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告白》 第1页 《惊悚告白》作者:执灯弈棋【完结】 简介: 中二风水大师攻x心狠手辣冰山受 以下是本文文案: 盛世召出身玄学世家,作为傩师一脉最后的传人,他从小精通命理风水、五行八卦。 少年时,他偶遇了一个姑娘。对方唇红齿白,一头齐肩的秀髮挠得他心痒痒。 他掐指一算,「莫非是自己的桃花这么早就开了?」 然而,爷爷却摁着头让他拜「初恋」为师,还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 盛世召的初恋梦碎了。 时过四年,在一场通灵仪式之后,爷爷突然离奇死亡。为了寻找死因,他被迫远赴英国,去投靠曾经拜的师父。 可没想到刚一见面,不苟言笑的师父就用竹条痛打他的手板心。 师父:「 子不教,父之过!」 盛世召:「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爸……」 后来,在师父的调.教下,盛世召从中二少年成为了真正一名真正的大傩,可每晚依旧还要缠着小师父给他讲睡前故事。 没脸没皮的盛世召:「师父,今晚我还要去你房间探讨学术。」 从中二少年,蜕变为成熟绅士的风水大师攻vs体弱多病却心狠手辣的冰山师父受。 现代悬疑灵异风水、师徒养成文。,1v1,he。 阅读指南: 年下,受比攻大六岁。 文里所有的玄学元素皆查于资料。 风水,紫微斗数,相学,塔罗,占星等一锅大乱炖。 受坐轮椅,但不瘸,只是体弱。 内容标籤: 强强 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世召,陆惊鸿 ┃ 配角:专栏《提出离,老公人格分裂了》求预收 ┃ 其它:同类型预收《幽明医院》 一句话简介:中二风水大师攻x心狠手辣冰山受 立意: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第一卷 天之玄精,地之玄精,助之我身,通之我灵。 第1章 通灵 育才高中是一所全封闭式的寄宿学校,前身是1905年创办的京州府学堂,已有百年歷史,在学生的管理方面也是出了名地严格。 此时刚刚凌晨转钟,整个学校早已一片漆黑,只剩北区2栋404男寝的窗户里,还隐隐闪着幽黄的光。 惨白的蜡烛伫立在书桌台上,被一堆杂乱无章的习题册拥簇着。蜡烛的对面摆着一面巴掌大的镜子,跳动的烛火透过镜面,将镜子对面的那张脸,陷入半明半暗之中。 「天之玄精,地之玄精,鬼之玄精,镜之玄精。助之我身,通之我灵。」 说话的人名叫佟星,因为他整天神神叨叨的,身体又比较魁梧,所以大家又给他起了个外号,「大佛」。 大佛端坐在书桌前半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旁边还坐着一位戴眼镜的男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天之玄精,地之玄精,鬼之玄精,镜之玄精。助之我身,通之我灵。」 言毕,宿舍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嗞嗞」声。 片刻后,眼镜男似乎有些坐不住了。他双手交互摩挲着左右臂膀,磕磕巴巴地对着镜子里大佛的脸,说:「这个镜仙儿靠谱吗?我咋觉得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咱还是睡觉吧。」 见大佛不吭声,眼镜男又觉今晚似乎格外的冷,又嘘声道:「一会儿被宿管发现了,明天肯定会处分我们的。我去睡觉了!」 说着,他正准备起身,却被那名叫「大佛」的人一把扯住了胳膊。 「坐下!在仪式结束前不能走!否则出了事,被缠上了,我可救不了你。」 大佛的声音不算大,却让眼镜男打了个冷战。他两手不自觉地攥向衣角,胆怯地说:「你刚才说被缠上,是什么意思啊?我昨天听人说,咱们学校以前是个乱葬岗.....」 大佛并没有回应眼镜儿,只是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幽幽开口:「镜仙,如果您来了,请给我一个指示。」 话音落下的同时,不知从哪儿刮来了一阵阴风,将镜子前的蜡烛陡然熄灭! 黑暗吞噬了整个404宿舍。 幽暗的月光下,烛火的余烟自下而上地缭绕着,耳边依稀还能听见卫生间传来的滴水声,烟气最终盘旋在半空中,烟轨久久不散。 此刻的眼镜儿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站了起来,屁股像被钉死在椅子上了一般无法动弹。可大佛却显得有些激动,他微微颤抖着再次点燃了烛芯。 就在火光再次照亮镜子的瞬间,镜面上映出了一个可怖的黑影! 他半弯着身子,右手食指直指镜面,好像是在说镜子里有什么东西,又像是在指他自己。 大佛虽然胆大,但脸色也已变得铁青。 他勐地拿起蜡烛,转过身去一步步走了过去。眸子里映出的黑影,好似一件悬挂在半空中的黑色长袍,衣角随着夜风诡异地摇曳着。没有头。也没有四肢。 畏惧的惊叫声还没来得及喊出嗓子眼,就听见了一阵熟悉的狂笑声,这让大佛心中原本的恐惧陡然变成愤怒。 「盛世召,你他么有病吧!」大佛没好气地摁亮了灯,煞白的面色已经变得赤红。 原本空荡的黑袍里探出张英气逼人的脸,修长的双臂三两下从袖管里探出。「瞧你俩这熊样,胆儿比姑娘还小。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儿!」 第2页 大佛刚想怼回去,又见盛世召说:「打住。你丫整天神神叨叨的,这么多年学都白上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懂吗你?」 话没说完,宿舍门「砰」地一声被打开,随即响起了宿管阿姨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不睡觉就滚出去绕着操场跑十圈!」 话才刚说完,三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各自的床铺,一熘烟地钻进了被窝里。 宿管阿姨背着双手踱步进屋,一直走到盛世召的窗沿前才停下,弯腰看着他藏进被窝里的脸,笑意里藏着几分愠色:「盛世召,又是你在这儿作妖呢。」 「王姨,您这次还真错怪我了。」盛世召露出半张脑袋,一对叛逆的眉毛微微上扬,嬉皮笑脸地回。 王姨哼笑一声,拧着眉说:「最近你很跳啊,听你们班主任说,这周已经发现你逃了三次课了。小心我找你爷爷告状!」 天地良心。盛世召心想,逃课还不是为了帮老爷子看店,多赚点钱么。 不过他面上依旧嬉笑着打诨:「您不可能去,没这闲心。您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了吧,明天就要去外地了?」 王姨微微扬眉,心里嘀咕着,跳槽的事明明谁也没告诉,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于是,她眯了眯了眼,低头问:「你怎么知道的,看出来的?」 其实,盛世召还真是「看」出来的。 盛世召的爷爷在学校附近开了家算命馆,还算是有小名气,偏偏王姨又是个信命的,一来二去就成了爷爷的忠实粉丝。 王姨长了一张男相,看着有点凶,按照爷爷的话来说,这类人是一生的辛劳命。再加上爷爷给王姨看过「紫微斗数」,她的命格属于「铃昌陀武」格,属于命格较差的那种,这类命格的人大多生活落魄,也很难聚财。 后来和王姨接触久了,盛世召得知爷爷的话一点儿也没错。王姨从小就没了爸爸,所以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出来打工了,文化程度也并不高。 好不容易结了婚,生了孩子,可幸福的日子还没过多久,老公却突然得了肝癌,散尽家财也没留住人。 从命理学的角度来说,王姨这一生也就只能这样了,但盛世召却发现,王姨最近额头髮亮,原本晦暗的气色也好了很多,嘴角上扬,常常挂着笑,于是就回想起了王姨的星盘,意外发现流年盘中,命宫逢「禄存星」,又有「武曲」、「天马」等几个吉星相照,想必是有什么好事要降临了。 「王姨,您这是要去外地发财了?」盛世召不答反问,这下彻底勾起了王姨的兴趣。 她在床沿边坐下,脸上的那点愠色完全退下,好奇地问:「原本临走前想再找你爷爷看看,但是今早去的时候,见他店门关着,只能先回来了。世召,你给姨看看,姨这选择做的对不对?」 「这个.....」盛世召有点为难。他并非想拒绝王姨,而是他打心底有些排斥算命这件事。 但他偏偏有这方面的天赋。别人要三五年才能学会的东西,他一周就能学会,并且属于无师自通型。按爷爷的话来说,他命宫里坐着「天机星」,而且特别旺,天生就是算命的料。 「咋,你还不想帮姨?」王姨见盛世召支支吾吾地,于是一拍窗沿,爽快开口:「你要看的好,姨过两天就给你寄一个限量版的军事乐高来!」 听见「军事乐高」,盛世召的眼睛都亮了,可他也不是没有原则的人,且王姨对他不薄,时常会多做一口饭打包过来给他吃,于是说:「那行吧。不过,算命这东西你顶多只能信三分之一,有时候算出来不好的东西也未必就真的不行,能不能成还得靠自己。」 王姨早就等不及了,连连点头。盛世召在脑海中三两下勾勒出了王姨的命盘,细细分析起来。 王姨命盘里的「禄存」是财星,「武曲」多指事业、且和金属相关,恰好王姨命盘中「迁移宫」中坐着「太阳星」,这个格局叫做「迎面春风」,只要愿意出去,这事就一定能成。 王姨听后大喜,连连夸赞盛世召算得准。一年前,她妹妹在武汉开了家家装店,当时资金并不多,于是王姨便省吃俭用,资助了点钱,妹妹便当王姨是入了软股。 没想到妹妹的店铺越开越大,如今都要开分店了,就想请王姨过去搭把手,给的价钱比现在做宿管赚得多得多,王姨当然肯干了。 「王姨,金属行业和你的命格特别合,这个机会你可得抓住了。而且一生可能就这么一次。」盛世召分析完后,诚恳地说。 王姨喜不自胜,临走的时候还特地嘱咐盛世召,明天中午一定要去她家里吃饭。 宿舍再次恢復了寂静,听了全过程的大佛从床沿探出一头来:「盛世召你真行啊,可以不用上学,继承你爷爷的算命馆了。」 盛世召撇了撇嘴,回:「得了吧,谁要继承那个破店,我以后的梦想是开家乐高店。」 「那你的才华不都白瞎了么。」大佛一本正经地说:「我刚才请镜仙儿,就是想问问她,我以后能不能做一个通灵师。」 也不知为什么,大佛这人就痴迷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盛世召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回:「鬼神之类的我是最不信的。而且,算命这东西虽然靠谱,但也是古人用类似统计学的方法发明出来的而已。」 话题至此,大佛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勐地从床上弹起,慌慌张张地跳了下来:「完了完了,刚才的仪式被打断了,一定会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第3页 「大佛,你可别再吓唬人了。」眼镜儿又气又怕地回了声。 「.....」盛世召又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心中嘟囔着:「哪儿来的鬼啊。要真有鬼,我倒要第一个看看他分不分男女,究竟长什么样!」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直到盛世召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话题才就此终止。他们谁也没发现,大佛床下书桌上的那面镜子里,真的还映着一个模煳的黑影。 直到凌晨三点,404宿舍原本虚掩着的窗户忽然被吹开,阴风习习。摊开在桌上的习题册被风快速地翻动着页面,沙沙作响。 只见,镜子中的黑影逐渐变得清晰,开始缓缓移动,最后停在了书桌旁。 书桌上便是盛世召的床铺。 片刻后,他一对乌黑的剑眉紧紧地蹙成团,双手紧攥着被角,仿佛正在忍受着酷刑......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灵异风水文的小天使,可以收一下我的同类型主攻预收《幽明医院》,鞠躬,么么哒! 同仁医院是当地着名三甲医院,却隐藏着一个神秘科室——专门给地府里的鬼魂看病。 科室新来的同事向阳,胸无大志、懦弱胆小,甘愿拿最少的工资、做最脏最累最恐怖的活儿。 被鬼打、被鬼威胁、被鬼调戏,这些向阳都忍了;可最恐怖的是,还要被半人半鬼的医生范斯年深情告白。「我挺喜欢你的。」 于是,傻小子硬生生被这黑心大夫给掰成蚊香。 然而当范斯年被阎王囚禁时,向阳披挂上阵!直闯丰都! 杀阴兵,斩阎王,所向披靡。 没人知道,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向阳,不仅手握三千鬼兵、有着阎王最忌惮的纯正血脉;还能掐会算、耳达目通,风水堪舆、寻点穴,样样精通! 第2章 通灵 睡梦里,原本正全神贯注地玩着乐高的盛世召,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重力,将他的身体死死压住,让他瞬间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可就在他想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皮却犹如被强力胶黏住了一般,双手双脚更是无论如何挣扎,也丝毫动弹不得。 「我去,难道是被鬼压床了?」盛世召心想。 继尔,他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右手食指上,想挪动一下手指。 之前他也有过类似的体验,只要手指能动,梦魇便会结束。 可尝试了数次,依旧只是徒劳。忽然,他感觉对床的大佛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 幽暗的月光下,大佛的脸色像纸巾一样惨白。他缓缓地将头转向盛世召的方向,漆黑的眸子勐然骤缩,半张着嘴,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困在梦魇中的盛世召想让大佛将他喊醒,可大佛在足足愣怔了半分钟后,却先喊醒了脚对面的眼镜儿。 「眼镜儿,我感觉好像有东西进来了。」大佛晃动了几下眼镜儿的脚,小声说。 睡得正香的眼镜儿翻了个身,用几秒钟的时间清醒过来后,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来,小声说:「啥意思啊?你可别再吓唬人了啊,大佛。」 「没吓唬你。」大佛斩钉截铁地小声回:「我从小和我爸学通灵,对于灵体这种东西非常敏感的,而且.....」 大佛缓缓举起说,指着盛世召,说:「它现在就站在盛世召的床沿边儿!」 「啊!」眼镜儿不禁惊唿,想看又不敢看,说话时连牙花儿都在打颤:「为,为什么啊?难道是因为盛世召刚才打断了镜仙儿?」 两人的对话全都落在了盛世召的耳朵里,但他就是动不了。短短几分钟里,他已经在心里把这两头猪骂了无数遍了。 就在那两人商量着该怎么办时,突然间,黑影动了一下。 接着,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缥缈的声音,最终停在了盛世召的耳畔。 「盛世召,世召,世召啊.....」 爷爷?! 盛世召心里又疑又惊。 虽然看不清脸,但的确是爷爷无疑。爷爷耳背,说话又啰嗦,每次喊别人名字都要连续喊三声,总怕对方听不见。 可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盛世召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还在做梦,兴许是白天忘了给他打电话,晚上又来梦里唠叨了。 爷爷的话还在继续:「世召,我有几句话要嘱託给你,你务必牢记在心里。在这个世界上,谁也逃不过因果业力的法则;做我们这一行的都有五弊三缺,你不喜欢,我之前也从不强迫,但你天生就是做这行的料,这是你的天命。」 「.....」盛世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诸如此类的话已经听了不止一遍了,什么五弊三缺、因果业力,在他看来就是瞎扯淡。更别提什么天命了。 他坚信命运永远掌握在自己手里。 爷爷又说:「明天就收拾好你的行李,马上离开京城,去英国找你的师父,陆惊鸿。一刻也不要多待!机票我已经给你买好了,就在我的枕套里。」 听见陆惊鸿三个字,盛世召恨不得白眼翻瞎。 在他十二岁那年,家里莫名出现了一个少年。少年唇红齿白,一头及肩的秀髮秀气的像个姑娘,以至于盛世召真的将他认成了女生。 懵懂无知的盛世召第一次对人产生了爱慕之心,还以为是自己的初恋来了。可没想到爷爷却让他对自己的「初恋」下跪,并认初恋为师父! 第4页 还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爷爷絮絮叨叨地说:「去了英国后,好好和师父学习傩术。我们傩师一派,并非只给人占卜看相,最重要的任务是要秉承和顺应天道,与天地鬼神沟通,帮人驱鬼避凶。」 「鬼才要去英国找那个小白脸儿!」盛世召暗自腹诽。 爷爷:「我现在就把咱家的传家宝给你,它不仅能辟邪驱凶,在遇见危险的时候还能预警。」 说着,盛世召只觉自己的左手被一双冰冷的手轻轻划过,随即,手腕似乎真的被戴上了什么东西,触感冰凉。在戴上的瞬间,便有一种说不清的通透感迅速传遍了周身。 「还有,千万别做傻事......报仇.....。」 爷爷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声音流蹿进风中倏忽消散,最后一句几乎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另一边,焦急无比的大佛和眼镜儿发现,无论如何也摇不醒盛世召的时候,终于心生一计。 大佛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是丑时,属于阴气最盛的时候,我们今晚破坏了仪式,很有可能是招来了厉鬼。」 「厉鬼?!」眼镜儿的腿都吓软了。「那咋办啊!」 「也不是没有办法。」大佛说:「以前我爸爸在给别人通灵的时候,也见过被鬼压住的人。当时他让我就地撒了泡尿,说我这个是童子尿,有纯阳之气,厉鬼最怕这个!把它泼在被鬼魇住的人的脸上,马上就能醒!」 眼镜儿有些犹豫,觉得这个办法有些缺德,怕盛世召醒来后会暴怒,但事分轻重缓急,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 最终,大佛和眼镜儿用猜拳决出了胜负。 就在眼镜儿接了一满壶,颤颤巍巍地正准备浇向盛世召的脑门心时,只见盛世召勐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右手用力伸向前,像是想努力抓住什么,吓得眼镜儿手里的壶「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盛世召,你,你终于醒了。」眼镜儿惊了一跳,说:「你可吓死我俩了。你可别生气,我们不是怕你被厉鬼缠上了吗?你要怪的话,就怪那谁。」 「闭嘴!」盛世召忍着性子不去发火,心里还在寻思刚才那个梦。 那梦实在蹊跷,似真似假。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看向自己的右手,发现原本空荡荡的手腕儿上,真的多了一串手鍊! 手串是由十二颗质地通透的绿翡翠组成,唯独最靠近的一颗里有一抹红色,像极了一滴氤开的鲜血,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诡异的光。 这件手串的确是他们盛家的传家宝,但一直都被供奉在爷爷的神龛里,非特殊情况从不取出。 唯独一次近距离观察,是盛世召的母亲去世的那次。爷爷戴着手串单独躲进了卧室里,说要召唤母亲的灵体,但他清楚地记得,手串上从没有这抹红色的血滴。 他细思极恐,再不敢耽误一秒钟,当下便拿出手机拨通了爷爷的电话。 三下「嘟」声过后,爷爷的声音突然响起,「世召?」 「爷爷!」盛世召心中由急转喜,语速飞快地问:「您没事儿吧?在哪儿呢?为什么祖传的手串会突然出现在我手腕上?」 爷爷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声称自己有事,然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真的是在做梦?」 盛世召虽然心中依旧有些不安,但在听见爷爷的声音后,心底还是踏实了些。 毕竟是少年心性,盛世召挂完电话后,便寻思着该怎么收拾大佛和眼镜儿这俩蠢货。 嬉闹声再次响起,可没过一会儿,盛世召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打来的,是市公安局。 随着对面的说话声,「轰」的一下,盛世召的脑门心像炸开了一般,整个人石化在了原地。 对方通知他说,爷爷在今天凌晨,因为意外而跌落在家附近的河里,被人发现时已经溺毙,让他赶紧去警局! 京市夏天的清晨,曦光来得很快。清晨五点就已有一丝暖光乍破了天际的黑暗,但冷风依旧肆虐地鼓动着,如同一把寒刀,一寸寸地捅进盛世召的心脏。 「死者的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死亡原因是意外跌倒诱发心脏病,不慎坠河身亡,死亡时间在今天凌晨12点至1点左右。」 说话的人名叫李源,是京市公安局治安队队长。 「怎么可能!刚才我还和我爷爷通过话,他亲口告诉我说,他当时在忙啊!」 原本坐在长椅上的盛世召,在听见李源的话后,激动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嘁满戚色的眸子里含着悲愤与绝望,后面的几句话几乎喊破了音。 一旁的大佛也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忧惧,义正辞严地说:「对啊,我们都听见了。当时电话确实是通的,也的确是盛爷爷的声音。」 「可是.....」 李源皱眉,再次翻看了一遍手中的法医报告后,拍了拍盛世召的肩膀,说:「法医给出的时间一定不会错。我们在死者的身上也并没有发现手机。至于电话这件事,我们调查后会给你答覆。或许手机被路人捡到,想据为己有,也说不定。」 「死者」两个字仿佛一把利刃,割断了最后一根紧绷着的神经。盛世召连连摇着头,泪水依旧倔强地蕴在眼眶里,完全不相信李源所说的话。 「我确定当时接电话的人就是我爷爷,他清楚地喊出了我的名字。并且我爷爷的身体一向很好,从没有什么心脏病,更不可能突然猝死!」 第5页 「小朋友,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我带你们看个东西。」李源嘆了口气,说完便带着众人来到了电脑旁边。 屏幕上,盛爷爷独自一人原本正沿着护城河边走着,在头顶上的路灯突然熄灭又亮起后,他的步子忽然僵住,瞳孔骤缩,左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右手指着前方,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半张着的嘴似乎是想吶喊,可还没等喊出声,身子便一歪,掉进了河里。 看到这里,眼眶中蓄积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盛世召回想起爷爷刚才在梦里说的话,虽然他不相信鬼神,但现在细想起来,的确像是在託梦。 爷爷在梦里的最后一句似乎说的是「替他报仇」。况且,今晚四点接电话的那个人,绝不会是捡到手机的路人,否则怎么会冒充爷爷和自己对话? 于是,他悲愤交加地说:「一定是有人故意谋害,我爷爷不可能死于心脏病。兇手一定就是后来接我电话的那个人。爷爷在哪儿?我要见他!」 「你现在还不能见他。」监控录像被李源摁停。 他从裤缝里摸出一根红塔山叼在嘴角,又将刚才的录像重放了一遍,说:「看清了?当时你爷爷身边并没有人。他坠河后,一直到了凌晨三点才被清洁工发现。目前已经完全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 「那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盛世召想不通。他直觉警察对于爷爷的死有所隐瞒,于是说完就要往法医办公室里沖。 可还没跑两步,身旁突然站出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地从两边架住了他的胳膊。 盛世召越发觉得不对劲,怒意直窜脑门,赤红着双眼,一字一顿地吶喊着:「你们要再敢拦我,我就把警局给拆了!」 「并不是不让你见。」李源说:「你爷爷的死因虽然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但是,我们在打捞起他的尸体时,确实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留下你们的小脚印吧,前一百位都有红包回馈! 第3章 通灵 李源最终还是抵不过盛世召的倔脾气。在一番劝说无果之后,终究还是将盛世召和前来帮忙的班主任与学生们领进了法医办公室。 盖在爷爷脸上的白布被揭开的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流顿时从盛世召的脚底直窜脑门。他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步,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见的场景。 只见,爷爷的皮肤骤缩,脸颊两旁的颧骨格外突出,几乎看不出一点肉,就连原本乌黑的头髮都全部变白了。整个人在一夜间似乎苍老了几十岁,宛如一副骷髅,披了一张粗糙骤缩的人皮。 「我爷爷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得给我一个交代!」 盛世召实在无法克制心中的怒火,他认为警局就是在刻意隐瞒,于是三步一迈地冲到李源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怒喝道。 大佛和眼镜儿也吓得不轻。 尤其是大佛,他指着盛爷爷的身子嚷嚷着说:「爷爷一定是被鬼害死的!然后我们用通灵仪式意外召唤回了他的灵魂,来给盛世召託梦了。」,直到看见盛世召甩来的一记眼刀,才悻悻然闭上了嘴。 然而,这也正是李源一直所疑惑的问题。 他耐着性子摆脱开盛世召的揪扯,说:「我刚才仔细翻看过盛爷爷坠河前的监控录像,以及生前最近一次的体检报告。样貌和身体特徵确实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但我也并不相信,这是所谓的鬼神所为。」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在短短几小时迅速衰老几十岁? 「或许是某种潜在的疾病所导致的。」李源冷静地推测道。「因为在你爷爷的身体里,并没有发现任何药物残留。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们会请更权威的法医进行进一步的鑑定。」 盛世召怒极反笑。在他看来,李源这是在踢皮球。 他们不去调查冒充爷爷,接他电话的人究竟是谁,反倒是把责任推到法医身上,完全就是在拖延时间,不作为! 而关于这一点,李源表示他的确查到了通话记录,但自那通电话之后,手机信号便断了,在现场也并未找到手机的下落,实在无法给出确切的答覆。 盛世召是个执拗的性子,他坚信爷爷的死和那个接电话的人有关,并且那人既然能和自己对话,就说明兇手早就蓄谋已久,或者熟人作案。 经过校方和警局的一番商议过后,爷爷的遗体最终还是被暂时留在了警局。而盛世召则决定亲自去调查爷爷的死因! 他先是回了趟算命馆,发现枕套里真的藏着一张明天凌晨去英国的机票,以及他的护照本子。 他对着摆在书柜上的爷爷的照片苦笑:「爷爷啊,您说您平时整那些通灵算卦的有啥用啊,连自己有危险都算不到。」 说起算卦通灵,盛世召忽而想到了什么。他连忙站起身,检查了一番摆书柜上方的神龛。 原本供在神龛里的手鍊确实不在了,而戴在自己左手腕上的,就是这一条。 他这才恍然大悟,爷爷其实早就得知了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才提前买好了机票,把传家宝也亲手送来了。 摩挲着手腕上的手鍊,盛世召又忽然记起,爷爷曾用这条手鍊通过灵。 既然手鍊能通灵,或许他也能借用手鍊来搞清楚,爷爷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6页 想罢,他火速出了门,去往爷爷遇害的地点,护城河。 周三的清晨,护城河边的车辆络绎不绝。路人行色匆匆,赶着第一波的早高峰。 寻着记忆,盛世召找到监控里爷爷出事的地点,只见这里已经拉起了一道警戒线。 他拨开警戒线,沿着河堤下到了空无一人的河边,点燃从店里带来的三根线香插在地上,双手捧着通灵手鍊,按照之前在古籍中看见的仪轨,口中念念有词。 「天清地灵,众灵在前,符听令,诀诀奉行,阴阳二气,速现坛前,听我应言,照法奉行,急急如律令!」 随着咒语过半,手心里的手鍊开始隐隐泛出幽绿色的光,原本自下而上盘旋着的三根线香的烟轨,豁然静止在半空,随后以肉眼不可见地速度,一缕缕地钻进了他的鼻息中。 紧接着,耳边忽然传来几声针箭飞过的「嗖嗖」声,原本嘈杂的人流声也随之消弥。 盛世召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几步,视线定格在河中央,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阵阴恻的男声。 「世召,世召,世召啊,快过来。」 是爷爷的声音?! 盛世召想找到声音的源头,可头却僵硬地向一旁歪去,嘴角像是被一根隐形的线扯出一个弧度,眼底满是空洞与木然。 他不受控制地扯着嘴巴,呆滞地念道:「爷爷,我这就来河里陪您,您等着我。」 他一步步地朝着护城河的中央走去,而背后的马路上却忽然出现了宿管王姨的声音。 盛世召爷爷的事在学校传得很快,原本正在家收拾行李的宿管王姨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撂下手中的东西,打算去看望一下盛世召。 知道他是个要强的性子,王姨便假装提了两篮鸡蛋,将准备好的两千块钱藏在了篮底,提着篮子来到了盛爷爷开的那家算命馆。 可谁知刚走到店附近,就见身穿校服的盛世召独自一人,像个游魂般游荡在护城河边上。 「糟了!」王姨心下一惊。这孩子无父无母,现在唯一的亲人也走了,难不成真的是要轻生? 她慌得连手上的鸡蛋都顾不得了,三步并作一步地沖向河里。 此时,河水已经没过膝盖,她一把揪住盛世召的胳膊,可在他转过头时,吓得差点没叫出声! 只见,盛世召原本清亮乌黑的眸子上攀着一层白霜,仿佛结了一层白色的网纱般,目光毫无焦距。 王姨的心底升起一股恶寒,连喊了两声「世召」。盛世召眼底的白纱顷刻间褪去,只剩一双空洞的眼球不自然地在眼眶里转着,仿佛还没缓过神来。 直到被王姨狠狠揪了下耳垂,盛世召才发出了吃痛的声音。 「孩子,你刚才是咋了啊!」 看着王姨惊魂未定的样子,盛世召心底也很纳闷。他环顾四周,疑思更重。 他只记得刚才自己是在通灵,可在念完咒语之后,自己就忽然失去了意识,可又好像听见了爷爷的声音。 难道真的是召唤出了爷爷的灵魂? 「孩子,你这是中邪了啊!」王姨两腿一拍,说:「之前,我家里还有个弟弟,但因为小时候贪玩儿在河里溺死了。在他头七那天,我领着妹妹去河边祭祀,可刚到河边,妹妹就像失了魂一样要往河里跳。后来听村里的神婆说,是因为她年纪太小、八字又弱,被河里的水鬼缠上了。」 「哪儿来的鬼啊!」盛世召不假思索地回,他并不打算把通灵的事告诉她,于是说:「王姨,可能是我今天太累了,累昏头了。爷爷以前说过,我小时候也总梦游。」 关于昨晚发生的种种,王姨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她压下心底的惊慌,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事,王姨是过来人,见识过的怪事比你多多了。上回听你爷爷说,你小时候认过一个会驱鬼的师父,你赶紧去找他瞧瞧。」 原本就焦头烂额的盛世召,在听见「师父」这两个字后头更疼了。「他人在英国,上哪儿找去啊。」 王姨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劝说着,盛世召转头便向店门口的方向走,但在回头时,他清晰地看见,街对面的一辆白色面包车上居然站着一个人,似乎正在对他招手。 那人机械地左右挥动着手臂,动作僵硬的仿若一个提线木偶。盛世召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是他的爷爷! 「王姨,我好像看见了我爷爷了!」盛世召用手指着车顶的方向,目不转睛地盯着,深怕自己看错了。 王姨顺着盛世召手指的方向看去,但却什么都没看见。她不由地打了个寒战,拽着盛世召的胳膊就要走,嘴里不停嘀咕着「阿弥陀佛,这孩子可别是真的中邪了,盛爷爷,您在天之灵可得保佑您孙子啊。」 盛世召从来就不是个犹豫的性子,他非得要上前去看个究竟。就在和王姨的角力之时,突然间,奇怪的事情的发生了。 原本在马上路川流的汽车在一瞬间再次陡然停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仿佛也像石化了一般,保持着僵硬的动作,伫立在街上一动不动,就连王姨也静止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摁下了暂停键。 盛世召无声地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环顾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怀疑自己又是在做梦,连忙伸手去摸王姨,却实打实地触摸到了她温热的皮肤。 第7页 这回,他是真的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额角不由地涔出细密的冷汗。 他缓缓地转过头去,望向面包车的方向,在这个全部静止的世界中,只有爷爷依旧还在朝他招手。 「难道真的是通灵成功了?」 盛世召寻思着就要望前走,可就在这时,戴在他手腕上的那串翡翠手鍊突然隐隐散发着幽光,尤其是那抹血渍,闪烁的格外明显。 此时,脑海中忽然响起爷爷的声音:「翡翠手鍊能通灵,也能在危险时发出预警。」 眼前的离奇景象,让盛世召无意识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了自己的命盘。 现在是早晨9点,也就是巳时。按照流时来计算,自己的命宫恰好逢长生十二神星中的「绝」,意味着一切生机都会断绝,此时对他来说是最不详的时候。 宫位里又坐着「阴煞」星,代表有阴物邪祟出入,盘中又有「天空」、「地劫」两颗煞星,实为大凶。 而那车上的人所在的位置是西南方,在八卦里属「坤」卦,是此刻为阴曹地府、五鬼出没之地,位置极阴。 种种迹象都表明,此刻他凶多吉少。 但不管是不是爷爷的灵魂,他都要上前去一探究竟。 就算不是爷爷,既然它能变成幻化成爷爷的样子,那就说明和爷爷的死有着必然的联繫! 盛世召心念电转,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攥紧了拳,惹得手腕的青筋隐隐鼓动,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响动。 他向来不是唯唯诺诺的性子,别说站在他面前的是邪祟,就算是神佛,这笔帐也要一併清算! 他勐地向马路对面冲去,目光死死盯着那人。 只见它左右扭着僵硬的脖子,依稀还能听见骨头传来的「咔咔」脆响,嘴角勾勒着阴鸷的笑。 爷爷一向待人和蔼,这绝非是他能做出来的表情。 「你丫的究竟是人是鬼?」盛世召边跑边喊,「昨晚接电话的人是不是你,敢冒充我爷爷,老子今天就和你拼了!」 盛世召怒火中烧,就在跑到距离面包车不足五米时,他的耳边再次响起几声针箭穿过的声响。 还来不及探究它们的落点,盛世召只觉自己的手关节豁地被掀起,似乎就有什么东西牵扯住了他的行动。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从背后扯住了他,将他扯倒在了地上。 盛世召惊诧转头,只见身后不足五米处,站着一人。 那人留着齐肩的长髮、身材羸瘦、脸色苍白如纸,细长的丹凤眼尾有一抹淡淡的红晕,手中还捧着一个木质的小人偶。 长相很清秀,貌似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那人开口骂了句「蠢货!」后,熟悉的声音才让盛世召勐地回忆起,他就是自己四年前煳里煳涂拜的那位小师父——陆惊鸿! 只见陆惊鸿腾出右手,食指在半空中迅速画出一道无形的符咒,口中念念有词:「干坎翻覆,艮震逆转。巽离左右,坤兑前后。邪祟退散,急急如律令!」 咒语落下的同时,原本站在面包车上的人豁然消失不见。 盛世召连忙起身,想去问个究竟,却见陆惊鸿折弯了手里木偶的膝盖,而盛世召也同时受到一股莫名力量的牵引,随之「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见到师父也不下跪!」陆惊鸿从鼻腔中闷哼出声,背过身去。「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难成大器。」 原本心中就窝着一团怒火的盛世召,刚想开口怼回去,耳边却传来了王姨的惊唿声。 被暂停的时间再次运转,鸣笛声与人群的喧闹声霎时在耳边响起,在王姨惊天动地的嗓门声中,所有人将目光纷纷投向跪在门路中央的盛世召。 而陆惊鸿也早已消失不见。 「孩子!」王姨惊慌失措地跑上前,将盛世召从马路中间拉了回来。一边四处检查着他的身子,一边询问着,为什么眨眼间的功夫,盛世召就跪在了马路中央。 而此时的盛世召满脑子就一个想法:「我要去找陆惊鸿!」 第二卷 切勿凝视莉莉安的双眼,否则她会偷走你的心跳! 第4章 莉莉安 关于爷爷死后迅速衰老的原因,警方最终还是没能给出原因,只能让家属前来领取遗体,进行火化。 但经歷了上午护城河的奇异事件后,盛世召更加确信,爷爷的死因另有隐情。 他直觉陆惊鸿应该知道些什么,否则上午陆惊鸿也不会突然出现。并且爷爷临死前数次叮嘱让他一定去找陆惊鸿,他必须去问个明白。 可令盛世召恼火的是,陆惊鸿本人并没有来参加爷爷的葬礼,只是拖他的同门师弟,用视频通讯的方式,用三言两语传达了哀思。 视频中,陆惊鸿不仅对上午所发生的事只字未提,更为怪异的是,他本人还在英国! 「可是,上午明明亲眼看见了他,怎么可能这会就在英国了?!」 怀着满腹的疑问与悲愤,盛世召连夜坐了近13小时的飞机,终于在次日清晨9点抵达了希斯罗机场。 走出安检,便看见出口处站着一群密密麻麻、等着接机的人。 他们眼中写满了期待、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有久别重逢、亲切相拥的情侣,也有期盼已久的家人。 看着眼前的场景,盛世召心中涌起一股挥之不去的酸涩。以前爷爷也会和这些人一样,提前做好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早早地就站在车站门口迎接他回家。 第8页 爷爷曾说过,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或许亲近的人猝然离去,应该是八苦中最难以承受的了。 如此想着,一股股挥之不去的酸涩顿时从喉头涌上眼眶。 他连忙低下头去,用右手拍了拍脸颊,喃喃自语:「盛世召,你现在已经是个男子汉了,绝不能掉眼泪!」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要找到他的陆惊鸿,问他究竟知不知道爷爷的死因,至于是否认他这个师父,另当别论! 他从裤缝里摸出一副二手耳机塞进耳朵里,两手往兜里一插,昂起下巴快步走出机场打了辆计程车。 行驶了半小时车程便能望见有着千年歷史的温莎古堡了。 沿着温莎古堡又行驶了一刻钟,最终停在了温莎古镇北部的一个山脚下。 刚一下车,便有一股浓郁的香气直窜进盛世召的鼻腔。 放眼望去,成片的白玫瑰形成了一片无垠的花海。花海尽头的半山腰上伫立着一座三层高的小型古堡,在四周成片的夏栎树中显得有些孤单。 「听爷爷说香园里百花争艷,香味百里袭人。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盛世召放眼望去,暗自嘀咕。 突然,一个浑厚的男生由远及近:「您是陆惊鸿的徒弟?」 「你谁啊?」盛世召掀起眼皮。 只见一位金髮碧眼、身穿黑色西服套装,打扮的如同贵族绅士的中年男人笑着走来。 他的脸上略显疲惫,原本油光水滑的头髮丝向上翘起了几根,西服上沾了些灰尘,手里还拿着一张塔罗牌。 「您还真是陆惊鸿的徒弟,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天了!」 男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盛世召,又来回看了眼手中的塔罗牌,略显激动地说。「我叫克里斯,是黄金黎明协会的塔罗师。」 「谁是那个小白脸儿的徒弟啊!」 盛世召打心底里不愿承认他是陆惊鸿的徒弟。 「不会有错,就是你!」克里斯反覆看了下手中的那张牌。 牌面上画着一个肩挑扁担、阔步向前的少年,脚前便是万丈深渊却浑然不知。 这张牌名为「愚人」。 「塔罗牌告诉我,陆惊鸿的徒弟近期会出现。我在这里足足等了三天,前来香园拜访的人里,就你最符合『愚人』的形象。」克里斯笃定地说。 盛世召不懂塔罗,只觉那是骗小姑娘的把戏。「愚人」二字听起来又有些讽刺的意思,于是张口怼了回去:「你才是愚人呢!」 克里斯倒也不生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几眼,不紧不慢地说:「愚人代表新征途的开始。你被迫远离家乡,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只为寻找一个答案,却不知道危险正在逼近。」 他的华文说得很流利,也说中了盛世召的处境,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刚下飞机,能猜出这些并不难。 许是克里斯看出了盛世召眼底的不屑。他席地而坐,麻利地将一摞塔罗牌在地上摊成了一张扇形,一连抽出了三张,组成了一张三角形。 这阵仗倒是吸引了盛世召的注意力,他决定蹲下来,听听这个英国佬究竟能说出些啥。 「这个阵法叫做圣三角。」克里斯说:「第一张是宝剑十,代表起因。牌上的人被十把宝剑刺穿后背,说明你家中近期有人被人谋害了。从牌面上看,应该还是位男性长者。 第二张宝剑八,代表经过。牌上的人被蒙住双眼、绑在利刃上。这个被绑住的人就是你。兇手就在你的周围,只是你目前还没有能力看清真相。兇手是冲着你来的,害死你家人并非他真实的目的。 这第三张......」 克里欲言又止。 这下可让盛世召有些急了。「你倒是说啊。」 他最烦话说一半的人,并且克里斯刚才的话无一都命中了他当下的处境。 克里斯顿了顿,「第三张是圣杯二,代表结果。飞升向上的金蛇是昆达里尼,是力量的象徵。图片上的两个举着酒杯的人寓意着爱情,你会在这里遇见你的天命,要在这份爱情里获得力量,才能突破危险,彻底解开谜底。」 什么鬼?! 我会在这里遇见爱情? 克里斯嘴角带笑地看着他,缓缓起身:「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狮子座,而陆大师是天蝎座。水相星座结合火相星座,正好应了你们华国的阴阳结合。」 克里斯的胡言乱语彻底打破了刚才建立起的信任感。 鬼才会和陆惊鸿成为情侣! 老子是直男!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要走了。」盛世召直截了当地回,他不想在这个奇怪的英国佬身上浪费时间。 「等下我!」克里斯连忙起身,追赶着他的背影说。「我在这里待了三天了,也没能走进去。」 盛世召没理他,暗自嘀咕:「难道这个陆惊鸿这么难接近?」 除去上次,他也只见过陆惊鸿一面,印象有些模煳了,但似乎这人确实有些沉默寡言。 穿过花海,爬到半山腰,古堡映入眼帘。盛世召这才知道了克里斯进不去的原因。 并不是因为陆惊鸿生性孤僻,而是压根没给人留路! 古堡前挡着一座由天然灌木丛形成的迷宫,每株灌木约有两人高,中间留出的路径每次只能通过一人,盘根交错、错综复杂。 第9页 「除了澳大利亚的树篱迷宫,就属这里最壮观了。」 随后而至的克里斯仰头感嘆,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对陆惊鸿的崇拜。 「要想见到陆大师就必须先破解这个迷宫。我花了三天的时间也没能走进去。传言这座迷宫是用了你们华国精髓,五行八卦、风水学。我们这里的人,如果没有陆大师的邀请,基本上没人能自己进去。你不是陆惊鸿的徒弟吗?赶紧给他打电话,让他派人来请我们进去!」 盛世召撇了撇嘴。他哪儿会有陆惊鸿的联繫方式,就算两人面对面经过,他都不能保证陆惊鸿会打理他。 面对如此辉宏的景象,盛世召敛下眼底的震撼,面上不动声色地回:「他倒是有钱有闲,整这么大一座迷宫。不知道这是防人还是防鬼呢!」 「什么意思?」 精通华文的克里斯这回倒是没听明白。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盛世召低呢喃,随之又不耐烦道:「算了,给你解释不通。你知道苏州园林为什么设计的九曲迴肠吗?就是为了防鬼。」 克里斯听得一脸认真,毕竟眼前的人是陆大师的高徒。 盛世召撸起袖管,说:「今天就让小爷我破了他的五行八卦阵。」 「你......可以?」克里斯深表怀疑。「就连我们黄金黎明协会的会长用尽办法也进不去。」 盛世召不语,退后了几步,环视了一遍整个古堡。 白灰色的石墙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有些枝条甚至都已钻进了窗户缝儿里,在原本就不算晴朗的天空下显得更加阴沉,宛如一个垂暮老人。 城堡坐西向东,按照八卦原理属「兑」卦、为兑宅、「西四宅」。 他记得陆惊鸿是98年生、今年22岁,属巽卦、为「东四命」。 「怪了!」盛世召在推演过后,挠头自语。 「发现什么了?」克里斯连忙问。 「按照『八宅风水』的理论来说,西四命的人不应该住东四宅,这叫命卦与宅卦相冲,五行气场相剋。」盛世召纳闷道:「难道陆惊鸿连这都不懂?」 「哦?」克里斯眉梢一扬,沉思道:「风水我不懂,但我之前曾用塔罗牌给这栋房子占卜,抽出来的是『死神』,说明这栋城堡的能量层级很低,而且......」 说着,克里斯闭起眼睛、深吸了口气,低声喃喃:「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座屋子里萦绕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声音随着忽落的雨点被一阵风吹洒进了古堡二楼的白色木窗里。 雨点穿过白色纱窗,晕湿了铺在书桌上的宣纸、氤散了上面的字迹——「庄生晓梦迷蝴蝶」。 「吱」地一声,背后的门被推开,一位穿着现代得罗服的老者推门而入。 「陆先生,您确定不请盛家少爷进来?」老者恭敬地对着坐在书桌前的人问道。 陆惊鸿缓缓放下手中的狼毫笔,两手扶住轮椅的两旁,慢慢地转过身来,并未说话,坚定地摇了摇头。 「可是?」老者皱眉,「我看盛世召是颗好苗子,八宅风水说的头头是道,正在研究咱们这儿的风水呢。」 「差远了。」陆惊鸿说话的声音很轻,却不难听出其中的不屑。「班门弄斧,不求甚解,管中窥豹,傲慢自大。」 「这......他毕竟年纪小,还是个孩子。我看他品貌非凡,勇气过人,一身正气,是做你徒弟的料。」老者劝解着,说话时还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陆惊鸿气笑了,喘息间没忍住咳了几声,随即摆了摆手:「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程叔连忙上前掩住半开的窗户,念叨了声「穿太少,又要着凉了。」