呢?」 「念念笨笨的,还是池殷姐姐聪明,」赵念念面无表情批评自己,「姐姐说我踏出的每一步都是直直的线段,我在落脚的那一刻,是在直线趋势上的,虽然下一步方向可能改变,但我永远在直线的趋势上,我每一步都超完美!」 第57页 王珏是教授,思维方面十分灵敏,她几乎一秒就明白了池殷的意思。 不深奥的道理,但她和赵韩从没想过可以这么跟念念解释。 他们在知道念念有阿斯伯格综合徵后,用一切手段让她适应这个病症会给她带来的难过,让她尽最大可能更好地融入这个社会。看似是与病症的副作用抗争,本质上却是对这个病妥协了。 而池殷的做法,是种对他们而言,全新的思路。 ——她在利用病症。 她利用赵念念的「直线完美」理论,为拐弯找到了根据。 那个根据是不是正确的,根本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能说服赵念念就好。因为小朋友固执极了,她相信一件事情后,就会长久地相信。 原来还能这样,怎么之前就没想通呢。 王珏清晰地知道这个改变对念念意味着什么。 她再也不会因为撞人跌破膝盖了,也不会因为非要走直线,和前排小孩子吵起来,焦虑到尖叫。 她把念念抱起啦,走到池殷身边。 即使是平时再有修养的人,在这种事情面前也很难控制好情绪:「陆夫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真的太感谢了……」 她把念念推到身前:「快说谢谢姐姐。」 「叫阿姨。」池殷淡淡道。 王珏:「………」 她想到自己刚才的酸言酸语瞬间不好意思起来。 而且如今直面池殷,她发现她不仅仅是低估了池殷的能力,而且低估了池殷的美貌。 「是我的错,我看到念念这么喜欢你,心里跟生吃一斤柠檬一样,一时没有斟酌好说辞。」 「陆夫人的样貌,我见了都喜欢,更何况念念。」 王珏总结陈词:「陆夫人容貌之上,能力更佳,刚才是我失言了。」 姜杉:高情商。 王珏走近了才看清池殷是在看书,她的目光落在池殷手里的书上,很眼熟,是赵韩珍藏的史书孤本。 她这才忽然想起赵韩昨天晚上打的那个电话,好像是说同意把那几本孤本借给陆家。 如此看来,是借给陆夫人了。 王珏瞬间就有了主意,她:「为表感谢,这些孤本就送给陆夫人吧。」 池殷挑眉看了她一眼:「不必,我已经快看完了。」 「明天会让陆墒送回去。」 王珏在心里暗暗感嘆了一声,没对这句话真实性有丝毫质疑。 她灵光一现:「您是喜欢读史书吗?」 「我和赵韩都是考古学家,前几日紧急出差正是有个六国时期的大墓被挖掘出来,里面史料丰富,现在相关专家还在地下进行拓印,等拓印版到我和丈夫的手里,我第一时间给你送来一份。」 池殷终于把全部视线悠悠转到王珏身上:「好的,谢谢。」 姜杉发现,池殷在需要有礼节的时候,真的把控得很好,上午在赵院长面前也是,虽然赵院长在池殷的误导下一开始认错了人,但池殷很快就把吹胡瞪眼的老爷子哄好了。 池殷对她们也很好,虽然要求规格高,但这些规格都是她们努力努力就能做好的,而且只要做好了,时不时还会加薪水。 真好啊。 赵氏夫妻没有等陆墒,也没有留下吃饭,呆了二十余分钟就告辞了。赵韩把念念举过头顶,把她架在脖子上,念念的小下巴搭在爸爸的头髮上,像个被胁迫了的小企鹅。 她在自家奥迪前朝二楼的池殷挥小手:「全世界最漂酿的姐姐再见!」 池殷从书间微微斜睨向窗外。 话都说不清楚。 小孩子真麻烦。 六月过得很快,陆玖刷着《五三》,奔波于三个补习班,把高三生的痛苦在高二就好好体验了一番。 六月的最后一天,陆玖刚吃完饭,就被姜杉督促着又检查了一遍文具和草稿纸。今天是高二期末考的日子,这次的考试成绩关系到高三分班,至关重要。 陆玖照旧把温牛奶放在池殷门前,就坐上了去学校的车。 她今天状态特别好,而且经歷过一个月的魔鬼练习,她最近学习成绩突飞勐进,上个周全科课堂小测,她拿到了班级第五,比月考前提高了八名。 陆玖是重点班,班里同学差距都不大,但也正因为是重点班,一次提高八名是非常值得称道的一件事。 这几天她被当成典例在各个班主任之间口口相传,现在高二三个重点班,都知道她是黑马了。 陆玖有些小压力,但更多的是兴奋。 她想证明自己。 入场铃一响,她就拿着工具袋走进考场,十三中期末考为了防止集中作弊,在早上才会公布考场,座位全部随机。 陆玖一进考场就看见班里几个同学,在考场遇到同学是很亲切的一件事,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几人老乡见老乡,齐齐一点头。 十三中考试机制不太一样,先考文理综合再考语数英。随着考试铃响起,陆玖拿到了文综卷子。 只看了两眼,她就知道这次稳了。 地理十一道选择有九道取自近三年各省高考题,她……全部做过。 陆玖不觉得这种算投机取巧,《五三》属于市面流通的测试卷,肯定也有别的同学做过,纠结这个就太没有必要了。 陆玖奋笔疾书,虽然很多题都做过,但还是认真再认真,力求第二遍做一道题都不会出错。 第58页 转瞬,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 此时两个监考老师在讲台后座坐得腿有些麻了,都站起来在教室内来回巡视。 陆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闹钟,还有半小时,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进入检查模式。 其中一个监考老师时陆玖的地理老师,她路过陆玖时,随意瞅了几眼,低声说了一句「很好」,陆玖耳尖一红,更加认真检查起来。 谷雪也听到了这声表扬,心脏勐的一跳。 刚才地理老师路过她的时候,可什么都没表示。她今早发烧,大脑有点转不过来,只觉得哪个选项都似是而非的,都对都不对。 她在班里保持了一学年的第一名,如果这次考砸,那这么多次的第一就都没了意义。 毕竟高三分班只看这次成绩! 一滴汗滴在卷子上,水滴周边起了丑陋的褶皱。 谷雪看着十余道因为不确定尚未涂答案的选择题,心头一动。 她把手肘撑在桌子边缘,假装咳嗽,把头部微微侧倾。 此时,陆玖的卷子没有任何防范心地摆在桌子边缘。 果然可以看见。谷雪飞速把刚刚看到的几道选择题描在了答题卡上。 还有六道,这几道题在右手边,被陆玖遮得严严实实。 谷雪趁着监考老师走过去的瞬间,迅速一歪身子,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因为刚刚胆战心惊耽误了太多时间,现在只有五分钟就要收卷,自己做也来不及了。 谷雪想着陆玖平时在班级里的好脾气,压下越跳越剧烈的心脏,用指尖在她背后写了个「13」。 意思第十三道题她不会,让陆玖把那边的卷子往右边挪挪。 陆玖这时正在等收卷铃呢,她想一会儿回家吃饭时就告诉姐姐这个好消息。 她都可以想像姐姐会说什么—— 「就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压五毛钱! 如果压对了,她晚上就买个切块小蛋糕吃! 就在陆玖开始畅想要黑森林还是蓝莓慕斯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背部一阵痒意。 夏天的校服t恤很薄,一点微弱的触碰都可以清楚感觉到。 她清晰感到后背上被写了一个「13」。 是谷雪。 陆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谷雪同学一直是她可望不可及的目标,稳居班级第一,长的好看,人缘好朋友还特别多。 是她狠狠羡慕了的人。 一定是她感受错了,谷雪同学不是会作弊的人。 陆玖动了动肩膀,又靠回椅背。 谷雪看陆玖浑然不知的样子,心里愈发焦急,还有三分钟就要收卷。 她重重咳嗽一声,又在陆玖背后写了一个「13」。 全然没注意后排巡视的老师已经走到她的身后。 这个老师是个严厉的,当即眉毛一竖,怒喝一声,把谷雪的卷子直接大力抽走,又来到陆玖座位上,把她的卷子从胳膊上扯了出来。 因为陆玖当时浑然不知地压着卷子,随着老师的大力一扯,她的卷子传来「撕拉」一声,当场碎成两半。 两人都是在高二级部有名的人,一个班级第一,一个近期黑马。 监考老师当即给另一个老师使了个颜色,雄浑的声音响彻班级:「谷雪、陆玖,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收卷铃声响起。 另一个老师有条不紊地收起卷子。 还未等老师离开,班级同学就热烈讨论起来—— 「艹,这题真的难死我了。」 「谁不是呢,话说刚才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老王那么大火气?」 「能让老王当场暴怒的,我觉得只有作弊了……」 「不是吧,尖子生也作弊??」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啊,尖子生反而更怕考不好,太正常了。」 「两人都出去了,这是联合作弊?」 「难说,谷雪可是第一,她犯得着吗?」 「也是,没想到陆玖平时不显风露水,一下子就搞个大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门外,听着屋内同学毫不避讳地讨论,陆玖闭了闭眼,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她没有作弊,至于谷雪同学….她用徵询的目光看向谷雪,却看到惶恐的一瞥。 屋内同学的讨论,谷雪也听到了。 她用尽方法终于把惶恐的心绪拼命压了下去。 她试图知道老师的看法:「王老师,我们犯了什么错?」 「呵,还能什么错,你们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联合作弊??你们当得起尖子生这个名字吗?!」王老师指着两人怒道,「谷雪我已经看到你的手放在陆玖背上了,别想狡辩!」 谷雪想找别的理由搪塞:「老师我们真的没有作弊,我的橡皮掉了,我想让她帮我捡起来。」 「我们根本没说过什么话,怎么联合作弊?」 王老师:「我管你们私下关系如何,既然是主动作弊,这门课就都是零分!」 「不用解释了,现在把你们家长给我叫来!!」 谷雪的脑中灵光一闪,….主动作弊。 她下意识咬了下嘴唇,看向被冤枉却话都不敢说的陆玖。 陆玖知道现在再不说话就晚了,她如今心里的喜悦尽数消失,只剩下无力和慌张。 第59页 她摇头:「我没有作弊,」陆玖现在也不知道谷雪当时在她后背写「13」是为什么,可能是她感受错了,真的让她捡橡皮呢? 陆玖知道随意冤枉人不好,又赶忙小声补充道:「我们都没有。」 王老师冷笑一声:「没有?你当谷雪在你后背写字母的时候我没看到?老师不是瞎子!」 字母?谷雪眼睛微亮。 是了,「13」的写法和大写的「b」一样。 如果…如果是陆玖让她在她后背写答案呢? 她就不是主动作弊了! 谷雪复杂地看了陆玖一眼,心里默念了一句对不起。 她是真的不能被判零分,谁不知道高三分科关系到高考成绩,重点班是重点院校毕业的有丰富经验的老师,平常班的老师就相对弱很多。 她谷雪从小到大都是第一,绝对绝对不能有这个污点。 谷雪深吸一口气指着陆玖道:「是她!」 她想着刚才班级里同学们的讨论,心绪安宁不少:「第六题陆玖不会,于是就写了个纸条让我告诉她,我想着同学一场,就告诉她了。老师我错了,一定再也不心软了,我真的错了。」 「而且……我是班级第一,我真的犯不着作弊啊。」 第六题她清楚记得她思考了很久,死活想不出答案,然后抄了陆玖的。 所以卷子上两人第六题的答案一定都是「b」。 就算调监控也没用,只要她咬死陆玖给她递纸条的动作足够隐晦就可以。思及此,她对着王老师补充道:「那个纸条被我扔在地上了,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找到,希望没被别的同学踢走。」 「老师你让我去找找好吗?我真的好着急。」谷雪眼眶都红了。 王老师看着一脸焦急的谷雪,再看着一脸不敢相信的陆玖,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他哼了一声,「快去找。」 谷雪立刻就跑回教室,因为太着急还撞到门上。 王老师把视线转向陆玖:「你说你这个小姑娘,自己作弊非要把谷雪拉下水,你家长电话是多少,我让她现在过来!」 陆玖彻底慌了,她没想到明明是谷雪在后面碰她,却先发制人,她急得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下来了。 「哭有什么用?你既然敢作弊就该想到后果!别想我可怜你!」 「老师,我真的没有,」陆玖摇头,「那些题我都会,我也没有必要作弊的。」 她忽然想到那个夸奖她的地理老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扬声道:「孙老师看过我的卷子,他知道我都会的!」 「谁知道你是不是当时就开始抄了,你还想让两个老师服务你啊?」王老师摸出手机,不耐道:「我就是懒得查,我这里有所有同学家长的电话,我现在就把你家长叫来。」 他迅速划着名学生联繫人记录表,三分钟后,手指骤停。 「孙梳莲是吧,找到了。」 陆玖当时进学校时,需要填一份家长通讯表。她当时看通讯表只有写「父亲」、「母亲」的地方,就傻乎乎把这两人的电话写在了上边。 本来以为永远也用不上这个通讯录的。 陆玖听着这个噩梦一般的名字,身体应激地抖了起来。 王老师一边播电话一边审视陆玖:「现在知道害怕了?作弊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随着一阵悦耳铃声,一个柔软动听的女音传来:「请问您找谁?」 王老师对着这个声音也发不出脾气,他压着怒火嘆了口气:「您的女儿陆玖期末大考作弊,麻烦您现在过来一趟。」 「陆玖——」对面温柔女声明显停顿了一下,「作弊?」 「是的,事件非常恶劣,现在已经在同学里传开了,麻烦您尽快过来,我们商讨解决方案。」 「好的,我马上就到。」 半分钟后,王老师挂掉电话,瞥了眼陆玖:「那么温柔一个母亲,你真是太给她丢脸了。」 「现在的孩子啊,」他摇头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 陆玖:「……」 她努力缩着身子贴墙站着,像是想把自己挤进墙缝里。 为什么她说什么都是错,为什么老师根本不听她解释。 如果她当时聪明些,留哥哥的电话就好了。 …不,不要哥哥知道这件事情。 好丢人。 二十分钟后,随着一阵熟悉的高跟鞋踩地板的声音,陆玖在「噔噔噔」声中,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 陆玖膝盖处的衣料已经湿了一片,她咬着牙看向越来越近的美妇。 时间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却让她有了股温婉之美。 孙梳莲,来了。 作者有话说: 写的我怒气值上头(啊啊啊啊啊,殷殷,上!刚死他们! 第26章 公主 谷雪妈妈已经到了五分钟, 一见孙梳莲就哟了声,「这不是陆太太吗?」 刚才听王老师说这小女孩姓陆,母亲叫孙梳莲, 她就觉得八九不离十,一见果然如此。她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 这是贵族学校, 公司规模比她家大的大有人在,她刚刚还担心碰上惹不起的让她女儿受委屈。 不过陆家嘛…… 她斜睨了孙梳莲一眼,他们可不属于这个行列。 陆则成自破产一次后,商业仕途一直不顺, 新建的公司只能算中规中矩, 和她丈夫的公司差远了。而且他有个人人艷羡的儿子, 但陆墒如今自立门户, 不对小三的女儿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第60页 完全不足为惧。 孙梳莲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杨兰,当下有些后悔,但还是柔声回道:「谷太太好。」 杨兰轻哼一声, 讥诮道:「咱们也别整有的没的,我时间宝贵,赶紧让你女儿道歉。」她刚刚已经把解决方案想好了, 只要陆玖把错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以她家的权势, 还是有能力「说服」校方让小雪重考一次的。 思及此,她迅速补充:「再让她在全校面前承认错误,恳求学校给我女儿一次重考的机会。」 「如果小雪不受影响, 咱们这个事就算过去了。」 「陆太太一直以贤内助自居, 想必现在该做什么都清楚吧。」 孙梳莲来这儿的目的本就不单纯, 她可不想没事沾惹一身腥, 当即拉过陆玖:「小玖, 犯错了没关系,以后改掉就好了。只是你给别人造成这么大伤害,是不是应该道歉啊?」 她说话柔声细语的,刚从监控室出来的王老师听到这句话,火气顿时降了不少:「陆玖同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校方现在正在调监控,等证据摆出来的时候你再澄清可就晚了。」 陆玖看向自己因为孙梳莲触碰而发起颤的右手,用左手擦干眼泪,咬牙:「我没有作弊。」 她高中前因为长期接受心理治疗,都是请的家教在家辅导,对于「作弊」,她从来只把它当成一个名词。 两年高中生涯,因为监考非常严格,她也从未见过、听说过有人作弊,所以刚才她的第一反应是帮谷雪说话,她下意识不相信有人会作弊,更没想过谷雪会倒打一耙。 但现在她明白了—— 谷雪真的在作弊。 人品好坏与成绩无关。 而如今被冤枉的她,却被不信任她的老师、被盛气凌人的家长、被虚情假意的母亲,逼着向真正的作弊者道歉。 她想解释她想控诉,但在几人逼视下,陆玖张了张嘴,还是偃旗息鼓。 有谁会信她吗? 陆玖努力克制着颤抖的右手,用左手揪着右手袖子,把她的手从孙梳莲手心里挣脱开。 她摇着头退后几步,低声道:「我没有作弊,我等监控。」 监控不会骗人。 听到这,谷雪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她刚刚虽然灵机一动反将一军,但因为心里那点愧疚还是无法演出理直气壮。她偷偷扯了扯母亲的衣角,正要责骂陆玖的杨兰微微一愣,停住嘴回头看向谷雪。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谷雪目光里的慌乱藏都藏不住。 杨兰:「………」 她心里忽然有了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不是陆玖作弊,是她女儿。 杨兰迅速平復下心情,不动声色地扭了谷雪的侧腰一下。 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回家再跟你算帐。」 高三分班至关重要,她必须把陆玖作弊这件事坐实了。 至于陆玖——给陆则成公司一些补偿也就算了。 她思绪一动,用轻蔑的目光看向孙梳莲:「这就是你那个精神有问题的女儿?」 她想起来了,之前太太们聊天的时候,曾问过孙梳莲怎么从不带家里孩子出席。 孙梳莲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孩子精神状况不太好,怕打扰大家。 孙梳莲连忙陪笑:「小玖还在家接受治疗。」陆玖被陆墒带走这件事,被陆则成看作家丑,在外从不宣扬,她在外也假装陆玖还在家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事实。 杨兰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怪不得呢,我说怎么那么自信,原来是精神不正常啊。」 孙梳莲推了把陆玖:「咱们不看监控了哈,小玖快道歉,妈妈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善良的人都很善于道歉,小玖你是善良的人吗?」 又是这种话术—— 看似宽慰实则逼迫。 陆玖攥着衣角,眼睛胀得发疼:「我已经好了,我已经有半年没看过心理医生了,我没有不正常。」 杨兰反唇相讥:「都半年没看了,谁知道你有没有復发??」 「我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精神病可从不说自己有精神病,」杨兰攥着陆玖的手腕,扬声道:「我要是你哪儿还有空去看监控啊,早就去治病了!」 「现在精神病院床位那么紧张,你在外给老师同学造成多大困扰你不知道吗??」杨兰声音越来越大,引来办公室外一些老师和同学的侧目。 她在激陆玖,她看出来了,这个女孩的精神在无端指责下已经快崩溃了,她必须让她承认自己的「错误」。 陆玖手腕被攥着生疼,她哽着嗓子拼命摇头:「我没有,我没有病。」 杨兰剐着负隅顽抗的陆玖,冷笑着扬起巴掌,高高在上道:「我今天就替你母亲好好教育——」 陆玖瞳孔勐地一颤,掌风来得太迅疾,她根本无法躲开。 随着清脆的「啪」的一声,她绝望闭上了眼。为什么会这样。 可预期的痛感却迟迟没有来。 陆玖颤了颤睫毛,还没来得及睁眼,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拽地退后几步。 一道熟悉又轻蔑的声音在身前幽幽响起—— 「你是什么东西,敢动我的人?!」 池殷眼神下睨,揪着杨兰的衣领,扬起手臂反手又扇了一巴掌,这次比刚才那下还要清脆悦耳,池殷「啧」了声,看着杨兰迅速肿起的两颊,语气十分惋惜:「有点手生,没打对称。」 第61页 池殷拍了拍杨兰的脸像是话都懒得说了,一手扯着她,一边回头看小豆芽:「就这东西,让你现在都没回家吃饭?」 「我还当你被劫匪绑架要准备三十亿赎金呢。」 池殷声音不屑得很,但陆玖莫名就是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话了。 动听到她鼻尖勐地酸涩。 杨兰也是世家小姐,娇养长大,哪里被这么扇过巴掌。一时间,她被池殷毫不留情的两巴掌扇得发懵,耳边嗡嗡的,耳鸣不止,以至于她都觉得自己聋了。 但很快,她就顾不上减弱的听力了,脸上火烧般的疼痛感让她脸色转瞬变得铁青:「你又是什么东西?」 「呦,这也要抄?你学我说话的样子真的很没文化诶。」池殷慢条斯理地接过姜杉递来的纸巾,擦拭脏了的手心,「怪不得教出的女儿也是个抄人精。」 王老师也被池殷雷厉风行的两巴掌搞得懵了半分钟,现在才回过神,连忙道:「您是陆玖的家长吗,您可能不了解事实——」 「事实?」池殷把脸侧了侧,王老师这才看到池殷的正脸,顿时被她冷艷容貌都压不住的气势搞得唿吸一窒。 池殷把纸巾随手扔在姜杉怀里,步步逼近,含笑道:「事实就是不看监控不听她说话空口鉴抄呗?」 她午饭时突然接到程安亭电话,电话里,程安亭把她女儿听说的事跟池殷完整复述了一遍,再加上抄人精之母刚刚斥责陆玖时嗓门太大,池殷现在对发生了什么清清楚楚。 「太奇妙了。」池殷一抬尖底高跟鞋狠狠踩在他皮鞋上,惊嘆道,「你竟然可以跟监控机共情?」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她虚情假意地拍了拍手:「我这就实名举荐你,让你可以扎个线飘在大气层,以一己之身监听各国机要,以后青史没你我可第一个不同意。」 王老师被她讽刺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白,说话的音调都变了:「陆玖家长还…还真是伶牙俐齿。」 「上个这么夸奖我的已经破产了,」池殷轻笑了下,把头髮别至耳后,缓缓转动高跟鞋跟:「快多说几句,让我观赏一下人倒霉起来会有多倒霉。」 这就是明着威胁了。 王老师被池殷气势压的大气不敢喘,脚部的剧烈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这里的家长非富即贵,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淌这个浑水了。 难道班级第一还会因为他没帮着说话,就不是班级第一了吗? 作弊者一定会受到惩罚!他隐晦地瞪了眼陆玖,又放缓视线转向谷雪。在看到谷雪焦急神色的时候,王老师眼神微微一凝。 谷雪现在心里乱成一团线,她焦虑地扯了扯杨兰的衣角,哭腔都出来了:「妈,怎么办,她好吓人。」 杨兰现在因为那两巴掌正怒火中烧:「艹,让你不学好,看我回去不让你爸揍死你。」 「呜呜,可我不能是零分啊。」 「小点声!」杨兰死死注视着池殷的背影,低声道:「你就一口咬死是她先给你传纸条,监控没拍出来不意味没发生!」 谷雪胡乱点了点头。 池殷缓缓勾起一个讥讽的笑。 听力太好就这点比较尴尬,别人说悄悄话跟在她耳边说一样,没有惊喜感。 她松开脚,走向陆玖。王老师顿时松了一口气,谁能想到他有一天会被一个女人气场压得话都说不顺。 池殷斜睨陆玖一眼:「那俩东西跟你说什么解决方案了吗?」 好像没有池殷解决不了的事,陆玖现在也不怎么惶恐了,她抱着书包小声道:「写认罪书,在全校面前承认错误,恳求学校给谷雪一个重考的机会。」 池殷拖长语调:「重考——?」 「听说她是班级第一?」 陆玖点头:「最近几次考试都是。」 池殷不置可否地「哦」了声,伸出手指用力点了点陆玖的眉心:「哟,现在说话顺了?」 陆玖眼眶还是红红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麻烦姐姐了。」 「知道就好。」池殷闲闲收回手,目光落在正站在一旁装哑巴的孙梳莲。 孙梳莲现在正懊恼着呢,她只猜测陆玖在陆墒那里根本不受重视,否则不可能让学校老师打她的电话,哪儿能想到池殷突然到来。 别人不知道这是谁,她作为陆墒明面上的继母还是知道的—— 灿海传媒董事长池镜之女,池殷。 池殷能来,就意味着陆墒还有有点关注陆玖的。早知道这样,她就在杨兰面前硬气点了。 池殷看着脸色跟彩虹一样的孙梳莲,懒散地开了口:「你就是孙莲花?」 「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此名。」 孙梳莲脸色一白,柔声细语道:「池小姐说笑了。」 「您是有帮小玖鸣冤的方法了吗?」 「小玖刚才那样我也心疼,只是杨小姐太盛气凌人了,我又是包…」 「停,」池殷一蹙眉,冷冷扫了眼她的脖颈,「你再掐着嗓子说话,我会把你脖子扭断。」 孙梳莲噎住:「………」 她表情扭曲一瞬,声音稍稍正常了些,继续道:「我又是包子,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长得像包子?」池殷打量了她两眼,「挺有自知之明。」 第62页 孙梳莲咬牙:「池小姐真的很喜欢说笑,我是说性格啦…」 「这样啊,」池殷逼近了两步,笑吟吟道:「空口无凭的话我可不信。」 孙梳莲一愣:「池小姐的意思是?」 池殷把手机狠狠拍在她脸上。 孙梳莲错愕间,又是一手机砸下来,手机背部重工打造的镂空浮雕,有凹有凸,坚硬非常,打一下就是一道红肿印子。 至此,五分钟,在场六人,三人落伤。 池殷打了差不多四五下吧,慵懒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就是这个意思。」 「你若是抱怨一句,就不是包子哦~」 明明是炎夏,但孙梳莲听完这句话背后倏然出了一层冷汗。 池殷就像是言笑晏晏的恶鬼,明明是笑着的,但在她气势包围下的人,却只感到森然和恐惧。 她压下心里怨毒,慌慌摇头:「我哪里敢啊,我不敢的。」 脚步声传来,池殷啧了声,看向门外。 副校长正在走廊健步如飞。 沈清时出省开会前刚跟他提过陆玖,让他照顾些这个小姑娘,哪儿曾想陆玖一出事,就是个大的。 他低头看了眼简讯页面—— 「沈校长:陆玖不会作弊,谷雪从严处理。」 「沈校长:池小姐若有什么指示,如我亲言。」 不一般。 校长和池小姐关系不一般。 副校长压下八卦心思,紧赶慢赶到了教师办公室,一进门他就看到呲牙咧嘴的王老师和两位面部肿如发面馒头的女士。 他:「………」 手机一震,沈校长指示又来了,他连忙看简讯:「她要是生气了,…哄着点。」 他:「…………」 都打成这样了,还能哄好吗? 副校长朝着几人轻颔首,转身就要关门。 「谁让你关门的?」 妈呀吓死我了,这怎么哄? 校长您亲自来吧,拜拜了您嘞。 副校长手上动作一顿,立刻把门开到最大:「池小姐说得好。」 他高情商发言:「公开、透明、公正!」 池殷冷哼一声没说话。 副校长环视一圈:「两位同学的事情我已经有所了解,监控录像我已经拿到手了,现在我们一起看一下吧。」 他转身把u盘插进电脑里,办公室中间的大屏幕一亮,三小时的视频,因为前面大部分两人的胳膊都在桌子上没有什么好看的,副校长倍速跳过,开始二倍速放最后四十分钟。 池殷头都没抬,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就开始看。 姜杉倒是密切盯着屏幕,就等待抓着谷雪作弊的一幕狠狠嘲讽。 那一幕很快就到了,只见谷雪在一顿左右摇晃后,举起手指,在陆玖后背上勾画起来。 王老师不敢置信地看向谷雪:「….…」 谷雪想着和杨兰的对话,含泪喊道:「她会躲监控,她真的给我传纸条了,这个监控没有录完全,它一点都不清楚,求求你们不要冤枉我,我真的是在告诉她第六题选b啊!」 杨兰看得更仔细:「四十三分钟那里,那女生揉了下肩膀,一定是那时候她把纸条丢过去的。」 王老师现在都觉得她们在狡辩了,陆玖全程的动作幅度十分小,而且文科综合,鬼都知道那个答题量有多大,揉了两秒肩膀太正常了。 王老师看了眼副校长:「副——」 副校长径直打断了他的话:「晚了。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被辞退了,主观性太强的老师十三中不需要。」 池殷翻了页书,淡淡道:「你们不要,别的学校可要。」 十三中挑选老师很是严格,虽然对王老师人品估计有误,但他专业能力还是十分强的。 副校长点头:「我会把辞退原因挂在学校官网,同时给各大高校发邮件申明。」 池殷勾唇:「没长手吗,现在就发。」 池殷如今可是校长亲言。副校长立刻现场联繫了教务处,五分钟拟出申明挂在了官网上,同时群发给各大高校。 杨兰看着对池殷言听计从的副校长,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她开始翻手机存的成绩单:「我女儿一直是班级第一,她为什么要作弊?」 池殷合上书,「你这句话让那些初行犯怎么办?」 「他们不配当罪犯么?」 姜杉发出噗嗤一声笑,陆玖也扬起事件发生后的第一个笑。 杨兰不甘心地把相册里的奖盃奖状往副校长眼前递:「你看,谷雪真的是特别优秀一个孩子,她特别聪明。」 姜杉忍不住,怼了上去:「不聪明怎么会想到倒打一耙的?可惜没用到正处,又能演又不要脸。」 副校长推开杨兰煳到他眼前的手机,正声道:「池小姐说得有道理,没有道理班级第一就不会作弊。」 谷雪现在心态有些崩了,她喃喃摇头:「我不能作弊,我不能打零分,我是第一我怎么会作弊呢?」 「再让我考一次我肯定还是第一,只要我是第一是不是就证明我不是作弊了?」 杨兰眼睛一亮,冲着副校长兴沖沖道:「我知道了!你让小雪和那女的重新考一次,谁成绩高谁就没作弊!」 她怎么之前没想到! 谷雪年级第一的实力不是虚的,即使这次做错了事,但实力摆在那儿呢。根本不需要证明她做没作弊,只需要证明她比陆玖强就可以了。 第63页 副校长皱眉:「杨女士,没有按成绩评定谁作弊的道理。」 「成绩好却人品低劣的人很多,不是吗?」 谷雪被这句明里暗里的嘲讽激地一抖,她簌簌看向池殷几人。却看到池殷玩味戏嚯的笑容:「好啊。」 「你们做题吧,陆玖的答题纸被撕了,本来就需要重做一份。」 杨兰心里暗暗一笑:「既然池小姐也同意了,那就让两个孩子做备用卷吧。」 谷雪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还会是年级第一的! 「备用卷?」池殷扬眉,「为什么做备用卷,就做上午考的那份。」 副校长试图插嘴,被池殷一记眼刀横过,顿时不说话了。 谷雪相信这次时间足够,她一定能把没做出的那几道地理题做出来! 她飞速拿过卷子,就要提笔写答案。 杨兰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哎,希望小雪写快点。」 池殷掩唇打了个哈欠,「谁让抄人精做题的,我只是让她看卷子。」 杨兰锤腿的手一顿。 池殷微扬声音:「来,抄人精,给我讲讲第六题你为什么选b。」 谷雪条件反射拿来当证据的题,一定不会是一个简单的题,那她为什么知道她和陆玖那道题一定都选得b呢?答案当然是因为她抄了那道题啊。 因为抄的,所以她多看一眼,所以印象深刻。 谷雪握笔的手抖了起来。 副校长惊讶地看向池殷,池殷的眼神慵懒又讽刺,好像根本没把这对母女放在眼里。副校长默了默,走向谷雪,「如果这道题你解释不出来为什么选b,你就不用做题了。」 谷雪思考了足足三分钟,两滴眼泪砸在卷子上,她摇头:「我、我是蒙上去的。」 这句话姜杉都听出漏洞了额:「你把蒙的答案告诉我们小玖啊?」 「你怎么这么脸大呢。」 事已至此,根本不用再听陆玖的答题思路,谷雪作弊一事已经板上钉钉,水落石出。 池殷瞥了眼陆玖亮晶晶的小眼神,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她起身,「教教抄人精这道题怎么做。」 陆玖抿了抿唇,把解题思路迅速准确地说了出来,越说她眼睛越亮,像是藏了星星。 「真没出息。」 「你也别写了,」池殷看向副校长,「你去把陆玖的答题纸粘起来,我懒得等。」 副校长失笑:「我去找找。」 这时,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小姑娘,陆玖一愣:「同桌!」 「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你的错!」小姑娘把捡来的几张答题纸拍在办公室桌子上,沖门外偷偷摸摸听几人谈话的一堆高中生扬了扬手,「你们也听到了吧?」 「是谷雪那个大傻逼抄我同桌!!」 池殷看敞着门的效果达到,冷哼一声,小姑娘现在眼睛亮的程度和陆玖不分上下,欢天喜地跑到池殷面前,「啊啊啊啊啊」叫了两声。 「您也太漂亮吧,我的妈妈啊啊啊。」 「玖玖跟我说过姐姐,你还给她买最新款漂亮裙子,审美一流!!」 「您真的不是明星吗?您和我最近粉的那个爱豆是不是姐弟啊,你们眼睛好像啊!!都一样!眼里带闪电!」 池殷蹙起眉,挥手敢自来熟小孩,但社交牛逼症会因为这个被赶跑吗?当然不会! 社牛小女孩直接顺势握住了池殷的手,还捏了捏,尖叫:「外面的,你们再不探个头,就看不见绝世大美女啦!!」 世界安静一秒,门外刷刷刷涌进一窝蜂小女孩,还有几个小男孩。 他们在异口同声表示会为陆玖洗平冤屈后,都排起了队,准备和池殷握手。 池殷:「……?」 她:「都滚开。」 社牛小女孩:「啊啊啊啊高贵冷艷我好爱!!」 池殷看着在人群里笑得跟个小仓鼠啃玉米一样的陆玖,捏了捏拳头,「走了!」 推门前,池殷微微侧目:「下个周升旗仪式,我要听到抄人精十五分钟以上的公开道歉。」 谷雪的眼睛一片灰败,她在这个学校彻底没有立足之地了。 杨兰瘫在椅子上,她也看明白了,单是副校长就不是她惹得起的,能让副校长毕恭毕敬的池殷更是如此。 两人耗时五分钟从办公室挤出来,要不是池殷冷下来脸气场大开,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堵到下午考试铃。 下了楼,她径直带着陆玖往一楼拐角的教室走。 「?」陆玖:「姐姐这不是出校的路。」 「我知道。」池殷从包里抽出一沓文件,随手把包扔进陆玖怀里。 「孙白莲在屋里等着我们呢。」 陆玖脚步一顿,这个名字给她带来的应激反应依然存在,她想到刚刚被孙梳莲攥住的右手手腕,手又微微颤抖起来。 池殷目不斜视,脚步不停:「陆玖,在沉默中爆发还是死亡,随你。」 她把手头的文件朝后一扔,「这是一份有法律效益的拒绝赡养文件。」 「孙梳莲对你造成的虐待,归属于严重犯罪行为,你有权合法拒绝赡养。」 陆玖慌乱接住文件,她茫然看着这份文件的题头。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其实属于变相最大限度地解除了母子关系。 池殷站在门前,瞥了眼仍是一株小豆芽的陆玖。 第64页 陆玖眨了眨眼睛,稍稍岔开话题:「姐姐为什么总是这么厉害。」 池殷淡淡道:「因为我是公主。」 如果别人说这句话,难免会显得自大,显得自恋成瘾,但她无比坚信池殷这句话的真实性。 「好羡慕姐姐。」 池殷蹙眉:「你父亲没教过你吗?每个女孩都是公主。」 陆玖失言:「……没有。」 「抱歉,」池殷说得漫不经心,一看就没有丝毫歉意,「但我现在教你了。」 「去吧。」 池殷径直推开门,先一步走了进去:「手撕白莲给我看看。」 作者有话说: 是《小公主》里的一句话,算是写这本书的原始梗来源。 写出来了,今天很开心qaq 小玖手撕白莲,肯定都有些磕磕绊绊的,嘿嘿,殷殷还是会帮她的,明晚见~ 第27章 史书 屋内, 孙梳莲正在用冰块敷脸。 她也想过用红肿的脸回去跟陆则成抱怨,但想想陆则成最近愈发暴躁的情绪,还是决定先心疼下自己。 她这次来是带着小心思的, 陆玖代言nebt的事情被陆则成无意间知道,虽然还没公开上市, 但两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有nebt作底,陆玖会是很好的挣钱机器。 所以她在估算错陆玖在陆墒这里的重要程度后,直接奔到学校,想解决完纠纷就把陆玖带回家。 至于陆玖愿不愿意, 不重要。 她相信以陆玖的性格, 一定说不出拒绝的。 孙梳莲一边对着镜子敷冰块, 一边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 虽然陆墒把池殷派来救场, 但她想得明白,原配儿子怎么可能会真心照顾她的女儿,顶多就是怕陆玖被判作弊落了他的面子。 虽然她以前对陆玖造成了小小的伤害, 但不是事出有因吗?如果不是她卧薪尝胆步步为营,她俩哪有可能回到陆家? 哥哥一定比不上亲妈。 随着「咔哒」一声门把扭动的声音,孙梳莲放下镜子, 笑脸迎:「刚才也不知道哪里惹恼了池小姐, 实在是抱歉, 您现在气消了些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前半生因为温婉可人的相貌优势、柔声细语的说话方式,逃过了太多指责, 也获得了太多不属于她的东西。 孙梳莲低垂着头, 脖颈弧度优美, 以一种顺从的姿势。 但池殷会不明白孙白莲的小心思吗? 她脚步都没停, 径直坐在第一排最中间桌子的桌角上, 云淡风轻道:「这个脖子一看就很脆。」 「又白又细,手感应该和白斩鸡差不多吧。」 池殷「嘶——」了声,侧首淡声问,「陆玖,一会儿吃白切鸡?」 姐姐这句话明显不是徵求意见,陆玖迅速点头,话不跟脑子:「吃,吃大块的…」 「没、没有后面四个字!」 孙梳莲脸色一黑,她感到一丝不可思议,陆玖竟然敢和池殷一起嘲讽她? 她努力压下戾气,有些悲哀看向陆玖:「小玖,妈妈以前做错了,这次来是带你回家的。」 「小玖,你是不是也会在深夜的时候想起我这个母亲?」 池殷勾唇不语。 孙梳莲见池殷不说话,目光愈发悲切:「池小姐,鑑于今天作弊事件,我真的很想和你好好聊聊陆玖的教育问题,我觉得孩子只有在母亲的引导下才能健康成长。」 「您看陆墒,不就是赵女士生前教育的好吗?」 「我还活着,我希望亲眼看着女儿健康长大。」 陆玖接连听到「健康成长」、「健康长大」这两个词,不敢置信地看向孙梳莲,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低声道:「——你说什么?你说希望看到我健康长大?」 「你….你刚刚还让我跟犯错的人道歉。」 孙梳莲蹙眉:「小玖,你真的没有错吗?」 「苍蝇不钻没缝的蛋,你如果不是写完卷子一副轻松的样子,谷雪会想去抄你的卷子?是你太骄傲了!」她缓缓摇了摇头,像是认真思索了一番:「陆玖,我们应该学会自省,而不是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这就是陆墒教不了你的东西,你的母亲我还活着,我应该尽到教育你的责任!」 陆玖:「…………」 又是这种振振有词。 又是这种无处不在的pua。 她听着孙梳莲不要脸的言论,狠狠咬牙,「你——」 孙梳莲的话术实在太熟悉了。 无数黑暗记忆向她袭来。在被无数无端指责的黑暗夜晚,她只能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着自己为什么如此废物,为什么永远得不到母亲的喜爱。 一滴泪珠迅速在陆玖眼眶里凝结:「——我不会自省?你说我不会自省?」 孙梳莲太熟悉陆玖精神崩溃的预兆了,她只要继续压迫,陆玖就会丧失挣扎的欲望,陷入自我谴责。她心里暗笑一声,柔声道:「是啊,你要跟妈妈我学习,我就很会自省。」 「小玖不是一个乖孩子吗,你让我好失望。」 池殷慢条斯理地翘着二郎腿,听孙梳莲发表智障言论。 在孙梳莲言辞确确中,陆玖目光恍惚一瞬,但又很快摇了摇头,那滴凝结好的泪珠,被她迅速擦掉:「不,你才根本不会自省,」 第65页 「你要是会自省!」她微张着嘴换了口气,「这个世界就不该存在我!!」 「破坏别人的家庭,你——」 陆玖哽了哽,看向池殷,在她无风无波的注视下,获得了继续说话的勇气。 对于姐姐而言,大概从没有困难之事吧。 如果她也可以。 如果她也可以。 她狠狠抽了口气,声音顺势扬了起来:「你才是这个世界最该自省的人!!」 几乎在说完的瞬间,陆玖就低着头微微颤抖起来,拳头握得死死的,指尖泛白。 她像是把积攒经年的勇气和痛苦,都换了这一次反抗。 池殷「啧」了声,支着桌角站起身,「还行吧。」 「请问孙女士现在还活着吗?」 孙梳莲看着完全偏离她预计轨道的陆玖,彻底慌乱起来。 如果她完不成陆则成布置给她的任务,她会挨打的,最近陆则成脾气愈发暴躁,经常在她面前提她哪哪都赶不上赵从织,说赵从织以前是公司总监,帮他分担了许多公司业务,说她大学毕业后就闲居在家,没有丝毫能力,白考了一个名牌大学。 她想着带不回陆玖的后果,哆嗦了一下,机械重复道:「…活着。」 「啊,抱歉,实在不好发现,」池殷掩着唇摇了摇头,「有的人活着,但是已经死了。」 「想必孙女士就是这种吧。」池殷眯着眼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来回打量孙白莲,目光平静无波,竟真的像看一个无关痛痒的死人。 孙梳莲在这个目光下,狠狠一抖。 她干笑:「池小姐说笑了。」 「算了,」池殷无聊地嘆了口气,「你再不说正事,我可就带着陆玖走了。」 在陆玖毫不留情地斥责下,孙梳莲直觉带陆玖回家这件事已经没什么希望了。但她想着手腕上被陆则成用菸蒂烫出的伤,还是堆出笑:「我和小玖爸爸都想让她回家。」 「最近则成刚建了个娱乐公司,小玖既然接了nebt的gg,肯定是想进军的吧?在她爸爸公司下肯定不会受到委屈,我们想和小玖好好从长计议。」 这不用池殷说,陆玖就听出问题了,她攥着手里的协议,抿紧了唇角:「你们想让我给你们挣钱?」 「这怎么算给我挣钱呢?是爸爸妈妈给你存着,小玖什么时候要用跟我要就好了。」 陆玖一边摇头,一边自语:「你们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你们还是个人吗?」 池殷淡声道:「赶紧,我着急吃白切鸡。」 她眼神冷冷扫过陆玖手里的协议,陆玖闭了闭眼,停止了并不会让孙梳莲难安的控诉,她把手中的协议摆在了孙梳莲身前,「签字吧。」 「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已经属于严重犯罪行为,如果不想…不想和我法庭上见,就签了这个协议。」 孙梳莲心里不好的预感快要把她淹没,她摘下眼镜用衣袖擦了擦,才低头看向桌上的协议——「拒绝赡养协议书。」 「啊还有,」陆玖又看了眼池殷,像是把她当做充电器一样,一边看一边给自己加油,她从书包里拿出签字笔,在文件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重复了一遍,「父…不,陆则成应该不想看到我把你和他告上法庭吧。」 「家丑不可外扬,他说过的。」陆玖直直盯着孙梳莲,孙梳莲的慌张如此明显,她已经看出来了。 她原来一点都不可怕。 只要硬气些,就可以赶跑。 孙梳莲摇头:「我不能签,陆则成不会允许的……」 池殷缓缓眯起眼睛,她打量着惶恐不安的孙梳莲,眼睛最终落在她用手环遮掩的烫伤上。 此时,手环微微上移,露出两个圆形状烫伤来,皮肤破损,呈现紫黑色,应该是上了药。 「家暴?」池殷瞭然,她微微挑眉。 孙梳莲迅速捂住了手腕,「你说什么呢,陆则成对我好得很,你别想挑拨我们关系。」 池殷看着一惊一乍的孙梳莲,确定她的精神也不正常。 长期pua亲生女儿的人,怎么会是正常的? 她笑了笑,「家暴应该上诉。」 孙梳莲:「你在瞎说什——」 池殷根本没听她说完,兀自开口:「收集好家暴证据,离婚你可以拿到很大一笔钱。」 「想想你当初为什么知三当三。」 孙梳莲倏然安静下来。 陆玖疑惑地看着池殷,不太懂话题为什么切到这个上面。 她瞥了眼被孙梳莲重新遮掩好的手腕,咬着下唇又把头狠狠扭开。 ……她受的苦,何止。 池殷转了转手腕,狗咬狗,一向是她最喜欢的戏码。 她面容冷淡,声音温柔:「孙梳莲,如果我是你,签了协议,买个微孔摄像机,找好警察,今天晚些回家。」 孙梳莲:「………」 她缓缓扣紧手指,直到指甲把掌心戳得生疼,她才倏地放松。 今天她是肯定带不回陆玖了,陆则成的惩罚她一定逃不掉。 她如果像池殷说的那样,提前设好摄像机,在陆则成家暴的那一刻求助屋外的警察,她就有了陆则成家暴她的证据。 贯彻家丑不可外扬理念的陆则成,一定会花大价钱买她的证据。 她和陆则成怎么可能有感情,她勾引陆则成,只是因为看到大学最好的朋友成了陆太太,婚姻幸福,而她,住着出租屋,吃着廉价饭菜。 第66页 是晦暗而无穷的嫉妒驱使她破坏别人的家庭。 她从头到尾爱的只有陆则成的钱。 池殷今天的一切都太可怕了,她不敢与她作对,而且如果顺利,她马上就能拿到最有力的证据, 到时天高任鸟飞,离婚后,她想逃去哪里都可以。 孙梳莲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她「啪嗒」一声摁开签字笔,在协议书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再抬头时,脸上又露出那股温婉笑意。 「谢谢池小姐提点。」 池殷摆手,「滚吧。」 孙梳莲深吸一口气,池殷不是她惹得起的,而且她现在开心,就不计较了! 孙梳莲提着包包踩着高跟鞋,一步三摇走了出去。 从背影看都是一片欣喜。 陆玖珍重地把协议书交给池殷:「麻烦姐姐暂时帮我保管,我下午还要考试。」 「麻烦死了,」池殷一皱眉,当即就不耐烦地往外走,「自己塞进我包里。」 「好哒!」陆玖一边走一边送姐姐上车。 远远的,陆玖看到姜杉在车旁站着等候,她也问出了她好奇了一路的问题:「姐姐对孙梳莲说的那些话是……?」 现在孙梳莲在她心里已经不算母亲了。 一个小三恶事做尽,最后拿着一大笔钱离开,实在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但她知道池殷这么做肯定有原因,她就是脑子转不过来才想不明白。 池殷轻呵了声,慢条斯理地拍掉落在肩头的落叶,「陆则成快破产了。」 「他可没有钱给孙梳莲。」 「不想看看这场官司会打得多有趣么?」 池殷的笑很漫不经心,嘴角上扬眼神却没什么情绪,如果说有,也是散漫的,无所谓的情绪。 但陆玖还是从这个笑里感受到温暖。 没有人在被池殷护过后,可以不信任她。 … 直到车消失在视野里,陆玖才深深吐出一口气。 她挥了挥小拳头:小豆芽,牛逼! 还有四十分钟考试,她迅速在校内小商铺买了面包牛奶,一边啃面包一边往副校长办公室跑。 副校长这边正跟沈校长汇报完情况,就听到敲门声,陆玖一进来就拘谨地鞠了个躬。 副校长以为她是担心文综卷子,笑着安慰道:「陆玖同学别担心,你的卷子完全不影响阅卷打分。」 「不、不是。」陆玖腼腆地抓了抓头髮,她轻声道:「副校长,我想再填一份通讯表。」 副校长恍然,「的确该改。」 他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空白通讯表,和签字笔一起递给陆玖。 陆玖看着上面的「父亲」、「母亲」,非常认真地划掉描黑,板板正正写上「哥哥」、「姐姐。」 陆玖正要往下写,笔尖突然顿住。 「………」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副校长,副校长困惑:「怎么了,电话没记住?」 「能再给我一张吗….麻烦您了!!」陆玖的脑袋都快埋进桌缝里了。 「当然可以。」副校长失笑,又抽了张递给陆玖。 小陆玖用同样认真的态度把两个地方涂黑,认认真真写上「姐姐」、「哥哥。」 这样就对了。 姐姐应该放上边。 诶嘿嘿。 陆玖把通讯录双手递还给副校长,「监督」着他把电话更新进学生系统,抱着书包跑去了考场。 副校长耸了下肩,随手就要把陆玖那张废纸扔进垃圾桶。 他眼睛随便一瞟:「?」 心下透亮。 ——陆董这可怜的家庭地位啊。 此时,陆董也觉得自己很可怜。 他坐在别墅前台阶上,看着远方,眼神委屈。 他半小时前刚开着国际会议,忽然接到副校长电话,说是陆玖被冤枉作弊,需要他赶紧到现场支援。 结果他刚跑到停车位,就收到副校长简讯:「刚到现场。夫人已经怒打三人,陆董不必来添火了。」 他当即开着车就要去接池殷,结果车到中途,又是一条简讯:「夫人已离开,陆董您加油。」 陆墒能怎么办,赶紧回家候着啊。 他是陆玖哥哥这件事,只有校里几位高层知道。不是陆墒不想在学校大肆宣扬,实在是陆玖死活不让说,当时陆玖精神状况还不太好,他也没太坚持,只是给学校捐了一个图书馆和两栋教学楼。 谁想到现在坏在这上面。 如果那个作弊同学知道陆玖是他妹妹,一定不敢冤枉她。 那位家长也不会想拿权势压陆玖。 果然不能太听小孩子的,做家长的就该武断一点的。 比如武断地多给些钱,武断地直接把教学楼命名为陆玖楼。 要不再把学校的湖买下来,冠名「小玖湖。」 就在陆墒愁得人都快没了的时候,家里那辆路虎风驰电掣停在了别墅前。 陆墒顿时迎了上去。 管家何月等人也立即跟上。 不过一会儿,可怜的陆墒就被堵在恭迎太皇太后的队伍后面。 简直就是人墙。陆墒沉默片晌,冷声道:「都干什么呢?」 人流迟疑几秒,给他让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通道。 陆墒信步走过,走到副驾驶位置上,微微弯腰,虔诚拉开了门。 第67页 「啧,我们大忙人陆总怎么回来了。」池殷拍开他的欲搭扶的手,轻笑道。 我就知道会这样! 陆墒赶紧把行车记录和接到的两条简讯拿给她看:「我当时已经快到学校了,不是想让你自己在那的。」 池殷瞥过陆墒努力过的证明,这才闲闲地把手搭在他小臂上,从车上走了下来。 陆墒环视一圈,把管家佣人都冻走后,默默跟在池殷身后往屋里走。 六月将芜,雷古拉小而碎的花瓣铺满整条卵石路。 这是初见池殷时,他比作六月飞雪的花。 如今却只觉得好看。 池殷在上走得闲庭却步,几朵小白花落在她发间,陆墒来回瞅了几眼,思索足足两分钟,终于小心翼翼把花拍掉。 池殷没回头:「怎么?」 陆墒没想到这么轻也被池殷感受到了:「发间白花,寓意不好。」 「哦。」 两分钟足以从大门走到主宅门口,陆墒径直给池殷推开门,低声道:「今天麻烦你了,小玖肯定很开心你能去。」 在等池殷回来时,副校长已经在电话里跟他说了所有细节。 雷厉风行,操控全场。 大获全胜。 「每天早上的那瓶牛奶,…她只给你准备了。」 「羡慕啊?」 陆墒没想到池殷会问这个。 当即很是受伤。 他抿了抿唇,心碎道:「有点。」 池殷嗤笑一声。 陆墒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如今—— 他看着长桌前,这个时间才吃午餐的池殷。 掩下了眼底的困惑。 相较于史书,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周转瞬即逝,谷雪在全校面前公开道歉结束,当天就办理了退学手续。 这个倒不是陆墒施压,实在是谷雪念不下去了。 她已经忍了一周同学们无语探究的目光了。 这个学校大多学生都有家族企业要继承,家里都有专门教导金融等课程的私教,对学校课程反而不太上心,突然知道这么一个又想当好学生又想作弊的,一时好奇满满,天天对谷雪行注目礼。 陆玖在这次高二期末考里,拿到了班级第二,文综第一,毫无悬念升入高三文科重点班。高二毕业典礼邀请了国内着名心理学家在年级进行宣讲,告诉大家在高强度学习压力下,也要做个真诚善良的人。 于是谷雪和杨兰又被同学们明里暗里讽刺了一顿。 陆玖经此一役,学校知名度莫名其妙上升了不少,也多了很多朋友,而这些朋友又莫名其妙成了池殷的迷妹。 ——「小玖的姐姐是我见过最帅的姐姐,那几巴掌我在门外看的那个爽啊!好后悔没让我妈多生个姐姐。」 ——「切,这种姐姐可遇不可求。我在家里破姐姐的压迫下,已经光荣成长为一名大冤种。」 ——「哥哥亦如是,来来的。」 ——「玖宝贝儿,家长会你姐姐来开吗?来嘛来嘛来嘛qwq」 陆玖:「我就知道!你们跟我做朋友只是想看我姐姐!」 同桌:「怎么会?么么么玖宝贝儿,所以咱姐姐明天来嘛?」 陆玖:「……那是我姐姐。」 家里,池殷看着和小白同款可怜表情的陆玖,拒绝得很冷酷:「懒得去。」 她慢悠悠晃着摇椅,看起来自在舒适极了。 她甚至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陆玖迅速把目光转向哥哥,透露出「哥哥帮帮我」的意思。 陆墒想到上次陆玖演讲前夜的场景,似乎与现在如出一辙,当即就是一把四十米大刀横贯心脏。 他双腿屈膝交叠,老神在在:「我可以去。」 陆玖:「哦!」 她哭丧着小脸,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陆墒:「.」 陆玖这个周是肉眼可见地活泼不少,黏池殷的程度也直线上升。不仅每天早上欢天喜地去服侍穿衣,日日晚上还主动端水洗脚。 态度怎是一个「孝敬」可以概括的。 但……他想到池殷为陆玖出头扇的那几巴掌,还有到手的拒绝赡养协议书,还是嘆了口气。 陆玖喜欢池殷实在太正常了。 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守护好这份喜欢,帮小姑娘圆梦。 陆墒拿出手机,滑开图库,点开一个命名为「祖宗衣柜」的相册。 他前些天好好回忆了一遍他当时听到的男音。 里面提到池殷跳城楼前,穿的红色宫装,想必在那时候能穿的,一定是最喜欢的。而且池殷来这儿后,虽然穿的颜色款式多样,但红色还是明显居多。 他去网上认真搜索了六国时期宫装款式,联繫国际知名设计师团队,一个周设计出九张图纸,今天刚拿到。 每张都别出心裁,倾心打造。 有繁杂款,也有简约款。 繁杂款完全一比一比对六国流行款设计,简约款去掉了过多的缀饰,日常出门也可以穿。 陆墒走到摇椅旁,蹲下,在池殷耳边唤了声,「小祖宗。」 「还有老祖宗?」 好,好。 陆墒抿了抿唇,把手机递给池殷,「给你设计的新衣服,看看喜欢吗?」 池殷慵懒掀起眼皮,而后,目光微怔。 第68页 良久,她视线一睨,「你想用这个换我开家长会?」 「这是上个周找团队设计的,那时候还不知道有家长会这个东西,」陆墒解释道,「我已经让相关公司用最快速度赶制了,下个周成衣应该就可以到手。」 池殷哼了声,「还算乖。」 「博物馆已经在改造了,主馆改动的地方并不大,装饰物都已经在路上,预计两个周后就可以竣工,」陆墒安静叙述,「副馆改动比较大,今天我和建筑团队对接了一下,那边说最迟一个半月,他们就可以交工。」 池殷手肘撑在摇椅扶手上,支着侧脸看着一本正经汇报工作的陆墒。 「还有呢?」 「史书——嗯,听说你喜欢骑马,我三日前包了最近的一片马场,不过还是有些远……倒是距离陆玖的学校挺近的,如果合适的话,开完家长会,我陪你一起去。」 「当然,」陆墒紧急补充,「不开家长会也没问题,你什么时候去都行,我都有时间。」 两人靠得极尽,池殷鼻息间唿出的热气,似乎都可以吹到他这儿来。 陆墒说完这段话,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角。 几秒后,他又抿了抿。 陆墒不动声色地往后挪动了几厘米。 池殷缓缓扫过他的脸,勾唇:「马场?」 「是的。」 「书上怎么说的?」 陆墒思索片晌,低声道—— 「凤池七十年秋,皇家围猎。长公主池殷,银鞍踏骏马,雕弓挽明月,占得鰲头。」 池殷托着腮,神色不变,「背得不错。」 她站起身,「明天去马场。」 … 「顺路开个家长会。」 作者有话说: 啵! 第28章 本能 前夜小雨。 七月第一天, 虹销雨霁,风日晴和。 十三中一片热闹,人声喧嚣。陆墒因为要载池殷去马场, 干脆决定一起出席家长会。 当然,这个考量, 是他在无人邀请下,主动决定的。 陆墒单手插兜,高冷霸总气质浓烈,在校园里走, 引得一片回眸。 然, 池殷更盛。 无他, 陆墒吸引到的只是女生, 男生对他大多无感又敌视。 池殷就不一样了,她男女老少都吸引,因为一会儿要去马场, 她没有穿长裙,而是穿的简单白t和牛仔短裤,墨蓝长发被高高束起, 垂在腰间, 走一步盪一下, 以一种迷离的弧度。 这会儿,本先行一步去班级的陆玖在社牛同桌的拉拽下,跑到池殷面前。 同桌:「救命救命, 传说中的腰以下都是腿!」 同桌:「这么简单的搭配也可以这么好看!池姐姐就是不一样!」 同桌:「试问谁可以不喜欢姐姐呢?姐姐还缺妹妹吗?跑上跑下唯你是从那种!」 陆墒被陌生小姑娘的热情搞得一愣, 他看向明显不耐的池殷, 「——这是?」 终于有了陆玖插话的机会:「姐姐的迷妹。」 陆墒迟疑地点了下头。 同桌这才看到陆墒, 连忙道:「哦哦, 不要自卑,陆玖哥哥您也很不错。」 陆墒:「………」 我没自卑! 你这是提醒我自卑! 陆墒面容冷清:「快开始了。」 池殷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像是把他暗戳戳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陆墒轻咳:「走吧。」 同桌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人,忿忿:「你哥哥好坏!」 陆玖抓头:「哥哥很好的,就是容易酸。」 「大冰块还会酸?」 「……冰镇柠檬水?」 「这个外号好,就这个了。」 刘老师在陆玖演讲时见过池殷,当即就迎上了去,「是陆玖的家长吧。」 池殷「嗯」了声。刘老师把目光投向陆墒,当即愣住,陆墒的脸常年出现在国内外大小报纸上,还时不时被当成范例被国家电视台提起,所以这张脸实在不陌生。 她有些惊讶:「陆玖是…」她很快就推断出这层关系,「是陆董的妹妹?」 陆墒轻颔首,他这次来也是抱着公开护妹这个意思。 惊讶过后,刘老师面容不变,邀请两人就座。 很快,家长会就正式开始。刘老师在对这学年各项班级活动进行总结后,谈起这次的考试。 「这次考试彻底贯彻公平公正的原则,每位同学都尽最大努力参与了这次考试。」 「想必各位家长都拿到了孩子的成绩单,虽然有的同学有所退步,但不要因此苛责孩子,这次考题非常难,发现问题才是考试的目的。」 …. 「下面我们请这段时间突飞勐进,在本次期末考中获得班级第二的陆玖同学发言。」 陆墒看着在讲台上虽尚显拘谨,但嘴角始终上扬的陆玖,轻轻舒了口气。 他偷偷瞄了眼身旁池殷。 池殷此时正掩着唇打哈欠。昨晚她收到王珏发来的拓印版,这次新出土的史料内容很值得玩味,等她看完,已经过了凌晨。 陆玖怎么还没说完。 太烦了,吵人睡觉。 她推了把左边的陆墒,「叫她快点说完。」 「祖宗,这个不太好说。」陆墒失笑几秒,轻声道。 陆玖现在正在讲台上对池殷的《五三》教育三百六十度花式狂吹呢,而且哪有说到一半让人下来的道理。 第69页 「麻烦死了。」 「怎么这么困,」陆墒小声问。 「夏困不正常?」池殷冷冷眯起眼。 「正常正常,」陆墒迅速向池姓势力低头。 「你往我这边点。」 陆墒立即照做,他坐正后,正准备着再道个歉,肩头勐地一沉。 屏息凝气。陆墒所有话都凝在了嗓子里。 「我错了」三个字在他喉咙里滚了几遍,还是被咽了下去。 「……」 陆墒感受着右肩的重量,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把金丝眼镜从鼻樑上拿下,当机几秒,又重新戴了回去。 他捏了捏鼻樑,又揉了揉眉心:「不是。」 「这时候应该睡觉吗?」 他深吸一口气,小声道,「祖宗,小玖要是看到你现在睡觉…肯定要伤心死了。」 池殷睫毛颤都没颤,状若未闻。 陆墒想着这个理由好像的确叫不醒池殷。 「哎,这个的确也不太重要。」陆墒僵硬着肩膀一动不敢动,他努力想理由,「我肩膀这么硬,我是不是应该出去给你买个靠枕。」 也不对。 正开着会呢,他不能走。 「不买靠枕也可以,」他自说自话道,「你要是睡得不舒服…醒了以后能不能别打我?」 「这里人很多的,我又是个高冷霸总,他们都认识我。」 「而且肩膀它不是故意长这么硬的。」 还是不对。 陆墒又飞速否定自己:「您好像没打过我。」 「………」陆墒忽然默了默。 他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慢动作般,一寸一寸往池殷的方向看,因为角度原因,他可以清晰看到池殷鬓角两侧的碎发,看到她每一根卷翘的睫毛,看到她高挺的鼻峰。 漂亮的不真实。 陆墒又慢吞吞眨了下眼,他缓缓转动视线,把目光落在窗边那朵向日葵上。 他迟钝着想—— 既然祖宗都没打过他,他为什么这么怕她? 右肩的触感太真实,陆墒那个高智商大脑罕见地转不过来。 他为什么怕池殷来着? … …哦,祖宗是个鬼来着。 鬼好可怕。 陆墒可算想起来这个事实,顿时更不自在了。 他眼睛直视向日葵,「祖宗,你这么晒太阳,鬼气不会受影响吗?」 「是不是该打个伞。」 靠得这么近,他是不是该犯病了?陆墒实在很想去吹吹风,「如果要去买伞…您可能得把头稍稍挪一挪……」 「你嘴巴是合不上么?」 陆墒碎碎念戛然而止,他放弃小黄花,低头看了眼高昂腕錶,一脸高深莫测: 「能。」 正巧陆玖结束髮言,她刚刚怕自己眼神太热情烦到姐姐,这会儿终于敢看向池殷。 此时,姐姐支着腮与她对视,哥哥一脸不耐地看腕錶。 陆玖:呜呜,姐姐天下第一好! 她立刻沖池殷扬起一个又大又烂漫的笑。 池殷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只有陆墒受伤的世界,再次达成。 … 家长会后,所有家长被班主任留下,说校方让组织一场全班性质的亲子活动。 这些家长大多是请了一上午的假,于是都没异议。 各个童心大发积极提意见,「拔河?」 「拔河太费手,踢键子吧。」 「我可不会这个,刘老师,要不跳绳?」 刘老师皱起眉:「跳绳的确都会,但合作性不强。」 不知道哪个小机灵鬼家长说道:「那不如跳大绳!」 「这个好!」刘老师当即组织起来了,「咱们班48对家长学生,那就6对一组,我现在去体育器材室拿大绳!」 池殷正撑在桌子上假寐,根本没听老师说了什么。陆墒俯身问她:「一会儿你去陪陆玖做游戏,还是我去陪。」 「你在废话吗?」池殷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做游戏」必不可能。 陆墒瞭然地点头,「那先送你回车上。」 结果陆墒刚下楼,刘老师就兴沖沖回来了,「借到了借到了,现在开始吧。」 「四组一场,下场的同学过来八个摇绳。」 陆墒低声:「我马上就回来。」 池殷这会儿已经不太困了,她恹恹瞥了眼陆墒,「必须第一。」 正思量跳几下就送池殷回车的陆墒:「……」 陆墒看池殷虽说得闲闲散散,但语气实在不像开玩笑,当即点了下头。 另一边,小社牛正找着陆玖和陆玖姐姐呢。 她是一定要和陆玖一队的,然后站在陆玖姐姐旁边,到时合照被发在群里,她就拿着这张美女贴贴图,家宴时往死里炫耀! 她跳着高找了好几分钟,终于!她呀唿了一声,急匆匆跑到池殷旁边,拉着池殷的手就往前沖,「姐姐你先找好位置,我马上让陆玖跟上。」 池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社牛拉着跑了几步,进了一个队伍,她眨了下眼,立即转身就要走。结果刘老师大体一扫这个队伍12个人齐了,一声令下,大绳当即摇了起来。 一道长长阴影,高高扬起,携带着疾风,向地面大力捆来。 池殷抬起眸,与身后的陆墒面面相觑。 第70页 陆墒:「………」 池殷面无表情。 「……」陆墒揉了揉眉心。 祖宗怎么可能参与这种游戏,怕是跳都不跳,但这个绳子势能大,捆到腿会很疼。 他迅速道:「我现在带你跑出去。」 陆墒迅速站在池殷身后,这样逆时针摆动的绳子会先捆在他腿上。 他揽过池殷的肩膀就要往外跑。 结果陆墒刚跑一步,就听到一声冷喝:「跳!」 陆墒条件反射蹦了一下。 ——堪堪跳过大绳。 池殷嫌弃拍开落在肩上的手:「不许拖我后腿。」 一边说着,在周遭一片抱怨声中,她轻盈地跳过第二绳。 陆墒眸光一愣,缓缓放下手。 只第一绳,就淘汰了一半的人。 大绳摇到二十来下,留下的都是节奏感和运动细胞不错的人。 等到五十下的时候,绳子飞舞的光影下,只剩下池殷和陆墒。 陆墒这时候也被激出好胜心了。 他瞥了眼剩下的三组绳子:「每组都只剩一对了。」 「嗯。」 因为陆墒之前的揽肩膀举动,即使因为跳跃动作,两人距离分散开些,但距离仍是很近。 两人面对面以同等节奏跳着。 日光扰人,陆墒后背逐渐起了一层热汗,像是要融化在这天气里。 不知道祖宗受不受得了。他把视线投向池殷。 池殷如今也在流汗。 却连流汗这种行为,都让人挪不眼。 几滴汗珠像是留恋于池殷脸庞,沿着额角慢慢悠悠往下滑,又像是爱慕她精美洁白的颈部,用最慢的速度积于纤纤锁骨。 陆墒匆忙抬眼,像是躲避什么似的,用手背擦了下眼角。 擦完,他正了正衣领,余光撇向场外。 场外都在看他俩,看场外好像有点奇怪,于是陆墒目光又悠悠转了回来。 他一本正经看向池殷的脸。 而后目光微凝。 此时,池殷沉默不语,睫毛上沾了两滴汗珠,悬悬坠坠,像刚凝出的泪滴。 陆墒的手指下意识蜷了蜷。片晌,他一边顺着节奏机械跳动,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抽出张纸巾。 因为跳了太久,他稍稍有些缺水,嗓音显得低沉微哑: 「给你。」 池殷的指尖即使在这种天气下都泛着凉。陆墒只觉得掌心被轻微划过,像是被海妖之尾轻扫而过,纸巾瞬间握紧无能,随风飘走。 池殷扬眉,手顺势拍在陆墒手背上:「陆总这是得了肌无力?」 陆墒下意识舒了口气。 这才该是池殷。 不嘲讽他几句可太怪了! 他都不习惯。 想罢,陆墒又抽出一张崭新的纸巾,池殷手都没抬,目不斜视地继续跟随节奏跳动。 这是懒得理他了。陆墒无奈伸长胳膊,攥着纸巾在池殷的额前轻轻拍了两下,又趁绳子扬起瞬间,把池殷睫毛上的汗珠擦掉:「陆墒在线为祖宗服务。」 池殷淡淡扫了陆墒一眼,他此时正侧着脸用衣袖擦脸颊。 「没纸了?」 「只带了两张。」 池殷不置可否地垂下眸。 随着绳下剩的人越来越少,两人的身影越来越明显,直到绳下只剩池殷和陆墒时,两人四周围起了两圈人。 围观的某个小男孩:「救,这是什么明星情侣在我们学校做活动吗?」 有个小女孩:「肯定不是,那个男的我在我爸每月看的财经杂志上见过,封面人物呢。」 又有个小男孩:「我也知道他,那个姐姐呢,他老婆吗?」 这还是个小女孩:「一时不知道嫉妒谁。」 陆玖也在围观队伍里,不太懂咋回事。 小社牛尴尬地抓了抓头髮:「我刚把你姐姐推进去绳子就动了,没来得及找你。」 「原来是冰镇柠檬水陪你做活动啊。」 陆玖恍然。 她说呢,本来这种费体力的活,她才没打算让姐姐上呢。 勉强让哥哥陪陪这样。 在接近一百下的时候,摇绳的两个同学一同停下了摇绳的手。 「赢了。」陆墒接过陆玖递过的水和纸巾。 「下一场胜者还要和哥哥姐姐做最终对决,姐姐要不休息休息,我和老师商量一下,让我和哥哥上。」 「姐姐本来就是误上的,刘老师会同意的。」 陆墒看向池殷,不知怎的,他觉得池殷会拒绝这个提议。 果然,池殷扬着头喝了几口水后,淡淡道:「不必。」 她把半空的水瓶扔进陆墒怀里,活动了一下脚踝,神色不变。 但陆墒还是看出自己若是拖后腿就会被揪着脖子扔出房子的意思。 他:「一定赢!」 「呵。」 最终摇绳大战已经准备就绪,池殷先一步站在中间位置,前面是个健硕的小胖子,背后是健康的陆墒。 随着一道口哨声,四人齐齐起跳。 四人非常安稳地跳过前五十绳,现在整个高二级部都围过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惊现校园。 陆墒体能是好,但在接近四十度的高温下,还是感到些许疲惫。 疲惫了,就管不住心神和眼神。 第71页 他放弃盯脚行为,抬眸往前看去。 池殷的高马尾在身前一米处扬起又坠落,生动又明亮。那种蓝色不是淡色的,是比湛蓝更深的蓝,但在光下还是太招眼。 很漂亮,非常漂亮,非常、非常。 陆墒的心神在一剎那有微末的目眩神迷,像是沉溺深海,你看不清听不清什么东西,却在海压之下,固执睁眼的那刻。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漏了一拍。 眼神忽然不知道落在哪,飘忽一圈后,陆墒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池殷头髮上。 陆墒深唿吸,平稳了心跳。他觉得这不用惊慌,只是人对美的一种嚮往。 我们人类向来臣服于美。 无关他物。 无关他理。 陆墒迅速安稳好刚刚恍惚一瞬的心神,随着长绳挥动的节奏,稍稍往后,与池殷拉开一点距离。 健硕小胖子现在快累死了,他虽然努力锻鍊,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减下太多肉,反而长了很多肌肉,肉紧实了,更难减了。 他是第二场,中间虽然休息了十分钟,但他还是觉得体力已经跟不上了,要累死了。 眼前是不是出现了星星? 他向后踉跄了一下,触感很明显地撞到了一个人肩膀。 小胖子顿时回头,擦了把汗:「漂亮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池殷「嗯」了声,神色不变。 小胖子扭过脸,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他突然觉得自己还能撑住! 陆墒缓缓收回刚刚条件反射要扶池殷的手。 他眼神犀利地盯了眼小胖子。 胆儿肥了还。 一会儿祖宗要是报仇,他一定添油加火! 振奋也就半分钟吧,小胖子的精神力量很快用完,眼前一黑,踉跄着大幅往后退了两步。 ……他这体重,不会把姐姐压骨折吧。 可小胖子根本控制不住往后倒的趋势。 池殷也看到了, 绳子马上就要落下来,小胖子也即将倒在地上,如果她这时候躲,绳子大概率会大力捆在他脸上。 池殷垂下眸,没有动。 就在她一脸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突然紧紧圈住了她的腰,紧接着,池殷整个人被腾空抱起,被置换位置摁在了某个人身前。 乌木沉香的味道很淡,却很清晰。 很熟悉。 池殷微微勾唇。 像是早就猜到,眸光流转片刻。 因为两个同学很机灵,在小胖子往后倒的时候,就眼疾手快齐齐放缓了摆绳动作,所以绳子捆在陆墒脚踝时,力度已经减了大半。 陆墒脚踝谈不上肿起来,但有个红痕还是肯定的。 但他全然没管,皱着眉低头看向池殷。 「怎么不躲?」 他不信池殷会反应不过来。 池殷唇角笑意仍在,眼角微挑:「你敢管我?」 陆墒沉默片晌,用的陈述句:「你想护那个小男孩。」 池殷此时小臂搭在陆墒肩膀上,哼笑一声,五指探进陆墒髮丝里,压着后脑勺,一点点靠近她的位置。 她含笑道,「想什么呢?」 陆墒在没有生命危险时,基本不会口是心非。他直言道:「在想这原来就是池殷。」 池殷轻笑了下:「别太早下结论哦。」 说罢,她就无情地把陆墒推开,指使道:「去拿奖品。」 小胖子的家长虽然背对着几人,但看到倒地的孩子还有陆墒的位置,迅速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即连声道谢。 「我们弃权。」那位女士直接招手跟裁判示意。 这句弃权和池殷的「去拿奖品」几乎在同一秒发出,陆墒脚步一顿。 奖品是个…… 陆墒看着第二名拿到的篮球,又看了看手里软萌傲娇的二哈帽子。 ——还是一摁开关,耳朵就竖起来那种。 陆墒心中荒芜一秒,眼疾手快在池殷走来前火速背在身后。 他抽出衬衫兜里的钢笔:「还行?」 池殷支腮看他:「哦?」她目光戏嚯:「第二送篮球,第一送caran d』ache?」 「……」陆墒没说话,背在身后的左手却抖了抖。 他深唿吸,又深唿吸。 终于,陆墒闭了闭眼,缓缓拿出左手的哈士奇帽子。 果不其然。 下一秒,他的手一空。 下下一秒,他头顶一重。 他那被汗水浸得半透的头髮被拍了两下,力度不轻不重,像柔风拂过。 耳边,盛夏热风。 池殷的声音在其中显得不太清晰。 但陆墒还是听清了。 是一道足够愉悦的—— 「脏小狗。」 按照原来的计划是从学校离开直接去马场。 但如今出了一身汗,天气又热,两人决定回家吃过午饭,下午四点以后再去。 陆墒开车一到家,就迅速处理起公司事务,昨天已经处理了大半,下午三点半终于全部完成。他洗了把脸,换好衣服,就翻起裤脚看起脚踝。 因为完全没肿,所以他也没兴师动众要看医生,如今看来,红痕都淡了些。 陆墒翻下裤脚,仰面倒在床上。 他当时没注意绳子力度骤减,完全是抱着紧紧实实挨一鞭子的心情把池殷护到身前的。 第72页 毕竟…… 祖宗金枝玉叶,大概是没受过疼的。 史书记载,凤池国主张男女平等,男女皆有继承王位的可能,池殷之母惊才绝艷力克诸位弟兄,继承王位,史称凤帝。 在池殷尚不是长公主时,便深受凤帝宠爱。什么稀奇东西都是她先挑,甚至公主殿都被凤帝力排众议,建在了凤栖殿旁边。 池殷长姐与凤帝一般,也是杀伐果断的奇女子,继承王位后,为巩固王位斩杀旁系数位血亲,却独独放过了对她威胁最大的池殷,还特例为她建长公主府。 嗯… 也就是在这个长公主府,安乐公主纳尽天下绝色,燕瘦环肥。 不过陆墒如今既然想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事件就狠狠存疑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指不定是池殷为了活命掩人耳目呢? 八九不离十! 陆墒从床上翻了起来,决定以一个全新的姿态面对池殷。 严肃的、毫不胆怯的、纯粹的霸总姿态! 他为什么要听之任之? 池殷两辈子加起来还没他岁数大呢! 他径直推开了门。正巧池殷一边用手梳着头髮一边从卧室走出来。 「过来,」池殷见陆墒出来了,也懒得叫姜杉了。 手一松,一头青丝瞬时铺陈腰间。 她:「给我扎头髮。」 声音轻而低,带着午睡后的缱绻。 陆墒:「……」 「好。」 就短暂性听这一次! 单纯怕她不习惯! 他接过皮筋,走进池殷屋子,站在梳妆镜后。池殷坐在沉香椅子前,面容在古朴的镜子中,有种跨越了时间的美。 木梳的力度放到最轻,陆墒一点一点把碎发缕上,把皮筋一圈又一圈系牢。 池殷侧了侧头,发尾轻晃:「不错。」 「去倒杯水。」池殷转了转手腕,又叫住了正抬脚准备去倒水的陆墒,「算了,随便说的。」 … 陆墒:「……」 「……」 算了! 哄着池殷,可以磨练心性,锻鍊体魄,提高审美力。 …先这样吧。 哈哈。 接近下午五点,两人到达赛马场。 因为已经被陆墒承包,昨天让马场服务人员做了清洁后,就没再接客,如今温度渐落,几匹马在马场边缘吃草,一片安静祥和。 饲马员见陆墒来了,连忙迎上,带两人去马厮挑选马。 因为池殷和陆墒都会骑马,所以没让人跟着,陆墒走到池殷身边,正要扶池殷上马。却见池殷轻抚黑色马背,手腕下压,一踩脚蹬,长腿以一种极高柔韧度腾空跃起,翻身上马。 陆墒眨了下眼,迟疑道:「你…吊威亚了?」 池殷微笑:「真聪明。」 陆墒:「……还好吧。」 他尴尬地收回看池殷身后的视线,干脆利落地上了马。 池殷双腿一夹,兀自转身,陆墒赶紧在后面跟上。池殷骑马技巧非常高超,几乎用最小的力度,配合上拖拽牵绳的角度,就可以让完全陌生的一匹马听她的话。 陆墒在国外骑马俱乐部进行过专业训练,更是与一些常年参加国际比赛的赛马手切磋过,骑马技术与池殷平分秋色。 他堪堪落后与池殷一马的距离,扬声道,「史书说你秋猎那件事,我猜没有骗人。」 「银鞍踏骏马,雕弓挽明月。」 两匹马跑的都极快,陆墒的声音被风吹得很远:「你会射箭呀,你猎了几头狮子几头老虎啊?」 池殷回头看陆墒:「你猜。」 「两头?」陆墒思忖几秒,抬眸看池殷。 池殷唇角勾起一抹笑:「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可能是一起参加了两项体育项目,陆墒觉得池殷今天的距离感淡了许多。 他大着胆子「嘶」了一声:「四头?」 「又错了。」 陆墒不敢再往多了猜了。 再猜就害怕了。 池殷收回眼,淡淡道:「我只会骑马,不会打猎。」 陆墒皱眉:「那——」 「找外援啊。」池殷没回头,「陆总的小脑袋瓜真是天真烂漫呢。」 陆墒:「……」 不生气,不生气。 为了小事发脾气, 回头想想又何必? 陆墒踢了马肚子一脚,和池殷平排跑起来:「那你的外援很厉害吧,独占鰲头呢。」 「还行吧。」池殷身子压低,长发向后飞扬。 … 「抢进府的。」 「多读读书吧陆总。」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启陆墒身份线(?) 第29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抢——的? 陆墒当即就不太想骑马了。 他想回去上网! 人类的八卦之魂总是如此相通。 燃起来时, 常常忘了生命的宝贵。 既然是池殷开口,那就是真的? 从没听过这档事的陆墒,心里微微一盪。 无脑墒顿时上线。 他熊心豹胆:「强取豪夺!」 他妙语连珠:「公主狠狠爱!」 他努力思索:「霸道公主的小娇夫!」 他豪言壮语:「致命娇宠:我的笼中雄雀!」 第73页 池殷拽着牵绳的手一紧。 她缓缓眯起眼睛, 转头看向一腔孤勇的陆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陆总, 你的员工知道你这么爱看霸总小说吗?」 糟糟糟。 改编霸总书名被发现了。 不不不。 最糟糕的是竟然说出来了。 消遣时看过不少古早霸总小说的陆墒,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他们…可以不知道?」 「也可以知道。」 「还、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就在陆墒思忖哪些书单可以实现「不太羞耻」的共享时。 池殷嫌弃的声音悠悠传来—— 「这个也要问我?」池殷加快骑马速度,长发往斜后方一甩,唿了陆墒一脸:「你有哪怕一点点决策力吗?」 陆墒:「………」 他抹了把脸。 好, 好。 我的错, 我的错。 他跟上池殷速度, 想着桌案上那一摞等着他签名的文件, 卑微道:「时有时无。」 「哟,还有有的时候啊?」 「…主要看祖宗心情。」 池殷轻呵了声,没再说话。 两人一时沉默不语。 陆墒攥紧缰绳, 余光掠过池殷,虽然池殷什么都不说,但他就是觉得今天的池殷心情是他遇到她后, 最好的一次了。 是因为想到谁了吗? 虽然三千绝色可能是假的, 但这个抢回家里的一定是真的。 好想上网啊。 是什么样的人, …以祖宗的身份都要靠抢的。 陆墒侧了侧脸,落日夕山,池殷的半垂着眼, 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嘴角也平平淡淡。无垠草原, 高头大马, 把池殷显得很小, 当然,没有人可以在如此大自然前可以显得伟大。 陆墒又想到前些日搜的史料,有些事情或许是假的,但有些一定是真的,比如池殷死于城下之战。 虽然她的作用在史书中没有提及,虽然史书把城下之战的胜利完全归于大战前夜的万人齐舞,但池殷死于城楼下,死于21岁是真实的。 那么年轻。 而且……很疼吧。 一定很疼。 「看够了吗?」 陆墒勐地回神,他与池殷对视一眼,迅速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角,有些紧张:「我……」 「你知道你刚刚什么眼神吗?」池殷面无表情道。 「啊?」陆墒揉了把脸,还有些懵懵的,「什么眼神?」 「快看,这里有个人死于非命,好可怜哦。」 最后那个「哦」被她说得慢吞吞的,显得十分做作。 陆墒干咳一声。 又干咳一声。 「不是,我那是——」 「陆墒,」池殷打断了他的话,斜睨过来,语气嘲讽:「你可没资格可怜我。」 她死的时候没感觉到疼。 大概是一秒毙命。 但某人可不一样。 她在书里看到了。 … 等两人结束时,日落大道,天空只留下一缕余晖。 陆墒下马后,站在池殷旁边,仰头看她。 像幼儿园小朋友第一次看到自由女神像那样。 惊嘆又憧憬。 怀揣着对未知的嚮往。 他在等一个极具观赏性的腾空侧翻下马。 池殷看着陆墒眼里的好奇雀跃,罕见地默了默。 她深唿吸:「过来扶我。」 「…你不是会轻功吗?」陆墒迟钝地眨了下眼。 他比比划划。 「先这样——」 他五指併拢,表演了一个鲤鱼跃龙门。 「再这样——」 他五指微扣,表演了一个神龙摆尾。 越比划越顺,他抬起发亮的眼睛:「最后再来个勾手旋转,over,3a完美落地!」 池殷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 陆墒戛然而止。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讪讪放下表演完3a的手。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捂住了脸颊。 ——池殷最喜欢拍他的脸。 而以池殷目前的高度,最方便的拍脸方式—— 用脚拍脸。 陆墒发现了,自从遇到池殷,他作为高冷霸总的尊严就没出现过! 他好可怜! 他一边捂脸,一边用控诉的眼神仰头盯池殷。 只见池殷挣开脚蹬。 陆墒:果不其然! 池殷对陆墒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 看似控诉,实则已经委屈上了。 她脚尖抵着陆墒的肩膀,用力点了点:「你还敢委屈?」 「陆墒,我就不该对你的智商抱有任何期待。」 「作为你祖宗,」池殷把他蹬远了半步,「表演花滑也是你给我表演。」 「滚过来!」 一旁的饲马员也听到了那句「轻功」,然后直观完陆董的手舞足蹈。 自觉真情实感共情了池殷。 刚刚陆董在干什么? 这是在实力诠释地主家的傻大儿啊! 谁摊上这么个老公不得生气? 「……」 …新老闆真的可以带领他发家致富吗? 好像可以,毕竟陆董是个大人物。 但如果钱有了,人却傻了。 那他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饲马员认真思索起跟陆墒混的代价。 第74页 最后决定还是先有钱再说。 让铜臭味把他熏傻吧! 他当即笑容洋溢起来,「陆董,我来扶夫人吧。」 陆墒揉了揉左肩,脱口而出,「不行。」 他冷冷扫了饲马员一眼。 池殷再怎么说也是他夫人。 别人扶,把他这个高冷霸总放在哪儿?! 陆墒如此说服自己。 他走到另一边,把另一个脚蹬给池殷解开,伸出右手,在池殷两腿已经全部搭在马背右边时,倏地握紧池殷的手,顺势接住往下跳的池殷,把她整个人拖臀抱起,安安稳稳放在地上。 饲马员:怎么搞得像拍偶像剧似的? 散了散了。 他正用生命抗衡狗粮时,忽然想到刚才忘说的事,连忙道:「场外有位先生等了十余分钟了。」 陆墒把右手背在身后,攥了攥拳,又倏然松开。 他低声问,「不是在官网上说今天不接客吗?」 「那位先生应该是没看到。」 手中属于池殷的温度慢慢变淡,陆墒动了动手指,冷淡道:「那就请走。」 「我说了,但那位先生看到夫人在马场,说如果可以的话,想和夫人谈几句。」饲马员思索几秒,补充道,「他说他姓沈,夫人或许还记得他。」 陆墒想到上次池殷的朋友——六十余岁的精神病院院长。 「你认识……?」他看向池殷, 「记得,」池殷拍掉衣摆沾上的草叶,淡淡道。 「那就请一下?」 池殷面无表情:「你有哪怕一点点决策力吗?」 陆墒: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陆墒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想,他的决策力只表现在和池殷意见一致时。 但凡决策不合祖宗心意,那必是一个—— 「哦?」 陆墒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严肃道:「请进来吧。」 然后他就看到饲马员略带不认同的一瞥。 陆墒:「?」 他以为他是池殷吗?还敢不认同! 陆墒的话语铿锵有力:「请进来!」 「现在,立刻!」 饲马员爱莫能助地嘆了口气。 沈清时在饲马员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的青灰色衬衫,稍长的头髮剪短了些许,但还是较常人长了些,头髮柔顺一看手感就很好,是个看起来极为清朗帅气的男人。 更可恶的是,他如今逆着落日霞光走来,身边隐隐有微光加冕,再加上那股清雅的书卷气,十分十分招眼。 陆墒:「……」 失策了。 现在请出去还来得及吗? 上帝该给每个小朋友一个犯错的机会。 陆墒凝视着与自己帅气程度一般无二的男子,倏地看向池殷:「你上个朋友可是六十岁的老爷子!」 池殷:「你嗓子里安了喇叭?」 陆墒:「……」 趁着帅气男子还没到身前,他拉过池殷,小声道:「你上个朋友可是六十岁的老爷子!」 「怎么?」 「……」 「……不怎么。」 陆墒抬眸扫了眼自己还正常的发色,珍重地摸了摸。 沈清时上次回去后迅速查了池殷的家庭背景,也知道了她是陆墒的妻子。 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瞬间,他就挥去了心头悸动。 他的道德良知不允许他插手别人的感情。 ——只当是一个奇妙的午后初遇。 这次沈清时约见池殷,是为了另一件事。 他有礼地向两人颔首,尤其是那个看起来冰冷的男人,突兀打扰让他有些许不自在,但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池小姐。 「池小姐好久不见。」 池殷从不寒暄,她直接问道:「副校长是拿了你口谕吧。」 当时陆玖被冤枉作弊,这种事情本上升不到副校长级别的管理层,但副校长当时匆匆赶来,还神色焦急,应该是沈清时提前指示过。 「之前冒犯过池小姐,作些补偿是应该的。」 池殷不置可否。 陆墒收回看小马的眼睛,眼睛眯起:「冒犯?」 沈清时:「当时把您夫人当作旧友了,打了个尴尬的招唿。」 您夫人三个字很好地安抚了陆墒,他又摸了摸自己的柔软黑髮。 冷着脸点了下头。 沈清时把脸转向池殷:「池小姐,这次冒昧打扰也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您还记得那张美人图吗?」 「嗯。」 「上个月江城修建地铁时,挖掘出一个墓葬群,从风格看我们本以为是六国某世家的合葬陵,结果随着挖掘的逐渐深入,我们确定了,这个大墓,是凤池国皇室的墓,处于龙头位置的,更是凤池国第一位女帝。」 「考古学家苦苦寻觅已近百年,凤池皇陵是六国皇室唯一没有被发掘出的墓葬。风水学家上个周对那处地势进行了分析,发现是四百年前的一场小型地震改变了龙脉地势,所以我们在根据龙脉寻墓时,一直无果。」 沈清时话音一顿,看向池殷:「您还记得…我当时猜测那张美人图是画师虚构的吗?」 池殷轻颔首。 她亭亭而立,好像在听一场与她无关的故事。 「这次我亲自下墓,对一手文献进行了整理,虽然至今只看完了一小部分,但我几乎可以确定,」沈清时露出一个抱歉的笑,「那张图画的是凤池长公主池殷。」 第75页 「说来也巧,那位公主和您的名字一致。」沈清时笑了笑,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陆墒自听到凤池皇陵后,视线就全部落在池殷身上。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知道池殷是谁的。 …里面会有池殷的墓吗? 毕竟凤池灭国在池殷死后的第四年。 应该…会为她建墓的吧。 他虽然没见过美人图,但他大致猜出了两人认识的缘由,也听出了沈清时的弦外之音。 陆墒蹙眉:「你是通过什么做出这个判断的?」 沈清时看向这位总在电视上出现的冷漠面孔,温和地笑了笑:「因为出现了完整的套画。」 「两百八十幅,只要翻动,就可以看到《同归》舞的每一个动作,跃然纸上,耳闻目睹。」 「博物馆的那副,我以为保存得很好,原来并不是,它在最重要的地方褪色了。」 沈清时无奈地笑了下,「这次出土的套画,图中女子的头髮是墨蓝色的,使用的是最昂贵也最容易保存的颜料。」 他摊开手:「史料记载,凤池皇室,只有安乐公主发色如此,史学家猜测其父是位异域人。」 池殷倏然发出一声轻笑。 待笑过,她才悠悠道:「好的,谢谢沈校长了。」 陆墒知道这是明示送客了,当即气定神闲地正了正衣领,祖宗看起来也完全看不上这个人嘛。 发色保住了。 他用节制的眼神瞥过饲马员。 嘴角挑动两下又迅速拉平。 他商业客套:「沈校长要一起走吗?」 沈清时抿了下唇:「那就打扰了。」 陆墒:「?」 ——翠果打烂我的嘴! 他:「沈校长没开车来吗?」 沈清时也有些尴尬,但还是解释道:「司机家里有事情,我让他先走了。这里远离市区,打车软体一直没叫上车。」 陆墒深吸一口气。池殷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先一步往车的方向走。 沈清时十分坚定地要来了开车权。 他实在不是一个让人讨厌得起来的人,态度礼貌又温和,陆墒那股郁结的气消了大半。 但这股气很快又蹭蹭起来了。 因为,此时,池殷正站在副驾驶门口,示意他开门。 陆墒:「………」 沈清时他是故意的! 上帝该给每个小朋友两个犯错的机会! 陆墒吹了吹自己尚是黑色的碎发,大步跨到副驾驶门前,整个把门倚靠住了。 「祖宗,咱俩坐后面吧?」 「原因。」 「……他,」陆墒一咬牙,低声道,「他斯文败类。」 这种穿青灰衬衫的男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做作! 他整了整自己的白衬衫。 纯洁! 倏地,一只微凉的手扣在了他的下巴上,陆墒抿了抿唇,他的头被池殷扣着左右轻摆。 「陆总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如照照镜子。」 池殷的声音放低,手指轻轻扫过陆墒的耳廓,最后点在他的鼻尖上,迟迟不拿开。 「你们俩,谁更像斯文败类?」 池殷的声音有多好听呢? 你或许很难找到一个形容词去形容那种微醺的音线,但你知道这个声音绝对是「美」的,是艷到顶点即将枯败的玫瑰,是最甜蜜的即将腐烂的热带水果,是赤色,是丹红,是红酒,是黄昏午后,是盛夏暖风。 陆墒此时就像被下了定身咒的倒霉蛋,咒语便是鼻尖的那抹凉意。 原来人不喝酒,也是可以醉的。 足足半分钟,他才舔了下发干的唇角。 离离离那么近干嘛! 不知道他有病啊! 陆墒磕磕绊绊:「本本人,红脸病。」 陆墒努力明示家丑不可外扬。 「…回家再戳着玩?」 池殷看着耳尖泛红的陆墒,又随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挺可爱。」 陆墒嘴唇抿得更紧了。 他无措地动了动身子,轻声道:「去后边坐吗?」 「看你可爱的份上。」 沈清时看着副驾驶窗外的男人背影,有点困惑:「陆先生,不走了吗?」 「走!」 陆墒像是终于回过来神,火速拉开路虎后排的车门,服务完池殷,飕地一下坐在了池殷旁边。 他把手往衣袖里缩了缩,又伸出来。 陆墒面容严肃,正视前方:「刚刚安排了些公司事务。」 「分公司太多,比较忙。」 池殷一巴掌拍在陆墒腿上,打断了他的话。 她看向沈清时,突然问道:「皇陵挖掘到的文物会公开吗?」 沈清时反应了半秒,意识到这是在跟他说话,点头:「会的,周三下午四点会现场直播公开一部分。」 池殷:「省级博物馆可以收这些文物吗?」 「可以。」 「天都省博去年年底失了一场大火,还没重建。」 沈清时嘆息:「是的,目前仍在算损失。这次应该无心收凤池文物了。」 「我这里有个博物馆。」 沈清时一愣,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什么?」 「我愿意送天都一个全新的收藏参观文物的地方。」 「具体的之后再说。」 第76页 沈清时现在开着车,不便细问,当即回了一个「好」。 陆墒在这个完全插不进话的气氛里坐立难安。 他难道真的是读书太少? 那个博物馆还是他建的呢。 ……但怎么还是插不上嘴。 等池殷终于恹恹看向窗外,陆墒可是找到聊天机会了。他在手机嗒嗒敲了一行字,递到池殷面前—— 「你父亲真是异域的吗?」 池殷蹙眉,接过手机,敲了几下,很快又扔了回去。 陆墒兴奋捞住,天这不是就聊起来了吗? 他飞快低头,只见上面写着—— 「你就这点出息了。」 陆墒:「….…」 他脸顿时一垮,委屈地看了眼池殷。池殷与他对视一眼,不耐地翻了个白眼,抢过手机一顿操作,嫌弃地扔了回去。 「凤池后宫有种蓝色的花,花汁沾手几月不掉。」 陆墒心满意足收回手机。 沈清时莫名其妙看到那个惯常冷漠的男人瞥了他一眼又一眼。 眼神隐隐挑衅又嚣张。 沈清时:「?」 他沖陆墒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来,「陆先生在看什么?」 陆墒双腿交叠,微笑回道:「在看车底。」 一吃过晚饭,陆墒就进了二楼的书房。 这间书房是池殷惯常来的,平时他更喜欢在另一间或者顶楼办公。 他还记得下午时他急于上网的冲动。 现在可算有时间了! 他快步走到电脑桌前,输入:「凤池长公主池殷。」 底下迅速出现一堆自动补充: 【池殷,六国第一美女】 【池殷,凤池国师唯一弟子】 【池殷,凤帝为什么最宠爱二女儿?】 【池殷,荒乱无道,为何受百姓喜爱?】 陆墒蹙眉扫过,没有管,直接敲上【池殷,把谁抢进府】,「啪嗒」一声,摁下搜索键。 绝色三千只是一个泛指,据有关记载,住在长公主府的只有百余人。 有几位是走投无路自荐的,有几位是爱慕公主才性的,当然,也有公主强抢来的。 剩下的几十位,籍籍无名,史书无录。 陆墒从七点半看到十点,甚至登上知网,看了相关论文,在池殷抢来的几位中,锁定了最有可能也是最出众的那个。 ——定国公嫡孙。 定国公陆如晦是凤池开国将军,与凤池国开国皇帝是至交好友,武力高强,双刀灭。更可贵的是,教子有方,儿子里出了两位将军。 其中长子嫡子,名已无考,字逢君。 少年天才,白马红枪。 凤歷六十七年,凤池与大良血战,十六岁的陆逢君随父出征。战争长达一月,在粮草濒临用光之际,陆逢君单枪匹马夜袭敌营,火烧敌国粮仓。 至此,成为凤池国最前途无量的少将军。 同年,被凤帝指婚三公主池璨儿。 孤高将军与娇软佳人,郎才女貌,坊间传为佳话。 但世事无料,陆逢君在大婚前一夜失踪于定国府,婚礼取消。 一年后,陆逢君出现在长公主府,以公主男宠的身份。 当时,新帝上位,除长公主外的血缘兄妹全部被斩杀殆尽,池璨儿夫妻也如是。 百姓感慨陆逢君失去尊严和自由之际,也感慨他逃过一劫。 但陆逢君仍没活过二十三岁。 他是城下之战死的最高将领。 六进六出敌国阵营深处,取得六位将军首级,最后死于乱刀之下。 陆逢君虽然在漫漫长史中失去了名,但知道这个故事的八卦网友,仍然给他和长公主建了个超话,还是爱情超话那种,日日有人打卡。 ——【池炉超话】 超话简介:「他在微凉池心,像炉火一样熊熊燃烧。」 「落花时节又逢君。」 陆墒揉了揉眉心,关闭超话,合上了电脑。 他对这个故事只信一半。 歷史学家可不能全信,毕竟都能猜池殷父亲是异域人士呢。 陆墒关上窗,门外雷古拉绣球花的雪白花瓣纷飞,一片一片拍打在飘窗上。 他看了会儿落花,转身往外走。 却在余光扫到壁橱上的那本《东坡七集》时,脚步骤停。 初见池殷那晚的记忆慢慢浮现。 当时他以为池殷是个可怖的可以要人命的鬼怪,还想着用「高超演技」骗过池殷。 结果说了不过几句话,池殷就看穿了他。 晚上还让他服侍睡觉… 陆墒唇角微微勾起,轻摇了下头。 结果就是服侍她刷牙洗脸铺好被子给她念诗。 当时念的是什么来着? 陆墒以为自己会忘记,但回忆格外清晰。 ——是《东坡七集》的42页。 陆墒走到壁橱前,书是倒扣的,他压着书页径直翻了过来。 目光微怔。 还是42页。 依旧,《望江南》 可能是今晚心情说不上好说不上坏,可能是单纯想读诗,可能是无数种可能,陆墒把这首词,一字一句读了出来。 用低沉悦耳的声音—— 「休对故人思故国。」 「诗酒趁年华。」 第30章 论入赘 第二天一大早, 陆则成给陆墒打来了电话。 第77页 被陆墒无情摁死。 五分钟后,孙梳莲也给陆玖打来了电话。 被陆玖无情摁死。 池殷正吃着饭呢,看两人像永动机一样你来我去, 不耐地扣了扣桌子,「随便接一个。」 因为陆则成电话刚被摁死, 孙梳莲光荣拿到这个竞标权,十分幸运地获得了打通电话的权利。 孙梳莲已经快急疯了。 一大早就有检察院的人来家里,说收到相关举报,需要去陆则成公司一趟。 陆则成找了个理由上楼, 她在一旁战战兢兢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只能疯狂打陆玖电话。 人没主心骨的时候, 会第一时间找自己信任的人。 讽刺又可笑的是, 她想了数分钟,竟然只能想到陆玖。 她这一生,恶事做尽, 抢了最好朋友的老公,所有朋友都远离了她,正配组成的上流太太圈, 也不容她这个小三。 慌乱无助之时, 她竟然只能想到陆玖。 她无比相信, 陆玖虽然在池殷撺掇下反驳了她,但内心还是嚮往母亲的。 没有孩子不嚮往母亲。 孙梳莲迅速摆出哭腔:「妈妈就知道你一定会接电话的。」 陆玖迅速开了扬声器,池殷嗤笑一声, 冷冷道:「你是来谈钱的?」 孙梳莲没想到她一开口就被堵死。 她的确是存了要钱的心思。 前些日她按池殷的「提议」一顿勐操作, 果真把陆则成吓了一跳, 最近对她的态度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想着这样挺好, 顿时不打算离婚了。 于是也没提要钱的事情,结果就是这点犹疑让她悔不当初。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陆则成刚才那副天塌却强作镇定的表情,她作为枕边人,还是能分析出一点的。 检察院都来了,陆则成大概率是犯事了,虽然不知道需不需要坐牢,但财产就别想了,很可能还会背负巨额债务,她必须在判决下来前脱开身,拿到一笔足够让她远走高飞的钱。 但要钱这事儿肯定不能开口就明着说,孙梳莲柔声道:「池小姐误会了,我是想小玖了,想着以后很难再见面,和她聊会儿天。」 池殷:「哦?」 「原来你是来谈感情的啊。」 孙梳莲声线温柔,对着手机点了下头,「是啊。」 「小玖在吃饭吗?」 「刚刚忽然很想小玖,我都没吃得下饭。」 如果是以前的陆玖或许会为这种温柔的言论迷惑,被孙梳莲牢牢抓在手心里听之任之。但她上次已经看到孙梳莲签署协议后有多得意,她的重要性不敌金钱万分之一。 陆玖翻了个白眼,像小仓鼠一样吭哧吭哧啃着一块松饼,食慾大好。 池殷可懒得跟孙梳莲虚以委蛇,她接过蒋栋夹给她的溏心蛋,一叉子戳进蛋黄里。 金黄的流心淌了出来,池殷声音柔和些许:「你最好想清楚。」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孙梳莲:「……」 她想起池殷用浮雕手机壳扇她的那几下。 脸忽然就开始疼了。她深吸一口气,堆笑道:「都谈,主要谈感情。」 池殷叉了块蛋清,「想太多,谈钱伤感情。」 孙梳莲:「………」 「…那就谈钱吧。」 孙梳莲本意是先打感情牌,然后哭诉被家暴日子不好过,最后把陆玖的代言费要过来,结果现在只能单刀直入代言费。 成功率直线下滑,孙梳莲硬着头皮道:「小玖,妈妈知道以前自己做的不好,你上次骂我的我已经反思过了,我的确是该自责,我不应该不想过臭水沟的日子就努力往上爬,我当初应该安于现状的。」 「但你知道妈妈以前有多难吗,我找不到工作,没日没夜都在漏风漏雨的屋子里住,我过得太苦了实在是过不下去了,那种永无出头之日的日子你能想像吗?你经歷过吗?!」 陆玖把嘴里的松饼一口吞下去,点点头:「经歷过呀。」 孙梳莲:「………」 「…不,不是那样的,小玖。」 「妈妈现在又陷入了同样的困境,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池殷平淡道:「那就再好好想想。」 孙梳莲一噎。 她就不懂了。池殷是如何做到说话这么噎人的,把小玖都带坏了。 她深吸口气,「我现在实在是很困难。」 池殷擦了擦唇角,「既有之则安之。」 候在一边服务的蒋栋发出「噗嗤」一声笑,他愈发殷勤地给池殷夹菜,像个勤劳的小蜜蜂。 孙梳莲那边还在继续,「小玖,妈妈知道你有些代言费,你能不能借我一些啊,我知道那是很大一笔钱,但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 池殷抬手打住了小蜜蜂的持续供餐,「不用了。」 孙梳莲微微一怔,她听着手机里池殷的话,嘴角终于迸发出笑意。 就说啊,陆墒怎么看得上这点钱,肯定不用她还的。 她本意就没想还。 孙梳莲:「池小姐真是仙女下凡,美貌又善良。」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不知您什么时候打?」 「我时间比较自由,」池殷说起自己忙不忙来,一向随心所欲。她:「什么时候想让我打打脸,叫我就行。」 「不必客气。」 第78页 嘟—— 手机被突然挂断,孙梳莲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 她瞪着眼看着已经退回到主页面的手机,脸上的表情和眼底的情绪完全割裂开,像是一个表演失败的丑陋小丑。 电话一挂,陆家众人齐齐鼓起掌来。 陆玖:「姐姐真厉害!」 蒋栋:「不愧是夫人!」 管家:「浑身都巴适!」 姜杉:「向夫人学习!」 小白:「喵呜喵呜喵!」 陆墒也跟随大流拍了拍手,四人加个小奶猫,齐齐把头转向他,等一个诚挚夸夸。 陆墒:「……」 呦呵,他一个高冷霸总拍拍手还不知足? 还想让他表扬池殷? 矫揉又造作。 无语。 陆墒冷笑一声,「也就比我强。」 众人对视一眼,满意脸,一闹而散。 陆墒见客厅清空,恬不知耻地凑到池殷旁边。 池殷如今坐在沙发上,陆墒坐在她脚边的小矮凳上,得心应手地剥葡萄皮。 「你是知道孙梳莲回去后即使拿到家暴证据也不会离婚吗?」 池殷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上半身微微下陷,舒服得很。 她懒洋洋回道,「嗯。」 「如果陆则成对她态度好了,她不会捨得离婚。只要有婚姻关系在,她就会觉得陆则成所有的钱都是她的,这和离婚拿到的不是一个级别。」 陆墒点头:「陆则成的逃税资料我已经全部传给检察院,孙梳莲在陆则成那儿再拿不到一分钱。」 池殷遮了遮眼,「之后就看他们打官司吧。」 「一定很有趣。」 陆墒看着落在池殷掌心的光斑,起身把遮光帘拉上,「祖宗聪明又厉害,嘿。」 池殷似笑非笑地哼了声。 陆墒把剥完皮的葡萄放在池殷手边,起身去了公司。 日光催人困,池殷眯起了眼睛。 小白熘熘达达,跑到了池殷脚边,迟疑了几分钟后,勾着尾巴把软乎乎的小肚子趴在了池殷脚背上。 还挺舒服,池殷掩唇打了个哈欠,没把它蹬开。 可能太惬意了,思绪罕见地飘得有些远。 刚才那句话,她在很久前听过。 当时,十六岁的陆逢君第一次上战场就成了凤池功臣,举国上下皆赞扬他少年老成足智多谋。 无数世家投橄榄枝,皇室各分支积极结交。 甚至凤帝都于殿上点名,宣他进宫领赏。 她听说了,但毫无兴趣。 事实上,很少有东西有引起她的兴趣。 ——尤其是这种听功绩就知道无趣的人。 结果,少年进宫当晚,她在府内清清楚楚听到那个「少年老成」的陆逢君像个小狗一样在她府外撒欢吵闹—— 「陆逢君,聪明又霸气,嘿!」 「凤帝说奖赏随我提,那我可以大胆提议求娶二殿下吗?!」 「我的天,陆逢君,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可我也没办法啊,我真的太喜欢殿下了!」 少年以为她听不到,在她的公主府外,一边跑着圈,一边自说自话,计谋着娶她事宜:「二殿下会不会看不上我?」 「看得上看得上,陆逢君,少年天才!」 「入赘也行啊——」 「哎。父亲一定要同意啊。」 她一边品茶一边在廊下庭院听他絮絮叨叨了半个时辰,然后推开门,把高她半头的少年吓得撞到树上,害死了一窝鸟蛋。 后来呢? 池殷蹙眉想了半秒。 哦,后来, 她觉得他很是有趣, 所以归她。 回忆完毕,池殷懒懒抽回脚,小白一秒趴地。 它瞥了池殷一眼,委屈巴巴地打了个滚,扒在鱼缸边上抓了条小鱼,气势汹汹地嗷呜吃掉。 这只鱼就像陆逢君撞掉的那窝鸟蛋一样, 天降横祸。 悲悲戚戚进入歷史的轮迴里。 赵鹿住院治疗了一周有余,张院长发现她的幻想症针对性很强,对社会危害不大,平日里还是可以正常沟通的,一直在精神病院住着也不是办法,于是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这是四种治疗药物,我手写了份药剂说明书,赵小姐别忘了吃。」 「还有一周一次的精神检查,直接在前台说找我就行。」 赵鹿小声道:「麻烦张院长了。」 她脸长得讨喜,如今乖巧的样子其实很招人喜欢。 但张院长可是见过她如何拆别人家庭的,不会被她的长相哄骗,公事公办道:「我们医院保密性很强,赵小姐今后尽量专注于事业吧,转移视线也是养病的一种很好方式。您目前的精神状况去参加一些演出还是没问题的。」 一说到跳舞,赵鹿的目光又微微亮了起来。 这是她最拿得出手的技能,也是她唯一比得过池殷的地方。 她攥了攥拳,接过了装药物的塑胶袋,直直往陆叔叔家走。 她在国内认识的人不多,陆叔叔是最可能收留她的。 毕竟两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想到这,赵鹿忽然想到她那被池殷拿走的手机,心里勐地一跳。 …应该,没问题吧? 池殷只是想惩罚她,但谁会毫无理由去破解别人手机啊。 第79页 肯定没问题的! 还是不告诉陆叔叔了吧,如果陆叔叔知道她一直没删那些记录,说不定就不收留她了。 赵鹿拍了拍胸脯,舒出一口气。 她把药物放进随身的背包里,拖着行李箱直奔陆叔叔家。 一进门,她就被保镖拦住了。 「你是谁,来干什么的?」 「我是陆鹿,是陆叔叔的养女。」 虽然收养手续还没办好,但她知道这件事板上钉钉。 陆则成在半个月前知道陆鹿回国,特意跟保镖打了招唿,保镖「哦」了一声,也没什么表现出什么热情。 陆则成今早被检察院带走,猜都猜出来是犯事了,要不是这个月工资已结,他必须得呆到月末,他才不想碰这个晦气。 他面无表情地把大门打开:「请吧陆小姐。」 赵鹿直觉事情不对,但她也没别的地方去,只能抬脚迈了进去。 她把半人高的行李箱自觉递给保镖,然后就看到保镖视若无睹地站在原地:「陆小姐自己进去吧,我就不带路了。」 赵鹿咬了下下唇,这是看不起她吗? 这些富人家的侍从怎么一个比一个没礼貌。 她本以为陆墒哥哥家的就是最差的了。 她紧了紧书包背带,拖着行李箱摁了别墅门铃。 几分钟后,一个温婉妇人拉开了门。 孙梳莲刚被池殷挂了电话,心情正难看着呢,她看向陌生来人,生硬问:「你找谁?」 赵鹿露出一个甜美的笑:「阿姨好。我找陆叔叔,他之前让我找他的。」 「——找陆则成?」 孙梳莲看着年轻清秀的赵鹿,心里一个不好的预感缓缓浮现。 陆则成出轨了? 这是小三上门了? 孙梳莲面容扭曲一瞬,倏然平静下来。她露出一个轻柔的笑:「我知道你。」 「太好啦。」赵鹿拉着行李箱就要往里走。 「陆则成把你们的龌龊事已经跟我说了,他说你年纪太小,稍稍一劝就上钩了,我本以为他不是个东西,如今一看,倒是你高攀了。」 孙梳莲拂过自己保养得当的脸:「小女孩家家别做那么噁心的事情,也爱护些自己,别把自己的脸整得跟七老八十一样。」 赵鹿:「………」 她在听到第一句话后便彻底愣住。 「龌龊」、「噁心」…. 陆叔叔不是说她帮他逃税的事情谁都不会告诉吗? …这是被讨厌了吗? 赵鹿神情一慌。孙梳莲心里呵了声。 都是千年的狐狸,演什么聊斋? 当着原配的面装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那都是她玩烂的。 陆则成不在,她也懒得装什么温婉可人。 孙梳莲捡起脚边的一只高跟鞋狠狠砸在赵鹿脸上:「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滚!」 「你看咱们这么吵,陆则成有出来见你吗?」 砰—— 两行鼻血从赵鹿鼻子里缓缓淌了出来。 她的行李被孙梳莲踹在楼梯上,如今滚进花园泥潭里。 赵鹿茫然地低头,看向自己被鼻血染脏了的白裙子,两眼一黑。 半分钟后她才在楼梯下悠悠转醒,鼻血煳了一脸,她无措地蹲在地上。 她从未见过孙梳莲,但如今也猜出来这就是那位续弦。 她完全猜不到这是被当成小三了。 只以为是陆叔叔把她帮他逃税的事告诉了夫人,这个夫人是个正义凛然的,看不惯她。 没法住在这了。 直到正午的太阳烤得她快化了,赵鹿才拉着行李找了一家酒店。 她顶着酒店服务人员惊愕的视线,接过房卡。 「你是赵鹿吗?」那个服务人员忽然问。 赵鹿是这次回国前才改姓陆的,所以她的那些粉丝都以为她现在还叫「赵鹿」。 赵鹿一愣,连忙捂住脸:「不是不是。」 「哎,摔了吧,没事儿,不丢人。」服务员递给她几张湿巾,「爱丝歌剧舞剧院正在隔壁市巡演呢,怎么没见你上台呀?」 爱丝歌剧舞剧院是赵鹿跳舞的地方,她的老师是里面着名教练。这些天她卡里没什么钱,就没买新手机,一直用的公共电话亭,竟然不知道师哥师姐们都来了。 赵鹿像是终于有了归宿一样,也捨得花钱了,赶紧去电话亭打了个电话。 对面是和赵鹿关系最好的一个师姐,平时很惯着小师妹,是舞蹈团的次席。 赵鹿深吸一口气:「小颜姐。」 「鹿鹿?这些天怎么不接电话,老师和我们都很担心你。」 这种时候最怕人安慰,赵鹿一瞬间就觉得这些天的委屈有了发泄点,她:「师姐,我好难过啊。」 「怎么了?」对面语气严肃起来了。 「我的手机被人抢走了,我的竹马哥哥也不要我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赵鹿豆大的眼泪哗哗往下流,「她们都欺负我,就因为我没势力也没钱,我也不想啊,我挣得钱都赔股票里了……」 赵鹿打了个哭嗝。 豪华剧院内,颜凉沖朋友示意了一下,走到角落里,低声问:「谁欺负我们鹿鹿了?」 「是个叫池殷的人。」赵鹿擦了把眼泪。 颜凉也是豪门大小姐,这些年一直在国外追逐舞蹈梦想,对国内的了解处于滞后状态,当即皱了皱眉:「没有听过。」 第80页 「是陆墒哥哥的女朋友。」 颜凉也听赵鹿讲过她这位全球知名的竹马哥哥,瞭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是陆墒的青梅,她看不惯你很正常,但手段太过分了。」 颜凉继续说:「这几天你来我家住吧。」 「我找机会帮我们鹿鹿出口气。」 赵鹿喜极而泣,连忙应下。 … 十分钟后,一辆警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周三这天,池殷应邀参加了iromeo的发售会。 之前iromeo对黑卡会员进行电话回访,池殷随口一说,提了两个颇为建设性的设计意见,被品牌设计师盛情邀请参加这次发售会。 池殷对iromeo的印象不错,下午也没什么事就让司机带她过来了。 发售会在下午两点半举行,这次发售会新品非常多,但架不住池殷看的速度太快,不过半个小时她就提着包进了卫生间。 池殷一边对着镜子补口红,一边听门外那对小情侣吵架。 这对小情侣基本是挨着她的后脚站在卫生间门口的,现在吵了有三十秒。 从回忆青春年少到感慨世事人非。 现在是男方发言: 「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了?我说了我只把她当妹妹!你进屋的时候她正给我当模特,你知道我们学美术的经常要看人体作画!」 现在是女方发言: 「对,看裸体作画!你怎么那么能吗?你当我脾气好就没判断力了吗?」 又是男方: 「你如今连我这个男朋友都不信了,你变了,你彻彻底底变了!你对我的爱呢?你出国有多久我就等了你多久,我的痴情你难道看不到吗!?」 女方反击: 「你口中的痴情就是对着隔壁妹妹的裸体作画,你当我瞎吗,你的手当时放在哪里?洛巷你还要狡辩多久?!」 男方振振有词: 「我只是在判断人体比例,罢了,我发现我如今…是真的搞不懂你了。」 「没有就是没有,随你怎么想,学艺术就需要这样。」 「既然你无法理解,那我们分手吧。」 池殷关掉水龙头,用纸巾擦干净手,随手抛在垃圾桶里。 ——这次女方迟迟没有回话。 池殷皱了皱眉,刚刚不还挺清醒的吗? 她长腿一迈,径直推开门,向门外看去。 此时,女方蹲在地上死死捂着脸,两行眼泪不断从指缝往外流。 却没有哭声。 看起来难过极了。 池殷侧眸看向那个「艺术家」。 这是个痞帅痞帅的男子,眉峰有个刀疤,手里拿了块吃了两口的蛋糕,长相和气质是有的小姑娘会喜欢的混不吝类型。 此时,男子挖了勺蛋糕,低下身子凑到女孩嘴边:「喏,吃了这口,我们和好吧。」 女孩死死捂着自己的嘴。 池殷「啧」了声,踩着高跟鞋走上前,站在了男子身侧。男子听到声音不耐烦地抬头,「没看到哄女朋友——」 「的…啊。」 话音渐缓,男子眼里惊艷乍现。 池殷勾唇一笑。 在男子愈发惊艷的目光中,池殷干脆利落一翻手,把蛋糕狠狠扣在了他脸上。她一边转动蛋糕碟,一边慢条斯理道:「好吃吗?」 洛巷:「……」 「黄泉路上多涂点。」 「顶着这张人畜不分的嘴脸,说不定就有幸投入畜生道了呢。」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了安保人员,池殷是主办方特意叮嘱过的座上宾,安保人员立即锁定白眉白眼的洛巷。 「池小姐,这位贼眉鼠眼的男士冒犯您了吗?」 「是的,冒犯了我的手。」池殷又抽了张湿巾把手指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安保人员对视一眼,沖洛巷摆出送客手势:「扰乱场地秩序,还请先生现在离场。」 几个珍珠状的糖球,沾在洛巷的睫毛上,让他根本睁不开眼。 他用手心狠狠一擦眼睛眉毛,还没来得及放狠话,就被安保人员架着送了出去。 墙角的女生这时也缓过来了,她拍了拍裙子,站起身,轻声道:「谢谢你。」 池殷看着这个长相比较顺眼的女生,随口安慰了一句:「人这一生难免会遇到几个渣男。」 「啊,」女生眨了眨眼睛,用惺惺相惜的眼神看向池殷,「您也遇到过啊。」 「没有。」池殷冷漠道。 「………」颜凉捂了下心脏。 虽然很扎心,但不知为何她心情好了不少。 她轻轻笑了下,「谢谢您安慰我。」 「不知如何称唿您?」 池殷瞥了她一眼,「池殷。」 颜凉:「啊是池小姐啊…」 颜凉的脸色忽然一僵。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眼睛: 「欺、欺负赵鹿的那个池殷?」 池殷眉毛一挑。 颜凉迅速摆手:「这或许是个误会。」 「的确是误会。」池殷缓缓勾起一个笑。 颜凉也觉得是赵鹿误会了,池殷一看就是个好人,而且还是个心胸开阔的好人。 「那怎么能算是欺负呢?」池殷道。 「那只是——」 「教她做人。」 作者有话说: 赵鹿身份:在逃嫌疑犯x 第81页 对对对不起,更新晚了!!! 第31章 画中舞 颜凉看着池殷毫不在意的背影, 轻轻嘆了口气。 她补好妆,确定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后,回到发售会现场, 与一同来的人碰了面。 姜灿斜了她一眼:「去哪了?」 「洛巷来了,我去和他说了些话。」 「你那个三好男友啊。」 颜凉默了默, 「是前男友了。」 把洛巷的事迹大肆宣扬不是她的性格,她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我就知道,洛巷很优秀,你驾驭不了他。」姜灿一米七, 穿着恨天高, 唇色红艷, 大波浪张扬, 像是什么都在她掌控判断下。 颜凉苦笑一下。 姜灿拿过一件iromeo的衣服,一边对镜子打量,一边看颜凉表情, 「哟,不会是出轨了吧?」 颜凉赶忙把食指比在唇中,「姜灿, 小点声。」 姜灿不屑拂过捲髮, 「我的男人就从没出过轨。」 这是把错归到她身上了?颜凉抿了抿唇, 她虽然脾气好,但也不是软包子性子,当即回道:「是啊, 几天换一个, 他们哪有空出轨。」 她和姜灿关系一直一般, 不是因为姜灿是舞团首席她是次席, 而是姜灿太高傲了, 好像任何人都矮她一头。 要不是姜灿昨晚在舞剧院说要来发售会,她随口说了句她也去,两人根本不会同行。 姜灿瞪了颜凉一眼,倏地把手里的衣服仍在一旁的架子上,转身径直就往外走。 颜凉被姜灿的右肩撞得踉跄了两步。 高跟鞋一崴,就在几近摔倒之际,她的后背被一只手撑住,把她推着站稳。 颜凉连忙感谢:「谢谢您。」她抬头,目光微怔,眼角露出一抹无奈,「又麻烦池小姐了。」 池殷虽然把iromeo的衣服浏览了一遍,但还没下单,这次是在挑选衣服,没想到又碰到这位「赵鹿的好友」。 身后的导购已经推了满满一车衣服。 池殷慢条斯理收回手,抬脚就要去继续购物。 刚走了几步的姜灿,听到「池小姐」时,脚步骤停,她转过头:「你就是池殷?」 池殷面无表情往外走。 「与赵鹿有仇那个?」 池殷戏嚯抬眸,所以今天是赵鹿亲友团齐齐出动? 前个像被人暴打一拳的小白兔,这个像虚壮声势的劣质斗鸡。 相隔不远处的保镖看事情不对,迅速就往这边跑。 姜灿转身就朝池殷走:「颜凉说你欺负赵鹿了?虽然我也看她不顺眼,但我今天心情不好。」 「哈,你就这么凑巧撞枪口了。」 池殷懒散道:「你是赵鹿的家犬?」 姜灿皱眉:「你说什么?」 「又要护主,还能狂吠,」池殷眼神认真又专注,语气满满都是感慨和欣慰,「赵鹿竟然有拿得出手的技能了,我也是心有感触。」 姜灿有些不可思议地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她扬声道:「赵鹿在我这儿算什么东西??」 「哦?」 池殷勾唇:「你竟然把一个不是东西的当主子,」她慢条斯理道,「你又是什么?」 「不是东西的二次方?」 颜凉看着与自己同久居国外,对国内事知之甚少的姜灿,迟疑着要不要告诉她池殷的身份。 姜灿和池殷完全没有仇,完全没必要惹上惹不起的麻烦。 她之前说可以帮赵鹿出口气,是因为她的继父也挂在福布斯上,虽然母亲刚改嫁不久,但继父对她很好,出事了会帮她撑腰。 而且她就算帮赵鹿出气,也会先好好调查一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挺喜欢赵鹿天真烂漫的样子,但也不是无脑信她所有话。 颜凉迟疑了几秒,还是上前拽住了姜灿的衣角:「姜灿,这里面有误会。」 「误会?」姜灿一把把颜凉的手拍掉,「我会在意这个?」 「她怎么骂我的你没听到?!」 颜凉瞥过通红的手背,冷眼看向姜灿,摇了摇头,又退回原先地方。 明明就是她先放狠话把池殷当出气包。 如果池殷性子是个软的,现在不知道要受什么无妄之灾。 姜灿迈动她那双恨天高,大步走到池殷面前:「还从没人敢和我这么说话!」 「因为她们不和傻子说话。」池殷把长发别至耳后,轻笑:「我就不一样了。」 ——「我扶贫。」 刚跑到池殷身后的保镖顿时嘴角一咧,又迅速恢復原状:「夫人,先生刚才问您在哪,我把地址告诉他了。」 「他来干什么?」 保镖憨憨挠了挠头:「….找乐子?」 保镖低头看向眼前这个长相有些刻薄的女子,侧身挡在了池殷前面,开始复述陆墒不久前教给他的万能话术: 「陆墒先生感谢你们用自己的愚蠢带给夫人许多乐子,他也想体验体验这种乐子,所以他马上就到。」 姜灿看着被保镖挡得死死的池殷,手臂上青筋直突:「找乐子??」 「明明就是我在你身上找乐子!」 她用食指指着保镖怒喝:「滚开!陆墒是什么东西,他来也护不住这个女的!」 保镖平铺直叙:「陆墒先生福布斯去年排名第五。」 「不就是第五吗——」姜灿一踩高跟鞋,声音忽然止住。 第82页 像个斗鸡被无名势力突然掐住脖子。 颜凉在身后补充道:「第五太草率了。陆先生的话…今年说不定就进前三了。」 姜灿缓慢眨了下眼,脸色倏然刷白。 「陆、、墒?」姜灿指着保镖的食指下意识缩了下,「陆墒不是没结婚吗?」 一年前,她回国演出,在一个晚会上知道了陆墒。那人高冷得不近人情,明明是全场企业家里最年轻的一位,却受众人吹捧。 她去要联繫方式,却被陆墒周身冷然气势压得不敢近其身。 这件事她出国后后悔了好久。 保镖:「先生夫人恩爱两月有余。姜小姐消息未免太滞后。」 造谣这个对池殷没好处,姜灿已经信了,她盯着从保镖身后走出来的池殷,恨得咬了咬牙。 池殷:「怎么不说了?」 姜灿抖着手不说话。 「原来你那捨我其谁的模样是摆给包子看的啊。」 池殷看向颜凉:「你不撞回去?」 颜凉知道池殷是什么意思,这是说她是「包子」呢。 虽然她感觉自己绝对不算包子性格,但的确不是瑕疵必报的人,也不是很会反抗的人。 就像刚才,明明拒绝吃洛巷的蛋糕,却只会捂着嘴躲让。 不是像池殷那样,狠狠掀翻在脸。 …但今天,或许可以试试。 她把背的包包的硬皮面朝外,向姜灿走去。 姜灿连忙后退了一步:「我是首席,撞伤我你担得起责吗?!」 颜凉轻声道:「同门相争,最不可取。」 姜灿露出自刚才起第一个笑,隐隐不屑,「算你有些脑子。」 「但我的确担得起责。」颜凉以姜灿撞她的同样力度撞上了姜灿的肩膀。 姜灿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她可没人帮她支住腰,不巧高跟鞋踩进地毯边缘,卡在了地缝里,站立不稳,后肘撑地大力摔在地毯上。 地毯不厚,她清晰听到嘎嘣一声响。 胳膊错位了。 颜凉知道这种程度对于舞蹈生来说,算不上什么干系职业未来的伤,于是没给姜灿眼神。 保镖看着完全没用上陆墒,甚至都没自己出手就把斗鸡治了的夫人,咂巴咂巴嘴。 惹谁都不能惹夫人! 颜凉走到池殷身边,柔声道:「池小姐,我现在很确定您和赵鹿之间存在误会,您看需不需要我把鹿鹿叫过来。」 「我家离这里不远,她应该很快就可以到。有什么误会的话,你们可以开诚布公。」 池殷微挑眉:「她现在在你家?」 「是的。」 「怪不得。」池殷划开手机,意味不明地挑起眉:「叫来吧。」 半分钟后,她挂了电话。 十五分钟后,赵鹿小跑着从场地外飞奔而来。 她没想到小颜姐对她这么好,这么快就帮她教训了池殷! 电话里说池殷在这,让她赶紧过来,她都来不及听后面的话,就让司机带她赶了过来。 小颜姐果然是最好的姐姐! 赵鹿进来时,池殷刚刷完两推车的衣服。 两人视线交汇一瞬。 一个矜贵美丽,云淡风轻地像世间种种与她无关;一个汗流不止,眼睛里带着扭曲兴奋的笑。 赵鹿嘴角扬起甜美笑意,快步上前,「小颜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颜凉失笑:「这次叫你来是因为…」 赵鹿兴奋接上:「是池殷道歉了吗?太好啦,我就知道小颜姐出马一定能压得她道歉!」 池殷似笑非笑地扫过两人,按照颜凉的性子—— 颜凉果然皱起了眉,正色道:「什么叫压?道歉这种事情要的就是真心诚意。」 「鹿鹿,你现在可以详细说说你与池小姐的过结了。」 赵鹿眨了眨她那双无辜的眼睛:「……可是不是你说帮我出气的吗?」 「小颜姐你不喜欢我了吗?」赵鹿用天塌一般的表情看向颜凉。 颜凉把赵鹿当妹妹疼好几年,如今看到她这个可怜兮兮的表情,顿时软了语气。 「你就稍微说一下,你们之间一定有误会。」 看着完全与预期不一样的走向,赵鹿有些惊慌地摇了摇头:「没有误会!」 「她就是虐待□□我了!」 赵鹿瞥了眼池殷,被池殷看戏的眼神刺激的,越发慌张起来。 「我就是想给陆墒哥哥一个惊喜,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来互相喜欢的。都是她突然闯到陆墒哥哥的生活里,抢走了哥哥的喜爱,搞得我像一个第三者一样!!」 颜凉匪夷所思地张了张嘴:「这就是小三啊。」 她刚因洛巷出轨分手,对小三恶感极大,当即脸色冷下来:「还有呢?」 赵鹿把手指向池殷:「我就因为录了她虐待陆墒哥哥的几句话,她就把我手机抢走了,至今也不还给我!」 池殷用手机「啪」的一下把赵鹿的手扇走,赵鹿昨天刚做了个格外花里胡哨的美甲,如今几个坚固的蝴蝶结裂开,连带着指甲在中处折断。 十指连心。她疼的尖叫了一声,抽着气说不出话了。 颜凉像第一次认识赵鹿般注视着她:「偷取别人隐私,你怎么这么有理?」 赵鹿从没见颜凉这么严肃冷漠过,连忙拽住她的胳膊:「不是的不是的,他们在大庭广众下说的,怎么能算隐私呢?」 第83页 颜凉扯了扯嘴角,看向池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十分抱歉,打扰池小姐了。」 「的确打扰。」池殷冷淡道,「不过功可抵过。」 颜凉:「……功?」 池殷看向门口戴着警徽的警察,「功来了。」 颜凉皱着眉把赵鹿的手从她胳膊上撸下来,跟着池殷的视线看去。 …警察?? 她目光困惑一瞬。 赵鹿这会儿还低着头念念有词呢,我没错,都是池殷的错,我怎么可能会有错,大家不是都很喜欢我的吗,为什么颜凉不站在我这边?颜凉一定也疯了。 颜凉听到最后一句,无语地看了赵鹿:「是你疯了,你回家后需要看心理医生。」 「赵小姐大概是回不了家了。」两位警察一前一后走到赵鹿身边,一人站在赵鹿身前,一人走到她身后,把她的手腕迅速扣在一起,手铐一併:「嫌疑人赵鹿,以辅助逃税罪进行逮捕。」 赵鹿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颜凉不敢置信地看向赵鹿。 赵鹿挣了挣手腕,发现越挣扎越疼,倏然落了力度,她瞳孔剧颤:「……什、什么?」 「怎么会…我没有!」 「证据确凿,还请赵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赵鹿呆愣了几秒后,看向了池殷。池殷如今眼里含笑,看起来柔和至极。 但她从没觉得这么冷过,她哆哆嗦嗦道:「是你,是你。」 「是我。」池殷微笑点头,「国家法律不容亵渎。」 赵鹿被警察推着走了几步,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兴奋地把头转向警察:「我有病,我有幻想症。」 「精神病犯法是不是没有罪?」 其中一个警察冷声道:「赵小姐不用担心,您十分清醒的聊天记录我们已经收录保存。」 赵鹿:「……」 她像在水里泡了不知多少天的枯叶,垂着脑袋,衰败非常。 展览馆如今都被这戏剧性的一幕吸引来了,站在不近不远处窃窃私语。 「笑掉大牙了姐妹们,这个人自己说自己是精神病。」 「我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自知之明的神经哈哈。」 「旁边那个美女是谁啊,听意思是她举报的?」 「漂亮!我指各种方面!」 另一位警察扫了大堂一眼,人民警察的威慑力不是虚的,大家连忙散去。 警察:「还有几分钟国家台会直播文物出土,感兴趣可以一看。」 小哥积极安利完国家活动,径直离去。 颜凉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谁能想到当妹妹疼的小师妹会是个法制咖? 她闭了闭眼,再次跟池殷传达了歉意。 「如果池小姐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提。」 「这是我的联繫方式,今天事情让我有些乱,我先告辞了。」 与此同时,陆墒刚从车水马龙处闯出重围。 iwm到这里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硬是被他缩短了十分钟。 果然应该在中心商务区建个高速。 陆墒焦急打着方向盘。 他现在就是单纯信守承诺罢了! 八荣八耻教导说得好——要以诚实守信为荣,以见利忘义为耻! 他先前答应过陪池殷出席任何地方。 ——即使这次池殷没叫他。 但他出于诚信的优良品质,也得来! 嗯! 就是这样! 一停好车,陆墒就迅速甩上车门,急匆匆往场内赶。 颜凉离开不久,场内的大屏幕就切换到了国家台。 场内众人传来会心一笑。 作为外国品牌,这么一出实在很吸好感。 还有两分钟。 国家台已经切到文物挖掘现场。 主持人正一脸激动地进行解说, 「2032年6月15日,六国时期最强大的国家凤池,在机缘巧合之下被挖掘出土。」 「史书有记。凤池被灭时,皇室上下皆于寝宫自刎,曾受凤池庇佑的北巫与青城力排众议,保住了凤池诸多名贵之物,耗费数年修筑大型墓葬群,将凤池皇室诸人与三分之一凤池国库齐齐下葬一地。」 「这次挖掘出的便是史书中记载的这处。占地1800平方米,出土帛书2700余册,陪葬品四千余件,其中龙头位置是凤池女帝墓,陪葬品皆名贵非常。」 「还有半分钟,国家台就会应国家文物监管总局提议,向屏幕前诸位展示这次挖掘出的最珍贵的三件物品。」 随着十六点的钟声敲响,镜头切向了被层层警卫保护住的三件珍宝。 「第一件是一件飞鸟状的器械,这是一种闻所未闻的改造版的弩机。惊嘆之处在于火力起势,只要在高温中灼烧半小时,就可以射出带有剧烈高温的箭矢,配套的是防火手具,可以耐住一百三十度高温。其实这就是现代的耐高温手套,我们很难想像千年前的人拥有如何的奇思妙想。」 「第二件是凤池国书,相传是由凤池国师编纂而成,里面详细记述了凤池国祭祀、农渔、水利等条例,面面俱到,失佚已久,如今终于出土。」 「当时下墓的考古学家看到这本书时,好几位喜极而泣。这是我们了解凤池之所以兴盛发达的最佳一手资料。」 「这里做个小科普,凤池最大的盛事在每年的七月九,相当于我们的新年。那天凤池皇帝会开祭坛,当晚诸民停业,于街头巷尾载歌载舞,诸皇女会在城墙之上,向天地与百姓跳凤池国舞《同归》,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祈求战争无伤,」 第84页 「我们来看最后一件,」主持人的声音一顿,镜头缓缓转到了最后一件。 这是一件看不出原貌的东西,被遮光布盖得严严实实。 主持人激昂的声音倏然转轻了些,她像是怕吓到谁一样,「我刚才有幸看到一眼,实在是——」 「很难找到一个词形容我的感觉。」 「如果大家看过它,或许会有和我一样的感觉。」 「这是一组套图。临摹版现存于天城十三中,史学家曾以为是杜撰之女,虚构之画,但是随着这次陪葬品的出土,这个观点被彻底推翻。」 「这幅套画被发现于凤帝墓内,当时就侧放于凤帝枕边。」 「是的。这幅画画的是凤池长公主,安乐公主,也是凤帝最喜爱的女儿,大概北巫与青城也知道这件事吧,所以把这幅画放在了帝王枕侧。」 两位专家现在已经站在白布前,他们的手齐齐拽住防腐蚀白布,抬头看向摄影机。 一股微风吹过,白布掀起的剎那,主持人的声音销声匿迹。 专家本意是一张一张展示给镜头看,结果这股风,将装订好的二百八十幅套画,按顺序,徐徐吹起。 ——以一种妙不可言的巧合 ——以一种恰到好处的速度。 画中女子穿了一身艷烈如火的宫装,头戴半面面具,在城墙上单足旋转。长裙飞舞,红腰带迎风簌簌,趁得腰肢纤细,肤白如月。腰间玉扣以一种格外璀璨绚烂的颜色出现在画上,却不及她唇角眼尾半分美。 宫墙之上不过半米宽,她有多飘逸,她几乎没有双足同时落地的时候,画不过翻了数十页,从云里空翻到旋身探海,她轻盈地近乎乘风飞去。 她不柔媚,她像是可以用舞蹈抵御北风。 舞至中途,画里下起了雪,小而碎的雪花落在她墨蓝的长髮上,但舞不停歇,手仍伸展,一脚倒踢,笔直若锋。她跃至半空,她半个身子跃出了城墙,又像春回大地般,脚尖踩石,盈盈落下。 画至末尾,雪花大片大片落下,融入她发间,像深海渡上月光。画中女子身子微顿,旋身抬脚,斜踢过肩,一朵雪花落在她卷翘微颤的睫毛上,顺着面具缓缓流下。 女子唇角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笑。 那抹雪痕与这抹笑,摧折人的冲突感。 像是未曾风雪,只有人间缱绻。 大厅内一片寂静,世界成了虚无。 时间像是没有了意义。 人们开始相信,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种美,是看了要落泪的美。 陆墒站在大门边,迟迟无法收回眼。 甚至无法挪动一步。 如果你看过她的舞,你要如何不爱她。 大屏幕里,传来主持人已经近乎哽咽的声音—— 「远赴人间惊鸿宴,一睹人间盛世颜。」 「这次直播到此结束。」 作者有话说: 陆总说愿意让我摸摸公主老婆qwq,我欣然同意 第32章 【一百作收加更】 等到大厅终于有了人声。 陆墒仍难以脱离刚才的状态。 他像是踩在云朵, 是虚无缥缈的。 他知道这个词不能形容人,但他觉得他如今也不算个人了。 他不再是具象的。 他是灵魂体,是漂浮物, 是看过春华秋实的草履虫,是见过风花雪月的单细胞, 是不可思议,是无法想像,是须臾,是漫长。 他忘了时间, 他明明看得到池殷, 却好像看不到, 他明明碰的到自己, 却恍无实质。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戳了戳自己的鼻尖。 ——就像池殷戳他的那次,就像池殷说他「挺可爱」的那天。 …好像能碰到自己了。 陆墒想, 他终于重回人间。 他大步向池殷走去。池殷站在距离大屏幕不近不远处,周遭人声鼎沸,像是要分些喧嚣给刚才的寂静才好。 万人静默时池殷不说话, 如今她仍没说话。 她半垂着眸, 像是一切吵闹都与她无关, 像是一切讨论都不是关于她。 她在跌宕人潮中显得有些孤独,像一张失落的书页,缺了整本书, 只剩一页, 飘飘悠悠到这儿, 到了这个她也不是很想来的地方。 ——陆墒是这么看的。 他心脏忽然就抽痛起来。 人类惯常是臣服于美的, 所以, 也会对美的失落感到心痛。 是这样。 陆墒如此劝说自己。 所以现在他得让可怜的小书页重新美起来。 他抓了抓头髮,走到池殷的身边,微微俯身:「祖宗,发呆呢?」 「今天有遇到喜欢的衣服吗?」 「听说又行侠仗义怒揍渣男了?」 声音是他自己都没发觉的轻柔。 池殷眉心微皱,仍是垂眸:「地上刚刚走过一只蚂蚁。」 陆墒下意识问:「哪里?」 他低着头认真找起来。 「有吗?」他问。 他的脑袋愈加低了低,低声嘟囔:「我怎么没看到?」 是种他依旧没意识到的全然信任…与乖巧。 「这里。」他感到自己的头被揉了下,揉了一下还不够,还压了两下,他那聪明的脑袋瓜顿时被带动着点了两下,一上一下。 「这里有一只妄自猜测大象的小蚂蚁。」 第85页 池殷还把手指插在他的髮丝里,陆墒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头。 池殷扬着眉,她自是不可能躲,所以冒失的陆总就压上池殷的手背,微凉,但柔软细腻。陆墒像是被火烫了一下一样,倏地弹了一下。 「我我我——」陆墒试图狡辩。 「这么纯情?」池殷不以为意地收回手。 陆墒张了张嘴,他把手背在身后,不说话了。 「走吧。」 衣服已经让送到陆宅,想看的都看完了,今天圆满结束。 陆墒跟在池殷身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他斟酌着话,有些微妙的别扭:「真没事啊?」 「这个世界对我只分为两类,」池殷侧眸,「有趣与无趣。」 「看一个死物跳舞,是无趣。」 陆墒皱眉,连忙道:「怎么是死物呢?」 「你还活着。」 池殷脚步一顿,似笑非笑看向陆墒,缓缓吐出一个词:「女鬼。」 陆墒一噎。 都是年少不更事! 要他如今遭殃! 男人,啊,一个月就学会长大! 陆墒抿了抿唇:「我猜你不会飘。」 「你会飘吗?」 他像是抓住了池殷的把柄,眼神都牛逼哄哄起来了:「我知道的鬼飘得可快了。」 「哟,陆总这是想几句话带动众鬼内卷?」 牛逼哄哄的陆总缓缓闭嘴。 两人沉默下来,陆墒落后半步,退可守进可攻的位置。 一同穿过一叠声的赞嘆。 是细细低语——「你听说过这个公主吗?」 「没有,但我觉得我已经爱上她了!」 「是啊,谁不爱美女姐姐呢」 「而且是带着一半面具都掩不住的美貌!」 是聚众讨论——「这个舞也太好看了吧!」 「虽然我没学过跳舞,但我有妹妹,我觉得今天起培养她舞蹈家的梦想!」 「别逼着小孩学不喜欢的呀。」 「我就把这个视频给她一放,你猜她会不想学吗?」 也有忽然发现池殷的——「这是谁?」 「我老早就看到她了,美得不像话。」 「真想魂穿她旁边那个男人啊。」 「那可是陆墒,就你那学习成绩,你要是魂穿,多少人得失业!」 陆墒高冷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 嘴角狠狠抽动几下又抿成一条冷漠的直线。 呵。 羡慕不死你。 大门在即,陆墒快走两步,帮池殷推开了大门。 但总有人想说点不一样的。 就在池殷已经走出大门,陆墒一只脚也迈出去之际。 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 「也就你们这些非舞蹈生觉得她跳的好了。」 「空中侧翻,弯腰探海不都是基本功吗?」 姜灿仰着高傲的下巴,她看大家的视线终于都落在她身上,心情好了不少。 她无法接受不是人群中心的感觉,努力成为舞团首席是,日常行事张扬也是。 她发现了,越张扬别人越唯你是从,要求越多得到的越多! 人群安静几秒,齐齐看向这个口出狂言之人。 片刻,一个甜美女声在人群中传出,「那你跳啊。」 「公主不仅舞姿美,气质和整个舞蹈的设计都美,而你嘛,你这尖酸刻薄的样子就跳不出这种舞!」 「我怎么跳不出来!」姜灿看着众人无语的眼神,尖声道,「我是爱丝歌舞剧院首席!」 「没有我跳不出的舞,只有我不想跳的!」 陆墒脚步停住,他缓缓眯起眼睛,看向这位首席。 超过自身的能力的自信,就是自大。 片晌,他的声音传遍了大厅:「如果你跳的出来,我买下爱丝歌舞剧院全力捧你。」 姜灿一怔,听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赶忙看向门口。 陆墒依然是那股人类勿近的气势,冷清非常,好像能凭自己带动周遭气温降低似的。 姜灿:「你…您说的是真的吗?」 「您还记得我吗?」 陆墒看向这位全然陌生的女性,冷声道:「不记得。」 姜灿不以为意地点了下头,她也不希求陆墒记得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她:「只要我跳出来您就全力捧我?我想进国家舞剧院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百分之百的復刻,全网如果百分之八十的观众觉得你跳对了,那就对了。」 「反之,」陆墒另一只脚也踏过门框,像是说着最平常的事情,「我会封杀你。」 「为期一星期。」 姜灿的脸白了一瞬,「封杀」二字杀伤性太强,她一瞬间代入了这个后果,后背倏地出了一层冷汗。 她赶忙摇了摇头,打消了消极念头,拎着包就出了展厅。 一个周一定可以。 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破剧院了。 姜灿打开手机,看起这个在热搜排行榜上已经「爆」了的视频。 … 陆墒把池殷送回家后,就开车又回了公司。 他还有一些文件没处理,陆墒签一份文件刷一会儿微博,短短半小时,图库里已经多了上百张截图。 他美滋滋挑着把夸得最好的几个给池殷发过去。 第86页 ——「姐姐的舞蹈简直就是女娲毕设,美神炫技之作!看完这个舞,我头不疼了腿也不抽筋了整个人长高了五厘米,我今天就要说一句:公主是我再生父母!」 陆墒嗒嗒打字:「你看,夸你是父母呢。」 「陆总,你这…跟谁说话呢?」王助小心翼翼递上两份材料。他们高冷智慧的霸总从回公司后就变身网瘾少年,要不是看陆总批改文件的字迹没变,他都要觉得是被哪个智障魂穿了。 陆墒面不改色地接过文件:「管好你自己。」 万能话,真好使。 祖宗真是智慧之神的化身! 小王觉得管好自己很简单,但称职的助理应该关注一下老闆的精神健康。 他:「您一直在笑。」 陆墒收回笑得僵硬的腮帮神色冷淡:「看笑话呢。」 小王:「……?」 陆墒推了推鼻樑上的金丝眼镜,用一种云淡风轻的正经语气道:「劳逸结合活得长久,公众号没给你推送过相应内容吗?」 小王:「……」 就装吧。 看你还想把第二春藏多久! 这个喜糖不给我吃我是肯定不接受的! 陆墒又看了会微博,抬眸瞥了眼闹钟,滑动手机的指尖一僵,赶紧拿起小王刚送进来的两份文件。 真是的,就不能明天送? 他明明都快处理完了! 陆墒奋笔疾书,想被人追着似的给了修改意见,又拿起另一份。这时手机忽然发出「公主驾到,通通闪开」的动静,他嘴角一挑,迅速摁死签字笔,把文件往桌上一扔。 他矜持着手,缓缓伸向手机。 门外小王高声询问:「陆总辛苦了,需要我带晚饭吗?」 陆墒:「………」 他收回了欲拿手机的手。 怎么回事? 陆墒,你现在还是个正经霸总吗? 我不允许你不批改文件! 陆墒大力摁开笔帽,冷声回:「不必。」 「我夫人在家等我吃饭。」 小王:「哦,哈哈。好滴。」 ——鬼信。 陆墒在第二份文件上写了几笔后,笔尖忽然一顿。 不对啊,他为什么一定要现在批改文件。 带回家不行吗? 祖宗等他吃饭怎么办? 他难道配让祖宗饿肚子吗? 陆墒质问三连,火速把文件塞进包里,然后迅速划开手机。 祖宗刚刚回復他什么呢? 陆墒嘴角抿得紧紧的,他大力一划,未读消息迅速跳了出来。 ——「幼稚。」 祖宗说他幼稚,嘿嘿。 幼稚好啊幼稚妙啊。 他快速回: 「我们小朋友就这样!」 两分钟后,在车内吹上冷风的陆墒对着手机屏幕陷入沉思。 传下去,他今夜就要买下这个社交软体。 两分钟就不能撤回?? 马上就是两百年了。 呵。 作者有话说: 作收今天到一百啦耶耶,加个更 第33章 我的人 什么小朋友不小朋友的。 实在太丢人了。 陆墒效仿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 在花园里蹲着当了好一儿蘑菇。 等终于佯装气定神闲推门时,眼都没敢睁。 「先生回来了——」候在门边的管家露出安心微笑。 但下一秒就焦急起来:「这是伤到眼睛了还是眼睛进沙了?」 「快过来我给你吹吹!」 陆墒:「…………」 以前怎么不知道陈管家这么活泼。 陆墒冷漠睁眼:「在闭目养神。」 他话说得淡定又极富说服力。 「今天公司业务比较多,有些累。」 管家拍了拍胸, 瞭然点头:「先生辛苦了,我让厨房煮些醒目茶。」 「不必。」 陆墒拒绝得干脆利落, 字里行间充满了上位者的容忍与坚强:「我自己撑过去就行。」 陈管家露出心疼的神色。 陆墒正了正衣领,把西服递给管家,换上拖鞋,慢悠悠走到池殷身边, 眼神飘忽, 一会儿看地毯, 一会儿看天花板。 他轻咳一声:「我回来了。」 池殷头都没抬, 在摇椅上舒适半倚着,膝盖屈起,雪白的小腿交叠, 脚趾微蜷踩在软枕上。 一副惬意模样。 陆墒:「………」 这是嫌弃它了? 不是,这是嫌弃他了? 他:「那个简讯……」 身后的管家露出好奇的神色。陆墒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迅速转头:「陈叔, 你让厨房洗些樱桃来。」 管家:「夫人刚吃过一小碟。」 陆墒皱眉:「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上一盆!」 池殷终于抬眸看向陆墒。 陆墒余光看到, 顿时收回眼。 他缓缓眨了下眼, 开始解腕錶,他捣鼓了几秒,准备重振霸总威严, 比如说个「我是养不起你吗?」 或者说:「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陆墒思忖好霸总言论, 矜持着脸色, 缓缓开口—— 「我….」 「我大方吗?」 池殷缓缓勾起唇角。 怎怎怎么回事! 陆墒连忙捂住嘴, 捂完嘴捂耳朵。 第87页 但是, 晚了。 只见池殷懒懒伸出手,拍了两下,不轻不重的,「大方,怎么不大方?」 「你们小朋友都这样?」 很清脆的「啪啪」两声,打在祖宗手,痛在小朋友脸。 陆墒动作极轻地动了动脖子。 他就知道,他会被嘲笑一辈子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 所以说,当时为什么呢? 收购计划刻不容缓。 池殷托腮欣赏了会陆墒的脸色,看他那张冷脸上,极为细微的情绪变化。 从委屈,到懊恼,到莫名其妙的壮志凌云。 看了足足三分钟,池殷才收回眼。 「给我穿鞋。」 陆墒纷飞的思绪一下子回来。 他对着虚空眨了下眼。 池殷挑眉看着呆呆愣愣的陆墒,毫不客气地把脚踩在他的膝盖上。 而后顺着布料缓缓往下滑:「快点。」 像被蛇尾缠绕住小腿。 陆墒后背一麻,终于彻底回神。他抿紧唇,垂眸看向池殷。 那人却只是托腮看他,似乎只是随意之举。 如今,池殷的姿势,很容易想到她倚在美人榻上是何等模样。 耳尖开始转红,陆墒扒拉了一下额发,单膝跪在地毯上。 掌心里的脚踝雪□□致,陆墒手腕几不可见地抖了下,刚捡起的拖鞋从他手里脱落。 他连忙慌乱地去捡拖鞋。 「笨死了。」池殷抬高小腿,脚趾抵到了陆墒胸口,微微用力,陆墒身子顿时向后一仰,又堪堪用手撑住了地。 他抬眸望进池殷的眼睛里。那双矜贵散漫的眸子里,清清楚楚映着狼狈的自己。 「………」 陆墒也不霸总式单膝跪地了,他就自暴自弃地蹲在地上。 「不是,你蹬我干嘛……」 他小声,「我不就是手笨了点,但还是给你穿鞋的。」 「我已经比很多别人家老公好了,」陆墒对比了下,小眼神随即逐渐自信起来,「隔壁老王情人节忘记给老婆买花,被罚在门外站了一晚上,整个别墅区都知道!」 「我就不会,我一定记得。」 池殷白皙小腿垂在摇椅边沿,脚趾踩着地毯上,冷嗤一声:「你以为你单单是手笨吗?」 陆墒眼睛落在池殷染着丹红的脚趾上,觉得这很像落在雪地上的梅花。 他不知道自己除了手笨还有什么缺点。 ——「你还管不住眼睛。」 梅花顷刻飞到他眼前,勾着他的下巴微微上仰,窗下美人神色自若,一字一句,问得仔细。 「好看吗?」 陆墒瞳孔颤了颤。 他的脖颈从碰到池殷肌肤的一剎那,热水入喉,整个人都沸腾起来。 池殷轻笑一声,没再管他,起身上了楼。 飘窗的风涌入,陆墒坐在地毯上,像「沉思者」雕塑。 足足半个时辰,等风把他吹得可以冷静思考,陆墒才缓缓站起身。 ——怎么就管不住眼睛呢? 啊,美丽是罪,引人落泪。 … 周六这天,两人去了法院。 今天是陆则成的初审日。 法庭内很空,因为陆则成现在的公司太小,即使董事长逃税都没在社会上激起什么水花,自然也没人愿意看这个没什么讨论度的开审。 因为逃税金额已经占到应纳税额的百分之三十以上,法官一锤定音,如果陆则成没有在规定期限偿还所有税款,他的服刑年份会达到最高。 法庭上,陆则成肉眼可见的面如死灰。 他没提异议,他也没法提异议。 这些天他辗转于多位曾经的商业伙伴,一再碰壁,根本没有人愿意借钱给他。不说他有没有能力偿还,一个扶小三上位的男人又有什么担当。 陆墒好笑地发现,根本不用他施压,竟然真的没有人愿意借钱给陆则成,一个人都没有。 按他最近的调查,陆则成甚至想去借高利贷,结果高利贷都不放款给他,讽刺至极。 陆墒此刻坐在第一排最显眼的地方。 方圆十米,空无一人。 倒不是他想坐在这,若不是想看陆则成的下场,他都懒得看这张脸。 主要是……池殷非要坐在这。 「我只坐全场最显眼的位置。」 想到这,陆墒余光微微一斜,池殷现在正带着蓝牙玩消消乐,她玩这个游戏特别快,现在已经玩到一千多关,满屏幕都是小动物的脸,但她手指根本不带停的,隐约可见残影。 一分钟又过一关。 池殷百无聊赖地关掉游戏,用胳膊肘拐了陆墒右臂一下,「你去做个难点的消消乐。」 忽然被cue,陆墒赶紧收回余光。 这个诉求十分简单。 但收到池殷诉求这件事本身,让他有些飘。 不,是非常飘。 陆墒整了整右臂衣袖,嘴角一挑。 在法庭庄严肃穆的环境里,他觉得自己更冷酷狂狷了。 他现在就是八万米雪山上的一株苍天大树。 别问他为什么是八万米,也别问他为什么雪山上会有苍天大树。 大概是因为他很霸道吧。 陆墒矜持着脸,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膝盖,缓缓道—— 「哦?是吗?」 第88页 池殷没说话。 「也不是不行。」陆墒把后背缓缓倚在了靠背上,他的手交叉了起来,看起来非常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我们做霸总的,软体工程师还是认识几个的。」 「而我作为霸总天花板,那必是可以…」 不是,怎么还不夸我? 不是应该夸一句了吗? 比如「还行」、「不错」,就像她夸蒋栋一样! 陆墒越说越没底气。 他声音低了一度:「可…可以做游戏。」 又低了一度:「你还在听吗?」 「——祖宗?」 陆墒把脸侧向池殷,发现不知何时她又拿出了手机,根本没听他说话! 池殷三局消消乐已经打完,余光扫到陆墒震惊而受伤的眼神,别过头髮摘下了蓝牙。 她柔声道:「怎么了?」 「是飘得太高冻死了吗?」 「还是风筝线断了挂树上了?」 池殷蹙着眉,特别痛心的样子:「你说它为什么要飞得那么高呢?像个人的样子,脚踏实地不好吗?」 「也对,风筝怎么能是人呢。」 被内涵到了的陆墒:「………」 嘲讽完,池殷就平展了眉心,面无表情道:「今晚我要看见升级版消消乐。」 「得嘞。」 所以为什么要飘? 你这个样子好看吗陆墒? 还「得嘞」,小陆子?? 陆墒被这个叫想法吓得打了个寒战,他和池殷的关系才才才不是太监和公主! 是霸王龙和公主! 陆墒心情瞬间舒畅,他推了推金丝眼镜,跟着池殷站起身。 法庭已经散场,还有零星数人在旁观席上聊着天,两人一起往外走。 两人距车还有四五米时,司机小汪神色匆忙地跑到两人面前。 他面色忐忑,额头上都是汗,一见到陆墒就连忙道:「陆先生。」 陆墒:「怎么了?」 「我孩子突然发高烧,四十度了,现在家里就我妈一个人,我媳妇也联繫不上,我想……」 「去吧。」 小汪一愣,看向池殷。 池殷:「开这辆车去。」 她用下巴点了点小汪身后的车。 小汪这次是彻底愣住了。 他根本就没想过开走陆墒的车,虽然当了三年司机,但他懂两人是上下级关系,没有因为雇员私人原因开走僱主车的理由。 他本意是打车的,甚至约车软体都打开了。 小汪看向陆墒,有些磕巴:「老、老闆。」 陆墒收回了落在池殷身上的视线,低声道:「快去。」 小汪狠狠一点头,转身就往车上跑。 陆墒看着小汪离开的背影,给池殷解释:「他有个三岁大的女儿。」 池殷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 陆墒忽然不太知道说什么,他抓了把头:「我让管家把家里的车开来一辆?」 「懒得等,」池殷拿出手机,「走回去吧。」 她把手机导航打开,「我还没用过这个,用一次。」 陆墒精准把「用」翻译成「玩」。 就在陆墒纠结要不要告诉池殷他认路的时候,导航软体的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小草导航为您服务,距离目的地一公里,请您跟着光标前进。」 池殷瞥了眼陆墒:「跟我走。」 陆墒:「………」 后悔莫及! 如果他说他认路,这句话是不是就该他说?? ——跟我走。 好霸总! 可恶! 然后,三秒后,他眼睁睁看着池殷跟着光标原地转了一圈。 池殷:「看懂了,走吧。」 「………」陆墒倏地抿紧了唇,他轻咳一声,掩唇道:「嗯。」 好的,不后悔了。 五分钟后,陆墒默默停下了脚步。 「祖宗。」 池殷淡定问:「怎么?」 陆墒:「好像不能走了。」 他刚才就想说了! 这和他认识的路不太一样啊。 但他不敢说,也不敢问。 池殷淡定地看了眼手机导航,「导航说这里要直行。」 陆墒陈述句:「这里是一堵墙啊。」 「我知道,」池殷放下手机,冷冷看着他,「但是导航说这里要直行。」 陆墒:「………」 他迟疑开口:「可、可能错了?」 池殷语气不变:「我走错了?」 陆墒揣度着她的表情和语气,「是错…还是…」 「…没错呢?」 池殷神情危险起来。 但陆墒知道比祖宗神情更危险的是自己的小命。 他斩钉截铁道:「什么小草导航,一听就不是好东西,拿草当名字的东西能有什么好东西?!」 「听我的,用小强导航。」 「全球导航哪家强,天都a路找小强!」 池殷神色安全下来:「刚才怎么不说。」 陆墒露出一个充满求生欲的表情。 他嘆了口气,失落道,「太相信新牌子了,以后还是相信国产老牌。」 「我给你找小强导航。」 打开手机软体后,陆墒又陷入纠结,万一祖宗发现两家导航路线一模一样怎么办? 第89页 他要怎么圆?? 就在陆墒纠结得想把这个墙凿穿的时候,他听到了仙音。 「我累了。」 「你走路吧。」 陆墒当即收回手机,「跟我走。」 果然, 霸总语录会落在真正的霸总身上! 「谁要走。」 陆墒脚步顿了顿,正疑惑的时候,两条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 池殷一拍他的头顶:「起程。」 陆墒:「……」 原来他不是霸王龙,他就是个轿子。 但很快陆墒就调侃不起自己了。 … 因为他是轿子里的最底层—— 一架有病的轿子。 … 陆墒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从脖颈开始发热,蔓延到整个后背,终止与池殷双腿耷拉的地方。 这种变化遮都遮不住。 「红脸病犯了?」池殷摸了摸他的脸。 「…有些。」陆墒目视前方,努力忽视四周惊讶而艷羡的目光。 他甚至清晰地听到一对高中生情侣的对话: 「你看看人家男朋友!」 「你再看看人家女朋友!」 陆墒:大人的世界你们不懂。 一到家,陆墒就找了个理由飞奔上楼。 管家:「先生这是怎么了?」 「憋狠了吧。」池殷倒了杯水,淡淡道。 管家恍然:「天城的公共厕所的确少。」 淋浴间,冷水喷头下,陆墒狠狠打了个喷嚏。 吃过晚饭,陆墒接到了陆则成的电话。 手机铃声还在响,他赶紧拍了拍正听陆玖背诵《诗词三千首》的池殷:「你猜对了。」 「陆则成竟然真的给我打了电话。」 陆玖眼睛一亮:「姐姐,哥哥叫你呢!」 「不急,再背十首。」 陆玖把期许的目光看向陆墒。 …只有这时候才会想起我了吗? 陆墒把不停亮着的手机屏放在桌子上,微笑道:「不急,再背十首。」 陆玖:「哥哥,你现在的语气好生恶毒。」 陆墒皱眉:「明明就是你嫂子先说的。」 陆玖发现了华点,火速纠正:「要叫姐姐,不能叫嫂子,显老。」 陆墒:「……」 小兔崽子胳膊肘都拐到外太空了! 等陆玖背完十首,陆墒也接起了陆则成的电话。 池殷知道陆则成为什么打这个电话。 原着中,陆则成因为经营不当在五年后破产,在数次求助陆墒无果后,他开始用陆墒母亲的墓地来要胁他。 这是陆则成一直在隐瞒的一件事。 赵从织死后,陆则成事业断层式下滑,他觉得赵从织有旺夫运,于是把赵从织的墓改成了双人合葬墓,等他死后,他的骨灰会和赵从织葬在一起。 ——这也是他和赵从织的婚前合约之一。 当时两人感情甚笃,商量着签署了一份婚前合约,即使陆则成合葬的初心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但这件事本身的的确确受法律保护。 当时的陆墒在陆则成的自杀威胁下,为了不脏他母亲的墓,採取了拖延战术,但这不符合池殷的行事准则。 她做事一向快刀斩乱麻, 一点憋屈都不会受。 … 陆则成这会儿正在别人的别墅里绕圈呢。 无他,别墅刚被低价收走,他下个月就不能住了。 现在他四面受敌,但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因为他有一张只有他知道的底牌,这个底牌足以在短时间内帮他度过难关。 所以他这次打电话是另有目的。 沙发上,孙梳莲头髮乱蓬蓬的,再也不是之前温婉大方的样子。她用狠毒的视线盯着陆则成,像是想从他身上挖掉一块肉。 刚出生不久的小儿子在摇篮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没有一个人管。 陆则成不屑地看了眼孙梳莲。长相气质才华样样比不过赵从织,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看上她的,大概根本不是看上,只是单纯的婚内躁动吧。 陆则成嗤笑一声,继续打陆墒的电话。 这已经是他打的第十二个电话,但他丝毫没有不愉,反而神色轻松起来。 不接才好,不接才意味着有气。 有气就意味着陆墒还在意赵从织。 他那个把柄的重量越大。 看着电话页面的接通标志,陆则成对着落地窗前的自己露出一个笑。 陆墒把手机开着扬声器放在桌子上。 这是今晚的饭后娱乐节目。 电话对面的声音有些嘈杂,带着婴儿的哭闹,陆玖和陆墒分坐在池殷两边,一人扒瓜子一人切西瓜。 电话对面,陆则成的声音有些苍老:「小墒?」 陆墒啃了一口西瓜。 「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我也在赵鹿那儿听说了,是你把我举报了是吗?爸爸的确做错了,我不怪你。」 陆墒把一抔瓜子放在碟子里,推到了池殷眼前。 「爸爸看你公司做的越来越好,心里也欣慰,这个你遗传了我,挺好的,以后即使我死了,我在世界上也有传人。」 这句话就有点噁心了,但陆墒哪儿被脏东西的话影响到,冷静道:「从你目前经营的公司情况来看,我的天赋应该完完全全遗传自我的母亲。」 第90页 陆则成那边笑了笑:「你果然怨我。」 「我和你妈是真的相爱过,只是后来不爱了。」 「我们以前真的没想影响到你。你妈妈对你多好啊,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死前也是。」 陆泽成知道最后这句话杀伤力一定很强,他静静听着对面的反应。 他这次的目的很简单——激怒陆墒,让他怀念赵从织。 他没想陆墒原谅他,恰恰相反,陆墒越狠他越好,这样他就越看不惯赵从织与自己的「死同穴。」 陆则成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那份婚前协议可以被推翻,但必须经过长期证据收集以及律师和警方的审核才能证明它失效。 这是一个爱母亲的孩子可以接受的时间长度吗? ——绝对不是。 陆墒一定巴不得当场就把赵从织的墓迁出来,而那个时候,就是他要挟陆墒帮他还款,帮他找关系的最佳时刻! 陆则成静静等待对方的回答。 电话对面,一片寂静。 就在他心里渐渐没底的时候,手机里忽然传出一声轻笑。 一声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鄙夷的笑来。 「你想激怒他啊?」 陆则成没想到还有第二个人在听,他一向秉持的都是家丑不可外扬的态度,所以下意识以为陆墒会在没人时跟他打这个电话。 但他很快就镇定不住了,被看出心思这件事让他整个人慌乱起来: 「——什么激怒?你在说什么?」 「真是,差点就成功了。」池殷此时站在陆墒身后,下巴闲适地压在他发顶上,一只手捂着他的嘴,一只手点在文件上。 她慢悠悠地继续跟陆则成说话:「你还算可以,小朋友气得差点把自己埋进西瓜里。」 「很是有趣。」 「不过,」池殷话音一转,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谁给你的胆子敢威胁我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恐惧 长桌上有一份二十二页的文件。 此时, 池殷的手仍放在陆墒唇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戳着他的脸颊。随着鼻息的逐渐平稳,她放下手, 慢条斯理地坐在长桌边沿,示意陆墒看文件。 陆墒看着这份忽然被放在眼前的文件, 努力把上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深唿吸,然后翻开了它。 这是一份详细介绍陆则成目的以及如何推翻其春秋大梦的文件。 前半份是赵从织好友的口述文件,后半份是陆则成婚内出轨的证据。 赵从织曾在签订婚前协议前与好友讨论过协议内容,在黑客找出两人聊天记录后, 池殷就找到了赵从织的好友, 对方知道她来意后, 把所有能想到的细节全然告知。 而后半份材料, 布满了精密至极的实锤,精确到陆则成哪一天与谁在哪个宾馆,以及宾馆走廊的视频截图。 原来陆则成出轨对象远不止孙梳莲一个。 陆墒低垂着头, 有些溃败地想,这些东西竟然都要别人告知他。 因为赵从织让他远离陆家,不要再想也不要去恨, 所以他就真的彻彻底底再也没把任何视线放在陆则成身上。 而如今来看, 他对陆则成的厌恶和恨意没有因为远离就消减分毫。 所以当时为什么要放过他。 他之前的做法, …真的对得起母亲吗? 即使是母亲遗愿,一味遵从… ——真的是正确的吗? 「想什么呢?」池殷瞥过陆墒愈加低落的神色,不耐地敲了他脑门一下。 「我…」 「没做错。」 「你说什么?」陆墒刚要抬头, 就被池殷嫌弃地摁下头, 下巴倏地戳在文件上。 像个被主人压迫的小狗。 而电话对面的陆则成已经等不及了。 他努力镇定下来, 用唠家常一样的语气说话: 「你就是池殷吧, 性子虽然有些意外, 但也挺好的。你和小墒领证的时候我没收到消息,因此没能送上祝福,你对我有怨气也是应该的。」 「但就激怒和威胁而言,我实在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的结论。我只是忽然很怀念我们一家三口的快乐时光,希望池小姐不要恶意揣测,也希望你能理解。」 陆则成说话语气很温和,从措辞上可以看出受过一定教育,话术也完全不是孙梳莲之辈能比的。 但池殷是谁。 三宫六院,她见多了奇葩人设。 陆则成其实与她刚穿来辞退的那个佣人「韩语语」有些像。 看似无辜,实则很能演戏;看似正义凛然,实则话术暗藏。 统称为茶。 而对这种人,要么比他更茶,让他哑巴吃黄连,要么单刀直入,让他恐惧,让他茶无可茶。 池殷当然选择后者。 她屈膝交叠双腿,不咸不淡道:「行了,装什么呢。」 「你的设想是控制赵鹿,然后让赵鹿嫁给陆墒,最后通过赵鹿控制陆墒。虽然陆墒根本不会答应,但谁让你想得美呢。」 「知道池殷嫁给陆墒的时候,」池殷抚过掌心,轻笑了声,「你都快气死了吧?」 陆则成眼睛倏然地睁大。 …怎么会? 他十分确定他从没跟人说过这个。 他的确抱着这个想法,所以这些年他时不时在赵鹿面前提起陆墒,给她一种陆墒对她有意的假象,还告诉她陆墒婚后十分不幸福,甚至精神都逐渐失常。 第91页 谁知道赵鹿真的上钩了,甚至比他设想得还深信不疑。 突然被池殷拆穿心思,陆则成拿手机的手都不稳起来。他强笑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本想说他和赵鹿根本没有什么联繫,但想到对方手里赵鹿帮他逃税的证据,还是把这句不会有人信的话吞了下去。 陆则成尬笑了两声:「池小姐是个很有想像力的人。」 他已经开始后悔打这个电话了。 他完全没想到会完全被池殷牵着鼻子走,他的目的不仅没达到,还被说得哑口无言,根本无力反驳。 他为什么要受这个煎熬? 不过他还有底牌,虽然没激怒成功陆墒,但问题不大。 陆则成攥紧了拳,克制住内心深处的惶恐。 可惜,池殷对他的想法把控得太好了。 直接打灭了他的妄想。 「我也觉得我挺有想像力的,」池殷坐在了陆墒身边,吃了几颗他刚给她剥好的瓜子。 「我猜——」她舔了舔唇角,声音慢悠悠的,像是只是提了一个假设, 「你会不会有后手呢?」 「赵从织祭日快到了,陆墒也快去扫墓了。」 池殷说得云淡风轻,可这两句话却像一个晴空霹雳打在陆则成身上。 陆则成如遭雷击,身形似乎都战慄起来。 「……」 他不敢置信地张开嘴,手背青筋乍出,背后陡然一下子溢出了无数的冷汗。 池殷是什么意思? 她为什么会把后手与扫墓联繫在一起,她知道了什么? 她是有意的还是只是随口一说? 陆则成已经要拿不稳手机了,如果合墓被陆墒提前发现,他将无法占到先机,他再也没有办法威胁到陆墒。 他手腕一软,手机掉在地上,他连忙跪在地上,捡起电话。 幸好,幸好,没摔坏,通话还在继续。 陆则成努力克制住颤音,问:「你是什么意——」 「思」还没被他说出口,电话中就传来挂断音。 「嘟嘟嘟——」 陆则成缓缓眨了下眼,像是动作与精神脱节了一样,但他很快摇了摇头,凭藉多年从商经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迅速又拨了回去。 他必须知道池殷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只是随便说说呢?如果她平时说话跨度就大呢? 还不是死路! 而另一边,池殷直接把电话关机,扔进了陆墒怀里。 陆墒现在已经看完整个文件,他低声问:「怎么挂了?」 「恐惧是我送给他的礼物。」池殷勾唇。 什么都说开了未免太便宜陆则成。 她要既给他留一些念想,又让他恐惧至极,昼夜难眠。 池殷话音一转,言笑晏晏,「陆总也太容易上套了吧?」 若是往常听到这个称唿,陆墒一定会努力思索自己在哪又惹池殷生气了。 但今天他知道池殷不是生气。 她在笑话他! 他就是知道。 陆墒缓缓把下巴戳回文件上,好像池殷还用手压着他的头一样。 他小声回:「他不配提我母亲。」 池殷用叉子戳了块西瓜,没说话。 陆玖十分有眼力见地离开了现场。 哥哥的双人大家庭愈发稳固啦。 她打了个哈欠,跑上楼刷题去了。 两人一时谁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陆墒先开了口。 他一点点把头侧向一旁的池殷,见她在吃自己剥的瓜子,嘴角弯了下,「好吃吗?」 池殷一挑眉:「陆总是怎么好意思问这句话的?」 陆墒用食指关节扣着额头,低低笑出声。 是非常好听的笑,可以听出是真情实感的。这个笑把他整个脸的冷感削弱了许多,以一种难以言说的少年感,清冷,却分外干净。 笑了会儿,陆墒嘴角的笑意缓缓收起。 他抿了下嘴唇,问出他刚刚一直在思索的:「…真的没做错吗?」 问完他又像是觉得麻烦到池殷一样,连忙给自己找补:「就是,啊,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 「我就是不明白自己以前为什么…」 「为什么会放过一个人渣。」 说完陆墒又觉得自己实在太麻烦了,竟然在耽误池殷的时间。 祖宗哪儿有空处理人间是非啊。 他的垃圾事还是自己消化吧。 陆墒看了眼腕錶,直起身:「我抱你上去睡觉吧?」 呸呸呸。 陆墒僵硬着脸,声音高了不止一度:「我扶您上去睡觉吧?」 池殷随手把刚才粘上的碎渣拍掉,站起身。 陆墒自觉走到池殷面前,径直蹲下,把池殷刚刚蹬掉的拖鞋给她穿上。 但他刚站起身,就看到刚给池殷穿上的拖鞋,出现在了三米开外。 以一种随心所欲的姿势。 陆墒有些困惑,问:「怎么了?」 结果话刚说完,他就感到脚部压力忽然一重。 池殷勾着陆墒的脖子站在了他的拖鞋上。 「起程。」 陆墒:「………」 陆墒忽然就想起下午背池殷走的那二十分钟路。 和一回家洗的那个冷水澡。 他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十分想解一解腕錶缓解焦虑情绪。 第92页 但就在陆墒还在纠结自己那个病的时候,池殷已经不耐烦了,她扣住陆墒的下巴,逼他低头看自己:「狼心狗肺?」 陆墒连忙摇头。 他瞥了眼自己没有衣物保护的手臂,以及池殷刚到膝盖的睡裙。 …会有大面积肌肤接触。 但也没办法了。 他们正经霸总不仅知法懂法还知恩图报。 陆墒托着池殷的腿弯把池殷整个公主抱起来。 陆墒一边上楼一边找话分离注意力。 「祖宗,你觉不觉得这个姿势还挺有趣的。」 「公主抱,…哈哈。」他发出僵硬的笑声。 「很应景是不是.」 没人回復这句话。 陆墒自说自话:「…我觉得还挺应景的。」 「不说话会死么?」 陆墒的尬笑顿时消失在风里。 「………」他手臂紧了紧,垂眸飞快扫了眼怀里的池殷,又飞快落在二楼尽头的台阶。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被陆则成引出的那些戾气和记忆,在池殷冷酷无情的声音中,也消失了。 可能是习惯成自然,等洗漱完铺好被子,城市教堂钟声堪堪敲过十点。 陆墒帮池殷掖好被子。 「谢谢。」 池殷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里,枕头上的长髮柔顺地铺散开。 她阖上眼睛,用鼻音「嗯」了声。 陆墒嘴角又下意识勾了下,他又在床边站了半分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走,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 最后兜兜转转,落在池殷搭在床沿的手上。 目光所及处, 皙白漂亮。 而就是这只手把欺负陆玖的人打得鼻青眼肿,也是这只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没有掉进陆则成的陷阱里。 陆墒敛下眉,关上了壁灯,转身就往外走。 「你们做小朋友的。」 陆墒出去的脚步一顿,把身子又转向了池殷。 「听妈妈的话,不是很正常么。」 屋内一片漆黑。 在无人见闻处。 陆墒放任自己心跳快了半拍。 同一时间,数公里外的陆则成就没有这个十点睡觉的幸运了。 他已经快疯了,他不停拨打着陆墒的电话,近乎魔怔。 因为有底牌兜底,虽然前些日子被纪检委调查立案,被法院审判,他都没陷入绝望里,他只是有些焦急罢了。 就算借不到钱又怎么样,陆墒看在赵从织的份上,一定会救他。 但现在他慌了。 这种慌不是那种被推到悬崖底粉身碎骨的慌,是被人揪着衣领,半个身子在悬崖外,不知道是会被拉上去还是被推下去的慌。 他的未来不是一片黑暗,是一片灰。 好像有救,好像无救。 这种感觉太煎熬了,陆则成已经没有那份游刃有余的样子,他揪着头髮坐在落地窗前,小儿子的哭声已经哭哑了,保姆已经辞了职没人管他,孙梳莲也不管小孩,只是不停尖叫着要离婚。 陆则成大声吼了一句,「你们要是再吵就去死!」 所有嘈杂声停止。 孙梳莲狠狠一抖,僵硬着身子上了二楼。 陆则成像个走投无路的困兽一样,不停机械打着陆墒的手机。 而陆墒手机,早就关机。 … 深夜。 回到卧室的陆墒第一时间打开了电脑。 社交软体的团队在半小时前给他发来了邮件。 ——「陆董,要是我们犯了什么错您一定要提出来,有哪里不满意也一定告诉我们,我们小公司实在不值得您收购啊。您要不看看其他品牌,比如小微微、小企鹅、小山羊…」 陆墒皱眉:「钱不是问题。」 对面邮件回的很快,可以看出一直在电脑前守着。 「我们知道钱对陆董肯定不是问题,但我们小公司刚起步,刚做出一个有了些人气的社交软体,其他实在一塌煳涂啊。您收购我们公司是要赔本的啊!」 这家社交软体是一堆大学生创业不久一起做的,没想到短时间内火遍全国,正壮志酬酬要干出一番事业时,突然收到陆墒的收购询问。 他们第一时间其实觉得这是个骗子。 网络骗子。 他们哪里值得陆墒看一眼啊! 陆墒在他们这儿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明明和他们差不多的年纪,但已经占据福布斯排行榜第五。国际风投大赛的视频,更是被他们这些人日日观看,反覆品鑑,天天膜拜。 但他们通过多个渠道,终于确定了,这真的是陆墒的公司邮箱。 他们当时的心情是这样的—— 我当时害怕极了。 当偶像是当偶像,当老闆是老闆。他们现在雄心壮志要干出自己的一番事业,实在不想被收购。 七八个人围在电脑前,等着陆墒的回覆。 很快,对面的回覆又来了。 「算了,我能提个建议吗?」 可以可以!!! 七八个人眼睛一亮,当即围在了电脑桌前。 商业大佬的意见,这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竟然就白嫖来了! 啊啊啊啊啊。 他们像围观小米的虎头鹦鹉一样,一边垂涎欲滴,一边叽叽喳喳。 「好感动,我们竟然被这个男人看到了!」 第93页 「本人,陆董死忠粉,我就说陆董干不来强买强卖的事情!!」 「期待一个价值几个亿的意见!!」 一分钟后,随着一声「叮」,众人目光齐齐挪到电脑屏幕。 他们屏息凝气,他们气运丹田。 「撤回设置我建议改成两百年。」 众人:「………?」 一男生:「众所周知一个人活不过两百年。」 一女生:「我觉得这个男人在反讽。」 男生疑惑:「那是让我们增加还是缩短?」 女生深思:「我觉得是增加。这个意见我们也受到很多反馈不是吗,不过一直没下定决心,这样陆董替我们判断了,朋友们,改起来!明天就官网通知软体升级!!」 「感谢陆董。」 「感谢陆董!」 几人迅速给陆墒回了一封感谢信:「感谢您的建设性建议,我们也觉得工作党可能发出一条消息后没有时间精力去审核内容,如果给您带来不便十分抱歉。我们会加急升级系统的!」 电脑屏幕后的陆墒:「……」 不是没有时间精力。 是没有脑子。 你们这些没有老婆的毕业生,不懂。 一天后,该软体全国升级。 微博热搜:某着名软体突然升级的原因? 底下众说纷纭。 却不知道,真实原因令人髮指。 陆墒收回手机,露出一个属于霸道总裁的笑。 呵,这个世界果然只有池殷让我霸不起来。 勉强接受。 呵。 姜灿在上次回家后,就迅速发了一条微博。 「@姜灿v:凤池国舞《同归》的热度好高,那我也来蹭个热度吧。一个周百分百復刻,到时还请各位网友监督。」 网友对这种直言要蹭热度的行为并不反感,反而很是期待。 毕竟即使视频再清晰,那也是画,还是千年前的套画。 的确美,但没有真实感。反而因为太过于美,那种失真感誉为强烈,也愈发遗憾无法亲眼目睹。 他们迫切希望在一个人身上寄予那种无处释放的遗憾感。 而恰好,姜灿站出来了。 她作为国外着名舞剧院的首席,有着两百余万的粉丝,粉丝看过她的舞蹈,也相信她的舞蹈技术,所以几乎在微博发出的三分钟,相关词条就上了热搜,很是为姜灿吸了一波粉。 「我竟然今天才发现这个宝藏美女!快来人给朕科普一下!」 「层主好~欢迎关注我们又美又飒的灿灿!舞团首席,外表冷艷,内里谦逊,入股绝对不亏!另外,不如关注一下她下个周要上的节目《华国之舞》呀~」 《华国之舞》是国家电视台直属的一个节目,每个星期都会採访一位舞者,分享她的舞蹈经歷,并让舞者展示一个不下四分钟的舞蹈。 这是能最高程度打响舞者知名度的一个节目,也是舞蹈演员最梦寐以求的一个节目 上个月,《华国之舞》电视台联繫到爱丝歌剧舞剧院,这个名额直接就落在了姜灿身上。姜灿答应陆墒的復刻挑战,也有这个原因在。 如果她火了,爱丝舞剧院首席就不够看了。作为全球排名二十余名的舞剧院,只能做她的垫脚石,她要去更高更远的地方,就必须从这里离开,去更厉害的地方,比如,国家歌剧舞剧院。 而以陆墒的能力,一定既能让她进国家队,又能帮她压下跳槽的舆论,是她的最优解,所以她必须应战,也必须跳好这支舞。 …但这个舞比她想得难得多。 之前看现场直播时,姜灿根本就没有仔细看。 她这人有个毛病,就是下意识规避锋芒和光芒。 因为只有她看不到别人的耀眼时,她才能最有底气地趾高气扬。所以在看画中之舞时,她不过看了前面数秒,就玩起了手机。 如今她强迫自己把整个舞看完,她意识到一个事实—— 她说大话了。 但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她不想跳现在也必须去跳。 而且她那条微博已经引起太高的知名度,挂在热搜上足足三天,已经让她多了一百万粉丝。 她如果跳不成功,早就不仅仅是陆墒会封杀她了。 这一百万个粉丝也会。 今天已经是七月八号,也是挑战的最后一天。 姜灿又看了最后一遍视频,穿好舞鞋,打开了摄像机。 她来来回回总共跳了三遍,终于找出最满意的一遍。 姜灿打开手机,看着微博数万条催视频打卡,深吸了口气。 她打开社交软体给几个百万级粉丝的营销号发了简讯:「我马上要发了。」 ——「好的,带舆论的文章已经写完,看过后麻烦转帐。」 姜灿把打款回执给几人看过后,紧张地发了视频。 在发出的第一秒,她就迅速戳了营销号。 三分钟后,几个大v都把转发截图给她发来了。 姜灿拍了拍胸,十分满意自己的公关操作。 粉丝的情绪其实很好带,只要舆论在一开始就站在她这一边,那些相反的声音就会被打成异类。 姜灿得意地又打开微博后台,她已经想好微博下是如何欣欣向荣了,却没想到,后台数据以一种超过她想像的速度飙升。 第94页 姜灿愣了一下,她这是火了吗? 原来火起来是这种感觉吗? 好爽。 姜灿在舞蹈房大笑了几声,划开了评论区。 第一条,以格外夸张的点赞量和评论量高居榜首。 「@荆小迟v:偶然刷到视频很是感慨。小姐姐,我也刚练完舞,实在太明白这种感觉了。 不会跳也要咬着牙死撑啊! 为每一位舞者鼓掌。」 荆迟。 国内top1男团主舞,现灿海传媒一哥,粉丝6000万有余。 那一刻,姜灿的眼前出现了层层叠叠的黑影。 作者有话说: 有奖竞猜啦!荆迟是出现过的人! 也是很重要的剧情人物。 第35章 雄竞 姜灿发视频的时间在上午九点, 那时候池殷还在看书。 等池殷下楼吃午饭的时候,整个事件已经逐渐白热化。 百万粉丝等级的营销号影响力哪能比得过荆迟。 几乎在荆迟发言的瞬间,话题风向就转到了「姜灿不会跳」上面, 相关热搜也登上微博。 #姜灿,蹭热度失败# #荆迟, 是嘲讽还是嘲讽呢# 姜杉和何月正在客厅小声讨论整个事件的走向呢,就见池殷从楼上走了下来,连忙噤声迎了上去。 「夫人,午饭已经做好了, 现在就上菜吗?」 「嗯。」池殷听到两人讨论姜灿, 随口问了句:「跳的怎么样?」 当时陆墒虽在门内说话, 但以她的听力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因此也知道姜灿挑战这个舞的缘由。 「感觉还可以,中规中矩,但没什么惊艷感。」姜杉说完, 又迅速补充道,「不过我没学过舞蹈,评价不当真。」 何月插嘴:「反正我不喜欢。虽然我也不懂舞蹈, 但荆迟懂啊, 他都嘲讽了, 那必是不好!」 姜杉笑推了她一下,「没想到你还是个脑残粉。」 「荆迟?」池殷挑眉。 何月迅速安利:「现灿海一哥,男团舞担出道, 专业水准一流, 业务能力超强, 现在已经是进军演艺圈啦。」 「他是我见过跳民族舞最好看的男孩子!」 灿海。 池殷蹙着眉思索起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 何月的下句话恰巧为她做了解答:「这还是夫人父亲的公司呢, 夫人认识荆迟吗?」 原来如此。 池镜的公司。 灿海传媒, 国内两大娱乐公司巨头之一。池殷淡淡道:「不认识。」 原书中有记载。虽然池镜由着原主作,金钱供应从不断,家里佣人也任由她一茬一茬地换,但两人的父女关系其实很淡薄。 池镜是典型的工作狂性格,常年不在家,在他把「池殷」推给陆墒后,就再也没在她眼前出现过。 穿来后,她浏览了一遍原主的交友圈,但没发现池镜的联繫方式。 大概是「池殷」把她这位父亲给删了。 乐得清闲,喜闻乐见。 吃过午饭,池殷百无聊赖地打开微博。 姜灿的舞蹈视频挂在热一,池殷点开看了半分钟,极速关闭。 她揉了揉眉心,给陆墒发了条简讯:「?」 陆墒精准翻译:「我也觉得不能比。半小时后开放网民投票平台,祖宗先去午睡吧。」 「伤眼,现在解决。」 「哦哦好。」 祖宗发话,也不等半小时后了,陆墒迅速调动网宣组开放投票渠道,对关注这个事件的网民进行信息收集。 大数据精准给所有上午看过视频的网民推送了一个投票—— 「请问您对姜灿的翻跳怎么看?」 十分钟后,「姜灿不行」的选项就以一骑绝尘的投票数与另外选项拉开差距。 这个结果完全在陆墒预料中。 不仅仅是国内顶流的突然站队,更是因为珠玉在前。 池殷那舞,站在十米高墙之上,跳出了超凡脱俗的美,也跳出了高台上的惊心动魄。 单就那种高台之美,就无人可以復刻。 也无人敢于復刻。 虽然投票通道还有两个小时才会关闭,但结局已经可以预见,陆墒开始让人准备通稿。 但是事件在十二点出现了转折。 十二点整,姜灿的舞蹈老师亲自下场维护学生。 「@莫涵v:舞蹈本来就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东西,一味的吹捧与攻击都是不可取的。」 十二点十分,爱丝歌舞舞剧院官方微博也公开发博维护自家首席。 「@爱丝歌剧舞剧院v:姜灿的舞蹈实力有目共睹,她一直是个勤奋好学、品质高尚的人。翻跳不易,希望大家以平常心对待舞者的劳动成果。」 这两个回復扭转了一些局面,网络上出现了很多为姜灿说话的人,热搜广场出现了大量叫好声,姜灿的土着粉丝像是找到了生机一样,疯狂安利姜灿跳过的舞。 「麻烦大家不要被某明星带偏,在他没带队之前,我们灿灿的舞蹈明明一片叫好!」 「是啊,几个舞区大v都在第一时间转发了姜灿的舞,明显是站姜姜的,大家再好好看看这个舞,这真的是很好的一支舞啊。」 「能被《华国之舞》邀约的舞者,能有几个弱的??你们不要带有色眼镜看姜灿!」 姜灿的舞蹈简歷的确尚可,十二点半,#仁者见仁,翻跳不易#挂上了热搜前五。 第95页 网上一片热议。 姜灿盯着她刚给水军转出的百万元回执,即使在空调屋,后背也因为紧张出了一层冷汗。 这几乎是她这些年所有积蓄了。 她心惊胆战地点开投票,看着投票因为大量水军的涌入,选票数逐渐拉平,缓缓舒了口气。 她捏了捏麻住的小腿肚,从房间里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她请的都是实名认证、活跃度高的高质量水军,不会被抓出来的。 姜灿拉开窗子,冲着外面大好的阳光,露出一个喜悦的笑。 电话铃声响起,她摁死了舞团的询问电话。 这已经是上午的第十个电话了,她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不过就是问她为什么这么冲动。 但她马上就能离开爱丝舞剧院了,她才不想跟他们牵扯太多。 又不是她求着他们帮她说话的。 她不会领这个情。 iwm总公司董事长办公室内,陆墒对着「品质高尚」的说法冷淡勾起唇角。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手机文件夹。 又慢悠悠点开录音文件。 这里面是当时在iromeo发售会当场,姜灿在听到他的言论后作出的相关回应。 里面有关于「姜灿要求离开爱丝歌舞剧院,进国家舞剧院」的具体对话。 商界水深,他从不会放过任何留存证据的机会。 当时他转身激姜灿时,腕錶的录音功能就打开了。 陆墒高冷地哼了声,正要把录音给爱丝歌舞剧院官博发去,就见热搜上出现一个熟悉的名字。 …沈清时。 陆墒看着这个#沈清时力挺原舞#的热搜,磨了磨牙。 他准备无视掉,但脑子实在没管住手。 啪的一下就点进去了。 陆墒瞪了眼右手,忿忿看向沈清时的微博。 「@沈清时v:「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句话恕沈某不能认同。我站在考古学角度,对图画细节与视频细节进行了详细对比,这不是失之毫釐,这就是差之千里。很难不说姜小姐原创了一支舞。」 陆墒就不懂了,这不就是正常人发言吗,有什么好上热搜的?? 公主跳的舞最好看,这不是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的吗?? 一定是买的! 呵。 他不屑地扫了眼沈清时微博粉丝。 陆墒不屑的眼神一凝。 … ……1100w粉丝?? 这居心不良的校长还是个网红? 陆墒迅速搜索了一下。原来沈清时去年代表国家出席歷史留存问题会议时,曾多次登上央视新闻,当时网友就把这个智慧与美貌并存的男人扒出来了。 央视微博看沈清时小火了,还发微博艾特他,给他出了一个个人简歷向介绍的新闻,于是沈清时大大吸了一波颜粉和事业粉。 这些粉丝就是当时涨起来了。 陆墒:「………」 无语。 有粉丝了不起啊。 他还有钱呢。 人类啊,就怕比较。 陆墒当即被带动着内捲起来。 他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音频给爱丝歌舞剧院官博发去,然后像八爪鱼一样边敲代码,边让下属在十分钟内呈上姜灿数据异常对比图。 这边,沈清时在微博上直播具体讲解视频。 那边,陆墒在定位所有水军ip,进行拦截下线。 这边,沈清时讲到第二十处找不同。 那边,陆墒给所有水军群发邮件,让他们取消投票,自行删号。 很快,下午一点时,姜灿的数据恢復正常。 「姜灿不行」以引人发笑的大比分差远高于「姜灿还行」。 而一切的中心主人公,此时刚刚午睡醒。 池殷从薄毯下伸出小腿,压在纯黑的被单上,慵懒至极。 她看了天花板几眼后,掩着唇打了个哈欠,摸出手机。 陆墒的未读消息有二十余条。 「祖宗你别看微博!」 「千万别被沈清时欺骗了,他个斯文败类。」 「根本就没他的功劳!」 「我是背地里努力的,不信你看我的邮件截图。」 「智慧如我还拥有一份录音,我聪明吧?」 … 「祖宗你人呢?你不会去看沈清时了吧?」 「狗听了都摇头.jpg」 … 池殷像是被吵到眼睛一样,把屏幕远离了眼睛一会儿。 几分钟后,她才慢悠悠回道:「好胜心这么强?」 陆墒现在被沈清时开的那个直播气红了眼,他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像脚底下踩的就是沈清时一样,他啪啪打字: 「那可不?」 「我的祖宗才不用他操心。」 「……」陆墒迅速撤回。 池殷挑眉。 哟。 一日不管,上房揭瓦。 半分钟后,对面传来一个尴尬的「哈哈,祖宗你看看窗外,今天的云真好看。」 「多姿多彩。」 池殷勾唇:「的确。」 她缓缓道:「现在窗外飘着一只喜笑颜开上蹿下跳的土狗。」 半分钟迟迟没有提示音响起。 池殷知道陆墒不敢不回消息,闲适地拿起一本书在床上看起来。 「叮咚——」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讯提示音终于响起。 第96页 池殷看完一章节,瞥了眼陆墒的回覆,「是的,我就是好胜心太强。」 她轻笑一声,没回。 对面见她一直没回,明显焦急起来,叮咚接着一声叮咚。 「这大概就是目前很火的那个词…?」 「哦对,雄竞!」 「这是一种极为正常的霸总日常行为准则,简言之就是热爱竞技。」 「我是霸总,我爱雄竞!」 得意洋洋的傻狗气息扑面而来。 池殷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关了机,扔进了枕头底。 … 几乎是在同时,姜灿也把手机扔了。 但她早就没有心情和能力去控制力度了。 姜灿看着摔在墙上,已经彻底碎裂的屏幕,露出一个崩溃至极的笑来。 为什么会这样? 老师为什么没有继续帮她说话? 剧院为什么也不帮她说话?她不是首席吗?? 退出这个冷血的剧院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姜灿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这样了。 她不就是嘲讽了一下古代人的舞蹈,并且打算退出她呆了八年的剧院吗,她如此优秀,想爬得更高不是很正常吗?? 世界上见利忘义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她要受这个苦?!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姜灿像被惊醒一样,低头看向自己屏幕碎成一块一块的手机。 是爱丝歌剧舞剧院院长打来的。 姜灿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如果他们能帮她扭转舆论,她就不在退出剧院时让陆墒买通稿拉踩他们了。 她这些年为他们取得那么多荣誉,就算给他们的补偿了! 姜灿接起电话,语气悲愤:「院长,我不就是跳了个舞吗,为什么要被笑话成这样!」 院长一定会帮她! 当年就是院长把她从路边小剧院里发掘出来的。 「行了姜灿。」院长声音低沉。 「你的实力盛不下你的野心,你选择去跳这个舞的时候就输了。」 姜灿的控诉声戛然而止。 「这个舞…」院长嘆了口气,「当年的我也跳不出来,你更不可能。」 院长当年是她那个年代,红极全国的舞星,只是因为腿部受伤早早退役,成立爱丝歌剧舞剧院。 姜灿不敢置信地摇头:「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比不过千年前的人。」 「你过于骄傲了姜灿,我不明白你骄傲的底气在哪里。」 院长的语气冷了下来:「如果是这张脸,比你好看的人不说一抓一把,但也常见,比你跳舞强的人,也比比皆是。你能当上首席,难道不是因为剧院比你强的那几个人都在今年离开或退役了吗?」 姜灿长久不愿直视的事实被指出,她剧烈摇头,头髮彻底披散开来,完全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她死死攥着拳头,鲜红的指甲把掌心戳得通红:「你…您可以在网上再帮我说说话吗?」 院长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笑了一声。 「我没必要帮一个随时会反咬一口的叛徒。」 「姜灿,从今天起,你被开除出爱丝歌剧舞剧院。」 姜灿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她好像没听清,又好像听清了。 她低声吼道:「你在说什么?开除我?我前途无量,我马上就要上《华国之舞》了!」 「所以说你有多狼心狗肺!这个名额难道不是剧院给你的吗?!」 砰—— 电话被彻底挂断。 姜灿抱着头,缓缓蹲在练舞室的镜子旁。 她不就是高傲了些,还想站得更高吗? 怎么就这样了? 下午六点。爱丝歌剧舞剧院官博发表声明,姜灿取消首席身份,被踢除舞团。另外,他们已与《华国之舞》主办方取得联繫,主动放弃本次名额。 就在网友纳闷一次舞蹈失利为什么会有这么大惩罚的时候,某千万粉丝级别的营销号,贴出了姜灿 买水军控制舆论的详细数据。 还有她多次私下联繫其他舞团,并诋毁爱丝歌剧舞剧院的证据。 该营销号还整理出姜灿的人生轨迹。 姜灿十五岁前一直呆在路边小剧场里,是真真正正的籍籍无名,舞蹈技术也很平庸,但爱丝的院长觉得她舞蹈中有股灵气,所以把她带回全球知名的歌剧舞剧院,亲自指导一阵后,让剧院最有名的舞蹈老师教导她。 可以说她的一切成就都始于爱丝。 希望去更好的地方无可厚非,但诋毁,无法容忍。 网友自该营销号下场后,纷纷表示理解并支持剧院的决定。 姜灿因为蹭流量获得的一百万活粉全部骂骂咧咧离开,土着粉丝也大多脱粉,甚至不乏一些脱粉回踩的。 评论区好不热闹。 陆墒面无表情地扣死电话。 真实数据与成长轨迹的曝光,就是陆墒送给姜灿的封杀。 没有剧院会要这种的人。 他看着姜灿垂死挣扎发的最后一条微博—— 「谁都跳不出这个舞,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拉扯嘴角,露出些许嘲讽的意思。 酸死了。 他可认识能跳出来的人。 陆墒正了正衣领,精英范十足。 他矜持着下巴给池殷发了条简讯: 第97页 「垃圾清理结束,收到请回復,over。」 结果直到他回家,池殷都没回他。 陆墒一进门就开始瞅池殷。 满脸写满了「我这么棒你竟然不表扬我你还有点真心在吗」 池殷坐在长桌上吃着晚饭,「你想over了?」 陆墒自动翻译,这是问自己打算卒年几时呢。 他俊脸一怂,大跨步走到池殷对面坐下:「还想game。」 「那就闭嘴。」 陆墒开始乖乖吃饭。 他一边咀嚼香肠一边思索今天的事情,可是让他想起最重要的一个事。 陆墒眉心狠狠一皱,忘记了刚刚的禁言令。 「你说沈清时他适合当校长吗?那么喜欢上网,我把陆玖交给他真的很不放心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他都要发个微博,他怎么那么爱说话?」 「还有,你可千万别被他感动了,我今天也干了很多的!」 池殷微挑眉:「你怎么那么话多?」 陆墒一噎。 半分钟后,他嘟囔:「你要是被骗了我很没面子的。」 池殷一脚踩在他脚背上:「沈清时是站在考古学角度分析的,关骗我什么事?」 陆墒又一噎。 他缓缓眨了眨眼,总觉得刚才这句话不太对。 !!! 陆墒倏地站起身。 神色就是一个大写的震惊。 「你果然去看那个破校长的微博了!」 「你不会还去看了视频吧?那个一点都不好看!」 「就算的确还挺好看的,但你怎么这样…」 陆墒一边说话一边瞅池殷,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丝愧疚来。 可是一丝也无。 她果真毫不在意他…… 的面子! 他摸了摸自己又黑又软的头髮,声音控诉起来:「我不是你老公吗?你怎么到处看别人。」 池殷冷嗤一声,「你管我?」 陆墒攥了攥拳,看着池殷不甚在意的脸,又倏然松开手。 好吧,好吧。 他准备离家出走一大下,让池殷后悔一小下。 想好就干。 陆墒一脸冷漠地推开碟碗,大跨步走到门口,潇洒利落地扯过西服,把车钥匙甩出重重的声音,砰的一声关上别墅大门。 池殷面容不变。 三分钟后,淡淡道:「管家,看下他坐哪呢。」 管家在窗边探头,转头对池殷小声说:「太太料事如神,先生坐花园台阶上呢。」 池殷垂眸:「一小时后给他开门,说我说的。」 管家看了眼夜间温度,点头:「好嘞。」 池殷上楼后,又翻开了书。 她在晚上若没事,就会看诗词。 她这个卧室大飘窗下正对着玫瑰园,归何月管,负责除虫除草。 可能是白天刚提过荆迟,何月干完活,没忍住打开了荆迟的近期刚接的娱乐圈八卦新闻,他在里面客串了一期主持,因为直反讽犀利大受好评。 虽然非常小声,但还是只言片语飘到了池殷的耳边。 池殷翻书页的手一顿,刚要提醒,声音就倏然止住。 她走到飘窗下。 那个男声传得愈发清晰。 池殷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露出怔忪的神情。 ——「z姓明星被爆酒店私会剧组男明星,她澄清只是去借卫生间,搭档你有什么看法吗?」 「不好意思,我的门刚刚被风吹上了,可以借你的卫生间用一下吗?」 ——「w姓男星说他不是想离婚,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荆迟你觉得他怎么想的啊?」 「我不会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为两个女人动心的男人吧?」 池殷勾起唇角。 熟悉的鉴茶技术。 池殷打开手机,搜索荆迟,热度最高的视频是一个民族舞的视频。 池殷直接投屏在卧室的投影仪上。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上面。 探海、卧鱼、射燕、云步。 都是最基本的古典舞舞蹈动作,但一万人有一万人的表演习惯。 而这个人的表演习惯与记忆里的他一模一样。 她知道那人舞蹈的每个习惯、每个小动作。 因为她的舞是那人手把手教的。 池殷慢慢摩挲起书页。 她不确定这人是不是与陆墒一样。 但陆逢君当年一怂就蹲下抱头、一兴奋就出去跑圈的习惯动作,陆墒没有。 那么这人…为什么有殷成香的习惯动作? 八点半,管家准时拉开了别墅大门。 陆墒正蹲在台阶上,看蚂蚁搬家。 他头都没抬,嘴角冷冷一勾:「呵,我就知道你会出来找我。」 「是不是客厅距离大门太远?」 「你竟然走了一小时一分零八秒!」 管家:「……」 管家低声咳嗽一声:「先生,是我。」 陆墒:「呵。我还是很威风的嘛。」 陆墒:「………?」 「………」 他冷漠抬头:「哦,是你,怎么了么?」 管家:「夫人让您进去。」他看到陆墒刚才卑微的样子,违心加了两句:「夫人说别着凉,她还是不希望您生气的。」 陆墒挑了挑眉。 第98页 三秒后,他又高高挑了挑眉。 「哦。」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脚沾上的土。 眼神睥睨:「我就知道。」 「我还是很威风的嘛。」 管家违心地点了点头:「是的,一家之主。」 陆墒矜持着点了下头。 不仅是一家之主,他还是商界大佬,还是着名天才,还长得帅。 陆墒先管家一步,推门而入。 他扫视客厅一圈:「夫人呢?」 管家低声道:「在楼上看书。」 「可以理解。」陆墒点了下头。 虽然他也不知道可以理解什么,但他知道只有表现得一切尽在掌握,才能凸显他的一家之主地位。 陆墒摆了摆手:「好的,我上去哄哄她。」 「这是一家之主需要的担当。」 管家抿着唇,迅速点了下头:「咳,是的。」 陆墒皱眉:「你咳嗽什么?」 「可能是被花香呛着了。」 陆墒表示理解地又点了下头。 他单手插兜往上走,霸总气息浓郁,每一步都威严十足。 直到站在池殷房门口,他才抽着气捶了捶刚刚在花园蹲麻了的腿。 池殷房内传来凄婉的音乐。 陆墒被气氛带的眉眼也敛了下来。 哎,以后不离家出走了。 看把祖宗担心的。 都快给他放丧曲了。 陆墒整了整衣袖,昂首挺胸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他又敲了敲门,这次,门顺着他的力道缓缓开了一条缝隙。 陆墒皱着眉往里看了一眼, 而后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 房屋里,遍布整个墙的投影上,正播放着荆迟的舞蹈视频。 那个男人,飘逸至极,带着一种雌雄莫辨的美丽。 「………」 陆墒看着这个上午就莫名觉得与池殷有夫妻相的顶流巨星,眼睛都红了。 他看了几眼,发现越看越像后,咬牙冲到池殷面前。 气得神志都不清醒了。 他指着屏幕上的那个花美男,大声质问。 委屈的音调都变了—— 「祖宗——」 「吾与城北荆公,孰美??」 作者有话说: 殷成香:神他妈夫妻相,她像我,谢谢。 第36章 扛起来就跑 「他美。」池殷回得很快。 回得有多快呢, 陆墒最后一个字的余音还在屋内震鸣,池殷已经说完了。 陆墒:「……」 他抿了抿唇:「你不用担心太给我面子。」 「我没担心。」 陆墒眼神沉沉:「我不信。」 池殷蹙了下眉,关掉投影, 「何月就在窗下,你问她。」 陆墒瞅了眼窗外。何月正在花园里看什么视频。 他收回视线, 十分严谨道:「只要她投我,就算我更好看?」 池殷扬了扬下巴:「请。」 「不反悔?」 池殷点头。 这简直毫无挑战性!陆墒还不信员工敢不选老闆的。 更何况他本来就好看。 陆墒轻咳一声,用不疾不徐的声音叫何月:「何月。」 何月这边正看自家偶像视频呢,被勐的一叫吓得不轻。 她当即站好, 看向发声处:「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我有个事情要问你。」 何月神情严肃起来。 要知道, 陆墒从没问过她问题, 据此可以直推, 陆墒从没问过任何佣人问题。这是慌成啥样了,竟然病急乱投医到她身上。 她正声:「我不会。」 「您问夫人吧。」 陆墒:「………」 身后传来池殷极轻的一声笑,陆墒耳尖一红, 他连忙捏了捏耳垂。 他赶忙转移注意力,重新看回何月。 「很简单的问题。」 「你觉得荆迟怎么样?」 何月眼睛一亮。 整这个我可就真会了啊。她迅速回:「先生是要进军演艺圈了吗?荆迟值得!」 「……?」 陆墒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迟疑道:「…他长得好看?」 「嗯嗯!」 「和我比呢?」 「那必是荆迟啊!」 回答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真心的。 陆墒深吸一口气, 把飘窗勐地关上。 他还有一点点作为老闆的尊严吗? 他攥了攥拳, 倏地看向池殷: 「何月喝醉了。」 池殷嗤笑一声。 幽幽道:「迟美甚, 陆公何能及迟也?」 这一刻,陆墒的表情很难不说是天崩地裂。 他僵在原地足足两分钟。 「……」 「我猜你一定不会再说一遍。」 「迟美甚——」 「不许说了!」陆墒不敢捂池殷的嘴,反手就把自己的嘴捂住了。 他心酸地瞅池殷, 手底下发出闷闷的声音:「这是你今天第二次看别的男人了。」 「是我长得不帅…吗?」 「…我觉得还行啊。」 池殷缓缓眯起眼睛。 「陆墒。」 她面无表情地朝他勾了勾手。 美丽皙白的手指在空中划过四分之一道圆弧, 酒红色的美甲糜艷。像塞壬的歌声, 令凡人无法抗拒。 第99页 致命又危险。 陆墒的碎碎念停止了。 他下意识蜷了蜷手指。他知道现在走过去, 很可能会被嘲讽, 很可能会被要求管好他自己。 但他咬了一下舌尖,还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池殷懒散地伸长手臂,陆墒下意识坐在了池殷可以够到的地方。 下一秒,微凉的手指就搭在他的侧脸上,从上到下,最后落在他的唇缝上。 缓缓摩挲。 嘴唇逐渐发热。 陆墒顿时坐立难安起来。 他:「你…」 谁想池殷因为他开的这句口,指尖径直探入唇缝,流连在唇齿边缘,又在陆墒怔愣之际,轻弹了下他尚未收回的舌尖。 力度不轻不重,却让陆墒勐地睁大双眼。 唿吸声瞬间乱得一塌煳涂。 他用最快的速度收回舌尖,撩过上颚,连带着整个口腔,都跟在日头下晒着一样,热极燥极。 陆墒倏地抓紧身下的床单,「你在…」 询问的话被他吞进嗓子里,几不可闻。 「下次再敢打断我说话,」池殷轻声道,「舌尖就不是这种疼了。」 陆墒胡乱点了一下头。 「不过今天撒娇得不错。」 「我很喜欢。」 三秒后,随着砰的一声,陆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了房门。 他耳尖通红,在卧室里做了八十个伏地挺身。 又跳起来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我才没撒娇。」 「霸总,从不撒娇。」 此时,玫瑰园里的何月欲哭无泪地捂着嘴。 在这个冒着粉红泡泡的夜晚,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可怜孩子。 姜灿八号下午发的最后一条微博,因为极酸极恶挂了整整一晚上热搜。 ——「谁都跳不出这个舞,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这句话算是彻彻底底让网友看到了姜灿的品行。 不过广大舞者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诅咒性极强的话就对《同归》避之不及。 众所周知,姜灿退圈,是因为她的见利忘义她的低劣操守,并不是舞蹈没跳好。虽大多网友当时都投了「跳得不行」的选项,但并没有上升到人身攻击的层次。 所以当《华国之舞》官博发了招募令后,众多知名舞者开始在各大社交平台发表《同归》翻跳,尽最大可能提升播放量。 无他,因为《华国之舞》官博的招募令内容—— 【下期嘉宾目前暂缺,经导演组决定,特于周五前在全网徵集《同归》翻跳,播放量最高的舞者将作为本期嘉宾参与《华国之舞》的录制。】 这是《华舞》第一次全网公开徵集嘉宾,要知道以往这个节目只邀请各大舞团和剧院的首席,嘉宾的名声与舞蹈质量缺一不可。 借着舞蹈套图的出土还有姜灿事件,《同归》热度已经空前高,因此这次《华舞》的官博一发,直接引发了跨界热度,转发量一分钟内就破了十万。 导演组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一是《同归》在近期的超高热度,二是《华舞》半年来越来越低的收视率。 是的,《华舞》虽然作为舞者提高知名度最好的平台,但收视率已经不容乐观。 近年各大综艺和舞蹈竞技节目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兼顾了好看与有趣,甚至採取导师制,让观众可以看到舞蹈演员一步步变强的过程,形式新型,爽度一绝。 而《华舞》「採访加舞蹈」的模式,已经逐渐不适应市场。今年导演组也在思考转型,而这次全网徵集舞者以及翻跳大热传统舞蹈,就是他们积极尝试的第一步。 陆墒也看到了《华舞》的官博,当即打了公司内线。 「王助,联繫《华舞》制作人,询问这期节目录制所需资金,打给他们。」 他不希望池殷跳过的舞以有缺陷的方式呈现在电视机前。 即使不是池殷跳。 王助迅速应声,而后翻开刚刚记下的备忘录:「陆总,这边刚接到电话。博物馆主馆已经装修完毕,总设计师陈冰冰今天下午四点回国,他想去看看主馆,顺便再和您确定一下副馆改造问题。」 陆墒思索了片刻。 博物馆是池殷要的,还是让总设计师和池殷直接对接比较好。 「下午四点把陈冰冰接到公司,我和他一起去主馆。另外,让他空出晚上的时间。」 挂掉电话后,陆墒去茶水间倒了杯冰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的舌尖总觉得麻。 就像吃红油锅的时候,不小心嚼了一小块麻椒。 不,这个比喻不准,陆墒想。 他现在的感觉更像是有根羽毛在他舌尖来回撩拨。 那种酥麻感从舌尖蔓延到舌根,连喉咙都隐隐作痛。 为什么呢? 陆墒仰着头喝光冰水,又从冷藏柜里拿出两块冰块。 嘎嘣一口咬碎。 一定是早上开车时吸进风里的麻椒了。 也可能是喝水的时候喝到鸭毛了。 难道还能因为池殷弹的那一下吗? 必不可能。 霸总才不思考那么古怪的动作呢。 陆墒赶紧打开电脑,像个高冷人一样浏览起邮件。 下午五点,陆墒和陈冰冰坐上去博物馆的车。 第100页 陆墒一上车就皱起眉。 整个车里充满了一股馥郁的香,而且隐隐有些熟悉,像池殷惯常用的那瓶,只是过于浓郁。 他问小汪:「香水瓶子打翻了?」 小汪搓了把脸:「嗯。」 他尴尬地瞥了眼坐在陆墒旁边的小年轻。 之前听到陈冰冰这个名字时,他以为是个女性,连忙在车里喷满了池殷存放在车里的香水,试图明示陆墒是个有妻之夫。 自从上次池殷让他开着陆墒的车去接高烧的女儿,他对夫人的好感就蹭蹭蹭上升,自觉看惯起陆墒社交来。 谁知陈冰冰是个男的。 这不就头秃了。 小汪表情实在太尴尬,快下车时,陆墒也品出些味来。趁着陈冰冰在主馆里逛,他把小汪叫到旁边。 他皱眉:「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人?」 怎么还能怀疑他私会女性呢。 这不是池殷专属吗? 只有她才会私看男性! 陆墒实在想不明白,看向小汪:「你就敞开了说。」 小汪:「不是,这主要是我的问题。」 「这个月工资翻倍。」 ?? 小汪瞬间胆儿就大了。他昂头:「这真不是您的问题,我最近不是跟我媳妇看都市爱情喜剧《把这个霸总埋了》嘛。那个霸总可不是东西了,竟然请女秘书!还叫莫冰冰!我就一下子把您代入了。」 陆墒:「……」 「你去馆外站着。」 小汪想着翻倍的工资,开开心心走了出去。 但陆墒不开心,他很不开心。 他作为霸总界的一股清流,为什么池殷不表扬他? 陆墒沉着脸地走了几步。 突然灵机一动。 他也要让池殷焦虑一下! 陆墒迅速划开手机,点开池殷的对话框。 他嘴角勾起一个自得的笑来: 「你知道陈冰冰的性别吗?他非常优秀,就在我旁边。」 三分钟后,池殷回了个: 「男。」 !!! 计划失败! 陆墒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的?」 池殷看着「他非常优秀」里的「他」,闭了闭眼。 没救了,陆墒的智商没救了。 几分钟不见池殷回復,陆墒知道这是又被嫌弃了,他委屈巴巴地又看了几遍聊天记录,忽然目光一凝。 顿时,手机就像烫手一样,在陆墒手里跳了好几下,陆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陈冰冰纳闷:「陆总怎么了?」 陆墒一脸淡然:「在太阳底下晒太久,温度有些高。」 陈冰冰瞭然点头:「我的手机有时候也这样。」 果然,陆总还是很有距离感的,刚刚嘴角那个傻不咔嚓的笑,大概是光反射带来的错觉。 陈冰冰:「我去最后一个展厅看看。」 陆墒:「我跟你一起去。」 最后一个展厅在路尽头的拐角,脚程不近,两人走了四五分钟才走到,就在走到拐弯的时候,陆墒脚步骤停。 在这个尚未开放的主馆里,他看到了一个穿黑长褂的人。 那人半蹲在地上,举着摄像机对没放任何展品的展台拍照。 陈冰冰也知道博物馆尚未开放,转头问陆墒:「陆总的朋友吗?」 陆墒抿紧了唇,「不算。」 两人的谈话声引起了沈清时的注意,他转头看向陆墒,也愣了下。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微颔首:「陆总好巧。」 「不巧。」陆墒冷声问:「你怎么在这?」 「这里并不接客。」 他这就要把沈清时赶走,然后告诉池殷,沈清时这个斯文败类擅闯民馆! 被他抓住了吧! 「池小姐应该忘记跟您说了。」 陆墒傻乐的内心一颤。 …忘记…说什么? 小白脸上位成功? 陆墒双目一空。 沈清时眉目清雅,含笑道:「池小姐昨天托人给了我博物馆的钥匙,让我今天拍些照片给政府传去。」 「这里的装修情况远超预期,政府那边很满意,挂省牌没什么问题。」 「您让池小姐不用担心。」 陆墒轻吁了口气。 不是小白脸上位霸占正宫地盘。 他就说他就说。 昨天池殷还对他做古怪动作呢,今天怎么就扶小白脸上位? 「不过,我想提一个意见,」沈清时话音一转,看向中央屏幕正在播放的新闻联播,「这个或许可以改成歷史纪录片。」 「当然,还是看你们的喜好。」 陆墒看着自己要求放的新闻联播,在博物馆里的确有些格格不入。 好吧,算个正确意见。 但我才不会谢谢你。 陆墒正了正衣领,淡声道,把问题抛了回去:「沈校长不喜欢看新闻?」 「看得比较少,我不擅长分析政治问题。」沈清时摊了下手,露出个无奈的笑。 陆墒「嗯」了声:「我会转告给我夫人的。」 沈清时笑了笑, 从随身背的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正好遇到陆总,您给夫人带回去吧。」 陆墒接过钥匙。 眼睛不离沈清时:「是陆夫人。」 终于在他的带领下不叫池小姐了。 第101页 但沈清时这个「夫人」,怎么感觉在叫他自己夫人。 沈清时看着分外严谨的陆墒,抓了下头髮,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一起往外走的时候,陆墒一直在反思。 他为什么要多嘴问一句:「走吗?」 就像马场那次一样。 走到门外时,陆墒用尽全力忍住了商业客套。 但没想到有个猪队友。 陈冰冰没忍住客套本能。 他转头看沈清时:「需要载您一程吗?」 陈冰冰说完就与陆墒一同愣住。 陈冰冰:这好像不是我的车。 陆墒:??? 这时,沈清时面前徐徐停下一辆奥迪。 他沖两人颔首:「感谢好意,司机来接我了。」 两人一同暗舒了口气。 陆墒回到家时,池殷正在试衣服。 是陆墒让设计师照六国流行款式设计的那些红色长裙,歷时一周,今天下午刚把九件成衣送到陆宅。 池殷一件件试完,何月都夸到词穷了。 现在池殷穿着的这件红色纱质长裙,腰后几乎全部镂空,被细带交叠绑起,腰线在长发遮掩下,若隐若现。 姜杉刚把绑带系好,何月就传来抽气声。 池殷对着镜子勾起唇角,垂眸又扫了眼裙子。 今天是七月九,这些裙子到的倒是正好。 池殷下楼时,陆墒正在与陈冰冰喝茶,他余光扫到红色裙子,知道池殷来了,就要向池殷介绍陈冰冰,但当视线真正落在池殷身上时,却直直愣在了当场。 陆墒觉得舌尖又开始酥麻了。 他连忙把手边的茶一饮而尽。 陈冰冰的情况也没好在哪里,他磕磕巴巴站起身:「您.…就是陆夫人?」 他瞬间就理解陆墒为什么在博物馆对沈清时有隐隐的敌意了! 这要是他,他也有敌意! 谁看到那么一个和自己长相气质不相上下,还跟自家夫人熟悉的人,不得有点敌意啊?! 他伸手拍了拍陆墒的肩膀。 兄弟,懂你。 陆墒不知道陈冰冰为什么忽然拍自己,他只知道自己的舌尖已经被茶水烫的彻底没了知觉。 他倒抽几口凉气后,舌尖恢復点知觉后,他站起身向池殷介绍陈冰冰:「这是陈冰冰。」 池殷抬眸:「我知道。」 「男。」 陆墒:「……」 陈冰冰连忙附和:「是男的是男的,我是男的。」 「……」陆墒深吸一口气。 他在看起来更蠢的陈冰冰面前,觉得自己稍稍高大了一些。 陆墒继续介绍:「这位是博物馆的总设计师,之前在国外,我给你看过他的设计图纸,今天他刚回国想跟你再确定一遍副馆设计。」 池殷微挑眉,走到了沙发边,坐下。 陆墒:「你们先聊,我去处理一下文件。」 一离开他就迅速跑去二楼卫生间用冷水漱口。 美丽是罪。 舌尖落泪。 陈冰冰发现他与这位美丽的夫人实在是很有共同语言,他说的一些专业名词,池殷竟然都能听得懂。 结果突突突一顿输出,十分钟就与池殷敲定了最终方案。 一片安静。 陈冰冰看了眼手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在这么美丽强势的气场下,实在有些坐立难安。 陆总怎么还不回来。 陈冰冰有一紧张就会话多的毛病,在喝了五杯茶水后,他又把视线转向了池殷。 池殷此时正半垂着头喝茶。 「陆夫人。」陈冰冰决定讲个奇闻逸事调节一下紧张情绪,「您去过海城吗?」 「没有。」 陈冰冰道:「前几天海城山在兴建寺庙,当时我正好和朋友在现场,场面挺壮观的,还挺稀奇。」 「稀奇?」池殷抬眸。 陈冰冰知道这是感兴趣了,也不卖关子:「海城山在古代好像当过刑场,关押了好几个罪大恶极的犯人,那边附近居民总说大半夜会听到刑场的行刑声,还有男人的辱骂声。」 「这次为建寺庙清障气,数百个僧人在山上念经,当时山里的雾气就散了。我朋友昨天打听了,说是居民说再也没听到那些奇怪的声音,是不是挺神奇的?」 「哦哦对了,那些僧人驱鬼摆的那个姿势特别庄严,就这样,」陈冰冰抬起手刚比划了一下,就见失踪已久的陆墒从楼上沖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 陈冰冰当即停止了比划,面色一喜:「陆总你回来了。」 却见陆墒用充满戾气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陈冰冰下意识一抖,接下来的话死死梗在了嗓子眼。 陆墒冲到沙发旁边,把池殷整个托臀抱起,就往门外跑,鞋都没穿。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陈冰冰僵硬住的身子才缓缓放松。 …那一眼好恐怖。 陈冰冰又抖了下。 陆墒也不知道自己抱着池殷跑了多久,直到跑到花园最深层,跑到了他当时做卷腹的那棵树下,他才喘着气停下来。 因为跑得太急,他靠着树累得不停喘气,却死死圈着池殷的腰,不把她放下来。 池殷全程没说话,直到陆墒停下来,才拍了拍他的头:「放我下来。」 第102页 陆墒唿吸还在发颤,他深深吁了口气,把池殷放在自己的脚上。 池殷垂眸看了眼他被枝叶划了几道口子的脚,面无表情地把脚踩在了上面。 「跑什么?」 陆墒累得把下巴戳在池殷肩膀上,「唿——」 「那…那个混蛋,他怎么还会驱鬼?」 「他不知道鬼一被驱就没了啊?!」 「吓死我了。」 陆墒抬起下巴,眼神再没刚才看陈冰冰的戾气,可怜巴巴的,像是差点失去宝贝骨头的小狗。 「你怎么都不躲?」 「躲什么?」池殷捏了捏陆墒的侧脸。 陆墒咬紧牙:「不躲你被驱没了怎么办?」 「啧」,池殷勾唇笑起来。 「陆总这么紧张……」 「怕我消失啊?」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心动 陆墒下意识就想否认。 但反驳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刚才的心情尚未平復, 还在不断冲击他的心脏。 他曾亲眼目睹那个姿势的威力。 所以他难以形容…真的难以形容他在楼上看到那个熟悉动作时,内心的焦急与崩溃。 他明明最怕鬼。 却难以想像池殷消失的后果。 心跳越来越快,有什么真相唿之欲出。 陆墒敛低眉也垂下了头。 不敢想不去想。 他试图转移注意力。 视线飘忽, 下移。 他看到了池殷的脚。 以前池殷也经常像这样踩在他的脚上,但好像都没今天让他心情微妙。 从前慌乱是怕被池殷发现身体异常。 但今天, 他自顾自慌乱着,不关乎别的。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半晌后,陆墒终于从那种乱到极点的状态中走出,他深深垂着头, 埋在池殷肩上。 「你不能这样。」 他以一种面对池殷时从未有过的严肃, 哑声道。 陆墒清冷眉眼认真起来极有压迫感, 连带着周遭气压都跟着凝固。 他说:「你怎么就知道那个动作没有效果?」 「事情都是成套出现的, 不存在没有克星的事物。既然鬼存在,那么相应的,就肯定有克制鬼的东西存在。」 「你从没跟我说过…」陆墒揉了揉眉心, 整个脸的冷清感减轻些许,「你从没跟我说过你是什么样的存在,我就只能当你是千年前的孤魂, 因什么力量跨越千年, 来到这里。」 「你可能随时会消失。」 陆墒抿了抿唇, 又补充道:「那个动作之所以没效果,或许只是因为陈冰冰不是佛门中人,法力不够, 而且他动作也不标准。」 听起来像是什么玄幻小说, 鬼, 佛门, 法力, 让这段话充满了不真感。 但因为说这话的人神情太严肃,听者反而生不出好笑来。 池殷安静听完,侧了侧颜,而后食指微蜷,弹了陆墒脑门一下。 这人的脑袋正搭在她肩膀上。 像欢天喜地出门玩了一圈,结果一回来就差点被偷家的可怜小朋友。 明明害怕死了, 偏偏满脸严肃。 有些可爱。 池殷翘起唇角,淡声问:「你见过那个手势?」 以陆墒当时的距离,应该听不太清两人谈话才对,所以大概率是凭陈冰冰当时的手势判断出他在干什么。 「嗯,见过。」 陆墒直起身子,他觉得有必要跟池殷说说那个姿势威力多大,这人才会上点心。 嗯…… 主要为他刚才慌里慌张的行为挽点尊。 陆墒严肃道:「你见过鬼吗?」 池殷一蹙眉。 陆墒迅速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他连忙改口:「我见过。」 「我在很小的时候见过鬼,严格意义上也不是鬼,只是一团发着绿光的鬼火。」 池殷有些讶然。陆墒看到池殷的表情就知道她听进去了,迅速展开叙述。 「十岁那年我母亲不是去世了么?老家那边的规则是丈夫儿女守夜,但陆则成没有去,于是当晚只有我自己进了灵堂。」 「那天大概过了凌晨二点的时候,有一团绿火忽然出现在我眼前,它不是一下子出现的,是一点点燃起来,就像萤火虫缓缓聚成一团一样。」陆墒一边回忆一边看池殷的表情,希望看出些诚心悔过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困出来的幻觉,一直傻站着没动,结果那鬼火成型后,竟然用异常兴奋的男声叫了我的名字,还径直就往我身上扑。」 「幸好我从小体育就好,愣了几秒就撒腿往外跑,我一边跑一边往后看,那个鬼火一直在追我。追就算了,它一边追还一边骂骂咧咧,不过骂得什么我没听清。」 说到这儿,陆墒也不看池殷有没有诚心悔过了,肉眼可见的气愤起来。 他攥拳:「但我就是知道他在骂我!」 「那夜,我把赵家村绕了整整五圈!!」 陆墒忿忿道:「这也是我怕鬼的原因。」 池殷没想到是这个发展走向,也来了兴致,挑眉:「然后呢?」 「然后——」陆墒眉心稍缓,手心也舒展开,「就在第五圈的时候,我遇到了个云游的和尚。」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大半夜出现在树林里盘坐,但我远远看到那个发着光的脑袋后,飞奔了过去。」 第103页 陆墒总结:「我当时就一个想法,让玄学战胜玄学!」 池殷用陈述句接道:「他用了那个姿势。」 「对。就一下,那个鬼火就在我眼前被打散。」 「后来我开了iwm后,为报恩给许多寺庙捐款,机缘巧合再次遇到了那位和尚,原来是远善寺的方丈,是非常有名的得道高僧。」 「那你问过他那个鬼火是什么吗?」 陆墒点头,「问过。不过我虽然怕鬼,但仍十分坚信科学社会主义,所以只听了个大概。」 「是很玄学的那套说法。」 「方丈认为咱们这个世界,灵魂不灭,永入轮迴。每个人死后,记忆会留在肉.体里,而灵魂会脱离肉.体,进入轮迴,开启一个崭新的人生。」 「那些被留在肉.体里的记忆,有时会因为执念太深,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脱离肉.体的束缚,以鬼火的形式出现。但他们缺失了灵魂,这些没有灵魂指引的记忆体,只能在世间漫无目的地飘荡,不知人间几何。」 「方丈说大多数记忆体是没有攻击性的,会慢慢消散在天地间,所以他们出于慈悲于怀,也不会加以驱散。但有的记忆体会因为执念是杀念,从而攻击性很强,比如刽子手的记忆体,这样的记忆体会被他们打散净化。」 「我那天遇到的鬼火,就是这种杀念重的记忆体。」 片晌后,池殷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说得嗓子都干了,陆墒可不接受这个似是而非的回答。 他「嗯?」了一声,垂眸直直盯紧池殷:「现在知道那个动作多厉害了吧。」 「嗯。」 陆墒嘴角迅速一弯:「那以后记得躲着。」 「不躲。」 陆墒嘴角光速垮了下来,他眉毛皱成一团:「你别不信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方丈说的是真的,那我完全不用躲。」 「陆墒,」池殷神情不变,语气平淡,但奇妙得很有说服力,「我的灵魂没进轮迴,我是灵魂带着记忆体,完完整整来到这个世界的。」 「我不是记忆体,我不会被打散。」 「至于原来的池殷——」池殷勾住了陆墒的脖子,「我的灵魂养不出那样的人。」 「好了,抱我回去。」 出于培养出的条件反射,陆墒迅速把池殷抱起,开始往回走。 陆墒无脑走了几步后,倏地停下脚步。 「……」 …刚才发生了什么? 祖宗在向他解释?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下一秒,陆墒忽然就轻飘了起来。 他干巴巴问:「不…不会消失?」 池殷嫌弃地「嗯」了声。 陆墒顿时更飘了。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就是挂在大气层的风筝,迎风招展,欲与天公试比高! 他勾着嘴角高声哼笑了一下。 又低声哼笑了一下。 路过玫瑰园里,何月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嘴角抽搐的老闆。 神经末梢受损? 但陆墒浑然不觉,他现在就像别人偷家失败,还给他赔了一栋房子的突发性暴发户。 陆墒飘着走了一路,终于飘到了目的地。 他正要摁上指纹锁,忽然听到池殷问:「你会那个动作吧。」 正飘忽着的陆墒瞬间落地。 他:「……」 「所以你才能看出陈冰冰动作做的不标准。」 陆墒缓缓放下手,飞速瞥了池殷一眼。 全脸都写满做贼心虚。 池殷面无表情问:「怎么没见你用?」 「嗯?难道是背着我用的?」 陆墒赶忙否认:「我没用过!」 「我当时就是,虽然相信科学,但…多个防身技术也不吃亏…哈哈」 池殷勾着唇不说话。 陆墒瞅了她几眼,逃避似地垂下眸,打开指纹锁,把她平稳放在地毯上。 长长舒了口气。 陆墒声音很轻:「第一天那晚,就是你要我服侍…的那晚,本来想用的。」 「但是!」陆墒求生欲爆崩地迅速补充:「你没伤害我。」 「也…没让我干什么。」 「就不想用了。」 池殷哼笑一声,转过身。 陆墒有些着急地跟上去:「祖宗。」 「管家,给他药箱。」 陆墒一愣,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低头看向自己被树枝划出红痕的脚。 陈冰冰现在还懵逼着呢,两人离开这十多分钟,他是坐立难安,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啥,竟然被陆总那么兇残地瞪了眼。 一见两人回来,陈冰冰当即就侷促地站起来,废话道:「回来了啊。」 陆墒一时失语,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稳住人设,大脑飞速转动。 但这个场景在陈冰冰眼里就分外恐怖了。 人形冷空气制造机站在不远处,一脸冷漠盯着你。 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要凉。 他搓了搓手:「是设计方案不行吗?」 所以觉得没眼看的陆总把夫人抱着跑了出去,免受他的荼毒。 可他是今年建筑设计大赛的冠军啊。 陈冰冰欲哭无泪。 这时,陆墒缓缓道:「我有强迫症。」 「每天下午这个时候,我都要进行负重跑。」 陈冰冰忽然觉得他不是在场最无辜最可怜的了。 第104页 他偷偷瞄了眼池殷。 陆墒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你懂了就行。」 池殷没想到陆墒挽尊还能把自己拉进去。 她笑意瞬间就温柔起来。 panpan..陆墒背部忽然一麻,暗叫一声不好,当即就要哄池殷。 结果池殷径直踩过他的脚,还拧了两下。 背后,陆墒面容扭曲一瞬。 堪堪在客人面前维持住了人设。 陈冰冰吃完晚饭就告辞了,陆墒把博物馆的钥匙交还给池殷。 「今天在博物馆遇到了沈清时。」 陆墒思忖几秒,又转述了沈清时的建议:「他说博物馆中央大屏幕最好放歷史纪录片。」 「他还推荐了几部,我给你发过去。」 池殷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不放新闻联播了?」 陆墒强装云淡风轻:「不放了,原来歷史学家不喜欢看新闻。」 「我们应该顺应受众需求。」 池殷喝水的手一顿:「沈清时说的?」 陆墒点头:「他说他对政治不怎么感兴趣。」 池殷看了眼客厅的挂钟,放下水杯,「一会儿把纪录片发给我。」 陆墒上楼后,第一时间就把高清版纪录片传了过去。 而后,点开了百度词条。 他打字速度极快,但这次足足过了一分钟,空白的搜寻引擎上,才多了四个字。 ——吊桥效应。 他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但他现在需要再看一遍。 吊桥效应,指当一个过吊桥时,心跳频率会迅速上升,如果这时候遇到人,他会误把这种心跳加快理解为自己对对方动心。 看着看着,陆墒提了一下午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怪不得他总对池殷心跳加速,她不就是漂亮了点气质好了一些,保护他的样子有些迷人,偶尔叫他小朋友的时候有一点点蛊,对所有事都在掌控中的样子又让人有些许憧憬—— 只是这样罢了,怎么会爱上了呢? 原来是吊桥效应。 他那么怕鬼,就算现在知道池殷不算严格意义上的鬼,但他每次看她紧张的心态根本改不掉。 一定是吊桥效应。 陆墒捂着心脏低下头,额头抵在书桌边缘。 他脑海里浮现出下午时池殷的话—— 「我的灵魂养不出那样的人。」 浮现出池殷捂住他的嘴叫他小朋友的样子。 还浮现出池殷含笑弹过他舌尖的样子。 池殷实在太坏了。 明明知道他会因为肢体碰触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却从不收敛。 陆墒重重吐了口气。 都怪池殷。 他抬起下巴,戳在桌上的文件上,上面是《华国之舞》的投资合同。 这期节目他投了两亿。 唯一要求就是选出的舞者要经他过目。他会杜绝刷票出来的舞者,选出翻跳最好的那位。 这件事是不是得跟祖宗说一下。 …毕竟是原跳。 是吧,按道理,原跳得给个授权。 虽然可能大概,这个作为文物…不需要授权,但是他觉得得要个口头授权。 他们做霸总的,就是这么尊重产权! 主要是都快三个小时没看到祖宗了。 呸,没有这个原因。 时针转过二十一点,陆墒走出了书房。 他拿着文件慢吞吞走到了池殷门前。 咳。他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脖子, 「祖宗,你睡了吗?」 声音小到风都听不清。 半分钟后,没有收到丝毫回应的陆墒凑近房门,「祖宗?」 还是无人应答。 这次陆墒稍稍提高了点音量,「您睡了吗?」 按照常理,祖宗一般十点才睡觉啊。 陆墒把耳朵贴在房门时上,试图听听里面有没有声音。 他现在也不知道里面有动静好还是没动静好。 要是没动静,他跟谁聊天? 不是不是,——跟谁要授权? 要是有动静,那岂不是祖宗根本不想理自己?? …还是有动静更惨一些。 确定没动静的陆墒直起身子,长吁口气,放松下来。 巡楼至此的管家:「………」 他看着像个变态一样在夫人门前长吁短嘆,还偷趴房门的先生,没脸看般闭了闭眼。 真的不是被魂穿了吗? 那个脸一冷,全商界都不敢喘气的先生去哪了? 管家摆出职场堆笑:「先生,您在干什么呢?」 陆墒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倏地直起身:「我有事要找她,就来看看。」 管家纠正:「就来听听。」 陆墒:「………」 陆墒:「陈叔,这么晚了,不用巡视了,快去睡吧。」 「还有一层,巡视完我就去休息,」陈管家举了举手里的记录本。 「对了,」他想着陆墒有事要找池殷,跟他解释,「夫人五分钟前上四楼去了,你可以去那找她。」 「穿的可好看了。」 陆墒一愣,「嗯,这就去。」 他看着管家离开的背影,皱起了眉心。 池殷下午穿的那套衣服管家肯定看过了,……突然这么说,是又换了一身? 大半夜怎么突然换衣服。 第105页 卧室在二楼,三楼是健身器械和影音室,四楼是书房和储物间。 到四楼后,陆墒一间间房门打开,都没看池殷的影子。 他皱着眉关上最后一道房门,看向了前方五米处的楼梯。 那是通向五楼的。 主宅的五楼是一个露天大平层,可以看到整个别墅区的光景,隐隐可见闹市区的车水马龙。 如今,通往五楼的门被风吹得微微作响,小幅度开合着。 池殷去五楼了。 陆墒有些困惑地眨了下眼睛,动作不太连贯,明显在思索。 换了身衣服,去五楼… 祖宗是要做什么? 忽然他灵光一闪。 那天iromeo转播文物出土时,主持人说过什么来着? ——凤池最大的盛事在每年的七月九,相当于我们的新年,那天皇帝会开祭坛,当晚诸民停业,于街头巷尾载歌载舞。 而皇女,会在城墙之上,舞《同归》,祈求战争无伤,盛世安康。 而今天,七月九。 陆墒眼眸一凝,几乎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往五楼跑。 门缝开合,陆墒的脚步却勐地剎住。 池殷在一墙之隔外,或许已经跳完了舞,或许刚刚开始,或许舞至中途。 他冒然打扰是不是不好。 …池殷跳舞,是他可以看的吗? 陆墒把手放在门上,凭空生出自己好像不太配的念想。 想看却不敢看。 想进却不敢进。 近人则怯。 陆墒用指尖推着门,悄悄推开了一厘米,又一厘米。 三秒后,他自暴自弃地把门推开,狠狠一步踏进了五楼的势力范围。 而后,抬头,看到了月光。 很难形容一个人要如何盛下所有月光,但现在,所有绝色都尽数落在她身上。 丹红在身,落花是衬,赤练铺空,风月无边。 池殷画得最适合她的妆,又冷又艷,眼尾上挑,眉间锡花,唇色殷红。 如今正跳到中间高潮处,腾空翻转间,缠着金线的脚踝倒踢于发顶,紧接着腰又以难以想像的柔韧性滞空扭转一百八十度,单足稳稳落地。 红腰带因着惯性,仍滞于半空,缓缓落下。 池殷落地后,顺势抬眸,落入陆墒的视线纠缠下。 池殷一挑眉,不甚在意地露了个笑,抬起脚,伸展手臂,旋身离去又融入风月里。 偏偏, 无意引山洪。 陆墒在这个笑下,手指痉挛了一下。 没人看过她的舞,可以不爱她。 心脏跳得太剧烈了,陆墒几乎感到胸腔在痛。 他捂着心脏,倒退半步,靠在了围栏上。 原来心动至极,身体竟然是疼的。 各个部位都在喧嚣着,让他不要再看。 鼻腔是窒息的,心脏是悸动的,手指是痉挛的,四肢是僵硬的。 什么吊桥效应。 你兀自抵抗的样子不好笑吗? 陆墒僵硬着手攥着拳,半分钟后,终于缓缓舒展开,抬起了头颅。 他又看向池殷。 此时池殷衣袂纷飞间拂过万物,一眼都不给他。 陆墒抿了抿唇。 太小气了,祖宗实在太小气了。 就在他思考如果下一秒神灵给他一个变身的机会,是变成席捲着池殷的那股风还是她刚刚拂过的落花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唿唤。 「哥哥。」 陆玖去一楼接水时,听管家说两人都在五楼,她便想着上来打个招唿,结果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像是呆住了的哥哥,谁想等她好奇向前看去,也跟着呆住了。 陆玖眼睛不离池殷,小声道:「我刚刚录了快半分钟,一会儿我去问问姐姐我可不可以留下这个视频。」 