,目光眺向窗外时,对着盛世召的方向摇了摇头:「这孩子可真可怜啊。」 第5章 莉莉安 「以前听爷爷说过,西四宅现在比较少见了。」 盛世召内着观脑海中勾勒出的风水图,喃喃道:「既然是兑宅,那咱们就先按照它的五行八星去找迷宫的出口。」 「五行八星?」克里斯既费解又好奇。 毕竟他仰慕东方玄学很久了,却一直苦于无人教授。今天见盛世召将风水说的头头是道,又是陆大师的徒弟,决定抓住机会好好讨教一番。 盛世召「嗯」过,说:「在《八宅风水》中,每个户型都有八颗星耀落座,每颗星耀的性质不同,所以自带磁场。同时在结合阴阳五行,就能推算出屋子中,哪里是吉位,哪里是凶位。」 克里斯听得极其认真。 难以置信,如此高深的言论,竟然出自眼前这位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少年身上,不愧是陆大师的徒弟! 他嘘声求教:「我也接触过华国的玄学,但从没听说过八宅风水,请问这一流派出自哪里?」 「额......」 这下倒是把盛世召问住了。 他并没有地学过风水玄学,只是偶尔一两次陪着爷爷给人看风水的时候就记住了。 望着人高马大的克里斯满脸虚心的样子,他忽而起了玩心,一脸神秘地答:「这是我们家祖传的。」 「祖传的?」克里斯好奇心更重。 「可不是嘛。」盛世召得意地说:「我家祖上在唐太宗时期做过国傩。上知天文地理,可占国运兴衰,下可降妖驱鬼,为人趋吉避凶。」 第10页 「据说咱祖师爷晚上曾做了一个梦。梦里,九天玄女在咱祖师爷的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醒来以后,他老人家就无师自通喽。」 这话其实也并非全诌。 祖上的确做过国傩,但九天玄女这事儿完全是瞎扯淡。 「哇哦......」克里斯惊嘆不已,连连称奇。 说着,两人一同踏入了树篱迷宫。刚一踏入,眼前便出现「东」「西」两条路可选。 「按照八卦来看,正东方为大凶,西为小吉。」盛世召眼底闪着势在必得的光,想也不想地选择了朝西的小路。 连走了八步,眼前又出现一条岔路,一个条向东南,一条向东北。 「再怎么选?」克里斯躬身求问。 「东南为中凶,东北为中吉。选东北方。」盛世召大手一挥,「继续选吉位。」 两人就这么按照推算出的吉位走着,果然一路上都没有遇见死路,目测现在已经进入了迷宫中层。 克里斯不禁在心中暗嘆:「九天玄女亲传下的东西果然厉害,上次我进来的时候,最多也就进入道第三层。」 盛世召边走边推算,现在已经走过了七个路口,按照八宅风水的理论,只要走过下个路口,应该就到出口了。 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盛世召不禁加快了脚步。 此时,缠绵的细雨已然串连成线,愈演愈烈。盛世召三步并作一步地冲过第八个分叉口,「轰」地一声惊雷从天而降,他傻眼了。 面前是死路一条! 明明这个迷宫就是按照八卦五行排列,选择时也没有出任何差错。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雨倾盆而下,将盛世召二人里里外外淋了个透。无奈之下,两人只得沿旧路跑回起点。 此刻,香园宅内墙壁上的钟表,指针已指向4点。 站在窗边的程叔眺望着在迷宫里行走的两人,眉宇间浮起一抹愁云。「陆先生,外面下暴雨了。」 斜靠在床头的陆惊鸿似乎正闭目听雨,不咸不淡地说:「他们还没离开?」 「还在迷宫里打转。」程叔摇头,面带惋惜:「这迷宫自修建后,就没人能走进来。咱们是不是有些为难盛家少爷了?」 「他倒是执着。」陆惊鸿从鼻腔里轻轻冷哼,「世间万物皆福祸相依、吉凶参半。一心只想着趋吉避凶的人,当然找不到出口。」 「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程叔说:「就连我都走不出去,每次出入都还要走后山的小路。陆先生,这个迷宫压根就没有出口吧?」 「谁说没有?」陆惊鸿淡淡反诘:「我们修习命理玄学,如果只是为了窥伺天机、走捷径,只会丢了本心,坠入因果。」 躲在树下的盛世召和克里斯犹如两只狼狈的落汤鸡。 克里斯抬手读了眼手錶,扯着嗓子说:「雨这么大,咱们还是走吧。还有半小时香园就要关门了,进不去了!」 「要走你走,我不回!」盛世召毅然决然地答。他深知,今天陆惊鸿没有迎他进门,压根就是看不上他。如果今天走了,日后就更不受陆惊鸿待见了。 他从小就是个不服输的主,想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况且他也没地方可去。 他寻思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个迷宫确实是按照八卦走势布置,那么它内部一共就有64条路,有且只有一个正确的出口。 眼下只剩半小时,如果用最笨的办法把64条路全部走一遍,肯定是没有时间了。 就在他低头沉思时,眼前的树篱迷宫宛如一个被扭转的魔方般,每棵树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发生了位移,排列组合成了一个全新的迷宫。 克里斯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地直唿上帝,「难怪没人能进去,原来它一直在变。」 可就在这时,盛世召忽然像是意会到了什么。 爷爷曾说过,易经八卦本就是老祖宗依着世间万物规律所编制,而世间万物的规则是「无常」,所以八八六十四卦都存在「变卦」。 想要在无常变动中找到出路,只有一个办法。 想到这里,盛世召快速抬手抽走了克里斯胸前的丝巾,「借我用一下,我要再进去一遍。」 他将丝巾绑在脸上,蒙住了眼睛,抬脚就往迷宫里走。 爷爷曾说过,最高级的占卜方法叫做「通感」。 再玄妙的命理数术都要遵循固定的推算公式,但也正是因此如此,才会受到限制,所以总会有不精准的时候。 但「通感」不同,它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原始能力,是人与天地连结的一种能量,是人类隐藏最深的一种感官,却也是最难掌握的占卜方法。 虽然他还不能完全理解通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决定试一试。 一旁的克里斯疑惑不解,拦不住他,又不想进去白淋一场雨,索性选择站在原地等他回来。 然而盛世召的这一举动同样震惊了,站在楼上观望的程叔。 等盛世召蒙着眼,一步步缓慢地走进迷宫的中心时,程叔眼底闪过兴奋的光,说:「以不变应万变,盛世召这个办法绝啊!陆先生您快来看,我想这就是您刚才说的,不违背本心吧,我看盛少爷根基不错,或许你们命里註定是师徒啊。」 许是程叔表现的太过兴奋,这才让陆惊鸿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11页 他转过头去望向窗外,随着盛世召距离城堡越来越近,眼底的不屑逐渐收敛,消解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等到墙上钟錶上的指针走到五点时,盛世召的脚步也落在了大门口。 「陆先生,盛小少爷真的走进来了!」 程叔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盖的兴奋,但陆惊鸿只是淡淡「嗯」过,指向钟錶,淡漠地说:「可是他终究还是晚了。」 屋外,盛世召一把扯下蒙在眼前的丝巾,被水浸湿的刘海软软搭在额前,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显得更加坚毅。 他一字一句地朝着屋内大喊,语气铿锵有力:「陆惊鸿开门!我进来了!」 言毕,却无一人回应。 他是个急性子,干脆上前扣门,「陆惊鸿你丫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你对得起我爷爷对你的信任吗?还师父呢,简直愧为人师!」 话音落下,「吱」地一声,门打开了。 只见陆惊鸿端坐在轮椅上,屋顶一道橙黄色的光洒在他冷峻的脸上,表情冷淡疏离。「现在知道喊师父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盛世召的脸倏尔一热,半天没说出话来。倒是程叔在一旁圆场,道:「盛家少爷青年才俊,不愧是盛老前辈的孙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说起爷爷,盛世召的怒气更盛,「陆惊鸿,我爷爷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惊鸿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不知道」三个字,差点没噎死盛世召。 「那为什么他临走前就给我买好了来这里的机票?」盛世召说:「还特地託梦,让我来这里找你?」 陆惊鸿不答。盛世召继续追问:「还有,上次在街上你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是来这里找答案的,那就请回吧。」陆惊鸿说,「我这里没你想要的答案。」 「你.....」盛世召气结。从小到大,除了爷爷外,还没人敢跟他这么对着干,于是干脆两腿一盘,席地而坐,「你要不给我说清楚,我今天就坐这儿不走了!」 「无赖!」陆惊鸿丢了句,扶住轮椅两边就要进屋。 「哎哟,您二位这是在干嘛啊。」程叔连忙扶稳轮椅,劝解道:「你们好歹也是师徒,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惊鸿,您作为长辈就不要和小孩子计较了。」 「我有收过徒弟吗?」陆惊鸿淡淡反诘,「除非他能拿出当时拜师时,我送他的信物。」 见陆惊鸿有松口的意思,程叔赶忙催促着让盛世召拿出,六年前陆惊鸿曾送他的五帝钱。 可是盛世召哪儿能拿得出。 当年他压根就没想认这个师父,在爷爷摁着他的头行完拜师礼后,便一气之下把那串破铜钱丢到护城河里去了。 见他拿不出,陆惊鸿似乎没半点意外,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后便离开了。 程叔还在一旁劝解着盛世召让他好生认个错,可盛世召是个十足的倔脾气。别人都已经赶他出门了,他也更是不愿舔着脸去道歉了。 两方不欢而散,盛世召最后还是和克里斯一起上了辆计程车,气沖沖地离开了香园。 克斯利问他之后怎么打算,盛世召也不知道,爷爷临走前就留给他一张机票,一点现金也没留下,身上只有王姨留给他的那两千块钱,只得先找个旅馆住下,再做打算。 车子在暴雨中艰难地驶入一条小路,雨水无情地沖刷着车玻璃,道路两旁的乱木丛犹如张牙舞爪,隐约能听见树木剐蹭车身的声音。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谁也没留意到,戴在盛世召左手的那串手鍊正隐隐闪着异光。 突然,车内正播放着的广播出现了一阵阵刺耳的电流声。 克里斯这才注意到这条路有些陌生,并非是通往市内的高速,于是探头向驾驶位询问:「我们要回市区,你是不是开错路了?」 司机并未回应,依旧两手稳抓着方向盘,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盛世召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雨太大,上车时又太过匆忙,他们并没有留意司机长什么样。 但从上车到现在,这个司机不仅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就连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一动也未动过。 车子越开越快,盛世召一把揪住前排司机的衣领,这才注意到,司机竟然是个满头金髮的姑娘! 盛世召:「喂,你倒是说话啊,开黑车想打劫是吧!」 可谁想到,这一扯竟然把司机给扯倒了。 这司机完全不是成年人的重量。等她歪倒的那一剎那,盛世召恰好和她四目相对,嵴梁骨顿时蹿上一股恶寒。 只见那姑娘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双眼空洞,嘴角勾起的弧度僵硬且诡异,惨白的脸上光滑的没有一丝褶皱,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这哪儿是个人,而是一个等人高的仿真人偶! 第6章 莉莉安 车子非但没有停下来,反倒是越开越快,像完全失去控制了一般,在这条羊肠小道上已经开到了90码。 还未等盛世召会过神来,克里斯便先「啊啊啊!」地惊叫了起来,惨叫声比这木偶的样子还要可怖。 「是莉莉安,莉莉安!」 盛世召被这叫声吓得浑身一颤,不耐烦地呵斥:「老子要被你吓死了!赶紧跳车啊......」 话未说完,人偶嘴角的笑容愈加阴森诡异,双眼不自然地转动了一下,死死盯着盛世召。 第12页 就在这时,原本崭新的车开始快速褪色,好似一只正在蜕皮的蛇。 车内瞬间变得破败不堪。 人偶的双眼仿佛有种魔力,仿佛要将盛世召吸进她幽深的眸子里。 盛世召突然思绪煞白,双眼一片漆黑。 等视野再次明亮时,一道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本能地抬手遮住眼睛。等视线清晰时,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片郁郁葱葱地草坪上! 这是什么地方? 刚才明明还是在车里啊! 不等他思考明白,双脚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去。只见自己脚上穿着一双布鞋,身上的衣服似乎是几十年前的中山装。 此刻的他,就好像寄生在某个人的身体里,无法自己行动,想喊也喊不出声。 眼前是一栋中世纪风的古堡,他抬手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一对年轻的夫妇笑容可掬地将他迎了进来。 女人面容清秀,是华国面孔。男人金髮碧眼,身材高大,是典型的英国本地长相。 「蒙盛先生大驾光临,顿使寒舍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盛先生? 他在喊我吗? 盛世召一头雾水。等他走进客厅,无意间经过一面镜子时,镜子映射出的模样顿时吓了他一跳! 眼前的自己竟然是爷爷年轻时的模样! 和盛世召现在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但举止投足却沉稳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穿越时空、穿进了爷爷的身体里? 还是我的幻觉? 「爷爷?」盛世召尝试着唤了声。 可是爷爷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音河。」年轻女人对盛世召说:「我总觉得这屋子怪怪的。自从我们搬来这里,就没一天消停过。屋子总是传出一些莫名的说话声,尤其是在晚上。而且.....」 盛音河是爷爷的名字。 「而且什么?」盛音河问。 女人没有开口,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她说话时气若游丝、身体羸弱,似乎身体不太好。 旁边的丈夫拍了拍她的背,一脸为难地说道:「囡囡的身体本就不大好。自从住进这件屋子,身体变得更差了。」 说着,他撂起她的袖管,只见纤白的小臂上印着一个青紫色的掌印。 「起初我以为是囡囡的体质问题,但类似的瘢痕越来越多,甚至蔓延到了后背。」男人用华文说:「囡囡每晚都梦魇,喘不过气,几次差点在梦里窒息。您看看,这屋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西?」 盛音河点头:「这座城堡朝北,是阴了些。先带我看看?」 城堡内部富丽堂皇,一楼是会客厅、厨房、以及通往后花园的阳台。 暂时没看出什么端倪,盛河音便扶着水晶扶梯一步步走上了二楼。 入眼的即是一个紧闭的棕色房门。蹊跷的是,门的正中央贴了一张用血红色画成的「六芒星图腾」。 盛音河皱了皱眉,问:「这是什么房间?」 「这个......」 夫妇两人对望了一眼,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而后还是男人开口道:「这是储物间,门上的符咒是我从黄金黎明协会请回来驱魔用的。」 盛音河垂眸:「大门正对楼梯,在风水上叫『牵牛煞』,待会儿我给你们一张化解的符咒,你们可以将它贴在门槛上。」 夫妻二人连忙道谢。又在二楼巡视了一圈,并未发觉有什么异样,于是盛音河提议再上三楼看看。 夫妻二人在前边带路,就在上到楼梯拐角处时,那个贴着六芒星符咒的门突然「吱」的一下打开了。 盛音河回头,只见门缝里露出一双异瞳。 左边的眸子是宝蓝色,而右边却是深黑色。 那双瞳孔仿佛有一种魔力,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人看了就无法挪开。 随着门缝越来越大,盛音河这才看清,这双眸子的主人是一个小女孩。 女孩的头髮遮住了她的容颜,身上穿着一件有些泛黄的白色睡裙,手中还托着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人偶。 「盛世召,快醒醒!」 随着耳边的叫喊声逐渐清晰,画面突然中断。 盛世召的意识被拉回了当下。 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忽然眼前一黑,他的双眼已经被克里斯的手捂住。 「千万不要再与她对视,否则它会要了你的命!」克里斯闭着眼大喊。「你刚才产生了幻觉,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幻觉? 刚才的经歷实在太过真实,甚至现在脑海中还停留着刚才的画面。 他勐地想起,刚才在幻觉中看见那个小女孩。 她手中抱着的人偶,和现在的莉莉安长得一模一样! 盛世召只觉有些头晕,甚至有些分不清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才是假。 他忽觉鼻腔一热,这时才发现,自己的鼻腔一直在淌血,甚至已经浸湿了衣领。 车子还在加速向前,甚至变得愈加颠簸。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车速至少已经到了100码。 他再顾不得刚才的那些画面,寻思着得赶紧从这辆车上跳下去,于是拨开克里斯的手,紧闭着双眼,慌忙伸手去扳动身旁的车门。 可一连来回拉了几次,却发现车门怎么拉都拉不开。 第13页 「你们祖上不是傩师、会降妖驱鬼吗?赶快把它赶走!」克里斯慌忙抓住车窗上的把手,闭着眼大喊。 可盛世召哪儿会抓鬼啊,就连占卜算卦也没正经学过,于是梗着脖子回:「洋鬼还得你们洋人来驱,你不是什么塔罗师吗?你上啊!」 就在这时,歪倒在副驾驶的人形木偶忽然坐了起来。 两颗黝黑的眼珠子飞快地在眼眶里打着圈,口中发着「咯咯咯」的笑声。 寻着笑声,盛世召狠快准地一脚踹到了木偶的肚子上,「去你丫的!」 「砰」的一声。 木偶被踹飞,重重地砸向了车前的挡风玻璃上。 可转眼间,它又立了起来,快速飞扑向盛世召,伸着胳膊要来掐他的脖子,口中机械地模仿着盛世召的那句「去你丫的,去你丫的。」 还好盛世召从小打架打到大,即使闭着眼,也能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方位。 他反手扣住木偶的双肩,想要推开它,但没想到这木偶的力气却出奇地大,两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张着悬在脸颊上的血盆大口要往他的脖子上咬。 「还愣着干嘛!」盛世召紧闭着双眼,一边与木偶角力,一边向克里斯大喊:「你去驾驶位想办法让车停下来,我来想办法制止它。」 早已被吓傻的克里斯终于晃过神来。 等他紧闭着眼,颤颤巍巍地爬到驾驶位时才敢睁开眼睛,可眼前的一幕却比那人偶还吓人! 这车不知何时早已开上了山路上,眼前不足百米处便是一处断崖! 克里斯疯狂地踩着剎车,可车速却丝毫不减,又慌忙打了圈方向盘,可这车就像一头失去了理智的疯牛,只认断崖的方向。 「你特么搞快点啊!」 见车子没停,盛世召有些抵挡不住了,几次想睁开眼睛干脆和这人偶拼了,扯着嗓子喊:「拔钥匙啊!」 克里斯连忙颤抖着去拔车钥匙,可没想到这钥匙因为年久被氧化的原因,竟然断在了钥匙孔里! 暴风雨肆虐地拍打着车前的挡风玻璃,此时已距离断崖越来越近。 此时的克里斯大脑一片空白,已经下意识地在心底默念祈祷词了。 此时的盛世召已经被木偶压倒在了后排座椅上,几次差点被咬到。他干脆睁开眼睛,准备来个鱼死网破! 一睁开眼,便对上了木偶可怖的双眼。 他只觉四肢一软,大脑也跟着逐渐失去意识。 就在人偶的嘴即将咬向他脖子的时候,他的胸前忽然乍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扎进了人偶的眼底。 随着一声悽厉的惨叫,人偶被击飞到了车窗玻璃上。 光明乍现,盛世召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脖子上戴着的,是十二岁生日那天,爷爷送给他的一个红色锦囊,里面包着几张护身符。 突然,两道刺眼的黄色光柱从前挡风玻璃射.了进来。 逆光中,只见一人稳如泰山地坐在断崖前。 「陆.....陆大师!」 陆惊鸿的出现犹如临死前的一根救命稻草,让克里斯不由地惊唿。 可盛世召的表情却急转直下,他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或许陆惊鸿还不知道这辆车根本停不下来,他坐着轮椅,行动又不方便,现在出来装逼岂不是来送死的? 于是,盛世召挥舞着双手,扯着嗓子向前方大喊:「陆惊鸿,你丫赶紧躲开,我们的剎车失灵了!」 就在车身即将撞上陆惊鸿的同时,只见他不疾不徐地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纸,夹在食指与中指间,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咒语刚停,符咒的符头已被点亮。 燃烧的符纸随风贴在了挡风玻璃上,霎时腾出一大片金光,好似一个巨大的金刚罩一般,罩住了整个车身。 车子在距离陆惊鸿不到半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盛世召惊魂未定,半张着嘴,直接看傻了眼。 虽然上次在护城河也曾见过陆惊鸿的实力,但今天这次情况实在太过兇险,且如此单薄的陆惊鸿,竟然仅凭一张符纸,就能让一辆剎车失灵的车停下来! 直到克里斯打开车门,差点没跪在陆惊鸿面前道谢时,盛世召才回过神来。 他抬头这么一望,只见陆惊鸿似乎正在看他,顿时慌忙避开视线,假装寻找刚才那个人偶司机。 「丫的,那鬼东西去哪儿了?」 盛世召东瞅遍整辆车也没找到,于是弯下腰去车底找,口中骂骂咧咧道:「你有本事别躲啊,再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就凭你?」陆惊鸿轻笑:「你家祖上不是在梦中受九天玄女点拨,上可知天文地理,下可降妖驱鬼吗?怎么传到你这一辈,连一个玩偶都搞不定?」 「我!.....」盛世召的脸羞的又红又烫。 敢情他这是在故意臊我呢。 他硬着头皮说:「就凭我怎么了!刚才你没来之前,那个玩偶被我在车里踹飞了好几次,最后还被我的符咒吓跑了呢!」 谁知克里斯专拆他的台,竟然把刚才车里发生的窘况一字不落地学舌给了陆惊鸿。 这下盛世召可当真没脸了,但他从小就好面子,又不愿被陆惊鸿看轻,最终反诘:「我的水平不好,也是做师父的没教好!天下没有坏学生,只有坏老师!」 第14页 许是盛世召的少年心气逗笑了陆惊鸿,他盯了一瞬盛世召脖子上的红色锦囊,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这时,克里斯开口道:「陆大师,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个人偶就是莉莉安。好端端地,她为什么要杀我们?」 「你看的没错,的确是莉莉安。」陆惊鸿答:「前两天我才和它交过手。想必它是为了找我报仇,误把盛世召认成了我。」 「把我认成了你?」盛世召咋舌,心中暗道:「你长得细皮嫩肉,跟个娘们儿似得,我哪儿长得像你了?」 这时,只见程叔递了两把伞分别送给盛世召二人,说:「世召,你脖上的锦囊里装着陆先生送你的护身符,上面沾染了陆先生的气息,所以那个小鬼才会把你认成了陆先生。」 「他送我的?」盛世召更惊讶了,「这明明是我十二岁生日那年,我爷爷送的啊。」 程叔边迎着盛世召上车边说:「锦囊里装着的,是陆先生亲手给你画的护身符。自你十二岁起,陆先生便在你生日的当天,每年给你画一张,然后邮寄给你爷爷。不信你拆开看看,是不是每张符咒的左下角都有个陆字?」 盛世召不信,他三两下打开锦囊,里面果然藏着四张黄色符纸,每张符纸的左下角都有一个用簪花小体写成的「陆」字。 除此之外,里面还静静地躺着一串用红绳穿成的五帝钱,正是当年他丢进护城河的那一串。 敢情刚才是陆惊鸿送的符咒和五帝钱救了他的命啊! 盛世召心里一热,但面上依旧不愿与陆惊鸿和解,硬是把刚到嘴边的那声「谢谢」咽了下去。 他拎着那个锦囊,说:「陆惊鸿,刚才我们是因为你才被那小鬼缠上,咱们这算是扯平了啊。还有,你之前说,只要我找到五帝钱就让我进香园儿,现在东西找到了,你可得说话算话啊!」 陆惊鸿不答,面无表情地被程叔推上了车。 关上车门后,程叔上前嘘声对盛世召二人说,「请二位随我们一起上车,香园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晚宴。」 作者有话要说:  留个脚印吧,有红包回馈哦 第7章 莉莉安 程叔开来的是一辆七座保姆车。车身宽敞,恰好解决了盛世召的尴尬的处境。 他与路惊鸿各坐一排,谁也不搭理谁。 还是程叔率先开口,打破了车内尴尬的气氛。 「世召啊,你爷爷的事情我们也很遗憾,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人还是得向前看。我们已经帮你办理好了入学手续,以后就在这边好好读书。」 「入学手续?」盛世召大跌眼镜。 谁让你们擅自主张帮我办入学手续的? 有经过我的同意吗? 虽然心里不满,但毕竟程叔是长辈,看着和爷爷的年纪不相上下。于是,盛世召还是好声好气地回:「程叔,我这次来只想搞清楚我爷爷的死因,等弄明白了我就回去。」 「入学手续是你爷爷委託我们帮你办的,他没和你说吗?」程叔回:「我知道,你心里埋怨陆先生没去参加你爷爷的葬礼,但你也看见了,陆先生行动不方便,他每天都要服药。」 「我爷爷让你们办的?」 说道这里,盛世召干脆开门见山,道:「我爷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在临走就要把我安排到英国来?还有,护城河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毕,只见程叔从后视镜望了眼路惊鸿,好像是在徵求他的意见。 沉默了片刻后,陆惊鸿才不疾不徐地说:「一周前,盛爷爷曾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最近遇见了些很棘手的事,拜託我们一定要帮你办理好英国的入学手续。至于其他的,他老人家并没有多提。」 「我不信!」盛世召当机立断,「为什么爷爷从没和我提过这事?」 「你爷爷是为了保护你。」程叔说。 程叔这话虽没有透露出有用的讯息,但却能断定一件事—— 爷爷的确是被人害死的,并非心脏病突发,意外坠河身亡。 「护城河那天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盛世召干脆转过头,质问路惊鸿,「你不是说自己在英国吗?别忽悠我说你会瞬间移动!」 正望向窗外的路惊鸿连头也没回,声线冷冽:「和你解释不清。」 盛世召直觉路惊鸿是在搪塞自己,于是继续追问:「你不是能掐会算吗?身手又这么厉害,难道算不出我爷爷的死因?」 话毕,车上安静了一瞬。 一声嘆息后,陆惊鸿淡淡道:「人有祸福旦夕,强行改变因果只会惹来更多灾祸。」 越听这些大道理越烦,盛世召干脆嚷嚷道:「香园我也不去了。我要回国,送我去机场!」 「连区区一个小鬼都搞不定,赶着回去送死吗?」 陆惊鸿转过头来,凝视着他的双眼,吐字清晰冰冷,一如他本人。 盛世召语塞,但额角的青筋隐隐鼓动,不难看出正尽力压抑着愤怒。 一直默默观望的程叔在心底暗嘆了口气。 这两人还真是难搞,说不了几句话就得吵架。 程叔趁此在一旁赶紧劝慰:「世召你先别激动。你想想看,就连你爷爷都对付不了的人,你能搞定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才十六岁,还没成年。你爷爷临走前将你託付给我们,就是想让你平安长大,好好和陆先生学本事。等你成年了,有的是机会给你爷爷报仇。」 第15页 盛世召低头不语。 他回想起护城河一事,以及刚才遇见的那个莉莉安。 就凭现在自己的这点本事,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连爷爷都没办法对付的人? 思及此处,这些天来压抑的愤怒和此刻的无力感,像濒临爆发的火山般,蓄着最后一点力气,最终化成重重的一拳,砸在了前排座椅上。 这一拳把程叔和一直默默无闻的克里斯吓得不轻。 众所周知,路惊鸿虽然看起来平易近人,但实际上脾气却是出了名的执拗,更不会容忍别人在他面前撒野。 只怕陆惊鸿接下来会把盛世召赶下车。 然而,他们所担忧的事并未发生。 只见,坐在后排的陆惊鸿微一滞愣,眉宇间的阴郁渐散,眼底的动容一闪而过。 他动了动喉咙,缓缓伸出手、在半空中停滞了许久后,终于在盛世召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我答应与你一起调查你爷爷的死因,但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你必须听你爷爷的话,乖乖留在这里上学。」 盛世召没说话,只是抹了把眼眶里的泪水,转头望向了窗外。 通过后视镜观望的程叔,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陆先生怎么突然变得会安慰人了? 愣怔了片刻后,程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说:「世召,你爷爷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继承傩师一脉。好好和陆先生学习,不要辜负你爷爷对你的期望。你的八字百年难见,又极具天赋,以后学成了,只怕这一车的人都比不上你一个。」 言毕,克里斯也连忙跟着应和了几句。 盛世召吸了吸鼻子,没说话,但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 原本僵滞的气氛豁然变得起来,在程叔和克里斯的双簧表演中,车子很快驶入了香园。 陆惊鸿的香园,通俗地讲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虽然古堡外是传承百年的英式风格,但内部却是精緻的中式復古风,像极了苏州园林的内部造景。 推开最外围的铁门便是座等人高的假山,意为「开门见山」之大吉。 假山后有一池塘,和古堡背后的山形成「前有照,后有靠」的风水吉相。 院内砖瓦苍郁,叠石迭景,砖缝瓦隙里尽是歷史的痕迹。 古堡内部依旧是中式风格,家具大多以黄花梨为主。 刚一推开门,一股香郁的饭菜香直窜鼻腔。一位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迎面而来,见到盛世召后,当即露出了慈祥的笑。 「世召啊,赶紧过来吃饭,六婶早都把饭做好了,就等你们回来了。」 盛世召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脸上依旧绷得很紧。 他跟着六婶来到餐桌旁,还没坐下,只听身后便响起陆惊鸿冷冰冰的声音。 「先去洗手。」 「.......」盛世召撇了撇嘴。六婶连忙在一旁赔笑,引着盛世召去往了洗手间。 等他从洗手间走出时,只见所有人都已落座。 给他留的座位就在陆惊鸿身旁。等他坐下后,六婶开始陆续上餐。 吃食也极为讲究。先是每人一碗番茄羹作为开胃汤,然后再是鸡肉沙拉和香煎牛排。最后,还有一份提拉米苏和一杯白葡萄酒作为餐后甜点。 自幼和爷爷过惯了苦日子的盛世召哪儿见过这些。终于等一道道繁杂的工序完成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抓起面前的一块面包就往嘴里送。 可谁想,陆惊鸿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根竹条,「啪」地一下打在了盛世召的手背上。 「你干嘛!」盛世召顿时又惊又气。 陆惊鸿收起竹条,平缓无波地回:「面包要用岔子切成小块,一点点地吃。」 盛世召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 从小到大,除了上学前班时被老师用竹条抽过手板心外,再没被人这样打过。 「简直疯了。」盛世召将面包向餐桌上一甩,「老子不吃了!」 又是「啪」地一下,正中右手手背。 「出口成脏。谁是老子?」陆惊鸿的声音虽轻,但极具震慑力。 「进了香园就要守香园的规矩。你既拜我为师,首先就要先学规矩。徒不教,师之过,天下没有坏学生,只有坏老师。」 言毕,陆惊鸿又补了一句:「这可是你之前说的。」 「你......!」盛世召气的头疼,起身就要走。 谁想,陆惊鸿竟然从兜里掏出一人偶,口中快速默念了口诀。继尔,两手将木偶的双腿一弯,盛世召竟不受控制地重重坐回了座位上。 「不吃了是吧。」路惊鸿说,「六婶,把他的餐盘收了。让他坐在这里看着我们吃!」 六婶犹豫了一瞬,见陆惊鸿的态度似乎格外坚决,只得顺从地将盛世召面前的餐全部收走。 盛世召的肺都要气炸了,刚准备开口骂脏字,陆惊鸿就像是能预知一般,冷冷丢了句「闭嘴」,然后双手往木偶的嘴上一点,真的封住了盛世召的嘴。 「......」盛世召欲哭无泪。走又走不了,骂又骂不出口,还得干坐在这里看着一桌人吃饭。 陆惊鸿,你丫的可真够阴狠的,算你毒! 一桌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克里斯提起酒杯,笑着劝解:「陆大师,你们师徒好歹也是第一次见面。华国有句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子没有隔夜仇。规矩可以以后再学,先吃饱肚子再说嘛。」 第16页 陆惊鸿哼笑了声,跟没听见似得,淡定地举起酒杯,回:「欢迎你来香园。」 克里斯见劝说无解,同情地望了眼一动也不能动地盛世召,转而开始说自己前来香园的目的。 「陆大师,这次我冒昧造访香园,一是为了替我的朋友帕波克愚蠢的行为道歉,二是想请您出山,明天前去玩具城帮我们驱赶莉莉安。」 听得出来,克里斯的语气非常诚恳。可一番恳求过后,陆惊鸿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在一旁置若罔闻地切着餐盘里的牛排。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但克里斯倒也不生气,反倒是态度变得更加谦和。 「陆大师,这件事只有您出马才能搞定。这二十几年来,几乎无人能驱散莉莉安的怨灵。我们黄金黎明协会已经将她列为了最兇险的怨灵等级范围。」 克里斯说:「您也知道,我们黄金黎明协会的能力有限,如果您明天不去,我们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黄金黎明协会?」 盛世召忽然想起他在车内所产生的幻觉。 当时,幻觉中的男人曾告诉爷爷,那个贴在木门上的血红色符咒,就是从黄金黎明协会中请来的。 此时,陆惊鸿冷笑了声:「万事皆有因果。你们造了业,就得自己承担。」 克里斯的眉头紧皱,语气转为哀求:「救一人命胜造七级佛屠,陆大师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不必再说了。」 陆惊鸿的语气分外冷漠,放下了手中的刀叉,说:「我身体不大舒服,先行一步。您请便。」 说完便让程叔将他推回了房间。 「这个陆惊鸿不仅脾气臭,还特么油盐不进。」盛世召心想,又暗自在心底抹了把冷汗。 看来,自己以后的日子是不好过了啊...... 第8章 莉莉安 等陆惊鸿一离席,盛世召身上的封印自然就解开了。 他张嘴活动了下僵硬的腮帮子,见克里斯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盛世召无奈地嘆了口气,心想着:你这么望着我也没用啊。 但他又对莉莉安的事非常好奇。之前在鬼车上,他不仅看见了爷爷,还看见了女孩中怀里的莉莉安。 他直觉这些并非是幻觉这么简单。 兴许莉莉安还和爷爷的死有关。 于是,盛世召说:「你刚才说的玩具厂,还有莉莉安,究竟是怎么回事?」 克里斯直言不讳地答:「二十五年前,镇里有个叫霍德华的人开了一家玩具厂。他做的人偶酷似真人,尤其是一款名叫莉莉安的人偶深受大家的喜爱。很快,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于是当地人就给他起了外号——『玩具大王』。」 「玩具大王?」盛世召想了想,问:「那你有他照片吗,能不能给我看看?」 克里斯疑惑地看着他,但还是用手机从网上找到了霍德华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就是他在幻觉中看见的那个英国男人! 盛世召迫不及待地问:「你继续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克里斯:「玩具厂辉煌了数年,突然有一天传出闹鬼的消息。先是有内部员工反应,那款名叫莉莉安系列的人偶在半夜的时候,眼珠子会自己转。 不久之后,就传出厂里员工频频死亡的消息。 那些死去的员工死相都非常恐怖,他们都被人挖去了心脏,但却压根找不到兇手。 后来网上传出,一些将莉莉安买回家的顾客也遇见了灵异事件,甚至家人也被挖去了心脏,而现场都只有双手带血的莉莉安。 玩具大王找到我们黄金黎明协会,经过调查,我们发现莉莉安的身上附着一个恶灵。 莉莉安因此停产。 玩具大王召回了所有已售的莉莉安人偶。我们会长做了净化后,将那些人偶全部焚烧。」 克里斯顿了顿,继续嘘声说道:「自此之后,镇上就有了一个童谣——不要凝视莉莉安的眼睛,否则她会偷走你的心跳。」 「你是说,当时所有的莉莉安都被你们焚烧了?」盛世召思索了一番后,询问道。 「是,但是还留了一个母本,也就是最早制作出来的莉莉安。」克里斯说:「会长将莉莉安封印在了协会里。但是一个月前,莉莉安忽然意外失踪,紧接着便传出了玩具大王的儿子意外坠楼的消息。」 儿子? 当时在幻觉中并没有看见霍德华的儿子,但是却出现了一个拥有一双异瞳的小女孩。 盛世召继续问:「霍德华是不是还有个女儿?」 「你怎么知道?」克里斯面露诧异地说:「难道你认识?」 盛世召并不打算将他在车里看见的事告诉克里斯,毕竟事情有些蹊跷,说出去也只能被认为是幻觉。 于是,他敷衍道:「当然是我算出来的啊。」 「这都能算出来?厉害,太厉害了!不愧是陆大师的高徒!」克里斯竖起了大拇指,连连称赞。「霍德华的确有过一个女儿,名字就叫莉莉安。」 「莉莉安五岁那年意外失踪。霍德华悲痛欲绝,为了纪念女儿,于是按照女儿的模样做了一个等身高的玩偶,并以女儿的名字取名。这一举动感动了很多人,霍德华因此也成立了『寻找失踪儿童的基金会』,这也是莉莉安畅销的原因之一。」 「有莉莉安本人的照片吗?」盛世召问。 第17页 克里斯摇头:「莉莉安从小身体不好,很少出门,所以网上并没有她的照片。」 话毕,盛世召陷入沉。 那个叫莉莉安的房门上贴着一个六芒星的西洋符咒,或许这个符咒就是为了给她驱病用的吧。 盛世召:「那霍德华的妻子是不是华国人,小名叫囡囡?」 「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克里斯答:「霍德华有两任妻子,前妻的确是华国人,但因肝癌去世。现任妻子名叫凯萨琳。」 这和他之前看见的完全相符! 那个名叫囡囡的华国女人的确身体不大好。 克里斯转回刚才的话题:「两周前,霍华德再次请我们黄金黎明协会来驱鬼,可会长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我们根本没有能力驱赶莉莉安,于是就请了陆大师和他的师兄来助阵。 陆大师用一张符纸镇住了莉莉安,可那张符却在两天被我的朋友帕波克不小心从莉莉安的脑门上扯了下来。 世召,你是陆大师的徒弟,拜託你一定帮我向他求求情,再次出马镇住莉莉安!」 「我去和他求情?!」盛世召指着自己嚷嚷道。「我倒是想帮你,毕竟你刚才救了我一命。况且,我也想弄清楚这件事。但你也看见了,陆惊鸿的脾气又臭又硬,倔的跟头驴似的,要不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话没说完,便被远处程叔传来的咳嗽声打断。 盛世召赶忙选择了闭嘴,给克里斯使了个眼神。 事情讲完了,克里斯也没有继续留在香园的理由。临走前,他还是连连请求盛世召替他求情。 而盛世召则在六婶的带领下,去向了二楼一间提前为他收拾好的房间。 程叔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边带路边说:「世召啊,你师父的脾气确实不好,但他的心不坏。这碗饺子是他怕你吃不惯西餐,在你来之前特地给你包的。」 「得了吧。」盛世召望着饺子撇了撇嘴,「他要有这么好心,还会打我手板心、让我眼巴巴地望着你们吃饭?」 「迎客的饺子送客的面。」程叔笑笑:「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骗你不成?对你严格其实是器重你的表现,上次你走迷宫的时候,你师父其实就在二楼看着你呢。还说你是根百年一遇的好苗子,如果不赶紧把你收进来当徒弟,那他一身的绝学可就后继无人了。」 言毕,盛世召眼底的波澜一闪而过,但依旧昂着下巴,问了声「真的?」 在得到程叔的再三肯定后,他背过身去偷偷笑了一下,暗自心道:「算这个倔驴有眼光。爷爷早就说过,我的八字是百年一遇,能收我做徒弟是他陆惊鸿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然后,他面上勉为其难地接过饺子,说:「既然他这么上赶着讨好我,那我就勉强领了他的情。」 「诶,这就对了!」程叔眉开眼笑,「师徒如父子,陆先生的身体不好,以后还得劳你多担待这点儿。」 盛世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觉口中的饺子费外美味,含煳着一口应下:「没问题。」 「那你慢慢吃。」 说着,程叔转身走出了房间,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心道:「到底是少年心气,一哄就好。」 走出了房门,程叔又从厨房里端了一碗汤药,推开了陆惊鸿房间的大门。 只见陆惊鸿手里捧着本古籍,正倚在床头看书。 「陆先生。」程叔小声唤了句,「喝了药就早些睡吧。灯光这么暗,对眼睛不好。」 陆惊鸿「嗯」了声。 等药喝到一半,只听程叔又说:「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盛世召托我来向您求求情,让您出手帮一下克里斯,因为克里斯之前救过他一命。」 「免谈。」陆惊鸿头也没抬地回了句。 程叔也不急,缓缓说道:「你是不知道,刚才克里斯将之前你去玩具厂驱鬼的事复述了一遍;说起你驱鬼的过程,盛世召听的津津有味,连眼睛都亮了,满眼都写着对您的崇拜呢。」 陆惊鸿眉梢一颤,匪夷所思地盯着程叔。 「您别不信。」程叔躬着腰说,「我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我撒过谎呢?」 陆惊鸿垂眸不语。程叔又说:「盛世召正在叛逆期。这调.教徒弟啊,就像养儿子一样,得徐徐渐进。否则就会产生逆反心理。」 「他和他爷爷一样,都是好面子的主,但是心肠热着呢。」程叔说:「依我看,您明天就去玩具厂一趟。您也不必亲自出手,就站在一旁指点一下盛世召,让他去。这一来算是给盛世召上了堂课,二来又替徒弟还了克里斯的人情,还能博个好名声,两全其美呢。」 一席话过后,陆惊鸿虽没吭声,但紧绷的面部神经明显松动了些许。 程叔见有戏,又加了把火,说:「人家千里迢迢来拜师,不就是瞻仰您的能力吗?」 安静了片刻,在程叔殷切的神情中,陆惊鸿终于淡淡说了句:「好。」 程叔笑盈盈地走出了门,悠然走到阳台,望着天空笑嘆了口气:「老盛啊,我今天可是扔了老脸在帮你办事啊。等来日见面了,您可得在底下给我摆桌酒啊!」 这一夜,盛世召辗转难眠,心中一直琢磨着爷爷和莉莉安的事。 一直熬到天蒙蒙亮,他蹭地一下床上坐了起来,连忙穿好衣服,准备去和克里斯汇合。 第18页 此时,一楼大厅一片寂静。 他寻思着大家应该还没起床,心里偷偷乐呵了一番,正好也省去了和陆惊鸿报备的程序,免得那个倔驴又拦着不让去,闹出什么么蛾子。 先斩后奏才是他盛世召的风格! 于是,他蹑手蹑脚地打开大门。可没想到的是,刚一走出院子,只见陆惊鸿正端坐在轮椅上。身边还一左一右地站着六婶和程叔,好似一尊观世音菩萨,身旁站着一对童男童女。 盛世召的表情急转直下,心中暗喊不妙:「看这阵仗,想必是专门站在门口,等着逮我呢吧!」 「上哪儿去?」 陆惊鸿从程叔手中接过一杯茶,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我准备挑个地儿打坐练功的。」盛世召干脆也不要脸了,一脸认真地胡说八道:「我从小就和爷爷一起早起,修习......『黄庭禅坐』!」 一旁的程叔差点没笑出声。 陆惊鸿抿了口茶,不咸不淡地说:「是吗?那太巧了。我们一起。」 说着,他让六婶搬来两个蒲团摆在地上,撑着程叔的胳膊在其中一个蒲团上坐下,拍了拍身旁,「就坐我旁边。」 不要吧..... 『黄庭禅坐』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还要坐在陆惊鸿的身边,那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盛世召一脸尴尬地笑笑:「那个.....我打坐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我身边,我还是选个别的地儿吧。」 可还没走两步,两只腿瞬间又被陆惊鸿控制住,随后不听使唤地坐在了端坐在了蒲团上。 陆惊鸿:「黄庭禅坐在于观心,时刻观照自己的起心动念,摒除心中的贪、嗔、痴、慢、疑。六婶,你在旁边计时监督。从现在起,三个时辰内,如果盛世召打坐的时候分心,就用竹条抽他!」 三个时辰? 你在故意整我呢吧! 「陆惊鸿,你丫可真是给点染料,就开染坊了啊。是谁偷偷说,我是百年一见的好苗子,如果不赶紧收我为徒,一身的绝学就后继无人了?我告诉你,你要今天再敢抽我,小爷我立刻收拾东西走人!」盛世召不服气地嚷嚷,语气铿锵有力。 此话一出,陆惊鸿细长的丹凤中射.出一道芒刺,直锥向盛世召,又撇向程叔,看得程叔冷汗直冒,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加一个时辰!」陆惊鸿的语气冷得快要掉冰渣。「程叔,你去搬个垫子,在旁边一起坐。」 第9章 莉莉安 「人有八识别;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此为前五识,分别对应眼、耳、鼻、舌、身。」 陆惊鸿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语速不紧不慢,在盛世召听来简直是老和尚念经般,听得只想打瞌睡。 而身旁的程叔也真是绝了,这么大年纪,腰板挺得比自己还直,这么长时间连动都没动一下。 此刻已日上三竿,早已不知在蒲团上坐了多久,盛世召只觉两腿发麻又尿急,奈何屁.股又被钉死在了这坐垫上,一动也不能动。 「陆惊鸿,我想小便。」盛世召瞌着眼皮说。 「憋着!」陆惊鸿厉声回:「尿急是记东西最快的时候。」 盛世召:「......」 他估摸着此时应该到9点了。 