「嗯。」陆墒轻声回,「如果她答应,记得给我传一份。」 兄妹俩短暂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视线。 舞蹈不长,陆墒来的时候,已经舞过一半,陆玖来的时候,池殷已经在跳最后的高潮,几乎在两人话音落的瞬间,池殷就在纷飞间缓了力度。 斜踢过肩,两朵白色落花,飘在她的耳侧,被她随意拂去。 池殷抬眸。 陆墒推了把陆玖,陆玖不敢置信地看了眼哥哥,大力倒退一步,把陆墒推了出去。 陆墒:「……」 池殷随手把手里的白色小花,插在陆墒的头髮上:「好看么?」 陆墒耳尖红了起来,「…好看。」 「我好看还是舞好看?」 「……」陆墒被这个直白的问法问懵了,他有些慌张地侧了侧眸。 陆玖疯狂使眼色:「哥哥,这个还用思考吗?」 陆墒喉结上下滚动一下:「都好看。」 池殷凑近,鼻息拂在陆墒下巴处:「你下午说事情都是成套出现的,那你的克星呢,是什么?」 陆墒垂眸凝视着池殷。 他不知道池殷为什么要问这个,他只知道他的心脏快把他的真心催出来了。 陆墒抿紧了唇。 这么伤一家之主地位的问题他不想回答。 他的克星还不明显吗? 明明只有池殷克他。 陆墒舔过稍显干涩唇角,顾左右言他:「要我抱你下去吗?」 「不然呢?」池殷把垂落于地的长长腰带,勾在了陆墒的脖颈上。 第106页 「把陆玖录的视频传到网上。」 「我编的舞,我去跳。」 作者有话说: 这章介绍了些世界观。 第38章 咬。 顶着朵白色小花的陆墒很懵逼。 他第一反应:《同归》竟然是池殷编的。 史书上, 《同归》编年不详,编者不详。他刚才试图找池殷要授权时也只是想编个藉口找她玩,根本没把她往编者上面想。 但这个不重要, 丝毫不重要。 因为很快,陆墒的全部注意力就全部放在池殷这个要求上了。 …祖宗竟然要上电视。 他根本没考虑池殷播放量不一骑绝尘的可能, 即使只是一个不到三十秒的小片段。 然,节目组配吗? 全网徵集翻跳,结果千年前的原跳上去给你们跳,还要被你们评价。 这合适吗? 另外出于一点点「财」不外露的小心思—— 陆墒皱起眉心, 表现出不太贊同的样子:「不再考虑一下吗?」 池殷挑眉。 陆墒认真分析:「参加这个节目弊大于利。你想想, 如果你火了, 每次出门就要受各方注目礼了, 这岂不是很不自在?」 「我现在出门不受注目礼吗?」 陆墒:「………」 他瞥了眼池殷艷气逼人的脸,耳尖一红。 也、也是哈。 陆墒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而且一旦进入公共视野, 你就要承担被大众评价、攻击的风险。」 「以咱家的条件,完全不用你进娱乐圈的,我负责赚钱养家, 你负责花钱败家。」 池殷眯起眼睛:「败家?」 陆墒赶紧捂嘴:「不、不是, 就是这么说比较对称…」 「祖宗怎么能是败家呢?你那是打扮自己, 取悦自己,让自己更快乐活着。」 池殷「啧」了声。 勉强合格,懒得计较。 她绕了绕指尖上的红绸, 随意道:「我当然不会进娱乐圈。」 红绸绕颈, 在力度牵拉下, 陆墒的鼻尖几乎与池殷的鼻尖相贴。 陆墒干巴巴:「那——?」 「下个月的华国歷史文化推广大使, 我会去争取, 这个节目是加分项。」 陆墒有些恍然地眨了下眼。 原来如此。 华国歷史文化推广大使,顾名思义,推广华国传统文化的标杆人物。 虽然只开展了两届,但认可度非常高,并且是国际性的超高认可度。 从目前的两名推广大使的身份就可以看出它的含金量—— 一个是去年刚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胡晗,一个是知名三金影后左粤。 前者是华国第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后者是大名鼎鼎国际影后,出道至今毫无绯闻家庭和睦,曾捐款3亿在各省推广戏曲文化。 如今,《同归》作为凤池国舞,在这个周掀起全民关注度和千万舞者翻跳热潮。 如果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刻,池殷拿到这期《华国之舞》,她相当于只用一个节目的时间,就迈入了国内民族舞的巅峰舞者之列。 这是最投机,但也最简单最聪明的做法, 「陆墒,」池殷松开红绸,嫌弃地拍了拍手:「我都屈尊当你老婆了,发挥你的作用。」 救命。 发挥他的作用。 还自称老婆。 sos!!! 陆墒想了很多的话术,酝酿了许多措辞,但在这一刻,他还是上头了。 「好。」 他舔了舔唇角:「保证完成任务。」 又补充:「为老婆保驾护航,」 他顿了顿,心花怒放下又补充了两句:「谁都说不了老婆坏话。」 「左粤捐3亿推广戏曲,那我用你的身份捐6亿推广民族舞。」陆墒觉得自己实在太适合当池殷老公了。 虽然平时智商莫名其妙有些跳跃,但用钱的时候从来不含煳! 「用不着捐款。」池殷拍了一下陆墒的头。 「博物馆捐献合同已经敲定,天都政府会帮我。」 「你要做的就是帮我把视频传到网上,然后嘲讽一下眼睛有问题的人。」 「懂?」 从池殷房间离开后,陆墒去洗了个澡,重点关照了一下红得发烫的耳尖。 他捏了捏耳廓,耳尖的热度一直消不下去。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搓了搓脸。 原来池殷建博物馆又捐出去是这个原因,他还以为池殷只是喜欢送东西的感觉。 「……」 咳,而且……刚刚祖宗自称老婆诶。 四捨五入就是祖宗叫他老公了。 嘿嘿。 吹干头髮,陆墒打开电脑,接收完陆玖时常28秒的视频。 看着这个时长,他心里终于舒坦了。 虽然人类只配看8秒,但他善心大发,添了20秒。 让你们看看我老婆。 羡慕死你们。 池殷没有社交帐号,之前他又跟《华舞》沟通过拒绝任何舞者在营销号和商业微博上引流,所以陆墒思索片刻,还是给池殷註册了一个新帐号。 发送前,他又点开视频看了遍。 越看小脸越拉。 怎么那么黑的天都能拍这么好看? 他能加个特效把池殷的脸盖住吗? 比如贴个「已婚美女」。 第107页 再贴个「男人不配」。 最后啥都没敢贴的陆墒气势汹汹摁下「发送」键,转头就倒床上蒙住了脸。 完了。 今晚过后,他的老婆就要名扬天下了。 而他还在人海中踽踽独行。 深夜。 陆墒愁苦日,万家入眠时。 那个视频获得了第一个野生点赞。 评论区也实现了零的突破—— 【我勒个槽。@我哥@我姐@我爸@我妈】 … 第二天,陆墒是被失去老婆的噩梦惊醒的。 刚喜欢,就失去。 他在梦里看着池殷和荆迟一起远去的背影,哭的好大声。 天才蒙蒙亮,陆墒闭着眼迅速摸索到手机,眯着眼登上池殷帐号。 六个小时,野生播放量已经达到16000,评论超过7000,陆墒随手一刷新,播放量已经到17000。 满评论区都是在问美女姐姐是谁的。 陆墒陷入沉默。 要知道池殷这个帐号没有一个粉丝,这些播放量在前期完全是在一个个网友的自发点赞下攒出来的,而随着点赞数量越来越多,池殷的视频在凌晨四点上了一次热门,现在正在以神速飙增。 众所周知,当你做噩梦的时候,梦都是反的。 坚信梦都是反的陆墒,拖拉着拖鞋走到池殷房门口。 他唿吸了好一会儿池殷唿吸过的空气,才垮着脸往回走。 「哥?这怎么起这么早?」陆玖从房门探出个小脑袋。 她习惯五点半起床背一小时题,再睡半小时回笼觉,刚才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就开门看了下。 「你找姐姐啊?」 陆玖神情很是疑惑。 正脆弱着的陆墒被这句「姐姐」伤到了。 他捂着心脏:「小玖,哥哥跟你商量个事。」 陆玖被陆墒严肃神情惊到:「你说,我都答应。」 陆墒垂眸:「只有咱俩在的时候,你能不能叫池殷嫂子。」 陆玖:「……?」 「算了,是我强人所难。」 陆玖从没见过陆墒这么悲痛的神情,连忙道:「嫂子!」 「不是让你叫我,」 陆玖迅速改口:「哥哥,你找嫂子啊?」 陆墒嘴唇一勾。 他轻咳一声正要回答,突然衣领被勐地一拽。 「陆玖,两套题,九点检查。」池殷把门砰地一关,留下一阵风与一句话。 陆玖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 城墙失火,殃及小玖。 讨厌哥哥。 陆墒现在已经无所谓讨厌不讨厌了。 因为他很不好。 非常不好。 他觉得他要凉,因为池殷的表情要吃人。 陆墒看着单手压在他身侧,把他整个人壁咚在门上的池殷,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 为了让这个门咚看起来更自然,他缓缓向下滑了滑。 「吵…醒你了?」 「陆总原来知道啊。」池殷磨了磨牙。 她习惯十点睡六点醒,而且一旦被吵醒就很难再入睡。池殷扫了眼挂钟上的时间,眼神极度森冷。 陆墒:「我错了。」 「这种情况,」池殷面容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觉得道歉有用么?」 陆墒现在觉得自己正在与池殷进行气场对抗。 而他就是「大鱼吃小鱼」里面的小鱼,被池殷现在的愤怒气场吓得动都不敢动,于是只能被嗷呜一口吃得干干净净。 「…那什么有用啊?」陆墒不抱希望地说。 池殷露出一个笑。 陆墒现在完全看不得池殷笑,她一笑,他就慌得乱七八糟。 眼不见心不乱。陆墒火速闭上眼。 池殷看着陆墒毫无反抗意识的样子,眼神幽幽落在他冷白脖颈上。 那里如骨瓷般白皙又脆弱,池殷舌尖舔了舔上牙槽。 几秒无事发生。 陆墒大着胆子掀起眼皮,几乎在同时,颈部勐地一热。 他倏地又把眼睛闭上了。 「……」 他被池殷咬了。 几乎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下一秒,他就乱成了线,而且是那种被小猫来来回回把玩过,缠绕成一团的线。 一片黑暗里,所有感官都在放大。 他清晰地感到池殷的嘴唇贴在他动脉上,舌尖轻撩,坚硬的牙齿一点点用力,毫不留情地给他痛感。 他不知道皮肤有没有被咬破,但他觉得他出现了失血过多的幻觉。 池殷一定是吸血鬼,而他现在被初拥了。 要不他为何臣服感如此的重? 陆墒不知道池殷什么时候放过她的,他只知道在他意识到那股温热远离他以后,腿一软差点丢人现眼。 陆墒扶着门把手,堪堪站直:「你……」 「你有意见?」 「没、没有。」 陆墒摸了摸脖颈上的牙印,小声重复道:「没有。」 池殷冷哼一声,径直拉开门,把陆墒推了出去。 砰—— 陆墒瞅了两眼又冷又硬的房门,傻乎乎地又摸了两下牙印。 陆玖探出小脑袋:「——哥哥,你受罚了…?」 「吗」还没说出口,陆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她看着哥哥脖子上的红印,不敢置信地瞪圆眼睛。 第108页 「怎么回事??」陆玖气唿唿地攥紧小拳头。 「明明是你吵到姐姐睡觉!!」 「为什么是我受罚你拿奖励??」 陆墒第三次摸了摸牙印,眼神飘了起来:「大概因为我比较…帅?」 「你要知道,」陆墒眉毛一挑,「帅的人运气一向不会差。」 陆玖咬牙,她想起昨天陆墒问他和荆迟谁更帅时的落寞表情。 精准伤害:「荆迟最帅!」 「走了!」 陆墒:「………」 陆墒离开后,池殷也没睡的想法了,她拿起床头柜上的笔记本,坐回了床上。 她把头髮随意一挽,点开了网页上的书籤—— 是a大歷史学博导的所有名单与详细介绍。 每年七月初,a大都会进行博士生招生,这个月也不例外。还有三天报名渠道才会关闭,池殷慢悠悠看起来。 她按顺序点开每个人简介,时不时在纸上写几个字。 原身虽然作,但学习还可以,小学初中跨了几级,去年研究生刚毕业,所以不耽误她现在考歷史学博士。 至于她为什么要考a大史学博士—— 池殷点开了另一个书籤。 这是今年八月即将开展的国际史学大会官网。 这个会就是让沈清时在微博吸粉千万的国际级会议,每年都会公开讨论歷史遗留问题和史学新发现。 今年凤池墓葬陵的挖掘必会让「凤池歷史再研究」成为大会讨论重点。 她必须去。 池殷再次浏览起参会细则,她的目光扫过第三条:【参会者必须是史学考古学语言学等专业的硕士学位及以上。】 「池殷」的硕士学位可以说与这些毫不相关,所以她只能考相关的博士学位。 不过所幸,凭藉她的记忆力,这一个月她已经把市面上的大类史书看了个齐全。 而且她目标专业是六国歷史。 不会有人比她更熟悉。 第三条难度不大,目前的难点主要在第八条。 【参会者必须发表过重要会议论文。c级刊物不少于八篇,或者在相关领域有重大影响力,比如国家级博物馆馆长、国家级文化推广大使等。】 池殷眉心微蹙。 论文不是短时间就能发表的,所以她只能让自己有影响力。 「华国歷史文化推广大使」作为国家级推广大使里的最高级,是她参加会议的有力保证,她必须拿到。 而拿到这个称号的第一步就是在全网翻跳中脱颖而出,上《华国之舞》提高知名度。 池殷舒了口气,关上电脑。 陆墒已经把微博的帐号密码传给了她。 池殷输入后,登上微博。 因为这次全网翻跳不允许任何营销号运营,不允许买任何热搜,现在唯一挂在热搜上的两个舞者都是有真本事的。 一个叫莫涵,一个叫江栗子。 一个播放量810w,是知名舞蹈老师;一个播放量920w,是国家舞剧院的首席舞者。 她们的翻跳引发了不少明星和剧院的自发转发,全网都在猜则两人会是谁摘得第一。 虽然这才第二天,但江栗子的唿声已经十分大。 这是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孩,带着江南水乡的氤氲烟雨,长腿细腰,跳舞时面部表情十分丰富,只从肢体动作就可以看出她爱她的舞蹈。 而且她比莫涵的知名度更高,各大社交软体上的粉丝加起来已经超过2000w。 池殷先点开了莫涵的视频,对这位姜灿和赵鹿的老师,她还是有一点好奇的。 不过在视频放到三分钟时,池殷就利落退出。 但江栗子的舞蹈,池殷勾着唇全部看完。 她喜欢这种融入自己理解的舞蹈,虽然与她理解的不同。 但很不错。 池殷随手点了个关注。 她看了会儿江栗子的微博,再抬眸时已至六点,池殷关上手机。 「姜杉。」 正在门外候着的姜杉立刻推门而入。 服侍完池殷穿衣,姜杉开始收拾床。 刚才池殷写了几个博导联繫方式的纸张悠悠飘到了地上。 姜杉捡起时随意一瞥,目光顿时愣住。 「怎么?」池殷在镜子里看到姜杉的表情,随口一问。 「没事没事。」姜杉连忙放下纸。 她低声说了句:「只是看到以前的导师了。」 池殷挑眉:「你不是语言学专业的吗?」 姜杉没想到池殷竟然记得她的专业,当即有些感动,她连忙解释:「我的导师是语言学和歷史学两个学科的教授。」 池殷:「尚教授?」 这个教授她记得,是她的第一选择。 因为这就是沈清时在十三中博物馆跟她提到过的,当时在学界唯一认为画中人是安乐公主的教授。 姜杉点头:「是的。」 「夫人是想跟读尚老师歷史吗?他真的特别好,对学生很上心,而且很有自己的看法,不会人云亦云,很有学术眼光。」 「是不错,」池殷转身,「他的确很有眼光。」 她看向姜杉。此时,姜杉眼里的羡慕掩都掩饰不住。 池殷挑起漂亮的眉毛:「你想读博?」 「没有没有,」姜杉连连摇头,「早就不想了。」 第109页 「所以还是想过,」池殷自顾自问道,「你怎么以前没提过?」 姜杉有些呆愣地眨了下眼睛。 她哪里好意思提,如果不是池殷,她早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母亲。 她是做好打算要在陆家干到老的。 姜杉笑了笑:「我觉得服侍夫人特别好,博士毕业都找不到这么悠闲自在的活呢。」 自我安慰的也太明显了。 池殷走到梳妆镜前坐下:「你觉得我会阻止你读书?」 「难道不是你懂的越多我越有面子?」 「行了,一会儿去把名报了。」 池殷浅浅描过眉尾,自行为姜杉做了决断。 这下,姜杉彻彻底底愣在原地。 她没想到自己纠结很久割捨的东西,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回到自己眼前。 姜杉咬着下唇,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即使她完完整整听了全部对话,但她还是想再确定一下, 姜杉:「夫人…?」 池殷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 姜杉立刻消声,但她实在想跟池殷说两句话,或者帮着做点什么。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夫人,有什么需要我现在做吗?」 池殷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点了下头,「把门口地毯上的牛奶拿给我。」 姜杉知道这是陆玖每天都来送的。 池殷也每天都在喝。 她推开房门,与门口正在放牛奶的陆玖对视了一眼。 两人同时笑起来。 今天也是很好的一天。 iwm办公室里,陆墒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上午的所有邮件和文件,迅速打开了微博。 如今池殷的28秒视频已经在热门视频上挂了一上午,播放量攻破70w大关,虽然与最火的两个翻跳差距仍然巨大,但这已经是非常恐怖的成绩了。 要知道,池殷的视频目前没有经过任何明星的转发,完全是网友自发的流量。 而且28秒的时长,让很多人都觉得这是个随意恶搞视频,即使看到也只是随意划过。 但根据数据分析,池殷的视频留存率十分恐怖。 除去重复观看的,基本所有点开这个视频的,都在评论区留下了足迹,所以造成池殷的评论区与一些播放量200w以上的,不相上下。 这是个非常好的势头,但陆墒还是皱紧了眉心。 江栗子的翻跳他也看了,虽然他觉得不及池殷万一,但江栗子现在势头太勐,搞得他有些紧张。 虽然他很小心眼地想把池殷捂在家里,最好捂在怀里。 但池殷也说了,这个对她很重要,是拿到「推广大使」的敲门砖。 陆墒现在就是纠结,十分纠结。 他看着池殷越来越高的播放量,痛并快乐着。 他的老婆。 他自己的老婆! 竟然被那么多人「嗨,老婆!」了。 他们怎么那么脸大呢?? 陆墒一边捂着心脏一边看池殷的评论区,看到夸池殷的,嘴角就一翘,看到叫池殷老婆的,他的嘴角就一垮。 王助接文件的时候,看到嘴角在玩极速跳床的陆墒,有些震惊。 震惊又着急。 谁来告诉他陆总的第二春到底是谁。 他迫不及待要观赏了。 陆墒正被铺天盖地的「绝美老婆」伤得遍体鳞伤,抬头就看到王助理震惊的目光,当即脸一冷:「上班时候开小差,今天工资扣半。」 王助理:「………」 同被伤得遍体鳞伤的王助理灰熘熘离开了伤心之地。 但是人类这个奇怪的物种,就是有种越战越勇的奇怪品质。 陆墒他还就住在评论区了,一个个数着「老婆」字眼出现的楼层,努力记下每个id,以后iwm官博抽奖,不带他们玩! 就在陆墒记到第250个id的时候,池殷的评论区忽然一卡。 三秒后,几千个新的评论像天女散花一样,扑腾满了评论区。 陆墒:「………」 不好的预感,让他看向了转发头部。 果不其然。 半分钟前—— 「@荆小迟v:omg,这是我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可以看到的舞蹈吗? 我直接! 嗨,仙女大宝贝!!」 陆墒看着这个丧心病狂臭不要脸不知羞耻竟然敢叫别人老婆是仙女大宝贝的绿茶婊。 捏碎了手里的签字笔。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有小天使问公主进不进娱乐圈。 不进!不进!only利用一下实现自身目的,公主混娱乐圈就崩人设啦!! 第39章 【一更】 天城最繁华的中心商务区, 一栋豪华大楼极为养眼和突出。 和大楼一样耀眼的是楼体上「灿海传媒」四个大字,在日光下,像是镀了金。 璀璨的就像灿海传媒在内娱的地位。 无数演员艺人进进出出, 若细看就会发现,这些艺人咖位最小的都算得上三线。 几位经纪人正抱着文件, 一边打电话一边与艺人沟通行程。 整家公司都呈现出一副欣欣向荣。 这时,一辆豪华宾利徐徐停在大楼门口,进出的艺人和经纪人皆停止脚步,向车的方向看去。 一位气质矜贵的男子从后座走了下来。 他穿着白色纱质休闲款衬衫, 阔腿曳地的西裤, 长相俊美, 骨架修长, 明明是稍显阴柔的打扮,但在他身上却呈现出一种极致美感。 第110页 盛天天今天比自己老闆先到公司,她瞅了几眼荆迟的妆造, 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举着伞走到旁边。 即使给荆迟当了三年助理,她还是每天都会被老闆的美貌吓到。 荆迟是她在内娱看过, 唯一可以用美来形容的男星。 美这个词用在一个男性身上, 往往会觉得是嘲讽, 是说他阴柔,但恰恰相反,荆迟的气质和行事风格与娘扯不上一点联繫。 就是纯粹的美, 从眉骨到鼻峰到唇形, 没有一处不好看。因为他实在太像一个美到极致的模版, 在他刚出道时, 大批整容意向者曾把他的照片作为范本给自己的整容医生。 但最后的结果让人啼笑皆非。 数家整容医院发表声明, 说荆迟的美难以復刻,他的气质与他的长相浑然天成,互相辅佐,若一味模仿,只能模仿到形,这会让气质撑不住长相,是一种另类的整容失败。 荆迟目前作为灿海一哥,走过之处皆是招唿声,他勾着唇角随意点了几下头,就上了电梯。 刚进电梯,荆迟衣兜里的电话就震动起来,他随意瞥了眼,径直扣死。 三秒后,盛天天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苦了起来:「迟哥,真不去啊?赵导找了你好几次了,说全内娱就你最适合演那个角色。」 「不去。」 盛天天还想劝:「赵导的影响力你知道,迟哥,你今年刚拿了视帝,就差一个影帝你的一哥地位就彻底稳了。」 她痛心疾首:「最近凤池歷史大热,各个导演都紧赶慢赶收影视本子,我也给你看了,里面就属赵导的本子编得最缠绵悱恻盪气迴肠。」 「虽然…是让你演长公主的面首,但也是史上最强面首,城下之战杀了那么多将军呢。」 「这个电影我直觉会大爆!」 荆迟斩钉截铁:「不去。」 盛天天不能理解:「为啥啊?影帝啊,影帝!」 「大逆不道。」 「?」盛天天就不懂了:「迟哥,不去就不去,咋突然骂我。」 荆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电梯到了楼层,他活动了下肩膀,径直走了出去。 傻逼电影谁爱演谁演。 而且—— 演陆逢君? 荆迟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 抱歉,他有傻狗ptsd。 盛天天回绝完赵导,拿着荆迟这个周日程表进走进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更像影音房,占满整个墙壁的高清屏幕正在放一个视频。 盛天天无奈揉了揉眉心,这两天每次进荆迟办公室他都在看各种翻跳,知道的知道这是在消磨时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舞评人。 一开始她也跟着看,后来看了几十个,实在是极度审美疲劳。 迟哥变了。盛天天嘆了口气。 他以前可是看一眼别人的舞蹈,就要用洗眼液洗眼的程度。 岁月搓磨了老闆的锐气,哎! 盛天天放下日程表,百无聊赖地瞥了眼视频。 嘴巴一张,顿时合不上了。 她看的晚,不到十秒就结束了。 盛天天恍惚了一会儿,看向荆迟的侧脸:「迟哥,再放一遍呗?」 荆迟目不斜视又放了一遍。 盛天天满脸感动。 但很快,她的感动就开始下滑。 「迟哥,你是从末尾看的吧,这才不到三十秒!」 「你还想看多少秒。」荆迟又放了一遍。 看完,又勾着唇角放了一遍。 最后关上了大屏幕。 盛天天的感动彻彻底底一丝不剩。 原来是老闆自己想看,搞得多体贴民心一样。 荆迟垂眸思索了半秒,突然把脸转向盛天天:「现在你该干什么?」 盛天天迟疑:「……给你本周日程表?」 荆迟把长腿搭在茶几上,一脸闲适:「不。」 「你该夸她。」 「一分钟不重复夸赞,现在开始。」 荆迟一挥手,盛天天就开始闭眼夸。 无他,荆迟每次上完台,她都得来这么一遍,早就锻鍊出来了。 等盛天天睁开眼,荆迟也发完了微博,他看着池殷视频勐增的浏览量,桃花眼上挑,嘴角勾出一个笑。 这个笑实在太嚣张了,盛天天暗叫不好,但荆迟没给她看微博的时间。 他随意道:「跟《华舞》联繫,这期採访员我去当。」 《华舞》的节目流程一向是採访加舞蹈,荆迟的民族舞造诣业内有目共睹,去当个採访员还是绰绰有余的,但…实在没必要啊! 众所周知,这个节目的看点完全在舞者,荆迟都做到灿海一哥了,干嘛要去做陪衬? 凭空给人送流量,那人还不一定会感激。 盛天天皱起眉:「老闆,我觉得不太行,虽然这个节目很好,但…」 「让你去就去。」荆迟伸了个懒腰。 「但……」 「再废话这个周我就呆在办公室吹空调。」 盛天天唿吸一窒。 这个荆迟还真干得出来,她立马拿出手机:「去去去。」 … 另一边,池殷也知道了荆迟转发的消息。 不是她看了微博,实在是身边有个网上冲浪小能手。 自从何月一大早在众翻跳里无意看到池殷后,一有空就瞟几眼手机,每加一万浏览量就跟姜杉积极分享喜悦,而这份喜悦在荆迟转发后,直接爆发。 第111页 随着何月在玫瑰园的一声尖叫,不止池殷知道荆迟转发她的视频了,陆宅上下都知道了。 虽然被池殷扣了半个月工资,但何月毫不在意! 最喜欢的女人和最喜欢的男人梦幻联动了!!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双担过年。 如今陆宅上下张灯结彩,连管家都一脸喜悦,满脸写满了扬眉吐气脸上有光,甚至已经贷款想像池殷上节目要怎么庆祝了。 池殷揉了揉眉心,打开了自己的微博。 后台的数据以飞速飙升。 荆迟活粉众多,视频转发不到十分钟,她的播放量就破了一百万,而且还在以一刷新就五千的播放量激增。 但池殷并不在意这个,她托腮看着荆迟的转发内容,眉心稍展。 如果说,之前发现荆迟和殷成香的舞蹈习惯完全一致,让她有七成把握荆迟有父妃的记忆,那现在,这个把握到了九成。 要知道陆墒与陆逢君虽然长相和性格一致,但动作习惯还是不一样的。 这与每个人的成长环境有关,你不能要求一个灵魂,在古代和现代都培养出一样的动作习惯。 同理,一个人的舞蹈习惯与他的舞蹈老师、学舞背景都息息相关,荆迟作为一个现代人,不可能与殷成香的舞蹈习惯一样。 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荆迟拥有的,不单是殷成香的灵魂,还有殷成香的记忆。 否则无法解释一个顶流巨星为什么要公开嘲讽姜灿,又为什么要转发她的视频。 因为父妃见不得有人用《同归》上位。 ——那是她编的。 思及此,池殷大致可以猜出荆迟要干什么了。她划开手机,给陆墒发了条简讯。 「如果荆迟要当採访员,接受他的提议。」 … iwm办公室内,陆墒正在飞速敲打着邮件,满脸写满了我很冷酷我要杀人。 就在刚才,《华国之舞》主办方给他发来了邮件,说荆迟主动联繫要当这期採访员,问他这个投资方接不接受。 主办方的字里行间都写满了愉悦。 主办方没法不愉悦。荆迟的民族舞造诣与他的圈内地位一样惹眼,作为国内第一个电子国风男团,荆迟横空出世,积极融合民族舞和现代舞种,让民族舞在国内的受众大幅增加。 业界对他赞扬声远大于贬斥声,时代在发展,舞种也在发展,这是大的趋势,没人可以阻挡。 但陆墒不愉悦。 他一边控制着情绪一边在邮件里疯狂输入。 【为什么要同意这个丧心病狂不知廉耻其心可诛的绿茶男?!如果你的老婆被他那么夸一遍,你就会理解我的心情!当然如果你没有老婆当我没说!!】 陆墒勐灌一口冰水,心里平静些许,把这段很不高冷霸总的话删掉了。 平静的陆墒把主办方的邮件又看了一遍,手指指节发出嘎嘣一声脆响。 他露出一个冷笑。 迅速重新起段——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只转发了我老婆的微博,还叫她仙女大宝贝,明显就是抱着採访我老婆的目的!!你问问他如果舞者不是池殷他去吗?他去吗??!】 【必是不去!!】 陆墒深唿吸,又喝了口冷水,把持着人设把这段又删了。 就在他准备再次输出的时候,手机忽然传来池殷的简讯提示音。 陆墒激愤的指尖一顿,他舔了下嘴唇,眉毛几不可查地一扬。 这叫什么? 这叫心有灵犀。 老婆知道他不开心,特意来安慰他的。 陆墒嘴角胡乱一勾,迅速划开了手机。 仙女大宝贝给他发了什么呢? 陆墒心里哼起了歌。 他目光轻飘地落在屏幕上,而后,不敢置信地凑近了屏幕。 …… 「………」 陆墒一歪侧脸趴在了手机上。 生无可恋。 时刻关注陆总情感动态的王助,露出没脸看的神情。 他缓缓关上了刚打开的门。 这是多大了?还搞亲亲屏幕那一套? 他都可以想像是怎么一齣戏—— 桃花:陆总么么么~ 陆总:趴屏幕上了,只许亲一口哦~ 王助打了个寒战,迅速回到了座位上。 五分钟后,陆墒直起腰,他看着空白的邮件页面。 捂着小心脏,默默打出了一个字: 【行。】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二更】 下午两点, 池殷在荆迟5000w粉丝的带动下,播放量正式超过500w。 此时,江栗子的播放量已经超过1000w, 莫涵的播放量在900w。 下午三点,因为池殷视频的增长速度过于惊人, 走入更多人的视野,在网友努力下自发登上了两个热搜 #荆迟,这次竟然不是阴阳怪气!# #池殷,28秒翻跳视频# 紧随热搜而来的, 是更迅勐的播放涨幅, 以及怀疑的声音。 【@小花小草:还没看, 但我实在不知道28秒的翻跳有什么好看的。】 【@江栗子yyds:dddd, 首先态度就不端正!】 池殷一边喝着西瓜汁一边悠闲地扫过这些淹没在评论区的评论。 她对这种什么都不看还非要留几句的人有些新奇。 第112页 但也不过半秒,她就面无表情划过。 评论区不断刷新,就在池殷准备退出的时候, 她看到了最新的一条评论。 池殷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毛。 【@小花小草:救命,我能撤回我上一条评论吗??太致命了,我好丢人!我发誓我只配看28秒, 真的, 求求你们都去看我的新老婆!!】 池殷「啧」了声, 关上手机。 她打开了a大报名官网。 就在刚才,尚城给她发了「欢迎报考」的反馈邮件。 邮件里,尚城对她发去的论文很是称赞, 并且提出了一个疑惑点和两个建议, 可以看出他的确如姜杉所说, 是一位很认真负责的老师。 池殷在报名系统里填好基本信息和尚城的名字, 就开始准备半个月后的笔试。 陆墒就没有池殷的悠闲了, 他如今被池殷的简讯搓磨得意志消沉。 他不理解,他真的不理解。 长得莫名其妙像就算了,怎么还该死的心有灵犀? 这让他这个正派老公情何以堪? 因为池殷和他一点都不心有灵犀!她只会伤害他幼小的心灵! 陆墒趴在书桌上,他拖拉着池殷的评论区,更气愤了。 抢别人老婆的人一辈子没老婆! 说的就是你们! 陆墒开着十个小号,在有「老婆」字眼的评论下,都留下一个嘲讽的笑脸。 在两个热搜加持下,下午五点,池殷舞蹈视频的播放量超过800w,正式迈入前三,这也吸引了广大舞者的注意。 无法不引人注意。 池殷视频发布时间晚前两名整整一天,却用难以想像地速度拉近了与两人的距离。 若她是知名舞者就罢了,偏偏她名不见经传。 这让有些人不平衡了起来。 最先发声的是一个叫甄齐妙的舞者,虽然不是知名舞者,但也有些小火,微博有几十万粉丝。 【@甄齐妙v:不是不允许拉票吗,什么人被那么转发一下都能上去吧??」 这个微博引发了三四个舞者转发,带动了一小批热度,但很快就被池殷今天吸到的粉丝压下去了。 【这不是拉票好吗?这是自发转发,江栗子和莫涵的视频也有几个明星转发啊,你这是选择性眼瞎。】 【抱歉,荆迟粉,别酸了,看了你的翻跳视频实在无法恭维。】 甄齐妙在家看着被攻陷的评论区,心里后悔得不行。 她本来只是在心里吐槽,然后跟老师提了几嘴,结果老师也这么认为,她一上头,直接把质疑的话发出去了。 她低头看着莫涵与她的聊天记录,抿紧了唇:「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发了。」 莫涵穿着练舞服靠着栏杆,眉目阴沉。 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事实上她知道自己根本竞争不过江栗子,她已经快四十了,体力和柔韧度很难赶上年轻舞者,但看到池殷尽头那么勐,她还是受不了这个气。 她已经通过各方了解过,她的两个学生都是在与池殷接触后出的事,赵鹿在公开场所被逮捕,姜灿私下联繫其他剧院被曝光,这些都离不开池殷的推波助澜。 虽然赵鹿和姜灿都有错,但她当时为姜灿发声的事至今还在被网友诟病,她桃李满天下德高望重的形象很受打击。 如果不是池殷,这些事情明明都可以私下解决。 或者根本不会被发现。 莫涵的视线一直不离开微博,她看着甄齐妙评论下的「自发转发」言论,灵光一现。 她迅速点开荆迟的微博,看他这个周唯二发过的微博—— 一个是抨击姜灿,一个是称赞池殷。 莫涵心里顿时有了数。 她拨通电话联繫了姜灿。 姜灿现在情况十分不好,没有剧院愿意收她,她现在呆在家里,不想吃饭不想走动,整个人十分消沉,尤其是看到池殷的翻跳视频后,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恍惚状态,再也没有以往趾高气扬的神态。 姜灿看着老师打来的电话,麻木地摁死。 大抵是要来骂她,就像以前剧院的那些人一样。 莫涵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迅速给姜灿发了条简讯:「你想让池殷身败名裂吗?」 手机震动,过了几分钟,姜灿才拿起手机,随意点开简讯。 眼中恍惚的神态微微一凝。 她太恨池殷了,如果不是池殷,她不会得罪陆墒,也就不会被全网封杀。 她现在的一切都是池殷带来的。 姜灿攥紧了手指,回了个问号。 莫涵哼了声,她的学生她知道,姜灿这个人争强好胜,一定受不住这个打击,有报復的机会一定会牢牢把握。 她:「你去荆迟微博下发:我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你,今天看到微博我懂了,就因为我和她有矛盾?」 这句话暗示意味极重,要的就是那种似是而非。 而池殷又是已婚状态,一旦全网开始怀疑她与荆迟的关系,她的事业和家庭都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姜灿眼睛一亮。 她知道莫涵在利用她,但她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把池殷拉下马,她还会有更坏的结果吗? 不会,已经没办法更差了。 姜灿当即登上后台满是私信的微博,在荆迟第一条微博下,迅速把莫涵的简讯复制了上去。 第113页 几乎在发上去的第一瞬间,姜灿的视线就一黑,手里的手机掉在了沙发缝里。 她赶忙晃了晃因为两天没吃饭有些眩晕的头。 就算今天晕在这里,她也要拉池殷下马。 她从沙发缝里把手机抠了出来,迅速点开微博,看向她的楼层回復。 铺天盖地的「哈哈哈哈哈哈」差点把她晃瞎。 姜灿不知道这个微博有什么好笑的,大家不应该抨击池殷和荆迟吗。 直到她看到一个评论:【姜灿,你是傻逼吗?你蠢到我都不想骂你。】 姜灿看着这个评论,心里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她火速看向自己的回覆—— 【你去荆迟微博下发:我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你,今天看到微博我懂了,就因为我和她有矛盾?】 姜灿两眼一黑。 就在她快晕厥的时候,荆迟在她的楼层里回復了。 【@(假装看不到前八个字的)荆小迟v:我的天吶姐姐,我就是实话实说呀,毕竟那天你挂在热搜第二,我啪的一下就点进去了!】 【@(假装看不到前八个字的)荆小迟v:不过你退网的原因难道不是狼心狗肺吗?难道是我恍惚记错了?吓得我的手都要多打八个字和一个冒号了qaq】 极度阴阳怪气。 姜灿这下是真的饿极气极,头晃了几下,直接晕了过去,以至于没有看到荆迟最后的律师函警告。 否则她或许会被直接吓醒。 比更差的更差是什么? ——当然是诽谤罪啊。 莫涵一直关注着荆迟的评论区,几乎在姜灿发出评论的第一秒,她就出了一身冷汗。 她只想到了姜灿的报復心,但没想到姜灿现在精神状态不稳定,也没想到姜灿有多着急去报復池殷,结果一上场就扮演了个笑柄,反而把池殷与荆迟的关系变向澄清了。 莫涵看着荆迟评论下对始作俑者的猜测,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只要给姜灿点「希望」,她是不会把自己供出去的。 莫涵努力安慰完自己,给嘲讽姜灿的评论点了个贊。 两秒后,她又手动取消。 这个贊被网友发现后,评论区笑姜灿笑得更大声了,连老师都看不起她,姜灿是真的没救了。 莫涵看评论区里没有一个猜始作俑者是她,终于松了口气。 她伸了个懒腰,走到栏杆处开始做每日拉伸。 … 这场风波过去的实在太快,以至于等陆墒看到的时候荆迟都回復十分钟了。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句话真正的恶毒之处,如果不是姜灿目前神志恍惚,澄清还得稍稍费点神。 但也只是稍稍。 因为荆迟作为明星,他的所有行程都有细緻划分,池殷作为一周只出门一两次的人,全程都有保镖协同,人证物证,澄清两人根本不认识实在太过简单。 最重要的是,他无比信任祖宗。 他那么努力才获得池殷一咬。 其他男人比他有钱的没他帅,比他帅的没他有钱。 所以他最棒! 陆墒当即打开手机准备联繫私家侦探,试图调出姜灿今天的通话记录,结果这个电话还没打出去,他就收到了池殷的一则简讯。 「姜灿的通信记录给你发过去了。」 陆墒倏地抿紧了唇。 他嘴角微微一勾。 又忍不住高高一勾。 心有灵犀这不就来了吗? 陆墒把脸埋进了文件里。 夫妻相什么的,一点都不值得在意! 哼。 作者有话说: 我被陆修勾甜死了,槽。 第41章 系统 莫涵拉伸完, 给姜灿打了几个电话,但一直到六点半都没有打通。 不知道姜灿到底什么情况,莫涵也没心思练舞了。 她面容阴沉地翻看微博, 确定姜灿自那条自爆评论后,再没说一句话。 莫涵翻找手机, 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学生的联繫方式。 「喂,是步云吗?」 步云因为舞蹈跳得不是很出众,连续两次考核没通过,很早就离开了爱丝剧院, 现在在偏远省市的一家小剧院当剧场演员, 如今接到老师的电话很是惊讶, 惊讶又开心。 她连忙道:「是的, 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姜灿的事你知道了吗」 步云没想到是这个开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应声, 「知道了。」 「虽然她……」莫涵在电话里嘆了口气,「但师徒情分这么久,我还是心疼她, 你看看你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工作能给姜灿的。」 步云微微一愣。 姜灿被封杀的理由如今众所皆知, 即使是小剧场大概率也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的。 她思索了一下:「姜灿的事情闹得太大了, 剧院这边很可能不答应。」 「姜灿去整个容,我再帮她安排个身份,隐姓埋名足够了。」莫涵因为着急也没过度委婉, 立刻回道。 步云被老师的急切语气吓了一跳。 她咬了下嘴唇:「可是这样…不犯法吗?」 莫涵努力压下戾气, 声音放柔:「这件事只会有我们三人知道。如果你还当我是你老师, 就帮我这个忙。」 步云性子软, 被尊敬的老师这么一说, 当即就应了下来:「那我问问剧院最近接不接新人。」 第114页 「姜灿闹这么大您都愿意冒着风险帮她,莫老师,您真的太善良了。」 「毕竟是自己的学生,你遇到事情我也会尽力帮忙的。」 莫涵挂断电话后,终于舒了口气。 现在姜灿众叛亲离举步维艰,她要当那个给她救命稻草的人。 只有这样姜灿才不会把她供出去。 她德高望重的形象才能保得下来。 姜灿悠悠转醒时,时针已经绕了一个半刻度,晚上七点了。 她扫了眼未接来电,六个来自莫涵,还有一些陌生号码。最近总有陌生号码拨给她,她已经见怪不怪。 姜灿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蹲在地上。 就在不知道放空了多久的时候,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于此同时,屏幕上方弹出了莫涵的简讯「有惊喜给你,接电话。」 几秒后,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姜灿迟疑了几秒,摁下了接通键。 另一边,池殷请的专业人士几乎在莫涵给姜灿发出简讯的瞬间,就通知了池殷。 池殷不慌不忙摁下拨通键,如她所料,姜灿没有注意到她的电话与莫涵的不同。 姜灿静了几秒,哑着嗓子开口:「老师。」 「现在还能有什么惊喜?」 池殷轻声道:「看荆迟最新一条微博。」 姜灿因为那条简讯,现在把池殷完全当成莫涵,再加上池殷声音放得很轻,姜灿试图听清楚就很费力了,根本没往别的方向想。 听到对面这句话,姜灿心里一跳。 难道有新发展? 难道荆迟与池殷真有什么,在她的牵引下,被扒出来了? 池殷凉了?! 太好了! 姜灿嘴角抽搐性勾了几下,她连忙把通话退到后台,大力在屏幕上戳着指甲,打开微博。 她:「老师,你真是神机妙算。」 池殷缓缓勾起唇角。 荆迟最新的一条微博,一句话没有,只有一张截图。 姜灿毫无防备地点了进去:「老师,我看到了!!」 「哈哈,上面写着——」 姜灿一边说着一边笑。 但等她终于认真看起来内容时,嘴角的笑容却彻底僵住。 「……」 … 「看到了?」 「姜灿,」池殷托腮轻笑,用温柔的声音道:「惊喜吗?」 这是灿海公司发出的律师函。 姜灿眼睛越瞪越大,飞速看着每一个字。 律师函上,白纸黑字写着她伪造言论污衊艺人,严重侵犯了荆迟的名誉权。 下个周请她如约上法庭。 姜灿死死咬住了嘴唇。 她本以为没有什么会比失业和万人唾骂更严重。 但如今她知道了。 她要上法庭了,而且没有胜率。 如果荆迟不肯罢休,她不仅要进行赔偿,还会被行政拘留。 时间会让网友们慢慢遗忘她这个人,但时间不会消去她的犯法记录。 这是,彻彻底底的没有退路。 姜灿:「………」 池殷这句话没有压低声线,让姜灿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迅速看向手机备註。 …没有备註。 池殷也不等姜灿表现她的崩溃了,淡声道:「我是池殷。」 姜灿恍了下神。 她听着这个恨极的名字,眼眶一点点瞪大。 目眦欲裂。 震惊、恐惧、愤怒种种情绪下,让她忍不住尖声道:「池殷,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我被你害得这么惨,你竟然还敢给我打电话?!」 犹如困兽发狂。 尖声刺耳,池殷面容不变,托腮支在矮桌上:「我有害过你么?」 姜灿声音扬高:「我被告上法庭难道不是因为你?」 「我实在不懂你的因果关系,」池殷淡淡道。 「一开始是你把赵鹿当藉口,想拿我出气。而如今是你因为莫涵的煽风点火,造谣生事。」 「你是觉得你配我出手?」 池殷刚说完这句话,就接到陆墒的简讯:「可能会晚些回去,你先吃饭。」 说得好像池殷会等他吃饭一样。 陆墒那边虽然有了姜灿的通信记录,但因为法律原因,姜灿和莫涵的具体通话内容不方便公开。 所以他还在跟相关部门协商一个好的解决方式。 池殷「啧」了声:「不用你了,现在回来。」 回完简讯,她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向手机。 这就是她虽然拿到通信记录,但仍要打电话给姜灿的原因。 她可没那个耐心。 既然他们不方便公开聊天记录,那就让姜灿自己公开。 池殷说完话后,姜灿不说话了。 池殷的话提醒了她。 一个赵鹿,一个莫涵。 如果不是赵鹿,即使那天她心情不好,也不会找池殷当撒气筒。而她之所以认识赵鹿,都是因为两人是莫涵的学生。 而莫涵, 如果不是莫涵白天联繫她,她也不会想到用泼脏水的方式让池殷和荆迟身败名裂。 姜灿如今嗓子沙哑到有些说不出来话了,拿起桌上已经放了两天的水一饮而尽。 凉水入喉,姜灿的状态稍稍好了些。 虽然她现在恨上了莫涵,但也品出了池殷打这个电话的目的。 第115页 「你是在怂恿我帮你对付莫涵?」 「就像莫涵白天让我做的那样?」 池殷也不掩饰:「本来是这样想的。」 姜灿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她晃了晃头,尽量让自己饿了两天的身子保持清醒,她准备和池殷谈条件了。 比如让陆墒给荆迟施压撤掉律师函,比如让陆墒给她换个身份,比如让陆墒给她谋个好差事。 但池殷的话打断了她的幻想。 「那是本来。」 姜灿思绪一停。 ……本来? 「但是呢,」池殷随手关闭了录音键,「刚刚这段语音已经足够。」 「姜灿,你没有用处了。」 池殷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随着戛然而止的对话声。 姜灿刚才满是算计的神情彻底荡然无存。 她看着手里被挂断的手机,心里最后一根弦几近崩断。 …… 她迅速灌了几口水让自己保持冷静。 不对不对,还有补救方法。 既然莫涵马上就要完,那她如果可以抢在池殷前面把两人聊天记录曝光,这就相当于自首,相当于坦白从宽,相当于她才是莫涵指使下的受害者。 网友说不定会可怜可怜她。 她得抢在池殷前面把莫涵曝光! 姜灿都来不及看池殷的微博,迅速就把微博编辑完,像被人追着一样发了出去。 「@姜灿v:我也是受害者!」 后面附了莫涵与她的聊天记录。 等姜灿发完,她才点开池殷微博。看着池殷空无一字的微博,缓缓舒了口气。 终于抢到前面了。 挂断电话后,池殷伸了个懒腰,径直翻看起还没看完的备考资料。 直到何月敲门叫她吃晚饭,她才慢悠悠合上书。 门外,何月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像憋着什么话又快憋不住的样子。 池殷往楼下走:「跟莫涵有关?」 何月也快憋不住了,这会儿迅速接话:「对对,刚刚姜灿忽然曝光了她和莫涵的聊天记录。现在全网都在骂莫涵人设崩塌,骂她为了打压第三名不择手段呢。」 「夫人您的播放量刚刚又飙升了一大截,离江栗子就差不到一百万啦!」 池殷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说完,何月露出些困惑的表情:「夫人您说姜灿怎么现在才曝光呢?现在曝光太晚了吧,虽然莫涵凉了,但她自己也被扒完了啊。」 「说不定她自己觉得赚了呢?」池殷勾起唇。 她从没想过把自己牵扯其中,她根本不会曝光她与姜灿的电话记录。 她自始至终的目的,只有激姜灿主动曝光莫涵。 而姜灿,果然没让她失望。 … 莫涵发完简讯后,酝酿了一下情绪,很快就给姜灿打了电话。 她本意单枪直入直接给姜灿画饼,结果姜灿的提示音竟然显示她正在通话中。 莫涵第六感直觉不妙。 要知道姜灿因为性格原因,平时根本没有交心的朋友。 这个时候姜灿还会接谁的电话?? 莫涵刚刚才平復下来的心情又焦虑起来。 她五分钟打了十二个电话,次次都是正在通话,莫涵终于忍不住把手边的水杯摔碎在地。 她深唿吸,把玻璃碎片收拾干净,正要再打电话时,剧院院长忽然给她打来了电话。 莫涵现在可没心思听她布置工作,径直挂断,但很快,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一个又一个,在她在一分钟内挂断第三个电话时,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 莫涵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是步云。 她僵着手接起。 「餵——」 「老师,微博上是真的吗?」 步云正准备跟莫涵反馈消息时,微博突然给她推送了一个「爆」的热搜。 ——关于莫涵挑拨姜灿攻击这次翻跳人员。 与此同时,被曝出的还有莫涵多次私下收礼、提前透露剧院每年的考核节目等等不配为人师表的行为。 步云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如果网上说的是真的,那她两次考核输给平时表现比她差的人员,就终于有了原因。 以前她只以为是她运气差,自怨自艾一阵后就远走他乡,结果今天她突然被告知,她不是运气差,只是跟了个不配做老师的老师。 步云咬着牙质问莫涵:「老师,我那么尊敬您…」 「你告诉我,——网上说的是真的吗?!」 莫涵什么话都没说。 她迅速挂断了电话。 她完了。 不用去看微博了,她已经彻底完了。 姜灿把她爆出来了。 但逃避不是莫涵的性格,她需要去网上看看姜灿的说辞。 看看她还有没有触底反弹的机会。 莫涵迅速划开微博点进热搜,如今热搜第一赫然是#莫涵,枉为人师# 莫涵颤着手点进去,死死盯着姜灿五分钟前发出的微博。 评论区骂声一片,但还有人在等她回应。莫涵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回应,她思索片刻,迅速发了条微博。 「@莫涵v: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底下聚集了一片莫涵的死忠粉,还有几个莫涵的徒弟为老师发声。 第116页 【相信莫涵老师!】 【莫涵老师一定干不出这样的事情的,那个图片你们怎么知道不是p的!】 【你们忘了莫涵老师点的那个贊了吗?她明明就是在嘲讽姜灿啊!怎么可能是她指使的?】 莫涵看着向着她的评论区,打定主意要咬死不松口了。 姜灿现在的精神状态很显然不稳定,如果让姜灿现在做精神检测,一定很难正常。 她可以给姜灿安个精神病身份,这样她就成了疯狗无差别污衊人的受害者了! 想好就干。 莫涵迅速又发了条关于提议姜灿做精神检测的微博,底下引发一片闹笑声。 莫涵点赞了几个反响不错的评论,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稍稍放心下来。 但她的短暂放心,只是别人懒得管的结果。 陆墒看着莫涵刚发的两条微博,皱眉看向池殷:「还不管啊祖宗?」 「莫涵这些年干过的事我都发给营销号了,他们老催我。」 「吃你的饭。」池殷喝了口粥,语气不变,透露出莫涵没一口粥重要的意思。 哦! 蹦跶几分钟和蹦跶十几分钟,好像的确没什么区别。 陆墒低头把原话送给了几个营销号:「吃你的饭。」 营销号:……? 营销号:「吃完了啊陆总。」 陆总:「那等我吃完,我要看直播。」 营销号:「…行嘞。」 等池殷吃完饭,陆墒慢悠悠传达了指令,几个营销号简直快喜极而泣。 他们就没看过这么沉得住气的甲方。 真是皇帝不急那啥急。 最爱看反转和打脸了好吗?? 几人飞速发布了各自拥有的实锤,言辞犀利讽刺,多角度切入,有关于她受贿的,有关于她帮学生作弊的,有关于她辱骂学生的,人证物证俱全。 在实锤发布一分钟后,所有为莫涵发过声的网友集体失声。 十分钟后,一位叫步云的女子,公开了一个录音。 一个关于莫涵准备给姜灿造假身份塞进小剧院的录音。 这段录音,让整个事件彻底高潮。 现在已经没人觉得莫涵这是在帮姜灿了,结合整个故事,这明显就是在拿捏姜灿。 至此,莫涵德高望重的人设崩塌的一干二净。 莫涵半小时前还一片义愤填膺的评论区,现在被「脱粉回踩」刷屏。 「刚才真是脑子抽了,竟然信你!」 「你还说姜灿得神经病,别是你自己得了吧?」 「就你这样还立德高望重人设?给爷爬!!」 莫涵已经没有起来的可能了,陆墒大致浏览了遍热搜广场,就把后续工作交给公司公关。 他现在处于一种稍稍得意又不太得意的微妙状态。 因为姜灿曝光莫涵实在太突然了。 他明明已经把如何打脸姜灿如何跟祖宗讨赏都想好了!结果姜灿突然这么一出,啪的一下,他的所有计划统统泡汤。 陆墒一边下楼梯一边小声吐槽。 都怪姜灿! 你就不能再拖沓一点吗? 就不能等等他亲自打脸吗?! 你是把祖宗衬托得厉害了,可是把他衬托得更蠢了啊。 陆墒叨叨叨地走到了池殷房门口。 脚忽然就有些走不动了。 他想到他中道崩殂的「讨赏计划」,神色低落得像头顶下起了雨。 池殷这会儿刚刷完题,听到门口的动静,托腮想了几秒,叫了声陆墒。 正低落着的陆墒:? 幻听? 果然,太想祖宗了。 祖宗怎么会叫他的名字呢? 他名字太长了。 叫起来太累。 陆墒拖沓着拖鞋走了几步。 池殷听着门外磨蹭着的脚步声,无语地揉了揉眉心。 「进。」 陆墒脚步一顿。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 这个才对。 一个字比较合适。 陆墒惊喜回眸,蹭得一步就跨到了池殷房门口,他整理了一下睡衣衣领,扬了扬下巴,矜持着手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陆墒:「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肩宽腰窄,面容冷清,眼神睥睨,丝质睡衣被他穿出了走红毯的感觉。 「手酸,过来给我揉手腕。」 陆墒抿了下唇。 你让我揉就揉啊。 一家之主没有尊严吗? 他呵了声:「我们霸总揉手腕,是按表扬计费的,一个表扬揉五分钟,陆夫人了解吗?」 「叫姜杉进来。」 陆墒:「………」 陆墒你个狗东西。 你怎么天天飘。 他迅速补充:「给老婆揉免费。」 池殷不置可否地哼了声,径直打开投影。陆墒怕池殷翻刚才的旧帐,赶紧凑到一边,低头揉起手腕来。 池殷随意摁着遥控器,陆墒一边揉,一边用余光乱瞟。 今天不看荆迟吧? 不是看荆迟吧? 在发现池殷看的不是荆迟后,他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池殷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 陆墒现在实在开心,有点冷不住脸,在看到池殷看他后,傻乎乎回了一个笑。 池殷提醒:「你忘记你的人设了。」 第117页 陆墒顿时把脸冷了回去:「没忘。」 「人还在,人设在。」 「那你加油。」池殷不咸不淡道,眼神又落回投影上。 陆墒眨巴了下眼。 「……」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崩人设已久,不知道刚才在挽谁的尊。 陆墒现在的眼神变化实在太丰富多彩,池殷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嘴唇勾了勾。 陆墒余光撇到了这个笑,顿时有些受不住。 他现在完全受不了池殷笑,尤其是沖他笑。 陆墒耳尖肉眼可见地迅速红了起来。 他连忙转移注意力,专心致志揉起池殷的手腕。 手中的皮肤细腻又光滑,微微泛着凉意,像是上好的玉。 陆墒有点不想离开这块皮肤了,即使他的耳尖越来越红,即使他的后背都开始发麻。 揉到十几分钟时,就在陆墒无酒自醺的时候,头顶传来池殷微哑的音线。 「好看么?」 陆墒指尖还停顿在手腕上,现在整个人晕乎乎的:「嗯。」 「明早服侍我起床?」 他晕乎程度已经快比上两瓶老白干了:「好。」 等陆墒同手同脚回到自己卧室后,他才后知后觉刚才进行了何种对话。 「……?」 陆墒:「………嗯?」 他用力掐了把自己的脸,确定很疼十分疼超级疼之后,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 他像翻越障碍物一样,从床上飞速翻过。 下一秒,各式各样的衬衫西装休闲服被他扔在床上。 从海风休闲三件套到职场精英硬汉装。 凌晨一点。 陆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 与此同时,华国南方的某个海滨角落,一个长相英俊帅气的男子正骑着小单车欢快地奔向机场。 他已经从微博上看到池殷美丽的身姿了。 不愧是长公主!事业批!牛逼! 一个多月来,别的系统都在别的世界累死累活,而他,在这个世界的各地都留下了智慧的足迹。 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悠闲呢? 大概是宿主太靠谱了吧。 一个可以以死助军威的公主,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爱池殷爱生活。 现在他就要收拾收拾回陆家,看一下作精改造成果啦! 长公主,么么么!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一更】 第二天, 天朗气清。 虽然只睡了五个小时,但陆墒容光焕发,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知道的知道他是要服侍池殷起床, 不知道的以为他穿个鞋就要去跑绕城马拉松。 洗漱完,陆墒撩着半湿的额发走到衣柜前, 拿起昨晚精挑细选出来的睡衣。 是的,睡衣。 还是松垮型睡衣。 他已经想好了。 为了不让池殷过于骄傲,在穿衣上,他必须表现得毫不在意, 才能掩饰住昨晚的偷偷努力。 穿好衣服, 陆墒对着镜子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又把衣带扯松。 而后一甩衣摆。 整个人就是大写的随性。 走过桌台, 陆墒拿起香水,在衣服和指尖上都喷了一点。 为什么要有指尖呢? 当然是因为一会儿要碰祖宗的手腕脚腕啊。 六点整。 陆墒在镜子前打量帅气逼人的自己: 下巴干净,肤感良好, 头髮柔软,眼神坚定。 就连衣服都散发着乌木沉香的淡香。 很好。 不能再打扮了。 再打扮就有点过于妖艷了。 陆墒对着镜子缓缓点了下头,转身走出了房门。 姜杉此时在池殷门口候着。 池殷一向六点准时起床, 她五点五十过来。现在两人时间基本同步, 池殷看书的时候, 她也去准备语言学备考,等十一点时,她下楼去厨房看看情况, 如果一切顺利就来叫池殷吃饭。 姜杉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 健康快乐又充实。 她一边看英语单词, 一边等池殷的那声「进来。」 结果还没等到, 就看到了这个时间很少见到的陆墒。 两人都知道池殷听力好, 在余光瞥到对方的瞬间,像线人对暗号一样同时点了下头。 姜杉一向很注重距离感,虽然觉得先生今天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但除了第一眼,她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陆墒鼻子以下嘴巴以上的位置。 然后,她的余光看到陆墒朝她摆了摆手。 姜杉一愣。 她完全没往陆墒赶她身上想,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也跟着摆了摆手。 她:先生再见。 陆墒:「……」 姜杉:「……?」 陆墒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打字:「从今天起,这个工作是我的了。」 他给姜杉看过后,隐晦地挑了下眉,又添了句:「她没跟你说吗?」 不知道为什么,姜杉从这两句话里,读出了一点点小人得志。 还是后辈踩前辈上位后的那种小人得志。 顺带着还有一丝挑拨离间。 但她不敢多想, 也不敢多问。 先生没必要骗她,姜杉思忖半秒后,径直去楼下看早餐准备情况。 第118页 陆墒靠在池殷房门前,满脸淡然。 虽然他贷款了一下以后。 但他不信今天过后池殷还会找别人服侍她起床。 这些天,他时不时抱池殷去睡觉,脱鞋脱袜子技术都见长。 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技师… 呸,老公了。 陆墒嘴角一勾,快乐等待。 … 陆宅大门外,一个帅气男子单腿支地,脚踩小黄车踏板,一脸快乐。 按照规则,只要他出现在宿主五百米范围内,就可以摆脱人形,化成数据寄居在宿主灵魂体之中。 而现在,他距离池殷已经不到三百米。 男子把小黄车推到一边,调出自己的数据界面,一顿操作勐如虎。 几秒钟后,他凭空消失在原地。 正趴在窗边晒太阳的小白:??? 它四腿乱蹬,一脸惊慌失措地奔向鱼缸,抓了条小金鱼压惊。 小金鱼:我真的谢。 系统只要回到宿主灵魂体里,就可以与宿主进行脑内沟通。 如今池殷没醒,他也不干招宿主烦的事。 ——废话。 这是普通宿主吗? 不是,这是他的亲亲宿主。 一片黑暗中,系统充满期待地打起坐。 几分钟后,一缕模煳的光线在他眼前闪过。 池殷醒了。 这是开始与他共享视觉了。 系统兴奋地搓了搓手。 就在他酝酿说辞,准备与他的亲亲宿主打个热情满满的招唿时,他听到了池殷的一声「进来。」 系统:!! 检验成果的时候到了! 他屏息凝气。 此时房门被推开,一个俊美冷感的男子,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径直走了进来。 系统:男主登场!哦吼,这脸这气场! 这一大早的,是要进行夫妻情感沟通吗? 啊,这是我可以不付费看的东西吗? 系统用手盖住眼睛,露出一个小缝,看得遮遮掩掩。 此时,池殷把被子掀开,一双精緻白皙的脚伸出了床沿。 系统自发脑补:我知道我知道,这一定是要下床奔向男主,然后给他一个早安吻! 啊,谁能抵抗亲亲宿主的一个早安吻呢?! 想到这,系统心里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困惑。 不过都这样了他们为什么还分居睡觉? 懂了,一定是因为公主脸皮薄。 她们古代人就这样。 系统刚脑补完,池殷还有些睏倦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微哑,却分外勾人。 「右手边第一个衣柜左数第二件。」 「拿过来,服侍我穿衣。」 系统:……… 正佯装淡定的陆墒:!!! 稳健的脚步彻底僵在原地。 不是,怎么回事,今天不是穿穿鞋抱一抱铺铺被子吗? 他一点点转动脖颈,看向池殷。 此时池殷双手扣着床沿撑在身体两侧,头微微下垂,稍稍有些凌乱的长髮披散在身体两侧,纤细光洁的小腿半踩在纯白地毯上,整个人看上去困恹恹的,完全没意识到刚刚那句话威力有多大。 陆墒觉得自己脑子里像是经歷了核爆炸。 足足反应了半分钟,才剧烈滚动了几下喉结,把池殷要的那件衣服取了出来。 是件侧拉链,及踝长裙。 陆墒走到池殷面前时,手都开始抖了。 他:「真、真的吗?」 池殷抬眸,语气不变:「叫姜杉进来。」 陆墒:「……」 「……」 承认吧陆墒,演什么演呢,你都要美死了。 他抿了抿唇:「不叫。」 「呵。」 陆墒被这句「呵」弄得唿吸一乱,他把衣服放在床侧,扶着池殷站起身,僵着手开始解她的睡裙。丝质睡裙质感极好,几乎在腰部丝带抽开的一瞬间,裙子就贴着所有能贴着的地方,垂落于地,堆在了池殷脚踝处。 池殷慢吞吞把脚一抬,踩在了睡衣上面。 此时陆墒双眸紧闭,像是在与美杜莎做殊死抵抗。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知道他现在睁眼就会立刻石化,笑态百出,让池殷找到作弄的机会。 但让祖宗一直不穿衣服好像更不好,陆墒就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轻咳一声睁开了眼。 陆墒:「……」 他在池殷的戏嚯注视下,勐地又闭上了眼睛。 救救救命。 …这是他能看到的吗? 这原来就是夫妻会有的尺度共享吗?? 陆墒抬手摸了下鼻侧,怕有什么丢人的东西流出来。 幸好,幸好没有。 陆墒舒了口气。 他现在嘴巴干的厉害,很想舔下嘴唇,但又怕这个动作在这个画面下稍显不雅。 陆墒觉得是时候睁眼了,要不会被祖宗看不起的。 其实还好。 他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一个睁眼理由。 衣料保守程度好像与女性泳衣大致相似,….或许相似? 虽然他没注意过真人试穿,但在购买男性泳裤时还是不巧看到专栏上的女性泳衣的。 虽然…可能,也不是很相似。 池殷看着陆墒风云突变的面部表情,轻笑了一声,她掩着唇打了个哈欠,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再不睁眼,我就——」 第119页 陆墒立刻睁眼,急声道:「不叫姜杉!」 池殷把话幽幽补齐:「我就自己穿了。」 陆墒:「……」 池殷怎么可能自己穿衣服,她又在作弄他了。 陆墒舔了下唇角,他知道这次再闭眼就真的丢人了,于是努力压着情绪冷着脸拎起旁边的长裙,拉开侧边拉链,他举高,从上到下给池殷往身上穿。 池殷穿上后,陆墒拉平裙角,站起身,屏息拂开了她垂落在腰侧的长髮,一点点把拉链往上拉。 刚刚触碰到的肌肤实在、实在太多。 陆墒垂着眸,努力保持镇定。 手底的腰肢柔韧有细滑,如上好绸缎。可能因为池殷自幼学舞,即使如此修身的裙子,拉上去还是有一些空余。 拉好后,陆墒把手用力攥成拳,背在了身后。 虽然他在池殷面前早就把高冷人设崩没了,但是此刻,为了压住上涌的情绪和体热,为了控制皮肤饥渴症,他只能拼命冷着脸,压着嘴角,控制住想去拥抱池殷的手,以至于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度冰冷的状态。 如果每天都这样,真的不会憋出精神和身体疾病吗? 陆墒有些恍惚地想。 他有些后悔豪言壮志以后都要服侍池殷起床了。 …不对。 陆墒脑中有个弦弹了一下,他缓缓眯起眼睛。 原来这个月,姜杉每天都在白嫖他的公主老婆? 「………」 拳头硬了。 … 因为系统只能共享池殷的视觉,所以他只能看到陆墒的反应。 他眼睁睁看着这位本应如高岭之花的龙傲天男主,冷着脸抖着手,给他的亲亲宿主宽衣解带。 虽然中间对话有些蹊跷,但陆墒宽衣解带后,那股要杀人的冰冷气场绝对不是假的。 系统:我一定在做梦。 系统:这个梦还会醒吗? 原主也不敢这么使唤男主吧,不,原主根本就不敢使唤男主。男主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池殷手上了吗?好恐怖,好可怕。 池殷不怕任务失败死亡吗? 【改造原主,扭转他人印象,成就璀璨人生。】 救命。 事业批又如何,首先第一个「改造原主」就卡死了啊! 她是改造原主了,她比原主更作了啊! 他的业绩,他的小红花。 神他妈亲亲宿主,他讨厌池殷! 就在系统痛哭流涕悔不当初之时,池殷的声音再次传进了他的耳朵。 ——「陆墒,你有点眼力见么?」 ——「给我穿袜子,现在。」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二更】 系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 他现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如果他有一次时光倒流的机会, 他一定说:上个月! ——与君初逢日,被君哄骗时。 他眼睁睁看着陆墒都没用池殷提醒,就熟练地拉开放袜子的抽屉, 然后冷着脸拿着一双丝质短袜向池殷走来。 系统:…虽然感觉不太能抢救了。 但当初我也有错… 还是做个人工唿吸。 他低低咳嗽了一声,试图引起池殷的注意。 听着这道好像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声音, 池殷眉毛一挑,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陆墒现在全部精神都用在让情绪平稳了,完全没听到异样。他低头走到池殷身边,单膝跪地, 握住了池殷的脚踝。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几乎可以把池殷精緻的脚包住。 系统忍不住瞅了几眼, 但很快就难过地移开视线。 虽然这个画面很美艷, 但想想业绩—— 顿时不香了。 他迟疑着现在突然开口会不会吓池殷一跳, 然后池殷一脚踹在陆墒身上…这任务就更难做了。 于是迟疑着迟疑着,他就看到池殷抬高小腿,右脚精准踩在了陆墒膝盖上。 系统:? 系统被这么一出弄懵了。 这是骄傲的男主可以接受的践踏吗? 他顺着池殷的视线看去—— 果不其然, 男主眉心微微一跳,差点没跪稳。 脸色肉眼可见的极度冰寒,那张帅脸冷得像冰原几千米下的冻土层。 偏偏锁骨处的皮肤开始泛红, 用手指头想都知道那是被气红的。 此时, 陆墒因为忍耐手上青筋都开始突起。 他开始后悔今天的随性打扮了。 松垮睡袍的精髓在哪? 他之前以为是随性闲适, 如今看来,精髓在松垮。 他刚刚这么一单膝跪地,不仅大腿上的睡袍挪位, 前胸的睡袍也挪了位。 陆墒现在就慌张, 十分慌张。 而这种慌张, 在池殷踩在他没有丝毫布料保护的膝盖时, 上升到了巅峰。 现在也顾不得动作不雅了, 陆墒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正要加紧动作把池殷鞋袜穿上时,他突然听到一个男声。 「殷殷啊——」 带着卑微的试探与难过的哭腔,像是什么人对他始乱终弃。 陆墒晃了晃头,这是怕被嫌弃怕出幻觉了? 陆墒你真丢人。 就在他把右脚短袜给池殷穿到一半时,他忽然听到了池殷冷静的声音:「你回来了。」 陆墒缓缓皱起眉心。 第120页 刚刚那个男声…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很快就不用他思考了,因为两人在他脑子里开始对话了。 那男声,「咱能不能不让陆墒给你穿袜子了?」 池殷的声音很干脆,「不能。」 陆墒:「……」 想起来了。 这是一个多月前,他在办公室里莫名听到的男声。 没想到还会听到,而且还是在他眼前。 池殷有秘密他接受,就是……? 就是这个男音干嘛挑拨离间? 他知道他为这次穿袜子机会付出了多少吗?? 陆墒离奇愤怒起来。 偏偏那男声还不懂收敛,又起了个音。 陆墒顿时不穿袜子了,他仰着脑袋直直瞅着池殷,满脸都是「我倒要听听这个恶毒妖精还要说些什么」的意思。 池殷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之前陆墒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第一面就知道她不是「池殷」,具体缘由她并没有问。 因为大抵不过两种可能性,有人知道并且告诉了陆墒,陆墒凭自己知道。 若是前者,她问了,便是变向衬了那人的意。 若是后者,更是完全不用担心。 如今看来,是后者。 ——陆墒可以听到系统音。 系统被池殷毫不迟疑的回答伤到了,他决定后退一步。 「…那你能不能不把脚踩在他膝盖上?」 池殷看着陆墒倏然垮下的脸,轻笑一声。 「也不能。」 系统快被池殷气死了,他明明是为池殷的生命安全着想,要不是陆墒还在眼前,他气得都要化出人形对池殷指指点点。 「你再这么作,会被他妹妹推下——」 「啧。」 池殷恹恹一抬脚,被陆墒眼疾手快托臀抱起:「你要去哪?」 池殷勾住他的脖颈,淡淡道:「陆玖来了。」 陆墒想着刚才男音被打断的半句话,心脏忽然勐地一跳。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曾经以为的…可能跟事实不符,甚至相悖。 陆玖推下…谁? 池殷看着陆墒皱起的眉心,伸出食指弹了他脑门一下:「别瞎想。」 「我渴了。」 陆墒连忙回神,抱着池殷就往外走。 系统看着陆墒训练有素的样子。 「……」 斯德哥尔摩? 抖m? 我去,这也太可怜了吧。 池殷被陆墒抱出门外时,陆玖刚直起身子,她见池殷出来了,连忙又弯下腰把保温杯拿了起来,一脸开心地递给池殷:「姐姐,我今天换了一家新的牛奶牌子!」 「你试试好喝吗?」 池殷接过抿了一口:「不错。」 陆玖两个对称的小酒窝迅速扬了起来。 「温度勉强,下次再高一度。」 陆玖连忙点头。 眼睛亮晶晶的:「好耶!」 池殷皱眉:「你这又学的什么语气词。」 陆玖抓了抓头,「不可爱吗,那以后不用了。」 系统:? 不敢置信的系统:??? 不是,这还是那个推池殷滚下楼梯的boss吗?? 现在孩子演技这么强的? 而且池殷说的是「温度勉强」啊,又不是夸她,boss咋那么开心。 系统现在有些懵了。 他抓了抓头髮,觉得事情不太对起来。 因为陆玖演技强这个说法实在说服不了他。 他也是看过这本书的。 陆玖在里面就是个心理不太健康的小姑娘,在「池殷」嫁进陆家后,她因为不愿打扰陆墒,遭受了「池殷」近乎半年的精神虐待,最后在「池殷」把小白踹下楼梯后,精神彻底崩溃,在一次精神恍惚的时候,把「池殷」附加给小白的痛苦,还给了她。 但即使「池殷」受了惩罚,陆玖也没有获得幸福。 她经受了长达一生的精神治疗,没有友情,没有爱情,陆墒去世后,她也失去了亲情。 可如今看来,陆玖精神状态十分好,甚至长相都比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漂亮许多。 系统陷入沉思。 池殷喝完牛奶把瓶子抛给陆玖,陆玖连忙双手接住。 池殷:「nebt的代言是不是快上市了?」 陆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嗯嗯。」 池殷点了下头,「恭喜。」 陆玖两个小手背在后面,嘿嘿笑了两声。 陆墒看向陆玖:「你饿了就先下去吃饭。」 陆玖连忙摇头:「不饿,这才六点多呢,我等哥哥姐姐一起吃。」 「我先回去刷题了!」 陆墒沖她点了下头,接着又把池殷抱回了卧室床上。 他半跪在地上,捡起刚才穿了一半结果又掉在地上的袜子。 安安静静把池殷的脚捧在手心,隔着睡袍抵在前胸。 等两只袜子都穿完,他拉住池殷的裙摆,阻止了她起身。 池殷挑眉:「怎么?」 陆墒把下巴戳在床上,仰头看老婆:「那个臭东西走了吗?」 池殷没忍住发出噗嗤一声笑。 这个笑有多好看呢? 陆墒觉得整个盛夏的花香鸟鸣都抵不过这个笑,一个庄园的大马士革玫瑰都抵不过这个笑,能铺满整个天空的黄昏油画也抵不过这个笑。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耳尖红红的。 第121页 池殷勾唇:「走了。」 陆墒迅速舒了口气,他捏了捏发烫的耳尖,冷颜的脸上努力保持镇定。 「…我都跟姜杉夸下海口了,以后这些都是我干的。」 「我就喜欢穿袜子。」 陆墒现在早就忘了他今早的豪言壮志了—— 他要表现得毫不在意,试图不让池殷过于骄傲。 他现在在意死了。 在意那个挑拨离间的臭东西,在意他的去向,在意他说的话。 池殷用脚尖踩了踩他半露的人鱼线,「这意思是不喜欢穿衣服?」 陆墒:「……」 他张了张嘴,因为声音太低,口腔吞掉了他一个音,只留下一个字。 「欢。」 他抿紧了唇,抬眸飞速瞥了池殷一眼,又把话补齐:「喜欢。」 池殷哼笑一声,「最喜欢什么?」 她实在是看陆墒耳尖红红的样子太可爱,虽然以前和现在都经常被他的行为搞得啼笑皆非,但从没真正对他生过气。 有趣的灵魂少有,有趣又可爱的灵魂更是如此。 陆墒好像一直如此,虽然有时候别扭,但在应该坦诚的地方,总是足够坦诚。 千年前是,如今也是。 陆墒脖颈都红起来,他动了动还被池殷踩着的地方,用衣服遮住了半露的腹肌和人鱼线。 系统自从陆墒说「臭东西」开始,就陷入怔愣和迷茫。 事实上他是一个聪明的系统,迷茫几秒后,他就意识到陆墒可以听到他说话。 所以陆墒当时冷冽的气场,很可能不是对池殷,而是对他… 系统:「……」 他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了。 他虽然是池殷的系统,但大的方向明明是站陆墒这边的啊? 陆墒讨厌他干嘛? 但池殷说他「不在」,他只能假装不在,一声不吭。 然后,他就听到这个百年时代万中无一的男主,最负盛名的商业天才,拉起池殷的手,很轻很轻地说道。 「最喜欢你。」 「不信谣不传谣。」 「你不要听他的话。」 作者有话说: 修勾就要坦诚!坦诚万岁! 第44章 任务【一更】 池殷目光微怔。 但这个情绪转瞬即逝, 她轻轻勾了下唇。 「真乖。」 陆墒抿着唇角轻哼了一声。 在刚说出口的第一秒,他本以为会羞赧地无地自容自我否认,最后落荒而逃, 却发现没有。 他不想收回刚刚那些话。 他整个人像是在阳光下打了个滚,一身惬意, 一身轻松。 原来把藏着掖着的东西说出口是这种感觉。 果然,看霸总小说也要斟酌着看,不能学他们口嫌体直的毛病。 从今以后他陆墒除了长得很帅,超级聪明, 钱有些多, 很爱老婆外还多了一个优点—— 口直体直。 他又拉了拉池殷的右手, 眼神有些得意。 池殷知道陆墒又飘了, 她挑着狭长眼尾把右手从陆墒手中抽出,指尖上勾,划过他的掌心, 最后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陆墒头往后一仰,极度冷感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你怎么老弹我。」 「教小朋友少得意。」 陆墒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几个唿吸后, 他眼神微微偏到一侧:「既然那个东西走了, 那…下去吃饭?」 他轻咳一声, 又补充道:「抱你下去吃饭。」 