他和克里斯约的是10点,还差一小时他们黄金黎明协会就要去玩具厂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 陆惊鸿:「第六识为意识,也称心识。心随境转则杂念纷飞,难以认清事物的真相。第七识为末那识,可以分辨时间与、自我与他人;你爷爷所修的命理数术就是在这个层面运作,但如果想成为真正的傩师,还得继续精进。」 一提到「爷爷」盛世召本能地竖起了耳朵。 陆惊鸿又道:「自石器时代,傩师一脉便已诞生。上可沟通天地、下可占卜吉凶。后随着道教的兴起和佛法入境,傩术则日渐衰退;但作为人类的意识起源之一,后来又慢慢杂糅进了华国本土道法和佛法中。」 「道家有玄学五术,山、医、命、相、卜,每一门都与傩术息息相关。你们盛家祖上是国傩,后又有钦天监,所以对『相』『命』『卜』三门格外精通。」 「那你们陆家呢?」盛世召好奇地问道。 「我们主『山』,以符咒、玄典、禅修为主。」陆惊鸿说:「相、命、卜三门虽然玄妙,但终究陷于『我执』,受困于时间与空间。而真正的傩师要摒弃自我意识,在第八识——阿赖耶识,上做文章。」 这句话盛世召倒是没太听懂,但他却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时间与空间。 如果真的能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那么之前那些离奇的经歷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陆惊鸿人在英国却突然出现在京城的护城河,后又莫名消失,难道他已经做到这一点了? 还有自己突然回到过去,穿进了爷爷的身体里,经歷了二十多年前爷爷身上所发生的事,也是因为突破了时间与空间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完全可以再次穿进爷爷的身体里,回到爷爷死去的那天,看清楚爷爷的死因了。 「那你可以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吗?」盛世召问。 过了好一会儿,陆惊鸿也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厉声道:「闭嘴!眼观鼻、鼻观心,气沉丹田,照见五蕴皆空,观大自在。」 第19页 什么鬼! 盛世召在心底翻了白眼,但又怕挨竹条,只得默不吭声地继续做样子。 耳边鸟叫声连连,一股又一股的玫瑰香气直扑鼻腔。 静坐了一会儿,盛世召忽觉身子没那么难受了,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不攀附,不抵抗,让它来,随它去。」 陆惊鸿的声音再次传来,但却很轻,听起来也很远,仿佛不在一个空间里。 忽然,一股暖乎乎的气流从尾骨沿着整条嵴柱直窜头颅,仿佛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盛世召只觉身子变得很轻、很轻,但意识却非常清晰,念念分明。 他沉浸在这种感觉中,已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直到陆惊鸿解开了他身体上的封印,才得知四个时辰早就一晃而过了。 「现在可以出发去玩具厂了。」陆惊鸿拍了拍身上的浮尘,又让程叔从屋内搬来一个偌大的桃木巷子,「从里面选一件你喜欢的法器,免得你赤手空拳的去白白送死。」 一听到「法器」两个字,盛世召的眼睛都亮了。 他只觉自己现在就是小说里的男主角,拿了法宝以后可以一路开挂,所向披靡了! 但在箱子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傻眼了。 这哪儿是法器,分明是一堆生了锈的乐器。 里面有手鼓、长笛、唢吶,和一堆认不出的破铜烂铁,单看外型,估计连能发出声音的都没几个。 「你把这叫法器?」盛世召嫌弃地说:「你至少给我整个桃木剑、金刚杵之类的东西吧。陆惊鸿,我看你不是想帮我,而是让我死得更快吧。」 陆惊鸿斜了他一眼,压根懒得搭理他,让程叔推他回去换衣服了。 还是六婶在一旁悄悄告诉他说,这些都是百年一遇的好东西,让他赶紧挑。 盛世召嗤之以鼻,在箱子里扒拉了几下,最终还是拿了那把唢吶。 他从小打架打到大,没少用过棍棒一类的武器,心想着就那把唢吶比较接近棍棒,看起来还算结实,遇见危险的时候还能凑合着挥舞几下。 香园距离玩具厂不算近,开了将近两小时的车程才到。 昔日辉煌的玩具厂现已落败不堪。工厂前的大铁门上贴着「危险勿近」的标识,十几米长的霓虹灯牌倒落在地上也没人打理。 车子刚一驶进,克里斯的眼角都亮了,连忙迎了上去,亲自陆惊鸿扶上了轮椅。 「陆大师前来助阵,我们这次一定旗开得胜!」克里斯说:「其实你们也不必来这么早,怨灵一般在晚上才出没,我们现在只是在布置会场。」 陆惊鸿淡然点头,道:「这次主要是来带徒弟,他是主力,我就不出手了。」 克里斯眉梢一挑,上下打量翻盛世召,见他手里正左右挥舞着一把唢吶当棍棒耍,心里着实捏了把冷汗。 黄金黎明协会这次来了七个人,他们正忙着在工厂周围燃烧撒下去的鼠尾草,身上统一穿着印着金色六芒星标识的长袍,一个个好似中世纪的魔法师。 克里斯将陆惊鸿等人迎进了工厂旁的一间茶室内,只见里面坐着一位身穿黑色长裙、蒙着黑纱的英国女人,食指和中指间吊着一只水晶灵摆在桌面上晃动着,口中念念有词。 「她就是玩具大王霍德华的现任妻子,凯萨琳。」克里斯在盛世召的耳边说:「是一位崇尚古巫术的女巫。」 盛世召撇了撇嘴。 凯萨琳环视了一圈众人,见陆惊鸿坐着轮椅,身旁带着一个不靠谱的青少年和两个老人,眼底尽显鄙视。「他就是陆惊鸿?」 克里斯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凯瑟莉又说:「莉莉安是恶灵,并非一般人能对付,我怕陆大师的团队最后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你丫.....」盛世召正准备怼回去,却被陆惊鸿一手拦住。 陆惊鸿语速不疾不徐地回:「莉莉安好歹也算是你的孩子,把自己的孩子称为恶灵,简直枉为人母。」 「我的孩子?」凯萨琳抬头,凶相毕露。「我的儿子就是被她杀的,她是魔鬼!」 陆惊鸿冷晒一声,没再说话,抬头望向盛世召:「看出什么了?」 盛世召一愣。陆惊鸿的问题显然是在考验他,他一定要事无巨细地好好分析一下,在陆惊鸿的面前表现一番。 他从上到下快速扫了眼凯萨琳,在陆惊鸿耳边答:「印堂气色暗滞,说明最近运势低迷、厄运缠身。 眉毛长、眉身粗但有断裂的痕迹,眉尾上翘但稀疏,属尖刀间断眉。主心性残恶,刑克六亲。 眼露下白,黑少白多,属下三白眼、又称狼眼,再配一个鹰嘴鼻,说明心性狭窄、好记仇。女子难以生育。 下巴为僕役、子女宫。下颚内缩尖削,横竖杂纹交织,说明曾多次流产,晚年与子女关系疏离淡薄。」 盛世召逐一分析了凯萨琳的面相。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说完,他挑眉望向陆惊鸿,等着对方夸他。 谁知,陆惊鸿只是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好像半点没听进他刚才的分析,只是丢了句:「再看。」 再看? 盛世召干脆搬出自家的绝学,紫微斗数。但因不知凯萨琳的生辰,只能从自己的命盘上去倒推回去。 在外要看迁移宫,与人共事看僕役宫。今天是6月14日下午7点,正值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第20页 按照流日计算,迁移宫内坐「阴煞」、「地劫」两颗煞星,说明今天运气低迷,会遇阴祟。 僕役宫内坐「廉贞」、「七杀」、「擒羊」、「太阴」化忌,四颗星,说明..... 盛世召的眼皮勐地一颤,在陆惊鸿的耳边嘘声说:「凯萨琳的手上出过人命!她杀过人!」 话音落下,陆惊鸿下巴一扬,不缓不慢地放下手里的茶杯,并未评价盛世召的判断。 突然间,不远处的工厂内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声音很大,足以让所有人都后背一凉。 一位黄金黎明协会的会员匆匆赶来,面露焦急地说:「帕波克老师刚才去工厂里撒鼠尾草时,大门突然关闭。他现在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莉莉安,是莉莉安!」 凯萨琳勐地从椅子上弹起,灵摆从手中滑落,神色惊恐,双眼死死盯着工厂的方向。 克里斯连忙在召集了所有会员一起撞门,盛世召紧随其后。可那门却像是被什么什么力量封死了一般,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推不开。 门内被捆住的帕波克一边吶喊着「救命」,一边疯狂地拍打着铁门,好像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怖的事情。 「门被恶灵封印住了。」克里斯大喊,「必须破了封印门才能打开!」 言毕,只见他们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金色油漆,迅速在铁门前的地上画了一个六芒星的符号。 当六芒星符号落下最后一笔时,黄金黎明协会的成员们已经分别站在了六芒星的六个角上。他们齐声默念起着希伯来文组成的咒语。 可那门却纹丝不动。 厂房内传出的拍门声越来越急。还在推门的盛世召朝着陆惊鸿大喊:「陆惊鸿,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陆惊鸿朝着程叔摆了摆手,只见程叔从车子的后背箱取出一把木质的狼帐花鼓挂在腰间。 狼帐鼓的鼓身细长,两头呈原型椭圆形,像极了一个超大号的漏斗,两头的鼓面皆由花斑蛇皮制成。 程叔来到铁门前,每一拍打一次鼓面便高喝一声,声音贯穿整个工厂,气势如虹,响彻云霄。 铁门仿佛感受到了程叔的能量,一般开始震动。紧接着,厂房内传出「哐当」一声巨响,好似重物跌落的声音。 随着程叔的鼓点加快,铁门也晃动地越加疯狂。就在这时,门内忽然传来帕波克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大家都被这一声惨叫所惊住。 程叔的鼓点再次加快。当所有人面面相觑时,大门忽然「哐」的一声被震开,一股厚重的血腥味顿时蹿了出来。 厂房内漆黑一片。因太久没通风的原因,依稀还能感受到气流的对撞声,以及某个角落里的滴水声。 而被困在里面的帕波克早已不知所踪。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声「赶快捂住眼睛!」,这才使盛世召注意到,距离不足两米处有一个柜墙,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偶,数量多达上百个,每一个人偶的脸上都挂着诡异的笑。 第10章 莉莉安 望着厂房内器材的老旧程度,盛世召估计这座工厂已经废弃了很久,灰尘在那些人偶的身上积累了厚厚的一层。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克里斯说:「必须在天黑之前把这些人偶全部烧毁,否则它们都会沾上莉莉安的怨气,为莉莉安所用。我们分成两组,一组负责将烧毁玩偶,另一组负责寻找帕波克的下落。」 盛世召握着手中的唢吶正准备朝里进,忽觉被人揪住了衣角。 「把这个蒙在眼睛上。」 不知何时,陆惊鸿已经出现在了身后,递给他一条卡其色的丝巾。 丝巾沾着一股淡淡的檀香,隐隐还参杂着玫瑰花的气味。蒙在眼睛上虽然视野一片漆黑,却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全感,盛世召忍不住多闻了几下。 只听陆惊鸿又道:「今天为师就教你第一招,『通感』。」 盛世召:「通感?」 之前就听爷爷提过,传说通感乃是最高级的占卜法门,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能力,但在后天成长中,因为外界的影响,这种能力逐渐退化,在三到五岁时便完全消失。 他上次试着用「通感」的方法破解了香园前的迷宫,但却实属侥倖。 「你上次用通感破解了我的迷宫,只是因为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却不知该如何灵活使用。」陆惊鸿说:「我只教一遍,能不能学会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盛世召心中大喜。 刚才他还在担心,大家本来就对这个厂房的内部构造不熟悉,这样蒙着眼睛进去,不仅没办法找到帕波克,还有丧命的风险。 陆惊鸿:「上午我曾说过人有八识,前五识是人的五种感官。第六识为心识,也是欲望产生的地方。想要掌握『通感』,必须先摒弃前五感带来的纷扰;放弃你的眼、耳、鼻、舌、身,所传递过来的信息,不攀附、不抗拒、不评判,让它来、随它去,用你的心去感受事物的真相。破除『我执』,与当下合二为一。」 言毕,盛世召只觉后背被陆惊鸿一搡。「去吧!」 「这.....这就教完了?」盛世召在心中嘀咕。 刚才那段话他听得云里云雾,原以为陆惊鸿会像小说里那样,对他传送真气,或者给他眼睛里滴些神秘的药水,没想到三两句话就把他打发了? 第21页 带着满腹的疑问,盛世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厂房内。 「陆先生,您就这么放心让世召一个人进去?」程叔躬身询问,眼底尽是担忧。 陆惊鸿淡然道:「实践才是最好的老师,教了一上午总不能白教了。」 程叔点了点头,望着盛世召的背影,逐渐露出了笑意:「陆先生高明。」 厂房内充斥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每走一步、鞋底下都有种厚重的黏腻感。 盛世召寻着声音走到一众人的身旁,只听克里斯说:「盛世召,你会华国玄学,能力比我们都强,你跟我一起去寻找帕波克的下落,其他人负责尽快烧毁玩偶。」 盛世召应下,等其他会员都散去后,忽觉克里斯握住了他的手,手心中满是汗水。不难猜出,克里斯现在也很恐惧。 为了使克里斯安心,盛世召故意提到了音量,说:「现在天还没完全黑,阳气还没完全落下,不用太多担心。我可以用奇门寻人法,快速找到帕波克的下落。」 「真的?」 克里斯的嗓音沙哑,说话时声音连声音都在颤抖。 盛世召长舒了口气,「今天是辛丑年,甲午月,癸巳日,刚才帕波克出事时是申时,按照推算帕波克应该在......地下室里!」 一说到地下室,盛世召只觉自己的手被握得更紧了,他还不习惯和男人手牵着手,于是回了句:「兄弟,你如果害怕的话,牵我衣角成吗?两个男人手牵手像什么样子。」 克里斯有些窘迫,可还是答应了。 因为看不见,所以只能摸索着墙,寻找地下室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发了霉、长了苔藓的缘故,总觉得墙面湿漉漉的。 边摩挲盛世召一边在回味陆惊鸿刚才说的话。 上次他蒙眼进迷宫的时候,其实全凭直觉,但他知道通感并非单纯是直觉,但他没有体验过,所以不知道真正的通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通往地下室的门并没有关,可手触碰到铁门的时候,明显摸到了一片热乎黏腻的液体,再加上越来越重的血腥味便不难猜测,这是帕波克的血液。 两人一前一后迈下台阶。 每走一步,就觉背后的阴风更重,仿佛每个毛孔都战慄。耳边也变得越来越安静,盛世召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克里斯的心跳声,以及「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这台阶像是长的没有尽头,等下到第十八阶时,忽然一股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阴风从左至右刮过,让盛世召打了个寒战。 他抬手摸索了一番,发现有左右两条路。 左手是正南方,属离卦,五行为火。右手是正北,属坎卦,五行为水。 现在天还没完全黑,邪祟只会待在阴气重的地方。 如此分析着,盛世召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右手边那条道。 可还没走两步,克里斯便惊叫了起来。 「啊!!!」 「叫什么!」盛世召「啧」了一声,「你把老子吓死了!」 「我.....我,」克里斯磕磕巴巴地说:「好像有人在背后揪我的衣角。」 盛世召心口一颤,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完全忘了他的双眼还被蒙着。 可没想到的是,虽然双眼被蒙着,但他的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了一个无比诡异的画面。 克里斯的身后一连跟着七个人偶,他们整齐地排成了一排,学着克里斯的样子,牵着前一人偶的衣角,嘴角牵着诡异的笑。 盛世召心中一惊,倒抽一口凉气。 但同时他又有些惊喜。 难道自己能「通感」了? 许是克里斯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于是低声询问:「发现什么了?」 盛世召决定先不说出真相,免得吓到他,便开口道:「兄弟,咱俩先换个位置,你走前面。」 克里斯磕磕巴巴地回了声「好」。 等盛世召换到克里斯身后时,他毫不犹疑地挥起手中的唢吶,横扫向距离最近的那个玩偶,同时大喊:「克里斯,你先待着别动!」 被击飞的玩偶口中发出悽惨的尖叫。其余玩偶的眼睛豁然变成了血红色,口中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随后缓缓腾空飞起,一同扑向盛世召! 身后的克里斯已经被尖叫声吓傻了,只顾闷着头向前跑。 「来啊!」盛世召对着那些玩偶怒吼。 他从小就胆大,又仗着脖子上有护身符护身,于是像一个棒球手般挥舞着唢吶,一打一个准。「老子现在能看见了,根本不怕你们!」 可是,那些玩偶被击飞后,又迅速立了起来,再次进攻,如同一个个打不死的小强。 另一边,像个无头苍蝇般逃命的克里斯忽然被绊了一跤,摔倒在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 他下意识地用双手去摸,却摸到了一张冰冷脸,以及湿乎乎的头髮。 「是帕波克的尸体!」他下意识地想到。 此时的他胆儿都快吓破了,再也无法忍受黑暗带来的恐惧,一把扯掉了蒙在眼睛上的丝巾,恰好对上了帕波克的双眸! 「啊!!!」 克里斯撕心裂肺地尖叫着,瞬间从帕波克的身上弹了起来,跌倒在了旁边,用屁.股一连向后挪动了好几下。 只见帕波克仰倒在地上,表情扭曲,嘴巴依旧还张着,像是在临死前的最后一秒还在嘶喊。 第22页 他的双眼瞪得极大,仿佛在死前看见了无比恐怖的东西,瞳孔早就没了焦距。胸口的大窟窿上依旧还淌着血。 而更为恐怖的是,帕波克的尸体旁,还坐着莉莉安! 克里斯差点没吓昏过去,还好盛世召及时出现,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你他么疯了,赶紧给老子把眼睛闭上!」盛世召一边怒喝,一边抵挡那些飞扑而来的人偶。 人偶的数量太多,又没办法彻底消灭它们,如果一直被动还击终究只有等死的份。 此地不宜久留,盛世召寻思着,趁着天黑前先逃上去在想办法抬走帕波克的遗体。 「克里斯,我掩护你,你先想办法跑上去,我帮你垫后!」盛世召大喊。 话音落下,克里斯莽着头就往来时的方向跑,他在就不想待在这里了。 盛世召负责去驱赶那些袭击克里斯的人偶。 可就在这时,原本坐在地上的莉莉安眼珠子忽然打了转,口中开始模仿盛世召刚才说出的那句话。 突然,两个人偶趁盛世召不注意,一左一右地从身后飞向他的脖颈,猝不及防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盛世召想用双手扒开它们,却一不小心扯掉了蒙在眼睛上的丝巾。 视野清明的瞬间,恰好对上了莉莉安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红光。 另一边,克里斯终于跌跌撞撞地爬上了通往一楼的最后一阶台阶,却意外地发现,门被锁死了。 第11章 莉莉安 在与莉莉安对视的瞬间,盛世召下意识地想抬起胳膊、遮住眼睛,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突然,一道明亮的光扎进眼底,等视野再次清晰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莉莉安的家中。 幻觉又出现了! 但此时的他非但没有一丝恐慌,反倒是有些惊喜。 他太想知道后来的爷爷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当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时,发现自己并没有在爷爷的身体中。 这具身体很轻,个头也不高,金黄色的捲髮垂在胸前,发梢还有些枯萎。身上穿着一条洗黄了的睡裙,右手抱着一个与她差不多身高的玩偶,那具玩偶竟然与莉莉安长得一模一样! 在转头时透过墙上的镜子,发现自己居然进入了莉莉安的身体中!盛世召心中一惊,但疑惑更重。 他清楚地记得,克里斯曾和他说过,那款名叫莉莉安的人偶是玩具大王在女儿失踪后,为了缅怀女儿而制作出的同名仿真人偶。 可现在莉莉安明明还活着,那这个人偶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门内传来一阵连续地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透过门缝,只见那个名叫囡囡的华国女人正躺在里面的床上,不仅脸上扣着氧气罩,手背上也正打着吊瓶,原本清秀的面容已满是病态。 不难看出,她已经快不行了。 霍德华跪在床边与她十指紧扣,眼底还挂着未擦干净的泪花儿,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唿唤着她的名字。 此刻,盛世召能明显感受到莉莉安心中的情绪,悲伤、绝望、愤怒、甚至还有一股浓烈的恨意。 这些情绪积蓄在一起,好似即将崩堤的洪水般堆积在胸腔,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 囡囡艰难地摘下氧气罩,气息奄奄地说:「霍德华,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莉莉安,我走后,你一定要善待她。」 霍德华早已泣不成声,他一连摇了几下头,紧紧攥着囡囡的手,哽咽道:「别说了......」 「镇上的人都说她不祥,是魔鬼,但她是你的女儿,身上流着你的血液。还有......」 囡囡喘息一声,再说完最后一句,「离开这栋房子。」后,便咽了气。 「妈.....妈妈。」 莉莉安艰涩开口,声音很小,很哑。盛世召能感受到她想上前去看母亲最后一面,但不知为何,终究还是没迈出最后一步。 丧失爱妻的霍德华椎心饮泣,哭声在这栋空荡的古堡中久久迴荡。 待霍德华的情绪稍稍稳定之后,他突然转过头来,目光与莉莉安齐平,赤红的双眼里布满愤怒,丝毫不像父亲看待女儿的眼神。 恐惧瞬间爬上心头,莉莉安向后退了一小步,等霍德华缓缓站起身时,她顿时拼了命的转身向后跑。 可她终究还是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体力远不及成年男人。还未跑几步,就被霍德华一把揪住了衣领,拽倒在了地上。 「你这个魔鬼,我要杀你了!」 霍德华骑在她的腰间,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恨意爬满双眸,已然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 这一离奇的举动让盛世召顿时怒火攻心。就算莉莉安真的不详,是魔鬼,但终究也是霍德华的亲生女儿啊! 盛世召不由地想起自己的过去。 他是八字全阳,虽然被爷爷认为是当傩师的好苗子,但依照命理学的角度来看,这样的八字会刑克六亲,註定会伤害到父母。 母亲在生下他后身体便愈加不好。于是他就被父亲强制性地送去了爷爷家里。 母亲过世后,父亲就更是不想与他离得太近,尤其是在父亲再婚后,就彻底将他交给了爷爷。 父爱的长久缺失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从小就没有过父亲,所以十岁那年父亲去世的时候,他也没流下一滴眼泪。 第23页 「畜牲!」 盛世召在心中怒骂。 他想帮莉莉安推开霍德华,但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莉莉安疯狂地摇晃着脑袋,努力地挣扎着,口中想喊出「爸爸」两个字,可声带已被掐死,只有模煳的气声。 突然间,霍德华松开了手。 他颓然瘫倒在地,仰起脖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莉莉安慌忙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回了、那个门上贴着血红色六芒星符咒的房间,关上了房门,锁死了房门。 她大口喘着粗气,将玩偶紧紧抱在怀中,低声呜咽着,生怕自己的哭声会惹恼父亲。 当房门再次打开时,凯萨琳出现在了眼前。 她依旧穿着一套黑色蕾丝连衣裙,头戴面纱,左手举着一个铜制的高脚杯,右手提着一个印着六芒星符号的布袋。 莉莉安似乎很害怕凯萨琳,本能地向后退缩了几步。可下一秒,她就被凯萨琳用手中的高脚杯泼了一脸水。 盛世召心中的怒气也被泼散了大半,不由地心中生疑,这个女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紧接着,凯萨琳从布袋里掏出一捆绳索,三两下将莉莉安捆在了椅子上,又将从布袋中拿出的六根蜡烛点燃,分别放在莉莉安的周围,组成了一个六芒星的符号。 凯萨琳站在莉莉安的面前低声喃喃,就像在念诵什么咒语,从模煳的音节中可以分辨出是希伯来语。 莉莉安的心里怕极了,她挣扎着想从椅子上挣脱,但每挣扎一下,就要被凯萨琳用铜杯泼一次水。 从莉莉安胳膊上的淤青来看,这样的行为已经不止一次了。 直等到六根蜡烛全部燃尽,凯萨琳才终止了她疯狂的行为。 她离开后,特地在房门的门栓上绕了一道铁链。 房间就此安静了下来,湿漉漉的地板上到处都是凝固了的蜡油。 盛世召注意到,莉莉安所在的这个房子,每扇窗户都被封得死死的,每扇窗户的玻璃上都煳着印着红色六芒星的标志。 此刻的莉莉安已经哭到精疲力竭,瘫软在地板上睡着了。 等再次睁开眼时,是被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所惊醒的。 熟悉的脚步声让莉莉安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她慌忙抱起身旁的人偶,光着脚跑到了门后。 在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过后,门被打开。地板上映射出了凯萨琳的身影,她的手中还举着一把剪刀。 盛世召心中一惊,难道凯萨琳是想杀了莉莉安?!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陆惊鸿让他给凯萨琳看相时,他后来用紫微斗数推算出,凯萨琳曾经杀过人。 「莉莉安?」 凯萨琳四处张望着,声音仿佛一个勾魂鬼,阴沉暗哑。 就在这时,莉莉安勐地从门后沖了出来,扑向凯萨琳的腰部。 凯萨琳惊唿一声,猝不及防地摔落了手中的剪刀。莉莉安拾起地上的剪刀,毫不犹豫地刺向凯萨琳的大腿根! 「啊!!!」凯萨琳痛苦地尖叫,一手捂住趟着鲜血的大腿,另一手从背上背着的布袋中,掏出那个铜制的水杯,砸向已经跑出屋子的莉莉安的头部。 莉莉安摔倒在地上。凯萨琳抓住机会,三步一拐地跑向莉莉安,将剪刀举过头顶。 此刻的莉莉安依旧抱着怀中的人偶,她双腿用力一蹬,踹向凯萨琳的小腹。 被踹到在地的凯萨琳再次站起身来,去追赶已经跑出三步之外的莉莉安。她伸出手去拽莉莉安的头髮,可没想到的是,莉莉安为了摆脱她的魔抓,一不小心从二楼的楼梯上滚了下去。 盛世召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上的关节,因为撞击而传来的疼痛感,一直从二楼滚到一楼的最后一阶台阶才停止。 在瞌上眼皮前的最后一瞬,是站在二楼的凯萨琳惊恐的面容。 「盛世召,醒过来!」 陆惊鸿的声音突然蹿进耳朵,嗓音仿佛一道清泉,顿时令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过来。 他睁眼一看,眼前又是漆黑一片,自己又回到了玩具厂的地下室中,只是身后不远处便是坐着轮椅的陆惊鸿,以及那些黄金黎明协会的会员们。 那个以莉莉安命名的玩偶依旧还端坐在他的面前,中间是帕波克的尸体。 就在这时,之前那七个玩偶又再次从四面八方地围攻了过来。 许是陆惊鸿在身后的原因,盛世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对着那些玩偶一击一个准,没过一会儿,那七个玩偶都被击飞到了数米外的距离。 可这些玩偶是打不死的小强,迅速又飞了过来。 盛世召抡起手中的唢吶,准备下一轮的进攻,只听陆惊鸿在耳边说:「为师给你唢吶不是让你当棍子用的,而是用来吹的。」 「吹.....吹?」盛世召不解。 暂且不提这个时候吹唢吶有什么,他压根也不会吹这玩意儿啊! 陆惊鸿淡淡道:「用蛮力根本制服不了这些玩偶,不吹就等死!」 是啊,这些玩偶根本没有停下的时候,就算自己的棍法还行,最后也会被累死。 「可是我不会吹啊!」盛世召大喊。 「只管放在嘴边吹。」陆惊鸿说:「你在心中默念一首歌,不用管调子。」 「这......这也行?」 盛世召简直不敢相信。 第24页 无奈之下,盛世召只好将唢吶怼在唇边,按照平时吹口哨的方式,胡乱吹起了一首小时候的儿歌《种太阳》。 奇怪的是,唢吶发出的声音虽不成调,但那些声音仿佛一把把利刃,将那七个飞来的玩偶霎时逐一粉碎成了碎布条。 这一幕震惊了身后那些黄金黎明协会的会员们,他们难以想像,眼前的这个少年居然用一把破破烂烂的乐器,就将他们这些年都难以对付的怨灵轻松解决。 克里斯连忙躬身请教:「陆大师,盛世召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法宝?」 「就是一把唢吶。」陆惊鸿平缓无波道。 「唢吶.......?」克里斯更为不解。 陆惊鸿:「声音是一种振动频率,是宇宙的起源。一声『嗡』则开天闢地,生一,生二,生万物。佛法中有梵呗,道家有唱诵,我们傩师一脉更是注重音律,所有的仪轨都离不开乐器。」 盛世召也惊呆了,觉得此刻的自己特别威武勇勐! 他一边吹着不成调的《种太阳》,一边侧耳听着陆惊鸿在旁边授教。 「声可作药、可驱鬼、可化煞、可催眠、可振奋人心、安抚亡灵。古梵语将此称为mantra。」 「那......」克里斯语气谦卑地问:「陆大师可以将这种神奇的法术教授给我们黄金黎明协会吗?」 「不可以。」盛世召拿下唢吶,抢先道:「这是我们的独门秘诀,不轻易外传!」 不等陆惊鸿回答,莉莉安的双眼豁然亮起。只见,它以眨眼间的速度飞向盛世召。 盛世召望着扑来的玩偶,脑海中豁然想起,刚才所目睹到莉莉安的遭遇,于是将刚准备拿起的唢吶又放了下来...... 第12章 莉莉安 莉莉安距离盛世召已不足半米,千钧一髮之际,从他的身后突然飞出一道燃烧的符纸。 「天地自然,凶祟消散,急急如律令!」 陆惊鸿口中的咒语落下,符咒精准无误地贴在了莉莉安的脑门上。 只见莉莉安眸色一暗,垂直跌落在了地上。现场其余人不禁长舒了口气,脸上挂着惊魂未定的表情。 「盛世召,刚才为什么不用唢吶抵挡莉莉安?」 陆惊鸿上前质问,语气不算温和。 「我.....」 盛世召语塞,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他之前所目睹的事,又想起之前所见的最后一幕,慌忙道:「那个名叫莉莉安并的女孩并没有失踪。她是被凯萨琳推下了楼,所以死后怨气聚集,成了恶灵!」 不等其他人仔细询问,他便二话不说就往楼上沖。 克里斯因为好奇也跟了上去,反倒是陆惊鸿,脸上似乎没有半点惊讶。 此时,凯萨琳依旧还坐在茶室内。她神色慌张,双手颤抖地摆弄着水晶灵摆,身旁还摆着那个铜制的高脚杯,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不难看出她现在非常慌张。 盛世召三步并作一步冲到桌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灵摆,厉声质问:「是你杀了莉莉安!你将她推下了楼,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不是我!」 凯萨琳面色煞白,勐地从座椅上弹起,双肩止不住地颤抖:「我不是故意要杀她,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莉莉安是魔鬼,她害死了我的儿子。她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你用那个杯子每天往她身上泼水,将她绑在椅子上,折磨她,说她是魔鬼。我看你才是魔鬼!」盛世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抡起桌子上的铜杯摔在地上。 凯萨琳频频摇头,口中不停呢喃着「不是,不是这样的。」。忽然,她勐地捂住自己脖子,大口喘着粗气,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额角上的青筋暴起,恐惧爬满了她的双眸。 「救......大师,求你救救我!」 此时,她已连话都说不清楚。继尔「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脸恳求。 还未等盛世召反应过来,紧接着更匪夷所思的事发生了。 只见,凯萨琳的整个身体被腾空缓缓举起,悬空的双脚奋力挣扎着,脸色已然变得紫青,一对凸出的眼珠子好似快要掉出来一般。 盛世召半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直到听见克里斯的惊唿声才晃过神来,举起唢吶开始吹《种太阳》。 唢吶声响彻黑夜,随着声音愈来愈大,凯萨琳终于从空中掉了下来。在场的其余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所吓到,纷纷上前去查看凯萨琳的情况。 只见她已经昏死在了地上。 盛世召放下唢吶,心中的疑问只增不减。 刚才,莉莉安明明已经被陆惊鸿的符纸镇住,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袭击凯萨琳? 片刻后,陆惊鸿被程叔推了过来,怀里还抱着被镇住的莉莉安人偶。 盛世召连忙问:「为什么会这样?莉莉安不是已经被你的符纸镇住了吗?」 望着眼前这一幕,陆惊鸿的眼底满是寒意。他思索了一瞬,沉声道:「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莉莉安的冤魂并没有附在那个玩偶的身上。」 说到这里,盛世召忽而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向克里斯,「你上次说,这个名叫『莉莉安』的玩偶,是玩具大王在莉莉安失踪后,为了缅怀女儿,制作出的同名人偶对吗?」 「是。」克里斯点头,指着陆惊鸿怀中的人偶,说:「这就是模仿莉莉安的样子制作出来的第一个人偶,后来再生产出来的人偶早在数年前就已全部烧毁,只留了这一个母本。」 第25页 盛世召侧目,「可是我两次在幻觉中都看见莉莉安活着的时候,怀里就已经抱着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 「也就是说,玩具大王在撒谎。」 陆惊鸿纤长的手指在轮椅旁的扶手上轻轻浅浅地敲击着,随即问向克里斯:「他人呢?」 克里斯答:「霍德华先生说,他今天要去国外谈生意,所以就让凯萨琳来督促我们驱魔。」 「他倒是心大。」陆惊鸿冷笑,「自己的女儿灵魂不宁,儿子惨死,妻子被袭击,居然还有心情谈生意?」 「我看他是不敢来!」 盛世召怒火直窜脑门儿,回想霍德华掐自己女儿的画面,气得咬牙切齿。 此时已近凌晨转钟,整个玩具厂已陷入一片漆黑。疾在今夜格外阴郁激烈。 突然,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阵警鸣声。 救护车与警车陆续赶到。医护人员匆匆将昏死过去的凯萨琳抬上救护车,警员们用警戒线将玩具厂再次围住,开始侦查帕波克的遗体。 据验尸的法医说,这已经是玩具厂发生的第八起命案了。前六起都是工厂里的工人,死状皆是被人挖去了掏去了心脏。 第七起是玩具大王霍德华的儿子,虽然是意外坠楼身亡,但诡异的是,尸体在死后一样被挖去了心脏。 盛世召皱着眉头,略有不解地问陆惊鸿:「我以前听爷爷说过,冤有头债主,就算是恶鬼亡灵,也只会去找生前害过他的人报仇。可这玩具厂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 陆惊鸿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用平缓无波的口吻说:「不知道,或许你可以算一卦。」 盛世召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陆惊鸿这是在打趣他呢。于是回:「你是师父,我是徒弟,我这叫不懂就问。我看你是不知道该如何解答我的问题,又拉不下面子,于是故意让我算一卦,以此来挽回你的颜面。」 话音落下,陆惊鸿瞥了眼盛世召,眼神中带着些审视与玩味,不同于以往的犀利与冰冷。 「我的确不知道莉莉安为什么要杀害那些工人和霍德华的儿子。」陆惊鸿说:「但是,帕波克的死是事出有因。」 盛世召:「什么原因?」 陆惊鸿:「你仔细回想一下,帕波克的面相有什么问题?」 盛世召想了想。当时地下室很黑,所以并没有看清他的脸,只是在法医验尸时匆匆看了一眼。 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帕波克的脸上已经血色全无,眼睛也没有神色,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印堂很黑。 「难道是因为之前就被鬼缠上了?」盛世召说。 他记得爷爷曾说过,印堂发黑是运势低迷的表现。但印堂也是一个人面相中的「命宫」,蕴藏着人的「生气」,被鬼缠上的人往往会被夺去一部分「生气」。 陆惊鸿点头,说:「之前,玩具大王就曾请帕波克来驱过一次鬼。驱鬼失败后,帕波克去香园求我和我师兄帮忙。我师兄用符纸将莉莉安镇住,但是事后符咒又被帕波克撕掉。 从帕波克第一次来香园时,我就发现他阴气很重,身上带着死人的气息。于是我派人去调查,结果发现帕波克居然在修炼禁术。 他与玩具厂的鬼魂通灵,想用禁术控制那些鬼魂为自己所用。 他一边收了玩具大王的钱,一边又在玩具厂里修炼禁术。他原以为借着我师兄的符咒就可以轻易控制那些鬼魂,但他修为不够,这才导致玩具大王的儿子惨死。」 「禁术?」盛世召不解,他从没听过居然还有能控制鬼魂的禁术。 陆惊鸿点头,「这是一种西洋巫术。传言,只要与撒旦达成协议,就能获得撒旦的力量;不仅能控制亡灵,还能吞噬活人的灵魂。万事皆有因果,帕波克今天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修习禁术不成,遭鬼反噬。」 盛世召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等录完口供之后,他便跟着陆惊鸿一起乘车返回香园。 雾都的夜晚气压很低,空气中总是氤氲着一股湿漉漉的水汽,黏在皮肤上有种溏池不爽的感觉。 这一路上,谁也没有在开口说话,车内的气氛与窗外一样沉闷。 在一阵雷声过后,雨水终于落了下来,车子也驶回了香园。 进屋后,盛世召连饭也没吃,就回屋睡觉了。程叔一边给陆惊鸿布菜,一边说:「陆先生,你有没有发现盛世召有些不对劲?」 陆惊鸿尝了口面前的蔬菜汤,淡淡道:「青春期的少年,每天的情绪波动都很大,没什么奇怪的,不用理他。」 「您可说对了。」程叔说:「青春期的少年性情不稳定,也是塑造个性最重要的时候。这时候需要人去好好引导,尤其是男孩子。这样等成年后,性格才会成熟稳重。」 「引导?」 陆惊鸿仿佛听见了什么哲学性的难题。 「对啊。」程叔一本正经地说道:「盛世召八字特殊,是成为傩师的好料子。但也正因如此,他容易与神灵邪祟产生交感,是天生的『管道』。」 程叔:「世召的性格还不稳定,心性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我估摸着,他这次与莉莉安的灵魂产生交感后,对她产生了共情。」 陆惊鸿虽一直低头不语,但却可以看出,他听得很认真。 程叔:「世召从小被父亲排斥,又没了母亲;虽然他嘴上不说,但他心里肯定一直在埋怨他的父亲。莉莉安的遭遇与他很像;我估摸着,他这会儿心里应该不好受......要不,您一会儿还是去看看?这养徒弟和养儿子是一个道理,还是得好好引导。」 第26页 陆惊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默默地喝完了他手中的蔬菜汤,便让程叔推他回房间了。 此刻的盛世召正坐在飘窗上出神,脑子里还在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他想不通的事还有很多。 第一,莉莉安被凯萨琳搡下楼后,尸体藏在哪里?如果想要镇住莉莉安的亡灵,就必须找到她的尸体。 第二,玩具大王为什么要撒谎说莉莉安是失踪了,是因为想要包庇凯萨琳吗? 第三,明明莉莉安活着的时候,怀里的人偶就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玩具大王为什么要对外宣称,人偶是在女儿失踪后,为了缅怀女儿才做出来的?他事后为什么又要大批量生产这个人偶?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爷爷为什么回去霍德华的家?他和那个名叫囡囡的女人是什么关系? 诸多疑问像团乱麻般塞在盛世召的脑袋里,还未等他想出所以然来,便传来一阵轻轻的扣门声。 打开门,只见陆惊鸿端着一杯热牛奶和两个鸡蛋站在门口。 陆惊鸿这次没坐轮椅,身后也没跟着程叔,想必是自己走上来的。 他穿着一套纯黑色绸缎睡衣,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看上去高挑又华贵。头髮搭在肩上,发梢微湿,散发着隐隐的香味。 盛世召心中莫名生出些侷促。 在他十六年的人生中,身边都是些崇拜古惑仔一类的血气男儿,还未接触过像陆惊鸿这样长相清秀的男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独处。 于是,他看向陆惊鸿手中的牛奶和鸡蛋,刻意挑起话题:「我不饿。不过既然你都端来了,还是亲自走上来的,我就勉为其难吃了吧。」 言毕,他从陆惊鸿手里接过,却见陆惊鸿没有半点想走的意思,于是小声试问:「还,还有啥事吗?不会要教我功课吧?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我会早起去打坐的。」 「跟你谈谈心。」 陆惊鸿的语气平缓无波,却足以让盛世召五雷轰顶! 谈,谈心? 大晚上的谈什么心?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谈心的? 第13章 莉莉安 陆惊鸿也不客气,不等盛世召回答便直接进了房间,随手在书桌旁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翘着二郎腿坐下。 盛世召被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到,暗自在心底嘀咕:「他要和我谈什么?谈学费?生活费?」 关于这一点,他早就想好了。 听说这边勤工俭学的人很多,他打算白天上学,晚上找一份兼职做做。虽说是师徒关系,但也不能一直花别人的钱,他心里不过去。 只不过,英语是他的软肋,不能流畅地和本地人沟通让他非常头痛。 他磨磨蹭蹭地走到床边,干脆开门见山:「以后我从你这么开支了多少,你都拿个本子记下来。以后慢慢还你。」 陆惊鸿眉梢一挑,愣怔了一瞬,难得露出了一抹笑意。继尔双手抱在胸前,用调笑的口吻说:「你打算怎么还?」 「去找个兼职做做。」盛世召回答地掷地有声,「可能钱赚得不多,但我也不能一直花你的。一时半会儿还不完的,我就打个欠条,等我上大学后,总能还清的。」 陆惊鸿垂眸不语,沉思了片刻,说:「我现在需要一个助理,平时帮我整理文献资料,有单子的时候就去和客户沟通具体事宜。程叔和六婶年纪大了,做这份工作不合适。报酬就是你的学费和日常开支,你考虑一下。」 「这个......」 盛世召有些犹豫,他知道陆惊鸿这是在特意照顾他呢。他不想平白无故地接受别人的施捨,毕竟住在这里,他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于是回:「那我考虑一下吧。」 「行。」陆惊鸿点头,又道:「我今天来,其实是想和你谈谈你的父亲。」 「父亲?」 提到父亲,盛世召本能地有些排斥。 从他有记忆开始,父亲就从未接纳过他,认为他命里刑克六亲,所以向来避而远之。 父亲在童年中的长期缺位让他几乎没有感受过什么是父爱。所以,他很少和别人提起他的父亲,也不愿意提。 「没什么好谈的。」 盛世召回答地非常决绝,脱掉鞋子在床上躺下,双手抱在脑后,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我准备睡觉了,你请回吧」的模样。 哪知陆惊鸿非但没走,还从一旁的书架上随手抽了本书出来,又纹丝不动地坐回了椅子上。 盛世召诧异地望着他,说:「你这是干嘛?」 「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小孩子。」陆惊鸿淡淡道:「无论你长到多大,心中这个孩子的年纪永远都停留在童年受到创伤时的那个时候。有些成年男人之所以心性幼稚,就是因为心里的那个小男孩一直没长大。」 这个理论是他来之前,特地查阅了几本心理学的书籍所看到的结论。 「你现在处于青春期,正是个性逐渐完善的阶段,必须要想办法让心中的那个小孩子成长起来,等成年后你才会真正的成熟。」 什么鬼?! 盛世召又惊讶又觉得好笑。「那你拿本书坐那干嘛?」 「给你讲睡前故事。」陆惊鸿平淡地回答,好像再复述一件非常平淡的事。 我去...... 一个男人要坐在床头给另一个男人讲睡前故事? 第27页 这是什么诡异的画面。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盛世召强忍着心中的笑,眼珠子一转,用调笑的口吻说:「那你准备给我讲啥故事?我可不听什么《小红帽》,《小矮人》之类的,要讲就讲点限制级的、刺激的!」 「这个够刺激、够限制级吗?」陆惊鸿展示了一下书的封面,只见上面写着「惊悚小说的金字塔,《午夜凶铃》。」 「.......」盛世召彻底无语。 陆惊鸿念书的声音很轻,仿佛有种可以催眠的魔力,还没念到半小时,盛世召的唿噜声就响了。 睡着的盛世召仿佛一只蜷缩的小狗,平日里的傲气全无,看起来非常乖巧顺从。 见盛世召睡得香甜,陆惊鸿非常满意地合上了书,轻手轻脚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刚走到门口,又发现盛世召的被子没盖好,心下笑道:「果然还是个孩子。程叔说的没错,青春期的孩子需要引导和陪伴。」 于是又转身回去,轻手轻手地给他盖被子。 然而这一晚上,盛世召睡得并不安稳。他被鬼故事折磨得不轻,一直在梦里都还是陆惊鸿轻飘飘的声音,简直比鬼还可怕。 次日天还未亮,他就已经醒了,顶着厚重的黑眼圈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只见凯萨琳和玩具大王霍德华正焦急地在树篱迷宫前打转,想进来又找不到入口。 盛世召不禁在心中冷笑:「这个龟孙子这下知道着急了。」 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于是得意洋洋地去到了迷宫外,准备好好教育一下霍德华。 当盛世召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迷宫前时,凯萨琳犹如遇见了救星般,连忙迎了上去,用蹩脚的英文说:「大师,请您和您的师父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夫妻。」 凯萨琳的面色枯黄,眼底发黑,显然昨晚是一夜未眠,她的丈夫玩具大王霍德华也没好到哪儿去,夫妻二人的印堂皆隐隐萦绕着一团浊气。 盛世召心下一笑,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不是我不想帮你们。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还得问我师父,陆惊鸿。」 「可....可是,」霍德华说:「我们进不去啊,还请大师将我们领进去。」 「没有师父的允许,我也不敢领你们进去。」盛世召说:「这样,我倒是帮你们想了个法子。」 说着,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你们也看见了,我师父酷爱音乐,尤其是摇滚乐。就连给我们的法器都是乐器。你们如果能请一个摇滚乐团在香园大门演奏几曲,一定能博得他的欢心!他一高兴,肯定会邀请你们进去。」 盛世召说得有模有样,不得不让霍德华相信。对于霍德华这样有身份的人而言,邀请一个摇滚乐团并不难,当下便打电话邀请了一个当地小有名气的摇滚乐团。 盛世召心下窃喜——陆惊鸿这人最喜清净,平时连电视都很少看。如果真请来一个乐团在香园门口大肆演奏摇滚乐,陆惊鸿指不定能气成什么样呢。 这个法子不仅能好好教训一下霍德华和凯萨琳,又可以报復陆惊鸿,谁让他昨晚故意讲鬼故事来吓唬自己呢。 言毕,盛世召便大摇大摆地去草坪上打坐去了。 大约过了一小时后,香园门口果然响起了重金属摇滚乐,鼓手键盘手一应俱全,还有一男歌手歇斯底里地高歌,声音震耳欲聋,好不热闹。 盛世召蹭地一下从草坪上坐起,跑去树下等着看热闹。 可没想到的是,陆惊鸿出来时非但没生气,还将凯萨琳和霍德华、连带着整个乐团都一併请进了香园,让盛世召很是纳闷。 计谋没得逞,盛世召颓丧地低头跟着众人一起回到了香园。 六婶为煮了英式红茶和甜点来招待众人,兴许是当着外人的面,凯萨琳和霍德华一直迟迟未开口。 不过,陆惊鸿倒是半点颜面也没给他们留,直截了当地问:「莉莉安的尸体藏在哪里?」 「这......」霍德华夫妇面露窘态,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 望着霍德华虚伪的面容,盛世召就气不打一处来,忿忿道:「你在这装什么蒜!莉莉安明明摔死在家里,你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对外宣称莉莉安失踪了,还以此为卖点,制作了莉莉安的同名人偶,还厚着脸皮成立了失踪儿童基金会,你......你简直......大逆不道!」 他越说越气,最后气得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了。不过,这倒是把陆惊鸿给逗笑了。 盛世召的脸勐地一红,连忙补充:「天理难容,有违人伦,天诛地灭!」 陆惊鸿咳了几声,盖过脸上的笑意。看着霍德华说:「想让死去的人安息,首先就要安葬他,尤其是横死的人。否则他的亡魂将永远缠着害死他的人,你自己看着办。」 话音落下,只见霍德华嘆息一声,缓缓瞌了眼皮,久久没有回应,似乎内心中在做着最后的挣扎。直到凯萨琳哭着在一旁说「你就坦白吧」,才终于开了口。 霍德华:「我之前是名医生。因为我的前妻囡囡酷爱人偶,所以才偶然经营起了玩具方面的生意。 生意越做越大,囡囡也怀孕了。为了改善家庭环境,我直接买了一座城堡。 住进城堡之后,囡囡开始每天做噩梦,常常晚上梦见一个魔鬼钻进了她的肚子里。白天的时候,城堡也出现一些诡异的事,有时候家具会莫名其妙地自己移动,有时会传来一些陌生人说话的声音。 第28页 我并没有把她说的话当真,只以为她是妊娠期太过紧张。直到莉莉安出生时,可怕的事发生了。 那天晚上下了很的大雨,暴雨沖断了下山的路基,救护车上不来,我们也下不去。我只好在家里亲自给她接生。 就在即将分娩的时候,我清楚地在囡囡的肚子上看见一团黑气在移动! 莉莉安出生时就有一双异瞳。更诡异的是,她出生的那一刻,家里养的一条狗和两只猫突然离奇死亡.....」 故事说到这里,盛世召实在没办法克制心中的情绪,质问道:「难道就因为这个,你们就认为莉莉安是魔鬼?」 「并不是。」霍德华长嘆一口气,说:「你没有做过父亲,根本无法理解我那时候的心情,世界上又有哪个父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视为魔鬼呢?」 盛世召刚想反驳,却被陆惊鸿突然拉住了手,并对他摇了摇头。 霍德华继续说:「随着莉莉安越长越大,她的行为也变得愈发奇怪。她经常晚上独自对着墙说话,有时还会莫名其妙地大声喊叫。 起初我们安慰自己,将问题归咎于是房子里有鬼、鬼魂缠上了莉莉安才使得她行为疯癫。于是三顾茅庐,请了华国风水大师盛音河来看风水。」 听见爷爷的名字,盛世召的眼睛都亮了,他立刻询问:「我爷爷说什么了?」 霍德华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少年竟然是盛音河的孙子,态度顿时亲近了许多,说:「你爷爷说,房子确实有问题,并且给了我们几张符纸来镇宅。」 霍德华的这一席话和盛世召第一次产生幻觉时、所看见的场景完全对上了。他想起,当时以爷爷的视角看见莉莉安被关在杂物间里,房门上贴着一张血红色的六芒星符咒。 霍德华对此解释道:「房门上的六芒星是很早之前从帕波克的手里请回来,用来镇宅的。之所以把莉莉安关在杂物间,就是怕她情绪失控,会伤害到盛音河大师。」 「盛音河走后,莉莉安非但没有恢復正常,反而行为还变得愈加奇怪,甚至几次拿刀要伤害我和囡囡。后来,我们在她的书桌里发现了这个!」 说着,霍德华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牛皮的日记本摊开在桌上,只见其中几页画着一些非常奇怪的符号,看起来像是西洋的咒语符文,旁边还写着些密密麻麻的希伯来文。 「你确定,这是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写出来的东西?」 陆惊鸿看过之后眉头紧皱,眼底结起了一层冰霜。 「这是什么?」盛世召不解。 陆惊鸿一字一顿地回答:「是禁术,昨晚我和你提过。」 「没错。」久未开口的凯萨琳深吸了口气,眼神里写满了恐惧:「这种禁术起源于18世纪的下位女巫之手。她们为了对抗教会,于是和撒旦达成协议,借用撒旦的力量吞噬活人的灵魂,并且能操控亡灵。」 可莉莉安只是一个还未开智的小女孩而已,怎么可能会使用禁术? 「后来,房间里的墙上被她写满了咒语。囡囡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差,直至身亡。我原本想在囡囡死时,杀了莉莉然后在自杀,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在天堂重聚了,但终究还是没下去手。」 说完,霍德华便失声痛哭了起来。片刻后,他哽咽地说道:「后来我遇见了凯萨琳,生活才重新点燃了希望。那天我出去上班,中途回来时,发现莉莉安意外坠下楼梯。」 凯萨琳在此时补充道:「当时我并没有想杀了莉莉安。我从小就崇尚古巫术,在一本古书中得知,只要用剪刀剪下施术者的头髮,然后净化焚烧,就可以打破这种禁术。」 原来,那天盛世召所看见的那一幕,只是凯萨琳想去剪下莉莉安的头髮而已,却没想到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陆惊鸿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静静聆听,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浅浅地敲击着。 话题至此,他豁然开口:「所以,你就把当时还未完全死亡的莉莉安做成了人偶?」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不更,请假一天哦,鞠躬。么么哒 第14章 莉莉安 陆惊鸿的这句话惊住了所有人,偌大的香园一时间变得落针可闻。 在沉默了许久后,霍德华勐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才一口承认:「是。我是将莉莉安的尸体做成了人偶!」 话音落下,所有人不禁嵴背泛寒。盛世召瞪大了眼睛,此时的他已震惊到无法说出半句话来。 霍德华仰着头嘆了口气,泪水不停地沿着脸颊两侧滴至地板,「当时莉莉安摔下楼时并没有死。我原本想开车想将她送去医院,可走到半路时,我犹豫了。」 霍德华:「自从莉莉安出生后,我就再没过过一天安宁的日子。我无数次想让她离开我的生活,但是我做不到。 可是,如果将莉莉安送去医院,她行为疯癫的事情早晚会传出去。不仅她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我和凯萨琳的名誉、以及我辛辛苦苦经营的事业都会毁于一旦。 莉莉安是魔鬼,她和撒旦达成协议害死了囡囡,又刺伤了凯萨琳,如果她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于是,我又将车开了回去。 我和凯萨琳商量着该怎么处理莉莉安的尸体。最后,为了不让事情败露,我将莉莉安的内脏全部掏空,抽干了她的脑嵴液,等她的血液全部流干后,将她制成了干尸,然后又在她的身体上打了蜡,请了六位信得过的工人,一起将尸体做成了玩偶。 第29页 之后,我怕莉莉安的亡灵会回来,于是又从黄金黎明协会请来了帕波克来帮忙做了净化。 我将尸体制作成的玩偶锁在了展示柜当中,对外宣称是为了缅怀女儿所制作出来的仿真人偶,后来因为频频出事,这个玩偶被我锁在了工厂地下室的地窖里。」 话毕,现场一片唏嘘。那些摇滚乐手们各个都是愤青,开始纷纷指责霍德华,甚至有人已经听不下去了,报警之后便起身离开了香园。 霍德华原本树立起的光辉形象顿时毁于一旦。 「所以,莉莉安才会找那六名工人报仇,杀了他们。」陆惊鸿转头对盛世召说,「我们昨晚对付的那个人偶,只是莉莉安活着的时候,怀里抱着的那个。」 此时的盛世召心中五味杂陈,大脑早已一片空白。 这种残忍的事情他以前只在小说里见过,如今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让他给遇见了。 此时他并不想开口说话,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片刻后,警鸣声便由远至近传进了香园。 警察带走了凯萨琳和霍德华,但他们二人的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松怔了下来,或许他们早已过够了提心弔胆的生活,说出真相反而是一种解脱。 临上车前,霍德华忽然转过头来,用恳请的语气对陆惊鸿说:「请帮我把我女儿的骨灰洒在坎贝海滩里,那我是和囡囡相遇的地方,也是囡囡安葬的地方。」 陆惊鸿没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警车逐渐消失。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陆惊鸿便让程叔帮他更衣。眼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处理,就是找到那个用尸体做成的玩偶,以免之后节外生枝。 「我和你一起去。」盛世召三两步追上陆惊鸿,说:「你打算怎么处理莉莉安?」 陆惊鸿若有所思地眨了眨了眼,不答反问:「你想让我怎么处理?」 「我想安葬了她。」盛世召说:「然后给她超度,不要让她灰飞烟灭,把她的骨灰洒在大海里。」 陆惊鸿会心一笑,只是点了点头。 盛世召主动将陆惊鸿扶上车,然后贴着他坐下,说:「我始终想不通一点,莉莉安年纪这么小,怎么可能会懂得使用禁术这种东西。」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帕波克在背后搞得鬼。」陆惊鸿垂眸:「霍德华说,莉莉安最开始只是对着墙说话。我猜,其实是因为她能看见鬼,可以与鬼沟通。」 盛世召恍然:「是因为她天生有一双异瞳?」 「是,我们称它为『虚妄之眼』。」陆惊鸿点头:「拥有虚妄之眼的人体质极阴,天生吸引邪祟,可以与亡灵沟通。帕波克就是因为看中了她这双眼睛,于是才给霍德华夫妇送了血红色六芒星的符咒。这个符咒出于禁术,帕波克想利用莉莉安达到他的目的。」 盛世召气得牙痒痒,咬着后牙槽说:「这个帕波克真是死有余辜!」 陆惊鸿弯了弯嘴角,没再说话。 此时正值正午,是阳光最炙热刺眼的时候,金色的阳光在陆惊鸿白皙的脸上,有种独特的病态美。可那双细长的丹凤眼深邃又犀利,总是让人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盛世召勐然想起上午故意让摇滚乐团来捉弄陆惊鸿的事,心里有些愧疚,一番心理斗争之后,还是选择向他道歉。 「陆惊鸿,对不起啊,上午是我故意让霍德华请摇滚乐团来打扰你的,你罚我好了。」 哪想到陆惊鸿只是淡然一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盛世召眉梢一扬,忽觉陆惊鸿似乎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这两天低落的心情倏尔好了大半,嘴角扬起一抹开心的笑,开始专心致志地欣赏窗外的美景。 这笑容被陆惊鸿通过余光尽收眼底,他暗自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男生在青春期的叛逆行为,也只是变相在吸引父母的注意力罢了。 陆惊鸿认做昨天那几本心理学的书没白看。 不知不觉中,盛世召就靠着车窗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梦里梦见莉莉安对他说了声「谢谢」,笑容格外甜美。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夕阳已有落山之势。身下的车座椅不知何时已经被摊平,身上还盖着一张毛毯。 「我们这是在哪儿?」 盛世召起身望向窗外,入眼的即是马路旁一片一望无垠的大海,夕阳在蔚蓝的海面上铺了一层金纱,波光粼粼,随风而动。 「坎贝海滩。」正开着车的程叔转过头说:「刚才看你太累,陆先生就没让喊你。莉莉安已经被我们从玩具厂取回来了,在后备厢放着呢。」 车子停在了海滩边上,程叔从后备箱里抱出莉莉安,又开始帮陆惊鸿更衣。 盛世召略为不解地望着陆惊鸿穿上了一套降红色的长袍,黑色的腰带束在腰间,显得肩宽腰窄,衣角与发梢随着海风摇曳,颇有些惊鸿一瞥的美感。 「陆惊鸿,你们这是要干嘛?」盛世召愣怔地问。 六婶递来一个精緻的半面鹿头黄金面具,陆惊鸿轻轻将其戴在脸上,回:「按你的想法,先莉莉安超度,在将她葬在大海里。」 「超度?」 这和盛世召想像中的超度仪式大为不同。他以为超度是像电视上看的一样,一群喇嘛捧着经书,围着遗体诵经念佛。 陆惊鸿:「你想像中的那种仪式是佛家的法门。咱们傩师以舞以主,『舞』即是『巫』,以身体的律动为仪式,在舞动的过程中障除『我执』,达到天人合一、安魂、驱邪、祈福的功效。」 第30页 「那不是跳大神儿吗?」盛世召想也没想地回。 陆惊鸿莞尔,没有回答。 程叔将莉莉安交託在盛世召手中,然后将之前那面狼帐花鼓背于腰间。 鼓点响起,鼓声与海水拍岸的声音交相辉映,此起彼伏。只见陆惊鸿口中低声吟唱,虽然听不清唱的是什么语言,但音色低沉极具磁性、声线婉转动人,宛如在耳边喃喃细语,又像是在哀嘆,让人不禁心中一动。 盛世召不禁听入迷了。就在这时,陆惊鸿跟着鼓点舞动了起来。 这种舞姿盛世召从未见过,很难归于是哪种舞蹈派系,但绝非是他之前认为的跳大神儿,动作翩若惊鸿,时而柔软时而铿锵有力,行云流水,令盛世召久久不能回神。 突然,他感觉手中一轻。低头看去,不禁惊唿。「啊.....」 只见原本抱着的莉莉安正在逐渐消失,随着鼓点成为一缕缕萤光,随着海风阵阵飘入海中。 他惊呆了,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又像是置于电影之中。 一曲舞毕,莉莉安也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和蔚蓝色的大海融为了一体,化在了海水之中。 海风在耳边隐隐鼓动,盛世召仿佛在风中再次听见了一声「谢谢你」。 就在这时,只见陆惊鸿背着手,望着大海说:「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走罢。」,说完,便转身让程叔扶上了车。 望着漫天的夕阳,盛世召只觉喉咙有些发紧,眼眶莫名湿润了起来。 回到车上,陆惊鸿递来一张折起来信纸,信纸的外面有些泛黄,看得出有些了。 「这时我们去找莉莉安时发现的,应该是囡囡的遗物。」陆惊鸿说。 盛世召不好意思地抹去眼角的泪痕,打开信纸,只见上面竟然是爷爷的字迹! 「花开花落自有时,缘起缘落无穷尽。我此生註定有五弊三缺。不过,见你已有女儿,我就放心了,只是这房子有问题,需尽早搬出。」 落款是盛音河。 盛世召惊讶地说:「我爷爷和囡囡......?」 他没想到,爷爷居然还有这一段风流史,难怪之前囡囡会叫爷爷「音河」。 陆惊鸿笑而不语,转言道:「今晚回去早点休息,明天就要去上学了。」 「上学?」 盛世召只觉太突然了,他还没准备好。 「可是我连英语都听不懂几句,怎么去上学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陆惊鸿会心一笑,笑意很深,「先上一段预科班适应一下,今晚回去我就先教你些日常用语。」 盛世召有些不情愿,但学英语总比听鬼故事好,只得撇了撇嘴,「好吧......」。 第三卷 嘘!有人在窗外窥伺你遗忘的秘密。 第15章 幽灵古堡 回到香园后,盛世召就被陆惊鸿喊到书房,进行了一晚上的英语教育和学前准备。 这边的高中和华国大有不同,首先要通过gcse考试,才能开始正式的高中学习。而所学的科目内容也有着天壤之别,除了几门主科之外,还要从宗教、艺术、戏剧、护理学等众多科目中挑几门出来选修。 盛世召听得头都大了,干脆将选择课程的任务全权交给了陆惊鸿。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当盛世召还四仰八叉地睡着黄粱美梦时,就被陆惊鸿无情地从被窝中拽了出来。 「换上!」 只见陆惊鸿甩来一套未拆份崭新的校服,又让程叔留在房间里帮他梳理,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半小时后,盛世召随着程叔有些不自在地下了楼,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穿得这么正式。 一身浅灰色西服套装样式的校服,将把他的肩线显得恰好,头髮被程叔利落地梳在耳后,俨然一副富家公子哥儿的样子,与他之前灰头土脸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陆先生你瞧,咱们世召多帅啊,长相这方面还真是遗传了他爷爷。」 程叔点评了一下,尤不满足,尾音之后连「啧」三声,像是在和陆惊鸿展示自己的成果。 盛世召虽有些不自在,但心里也是有些沾沾自喜的,毕竟青春期的男生多少都有些臭美。 哪知陆惊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声,说:「还是瘦了些,以后放学回来加一小时的体能训练。赶紧坐下,吃完早点去上学。」 盛世召「切」了声,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吃完早餐后,不仅程叔亲自开车去送盛世召上学,就连陆惊鸿也坐在了他旁边。 不知为何,陆惊鸿今天穿得格外正式,白衬衣、黑色套装西服,领口繫着一条墨绿色条纹的领带,即时尚又不失稳重,颇有一番轻熟绅士的味道。 盛世召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自在地说:「其实你也不用亲自送我,更没必要穿的这么隆重。」 正专心开车的程叔闻言笑了一下,刚准备开口,陆惊鸿便答:「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盛世召:行吧,敢情是我在自作多情了。 夏日的清晨,从晨曦乍亮到太阳升空,只需短短一小时。温柔的金色曦光倾泻在温莎,每个要上课的学生脸上还有未脱去的惺忪睡意,在门口陆续步入校园。 盛世召从车上跳下,扶了扶背包肩带,说:「下午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就成。」 第31页 哪知,陆惊鸿竟然想和他一同下车。 这一举动令盛世召大吃一惊。他连忙拦住陆惊鸿,说:「可千万别继续送我了!我这么一大老爷们儿,被人同学看见,以后还怎么做人吶?会遭人笑话的!况且你还穿的这么骚......这么帅气,看着又和我差不多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那啥关系呢。」 陆惊鸿愣怔了一瞬,眼神复杂地盯着盛世召,可还是选择留在了座位上,淡淡地回了句:「行。」 盛世召长舒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阔步走进了学校大门。 温莎中学有近百年歷史,从外型上看,教学楼群好似一座城堡挨着一座城堡,让盛世召联想到了「哈利波特」中的霍格沃兹魔法学校。 可让盛世召头疼的是,他找不到第一节 课的教室在哪里。 昨晚陆惊鸿就提前告诉过他,每堂课的教室都不一样,也没有固定的同班同学,大家都是按照自己所选的课程上课。 放眼望去,整个学校都是清一色的金髮碧眼,这让盛世召很是发愁,想找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他像个无头苍蝇般到处瞎转。突然,身旁不足五米处的林荫道里传出一个女孩的惊唿声。 声音很快落下,像是被人捂住了嘴。盛世召心里一惊,毫不犹豫地闻声沖了过去。 只见,三个看上去十六七岁、长着华国面容的男生围着一个英国女生。女孩胆怯地靠在树上,嘴巴被其中一个男生用手捂着,眼里写满了恐惧。 我靠,学院霸凌? 盛世召顿时血气上涌。他生平最讨厌欺负女人的男人,于是边跑边喊:「你们仨干嘛呢!」 三人齐齐转过头来,将迎面跑来的盛世召打量了一番,眼底皆是不屑。 盛世召的个头虽有一米八,但放在这个人人都是吃牛肉、喝牛奶长大的地方,终究还是显得瘦弱了些。一相对比之下,他好似一个弱不禁风的小菜鸡。 等盛世召靠近,其中一个高他一头的男生上前拦住他的道,双手抱胸,睥睨着说:「管你鸟事。少在这装逼,想英雄救美还轮不到你。」 言毕,三人一齐笑了起来,笑声很是嘲讽。 被欺负的女生向盛世召投来求助的目光,但眼神里又有些担忧。 但盛世召向来不是个怕事儿的主。面对这三个高他一头的男生,他撸起袖管儿,将书包往地上一甩,「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小女生,你们还算不算男人!」 高个子笑意更深,逼近了半步,故意低下头与盛世召平视,说:「怎么着也比你这个小白脸看起来像男人。我刚看你是被一保姆车送来的,又不会说英语,该不会是被人包养了吧......」 嘲讽的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一阵「啊啊啊」的惨叫。 高个子已经被盛世召的一击腿风扫倒在地。 其余两人瞠目结舌。 那个被欺负的女生捂着嘴说不出话来,惊讶之余还带着一丝崇拜。 高个子显然不服气,爬起来还想再打。盛世召说:「你们仨一起上,别浪费时间,老子还要赶着去上第一堂课!」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只见三个校园警卫正从远处向这里赶来。 高个子见状,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指着盛世召的鼻子说:「放学别走,你在这儿给我等着!」 盛世召嗤笑。 这个套路他见多了,无非就是想喊一群人来群殴。但这种时候一定不能认怂,否则以后就会被永远踩在脚下。 他扫了眼对方,轻飘飘地说:「怕你等不到下课,就被鬼缠着了。」 其实这话并非是吓唬人。 高个子男生长得人高马大,蒜头鼻、刀锋眉,无论是面相还是穿着,都不难看出他家境不错。 但他印堂间的黑气很重、两个黑眼圈像熊猫似得,眼底的乌青非常明显,面若蒙尘,说明他最近运势低迷,很有可能沾上了脏东西。 且刚才盛世召并没有用太大力气就把高个子踢倒了,说明他身上的「生气」很弱,那东西缠着他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言毕,高个子男生眼底的惊诧一闪而过,继尔恶狠狠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带着其他两人一起走了。 「刚才谢谢你。那个,我们也赶紧走吧。」 盛世召的衣角被受欺负的女孩拽住,拉着他连忙向前走,「被警卫发现是要受处分的。」 女孩虽然是英国人,但华文说得很流利。一番交流过后,得知她还有个华国名字,叫露露李。 露露李体型微胖,中等样貌,丢到人群中算不上起眼。唯一的亮点就是挂在脸上的两颗小酒窝,笑起来的时候看着很甜。看盛世召的时候,总是会不由得脸红。 可至于被那三个男生欺负的原因,她始终避之不答,只说那个高个子男生叫王磊,是学生们推选出来的heand boy,也就是学生会会长,在学校很有势力。 巧合地是,露露李和盛世召选择了同样的课程——传统宗教文化史。 盛世召所修的课程都是陆惊鸿提前挑好了的,他也不知道陆惊鸿为什么要给他选这门课。 听露露李说,这门课虽是选修课,但在学校里非常受欢迎,尤其是华国学生。每堂课最多只接受20个学生,每每在网上开放选修名额时,都会被瞬间一抢而空。 第32页 不仅是因为这门课很有趣,授课的老师颜值也非常高。 就在两人聊天时,上课铃声忽然响起,露露李就像被催了命一般,连跑带走地朝着教室狂奔,跑得比盛世召还快。「我们得赶紧,这门课的老师很严格,是学校的特邀教师,迟到三次考试就要判不及格了。」 盛世召点头跟上,一口气冲上了三楼,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推开门的时候,老师已经开始在黑板上写板书了。 所有人的视线被突然闯入的两人一同吸引到门边,盛世召被盯得有些不舒服,他整理了一番凌乱的衣领,下意识地喊了声「报告」,顿时引来一团闹笑。 盛世召挠了挠头,这才意识到这里是英国。他略为窘迫地扫了眼在座的学生们,果然大多都是华裔,其中还有刚才被他踢倒在地的高个子男生——王磊。 王磊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后义正辞严地用英文向老师说:「老师,根据校规,无故迟到就要请家长,向学校缴纳罚款金,迟到三次就要判不及格。」 粉笔落下,教授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视线与盛世召齐平,一副黑框眼镜遮住了眼底的大半光明。 盛世召惊得眼睛都泛直了,仿佛一道惊雷直噼天灵盖。 眼前这人正是陆惊鸿! 陆惊鸿睥了一眼盛世召裤腿上的泥点,又扫了眼王磊校服上的脚印,不咸不淡地用华文说:「的确是他的家长管教不够严格。盛世召,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盛世召大脑还处在死机状态,只是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要宣布。」陆惊鸿说:「这学期我的coordinator就是盛世召,大家以后有什么问题,在联繫不到我的情况下都可以找他。」 话毕,台下一片唏嘘。 王磊诧异地半张嘴,激动地说:「coordinator也是要大家投票选举的,这么多同学都报了名,为什么要给一个新同学?我认为不公平!」 陆惊鸿:「他和我每天都在一起,有问题去找他是联繫到我最快的方法,有什么问题吗?」 话音落下,王磊的嘴巴张得像被塞了一个馒头。 台下的嘘声更大。有起闹的,还有女生议论纷纷的声音。 这句话盛世召倒是听得一清二楚,血气顿时上涌,脸红得像猴屁股。 你丫的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什么叫他和我每天都在一起?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啥关系呢! 盛世召暗自腹诽,余光瞥见王磊愤恨嫉妒的眼神时,心中更觉不妙。「王磊那孙子之前就认为我是被保养了。完了,这下更是说不清了,」 一旁的露露李顿时投来钦羡的目光,小声说:「你是不是认识mr.陆?可以告诉我他的whatsapp的帐号吗?」 「啥up?」盛世召没听懂,此时他脑子里还有点乱。直到露露李揪着他的袖口坐到了空位上,大脑里还是一团浆煳。 回到座位上,盛世召开始神游。 陆惊鸿什么时候是老师了?有这么年轻的老师吗? 怪不得他要来送我上学,原来是自己赶着时间上班儿呢。 难怪他要给我报这节课,原来授课的老师就是他! 这也忒特么自恋了点。 还假惺惺地说要请家长,哪儿来的家长? 卧槽,他不会一直把自己当成我的家长吧? 好傢伙!陆惊鸿,老子喊你一声师傅是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特么当老子的爹! 一个又一个问题不断融入大脑,此时的他好像在演一出单人哑剧,脸一阵红一阵白,表情瞬息万变,好不精彩。 陆惊鸿在台上扶了扶眼镜儿,余光在盛世召的脸上一扫而过。背过身在黑板上写板书时,不经意间勾了勾唇。 盛世召还在托着脑袋演他的无声哑剧。 陆惊鸿的眼睛不是不近视吗,为啥要戴个眼镜儿?不就是来装逼的么。 难怪今天穿的这么骚气,就是来装逼的。 身后突然传来两个华国女生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mr.陆好像《暮光之城》里的吸血鬼,太帅了。」 「明明像《魔戒》里的精灵王子莱戈拉斯,皮肤又白又留着长发,好美。」 盛世召品鑑了一番正在台上讲课的陆惊鸿。 陆惊鸿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富有磁性。语调不急不缓,举手投足优雅得体,又有种满腹诗书的文气。盛世召不禁点了点头,心道:「是很帅,也很美。不过他不像吸血鬼,也不像精灵王子,应该是像.......」 还没想出陆惊鸿究竟像哪个电影人物,旁边的露露李忽然浑身一晒,打断了他的注意力。 「怎么了?」盛世召低声询问。 「没,没什么。」 露露李摇了摇头,目光闪躲,但表情依旧很惊恐。顺着她刚才的目光望去,盛世召居然看,坐在前排的王磊的肩上,竟然趴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 男孩的皮肤白得泛青,头髮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嘴唇紫黑,正目光幽怨地扭头望着自己,应该是一个生前被淹死的小鬼。 第16章 幽灵古堡 盛世召心中一惊,望了眼站在台上讲课的陆惊鸿,见他依旧在台上若无其事地讲课,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得。 盛世召不禁纳闷:「上次在玩具厂经过陆惊鸿的点拨后,自己已经开启了『通感』的能力,可以看见鬼魂的形态了,但既然自己都能看见,陆惊鸿不可能看不见啊。」 第33页 他频频给陆惊鸿使眼色,谁知对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终于,等到陆惊鸿捧着书无意间走到他身旁时,他轻咳了一声,用手托着脑袋,说:「噗嘶噗嘶,你快看那儿!」 陆惊鸿抬眸,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然后竟用食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挑着眉嘘声道:「我的课就这么枯燥吗?」 盛世召被弹得浑身一晒,再看向王磊时,谁知他背上的小鬼竟然已经消失了。 陆惊鸿的声音虽小,却让盛世召身后的两个女生听得清清楚楚。等陆惊鸿走后,她们对视一笑,其实一女生用手捂着嘴巴小声说:「mr.陆怎么对他这么宽容?他俩是什么关系啊,怎么这么暧昧?」 「就是啊,专门点名让他做coordinator,还每□□夕相处住在一起。」 盛世召脸蓦地一红,转头说:「他是我师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我是直男,直男!」 两个女生笑意更盛,眼底闪烁着暧昧不明的光。盛世召懊恼地用右手拍向自己的脑门,「完了,这下真的解释不清了。都说英国是腐国,今天真特么见识到了!」 一节课很快过去,铃声一响,盛世召连忙就像个跟屁虫一样,一路跟着陆惊鸿回到了办公室。 「你没看见王磊的背上背着一个小鬼吗」盛世召开门见山地问。 「看见了。」陆惊鸿的语气云淡风轻,似乎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有什么问题么?」 「看见了你怎么不管?」盛世召说:「鬼都跑到教室来了,还趴在你学生的背上。」 陆惊鸿:「看见了就必须要管么?这世上到处都是牛鬼蛇神,我又不是钟馗,为什么要逢鬼必抓?万事皆有因果,谁造了业,谁就得自己承担。」 盛世召被怼得哑口无言,心想这人有时还真挺冷漠。陆惊鸿从抽屉里掏出一部手机递到他面前,「晚上自己坐公交车回家,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盛世召一瞅,这手机还是刚上市的新款,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不用送我这么好的东西,我以前那个手机够用了。」 「你的手机屏幕都碎了,况且那部手机在这也不能用。」陆惊鸿:「不用谢我,这是你做我助理的第一个月的工资。」 他怎么知道我手机屏幕碎了? 看来他平时很留意我的日常起居嘛。 欲拒还迎非君子也,那我就接受了。 「好吧。」盛世召说:「看在你没和我商量,就让我做那个什么coor.....的份儿上,我就接受了。」 陆惊鸿轻轻勾了勾唇,用严肃的口吻说:「下课早点回家,不要给我再惹事生非!」 「知道了。」盛世召有些不耐烦地回。 他总觉得陆惊鸿的语气就像他的家长一样。 就在陆惊鸿准备关抽屉的时候,盛世召发现里面躺了厚厚一沓信封,封面大部分都是粉红色的,不难猜测,应该全都是情书。 少年人总是对情书这类东西特别敏感。就在抽屉关上的瞬间,盛世召狠、快、准地抽走最上面一封,像个小痞子般调笑道:「哟呵,让我来看看这是啥?」 「别闹,拿过来!」陆惊鸿脸上升起些愠色,伸手去抢。 看着陆惊鸿略微紧张的样子,盛世召的好奇心更重,他抢东西的本事实属一流,一连几个回合,信封都没让陆惊鸿抢走。 就在两人角力的时候,信封上的落款让盛世召心中一惊,动作慢了半拍。 上面居然写着「王磊」两个大字! 「回去蹲一小时马步!」 陆惊鸿将抢回来的信封丢到屉子里上了锁。许是刚才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导致他说话的时候有些气喘。 盛世召被吓得不轻。 他虽然不反感同性恋,但却从没有见过。 王磊人高马大,和他想像中的gay差别太大,且这人品行不端正,和陆惊鸿年纪差别也不小,怎么能喜欢陆惊鸿呢? 不行,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你怎么能收王磊的情书!」盛世召有些生气地说,语气颇有几分质问的意思。 陆惊鸿眉梢一挑,凝了他一瞬,淡淡道:「我根本没时间看,所以并不知道那些情书都是谁送的,更没时间去给他们一个一个送回去。」 「嚯.....」盛世召拧眉看着陆惊鸿,顿时哑口无言。 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凡尔赛的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怼回去,于是丢了句「反正以后不准再收他的情书了!」,便愤愤然离开了办公室。 陆惊鸿若有所思地望着盛世召离去的背影,轻轻勾了勾唇。 后面的几堂课,盛世召和露露李基本都在同一个教室,两人相处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熟络了,不仅相互交换了联繫方式,露露李还喊他去参加三天后在康斯坦丁古堡举行的联欢会。 可这一整天盛世召的心情都有些莫名地不爽快。 放学时,他原本想听陆惊鸿的话早点回家,不想再招惹是非,但在看见王磊送给陆惊鸿的情书后,他决定一定要去教训一下王磊那个狗东西,否则就浑身不爽快! 他觉得,王磊的这种行为对陆惊鸿是一种侵犯,有种自家兄弟被羞辱了的感觉。 当他来到林荫道的时候,王磊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身边依旧跟着早晨时的那俩人。 只是,王磊的脸色比早晨看起来更差了,整个人看着也没什么精气神,好似一个大病初癒的人。 第34页 「说吧,想怎么搞?」盛世召将外套和书包一併丢在草坪上,边撸袖管边说:「我劝你们仨一起上,速战速决,也给老子留点精力,老子还要回去蹲马步。」 王磊双手插兜儿,步步逼近:「你和mr.陆什么关系」 「你管得着么?」 盛世召也不怂,昂头向前,快贴上王磊的脸了。「我警告你离陆惊鸿远点儿,更别耍什么花花肠子,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王磊眼神一动,像是从中品到了什么特别的讯息,说:「那就用男人的方法来一决雌雄。如果你输了,你就把coordinator的位置让给我。」 「可以。」盛世召下巴一扬,「如果你输了,从今天起,你就再也不能以任何方式骚扰陆惊鸿!」 少年人的交易总是鲁莽又简单,单单两句话就达成了一致,但让盛世召没想到的是,王磊口中的「男人的方式」,竟然是在学校旁边的酒吧里拼酒量。 两人隔桌对坐,中间摆了满满一排盛世召叫不出名字的洋酒。但赌约已下,他也不能怂,于是随意抓起一瓶灌了一口。 还没尝出什么味儿,酒气就以上头。他放下酒瓶,大马金刀地靠向椅背,砸了砸嘴,指着王磊说:「我就搞不懂了,早晨还看你在调.戏露露李,转眼又给陆惊鸿送情书,你丫是不是有病!」 「谁调.戏露露李了?」 王磊闷了一瓶后也不大好受,满嘴酒气的张口:「我对露露李那种人根本没兴趣,只是想吓唬一下她,让她以后收敛点。」 「那你对陆惊鸿就有兴趣了?你这种行为就叫那啥来着.......对,叫飞蛾扑火!我把话撂这儿,你特么根本没戏。」 说着,盛世召随手又拿一瓶灌进口中,看得周边那俩男生目瞪口呆。 王磊也不甘示弱,闷完一瓶后,舌头已经有些打结了。原来,他也出身玄学世家,父亲原先是华国的萨满一派,母亲是英国黄金黎明协会的会员。他从小就被父亲领到陆惊鸿面前去拜师,但三顾茅庐,陆惊鸿也没答应。 从此之后,陆惊鸿就成了王磊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盛世召这一听这话就乐了,心中有些沾沾自喜。 别人都求着去拜陆惊鸿为师,但偏偏陆惊鸿却上赶着来做自己的师父。 如此想着,他语气也软和了些,用卖弄的语气,说:「那你还真没机会再当陆惊鸿的徒弟了。」 话毕,王磊眼中失落尽显,但嘴上却依旧不客气,「为什么难道你他么就有资格了?」 「我是他关门弟子。」盛世召说:「再说了,就你这资质,想当他徒弟,下辈子吧。」 话毕,王磊脸锃得通红:「论驱邪捉鬼的本事,我一点也不比你差,有本事三天后来康斯坦丁古堡,咱们来一决高下!」 「得了吧。」盛世召笑出了声,右腿往左腿上一翘,嘚瑟的像个二五八万似得,「你连自己背上背着个小鬼都看不出来。」 言毕,他忽觉尿意上涌,摆了摆手,说:「老子去上个洗手间,回来再战!」 一顿小解,酒气也去了大半。等再回来时,王磊已经被那两男生一左一右地扛在肩上,说是已经喝趴下了,准备送他回家了。 盛世召不由地偷着乐,这不就高下自辩了么。他赢了! 此时已近晚上八点,距离放学已过两个小时,盛世召这才想起陆惊鸿叮嘱他的话,于是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突然,露露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盛世召?」 只见,露露李穿着酒吧服务员的衣服,正准备过来收拾桌子。闲聊了几句后,得知她是为了勤工俭学,所以每天下班后会来这里打工。 露露李让他稍等一下,随后很贴心的送来了一杯纯净水,让他醒醒酒。 「谢谢。」盛世召接过,一口灌了大半,可酒意却不减反增,血气全往脑门上涌,背起书包时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恰好被露露李接在怀中。 盛世召脸一红,慌忙摆正身子,磕磕巴巴地说:「谢谢,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我师父还在家等我。」 露露李眉头微皱,攥着盛世召的袖口似乎还不大想让他离开。盛世召想挣脱开,可却觉身子发软,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陆惊鸿就在酒吧门口站着,正一瞬不一瞬地盯着他,眼底满是寒意。 「师......师父。」 盛世召舌头打结似得小声喊了句。明明什么事也没发生,却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得,心虚得很。 露露李慌忙松手,目光躲闪的说:「mr.陆......我们什么也没做。我看盛世召有些喝多了,就想扶他回家而已。」 「.......」盛世召语塞。 姑娘,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么。 陆惊鸿脸上的寒意更盛,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三步上前揪住盛世召的衣领,像拎了条咸鱼似得,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将他拎出了酒吧。 被夜风这么一吹,盛世召的头更晕了,身子像摊烂泥般任凭陆惊鸿将他三两下丢到了后排座椅。 盛世召耷拉着脑袋,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目,就在关上车门的那一瞬,他的眼珠慢慢被一层霜攀上,在乌亮的眼球上结起一张白色的纱网。 「咻。」 坐在驾驶位的程叔油门一踩,车灯照出刺眼的光芒,在沉寂的马路上放出一缕尾烟和大片的光芒。 第35页 车内瀰漫着一股浓烈的酒气,正在开车的程叔时不时地回头张望,眼底满是担忧。「盛世召这是喝了多少啊,怎么醉成这样?」 车内没有回应,只剩陆惊鸿的手指一下下叩击着座椅扶手的声音,他被酒气呛得咳嗽了几声,随手摁下了车窗玻璃,心中的烦闷更盛。 突然,盛世召抬起了头,眼底的白纱倏忽消散,骨头传来「咔咔」两声脆响,脸上依旧带着些许醉意,嘴角扬起讨好的笑:「师父,我知道错了,都这么晚了还劳您出来找我,您一定累了吧,让我帮您按按腿。」 话音落下的同时,双手已经在陆惊鸿的腿上有规律地按捏起来。 「你在做什么!」陆惊鸿的身子不由地一颤,勐地转头望向盛世召,嫌弃地甩掉盛世召的手,眼底满是怒火。 「师父,您既然都能收王磊的情书,怎么就不能接受徒弟好好孝顺您呢?难道在您的眼里,我还不如王磊么?」 盛世召说这话时噘着嘴,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吃醋,神情带着些许委屈。 坐在前排的程叔像是听傻了,怎么这小子喝了几碗黄汤以后,就变得这么矫情做作了?他不由地在心中捏了把冷汗,陆惊鸿最讨厌别人碰他的身子了,指不定一会儿要怎么收拾这个小兔崽子呢! 第17章 幽灵古堡 然而,程叔担心的事压根没有发生。 只见陆惊鸿的眉头间皱成一个川字,凝了他一瞬后,嘴角微微上扬:「你打算怎么孝顺我?」 「我的按摩技术不赖,今晚就让徒儿好好孝顺您吧。」盛世召说。 「好。」 陆惊鸿的语气云淡风气,却以让程叔顿时挺直了腰杆,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的喝醉了,大的也跟着昏了头了? 哪想,盛世召就跟个如饥似渴的猴子似得,在陆惊鸿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开始上下其手了。 这一路上,程叔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直到车子开回香园,见盛世召和陆惊鸿匆匆进了卧室,才如蒙大赦地跑回屋里默默点了根烟。 门一关上,盛世召就用右手环住陆惊鸿的肩,嘴角带笑,语气轻浮地在陆惊鸿的耳边说,「师父,你躺好就行,剩下的就交给我。我今天保准让你浑身神清气爽,从此流连忘返。」 陆惊鸿眉梢一挑,用手轻轻推开盛世召的左肩,勾了勾唇:「急什么,为师先去换一套衣服。」 盛世召微愣,喉结自上而下滚过,一路跟着陆惊鸿走到衣帽间的门口,却被对方无情地拒之门外。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衣帽间的门再次打开。 只见陆惊鸿换了一套纯黑色绸面贴身睡衣,胸口开叉的地方恰好能露出锁骨和白皙的胸膛,有几分慵懒,又带着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 盛世召目不移视地一路追着陆惊鸿走到床边,见陆惊鸿坐到了床沿边上,便急忙用双手环住陆惊鸿的脖子,准备用身子压上去。 陆惊鸿目光一凛,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从裤缝中夹出一道黄符,狠、快、准地塞到盛世召的舌根,快速朝着他的嘴吹了口气,然后迅速用手掌捂住他的嘴,念道:「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急急如律令!」 咒语落下的同时,黄符已化作一道金光弥散在盛世召的口中。只见他「哇」地一声从口中吐出一股黑气,眼珠止不住地上翻,随后身子一软,倒在了陆惊鸿的怀里。 就在这时,程叔勐地推开了门。他自回家后就心神不宁,抽完一根烟后,心中的疑虑只增不减,干脆一股脑闯了进来。 开门的这一霎,见盛世召半跪在床上抱着陆惊鸿,又见陆惊鸿的衣领敞开大半,差点没因为血压过高晕厥过去,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俩,你们......继续。」 在程叔准备关门的剎那,陆惊鸿冷冷开口:「您来的正好,帮我把他搬到床上,再去用艾蒿、姜丝、大蒜煮一锅糯米汤给他灌下去。」 这些都是驱邪驱寒的东西,程叔这才恍然,慌忙上前帮忙,语气带着几分宽慰:「我就说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反常,他是中邪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陆惊鸿摆脱了盛世召,站起来活动了身子骨,说:「很有可能是被人下了降头。」 「降头?」程叔倒吸一口凉气,说:「这种东南亚的邪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人会用这么阴毒的方法害盛世召?」 陆惊鸿摇头,说:「这人居心叵测,不仅想蛊惑盛世召,还想借他的身体来吸我身上的『生气』。」 程叔愣怔了片刻,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嘘声道:「盛音河也是被人吸走了『生气』才会一夜之间突然变老,难道害盛世召的人和杀害盛音河的是同一个人?」 不等陆惊鸿回答,只见刚躺下没多久的盛世召又从床上挺了起来,捂住胸口开始不停呕吐,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为止。 