陆墒等了几秒没听到池殷的回答,就在他直觉不妙的时候,那个熟悉男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还没走呢。」 「要不…要不现在走?」 陆墒:「………?」 他倏地瞅向池殷, 满眼都是「你就让你老公在臭东西面前这么丢人?」的惊愕和控诉。 池殷:「有意见?」 陆墒向池姓势力卑微低头:「…没有。」 系统现在也有些懵逼, 他不知道陆墒为啥能听到他说话,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bug的时候, 他更在意他的业绩。 系统把刚才两人的对话快速回忆了一遍, 脸色瞬间红润起来。 他就知道!他的眼光! 他已经忍不住要在亲亲宿主精神体里来段踢踏舞了。 系统思考了半秒,既然陆墒能听到他的声音,那他就没必要躲着了,当即化成人形出现在两人面前:「你们好!」 池殷一点眼神没给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陆墒:「你看过的小说里,有系统这种东西吧?」 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陆墒虽然知道这是个可以和池殷对话的奇怪东西,但看着凭空出现的人,还是僵了僵。 足足一分钟,他才努力镇定下来:「有。」 他思忖着霸总小说里系统的三大用途—— 攻略龙傲天男主,扬了人渣男主,救赎美强惨男主。 他… 应该属于第一类吧? …但池殷显而易见地没攻略过他啊。 是他一股脑被池殷吸引,自顾自跳了进去。 就在陆墒开始心惊胆战地把自己往第二类里代的时候,一个冰冰凉凉的手伸进了他的后领,冷得他一激灵。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池殷,池殷淡淡道:「我的任务是继续活着。」 陆墒:「!!」 第122页 系统:「??!」 系统:这可不兴改任务的啊? 池殷说什么就是什么,陆墒舒了口气,看系统的眼神顿时友善起来:「谢谢啊。」 系统:「……」 不是,这他妈这个男主,怎么这都能信? ——这么憨的吗?! 系统连忙纠正:「不是不是,她的任务是改造原主,扭转他人印象,成就璀璨人生。」 池殷状若未闻地站起身,随手把垂在胸前的长髮别至耳后,径直离开。 陆墒拍了拍裤腿也站起身。 系统伸手:「哎,怎么都走了。」 陆墒现在神情很淡定。 在听到系统亲口说出池殷的任务后,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淡定过。 他看向系统:「我只是提供一个可能。」 系统正色:「你说。」 「那个任务对池殷而言,或许真的只是继续活着。」 「她只需要继续…」 陆墒笑了笑:「像个真正的公主一样活着。」 他拉开房门,嘴角笑意不减。 「我诚邀您在陆宅做客一天。」 上午十一点,池殷的舞蹈视频的播放量破1300万,超过江栗子10万,第一次登上榜首,从此再也没下来过。 一上午,陆墒让公关团队时刻关注评论区,结果得到一个哭笑不得的回执。 八百余万条评论在大数据抓取管控下,几乎没见到批评舞蹈本身的,唯一一条点赞奇高的吐槽评论还是——【一人血书求加几秒,凑个整数也好啊。】 这条评论的点赞量超百万,楼中楼里全是嗷嗷待舞的可怜孩子。 十二点时,《华国之舞》结束徵集,公开艾特池殷微博,让她联繫导演组准备本周四的节目录制。 不消片刻,陆宅上下都在何月的奔走唿号中,知道夫人要名扬天下了。 全宅一片喜悦,陆墒也很是喜悦,但不知为何,吃午饭时他总觉得家里佣人看他的目光很是奇怪。 像是隐隐带着审视。 透露出他不太配的意思。 目光灼灼。陆墒勐地放下筷子,忍无可忍抬起头,与正硬瞅他的蒋栋对视上了。 陆墒深吸口气。他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姜杉何月,看向陈管家,最后看向坐在池殷旁边的系统。 大家的表情真是… 各有各的一言难尽。 陆墒:「….…」 他冷声道:「有什么问题吗?」 蒋栋连忙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皱眉?」 蒋栋赶忙舒展眉心,「就是眉毛有些痒,先生您别在意我,快吃饭啊。」 陆墒看向蒋栋:「如实回答,否则工资扣半。」 蒋栋:「……」 姜杉何月给予他同情的一瞥,先生都这么问了,蒋栋肯定是不敢瞎掰扯理由了。 蒋栋挠了挠小捲毛,有些尴尬地回道:「刚刚就是觉得有钱真好。」 要不怎么能娶到池殷。 陆墒秒懂了蒋栋没敢说的后半句话。 他觉得现在应该发个火,但他刚酝酿好情绪,心脏倏地一跳。 …当初能娶到「池殷」,好像真的是因为池镜看他有钱。 「……」 陆墒顿时没底气发脾气了。 如果不是先娶了「池殷」,那公主现在就不是他老婆了。 …好像真得感谢他的钱。 感谢陆墒有钱。 陆墒轻咳一声,又拿起筷子:「是挺好的,你也加油。」 蒋栋的表情恢復一言难尽,系统这会儿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上午在陆墒的安排下假扮成《华国之舞》的工作人员,在陆宅问完这个问那个,美曰其名进行上节目前的家庭专访。 结果他就从众人口中拼凑出池殷这个月都做了什么。 尤其是陆玖。 他在陆玖口中听到的,简直像是一个传奇故事。 小姑娘知道他是来做专访后,坐在沙发上紧张得小脸僵硬,但一说起池殷,整个人迅速放松下来,眼睛含笑,小酒窝乱翘。 他带了很多届宿主做任务,见识过很多人,知道如果没有发自内心的信任是无法呈现这种状态的。 系统一开始是懵的,但很快就不在意了。 为什么要管池殷是怎么做任务呢? 只要能完成不就行了? 任务评定最后只看结果。 穿书局任务评定要一个月,系统本意今天在陆宅做完客就去提交任务审核,结果中午池殷的舞蹈视频拿到全网第一,他被陆宅众人气氛带的,也觉得陆墒不配了。 长得帅又有钱怎么啦,你会跳舞吗? 当年求娶长公主的人排起队来可以绕天城三圈,你看看你配三圈吗? 那三圈里最次的都是个新科状元,你看看你能考上状元吗? 在陆墒发出「虚情假意的鼓励言论」后,系统的嫌弃达到了巅峰。 他看向坐在一旁的池殷:「长公主。」 他隐晦瞥了陆墒一眼,小声道:「我记得你喜欢陆逢君那样的,又乖又傻又可爱。」 陆墒:我这辈子听力第一次这么好。 陆墒:我怀疑你根本就是说给我听。 他瞪向系统,陆逢君这个名字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他记得这个人。 第123页 被池殷抢到府里的男宠,还是个少将军,能被抢那颜值一定不差,从军的身材也可以想像。 「……」 陆墒觉得自己要被醋淹了。 他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六块腹肌,之前觉得八块腹肌有点过度,要不今晚就把它练上? 救!还来得及吗? 他竖起耳朵继续听两人对话。 男声:「是吧,你还喜欢这样的吗?」 女声:「嗯。」 陆墒手一抖,筷子掉到了地上。 他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伤心欲绝就算了,竟然还要捡筷子。 他弯下腰正要把筷子捡起来,一只鞋踩住了他的筷子。 陆墒:「……」 这是个长桌,长度足够,但宽度很窄,若对面的人腿长,只要把腿稍稍伸直,就可以碰到另一方。 陆墒呆滞一瞬,一只白皙的脚从鞋子里挣脱开,慢悠悠踩在他的手腕上。 玲珑精緻,脚弓完美。 带着凉,像被蛇尾圈住。 陆墒手里的筷子又掉在了地上。 头顶再次传来两人极低的交谈声。 「既然如此,那你任务结束后的奖励就选换个世界穿?」 「我给你找个性格一样的。」 池殷轻笑一声。 陆墒抿紧了唇,把手伸向池殷的脚踝,用手心牢牢圈住。 …原来她还可以选择离开吗? 他此时慌得只能拽住与池殷有关的东西。 几个唿吸后,他听到池殷的声音。 很轻,很好听。 「不必。」她说。 「又乖又傻又可爱的小朋友,桌子底下呢。」 作者有话说: 陆墒:社死时刻。 第45章 【二更】世界观 陆墒:「……」 他在系统诡异目光看过来前, 迅速拿着筷子直起了身。 与此同时,池殷抬手止住了系统的话,淡声道:「吃饭。」 陆墒接过新筷子, 瞥了系统一眼,也冷着脸跟了声:「吃饭」。说完压着唇角给池殷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菜。 池殷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陆墒嘴角没忍住翘了翘。 系统觉得陆墒现在十分像因被主人宠爱而傻乐的傻狗。 这就叫啥? 人傻钱多还有福气。 吃过午饭,池殷把系统叫去了书房,陆墒眼巴巴跟在两人后面。 两人都知道就算避着陆墒也会被听到,所以也没拦着。 一进书房, 系统就双手投降状:「我知道你有疑问, 但我只能说你能知道的。」 池殷不置可否。 她本来就没打算问什么为难的问题。 她先从简单的问起:「你是怎么选中我的?」 这个可以回答。系统走到沙发前坐下:「我在翻每个世界的史书时发现了你, 我觉得你很适合做作精改造任务, 所以把你的灵魂和记忆从你刚死亡的身体里抽了出来,送进』池殷』的身体。」 「史书?」池殷眯起眼睛。 她与陆墒对视一眼,又看向系统:「你知道你说的史书和这个世界的史书不一样吗?」 系统:「……」 他有些尴尬地抓了把头髮, 皱着眉思索几秒后,眼睛忽然一亮,「哦哦, 我知道了!」 「史书嘛, 时不时拨乱反正, 时不时添补新的东西,穿书局只会留存最正确一版的史书,如果我念的和你知道的不一样, 那只能是现在的史书错了。」 池殷暂时接受这个说法。 凤池墓葬陵让凤池真正的国史再世, 她在如今史书里的形象会发生改变。这也是她必须参加这届国际歷史大会的原因。 池殷抓住「穿书局」这个说法, 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穿书这个说法准确么?这个世界的歷史很完备, 包含六国, 也包括千年前的我。」 系统笑了笑:「这个世界是由最高位面的领导者建立的,这个世界所有的朝代、所有的人物,汇集成了一本书,我们把它叫做世界之书,世界之书又由无数本书组成。」 「对于你,既可以说是古穿今,也可以说是从一本书穿到了一本书。」 池殷点了下头,这个在她猜想之中。 最后,她问了她最想问的问题:「远善寺方丈说,这个世界,灵魂不灭,永入轮迴。」 池殷抬眸直视系统:「这个可以说吗?」 系统一愣。 他完全没想到池殷会问这个问题,这就涉及世界观了,不是很方便回答。 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好像不太可以。」 「那我可以举报你擅自离职一个半月吗?」 「……」 系统:「……?」 系统惊恐地眨了眨眼,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怎么还搞恐吓这套啊,你又不知道怎么举报我!」 池殷自顾自说道:「我现在做不到,但我死后…或许可以?」 系统:「……」 救命。 不是?她是怎么猜到的?? 池殷托腮:「说吧,不举报你。」 「……怎么跟小命攥在你手里一样。」 池殷面无表情地挑了下眉,示意他快说。 「好吧,」系统摊了摊手,「这个世界的确是灵魂不灭,永入轮迴。」 「我举个例子,假如奴隶时代有100个人,封建时代有250人,那这250人里有100个是从奴隶时代轮迴来的,剩下的150人是被捏出的新的灵魂,长此往復,因为人口不断增加,任何一个时代都有着从奴隶时代轮迴来的灵魂,也有着从封建时代轮迴来的灵魂,还有这些年刚捏出的新的灵魂。」 第124页 「就比如陆墒吧,」系统指了指在场唯一的局外人,「他可能就是在六国时期被捏出的灵魂,轮迴数次,成了现在的陆墒。当然,他也可能是二十七年前刚被捏出的灵魂。」 「事实上,除了现实世界和轮迴外,还有轮迴道这个东西。」 「哎。反正都这样了,我就给你解释明白了。」系统自问自答起来:「现实世界就不必解释了,轮迴的话,你可以把轮迴理解成一个大门,人一迈进去,就会瞬间投胎。」 「轮迴道比较有意思,人死亡后,会在专属于自己的轮迴道里静静呆着,忘记时间,直到有资格进入轮迴大门。」 池殷挑眉:「有资格的标准是?」 系统翘起二郎腿,面容有些得意起来:「你虽然聪明但也没那么聪明嘛。」 池殷接话:「我猜跟众生平等有关。」 系统瞪大眼睛:「……?」 池殷轻笑了声:「因为你们把这个世界的真实存在法则告知了佛门,而佛家最为人知晓的理念就是众生平等。」 系统有些后悔找池殷做作精改造任务了,这也太屈才了。 他无语道:「是的。」 「有资格进轮迴的标准就是退回0岁。」 「百岁老人要在轮迴道里等待一百年才可投胎,夭折的婴儿在轮迴道里等一年即可转世。」 「自杀者和犯罪者等待时间翻倍。」 池殷点了下头,她暂时没什么想问的了。 她主要就是想确定陆墒的存在原因,所以陆墒是陆逢君的第不知道多少世,而她带着第一世的记忆,来到了第二世。 就在系统准备离开的时候,陆墒叫住了系统。 池殷一挑眉,陆墒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 他格局特别小,他不想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轮迴又是什么,他只想知道一件事。 「那个…」 他抿了下唇,看向系统:「祖宗的任务结束奖励是什么,除了可以选择去别的世界以外,还有…离开我的选项吗?」 「比如再也不要看到陆墒了,比如一辈子都不和陆墒见面。」 「要是祖宗挑奖励那天,我哪里惹她生气了,她忽然选这种选项怎么办?」 系统被这充满傻气的一问搞得有点懵。 陆墒直直盯着系统,他知道池殷非常聪明,不会冲动行事,但—— 但他害怕。 系统重复了一遍:「——祖宗?」 池殷淡淡接道:「是我。」 系统:「哦哦。」 陆墒扬声:「你不许叫。」 系统:「……」 也不是很想叫,谢谢。 他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气,「你怎么这么能瞎想。」 「作精改造任务不属于高格局任务,任务奖励是很普通的。只有三个选项,金钱,地位,重新挑个界面世界生活。」 陆墒舒了口气,走到池殷身边,想拉她的手。 「高格局任务?」池殷挑眉,啪的一下把陆墒的手拍掉。 「是啊,比如让国家辩论队队长去阻止两国核战啊,让医学院士去阻止古代突发性大疫啊,让歷史学家去阻止某个皇帝杀某个关键人物啊。这些都属于高格局任务,任务奖励是可以他们自己提的!」 池殷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她总结陈词:「因为上位面监管不力,所以穿书局找个苦力把事情拉回原定轨道,这就是高格局任务。」 倒也不必这么实诚。 系统有些尴尬地挠了下头,「能说不能说的都跟你说了,你要守信啊。」 「嗯。」池殷点了下头,她自然会信守诺心。 事实上,即使系统什么都不告知,她也不会说什么,死后更不会。 池殷侧眸:「你再去旅个游?」 系统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准备今天回局提交任务,一个月后任务判定下来我再来找你。」 「嗯。」池殷点了下头。 系统消失后,陆墒看着手背刚被打出的红印,拼命瞅池殷。 刚刚不是还夸他又乖又傻又可爱吗?! 池殷靠着沙发看他:「刚刚系统说的你都听到了?」 陆墒「嗯」了声,有些忿忿。 「你没什么想法?」 陆墒抿了下唇,他思忖着池殷说的话,情绪飞速好转。 他眼神有些飘:「你既然不去别的世界,那就是我的了。」 池殷闭了闭眼,抬手就捏起陆墒的脸:「我是我自己的。」 陆墒脸垮了一下:「那我是你的好了。」 「继续想。」 陆墒足足被捏了三分钟,才眼睛一亮。 他迟疑地看向池殷。 「说。」 陆墒嘴角乱翘:「那我们现在在一起了,下辈子是不是还会在一起?」 「是不是是不是?」陆墒抬手盖住了池殷的手背。 池殷一愣。 她本意是想陆墒思考一下系统拿他举的那个例子,但没想到陆墒没往以前想,想的是以后。 池殷沉默了几秒。 陆墒嘴角一点点拉平,鸦黑的睫毛也垂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捏了捏手心里细腻柔软的指尖,小声道:「随便问问的。」 「…我就是又飘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 「就像你说的,你是属于你自己的。」 第125页 池殷嘆了口气,抽出被攥在掌心里的手指,抬眸看陆墒:「想得美。」 「如果你一直这样的傻的话——」 她语气一顿,在陆墒亮若星辰的眼眸里,缓缓补充道: 「我就把你扔出窗外。」 「明年春天,捡个更聪明的陆墒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就和父妃同框了,咳。 第46章 【一更】 陆墒轻飘着跟在池殷身后。 他现在的心情就很微妙。更聪明的陆墒?不存在的。 尊贵的公主即使嫌弃也只能凑合一下这样。 陆墒偷偷在身后打了个响指。 是公主诶。 他怎么就娶了个公主? 这辈子修桥搭路的话, 下辈子还能娶到池殷吗? 啊,令人幸福的烦恼。 忽然,陆墒脚步一顿。 「——??」 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华点, 这个华点让他差点在地毯上表演短道速滑。 救命。 四捨五入他岂不是驸马爷了?? 陆墒捂着小心脏,加快几步, 凑到池殷身边。 他可以奔走唿号广而告之包下明日所有报纸头条吗? 这已经是他全力克制过的结果! 陆墒现在就想跟池殷提议一下,但池殷现在在打电话,根本不给他眼神。 就在刚才,《华国之舞》导演组给池殷打来了电话, 商量后天的录制事宜。 池殷好听的声音不断传进他的耳朵。 「嗯, 上午九点没问题。」 陆墒着急, 商量完录制时间就好挂了吧? 「沟通採访稿?可以。」 赶紧挂了吧。 「好的, 让荆迟联繫我。」 嗯嗯,这是与採访员提前沟通,这下一定好挂…. ??? 陆墒勐地一抬头。 「我的联繫方式就是这个手机号。」池殷神色不变, 语气平淡,完全没觉得让一个顶流明星主动联繫她有什么问题。 「让他下午两点到五点联繫我。」 陆墒看了眼腕錶,现在, 下午一点五十。 也就是说还有十分钟, 池殷或许就要接到那个「迟美甚」的电话。 陆墒:「……」 他不想和池殷在报纸上贴贴了, 他现在就想解腕錶。 解下来又戴上去,来回两次后,池殷终于挂了电话。 陆墒觉得现在的自己需要一个解释。 众所周知, 一旦开口要解释就会显得分外可怜。 还会显得无理取闹。 于是他忍着不说话, 池殷面色如常地往楼下走。 墨蓝长发在腰肢轻晃。 在光下潋滟又漂亮。 太漂亮了。陆墒的眼睛根本移不开。 池殷侧了侧眸, 陆墒瞬间坚定地目视前方。 …这是要向他解释了吗? 比如说说为什么准备亲自接荆迟电话, 这这这不是太累了吗? 他完全可以帮忙接! 池殷轻哼一声, 收回眼。 陆墒发呆了几秒,被这声哼伤到了。 她一定看到了,他刚刚明明把失落两个大字打在了脸上,左脸一个右脸一个,但她就是不解释! 安静了半晌。 陆墒肩膀垮了一下。 紧接着,他也哼了一声。 这个哼声实在太小了。要不是池殷听力好,根本就听不到。 事实上,池殷都迟疑了半秒,陆墒到底出没出声。 她停下脚步。 正酝酿下次哼声要多冷硬霸气的陆墒一时没注意,直直撞在池殷身上。 陆墒虽然看起来偏瘦,但全身肌肉紧实流畅,被他这么一撞,池殷眉心一蹙,身子受惯性晃了下。 陆墒下意识单手圈住了池殷的腰。 … 时间静止好久。 虽然可能只过了三五秒,但陆墒就是觉得过了好久。 久到他觉得可以羽化登仙了。 救命。 他在干什么?他胆子什么时候这么肥的? 而且这个腰是不是有亿点细,不是这也太细了,这就是女孩子的腰吗? 他为什么可以半个手臂就圈住。 那他剩下的一个半手臂岂不是很寂寞? … 寂寞个鬼。 陆墒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剩下的一个半手臂可以干什么对吗?虽然你什么都没想到,但你太不对了,你个伪君子你个混蛋你要吓到祖宗了! 不过祖宗好像一直没动? 她为什么不动。 祖宗一直不动…那…那他也不动好了! 单纯就是从众心理。 而且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一直不抱好像也不对。 反正他还,还挺想抱一下的。 … 不是,祖宗为什么还不动? 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吗? 陆墒缓缓低下头看向池殷,恰好看到她没什么表情的一瞥。 完了祖宗生气了。 陆墒顿时把腰…… 嗯,圈得更紧了。 陆墒觉得该解释一下,他闭了闭眼,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道:「我刚刚就是不小心。」 池殷:「现在也是?」 陆墒沉默了。 片晌安静后,他违心道:「手麻了,松不开。」 「什么时候手不麻?」 第126页 陆墒体直口快:「下辈子?」 说完他就后悔了,连忙纠正:「不是,下下辈子!」 因为两人姿势原因,池殷看不到陆墒的脸,她实在有些好奇陆墒现在是个什么不要脸表情,所以她动了动,抬起下巴看陆墒。 虽然池殷身高高,但还是可以被陆墒全然笼罩住,陆墒一低头就看到了池殷稍尖的下巴,微颤的睫毛,殷红蛊人的唇色。 都好看。 好看又诱人。 他喉结剧烈滚动两下,发出一声清晰的吞咽声。 陆墒:……… 太不雅了。 陆墒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怀里传来池殷的轻笑声,她的身子因为笑,小幅度颤动着,在陆墒怀里,存在感鲜明。 陆墒的胳膊颤了颤。 又被祖宗嘲笑了。 他为什么总被嘲笑?他如果是本小说里的男主,那绝对是高智商高逼格,在商界不用说,必是超级大佬,在体圈能拿个奥运冠军,在娱乐圈也能混成顶流巨星,说不定还能拿个三金影帝。 荆迟为什么是灿海一哥?那都是因为他陆墒没有进军演艺圈。 所以! 所以他为什么总被祖宗笑话! 虽然现在他是单方面表白,大概率还是单方面喜欢,但明恋的人也有人权! 他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下来,严肃又正经,像是开iwm年度总结大会。 他把视线移到走廊的飘窗上,发表重要会议讲话—— 「祖宗你再笑,我就——」 池殷勾着唇接话:「你就强吻我?」 正霸总着的陆墒一口气没上来。 他光速倒退一大步,手不麻了,嗓子却废了。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又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池殷。 「不过,」池殷唇角笑意不变,抬眸看他,「你敢么?」 陆墒觉得现在的他有点智力倒退,不适合回答这么智慧的问题。他摸摸索索拉开了离他最近的房门,火速闪了进去。 门外传来池殷熟悉的轻笑。 还有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池殷下楼了。 陆墒靠着门一点点蹲了下去。 他现在就像个犯人,捂着耳朵,像种在墙角的小蘑菇。 祖宗太过分了 撩人犯法不知道啊。 敢不敢的。 说得好像他能够一样。 如果他强吻池殷…他大概会被打的陆玖都认不出来。 … 但是池殷为什么说得这么熟练? 陆墒眉心微微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是她对白墙练习过吗? 一定是这样。 难道还能对那什么该死的陆逢君练习过? 陆逢君必是不配。 一定是这样。 陆墒强行说服了自己。 他现在像一个兀自茁壮成长,但没有人捡的小蘑菇—— 白长了。 白长这么大的陆墒有些难过。 难道真是他没谈过恋爱想岔了? ——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强吻她? 好像不太对。 霸总文里男主一旦这么干,好像都是被女主扇一巴掌。 再加一句「不要脸。」 等陆墒终于做好不强吻的决定,已经下午两点半。 他皱着眉看着腕錶,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陆墒思索了几秒,面容倏然僵硬。 …忘了「迟美甚」。 陆墒蹭的一下站起身,拉开房门就往外走。 荆迟作为顶流巨星应该不会两点准时打电话吧? 他们做明星的,应该很忙。 他最好拖到明天打电话,这样祖宗就知道荆迟是一个不守时的人! 但陆墒还是担心。 担心得健步如飞。 正在门口打扫的何月连忙给陆墒让路。 陆墒脚步一顿:「夫人呢?」 何月:「在楼下呢。」 陆墒抿了抿唇,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转头看向何月:「夫人刚刚有接到一个电话吗?」 何月点头:「嗯嗯,半小时前接到一个。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陆墒:「……没事。」 这么准时。 居心不良。 这个明星居心不良。 不但转发老婆视频,还帮老婆怼人,如今竟然在两点就打了电话! 要知道,池殷给出的时间是两点到五点。 「………」陆墒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往楼下走。 这些还不足以让他慌张。 最让他慌张的是荆迟的长相。 他真是越看越觉得荆迟和老婆长得像。 夫妻相这种东西,真的太让他紧张了。 他现在已经是个相信玄学的霸总了。 终于下了楼,陆墒看着沙发上熟悉的蓝发,长长舒了口气。 墨蓝色泽,在光下发着碎光。 漂亮至极。 虽然池殷只在沙发上露出头顶,但陆墒心下大安。 只要池殷还在家就好。 他刚刚主要就是怕池殷被荆迟约出去,然后两人越聊越投机,一拍即合,当场甩墒。 陆墒抓了抓头髮,朝沙发走去。 走着走着,他嘴角就忍不住翘起来,他悄悄绕了远路,想从背后摸摸池殷的头髮。 终于, 第127页 陆墒走到了那背影身后,勾了勾唇角正要上手,瞳孔突然一颤。 …… 短髮。 这个人是短髮。 「………」 陆墒:「………」 完了。 不仅夫妻相了。 头髮也一个色了。 荆迟的司马昭之心,简直不加掩饰。 ——他是来抢他的公主老婆的。 顷刻间,陆墒的世界颳起了狂风暴雨。 很大。 比铁达尼号沉的那天,还要大。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二更】 陆墒本来以为他最讨厌陆逢君。 现在看来, 他最讨厌荆迟。 陆逢君是过去式,但荆迟,可能是将来时啊! 陆墒眼中思绪万千, 伸出的手就那么杵在半空。 身后站个人的感觉还是很鲜明的,荆迟皱着眉抬起头, 待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时,眼皮顿时一跳。 我靠。 陆墒又搞出什么倒霉东西,吸功大法? 荆迟当即站起身,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管家刚从厨房出来, 看到两人碰面了, 连忙把饮品小吃放在茶几上, 跟陆墒小声解释:「夫人说有些困, 二十分钟前上楼休息了。」 「她说如果荆先生来了……」 管家话音一顿,补充道: 「夫人原话——如果陆墒看到荆迟,让他招待一下。」 说罢, 管家拍了拍陆墒的肩膀,透露出爱莫能助的意思。 陆墒:「…….」 招待? ——还招待?? 荆迟今天就交代在这吧!! 陆墒做了长达半分钟的深唿吸,才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他长腿一迈, 坐在了沙发主位上, 慢条斯理屈膝交叠双腿, 双臂缓缓放在两边扶手上。 摆了个很一家之主的姿势。 荆迟也听到了管家的话。 他:「……」 他想起当年被陆逢君支配的恐惧来。 想当年,他,殷成香, 掌管刑部, 敢拿着讼状与凤帝叫板, 只要有理谁都敢怼, 就在他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舒舒爽爽过去的时候, 陆逢君出现了。 他从天而降。 字面意思的从天而降。 从公主府五米高的围墙翻进来,胳膊肘着地,把他精心培育的名贵兰花全部压死,一个活口都没留。 他当时就想把这个狗东西杀了,偏偏宝贝女儿不让,还蹲在旁边拿刚死的兰花叶子逗狗东西玩。 而他…很少见池殷那么开心的时候,所以放了陆逢君一马。 思及此,荆迟看向离他几步远的陆墒,讨厌得牙都开始痒痒。 这是他上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你说,怎么会有人做到又傻又招人烦呢? 当时陆逢君明明被凤帝赐婚给三公主了还每天翻墙来找他的宝贝女儿,拿着并不稀奇的玩意当宝贝一样送给池殷。最离谱的那次,他竟然给池殷送来一只刚破壳的小鸡仔,第二天又送来一只小奶狗!! 从此,公主府鸡飞狗跳。 字面意思的鸡飞狗跳。 池殷对他笑一下,他就能连撞三棵树。 池殷哪天不对他笑,他就蹲在墙角像是被雷噼了。 陆逢君对池殷的喜欢来得欢天喜地来得热热烈烈,来得,莫名其妙。 他不理解这种强烈的情感,也因此读不懂陆逢君。读不懂意味着未知,未知意味着变数,所以他一直不喜欢他,而这种强烈的不喜一直持续到他32岁病逝那天。 三天两夜,陆逢君跑死八匹马,去敌国断崖为他摘来草药。 但还是晚了,他的病藏了太久,深入骨髓,药石无医。 也就那天吧,他对陆逢君的不喜稍稍少了那么一点点。 但他还是非常讨厌他的。 皇室争权,一点把柄也不能有。 如果没有抢亲一事… 以池殷的受宠程度,明明是有机会称帝的。 妈的,差点就成女帝父亲了,都怪这只傻狗!! 荆迟咬了咬牙,面无表情地勾起唇角,与陆墒对视起来。 陆墒:「………」 陆墒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荆迟,为什么他刚刚愤怒地像是要给他一拳。 这种情况… 不是应该他给荆迟一拳吗? 陆墒冷着脸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可恶。 这人怎么笑起来都和老婆一模一样。 他的视线落在荆迟的墨蓝头髮上,身子微微前倾,云淡风轻地倒了两杯茶:「荆先生喝茶吗?」 「绿茶。」 荆迟身子往后一靠:「满上。」 大爷模样。 第一回 合,荆迟胜。 陆墒深吸口气,把茶水一饮而尽。 喝完,他随意把玩了一下手里润泽精緻的茶杯,淡声道:「荆先生的头髮是刚做的吗?」 荆迟点了下头:「这么说,陆先生之前关注过我?」 陆墒表情不变:「看过舞蹈视频。」 荆迟瞭然地嗯了声:「我也是看过池殷的舞蹈视频才染的头髮呢。」 陆墒没想到荆迟这么直接。 他手微微一顿,不咸不淡道:「是么?」 陆墒抬眸:「我夫人挑的颜色,自然好看。」 第128页 荆迟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第二回 合,陆墒胜。 陆墒正要摩拳擦掌正在再来一回合时,门铃响了两声。 陆墒一愣。 他从不在陆宅接客,池殷也没跟他说过今天有别的客人。 他看向陈管家,管家快步走向大门。 陆墒朝荆迟点了下头,等管家回来再拉开第三幕的幕布。 可管家站在门口迟迟未动。 陆墒皱眉看去,陈管家沖他摆了一个口型—— 陆则成。 陆墒皱起眉。 陆则成找他干什么?他和赵从织的婚前协议已经被证失效,他难道觉得他会帮他? 别搞笑了。 他现在只想亲自上阵嘲讽,把从池殷那儿学到的嘲讽大法学以致用一下。 但—— 他看向荆迟。 荆迟挑了下眉,面容有些好奇:「还有客人?」 陆墒冷声:「不是客人。」 荆迟「哦」了声,把手朝门的方向一伸:「去骂吧。」 陆墒:「……?」 他有些匪夷所思地看了眼荆迟,荆迟挑眉:「还得我帮你?」 「不必。」陆墒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推开门。 「小墒!」 陆则成一见陆墒打开门连忙喊了声,顺便把放在花丛上的小儿子抱了过来。 他刚才把儿子藏在一边,让管家以为别墅外只站了他一个人,没想到陆则成竟然把小儿子也抱来了。 陆墒缓缓眯起眼睛。 陆则成拍了拍怀里半岁大的婴儿,饱含感情轻声道:「你还没见过你弟弟吧?」 陆墒被这个声音弄得一噁心,「陆则成,正常说话。」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除了会演戏以外,还病的不轻?」 当年陆则成三十出头的时候,也是名媛圈争相讨论的对象,长相佳会挣钱脾气温和未来可期。不是赵从织愚蠢,只是陆则成用这些骗过了赵从织。当年,赵从织是因为足够优秀,才在名媛中脱颖而出嫁给陆则成的。 陆则成被陆墒的话一噎,但他迅速稳住心态。 他对这次来还是抱有很大信心的,陆墒随赵从织,心软。 思及此,他嘆着气拍了拍小儿子。 这么大点的孩子一声不哭,是不正常的,他不信陆墒不问。 但陆墒并没有顺着他的想法走,他倒退一步,面容嫌恶,拉着门把手就要关门。陆则成当场急了,他连忙哎哎两声,用脚比住了即将合上的门缝。 陆墒垂眸看向陆则成。 陆则成这会儿也不敢等陆墒问了,他连忙把小儿子举高给陆墒看:「你知道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吗?陆念织,是不是很好听?」 「我知道我对不起从织,这个孩子就是一个念想,孙梳莲一直阻止我,但我还是这么给他——」 陆墒皱眉打断了他:「他起什么名字,关我什么事?」 「织这个字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他嗤笑地摇了摇头:「你不会妄想我会把这个名字和我母亲产生一点点联想吧?」 「赵从织就是赵从织,存在过,消失了,我不会在任何人身上寄託对她的感情。」 「而且,」陆墒瞥了眼这个孩子,面无表情道,「就他也配?」 陆则成:「……」 这怎么和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陆墒不应该稍稍有点怀念,甚至愤怒也行啊? 愤怒也比嘲讽和不屑来得好。 他有点慌起来:「我这次来是为了别的。」 「你弟弟有先天疾病,心脏不好,我需要钱给他治疗,但我拿不出钱,虎毒不食子,你是他唯一的哥哥,你就帮帮他!」 他低头揉了揉眼睛:「你就借我些钱,帮帮他。」 陆墒瞥了眼一声不闹的小孩,脸色阴沉下来。 头顶迟迟没有声音传来,陆则成心里一喜。 果然,陆墒的心软随赵从织。 小儿子的确有些先天不足,但属于很好治疗的那种,然而他不介意夸大一些,从陆墒这里拿到钱去补他逃税的窟窿。 等眼眶被他揉红,他才抬起头,却见陆墒的表情很是讽刺。 惊异而嘲讽。 「陆则成。」 陆墒的声音很冷:「你不会以为我没调查过他吧?」 「我连他三天前改的名字都知道,你还想骗我什么?」 陆则成这下是彻底愣住。 他只以为陆墒对他的恨会让他对他的一切都如避蛇蝎,完全没想到陆墒如今会调查他。 陆墒垂眸看了眼陆则成的脚:「收回去,现在滚。」 陆则成连忙摇头,他怎么可能会收这个脚,收脚了,他就彻底没有和陆墒见面的机会了。 他用乞求的目光看向陆墒:「你帮帮我。」 「如果我进去了,就没人看这个孩子,孙梳莲不会管他的,你难道愿意养他吗?」 陆墒被这句不要脸的话气笑了,正要开口,背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法院都不把他判给陆墒,你判?」 陆则成被这个隐隐熟悉的声音吸引。 他从未见过池殷真人,只在几个月前见过照片。 他看向陆墒身后这个有点像「池殷」,但又比「池殷」好看数倍的女子,心里灰暗的想法浮现。 金屋藏娇? 第129页 陆则成飞速瞥了陆墒一眼,踮起脚看向池殷,「你是谁?」 池殷把一只手搭在陆墒肩膀上,把门倏地推开。 「哐——」 陆则成的脸被门框砸出一道红槓,他踉跄两步,狠狠摔倒在地。 池殷勾起唇缓缓道:「我是你爸。」 「千变万化。」 作者有话说: 陆小狗:你们上一章笑得好大声。 第48章 【一更】 陆则成爬起来时头还是懵的, 刚才小儿子刚好摔在他脸上,把他压得气血上涌,耳边嗡嗡的。但这还不是最疼的, 最疼的是门捆脸的那一下。 现在陆则成从额头到鼻子一道笔直红痕,把他上半张脸对半精准划分。 池殷啧了一身, 看向陆墒:「这就是阴阳人吗?」 她伸出食指在半空中虚虚画了条竖线,皱着眉对比了一下陆则成脸上的红槓,惋惜道:「好像还是偏了一度。」 陆墒唇角一翘:「没偏,很完美。」 「是么。」 陆则成在门前一脸痛苦地揉着鼻子, 他觉得自己的鼻樑要断了, 要不怎么会这么疼。可能是疼痛让大脑清醒, 他终于想起这个熟悉的声音了, 上次他胸有成竹打给陆墒时,就是这个女声把他的底牌掀开,让他焦虑绝望了无数天。 不是陆墒金屋藏娇。 她就是池殷。 没陆则成用脚比着门缝, 陆墒当即就要关上门,陆则成连忙爬起来,扒在门上:「原来是池小姐, 之前就觉得您好看, 没想到真人更甚。」 池殷瞥了陆墒一眼, 陆墒顿时止住了关门的动作。 陆则成也看到了这个互动,深吸一口气,他意识到新的突破口了。 虽然不知道池殷为什么在陆墒这儿话语权这么大, 但他知道如今池殷很受陆墒宠爱就足够了。他当初第一家公司就是做医疗美容的, 他了解女人, 她们或许可以抵抗金钱的诱惑, 但一定抵抗不住变美的诱惑。 即使池殷这么美的人, 也一定如此! 他当即道:「池小姐或许还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我是做医疗美容的,虽然现在的这家公司不比当年,但我半年前引进了国外先进科技,还投巨资招揽了专家团队,他们最近正在申一个史无前例的专利!」 「到时女性可以最大程度减缓衰老,夸张些说,永葆青春也不在话下!如果池小姐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联繫这个团队,等专利申下来,我的公司投入运作后,一定请池小姐第一个免费体验!终生免费!」 陆则成重申道:「虽然这个项目由于原材料问题一定会限时限量,但池小姐永远是我的座上宾。」 「停。」池殷忽然道。 陆则成一顿,当即道:「是我说的太快了吗?池小姐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慢慢说!」 「不感兴趣。」 妈的。这个怎么也不按套路出牌。陆则成急了:「池小姐不想延缓衰老吗??」 「没有女人不想,池小姐不用不好意思。」 「时间只会为我锦上添花。」池殷淡淡道。 片晌,她略显嘲讽地一笑:「还限时限量,在这儿搞饥渴营销?」 陆则成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 他正要反驳,可他抬头直视池殷的脸,怎么也说不出来「还有提升空间」。 他讪笑:「…池小姐的想法真是独树一帜。」 池殷勾起唇角:「喜欢高科技啊?」 陆则成连忙道:「没有人不喜欢!」 「可惜了,科技没有改变废物。」 「也没改变你的智商。」 池殷抬起下巴点了下门,陆墒当机立断拉上门,陆则成躲闪不及再添新伤,发出嗷的一声惨叫。 门外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陆墒抿着唇角看池殷:「你怎么就睡了这么一会儿?」 「没睡。」池殷抬眸,直言道:「为你们让出交流空间。」 「怎么样,谁赢了?」 陆墒:「……」 实锤了。 池殷丝毫不喜欢他,她只喜欢看他笑话!! 他嘴角一垮,冷冷转过脸,声音很坚强:「当然是我。」 大门距离沙发不远,这声没刻意压低的声音转瞬就飘进了荆迟的耳朵里,他正举着茶杯的手一顿。 荆迟看着杯子里飘着的茶叶,轻轻嘆了口气:「荆先生,喝茶吗,绿茶。」 「荆先生是照着我夫人染的发色吗?」 荆迟缓缓摇了下头,垂下眸子,绝美的脸露出脆弱神色: 「我只是觉得池小姐的发色好看,没忍住当了下讨厌的学人精,结果真的讨厌了。」 「如果当初知道要被讨厌,我一定不会染的。」 「我真的只是推崇美啊,」荆迟看向池殷,「这个发色真好看,不是吗?」 池殷点头:「的确好看。」 陆墒不敢置信地看向荆迟,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勐地看向池殷,大声辩解:「是他自己!他自己说照着你染的,我只是问了他头髮是不是刚做的!」 荆迟「嘶」了声,立刻接话:「啊原来是我记错了,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你那时候急于求证的表情吓到了。」 「所以说陆先生当时不是那个意思,对吗?」 陆墒:「……」 糟。 还就是那个意思。 第130页 不是,就算是那个意思又怎么了,他为什么现在像个对客人无理取闹的一家之主? 陆墒:「……」 他干巴巴:「虽然…是那个意思,但我就是问问。」 「我老婆的发色这么独特,第一次看到同款颜色,嗯…我就是有些好奇。」 荆迟蹙眉,满脸受伤:「那你为什么要说我是绿茶呢?」 「我真的只是很欣赏池小姐,自愿帮她转发自愿帮她澄清的。」 「啊我知道了,」荆迟看向陆墒,眼眸一亮,像是忽然想明白缘由,「陆先生是因为那句仙女大宝贝对我有敌意的吗?我以后一定不说了。」 陆墒抓下了头髮:「…不是。」 「那陆先生是原谅我了吗?」 陆墒有些尴尬地看向池殷,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莫名其妙就聊到原谅不原谅上面了,搞得他更像一个无理取闹的霸总了。 他无理取闹了吗? 好像没有啊。 咋回事。 池殷抬高手摸了摸陆墒毛茸茸的狗头,陆墒的头被带着歪了歪,他小声叫了句「祖宗」。 「在呢。」池殷收回手走到陆墒前面,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倚着。她看向荆迟:「你别欺负他。」 荆迟压在唇角的笑终于憋不住了。 「噗——」 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陆墒,笑得直不起腰,像是想说什么又笑得说不出来。 等到荆迟笑完,三分钟已过。 荆迟整了整稍显凌乱的头髮,又靠回沙发上。 他没当成女帝父亲的抑郁心情稍稍好转。 荆迟问池殷:「你知道他刚才像什么吗?」 池殷没说话。 「像一只傻狗看狂犬病疫苗,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最后只能被我消灭。」荆迟自顾自说完,举起茶杯遥遥敬了敬陆墒,满脸嚣张。 陆墒此时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一分震惊一分慌张一分困惑,剩下七分全是委屈。 他看出来了。 池殷和荆迟认识。 而且不是那种交浅言深,是交深言深的认识。 他被两人联合作弄了! 池殷皱了下眉,拍了拍陆墒的手背,按往常陆墒到这儿就不生气了。 但今天陆墒倔强地把头偏到一侧,当他发现这侧可以看到荆迟那张讨人厌的脸,连忙又极有气势地把头扭到另一侧。 干脆又利落。 肉眼可见的嫌弃与愤怒。 池殷脸色冷了下来。 她缓缓眯起眼,荆迟表情依然嚣张。 他摆口型:【你挑的傻狗,后悔了吧?】 他继续摆口型:【他竟然还敢沖你闹脾气,赶紧扔了赶紧扔了。】 池殷看向在一旁不知所措已久的陈管家:「送客。」 荆迟嚣张的表情一僵,下一秒,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赶紧:「殷殷,我们谈谈。」 陆墒眼神一痛。 ——殷殷? 他都没这么叫过老婆。 他飞速瞅了池殷一眼,见她淡定自如的神色,瞬间又把头转了回去。他正了正衣领,冷哼一声,自顾自生了一场很大的气。 池殷侧眸扫了眼陆墒,脸更冷了:「送客。」 荆迟无语地站起身。 自己女儿自己知道,池殷生气了,而且是他哄不了的那种。 ——因为他把陆墒欺负大了。 上次池殷这么生气,还是他把陆逢君送的那只小鸡仔炖成一锅鸡汤的时候。 他就纳闷了,公鸡又不会生蛋,不吃了还养着啊? 公主府养个大公鸡合适吗? 可池殷就是好几天一个字都没跟他说,一个字都没有。 荆迟把採访稿放在茶几上,跟在管家身后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嘆气。 荆迟每嘆一次气,陆墒的嘴角就挑一下。 但他一直没扭头,于是池殷没看到。 直到关门声传来,陆墒才把头垂下来,他勾住池殷垂在他身侧的左手,小拇指勾小拇指,起先勾得很松,但越来越紧。 感受着指尖的力度,池殷垂下眸,卷翘的睫毛颤了颤。 此时,二楼的房间,陆墒的枕头下压着一本书。 是坂元裕二的《四重奏》—— 【勾引的第一步,抛弃人性。】 【基本上有三种套路。】 【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陆墒眸光闪了闪,他抿了下唇,状若无意地把池殷圈进怀里。 馥郁的大马士革玫瑰香袭来。 陆墒压住急于汲取花香的唿吸声,声音有些别扭。 「你是因为认识他,所以才夸他好看的吗?」 第49章 【二更】 陆墒的声音实在有些可怜, 池殷侧颜看过去。 他毛绒绒的脑袋正埋在自己肩膀上。 她勾起唇角,把手指插进浓密而柔软的头髮里,晃了晃陆墒的脑袋。 「我和他长得像吗?」 陆墒一梗, 倔强把六分像说得蚂蚁大:「一点点。」 池殷还不知道殷成香穿来的原因,不便擅自替父妃暴露身份, 于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太沉了。」 陆墒闷声:「不松。」 「管家还在。」 陆墒继续闷声:「管家不在。」 第131页 陈管家听懂了这个明示,连忙把正往楼下走的何月姜杉等人往楼上赶。 何月拿着扫帚满脸困惑:「已经扫干净了啊。」 姜杉余光扫到一楼,迅速把她拨拉到上楼的方向:「还可以更干净些,难道你不想让夫人夸奖你吗?」 「想!」何月连忙跟着姜杉往楼上走。 陆墒听到管家赶人的动静了, 他蹭了蹭池殷的颈窝, 头髮拱在她的脖颈上, 把腰圈得紧紧的。 书上说的果然没错。 虽然他完全是本色出演, 但… 好吧,没有但是。 陆墒低哼一声,又把池殷把怀里按了按。他发现池殷的身高特别好, 与他绝配。 一米七四与一米八七,他只要稍稍一收下巴就可以戳进池殷的颈窝里。 陆墒努力放慢唿吸频率,努力不让此时的自己像个登徒子。 她好香。他好热。 他准备等池殷不让他抱的时候, 就冲上楼洗个冷水澡。 一分钟, 两分钟。 … 怎么回事。 怎么还没把他踹走? 他配抱这么久吗? 陆墒纳闷地抬起脸, 发现池殷在他怀里安静阖着眼,整个人靠在他怀里,睡得悄无声息。 他忽然想起池殷十多分钟前说她没有睡午觉。 …她说给他和荆迟让出交流空间。 他看着明显困极了池殷, 不太明白这么困为什么不睡觉, 看他和荆迟谁赢比睡觉还重要吗?还是……其实睡着了, 但是听到他和陆则成的争吵声, 又下了楼。 陆墒觉得不能再想了, 再想他就飞到外太空了。 陆墒强力压下自己飘忽的心情,一手环着池殷的后腰,一边缓缓弓下腰捞住她的腿弯,轻而易举把她抱起。 他推开房门,膝盖支在床上,半跪着把池殷轻轻放在卧室的大床上。 陆墒抿了抿唇,没有第一时间直起腰。 池殷的床单是黑色的,色调暗带来的好处就是把人的皮肤显得很白,极白。 像月光。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看到的。 池殷安静地躺在床上,几缕头髮搭在床沿,连睡着时她都在蛊人—— 眼尾,睫毛,唇色,都在蛊人。 陆墒喉咙有些紧,想咳嗽,又不敢,想起身,又不想,就这样僵持着,一个坐着,一个躺着。 池殷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 他不是会一见钟情的人,也不是会因为长相就对人有多余想法的人。 但池殷不一样。 他特别喜欢她,所以也对她的其他,对她的外延,有了多余想法。 陆墒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做点什么,他思索了好一阵,终于在想做的事情里挑出一个现在敢做的,他把掌心对准了池殷搭在床沿的手,缓缓下扣,挤进了她的指缝,一点点收紧,直到严丝合缝。 池殷睫毛忽然颤了颤,陆墒余光刚好扫过,身子顿时僵住。 救救救救救。 他屏息凝气,直直盯着池殷的睫毛,发现没再颤后,终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陆墒又看了眼两人交扣的手指,嘴角胡乱勾了勾。 他准备走了。 池殷听力太好了,再不走他怕被当场捕获,斩立决。 而且…… 再不洗个澡他就要坏了。 陆墒慢吞吞把手指一点点抽出来,把被子掖好,转身就要离开。 …… 下一秒。 他的手腕被扣住。 陆墒:「……」 「….…」 他努力让表情自然下来,他轻咳一声:「吵醒你了吗?」 「我刚把你抱上来,可能走动有些大。」 「不吵你,继续睡吧。」 池殷缓缓睁开双眼,一片清明。 陆墒与她对视一眼,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 「摸了我五分钟,现在准备走了?」 陆墒:!!! 不是,这怎么说的,这么容易让人误会! 他赶紧辩解:「祖宗,你这个摸了五分钟…用词可能…」 他绞尽脑汁,「可能不是十分准确。」 「我就是…摸了摸手。」 池殷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陆墒顿时不说话了。 他被笑话了。 他现在可太会辨认池殷的笑了。 这种尾音上挑,像是在心里挠痒的笑,是笑话他傻。 他干巴巴站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也觉得自己傻。 但他现在傻习惯了—— 只要安慰自己没多少人可以在池殷面前聪明起来,他就可以很好地调节情绪。 这是一种变相精神疗法,是一种聪明的自我安慰方式。 所以他还是聪明的。 陆墒飞快瞅了眼池殷,看她神色淡淡,又默默低下头。 池殷把陆墒坐过山车似的情绪分辨地一清二楚。 怎么就…傻得这么清奇又可爱。 池殷托腮笑了下,然后,她眼睁睁看着陆墒因为她这个笑抖了下。 她发出噗嗤一声,陆墒有些探究地看来。 池殷也不想逗他,但靠陆墒自己支愣,估计要下辈子。 她朝他勾了勾手,「过来。」 陆墒走上前。 「坐下。」 第132页 陆墒迟疑地坐在床边。 池殷拍了拍身侧,「过来躺着。」 ??? !!!! 陆墒倏地睁大双眼。 「我不说第二遍。」池殷侧了侧脸,脸颊陷进枕头里,看起来舒适极了。 陆墒的喉结剧烈滚动一下。 池殷的视线落在他的喉结上,目光缠着那块凸起绕了一圈,又慵懒抬眸看向陆墒:「不想?」 陆墒的喉咙又开始痛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池殷嘆了口气,好似很失望似的:「不想就算了。」 「不是!」 陆墒说出口好几秒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脑子又没管住嘴。 他直觉马上要被池殷耻笑,但还建立好心理防线,就听到池殷的笑声。 「那就上来。」 好半晌,他终于结结巴巴:「好、好吧。」 他倒退一步:「…我去换睡衣。」 陆墒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冲出了房门,不过两分钟他就装扮一新地出现在池殷的床前。 下巴还在往下淌冷水,他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水渍。 池殷像是被他逗笑了,支起半个身子笑得身子微颤,陆墒嵴背麻了一瞬。他同手同脚走了几步,像个机器人一样把脚从拖鞋中脱出,僵硬地躺倒,躺在了池殷身侧二十厘米处。 其实池殷的床特别大,躺四个人都绰绰有余,但池殷躺在正中间,他也不敢让祖宗挪地方,只能离得近了点。 …… 事实上,他本来就想离得近些。 他才不会让祖宗挪位置。 陆墒望着天花板,想起一直想问的问题:「祖宗。」 「嗯?」 「你和荆迟认识啊。」陆墒说完就觉得不对,怎么这么像兴师问罪,他赶紧找补,「不是,就是你们…关系好像很好。」 「嗯。」池殷掩唇打了个哈欠。 父妃对她很好,虽然因为掌管刑部的原因几个周见不到一次面,但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她府里送。 但她还是有些寂寞。 讨厌宴席,所有交不到什么朋友,讨厌寂寞,因为没有什么朋友。 一直死循环着。 她与父妃上辈子只发生过两次说的上是争执的争执,一次是皇位,一次是陆墒。 她那么讨厌寂寞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争皇位。 她那么讨厌寂寞的一个人,只会喜欢让她不寂寞的人。 池殷瞥了身侧的陆墒一眼,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陆墒本来还想问什么,比如什么时候认识荆迟的,是网友吗,你们这是面基吗,但都被池殷这一拽搞没了。 他瞳孔微微一缩。 下一秒,一只微凉的手顺着他的睡衣扣子,钻进了睡衣里,放在他的心口上。 陆墒颤了颤。 不是因为冷,是下意识,是下意识的灵魂激盪。 他想起刚才荆迟对池殷的称唿,深吸一口气:「——殷殷?」 「胆儿肥了?」池殷哼笑。 陆墒紧急闭嘴。 但他紧张,紧张得只能说话:「这样是不是不太对?」 「我们还没举办婚礼。」 「…不是,啊,我是说…」陆墒觉得自己像在求婚,很奇怪的想法,但他就是觉得自己结结巴巴地像在跟女神求婚。 池殷不是随便的人,她能把手伸进他睡衣里,就是! 就是…愿意和他结婚吧? 陆墒抿紧了嘴唇,池殷虽然手凉,但身子还是热的。 他清晰感到他说完这句话,身边的热源离他更近了。 池殷是真困了,她用另一只手捂住了陆墒还在说话的嘴,捂了几秒又放下,眼睛一阖,彻底睡了过去。 留下陆墒一个人清醒异常。 他把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 池殷如今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一只手与他的心口,肌肤相贴。清浅的唿吸不断吹在他的脖颈上,陆墒压着唿吸喘了口气。 他是真的有皮肤饥渴症。 他也是真的要死了。 万籁俱寂中,陆墒侧过身子,把池殷抱在了怀里。 房间里传来他几不可闻的声音。 极轻极轻。 「祖宗。」 「我命是真没了半条。」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又到周二啦。 (满课的一天,所以不要等,会很晚。 第50章 【一更】 池殷睡醒的时候, 落日黄昏。 橙黄的余晖透过从没拉紧的窗帘,落在脚上很温暖。 四米宽的大床上,绝美女子的鼻尖抵着男人的喉结, 一只长腿隐于被子下,一直腿搭在被上, 与男子脚尖抵着脚背,墨蓝长捲髮铺散在身后,睡裙领口滑至肩膀,锁骨半露。 突然, 女子唿吸稍显急促起来。 整个人被缠抱的感觉太明显, 连唿吸都有些不顺畅, 池殷颤了颤睫毛, 缓缓睁开惺忪双眼。 到处都是乌木沉香的味道。 池殷皱起眉心,动了动唯一可以自由运动的小腿,屈膝顶在陆墒腹肌上。 陆墒本来睡得就不安稳, 被这么一推,当即「嗷」的一声跳下床,手撑在床头柜侧身翻过, 最后抱头蹲在地上, 只露了半个脑袋在池殷视线里。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很难不说没在脑子里演练过。 第133页 陆墒在柜子后揉着略酸麻的手臂。 他刚刚趁池殷睡着悄悄让她的头枕在他手臂上,好好体验了一番当枕头的喜悦,但做的梦就不太友好了。 梦里他被一只美人蛇缠得动弹不得唿吸不畅浑身酸麻, 就在他以为要窒息而死的时候, 有一个脚把他从美人蛇的怀里踢了出去。 就在他想感谢救命恩人的时候, 才发现—— 哦, 原来动弹不得唿吸不畅的不是他。 他活蹦乱跳极了。 陆墒想着刚才一睁眼看到的场景, 深切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果然,池殷动了动僵硬的后颈和肩膀,目光森然地看过来。 陆墒举手投降:「我这就滚出去。」 池殷拿起手边的枕头大力朝陆墒扔了过去,陆墒连忙往前迈了一步稳稳接住。 「嘿,接住…」陆墒的「了」还没说出口,连忙剎住,福至心灵地用枕头砸了几下胳膊:「都怪这只手臂!」 「竟然这么硬,硌到祖宗了!」 池殷怎么可能被这么煳弄过去,她用手捏了捏酸麻的后颈,冷声陈述:「我枕着枕头睡的。」 陆墒:「………」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 池殷眯起眼睛:「哦?」 陆墒光速滑跪:「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他抱着枕头跑到池殷身边:「池小姐今天想要哪种按摩服务啊?」 「按摩,你?」池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把手边另一只枕头又扔了过去,「让何月进来。」 好的,好的。 陆墒左右胳膊各夹一只枕头往外走。 何月正在楼梯口擦扶梯,看陆墒出来,远远问道:「这两个枕头是要拿去洗吗?先生给我吧。」 陆墒冷着脸看了眼枕头。 「不,」他缓缓道:「这是夫人送给我的枕头。」 何月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 陆墒把枕头交叠抱在怀里,一脸冷然,「我有工作要忙。」 「你去帮夫人按摩吧。」 屋内传来一声冷笑。 陆墒连忙停止挽尊,低咳一声,昂首挺胸抱着枕头去了书房。 卧室内,池殷把身子靠在软枕上,找了个舒服位置。 以父妃当年雷厉风行掌管刑部的性格,既然能有闲情和陆墒闹起来,准备和她说的事就不是什么急迫的事,所以她才会清场。 不过她还是准备问一下。 池殷打开手机。 一小时前荆迟发来两条简讯。 「没当成皇帝,倒把凤帝哄人法子学了个透。」 「以前我一生气,她就找你演戏哄我,现在呢?我陪你演戏哄男人,呵。」 池殷闲闲敲字:「风水轮流转。」 对面回得很快:「我假惺惺哼的那几声,你是没看到,陆墒乐疯了。」 池殷:「你欺负的当然你来哄。」 荆迟无语:「你这性子,又打算哄又懒得自己哄。」 池殷轻哼一声:「不然呢。」 荆迟想了几秒又嚣张起来:「随我,很好,继续保持。」 「一日哄了,上房揭瓦。公主府的鸡飞狗跳就是前车之鑑!」 池殷不置可否:「你今天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不着急,周四再说,记得把陆墒带来。」 池殷指尖一顿,回了一个「嗯。」 她本来就打算带着陆墒。 池殷又浏览了遍聊天记录,抬手止住了何月继续捏肩的手。站起身,走到了书房门口。 她今天还没看书,养成每日这时候都看书的习惯后,不看会有些难受。 池殷径直推开门—— 陆墒埋在枕头里的下巴一滑。 屋内场景清晰入目,办公桌上,两个松软的枕头摞在一起,陆墒下巴舒适地戳在上面,一手举着材料,一手拿着钢笔。 池殷一脸沉静地看着陆墒。 陆墒:「……」 陆墒先发制人:「我不是变态。」 池殷沉默半秒,嘴角缓缓上挑:「那你在干什么。」 「…薰香。」陆墒选了个高雅说法。 枕头真的有亿点香,把他熏成了池殷味道。 走廊上,胖成球的小奶猫看到池殷,喵呜一声扑到她脚上。陆墒适时开口:「你看小白也觉得你香。」 池殷俯身把小白抱起来,拎着放在枕头上:「周四陪我去《华舞》录制。」 陆墒一愣。 小白在枕头上打了个滚,啪的一下把小爪子拍在陆墒高挺的鼻樑上。 力度颇为恨铁不成钢。 陆墒回神,嘴角狂勾,抬手就开始打电话:「一会儿去试试裙子?」 「要不我让工作人员来咱家吧。」 「出去试吧。」池殷把跳到书桌上的小白又拎回枕头上,「我今天还没吹风。」 说完池殷抬眸看向陆墒。 陆墒刚咧开嘴角,看池殷看过来又连忙回收。他矜持着点点头:「正好我也想吹风。」 他自顾自补充:「就不叫小汪了,我今天想吹吹主驾驶的风。」 「你想吹副驾驶的风吗?」陆墒用手梳了梳头髮,他从书房抽屉里拿出一罐髮胶。池殷微蹙眉,陆墒余光扫到,立刻把髮胶扔了回去:「算了,涂髮胶不好吹风。」 他站直身子,手肘撑在书架旁,风流倜傥样:「想好了吗,吹副驾驶的风吗?」 第134页 池殷:「不然呢?」 「哦,也是。你坐我车的时候一直坐副驾驶。」 「很粘人。」陆墒开始解腕錶。他眼光一飘,看到了小白,哼了一声,又哼了一声:「睡觉也要抱着睡,比小白粘你还粘我。」 「怎么,今晚还要抱着睡么?」等陆墒从这个飘飘乎乎的世界清醒的时候,池殷已经玩了五分钟消消乐。 每一声「恭喜仙女姐姐通关啦!」都让他有些些许许尴尬。他把腕錶又戴回手腕,咳嗽一声以引起注意:「陆夫人?」 「嗯?」池殷头都没抬。 陆墒:!!! 救命。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紧张地音调都有些变了:「老婆?」 池殷抬眸,面无表情看着他。 ——「恭喜仙女姐姐过关啦!!」 陆墒默默重复了一遍:「仙女姐姐。」 池殷又把头低下来,飞速又过了两关。 陆墒:「……」 所以只是不能被叫老婆吗?!他痛心地捂住了健康的心脏。 两分钟后池殷玩够了,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把手机塞进陆墒裤兜。陆墒跟着她往外走,池殷走着走着忽然停住脚步,陆墒勐地一停。 就在他后悔怎么没撞上去的时候,池殷转过身:「要。」 说完就往楼下走。 ——??? 要什么? 陆墒飞速想着刚才的对话,终于…他嵴背一麻。 sossss! 他快步跟上池殷:「要要要…要抱着睡?」 池殷回眸,陆墒心跳骤快。 只见她面无表情道:「呀,谁让我这么粘人呢?比小白粘我还要粘你呢~」 陆墒:「……」 好吧,好吧。 祖宗阴阳怪气了,再不澄清他就没气啦。 再说,面子和老婆谁更重要? 当然老婆! 陆墒飞速瞥了池殷一眼,从她左侧面走到右侧面,有些尴尬地直视前方,小声道:「好吧好吧,是我粘你。」 「粘死你了。」 池殷冷哼了声,胳膊肘一拐他的胳膊就往前走。 陆墒连忙跟上:「那还要吗?」 池殷高跟鞋一抬,陆墒连忙双手投降:「不重复第二遍不重复第二遍。」 「我的错我的错。」 他话音一顿,耳尖有点红,喃喃道:「所以是要。」 声音很小,像竹蜻蜓转动着升往天空,喜悦可见,声音不闻。 他又小声问:「…为什么要呢?」 不知道在问池殷还是在问自己。 陆墒再抬头时,池殷已经站在大门口等他开门了,他连忙跑上前推开门,池殷下一步就迈了出去。 堵车堵了半个小时,但陆墒嘴角忍得都快僵了,时不时翘一下,又很快拉平。 到了目的地,陆墒火速冷下脸,全然精英作派。他一手提着池殷的包,一手插裤兜,走得慢条斯理,商场冷白色的灯光把他的皮肤映照着如有瓷质,眉峰俊美,鼻樑高挺,下颚线完美。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 电梯里是一对情侣,女孩的手被男孩拉着,男生看到电梯门开了,下意识前进半步站在女孩前方。 但手还是拉着。 陆墒垂眸扫过两人交握的手,跟着池殷一起走了进去,摁了16楼的楼层。 一片安静。 突然那个女孩子很是兴奋地看向池殷:「请问您是那个!那个翻跳第一名吗!!」 池殷面色不变地看向女孩,点了下头:「你好。」 「啊啊啊,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她把男朋友的手拍开,开始在包里翻本子。 陆墒和男生对视一眼。 确定过眼神,是被嫌弃的人。 陆墒看池殷得体地签完名把手垂回身侧。而那个女孩的手又被男孩子拉了起来。 女孩看了看两人:「你们是兄妹吗?鼻子好像!」 陆墒:「……」 但凡两天前有人说他和池殷夫妻相他都会开瓶罗曼尼康帝庆祝。 只是今天…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不想说话。 一片安静中,池殷漫不经心的声音悠悠传来。 「哦,这人。」 「是我老公。」 陆墒冷不丁地脚底一滑。 ……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人世。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陆墒os:想拉手,盯qwq 池殷os:这是想让我主动?啧。 陆墒os:祖宗一定不想碰我,算了算了。 我:….md,陆狗你是男人你就上。 第51章 【二更】 池殷说完那句话, 电梯间内沉默了几秒。 主要是那对小情侣的注意力都被陆墒吸引了视线。 电梯两米一左右,如今这位冷感俊美的男人一手拎包,一手撑住电梯顶。 很…很牛逼的样子。 情侣里的男生看了看电梯顶的高度, 一脸震惊:「哥,你多高啊这是。」 陆墒:「………」 女孩子拍了男朋友一下:「怎么还攀上亲戚了, 人家不尴尬啊。」 说完,她同一脸震惊地看了看电梯顶:「女神老公,你在干啥?」 陆墒被这个称唿取悦。 他缓缓开口:「丈量高度。」 「刚刚在想给公司安一个多高的电梯。」 第135页 「哦哦。」情侣小鸡啄米式点头。 到十一楼时,情侣离开。安静的电梯间里, 陆墒有些不敢唿吸。 他飞快瞥了眼池殷, 池殷淡然自若地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 于是陆墒也盯着镜子里的池殷发呆。 片晌, 他把手里的包递到池殷面前, 低声问:「要补妆吗?」 池殷挑眉:「为什么?」 陆墒比了下自己的眉毛:「这个地方,刚刚我那个角度好像有点淡。」 池殷走到镜子前仔细看了两眼:「好像是。」 「眉笔给我。」 陆墒赶紧拉开包包拉链,他翻了翻半天, 确定了一个事实:「祖宗,你可能…忘记戴眉笔——」 池殷危险的视线扫来,陆墒迅速揽罪:「我的错我的错。」 「都是我没提醒!」 「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池殷用指尖蹭了蹭眉毛, 扬声道:「你要是不说, 没第二个人能看出来。」 「是是。」陆墒下意识擦起额头。 其实没错。如果不是角度问题加他盯了好一会儿, 那么微弱的差别根本看不出来。 16楼到了。 池殷攥了下拳头,停止照镜子,转身就往外走。陆墒赶紧跟上, 他结结巴巴:「别, 别生气。你不画眉毛也好看啊, 要不我们去把眉毛擦干净?」 池殷拿出个小镜子, 开始用指尖蹭画重了的那块。 她今天的衣服和妆容必须配弯月眉。池殷对着镜子找了几个角度都不清楚, 她深吸口气,看向一脸无措的陆墒。 「你来。」 她两步走到陆墒面前抬起脸:「快点,弄疼我你就完了。」 陆墒被这突发□□件整懵了,他抬了抬手,又赶紧放下:「不行,这个我真的不行。」 救命。 要是搞砸了,他这辈子估计就能听到刚刚那一次「老公」了。 不行不行。 「不行??」池殷笑了笑,「陆总这个不行的话,其他方面也别想行了。」 … 祖宗什么意思? 什么行不行的。 陆墒余光撇了眼四周零星路过的几人,耳尖一红。 他现在感觉全世界都在监督他「行不行」。 不是,就是画个眉毛而已,为什么要扯到…上面。 是他想多了吗? 肯定是他想多了。 虽然搂着睡过,今晚还要搂着睡,但他与祖宗目前是单纯的关系。 目前,嗯。 单纯的。 陆墒眼神扫过不远处体检中心的牌子。 他觉得自己或许该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体检报告,一天以内的。 突然很想拉大提琴,《梦中的婚礼》比较合适。 哦对了,祖宗或许还不知道他的才艺。 他得找机会展示一下。 … 陆墒的视线再次扫过体检中心。 他…和祖宗还是单纯的,单纯的夫妻关系。 …呃,夫妻关系。 陆墒眉心一皱。他突然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夫妻关系! 所以他为什么不可以拥有一份体检报告? 有的时候某些事件的发生就是很仓促来不及准备,虽然池殷眼见着叫声「老公」已经是史诗级奖励了,但他就是未雨绸缪…也不是想怎么样,真的。 他清心寡欲的很。 … 好吧,也不是很清心寡欲。 下午那个冷水澡要把他冻死了,希望那种体验可以少一些。 当然,抱着睡还是需要的。 就算憋死,他也要大声喊出「抱着睡」三个字! 所以什么时候可以…嗯,少洗…就少洗一些冷水澡? 他难道不是完美的老公对象吗? 陆墒用挑剔的目光扫过路过的男性,他很确定他在里面是最好看的。 忽然他想到荆迟。 「……」 于是他又用刁钻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些男性。 他很确定,他是里面长得最高身材最好的,说不定还是声音最好听,资产最富有的! 好牛逼。 陆墒终于安下心来。 他低头看向池殷,微薄的唇角勾起。 池殷轻声问:「你知道么?」 陆墒眨了下眼,很明显还没从思想世界里回来:「嗯?」 池殷声音更轻了:「刚刚我在想,如果你再走神五秒呢,我就让你继续去撑电梯顶。」 「霸总兼职维修工,明日晨报就有你。」 「怎么样?」 陆墒:「……」 他:「我还想挣扎一下。」 池殷扬了扬脸,陆墒眼疾手快赶紧把指尖比在了她眉峰上。 找到角度后,他很轻很轻蹭了一下。 陆墒指尖微顿,他舔了下唇角。 池殷的唿吸声很轻,但微热的鼻息很鲜明,流连在他的唇侧。 半晌,在池殷睫毛微颤时,他终于又很轻地擦了一下。 那点极细微的浓淡之别,彻底消失。 又过了几秒,直到他捨得把视线转到别处时,才叫了声池殷。 「祖宗。」 「慢死了。」池殷睁开眼,弹了他下巴一下。 池殷拍的不快,陆墒也没躲,接住了这个不轻不重的惩罚。池殷弹完,看到他通红的耳尖,「啧」了一声:「陆总耳尖又红啦。」 第136页 陆墒下意识遮住耳朵。 滚烫,发热。 池殷哼了一声,扬了扬下巴:「带路。」 …… 尺寸和款式都商议好,因为陆墒在这里有股份,所以明晚就可以送到家里。 晚上七点,陆墒载着池殷往家走。 「不在外面吃晚饭吗?」陆墒第三次发出询问。 「不在。」池殷带着蓝牙刷微博。 「好的。」陆墒思索什么时候再问一次。 他其实也不饿,主要是这边有几家酒店有大提琴伴奏。 他就是手痒,想来一曲。 也不一定是《梦中的婚礼》,这太直白了。 《月亮代表我的心》也可。 《甜蜜蜜》也可。 车窗外,万家灯火。 天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虽是中心商务区,但离得不远有两条小吃街,生意极好。 孜然与麻椒的味道顺着半开的车窗悠悠飘进。 陆墒打了个喷嚏。 池殷抬高手,把车窗吹进来的风往陆墒那里扇了扇。 陆墒怔愣一瞬,没忍住露出一个笑。 「我就是单纯想打喷嚏,不是因为这个味道。」 池殷兴致缺缺放下手。 陆墒侧眸看了眼池殷,池殷刚才那个细微的表情有些…可爱到他。 虽然他知道他不配说祖宗可爱! 但池殷某些动作在他这里就是又高贵又可爱。 就…反正就是想想。 嗯… 也不需要拉大提琴了,陆墒想。 他现在心里就在循环播放各个曲目。 「你想听什么歌?」陆墒打开车载音响问池殷。 「《向天再借五百年》吧。」 陆墒:「……」 「《好运来》?」池殷侧眸。 陆墒:「祖宗,求求不要翻我的黑歷史。」 池殷冷哼一声。 车内一片静谧。 几分钟后,车子驶出小吃街,池殷把车窗合上。她懒洋洋倚在副驾驶的车背上,看起来心情不错。 陆墒余光看过池殷,努力专注开车。 别墅区离中心商务区不远,全程不过二十分钟。 快到家时,陆墒第无数次看向池殷。 池殷真的被他话中有话的眼神逗笑了。 真的。 这么傻的,一个就够了。 再多就烦了。 她:「一个问题,现在问。」 「倒计时三秒。」 陆墒正开着车呢,哪儿能想到池殷突然来这么一下,赶紧飞快搜刮问题。 他想问他可不可以未雨绸缪做个体检,想问祖宗可不可以和他结个婚,想问他一会儿要不还是拉个大提琴算了。 「3——」 陆墒唿吸一窒。 「2——」 陆墒脱口而出:「祖宗喜欢什么类型。」 池殷倒计时的声音停止,她托起腮打量起陆墒。 「哟,今天勇气可嘉。」 陆墒现在大气不敢喘,别墅在视线中出现,他开始减速。 「还、还好吧。」 池殷思忖了几秒,面无表情道:「有人送过我一只小白狗,只粘我。」 「我还挺喜欢的。」 所以。 池殷类比起来:「好看的,可爱的,傻的,有趣的,粘人的。」 「暂时这么多吧。」 陆墒:「………」 陆墒克制住全力才没在开车时把所有视线都落在池殷身上。 他知道祖宗喜欢什么样的人了。 好像跟他挺像的。 是吧? 是的是的。 所以他明天可以拥有一张体检报告吗。 陆墒低咳一声。 他喉结剧烈滚动一下—— 「那个,约……约九价吗?」 作者有话说: 大脑一飘,嘴就一瓢。 第52章 【二更合一】 九价疫苗。 ——可以有效预防宫颈癌。 对于没有性生活的女性来说, 接种效果最好。 所以…最好在拥有性生活前…嗯。 去接种。 陆墒问完都觉得太直白。 实在太不正确了。 怎么回事?! 他虽然不是很想清心寡欲,但也不是这么不知廉耻啊。 陆墒迅速就想对自己的话实行撤回,但池殷接话很快。 猝不及防。 「约, 为什么不约?」 陆墒:!! 他不敢置信地深吸一口气。 救救救。 陆墒一瞬间觉得自己傻了:「我…」 他飞快瞄了池殷一眼。 池殷没有再说,她正直视前方,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墒哈哈两声:「我…我想说什么来着?」 池殷没回话,陆墒兀自尴尬着。 他自顾自说道,声调很是活泼:「那就让我先停好车吧!」 车子徐徐停好,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陆墒喉咙干涩了下, 他下意识攥紧方向盘, 又飞快瞄了池殷一眼。 他猜不准祖宗在想什么, 他现在智商缺失, 没有分辨力。 他把手放在腕錶上也不知道该不该解。 今天已经解了好几次了。 再来几次有些小智障。 又是沉默。 终于,池殷把脸转向陆墒。她歪了下头:「下车啊。」 第137页 「等下!」陆墒连忙伸手。 怎么这就要下车了? 管撩不管其他!渣女! 「我是想说…」 他想说经过他在商场长达数分钟的男性凝视,他自觉在茫茫人海中也十分耀眼。 别具一格! 十分出众! 配一个公主, 还是! 绰…绰… 陆墒看着池殷绝美侧脸,心里默默补充:绰绰有余个鬼。 他好像还是不太配。 「哎,我就是随口…」 他怂得很突然:「要不先不用…」 不对, 还是用的。「就是, 我是说——是不是有点早?」 陆墒一说完自己先点了个头。 好像是有些早。 两人才认识一个多月。 虽然这一个多月已经让他醉生梦死非祖宗不可了。 「……」 陆墒眼神慌张了一下。 救命, 原来才认识一个半月?! 他是不是有点恋爱脑? 不不不,别的霸总都先婚后爱强制爱,他一个月就恋爱怎么啦?? 陆墒放下心来。 这时池殷缓缓蹙起眉心, 陆墒身子瞬间坐直。 她抬眸看向陆墒:「为什么不约?」 「上个周我就约了。」 ?! 这么早就。 陆墒帅脸一红,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咳, 那既然如此。」 「我也去吧。」他把车钥匙揣进兜里, 努力矜持住了脸。 池殷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毕竟可以有效预防宫颈癌。」 「我和姜杉何月都约上了。」 她话音一顿,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蹙着眉抬起头。 池殷眉目中都是不解,「不过以陆总的岁数有些晚了吧。」 池殷探究似凑近陆墒:「怎么之前不打…今天突然就想打了呢?」 陆墒:「……」 「……」 陆墒迅速拉开车门,当即就要离开这个社死之地。 池殷看他要跑,悠悠拉住了陆墒的安全带。 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一只膝盖压在陆墒的座位上。 「嗯?」 她缓缓凑近:「怎么脸色这么奇怪?」 池殷轻笑一声,热气喷在他的耳朵上。 她是故意的。 她在欺负他。 此时此刻,陆墒无比相信这一点。 那股热气顺着他的耳廓流向四肢,让他浑身酥麻,四肢无力。 可池殷显然没想过放过他。 她用鼻尖蹭了蹭眼前通红的耳尖。 「想什么呢?」 陆墒绷紧了喉线,唿吸倏地重了一声。 池殷的眼里多了几分慵懒的神色,好整以暇地等。 陆墒想退一步说话,可他好像被困在驾驶位不宽不窄的空间里,后脑勺牢牢贴着椅背,动弹不得。 他溃败地垂下眼眸。 其实根本就不想动不是么。 好想碰她。 好想再被欺负得久一些。 终于,他喑哑着嗓子,轻声道:「你撩我。」 「欺负我。」 两个唿吸后,他抿了下唇,补充道: 「你比荆迟还会欺负我。」 池殷勾起唇角,贴到了陆墒的耳廓上:「我和他可不一样。」 她很轻地啄了下耳尖。 浅笑声缱绻又迷人。 「我呢,欺负完是会哄的。」 说完,池殷哼笑一声推开车门。 高跟鞋的脚步声渐远,陆墒一动不动。 五分钟后,他才一点点低下头,把面红耳赤的脸埋进方向盘。 上帝啊。 亲一下耳尖都丢人成这样了。 以后可怎么办。 周四这天,陆墒准时在五点半睁开双眼。 懂都懂。 同睡两晚,他就没有比池殷晚醒的时候! 陆墒偷摸收回放在池殷腰上的手,迎着初升的太阳跑去淋浴室洗了四十分钟的澡。 出来时,池殷刚好护完肤。陆墒自觉地走向衣柜,拿出昨晚到手的浅v高定长裙。 因为还要现场录制舞蹈,所以这条暗红长裙主打简洁舒适,非常抬池殷的气场,与她浓颜明媚的五官相得益彰。v领的设计刚刚好,刚好露出池殷皙白肩颈和锁骨。 裙摆看似低调,但只要一旋转就可见设计精妙,长裙及踝,纤细脚踝若隐若现。 