这样的状况反反覆覆了许多次。盛世召的脸色愈加泛白,过了一会儿开始闭着眼说胡话,一会儿喊着爷爷的名字,一会儿又说自己不想上学了,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我看他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陆先生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六婶今晚守着他。」程叔一脸担忧地说。 陆惊鸿摇了摇头,说:「你和六婶看不住他。你俩先去休息,明早再多准备些艾蒿粥,他这种情况估计得持续好几天。」 第36页 程叔只好应下。屋内只剩陆惊鸿二人。 夜风股股吹过,连带着香园里的玫瑰花簇发出勐烈地冲撞,似是在发出什么警告。 没过多久便忽然下起了暴雨。 只见,盛世召的嘴唇逐渐变紫,身子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明明是夏天,他却像是待在冰窟里一样抖个不停。 陆惊鸿从壁柜中抱出几床被子,悉心盖在盛世召的身上,可盛世召的身子依旧抖得厉害,口中不断呢喃着「好冷」,并无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陆惊鸿的右手。 寒意顺着手心传遍周身,令陆惊鸿不由浑身一颤。他用左手捂着嘴巴轻轻咳了几声。 他并没有甩开盛世召的手,而是重新坐回床边,将左手伸到盛世召的心脏处,想用手心中的温度暖热盛世召的身子,口中不断念诵着「大光明咒」。 经过一夜的风雨,香园中的玫瑰绽放得更加香郁,阵阵香气随着窗户缝飘了进来,钻进了盛世召的鼻腔。 他只觉浑身酸软,头疼得厉害。等意识稍微清醒些时,只觉自己身上热热的,似乎被人抱着,胸口处还盖着一只温软的手掌,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勐地睁开眼睛,入眼的即是陆惊鸿那张俊美的脸! 只见陆惊鸿闭着眼睛,睫毛随着唿吸微颤,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争端的锁骨,鼻息阵阵直扑在自己的脸上。 我去! 不会吧! 他居然抱着我睡觉! 不对,好像是我在抱着他! 我为什么会睡在他的床上! 盛世召大脑一片空白,努力回忆着昨晚的种种,但记忆在酒吧里见到陆惊鸿时便中断了,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片段。 好像......自己吵着主动要帮陆惊鸿按摩。 还环住了陆惊鸿的脖子? 居然还想...... 盛世召勐地拍向自己的脑门,只觉自己昨晚酒后发疯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老.色.痞,顿时懊恼极了,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许是他动静过大吵醒了陆惊鸿。 「你好了?」陆惊鸿睁开眼睛,眼白处布满了血丝,声音也很哑,像是一夜没睡好。 盛世召赶忙松开抱着陆惊鸿的手,从床上弹了起来,却因为太过疲惫,嵴背重重地砸在床头,满脸歉意地说:「陆惊鸿我不是故意的啊,我酒品不好,我下次再也不喝了,我......」 「知道自己酒品不好还喝。」 陆惊鸿的语气并不似以往那般冰冷,似乎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之后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所以说,我是被人下降头了?」 盛世召如蒙大赦,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又回到了肚子里。毕竟他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直男,就算酒后失意,也绝不允许自己做出那种行为! 他笑着长舒了口气,垂眸时,却发现了更加恐怖的事! 身上穿着的,居然是陆惊鸿的......睡衣!!! 里里外外全是。 还带着陆惊鸿的体香。 卧槽! 他居然.....帮我换衣服了! 盛世召赶忙捂住自己的身子,好像一个酒后失足的小女生般惊慌。 「你的衣服昨晚都脏了,是我帮你换的。」陆惊坐起了身子,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鸿弯了弯嘴角:「怕什么,你小时候穿开裆裤的样子我都见过。」 盛世召脸倏地一红,嚷嚷着哪儿有。 他本能地一拳轻砸在陆惊鸿的肩膀上,就像他平时和其他男生嬉闹般,可没想到却让陆惊鸿身子一歪,竟倒在床上昏了过去。 第18章 幽灵古堡 盛世召吓得不轻。 明明刚才并没有用太大力气,怎么人就晕过去了呢? 他连忙唤来程叔帮忙。 经过程叔的一番话才得知,原来陆惊鸿的八字全阴,这种特殊的体质使他更容易接近邪祟,身体也愈加孱弱。 三年前,陆惊鸿接手了一个棘手的案子,在驱鬼的过程中元气大伤,导致现在时常要坐轮椅,尤其在过度劳累之后,很容易产生晕厥。 「所以说,他昨晚为了照顾我,过度劳累所以晕倒了?」 盛世召满怀愧疚地坐在陆惊鸿床边,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和纤瘦的身体,心底闪过几分疼惜。 他决定亲自照顾陆惊鸿,来真的尽一下作为徒弟的孝心。 家里同时出了两个病人,香园一下忙得不亦乐乎。接下来的几天中,盛世召向学校请了病假,虽然自己的身子还没好透,时不时地会出现噁心头晕的症状,但他却不把自己当做病人,反而鞍前马后地去忙着照顾陆惊鸿。 陆惊鸿一连发了三天烧。吃饭时,盛世召亲自将粥餵到陆惊鸿的口中。睡觉时,守在床边看着陆惊鸿入睡时才离开。 他的行为得到了六婶和程叔的表扬。越是夸奖,他就做得越起劲,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就差陆惊鸿上厕所的时候也跟着了。 当然,陆惊鸿本人也很欣慰。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总觉这个徒弟没白养,短短几天,体重就重了三斤。 虽然这几天一直忙着照顾师父,但盛世召心中一直惦记着自己被下降头这件事。 那天他并没有接触过几个人,除了王磊和露露李之外,就是王磊的那两个贴身小跟班。 他豁然想起了王磊背上的那个小鬼,寻思一番后恍然,或许那个小鬼就是王磊自己养的也说不定。 第37页 爷爷曾经说过,养小鬼的人虽然短时间内会运势亨通,但小鬼也在慢慢侵蚀供养人身上的「生气」。他清楚地记得,王磊声称自己的父亲是萨满。兴许,他是从他父亲那里学会了什么邪门歪道,想要在背后捅阴刀! 「叮。」 手机忽然亮起,是露露李发来的消息。盛世召这才想起,露露李之前喊过他一起去参加康斯坦丁古堡的联谊会,时间就在今晚,而王磊也让他来康斯坦丁古堡再来一决高下。 露露李还特地嘱咐他必须穿正装,因为联谊会会同步直播到网上。 虽然搞不清王磊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思考了片刻后,他决定今晚去一探究竟,假如真的是王磊在背后搞鬼,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见陆惊鸿还在睡着,盛世召带着唢吶,和程叔打了声招唿便出门了。 联谊会的地点并不远,距离香园只有半小时的车程。还未下车,便传来阵阵轻快的音乐声与少年们交谈嬉笑的声音。 随着距离康斯坦丁古堡的距离俞近,右手上的通灵手串也变得愈来愈亮,盛世召敢断定,这里一定有什么问题! 露露李早就在路边等着了,盛世召下车时,险些没认出她来。她今天穿了一套粉色的纱裙,看上去粉粉嫩嫩的。最奇怪的是,短短三天之内就瘦了一大圈,五官也好看了许多。 许是盛世召的目光太过直白,两人说话时,露露李全程都红着脸。 听她说,这次的联谊会是由学校里的「神秘学社团」举办的。一是为了纳新,二是原会长即将毕业,所以要选出一个新会长,同时也想在网友面前展示一下协会的实力。 这个社团不仅在学校广受欢迎,在所有高校中都有很高的知名度,被外界誉为少年版的黄金黎明协会。 社团人数永远保持在三十三人,所以入会的条件非常严格,每年都有无数本校和外校的学生挤破头地想加入。 而加入社团的首要条件是——必须有显赫的家境。 在他们眼里,只有优渥家境的贵族,才有资格学习神秘学这种高端的知识,这也是数百年来英国「上位神秘学」的传统。 果然,盛世召放眼望去,在场的人无一不打扮得光鲜亮丽。 联谊会会场设至在康斯坦丁古堡门外的花园处。会场显然被精心布置过,到处都是闪烁的霓虹灯和各色的气球。 盛世召踏入会场时,瞬间成了众人「焦点」。打量他的眼神中或多或少都带着鄙夷和嘲讽。 在场的男生皆西装革履,女生都穿着晚礼服,只有盛世召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泛黄的白t和有些褪色的牛仔裤,尤其背上还背着一把生锈的唢吶,很是扎眼。 「没想到你还真敢来。」王磊迎面走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盛世召,见他这身寒酸的衣服,鄙夷的语气更盛:「今晚的主题就是通灵。既然你说自己是陆惊鸿的闭门弟子,那通灵驱鬼的本事肯定不会差,你可千万别给他丢脸哦。」 言毕,周围几个不认识的学生一起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盛世召背上那把生锈的唢吶。 不等盛世召说话,露露李便贴心地挽住盛世召的胳膊,将他领到草坪边的空位上坐下,说:「别理他们,我们来这边坐!」 盛世召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向来不在意这些虚浮的东西。爷爷曾说过,不以贫为耻、不以贵为荣,真正的富有是精神富足。 且黄金黎明协会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区区一个校园协会。 倒是露露李,她为什么会想参加这种浮夸又无聊的协会? 「加入神秘学协会就能博得更多的关注,被选为lead girl的概率也会更大。」露露李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又说:「身后的这座康斯坦丁古堡已经荒废很久了,听说这里一直闹鬼,所以总有些不怕死的人组队进去探险。」 「但进去人大多出来后,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大家越传越神秘,久而久之,这里竟然变成了网红打卡的地方,神秘学协会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地方。」 「原来是这样。」盛世召嘆了口气,「可今晚万一有人进去古堡后,出事了怎么办?」 「听说协会这次准备了许多驱鬼的『法宝』。」露露李说:「尤其是王磊,听说他很久之前就在做准备了。」 盛世召:「为什么?」 「王磊入会很久了,他一直想做会长这个位置。」露露李说,「大家都知道他崇拜mr.陆,但却得不到mr.陆的垂青。或许他认为,坐上会长的位置,就能博得陆老师更多的关注吧。」 盛世召冷笑不语,将目光挪向正忙着和众人来回周旋的王磊。 作为lead boy和协会会员的王磊,的确在人群中十分受欢迎。在大家的围拥之下,他的气色要比之前稍好了一些,但眼底的乌青却依旧很明显。 没过多久,露露李就去和协会里的一位会员聊天了,独自坐在角落里的盛世召显得尤为孤单,大家都在一窝蜂地巴结神秘协会的会员们。 不过他完全不在意这些。 虽然时不时地还要被人在一旁偷偷评头论足、拿他的唢吶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还有人上前用英文调侃他,他也权当听不懂。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搞清楚给他下降头的人,究竟是不是王磊。 大约过了一小时后,联谊会正式进入主题。 第38页 伴随着热烈的掌声,王磊阔步走上草坪中央搭建的t台。他是今天联谊会的主持人。 t台下的灯光和众多手机摄像头同时聚焦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显得愈发嚣张得意。想必,他对会长的位置已经稳操胜券了。 王磊扬声道:「大家都知道,我身后的这座古堡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有闹鬼的传闻。今天我们神秘学协会想和大家来一场不同的体验。」 话说到这里,底下的人已经露出了期待的神色。不得不说,王磊是天生做领导的料,很会调动氛围和情绪。 盛世召瞥了一眼露露李的手机屏幕,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观看直播的人数已经到了一万人次,甚至还在以每秒的速度迅速上涨。 看来神秘学协会的影响力果然不同凡响。 听王磊介绍,神秘学协会在上周收到了一位名叫南希的女孩的求助。 南希是本校高三的学生。一个月前,她曾和自己的闺蜜与男友进古堡探险,但闺蜜却离奇死在了古堡中。男友自出来后,精神也变得愈加恍惚、行为疯赖,没多久就住进了精神病院。 警方认为闺蜜是自杀而死,但南希却无法接受。 闺蜜天生性格活泼,并且已经收到了普林斯顿大学的offer,根本没有自杀的动机。 南希想搞清楚闺蜜的死因,以及男友为何会精神错乱。并且,想托神秘学协会找到她在古堡中遗失的项鍊。 她之前也请过几个专业灵媒,但总是无疾而终。 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王磊下台走向背后的古堡,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推开了古堡的大门:「如果谁觉得自己能帮助南希,就到我这里来报名。如果是协会会员获胜,就有资格竞选会长,其他人获胜就能直接进入神秘协会。」 言毕,他略有深意地望了盛世召一眼,表情中甚有些挑衅的意味。 盛世召蹭地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大有一副跃跃欲试的意思。 并非全因王磊的挑衅,而是在古堡大门推开的那一瞬,他恍然记起,这个古堡是玩具大王霍德华曾住过的地方,也是凯萨琳将莉莉安推下楼的地方! 他清楚地记得,爷爷曾给囡囡留过一张字条,上面清楚地写着这个房子有问题,劝诫他们早点搬出去。 盛世召不顾露露李的阻拦,坚定地从人群中走出。 在穿过人群中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那些注视着他的目光从错愕到打量,有怀疑、有嘲笑。 但这些他全都不放在眼里,比起爷爷的死因,别人的眼光根本不值一提。 只要和爷爷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王磊的笑意更深,甚至在他走过来的时候,狂傲的向他比了个鄙夷的手势。 第19章 幽灵古堡 一道刺眼的白光在古堡内的大厅中豁然亮起。 只见大厅中央坐着三个人,分别是即将退役的神秘学协会会长、求助者南希、以及南希的表妹。 他们面前的红木桌上摆着三个鞋盒大小的木盒子。据说,其中一个木盒子里放着南希闺蜜的遗物。 参赛者首先要猜中遗物放在哪个盒子里,并且准确地说出遗物究竟是件什么东西,然后才有机会进入古堡进行下一轮调查。 得知比赛规则后,原本报名的十几号人顿时退出了一半。毕竟这个规则太过严苛,根本没给人留下任何侥倖的机会。 大家有秩序地排成一队,准备逐一进入古堡内进行第一轮测试,场面似乎比正规考试还要严格,还要令人紧张。 「你确定要参加?」 露露李一边用手机观看着古堡内的直播,一边问向盛世召,神情有些焦灼。 见盛世召的神情格外坚定,于是深吸了口气,说:「这个古堡邪门的很。这些年,里面发生过很多悬案,我怕你会出什么意外,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盛世召皱了皱眉,不答反问:「那你呢?我看你刚才也报名了,你难道就不怕吗?」 「我想试试。」露露李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语气很决绝,「因为我家里比较穷,所以已经被神秘学社团拒绝了很多次了,这次比赛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盛世召长嘆了口气,还是选择用鼓励的口吻说:「既然是你的梦想,那大家就一起加油吧。」 露露李莞尔,两人聊天之际,第一个参赛的学生已经进入了古堡内。 「居然是他!」 露露李有些惊讶,又很兴奋。她主动向盛世召解释道:「他叫巴布,最擅长『下位魔法』,是大家认为最有可能与王磊竞争会长的人。」 「下位魔法?」盛世召第一次在现实中听见这个词,觉得颇有些小说里的魔幻色彩。 露露李笑着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下位魔法的意思是,所用的通灵占卜的工具来源于生活,比如蜡烛、镜子这样的东西。而上位魔法主要研究古老的符文和工具,比如占星和塔罗。」 「研究上位魔法的人需要学习很多典籍,所以研究他们的人大多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比如现在的黄金黎明协会,他们大多也看不起研究下位魔法的人。」 盛世召点了点头,只见巴布进去后,古堡的大门便很快关上了。 为了公平起见,参赛者们都被收走了手机,无法同步观看直播。 第39页 古堡内,那名叫巴布的学生从背包中掏出一只,装在玻璃杯中的黑色蜡烛,在点燃烛芯之前,他竟然用一枚三棱针刺破了无名指,然后将血珠滴在了烛芯上。 跳动的烛芯发出「噼啪」的声响,即使隔着屏幕,似乎都能闻到一股燃烧的血腥味。 坐在对面的南希忍不住发出了惊叫,捂着嘴巴小声说:「他,他这是在干什么?」 这一血腥的举动同样引起了直播间的骚动,底下的留言翻动的很快—— 「啊啊啊,好吓人啊,这是传说中的黑魔法吗?」 「是蜡烛魔法,传说使用黑色蜡烛就可以与邪灵通灵。」 「好可怕!但是又好期待!」 「巴布加油!你一定能打败所有人!会长的位置只属于你一人。」 巴布手持蜡烛,紧闭着双眼,身体轻微地颤抖,跳动地烛火将他分割在了一条阴阳交割的光内,仿佛真的在于亡灵沟通,一半置于阴间,一半置于人世。 突然,他吹灭蜡烛,勐地睁开双眼,仿佛知道了什么。他用右手手掌在一号盒子的表面摩挲了片刻,缓缓开口:「是个死去女孩的东西,但却不是今天要找的东西。女孩已经死了很久了,死于车祸。」 「你说的没错。」坐在对面的会长笑着点了点头,眼神里露出一抹赞赏:「能看出里面是什么吗?」 见会长给予了肯定的答案,直播间的观众们更加激动了,评论滚动的速度几乎让人看不清大家都说了些什么。 巴布不答,眉宇间的川子皱得更深,片刻后,他微微摇头,抬手移向2号木盒。 就在手掌与木盒触碰的瞬间,他勐地张开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白眼逐渐上翻,双肩微微晃动。 「窒息,绝望,人是吊死的。今天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巴布的嘴张得越来越大,说话时喘息的幅度很大,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勒住了脖子一样。 话音落下,南希惊恐地握住了她表妹的手,眼底闪动着泪花儿,颤抖着声音说:「没错,我的闺蜜就是上吊而死的。当时,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些恐怖的事,等我们跑出古堡的时候,发现丽娜没有一起出来,可等我们再进去找她时,发现她已经吊死在水晶灯上了!」 南希越说越激动,最后几近崩溃。许是她说的事情太过诡异,使得直播间的评论越刷越快,在钦佩巴布的同时,也在表达着惊恐的情绪。 坐在对面的会长对巴布的表现非常满意,将手放在3号盒子上,说:「能感觉出里面是什么吗?」 还未等巴布回答,白炽灯「兹兹兹」地闪烁起来,他的双肩抖动地越来越厉害,仿佛正在经歷着什么痛苦,双眼止不住地上翻。 在座的三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目光齐齐盯着巴布,可没事想到的是,巴布竟然在长抽一口气后,晕倒在了地上。 原本正耐心等待的盛世召,忽然发现周围正观看直播的观众们连连尖叫了起来。紧接着,古堡的大门被打开,只见巴布被人一左一右地架了出来,脸色非常苍白,口中喃喃:「是诅咒,进入古堡的人都被诅咒……」 此话一出,原本只有不到十个的报名者又散了大半,最后竟然只剩盛世召、王磊和露露李三个人。 「巴布这是咎由自取,像他这种使用邪门歪道的人,早晚要被恶灵诅咒。」王磊轻笑这说,又转头看向盛世召二人,「劝你们知难而退,免得像巴布一样,成为光大网友茶余饭后的笑点。」 对于巴布的窘态,王磊自然很得意。协会里的参赛者就只剩他一个了,只要他的表现能超过巴布,就能轻松上任下一届团长的位置了。 果然,他在网上的唿声要比巴布高很多。当摄像头拍到他进入古堡的时候,网友们似乎已经忘了刚才那恐怖的一幕,评论全是给他加油打气的,甚至还有人开始给直播间刷礼物,就连会长也站起来与他握手,以表尊重。 只见,王磊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印有金色六芒星符咒的黑布,铺在桌面上,然后又拿出一沓镶有金边的塔罗牌,在灯光下显得华丽又神秘。 负责拍摄的同学特地给这幅塔罗牌来了个特写,顿时引来网友们的兴奋地议论。 就连对面的团长也摘下眼镜,目光在这副牌上反覆流连:「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透特塔罗。听说这副牌是按照埃及金字塔里的壁画绘制的,揭露了宇宙所有的奥秘,是黄金黎明协会的看家本领。」 王磊故作姿态地神秘一笑,用非常花哨的手式快速完成了洗牌、切牌的动作,然后抽出了一张宝剑九放在1号盒子前,寻思了片刻后,说:「里面东西的主人应该是李团长的亲戚,是个女生,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你的妹妹。」 李团长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就单凭这一张牌,居然能看得到这么多讯息。王磊又在2号盒子前抽出一张圣杯六,直接断言道:「这是今天要找的东西。」 王磊:「里面装的是南希死去的闺蜜的项鍊,这条项鍊是南希送给她的,而南希在古堡里遗失的和盒子里的这条一模一样。」 此时,坐在对面的南希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溢出,直到情绪悄悄平稳后,才缓缓点头。 「没错,这条项鍊是我在她去年生日的时候,定制了两条一模一样的,她每天都戴在身上,甚至在她去世的时候,项鍊都一直握在她手里,可是我的那条却因为逃跑的时候,弄丢了……」 第40页 话音落下,她已经泣不成声,王磊微微一笑,说:「你放心,今天我一定给你到。」 一旁的李会长欣慰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直播间的人数已经超过十万,心下暗道:「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王磊作为下一任的会长,当之无愧。」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当王磊又抽了一张死神牌放在3号盒子的面前时,王磊的脸色突然煞白,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地东西。 王磊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紧接着又抽出一张,似乎像是不愿相信牌上传递给他的信息,可牌面翻开后,是一张恶魔牌! 「这个东西是被诅咒过的,巴布说的没错。」王磊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直播间里的观众顿时沸腾起来,纷纷评论要求王磊说出里面究竟是什么,李会长撇了眼手机屏幕,将观众的要求说了出来。 王磊的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虚汗,于是又抽了一张,是高塔牌,他沉默了,可十指却紧紧攥进掌心中,甚至可以听见骨结的响动声。 「别急,在慢慢看看。」 一旁的李会长见状,清咳了一声,安慰道。可在说话时,他已经悄悄地在桌面上用食指写了一个字母「o」。 王磊恍然大悟,连忙说:「我知道了!是一块通灵板!这个东西是用来招魂的,所以我才会抽出死神、高塔这样的牌。」 李会长会心一笑,满意地点了点。王磊回之一笑,心下暗道:「通灵板这种东西出自古欧洲。盛世召,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猜不出里面到底装得是什么。」 于是,他主动恳请要留在古堡里帮忙,实则就是为了看盛世召一会儿会怎么出洋相。 观看直播的人数因为王磊的精彩表现只增不减。 王磊心想,陆惊鸿应该也会看直播吧,按照他的个性,当他看见盛世召完全比不上我的时候,应该会把盛世召扫地出门,收我为徒吧。 如此想着,王磊心中更为得意。此时,盛世召已经阔步走了进来,顿时让直播间的观众议论起来。 「他背上背的是什么鬼?」 「上帝,我没看错吧,他这是要表演吹唢吶吗?」 「长得还挺帅,但是好像人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李会长也颇为诧异,他笑着问:「你背着一把生锈的唢吶是什么意思?」 盛世召懒得解释,他扫了眼桌上的三个盒子,每个盒子的周遭都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黑气。 不难猜测,里面装着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不甘离世的苦主留下的,他们身上都有冤情。 然而这也正合他意,只有遗物才能用「通感」的方式隔空看见其具体的样子,甚至可以看见死者身亡前的情形。师父教的这一招果然很管用! 如此想着,他从裤缝里掏出一条手绢蒙在了眼睛上,以免视线干扰他通感的能力。 这一行为让王磊顿时笑出了声,小声评论了句,「装神弄鬼。搞快点,免得浪费大家大家的时间。「 李会长顿时心领神会,干脆推了下3号盒子,说:「先看看这个。」 蒙着眼睛的盛世召端倪了片刻,说:「我不认识。好像是……一把放大镜。」 王磊笑的更大声。李会长推了推眼镜,用调笑的口吻说:「哦?那你说说看,这是哪个小孩子留下玩具?」 「不是小孩子留下的。」盛世召说:「这个东西是南希和她男朋友从古堡里偷出来的。」 话毕,场上顿时一片寂静。南希愣了一说,勐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激动地说:「我没有,你,你信口雌黄!」 盛世召轻嘆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2021年6月6日,是你和你的闺蜜——丽娜的生日。你们同年同月同日生,所以亲如姐妹。这天,你提议过一场不一样的生日,于是喊了丽娜和你的男朋友一起来了康斯坦丁古堡探险。」 「你们在二楼的第三个房间找到了这块通灵板,于是决定用它通灵。可游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通灵板竟然自己动了一起来。于是,你就用通灵板上的放大镜放在了眼睛前,结果看见了一个吊死的女人。」 「你们匆忙逃跑的时候,把这个放大镜也带了出来,板子却留在了房间里。」 南希噗通一下瘫坐回了椅子上,不可置信地说:「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是谁告诉你的!」 「是丽娜告诉我的。」盛世召说:「她现在就站在你的身后。」 第20章 幽灵古堡 盛世召的话音一落,屋内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阴风,将垂地的窗帘吹得沙沙作响,仿佛一个张牙舞爪的幽灵,吹得在场所有人嵴背泛寒。 「想以这种方式取胜,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王磊当机立断地站了起来,质疑道,「别把大家当傻子。你以能看见丽娜为藉口,来掩盖自己之前偷偷调查过南希的事实。在座的所有人都有通灵的能力,怎么可能大家都看不见,就你能看见?你这是在作弊!」 「是啊。」李会长也开口道:「你这话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盛世召笑而不语,望着丽娜,说:「你一直跟在南希身边,应该是有话想对她说。」 丽娜缓缓点头,露出被刘海遮住的面庞,一条喉头的舌头轻轻晃动,显得尤为恐怖。 片刻后,盛世召将丽娜刚才说的话转告给了南希。 第41页 「还记得吗?我们约定好每年都要一起过生日,约定好要上同一所小学、中学、大学,留同样的髮型,穿同样的衣服,约定好要一起恋爱,我们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可自从季林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季林是所有女生心中的男神,当你发现季林喜欢的是我以后,因为嫉妒使然,所以处处与我作对。你故意将以前我减肥前的照片公布到facebook上,让我成为大家的笑柄。」 坐在对面的南希早已掩面而泣,她现在已经全然相信丽娜就在这里的事实。这些细枝末节的事,除了她和南希,其他人根本无从得知。 「是啊。」南希哽咽着说:「你不也偷换了我的护肤品,以至我面部过敏,在竞选heand girl的当天,没办法上台演讲吗?」 此时的她在听见陈年旧事时,已经没了当初的愤怒和嫉妒,心里只剩愧疚和对闺蜜的缅怀,回想起从前的种种,泛着泪花儿的眼底,渐渐升起些笑意。 南希:「你从小就比我优秀,任何考试都能名列前茅。为了我们能一直上同一所学校的约定,不,为了我自己的虚荣心,我私下请了好几个家庭教师也始终比不上你的成绩。」 盛世召转发丽娜的话:「是啊,你的家境优渥,所以从小就习惯了施捨我,在我和你的关系中,你永远站在至高点,事事都必须听从你的安排。可是,也正因为你的慷慨解囊,我才有条件上温莎中学。」 话说到这里,南希哭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恳求的语气对盛世召说:「我可以抱抱她吗?我很想她.....」 盛世召看了一眼丽娜,然后点了点头。 一股温热而熟悉的感觉忽然环住了南希的周身,她能感觉到,此刻丽娜已经将她拥入了怀中,泪水如卸了闸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对不起.....对不起。」南希哑着嗓子,说:「是我害了你。玩通灵的游戏的那天,是我将你的苹果汁里偷偷加了芒果,所以导致你过敏,没能及时从古堡里跑出来。我,我当时只是想藉此机会吓唬一下你,然后再回去接你去医院,没想到......」 丽娜的脸上流下两条血红色的泪痕,摇了摇头,对盛世召说:「请你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真正想害死我的人,是季林。是他诱导我们去那个房间玩通灵板,那块通灵板有问题。」 两个女生紧紧抱成一团,相拥而泣,就像她们年少时一样。盛世召发现,丽娜的脸上渐渐扬起了笑容,虽然样子有些恐怖,但却笑得很幸福。 这一场面同样让观看直播的大部分人泪流满面,他们在底下纷纷献上对丽娜的祝福。对盛世召也有了很大的改观—— 「这个小哥哥好神奇啊,他居然没有藉助任道具就能通灵,他才是真正的灵媒!」 「小哥哥好帅,三观也很正,让他做神秘社团的团长!」 「据我所知,全国只有两个人可以真的通过死者的遗物与死者通灵,一个是已故的前黄金黎明协会的会长,另一个是陆惊鸿大师,这个小哥哥真的好厉害!」 片刻,丽娜对盛世召深深鞠了一躬以表谢意,随后说:「南希的项鍊掉在了之前玩通灵游戏的房间中的地缝里。但是,千万别让大家去那个房间。」 说完这句忠告,丽娜便从南希的怀中消失了。盛世召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大家。 看见直播间评论的王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机立断地起身反驳:「在我看来,盛世召这是在使用心理战术。他利用南希的情感弱点,诱导大家相信他能看见死去的人。」 对面的李团长也点了点头,对盛世召说:「为了公平起见,我们还要检验一下你说的话是不是事实。」 说着,他将1号木盒推向前,说:「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盛世召轻笑一声,凝视着李团长的眼睛,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将其中不可告人的秘密公之于众。 「是你堂妹的髮带。」他义正辞严地说道:「三年前的今天,你和你堂妹去参加神秘学社团的联谊会。那时你刚当上团长。你喝了酒,但依然执意要开车,导致在半路上车子冲出路基,坠入悬崖。」 「你堂妹当场身亡。你父亲和你姑妈是家族企业的竞争关系,为了保住你家的荣誉,所以帮你掩盖了事实,将案件定性为意外车祸。这么多年了,你和你父亲没有任何愧疚之情,反而活得更加逍遥快活,还时常在网上缅怀逝去的堂妹。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话音落下,场上一片唏嘘,李团长当场怔愣在了原地,直播间内直接炸开了锅! 「我就觉得三年前的车祸案有些蹊跷,当时说开车的是管家,但事后有人用手机拍到,管家身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 「听说那个管家没多久就心脏病发作,猝死在家里了。该不会连管家都是李会长的爸爸杀的吧!」 「太吓人了,这一家人简直是魔鬼!」 「听说李团长仗着自家的权势,时常在学校里拉帮结派,霸/凌家境不好的同学,是真的还是假的?」 「太噁心了!什么神秘学社团?我看就是一群富家子弟聚在一起恃强凌弱,赶紧让这个社团消失!」 「你血口喷人!」李团长看见评论后,「砰」地一下将手机砸向桌面,三步一迈地沖向盛世召,拽住他的衣领,扯着嗓子咆哮:「我要起诉你,你竟然敢污衊我的家族!」 第42页 王磊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冲上前,一把掀开1号木盒的盖子,里面果然放着的一条橙色的髮带。 他原来见过李会长的堂妹几面,每次见她头上都戴着这条髮带。 「李团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磊将髮带举过头顶,不可置信地盯着李会长。 李团长气得浑身发颤。他不久前才拿到了汉斯大学的保送通知,如果三年前的案子浮上水面,那之前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他强装镇定,可说话时依旧颠三倒四:「不要听他危言耸听。我和我堂妹都是受害者,警察都已经立案了。我要报警,告他扰乱公共秩序,我要起诉他污衊罪!」 说着,他拿起手机慌忙向古堡外的方向走去,可还没走出门,就迎面撞到了露露李,身后还跟着其余闻声而入的其他社团成员。 「李团长,事情既然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会这么紧张?」露露李转身将大门上了锁,一步步将李团长逼回到桌前,语气冰冷,目光狠厉。 「你,你什么意思!」李会长嵴背倚靠着桌面,瞳孔剧缩,仿佛看见了恶鬼一般惊恐。 露露李冷笑,「你们神秘学社团表面光鲜亮丽,实则污秽不堪、看人下菜。我屡次申请入会,被拒之门外就算了,还要处处受你们的白眼和嘲笑。我早就搜集好了证据,为的就是今天曝光你们!」 说着,她从背包里掏出一沓照片砸向桌面,并用手机摄像头将那些不堪的画面全部公之与众。 照片多是神秘学社团校园霸/凌的场景,其中一张是三年前,李团长开车带着她堂妹离开联谊会时的情形。 这几张照片算是捶死了盛世召刚才的一番言论,直播间更是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已经有人宣称自己已经报警,要将李团长绳之以法!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女生尖叫了一声。 只见她脸色惨白,右手举着3号盒子里的占卜镜,将其举在右眼前,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女生喊了声「那里有鬼」,便跌跌撞撞地跑去开门,却发现大门怎么都打不开。 她这一嗓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慌了神,可除了盛世召之外的其他人却什么也看不见。 顺着女生刚才手指的方向,盛世召看见一个女人正扶着楼梯缓缓走下楼。 女人的舌头伸的很长,明显就是上吊身亡,头髮一丝不乱地盘在脑后,一身深蓝色的套裙上还围着一个白色的围裙,看样子生前应该是这座古堡的僕人。 盛世召又转过头,发现了古堡大门打不开的原因。 堵住大门的,正是之前伏在王磊肩头上的那个被溺死的小鬼!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王磊的惨叫声。在众人的目光下,他将正在同步直播的手机颤颤巍巍地举过头顶。 通过直播,他们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个女僕正在一步步地逼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更,之后更新的时间调整为每天18点,么么哒。 第21章 幽灵古堡 「啊啊啊啊啊!那是什么!好恐怖啊,里面的人赶快逃啊!」 「太吓人了,我已经报警了,大家赶紧逃啊,我要吓死了。」 「他们用肉眼看不见那两个鬼,只有通过手机直播才能和我们一样。」 「好恐怖啊!我以后都不敢用手机了!」 「大家不要慌,千万不要四处乱跑。冤有头,债有主,鬼怪不会轻易伤害无辜的人。」盛世召的声音不大,声音极具震慑力,「我们待在一起,阳气就会聚集在一处,这样才是最安全的。警察很快就到!」 盛世召说的没错,此时大门打不开,如果四处乱跑只会变得更危险。况且,指不定楼上还藏着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呢。 被困在古堡里的学生们捧着手机,噤若寒蝉地盯着屏幕,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凭那个身穿女僕装的女鬼在人群中穿梭。 女鬼口中低声喃喃:「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似乎能听见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和隐隐的抽噎声,大家僵持在原地,急切地期盼着警察能早点破门而入,仿佛一群瑟瑟发抖,即将被捕食者撕碎的猎物。 「这个女鬼在干什么啊!!!我要疯了!!!」 「看样子,她好像在找什么人???」 「神秘学社团不是都会捉鬼吗?他们为什么不出手!」 「好酷,她是在数羊羔吗?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鬼,要是我今天也在现场就好了!」 「李团长上啊!你不是很嚣张很厉害吗?加油!」 盛世召快速扫了眼在场的所有人,大家的脸上皆是恐惧与绝望,表情千篇一律。唯独露露李,脸上除了震惊外,还参杂着些许的得意。 他清楚地记得,之前露露李在教室里分明看见了伏在王磊背上的小鬼,却不愿承认。 由此可见,今天的事或多或少都和露露李脱不了干系。 突然,盘旋在众人之间的女鬼滞住了脚步,停在了李团长的面前。 李团长的额角顿时泛出一层细密的虚汗,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通过直播可见,女鬼惨白的脸渐渐逼近,似乎在端倪着李团长的样子,每靠近一分,李团长的腿就抖得愈厉害,就在他们的鼻头快挨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白色西裤上快速氲出一滩黄色水的渍。 第43页 一旁的南希在看清楚女鬼的样子时,颤声说了句「是她,被吊死的女鬼就是她」后,就两眼一翻,昏倒在了地上。 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李团长终于忍不住了,他歇斯底里地嘶喊着「滚,滚开我身边!」,然后撒开腿跑向通往二楼楼梯的方向。 女鬼的面部变得更为恐怖,出发刺耳的惊叫,紧随李团长的身后,一把揪住李团长的衣领,将他扯倒在了楼梯上,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这一嗓子让大家像惊弓之鸟般四处逃散,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响彻整个古堡。 盛世召当机立断地卸下背上的唢吶,比在口上胡乱吹了一曲《开封有个包青天》。 唢吶声气势磅礴、响彻云霄,一如包青天的满身浩然之气重回人间! 唢吶声不仅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女鬼也开始尖叫起来,她用双手死死捂着耳朵,不一会儿就开始在地上翻滚。 直播间也瞬间炸开锅,热烈的欢唿声仿佛战/争刚胜利一般。 「那把唢吶好神奇啊!!!盛世召太帅了!」 「华国的玄术太神奇了!居然能用乐器驱鬼!」 「他吹得是什么曲子?怎么这么好听!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快告诉我他住在哪里!我要去拜师学艺!」 「看他样子好像还是单身,我来了!」 「小哥哥限性别吗?」 「啊啊啊啊!老公等我,我马上就来康斯坦丁古堡!」 ...... 一旁的王磊见女鬼似乎很怕这声音,于是趁机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鼠尾草,洒向在地上打滚的女鬼,举着脖子上的十字架大喊:「祈请耶稣,命恶魔远退。以主神力,将恶魔撒旦尽驱入于地狱!」 一声刺耳的惊叫声后,女鬼凭空消失了,就连那个之前堵在门口的小鬼也不见了。 李团长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向门口,手忙脚乱地打开门锁。 光明和警鸣声同时蹿了进来,救护车和警车接连抵达门口。受惊的学生们如蒙大赦,披上警察递来的毛毯后,纷纷发誓再也不来这个恐怖的地方。 目送着李团长被警察带上警车后,盛世召走向露露李的身边,用质问的口吻说:「那个小鬼在哪里?」 露露李眉头一皱,表情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我也不知道啊,为什么要来问我这个。」 盛世召不再给她解释的机会,一把拽住她身后的背包,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些日用品之外,还装着一个巴掌大的古曼童。 露露李当即愣在原地。在盛世召犀利的眼神之下,她期期艾艾地说:「求你相信我,我养它并不是为了害人!」 「那是为什么!」盛世召冷哼一声,语气并不客气。「如果不是为了害人,为什么还要带着它去学校?还要让它吸食王磊的『生气』!」 「我没有!」露露李扯着嗓子反驳,见王磊闻声走了过来,于是慌忙跑去了马路边上,跳上了一辆即将离开的警车。 满腹疑问的王磊走到盛世召身边,问了声「怎么了?」 盛世召深吸了口气,在事情还没完全弄清楚之前,他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王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看露露李刚才的样子,也并不像是在说谎话,但她养小鬼是事实。不过,很有可能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小鬼做的那些事,她并不清楚。 那给自己下降头的究竟是谁? 王磊的嘆息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听他用郑重的口吻说:「盛世召,我对我以前所做的种种行为向你道歉。」 盛世召砸了砸嘴,将目光移向远处,没有回应。 「请你原谅我。」 王磊见他不回应,说话时又深深鞠了一躬,嘘声说:「明天我将以heandboy的身份解散神秘学社团,然后辞去heandboy一职,向学生会推荐你来做heandboy。」 其实,王磊这话也并非心血来潮。 他刚才看了直播间的评论,几乎全是对盛世召的赞美和追捧。况且,今天的事让他也没脸在继续担任学生会会长一职了。 盛世召冷笑几声,连看都不看他,回:「不好意思,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我想拜你为师。」王磊依旧躬着身子,谦卑地说。 「可别!」盛世召气笑了,「我可担不起,你丫比我年纪还大一岁,这不是在折我寿么!」 「拜师学艺不分年龄,只看本事。」王磊说:「是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你。我从小就对玄学心驰神往,既然没办法拜陆惊鸿为师,那我就做你的徒弟。」 见王磊这副低到尘埃里的姿态,盛世召心里不免嘚瑟了起来,摆了摆手,说:「再说吧,我最近还有事情没解决,暂时没空教你。」 王磊见盛世召的表情松动了些,于是连忙狗腿地问:「什么事?如果是学校的事,我义不容辞。」 盛世召有些不习惯王磊低三下四的样子,只是简单地回:「你还真帮不上我,赶紧回家吧你。」 其实,他一直在想这座房子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之前爷爷口中所说的「有问题」到底指的是什么? 刚才的情形太过慌乱,根本没机会去深究这些问题。他很想再进古堡中去看看,但警察正在古堡中搜集线索,现在想进也进不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第44页 来的人正是陆惊鸿。 盛世召心中一惊,眉头皱成一团,心中开始七上八下。 完了完了,师父一定会怪我吧,我出门连招唿都没打。 他刚才肯定是看见直播了。 不过,我刚才的样子还挺帅的,应该没给他丢脸吧。 他会夸我吧。 见陆惊鸿的脸冷得像一尊冰雕,盛世召的心也跟着凉了一半。 夸个屁! 估计回去又要挨竹板子了。 「师父,对不起。」盛世召磨磨蹭蹭地走到陆惊鸿面前,低头嘟囔着说。 没想到,陆惊鸿非但没有责怪他,还用右手手掌摩挲了一下他的脑门,「做得好。」 「做.....做得好?」盛世召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还是陆惊鸿第一次当众夸他,惊诧之余不免有些窃喜。 陆惊鸿微微一笑,揽住他的肩走到车前,「回家。」 「好勒!」盛世召兴奋地跳上车。当车门关住,车子缓缓驶离康斯坦丁古堡时,「啪」地一下,熟悉的竹板重重地打在了他的手心上。 「为什么不出门前不给我打招唿!」陆惊鸿的语气冰冷,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 在前面开车的程叔也说道:「世召啊,你可把我们吓死了。在来的路上,陆先生的手机就一直没离过手。生怕你会出什么问题!」 「我下次不会了。」盛世召默默低下头,撇了撇嘴,又勐地抬起头,双眼泛着光,说:「你刚才看直播了?」 陆惊鸿面若冰霜,看着盛世召一脸求夸的样子,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嘴角,随后淡淡地说:「吹得真难听!难怪把鬼都吓跑了。」 好吧...... 女子口巴。 