池殷对着镜子看了看,很满意,顺手拍掉她腰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陆墒有些看呆了。 他定定看着眉目冷艷的池殷。 池殷抬眸看了陆墒一眼,径直坐在梳妆镜前开始涂口红。陆墒也开始穿衣服,他抿着唇在池殷侧后方解开睡衣,搭在衣架上。 很好,陆墒想。 比昨天脸皮厚了。 昨天脱睡衣的时候还是去卫生间脱的呢。 他对着镜子打量了几眼自己垒块分明的腹肌和漂亮的人鱼线,余光一瞟与池殷对视上了。 池殷:「很不错。」 「可以摸一下吗?」 陆墒:「……」 在池殷毫不掩饰的笑声里,陆墒拿着衬衫和西装裤冲进了卫生间。 再出来时,他又成了清冷俊美的霸总,最简单的黑白配色在他身上好看至极,把他独有的冷清气质衬了出来。 第138页 很帅。 池殷收回眼。 她的。 陆墒扣上价值不菲的袖扣,倚在门前系领带,他三心二意,全部视线都在池殷的侧脸上。 妆容完成。池殷路过陆墒,一抬手把他快打好的领带扯散。 陆墒一愣。 「明天不许跑。」 池殷说完就径直离开。 陆墒深吸一口气,学着池殷惯常的音调冷哼了一声。 呵。 还不是想摸他腹肌。 果然不是只有一个人被迷得晕头转向。 呵。 陆墒对着镜子把领带重新系好后左右打量了一番。 果然很不错。 他就是霸总里最帅的,帅哥里最有钱的。 荆迟之辈—— 陆墒对着镜子扬了扬下巴。 just.so.so … 上午八点五十,两人准时达到拍摄现场。 《华国之舞》隶属中央电视台,是非常有气派的一栋楼。 两人一进大门,就被工作人员引到了六楼拍摄地。 荆迟大爷似地坐在贵宾室中央的沙发上。 盛天天如今对荆迟来当採访员这事儿也没啥怨言了。 荆迟参加这个节目虽然不能提高流量,但能被中央电视台邀请,本身就是一种认同,对荆迟道德品行的认同。 门一推开,盛天天就迎了上去:「池小姐好,我是荆迟的助理。」 「你们赶紧对一下採访稿吧。」 池殷礼貌性颔首,也坐到了沙发上。 荆迟今天穿得酒红暗纹衬衫,黑色西装裤,头髮被重新染黑,微长的头髮稍稍烫了不明显的卷,在脑后扎了个小啾啾。 随性中散发贵气。 又是当精緻大美人的一天。 荆迟见池殷来了,递给她一瓶水。 两人都不是喜欢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的人,昨天在手机里简单对了五分钟,一拍即合大功告成。 荆迟余光扫了眼陆墒:「哟,今天还挺帅。」 陆墒看着两人色系相同的衣服,梗了梗,把西装搭在手臂上,大步坐在了池殷身边。 「当然。」 他礼貌回敬:「荆先生今天也不错。」 陆墒散发强大气场:「你们开始吧,不用管我。」 荆迟喝了口水:「昨晚刚对过,不用再对了。」 陆墒:「。」 昨昨昨晚? 他怎么不知道。 他明明八点就跑到祖宗房里,死皮赖脸拉了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池殷淡淡接道:「五分钟。」 哦,原来如此。 那五分钟还是很容易抽出来的。 狗荆迟竟然说得跟谈了一晚上似的! 挑拨离间! 陆墒冷冷看了荆迟一眼,又往池殷身边坐了坐。 荆迟与陆逢君相处过两年,虽然断断续续的,但对他的一些眼中情绪还是有些判断力。他好整以暇地嘆了口气。 越醋越好。 这样自曝身份才爽嘛。 已经迫不及待了! … 九点半。 池殷一身红裙坐在被採访席,面对着一块小屏幕,不远处的墙壁上是屏幕的放大版。 《华舞》的採访方式是直播式,池殷落落大方。 荆迟在短暂介绍池殷身份后,就开始自由发挥起来。 是的,自由发挥。 昨晚两人对过后,发现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池殷」从没跳过舞,池殷在这个世界也没什么舞蹈奖项可以说,荆迟又肯定不会坑女儿,想了想决定把採访引到《同归》。 荆迟开口就捧:「我是看了池小姐的《同归》翻跳后,主动报名当採访员的。」 他话音一顿,看了一眼导演组:「啊抱歉,这个可以说吗??」 王导无语地挥挥手:「说都说了,假惺惺。」 直播间弹幕被这么一打岔瞬间活跃起来。 【救命救命,这声老婆我先叫了!!】 【我不是女铜,我的意思是,她有些过于好看了,当然我不是女铜,我不喜欢女的,但是她真的太美了,我真的不是女铜。】 【楼上也假惺惺,姐姐我可以!!】 【王导笑死我哈哈哈哈哈】 荆迟继续:「舞蹈,有的舞者是为自己跳,有的舞者是为别人跳。」 「我想知道池小姐跳这个舞是为谁跳的,想的是谁。」 对着近千万的观众,池殷毫不怯场,眉目张扬明艷但很安静,她一脸认真地听完,点了点头。 「《同归》虽然编年不详,但现已证实是安乐公主所编。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去查了相关资料,安乐公主何时学舞,何时有所成在相关史书上有所记载。」 「我大致推测这个舞编于凤池六十七年至六十九年。」 「《同归》这个名字很能让人与战争联繫上,而那两年凤池唯二的两场战争,一个是凤池六十七年的凤池大良血战,一次是凤池六十八年,那年凤池灭了南巫。」 池殷轻勾唇角。她语速不快不慢,声音悦耳,直播间里的人都被她娓娓道来的叙述吸引,像在听歷史故事一样听她讲话。 「这两场战争成就了一个将军。」 「第一场战役,他随父出征,在粮草濒临用光之际单枪匹马夜袭敌营,火烧敌国粮仓。」 第139页 「第二场战役,他作为带队将领出征南巫,兵临城下,八十二城尽降。他当时站在南巫国都城墙上,用□□指着南巫太子,」池殷语音一顿,她古翻今了一下:「凭你也敢求娶二殿下?」 「所以我想。」池殷托腮歪了下头。 「《同归》虽然是跳给凤池所有将士的,但总要有个具体的形象来做安乐公主的构思对象吧。」 「我不知道公主是不是选了他。」 「但我跳舞时选了他。」 评论区安静了几秒,飞速翻动起来。 凤池墓葬陵直播让美人图火爆全网,非常多的人去了解凤池歷史,去了解凤池长公主,也因此对她的关系网多有了解。 【我知道我知道,小姐姐在说陆逢君!】 【ddd,我查资料的时候,越看越觉得是假强取豪夺,真两情相悦!】 【kswlkswlkswl】 屏幕外的贵宾室里,陆墒靠着沙发看池殷的现场转播。 别人不知道。 但他知道,池殷这些话去掉所有「可能」、「或许」,就是歷史真相。 他勐灌了半瓶矿泉水,搓了搓脸。 陆墒,宽容大度! 不和死人计较! 荆迟无奈地咂吧了下嘴,他根本不想问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虽然可以让陆墒短暂醋一醋,然,以后就是长久的得意啊! 池殷当年找他看所编之舞时,虽然极美,但他与池殷都不满意的。 直到他随口一提「要不你想着傻狗跳次。」 就那一次,他直接敲定。 《同归》作为为将士送行与迎接之舞,需要的情感,就是那种跳起来嘴角会忍不住一勾的。 完全不用刻意规定什么时候去笑。 跳到中途,忽然想起他就笑了。 这就是傻狗的魔力。 当年凤池人人善舞,池殷在城墙上耗时两余周教跳《同归》,将士妻女虽不似池殷对舞蹈动作把握精妙,但唇角时不时会心的勾起,那些笑,让他看到了亲情与爱情。 这支舞后来成了池殷的保命符。 在无数将士征战沙场时,脑海里闪过妻女的同时,也会闪过城墙上领舞的人。 池殷有军心。 没有皇帝会去杀这样一个人。 荆迟又问了几个问题后,把提问权交给了观众。 池殷看向了直播间屏幕。 「你们好呀——问我考虑出道吗?」池殷对着屏幕念出弹幕,勾唇摇了摇头:「不考虑,那样太累了。」 她回答得很认真,也很真实。弹幕立刻闪过一堆贊同,惋惜又贊同,满屏都是「哎哎哎」与「呜呜呜」。 「我平时喜欢吃什么?我喜欢吃樱桃。」 【我的天小姐姐回答的好认真。】 【是啊是啊虽然长相冷艷但莫名很想贴贴。】 【老婆嘴一个老婆嘴一个!】 【姐妹们,我先粉为敬!】 荆迟作为国内顶流举行,弹幕里也有许多荆迟的粉丝,她们试图把提问与荆迟联繫在一起。 比如池殷念到一个问题时:「——小姐姐和荆小迟长得好像啊,越看越像。」 能不像吗? 不像就不对了好吗? 荆迟在旁面发出「噗嗤」一声,揶揄地耸了耸肩,接过了话头:「小仙女们,你们知道这是哪种像吗?」 ——「父女相。」 池殷勾了勾唇。因为她距离屏幕极近,这个笑让她稍显侵略感的脸柔软些许,贝齿整齐,眼尾微挑,瞳孔里像是冰雪消融,美貌程度让人窒息。 【卧槽你别对我笑,我要弯了姐姐!】 【荆小迟占美女姐姐便宜!!怒!】 【诱惑我又不爱我,我咬牙切齿地爱你!】 大家都在疯狂怒贊池殷的美貌时,陆墒缓缓舒了口气。 幸好荆绿茶还有些道德在身上,要不直言「夫妻相」,他真的会生气!! 是那种拼了老命也要生个气的,那种生气! 陆墒现在就盼望个「姐姐结婚了吗」的评论。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在直播间看到一条。 他快纳闷死了,不是,看到好看的人不应该先问问结没结婚吗? 陆墒完全不了解这种「默认不问就是没结婚,没结婚就是我的,四捨五入就是我和姐姐结婚了」的逻辑链。 他急得来回踱步。 不是,要是一直没人问,他们误会池殷未婚怎么办? 他不同意! 终于,在池殷直播时间快结束的时候,陆墒拉下老脸进去刷了999个潜艇,附赠一条加黑加粗大字: 【霸总:姐姐结婚了吗结婚了吗结婚了吗qaq?】 弹幕静止一秒。 【卧槽卧槽卧槽99w!】 【已婚。姐姐正在我床上。】 【qaq,这个表情感觉是小奶狗!】 【大美人x小奶狗,yyds!】 荆迟露出嫌弃的表情,在屏幕外隐晦摆口型:「傻狗又醋了。」 池殷也一秒认出陆墒。 她淡淡道:「嗯,已婚。」 在一片「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中,池殷下了线。 她喝了几口水,直接跟着工作人员去录舞房去录舞。 炫耀完已婚老婆的陆墒紧随其后,安安静静站在房外,看着无数打光灯打在池殷身上。 第140页 看她礼貌地沖众人鞠了一个躬。 看她悠然地抬起手,旋身入舞。 他上次只看了一半,这次是真真正正第一次看池殷跳舞。 他兀自在房外心悸。 众人在屋内惊艷。 池殷只放了28秒视频,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完整翻跳。 王导之前是极度担忧的,担忧池殷只放28秒是不是只能跳好那一部分,但从池殷站在灯光下开始,他就知道不是那回事了。 只放28秒,是因为足够自信。 美的确不关乎时长。 陆墒眼睛一直不离池殷,也因此,看到了她舞至中途的一笑。 很淡的一个笑。 但很愉悦。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恰到好处的矛盾感,这可能和池殷的性格有关,性子淡淡的,有时候看似生气也好像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种生气。 好像只有遇到好玩的事情,遇到需要她的地方,她才有点兴致的样子。 陆墒也勾起唇角。 虽然知道池殷这是想起她的小男宠了,但池殷笑,他是没法不跟她笑的。 祖宗开心就好。 他不和死人计较! 舞蹈录制很快,池殷一遍结束完没有看录制效果,径直走了出来。 荆迟紧随其后。 陆墒连忙跟上,他把西装披在池殷身上。 「热。」池殷转手就把西服盖在了陆墒头上。 陆墒委屈瞟了眼池殷露在外面的漂亮锁骨,低声道:「好吧。」 他还记得池殷说喜欢粘人的,所以他也没克制自己的本能,池殷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池殷去上了个厕所,他也在外面眼巴巴站着。 抱着池殷的包,很像幼儿园放学后没等到爸爸妈妈接的小朋友。 荆迟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径直走上前,凑在陆墒耳边突然大声: 「喂!傻狗!」 陆墒身子一僵。 惊吓过后,他看着莫名其妙的荆迟,脸一黑:「你怎么又来了?」 「我和我老婆要走了。」 「你知道上个试图拆散我们家的人怎么样吗?」陆墒抱紧了池殷的白色小包,冷声道:「进监狱了!」 「为了你的前途找想,你应该适可而止了!!」 荆迟看着一脸严肃其实慌得要命的陆墒,笑得嘴都合不上。 陆墒被他笑得有些难受起来,他转身看向荆迟:「你得笑癫了吗?需要帮你打120吗?」 荆迟连连摆手。 他实在是还想让陆墒吃会醋,但他一会儿要说的事情,陆墒也得知道。 他的身份瞒不住。 荆迟止住笑后,长长舒了口气。 「傻狗,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墒不想回答这个弱智问题。 荆迟也不再逗他。 「我是殷殷的父妃。」 陆墒:「………」 ??? 他开口就想反驳。 父妃什么,还父妃? 就荆迟这为老不尊的绿茶样! 他要是父妃他还是陆逢君呢。 呵。 …… 不对,荆迟怎么会用「父妃」这个称唿? 他知道祖宗的来歷了?? 就是陆墒飞速思索时,荆迟的下句话,让他彻底当在原地。 「另外嘛。」 荆迟笑眯眯打量着陆墒的表情,缓缓道: 「我还是池镜哦。」 作者有话说: 池镜(大家可能忘了):灿海传媒董事长,「池殷」父亲,让陆墒娶「池殷」半年的人。 第53章 【二更合一】 陆墒当机数秒, 得出一个结论:荆迟疯了。 这是病的多严重才能说出这句话啊。 且不说池镜四十余岁,最实锤的是,池镜是他的恩人, 他见过池镜。 当年赵从织死后,他在陆家一直隐忍低调, 高中用赵从织的遗产在股市翻了近百倍后,他开始尝试脱离陆则成的控制。 就在他准备创建公司从小做起时,他收到了一封邮件。 一封来自池镜的邮件。 邮件里说,他与赵从织是私交好友, 想资助陆墒组建公司。 陆墒从未在母亲那里听说过池镜, 因此当时担心是陆则成的试探, 并没有回信。结果第二天, 他收到了一张价值20亿的支票。 虽然这些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可能只是一个项目的资金,但对当时的他来说,是巨款, 是无限的可能。 他用半年让这20亿再次翻了几番后,创建了iwm。 可以说,没有池镜就没有一开始的iwm。 大恩难忘。 所在在半年前池镜终于约他见面时, 他当即赴约。 当时稍感风寒的池镜坐在办公椅上, 一边咳嗽一边递给他一张照片, 并且提出让他娶了照片上的女子。 婚约为期半年,半年内他必须满足「池殷」一切物质需求,半年后是否离婚全凭他的想法。 这就是他之所以娶「池殷」的完整缘由。 所以说荆迟这个玩笑真的很无厘头。 他都不知道怎么笑话他! 荆迟看陆墒在一顿思索后, 看他的目光愈发不待见, 他也跟着眼神嫌弃起来了。 荆迟嫌弃地凑近小声问:「你知道你和池镜第一次见面时, 他为什么是感冒状态吗?」 陆墒:「……?」 第141页 他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因为这样才又能伪装声音, 又能让你离我远点啊。」 「虽然我的中年妆很逼真, 但一直凑近瞧还是有些小破绽的!」 荆迟哥俩好似地搂上陆墒的肩膀,用威严低沉的声音道:「你说是不是啊,小墒。」 …… 荆迟声音模仿得实在太像了。 陆墒愣住。 但…这件事太匪夷所思。 陆墒更愿意相信这是池镜不小心透露了,荆迟从池镜那里知道他和池镜见过面,还知道池镜那天感染了风寒,所以想用这种手段作弄他! 陆墒当即把荆迟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拍掉。 「你也就逗逗小孩了。」 荆迟看着明显不信的陆墒,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髮。 啊呀,愁人的。 傻狗一直不相信,他都解释累了。 他要放大招了! 荆迟看着正从卫生间往这走的池殷,朝她勾了勾手:「宝贝。」 陆墒:「?!!」 他:「???」 刚刚还拒绝看荆迟的陆墒当即瞪向荆迟:「你说什么?」 他都没叫过老婆宝贝! 啊啊啊啊。荆狗今日必死! 陆墒用尽平生修养才克制把荆迟打一顿的冲动,他拽住荆迟胳膊,立刻就要把这个流氓扭送去局子。 池殷看着上起手来的两人,看向荆迟:「你怎么又欺负他了?」 荆迟懒洋洋回:「这怎么算欺负呢,我就想让他叫声爸爸。」 陆墒咬牙,他冷着脸看向池殷:「你看!他想占我便宜!」 「他刚刚还叫你宝贝!」 越说越委屈,「我要把他送去警察局。」 池殷抱胸看着两人。 荆迟的表情颇为有恃无恐,还冲她挤了挤眼。池殷无语地嘆了口气。 「行了。」 她走到陆墒旁边,拍了拍他正桎梏住荆迟的右手:「是我爸。」 「松开吧。」 「……」 陆墒下意识松开,他缓缓眨了下眼,明显还在消化池殷说的话。 他潜意识不相信祖宗会和外人联合起来作弄他。 陆墒云里雾里看着正揉着胳膊的荆迟,整个人都很是迷茫。 所以… 真是老丈人? ??? 池殷勾了勾他的小手指:「乖。」 荆迟伸了个懒腰:「找个休息室聊聊。」 「嗯,」池殷拉起陆墒的手,「走吧。」 陆墒走了十多步了,终于努力消化了这个消息。 他瞅了瞅身边的池殷,又转头瞅了瞅两米外的荆迟。 小声道:「父女相?」 「不是夫妻相?」 池殷抬手大力弹了他脑门一下,懒得回这句话。 陆墒嘴角一翘:「他说是你父妃!」 「嗯。」 「他还说自己是池镜!」 池殷脚步一顿。 这个身份没在她的设想里,她缓缓眯起眼睛,大脑迅速运转。 怎么会是池镜? 她先前的理解是父妃死后就穿越了,穿到一个20余岁的明星身上。 如果穿到了池镜身上,他现在怎么会这么年轻。 怎么回事。 荆迟在身后适时开口:「赶紧去休息室,我现在急于分享我的穿越体验。」 陆墒也很着急,他下意识加快脚步,结果发现他的手在往后拉。 陆墒疑惑地看向左手—— 然后看到了自己被池殷牵住的手。 「……」 紧张让人失灵。 之前因为全部精力都用在思考上所以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他的全部精力通通转移到两人相握的手上。 他手心瞬间开始出汗。 池殷声音淡淡:「憋回去。」 这是嫌弃他出的汗了。 可这怎么憋,因为全部注意力都在手上,陆墒手心一片潮意。 池殷「啧」了声,嫌弃松开。 陆墒捏了捏遭嫌弃的指尖,身后传来荆迟幸灾乐祸地嗤笑声。 陆墒决定不跟他计较。 他尊老爱幼! 三人进了休息室,荆迟又是那个大爷坐姿坐在沙发中间,池殷坐在一旁。 早该发现不一般的。 池殷什么时候不坐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陆墒拉了个椅子坐在池殷对面。 几人同时沉默了几秒,还是池殷先开了口:「父妃你是池镜?」 「是的,」荆迟也正了神色,「我五年前穿到了这个时代,穿到了池镜身上。」 「那你的年龄是?」 荆迟:「穿越时我的灵魂年龄只有23岁,所以我在穿到池镜身上后,肉.体在几天内出现返老还童现象,从46岁到了23岁。」 荆迟知道这块很难理解,自行展开解释:「我在32岁那年因病去世后就进入了轮迴道。轮迴道你可能不知道,那是一个让灵魂年龄倒流回0岁,再投胎转世的地方。」 「那是一个感知不到时间流逝的地方,如果要形容,就是你用一只手遮住自己的一只眼睛,再同时睁开双眼,那只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觉得一片虚无的眼睛,就是我当时身体所处的状态。」 「有一天我忽然被传送到阳光下,我以为32年已满可以进轮迴,结果有个人告诉我,我在里面呆了九年,现在灵魂年龄23岁。」 第142页 「他问我是选择回轮迴道再呆23年,还是跳过数次轮迴,直接穿越到千年后的时代。」 池殷瞭然:「你选择了穿越到千年后。」 「是的,」荆迟笑了笑,「因为他的条件太诱人了。」 池殷挑眉:「比如?」 「比如…我可以带记忆穿越,女帝也是。」 池殷一愣,她下意识站起身,张了张嘴,「母亲?」 陆墒第一次看到池殷露出这种表情。 怔愣又欣喜。 他一瞬间就知道了池殷是真如史书所言,受女帝深切宠爱。 池殷坐下后,荆迟嘆了口气。 「来了,又没来。」 「什么意思?」 荆迟给自己倒了杯水,又倒了杯给池殷:「我先给你们解释灵魂体和记忆体。」 陆墒迅速接道:「这个我和祖宗都知道。」 「远善寺方丈讲过,每个人灵魂不灭,永入轮迴,而记忆埋葬在死去的肉.身里,不进轮迴。」 荆迟一拍掌:「哟你们了解过,那就好解释了。」 「当时我和女帝都处于灵魂体状态。她当时刚死亡,还没进轮迴道灵魂体就被那人劫下,而我因为死得早又在轮迴道里呆了九年,所以她当时四十多岁,而我二十多岁。」 「哦当然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我们的记忆体都封存在各自死去的肉身里,所以我们互相不认识彼此,只知道那人给了我们一个选择,如果想带着记忆去千年后,就把一块石头放在各自的尸.体眉心上,放十分钟左右,然后第二天带着这块石头去祭坛找他。」 池殷已经调节好了情绪,她抿了一口水,轻声问:「母亲出差错了吗?」 「是又不是。」荆迟瞥了陆墒一眼,又收回眼:「女帝故意出了差错。」 「虽然我死了九年,但我的肉.体是封在棺里的,虽然味道有些一言难尽,但我还是把肉.身记忆注入了石头里。我发现,我只要握着那块石头,瞬间就可以记起前尘种种,但只要一松开,就会瞬间忘记,变成一个只有基本常识的人。」 「女帝也是如此。」 「那天晚上,我们带着各自的记忆石碰了个面。她告诉我……」 荆迟话音一顿,几秒后,才说话。 「她告诉我,带着记忆再活一世怎么算再活一世?她要去体验全然不同的世界与人生。」 陆墒眨了下眼:「所以她没带记忆石?」 「不,她带了。」 荆迟缓缓道:「她带了你的。」 陆墒:「……?」 池殷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荆迟扬眉看向一脸懵逼的陆墒:「她还没跟你说吧。」 「说么说么?」他沖池殷眨了眨眼。 池殷垂下眼眸,「陆墒你想知道吗?」 陆墒:「……」 为什么会扯到他身上? 带了他的啥? 带了他的记忆石?? 他思绪乱七八糟好一阵,然后看向池殷,池殷面无表情挑了下眉:「就是关于你在千年前的身份,想知道吗?」 陆墒迟疑了几秒,点了下头:「嗯。」 听到现在了,他心里其实隐隐有了答案。 ——陆逢君。 「陆逢君。」池殷声音悠悠传来,与他心里想的名字一模一样。想的是想的,现实是现实,他一时还是懵住。 他试图求证:「你们怎么知道的?」 荆迟嘲笑:「喂!脸和性格都没变,尤其是缠我女儿的样子,一个样儿的没脸看好吗?」 「唔。」陆墒抿了抿唇角。 他垂眸看向池殷,池殷风轻云淡地勾下了唇角,他思绪忽然就平静下来。 嗯,也没什么。 陆逢君好啊。 他妈的,终于不用吃醋了。 … 不对,他好像还是吃醋。 小男宠可以干的事可太多了。 救命。 然而他现在才只被亲了亲耳尖!! 荆迟好好欣赏了一阵陆墒风云变化的脸,又接上了话。 「我们一开始只是抱着尝试的想法,去开了陆逢君的棺,把女帝的记忆石放在了上面。后来,女帝握上那石头的表现告诉了我,石头存储空间有限,那石头上记录着陆墒的记忆,而她的记忆被挤走了。」 「她从握上那石头开始就一直以为自己是陆墒,你不知道那场景,哇哇大哭,到处找公主。」 「我用了老半天才给她解释清楚怎么回事,幸好第二天传送时,那人也没多问什么,直接就把我们传送走了。」 「否则得穿帮。」 「不过从结果看,带别人记忆石这事行不通。」荆迟无奈摊了摊手,「陆墒也没见着有记忆啊。」 池殷揉了揉眉心,抬起脸直视着陆墒。 陆墒现在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 …鬼火的由来,可能清楚了。 煞气重,是因为陆逢君是个将军,杀孽重。 只追他的理由也找到了。 ——因为那是他的记忆。 这段记忆被传送到这个世界后,因为无法和女帝的灵魂融合,不知道什么原因流落在了天地间,成了无主的记忆体,也就是鬼火。 荆迟看着两人的表情,直觉有事情:「怎么回事?」 陆墒有些尴尬地抓了下头:「或许成功了。」 第143页 「只是当时被我当成鬼怪…他一直追着我跑,被远善寺的方丈打散了。」 荆迟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怪不得陆墒,只能说世事无常。 池殷现在知道了父妃之所以如此年轻的原因,也知道了追着陆墒的鬼火从何而来。 但还有太多的不清楚。 比如为什么是父妃和女帝被选中,比如那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还有最重要的——父妃为什么在半年前,让陆墒娶「池殷」。 想到就问了,池殷直接切入主题:「父妃,你为什么让陆墒娶』池殷』?」 「你是知道我会穿来对吗?」 「对。」荆迟直接应下。 「是那个选中你和女帝的人告诉你的吗?」 「也对。」荆迟点头。 池殷缓缓眯起眼睛:「他是谁?」 「你的师父,凤池国国师。」 荆迟吐了口气:「在给我们石头前,他说他在不久前得到了一个系统,现在任务完成,有了一个选择任务奖励的机会。」 「他原话大概意思是,凤池灭国这件事,他作为国师无法接受,他向系统提的奖励是让凤池皇室全部穿越千年,带记忆再活一世,但被系统驳回,说只允许带三个人。」 「他也算真诚。他说完成任务后他已经被这个时空排斥,所以会被消除记忆传送到千年后。而他喜欢你,所以没有问你的意见,直接把你传送走了。现在来问问我们的意见。」 「如果我们俩同意,系统会在千年后的时空捏三个模子,作为承放我们灵魂的载体。这三个载体只是一堆数据,没有灵魂支撑,目的是让我们在穿越后有个合理的身份。」 说罢,荆迟感慨地摇了摇头:「他这个光风霁月的国师也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话说,」荆迟八卦地看向池殷,「你当初看出来他喜欢你了吗?」 「我怎么感觉他对谁都一样,温润如玉,但对谁也不亲近。」 池殷淡淡道:「国师退朝的时候,总绕路从我府前走,有时候会在门口树下站很久。」 「啧,你这听力,都不用眼线。」荆迟笑了声。 陆墒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 不是??为什么聊到池殷以前的追求者身上? 他真的会吃醋! 他真的真的要被醋淹死了! 而且这个国师变相算是池殷和父妃女帝的救命恩人吧?? 救命。 最讨厌这种人情了。 但很快池殷就打消了他的顾虑。 池殷:「虽然如此,不过我的穿越应该和他没关系。」 「父妃,你有系统吗?」 荆迟连忙道:「哦哦,忘了说了。三年前绑定了一个,一年前我任务完成后他离开了。」 完全没想到还有这齣,池殷挑了下眉:「嗯?」 「那个绑定我的系统说:只要与系统接触过并且确认系统存在的人,都会被因果缠绕,所以或早或晚会被系统找上做个任务,完成这个因果。」 「当时国师告知了我系统的存在,并且用实际行动表现了它的存在。所以我就被找上门了。」 说到这,荆迟终于皱起了眉:「不过你当时是被直接传送的,你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啊?你怎么有因果。」 池殷勾起唇角:「所以说我的穿越和国师无关,他应该在传送我之前,我就被我的系统绑定穿到这里完成任务。」 「因缘巧合下,借了他提前设定好的模子。」 荆迟乐了:「原来没他什么事啊,还让我好一顿愧疚。」 陆墒:「愧疚?」 「对啊。」荆迟露出一个嚣张的笑:「他先告诉我他穿越后会失忆,又告诉我他喜欢池殷。他把这些告诉不会失忆的我和女帝,你说是什么目的?」 陆墒:「……」 他默了默:「……让你们报恩。」 「对,我猜测啊,只是猜测——他故意让我和女儿在一世的关系里仍是父女,就是为了让我可以在池殷还没穿来前,把那个载体推给他,然后在我女儿穿来后和他来段先婚后爱。」 「不过我不是一个道德感很重的人。」荆迟把一直捏在手里的水杯放在桌子上,「他託付错人了。」 他看向陆墒:「虽然我很烦你,但我还是把女儿推给你了。」 「而且我在穿越来的第一年看你过得可怜,还给你打了20亿,让你赶紧挣钱给我女儿花。」 「还不谢恩??」 陆墒一梗,他试图反驳一嘴。 但发现好像的确… …的确要谢恩。 池殷哼笑一声:「不对,父妃。」 「你根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穿来,但你只给了陆墒半年。」 荆迟嚣张的笑一僵:「……」 「你穿来后养了那个数据体池殷四年半,发现我怎么还没穿来,又被她作得实在不想养了,所以直接推给了陆墒。」 荆迟看着自己养出来的聪明女儿,无语地砸吧了下嘴:「好吧好吧,你聪明,你正确。」 「主要是我挺想看陆墒搞个离婚后又爱上前妻的戏码。」 「啧,谁知道你就刚好半年内穿来了,便宜他了。」 荆迟愤愤看向陆墒。 陆墒看向池殷。池殷看了他一眼,又用下巴点了下荆迟。 第144页 陆墒秒懂。 他的确该谢谢荆迟。 他有些尴尬地动了动脖子:「总之还是…」 「谢谢爸爸。」 救命,好奇怪。 荆迟现在只比他大一岁。 好奇怪好奇怪。 荆迟终于美了,他张开手臂靠在沙发上,得瑟地哼了两句。 池殷垂眸思索今天听到的所有内容。 因为女帝还没有入轮迴道就被拦截,所以这个事情发生在凤池灭国那年。 ——那年,所有皇室皆自刎于皇宫,女帝与新帝都在其中。 也就是说凤池灭国那年,国师把带记忆的父妃和带了陆逢君记忆的女帝送进跨越千年的传送阵,而他自己失去记忆,也来到了这个时空。 在国师的计划里,父妃穿越得早,她后穿来,这样方便父妃把「池殷」推给他。但事实情况是,她的确后穿来,但不是因为他的计划,父妃也并没有按照他希望的行事。 父妃没把她的「载体」推给国师,而是推给了转世了无数世的陆逢君。 池殷笑了笑。 她还有几个疑点,但父妃回答不了她。 荆迟这会儿得意完了,感慨:「哎你说说,但凡他不那么隐晦,他要是直白点让我找机会把『池殷』嫁给他,我说不定不好意思拒绝就答应了呢?」 「话说你穿来后见过他吗?」 「我几个月前在电视上见过,还是以前那样,高级又牛逼的知识分子。」 池殷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见过。」 「十三中校长。」 沈清时。 作者有话说: 荆迟的系统:征战娱乐圈—— 第54章 接吻 荆迟抬眉:「十三中校长?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池殷不紧不慢:「陆墒妹妹在十三中, 见到过几次。」 「你们说过话?」 「嗯。他不认识我,但对我有熟悉感。」 荆迟听乐了:「这叫啥,我的记忆没有你, 我的灵魂认识你?」 陆墒:「……」 陆墒在池殷身边坐下:「我还在,你们不要这样。」 两人都没理他。 陆墒:「……」 他悄咪咪移动胳膊, 缓慢地把手心搭在池殷手背上,池殷斜了他一眼,抽出手搭在他手背上。 「别捣乱。」 陆墒乖巧坐好。 池殷思索了一下,看向荆迟:「这其实很奇怪。」 「沈清时照理说应该对我是全然陌生的状态, 就像陆墒第一次见到我时那样。但沈清时他明显对我有似曾相识感, 所以我猜测…」 池殷抬眸:「他记忆清除得不太彻底。」 「当然,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荆迟摊手:「说不准呢?我的系统可不着调了。」 「我的系统任务是征战娱乐圈, 我仅用了一年就完成了任务,结果倒霉系统为了能多在这个世界玩会,硬是又拖了一年才去提交任务。」 池殷勾唇。 荆迟捏了捏肩膀懒洋洋道:「算了, 既然失忆了就没必要再认识了。你当初不是还跟女帝提过撤掉他的国师之位吗?」 「虽然她没同意。」 池殷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荆迟见消息交流得差不多了,站起身:「这的沙发真不舒服,我要回去了。逢年过节有空就来找我玩玩, 我现在可是孤寡老人, 太可怜了。」 荆迟走后, 池殷也站起了身,陆墒有些侷促地盯着池殷。 今天的信息量对他太大了。 他竟然是祖宗的小男宠。 陆墒侧了侧眸,干巴巴道:「今天的事情真奇妙。」 池殷哼笑一声, 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房门如今大敞, 她直接迈了出去, 陆墒赶紧跟了上去摁了电梯楼层。 陆墒一直偷看池殷。 「你的眼睛是不想要了吗?」 陆墒连忙收回视线, 直视前方:「要、要的。」 到了车位后,陆墒帮池殷系好安全带,坐上了主驾驶,两人往家里开。 行至半路,池殷一直低头玩着消消乐,完全没有主动答疑解惑的意思,陆墒有些憋不住了。 他有些尴尬地低咳一声,轻轻唤了声:「祖宗?」 「有事说事。」 陆墒又憋了几分钟。 最后实在是太想问了,他飞快瞥了池殷一眼,迅速开口:「真是陆逢君?」 「嗯。」 陆墒抿了抿唇。 他:「那…祖宗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是他的?」 「初次见面。」 陆墒放慢了车速。 原来如此。 被池殷一眼拆穿原来不是他的演技过于拙劣,而是池殷了解他。 了解他每一个情绪变化。 了解他的灵魂。 陆墒现在心情很是微妙。 就在半小时前他还把陆逢君当成千年前的一个人,是他的吃醋对象,结果现在知道他是他的前世,他还没办法完全接受这个身份。 祖宗… 是因为陆逢君,才一直没离开吗? 他不觉得他和陆逢君是全然相同的一个人。事实上,一个生一个死,本来就昭示着他们是两个人。 可他不敢问池殷更喜欢谁。 这话一问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第145页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不知道池殷对他是什么感情。 虽然他跟池殷表了白,也问了池殷的择偶标准,但他不自信。 不自信也不相信。 他根本不相信池殷会喜欢他。 ——他哪里配啊? 祖宗贵为一国长公主,容冠六国,求娶的人从一国太子到三元及第。他这几天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从相貌到智商到身材到方方面面对比来对比去,可悲地发现—— 他竟然只有钱多这一个优点! 而且如果没有祖宗父妃的帮助,他很可能还得过个一两年才能这么有钱。 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这样! 路遇红灯,陆墒缓缓停下车。池殷降下半扇车窗,暖风吹了进来,她把肆意飞舞的一缕长发随意别在耳后,关了手机,半阖上眼睛沐浴午间阳光。 陆墒原本只想偷偷看几眼,结果竟然看痴了。 「——祖宗。」 等他低唤完池殷,他才发现自己出了声。 「嗯?」池殷颤了颤睫毛,如墨的眸子睁开。 尾音缱绻,带着丝丝困意。 陆墒喉咙有些干,他攥了攥方向盘,降下遮光板,「没事,睡吧。」 她游刃有余应付自如。 而他,只听她的声音就面红耳赤到不知人间几何。 可恶! … 到陆宅后,池殷已经睡醒,她搭着陆墒的小臂走下车后懒洋洋圈住了陆墒的脖颈。陆墒当即弯下腰环住她的腿弯,把池殷抱进大门,又用脚勾着拖鞋给她穿好。 池殷晃了晃拖鞋,闲闲靠在陆墒身上,仰头:「饿了。」 她鼻尖抵着他的下巴,说得困恹恹的。 陆墒:「……」 他大概是被今天的一切吓出幻觉了。 要不怎么会觉得池殷这个动作像是撒娇。 救命。 他不配他不配。 陆墒踉跄了一下,连忙问管家饭做好没了。 陈管家满脸笑:「做好了做好了,就等先生夫人回来吃呢。」 陆宅今天上午放了半天假。所有佣人都蹲在直播间前,把直播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而且一致认为那个刷了99w的「霸总」就是陆霸总本人。 呵,男人! 今天的菜十分丰盛,比池殷出门前确定过的菜品要多了两三倍。池殷挑眉看着铺满整个长桌的菜餚,又回头扫过一脸兴奋的众人。 「浪费。」 众人脸一垮。 「一起吃吧。」 说罢池殷就坐在了惯常的位子上。 众人:「……」 管家上前解释:「夫人,佣人不上桌是这边世家的传统,我们哪儿能…」 「不浪费是国家的传统。」池殷抬眸。 「有问题?」 没问题是没问题。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陆墒坐到池殷身边,把餐巾展开铺在池殷面前:「行了。」 「听夫人的。」 大家顿时都动了起来,桌子很长,放十几套餐具还是绰绰有余。 动作很快,所有人落座的时候,菜品刚刚好全部摆齐。 「红酒牛排。」陆墒自觉地把一小块切好的牛排放进池殷碟子里。 池殷顺着纹理咬了一小口,蹙起了眉。 陆墒连忙低头小声问:「不好吃吗?」 「有点奇怪。」 陆墒凑过去就着池殷的手咬了一口,「还好啊。」 「你是不是不习惯菜里放红酒?」 陆墒低头把整块牛排都吃了,「下次不让蒋栋做这类菜了。」 池殷幽幽瞅了眼空无一物的叉子。 陆墒正擦着嘴角的手一僵。 他:「……」 他讪笑:「不浪费不浪费。」 池殷面无表情地戳起陆墒盘子里的红酒牛排递到他嘴边:「陆总喜欢吃就多吃点。」 陆墒:「………」 被炸樱桃支配的记忆又回来了。 他哪儿敢让池殷喂,一边堆笑一边主动把盘子里的牛排往嘴里塞,终于在快饱了的时候,他听到池殷很轻的哼声。 陆墒放下叉子,冷着脸扫了眼众人。 何月赶紧收回吃瓜的目光,管家表情很欣慰,他赞许地沖陆墒点了点头。 宠老婆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陆墒矜持地对管家一点头。 他也觉得自己刚才做得很酷,十分值得获得祖宗的宠爱。 所以祖宗什么时候宠爱他一下?? 这个想法在陆墒脑子里绕来绕去,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五十。 工作完的陆墒抱着枕头走进池殷的卧室。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池殷应该坐在床上等他服侍洗漱,而后在十点准时睡觉。而他,在祖宗睡熟后,悄么悄去沖个冷水澡,然后把睡熟了的祖宗抱进怀里。 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大臂,让她的腿搭在自己的腿上,圈住她纤细的腰,想些正人君子不去想的东西,最后等待困意把他笼罩。 可今天池殷不在床上。 陆墒滚动喉结。 她在浴室。 他听到了。 淋浴间的水声十分清晰,陆墒侷促地站在卧室门口,半踏不踏的。 救命。 这是什么变态的考验来检测他的意志力? 第146页 淋浴间的热气让整个卧室的室内温度都上升了些许,陆墒后背一下子就出了汗,他惊慌失措地倒退一步退出了房门。 受不了。 真的受不了。 只要想着这些热气曾环绕池殷又降临在他身上,他就受不了。 陆墒当即就想转身去洗了个冷水,但这时水流的声音忽然停止。 「……」 他不能走。 如果祖宗看他不守时到房间,他今晚一定会被锁在门外的。 池殷出浴室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陆墒。 天人交战,半退不退,纠结到死。 她勾起好看的唇角,倚着浴室门轻笑了一声。 陆墒立刻抬头。 没有一刻让陆墒如此明白他沦陷在池殷这两个字里。 卧室刻意调低的灯光下,女子长腿错位而立,长发虽不再滴水,但还是湿漉漉地垂在浴袍上,他似乎可以看清池殷睫毛上的雾气。 「你看两分钟了。」池殷如墨的眼睛落在他慌张起来的瞳里,掠过一丝笑意。 陆墒的脸上失措、茫然、纠结交替。 他侧了侧眸,轻声道:「因为好看。」 池殷用手抵着唇低笑:「我允许你近些看。」 陆墒喉结动了动,他脱掉鞋子光脚走了进去,在池殷两米外停了下来。他飞快低头扫了眼自己的现状,还好还好。 幸好今天穿了最厚的一套睡衣来。 两人一时沉默。 陆墒视线扫过这间屋子的所有,池殷一直不说话,他还是按耐不住看她的欲望,把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 头髮还是湿的。 他低声问:「吹、吹头髮吗?」 「嗯。」池殷走到梳妆镜前坐下,陆墒拿起一旁的吹风筒。 他开了不高不低的档慢慢吹着,池殷头髮很长,但发质非常好,就算是发尖也毫不毛躁。陆墒的手指穿梭在髮丝间。 他想起池殷总爱把手指插进他的头髮里,像摸小狗一样摸他脑袋。 他今天终于! 嗯…… 摸摸高贵的公主老婆。 …也不知道陆逢君有没有给公主老婆吹过头髮。 那时候没有吹风机他要怎么吹? 是不是用身子捂热?? 陆墒:「……」 不能再想,再想就气死了。 等吹完后,陆墒忍着醋意,双手揉热护髮精油涂在池殷发尾。池殷透过镜子看他:「还挺厉害?」 「…还好。」 陆墒与镜子里的池殷对视几秒,红着耳尖低下头。 「刚刚在想什么?」 陆墒:「嗯?」 几个唿吸后,他才反应他被池殷提问了。他哪里敢说他在吃陆逢君的飞醋,他飞快转动聪明的小脑袋瓜,说了一个他今天上午有些好奇的事情。 「我刚刚想你为什么跟凤帝说撤了…沈清时的国师位子。凤池当时是六国最强的国家,好多现代人都震惊的技术,尤其是水利、法律等,好像都是国师提出来的。」 池殷点头:「的确,可以说没有国师就没有短时间内强大起来的凤池。」 「那为什么?」陆墒是真的有些困惑。 「过刚则折。」池殷垂眸,「既然凤池无法做到以一敌五,就不需要太强大成为众矢之的。」 「这样…」陆墒低低地应和。 他舔了下唇角,说出一直担心的问题:「那…沈清时如果恢復记忆会对你做些什么吗?」 荆迟今天说的那些话真的让他很担心。 沈清时在另种意义上的确算池殷父妃和女帝的恩人。 他担心沈清时会挟恩图报。 最担心他会跟他抢老婆。 池殷听出了陆墒的意思。她用梳子梳过长发,缓缓道: 「他教过我。」 「就算恢復记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做不出当第三者的事情。」 陆墒:「……」 老婆虽然不待见沈清时,但好像有些信任他的样子? 还做不出第三者?? 他怎么觉得沈清时特别想做第三者!! 陆墒抿了下唇。 又抿了下唇。 沈清时做不出第三者。 第三者。 …第三者?! 陆墒眼睛一亮。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祖宗是把他和她划在一个区间里了吗? 他们是两人世界,沈清时是第三者?? 陆墒当即有些唿吸不畅,他想出去跑个三千米再回来抱着老婆睡觉。 救命。 池殷到底什么意思。 能不能告诉他?? 池殷慢条斯理打量着陆墒时而兴奋时而困惑时而纠结的眼神,缓缓站起身。 她把手伸向陆墒的衣领。 陆墒下意识偏头,可耳尖还是被人咬了一口。 一圈整齐的牙印呈现在上面,让他耳尖充血似的红。 陆墒吞咽一口唾沫,迅速打量了一下睡裤情况。 匆匆低头:「你怎么又——」 一边说着他一边离池殷远了些。 「我愿意。」池殷伸手把他拉了回来,刚洗完澡的声音带着迷死人的喑哑性感。 陆墒捂着被咬了一口的耳尖,无论是脖子上圈进的胳膊,还是池殷的声音,都让他失去判断力。 「你管我?」 第147页 这次被咬的是耳垂。 陆墒无措地捂着整个右耳,他看着言笑晏晏的池殷,很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祖宗怎怎么回事? 怎么撩人这么随意的! 都不跟他打商量,就很突然啊,如果跟他提前打个商量,他一定做全了准备。 为什么一定要搞突袭,他的反应好丢人。 「因为这样才有趣。」池殷舔了舔唇角。 陆墒:「……」 好吧,我的想法又被直接看出来了。 池殷对陆逢君有读心术。 为什么对他也有。 他们明明是两个人,并且… 真要说的话…他还是陆逢君的仇人。 他找人把人家的记忆体打散了。 祖宗是不是在报仇啊。 我把陆逢君消灭了,所以她不断用这种暧昧的方式作弄我。 她不喜欢我,她就喜欢陆逢君。 陆墒眼里的委屈都要泄洪了,他见池殷作弄完他就要离开,迅速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很生气! 他要报復回去! 陆墒深吸一口气,冷着脸道:「我很生气!」 「你弄疼我了。」池殷垂眸看着被抓住的手腕。 陆墒立刻松开,「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池殷揉了揉手腕,抬起手,放到陆墒唇前:「道歉没用,吹它。」 陆墒:「……」 她为什么这么会? 他又被引诱了! 好生气!陆墒你的抵抗力被狗吃了吗? 你是不近女色的高冷霸总! 思及此,陆墒揉了揉脸,脸上的表情十分冷然:「一会儿再吹。」 … 五分钟后,吹过池殷手腕的陆墒再次冷起了脸:「我现在很生气!」 池殷坐在床沿:「生气什么呢?」 陆墒走到池殷面前:「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你就是喜欢你的小男宠!」 陆墒越说越有理:「我如果知道那个鬼火不会害我,我不会跑的,他被打散都怪他太吓人了!综上可见,陆逢君是很吓人的一团鬼火,绿油油的,阴森森的,根本没什么好喜欢的!」 「我比他好喜欢多了,我那么喜欢你,你就天天作弄我。好吧也不是天天,就是有时候作弄我。」 「虽然大多时候我被你作弄得很开心,但有时候还是会有些不开心。比如刚才——」 池殷瞭然点头:「你不喜欢我咬你耳朵。」 陆墒一梗。 「……」 为了以后可能有的幸福找想,他自暴自弃闭眼:「喜欢!」 「但是,」他迅速找补,「但是如果你咬我不是因为喜欢陆墒的话…我会很生气!」 「如果你喜欢的是陆墒,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 陆墒一口气把所有话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着池殷似笑非笑的脸,当即后悔了。 救命。 如果祖宗承认了,他怎么办? 他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吗! 陆墒倒抽一口冷气,立刻又找补:「当然,如果你现在不喜欢我,我决定给你一个以后喜欢我的机会!」 陆墒说完就用极霸总的睥睨眼神瞅着池殷。 一秒没说话,一秒半没说话。 三秒还没说话。 陆墒准备滑跪了,他轻声哼了一下,准备给自己找个台阶。 却见池殷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胆子是真大了。」 正找台阶的陆墒眨了下眼。 她朝陆墒勾了勾手:「答案我就说一次。」 陆墒喉咙一紧,他忽然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干脆一辈子不听答案不好吗? 干嘛搞这种一锤定音的极限运动! 他攥了攥拳,在池殷好整以暇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近,最后弓下腰凑近了池殷。 池殷用眼神示意身侧:「坐这里。」 陆墒直起腰坐在了床沿上,他紧张得试图用话转移注意力:「其实也不一定非要今天,你可能还没想好,我们还可以再相处个几年你再说也不迟,是吧?」 他低着头不敢看池殷:「要不还是睡觉吧,你不困吗?」 「应该是困——」 话没说完,陆墒就感到自己身旁的床微微一陷,还没等他转头看怎么回事,他的下巴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支起,下一秒,他腿上一重,唇角一热。 此时,池殷两只腿分开半跪在床上,把陆墒限制在自己的空间之中,她掰着陆墒的下巴,垂眸吻在他的唇角。 鼻息温热,麻痹的触电感让陆墒径直向后仰,砸在柔软的大床上。 神志顿然清醒。 陆墒的灵魂都因为这个吻颤慄起来。 「你…」 池殷的嗓音在耳边带着诱惑的磁:「乖,张嘴。」 陆墒喉线彻底绷紧,他喉结剧烈滚动几下,到底没忍受住蛊惑,几秒钟就丢盔弃甲。他微微张开唇缝。 随着一声轻笑,他被女巫夺去了五感,抛进了深海。 陆墒全程都没敢睁眼,只觉得自己时时退让,稍有的反击都被吞进幽深之地。 五分钟后,池殷咬了他下唇一下:「很甜。」 「小朋友可以睁眼了。」 第148页 陆墒缓缓睁开鸦黑的睫毛。他如今被撩得心神不宁,早就忘了池殷为什么要给他这样一个吻。 他低喃:「你——」 「我喜欢你的灵魂。」池殷说道。 陆墒唿吸勐地灼热。 「有问题就问,长了嘴就多说话。」 「另外,」池殷笑起来,她屈膝往陆墒身上某个部位一压。 「只有我想的时候才可以。」 「现在,憋回去。」 作者有话说: 陆墒:我努力qaq 第55章 【一更】 说起来容易。 憋回去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如今池殷坐在他的腹上, 陆墒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燥热之中。 而且…池殷承认喜欢他这件事,让他很不真实。 他像是被天降横财砸晕了的穷光蛋,兴奋至极, 如踩云端,不清虚实。 好难受。 不仅身体热, 如今他喘出的气都是热的。 陆墒大着胆子掐住池殷的腰,低声道:「我好难受。」 要不告诉祖宗他有皮肤饥渴症? 说不定祖宗心疼他就让他抱会儿。 陆墒脑海里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决定不说。 用这种法子太丢人了,他决定靠自己。 他垂下眼眸, 自上向下看池殷。明明眼神很无辜, 声音却哑的不像话。 他轻声:「让我抱一会好不好?」 「别装可怜哦。」池殷扫过陆墒明显的某处, 又用膝盖压了压。 「我想才可以。」 陆墒好像听明白了这个意思, 又好像没有。他抿着唇,声音低沉又性感:「你是让我…」 让你想要。 池殷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直接把壁灯关闭。 一脸黑暗中, 她笑意加深,俯身凑近了陆墒的右耳,一字一句:「再接再厉。」 说罢轻抬身子回到了床上。 是夜, 天城的街道仍车水马龙。 不远处的城市教堂敲响零点的钟声。黑夜中, 紧随钟声而来的是一声抑制的闷哼声, 鼻音很浅,很是蛊人。 陆墒翻身下床,洗了新的一天第一场冷水澡。 周五晚上八点半, 《华国之舞》在央视一频道播出。 陆宅一片安静。 无他, 佣人们今天开了1.1倍速干活, 晚饭前就把所有闲杂工作做好, 姜杉何月洗了水果, 又去拿了些甜点零食摆好桌,再三确定不需要在旁服侍后,匆匆忙忙赶去副宅。 此时副宅一楼的大厅坐满了陆宅的佣人,超大高画质电视摆在客厅正中央,正在播出池殷的採访视频。 採访视频大家都在直播间看过回放好几次了,所以这会儿都在边等舞蹈边刷微博。 冲浪小能手何月一脸兴奋地刷着热搜词条。 几乎在池殷的脸出现在央视一的瞬间,微博就开始沸腾。 之前录採访视频时,陆墒把关于池殷长相的词条全部压了下去,把讨论方向往舞蹈本身上引。 再加上大多数人都等着节目正式播出,蹲直播间的人并不是非常多,所以涉及样貌的词条很容易就被压了下去 但这次讨论规模不再是人工能压下去的热度。 #妈妈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吗?#这个没带池殷名字甚至有些无厘头的词条在网友自发震惊下,以火箭升空的速度上了热搜第二。 无数舞蹈界圈外人士点进这个莫名其妙的词条里,本以为又是什么小明星买热搜,结果一进去就出不去了。 墨蓝长发女子眉目矜贵,举止优雅,嘴角含笑。她好像不是在接受採访,而是代表国家门面参加国际会议。 在独特而强烈的气场下,那张绝色的脸反而被无意忽视了一会儿。 但也就是一会儿。 不过三分钟,#妈妈这就是传说中的神颜吗?#这个和热二对称的词条登上热搜榜,十分钟后冲上第三。 陆墒这边很辛苦,他一边等着採访后的舞蹈,一边和公关团队对接。 誓死要把这两个词条压在第二第三。 目前的热搜第一是下个月就要举办的「国际歷史大会」,今天刚在新闻联播上确定时间,官方发布红头文件在全国范围内徵集参会专家。 迅速布置完工作陆墒餵池殷吃了几颗樱桃,低笑:「别人都怕热度不够,就咱们怕热度太高。」 池殷缓缓吐出樱桃核,闲闲倚在陆墒身上,「还有五分钟。」 陆墒点了下头。 还有五分钟池殷的舞蹈会在全国播出。 单是压老婆的相貌气质就让公关团队焦头烂额,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压住。 压中央文件是十分招黑的一件事。 但风险与机遇并存,只要关注过今日热搜的人,点开热一很难不随手点开热二热三,反过来亦是同理。等热二是池殷的舞蹈视频后,《同归》作为华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必会让同时关注两个事件的网友潜意识将热一文件中的「对传统文化推广有突出贡献」与池殷的《同归》联繫起来。 这更方便池殷争取「华国歷史文化推广大使」从而参加国际歷史大会。 而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热搜压在第二。 随着一声电话铃,陆墒与国际有名的公关外包公司对接起来。 与此同时,《华国之舞》制作团队正在屏幕后时时监控节目播放量。 第149页 王导笑得那叫一个见眉毛不见眼睛。 这次节目刚开始不到十分钟就超过往期3%播放量,但他知道不会止于此。随着「本次採访到此结束」的男声,他与副导满怀期待地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屏幕上的观看人数实时折线图。 坡度几乎在一瞬间变陡。 王导倒抽一口冷气,直接从椅子上蹦了以来。 「我的妈!!」 「这这这——」他指着屏幕直瞪副导,话都说不出来。 他尝试了几秒发现说不齐全话以后,放弃说话又看回屏幕。 却发现曲线在9%的地方忽然停止增长。 他着急地拍了拍电脑:「怎么回事?!」 就在他拍的第二下,机器曲线恢復正常,一道横贯上下的直线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向冷静的副导都磕巴起来:「刚、刚刚那是卡了吗?」 「…数据太庞大,机器卡了两秒.」 两人目瞪口呆地对视一秒,眼睛里写满卧槽两个大字。 王导连忙打开微博,微博的登入界面一直在转圈。 【伺服器有点累,需要喘口气。】 这不上热搜第一根本不可能。 在看过今天新闻联播后,他就迅速与陆墒进行了电联,两人考量一致,他们都认为这个舞在今天不适合上热一。 一分钟后,微博恢復正常。 王导迅速登上热搜榜,热搜第一赫然是#池殷《同归》,全网第一名不虚传!#,后面跟着一个鲜艷的「爆」字! 他嘆了口气,随手一刷新,目光顿住。 ——热搜排名发生了变化。 #下月八号,「国际歷史大会」#后面也多了一个「爆」字,名列热搜榜第一。 王导怔愣地眨巴眨巴眼。 不科学。 这不科学。 副导笑了声,把自己正看的微博页面放在他眼前—— 「@池殷v:我看看是谁被我哄骗得忘了正事?」 后面附了张「不要看我,我害羞qaq」的表情包。 王导想着池殷那张冷艷的脸,再对比这个表情包,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最后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终于直起腰。 副导摇头感慨:「这丫头聪明,不进内娱可惜了。」 王导啧了声,「你忘了录制那天陆董多宝贝他这夫人了?那真是走到哪跟到哪,生怕跟丢了。」 「丢人。」 副导摊手,「能娶到这样一个老婆,你不这样?」 王导沉思:「……」 几秒后,他面色沉重地点头:「你说的在理。」 副导一边和王导闲聊一边看热搜广场,现在热搜广场的言论非常友好。 「救命,第一次看到求生欲这么强的小姐姐。」 「属实第一次见到努力降热度的哈哈哈哈~」 「让我想起发国难钱的那几个明星,对比下打脸不??」 「deidei,虽然仙女说不会进娱乐圈,但我当个舞蹈粉事业粉没问题吧?」 也有从热一过来的流量: 「我还以为又是哪个明星要蹭国家热度,小姐姐真棒!」 「粉了粉了,本来对舞蹈完全不感兴趣,但刚刚看了看是真好看啊~」 「不要害羞哈哈哈哈,明天我一定把你的视频刷一百遍!」 陆墒关掉手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池殷。 池殷挑眉:「怎么?」 陆墒昨晚从池殷那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现在正茁壮成长着呢,整个人十分自得,自得且飘。 他又往池殷身边坐了坐,双臂圈住她的腰:「你突然发微博吓我一跳。」 「嗯,发一下比较好。」说完,池殷皱着眉把陆墒的手拍开,「没轻没重。」 陆墒松了松力度,把下巴戳在池殷肩窝上,「你干嘛沖他们撒娇。」 还「我害羞qaq」,祖宗怎么可能会害羞! 「自动跳出的配图,觉得还不错。」池殷侧眸,似笑非笑:「那就算撒娇?」 陆墒低哼一声:「当然算。」 「上面还有颜表情!」 池殷眸光流转。 陆墒不停叭叭:「你都没沖我撒过娇!当然,我不是要奖励,你是我老婆我为你做事情不用奖励。但有时候有点奖励我或许可以做得更更好。」 所以还是想要奖励。 陆墒嘴角一垮,他觉得自己现在太没男性气概了。 他得站起来,成为一个大写的老公! 他把头从池殷肩膀上抬起来,有些留恋地嗅了嗅玫瑰清香。 好像也不是很想站起来。 陆墒想起昨晚的那个吻。他垂眸慌乱了一瞬,目光所及是池殷精緻漂亮的耳尖。 他微张唇缝,想着昨晚池殷对他耳朵的一咬。 像被魔鬼驱使一般,慢慢凑近了池殷的侧颈。 热气轻拂,池殷唇角缓缓勾起。 下一秒,陆墒的舌尖掠过她的耳尖。 潮湿又灼热。 水渍的声音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暧昧。 池殷半阖的眼睛幽幽睁开,对着陆墒略显慌张的眼神勾起笑。 「那个、我不是……」 池殷伸出食指点在陆墒的鼻尖上。 狡辩的话戛然而止。 陆墒口干舌燥起来,他喉结隐隐滚动了一圈。 就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耳边传来池殷动听勾人的声音。 第150页 「老公好棒。」 「再接再厉。」 … 下一秒, 陆墒捂着鼻子沖向卫生间。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二更】 身后传来池殷毫不掩饰的笑声。 又被嘲笑了! 但陆墒现在没精力计较这个。他死命捂着鼻子, 大步往目的地走,总觉得鼻腔下一秒就有红色液体流出。 直到快到卫生间,那股痒意才平息下去。 陆墒停下脚步。 实在是不好意思回头。 他僵持着原地, 轻咳一声,准备假装上个厕所。 身后笑声渐停, 池殷哼笑着问:「没流鼻血啊?」 陆墒:「……」 他面容冷清地转过身,冷光灯下的沉静双眸像无人可攻陷的雪山松雾。 他淡声:「今晚喝水喝多了。」 「不是流鼻血。」 陆墒一顿:「也不是因为你叫老公。」 「你要是不信可以再叫一遍。」 陆墒说完就沉默。 三十秒,又三十秒。 他:「……」 好吧,不上当。 那他只能若无其事地上个厕所了。 陆墒微扬起下巴, 冷着脸转过身—— 「老公。」 他脚底冷不丁一滑, 连忙扶住卫生间把手。 池殷极轻的脚步向他这走来。 陆墒头都不敢回, 「什么?」 「老公啊。」 陆墒有些昏头转向了。 他紧紧把着扶手撑起身体:「叫就叫, 说那么…那么好听干什么?」 池殷声音怎么可以那么好听。 小美人鱼用这个声音换来可以在陆上行走的双腿,将猝了毒的匕首插进他的心窝,他被一击毙命, 又甘之如饴。 「这位世界上最乖的小朋友,」他的睡衣衣袖被扯住,池殷扯着衣袖晃了晃。 声音是呵着气的, 尾音被吞了大半, 要命的勾人。 陆墒抓着门把手的手一滑, 他踉跄一下又努力站直。 池殷没忍住发出一声闷笑。 ——她是故意的。 陆墒咬着牙转过身,「你怎么这样?」 「老公?」池殷语气不变,卷翘的睫毛微微一颤, 像是被吓了一大跳。 陆墒当即讪讪闭嘴。 她怎么可以这样! 他深吸一大口气。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他好吃这种!他根本生不起来气! 陆墒低咳一声, 红着耳尖「嗯」了一声。他侧了下眸, 干巴巴道:「叫我干什么?」 「撒娇啊, 」池殷歪头, 眼神无辜得紧,「这才是撒娇。」 陆墒下意识滚动喉结:「你这样…不去演戏可惜了。」 池殷假惺惺地皱起眉:「好辛苦,你捨得我那么累吗?」 「不捨得。」陆墒连忙道。 「你就在家想干什么干什么,我就是网上说的那什么——穷得只有钱了!」 池殷哼笑一声,别过头髮,面容恢復如常:「去看看微博上有没有什么神奇的言论。」 陆墒看着翻脸如翻书的池殷,捂着脆弱的小心脏坐回沙发,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他随意翻了翻热搜广场,池殷粉丝正在自发压热度。 「又不是美女想今天播出节目的,和中央文件撞上了能怎么整?小姐姐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不要点热二词条,或者第一次热二就去点五次热一!」 「小姐姐求生欲那么高我们不要给美女招黑!」 「今天热一不许掉!都给我转起来!」 陆墒嘴角微微一勾,他继续往下滑,眉心蹙起。 「@美女翻跳yyds:我就不懂了,为什么要压自发热度?只要长个脑子就知道池殷小姐姐花了大价钱压自己的热度,无语,就自认倒霉呗??」 高级黑。 陆墒一眼就看出这是引战言论,他径直点开评论区。 幸好网友十分有辨识度,点赞最高的评论就是一条「高级黑滚。」 第二条:「无语,上个周你转发的是莫涵的翻跳视频,美女的翻跳你可没转发。别闹了,赶紧回家治病吧。」 原来是莫涵残余粉。 陆墒双腿屈膝交叠,随手点了个举报。 他继续下拉热搜广场。 「@王京桦v:我竟然看到了池殷自己给自己花钱降热搜的话题?别搞笑了,99%可能性是微博官方自己给她降的,别整的她多伟大。」 这条的评论区和点赞都很热闹,陆墒面无表情点进主页,发现是江栗子的好友。 她上一条微博是十分钟前,还是关于池殷:「刚才有宝问我看没看那人的翻跳,我干嘛要看?栗子宝贝的舞蹈可是我亲自录的,珠玉在前,我可不想看别的翻跳。」 王京桦现在很气愤,她就和栗子在国外封闭比了半周的赛,视频竟然就成了第二。 她一边翻着热搜一边和发小吃着营养餐:「无语,你别看微博。」 「爸爸帮你把仇报了!」 江栗子无奈地拿筷子敲了敲发小的碗:「别闹,好好吃你的饭吧。」 「对网线对面的陌生人生什么气呢?」 两人刚比完赛拿到手机。江栗子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啊,我就算拿到翻跳第一也去不了《华舞》。咱们这个比赛莫名其妙就进决赛了,之前咱们都以为进不了不是吗?」 第151页 「这叫守恆,失去什么就获得什么。」 王京桦撇嘴:「好吧,你心态真好。」 江栗子叮嘱:「别上去吵。能拿第一一定跳的不错,咱俩一会儿一起看看吧。」 王京桦「切」了声:「爱谁谁看,反正我不看。」 「反正栗子首席跳的就是最好的。」 江栗子无语地嘆了口气。两人一起长大,她身体不太好,所以王京桦从小到大都护她。 「怎么跟炸药桶一样。」 王京桦看着自己转发评论已经超一万的微博,无所谓地哼了声:「姐姐这是护短,懂?」 王京桦是国家歌剧舞剧院次席,平时在微博上就是直言快语的性格,喜欢她的人远比讨厌的人的多,评论区一些粉丝开始附和起来。 「就是啊,这种时候难道还用私人降热搜吗?她怎么盖得过国家热搜。」 「ddd,热二那位未免脸大。」 「脸大如盆的真实写照了√」 陆墒缓缓眯起眼睛。 真是造谣全靠一张嘴。 国家会管控的热搜往往是那种国家灾难、国家战争、几大召开,这种与公民生活壁垒很大的国际会议并不属于管控范围。 微博崩溃那几秒池殷的翻跳跃居第一已经说明了结果。 当时,如果不是公关团队给热一添了上千万讨论度,池殷的翻跳视频不知道要在热一挂多久。 陆墒舒缓眉心。 幸好祖宗不准备进娱乐圈,要不他每天要被这些无厘头评论气死。 陆墒当即联繫公司宣发组。 几分钟后—— 「@iwm公关组v:压热度这事儿我们就慢了两秒,求僱主轻骂orz」 没有任何附图,不用任何证明。iwm在国际中的地位,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评论区一阵「骂骂咧咧」、「指指点点」。 王京桦吃完饭又扫了眼微博,发现评论区多了许多让她道歉的言论。 热评一:「去道下歉吧,iwm管控这次公关,热二真的是被压下去的。另外,看了您上条微博,我有些好奇——您看都没看热二翻跳,谁给您嘲讽的自信?江栗子吗?」 王京桦往下滑评论区,唇角越抿越紧。 她退出评论区点进了iwm公关组官博,看到十分钟前的发博,不屑地笑了声。 江栗子从炒花菜里抬起头,见王京桦表情不对,关心问:「怎么了?」 「没什么。」王京桦点回自己的评论区,在那个要她道歉的热一评论下回覆:「池殷粉别来我评论区自嗨,她雇得起iwm公关?所以还是微博自己请的公关团队呗,是微博花的钱。我说她装有问题吗?」 「脸大如盆。」 王京桦冷嗤一声放下手机。江栗子:「怎么了?」 「没什么,最烦没本事还装逼的。」 江栗子漂亮的脸上稍显无奈:「说你吃了火药桶你还不信。」 「别回微博知道吗?」 「你别管我,我正爽着呢。」王京桦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唇角,又老神在在拿起手机。 她的评论区热一已经变成「哄堂大笑了家人们!!」 王京桦赞许地点头,她也觉得池殷哄堂大笑了。 她悠闲点开iwm评论区,三分钟前官博在原博评论区发了一条评论。 「@iwm公关组v:iwm全线为池殷服务。 仙女大宝贝目前已婚,身份是老闆老婆。大家可以叫她陆夫人 (复制老闆原话,五毛删。)」 王京桦:「………」 「………」 她低骂了一声。 艹,谁知道池殷是这个身份。 原来哄堂大笑是在骂她。 江栗子看王京桦表情实在不对,擦干净手打开微博,一分钟后表情严肃地看向王京桦。 「你在做什么?」 王京桦别过头不说话。 江栗子皱眉:「你在为我出头?」 王京桦沉默片刻,顶着发小的目光扬声道:「我就是看不惯随便一个人胜过你!」 「你当时练《同归》练了那么久!」 「池殷算什么东西??她都不出名,不,我根本就没听过她的名字!」 「说不定她就是用她这个身份拿到第一的!!」 江栗子深吸一口气,「小桦你什么都向着我我很开心,但你这个心态不对。」 「我们的老师当年也是名不见经传,一舞出名!」 王京桦不屑冷哼:「她哪里能和老师比。」 「那我们就看看吧。」江栗子把手机摆在饭桌中间,点开微博划开热搜二。 王京桦抱胸无所谓地一点头。 三秒后,视频里出现一个女子。 王京桦眸光一凝,身体缓缓坐直。江栗子此时也不遑多让,她虽然也没看过池殷的舞蹈,但她相信能获得全网第一的翻跳不会是刷出来的数据,如果是刷的,也过不去《华舞》这关。 但她发现,她还是低估了池殷。 王京桦此时身体前倾,全部注意力都在屏幕上,看到中途甚至把手机拿到了自己这一边,江栗子一脸无语地把手机抢了回来,又摆在中间。 王京桦瞪了发小一眼,把手机拿到自己手里,紧盯着屏幕。四分钟过去,她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江栗子伸长胳膊拿回自己的手机。 第152页 王京桦:「……」 「….再看一遍?」 江栗子笑骂:「你还要点脸吗?」 王京桦把杯子里橙汁一口干完:「不要了。」 她当即登上微博,在池殷微博视频下留言:「刚看完,已经跪了。」 「能给个联繫方式吗,你那个腾空侧翻三百六十度怎么发的力啊?」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一更】 王京桦发完评论后, 引来一阵围观。 说她「知错就改」的有,说她「心直口快」的也有,但更多的还是嘲讽—— 骂也骂了, 「心直口快大大咧咧」的人设还立住了,反正就是里外没吃亏呗? 【盲狙失败, 火速滑跪?】 【就无语好吧,美女不要理她。】 【你说你骂完了,还想套个舞蹈动作走?你真是脸大如盘。】 【这是把小姐姐往圣母道上逼啊,勿cue, 我们殷殷独自美丽。】 … 【你们谁还记得…陆总希望咱们叫美女陆夫人来着?】 【哦, 这我老婆, 关那什么陆总什么事?】 池殷关闭消消乐, 随手打开评论区扫了一眼,面无表情掀起唇角。 陆墒也看到王京桦评论了,侧过身:「回还是不回?」 「为什么不回?」池殷垂眸回完把手机扔进陆墒怀里。 陆墒连忙捞住:「可能会有道德绑架, 我让公关控制一下。」 「道德绑架我?」池殷挑眉,「怎么绑架?」 「用传统美德那一套——谦让宽容大度?」 「哦,我也用传统美德回的。」 池殷伸了个懒腰, 无所谓地翘起小腿, 捻了几颗樱桃吃。 嗯? 祖宗回了啥? 陆墒径直打开微博, 王京桦那条评论下池殷回得干脆利落。 王京桦:「能给个联繫方式吗?」 池殷言简意赅:「不给。」 一号粉丝很直白:「知错能改还是好桦桦哦,小姐姐一定会答应你哒!」 池殷回得也很直白:「想太多。」 二号粉丝较委婉:「孔子讲「恕」。」 池殷依旧很直白:「于是你忘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还忘了「以直报怨, 以德报德。」」 二号粉丝反驳:「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么不懂宽容体谅人!我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你弄没了!!」 陆墒眉心一挑, 下拉看池殷有没有回覆这条。 果然, 下一秒, 他就看到了池殷两分钟前的回覆。 ——「啊, 怎么生气了?孔子讲「恕」哦。」 还加了个「困惑.jpg」表情包。 噗。 陆墒嘴角忍不住一咧。 池殷目光看过来,他下意识低咳一声,努力保持面容沉稳气质冷酷。 「回得不错。」 「没必要受这个气。」 池殷莫名其妙:「受气?他们?」 陆墒知道自己又瞎操心,他与公关团队短暂交流完,眼神飘到别处,「九点半了,该睡觉了吧。」 池殷懒散地放下腿,先一步往卧室走去。 … 浴室水声不歇,陆墒一边关注浴室情况一边翻看刚网购到的书。 本来他是想在网上买电子版的,结果这本书的官方正版竟然只有实体,产权意识让他顶着巨大风险把书买了回来—— 《让她沉溺你的吻》 看着封面上的七个大字陆墒有些许尴尬。 哈哈,倒也不必整得花里花哨的,封图上的红色高跟鞋踩西装裤,真的让他很有代入感。 咳。 陆墒矜持着手翻开第一页。 ——「你还在昼夜难眠不得欢愉吗?」 陆墒唿吸一窒勐地合上书。 救命。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尴尬到头皮发麻?? 但最尴尬的是… 他真的昼夜难眠不得…欢愉。 陆墒下意识绷紧喉线,做贼心虚般扫过被雾气遮掩住的玻璃大门。 水声还在继续。 陆墒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商界大佬,风投天才,高岭之花,绝世男宠转世—— 竟然要看这种科普文学增长见识。 太可悲了。陆墒撩起刚吹干的额发,眼神有点落寞。 但那些「我想要才可以」、「再接再厉」的挑衅,还是让他缓缓翻开目录。 第一版块赫然是全网吹捧的「爱她,就把她吻得非你不可!」 时间不等人,可悲的陆总冷着脸翻到相关书页。 【——当老婆刚洗完澡,你该怎么做?】 【把灯光调暗,帮她挑选舒适的睡衣,帮她吹好头髮,夸她一如既往的美。】 【然后从背后抱紧她,轻咬她的耳垂,什么都不要说,只需要营造出暧昧氛围,用柔软的头髮轻蹭她的脖颈。哦对了,这时候你可以适当耍点流氓,但要适度,一定要把持在她稍有羞恼却捨不得打你的度上。】 【如果流氓过度,那么只有一招能救你了。】 【撒娇。】 【在她拳头还没落在你身上时就喊疼,要说得委屈巴巴,要说得可怜兮兮。弯下你的腰往她怀里拱,只要你拼命说喜欢她,只要你足够不要脸,她的拳头一定会收回去,没准你还能获得一个吻。】 第153页 陆墒:…… 陆墒:果然好不要脸。 他垂眸凝视着最后一句话,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晚池殷强吻他的那一幕。 … 不是强吻。 在池殷的循循善诱下,他听话地张开唇缝,当时他是清醒的。 非常清醒。 清醒到池殷舌尖是如何轻撩过他的上颚,他又是如何试探地咬住池殷肆意妄为的舌尖…都记忆犹新。 心跳声清晰,清晰到似乎在脑仁里轰鸣。 陆墒解开了睡衣的第一颗纽扣,他起身把房间的灯光调暗,找出池殷惯常穿的纯白睡裙。 他走到浴室门前,低咳一声,水流声渐消。池殷仿佛带着蒸腾热气的声音传出: 「有事?」 「你带睡衣进去了吗?」 「嗯。」 陆墒抿了下唇,把睡衣又放回衣柜。他的记忆力非常好,但可能是由于紧张,他把刚刚看过的第一点忘得一干二净,于是又把藏好的书拿了出来。 嗯,吹头髮和夸老婆好看。 水流声停止,陆墒赶紧把书塞进床头柜。 帮着池殷吹好头髮,陆墒想着书上内容,在池殷站起身的一瞬间往前迈了一步,环住了池殷的腰。 他的喉咙瞬间干燥,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你…」 池殷挑眉回望。 陆墒觉得这本书坑人,他不知道池殷这张脸还有哪个地方值得特别拎出来夸夸的。 明明哪里都好看。 好看到他快喘不上气了。 陆墒偏头有些尴尬地照着剧本背诵:「你真好看。」 「我哪天不好看?」 「…哪天都好看。」 池殷不置可否地扫过环住腰的手,「有事情?」 陆墒:「………」 「……嗯。」 「说吧。」 陆墒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这样了。 他不应该抱着池殷,亲亲她的耳朵耍些无伤大雅的流氓,然后再不要脸式撒娇骗个晚安吻吗? 怎么就成会议交流了?? 怎么回事! 池殷看着陆墒垮起来的小脸,垂眸轻笑起来。 真是,一点都藏不住。 她就着陆墒圈住她腰的手转了一圈。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不过是鼻尖唿吸纠缠的距离。 池殷抬眸,循循善诱:「你想要什么?」 陆墒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 少女纤细的腰让他此时的心弦绷住,皮肤都跟着绷紧。 怎么好意思说。 陆墒虚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今晚天气很好。」 池殷弯着唇角,「那你出去吹个风?」 陆墒连忙拒绝:「不。」 池殷抬起手,绕过他的颈后,将他搂住,「那就抱我去睡觉。」 陆墒又不想。 他不想池殷睡觉。 他明明看了好一会儿书,怎么就白学了。 陆墒垂下头,怎么看都是一种放弃抵抗的姿态。他难受地动了动身子:「等会再睡。」 「你亲亲我。」 「好不好?」 他这次是真的不清醒,被亲到不清醒。他把池殷举高,让她双腿可以盘住他的腰,让她可以垂着首亲吻他。 他踉跄地半跪在床上,把池殷压在床上,一手掐着她的腰,一手摁在她的头侧。 然而… 明明是桎梏的动作,他的所有感官却全然被池殷掌控。 云不是云,雾不是雾。 池殷的喘气声像漫天散落的绒羽,在他耳廓轻撩,在两耳间回返,耳膜都犯起痒。 最后,这个吻以池殷翻身半跪在他身上结束。 「学会了吗?」 池殷撩起长发,浴巾散落大半,陆墒余光扫过,人间极致。 他连忙别过视线,鼻尖一痒。 他捂住鼻子结结巴巴:「学、学会了。」 「我是要当场检验成果的。」池殷歪了下头。 陆墒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片晌,他放下手,哑着嗓子道:「好。」 … 凌晨的钟声敲响,陆墒浑身是水的从淋浴间走出,水珠顺着紧实的胸膛留下,划过漂亮的人鱼线,身体的热度几乎可以将水珠蒸腾。陆墒把身体擦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因为动情稍稍泛红。 他屈起食指,嫌弃地敲了敲镜子里的自己。 丢不丢人?最后还是被勾得不知东南西北,被吻得五迷三道。 不过… 乐在其中。 之后几天,《同归》的热度在热一待了半个星期,陆墒积极把相关舆论往传统文化上引,中央也乐见其成。 随着池殷简化改编版本的分享,一些没有学过舞蹈的人也在各大社交平台上积极分享自己的舞蹈成果,舞协也向池殷发来诚挚邀请,池殷还作为特邀嘉宾上了一档舞蹈节目,她在里面的专业独到的意见在节目播出后广受好评。 池殷在备考之余还受中央邀请去江城,也就是凤池墓葬陵出土地,进行了为期三天的民族舞宣传。 随着中央相关节目的推广,民族舞尤其是六国时期的舞种在全国范围内引起强烈关注。 而人们谈到这些的时候,不免提到池殷。 就连国内最大舞蹈培训中心都在微博声明:【我们真的无法保证您的孩子21岁可以跳出池殷版本的《同归》,我们老师能做的只是努力拉近距离。】 第154页 陆墒关掉微博,眼神颇为幽怨。 真就全民吹呗。 我老婆只是我老婆! 我明明让imw公司声明了池殷是「陆夫人」了啊,怎么没个人听话? 就在陆墒眼神幽怨到可以和一旁的酸梅汁比美时。 池殷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她拿起手机,眉尾一挑—— 通讯人, 「沈清时。」 作者有话说: 书瞎掰的,咳。 第58章 【二更】 电话接通, 对面男声是一如往常的谦逊清雅。 「请问是池小姐吗?」 「嗯。」 「天都政府领导想亲自去博物馆一趟,您看可以吗?」 博物馆已于五天前竣工,装修材料都用得国际顶尖的, 所以并不需要散风通气,只要摆进文物就可以开放参观。 池殷早就猜到这几天政府会来人做最终审核:「可以。」 沈清时笑着问:「那您看今天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就今天上午吧, 明天我有事情。」 