第22章 幽灵古堡 回到香园已是深夜,盛世召今天累得够呛,倒头便睡了。虽然没弄清心中的疑问,但总归也不算毫无所获,至少也算是给自己积了点福报。 次日一早,盛世召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去搭乘公交。 雾都的公交车司机都非常有礼貌,会主动与乘客打招唿。可与往常不同的是,当盛世召上车时,司机大叔在竟然笑着主动递来了一杯黑咖啡。 盛世召虽有些纳闷,但仍旧欣然接受了。他寻思着,许是因为司机大叔见他每天都乘坐这班车的原因,所以才会这么友善。 他不禁在心中感嘆,虽然来这里以后,见识了不少人性的险恶,但这个世界上终归还是好人多啊。 边品尝着咖啡,边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很快便到了学校。 刚一下车,远远地就望见了王磊和他的那两位小跟班——强子和大壮。 三人端站在学校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每个人手里还提着精緻的甜点和早茶。 盛世召也没多想,当走到距离三人不足五米时,只见三人齐刷刷地将背躬成了90度,口中喊道:「师父早!」 「????」 盛世召被这阵仗怔得说不出来话来,一边东张西望地去确认、这丢人的一幕有没有被周围的人发现,一边慌忙上前扯住王磊的胳膊,压着嗓子说:「你丫一大早在这儿作什么妖,我不是和你说了,拜师的事情之后再议吗?」 王磊梗着脖子,一本正经地回:「收不收我为徒是你的事,但你没有权利限制我对你的崇拜之情。」 崇拜之情 这傢伙是疯了吧! 我又不是陆惊鸿,有什么好崇拜的。 盛世召勐地一拍自己的脑门,略微烦闷地回:「行吧。赶紧让他们先起来,别让其他人看见了,我丢不起这个人!」 王磊心觉自己有戏,快速向大壮和强子使了个眼色,两人狗腿般地一左一右站向盛世召旁边,一个要帮他拎书包,另一个将早餐捧在他面前,就差要帮他点菸了。 盛世召颇为无语,这阵仗搞好像黑/帮老大在炸街似得,走在去教室的这一路上,总觉得周围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还有人莫名其妙地对他鼓掌。 当来到教室门口的那一瞬,他更是惊呆了。 原本只能容纳20人的教室至少挤了五十号人,就连过道门口也是乌泱泱的一片。 当他们看见盛世召的脸时,瞬间像是见了明星般,一股脑地蜂拥向前,有争着抢着给他送礼物的、有要合照的、有要签名的、甚至还有递情书的。 见盛世召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王磊笑嘻嘻地在他耳边说:「师父,你不知道自己在网上火了吗?」 「昨天你吹唢吶的视频在脸书和推特上的播放量已经超过了一个亿,还有人冒充你在网上开了帐号,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早就帮你把他给举报了!」 「我火了?!」 盛世召不可置信地一连问了三次,每次都得到王磊的答案后,终于如大梦初醒一般,可第一反应就是——「跑!」 他像撒了欢的兔子般,一熘烟朝着洗手间跑,王磊三人不明所以地跟着一起跑,还好他们的反应够快,及时反锁上了厕所的门,将那群人挡在了门外。 王磊气喘吁吁地两手扶着膝盖,问:「师父,我不明白了,好端端地你跑什么啊!」 这个问题把盛世召问住了。 对啊,自己跑什么啊? 不过,那些电视里的明星见了粉丝不也跑吗? 我现在是明星了? 盛世召清了清嗓子,强掩住心中的惬意,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人怕出名猪怕壮。做人还是得低调谦虚。上善若水,这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遗训,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招摇。」 第45页 然而,最不喜欢招摇的盛世召在上课铃声响后,雄赳赳气昂昂地阔步走进了教室,还时不时地对向周围的人挥手问好。 这一上午,盛世召都觉神清气爽,他终于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众星捧月的感觉。 中午课件休息的时候,盛世召见强子正在课桌上摆弄着塔罗牌,心中生出些好奇,于是凑过去问:「算啥呢,这么认真?」 强子这人看着人高马大,可实际上却憨憨的。他毫不避讳地答:「算一下我未来的媳妇儿长啥样!」 盛世召「嘁」了声。他始终对塔罗牌这东西抱有怀疑的态度,心想着还不如找我给你算算紫微斗数呢。 「师父,这东西算得可准了!」强子说:「上回塔罗牌告诉我说,我女朋友会红杏出墙,没想到她还真的背着我悄悄给大壮写了封情书!」 「嚯。」盛世召乐了,八卦地问:「后来呢!」 「分了呗。反正大壮也不喜欢她。而且,她现在也出国了。」强子无所谓地回,又转言道:「要不要我给你也算算?」 「算了。」盛世召摆了摆手,转身准备走,哪儿想强子已先下手为强,抽了一张「星币侍从」出来,说:「师父,你还没谈过恋爱吧。塔罗牌告诉我,你还是个处,不过很快你的桃花就要开了。」 盛世召的脚步一顿,又重新坐了回来,脸上装作不屑的样子,说:「编,继续编,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强子又抽出一张圣杯六,有模有样的说:「这个人,她年纪比你大,算是你的长辈。」 「从哪儿看出来的?」盛世召半信半疑地望了眼牌面,见牌上画着两个小人儿,一大一小,大的还给小的送了束花,好像是那么回事。 「她教授你知识,给你关爱,她既是爱人又是老师。」强子笃定地说。随后,他又抽出一张放在桌面上,一脸神秘地说:「让我们来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盛世召的心莫名跳快了一拍,将头凑了过去。强子缓缓翻开牌面,是一张圣杯国王。 「她是水象星座,性格成熟稳重,外表冷若冰霜,实则温柔如水.....」说着,强子托起下巴开始沉思。 忽然,他想是意会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说:「不对!他如师如父,是个男人!而且综合所有牌来看,他已经出现了,就在你身边!」 盛世召愣在原地,上课铃声忽然在头上响起,宛如一道闪电直噼他的天灵盖! 这说的不就是......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只见陆惊鸿端着本书缓缓走上了讲台。 他见盛世召双眼木楞地盯着自己,于是用严肃的口吻说:「盛网红,要不这堂课你上来讲。」 底下的人轰然大笑,盛世召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回到座位上后,他迅速拿出手机上网搜索了一番「水象星座指得是什么。」 虽然搜出了具体答案,但盛世召不懂星象,搞不清陆惊鸿究竟是什么星座的。 此刻的他心中莫名地有些慌张,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慌什么。直到陆惊鸿捧着书、无意间走到他身边时,他抓紧机会,伸着脖子小声问:「师父,你啥星座啊?」 陆惊鸿本不想理他,但看见他焦灼又期盼地眼神后,冷冷地丢了句「巨蟹」,然后转身就走了。 盛世召两眼一黑,心道:「完了。歇菜了。怎么能是巨蟹呢。这不全中了么!」 我不相信! 塔罗牌幼稚的跟看图说话似得,简直就是骗小孩的东西。 如此想着,他准备用自己的看家本领紫微斗数来看看。 他迅速画出了陆惊鸿的命盘。 陆惊鸿命主「贪狼」,是典型的「杀破狼」格局。而他是「紫府同宫格」,将两人的命盘结合在一起,用夫妻合盘的方法来看,这叫「喜气春风,出入压群」,这样的夫妻盘算得上是绝配了。 …… 不会吧。 我可是钢铁直男啊! 哀嘆之余,他蓦地回想起,当时他被人下降头的时候,陆惊鸿当晚穿着睡衣的样子,心跳又加速了许多。 我去,那天晚上我俩睡觉时抱在一起,该不会是他喜欢我吧。 不行,绝对不行,他可是我师父! 他还送我新手机。 上课还弹我脑门。 晚上临睡时还要和我谈心。 还有男生给他送情书。 他是弯的,绝对是弯的。 盛世召目光一落不落地打量着台上自己的小师父,墨绿色的西装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胸口别着一个精緻的蜻蜓胸针,脖子上还繫着条棕色的阿美咔叽,俨然一副明星的模样,不禁有些看痴了。 许是盛世召的目光太过直白,盯得陆惊鸿有些不自在,抬眼一看,只见盛世召紧咬着笔帽,满嘴都是蓝黑色的墨水也浑然不知。 陆惊鸿被他这幅痴样逗笑了。他从胸口取出条手帕,来到盛世召面前,用手绢轻轻擦拭着盛世召的嘴角,调笑着说:「盛网红是觉得自己胸无点墨,想喝点墨水来滥竽充数吗?」 台下又是一天闹笑,可盛世召却耳朵烧的滚烫。满眼都是陆惊鸿的温柔。 卧槽,完了。 他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吧! 第23章 幽灵古堡 得到了这个恐怖的结论后,盛世召左思右想,终于把陆惊鸿喜欢自己原因,归结到了数年前的那段经歷。 第46页 那时他只有十二岁,对于「喜欢」这个词的定义还很懵懂,就像对于军事乐高的感情一样,只要心生欢喜就必须要得到手。 初见时的陆惊鸿比现在还瘦,皮肤白皙如玉、一头及肩的秀髮挠得他心痒痒的,看了便心生欢喜,没多想便大胆表白,让陆惊鸿做他的女朋友。 哪想,对方竟然是个男的。 「冤孽啊!」盛世召捶胸顿足,只觉自己小时候是个二傻子! 这一天下来,盛世召刻意与陆惊鸿保持距离,就连陆惊鸿放学时提出要开车带他一起回家,也被他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放学的路上,王磊看盛世召一直心不在焉的,于是问:「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盛世召先是搪塞了几句,却被强子爆出午休时占卜一事,于是只得说:「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啊,该怎么拒绝不喜欢的人啊。」 王磊听后哈哈大笑,说:「你现在红了,喜欢你的人一大把,你拒绝得过来么。」 盛世召剜了他一眼,昂着下巴继续向前走。王磊敛下笑意,追上去说:「直接说清楚呗。」 「就是。」强子在一旁接话,「咱大老爷们,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干脆利落点儿。我最讨厌那种明明不喜欢别人,还要接受别人对你好的那种人。」 一旁的大壮不乐意了,他以为强子是在为以前的事故意讽刺他呢,说:「你在这儿明里暗里埋汰谁呢。」 强子本没有这个意思,但见大壮这态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就埋汰你呢,怎么着!」 两人吵得盛世召心更烦了,吼了句:「都把嘴闭上」,然后转头问向王磊,说:「那如果不能直接挑明呢?」 王磊:「为什么?」 「总觉得怪怪的。」盛世召低头陷入沉思。 自爷爷死后,他在这世上就没有第二个亲人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香园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或许是听程叔说多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样的话。在他心中,陆惊鸿已经成了亲人一般的存在。 「我很尊敬他。」盛世召回。「如果直接拒绝的话,我怕会伤他的心。我不忍心他受伤。况且......是我小时候先向他表白的。」 王磊「啧」了声,挠了挠脑袋,也觉得这事儿不好办,于是说:「那就像强子说的,不要再接受她的好意,用行动来表明你的态度。久而久之她就明白了。」 盛世召嘆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他尽量避免和陆惊鸿接触。 早晨陆惊鸿还没起床,他就已经没人影了。 晚上等陆惊鸿快睡了他才回家。 陆惊鸿主动找他聊天,也被他搪塞了去。 雾都的夏天昼夜温差很大,夜里总会猝不及防地来一场小雨。 望着盛世召在夜雨中匆匆进入香园的身影,陆惊鸿若有所思。 「惊鸿,你在想什么?」坐在陆惊鸿的男人开口道。 这人名叫费延初,是陆惊鸿的同门师哥,眉眼温润如玉,说话不紧不慢,声音如沐春风。如果陆惊鸿是冬日积雪,费延初则是春日里的旭光。 陆惊鸿不答反问:「师哥,我待人处事有时候很刻薄吗?」 「没有啊。」费延初笑答。 一旁的程叔顺着陆惊鸿的目光,瞬间明白了这话的意思,答:「青春期的人心思都比较敏感,情绪反覆不定,先生不要多想。」 「为什么养个徒弟就这么难。」陆惊鸿嘆了口气,喃喃自语:「不知道他最近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程叔笑了,说:「世召这孩子好面子,和他爷爷简直如出一辙,先生还是要多担待,多接纳。」 这话让陆惊鸿忽尔想到,那天自己当着全班人的面,调笑盛世召肚子里没墨水一事,寻思着可能是这话伤害到了盛世召的自尊,又总是当着程叔的面用竹条抽他的手板心,确实有失他的颜面。 于是,陆惊鸿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崭新的休闲西服,说:「我看盛世召身上的衣服都洗旧了。」 程叔莞尔:「先生好心思,世召一定会明白你的好意的。」 「你们说的可是盛音河师傅的孙子,盛世召?」费延初好奇地问道。 他之前和盛世召有过几面之缘,但没细细接触过,不过单从外表上就能猜出,这是个不服管的主儿。 陆惊鸿点了点头。费延初摇头笑道:「这套衣服是定制的吧?我还从没见过师弟对一个人这么好过,师哥心里很不服气啊。」 陆惊鸿笑了,随后嘆了口气:「他来的时候,我本不想认他为徒。你知道的,我这辈子註定无儿无女,身体也不中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赤条条无牵挂的挺好。但是自从.......」 话未说完,费延初慌忙起身,眉宇间露出一丝焦躁,打断道:「话不能乱说!」 「日子还长着呢。」费延初表情松怔了些,笑着揽住陆惊鸿的肩,说:「走吧,给你的爱徒送衣服去,也让我见识一下这个混世魔王。」 「爱徒」二字,费延初咬得很重,略有几分深意。 三人一齐来到盛世召的门前,见大门紧闭,于是陆惊鸿轻轻叩了叩门。 盛世召最近一听敲门声就牙疼,准备装死听不见。 「世召,睡了吗?」 第47页 门外传来陆惊鸿的声音。 见陆惊鸿没有离开的意思,盛世召立刻关了灯,嘘声回了句:「睡了。」 关完灯后,盛世召立刻就后悔了。 这不是在掩耳盗铃么。 一阵笑声过后,只听程叔笑道:「睡了还说话呢,快点开门。」 盛世召慢慢吞吞地开了门。陆惊鸿与他注视了片刻,像是在确定什么,然后才开口道:「世召,向你师叔问好。」 盛世召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陌生男人,见他长着一双桃花眼,下意识地给他贴了个「渣男」的标籤,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师叔。」 爷爷曾经说过,男人如果长着桃花眼,那必定是个渣男,至少也是个风流情种。 费延初笑而不语,双手背在身后,微微点头。 陆惊鸿随手将灯打开,然后又将新买的西服在盛世召的肩上比划了一番:「挺合适。」 「我不要。」盛世召斩钉截铁地回,但在看见陆惊鸿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后,又连忙补充道:「师父,我衣服够穿,以后还是不要破费了。」 陆惊鸿愣怔了片刻,说:「至少得有一套像样的正装,以后用得上。」 盛世召心头一热,但还是咬紧牙关没啃声。 这时,只见费延初将手臂自然地搂在陆惊鸿的肩上,说:「师弟,既然他不喜欢就算了,宠徒弟也得有个度。」 气氛陷入尴尬,一旁的程叔笑着圆场,「那世召就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上学。费先生请随我们一同下楼,六婶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宵夜。」 说着,程叔便关上了门,迎着费延初和陆惊鸿下楼。 盛世召三步一迈地冲到门边,悄悄打开了个门缝。 只见费延初将陆惊鸿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温言笑眼地说:「你腿不方便,师哥扶你下楼。」 盛世召心头一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是个渣男绿箭! 陆惊鸿不会看相,但是我会啊! 小爷我看相的本事可是京城一绝,堪比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竟然想打我师父的主意!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如此想着,不等陆惊鸿拒绝,他便三步并作一步地沖了过去,毫不客气地拍开费延初的手臂,道:「师父,我扶您下楼!」 陆惊鸿惊了一跳,匪夷所思地盯着盛世召,眉头紧皱。 见陆惊鸿没反应,盛世召干脆将人横抱起,脚下带风地边走边说:「师父,您给我买的西服我可喜欢了。一会儿我就穿着下来赔师叔一起喝茶!」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明天就入v啦,还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么么哒!感谢在2021-07-10 00:21:02~2021-07-12 12:0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郑西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幽灵古堡 盛世召抱着陆惊鸿一熘烟跑下了楼梯, 只留费延初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程叔强忍着笑意,说:「先生不要见怪,世召还是个小孩子。」 费延初无奈地摆了摆手。 将陆惊鸿安放在椅子上后,盛世召真的一股脑冲上了卧室, 三下五除二换上了那身西服。又跑进浴室里拿了瓶快干掉的髮蜡, 混了点自来水,凑合着用五指, 模仿着电视里明星的样子, 梳了莫西干头。 他见陆惊鸿送他的西服袋子里还有条棕色的阿美咔叽, 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系的, 便照猫画虎地胡乱系在了脖子上。 俗话说得好, 输人不输阵!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 他左手扶着楼梯, 右手插在兜儿里, 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样, 阔步走下楼梯。 程叔最先捧场, 朗声说:「好马配好鞍,这身衣服简直就是为世召两声定做的嘛!」 陆惊鸿先是一愣, 随后难得地笑出了声。只见盛世召脖子上的阿美咔叽被活生生系成了一条红领巾。 他笑着对盛世召招了招手, 随后细心地重新帮他系好,并淡淡评价了一番, 「确实很帅,像个绅士的样子。」 盛世召回之一笑, 略为挑衅地向费延初挑了挑眉。 谁知,费延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从提来的行李中掏出一盒甘草秋梨膏来,递到陆惊鸿面前:「惊鸿, 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甘草秋梨膏了,这是我专门去闽南一带买回来的。」 陆惊鸿刚想道谢接过,盛世召便赶忙插了一嘴,「师父,甘草秋梨膏性寒。你体虚,不适合多吃,我明天给你熬十全大补膏!」 费延初不甘示弱,轻笑一声,两手扶在桌上,一本正经地说:「师弟,我这次从长白山学了一套祝由十三科,其中有一套可以缓解腿疾。一会儿临睡前我去你房间,给你试试。」 呵呵。 真是笑掉大牙了! 还祝由十三科! 这特么不就是想方设法要吃我师父的豆腐么! 盛世召刚想开口,让陆惊鸿晚上去他房间继续给他讲《午夜凶铃2》。 哪想,陆惊鸿竟笑着对费延初道:「那今晚就有劳师兄了。」 盛世召吃了个哑巴亏,恶狠狠地剜了眼费延初,匆匆喝了杯茶就上楼睡觉了。 入夜后。 第48页 陆惊鸿端坐在床边,看着费延初问道:「师兄,你说的祝由十三科,是真的吗?」 「当然。」费延初严肃地说:「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搜集能医治你的方子。」 陆惊鸿嘆了口气,淡淡道:「师兄这又是何必呢,我这不是病,根本没办法医治。」 说到这里,费延初竟蓦地红了眼眶,略显激动地说:「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看着你现在这样子,我宁愿每天受折磨的人是我自己啊!」 原来,三年前陆惊鸿曾和费延初受邀一起去缅甸驱鬼。 缅甸一带自古盛行巫术。 有一位精通黑巫术的阿贊坤达将四十九位横死的女尸提炼出尸油,然后用坟土、香灰等物捏制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女大灵雕像,将这四十九位女性的魂魄用黑巫术封印在神龛里,催成厉鬼,用以夺去周围居民的「生气」。 阿贊坤达因反噬暴毙,这四十九个厉鬼却仍旧徘徊在神龛附近,导致周围的居民接连受害。 陆惊鸿和费延初虽然精通傩术,但同时对付四十九个厉鬼还是颇为吃力。 当他们联手收服了第四十七个厉鬼时,陆惊鸿受了重伤昏了过去。醒来后,最后一个厉鬼已被费延初收服。 后来陆惊鸿才得知,自己的师哥并没有超度这个女鬼的魂魄,而是生了私心,将女鬼封印住以后,想借女鬼的「生气」来给自己续命。 费延初五弊三缺中短命,註定活不过三十五岁。他想借厉鬼续命一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被盛、陆、费、施四家联合抵制。 但陆惊鸿坚信,他这个温柔的师哥只是一时昏了头才做出这样的事,且师哥曾小时候救过他一命,所以替师哥扛下了这个罪名。 傩师一脉的掌门人施青山精通蛊术,为了惩戒陆惊鸿,在他的身上下了一道无人可解的蛊毒,每到农历十五号附近,就要遭受如万虫啃噬的钻心之痛,并将他逐出了华国。 陆惊鸿本就身体孱弱、八字全阴,蛊毒这种东西更是阴盛之物,种进身体之后会逐渐吸食人的阳气,直到阳气全消。 所以,这才导致他的身体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本来施青山也并非想真的想要了陆惊鸿的命,可谁也没想到,一年以后,施青山也去世了,临走之前也没来得及解开陆惊鸿身上的蛊毒。 这个蛊毒成了一颗定时.炸.弹,就像身患绝症一般。如若哪天陆惊鸿抗不过去,就会随时香消玉殒。 「都过去了。」陆惊鸿淡淡道:「你和我哪还分这些。小时候,如果不是你冒死将我从乱葬岗里背出来,我这条命估计早就没了。」 「你相信师哥。」费延初说:「师哥虽然只能活到三十五岁,但在临死前,一定帮你找到治疗的方子。」 陆惊鸿淡然一笑,说:「生死有命,我都看淡了。只不过现在收了世召为徒,只希望把自己的这点本事都给他,才不负盛音河前辈临走前的嘱託。世召是百年一遇的奇才。」 「别胡说!你只是体弱,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费延初吸了吸鼻子,转言道:「听说,你之前用傩术超度了莉莉安?」 陆惊鸿点头。费延初用责备的口吻说:「你身体不好,频繁使用傩术只会消耗你的精气神。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做了!」 陆惊鸿莞尔,不再说话。 话毕,只见费延初从包里掏出三根香,点燃后插入一个脸盆大的香鼎中,然后从裤缝中掏出一道黄符,脚上踏起天罡七星步,口中喃喃:「七星步步生,六甲随我行!」 咒语落下的同时,黄符已在陆惊鸿的腿部化为一道黄光,一股温热的气流遍布他的双腿,活动了几下,果然比之前爽快了许多。 「多谢师兄。」陆惊鸿道。 另一边,盛世召睡得并不安稳,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仿佛一个离了水的鲤鱼一般不安分。 他想不通,陆惊鸿为什么会允许费延初去他的房间。 在他看来,那个祝由十三科明显就只是一个藉口而已。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他便顶着个熊猫眼去到了库房,找出了党参、茯苓、白芍等一系列药材,又照着书房中的一本古籍,花了三个半小时的时间,真的熬制出了一锅十全大补膏出来。 这一整天,盛世召的心情都不是很爽快,放学时想到又要面对费延初那张虚伪的脸,干脆喊了王磊三人去之前的那家小酒馆去喝酒。 王磊早就看出他不对劲了,开门见山地问:「还在为之前那件事闷闷不乐呢!」 「嗯。」盛世召闷了一满杯,又摇了摇头:「但是最近有个渣男缠着他,怎么办?」 「......」王磊有点无语,想了好半天后才说:「你不是喜欢她么,怎么还管这个闲事?」 「是不喜欢啊!」盛世召抹了把嘴上的啤酒沫,说:「但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往火坑里跳啊!」 言毕,盛世召又闷了一杯,酒气已经上头,喃喃自语着说:「他平时不是很聪明么,怎么就看不明白呢?我一定要帮他把关才行啊。像他这么完美的人,必须得找个真心实意对他的人啊。他昨晚怎么能答应这个渣男呢?」 王磊彻底不知该怎么接话了,一旁的强子说:「我算是听懂了,喜欢你的那个人更渣,她这种行为叫中央空调,对谁都好,你赶紧离她远点儿吧!」 第49页 「你特么才渣呢!」盛世召将酒杯往桌上一甩,勐地揪住强子的衣领,双眼中冒出两簇怒火。 谁都不能妄自评价他的小师父! 一旁的王磊和大壮吓得傻了,一左一右地扯开盛世召,生怕他喝多了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许是他们的动静多大惊动了酒吧老闆,没过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影迎面走了过来,盛世召抬头一看,竟然是露露李。 自从上次联谊会之后,露露李已经有一周没来上学了,对外说是请了病假。可现在看着,不仅气色完全没有生病人的病态,人反而还变得更瘦更漂亮了。 王磊向来和露露李不和,开口就讽刺她:「你不是病了么,我看你挺生龙活虎的啊!我看你不是在家养病,而是躲在家里偷偷研究什么邪门歪道呢吧!」 露露李也不生气,她快速将桌子收拾了一番,然后用诚恳地语气对盛世召说:「明晚是我的生日会,想邀请你来参加,可以吗?」 「师父你最好别去!」强子说:「指不定这个娘们又在背后耍什么阴招呢。」 「就是。」大壮在一旁附和。 盛世召淡淡回了声「好」,顿时惊掉了王磊三人的下巴。 等露露李红着脸离开后,盛世召对王磊三人勾了勾手,四人的头默契地凑在一齐。 他低声说:「虽然最近我在学校里看不见那个露露李养的那个小鬼了,但这事终究是害人害己。明天你们仨和我一起参加生日宴,我们想办法将那个小鬼收了,免得它又出来害人!」 王磊三人是不折不扣的神秘学发烧友,一听要捉鬼,眼睛都亮了。况且他们跟在盛世召身边,就是为了能学个一招半式。 拟定好初步计划后,大家就各回各家了。回到香园时已近转钟,见陆惊鸿压根没给他留门,连最外面的大门都锁起来了。 这不明显在给自己吃闭门羹么! 盛世召心里更气了。 他是翻墙高手,这个铁门根本拦不住他。于是,他先将书包抛进院子里,然后撸起两边袖管,三下五除二就翻了过去。 还未给他喘口气的时间,后背突然一人死死抱住。 那人的力气很大,趁着盛世召喘息的机会,直接将他压倒在了地面上。 盛世召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在打架方面就没怕过谁。他右手扣住对方的喉头,抬起左膝顶向对方的腹部。 对方吃痛一声,泄了力。盛世召抓住机会,伸手锁住对方的肩胛骨,来了个反扑,将对方牙倒在了地上。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右手上的那串通灵手鍊早就发出了预警,一直闪个不停,怪他自己刚才没看见。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擅闯香园!」盛世召语气冷冰地质问。 不等对方回答,眼前忽然「嗖嗖」飞来两根几不可见的细线,一左一右地穿进陌生男人的肩部。 细线彷如两根蛛丝,但却坚韧异样。陌生男人好似一个牵线木偶般,被这两根一线腾空拽起。 盛世召顺着细线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细线的根源在费延初的指尖,旁边还坐着正在喝咖啡的陆惊鸿。 只见,陆惊鸿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不咸不淡地说:「师兄,不过是两个小辈切磋一下身手而已,你何必出手呢?」 费延初嗤笑一声,非但没有收手的意思,反倒用细线操控着他徒弟的一举一动,招招紧逼盛世召,「我们师门最讲究尊师重道。他屡次违反本门禁令,还弄得一身酒气。今天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程门立雪。」 陆惊鸿垂眸不语。 盛世召心知费延初是在借题发挥,想方设法地故意刁难自己,心中的怒火更盛。 他狠快准地朝着对方的脑袋扫去一记腿风,可在费延初的帮助下,薛涛身子一偏,轻巧躲开的同时呈弓步状,将他的右手夹在双臂之中,想用臂力夹赊他的右腿。 见盛世召陷入下风,陆惊鸿的嘴角微微愈加下沉,不难看出眼底也带着愤怒。 他从怀中掏出那个巴掌大的木偶,用木偶操控住盛世召手肘,挥动时,力量全聚在肘心,勐地砸向薛涛的后背。 场上的情形令一旁的程叔暗自捏了把冷汗。 原本说好的小辈间的切磋,怎么就成了同师门间的相互较量了? 「陆师弟,你也太护着你的徒弟了。」费延初一边用指尖的细丝控制着薛涛,一边不满道:「宠坏的徒弟以后还怎么成才?」 陆惊鸿目光紧盯着盛世召的一举一动,十指灵巧地搬弄着手中的木偶,淡淡道:「时代不同了。咱们师父的那老一套已经过时了,徒弟就要宠着,越宠越成才。」 话音落下,盛世召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可心中还是略有不满地抱怨:「你可得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以后要再用竹条抽我的手板心,我就拿这话出来制你!」 费延初嘴角牵出一抹牵强的笑:「师弟,咱们也很多年没比拼过了,今天就当是比拼一番,看你的傀术最近有没有精进。」 陆惊鸿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许是两人心有灵犀,有了陆惊鸿的助力后,盛世召如虎添翼,一招一式都恰好击中薛涛的软肋,却又点到为止,并没有给薛涛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也不知是费延初在操控,还是薛涛本人的意愿,他之后的每个招式都冲着盛世召的要害之处,出手阴狠毒辣,丝毫不给盛世召留半分余地,可每次都在盛世召师徒二人默契的配合下,灵巧地躲过。 第50页 盛世召心中得意的很,暗自心道:「师父还是向着我的。费延初,你看见了吗?我和师父之间的默契不是你能比的!」 费延初操控薛涛所使用的傀术没有陆惊鸿的人偶术来的轻巧,十几个回合之后,费延初的额头已浮起了一层细密的虚汗,原本温润的面色也升起了些许的不耐烦。 他双手用力一拉一拽,将薛涛扯向院墙的高处。 薛涛心领神会,直接抬起右腿,毫不犹豫地横飞向盛世召的喉头。 陆惊鸿与盛世召心有灵犀一点通,飞速躲过,使薛涛不仅踢了个空,还因为用力过度,跌倒了在地上。 盛世召再也忍无可忍,抬起右腿准备往薛涛的腹部上踹。 他本来就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 刚才薛涛使用的招数阴险毒辣,而陆惊鸿却只让他点到为止,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可就在他抬腿的瞬间,陆惊鸿却眼疾手快地将手中木偶的两腿一翻,让他猝不及防地跌了个人仰马翻。 后背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盛世召吃痛一声,可心中勐然烧起的怒火令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瞬间鲤鱼打挺般翻起身来,还要再打。 「够了!」陆惊鸿从座椅上弹起,喝声制止了盛世召,语气冷得快要掉冰渣。随后看着费延初,语气柔和地说:「师兄,点到为止就好。」 费延初瞟了眼喘着粗气的盛世召,露出如春风般的笑容:「多谢师弟承让,刚才是师兄操之过急了。」 「哪里,是世召不懂事,还请师兄海涵。」 陆惊鸿的语气平缓无波,却让盛世召心耳如遭针刺,怒火直冲颅顶,气的牙花直打颤。 陆惊鸿,你居然胳膊肘子向外拐! 什么狗屁心有灵犀! 对方明显就没想给我留活路,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凭什么我就得受这种窝囊气!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刚才压根就不是为了帮我,而是怕我打残了薛涛,伤害了你们师兄弟之前的情分吧! 想到这里,盛世召勐地一拳砸向地面:「既然你们都看我不顺眼,我自己乖乖回华国就好!」 言毕,他不顾陆惊鸿和程叔在背后的唿唤,一股脑沖向房间,锁死门锁,一把拽下衣柜里的衣服,胡乱塞进行李箱里。 可就在他准备走人的时候,却发现卧室的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原本,门外早已被陆惊鸿贴了一道符咒,牢牢封死了。 「让我出去!」盛世召隔着门大喊,但屋外的人仿佛都没听见,正聚在一起聊天喝茶,相谈甚欢。 嗓子喊哑了,刚打完架后也没什么力气了,盛世召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般蔫坐在床边,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 「吱」地一声,卧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盛世召勐地从床边坐起,但看见来的人竟然是费延初和薛涛后,又一屁股坐回了床上,双眼看向窗外,懒得理他们。 费延初顶着和煦的笑容在他身边坐下,说:「师叔来和你道个歉。」 盛世召「嘁」了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虽然脾气不好,但却是个好苗子,难怪我师弟这么疼你。」费延初说:「在我们师门里,哪个徒弟要是敢偷偷出去喝酒,那可不止用竹条抽手板心这么简单。」 盛世召撇了撇嘴,没说话,但见薛涛一直低头站在费延初的旁边缄默不语,心知费延初这话应该不假。 「陆师弟从小就不爱与人沟通,对任何人都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费延初继续说:「我还从没见过他会宠着谁。」 盛世召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在暗暗窃喜。 那是,其他人能和我比么? 费延初:「今天你师父之所以一直阻拦你,是因为我之前在薛涛的身上下过一道符咒。他的周身有一道真气保护,坚韧如铁,你那一脚下去,腿就算不断也一定会骨折。」 话音落下,盛世召不由地一愣,想到刚才自己乱发脾气、吵着要回华国的样子,心中顿时又愧疚又懊恼。 「所以说,我师父其实是为了保护我?」他磕磕巴巴地问,又皱着眉喃喃:「那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等再次得到费延初肯定的答案时,盛世召一股脑地冲到了客厅,见陆惊鸿人根本没再那里,又径直冲向了他的卧室。 此时,陆惊鸿刚从浴室走出,半.裸.着上半身,一滴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流下,在锁骨的地方打了个旋,不甘心的滑落。 白皙的皮肤因为刚洗完澡而变得有些泛红,若隐若现的腹肌在昏黄灯光的映射下散着烁光,宛如一块美玉,令人挪不开眼。 风风火火的盛世召愣在了门口,一时间有些口舌发干,目光无处安放。直到陆惊鸿微微咳嗽了几声,才连忙在衣柜里揪起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期期艾艾地说:「师父,对,对不起。」 陆惊鸿玩弯了弯唇角,用右手掌温柔地来回摩挲了一番盛世召的脖颈,眼底尽是宠溺:「你我是师徒,不用说对不起。」 盛世召被陆惊鸿这一动作搞得浑身酥软,心跳莫名的加快了几拍,脸上发烫,有些手足无所。陆惊鸿又揉了下的头髮,调笑着说:「还走吗?」 盛世召连忙抬头,瞪大着双眼,头晃得像个拨浪鼓:「不走了,以后再也不走了。」 第51页 他原本也没真的想走,只是心里实在气不过,觉得师父竟然心里向着外人,才吵着要回国。 看着他傻愣的样子,陆惊鸿倏尔笑出了声,摇头说了句「傻孩子,师父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外人欺负你。」 「外人」二字令盛世召心头一热,这些天在心中积累的躁郁悉数消散,心中腾起的温热直窜脑门,而后竟下意识地将陆惊鸿紧紧抱住怀中,振振有词地说:「师父,以后就算你赶我,我也会一直赖在香园。」 说完这句话,他才觉得自己有些冲动,动作也稍许暧昧了些,不是男人之间该有的沟通方式,于是慌忙松开陆惊鸿,说了句「我上去睡觉了」,然后匆匆走了出去。 望着盛世召匆忙离去的背影,陆惊鸿微微愣滞,眉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 这一夜,盛世召睡得分外香甜。因为是周末的原因,起床后他见昨天给陆惊鸿熬得十全大补膏都吃完了,于是又熬了一锅。 从厨房出来后,发现费延初和薛涛带着手里提着行李像是要走的意思,于是说:「师叔多玩几天再走啊。」 其实这话并非客套,经过昨晚和陆惊鸿的一番交谈后,他认为之前自己确实想太多了,对师叔也有失礼貌。 费延初笑道:「不玩了,看见惊鸿被你照顾的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那是当然。」 盛世召听见这话有些自豪,嵴背挺得笔直。 费延初又叮嘱了几句有关陆惊鸿饮食起居方面的事情,便带着薛涛去了机场。 午饭过后,盛世召开始和王磊三人在他们专属的群里,讨论露露李晚上生日宴会一事。 供养小型古曼童和佛牌的人都会将它们随身携带。 经过一番讨论过后,他们决定,晚上由盛世召想办法拖住露露李,然后王磊找机会将古曼童偷出来,然后再有盛世召带回香园超度。 既然是生日宴,那就没有空着手去的道理。 盛世召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不知道该给别人送什么好,且他身上也没有钱,于是他准备去请一下陆惊鸿。 「师父,问你件事。」盛世召有些侷促,就像自己做错了事一般心虚,「那个,女生过生日的话,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陆惊鸿正倚在床上看书,见他身上穿着昨天自己送他的衣服,头髮也梳得一丝不苟,手指微微一颤,语气冰冷地回:「未成年人不许谈恋爱!」 「没,没有!」盛世召莫名有些心慌,连忙举起右手作发誓状,然后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陆惊鸿表情松怔了些,说:「我包里有钱,你去和王磊上街逛逛,看中什么直接买。」 「我不要。」盛世召说:「不想花你的钱,而且礼物也不是非得是花钱买的,心意到了就可以。」 陆惊鸿莞尔,想了片刻,说:「你去花园里剪一簇白玫瑰包装一下,记得把唢吶带上,以便不时之需。」 说着,他又向盛世召的裤兜里塞了一张黄符:「这个黄符有驱邪避毒的功效,任何邪祟靠近这张符都会被逼现身。如果遇见上次那个小鬼,你就用这张符把它镇住,然后将它带回来。」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盛世召对陆惊鸿佩服的五体投地,跑去花园剪了几只开的比较旺的。 望着盛世召背着唢吶欢快地走出香园,在楼下向他挥手的样子,陆惊鸿也回之一笑,向他在耳边比了一个「有事记得打电话」的手势。 这一幕被程叔尽收眼底。眼前的这番场景令他心中非常欣慰,这两人终于有些师徒该有的样子了。 见程叔端了一碗热汤进来,陆惊鸿轻咳了一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些不放心。」 「你没养过孩子,第一次做长辈,有这种担忧也是正常的。不过你放心,盛世召是个知轻重的。」程叔笑道:「先生喝了药就休息吧,今天是十五。」 陆惊鸿长嘆了口气,淡淡回了句「知道了」。 露露李的生日宴设在小镇最好的酒店里。可听王磊说,她母亲很早就过世了,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但父亲沉迷酒精,整天浑浑噩噩,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按理来说,她家里应该并不富裕,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举办生日宴会?」盛世召问。 王磊撇了撇嘴,眼底露出一丝不屑:「别看她那天当众揭发了李团长的丑事,自诩正义人士,其实内心虚荣的很。我最讨厌她这种表里不一的人。」 「就是。」大壮接话道:「她家庭情况不好,但用的都是最贵的化妆品,每天装得可怜兮兮的,真是一朵盛世白莲花。」 对于露露李,盛世召了解的并不多,所以不予评价,只是坐在一旁听王磊三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露露李之前的事,没过多久就到了酒店门口。 梨花酒店建在半山腰上,被郁郁葱葱的橡树包围着,僻静且优美,再往上山的方向走便是康斯坦丁古堡,距离不足一公里。 露露李的宴厅设在二楼,她的性格不算开朗,所以来参加她生日宴的人统共也才9个人,其中还有一位名叫巴颂的老师,在学校授古典艺术。因为外型俊朗,所以在学校里的人气非常高,是位英泰混血。 因为只有9位宾客,所以这一百多平的宴会厅显得格外空荡。 盛世召有些发愁,来的人实在太少,且宴又比较开阔,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周围人发现,这给他们偷古曼童的计划增加了难度。 第52页 这间宴厅修建的富丽堂皇,每一件摆设都充满了古英国的贵族气息,尤其是正北摆着一座半人高的红橡木座钟极为復古,看想去应该真的有近百年的歷史了。 这座钟看起来有些眼熟,但盛世召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毕竟这类古着并不罕见,在温莎中学的图书馆里随处可见。 露露李迟迟不出现,座钟的秒针一圈圈的转个不停,与宴厅的沉默静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磊时不时地看着手錶,看样子他是有些等不下去了。在喝完一整杯咖啡后,他豁然起身准备去找露露李,只见宴厅的大门突然打开,露露李笑着走了进来。 「看见那个小鬼了吗?」王磊凑过头去嘘声问盛世召。 盛世召摇了摇头,上下打量了番露露李。 她今天穿了身白色蕾丝群,脸上的妆也画的有些厚重,身材比之前消瘦了很多。看起来确实很美,但病态尽显,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脖子上的那条大红色的丝巾显得特别突兀。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她举起酒杯,在盛世召旁边的空位坐下,举手投足大方优雅,「今天来的人不多,但都是我的好朋友和最喜欢的老师,我将你们看做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这话差点让王磊被口中的红酒噎住。他和露露李自打见面那天起就不和,并且这话也忒矫情了点。 虽然心里不屑,但王磊面上还是尽量保持着客气,他假装将酒杯举到唇边,然后悄声在盛世召耳边说:「别喝,小心她在酒水里搞鬼。」 盛世召垂眸不语,思索了一瞬后,还是趁着大家干杯的时候,和王磊一齐将酒悄悄泼在了地板上。 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但大家的兴致仿佛都不太高。许是巴颂认为自己作为长辈扫了大家兴致的原因,他给露露李送完礼物之后,便藉故先走了。 巴颂一走,有几个女学生的确变得健谈了许多,她们开始纷纷向露露李请变美的秘籍。 女生们一旦聊起护肤减肥的话题就停不下来,盛世召觉得这是偷古曼童的好时机,于是向王磊偷偷递了个眼神。 王磊瞬间心领神会,说了句「自己要去洗手间」,便先走出了宴会厅。 梨花酒店对于王磊来说并不陌生,毕竟他家庭显赫,这样的酒店他没少来。 据他所知,每个宴厅的旁边都有一个小化妆间,刚才露露李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包,可能背包就在化妆间里放着呢。 宴厅内,露露李喝了几杯酒之后,看起来似乎有些醉了。她忽然握住盛世召的手,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字一句道:「世召,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生了,谢谢你愿意一直相信我,帮助我。」 话音落下,周围人开始纷纷起闹,毕竟这话听起来和表白也没什么区别了。 盛世召轻轻皱了皱眉:「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这么客气。」 说着,他将包装好的玫瑰递到露露李的手中:「祝你生日快乐。」 可没想到的是,露露李竟然蓦地红了眼眶。她凝着手中那束绽放的白玫瑰,哽咽着说:「白玫瑰代表最纯洁的恋爱,不畏惧世俗的眼光,歷尽坚信之后还是选择深爱着彼此,真好.......」 强子一旁低声调笑:「师父,没想到你还挺会撩妹。」 盛世召剜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对面桌一个不认识的女孩见机说道:「盛世召,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啊?」 这个问题倒是将他问住了。 他虽然对恋爱也很好奇,但却没从正经思考过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心中对恋爱对象也只有个模煳的轮廓。 「嗯......」盛世召思考了一会儿,认真的回答:「应该是喜欢比较内秀的。因为我性子比较急,做事也有点鲁莽。喜欢成熟一些的,因为我觉得自己有时候挺幼稚的。」 想着想着,脑海里竟不自觉浮现出陆惊鸿的样子,顿时惊得他差点咬到了舌根。 他连忙拍了拍自己脸,心下暗骂自己:「我特么一定是疯了!」 盛世召这一番自黑引得众人哄堂大笑。不知是谁说了声,「那你说的不就是露露李吗?」,令露露李脸突然一红,竟真的当众表白了,「盛世召,我真的很喜欢你。」 盛世召一愣,连忙摆手说:「你误会了,我,我只是把你当好朋友。」 话落,露露李猝然转过头去,看动作应该是在偷偷抹眼泪。等她再回过头时,只见她的脸上挂着两条浅红色的泪痕。 对面的女生惊叫一声,连忙到露露李的身旁蹲下,上下打量着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眼睛是怎么回事?」 「没事。」露露李小声回应,紧接着起身去了洗手间。 就在这时,大壮忽然惊叫一声,哆哆嗦嗦地从桌下递来一个手机。 强子好奇地凑过头来,和盛世召一同看手机屏幕。 上面是一则刚发布不到三十分钟的新文,标题是——康斯坦丁古堡再发命案,死者是温莎中学的女学生。 盛世召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没等他继续向下看,只见王磊匆匆坐回座位,低声说:「东西没找到,她今天没带包来。」 盛世召没出声,继续接着向下看,只见上面写着—— 今天傍晚18点,负责康斯坦丁古堡前街道的环卫工发现,古堡外的大门开着,他上前去查看,结果再次发现一上吊女尸。 第53页 据调查后发现,受害人是温莎中学高二的女生,名叫斯班莎。 新闻就此截止,并没有爆出受害者的照片。 「斯班莎是谁?」盛世召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就,就是露露李的英文名啊……」强子磕磕巴巴地说。 大壮和王磊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同时望向洗手间的方向。 「那,刚才那个和我们一起过生日的人,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正版,笔芯。喜欢看灵异风水文的,可以收一下我的同类型预收《幽明医院》,鞠躬。 第25章 幽灵古堡 「难道我们见鬼了?」大壮捂着嘴说:「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盛世召抬眼环了圈在座的其他学生, 见他们各个神色如常,看样子应该还不知道露露李的事,于是说:「露露李就在旁边的洗手间里。如果直接告诉同学们事情的真相,我怕会引起恐慌, 反倒是吸引了露露李的注意力激怒了她, 适得其反,得想个其他办法。」 他知道, 死去人的亡魂之所以会回来, 一般都是有未完成的执念。露露李刚才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人的举动, 想必她临死前都心心念念着这场生日宴。 王磊贊同地点了点头, 「那你说怎么办?」 还未等盛世召想出其他办法, 一旁的大壮和强子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吓了他一跳。 他定睛一看, 强子和大壮的眼眸不知何时已攀上了一层白纱, 他们肢体僵硬, 眼神木讷的望着窗外, 口中反覆喃喃着「去康斯坦丁古堡」,仿佛两个被.操控的机器人。 紧接着, 周围其余同学也陆续站了起来, 情况与大壮和强子无出其右。 盛世召神色一凛,他们现在样子像极了当时自己被下降头的样子, 心里开始慌张起来。 「我就知道,露露李一定会在酒水里搞鬼!」 王磊说话时慌忙用身子挡在强子的身前, 阻止他继续向前,却被强子无情地推向墙角,急得直跺脚。 「应该不是酒水的问题。」盛世召说:「刚才不只你和我没有碰酒水,大壮也因为身体原因没有碰酒水。」 「师父, 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王磊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形,脸急得锃红,像是快急哭了。 盛世召二话不说取下背上的唢吶,吹了首《白龙马》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临走前,陆惊鸿只给了他一张黄符,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敢拿出来用的。况且,听说上次自己被下降头的时候,陆惊鸿也是足足照顾了他三天的时间,才得以让他清醒,也不知道吹唢吶这招管不管用。 嘹亮的唢吶声盪气迴肠,才吹了几个音符,只见那些如行尸走肉般的同学们就已逐个跌倒在地,捂着耳朵,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王磊看得瞠目结舌,他之前虽已经领略过这把唢吶的威力,可今天再看,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唢吶声越响亮,强子等人在地上打滚地越厉害。一曲过半,他们变得像盛世召之前那样口吐黑气,眼眸不停上翻,最后昏死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露露李匆匆推开了门,见到大家都倒在地上,她惊讶地捂住嘴,不可置信地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王磊见到露露李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右手紧攥着从衣领里掏出的十字架,壮着胆质问:「你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来害我们?虽然我们在你生前嘲笑过你,但并没有真的伤害过你,你为什么要一直揪着我们不放?」 「你说什么?」露露李蹙紧眉头,像是完全没听懂王磊再说些什么。 「你确实已经死了。」盛世召上前,用笃定的口吻说:「从你进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发现了。」 说着,他轻轻拽落露露李脖子上繫着的红丝巾,露出一道拇指粗的紫黑色瘢痕,周边还有些许尸斑。 盛世召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讲这件事公之于众,是因为他想不通,为什么大家都能看见露露李的魂魄。 直到刚才他才恍然想起——临走前,陆惊鸿给了他一张可以逼迫邪祟现身的黄符。 虽然如此,但他相信露露李确实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爷爷曾说过,有些生前横死的亡灵在一开始时,的确觉察不到自己死亡的事实,他们会像自己还活着时那样,去完成死前未完成的执念。 露露李的表情由惊转忧,抱着脑袋抽噎起来,眼泪簌簌而下,在脸上留下两道血红色的泪痕。 王磊咽了口口水,拿着十字架小心翼翼地靠近露露李,问:「你是不是用古曼童给同学们做了手脚?」 「不是,不是我......」露露李哽咽着摇头。王磊继续逼问:「那个小鬼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露露李已经泣不成声,哭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我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那个小鬼。」 「那天联谊会之后,我回家就把那个古曼童丢到了垃圾场里,可到了半夜,它又出现在了我的床边。」 「我害怕极了,连夜打车去了海边,将它丢到了大海里。但回到家后,又看见它原封不动地坐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 说到这里,她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完全不像在说谎的样子。 王磊半信半疑,转头看向盛世召,让他来做决定。 第54页 盛世召点了点头。露露李现在的样子确实不像在说谎,于是他继续接着问:「我记得,古曼童这种东西一旦养了就不能抛弃它,否则会遭到报应。你为什么要丢掉它?」 露露李:「我之前养古曼童,是因为听说它可以帮供养者完成心愿,但在我的心愿达成之后,它开始向我提出一些很恐怖的要求。」 「一开始我只需要给它供养香火,可后来它的胃口却越来越大,总是突然跳出来,去吸食我周围人身上的『生气』。」 盛世召:「所以说,并不是你故意放它出来去吸食王磊的生气?」 「不是!」露露李坚定地回答。 王磊一听此话,顿时火冒三丈!他并非被全然蒙在鼓里。 他父母早就看出了他上的异样,但是却一直查不到真兇。为此,他们一家人已经担心受怕很久了! 「原来是你!」王磊怒火攻心,毅然决然地从兜里掏出一捆鼠尾草准备洒向露露李,却被盛世召及时用身子挡住。 「如果你现在驱散了她的灵魂,我们就再也找不到那个小鬼了。」 盛世召好声好气地劝说了一番,等王磊的怒火稍有平息之后,才转头问向露露李:「联谊会那天,那个小鬼要去堵门?」 露露李哽咽着答:「我原本只是想让小鬼吓唬一下那些神秘学社团的人,没想到它真的会去堵门。回到家后,我就准备将它扔了,但没想到它却一直缠着我,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丢不掉。」 盛世召:「当时给我下降头的人是不是你?」 「我只是向它许愿,让你能喜欢上我。」露露李哭着摇头:「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大家,我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这样的后果。我只是,只是希望自己能变得好看一些,我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盛世召:「那你为什么会死在康斯坦丁古堡里?」 「我,我记不得了。」露露李答。 「如果不是你搞的鬼,那大家为什么都会被下了降头一样?」 王磊依旧不相信露露李的说辞,不停逼问,可得到的始终是露露李否定的答案。 盛世召长嘆了口气。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事已至此,露露李都已经死了,没有再继续说谎的理由。 没过一会儿,大家纷纷醒了过来。他们都记不得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就像记忆被删除了一般。 盛世召让王磊配合着他演了一齣戏,告诉大家之所以会躺在地上,是因为饮酒过度,喝醉了。 等众人都散去以后,盛世召决定先将露露李带回香园再做打算。 此时已入夜。 农历十五原本应是月圆之夜,但今夜却乌云密布,丝毫不见一丝月光,明显有落雨之势。 香园一楼空荡荡的,但陆惊鸿房间的灯也关着,盛世召将露露李暂时安排在了客房内,然后便上了楼。 门一打开,一股浓厚的药味扑面而来,盛世召咳嗽了两声,轻声唤了句「师父」。 过了几秒后,才听见陆惊鸿冷冷地说了声,「出去!」 盛世召直觉陆惊鸿有哪里不对劲,他一把打开墙壁上的灯。 灯光下的陆惊鸿面色惨白,眼尾微微泛红,额头蒙着一层细密的虚汗,泛白的下嘴唇上躺着一粒被牙齿咬出的血珠,身上盖着两床棉被,双肩微微颤抖,仿佛正在忍受着难以承受的酷刑。 盛世召心中一揪,三步上前跪在陆惊鸿的床边,可无论他怎么问,陆惊鸿都对自己的情况闭口不答。 此刻的陆惊鸿仿佛置身于万年冰窟,身上的每一处皮肤都像在被无数虫蚁所啃食着,十指指甲紧紧陷入掌心,可面上却努力保持着镇静。 这一切都被盛世召尽收眼底。 陆惊鸿表现得越镇定,盛世召心中就越慌张,他将手伸进被窝,摸索到陆惊鸿的手,刺骨的凉意透过手掌直钻心底。 「师父,您发烧了!」盛世召愈发心疼,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紧紧攥住。 他脚下带风地跑去厨房熬了一锅姜汤,扶着陆惊鸿的颈部,看着他一点点喝下去。 可陆惊鸿才刚喝了一碗,没过多久又全部吐了出去。 盛世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抱着陆惊鸿说,「师父,我现在就打120,咱们现在就去医院。」 陆惊鸿强挤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眸子里映出的盛世召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没事,师父睡一觉就好了,你早点休息吧。」 他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在打颤 「你这样我怎么可能睡得着!」盛世召带着哭腔说。见陆惊鸿疼得把嘴唇都咬破了,他毅然决然地将胳膊伸到陆惊鸿的嘴前,说:「师父,你要疼的话就咬我吧。」 陆惊鸿微微一愣,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受,有如空山旧寺里落了尘的古钟,终于被人轻轻地撞了一下,余音裊裊,扣人心弦。 他轻轻偏过头去,眼泪顺着眼角滴到了枕头上。 「师父,我今晚就睡这看着你!」 不等陆惊鸿回应,盛世召三两下脱下衣服,一熘烟钻进他的被窝里,紧紧将他环进了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当做暖炉,一点点温暖着他。 第26章 幽灵古堡 陆惊鸿半夜被疼醒了一次, 眼皮刚一睁开,入眼的即是盛世召那张布满担忧的脸。 「师父怎么了?还疼吗?冷不冷?是想喝水还是想上洗手间?」 第55页 面对盛世召一连串的疑问,陆惊鸿只是淡然一笑。 他发现自己一直枕在盛世召的胳膊上,又望了眼墙壁上的挂钟, 此时指针已指向四点, 自己的这个睡姿至少保持了三个小时,盛世召的胳膊应该早就麻了吧, 肯定是一夜未睡。 「我不累!」聪明的盛世召好似瞬间读懂了陆惊鸿的心思, 又说:「师父一定是身上疼, 我给你按按。小时候我爷爷也有肩周劳损, 总要我给他按, 我手法不错, 你继续睡。」 不用二字还未等陆惊鸿说出口, 盛世召的双手就已在他肩上有规律地按揉了起来, 力道恰到好处, 不轻不重, 很是细心。 陆惊鸿心头一热,嘴角扬起欣慰的笑, 心说这徒弟没白疼, 缓缓闭上眼,感慨道:「以后谁要能嫁给我们世召, 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话使盛世召的脸蓦地一红,手上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说:「师父都还没娶呢,等有了师娘以后,再说我的事。」 陆惊鸿轻嘆了口气,没再说话, 在盛世召的悉心照顾下不知不知觉又睡了过去。 陆惊鸿的唿吸逐渐变得均匀,盛世召心知师父这是又睡着了,但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敢停。 他早已热的满头大汗,后背的汗衫紧紧贴在嵴背上,可又想到刚才陆惊鸿疼痛难忍、浑身发颤的样子,为了能让陆惊鸿能睡个好觉,就算再热他也觉得值了。 许是热狠了的原因,陆惊鸿脖颈处散发出的药香一直萦绕在鼻尖,盛世召觉得身上开始变得有些躁动,周身的血管似乎都在慢慢膨胀,唿吸变得粗重,心跳也快了一些。 陆惊鸿的皮肤很细腻,体温一直很低,触碰时仿佛在抚摸一块晶莹的美玉。盛世召停止了揉按的动作,用右手食指的指腹顺着陆惊鸿的脖颈处轻轻滑下,贪婪地感受着这种从未有过的感受,直到滑到腰部,他才勐然回过神来。 我特么到底是在干嘛! 一定是太热了,热昏了头! 心理斗争了许久,他倏地脑子一热,将自己的小师父紧紧拥入了怀中,直到体温一点点的降下去后,才终于睡了过去。 窗外细雨连绵,角落里一朵晚熟的花苞渐渐展开了花瓣,稚嫩的花蕊被雨珠砸中,娇羞地低下了头。 等陆惊鸿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经过盛世召一夜的悉心照料,蛊毒带来的疼痛已悉数散尽,只剩少许疲惫。 睁眼时发现旁边空荡荡的,盛世召不知去了哪里。 他缓缓起身,活动了下身子。听见浴室有水声,走过去一看,发现盛世召半.裸着,腰上围着条白色浴巾,正蹲在浴室的地上洗衣服。 盛世召一向很懒,衣服脏到没得穿了才会一齐丢进洗衣机里,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勤快了? 「为什么不用洗衣机?」陆惊鸿随口问道。 哪想,盛世召的脸瞬间红得猴屁股一样,说:「没事,我自己洗就好。」 陆惊鸿寻思着盛世召应该一夜没睡,于是在旁边蹲下,说:「我来洗,你去再睡一会儿。」 盛世召慌忙用双手遮住盆子里的衣物,眼神闪躲,磕磕巴巴地说:「贴,贴身的东西,自己洗比较好。」 陆惊鸿没再说话,伸手在盛世召的脑袋上揉了揉。 这个宠溺的动作令盛世召的脸更红了,他牙疼地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其实,他昨晚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煳煳间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跳进了一个冰凉的水池中,水池里有一个长发及肩的人正在洗澡,走过去一看,正是陆惊鸿。 他在水中嬉闹了一会儿,发现陆惊鸿似乎不会游泳,于是便提出要教小师父游泳。 两人的肌肤紧贴,溪水在两人之间潺潺而过,阳光晒得他头晕目眩,勐然惊醒时,发现自己的裤子.......脏了。 盛世召浑浑噩噩的洗完衣服,才想起露露李还在客房内,他用手敲了下自己的脑壳,匆匆来到客房,却发现露露李的魂魄已经不见了。 果然是色令智昏! 他心在心底暗骂了自己几句,还是选择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给了陆惊鸿。 「是因为鬼魂白天都会躲起来吗?」盛世召问向陆惊鸿。 陆惊鸿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想。盛世召又急忙问:「难道是露露李自己走了?或者是投胎转世了?要么魂飞魄散了?」 「不太可能。」一旁的程叔回:「任何牛鬼蛇神都无法靠近香园外的树篱迷宫,更别提有能力自己走出去。转世也不会,因为树篱迷宫能锁魂。」 「那总不可能是凭空消失了吧。」盛世召自知把事搞砸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毕竟露露李也曾是他的同学。 「想要搞清楚真相,只能再去一趟康斯坦丁古堡了。兴许能用通感的方法,在露露李死亡的地方,感知到她的魂魄现在在哪里。」陆惊鸿淡淡道。 盛世召点头,他之前也想去康斯坦丁古堡一探究竟。 自从发现那里是玩具大王曾经住过的地方之后,他总觉得,爷爷的死或许和那栋房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为顾忌到陆惊鸿的身子,一番思索之后,他决定叫上王磊和克里斯来助阵。 自莉莉安一事后,他和克里斯虽然没在见过面,但却一直用手机保持着联繫。克里斯也算是他来英国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了。 第56页 再见到克里斯时,盛世召只觉无比的亲切,他一把搂住克里斯的肩膀,两人笑着问候起彼此的近况。 他们这次专门挑在了深夜,为的就是将上次的那个女鬼和小鬼一网打尽,免得它们再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山顶上的温度要比小镇低很多,古堡周围萦绕着一层浓雾,可见度只有不到两米,即使打开手电,也看不清雾里究竟藏着什么。 王磊搓了搓双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说:「你们说,那些曾经死在古堡里的人,他们的冤魂会不会也在里面啊。」 「有可能。」克里斯边走边答:「我看了你们上次的直播,南希闺蜜的灵魂不就一直困在里面吗?」 提到直播一事,王磊就羞愧得抬不起头,况且克里斯和他妈妈还是同事。 克里斯拍了拍王磊的肩膀,笑道:「听说你拜盛世召为师了?好好学。」 盛世召尴尬地轻咳了声,偷偷瞄了眼陆惊鸿,生怕陆惊鸿责怪他,毕竟自己还没出师就在外收了个徒弟,实在有些臭显摆的成分。 不过陆惊鸿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没听见。 进入古堡前,盛世召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陆惊鸿肩上,自己身上只留了件短袖,「里面温度更低,又潮湿,师父还是多穿一点。」 陆惊鸿只是拍了拍盛世召的手,没再说话。 一行人在手电筒的光下直上二楼,盛世召这次发现,二楼已经完全不是他之前见过的样子。 原先用来锁莉莉安的杂货间,已经被推倒了墙壁,和过道连在了一起,变得无比空旷。 可奇怪的是,这块空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座钟,细数起来大约有三十几座,多数是上了年份的欧式古钟,但其中竟然还藏着一个华国的刻漏,不知是真的古董还是故意仿旧的。 虽然每一座钟上都落满了灰尘,但钟内的指针和分针都在整齐划一地转动着,安静的古堡里显得尤为刺耳。 「世召,你看那个!」 王磊的声音打断了盛世召的思绪。 顺着王磊手指的方向望去,盛世召在座钟群里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座钟,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王磊走近了几步,将电筒的光完全聚焦在那座钟上,这才使盛世召想起,这座钟就是露露李生日宴那天,摆在梨花酒店宴会厅里的那座一模一样! 「这钟明显比其他时钟要干净许多,应该才被人放来不久。」陆惊鸿打量了一番,道。 盛世召陷入沉思,如果它就是梨花酒店出现的那座,那究竟是什么人搬过去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况且看它的体积,应该不轻,至少也有20公斤左右,显然不是露露李一个女生能搬动的。 思及此处,他勐然明白了什么,大喊着:「快把耳朵捂住!」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只见克里斯和王磊的眸子陡然攀上了一层白纱,像是被人忽然夺取了魂魄,和那天生日宴上的同学们如出一辙。 盛世召飞速取下背后的唢吶,放在唇边还没吹响,只听陆惊鸿咳嗽了两声,王磊和克里斯便豁然倒在了地上,眼底的白纱也顷刻间散去。 盛世召惊得说不出话来,仅仅两声咳嗽,竟然就能将中邪的人瞬间拉回来,自己的小师父究竟还藏着多少惊喜? 此刻的陆惊鸿在他眼里就犹如一本书,越读越令人爱不释手,无法自拔。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明天就上夹子啦,所以明天更新的时间延迟到晚上22点,感谢理解。 第27章 幽灵古堡 见盛世召一脸惊诧的样子, 陆惊鸿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笑,解释道:「之前和你说过,声音可入药,可祈福可辟邪, 但同样也可令人意识昏迷, 摧毁人的意志力。」 「将这些钟摆在一起的人,就是为了让进入古堡的人听到这些钟声后, 意识逐渐昏迷, 进而降低他们自身的频率和能量, 好进一步的操控他们。」 「原来是这样。」盛世召点了点头, 若有所思地说:「难怪唢吶可以唤醒他们。那岂不是和催眠是一个道理。」 「是。」陆惊鸿点头, 举着手电电筒又走了几步, 手电的光柱打向旁边的白墙, 只见上面用红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希伯来文, 一看便知是某种古老的咒语。「想必是有人想在古堡里以活人祭司, 进行某种仪式。」 盛世召上前仔细看了一番, 想起这些咒文和当时莉莉安在墙上画的如出一辙,心中有了计量, 「当时, 玩具大王以为莉莉安不详,认为她和撒旦签订了协议, 其实是被黄金黎明协会的巴顿所利用了。帕波克现在已死;你的意思是,还有人在这里捣鬼?」 陆惊鸿颔首, 「除了莉莉安之外,其余死在屋子里的人,死因都是上吊自杀,他们应该都是心智受到了蛊惑。」 就在这时, 昏倒在地的克里斯率先醒了过来,他踉跄地爬起身,目光空洞的说:「这里到处都充满了压抑和绝望,我快要疯了,总是有一种想要把自己拆开修理一番的冲动。」 克里斯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盛世召。 爷爷曾说过,如果接触到某样遗物后突然感觉不舒服,很有可能死者的魂魄就在这样东西附近,甚至寄宿在这件东西里。 他望了眼陆惊鸿,见陆惊鸿默契地点了点头,于是从裤兜里摸出提前准备好的手帕蒙在眼睛上,在黑暗中逐一摸索着每一座时钟。 第57页 直到触碰到之前出现在梨花酒店的那一座钟时,盛世召眼前蓦地一亮;片刻间,所有座钟里的指针开始飞快地逆时针旋转。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发现又重新站在了康斯坦丁古堡的门前,但门外却一片欣荣。 原本荒废的花园里种满了绽放的月季,门口站着一位杵着镶了金边的拐杖的老绅士,身上雍容得体的服装很像上世纪的英国贵族。 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位围着白色围裙的女僕,她表情绷的很紧,看人时的眼神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头髮输得一丝不苟,模样有些面熟,细细一看,竟然就是在联谊会那天出现的、被吊死的那个女僕。 盛世召心知,他这是和某位已经逝去的人产生了通感,但却不知究竟通感的是谁,他垂眸望了眼自己脚上破了洞的黑色皮鞋,鞋型很小,可能只有35码,又看了眼自己的胳膊,这才觉察自己竟然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体里。 「弟弟不要紧张,听说康斯坦丁公爵人很好,是这里最富有的慈善家,加上我们已经收养了22个。他一定会好好善待我们的。」身旁一位与他同高的男生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这个男孩金髮碧眼,眼底带着几分超越年纪的成熟感,身上穿着一套洗旧了的黑色西服套装,胳膊肘的地方还补了一块棕色的补丁,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抚摸着右腿,像是患有腿疾。 样子也有些面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毕竟在盛世召眼里,这些外国人似乎长得没啥太大区别。 「嗯。」盛世召听见自己甜甜地应了一声,随后牵着哥哥的手,一同走向老公爵,细心的盛世召留意到,哥哥果然走路时有些坡,有点像小儿麻痹的后遗症。 老公爵张开双臂,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将两个男孩一左一右地拥入臂弯之中,温言笑眼地低头说道:「你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一旁的哥哥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杰尼,他是我弟弟,李斯特。」 老公爵赞嘆:「你俩简直长得一模一样,要不是身上穿着的衣服不同,我还真的分不清你们。」 哥哥杰尼低头笑了笑,将不利索的那条腿向后缩了缩,像是下意识地想掩盖住自己的缺陷。 走进古堡后,盛世召发现偌大的厅堂里坐满了男孩子,他们年纪各不相同,在看见杰尼和李斯特兄弟时,整齐划一地站起身来一起鼓掌,就连脸上的笑容似乎都像提前练习过的,礼貌又不是优雅。 经过一番闲聊后,盛世召得知,这些孩子与杰尼、李斯特一样,都是被老公爵从各地的福利院里收养回来的。女僕名叫克莉亚,孩子们平时的衣食住行都会由克莉亚负责。 一楼的厅堂布置的富丽堂皇,客厅中央摆着老公爵的画像,其中有点特别引起了盛世召的注意力,就是墙角处的那座华国刻漏。 紧接着,女偶克莉亚将李斯特和杰尼领上了二楼,说是要带他们看看自己的卧室,但不同寻常的是,整个二楼竟然是一个被打通的大平层。 地板上整齐地摆放着24张床,被那些古旧的座钟包围着,床单是统一的白色,被子叠得像豆腐块;不难猜测,老公爵平时对孩子们的教育一定很严格。 克莉亚将他俩领到靠窗的位置,指着两张空床,说:「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床位。」 哥哥乖巧地点了点头。盛世召顺着克莉亚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其中一张床的床头上还钉着一个棕色的名牌,好像还是华国字,心中的疑思更重,因为他刚才在一楼,并没有看见华国小孩。 可是,当他看到了上面的名字时,周身的血液顿时直冲脑门心,上面竟然写着「盛音河」三个大字! 他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再三确认之后,盛音河这三个字宛如一道拴在他颈部的绳索,勒得他天旋地转,喘不过气来。 爷爷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上面! 难道他也是被康斯坦丁公爵收留的孤儿? 不可能! 爷爷从没说过他自己曾经是孤儿! 可惜盛世召不能借李斯特的口说话。 或许双胞胎之间真的能感应到彼此的内心活动,懂事又早熟的杰尼礼貌地向克莉亚问道:「这个牌子上刻着什么?他现在去哪儿了?」 盛世召生怕漏听一个字,但克莉亚只是绷着脸答:「在这里,不该问的问题一律不准问!」 许是克莉亚的样子太过恐怖,李斯特吓得浑身一颤,轻轻挽住了哥哥的手。 此刻的盛世召宛如一只笼中鸟,明明渴望已久的东西近在咫尺,他却没有飞出去的能力,只能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焦灼且无助。 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沉住气去耐心观察。 夜幕降临,兄弟二人排在22个孩子中间,等待去洗手间洗漱的机会。在此过程中,克莉亚犹如一尊煞神般叉腰站在一旁监督,眼神凛冽又兇狠。 洗漱完毕的孩子自觉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床上,约莫半小时后,李斯特走到了刻着盛音河名字的那张床上,见其他已经上.床的孩子皆一动不动地睡在被窝中,他也乖巧地脱下了衣服和鞋子,躺进了被子中。 忽然,邻床一个年长的男生将胳膊从被子中伸了出来,在黑暗中偷偷递来一张叠好的纸条。 胆小的李斯特见哥哥还没有进来,又望了眼站在黑暗中的克莉亚,还是选择背过身去假装没看见。 第58页 窗外月光森白,一排黑色的树影倒映在玻璃上,宛如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古钟内转动着的秒针仿佛有一种魔力,不知不觉中,李斯特就睡着了。 第二天刚到6点,李斯特就被周围那些座钟发出的声响吵醒了。 见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开始穿衣服叠被子,李斯特也不敢偷懒,但他年纪太小,还不没办法将被子叠得像豆腐块一样,最后还是哥哥来帮忙,才得以逃过克莉亚的责罚。 但奇怪的是,盛世召发现,昨晚递纸条的那个邻床男孩的被子在李斯特醒来时,已经叠好了。床位空着,但却不见人在哪里。 等大家都洗漱完毕,来到一楼大厅后,从老公爵的口中才得知,那个男生今天一早已经被送去寄宿学校上学了。 老公爵说这话时神情很激动,似乎被送去寄宿上学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其他孩子在听见这个消息时,也跟着一起兴奋的鼓掌,可盛世召却发现,哥哥杰尼一脸愁容,眼底讳莫如深。 接着,大家在一楼围坐在一起吃早餐。 盛世召愈来愈觉得怪异,这些孩子一个个都像极了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不仅吃饭时一言不发,就连吃饭的动作都整齐划一,每个人都将餐盘里的食物吃的干干净净。 趁着克莉亚收拾餐桌的时候,哥哥杰尼忽然用手从桌下递来一张纸条。细心的盛世召一眼便觉察出,这个纸条竟然就是昨晚邻床的男孩递过来的那张。 李斯特偷偷摸摸地将纸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 用棉絮塞住耳朵。 快跑! 第28章 幽灵古堡 胆小的李斯特再收到哥哥递来的纸条后, 先是望了眼克莉亚,见她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顿时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差点被吓哭。 幸好哥哥杰尼的反应够快, 一把握住了弟弟的手, 将那张纸条紧紧握在了两人手心之间。 「你们俩在干什么!」克莉亚走近,足足将两人审视半分钟, 似乎也没发现那张纸条的存在, 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吃饱了就和大家一起去训练!」 她口中的训练便是围着古堡后的花园跑步。 盛世召觉察到, 老公爵似乎尤其注重这些孩子的身体素质, 除了健康的饮食和规律的作息外, 白天的唯一活动便是绕着后花园跑步, 就像军.人的生活作息。 雾都夏日的温度不算低, 地面在正午烈日的暴晒下蒸发着腾腾热气, 草场上的孩子们仿佛置身于蒸笼一般。假如有谁偷懒被发现, 便会受到克莉亚更为残酷的惩罚。 盛世召不解, 就算老公爵是为提高孩子们的身体素质,也不至于让他们进行如此高强度的训练。 一天的训练过后, 李斯特和哥哥在浴室里一起洗澡。 哥哥因为腿疾的原因, 一天高强度的训练让他很吃力,即使站着的时候, 也在隐隐发颤。 李斯特心疼地用他的小手一点点帮哥哥搓背。杰尼低着头,小声说:「今晚睡觉的时候, 用枕头里的棉絮堵住耳朵,等大家都睡着了,我就带着你偷偷跑出去。」 「为什么?」李斯特心里一揪,紧张得手中的肥皂都滑了下去。 原来, 昨晚当李斯特睡着的时候,杰尼偷偷接过了邻床男生递来的纸条。 聪明的杰尼早就发现古堡里的孩子都不太对劲,于是真的将棉絮塞进了耳朵里。 周围的其他孩子入睡都很快,并且睡得很沉,连鼾声都没有。 等到晚上一点多的时候,迷迷煳煳的杰尼忽然被脚步声惊醒,他偷偷看见,克莉亚竟然将邻床的男孩抱了出去。 等克莉亚离开后,杰尼偷偷跟了上去,隔着门缝发现了无比恐怖的一幕! 克莉亚将男孩的手脚捆在了鲜红色的木质十字架上,十字架下方画着一个猩红色的六芒星图腾,像是用鲜血画成的,六芒星的六个角上各摆放了一只燃烧的白色蜡烛。 话音落下,盛世召忽然联想起,他曾在莉莉安的房门上也见过红色六芒星图腾,似乎是用来祭奠活人的图腾。 他的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恐怖的猜想,难道老公爵就像巴顿一样,利用这些孩子进行某种巫术仪式? 李斯特被这番话吓得差点叫出了声,还好被哥哥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才没被门外的克莉亚听见。 他红着眼眶,对哥哥说:「可是,我们又能跑去哪里呢?爸爸妈妈抛弃了我们,我们没有家。」 是啊,两个十岁都不到的孤儿又能去哪里呢?此刻的盛世召心中有种说不出酸楚。 杰尼几不可闻地嘆了口气,伸出手将弟弟搂在怀中,用坚定的语气说:「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保护你。」 李斯特甜甜地「嗯」了声,踮起脚,轻轻亲了下哥哥的脸颊。 夜幕降临,堵着耳朵的李斯特一直紧盯着哥哥床铺的位置,心脏仿佛随时都会跳出嗓子眼。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忽然被打开,只见克莉亚右手举着根点燃的白色蜡烛站在门口,扫视着屋内的情况。 李斯特连忙将头藏进被子里,吓得连气都不敢喘,盛世召也跟着不由得一起紧张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斯特的心也越跳越快。最后,克莉亚竟然停在了他的床边,仿佛隔着被子都能看见她那张阴森可怖的脸。 李斯特唿吸一滞,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被子忽然被掀开。 第59页 克莉亚的脸在烛光中半明半暗,尤为恐怖,李斯特长抽一口气,两眼一番竟吓昏了过去。 盛世召勐地睁开眼,之前的一幕幕不过只是须臾之间。 「看见什么了?」陆惊鸿见他面色煞白,关心地问到。 盛世召还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幻境,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将心中最挂念的问题说出了口,「我竟然看见了我爷爷的名字,他之前来过这里!」 在盛世召讲述刚才经歷的过程中,陆惊鸿的眉头愈加紧皱,直到盛世召讲完,才缓缓开口:「康斯坦丁公爵死于1971年,如果你爷爷五十年前真的来过这里,那他当时也只有十岁。」 「可我爷爷怎么会是孤儿?」盛世召不解,说:「我爷爷曾经说过,盛家祖上做过国傩,还出过钦天监,他怎么可能是孤儿!」 陆惊鸿也摇了摇头。就在这时,身旁的时钟忽然「咚咚咚」地响了三声,錶盘下的钟摆摇晃不定。 钟声过后,一个几近透明的身影从座钟中飘了出来,正是穿着女僕装的克莉亚。 克莉亚仿佛没看见他们的存在,径直朝着楼下走去。盛世召刚想拔出背后的唢吶,却被陆惊鸿一把拦住,摇了摇头。 「先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陆惊鸿凑在盛世召耳边轻声说,说完便从裤缝里夹出一张黄符贴向他的后背。 盛世召瞬间眼眸上翻,失去了意识。陆惊鸿从怀中掏出人偶,隔空操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下到一楼后,克莉亚终于发现了盛世召的存在。 她在黑暗中端倪了片刻盛世召的脸突然激动地开口,神情从原本的木然到惊诧又转为惊喜。「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她找到什么了?」已经醒来的王磊,见克莉亚行为疯赖,于是惊慌失措地问,生怕盛世召会有危险。 陆惊鸿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着急。 只见克莉亚盛世召领到破旧的餐桌前坐下,又匆匆去厨房拿了一条褪色的灰色餐巾,围在盛世召的脖子上,用严肃的口吻说:「按时吃饭,要吃最干净的食物,这样老爷才会喜欢。」 说着,她又去厨房不知从哪儿找来一盘发了霉的苹果切片,送到盛世召的身前,盯着要让他吃下去。 王磊和克里斯直泛噁心,差点没吐出来。 见盛世召不吃,克莉亚突然勃然大怒,一把将苹果盘打翻,又掀翻了餐桌,趴在地上反覆检查盛世召的右腿,歇斯底里的尖叫。 刺耳的尖叫声将橱柜里的红酒瓶全部震碎,克莉亚双目变得血红色,口中喃喃:「你不是杰尼,你不是,你竟然敢骗我!」 就在这时,那个淹死的小鬼也突然出现在盛世召的肩上,湿耷耷的头髮紧贴着盛世召的脸颊,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口撕咬盛世召的喉头。 陆惊鸿见情况不对,从裤缝中飞速夹出两张黄符,瞄准了那只小鬼。 「陆大师请等等。」 克里斯突然握住陆惊鸿的胳膊,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只小鬼,颤抖着声音,说:「他……他好像是我爸爸的双胞胎弟弟。」 陆惊鸿神色一凌,还是用黄符暂时定住了克莉亚和小鬼。 就在这时,盛世召双眼瞬间恢復了清明,三步并作一步沖向克里斯面前,焦灼地问:「你把话说清楚。」 克里斯皱着眉头,说:「我父亲名叫杰尼,听他说,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名叫李斯特,但是五岁时就意外身亡了,我见过李斯特的照片,确实和它长得一模一样。」 盛世召:「你父亲是不是有腿疾?」 克里斯:「他出生时就有小儿麻痹,后来虽然被治癒,但右腿却一直不利索。」 克里斯说的这些特徵和盛世召所看见的一模一样,他没有想到,李斯特终究还是没能逃出老公爵和克莉亚的魔爪,唯一欣慰的是,杰尼还活着。 或许,杰尼能告诉他爷爷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盛世召连忙问:「你父亲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得了重病,肝癌末期,一直昏迷不醒,现在在医院里。」克里斯略显惆怅地答。 线索断了,见盛世召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陆惊鸿撕去克莉亚胸前的符咒,伸出右手锁住她的喉头,将她举过头顶,语气冰冷地质问:「盛音河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克莉亚显然没那么好对付。见她不答,陆惊鸿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就把楼上所有的钟都烧了!」 话音落下,克莉亚的喉头髮出哀求的呜咽声。陆惊鸿五指一松,克莉亚颓然地倒在地上,半响才缓缓开口。 「盛音河是老爷五十年前捡来的孩子,因为他是华国人,所以我对他的印象很深。他当时刚好十岁,是最完美的祭品。」 盛世召心中一惊,克莉亚所说的时间正好和爷爷的年纪相符。 「继续说!」盛世召逼问。 克莉亚冷笑:「这里的孩子都会将自己的灵魂献给老爷,这是他们的福气。盛音河是第一个,老爷对他非常满意。」 「什么意思!」陆惊鸿的眼底结起一层冰霜,「你们对盛音河做了什么!」 克莉亚缓缓抬头望向盛世召,「盛音河五十年前就死了。这里孩子,除了杰尼以外,其余的都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6 23:08:44~2021-07-18 12:5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0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江东去浪淘尽、53093041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40334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幽灵古堡 克莉亚的话令盛世召呆立在原地, 浑身肌肉如同被冻僵了一般,凉意直窜心底。 假如爷爷真的在五十年前就死了,那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一旁的王磊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他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嘴说:「难道, 后来活着的盛爷爷根本就不是盛爷爷, 或者是盛爷爷起死回生,或者借尸还魂?」 话音落下, 他只觉陆惊鸿的双眸中射出一道冰棱, 直锥他的后背, 立刻悻悻然闭上了嘴。 陆惊鸿上前轻轻揽住盛世召的肩膀, 语气轻柔:「先别瞎想, 或许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王磊自知说错了话, 连忙挤出一丝僵硬的笑, 说:「对!一定是同名同姓!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鬼』话连篇。假如盛爷爷五十年前就去世了, 那世召这个大活人算什么?同名同姓的人这么多;比如我, 全世界有二十多万人都特么叫王磊呢!」 话虽如此, 但盛世召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就像买了一颗定时.炸.弹。他是个不弄清楚真相就决不罢休的性子, 但之后再逼问克莉亚有关盛音河的其他信息, 得到的也是一些无法盖棺定论的答案。 就在这时,克里斯从兜中掏出一把鼠尾草狠狠地撒在了克莉亚的头上, 一手高举着十字架,口中念诵着驱魔咒文:「祈请耶稣, 命恶魔远退。以主神力,将恶魔撒旦尽驱于地狱!」 瘫倒在地的克莉亚发出尖锐的惊叫。盛世召连忙阻止克里斯,他还想着能从女僕的口中得到更多信息,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克里斯喘着粗气, 当女僕的灵魂已悉数散尽之时,眼底的愤怒才渐渐淡去,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太过激动了。因为她害死了李斯特,而我爸爸昏迷时,嘴里都念着李斯特的名字,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盛世召懊恼地长嘆了口气,改口道:「算了,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况且,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的事,就算别人说得再具体,我也根本不会相信。」 「别急,我一定会帮你弄清楚真相。」说罢,陆惊鸿温暖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待 克里斯转而用恳求的眼神望向陆惊鸿,「陆大师,我有一个请求......」 不用对方开口,陆惊鸿就已猜到了一二,于是道:「我会把李斯特的魂魄带到你父亲的面前,也算是了了你父亲的心愿。」 克里斯激动地连连点头,眼底都泛起了泪花。 此时,医院墙壁上的挂钟,指针已指向三点。整个病房里都充斥着呛人的消毒水味,心脏检测仪的「嘀嘀」声与秒錶转动的声音交相辉映,仿佛在一同给病床上的人倒计时。 病床上的杰尼面色蜡黄,骨瘦如柴,嘴上扣着的氧气罩上蒙着一层白色的水汽。他的眼皮紧闭,好似陷入了一个难以醒来的梦境,就连克里斯一连唿唤了三声「爸爸」,也全然听不见。 跪在床边的克里斯哽咽着说:「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说着,他从背包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之前从二楼的阁楼里找到的古曼童,轻轻放在杰尼的手边。 许是双胞胎之间真的有心灵感应,杰尼枯瘦的食指真的轻轻动了一下。 克里斯的眼底闪过一丝激动,握住父亲的手,说:「他是李斯特啊,是您的弟弟。您之前不是一直喊他的名字吗?我今天把他带来了,您睁开眼睛看看他啊。陆大师,拜託您能让我爸爸看看他吗?」 陆惊鸿轻轻点头,口中默念了一串咒词,咒语落下的同时,李斯特已经站在了杰尼的床边。 见杰尼没有任何反应,盛世召快步上前,想试着唤醒杰尼,可在触摸到他手指的瞬间,他忽然又一次看见了五十年前的那一幕。 黑暗的古堡中,克莉亚突然掀起了李斯特的被子。 盯了几秒后,她以为晕倒过去的李斯特是睡着了,于是又走到杰尼的床边,一把将杰尼抱了出去。 杰尼虽然闭着眼睛,但他心里却很清醒。他原本打算今晚就带着弟弟逃出去,但没想到克莉亚这么快就将魔抓伸向了他。 上到三楼之后,杰尼先被克莉亚放在了地板上,对面就是那个等人高的红色十字架。 十字架的背后还坐着瞌着眼皮的老公爵,他瞌着眼皮,半张着嘴,头髮凌乱,面色病态,和白天意气风发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屋内的钟声此起彼伏。很快,杰尼的意识就变得混沌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股呛人的烟味忽然窜进鼻腔,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烧着了。克莉亚连忙跑出屋,似乎发现二楼有隐隐火光,于是慌忙下楼去探查情况。 「哥哥。」门外传来李斯特的稚嫩的声音,「哥哥快跑。」 杰尼心中一惊,勉强睁开眼,发现不知何时醒来的李斯特正站在门外唤他。 原来,李斯特醒来后,发现哥哥被抱走了,可又不敢反抗,只能偷偷跟上了上去。 聪明的李斯特心生一计,偷偷用蜡烛点燃了二楼的窗帘,这才支走了克莉亚。 可是,此刻的杰尼身体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就像一台笨重破损的机器,就连手指都动不了,只能焦急地望着李斯特。 第61页 李斯特发现哥哥动不了,于是慌忙跑了进来,蹲下身子,说:「我背你,我现在也长大了,可以背得动你了。」 杰尼并不愿意,弟弟是他这辈子最疼爱的人,也是唯一的家人。在他的心里,弟弟就像一个小天使,脆弱且单纯,永远都需要自己去保护。 