明天上午她要参加a大博士生招生考试,不可能有时间。 「那您出门前二十分钟联繫我。」 「好的。」 池殷慢条斯理地挂断电话。 陆墒把涂满樱桃果酱的烤面包递给池殷,随口问道:「你要和朋友出去吗?」 「是沈清时。」池殷接过面包咬了一口。 陆墒正涂果酱的手一顿。 !!! 他看向池殷,隐晦道:「我今天的工作非常之少。」 「几分钟就可以搞定。」 池殷抿了口牛奶, 舔掉嘴角沾上的一点奶渍。 陆墒看池殷不理他, 有些着急地倾了倾身子。 咋么回事? 他不是被老婆宠爱的全世界第一乖巧的小朋友了吗? 陆墒眉心紧皱, 正要再形容一下自己的工作, 思绪一动。 他忽然想起池殷前些日子跟他说过的「有问题就问,长了嘴就多说话」。 陆墒迟疑几秒,勐地看向蒋栋。 蒋栋被这快准冷的一瞥吓得够呛, 连忙收回八卦的眼神,侧身对向白墙。 陆墒收回眼,又以同种招数勐地看向管家和姜杉等人。 管家:「……」 众人:「……」 众人跟蒋栋有样学样, 齐齐把视线看向墙壁。 陆墒正了正领带, 凑近池殷的耳朵小声道:「我也想去。」 「你就让我跟着吧。」 说完, 还把下巴戳在池殷肩膀上,「好不好?」 越来越熟练了。 陆墒你可真丢人。 池殷看着愈发会撒娇的陆墒,挑了下眉:「进步这么快?」 陆墒轻咳一声, 抬眸看没人敢看这边, 低声辩解:「我只对你这样, 你看他们多害怕我。」 「我是一个十分有威严的一家之主。」 池殷低头咬了一口面包。 陆墒:「……」 好吧, 好吧。 不回答就是默认。 他轻咳一声后缓缓坐直, 淡声看向众人:「你们看墙干什么?」 众人:「……」 见多识广的陈管家冷静转身: 「夫人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我把小汪叫来。」 「八点吧。」 … 八点半,两人准时到达博物馆主馆门前,几乎同时,沈清时和一位中年人从不远处向两人走来。 「刚停好车,又见面了陆总。」沈清时面带微笑地向陆墒伸出手。 陆墒嘴角含笑地伸出手,「好久不见。」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松开。 沈清时笑了笑,把手里拎着的精緻纸袋递给一旁的池殷:「家母糕点做多了,出门前非要我带给今天要见的客人。」 池殷余光瞥过中年男人,见他神色应该是也拿到一份,于是礼貌接过。 「谢谢。」 「池小姐客气。」 沈清时向两人介绍中年男人:「这是陈省长,今天也是他联繫我说想亲自了解一下情况。」 陈省长是个面容儒雅很随和的男人,与两人交谈几句后,就主动问起博物馆的材料规制问题。 四人一同走近博物馆。 博物馆虽然目前不迎客,但全天通电,中央大屏幕播放着歷史纪录片。 陈省长一看就乐了:「这是清时提议的吧?」 「他特别推崇这部片子,逢人就夸。」 沈清时摊手,无奈道:「哪有逢人就夸。」 「那个词叫什么?对,安利!你敢说这不是你安利的?」 沈清时神色尴尬:「是我。」 陈省长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看向陆墒:「之前这里放的什么?」 陆墒面色不变:「新闻联播。」 陈省长挑眉:「是不是清时说不能放?」 陆墒点头。 「哈哈,」陈省长看向沈清时,「我就觉得新闻联播很好啊。」 他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笑话沈清时:「你这是假公济私,自己不喜欢看政治还不让别人看。」 沈清时苦笑:「舅舅,你就别笑话我了。」 「我最近不是看起来了吗?」 「幸好你喜欢起来了,要不可惜你这人才。」陈省长小声吐槽完侄子,又恢復正常音量。 池殷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近不远处。 第155页 陈省长看向池殷:「超乎我想像的好,我就不继续看了。」 「明后天我就让人把天都原博物馆的东西往这里运,凤池文物我们申请下来了一部分,也放进这里。」 「好的。」 「到时下周的剪彩还请池小姐参加,我们会把整个捐赠流程登报,还有你之后申请华国歷史文化大使,天都政府会全力支持。」 沈清时在旁补充:「我也会尽力帮助池小姐的。」 「谢谢。」池殷点头。 「太客气了,如此大工程的捐赠,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陈省长有要务在身,确定之后流程后,当即先行告辞。 沈清时目送走陈省长的车,看向池殷二人。 他看向池殷拎的纸袋:「我母亲开了一家糕点铺,生意非常好,如果觉得还不错的话,我让陆玖送给你们。」 陆墒缓缓皱起眉。 沈清时这句话虽然说的是「你们」,但明显是对池殷说的。 他侧了侧身子遮住池殷:「如果我夫人喜欢吃的话,我会让人去买的。」 沈清时点了下头。 池殷拍了拍陆墒的肩膀,从陆墒身后走了出来。 她勾起唇角:「听陆玖说,沈校长明年是准备离校从政了吗?她还挺捨不得你的。」 「是的,之前家里是这么安排的,」沈清时点头,「我最近对国内外政治有所了解后,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挺感兴趣的,所以也打算从政试试。」 「所以说沈校长之前对政治不太有兴趣,最近忽然有兴趣了?」 陆墒蹙起眉心。 他忽然意识到池殷在干什么了。 沈清时千年前是凤池国国师,这个世界是灵魂轮迴,每个人基本性格不会变。一个国师,而且是对水利、法律、农业等有超高独特见解的国师,千年后怎么会对政治一事毫无兴趣。 陆墒迅速回忆起第一次在这个博物馆遇到沈清时,两人发生的对话—— 「沈校长不喜欢看新闻?」 「看得比较少,我不擅长分析政治问题。」 不去看政治新闻,不去分析政治时事,这不是一个国师应该有的性格。 半个多月前沈清时还不喜欢政治,现在为什么喜欢上了? 难道记忆体的封锁干扰到他的灵魂体了? 那灵魂体恢復正常的前兆就该是… 陆墒眼神一凝。 ——记忆恢復。 果不其然,池殷直接说出了下句话:「你不正常。」 陆墒迅速看向沈清时。 沈清时一愣。 「池小姐是…什么意思?」 池殷表情不变:「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想让陆玖递交下次糕点这件事—— 」 「已经过界了。」 「你是一个界限感和道德感都很重的人,沈清时。」 片晌后,沈清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池小姐的眼睛。」 他接过池殷递还的纸袋,抿了下唇:「我最近接连做了几天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我会送你一些自己做的糕点,非常真实,真实到我有些分不清梦境现实。」 「抱歉,的确越界了。」 陆墒迅速发现盲点:「所以说这是你做的糕点?」 沈清时摆手:「不是,是我母亲。我母亲很喜欢做这些,每天会多做很多送给邻居好友。」 陆墒垂眸直视着这个与自己身高长相气质都可以抗衡的男人。 他:「……」 他又把池殷挡到了身后:「希望沈校长再做类似的梦不要过于感同身受。」 陆墒把对着荆迟说过的那套话又拿了出来:「上个试图介入我们家庭的人已经进警察局了!」 池殷缓缓眯起眼睛。 就不该带陆墒出来。 他怎么能这么飘? 插话和圈地竟然和撒娇一样自在了, 她把陆墒大力拽到身后,抬眸看向沈清时,淡声道:「如果沈校长深陷梦境无法自拔的话——远善寺距离这里不远,你可以拜访一下那里的方丈。」 沈清时目光微怔,他像是想从池殷脸上看到什么。 终于,他缓缓点头:「好的。」 池殷「嗯」了一声,转身拽着陆墒的领带就往车上走。 陆墒:「……」 陆墒看着面无表情的池殷,摸索出手机,拨通了荆迟的电话。 荆迟那边人声鼎沸:「傻狗找我干什么??」 荆迟身份特殊,陆墒决定容忍他一辈子,他尽力拖住脚步,低声道:「沈清时好像开始恢復记忆了,我吃了点醋,祖宗生气了,你告诉我怎么哄?」 荆迟在准备演唱会,工作人员太多根本听不太清陆墒在说什么,他隐约听到沈清时三个字,大声回:「你大点声!」 陆墒大声:「沈清时!」 荆迟怒了:「怎么?殷殷安抚你了?你是来炫耀的??」 陆墒:「……」 陆墒委屈疯了,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跳进花生缸里就是一道老醋花生! 他咬着牙超大声:「她才没安抚我——」 「她以前吃过别的男人的小蛋糕!!」 … 整条街倏地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一更】 世界安静得不像样。 第156页 陆墒手指一僵, 一寸一寸抬起眸子看向池殷。 池殷松开手,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笑。 「看什么呢?」 「我们认识吗?」 说罢转身就往车的方向走,高跟鞋踩得干脆利落, 一副恩断义绝的样子。 陆墒:「……」 没老婆了。 电光石火间,陆墒缓缓皱起眉。 他一脸严肃地看向手机, 声音有礼而冷静。 「导演,请问我的配音试演通过了吗?」 「——绿帽醋精小奶狗。」 「或许我还应该更愤怒一些?」 面容冷清至极,陆墒说得恰有其事,没有丝毫漏洞。 话音刚落, 整条街再次热闹起来。 人声喧嚣。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从两人身后路过。 【这个配音演员好帅!】 【对对, 而且感情好充沛, 刚刚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是专业的吧, 你看他出戏好快,现在看起来好高冷。】 【嗯嗯,这应该才是他的真实性格, 刚刚代入感绝绝子。】 两人走过,陆墒步履从容地走到池殷旁边,沖她得意一挑眉:看到没, 我不仅没丢人, 还获得了表扬。 池殷面无表情地越过他。 陆墒呆滞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难道觉得他挽尊挽的不好? …不是挺好的吗? 最起码两个人信了啊! 陆墒还打算再争取一下, 他整了下衣襟,像个成熟的配音演员一般大步跟了上去。 「老婆。」这是沉稳精英腔。 「是我配的不好吗?」这是动感气泡音。 「你看你还想听什么?」这个就厉害了。 ——华丽少年音。 池殷深吸一口气,倏地转头看向陆墒:「没想到你还有这个天赋。」 那是。 咱中二时期也是跟着动漫字幕有一句学一句的。 池殷看着陆墒又得瑟起来的小眼神, 没等他说话, 冷笑一声又转回头。 陆墒不知道这又咋了。 他委屈极了, 他不就是对着老婆爸爸诉说了一下委屈, 声音稍微大了点, 丢了她的人,但他不是已经把尊挽回来了吗? 陆墒低头沉吟,眼光扫到还亮着的屏幕,心脏勐地一跳。 他:「………」 陆墒面目空洞地举起手机,对面的「哈哈哈哈哈哈」差点把他笑去外太空。 荆迟已经要笑疯了,娘啊,这得多缺根筋才能这么挽尊,还一饰三角。 他:「哈哈哈哈哈哈。」 陆墒:我忍。 陆墒咬牙:「如果笑够了,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哄祖宗。」 荆迟:「哈哈哈哈哈哈。」 陆墒:「……」 荆迟又笑了足足两分钟,看他让他这么开心的份上,助他放宽心态:「不就是沈清时做的糕点吗?」 「她还吃过礼部尚书之子做的桂花糕,新科状元亲自下厨做的全鱼宴,哦对了,还喝过少年丞相酿的桃花酒,那个酒啊…」荆迟舔了舔嘴唇,「真是绝了。」 陆墒:「……」 …这些人怎么如此多才多艺。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他竟然只会挣钱。 可恶。 陆墒小声:「他们怎么这样?」 荆迟纳闷:「毕竟用尽浑身解数才有零星的可能娶到池殷啊。」 陆墒轻轻眨了下眼睛。 「算了,现在传下来的史书莫名其妙的,你又没记忆,你不懂池殷当年在凤池的地位,那是真真正正的万人空巷。」 「当年凤帝为什么把池璨儿赐婚给你?还不是因为你不是统领六宫的性格,既不通情达理也不温柔知意,整天傻乐就会打仗,说你傻狗你还不乐意。」 荆迟说着说着就生气起来:「就你刚刚那傻样——我都不忍直听!殷殷没暴揍你一顿简直是太宠你了,你还敢委屈?以前谁敢让她丢这个人??」 设备调试好了,经纪人远远叫荆迟试唱。 「挂了!」荆迟忿忿关掉手机。 嫌弃女婿这事是一生事业。 生命不歇,嫌弃不止! 陆墒放下电话,直愣愣瞅着已经离他二十多米马上就要上车的池殷。 他完全没被荆迟的嫌弃打击到。 除了池殷,没有人可以打击到他。 陆墒现在实在太开心了—— 听到没?荆迟说池殷现在是在宠爱他!! 他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小朋友,他一点都不委屈,他威震四海,他活蹦乱跳,他现在就要做小蛋糕彰显自己的通情达理温柔知意! 陆墒心里的激动一个劲的上涌,几乎泛滥,他用世界上最强大的自制力让自己维持住霸总的最后一丝颜面。 他努力克制着表情,在人群中像是开了二点五倍速地向池殷大步走去。 小汪刚要下车给池殷拉车门,在车头镜看到陆墒过来了,自觉坐回驾驶位。 车门外,池殷停下脚步的下一秒,陆墒赶到战场。 他挤到车门和池殷中间,沖池殷露出一个笑。 池殷眯眼:「你挡我?」 陆墒连忙摇头,他大张手臂直接把池殷抱住,像个抱着桉树枝的树袋熊一样。 他无师自通,他自学成才。 他把公主老婆死死摁在怀里,还抱着转了个圈。 第157页 池殷被这一下整得有些懵;「陆墒你在干什么?」 「我在抱你,」陆墒回得傻乎乎的,直白得让人不敢直视,他:「我好喜欢你。」 池殷愣了下,皱起眉,「我知道,放手。」 「不放!」陆墒现在正上着头,胆子比天大,欲与天公试比高。 他硬气死了:「我会一直喜欢你。」 「我要做最喜欢你的那个。」 陆墒如今沉浸自己的世界完全听不进话,池殷开始掰桎梏在腰上的手。 陆墒见池殷不说话,当她同意了,愈发豪气沖天,兴沖沖地直蹭池殷的头髮:「说!公主老婆,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小蛋糕?」 「蓝莓草莓树莓西梅熘熘梅,我马上都会。」 「你都为我放弃一整片树林了,我会做最好的那棵树!」 猜都能猜出来是父妃给这傻子说了什么,池殷见掰不开陆墒的手,转而掐住了他的下巴。 下巴被捏得紧紧的,根本说不出话,陆墒的亢奋终于减弱了一点点。 但也只是一点点。 陆墒疯狂沖池殷眨眼睛,好看明亮的瞳孔像坠落寒潭的星星。 太傻了。实在太傻了。 怎么就这么傻呢。 池殷冷淡打量着陆墒,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透露出想不明白的意思。 陆墒眨巴眨巴眼,池殷眼睛里的冷淡也没打散他的快乐。 直到池殷松开手,他才把池殷从怀里扒拉了出来,他把她公主抱进后座,紧跟着坐了进来,挤在了池殷身边。 小汪直视前方:「咳,回家吗?」 「不,去超市。」陆墒回得云淡风轻,「今天我下厨。」 … 等把材料都买回家,陆墒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他皱着眉深思苦想。 哦… 想起来了。 他不会做饭来着。 「……」陆墒深吸一口气,看向倚着厨房玻璃门的池殷,他讪讪道:「这是一个大工程。」 「所以?」 「…所以我得找蒋栋打个下手。」 池殷低声哼笑,陆墒尴尬地满地找地缝。 三分钟后蒋栋被叫过来,两人顶着池殷漫不经心的视线干起活来。 蒋栋十分耐心:「先生,打蛋器不是那么用的,我来教你!」 蒋栋情绪波动:「打蛋器开关不是在蛋上,先生。」 「……」 半小时后,蒋栋露出一个隐忍的笑:「先生你是不是从没做过蛋糕?」 陆墒:「…凡事都有第一次。」 作废了三次奶油,陆墒终于打出了一份浓稠合适的动物奶油。 陆墒发誓,此时此刻,拿桌子上那一堆还未签字的地契跟他换这罐奶油他都不换! 绝对不换! 他抱着奶油凑到池殷面前:「老婆,你看小蛋糕幼年期。」 池殷垂眸勾出一个笑。 陆墒用手指戳了一点奶油,「我洗了好几遍手——」 「甜度适中。」 池殷舌尖卷过奶油,口红印留在陆墒的食指上,留了一圈,像是下了道封印。 被封印住了的陆墒:「……」 他飞快瞄了眼蒋栋,确定以及肯定他没往这边看以后,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对着这个口红印拍了几十张照片。 闪光灯咔嚓咔嚓的,厨房像大白天闹了鬼。 池殷深吸一口气,把手机一把夺了下来。 「……」 不是? 我的快乐源泉—— 陆墒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眨了下眼。 他被这强取豪夺的速度与力度伤到了。 陆墒迟钝了三秒,又思索了三秒,确定以及肯定他不敢跟祖宗抢东西后,眼神崩溃起来。 「祖、祖宗,那是我要拿去炫耀——」 「炫耀?」池忆哼笑一声,「跟谁?」 陆墒还没想好,但他不介意未雨绸缪,他,「我要跟陆玖炫耀!」 这时陆玖从楼上走了下来,她听到哥哥叫她小跑进厨房。 「姐姐!」她凑到池殷面前,把卷子拿给她看,「去年高考文综选择,总共错了两个!」 「不错。」池殷点头。 陆墒被陆玖这进步速度惊到了,「这么厉害了啊小玖。」 陆玖得意扬小脑袋:「姐姐教的好!」 「刚刚哥哥叫我干什么?」 陆墒想起这一茬,迅速把手指伸了出来:「你看——」 陆玖目光一凝,她飞速瞥了眼池殷今天的唇色,勐退一步捂住了眼睛。 又来炫耀。 我的眼睛! 陆玖拽着卷子转身就往楼上走,陆墒纳闷地看了眼手指,池殷悠闲地打开手机一张张删起来,删到最后一张时,一张照片自动补充缺位,出现在她眼前—— 月色下,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枕着陆墒的胳膊,半张脸埋进他的脖颈,睡意正沉。 而他, 对着自拍镜头比了个心。 陆墒:「……」 陆墒抱着奶油罐子转身就跑。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二更】 等池殷把手机里一系列飘出外太空的照片删干净, 陆墒的表情已经颇为狼狈不堪。 他抱着蛋糕幼年体,一会儿看会儿奶油,一会儿看会儿不远处的手机。 第158页 不知道为什么。 陆墒现在有种刚得到就失去的感觉。 他一咬牙, 大步走向厨房,把正睹墙思人的蒋栋关在厨房, 一手抱着奶油一手拉着池殷往外走。 「全删啦?」他探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不然呢?」池殷随手把手机塞进他的裤兜里,她用下巴点了点厨房,「不继续了?」 「一会儿。」陆墒迅速澄清,「那些照片我就是太开心。」 「我只想炫耀一下我的手指, 你的照片我是一张也不会给别人看的!」 「我知道。」 陆墒怔了下, 嘴角乱翘:「我就知道你没生气。」 「你特别不容易生气, 你就是看起来冷冰冰。」 「冷冰冰得格外美丽。」 陆墒恬不知耻地用刚刚池殷抿过的手指又戳了点奶油。 他一边瞅池殷一边明目张胆把奶油吃干净。 「你看, 你这都没生气,嘿嘿。」 「老婆太宠爱我了!」 池殷一脚踩在陆墒脚背上,陆墒「嗷」的一声地跳起来, 奶油罐子一时不稳,摇摇欲坠得几近脱手时,池殷蹙眉接住了它。 她面无表情看了眼手里的罐子, 径直塞进陆墒怀里, 留给他一个矜贵美丽的背影。 一个半小时后, 陆宅吃午饭,陆墒挑战了一个六寸蛋糕,做得花里胡哨, 上面写满了「love」, 装蛋糕的碟子上铺满了朱丽叶玫瑰。 今天他把佣人都赶走了, 生怕一会儿表现太崩日常人设吓到大家。 陆墒把叉子递给池殷, 看她优雅地把蛋糕体放进嘴里, 看她舔过嘴角奶油。 奶油甜而不腻,面包体松软回香,池殷又吃了一口。 她没吝啬夸奖:「很好吃。」 陆墒身体前倾,给自己也切了一块。 吃过一口,陆墒露出感动的神色:「我就知道,我是天才。」 「我要天天都给你做!」 池殷拒绝得非常干脆:「不必。」 陆墒小脸一垮。 「一周一次。」 陆墒容光焕发。 这种容光焕发的状态,直到池殷备完考下楼吃晚饭的时候还在,直到池殷嫌他压到她头髮把他推到床边的时候还在,直到第二天他送池殷去a大考试的时候还在。 已经容光焕发二十个小时的陆墒把池殷送到a大门口,他勾着唇角拉开车门:「我在这等你出考场。」 池殷:「回去上班。」 陆墒皱眉:「不行,这是你人生中的第一场考试,我怎么可以不在外面等着?」 池殷深吸一口气。 她真是服了这傻子,他现在脑子里除了谈恋爱还有点别的吗? 池殷把包甩在他胳膊上:「回去上班。」 陆墒顺手接过包拉开拉链又检查了一遍签字笔。 池殷:「……」 她绷着下颌安静了片刻,直到陆墒把包还给她,她大力掐了把他的胳膊,挑眉凶他:「回去上班!」 陆墒下意识一怂:「好的好的。」 不就是上班吗?谁还不能上个班了? 陆墒目送走池殷,委屈巴巴把车开到五十米外的咖啡店,拿出电脑。 呵。真正的霸总。 只要带脑子,随时随地都可以上班! 他就是懒得来回跑,他才不是离不开老婆! 池殷几乎在走进a大的一瞬间,就获得了百分百的回头率。 她今天穿的比较低调,但主要这个脸实在低调不起来。再加上她最近在中央节目出现频率稍高,在网上自发组织的华国歷史文化大使的投票里,得票率已经稳居前三,而这还是捐赠博物馆的消息没有传出来的结果。 池殷自在地看过a大指示图后,直奔考试楼。 给门卫和监考老师看过身份证和准考证后,她就安静地等待髮捲子。 博士生招生考试由每个老师对报自己的学生出题,再加上a大教室充足,这间教室只坐了今年报考尚城博士生的几个人。 教室里包括池殷一共四个人。 池殷,一个快四十岁的大哥,两个女学生。 四录二。 考试铃响起,池殷拿起签字笔迅速答题。 材料题和简答题非常简答。 多简单呢? 简单题:【回答凤池六十一年至六十五年的皇室服装规制,以及六十五年后服装规制出现改变的原因。】 类比一下就是—— 让池殷回答她八岁到十二岁每天都穿什么衣服,又问她为什么十二岁以后的服装规制出现转变,具体转变的原因。 还能什么原因?那年沈清时游歷到凤池,与凤帝殿前论政数天,对凤池诸多形制提出建设性提议, 当月被凤帝立为国师,下个月她的衣服就换了。 题量不大,这场考试考得不是字数,考得就是对六国歷史的了解。 池殷还剩一个半小时的时候就写到了最后一道论述题。 论述题只有一道,分额极大。 【挑选六国任一国家,从多角度分析其灭亡缘由。】 池殷笔尖一顿,她放下笔,托腮看向这道题。 这种题很好提前准备到,所以她要拿到高分必须做到其他人就算提前准备也准备不到的。 这张卷子只有尚城能看到,而尚城不是一个会给学生设定标准答案的人,所以她在足够新颖的角度、严谨的文笔外,还需要做到的就是言之有理即可。 第159页 凤池国史虽在一个月前出土,但由于篇幅巨大所以尚在整理,目前只公开了一部分。这里四个人,除了她不会有人敢去写一个国史未定的国家。 池殷迅速思索已经公开的部分,以论文格式开始写。 写到中途八张答题纸被用完,池殷还举手要了四张答题纸附在后面。 收卷铃响,池殷揉着手腕站起身。 四人基本一同往门的方向走,那个快四十岁的大哥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住池殷。 「哎,你好,你是池殷是吗,我女儿特别喜欢你,最近一直吵吵着要学跳舞。」 「请问你能不能给她签个名?」 「可以。」池殷接过大哥递过来的草稿纸,很认真地在上面签上名字。 另外两个学生好奇又雀跃地看过来。两人明显认识,互相推搡了一下,堵在门口。 池殷挑眉:「怎么了?」 短髮女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们俩都特别喜欢凤池歷史,您可能不知道,呜呜,您的名字还有您先生的姓,和凤池歷史上一对be人物一模一样。」 池殷勾起唇角。 短髮女生看到这个笑眼睛一亮:「您也知道是吗?」 「嗯。」 女生双手合十:「太好了。」 「虽然有些逾越,但我们池炉超话几万个粉丝每天都在打卡祝您永远幸福。」 「我们俩,嘻嘻,就是来祝您和您先生幸福美满的!」 池殷垂眸:「谢谢。」 「是我们打扰您才是~」两个女生跟池殷再见后,嬉笑着跑去食堂。 池殷拎着书包往外走。大哥正在和十岁大的女孩开视频,他正在跟小女孩展示手里的签名,看池殷从考场出来,连忙捂住摄像头:「您是不是不能随便上镜?」 「没关系。」 池殷一向别人待她以礼,她待之以礼:「我跟她打个招唿吧。」 在小女孩惊喜的叫声中,两人一同往外走。 陆墒提前半小时就在门外等着了,他把笔记本放在腿上,刻意营造出一种积极办公的商业精英形象,他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迎接池殷的表扬了。 却迟迟不见池殷。 陆墒:「……」 腿累了。 他关闭装逼用的代码程序,把电脑装进电脑包扔到后座,拉开车窗,对着a大望眼欲穿。 ——我的老婆。 陆墒满怀期待地深吸一口气,校园里的花卉清香扑鼻。 陆墒满满当当都是好心情。 门口忽然传来两三声压抑的兴奋声,陆墒迅速抬头看去,池殷与一个三十余岁的大哥并排走着明显在讨论什么。 陆墒眨巴眨巴眼,打开宾利车门,倚在车门上,看起来十分有钱。 他:「老婆——」 池殷听到陆墒的声音,跟视频里的小女孩点头告别。陆墒看到池殷过来了,迅速问:「我用去打个招唿吗?」 池殷有些没明白。 陆墒低声:「是不是你以前凤池亲属啊,比如大叔二伯三舅这样。」 他声音跟做贼一样:「他们是不是都对你有种天然的亲近?」 「别看我,我这不是吃醋,我干啥吃咱叔咱舅的醋啊。」 陆墒边说边朝池殷做了个一切都在不言中的表情。 池殷攥了下拳,冷声:「刚认识。」 陆墒:「……」 他声音转而铿锵有力:「那我可要吃个醋了!」 「你是醋成精吗?」池殷一脚踩在他脚上,陆墒倒抽一口凉气:「还好?」 「——还好?」池殷表情危险。 「不是不是,咱们回家。」陆墒双手投降状往驾驶位走。 余光扫过a大校门,陆墒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皱眉看向门口那张有些熟悉的脸。 池殷看陆墒忽然不动了,她拉下车窗,顺着陆墒的视线看去。 「王京桦?」 陆墒点头:「她刚刚在拍你,要去问一下么?」 「嗯,速去速回。」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又到周二了) 满课,更新会晚,不要等。 第61章 【一更】 王京桦刚登上微博就看到一个极度俊美的男人向她走来。 她当即拍了拍身边的江栗子, 「这是不是偶像的老公,iwm董事长?」 江栗子点头:「应该是。」 之前iwm官博发博后,好多从不关注财经新闻的网友去搜了iwm董事长是谁长什么样, 结果惊为天人,大为震撼。 陆墒的长相和他的履歷他的财富一样, 完美得不像样。网友还把他和池殷的照片拼成同框,引发数万转发,关注度极高。 两人就是那时候知道陆墒的。 陆墒走到王京桦身前,单刀直入:「王小姐你好, 刚才看到你在拍我夫人的照片, 能否告知用途?」 王京桦拿起手机给陆墒看:「我准备发个微博炫耀一下, 说我在a大考场看到偶像了。」 陆墒皱眉:「偶像?」 江栗子在一旁解释:「小桦之前没看过您夫人的舞蹈就攻击她是她的不对, 她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并且希望得到您夫人的原谅。」 王京桦连连点头。 她是个舞痴,一向崇拜跳舞好的人, 她当时看完池殷的翻跳就后悔攻击池殷了,虽然光速滑跪后没有拿到池殷的联繫方式,但她不太在意这个。 第160页 「我们性子直的就这样, 虽然池小姐没原谅我, 但我喜欢她的舞蹈, 我现在是她的粉丝。」 陆墒挑眉:「王小姐这是在骄傲吗?」 「不是骄傲啊,我就是性子比较直,不信你问栗子。」王京桦看向江栗子。 江栗子无奈补充:「她平时性格就这样, 希望您不要介意。」 「性子直?」陆墒脸色转冷:「我个人认为, 性子直的基础是有立场和判断力, 并且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否则就是无脑。 陆墒隐下最后一句话。 王京桦一噎。 但她显然没明白, 她着急地看向陆墒:「你这说的就是我啊, 我之前的立场是我家栗子,现在我是池殷粉丝了,两边立场我都站。」 「判断力我也有啊,我看过池殷舞蹈后就喜欢上她了,这不是很有判断力吗?」 陆墒沉默了几秒。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想老婆。 陆墒偷偷瞥了眼在车里的池殷。 几个唿吸后,他敛下眉,冷声问:「所以你是忘记如何造谣并且带动粉丝攻击我夫人的了吗?」 「哎,我不是道歉了嘛。」王京桦摊手。 「而且您当时澄清那么快,偶像完全没受到影响啊,我可是被骂了好几天。」 陆墒缓缓点了下头:「如果我澄清晚了呢?」 王京桦急忙:「那我会向偶像道歉。」 「不,你不会,」陆墒斩钉截铁,「如果全网如你所愿地攻击我夫人,你连视频都不会去看。」 王京桦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 当时她的确是被评论区刺激到了所以才会和江栗子一起去看视频。 甚至在看视频之前,她都以为池殷是靠陆墒才拿下第一的,她看视频的目的是找池殷的不足,然后继续反击。 谁能想池殷的舞蹈造诣真的那么厉害。 陆墒有些烦了。 王京桦就是那种所谓的「直来直去」,实际所有言行都在服务她自己。 她攻击池殷只因为她看不惯、她想攻击,所以不去了解任何信息; 她喜欢池殷只因为池殷满足了她的个人喜好,所以不在乎自己的举动会为池殷带来什么麻烦。 就比如这次的偷拍发微博。 池殷刚刚出校门时,他看到不止一个人询问能不能签名合影,池殷都没有拒绝。 所以为什么那些人能做到王京桦做不到?先询问后行事这不应该是公民基本素质么?而且池殷本身不属于艺人范畴,更何况就算是艺人,也被国家法律保护隐私权。 终根到底,王京桦满足的,只是她自己的喜好欲望。 陆墒神色冰冷,他正要要求王京桦删除照片时,他接到了池殷发来的简讯。 「不用管,让她发。」 陆墒一愣。 「我饿了。」 陆墒连忙:「十秒立回!」 陆墒相信池殷的一切决断。他冷冷看了王京桦一眼,余光扫过江栗子,目光在她手里的准考证上停顿了半秒。 陆墒眯起眼睛。 「发不发的选择权在你。话已至此,告辞。」 目送走陆墒,江栗子拉了拉发小的袖子:「别发了。」 王京桦摁下发送键,晃了晃手机:「已经发喽。」 「我这次只是说我路遇偶像,没说别的,放心~」 江栗子回想起陆墒最后那一眼,心里隐隐有些发慌。 她长吁了口气:「小桦,改改你的性子吧。」 王京桦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揽过江栗子的肩膀:「好嘞,咱们快吃饭吧。」 车上,陆墒打了转向灯,拐弯上了回家的高架桥。 池殷点开微博,意味不明道:「她果然发了。」 陆墒刚刚看到那两人的准考证,这会儿好像有些明白池殷想干什么了。 他委婉道:「王京桦这个人不太聪明。」 池殷垂眸:「是,她把网络想的太简单了。」 「网际网路有记忆,就算她滑跪了,她曾无脑攻击过我也是事实,有多少人相信她那句』偶像』?」 「退一步来讲。除了她的粉丝谁会在意她和我的关系?这个微博发出来,大多数人的关注点只会是——」 陆墒接话:「上午十一点半,池殷出现在a大。」 「对。」池殷降下半扇车窗,清风吹过,她放倒座椅,半阖上眼睛闲闲道:「王京桦的粉丝会自发转发这条微博,帮我赚得社会关注度,或许还可以把这个词条免费带到热搜。」 陆墒放缓车速,降下池殷那边的遮光板:「嗯,你出入a大的事情哪个营销号发都有你自炒的嫌疑。」 「但王京桦发了,她和你的关系前提在那里,自炒的声音会降到最低。」 池殷随意「嗯」了声:「本来这种事没必要公开,但王京桦执意要发,那我只好领情了。」 「领情」两个字被她说得慢吞吞的,陆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聪明老婆的脑袋。 池殷迅速拍开这只大逆不道的手:「陆墒!」 「啪」的一声,清脆至极。 「开车呢开车呢。」陆墒连忙收回手,目视前方,完全无法分神的样子,「开车的时候别闹,老婆。」 池殷舌尖掠过上牙槽。 「你再说一遍?」 第161页 陆墒赶紧拍了下自己的右手,「破手,不许闹。」 他轻咳一声,迅速转移注意力: 「江栗子也是来考博的,我看到她拿着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准考证。」 「我看到了。」池殷视力极好,她压下揍陆墒一顿的欲望,冷声道:「她刚拿下一个国家舞蹈大赛银奖,这次应该也要争取华国歷史文化大使。」 「a大博士学位会是很好的加分项。」 「那——」 「自然会有粉丝在评论区问王京桦她为什么也出现在a大,以她的性格,我猜她会把江栗子也在a大参加考试的事情说出去。」 陆墒咂舌:「如果她说了,到时你们的分数会被广泛关注。」 真就谁低谁尴尬。 要知道江栗子如果不想参加国际歷史大会,博士学位对「华国歷史文化大使」而言,完全是可有可无—— 有了是加分项,没有也无所谓。 但如果江栗子参加考试这件事被王京桦宣传出去,她的分数就会被关注。如果没有池殷,她的分数高低其实也无所谓,考过了皆大欢喜,考不过也算是一次积极尝试。 但这种事情就怕一个考过了一个没考过,或者两个都过了,但有分差。 陆墒首先就把池殷考不过排除了出去。 他:「选择权一直在王京桦手里。」 「嗯,」池殷掩唇打了个哈欠,「以上都是假设,谁知道她是不是真有那么蠢。」 事实证明,王京桦真的那么蠢。 还未到十二点,#池殷与江栗子同现身a大博考现场#就在王京桦的主观努力下被推上热搜。 「@王京桦v:今天在a大校门口遇到偶像了。」 附图是池殷坐进副驾驶位的瞬间。 【1楼:池殷小姐姐太好看了吧!!话说她去a大干嘛哇?】 【2楼:旁边是陆董吗,真是郎才女貌呜呜呜】 【3楼:a大?你们今天有什么活动吗?】 王京桦在三楼评论:「今天是a大博考笔试,我陪栗子来的,偶像应该也是来考试的吧。」 3楼楼主秒回:「学无止境,牛逼。」 如池殷所料,评论区关注「偶像」这个词的极少,随着热度越来越大,大部分人的关注点都落在「池殷为什么在a大,你又为什么在a大?」上。 而王京桦非常自然流畅地把江栗子给扯了进来。 王京桦像是听过两人在车上的对话一样,整个流程丝毫不差。 池殷轻「啧」一声,关闭a大官网。 今年国家政策调整,所有学校博考成绩登记核对完即可公布, 而a大由于每个博导招生人数都极少,所以卷子批得尤其快。 官网已经确定下周二出成绩。 而下周一,池殷悠悠看了眼手机。 ——陆则成的坐牢日。 还是得盛装打扮去祝贺一番的。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二更】 周一这天, 艷阳高照。 池殷提前一天就挑好了裙子,她见陆墒洗完澡,抬了抬小腿。 陆墒得心应手拿过挂在衣柜上的红裙。 今天是陆则成的终审日, 他昨晚也特意挑了一身高定恭喜筹资不成的渣滓入狱。 池殷今天的裙子集优雅与性感与一身,浅v领下是交叉几组绑带, 陆墒小心翼翼帮她束着胸前绑带。 虽然已经服侍祖宗穿衣好一阵,但他还是第一次干这个。 陆墒心尖乱颤,整个人处于落荒而逃与抱紧池殷的心绪波动中。 池殷垂眸看着眼前抖得不行的一双手。 「帕金森?」 「没、没有。」 新的一天,从被老婆嘲讽开始。 陆墒努力缩小指腹与池殷身体的接触面积, 把蝴蝶结绑好。 他镇定而平静地眨了下眼。 不丢人陆墒。 没有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可以不手抖。 池殷看他那傻样冷哼一声, 转身坐到梳妆镜前。 等穿好衣服, 陆墒又凑到池殷身边, 全然离不开老婆的样子。 他不停瞅池殷。说是盛装打扮,但陆墒怎么看都觉得今天的公主老婆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红裙红唇,美得不可方物。 硬要说… 他凑近了池殷:「这是你刚买的那支415?」 「我还以为你会涂你这上个周涂了两次的816色号。」 池殷扣上口红盖子:「你能看出来?」 那是必然。 对着阳光找了好几天不同呢。 陆墒得意地拨拉了一下祖母绿袖扣, 视线活泼得就像袖扣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 他快快乐乐把手搭在池殷手背上,脸色一正,沉声道:「当然, 你的一切我都明白。」 声音很性感, 很显然是最近某站大火的气泡音。 池殷上下打量陆墒。 陆墒继续气泡音:「要来个早安吻吗?」 他沖她眨了下右眼:「宝贝?」 池殷面无表情地抬眸, 见池殷的脸色,陆墒话音一顿,他想着《让她沉溺你的吻》怎么教的, 【诱人的嗓音】、【wink】、【宝贝】。 这不都有了?他的早安吻呢? 「你最近看了什么?」池殷问。 陆墒正在思索他的早安吻怎么还没来, 随口道:「《让她沉溺你的吻》」 第162页 「哦?」 陆墒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屈起膝盖, 直到和池殷齐平, 小声:「我的早安吻呢?」 「我的吻技进步可多了。」 「你昨天晚上明明还夸我。」 「亲亲我好嘛好嘛。」 池殷一字一句:「让她沉溺你的吻。」 陆墒缓缓眨了眨眼,他眼神忽然变得惊恐:「——你怎么知道这本书?」 祖宗这是!! 救救救命。 他根本配不上祖宗用这书啊! 他被随便亲亲就晕头转向了。 不对,陆墒耳尖一红,他忽然发现了华点。难道祖宗平时对他做的那些…被他烦得不行把他压在墙上亲,睡前趴在他身上亲,在他给她擦头髮时抬脚亲他,刷完牙坐在洗漱台上亲他…这些这些都是在书上学的?? 祖宗也没有那么大胆嘛!他也不是很丢人嘛! 陆墒越想耳尖越红,脖子和脸都开始红起来。 他嘴角翘到了外太空,他「嗷」的一声抱着池殷转了个八圈,完美而华丽落地。 池殷深吸一口气。 算了。 不和傻子计较。 上午九点,天都检察院正式对陆则成开启终审。 陆则成逃税欠款六千余万,通过赵鹿父亲遗留的公司洗钱高达两亿,一个月来无力赔偿,情节非常严重,获刑12年。 更讽刺的是,陆则成当初为向陆墒谋取小儿子治疗费,给小孩喝了过量安眠药伪装先天疾病,虽然在陆墒报警后小孩得到了及时的救助,但陆则成又因重度虐待儿童罪,刑上加刑,情节极其恶劣,总共判得18年有期徒刑。 陆则成今年已经62岁,因早年应酬喝酒有高血压心脏病等多种疾病,能不能活到80岁刑满释放…是一个大大的未知数。 庭散后,陆则成穿着橙色的拘留服与陆墒隔空对视。 陆墒面无表情地勾起唇角。 在陆则成目眦欲裂的目光中,陆墒缓缓站起身,他看向池殷:「走吗?」 他有点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像是很大的一块石头从心头挪开,又像是没有。 即使陆则成进了监狱,但他还活着,赵从织却死了,消失得彻彻底底。 他在守灵的时候抱过她的骨灰盒,那么小一个,很轻,就像她死去的那个晚上,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很轻很轻。 不公平。 还是不公平。 他知道现在的心态不对,这已经是陆则成能拿到的最大量刑。 但不公平。 ——凭什么? 「不走。」 池殷补了补口红:「我现在就要去探监。」 陆墒从思绪回过神,茫然:「啊?」 池殷嗤笑一声。 「就这?他80岁出来怎么办,他在里面表现良好获得减刑怎么办?」 竟然和祖宗的脑迴路一致了,按照往常陆墒能轻飘得不知东南西北。 但今天他只是沉着声音:「他没杀人放火,这已经是目前能给到的最大量刑了。」 陆则成本来有获得死刑的机会,就在他把灌了半瓶安眠药的小儿子抱到陆墒家门口时—— 但陆墒一回家就打了110和120。 池殷从包里抽出一摞文件,「走。」 陆墒眨了下眼,跟在池殷身后,他现在心情萎靡,都没心情看看那摞文件写着什么。 他只知道他又被池殷宠爱了。 他只知道池殷又要给他出头了。 公主怎么这么好呢? 陆墒一时鼻子都开始酸了。 池殷递交了探监申请,两人在外面等着,陆墒整个人像个被风吹雨晒搓磨蔫了的小蘑菇,池殷揉了揉他的脑袋。 十分钟后,穿着服刑服的陆则成一脸苍白地走进探监房。几乎在看见池殷的一瞬间,他的脸色就变了,他指着池殷不停辱骂。 赵鹿半月前获刑五年。在赵鹿服刑前两人见过面,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他的事是怎么捅出去的了。都是这个女人!本来陆墒根本不屑看他,他安安稳稳过着,谁知道这个女人一出现,什么都毁了! 他的安稳日子,他的底牌,他的人生!都被池殷毁了! 陆则成攥紧了拳,沖池殷愤怒地吼了几声。 但因为是隔音玻璃,池殷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他像个猴。 等陆则成累得开始大喘气时,池殷好心地拍了拍手,还比了个大拇指。 陆则成气的砸了一下桌子,又疼得跳起来。 噗嗤。 池殷笑意盈盈,她优雅地坐在玻璃外的桌子上,转了转手里的听筒。 等陆则成发癫停止,池殷拿起了听筒:「真的不用这么热情,知道的知道你在欢迎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从峨眉山成精,连夜下山为了给我表演这一出呢。」 「刚刚那个搔首弄姿还有三分钟那个胸口碎大石,都好,我都喜欢。」 陆则成又怒骂起来,池殷放下听筒,悠闲自在看他脸色忽青忽紫。 陆则成又足足骂了一分钟,骂到最后,他捂着隐隐作痛的心脏,深吸一口气,他心脏搭过一次桥不能过度生气。 他努力放平心态,他看向池殷:「你别想刺激我。」 「你不是男人就别听啊。」 陆墒侧了侧眸,掩唇勾了勾唇角。 陆则成手上青筋一凸:「你今天来是来干什么!」 第163页 「差点忘了,你太好骂了,差点忘了正事。」池殷浮夸地「嘶」了一声。 「我想想啊,」池殷皱起眉,「是告诉你二儿子改了姓,还是告诉你藏在国外准备养老的一百万已经被我捐了,嗯?还有什么来着?」 陆则成瞪大眼:「——改了姓?」 如果不是重视家族传承,他根本不会让孙梳莲生第二个孩子,当时他差点把小儿子害死的时候,他也后怕了一阵。 他怎么能改了姓?!! 他养他那么久,他怎么能改姓!! 池殷举起手里的亲子鑑定,微笑道:「因为他不是你儿子哦。」 陆则成张了张嘴,整张脸勐地贴在了玻璃窗上,丑陋至极。 池殷故作困惑:「只允许你出轨,不允许孙梳莲出轨啊?」 「她出轨了好几个呢。」 「可能是你太老了吧。」池殷一页一页跟他展示孙梳莲的开房记录,「也幸亏你太老了。」 池殷嘆息地摇了摇头:「她三个月前得梅.毒了诶。」 问完,池殷好奇地歪了下头:「她跟你说了吗?」 陆则成:「……」 三个月前… 完了。 陆则成大口大口喘着气,他踉跄地倒退一步摔在地上,心脏疼得发颤,手指都开始痉挛,很快,痉挛变成全身。 陆则成病态地抓着胳膊,胳膊被他划出一道一道红痕。 警察走上前,池殷拍了拍裙子,站起身拉住了陆墒的手。 陆则成在心脏疼得几近窒息中,看到了那位美丽的女人沖他露出一个美艷至极的笑。 口型很清晰—— 下地狱去吧。 下一秒,他陷入一片黑暗中。 陆墒被池殷拉着往外走,他鼻子酸得不像话,嘴角拼命努力上扬。 池殷看不下去了,弹了他一脑门。 陆墒觉得自己有些丢脸。 他偏了偏头,把脸埋进池殷头髮里。 「我妈妈一定特别喜欢你」 他说:「下个周是她的忌日。」 「我可以跟她…」陆墒抽了抽鼻子。 「…炫耀一下我的老婆吗?」 第63章 【第1章2更】 「随意。」池殷推开肩膀上的脑袋, 兀自往前走。 陆墒觉得自己现在有点病,明明前一秒鼻子眼眶都酸,现在又开心得要命。 祖宗好宠他。 他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不就是被推下脑袋吗, 他可以被推一千万下脑袋! 陆墒刚刚还复杂的心绪满满被快乐填满,他已经在想怎么在赵从织跟前夸祖宗了。 首先要把两人相识过程事无巨细说个三遍! 再把网上对池殷的评论从头到尾念一遍, 他再写个十来篇万字小作文偷偷读给妈妈听。 ——会不会三天三夜说不完? 陆墒一蹙眉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三天三夜怎么说得完?! 陆墒的右手被池殷拉着,他愁眉苦脸想着怎么解决这个难题,走得慢吞吞的,拖得池殷也走不快。 十足的小拖油瓶样。 池殷冰冷回眸。 陆墒瞬间傻乐:「老婆看我啦。」 池殷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已经是看破世俗和傻子的风平浪静。 她平静看了陆墒一眼, 又转回眼去:「走了。」 「回家。」 周二这天, a大官网一大早就公开了查分渠道, 不同专业分批出分,共三门,外语满分一百, 两门专业课满分皆一百五,总分四百。 虽然有些粉丝倡议不要太关注两人分数,不要给予压力, 但随着九点半a大汉语言文学查分渠道的开启, 无数人去江栗子的评论区询问分数。 江栗子在这种氛围下很是紧张, 她是艺术生,之前对这些文学知识完全不懂,因此对这次考试很不自信。 在王京桦曝出她参加a大博考前, 她一点都没有公开这件事的想法。她原先的设想是考得好她再公开, 但现在总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江栗子深吸一口气。 她打开简讯页面, 看着置顶人的头像。 因为这件事她和王京桦吵了一架, 虽是小吵, 但两人也已经四天没说话,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几个唿吸后她关闭手机,打开了a大官网。 她输入准考证号和姓名,摁下确认键—— 江栗子视线飘忽一瞬。 她不敢看。 现在她的处境真的很尴尬,如果池殷的分数比她低就算了,但如果比她高…即使网友不会说她,也会在潜意识里把她放在不如池殷的位置。 她怎么争取明天就要徵选的华使。 江栗子抓起杯子喝了口水,目光终于缓缓落在跳转出的页面上。 330。 江栗子长舒了口气。 按照往年325的复试线,她可以进复试了。 能进a大复试本身就是一种实力,太好了。 江栗子正在斟酌怎么回復微博评论时,熟悉的特别提示音传来。 是王京桦。 她嘴角露出一个笑,既然成绩还可以就不和小桦置气了,小桦就是直性子,没想那么多,本性不坏。 她滑开屏幕,满屏的「恭喜」 王京桦:「嘿嘿,我用你的身份证号查了下准考证号,我聪明吧!」 「330厉害啊高材生!不愧是栗子!」 第164页 看到王京桦的话,江栗子刚要敲字的手一顿。 「……」 她有些匪夷所思:「你为什么去查我的准考证号。」 「我们谁跟谁啊,这都跟我计较?」 江栗子咬了下下唇。 她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她好像听过很多遍—— 在王京桦看她手机的时候,在王京桦擅自进她屋子的时候,在王京桦没问她的意愿就把她的行程告诉大众的时候。 只是之前没有造成不好的后果,她都一笑了之。 王京桦:「哎,你怎么越活越小气了,不过谁让我宠你呢,你不是想争取华使吗?我给你买了通稿~」 「虽然我很喜欢偶像的舞蹈,但在你和她之间我肯定站你。」 江栗子眼睛倏地睁大:「通稿?」 「是啊,我仗义吧?你这可得请我吃顿饭。」 「放心我看过稿子了,没说啥,主要就是夸夸你。」 江栗子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她觉得王京桦疯了。 查她的成绩,擅自把她的成绩公布于众,又用她的名义买通稿。她和池殷之间本来根本没有矛盾,这个通稿一出,网友不傻,谁都会觉得是她自己买的,池殷也会这么觉得。 江栗子像是第一次认识她的髮小一样。 她原来以为王京桦只是性子直了些,过于护短了些,她还曾因为有个到处护她的髮小而满足过。 如今…… 她手指都开始颤:「你想没想过后果?」 「你真的是为我好吗?」 不考虑后果,帮她树敌,偏偏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这就是…王京桦? 王京桦皱起了眉:「你在说什么啊栗子,我当然是为你好啊,我去了解了,你这个分数已经很好了,池殷考过你的机率约等于没有。」 「最近池殷势头这么强,虽然你是国家舞剧院首席,但你和她争华使的胜率也就一半一半,不打压一下你怎么赢?」 因为太用力,江栗子的下唇被她咬出一个小口子,「所以我是该谢谢你吗?」 王京桦也生气了:「你这是什么语气?」 江栗子不想说话了。 她关闭聊天页面迅速登上微博,首页她的通稿很是显眼—— 【江栗子a大博考330分,这可以说是艺术生之最了吧??】 「这两人真是诠释了何为学无止境。」 「但既然舞有一二,那成绩也要分个一二,江栗子的成绩已经出来了,330分,我个人认为池殷不会有比这更高的分数了。」 「众所周知江栗子是艺考生,这个分数出来的时候真是让我震惊了,按照往年爆过的几个艺考生博考分数,过250的都鲜有,在这里期待一下池殷的分数,希望不要差距太大。」 底下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 【你怎么知道江的分数的,她买通稿的时候告诉你的?】 【栗子成绩好棒!!】 【池殷的成绩都没出,江栗子你就买通稿了??】 【我也觉得池殷成绩不会比这个更高了。】 虽然夸她与嘲她的各占一半,但江栗子一时只能看到对她的嘲讽。 她不需要这种拉踩上位的方式。江栗子联繫了这个营销号,又找到了池殷的微博。 点开聊天框之前,她随手点了个关注。 「关注」按钮几乎在一瞬间就变成了「互相关注」。 江栗子:「……」 她蜷了蜷手指,负罪感更大了。 她迅速点开对话框:「对不起,我已经跟营销号要求删除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确希望我的分数更高,但也仅仅是希望,没想过干别的。」 就在她以为池殷看不到的时候,对面发来的回覆。 「通稿存在是固定事实,所以我会做出相关回应。」 「另外,你可以藉此事件重新审视一下你的朋友。」 江栗子心脏勐地一跳,她缓缓垂下眼睫。 池殷看出来了。 …王京桦。 朋友… 半晌后,她敲字:「好,祝你有个好成绩。」 池殷:「谢谢。」 上午十点半,a大史学开通查分渠道。 池殷接通了尚教授的电话。 尚城直接:「你查分了吗?!」 池殷:「还没。」 「哦,贼高,你一会查查。」 池殷失笑:「好的。」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尚城赶紧回归正事:「那个,你在论述题写的那篇论文非常好,最起码是c刊水平,我帮你把论文敲出来了,你看我是现在传给你还是我直接联繫学刊编辑部。」 池殷思忖半秒:「老师帮我联繫编辑部吧。」 「好嘞。」尚城开了扬声器,两只手当即就给熟悉的编辑传起论文来,「另外你可能不知道,a大博考有个特殊渠道——特殊考生免面试直接录取。」 「特殊考生有两种,一是烈士子女,一是刷新该专业笔试最高分者,你现在满足第二条,如果你确定跟我学的话,我现在就上报学校了。」 池殷勾唇:「那就麻烦老师了。」 「不麻烦不麻烦,就是可惜你去不了今年的国际歷史大会,」尚城嘆了口气,「你博一多发些论文,明年应该就能跟我去了,那个会非常长见识,最好每年都争取参加。」 第165页 池殷轻笑:「我争取今年就能去。」 尚城:「嗯?」 他想了一下池殷怎么才能今年去,恍然大悟:「你这也太给我长脸了。」 尚城吹鬍子催促:「赶紧争取。」 「好的老师。」池殷含笑。 挂断电话,她懒散地伸了个腰,坐到摇椅上悠闲地看起书。 此时,池殷的评论区已经遍布满询问成绩的人,有她的粉丝,有江栗子的粉丝,还有路人。 池殷根本没看手机,所以一个都没有回覆。 评论区看她十分钟都没说话,讨论楼层越盖越高。 【是不是考的不太好啊?】 【没事啊池殷小姐姐,330的确很难超!】 【说不定是网卡了呢。】 【我也觉得,美女就是最棒的!】 当然,评论区也有傻逼出没: 【这是不好意思说话了吧。】 【知道自己弱就别穿那么显眼去考场啊?】 【江栗子yyds,首席果然不是半路出来能比的。】 就在傻逼越来越多时,十点五十,所有评论销声匿迹。 随着一条【艹我已经说不出话了,指路a大官网(附连结)】的评论,蹲守评论区的众人齐齐点开该连结—— 【a大博考告示】 【经人文博导组和校招生会的一致决定,考生池殷(准考证号:117020325)在7月23日开展的歷史学博考招生考试中获得394的高分,刷新校招生记录,特免面试。】 …… 围观众人:…… 此告示威力之大让所有傻逼在手机屏幕前都傻了眼。 所有池殷粉脑海里都缓缓浮现出四个字—— 绝杀时刻。 在这种高分冲击下,全网终于开始质疑池殷身份了。 #池殷,这个分数是人类能考出来的吗??#登上热搜第一。 直接,爆了。 … 一家欢喜一家忧,江栗子的处境就不太好了。 「江栗子买通稿自食恶果」被网友自发在其评论区刷起来。 江栗子关掉评论区,她现在心情意外的平静。 池殷实在太优秀,她生不起一点怨怼和攀比心,更何况池殷从没说过做过什么,甚至还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关注了她的微博。 池殷虽然说会对通稿做出相关回应,却没攻击也没拉踩她,就连她的考试分数都是官网发公告说的。 江栗子有基本的辨识力,她很确定,她如今糟糕处境之因皆是王京桦。 ——她的髮小。 口碑滑轨已经是挡不住的趋势,江栗子有些自暴自弃地躺倒在床上。 耳边传来她给王京桦设置的特别提示音,次次都秒回的她现在根本不想拿起手机。 「………」 …不想看。 但终归要看。几分钟后,江栗子拿起手机。 「没想到偶像分数这么高,我更佩服她了。」 江栗子现在都没情绪生气了,她:「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哎,我知道你被超过了心情不好,你别因为评论区那些喷子生气。」 江栗子还是那句话:「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王京桦:「说啥?」 「算了。」 江栗子:「以后不要找我了。」 她忽然看懂王京桦了。 这个人不是性子直,是眼里只有她自己。 自以为是,不顾后果,没有同理心,不会道歉—— 不做朋友也罢。 江栗子屏蔽王京桦后,打开微博准备道歉。 她点开评论区。 视线彻底凝住。 池殷的评论在热评第一:【的确是艺术生之最,很棒。】 江栗子抿紧了唇。 在池殷的楼层里有池殷校友贴出了她的履歷—— 14岁入a大少年班,20岁研究生毕业于国外top1名校。 池殷不是艺术生,走的是正经考学路子。 她在替她说话。 意识到这两点后,江栗子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轻轻滑动指尖,她的评论区肉眼可见温和太多。 【哎,正主都帮说话了,散了散了。】 【池殷小姐姐好温柔,救命。】 【好想和美女交朋友啊啊啊,她太好了吧!!】 江栗子喉咙有点痒,她点开池殷的聊天框。 「为什么帮我?」 池殷正在摇椅上享受正午的阳光,见江栗子找来了,懒散回道:「你跳舞挺好的。」 「我喜欢。」 她当初关注江栗子便是觉得她翻跳很好,虽然把《同归》跳得太悲了,和创作背景不合,但也是一种理解。 江栗子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池殷捻过一颗樱桃,咬下去酸甜适中。 她舌尖掠过汁水,淡淡道:「你的确是该好好想想怎么谢谢我。」 「以德报怨,何以报我?」 江栗子一瞬间就明白了池殷的意思。 她都能大方宽容对待与她有怨的王京桦,那么她要如何对她有恩的池殷?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江栗子思索片刻:「我想通了。」 她想通了,她这不是宽容,是包子。 为什么王京桦的错误要她承担? 是她首席之位坐得安稳吗? 第166页 国家舞剧院首席不允许有污点。 池殷随意看了眼手机,勾了勾唇。 还算孺子可教。 也就过了五分钟吧,江栗子和王京桦的聊天记录曝光。 之前发通稿的营销号看风向不对,立刻也发了他和王京桦的聊天记录。 王京桦转瞬进入群嘲漩涡。 #王京桦,重新定义「闺蜜」#的热搜挂了一下午,江栗子风评基本恢復。 王京桦这次一改往常「性子直」的做派,在评论区群嘲下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江栗子删除了王京桦的所有联繫方式,加上了池殷。 「国家舞剧院发了内部通知,王京桦因为风评太差被取消了次席席位。」 「院长让我问问您,您想不想加入国家舞剧院?」 池殷「啧」了声:「不想。」 「好吧。」 池殷挑眉:「?」 「能做你的次席我还是很乐意的。」 池殷不耐:「跳你的舞去吧。」 江栗子:「我现在没有朋友,什么时候一起逛街啊。」 池殷摁死手机。 临近下班,陆墒一脸正色地推开办公室门。 他单手插兜在几个经理工位前转了一圈。 待所有人把目光抬起来,陆墒冷声问:「今天刷微博了吗?」 几人一愣,连忙摇头。 「不敢不敢,上班时间不刷微博。」 这是董事长亲自来监督考核了吗? 陆墒有些无语。 这些人怎么一点都不懂劳逸结合。 他看了眼跟在身后的王助,冷着脸:「你刷微博了吗?」 王助吞咽一口口水:「…中午吃饭的时候看了会儿。」 陆墒脸色稍缓,中午,可以。 他:「汇报一下今天的时事新闻。」 王助:「x国和华国签订友好互助条约,下一步是建立战略联盟。」 「国际歷史大会会场布置情况公开。」 「……」 陆墒皱眉:「还有呢?」 王助最近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怀疑陆董的小桃花就是正配本人。 要不如何解释陆董上班越来越晚下班越来越早。 最实锤的事,他不止一次看到中午陆墒边吃饭边看池殷的舞蹈了,全然是靠着舞蹈才能下饭活命的样子。 王助小心翼翼:「…还有夫人又上热搜了?」 陆墒嘴角狠狠一勾。 「详细说说。」 王助内心蹭的一下就明朗了。 他感慨地拍了拍手:「夫人刷新了a大史学博考分数记录,全网都在疯狂夸她。」 「我看评论区有很多评论啊,比如是什么人能娶到这么个老婆啊,池殷能嫁的人会有多优秀啊——」 王助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陆墒的表情,陆墒的嘴角又迅速一勾。 陆墒刚得意完就看到王助的小眼神,转瞬冷下脸:「继续。」 王助现在知道情况了,夸起人来稳得一批:「a大史学有多难呢?它作为a大王牌学科,因为阅卷非常严格,往年复试线只有315分,近十五年来,笔试分超过380的只有四人,超过390的更是只有两人。」 「除了夫人外的三人如今都是学术界的顶樑柱,被各国争抢的对象。」 陆墒轻咳一声,他用下巴点了下王助,又看向几位经理:「他正在说我夫人。」 几位经理点头如小鸡啄米。 陆墒抱臂而站:「继续。」 王助点头:「夫人经过层层认可,获得了免面试机会,学校官网已经有了详细告示。」 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陆董的夫人,智慧如斯。」 陆墒抬眉,矜持着下巴:「还好吧。」 「毕竟是我夫人。」 「虽然她以后也会经歷被学界争抢的诱惑,但她不会改国籍的,因为我在这里。」陆墒解开腕錶,把它塞进口袋里,继续补充,「你们根本不会知道她有多宠——」 「……」 陆墒紧急改口:「有多爱我。」 几人齐齐摇头:「先前不知道」 几人齐齐点头:「现在知道了。」 陆墒高冷地点点头,「好了下班吧。」 他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倏然转过脸:「她上热搜就跟吃饭一样正常,你们也可以在吃饭的时候劳逸结合一下。」 意思就是在池殷上热搜的时候,他们可以看看微博。 几人再次齐齐点头:「好的,谢谢陆董,陆董再见。」 陆墒满意离开。 王助大着胆子跟上电梯,他沖陆墒挤了挤眼:「那个——」 陆墒今天心情非常好,「说。」 王助:「陆董有喜糖吗?」 陆墒觉得这小子今天很会说话嘛,他克制着嘴角点头:「等着。」 已经亲亲抱抱了,祖宗赏他个婚礼还会远吗? 王助也快乐了,陆墒对下属非常好,各种奖金髮起来从不手软。他看到亲爱的老闆如今幸福的嘴角,心里也开心。 「再次恭喜夫人刷新沈清时创下的a大史学记录,老闆再见!」 陆墒嘴角勾起。 陆墒嘴角拉平。 陆墒嘴角垮了。 他:「……??」 一脸消沉的陆墒回到家里。 家里氛围很是。 第167页 管家在门口欢迎他,陆玖坐在地毯上餵小白,蒋栋在认真摆盘,姜杉正和何月分享她的喜悦—— 姜杉考了348分,稳进a大语言学复试。 她看到陆墒回来,连忙上前接住西装挂好,陆墒胡乱点了下头。 他脆弱的心脏已经无法被治癒了,除了被池殷亲亲这样。 陆墒看着坐在沙发上只给他一个侧脸的池殷,心里更委屈了。 他垮着帅脸凑到池殷身边,「老婆,我好想你啊。」 「我明年也去考a大史学!我也要超了沈清时的记录!」 「那可能不太行。」池殷抬眸。 陆墒被打击得懵了下。 「成天看这些你还有精力学习吗?」 池殷把手里的书合上,赫然是《让她沉溺你的吻》。 她微笑着把书递给了陆墒。 「我觉得不太行哦。」 紧接着,她又从背后抽出三本书。 分别是:《我的小娇妻,凤池长公主。》 《长公主为上》 《霸道公主狠狠爱。》 「………」陆墒什么都没说,却缓缓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其实快完结了,下个周~ 第64章 【一更】 【是夜, 烛火摇曳,玄黑外衫半坠床侧。陆逢君吹灭烛火,把手伸向了内衫, 这时一只微凉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来,」惑人嗓音响起, 那只手摸上了他的腰腹,内衫滑落,陆逢君身上一凉。那手转而就在他身上点起火,不消片刻, 星火燎原。陆逢君闷哼一声, 连忙握住缓缓往下滑的纤纤玉手。】 【「这么想, 早上不是还…?」】 【「那些…」女子声音婉转, 「怎么够?」】 【两人新婚不久,几乎日夜恩爱不停,昼夜欢愉不断。她等不及, 他又何尝…】陆墒念同人本的话音一顿,红着耳尖结结巴巴补充:【他又何尝等…等得及。】 再往下就是打死也说不口的内容了。陆墒放下《我的小娇妻,凤池长公主》, 头都不敢抬。 「继续。」 陆墒支支吾吾, 不住摇头。 他昨日买来的时候根本没想到里面会是这样。 这也太直白露骨, 太失风雅! 他作为霸总哪里看过同人小黄文。 他以为就是正常谈恋爱—— 「原来陆总喜欢这种。」池殷唇角缓缓勾起,她慢条斯理道:「小娇妻?」 陆墒手一抖。 「不不,完全不喜欢。」 「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 池殷从床边站起身, 优哉游哉走到陆墒身边, 伸手勾住了他的浴袍衣带, 「真的不喜欢吗?」 陆墒手又一抖。 池殷唇珠诱人, 眼角带媚:「我等不及。」 陆墒这下不仅手抖了, 后嵴也麻了。 池殷幽幽轻语:「平日那些…怎么够?」 陆墒小腹一热,脸色几乎要和池殷的唇色一般。他慌张看了池殷一眼,又赶忙放空自己。 「你——」他磕磕绊绊,他视线不知道要落在哪儿。 怎么够? 怎么够? 当然不够。 陆墒喉结滚动,看着池殷慢动作般扯开他的浴袍,又在浴袍滑至腰腹处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死死拽住。 陆墒迅速瞥了下方一眼。 救。 今天浴袍和裤子都有些薄,遮不住。 池殷视线也落在了同样位置,她低笑一声,目光流转,又落回陆墒的脸上。 「想吗?」 陆墒下意识就要否定,但他想起池殷每次对诚实的他的表扬,张了张嘴,应承下来:「…有点想。」 声音小到风一吹就散的程度。 池殷托腮轻笑。 陆墒紧张得现在就要去举铁。 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啊?谁来教教他。 是拒绝是嘲讽还是嫌弃啊? 难道还能是默许吗? 我去。 你想什么呢陆墒,你现在面红耳赤的样子自己不嫌弃自己吗? 他干巴巴:「睡觉,还是睡觉吧。」 紧接着他就感到自己的手被拉起,他像是傻了似的被池殷拉到床沿。 池殷抬起眸与他对视。 陆墒如坐针毡坐立难安,他甚至还想抓耳挠腮但是想想动作过于不雅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手。 什、什么意思。 老婆这是什么意思? 他可以做个大胆的设想吗? 池殷看着陆墒整个飘掉的小眼神,坐在了他的腿上:「你在说哪种睡觉?」 「嗯?」 …… 「……?」 蹭的一下,陆墒觉得自己发烧了。 野火燎原。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又飞快瞅了眼裤子,他迅速把浴袍都堆在那里。 十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堆完,陆墒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池殷。 「祖宗。」 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还没道歉。 关于擅自购买老婆和陆逢君的同人本这件事。 好像…应该道歉。 陆墒低下头,刚刚还飘忽的小眼神低落下来,有些做错事的讷讷。 「我不该买那些本子。」 「我知道网友写的都是假的。」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第168页 「就…」 陆墒忽然听到池殷嘆了口气,他不敢继续说了。 祖宗会不会以为他不尊重她然后不喜欢他了。 就在陆墒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哭丧的时候,头髮忽然一沉。 「好乖。」池殷弯起唇角,伸手摸了摸陆墒柔软的头髮。 陆墒愣愣抬头。 池殷凑近陆墒,咬了他下唇一下,「知道错了?」 陆墒dna瞬间动了。他几乎是下意识追吻上了正欲离开的池殷。 床上,墨蓝长发铺陈,池殷长睫微颤,她食指抵着陆墒的下巴,游刃有余地用实际行动教他如何吻她。 接吻间隙,陆墒低声哼哼地咬住池殷的耳垂,「老婆——」 池殷抬眸,所有目光都化成含香噬骨的毒,陆墒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融化。 他低头:「再也不敢了。」 … 陆墒得寸进尺: 「所以再亲一次好不好?」 周二是天都省博剪彩的日子,沈清时一大早便在门口等着池殷。 陆墒通过一早上的委屈凝视终于获得了同行的权利。 沈清时先前不知道陆墒也要来,看到陆墒愣了下:「陆先生今天不去上班吗?」 「陪夫人更重要。」陆墒角色切换自然,已经全然没有早上被全世界抛弃的神情,整个人十分高冷精英。 沈清时微笑点头。 陆墒隐晦地勾了下唇,他瞅了眼与他手拉手的老婆,神清气爽。 「如果没有事情,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陆墒看着沈清时的新款跑车,攀比心立马就有。 他充满暗示性看了不远处的小汪一眼。 小汪比了个「收到」的口型,立马就回车库换车。 三分钟后,本月刚上市的全球限量款开到陆宅门口,低调又奢华。 陆墒扶着池殷坐上车,沈清时收回视线,垂眸笑了笑。 二十分钟后,两辆车先后到达省博剪彩仪式现场。 记者早就到位,新华社和几个天都主流媒体都在现场。 「听说这个博物馆是捐赠的,中心商务区,这么大的占地,这得多少钱啊。」 「我也听说了,而且昨天内部照片在天都官博上曝光了一部分,真是太绝了。」 「原天都博物馆被烧毁后重建困难,好几件珍品被国家博物馆回收,天都文化产业都受到了打击。这次的捐赠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谁说不是呢。」 安保有条不紊地维持秩序,省领导基本就位,剪彩仪式规模设置得非常大,每家记者都有专门的候场区。 陆墒昨天为所有外省记者购票升舱后,五星酒店天都游玩一条龙,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记者也没见过这种架势,这会儿都在等着捐赠人出场。 车子进等候区后,陆墒看了眼手机,又偷偷瞥了正玩消消乐的池殷一眼。 「怎么?」 池殷头都没抬,陆墒一惊,连忙收好手机:「没事没事。」 「我们下车吧。」 池殷随意收回手机,不咸不淡地看了眼陆墒。 陆墒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下车呀。」 池殷眯了下眼睛,陆墒保持无辜脸。 「老婆?」 他先一步走下车,把车门拉开,微弯下腰,「欢迎天都省博捐赠人莅临现场。」 池殷无语地顿了顿,踩着高跟鞋下了车。 陆墒嘴角狠狠一勾。 几乎在池殷下车的一瞬间,随着一声放礼花的爆破音,对面国贸大楼30米高的led展示屏迅速变成「欢迎天都省博捐赠人池小姐!」 字体花哨,五颜六色,七彩斑斓。 池殷身子微顿。 陆墒拍了拍池殷的肩膀,示意她抬头。 与此同时,上百架无人机在空中拽着横幅唿啸飞过,醒目极了—— 「谢谢池小姐!!!」 五个字是萤光黄喷漆,后面三个感嘆号之大,几千米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池殷沉默了。 现场也沉默了。 在场官员齐齐眨眼。 记者朋友全部看傻。 「土、土豪???」 「三十秒20w的国贸大厦led展示屏?」 但事情还没结束,数十位穿着白色蓬蓬裙、白色小西装精雕玉琢的小孩子从四面八方跑到等候区前的红毯上,一同唱起《感恩的心》,童音稚嫩而清澈,一曲结束,上百只竹蜻蜓从他们手里被放飞。 全场静默一瞬,以为这是剪彩项目,齐齐鼓起了掌。 「这是那个网上千万粉的儿童唱诗班!!超火超有名!」 「我也知道,童声真好听啊!」 「我对池小姐是谁更好奇了!!」 陆墒环视一圈大家的表情,得意地收回手机。 有钱真好!好就好在可以疯狂夸奖老婆! 他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老婆这会儿是不是要感动死了,会不会当场给他一个亲亲? 那好像不太好,这人太多了,他可以攒着回家再要吗? 池殷收回视线,看向陆墒:「你准备的?」 随是疑问句,但说得肯定至极。 陆墒含蓄点头:「本来想放和平鸽的,但我担心场地变脏,临时调整成了竹蜻蜓。」 陆墒越说越得意:「我可太聪明了。」他正了正领带,「如果你太感动了的话,现在亲我也没问题。」 第169页 就在陆墒得意得插个竹蜻蜓就能上天的时候,他看到了池殷的似笑非笑的眼神。 陆墒:…… 得意减半,忐忑值飙升。 他下意识抓了抓头:「…我聪明吗?」 「不聪明吗?」 「…是不是有些花哨了啊。」陆墒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着五颜六色的led花式字体,后知后觉起来。 他不自在地瞅向池殷。 「…太花哨了,哈哈。」 竹蜻蜓放飞后就被专人迅速打扫干净,但还有一个落网之鱼。池殷捡起脚边的那只七彩斑斓的竹蜻蜓。 池殷今天是红裙配黑色休闲西装,她把这只小巧的竹蜻蜓插在了西装胸口的口袋里。 她闲闲道:「的确花哨。」 陆墒缓缓眨了下眼,他眼睛落在这只花哨的竹蜻蜓上。 他不太懂池殷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又说花哨,又把这个花哨的东西当装饰品。 这只竹蜻蜓配挂在池殷身上吗? 最重要的是… 池殷为什么这么做,不是该嫌弃吗? 她…又在宠他了。 不能再想了陆墒!再想都要感动哭了啊。 就在陆墒越发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脸侧忽然一热。 「走吧,审美堪忧的小朋友。」 池殷拉住了陆墒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二更】 几个主流媒体稿子写得奇快, 在池殷出现的十分钟后,几百字的报导就通过官博传了出去,现场视频也在短时间内传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 陆墒其实是跟天都政府打过招唿的, 否则容易搞得他们都措手不及。 但打过招唿归打招唿,政府领导们依旧体会到了何为土豪之光。 领导们对视一眼, 都在对方眼里看到四个大字—— 我有点懵。 但政府领导的能力还是在线,很快就调整好表情,神情写满了「一切尽在掌握中。」 副省长主动拿过话筒:「对面国贸大厦的所有者是陆墒先生,也就是池小姐的老公, 感谢陆先生对感谢与剪彩仪式的大力支持。」 陆墒矜持着脸点了点头, 脸颊上的口红印在光下熠熠生辉。 领导讲话流程过后, 便是沈清时上台对天都博物馆内部文物情况进行介绍。 陆墒完全没有兴趣看这个男人发光发热, 他现在就想看看自己的脸。 他站在池殷身后,偷偷低头打量手机屏幕上的自己。 越看越得意,越看越美滋滋。 池殷听着背后时不时传来的闷笑声, 攥了攥拳,转头冷声道:「擦了。」 陆墒勐地倒退一步,迅速捂住了自己的脸 下一刻, 他说了这辈子对池殷说过最硬气的话:「我不。」 池殷看着他固执的小眼神, 无语地转过脸。 台上沈清时侃侃而谈。 他今天穿着很正式, 头髮依旧稍长而柔软,眉目清俊,声音如潺潺流水清凉, 夏天的燥热感在这股声音下都可以减轻大半。 沈清时做介绍时, 毫不呆板, 即使不了解文物的人, 也会沉浸在他引经据典的故事性当中。 池殷仰着头, 沉默不语。 沈清时目光落在池殷身上时,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感谢池殷女士对原省博的关注,她在知道原省博失火后,主动联繫政府提出捐赠地皮,后又在地皮之上改造原美术馆,工程非常大,却超乎寻常的用心与迅速。」 「文物留存关乎一个省的文化产业,关乎文化影响力,我在此代表天都政府感谢池女士对天都文化发展的支持。」 随后,池殷上台剪彩,博物馆正式营业,记者跟随天都领导进内参观。 正中间的展厅只摆了一件展品—— 凤池文物挖掘现场三件公开展品之一《美人图》。 「这件展品本来已经被国家博物馆收容,但在池女士和中央的积极协商下,这件展品作为镇馆之物入住天都省博。」 一上午,微博的词条的五分之一都与天都省博有关。 #池殷,实力诠释什么叫人美心善还聪明#、 #《美人图》入住天都省博#、 #还等什么?赶紧买票啊!# … 剪彩后池殷没有再呆在现场的必要,当即和陆墒回到家。 陆墒一下车就捂住了脸。 他机警地看着池殷,第一次主动与池殷距离一米开外。 池殷面无表情地看他。 陆墒低咳:「别想擦掉,这个口红印在我脸上支配权就属于我啦。」 「也不要突袭我,我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说罢,他机警地又后退了一步。 池殷收回眼,把包扔进他怀里,转身就往陆宅大门走。 全程关注剪彩仪式的陆宅众人,早早就在门口站好准备迎接池殷。 池殷一踏进花园大门,数人的目光像雷射一样齐齐扫射到池殷身上。 何月喊了声:「夫人回来啦~」 姜杉赶紧跑上前,把池殷的包从陆墒手里接过。 也不能说是接。 陆墒还没想好要不要失去老婆包包的时候,姜杉就把包从他肩膀下拽了出来。 紧接着,笑意盈盈的陈管家拉开主宅大门:「给您洗了水果,您看看先吃哪个?」 第170页 陆玖现在放暑假正在学插花,听到这边的动静,匆匆忙忙从后院跑过来,把一大束玫瑰抱给池殷:「姐姐好棒好漂亮,我的朋友都要羡慕死我啦,嘿嘿。」 池殷被众人簇拥着走进门,大门缓缓关上。 门外,陆墒眨巴了下眼。 他:「……」 「……」 真是。 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每次看到这样的区别对待还是好想打套军体拳。 陆墒缓缓放下无人在意的右手,释放无人在意的右脸,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 很好。保护良好,一看就是池殷亲的。 很好。 面子马上就回来了。 他帅气地推开大门,自主脱下西装挂在门口架子上,一边换拖鞋一边把右脸朝向沙发方向。 姜杉抱着果盘从他面前路过。 陆墒嘴角上扬。 陆玖抱着花从他面前路过。 陆墒面部沉稳。 两人搭着伴再次回到客厅,说说笑笑,全然没把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一秒。 陆墒深吸口气。 不是,怎么回事? 他怀疑他现在晕在这个家,也没有人会看他!! 陆墒大步朝两人走去,侧对着两人站好,状若无意地问道:「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摆盘啊哥哥,你看不出来吗?」陆玖问得云里雾里,说完就要拉着姜杉继续往前走。 陆墒:「……」 …怎么还被笑话了。 他当然知道是摆盘! 他又跨了一步:「看出来了,最近学习怎么样。」 陆玖终于抬起了头:「已经可以做到文综选择全对…」 「了」还没说出口,陆玖忽然不说话了。 一片静默中,陆墒非常想弹个舌。 虽然他不会弹舌,但他现在就是得意,得意得想挑战一下奇怪东西。 陆墒扬了扬下巴,他已经做好被陆玖控诉的准备。 控诉就是嫉妒,他自觉已经抓住了陆玖的反应命脉。 「你真无聊哥哥。」陆玖无语地扬起小脸。 「看透你了,你就是没别的来炫耀。」 陆墒:? ??? 陆玖离去,陆墒捂住了心脏。 事实好残酷,为什么要告诉他。 不消片刻,坚强的陆墒就直起了身子。 既然这个家没人在意他,他就去找不敢不在意他的人。 陆墒随即点开朋友圈,开始随机一个个戳。 他迅速自拍一张,「王助,你觉得这是什么?」 对面秒回:「是老闆娘的吻!」 这孩子最近太上道了,必须加薪,陆墒迅速转了两万过去。 他继续:「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助看到转帐记录,话是越说越好听:「像陆董如此专一的人,脸上的吻痕那必定是陆夫人啊。事实上,陆夫人也只会吻像陆董这么优秀的人。」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陆墒嘴角乱翘,又转了三万过去。 关上手机。陆墒觉得自己不落寞了,心脏不疼了,整个人又活蹦乱跳了,他踩着云中步走到池殷旁边。 池殷正在看微博。 上午十点,「华国歷史文化大使」评选细则和入选人物在中央官博公开。 这不是网友可以插手的领域,三天后,中央会在央视星光颁奖典礼上公开结果。 入选人物有五。 因为按姓氏字母顺序排序,池殷的名字在第一个。 另外有今年的柏林影后,有戏曲世家传承人,有拍过数部乡土文化电视剧的着名导演,各行各家,皆巅峰人物。 陆墒见池殷在看这个,也坐在了一旁,「今年竞争虽然很大,但没有一看就打不过的。」 「对。」 第一年的华使是华国第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当时全国都知道这个奖项非她莫属。但今年没有这种情况。 剩余四个人拿过的奖都不是震惊世界的奖,虽在各自领域上做到极致,但各行各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现在网友已经在积极讨论华使的归属。 【个人感觉谷芫没有第二年拿到华使的左影后厉害,应该不会连续两年演艺圈吧?】 【盲猜姜导,我爸我妈都特别爱看他的电视剧,我家荆迟获视帝那部片子就是他导的!】 【话说,之前觉得江栗子可以入选,上次事件估摸还是干扰到她风评了。】 【楼上解读失误,江栗子风评无碍,是因为池殷在各方面都比她好,没必要两人都入选。】 【ddd,期待池殷小姐姐评上华使后作为国家门面出使各国,已经开始骄傲了orz】 池殷云淡风轻地关上手机。 「别担心,华使会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不仅是风评、社会影响力、对华国传统文化贡献程度,还有交际能力,文学水平,毕竟当选者将在明年陪同国家领导人出使各国。」 「综合考虑,你的胜率是最大的。」 「有什么好担心的?」池殷挑眉,她不耐地抽了张纸开始擦陆墒脸上的吻痕,「只要我在,就只会是我的。」 陆墒微愣。 池殷面容危险起来。 陆墒迅速:「那必是祖宗的,祖宗万岁!」 池殷嫌弃地把擦完吻痕的纸巾扔在陆墒脸上。 第171页 陆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捞住纸巾看向池殷:「天气预报明天有雾,我们下午再去看我母亲吧。」 明天是赵从织逝世十七周年。 池殷淡淡点头。 「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是我的亲妈时刻qaq】 第66章 【第1章2更】 天都的这场大雾来得突然, 直到下午四点半,能见度才终于扩展到五十米。 陆墒关上飘窗,有些无奈地看向池殷:「天都年年如此, 七月底会有一次降温,雾天也会持续几日。」 「嗯, 」池殷翻了一页书,不紧不慢道:「何时出发?」 「现在吧,再晚就天黑了。」 池殷合上书,「我记得你有辆朋友送的车。」 陆墒点头:「我也打算开那辆。」 那辆跑车是亮黄色, 因为颜色问题他从没开过, 但今天的天气适合开这种亮眼的颜色, 安全。 把车开出来后, 管家帮着把祭奠需要的东西全部放进后车厢,有些担心道:「要不过几天再去吧,能见度五十米属于上高速的底线了, 太危险了。」 陆墒看向池殷,「你在家里等我,我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事实上他在楼上就提了两次, 他不敢让池殷陪他冒任何的险。 「走了。」池殷抱臂站着, 朝车门扬了扬下巴。 陈管家嘆了声气。 这天上高速的确有些危险, 但如果不走高速,单去墓园就需要两个小时,到时天黑返程会更加危险。陆墒全程紧盯前方路况。 池殷从车载小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 喝得悠闲自在, 陆墒余光看到, 嘴角露出一丝笑。 「你不紧张啊?」 池殷回得云淡风轻:「你紧张就行了。」 祖宗好信任他。陆墒嘴角的笑更明显了, 前面高速站口指示牌的灯光闪烁, 他缓缓停下车。 「请保持20公里每小时的行驶速度。」服务人员查看陆墒车灯闪烁正常后抬起了杆子。 「好的谢谢。」 但事情在半小时后变得麻烦起来。 高速路上雾气突然急剧转重,能见度从50米到35米,最终停到15米。 交警队给陆墒打了电话要他立即就近下高速,陆墒关掉车载电话,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 「太危险了,我们回家吧。」 池殷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愈发浓厚的雾气,「嗯。」 陆墒跟着导航开始驶往最近高速路出口,随着距离出站口越来越近,陆墒眉心突然一皱。 他偏了偏头,像是躲什么东西一样。 「有人开了远光灯,祖宗你前方的——」 陆墒话没说完,池殷拉开前方的储物柜,拿出遮光镜给陆墒戴上。 陆墒抿了抿唇。 要不是还在开车,他简直要为两人的默契高歌一曲。 「谢谢祖宗~」陆墒的尾音上扬,努力专心致志开车。 「等等。」 「嗯?」陆墒眨了下眼。 「那辆车没有动过。」 池殷缓缓眯起眼睛,按照常理,两辆车都以低于20公里每小时行驶,在陆墒刻意放慢的速度下,随着那车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他们看到的灯光会逐渐变弱。 但灯光越来越强,已经快到睁不开眼睛的程度。 池殷也戴上遮光镜:「那车出问题了。」 一分钟后,事实证明池殷判断正确。 五米开外,一辆黑色奥迪撞在高速公路边缘的围栏上,车后箱凹陷了一大块。 这个状况—— 池殷蹙起眉:「被从后方撞击,肇事者逃逸。」 「救人。」 池殷话音刚落,陆墒已经停下车,两人迅速从车后箱搬出路障和应急灯。 池殷拿出手机,陆墒秒懂了两人的分工,他迅速走到那辆车前,车前方破损严重,车门因挤压半开,主驾驶座的人脸前倾,死死埋在安全气囊上。 那人已经不省人事。肩膀处因着玻璃碎块插入,还在不住流血。 黑髮柔软微长,青灰色休闲衬衫,很熟悉。 陆墒怔愣半秒,大力把车门又开了十多厘米。 池殷给交警大队打完电话,从车上拿过防护手套和应急药箱快步走到陆墒跟前。 她垂眸看了眼车内情况:「沈清时。」 「嗯,」陆墒接过防割手套,皱起眉,「应该是失血过多休克了。」 池殷把止血喷雾喷在了沈清时肩膀处,「这里危险,我们尽快。」 「好,」陆墒又大力把已经扭曲的车门掰开几厘米,情况紧急也顾不上什么姿势标不标准了,他把安全气囊弄瘪后,用工具把安全带剪开,池殷立刻扶住沈清时往前倒的身体,两人合作把沈清时弄出车。 陆墒背着沈清时把他平放进车后座,他的西装被弄得一片血污,但这时已经没有在意这个的时间。 池殷把路障和应急灯扔回车后箱,迅速上车。 「我们去医院。」陆墒一边说一边发动了车子。 … 沈清时今天是去隔壁市开会,学校还有文件等他处理,于是开完会就立刻往学校赶,却不想这种天也能遇到不控制车速的人,等他看到对方车子时已经晚了。 随着一声巨响,他只觉得大脑迅速混沌,身体的痛感都没有失重感来得强烈,他甚至来不及苦笑就坠入黑暗。 第172页 沈清时颤了颤睫毛,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清晰。 他还活着。 沈清时意识稍稍清醒。 耳边虚虚实实传来人声。 「幸好送来及时,再晚二十分钟就麻烦了。」 「主要就是轻微脑震盪和失血太多,现在体徵都正常了,对以后生活没有影响。」 「哎…小姑娘你是池殷吗?我妻子女儿特别喜欢你,敢在那种地点和天气救人,你值得他们喜欢。」 …池殷。 沈清时的睫毛又颤了颤。 他不知道这是做梦还是现实,他迫切希望这是真实,又…害怕这是真实。 他的道德操守告诉他,不可以去打扰池殷。事情没按照他曾经设想的发展,池殷没成为他的妻子。既然做不成丈夫,他也还是池殷的老师,他必须守住曾为国师的尊严。 他该有失败者的样子。 但…沈清时在虚实之间挣扎,他唿吸急促起来。 不甘心。 很难过。 他有错。 他好悔。 他对不起凤池子民,对不起女帝信任,更对不起池殷。 他害怕是池殷救他,否则他会更加痛苦,也要更加努力才不会让自己越界。 就在沈清时唿吸愈发急促时,池殷的声音悠悠传来: 「谢谢喜欢,请问卫生间在哪儿?」 医生连忙指路:「是该赶紧清洗一下,这浑身是血污的是你老公吧。」 「嗯。」池殷颔首,拉着陆墒去卫生间。 等把手和脸沾上的血污清洗干净,陆墒拎着被血染透的西服外套回到病房,「我先把钱和押金交了,他要是待会不醒,后续治疗用最贵的就行,他有钱付。」 医生把治疗单子递给陆墒,陆墒随手把西装放在一边,跟着医生去前台付款。 沈清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一点点转动视线看向搭在椅子上的西装,几滴血珠从衣服滴落到白瓷地上。 沈清时垂下眼睫,轻轻呵出一口气,因为失血整个人看起来苍白无力。 陆墒交完钱想起自己刚刚随手放在病房的西装,纠结了几秒还要不要了,最后还是觉得把衣服扔在医院太不礼貌,返身去拿。 池殷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玩起消消乐。 鑑于沈清时对池殷送糕点未遂,还有前世的师徒关系,陆墒是一点都不想看见沈清时。 他嫌弃满满地拎起衣服就要走,却忽然被沈清时叫住。 「陆墒。」 陆墒一愣,他停下脚步回头:「你醒得还挺快。」 沈清时视线再次落在那件沾满血的衣服上。 陆墒看他脸色苍白得快跟墙媲美了,别扭地问了句:「用帮忙叫医生么?」 「不用麻烦了。」 沈清时抬起头,「谢谢。」 哼,不用麻烦最好。陆墒转身就要走,拉开门时忽然又想起还有事没说,又把冷漠脸转向沈清时。 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卡片,「你的行车记录仪卡,我看你那是最新款,应该可以看到肇事逃逸车的车牌。」 沈清时目光微怔,他伸手接过磁卡,抬眸与陆墒对视起来。 陆墒全程冷着脸:「有事?」 沈清时笑了笑:「我全想起来了。」 陆墒:??? 不是?这什么意思?救命。 他当即:「你要恩将仇报??」 沈清时垂眸摇了摇头:「谢谢是你救了我。」 「更准确说,谢谢你和池殷一起救了我。」 陆墒有些不太懂了,但他觉得现在表示困惑会显得有些愚蠢,于是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他又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陆墒!」 陆墒机警转头,「还有事?」 身后,沈清时静静看着他,目光有些哀意,「好好对公主。」 陆墒无语地扯了扯唇角,话都懒得回了。 这不是废话吗? 那可是他的公主老婆诶。 天下第一好! 陆墒换好备用衣服回到车上已经晚上八点。 雾气散了大半,路上车辆明显多了起来。 池殷侧眸:「去扫墓吧。」 陆墒帮她系好安全带,看了眼天气,「也好。」 他神情得瑟起来,「一定是母亲想见你所以才让天气转好。」 「坐稳了,我们上高速!」 池殷面无表情地划开手机。 这里距离墓地还有半小时车程,陆墒看池殷一直玩消消乐不理他,十分想扯个话题。 他:「沈清时说他全记起来了。」 「……」 陆墒:我能撤回我的话吗? 他迅速改口:「老婆,咱们今晚吃什么呀?」 池殷头都没抬:「沈清时还说什么了?」 陆墒:「……」 好吧好吧。 他苦兮兮思索着刚才的对话,一脸不情愿地说:「他说谢谢救他的人里有我,还要我好好对公主。」 陆墒扬声:「他那不是废话吗?」 「虽然他说这话的样子有一点悽惨与可怜,但不破坏幸福美满的双人大家庭不是正常操作吗,有啥好悽惨的。」 陆墒说到这默了默,有些迟疑道:「不过他的眼神好像在后悔什么…」 「后悔他的计划没做得万无一失,后悔没娶到你?」 第173页 陆墒说着说着就兀自生气起来。 他超大声:「臭不要脸!」 池殷淡淡道:「他可能在后悔别的。」 「——关于凤池。」 陆墒抿了抿因为愤怒而发干的嘴唇。 「嗯?」 他莫名其妙:「他有对不起谁吗?」 「他不是万人敬仰的凤池国师吗,而且完成系统任务后还把女帝与你的父妃都带来了。」 池殷没接这句话。 她垂下眸子,整个人显得很安静:「我一直在想。」 「你还记得系统说的高格局任务吗?」 陆墒:「记得。」 这还是当初他问出来的。他怕池殷完成「作精改造」任务后会离开这个世界,或者选择别的方式消失在他眼前,于是问了系统。 系统说「作精改造」属于一般任务,任务奖励选择只有金钱、权利、换个世界生活。 只有高格局任务者才有权利自主选择任务奖励。 池殷语气不变:「我一直在想,沈清时为什么可以自主选择任务奖励。」 陆墒心快口直:「他做得高格局任务呗。」 池殷缓缓靠向椅背:「所以沈清时在凤池灭国那年,到底完成了什么高格局任务?」 陆墒勐地一踩剎车。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池殷,池殷淡淡瞥了他一眼:「专心开车。」 池殷没再说话,陆墒也没继续问。 他直觉现在不要打扰聪明老婆思考。 下了高速,大雾散去,陆墒看到池殷把车窗缓缓拉下,带着水气的晚风吹进车里。 她嘴角轻勾,好像很惬意。 陆墒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打扰一下,他忍了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他低咳:「想好了吗?」 「嗯。」 「沈清时完成了什么高格局任务?」 「不告诉你,」池殷托腮看他。 陆墒眨了眨眼:「你欺负我?」 「谁让你傻?」 陆墒忿忿停好车,气得一下车就把池殷抱起来转了三圈,「气死我了!」 「果然傻。」 池殷嫌弃地整了整裙子,抱着满怀的白玫瑰走进墓园。 这座墓园装修得肃穆又漂亮,安静而干净。 因为今天天气原因,墓园除了门卫空无一人,两人并排往台阶上走。 从踏进墓园开始,陆墒的表情就肃穆起来,他一手提着祭奠品,一手拉着池殷踩过一格格台阶。 「前面就是了。」陆墒看向不远处,池殷顺着视线看过去,「嗯」了一声。 陆墒把赵从织生前爱吃的水果糕点摆好,池殷把花放在了墓碑下。 陆墒飞快瞥了池殷一眼,他往年来的时候每次都很难过,今天忽然觉得不难过了。 只是怀念。 很怀念。 逝者已逝,来者可追。 陆墒蹲在墓碑前,絮絮叨叨,他以前来每次都是说自己又赚了多少钱,全世界又开了多少分公司,让赵从织不要担心他,但今天他一点关于钱的都没说。 「陆则成心脏病发作,现在浑身插满管子躺在医院,昨天医院的人告诉我,陆则成肾脏功能已经全部衰竭,他马上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了,真是太好了。」 「您让我照顾的陆玖,我现在才知道我以前根本没照顾好,但所幸她在我的公主老婆监督下长成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小姑娘。」 说到这,陆墒傻笑起来,「妈妈,我在今年娶了一个天仙一样的老婆,她还是一个公主,一国长公主。我找不到人炫耀,我来跟您炫耀了。」 「她对我特别好,她可太宠我啦,陆则成欺负我都是她帮我骂回去的,还帮我打回去,陆则成就是被她气死的,她好厉害。」 「我其实觉得我根本配不上她,但既然她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想着我应该还是有些优点的,希望我今后可以发扬好我的优点,让老婆更加喜欢我。」 「我好爱她,」陆墒嘴角上扬,「我希望我可以和她一辈子在一起,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陆墒不知道说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站起来时,大雾散尽,星子满空。 他迅速看了眼腕錶。 ——还有两分钟十二点。 竟然说了三个半小时。 早就过了池殷睡觉的时间。 陆墒把外套脱下盖在池殷身上:「祖宗,我们回家吧」 池殷点点头。 陆墒把池殷背起来,池殷打开手机上的手电,「你要是敢把我摔了——」 陆墒迅速接话:「你就把我踹下去。」 池殷哼了声。 手机的光很亮,陆墒仔细看着脚下的灯光,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耳边是风声和树叶震鸣声,还有池殷轻浅的唿吸声,陆墒脚步一顿,眼底闪过笑意,「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嘘。」 池殷捂住了他的嘴。 「别吓到它。」 陆墒一愣,下一秒,世界漆黑。 池殷关闭了手机灯光。 不远处,一道极微弱的绿火跳跃,如果不是黑夜太黑,几乎看不到它的光亮。 它在不近不远处,微微跳动着,像一朵将燃未燃的小火苗。 又像燃烧殆尽的小火苗。 它像是被一股风就可以吹散,只是看了这么几眼,它身上的绿光就减弱了些许。 第174页 几近透明。 陆墒屏住了唿吸。 好半晌,他才喃喃道:「陆逢君?」 话音刚落,那团小火苗便朝着他飞过来。它太虚弱了,中途被一股风颳出了两米远,翻了个跟头又往他眼前飘。 一边飘还一边掉落两粒米粒大小的小绿火,像是被那股风气哭了。 陆墒张了张嘴,下意识摸着黑往下走了几个台阶。 几米开外,陆墒喉咙忽然干涩得有些难受,他朝它伸出手。 「过来吧。」 然后他就见那火苗径直越过他,落在了池殷的掌心。 像枯败的枝干固执生出枝桠,绿火分成两缕,像小柳条般缠绕上池殷的指尖,嘤嘤蹭着。 听着做作的「嘤嘤」声,陆墒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他:「他不是我的——?」 池殷用指尖摸着小火苗,像在摸它的小脑袋。 「是你的。」 池殷在碰到小绿火的瞬间就读取到了它的记忆。 池殷笑了笑: 「但它只记得我了。」 池殷弹了下小绿火的火苗,小绿火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两缕小火苗向上弯起,比了一个心。 池殷哄着小火苗:「跟我回家?」 小火苗立刻嘤嘤叫着圈住了池殷的手指。 池殷抬起眸子,轻笑了一声。 她把手指伸向陆墒。 「它只记得我,但我记得你。」 「或者也算一种公平?」 池殷嘴角笑意不变,「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它还在,虽然虚弱到忘了自己是谁。 但它还在,于是成了两个人完整的前世今生。 第67章 相思入骨 车停下时池殷已经睡着了。 她倚在车背上睡得平稳, 小绿火乖乖地缠在她的指尖,火焰跳动很匀速,看起来很安心的样子。 陆墒垂眸看向小火苗。 「我说你——」 小火苗晃来晃去的身体勐地一顿, 像是被唬了一大跳。 下一秒,它嫌弃满满地飘走, 缠上了池殷的另一只手。 全然毫不待见陆墒。 陆墒:「………」 片晌,他弯下腰看向小火苗:「你说这合适吗?」 「说话,你缠着我老婆这合适吗?」陆墒皱眉:「你除了卖萌还会干点别的吗?」 小绿火:??? 「嘤?」 远善寺方丈曾说过,作为无灵魂引导的记忆体, 在人间飘荡时受山川日月恩泽, 或会产生神智。陆逢君的记忆体虽然被打散一次, 神智几乎清零, 但小火苗这个样子明显还是有两三岁小孩子的智商与本能。 陆墒觉得这时候很难不吃醋。 虽然小火与他是一个人,但怎么能做到不吃醋! 他都没有在老婆手指上睡过觉! 陆墒攥拳:「这是我老婆。」 小绿火不为所动地躺倒在池殷的手指上,惬意地像在沙滩做spa。 陆墒:「……?」 好不要脸。 看它这么没有道德, 陆墒准备反击一下。 他鼓起腮帮开始朝小绿火吹气,试图把它从老婆的手上吹走。 唿—— 总有刁民想要害火。小绿火惊恐地伸出两只小苗死死抱着池殷的手指尖,整个火像是被十二级大风吹起的小孩子, 死死扒着电线桿。 等陆墒终于不吹了, 小绿火晕头转向地飘在池殷肩膀上, 又晕晕乎乎地开始往下倒,陆墒下意识伸出手去接它。 小绿火嫌弃地伸出小绿苗想把陆墒的手拍走,没想到小绿苗在接触到陆墒的瞬间, 消失得干干净净。 小绿火:槽槽槽我为数不多的火! 它蹭的一下钻进池殷的衣领, 只探个米粒大小的小火苗在外面作侦察兵。 但陆墒现在已经没精力吃醋。 他眼睛迷茫起来, 脑海里一段声音闪过—— 「要说六国奇女子还要属咱们凤池二殿下, 试问歷朝歷代哪位公主能代帝王主持殿试, 亲点三甲?」 「你们听说了吗?二殿下在殿上作的《治国策》令两朝元老大为称赞,女帝凤颜大悦,这个传位之人大概是定下了。」 「其他人我不说,但二殿下必会青史留名。」 声音是断断续续的,只能大致懂旁人在说什么,就在陆墒眉心越皱越深时,一副画面闪过。 … 一袭红色宫装的女子垂眸坐在高台之上,云鬓步摇,凤钗横斜,明明面容还稍有稚意,但周身矜贵气质非皇家培养不出。 她面无表情地扫过台下诸人,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若无异议,便散了吧。」 … 陆墒勐地惊醒,他气息不稳,心跳也快得根本停不下来。 就在刚才,那双眸子淡然扫过他的时候,他浑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在叫嚣。 ——「看我。」 只看我。 太渴望。 渴望到心悸。 足足三分钟,陆墒才缓缓平息下情绪,他看着从池殷胸口探出了个尖尖的小火苗,掩下眼中思绪,他关闭车门,走到副驾驶座位,把池殷整个人拦腰抱起。 已过凌晨一点,因为陆墒提前说过不用等,所以陆宅一片安静。 他把池殷缓缓放在床上,帮她脱掉鞋,拉掉裙子拉链,小绿火飘到枕头上,钻进被子里。陆墒状若未见地开始帮池殷穿睡裙。 第175页 大概是被动作吵醒,池殷困恹恹睁开眼,随即把头倚在陆墒肩膀上。 陆墒动作一僵,他侧了侧头,克制地亲吻她的额头,她的侧脸,她的鼻尖。 最后落在唇上。 四目相对。池殷懒散地抬起眸子,「放肆。」 「明天再跟我算帐,」陆墒低声,「抬胳膊。」 池殷把胳膊抬起来一点,陆墒迅速把睡裙给池殷穿好,把她抱到床中央,连同他自己,一同陷入柔软的床体。 两人贴得严丝合缝。 小绿火躺在池殷的头髮上,一缕头髮被它蹭来蹭去。 陆墒眸子低垂,直到池殷的鼻息平稳,他才缓缓抬头看向小绿火。 它颜色很淡了,淡到可能看不到清晨的阳光。 但它很快乐。 任谁都能看出的快乐。 陆墒起身,走到床的另一边,半跪在床上,把手伸向小绿火:「算了不跟你计较。」 他十分大度的样子:「你要到我这儿来吗?」 小绿火呸呸两声,钻进了被子里,再探出小火苗的时候,它的枝条已经落在池殷唇上。 陆墒:「……」 「……」 陆墒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大口气,终于忍无可忍地跑回床另一侧,「这是我老婆。」 小绿火没再挑衅回去。 它安静地贴着池殷,颜色一点点变淡。 它如今只是一道浅绿色的影子,隐隐约约,好像随时散在风里。 陆墒一口气忽然窒在嗓口,再不说出话。他像是吞了一颗苦果,哽在嗓子口,吐不掉,咽不下,只是苦,苦得发涩。他吞咽了几口空气,努力把涩意咽下。 他又朝小绿火伸出掌心。 小绿火没有动。 「你到我这才能跟公主在一起。」 小绿火动了动。 陆墒俯下身子,手指距离它只有几厘米远:「过来吗?」 几个唿吸后,小绿火飘了起来。 它轻轻落在陆墒的掌心,几乎在一瞬间,它就似水般融化在掌心,陆墒踉跄了两步,单手撑在了床体上。 下一秒,一滴泪滴从他眼眶里落了下来。 回忆跨过山海,经年岁月席捲而来。 断断续续,稀少珍贵。 全是池殷,都是池殷。 只有池殷。 她淡笑的样子,佯怒的样子,嫌弃他的样子,看书骑马的样子,花街游行的样子,高墙领舞的样子。 ——在他眼前的样子。 就在陆墒捂着心脏努力消化所有情感的时候,一道男声在他体内乍然响起。 陆墒瞳孔微颤,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这是他的声音。 也是陆逢君的声音。 「我是陆逢君,情况紧急,难以多说。」 「这是一道奇怪的记忆。」 「我直觉它很重要。」 陆逢君语速很快。 「公主死去的那天清晨,我无意看到沈清时和一个陌生男子站在一起,话音太远我听不清,但我清晰看到那个陌生男子转瞬消失在阳光下。」 「我现在被打散了,能迅速想到的只是让关于这段记忆的火焰钻进你的身体,缠绕在你的骨头上。我把这些年长出的灵智都放进了这丝火焰里,保证它不会瞬间融入你体内。」 「呵,就你刚才哭爹喊娘的样子,现在吸收这段记忆估计只会被你当成一断臆梦。」 陆逢君说到这儿,微微停顿,声音虚弱了许多。 几个唿吸后,他又继续:「至于这段话什么时候能出现在你脑海里…我不知道。」 「但如若哪天你看到与听到——」 「保护好我们的公主。」 「还有,」那声音一顿,狠狠抽了口气,「你小子心挺狠啊,就这么找人把我打散了,槽心。」 「走了,倒霉孩子。」 紧接着,一幅画面在陆墒脑海中浮现。 墨发倾散的沈清时与一个短髮衬衫男子在城墙上并肩而立,他们似乎在说什么,讨论的结果大概不尽人意,沈清时狠狠一甩袖子,那男子摊了摊手,转瞬消失。 陆墒知道那人是什么。 ——这是沈清时系统的人形态。 他曾见池殷的系统以同样的状态化作数据消失在房间里。 如今更多绿火的吸收,冲破了陆逢君亲自下的禁制,这段记忆终于重现在他脑海里。 陆墒以同等姿势站了许久,终于掀开被子,轻轻躺在了池殷身边。 他克制着把池殷揉进骨子里的念想,把她拥进了怀里。 他好像懂了。 懂了他为什么可以听到系统音。 池殷的系统曾说过,确定系统真实存在的人,都会与系统交缠上因果。这些人会被系统找上门,完成这段因果。 就比如荆迟。 而他作为陆墒的二十七年,从不知道系统存在。 但陆逢君缠绕在他骨头上的记忆体知道系统存在。 因此他与系统有了因果,却又不是真真正正的因果。 系统没有找上他,他却作为系统未知的因果载体存在。 所以他没有系统,却可以听到系统的声音。 陆墒想,他或许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得皮肤饥渴症。 因为那是真正的相思入骨。 陆墒低头轻吻起池殷的眼角眉梢,池殷睫毛微颤。 第176页 陆墒当即不敢动了,就在他要撤离之际,池殷动了动,闭着眼仰头吻上陆墒的唇角。 耳鬓厮磨。 池殷半支起身子,长发垂在两人身侧,像一个天然遮蔽场。 很难形容这个吻有多激烈。 激烈到灵魂激盪,动容到陆墒眼泪砸在池殷手背上。 池殷半掀起眼,舌尖舔过手上这滴眼泪,「咸的。」 陆墒手都开始抖。 说完这句话,池殷又困恹恹捲起被子里,把陆墒往床边踹了踹,「热。」 陆墒自觉滚远一厘米,远离了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 「晚安公主。」 周五晚上,央视星光颁奖典礼在天都五星花园酒店召开。 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颁奖典礼,明星云流,大牌云集。 荆迟一早就打了电话说现场见,陆墒现在就是很紧张,非常紧张,他觉得拿到国际风投大赛金奖那天也没今天紧张万分之一。 全网这几天都在猜测今年影帝与影后会是谁。 与此同等热度的,是国家外交部部长将要亲点的今年华国大使。 池殷粉丝自称「池苔」,她们觉得自己简直要精神分裂。 一方面,希望池殷当选,一方面又担心池殷累到。 当初採访时,池殷明确拒绝进内娱的理由便是怕累到自己。 「怎么办啊啊,我好紧张,谁不爱美女呢评委一定也爱!」 「大家在网上带带词条啊,让评委和中央听到群众的唿声!」 「这次肯定是姐姐的,就问内娱谁有本事在热一霸占两余周!!」 「苔妹们,低调低调,不要招黑,评委的决定咱也说不准,更何况今年竞争这么激烈。」 越接近颁奖典礼,池殷粉丝们就紧张。池殷短短一个月从名不见经传空降众人视线,用惊才绝艷一舞引发舞蹈界地震,此后数次为不同年龄段、不同舞蹈基础者改编,如今各大社交平台全是不同的翻跳,在中央大力支持下,池殷真真正正引发全民学舞热潮。现在央视春晚与即将到来的奥运会开场都已明确宣布会邀请池殷参加。 更何况华使将作为国家门面在明年出使各国,池殷外貌优势不必说,美女云集的内娱都挑不出这样的长相,更加分的是她的气质,她的学歷,还有她对天都歷史文化做出的贡献。 如今池殷的名字就镌刻在天都博物馆门口的纪念碑上。 「夫人和先生是不是快到了!」何月蹲在电视机前,恨不得把脸贴上面。 「看着呢看着呢,我现在眼睛都一眨不敢眨。」姜杉笑。 「谁不是呢,这可是夫人第一次走红毯,我晚饭都激动的吃不下。」陈管家深深舒了口气。 「哥哥的车!!」陆玖指着屏幕,招唿大家,「你们快看!」 黑色布加迪徐徐停在酒店门口,陆墒先一步从后座走了下来。 他今天穿的高奢定制西装,宽肩窄腰,气质冷清,明明是最简单的黑白配色,却能把他身上高冷禁慾的气质完全凸显,陆墒胸口别着酒红色凤尾胸针,在众多记者的闪光灯下星光熠熠。 他走到右侧车门,缓缓弯腰拉开车门。 与此同时红毯主持人笑着结束了上位嘉宾的採访,看向门口,「即将步入红毯的是——」 星光颁奖典礼一向是央视收视率巅峰节目,千万池殷粉守在电视机前,她们早就打听到红毯顺序,这会儿在现场的粉丝都欢唿起来,主持人笑着补充完上句话:「池殷,欢迎池殷!」 现场瞬间掌声雷动,镁光灯闪动,是堪比顶流巨星般的欢唿声,不仅是池殷个人的粉丝,几乎每家明星粉丝堆里都有欢唿池殷名字的。 镜头下,一只皙□□致的手轻轻搭在男人掌心。 网上粉丝已经激动到不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艹,这个手我直接!我直接!你们懂吗!!」 「啊啊啊救命,她好美她好美她好美。」 「露背长裙yyds,这个体段这个脸,我的鼻血,救命。」 「我的天啊,这是我配看的吗?这是什么人间绝色。」 池殷一袭酒红露背长裙,腰线极细,体段优雅,走动间纤细小腿若隐若现,举手投足皆矜贵非常。然而这些都盖不住池殷那张惊心动魄的脸,浓颜绝色,眉目张扬,眸中颜色又冷又蛊。 星光落在她身上。 那一刻,她获得的惊嘆声高过了所有流量。 第68章 热。 池殷的美太有特点, 集冷清与艷色于一身,一片惊嘆声中,刚退下红毯的几名一线明星齐齐向后看去。池殷勾起唇角, 迎着众人火热的视线走上红毯。 陆墒作为投资商坐到嘉宾席,红毯主持此时正在採访池殷。 「池小姐, 作为华使大热人选,您有几成把握拿到这个荣誉呢?」 池殷慢条斯理接过话筒:「刚才你问另外四人时,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都说一成哈哈。」主持人说完,媒体也是一堆笑声。 池殷挑眉:「那我该说六成。」 这是跟主持人搞起十以内加减法了。 狂得有理有据, 嘉宾席的各位来宾发出友善笑声.红毯主持没想到还能这么回, 摆出一个佩服的手势。 … 「就该说十成, 夫人太谦虚了。」蒋栋切好几个水果拼盘放在众人面前。 第177页 「要是夫人拿到华使会是国内各类大使里最年轻的大使了吧?而且含金量最高!」 「…你不说我都忘记夫人21岁了, 比我小好几岁。」何月说完这句话,陆宅安静了一瞬。 「救命,平时一直当大姐大对待, 你这话让我稍有尴尬。」蒋栋把脸捂住。 陈管家咳嗽一声:「怎么还插科打诨起来了,快看直播,我好多年没这么紧张过了!」 … 池殷整个人都很淡定, 她作为含金量最高奖项候选人自然而然地坐在嘉宾席第一排。陆墒非常想去第一排和老婆贴贴, 但又怕贴到老婆后不自觉崩坏人设, 整个人十分焦灼。 这种焦灼在晚上八点时直线上升。 晚上八点,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荆迟主演的电影《梨园十里》开场拿下最佳摄影和最佳导演,紧接着主持人一一颁发最佳编剧、最佳电视剧、最佳男配等等。 全场的气氛在最佳女主揭晓时走向小高峰, 又在最佳男主揭晓时迎来又一个高峰。荆迟握着奖盃笑得肆意, 「嘿, 我就说是我的, 有人还不信。」 「我如今也算视帝影帝双在手, 明年浅试一下奥斯卡影帝?」 大屏幕上他的电影片段还在播放,全场一片闹笑声。 荆迟下场后坐在了池殷身边,镜头随之对准了观众席第一排。 荆迟对着池殷小声道:「本来我想颁华使奖的,结果主办方说我站得还不够高,气死我了。」 池殷闲闲瞥了他一眼:「和外交部长比你当然还不够高。」 荆迟一噎,片晌,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池殷,「切,还说我。你一会儿控制好面部表情。」 荆迟从没怀疑过华使荣誉归属。 但—— 他托腮轻笑一声。 池殷眯起眼睛:「你这句话很奇怪。」 荆迟笑而不语。 华使放在最后公布,公布入选者时,池殷的名字被第一个念了出来。 「救命,我好激动我手都在抖。」 「谁不是呢,啊啊啊啊,我的心要跳出来了!」 镜头落在池殷身上,全场掌声雷动。 大屏幕上播放的是池殷穿着酒红旗袍,在上月江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上花街游行的片段。片段里池殷手携宫灯旋身而舞,天上灯可接宫阙,身后万家灯火影影绰绰,她像落在人间的火,可点燃整个盛夏。最后视频定格在现场一个五六岁大身穿红袄的小姑娘身上,满目憧憬满是惊嘆。 随着一位女士走向颁奖台,陆墒深吸一口气,他紧张地搓了搓手。 相信池殷是一回事,直面现场又是另一回事。 根本没法平心静气! 宣布华使的是华国建国后的第一位女外交官,目前担任外交部长,已近五十岁,一身红色旗袍尊贵大气。 她面容不能用精緻来形容,却还是美的,自有一股英气在。凤眸凝视处像是开了□□,不过片刻,现场就针落有声。 池殷的视线久久落在她身上,一旁的荆迟发出哼笑声。 阎华见现场终于安静:「诸位都是优秀的人,但华使名额只有一个,是经过多方综合考虑的结果,望大家保持积极心态,从容对待结果。」 「下面由我宣布今年华使当选人。」 「经国家外交部集体表决决定,今年将与我同出使四国的人选是——」 … 「每次看到阎老师我都害怕,总有种看到班主任的感觉呜呜。」 「啊啊啊啊啊,阎姐说话果然爽利,紧张死我了。」 「我觉得我快猝死了,一定是池殷!」 「池殷池殷池殷!」 阎华靠近话筒:「池殷,恭喜!」 陆墒勐地一攥拳,下意识撑着扶手直接站了起来。 镜头落在他身上一秒,哪怕是陆墒这种天生禁慾高冷的脸,这会儿也有点绷不住嘴角,他尴尬停顿半秒,看向周围,正了正衣领:「我老婆。」 场内发出善意笑声,「行了陆总,全网都知道。」 陆墒再次狠狠一勾唇角,他矜持地点了下头:「那是应该的。」 救命,他都在说些什么。 陆墒说完这句自己都觉得稍稍没脸听的话,迅速坐下,快快乐乐看向前方大屏幕。 池殷缓缓站起身,所有聚光灯落在她身上,她淡定地不像第一次获得如此高的荣誉,阎华稍显冷厉的脸露出满意神色。 「恭喜你。」 「谢谢。」池殷接过奖盃,与阎华握手。现场掌声雷鸣,荆迟那边传来起闹的惊唿声。 阎华把舞台留给池殷,池殷面对话筒而立。 「大家好,我是池殷。」 池殷的个人定位在内娱根本不会有敌人,而且华使作为国家层面荣誉,从今天起,她面临的不仅是身价飙升的问题,而是国民度飙升的问题。 从今以后,她将长期出现在央视和千千万万百姓视野下。 众位受央视而邀的明星全部起立鼓掌。场外观众在央视转播知道了结果,如今喧嚣声传入内馆,传到池殷耳朵里。 等掌声稍停,池殷勾起唇角:「下周我将以华使身份参加国际歷史大会,这也是我参加a大博考的原因。」 「我因凤池国舞走入公众视野,也将会与凤池遗留问题同出现在国际舞台。」 声音淡然,不卑不亢。 第178页 池殷没有废话,微颔首后转身下台。 她说的很少,信息量却很大。 网上一时炸了。 「所以是早就做好打算!」 「好自信好迷人!」 「原来考a大,就是为了获得华使后可以出席国际歷史大会,她这是多自信啊。」 「能刷新a大博考分数的人,池殷当得起这份自信。」 颁奖典礼结束后,阎华走到池殷眼前,与她交换了联繫方式。 池殷垂眸低笑,「希望您生活愉快。」 陆墒愣住,池殷对陌生人一向秉持懒得交际懒得说话的态度,这是继荆迟后的第二次—— 陆墒眸光一顿,勐地看向阎华。 阎华笑起来,周身冷厉严肃的气息消融:「正好我家就我一个人,有空的时候我们聊聊天。」 「好。」 人流涌散,荆迟过来打了个招唿就赶去参加剧组的庆功宴了,池殷与陆墒一同往外走。 陆墒:「阎华是…」 话未说完,陆墒就被一片赤红色灯牌海洋迷了眼,池殷的粉丝站在夜色里挥舞萤光棒和应援牌,她们站在警戒线外高喊着池殷的名字。 「池殷——」 「我们好喜欢你!!!」 池殷走上前,让小汪开后备箱把几大箱零食分给大家,与此同时,先前订的几千份奶茶和蛋糕被组织人员分发给大家。 池殷笑着接过粉丝手里的花束,与她们合了影,这才上了车。 池殷拉下半窗看着夜景,陆墒一直没说话。 半晌,池殷看向陆墒,淡淡道:「是。」 陆墒想了几秒才想起池殷在说什么。 他感慨:「不愧是女帝。」 「嗯,」池殷托腮看着陆墒,「她一直很厉害。」 陆墒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好像一直未婚。」 「男人只会影响她说话的速度。」 陆墒:「……」 「…幸好老婆不像她,哈哈。」 池殷似笑非笑:「谁说的?」 正好也到陆宅了,陆墒停好车,忿忿看向池殷:「你骗我。」 「嗯?」 陆墒小声:「我看到了,你在我的记忆里——」 池殷把脸凑过去:「看到什么了?」 缠绵合欢。 陆墒干巴巴把眼神挪开:「你不要逗我。」 池殷片晌不说话,陆墒又把眼睛转到池殷身上。 明明是偷看,陆墒却愈发明目张胆。她好好看,看不厌。 池殷也看回去,好整以暇。 她漆黑的眼睛在肆意巡览,与黑夜融为一体。 四秒,五秒,六秒,两人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车子里的氛围暧昧起来。 念头作祟,陆墒蜷了蜷手指,他想压下悸动,却忍不了,克制不住。 他从前世记忆那里学到了一些事情,他想…想试试。 实践出真知。 他只是好奇,嗯,他才不是被一个眼神就迷得晕头转向。陆墒解开自己安全带,「咔哒」一声在寂静的夜晚很清晰,陆墒好不容易生起的勇气忽然就没了。 他半侧着身子看池殷,想继续酝酿勇气。 池殷把眼神看向自己的安全扣,陆墒福至心灵地打开。 池殷轻笑一声,左手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下一秒,陆墒双腿上一沉,池殷竟然直接从副驾驶穿过障碍坐到了他的腿上。 主驾驶的座位本就不是容纳两个人的地方。 两人贴得严丝合缝,偏偏池殷还要动一动,她仰脸看他:「你有两套钥匙。」 陆墒手腕顿时差点揽不住她的后腰。 他耳尖红红,「你太过分了。」 「还有更过分的。」池殷看着他的薄唇,眼神慵懒,「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陆墒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已经碎没了。 他努力克服渐渐起来的燥热去看池殷,「我…」 要自己来。 他是一个很好的学生。 「我来,」一边说着,陆墒一边把唇贴在池殷唇角。 舌尖掠过,下颚都颤慄。池殷动了动腰,身子压在某处,陆墒鼻息顷刻紊乱。 不够,根本不够。 陆墒难堪地喘息:「帮我。」 池殷哼笑一声,抬眸含住他的下唇,加深了这个吻。 陆墒的身体热度瞬间呈燎原之势。 世界安静,他的所有器官好像被温水熨贴,脑内万物生长。 两人唿吸声彼此缠绕,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徒然加重,抑或都如此,陆墒像是要把池殷揉进骨子里。 空气变得潮湿。 好热。 汲取,剥夺,攻陷,沉沦。 池殷的舌尖是一种肆意又温柔的入侵,轻撩过他的上额,让他的大脑都忍不住战慄。 陆墒体内的异样感愈来愈重,他眼光偷偷向下,又被池殷的轻笑声唤回神,她咬着他的唇,「让他们快些出去。」 陆墒恍惚了几秒才明白池殷在说什么,现在陆宅所有佣人都在主宅等他们回来。 池殷让他们快些离开。 陆墒的唿吸瞬间乱成线。 这是女巫的诱惑,又是无解的咒语。 毒药已经抛下,他没有丝毫犹豫被封锁溺死其中。 「好。」 陆宅内一片兴高采烈,陈管家见两人回来了赶忙迎了上来。 第179页 陆墒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远处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不,或许他脑内是一种更高级的热闹。 陆墒想。 那是一种令灵魂灼热的,让他产生痛感的,一种兼具低俗与高雅,兼具高山流水与靡靡之音的热闹。 他的热闹,热闹非凡。 等吃过晚饭,陆墒无视了众人兴奋的目光,开始赶人,「行了,下班了,夫人忙了一晚上也该睡觉了。」 众人连忙点头。 陆玖把众人送出门,准备上楼。 陆墒:「……」 他:「小玖。」 陆玖疑惑转头:「怎么啦哥哥?」 「姜杉说今晚要辅导你数学题,你去副宅找她吧。」陆玖最近经常刷完题就呆在姜杉房里了,为了方便,姜杉还在屋子里安了一个属于陆玖的床。 陆玖歪了下脑袋:「可是我晚上问过姜杉姐姐,她说让我今天看看错题就行。」 「……」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你帮哥哥看看花园里新引进的玫瑰是不是开了,你姐姐屋里或许可以放几朵…」 陆玖眼睛一亮,立刻往外跑:「好耶!」 陆玖一出门,陆墒立即把大门关上反锁,几个唿吸后,他大喊:「小玖,咱家门坏了,好像开不开了!」 陆玖抱着花跑到门前,她试验了一下指纹:「好像是,怎么办啊哥哥。」 陆墒悲痛道:「要不你去副宅睡一晚?」 陆玖连忙点头:「那我明天再给姐姐摘花。」 陆墒继续悲痛:「辛苦小玖了。」 池殷从后靠上陆墒,笑声顺着他的耳廓钻入,蔓延到五脏六腑,陆墒有些不好意思,他直瞅地毯:「你说的,要把他们…都清走。」 「然后呢?」她还笑。 陆墒被她这种笑法搞得浑身都热,「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 陆墒微喘着:「你不要笑了。」 他侧过眸,「我的体检报告在卧室,我…拿给你。」 「你这不是知道吗?」池殷朝他耳朵吹了口气。 陆墒闷哼一声。 池殷的手指在他颊边、耳后摩挲。他像是午后伸完懒腰的猫,浑身都舒适。这个动作带有强烈暗示性,制约又暧昧。 陆墒眸光暗了暗。 他闭了闭眼,臂弯一紧,把池殷拖臀抱起,「我抱你去洗澡。」 池殷找了个舒服位置。 身边传来猫叫声,小白蹲在楼梯下满脸好奇看他们。 陆墒手臂一僵,他下意识就要把池殷遮严实。 池殷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拍开。 陆墒:「……」 好吧,好吧。 他试图淡然地跨过小白,然而一向乖巧的小白却向前一扑,趴在了他的脚背上。 「喵~」 陆墒:?? 他抬高脚把它抛在一旁的沙发软枕上,「一边去。」 「去吃你自己的饭。」 「你是猫,不该吃狗粮。」 作者有话说: 陆玖:所以你是真的狗。 (本来要do的,急死我了,临时核酸检测,我先去了) 第69章 同 欢 陆墒帮池殷吹完头髮, 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纸上。 池殷没抬头,自顾自翻着体检证明:「什么时候去体的检?」 陆墒的目光从天花板落在地毯上,又落在池殷皙白脚踝上。 「就、就那天。」 「哪天?」 「问…九价的第二天。」 池殷煞有其事地点头, 她把体检册合起递给他,「小朋友很健康, 继续保持。」 陆墒飞速接过,捲成筒背在身后。 救命,他们为什么在讨论这个。 …为什么要讨论这个。 陆墒耳尖发起烫。 池殷站起身,把正深唿吸试图四大皆空的陆墒唬得后退半步, 退完他又觉得丢人, 赶紧往前踏了半步。 四目相对, 他们都安静下来。 池殷的眸子沉静漂亮, 荧白的光线把她照得愈发照人,陆墒刚才努力镇压下的过多遐想又破土滋长。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平稳,「你在看什么?」 池殷弯了下唇:「看你可爱。」 陆墒发现池殷真的有一句话让他说不出话的能力, 他偏头不敢再看如此美丽的她。 「祖宗…」 「在呢。」 「可我九价才打了一针。」她问得毫不走心,一手扯着他浴袍衣带,「你说怎么办?」 陆墒垂眸看着池殷把手覆在他的裤子上, 漂亮的手指屈起指节, 一寸寸往下拉扯。 池殷语出惊人:「要不你戴两层吧。」 陆墒鼻腔一热, 他倏然看向池殷,目光湿漉漉的,像求饶。 又像求欢。 半晌, 他声音干涩:「好。」 「算了, 若是太厚我会不舒服。」 夏天的天气多变得奇怪, 窗外倏然下起雨, 夹杂着些许雷鸣, 风唿啸起来,大风卷裹着花瓣砸在落地窗上。 这些零落碎花紧紧贴在窗上,又缓缓滑下,像试图冲破阻碍以窥春色,却徒劳无功。 黑色大床上,池殷居高临下,看他被囚困身下。 红唇覆上,两相勾缠。一丝温热水痕顺着唇角留到下巴,有柚子清香,陆墒分神半秒—— 第180页 是家里新买的牙膏,还带着很淡的甜。 他汲取不停,手指微动,一粒一粒解开池殷胸前的扣子。 掌心存留感清晰强烈,陆墒已经丧失感受和思考能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殷终于放开他,缓缓起身,睡裙因着起来的动作滑落至腰,她把长发别至耳后,表情餍足。陆墒撑着床半起身,两人额头相抵。 周遭光线都因对视变得不清晰,池殷长睫下的瞳孔因欲望渲染变得光色迷离,像是晨间刚凝的朝露,又像是雨后松间雾霭。 「我自己来。」微黯的声音萦绕在房间,轻飘着,没什么实感。陆墒保持着姿势把手伸向床头柜,翻出袋子时手都在抖,他那本应随缠绕在骨的绿火消失而好转的皮肤饥渴症,如今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 池殷任意一个眼神,一个音节,对他而言都是蛊。 他对她有瘾,像久逢干旱的土地渴求甘露。 他也的确如此渴求。 池殷始终半跪在柔软大床上,绷直了脚背,长发晃动,她的手放肆游离,心跳早就失去既定的节奏,但她始终把控着最让自己舒服的节奏,又在陆墒受不住的时候咬住他的肩膀,手指插进他尚未干透的髮丝上,看他埋首,听他性感低沉的长足嘆息。 … 凌晨三点,池殷缓缓起身,侧躺在陆墒身边,她眯着眼翻了个身,骤然远离的热源让陆墒徒然清醒,他下意识圈住了池殷的腰。 「…祖宗。」 声音哑到任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累了,」池殷困恹恹打了个哈欠,「你是牲畜,我不是。」 陆墒默了默,男人肩胛紧绷,将她打捞起。 池殷斜睨他一眼,两人没关壁灯,昏暗光线缠绕,陆墒近乎贪婪从身后亲吻池殷耳后,他的大手轻柔揉着她的腰,他低声,「可我…」 「憋着。」 祖宗发话不敢不听,陆墒委屈地抿了抿唇,把池殷抱起,走进浴室。 是夜,崭新的床单上,怕老婆被吵醒,陆墒连辗转反侧都不敢。他把头埋进池殷清香发间,深深嗅着。 食髓知味这种事,开了头要怎么忍才能够。 国际歷史会议大会如期召开,池殷提前一天前往飞机场。 许久没见的赵念念迈着小步子歪歪扭扭抱住池殷小腿:「美人姐姐,再见到你我很开心,你真厉害,我为你骄傲。」 赵念念也要跟着出国,只是开会时会呆在酒店。 池殷面无表情地与赵念念握了握手。尚城正跟一旁的沈清时对话,「清时,把准备的材料再看一遍。」 沈清时拿出三个u盘备份,给赵先生与尚城各一份,「这是明天要上台展示的资料,万无一失。」 他看向池殷,颔首:「池小姐,好久不见。」 君子翩翩,疏离有礼。 池殷点头,「好久不见。」 沈清时笑了笑,一旁的尚城惊讶,「你认识我这新收的学生?」 「是学生家长,有幸见过几面。」 「哦,十三中」尚城恍然,他拍了拍沈清时肩膀,「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当年厉害。」 沈清时弯起唇,「是。」 尚城吹了吹鬍子,一脸自得。 能收到池殷这么一个聪明又省心的,他可是在学校横行炫耀了好几天。而且现在他老婆和女儿都是池殷的粉丝,池殷又是他学生,四捨五入一下,老婆孩子不就都是他粉丝了吗? 问就是满足,十分满足。 几人一同登上飞机,这次会议举办地点在挪威,从上往下看,海岸线撕咬,悬崖瀑布交叠,一团一团的红房子藏在山川松林之间。 挪威的八月正是旅游季,几人下飞机时虽还是清晨,但已有不少的人流,不同语言传于耳,不同人种来来往往。 赵念念一手拉着池殷,一手拖着皮卡丘小行李箱。赵爸爸看女儿这么麻烦池殷,主动承担了拉池殷行李箱的重任。 池殷垂眸瞥了眼粘人精,赵念念大声,「美人姐姐是要抱念念吗?」 「抱不动。」池殷云淡风轻收回眼。 「好的,」赵念念小大人似地点点头,「这的确是个问题。」 华国驻挪威大使馆早就提前联繫好了他们,专车把几人送到酒店后也没有打扰,大家自行休整。 池殷拿出明天要穿的衣服,脱掉鞋子半躺在床上。 她揉了揉尚有酸涩的腰,陆墒最近进步太快,搞得她坐上后也不想停,前晚的后劲一直持续到今日。 池殷慵懒地躺了会儿,打开手机,收件箱里已经有了二十余条未读。 全是陆墒。 「老婆老婆老婆!!」 「我后天飞过去怎么样,这样,你把同游挪威的机会交给我,那沈什么念什么的,都没我有趣。」 「北欧有几座海岛在出售,我把图片发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后面附着一条彩信,「我愈发小性子了.jpg」 池殷勾唇,「不必来,我不喜欢这边。」 陆墒秒回:「那我在出机口等你!」 池殷:「嗯。」 合上手机,池殷小憩了会儿,晚餐时才下楼去自助餐厅吃饭,沈清时也在。 两人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沈清时的唇角弯起来,「好巧。」 「不巧。」 第181页 沈清时微怔。 「赵念念跟我说你在,我是来找你的。」 池殷端着餐盘坐在沈清时对面,在他愣住的视线下,缓缓道:「我们谈谈。」 挪威的八月,雾凇水露,天空如水晶般澄澈,湖岸边,池殷的长裙被吹起。 她直接切入:「陆墒说你都想起来了。」 「嗯。」 「所以你还决定入政界么?」 沈清时一愣,他视线落在池殷身上,「我当年是国师,我当然喜欢政…」 沈清时的话在池殷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化为虚有。 他垂眸静止了许久,终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我以为可以骗过你。」 池殷别过长发,「你也算教过我,怎么还能抱有这个幻想。」 「能拖一天是一天。」沈清时挽起衬衫袖子,撑在湖边围栏上。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很简单啊,」池殷也靠在了围栏上,「换个角度想。」 「你试图向我展现的逻辑是——你完成任务后自选任务奖励,穿到现代,而后因为记忆被封锁,精神体受到影响,所以对政治毫无兴趣,随着记忆的恢復,你的精神体也恢復正常,从而再次对政治感起兴趣。」 「但如果假设你精神体根本没受损呢?」池殷抬起眸子直视湖面,湖蓝色的水波微盪,波光粼粼,很是漂亮。 「你原本就对政治毫无兴趣,但随着你记忆的恢復,你为了骗过我假装自己对政治感兴趣。当时你与副省长在博物馆的对话,你是因为知道我听力好,刻意说给我听的吧。」 沈清时没有说话。 池殷本来就没想从沈清时那里得到即使反馈,她看着水面继续慢条斯理道:「你是因为学过歷史,对六国了如指掌,对现代军械、法律、农田水利技术都有所了解,所以才能在凤池当上博古通今的国师。」 池殷终于把视线看向沈清时。 「你不是古穿今,你是今穿古。」 「我说的对吗,老师?」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后会扩写那里( 第70章 【二更】 沈清时嘆了口气, 他侧眸看向池殷:「对。」 「你还有什么猜测吗?」 池殷挑眉:「我以为你会主动坦白。」 沈清时牵动唇角:「如果我来说,我会忍不住骗你。」 池殷不置可否。 片晌,她开了口:「你作为学界有名的歷史学家接受了系统布置的高格局任务, 穿到凤池,完成了一个任务, 这个任务把凤池引向灭亡。」 沈清时手指微顿,「高格局任务应该算穿书局机密信息。」 「陆墒问出来的。」池殷哼笑出声。 听到这个名字,沈清时静默几秒,「他真是和我有仇。」 说罢他也笑了起来, 「算了, 赢不了他。」 沈清时身子倾靠在栏杆上。他的声音很轻, 不仔细听就会散在风里:「凤池灭亡之因全在我。」 「但与系统任务无关。」 沈清时一直没看池殷, 他眼睛落在湖面上,看起来像在回忆什么,目光很哀伤。 池殷语气不变, 「我知道。」 沈清时转头去看池殷,池殷与他对视:「高格局任务最后引向的都是好的结果,让医学院士阻止古代疫病, 让善辩之人阻止国家核战, 系统不会给你布置灭国任务。」 湖风吹起沈清时的额发, 他看起来仍是他该有的样子,光风霁月,如果忽视他眼底的悲恸与悔意。 他没再隐瞒:「我的任务是阻止你杀一个人。」 「你知道蝴蝶效应吗?」 「那是一个, 在当时看无关紧要, 却对后代发展有大作用的人。」 「我那时…」沈清时陷入回忆, 语速很慢, 「现代机械发展完全停滞, 无数人因失业流离失所,穿书局进行数据推理,凤池安国公庶子的后代将会发展一种机械,而那机械经过千年传承改造,将极大改善当代问题。」 「我是回去阻止你杀那位庶子的。」 池殷低笑起来,「我曾对我一位坠井而死的丫鬟发誓,若我登基,会杀了安国公三族。」 沈清时点头:「事实上你登基第二天就下令灭了他三族。」 池殷眸光一顿。 两人陷入许久沉默。 沈清时这句话消息很大,池殷思绪飞快。 所以说,她曾在a世界登基,但a世界后期崩坏,理由在于她作为蝴蝶效应源头,杀了一个人。 沈清时在a世界崩坏时穿到她登基前,试图改变歷史。 他也的确改变了歷史,从那刻起,凤池歷史改变,整个世界线重塑,a世界成了一个全新的a世界,或者说,从歷史改变那刻起,a世界消失,一个全新的b世界产生,它作为a世界的平行世界存在。 「所以你为了阻止我杀他——」 池殷皱起眉:「阻止了我登基?」 不对。 因为性格原因,她完全无意于皇位,长姐登基两年,她毫无争位之心,她不信沈清时看不出她当时对皇位的漠视。 按沈清时的说法,她没有登基,也没有屠安国公三族的权利,他的任务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为什么凤池还会灭国? 沈清时目光落了下来,他苦笑起来,「是,本来已经可以结束了。」 第182页 「我表面是你的师父,暗中却尽自己所能教导大殿下治国谋略,让她在凤帝面前渐渐有了话语权。」 「我甚至为了确定你是真的无意皇位,我还——」沈清时的话忽然打住。 半晌后,沈清时缓缓吐出一口气:「大殿下时日不多了。」 「她无子嗣,诸皇室血亲在她登基时被屠杀殆尽,你是唯一继承人。」 「很讽刺,是吗?」 池殷一时没有说话,她托腮打量着沈清时,「你发现,除了让我死,竟然没有可以阻止我登基的方法了。」 「是,如果我当时换个人辅佐,如果我能劝大殿下减少杀孽,如果…」沈清时戛然而止,他视线落在池殷前方一寸的地方,似乎已经不敢看她。 许久,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在说什么。」 「我竟然现在还在想这些异想天开的事情。」 沈清时目光有些空洞:「我有非常认真地分析你的性格。」 「你虽然看起来目空一切,又经常口是心非,但你非常护短,你也是真的爱护凤池子民。」 「花灯节出街时你收到的那些吃食,从烤鸡烤鹅,到糖葫芦桂花酥……我看到过你在很认真地吃,年年如此。」 「大殿下为了民心军心不能杀你,凤池无人能杀你,我能想到的只有引六国讨伐凤池。」 「我更努力地用我的记忆去发展凤池,让它强大到成为众矢之的,果然,其他国家再也无法做到坐视不管。」 「那一刻,歷史的车轮走上我预想的轨迹。」 「我确定,」沈清时眸子里像是有泪光,「我非常确定你会在凤池铁骑前死去。」 「因为你是真正的公主。」 「对不起。」沈清时的声音清朗不再。 他声音哽在喉咙里,他语速变快,像是想把真相一股脑全部托出:「后面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他们虽被击退了一次,但你死了,军心乱了,凤池举国哀悼七日。虽说七日,但根本无人出门,整个国家像是死了,第四年六国再征讨凤池时,我只能看它倾颓在我眼前。」 「我好像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我不该接这个任务。」沈清时眼眶通红,「没有人了解你以后可以不爱你,池殷,你跳城墙的那天早上,我与系统说我放弃这个任务。」 「但是已经晚了。」 他低垂着头,一滴眼泪砸在了地上。 「对不起。」 「我对不起凤帝信任,对不起凤池子民,也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池殷淡淡道。 沈清时怔然抬头。 「你刚才打住的话,是把陆逢君送到我眼前吧。」 「你为了确定我真的无意皇位,你在钻研过我的兴趣爱好后,让陆逢君走到我眼前。」 「当时的情况我若有意皇位,就不会和那个傻子在一起。」池殷勾起唇角,「我猜我真正的第一世,世界崩坏前的那一世,我与他全无交集。」 否则她不会孤然一身接了皇位。 「是的。陆将军在边关征伐一生,镇守凤池疆土,终身未娶。」 「你也没有纳妃,退位后,把凤池交给了旁系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在我曾经生活的世界,成了无数人吹捧的帝王,政绩千古。」 池殷轻笑出声,她把脚边的一块小石子踢进湖里,引起一圈涟漪。 沈清时轻舒气:「我当时劝凤帝把16岁的陆逢君从边疆调回。」 「那年正值你主持殿试,我让我的人把他劝去大殿围观。」 「他对你一见钟情了。」 「啧。」池殷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笑得漂亮,眼角眉梢都愉悦,「所以说你没对不起我。」 有趣地活几年与无趣地活几十年,她肯定选前者啊。 「你对不起的只是凤池。」 池殷伸了个懒腰,「但这个你也不用太在意。」 「我又对你做不了什么。」 「凤池子民全部轮迴,这些不知道多少世前的恩怨早就没人在意。」 「而你,」池殷语气一顿,「你只是太蠢了,蠢得把这么简单的任务做得这么痛苦。」 池殷说完就往酒店方向走,十多分钟的路,沈清时在池殷身后静静跟着。 这就是池殷。 不固步自封,甚至让他不要固步自封。 临近酒店大门,池殷回头:「沈清时。」 她站在台阶之上,细风暮光都在她身上,像她身上自带的光。 沈清时目光微怔。 「你来凤池的那一年,我的丫鬟还没有被安国公嫡子推下井。」 「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如果你用师父的身份劝我不要牵连无辜,我也会选择只杀一人。」 沈清时没说话。 如此简单。 原来如此简单。 许久,他轻声:「我当时没去了解根由,也不懂你。」 池殷抱臂站着:「你现在也不了解我。」 「刚刚我说的话你感动吗?」 沈清时下意识点头。 「这是让你明天多出力的意思。」 「凤池已经化为虚无,但它的歷史不该被涂抹。」 「这是你我曾身在凤池的责任。」 「明白了么?」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大会。 第183页 天都时间十点, 国际歷史大会在挪威准时召开。 池殷一袭酒红长旗袍,踩着红毯迎着各国记者的摄影机步入会场。 新华社等隶属央视的记者已到达现场,会议全程直播, 央视新闻联播两位主持人一左一右面对大屏幕实时汇报现场情况。 【大家好,这里tv1国际歷史大会转播现场。】 【还有五分种万众瞩目的大会便会召开, 我国五名教授与今年华国大使已进入场内,】 【今年我方代表提交的问题主要有申遗问题重述和凤池文化再研究。x国拿我国文化遗产申遗的行为我们定会追究到底。」 【此外,上月凤池墓葬陵的挖掘让真正的凤池《国史》面世。】 【众所周知,六国末年战火纷飞, 史书资料损坏严重, 我们现在传读的六国国史是从北巫沿袭下的, 其中涉及凤池的部分与凤池自身国史区别较大。】 【我国歷史专家将把整理出的谬误部分一一陈述。】 【可以预见, 凤池文化再研究必会在今后十年成为学界讨论核心。】 长桌上摆着矿泉水与会议记录表,沈清时把列印好的材料分发给每人。 十点十分,联合国代表发表会议前讲话, 各方提出各自提交的观点问题,有要侵略国公开道歉的,有欲与某国争夺某个传统节日归属权的, 也有提出遏制某国日益不加遮掩的文化入侵行为。 各国代表颇有以一己之力舌战群儒的架势。 这个会议要的不是唯唯诺诺, 要的就是有理有据的针锋相对, 谁能用强有力的证据说服联合国代表,谁就是赢家。 华国与x国就「花灯节放宫灯休沐」传统节日与传统项目的根源问题展开辩论。 央视主持人全程紧盯直播,千万华国人民屏息凝气。 x国抢各国传统文化的行径已久, 他们代表义正严辞:「此类文化申遗一向是谁先申请归谁, 花灯节在我国流传已久, 我们不懂华方代表申诉的理由。」 沈清时起身:「希望x方代表不要重新定义联合国规定, 此类文化申遗是谁申请上归谁, 请问您申请上了吗?我们单就您此恶劣行径展开申诉。」 「尚未申请上不代表不能申请上,我们认为华方跟风学人的行为也不可取,为什么我们刚申请,你们就立刻也申请了呢?」 尚城接过话筒:「因为没想到这类众所皆知的归属问题也要大肆宣告。」 「众所周知?望华方知,我国人民普遍认为花灯节归我们。」 「你国人民以为?你国不久前大肆宣传下次奥运会举办权肯定归你们,为什么没申请成功呢?」 池殷勾起唇角:「是忽然不以为了吗?」 她垂眸直视着x国代表,嘴角含笑,身子微微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 尚城掩饰性抬手低咳,遮住了嘴角的笑。 沈清时适时向联合国提交华国有关花灯节1500年的歷史。 联合国代表看向x方,「你们可以继续申诉,如果有1500年前的花灯节相关史料证明也可以提交。」 x国代表对视一眼,小声说了几句垃圾话,一人举手:「我们有问题。」 「如果华国所有史料确认无误,他们为什么会在会议里提出更新凤池史料,这完全可以证明花灯节在华国有1500年的存在歷史并不真实。」 池殷再次站起身,她明知故问:「不知道x国叫x国有多少年呢?」 「一百三十年。」 「原来如此。作为唯一传承下来的千年古国,我完全可以理解您的质疑。」 这是在嘲讽他们的国家存亡史一眼就看得清,根本没有史料可以纠正。作为一个五千年传承古国,史料有误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沈清时配合默契,他举起一张文物照片向各方代表展示。 ——是池殷花灯节游行的画。 「这幅画的原件来自凤池墓葬陵,距今已有一千余年,保存完善,我方邀请联合国和x方代表去我国国家博物馆实地考察。」 说罢,两人先后坐下。 现场所有画面被实时转播tv1,央视主持人妙语连珠,「x方现在正沉默不语,是在想怎么狡辩吗?」 【艹,很难不认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酷好飒,嘲讽技能max!!就要把小x怼得哑口无言!】 围坐在电视机前的千万华国人民很难不激动,他们站起身在客厅走来走去,一边消化激盪的情绪一边看华国代表与x方的又一轮辩论,时不时攥起拳挥舞一下。 【我在此宣布!!我以后就是华使小姐姐事业粉。】 【太会说了,多说点啊池殷小姐姐!!】 【能开班吗,怎么把人怼得只能干笑哈哈哈哈哈】 【救命我的爱国心在燃烧!!】 几经辩论反驳,x国提案最终被联合国驳回。 几人对视一眼,尚城忍不住自己跟自己击了个掌。 池殷笑得意犹未尽,此刻无数事业粉和国家粉涌入她的微博主页。 这种时候大家的爱国心彰显得明明白白,热搜广场遍布了#国家代表团牛逼!!#,#不要唯唯诺诺,就要重拳出击!# 但这些池殷都不知道,也不在意。池殷的视线悠悠落在大屏幕上。 天都时间上午十一点半,华方正式公开凤池史料。 第184页 沈清时与池殷对视一眼,戴着耳麦站起了身。 大屏幕里闪过一张张文物资料的拓印版。 他声音清朗,面容严肃。 「这是凤池墓葬陵新出土的文献,文字清晰,史料完备。」 「六国史料残缺不全,现流传的凤池国史引自北巫史书。如今凤池真正国史出土,史学家普遍认为因北巫的附属国被凤池军灭了大半,其史书中存在大量诬陷凤池的地方。」 「下面我将一一纠正谬误。」 「第一点,凤池灭北巫附属国,全责在北巫。」 「北巫多次在两国边境挑衅,曾夜袭凤池驻营军造成百人伤亡。」 … 「第十点。凤池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淳朴。六国灭凤池,在于凤池之强,不在凤池国风强悍。」 「第十一点。因北巫太子求娶凤池长公主不成,现流传史书对凤池长公主诬陷颇多。」 「长公主一生未纳男宠,凤池七十二年,定国公嫡孙入赘长公主府。」 「国舞《同归》乃长公主亲编,城下之战前夜,她曾登上城墙击鼓而舞。」 「此外,她对六国诸多走投无路名士有提携送金之恩,凤池被灭后,诸名士感于世道不良,隐居山林,其中就有后世着名的文学大家,钟南四贤。」 … 沈清时严肃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会场,又通过电视传遍华国。 陆墒坐在电视机前,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像听老师讲课的小朋友。 原来他不是小男宠,他是驸马爷。 驸马爷诶。 入赘也算驸马爷! 陆墒现在情绪饱满得冒泡,甜得发齁。他站起身转了好几圈又跑上楼,大力推开池殷的卧室门—— 现在已经是两人的卧室,他早就自觉得把他的睡衣都抱进了衣柜,虽然老婆分给他的地方小到只能放两件睡衣。 但他很满足! 陆墒翻身趴在池殷惯常躺的地方,像个变态一样蹭着池殷的枕头。 池殷晚上才会回来……她为什么不可以瞬移呢? 祖宗不会瞬移就算了,他为什么也不会? 连瞬移都不会算什么男人! 陆墒把枕头忿忿抱进怀里,嘴角撇起来。 好想老婆。 想得快疯了。 陆墒变态了会儿,点开手机上的直播,对准池殷的脸,凑近屏幕飞速亲了一口。 亲完他品味了一会儿 。 …好像更难受了。 这大概就是饮鸩止渴?陆墒把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这时池殷的味道只会让他愈发难耐。 …怎么就如何都不得劲。 他是发热体,他是欲望本身,他是池殷落在这间屋子里的所有物。 在一片勾人花香中,陆墒想,今夜他要贴着祖宗生长。 他要与她十指相扣,身体纠缠。 他要做到日光横斜。 做到昼夜颠倒。 如果祖宗不允许… 他… … 他会撒娇。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最终章 池殷刚从vip通道出来就看到等候厅的陆墒。 他实在很显眼, 不只是说身高气质,最重要的是此时的他抱着一大束白玫瑰,下巴半掩在花束, 十分招摇。 陆墒整个人深刻刻画了什么叫「散福童子」。 他喜气洋洋,他张灯结彩, 他是驸马爷,他是公主的掌心宠。 池殷航班早就到了,就在陆墒愈发焦急的时候,他终于远远与池殷对视上了。 陆墒眼睛一亮:「老婆!!!」 音之大, 机场迴响不绝也。 无数视线瞬间蹭蹭蹭落在池殷身上。 想把老婆抱回家的陆墒:「……」 刻意避开人流走的池殷:「……」 机场刚因为沈清时等人离开而散开的人群, 再次聚集, 把池殷遮得严严实实。 「辛苦小姐姐了!!」 「快回家好好休息吧!」 「呜呜, 华国有你们了不起!!」 池殷微怔,她接过好多人送过来的花。大家可能是约定好了,都没有带大的花束, 所有池殷收了许多不同的鲜花。 那些鲜花凑成一团,虽然完全不符合插花美学,却生机盎然。 很温暖。 池殷弯起唇角, 「谢谢, 我很喜欢。」 人群自动散开, 陆墒看着正前方的池殷,舔了下嘴唇。 周围传来善意的闹笑声,陆墒耳尖一红。 陆墒看着一脸淡然的池殷, 十分努力才让自己不得意, 他抱着花快步走到池殷面前。 陆墒看着池殷满满当当的手, 又看了眼自己怀里满满当当的白玫瑰, 把花束委屈巴巴垂在了身侧。 …明明他的更漂亮。 池殷视线落在那簇玫瑰上。 陆墒好委屈。 他超小声, 「你都没地方抱了。」 「我一朵一朵挑的呢。」 「给我。」 陆墒失落抬起玫瑰,「可是你都没地方啦。」 池殷伸出手,陆墒眨了下眼,只见她缓缓抽出一枝白玫瑰,插进五颜六色花簇的最中央。 那花被所有颜色众星捧月着。 陆墒唇角缓缓勾起。 他偷偷瞥了人群一眼,嘴角又迅速一勾。 他轻声哼哼。 第185页 看到没,这就是掌中宠心头宝的待遇。 … 陆玖下了补习班往家走,她的好朋友与她同道。 17 18岁的女孩青春洋溢,笑声能把整条街道唤醒。 陆玖今天nebt代言正式上市,她的代言视频出现在国贸大厦,循环播放。 她的社牛同桌挽着她的胳膊,「呜呜玖,你出名了会不会不再爱我。」 陆玖羞赧地露出小酒窝,「你说什么呢。」 「你要是还爱我,明年开学分座位你要选我!」同桌叉腰。 「看透你,你就是想看我姐姐来开家长会!」陆玖挥舞拳头。 「哈哈哈哈哈被发现了。」 陆玖佯怒叉起腰,两人对视一眼,笑着凑成一团。小同桌捏起陆玖的脸,「好滑好软,略略。」 陆玖笑着躲她的手。 真好啊,陆玖笑个不停。 她现在有很多朋友,已经再也不用去看心理医生。 是崭新的小玖。 陆玖遮了遮头顶耀眼的阳光。 会灿烂生长。 … 池殷晚饭前与陆墒回到家。 陆宅众佣人听说池殷回来了,都从各自岗位匆匆忙忙往主宅跑。 「看一眼就走看一眼就走。」 「夫人牛逼呜呜。」 「夫人yyds!永远是夫人死忠粉!」 众人传递完热情就又赶紧跑回各自岗位,池殷轻笑,陆墒接过池殷的外套,帮她挂好。 吃过晚饭,池殷窝在沙发上懒洋洋听姜杉提问陆玖。 陆玖小脸苦成一团。 谁知道一回家就接到班主任通知,歷史书关于凤池部分马上就要大改,她们马上就要升高三,提前背新答案刻不容缓。 姜杉拿着提纲:「用一百字浅答一下城下之战。」 【凤歷七十四年冬,六国大军攻入京都。兵临城下,国灭当头,当朝长公主池殷身着一袭红色宫装,自城楼一跃而下,帝国十万将士泪洒战场,以身杀出一条血路。这就是歷史上着名的城下之战。】 陆玖干巴巴背完,赶紧抬头问姜杉,「活着不好吗,长公主为什么要跳楼?」 姜杉蹙眉:「我…我哪知道,你先背着,开学你们老师就讲了。」 池殷挑起眉,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陆玖见池殷在笑,小脸苦转晴,捧了一把桌上的樱桃给池殷。 「姐姐你歷史那么好,你说长公主她为什么跳城楼啊。」 「不知道。」 陆玖沉思起来,她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对,我懂姐姐的意思,歷史没有标准答案!」 「姐姐好厉害!」 池殷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闲闲靠在一旁的陆墒身上。 八点左右,陆玖跟着姜杉去背题,陆宅的人逐渐清空。 陆墒垂下眸子。 他现在笔直地像个小白杨。 陆墒正思考找个话题说说话的时候,忽然看到池殷沖他比了个噤声手势。 陆墒迅速抿紧还没张开的嘴。 「经穿书局审核,作精改造任务已全部完成。」 「恭喜宿主脱离系统,请宿主选择任务奖励——」 池殷没有犹豫:「钱。」 系统:? 系统:「选择机会只有一次,您的老公如此有钱——」 「我不介意也有钱。」 系统:……好吧。 大概是情侣的小把戏。 它:「很多很多钱已经打进您的帐户,您自己数下零,我要去下个世界旅游咯。」 随着「系统脱离成功」的提示音,池殷揉了揉太阳穴。 她看向陆墒:「没听到?」 陆墒秒懂,他点头:「听不到了。」 绿火从他的身体消失,他不再作为系统未知载体存在。 陆墒抱住池殷的腰:「只要不选离开我就好。」 池殷动了动腰,如今腰已经不酸了,她慵懒地脱掉拖鞋,踩在陆墒脚背上。 「困了。」 陆墒:「……」 不是,今晚不应该是这么计划的呀。 他们两天没见难道不是应该… 不是应该那个吗! 可恶! 陆墒快速眨了眨眼,偏头瞅老婆:「可是才八点。」 「谁规定八点不可以睡觉?」 陆墒张了张嘴:「可是你在车上还说…」 他别扭道:「…你说你在飞机上睡了九个小时。」 池殷懒懒抬起手摁住了他不停乱动的脑袋。 「那又怎么样呢?」 「我要睡了。」 池殷的表情任谁都知道她在逗他。 陆墒也看出来了。 他低下头,用脑袋拱池殷的头髮,「你不能这样。」 「我好想你,我想被你看一晚上,我想你一直看我。」 陆墒话音忽然顿住。 他看向池殷,像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池殷好整以暇地看他,结果还没过两个唿吸,她的嘴唇忽然一软,温热感一触及离。陆墒耳尖红红,像小狗一样蹭她的鼻尖,「睡我。」 「睡我也是睡…是不是?」 他眼神无辜得很。 脸这种事情,一旦没起来,就彻底没了。陆墒俯下身一点一点细细吻着池殷的唇角,又在她默许接吻的时候,把她拦腰抱起压在沙发上。 第186页 池殷挑起眉,「你在做什么。」 「要你爱我。」 「两天没见,胆子长这么大?」 「就给我三分钟。」陆墒的腿半跪在沙发上,垂首咬在了池殷的耳尖上。水声响起,池殷指尖一顿。 陆墒拉开池殷旗袍的侧拉链,手顺着缝隙探了进去。 池殷体温偏低,陆墒的体温对她而言有些热了,但就是这个体温差让她忍不住蜷起脚趾,池殷咬着唇扬起脖颈,「你看了什么?」 「我哪里敢看什么。」陆墒迅速瞅了池殷一眼。 语气颇有些可怜。 「因为梦里都是你。」 他把右手往下探去,而后便是布帛撕裂声,池殷不会打断这种让她舒服的事情,她勾住了陆墒的脖子,把自己更贴近他发着热的身体。 三分钟后,陆墒终于垂着眼抽回手,骨节分明的手落在池殷侧腰上。 那是她的敏感点,前些夜晚知道的。 陆墒很轻很轻地捏了下,接上了上句话,「所以每天早上都会学到新东西。」 他缓缓半跪在毯子上,稍显湿意的右手落在池殷手心,眼睛湿漉漉的。 「祖宗,你现在是不是想睡我啦?」 池殷本以为这种事情于她而言永远不会上瘾,但她发现失了策。凌晨三点,盒子落地的声音很闷,但她和他都没有在意。 她纤细的腰肢下压,第不知多少次半跪在他身上。而陆墒,给予她滔天巨浪,又亲吻每一寸月光。 … 清晨的光洒落在大床上,池殷慵懒地睁开双眼。 陆墒赶紧凑近亲了一大口。 他乖巧地蹲在床边:「老婆今天要吃什么,我亲自下厨!」 池殷缓缓眯起眼睛,她的牙尖咬在他的下巴上,陆墒疼得嘶了一口冷气。 昨晚睡觉时他把池殷搂得太紧,她差点起床揍他一顿。 陆墒乖巧地一动不动,听候发落。 「昨晚你是要捏碎我?」 「不是。」陆墒迅速摇头。 「我——」 「我只是特别开心。」陆墒笑起来。 他的笑在阳光下很夺目,周身冷感渐退,就像跳着高够了许久终于如愿以偿够到糖果的小朋友。 「你是太阳。」 「我的太阳。」 「我只是想努力贴着太阳生长。」 池殷静默几秒:「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 陆墒把牛奶递进池殷手里,「不要生气,我下次一定会注意。」 池殷扬眉,「为什么要给你机会?」 「因为你爱我啊。」 陆墒说得一本正经:「被爱的小朋友可以获得一次拥抱太阳的机会,相应的,他要承担一次被太阳踹开的惩罚,今天我不巧踩到了惩罚,下次拥抱太阳时,就会尽力规避啦。」 说罢陆墒的嘴角就翘起来,大大的得意:「为什么我如此确定你爱我呢?」 他自问自答:「因为我非常爱你啊。」 「不对,我是非常非常非常爱你。」 「我会永远爱你。」 陆墒话音一顿,他有些尴尬地闭嘴:「我是不是有些土,今天说爱太多了,你会不会听烦。」 「还可以。」池殷掀开被子。 「我的确爱你。」 「把衣服拿给我。」 「………」 陆墒:「………」 他差点被地毯绊倒。 因为他在被地毯绊倒前就冷不丁脚一滑被椅子绊倒。 一阵鸡飞狗跳,陆墒揉着脑袋凑到池殷面前:「你可不可以再跟我说一遍刚刚那句。」 他打开了手机录音,「求求祖宗。」 「哪句?」 「就那句啊!」 「忘了。」 「你怎么又欺负我。」 「那你可太好欺负了。」 「嘤——」 「你跟小火学的?」 「嗯??你为什么会给那种绿东西起暱称!!」 … 池殷把陆墒锁在卫生间外,也把他酸得要发酵的碎碎念隔绝在门外。 挺好的,她想。 凤池千年过,机缘之中,竟能重逢。 他还是他,我还是我。 人生如戏幕辗转落幕,失落之人,时光恩赐,竟能回到最初。 终能回到最初。 - 「所以祖宗为什么要给那个绿东西起暱称!!」 「管好你自己。」 作者有话说: 公主和陆总的故事就告一段落啦,感谢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