幼小的李斯特不知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不等哥哥拒绝,便将哥哥真的驼在了背上跑了起来。 跑到花园之后,李斯特愣住了。 古堡外的铁门紧闭,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锁,又没办法背着杰尼爬上去。 杰尼心急如焚,他多想告诉李斯特,让他爬上去不要再管自己了,但此时的他却说不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克莉亚狠厉的叫喊声。 还好他们两人的身材都很瘦弱,李斯特灵机一动,将哥哥从铁门的缝隙中塞了过去,紧接着,自己也钻了出去。 可是,跑了没几步之后,李斯特就开始气喘了,浑身的衣服也湿透了。因为上午的高强度训练实在消耗了太多了体力,况且他还这么小,根本没办法持续承受杰尼的重量。 眼看着克莉亚就快要追来,李斯特灵机一动,发现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个消防屋,于是转头跑了进去。 他使尽全身的力气,将杰尼塞进在了木屋和地面之间的缝隙中,小声说了句「哥哥别怕,她一定不会找到你。」,然后自己跑进屋内,躲在了一个破旧的柜子里。 但是克莉亚也不傻,她很快就找到了李斯特。 她逼问李斯特杰尼在哪里,可李斯特却只字不答。 就在克莉亚再找杰尼的时候,聪明的李斯特趁其不备,忽然摁响了墙壁上的防火警铃! 无奈之下,克莉亚只好先抱起李斯特匆匆跑向古堡的方向。 藏在屋地的杰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抱走,却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心里如同被刀绞般生痛。 随着李斯特的哭声愈来愈远,忽然传来几个男人的脚步声与谈话声。 摁灭了防火铃后,其中有一人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于是趴向面上,终于发现了一动也不能动的杰尼。 就在这时,盛世召忽然感觉强尼的手又动了一下。 意识被带回到当下,只见白髮苍苍的杰尼突然睁开了眼皮,眼睛睁得很大,像是要极力看清楚什么。 他的眼珠子缓缓转向李斯特的同时,身子竟勐地坐了起来,伸出右臂想要去握住李斯特的手,口中尽力想喊出李斯特的名字,可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些模煳的气声。 然而,李斯特只是愣愣地看着杰尼,像是压根没认出自己的哥哥,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倏尔转身跳向了窗台上想要逃出去。 还好盛世召反应够快,及时将它捉住,并随手锁上了窗户,才没能让他跳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克里斯哽咽着问向陆惊鸿。 陆惊鸿嘆了口气,缓缓开口:「古堡里的钟声能摧毁人的意志,他的七魄应该在死前就被摧毁了。」 所谓七魄也指人的爱恨情仇之类的□□,盛世召曾经听爷爷说过,如果七魄被夺走,人就会变成没有感情的机器,就像古堡中那些没有感情的孤儿们一样。 他默默嘆了口气,所以李斯特早就已经记不得他的哥哥了…… 一阵持续的「滴——」声忽然响起,杰尼的心跳停止了。 他的身子蓦地倒向床上,眼底的泪水顺着脸滴落在枕头上,空洞的眸子中夹杂着几丝明显的忧伤。 克里斯心中积压已久的悲痛瞬间爆发,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原以为,当父亲看见李斯特的时候,或许病情能稍稍好转,可没想到,竟然让父亲含泪离世了。 一旁的盛世召吸了吸鼻子,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悲凉感,眼前这一幕就像以前所看过的一句诗—— 人貌非昨日,蝉声似去年。 想必,杰尼应该强吊着最后一口气,想睁眼看看他此生最挂念的弟弟,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终于只能抱憾而终。 下一秒,原本木然的李斯特在发现杰尼死后,竟然主动走到了床边,用他的手轻轻擦去了杰尼脸上的泪痕,然后跳上了床,轻轻环住了杰尼的脖子,用沙哑的嗓音轻轻唤了声:「哥哥。」 第30章 幽灵古堡 「尘归尘, 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两尊半人高的墓碑相邻在一起,一个上面写着杰尼的名字, 另外一个是李斯特, 墓碑上的照片是他们五岁时的样子。 牧师宣读完《圣经》后,来参加葬礼的人纷纷低下头, 以表对逝者的哀思。 原本缠绵的细雨不知在何时已经停滞, 半空中忽然挂上了一道浅浅的彩虹。一只黑鸟从半空中划过, 鸣叫声使得盛世召抬起了头。 他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两个孩子的身影, 他们手牵着手, 一同朝着彩虹的方向去了。 盛世召仰起头, 欣慰地嘆了口气, 见陆惊鸿也在望着那道彩虹, 于是伸出手轻轻揽住了他肩膀。 陆惊鸿回之一笑, 说:「生死挚阔, 与子成说。或许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这句话迴旋在盛世召的耳边,激起盛世召心中的千层波澜, 总觉得「生死挚阔, 与子成说」这句话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得。 在看过杰尼和李斯特的兄弟情谊之后,他恍然领悟, 如果亲人与爱人都不在世上了,那独活的人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第62页 许是见盛世召愣怔着不说话, 陆惊鸿便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盛世召深吸了口气,说:「师父,假如......我并不是盛世召的话,你还会认我这个徒弟么?」 陆惊鸿微微一愣, 随后便意会到了盛世召的意思。 假如真正的盛音河在五十年真的死了,那盛世召的身世也成了一个迷。 盛、费、陆、施四家最注重血脉;四位祖上曾发过血誓,各家的绝学除此四家后人,绝不会传于外人手中,更不会认外人为徒。 陆惊鸿莞尔,将手轻轻搭向盛世召的手背。虽然这只是一种猜测,但他还是坚定地答:「认,我只认眼的这个人,无论你是谁。」 盛世召蓦地红了眼眶,心底涌出一股暖流。其实他说这话并非心血来潮;昨晚在回到香园后,他就用五帝钱卜了一卦,卦象上表明,女鬼克莉亚的话,是真的。 盛音河50年,真的死了。 但他不懂,也算不明白,后来和自己朝夕相处十六年的人是谁,自己又是谁。 他脑子一热,认真地说:「师父,你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了。我发誓,以后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你也不许因为任何原因抛下我!」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孩子气,但陆惊鸿的眼底明显有几分动容,夹杂着些许忧伤,随后郑重其事地回了声「好」。 继尔又正色道:「眼下还有几件事需要搞清楚。」 「第一,是谁将李斯特的魂魄做成了古曼童,而这个古曼童又为什么出现在露露李的手上。」 「第二,露露李的魂魄为什么会无故消失。」 「第三,你爷爷五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三个问题好似纠缠在一团的乱麻,想要弄清楚问题的答案并不容易,因为当事人都已经死了。 陆惊鸿:「五十年,老公爵康斯坦丁之所以收养那些孤儿,就是因为他身患绝症,想用那些孩子的『生气』来给他续命。他一辈子都在研究如何能长生不老,所以才在古堡中摆放了那么多时钟。」 听罢,盛世召突然一个激灵,说:「师父,既然我能通感,那我能不能用通过爷爷的遗物,来看清楚爷爷遇害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惊鸿摇头,说:「通感必须与死灵建立连结,我们找不到你爷爷灵魂。」 当时,陆惊鸿也曾和程叔、六婶试图招回世召爷爷的魂魄,但屡屡失败,想必魂魄早就已经被人利用了。 盛世召突然想到爷爷当时临终后的样子,恍然道:「我爷爷当时突然衰老,是不是也被人吸走了『生气』?」 陆惊鸿默认不答;为了不让盛世召难过,转言问道:「你和露露李相处的时候,有见过她研究古曼童一类的东西吗?」 盛世召摇了摇头,认真地回:「听说古曼童这种东西,只有东南亚的龙婆高僧和阿贊法师会做,露露李应该没这个本事。」 两人聊天的间隙,克里斯忽然低头走了过来,用恳求的语气对陆惊鸿说:「陆大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陆惊鸿微微颔首,克里斯又道:「我爸爸去世了,母亲很早也走了,在这个世上没有其他亲人了;我一直瞻仰您的能力,能否拜您为师。」 不等陆惊鸿回答,盛世召就率先挡在了陆惊鸿身,说:「不可能。兄弟,你以为我师父这里是收容所,什么人都收?况且我师父刚才都说了,他这辈子只收我这一个徒弟!」 「我刚才有说这句话吗?」陆惊鸿一脸严肃地用调笑的语气在他耳边回了句,又看向克里斯,说:「徒弟确实不能收,但是欢迎你随时来香园,和我探讨各国玄学方面的知识。」 没想到,克里斯在葬礼结束后,还真的厚着脸皮跟着盛世召二人一起回到了香园。陆惊鸿倒也不介意,将人带到了三楼书房中的茶室内以礼相待。 三人坐在蒲团上,陆惊鸿沏了一壶滇红大针叶,端到克里斯的面,整间茶室茶香四溢。 陆惊鸿:「听说你们黄金黎明协会有三样看家本领——塔罗牌、占星术和地占术。塔罗和占星我都略知一二,唯独地占术从没见识过,听说其准确度和我们华国的周易不相上下,是古欧的七大禁术之一,很神秘。」 聪明的人之间的对话总是一点就通。克里斯从置于身后的背包中掏出一张沙盘,笑道:「如果陆大师不嫌弃,可以现在就试试。」 就连陆惊鸿都会感兴趣的东西,想必确实不简单,盛世召也好奇地伸过头来想一探究竟。 克里斯又递来一个黑色布袋,里面装着些颜色各异的水晶碎石,说:「只要心中默念着你的问题,然后将水晶撒到沙盘上即可。」 陆惊鸿按照克里斯的指示,将碎石握于掌心向半空中一抛,夕阳透过碎石折射出神秘璀璨的光。 石子落下同时,已经在沙盘上形成了一些看似规律的形状。 克里斯用食指在沙盘中迅速画出12个宫格,令这些碎石分别置于其中,凝视了片刻后,若有所思地说道:「陆大师,您心里想的这件事,行不通。」 「哦?」陆惊鸿侧目,「我连心里的问题都没告诉你,你就已经算出来了?」 「您原本也没打算说出来。」克里斯神秘一笑,指着沙盘,略有深意地说:「第七宫代表你心里惦记的人,卦象是『小幸运』;虽然所求之事不成,但他吉人自有天相。十宫代表外在环境,卦象是『悲伤』,预示着你的决定举步维艰。四宫是内在因素,卦象是『结合』,说明你的桃花已经开了,她是你一辈子都甩不掉的人。」 第63页 这一番预测盛世召听得云里雾里,但最后一句话他倒是听懂了,心中的警铃莫名响了起来。 陆惊鸿的桃花开了? 在哪儿呢? 我怎么没发现! 克里斯试探性地望向陆惊鸿,「陆大师,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陆惊鸿面上平缓无波,但端着茶杯的手却微微抖了一下,茶面盪起一圈圈微波。 见陆惊没说对也没说不对,盛世召慌忙问:「师父,你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陆惊鸿微一愣滞,眼底含笑的看向他,「说出来就不准了。」 盛世召心里有些不爽,暗自嘀咕道:「上午才答应要和我生死相随的,现在就打算把我抛弃了?」 许是他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陆惊鸿调笑着和克里斯说:「徒弟也是一辈子都甩不掉的人呢。」 这句话令盛世召耳朵蓦地一红,可嘴上还是不满地说:「也......?也是什么意思?我算是听懂了,除了我以外真的还有别人!」 话毕,只见克里斯和陆惊鸿一齐大笑了起来。 入夜后,盛世召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手中的课本愣是看了一小时,也没看进去一个字,于是索性扔下书匆匆走出了卧室。 惊鸿什么都不肯说,他打算去找程叔问个明白。 见程叔正蹲在花园里剪玫瑰,他也找了把剪刀,主动蹲在程叔旁边帮忙。 程叔乐了,干脆开门见山:「是不是最近考试了,没考及格要找家长,又不好意思和先生说?」 「哪儿有!」盛世召笑着嚷嚷,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拐弯抹角地问:「程叔,平时我去上学了以后,你们都在干嘛啊?」 程叔不明所以地答:「我个老头子还能做些什么,不就是收拾收拾院子,打扫下卫生,给先生熬熬药么?难不成还像你们年轻人一样,跑出去逛街喝酒去?」 盛世召眉梢一挑,立刻捕捉到了重要信息点,于是问:「你的意思是,我师父趁着我上学的时候,也会跑出去逛街喝酒?」 程叔不以为然地回:「偶尔吧。」 盛世召追问:「和谁!」 程叔想了片刻,「和朋友呗。」 说完又觉不对,将盛世召打量了一番,「你问这个干嘛?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你师父啊。」 说着,程叔将剪好的玫瑰用绳子捆成匝,起身向陆惊鸿的卧室走去。 盛世召连忙跟上。程叔走了几步,转过身去制止盛世召,「别跟着了,快回去睡觉!」 「为什么?」 盛世召听出程叔像是在赶他的意思,抬头向陆惊鸿卧室的方向望去。 从窗户玻璃中隐隐看见,似乎有个长髮及腰,穿着长裙的女人,正坐在陆惊鸿的床边和他聊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9 19:54:48~2021-07-20 17:5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辛晚 盛世召的脸色黑中透怨,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窗内,见那两个身影越靠越近,偶尔还传来几声隐隐的嬉笑声,心底蓦地涌出一股酸涩, 好似打翻了很多个醋瓶。 「世召, 你现在进去真的不方便。」程叔捧着娇艷的玫瑰,面露难色地说。 程叔这话仿佛玫瑰根茎上的利刺, 勐地戳进盛世召的心脏, 又回想起晌午克里斯给陆惊鸿的预测, 心想着屋内的人一定就是陆惊鸿的那朵桃花了, 否则大晚上的, 孤男寡女又怎么会共处一室? 「程叔, 你别拦我, 我今天非要进去拜见一下我的师娘。」 盛世召这话就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听得程叔微微一愣, 一眨眼的功夫就让盛世召推开了门。 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盛世召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这朵桃花长得究竟有多美, 可谁想,屋内除了正品着茶的陆惊鸿以外, 再无他人。 「桃花呢!」盛世召里里外外扫视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还是没找到半个人影。 程叔紧随而至,慌张道:「先生, 我刚才没拦住.....」 陆惊鸿摆了摆手,眼底挂着几丝戏嚯, 品了口手中的茶叶,目光望向挂在墙壁上的画像,浅笑道:「人面桃花相映红。辛晚,我徒弟也将你比作桃花呢。」 这幅画足有一人高, 之前盛世召从未见过,也不知是陆惊鸿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画中画着位身穿浅桃色旗袍、挽着髮髻的江南妙龄女子,肤若凝脂,眉间画着朵浅色的桃花,表情神态勾勒得栩栩如生,看着像是时期的人。 话音落下的同时,画中的女子竟然弯了弯唇,笑着向盛世召点了点头。 盛世召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画魂。 爷爷曾说过,有些亡灵死后的确会寄生在自己的照片或者肖像中,顿时心中一凛,暗自心道—— 好你个陆惊鸿,口味还真是够重的,居然敢玩人鬼情未了! 难怪克里斯会说什么「这个法子行不通」呢,人鬼殊途的道理难道你都不懂么! 盛世召盘算着,就算辛晚看着再漂亮,现在也得有一百多岁了,于是故意一本正经地喊了句「奶奶好!」 陆惊鸿面色一沉,目光如芒针般刺向盛世召,但被盛世召坦荡又倔强的眼神原地反射,顿时蛰得他哑口无言。 第64页 屋内的气温骤然降至冰点。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忽然一股暖风从盛世召的面颊拂过,夹杂着淡淡的桃花香气,下一秒,辛晚居然从画中走了出来,周身萦绕着簌簌而落的桃花瓣。 花瓣随夜风飘至盛世召的肩头,眼前的场景蓦地一转,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破旧的草屋之中,模煳的梳妆镜里映出了辛晚的模样,发如泼墨,眉如远山。 「小姐,倭寇已经闯进辛家庄了,您赶紧躲躲吧。」 一位穿着打满了碎布补丁的少女匆匆赶来,手中还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 「我不走。我走了其他人怎么办?」辛晚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神坚毅有力,「阿桃,我的褥子下有一个逃生的地道,你先走。」 阿桃奋力摇头,紧紧握住辛晚的手:「小姐不走我也不走,就算死了,我也要在地下一直跟着小姐!」 话音落下,窗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物品接连被推翻的声音。 「辛晚,我们太君有请。」一名身穿制服的翻译官在屋外叉腰喊道。 辛晚利落地头髮向后挽成束,临走出门前,小心翼翼地将一张折好的纸放入了胸口衣领中。 浩浩荡荡的倭寇已围堵在门口,他们一个个手持长刀,刀刃对准跪在地上的老弱妇孺,他们都是与辛晚朝夕相处的人。 为首的倭寇背着手,满意地上下打量着辛晚,一旁的翻译官躬着腰,谄媚地说道:「她就是华国玄门一派最后的一位祈福祀女。当年,努尔哈赤就是在她先祖的帮助下,开闢了大清。」 为首的倭寇满意的长「嗯」一声,上前狠狠捏住辛晚的下巴,用不太流利的华文说:「很好。祈福女,如果你能祝祷我们一统华国,我保你下半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辛晚长抽了一口气,眼神如利刃一般刮向对方,朝着他的鼻尖狠狠啐了一口。 倭寇嗤笑了几声,用手擦掉脸上的水渍,幽深的眸子里笑意更盛,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不过,你必须付出代价。」 说着,他向一旁的小卒打了响指。对方毫不犹豫地挥起手中的长刀,刀刃直逼跪在地上的百姓,俨然没有一点人性可言。 尖叫声此起彼伏,就在刀刃距离脖颈只差几厘米的时候,辛晚怒吼了声「住手!」 刀刃静止在半空,地上的百姓长抽一声,昏了过去。倭寇饶有兴趣地盯着辛晚,「怎么,答应了?」 辛晚缓缓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双手颤抖着紧攥成拳,十指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令她疼痛又清醒。 「小姐,你不能这样做啊!」阿桃挽着辛晚的胳膊,连连摇头,眼底带着哀求。 辛晚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阿桃,替我更衣。」 乌云盖住了整个天空,飞鸟在低空盘旋哀鸣,疾风浓郁,像是要席捲整个辛家庄。 辛晚缓缓走上设立在村中央的祭台,随她一齐走上台的,还有刚才替她更衣的阿桃。 两人皆穿着用凤羽织成的长袍,半扇金箔凤黄面具扣在脸上,仿佛两位坠入尘的仙女。 台下的翻译官不知从哪掠来了一把竹椅,狗腿的请倭寇首领坐下来看好戏,身后是两排被绑在地的百姓,周围围着一群持刀的倭寇。 配合着阿桃手中的鼓声,辛晚的舞姿铿锵有力,神情悲怆,仿佛一只泣着血的凤凰,诉说着麦秀黍离之情。 曼妙的舞姿令那些士官看直了眼,翻译官笑着说:「不如今晚就让辛晚伺候你。」 「嗯,很好,那个小的就留给你。」 翻译官笑的合不拢嘴。 一曲舞毕,天空响起一道闷雷,辛晚跪在祭台中央,仰头高声:「我辛晚,以辛氏一脉祈愿——愿国土再无侵略者,平虏、保民、安国。今愿以此身报国,令战死的英灵安息,愿国土再无硝烟!」 言毕,暴雨如期而至,仿佛连上天都在悲戚。 暴雨打湿了辛晚的睫毛,她与阿桃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点了下头。 阿桃手中的鼓点加快,辛晚口中念念有词。她摸了下藏在胸口那张纸,心道:「先生曾说过,『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她们在干什么!快,快开枪击毙!」 可就在辛晚咒语落下的同时,突然「轰」第一声响彻云霄,祭台中的数块木板被一齐掀到半空中! 距离祭台最近的翻译官和倭寇们被炸飞至两米远,在地上锤死挣扎了片刻后,最终咽了气。 祭台后的桃树因为爆.炸而剧烈地晃动着,氤着血渍的桃花簌簌而下,半扇凤凰面具挂在树梢上,随风雨飘摇。 「我死的时候太年轻了,没留下任何后人,假如我有重孙子的话,应该也有世召这么大了。」 只见辛晚红着眼眶打量着盛世召,眼底带着几分遗憾。 盛世召还沉浸在刚才的悲愤之中,双手指节因过分用力成拳而响动着。 陆惊鸿用严肃的口吻向盛世召说:「辛晚是祈福祀女一脉最后的传人。祈福祀女原本属于傩师一脉的分支,但到辛晚这里就断了,说起来,她也算是你的祖辈。」 氲在眸子里的泪水倏尔落下,盛世召握起辛晚的手,回想着她之前的经歷,哽咽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65页 辛晚莞尔,将发后髻着的一朵桃花髮簪摘下,递到了盛世召手中:「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能祝福你和你心爱的人白头偕老,我用不上了,送给你。」 盛世召一愣,支支吾吾地说:「那,你和我师父之间......」 一旁的程叔被逗笑了,说:「先生的祖师爷后来招回了辛晚的残魂,将其寄藏在画中,世代保存。这是陆家的秘密。」 辛晚也笑了,说:「我只是贪恋祖国的大好河山,托陆先生将我带在身边,能随时出来看看。」 言毕,想到刚才因为误会而做出的鲁莽举动,盛世召的耳朵蓦地一红,接过髮簪之时,郑重地向辛晚鞠躬道歉。 辛晚笑着看向陆惊鸿,「你之前说想让我帮世召看看面相?」 陆惊鸿颔首,拉着他傻徒弟的胳膊到自己身边,说:「听闻辛氏有一门绝技『鬼眼相法』,除了能从面相上看出吉凶祸福,还能看出此人的前世今生,血脉宗室。」 盛世召心中咯噔一跳,屏住了唿吸。 爷爷曾说过,鬼眼相法是春秋战国时期的鬼谷子所创,现已有两千三百多年的歷史,只授予嫡系,早就失传了。 假如辛晚真的会鬼眼相法,那我的身世就能水落石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会再发一章,来弥补昨天少更的一章,鞠躬! 第32章 辛晚 辛晚细细端详了一番盛世召, 眼底带笑的说:「三庭五眼皆好,上额饱满、山根高挺,眉眼周正英气,是上等相。不知道先生想让我看什么?」 盛世召干脆利落地问:「我是盛家的血脉么?」 辛晚眉头微皱, 目光在他的脸上游走。盛世召只觉心跳逐渐加快, 唿吸也变得有些粗重。就在这时,一手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陆惊鸿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眸中写满了温柔, 似乎在告诉他, 无论结果如何都无所谓。 「是盛家人没错。」辛晚沉吟了片刻, 说。 盛世召勐地松了口气, 急着问:「从哪儿看出来的?」 「你们盛家身宫皆带『天才』『天寿』两颗杂耀, 所以天生精通五行术数, 聪慧过人。」辛晚说:「你的『天才』入庙, 所以才被说是百年一遇的奇才, 这是其一。」 「其二, 若干年前,我曾有缘见过盛熙然一面, 按理辈分推算, 他可能是你曾爷爷的哥哥,不过你和他长得有确实有七分相似。」 盛世召与陆惊鸿对视一眼, 悬吊着的心终于落进了肚子里,虽然关于盛音河的死亡时间仍旧是个谜, 但事情终究也算没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不过.....」辛晚说:「世召的『全阳』命格,这个倒是对身边的人有点影响。」 关于这一点,盛世召之前也听爷爷说过,辛晚这番话说的还算比较委婉了。所谓全阳命格也指八字全阳, 通俗来讲就是命太硬。 虽然命硬的人遇难多会化险为夷,也不惧灵异神怪,但却极易刑克到六亲;自己的运势越旺,六亲的运势越容易受到波及,关系则越寡淡,妻室尤其。 想到这里,盛世召心里就有些不爽。他的母亲生下他后就离世了,父亲全然将责任推卸到他的八字上。 没过几年父亲也走了,远方亲戚们更觉是盛世召的八字问题,纷纷避而远之,唯一留下的只有爷爷。 辛晚说:「据我所知,盛熙然和你的命格无出其右,所以他才一生未娶,至少在我生前是这样的。」 话音落下,盛世召蓦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会不会刑克到他的小师父! 他的小师父本来身体就不好,如果再受到他的影响,岂不是情况会越来越糟?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望了眼陆惊鸿。 陆惊鸿似乎即刻就意会到了他的心思,从身旁的壁柜里掏出一卷画像递到他手上。 画像外繫着淡绿色的丝巾,简约又不失精美,纸张用的是陈年宣纸,手感比一般纸张更为细腻,柔顺。 「送我的?」 盛世召惊讶地问,见陆惊鸿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漾出满满当当的欢喜。 他满怀激动又小心翼翼地将画在桌面上铺开,只见上面画着的,竟然是他上课出神时,托着腮,满嘴是墨又浑然不知的样子。 画像栩栩如生,就连他当时翘起的几撮头髮也画的清清楚楚,有几分可爱和傻气,但又不失帅气。 辛晚笑着将人和画对比了一番后,连连称赞:「先生好心思,好手艺,画的简直比现在的相机拍得还要传神。」 一旁的程叔笑的合不拢嘴,「简直一模一样啊,尤其是那个傻劲儿!不过,先生是什么时候画的啊,我怎么一直没发现。」 「是啊,我当时怎么这么傻啊!」 盛世召笑得极为开心,爱不释手地看着画中的每个细节,开心的像个孩子得到宝贝的孩子一般,虽然他之前从不喜欢字画一类的东西,但这个礼物简直比收到限量版的军事乐高还让他开心。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的师父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他。 他开心的样子被陆惊鸿尽收眼底,继尔品了一口手中的茶,笑而不语。 「对哦,过两天就是世召十七岁的生日了。」程叔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往年的这段时间,陆惊鸿总是会亲手画一张平安福寄送给盛音河,于是笑着说:「世召想要什么,程叔也送你一个。」 第66页 盛世召眉梢一扬,这才想起自己的生日确实快到了。 他从不喜过生日,一是除了爷爷会给他煮完长寿面外,也没人记得他的生日,二是他也没钱。 这种被人时刻惦记着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仿佛一股和煦的阳光照亮了深渊中,将他这些年被忽略的遗憾悉数填平。 「师父.....」 他完全忽略了程叔的提问,哽咽着望向陆惊鸿。下一秒竟不由地迈向前,将陆惊鸿紧紧揽入了怀中,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把我看得这么重要。 我发誓,从今往后一定会用生命去保护你。 陆惊鸿忽觉一滴泪珠滴到了肩头,他愣了一瞬,用手轻轻拍了拍盛世召的背,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这么大的人了,也不嫌害羞。」 继尔又说:「你看看我在画上提的什么字。」 盛世召吸了吸鼻子,返回去再看画像时,这才发现底下还有一行被他忽略的小字——敢想敢说敢为,无怨无恨无悔。 这行字就像盛世召的写照,但陆惊鸿又补充了句:「既然我敢收你为徒,自然也不会忌讳你的八字,八字命理就好比磁场,总有些磁场是可以不受影响,相互共存的。」 「是了。」程叔在一旁笑道,「就好比先生和世召。」 离开陆惊鸿的房间后,盛世召才得知程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据程叔说,陆惊鸿是天煞孤星,亲人从小就离他而去,现在就连师门都不能回,一辈子註定孤苦无依。 柔和的月色从窗外泄进地板,盛世召独自坐在飘窗上望着眼前的画像发呆。 陆惊鸿是天煞孤星,我是八字全阳,两个被人看作不详的人又偏偏聚在了一起,或许这就是上天註定好的缘分。 如此想着,他匆匆从书桌上捞了只笔在白纸上画了起来。 他想将自己和陆惊鸿画在一起,奈何他的画工太差,花了一小时的功夫,才勉强画出了两个手牵手的小人儿,一如五岁孩子画出来的儿童简笔画。 许是年纪大了一岁的原因,盛世召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担任起该担的责任。 不仅顺利通过了gcse考试,每天放学之后还主动向陆惊鸿学习篆刻符箓。清晨会早起两小时,先去厨房给他的小师父将一天的药煎好,再去花园中冥想练功,学习如何用符咒制伏邪祟。 春天,香园的玫瑰丛长出了新芽,盛世召在花丛中除草施肥,陆惊鸿坐在阳光下看书写字。 夏天,玫瑰的香气袭满整个院子,盛世召花园中练习天罡阵步,陆惊鸿监督之余会沏一壶碧螺春,等他大汗淋漓之时第一杯晾好的茶来解渴。 等到秋天花谢的时候,盛世召会悉心将花瓣收纳到竹筐中,晒干之后或做成茶叶,或制成书籤,偷偷塞进陆惊鸿的书中。 冬天大雪砌满整个院子的时候,盛世召总是喜欢傍晚在院子里架起火炉,做一锅正宗的京味涮羊肉给陆惊鸿补身子。 每每这个时候,辛晚就会自动出来凑个热闹,程叔会藉机烧一壶酒,喝醉了就会和六婶吹嘘他当年的事迹,而六婶则会揪着他的耳朵赶他去屋里睡觉。 有了盛世召,这一年的香园格外得热闹。 只短短一年的时间,盛世召的身高蹿了一大截,肩膀也比以前宽了许多,嘴唇上的青茬清晰可见,声线愈加低沉又有磁性,已然有了成熟男人该有的模样。 原本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距离他十八岁生日还剩两天时,陆惊鸿接到了一通电话。 来电的人是陆惊鸿的师哥费延初。 这天,盛世召像以往一样放学回到家中,却发现屋子里只剩六婶一人在厨房里烧菜。 「我师父呢?」盛世召放下书包准备来帮把手。六婶将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说:「陆先生去机场了。」 「去机场了?」盛世召一愣,「去机场做什么?家里要来客人了?」 六婶略显为难地说:「先生的师父施浮生病危了,陆先生放下电话后就定了最近的一班机票。」 「为什么不和我说?」盛世召心中勐地一跳,慌忙拿出手机拨通了陆惊鸿的电话,但对方的手机一直是忙线中。 「陆先生走得急,他说让你安心读书,好好准备考试,过两天就回来。」六婶如实答道。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顿时袭上心头,得知陆惊鸿半小时前才出发,他匆匆巡视了一圈陆惊鸿的卧室,见陆惊鸿常围着的围巾没有带,于是撒腿就在香园外拦了一辆的士。 第33章 分离 机场人头攒动, 盛世召在拥挤的人群中来回穿梭,四处张望着陆惊鸿的身影。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条围巾。 此时正值深秋,京城的夜里风大,他怕他的小师父被京城的夜风吹病了, 可自己脚上还穿着拖鞋。 就在这时, 他忽然在排队等待过安检的人群中看见了陆惊鸿的身影,于是三步并作一步地沖了过去, 拍了下对方的肩膀, 正准备把围巾给对方围上, 才发现是自己认错人了。 「叮」 手机终于传来陆惊鸿的一条简讯上面写着:「事出紧急, 所以没能提前告诉你。我已登机, 你在家中专心学习, 勿挂念。」 心底蓦地涌上一股失落与酸楚, 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盛世召长长地嘆了口气, 写了句「什么时候回来?」后, 又觉得不妥。犹豫了片刻, 最终还是在手机上写下:「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消息。」 第67页 飞机上。在空姐又一次的提醒下, 陆惊鸿关闭了手机。 他摁了摁眉心, 细长的眼尾氲着道淡淡的红,眼睛里的血丝清晰可见, 脸上疲态尽显。 一旁的程叔宽慰了几句,转言又笑道:「世召越来越懂事了, 要是他爷爷知道你们现在相处的这么好,一定会很欣慰。」 陆惊鸿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沉默了片刻,说:「明年, 我想让世召回国读大学。」 「为什么?」程叔一愣,「这样的话,咱们不就照顾不到他了么?」 「他马上就成年了,可以照顾自己了。」陆惊鸿淡淡道。 程叔皱了皱眉,有种和自家孩子即将分别时的忧伤,说:「这事还得世召自己同意才行。」 飞机缓缓起飞。两人沉默了片刻,陆惊鸿又嘆了口气,说:「程叔,你知道七星灯吗?」 「七星灯?」程叔回想了一会儿,说:「传言七星灯可以续命,还可以逆天改命,诸葛亮、姜子牙都曾用过七星灯;这不是传闻里的东西么,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陆惊鸿不答,将头转向窗外。程叔接着问:「难道您想用七星灯给您师父续命?」 陆惊鸿摇了摇头,「师父已近百岁,就算强行续命,身体状态也跟不上了。」 「那.....」程叔犹豫了片刻,说:「难道您想给您自己.....?」 陆惊鸿笑着咳了几声,「我要这个做什么,难道还嫌被蛊毒折磨得不够么。」 程叔彻底蒙了。他皱眉沉思了许久后,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瞪着眼睛问:「难道,你想给世召改命?!」 陆惊鸿颔首不语。 程叔倒抽了口气:「你是怕世召的全阳命格会影响他娶妻,以后孤苦无依?」 陆惊鸿平缓无波地回了声「是。」 「且不说七星灯这东西究竟存不存在。」程叔说:「就算你能找到它,逆天改命也是大忌,我怕你会受到反噬。」 陆惊鸿莞尔,眼底浮出若隐若现的忧伤:「我的命数有限,但世召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人活在世上最怕的,就是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接。」 程叔缓缓闭上眼,喟嘆道:「是啊,我五弊三缺中占了两样,无妻也无子,早年要不是您父亲破格收我为徒,我在这世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程叔又说:「先生也不用太悲观,您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自己心里有数。」陆惊鸿轻笑一声,视线淹没在广袤无垠的高空中,一如沉入深海里的帆船。 没有陆惊鸿,家里忽然变得空空荡荡的。盛世召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吃饭时味同嚼蜡,少了陆惊鸿的督促画符也提不起兴趣,晚上不到九点就进被窝了。 他上网查了一下,陆惊鸿应该明早9点到京城,他怕自己忘了,特地在手机上定了个闹钟,以至于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他一直时不时地掏出手机来看时间。 终于熬到了8点59分的时候,他以要去洗手间为藉口,匆匆跑出教室,摁下了陆惊鸿的电话。 「餵?」 三下嘟声过后,久违的声音传入盛世召耳中,有些暗哑、有有些疲惫,让他的心口隐隐作痛。 盛世召:「到了?是不是很累。」 陆惊鸿笑了声,严肃道:「不好好上课。看我回来怎么罚你。」 盛世召也笑了,虽听陆惊鸿要责罚他,但还是莫名地有些开心,关心地说:「看你走得急,连围巾也没带。京城天凉,别冻感冒了。」 电话那边停顿了片刻,忽然传来了费延初的声音——好久不见,师哥甚是想念! 随后,只听陆惊鸿淡淡说了句「好好上课,我先挂了。」,然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盛世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听着电话里无情的「嘟」声,心底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座位上。 许是他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一旁的王磊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看你一大早就魂不守舍的。」 盛世召没心情搭理他,掏出手机点入与陆惊鸿的简讯界面,想再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磊好奇地瞅了眼盛世召的手机,调笑着说:「哦——原来是恋爱了。和我说说看,是哪个女生这么有福气。」 盛世召慌忙将屏幕遮住,有气无力地说:「没有,别瞎猜。」 「嘁。」王磊一脸不信,说:「刚才偷偷出去打电话了吧。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早上看了不下一百遍手机,不是恋爱了是啥?」 王磊的话像是一把钥匙,忽然打开了盛世召心底的潘多拉魔盒。他低头寻思,难道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么?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非常想念陆惊鸿,抑制不住地想。 他会因为陆惊鸿不辞而别而生气,也会莫名其妙地担心陆惊鸿会在路上发生什么不测。 会因为陆惊鸿为了别人去挂他电话而心酸,但又无时无刻都想知道陆惊鸿现在在做什么。 突然「叮」地一声响起,盛世召慌忙点开手机,见是陆惊鸿发来的简讯—— 「专心学习,我回来后要查你的成绩。如果考不及格,你的生日礼物就别想要了!」 盛世召忽然笑出了声,刚才跌入谷底的心又瞬间飞上了云霄,好似坐了趟云霄飞车。 第68页 原来,他的小师父没有忘记他的生日。 「啧啧啧,瞧你这患得患失的样子。」王磊挤眉弄眼地打趣,顺手往嘴里塞了片薯片,说:「要不是谈恋爱了,我就把头割下来挂在黑板上。」 盛世召嘴角带笑地说:「别瞎猜。是我师父,他回国了。」 王磊似乎听见了什么惊天的秘密,嘘声说:「我早就觉得你和陆先生之间有点不对劲了,太暧昧了些。」 「你不用顾忌我的感受,刻意瞒着我,我对陆先生已经没之前那种感觉了,我对他是纯粹的崇拜。」 盛世召一时间忘乎所以,顺手也塞了片,若有所思地问:「我记得你好像是弯的,弯了以后是什么感受?」 「什么直的弯的。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喜欢一个人不分性别。」王磊大手一挥,说:「你和我之间这才叫兄弟情,你和陆惊鸿之间那叫爱情。我就问你,假如我回国了,你会守着手机等我简讯吗?」 「不会。」盛世召言简意赅地答。 「这不就得了。」王磊说:「我问你,你对陆惊鸿有没有生.理反应?」 盛世召蓦地红了耳朵,两年前他抱着陆惊鸿睡觉的情景,依旧历歷在目。 「王磊,盛世召!你们以为自己在逛超市吗?交头接耳就算了,居然还在课上吃东西!」 训斥他们的老师叫明飞。自陆惊鸿上个月聘任到期后,学校就请明飞来顶替了这个空缺;但学生们一致认为,明飞不仅教课水平比不上陆惊鸿,人长得也没他帅。 王磊早就对明飞不满了,默默翻了白眼。 明飞走下台,用书狠狠敲了下王磊的头,用严厉的口吻说:「这周我会你俩家里做家访,把你们恶劣的行为统统告诉你们父母!」 盛世召倒是没说什么,心里还在琢磨着王磊的话,抬头时忽然发现明飞的脖子上似乎挂着一块佛牌。 那块佛牌一半藏在衣领中,所以看不清具体的样子,但佛牌的周围似乎萦绕着一股流动的阴气,并不像是出自得道高僧之手。 之前因为露露李的那件事,他对东南亚的佛法也了解了不少。 佛牌分为正牌和阴牌。正牌多出自龙婆和阿贊之手,其原料多是寺庙的香灰、经粉、花粉等物,偶尔也会假如逝者的头髮和衣物,但却没有阴灵。 而阴牌多出自研习巫术之人,他们会加入逝者的皮肤或者组织、甚至是尸油,以此方法将阴灵留在牌中供养,用来达成供养者的愿望。 明飞这块明显属于阴牌且用料很勐,否则根本不会有这么重的阴气,这让他不由地联想到了露露李。 为什么这种阴祟之物总是出现在学校里? 第34章 七星灯 自从机场上车之后, 陆惊鸿就没再说过一句话,只是偏头看向窗外。 费延初转过头来,眉宇间氤着淡淡的哀伤:「师弟,之所以这么着急喊你回来, 是因为师父急着要分家了。」 「分家?」陆惊鸿略显诧异地回。他知道师父得了胃癌, 但没想到情况已经糟糕到了要分家的时候。 「是。」费延初长嘆了口气,说:「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 医生说, 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他老人家应该也预测到了, 所以想把我们都召回来。」 陆惊鸿皱了皱眉, 心中五味杂陈。 他自幼被师父养大, 情同父子, 但因三年前的事, 非但没能留在师父身边尽孝, 就连师父生病了也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一时间懊悔不已。 「师弟不要多想了。」费延初安慰道:「生死有命, 这是我们谁也逃避不了的。况且师父常年修行,并没有被病痛折磨。」 陆惊鸿缓缓闭上眼睛, 没再说话。 京城的深秋气压很低, 压得人胸口喘不上气来,秋风从窗户钻进, 如同一把把利刃般,颳得人脸上生痛。 车子缓缓驶入胡同中。 石板街上行驶的自行车发出叮咚作响的铃声, 四合院门前栽种的两颗梧桐树都已光秃,熟悉的院子里堆满了枯叶,已没了当日的热闹与朝气。 陆惊鸿在门口滞住了脚步,明明已来到了门口, 却在这一瞬间,有些不忍去面对屋内的情景。 费延初揽住他肩头,手指在他肩上轻轻按了按,轻声说:「师哥陪你一起进去。」 正厅内空无一人,空气中充斥着呛鼻的中药味,隔着屏风可以望见,里厅内的床边聚了七八个人。 陆惊鸿没有再继续向前走,隔着屏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徒儿不孝。来晚了。」 所有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即使隔着屏风也能感受到他们犀利的目光,有嫌恶、有责备、也有诧异。 「惊鸿......」施浮生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费延初连忙扶起陆惊鸿,在众人的目光中来到床边。 只见施浮生面色蜡黄,几撮稀疏的银髮别与耳后,蕴着泪水的眸子里写满了疼惜,缓缓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陡然间,泪水晕湿了陆惊鸿的睫毛,他从喉头长喘一声,泪珠簌簌而下,颤抖着唤了声「师父......」。 施浮生轻轻拍了拍陆惊鸿的手背,说:「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也该交代后事了。」 一时间,所有人齐刷刷地跪向地面,时不时有人低声抽泣。 施松雪跪着向前,在施浮生的床边伏下,哽咽着说:「爹,医生说您这病过阵子就好了,您还要继续陪着我啊!」 第69页 「好不好我心里有数。」施浮生嘴角挤出一丝僵硬的笑,转而又望向其他人:「我曾经说过,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但松雪是我唯一的女儿,钱和房子都留给她,你们没意见吧。」 话毕,施松雪哭得更大声了,屋内所有人纷纷低下头。 施浮生继续说:「其余的,就是我此生收集的一些法器。前些天让松雪点了一下,大大小小一共45件,正好够你们五人平均分了去。」 算上施松雪,施浮生这辈子一共收了五个徒弟,其余两个看着有些眼生,应该是刚入门不久、才成年的小生。 一时间屋内无人说话,施浮生忽用右拳砸了下床板,用严厉的口吻说:「你们各自想要什么,现在就说明白,免得我走了以后,你们为了这些劳什子扯皮拉筋!」 这话说的没错。对于修行人而言,再多的钱财都抵不过一样稀世法器;而施浮生留下的,样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见没人说话,施浮生干脆点名:「惊鸿,你先说!」 所有人都诧异地望着陆惊鸿,尤其是施松雪,目光中带着三分明显的敌意。 陆惊鸿喘息一声,缓缓抬起头,坚定道:「师父,我只要七星灯,其余的什么都不要。」 屋内顿时一片唏嘘。费延初扯了扯陆惊鸿的手臂,嘘声道:「师弟,咱们师门里哪来的七星灯?这根本就是传闻里的东西。」 施浮生勐然抬起头,诧异地指着陆惊鸿想说些什么,但一口气没提上来,头部又重重地砸回了枕头上。 好在施浮生只是情绪过于激动,被施松雪慌忙餵了几口药后,又睡过去了。 等其他人都散去后,施松雪见陆惊鸿依旧还跪在施浮生的床边,转身时,猝不及防地向陆惊鸿的脸上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陆惊的脸颊立刻留下一道鲜红的掌印。他低着头,垂眸不语。 「陆惊鸿,你真是狼子野心,我爹这辈子算是白疼你了!」施松雪语气狠厉地说:「七星灯的事,除了我爹外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你好大的胃口,居然敢打七星灯的主意!」 陆惊鸿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轻声说:「师姐,我要七星灯有急用。」 施松雪怒极反笑,一连说了两声「好」,每一声都是赤裸裸的讽刺。 「当年你用邪术续命的时候,我还怀疑其中有什么误解,没想到你陆惊鸿真是这种贪生怕死的人。算我施雪松瞎了眼,以前还对你那么好。我实话告诉你,七星灯并不在我爹列入的45样法器之中。别说是七星灯,其余的你一样也别想得到手!」 说完,她便将连陆惊鸿赶带骂轰了出去! 雾都的天气也没比京城好到哪儿去,乌云低空,显然是有落雨之势。 盛世召踩着下课铃声第一个踏出教室,他一连拨了三次陆惊鸿的电话,但对方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寻思着可能是师父那边太忙了,盛世召将手机揣回兜里,无精打采地斜靠在公交站台等车,好似一个秧了的麦秆。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 忽然间,他发现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小女孩站在飞驰的车辆之间。 女孩只有半人高,纯白色的连衣裙中央被血渍染成得鲜红一片,垂在额前的长髮遮住了她的五官,发梢上的血珠簌簌滴向地面,明显是个车祸致死的游魂。 他前不久才在一本古籍上看过如何用八卦镜收魂,正想着试试手,可没想到是,明飞竟忽然闯入了他的视线中。 只见明飞非一般扑向那个女孩,像是想将女孩从即将被撞上的轿车前解救出来。 可女孩只是一个游魂,在明飞扑来的瞬间就消失了。 明飞非但扑了空,还差点被那辆轿车撞上。 一道刺耳的剎车声响彻整个马路,紧接着,后面突然被堵住的几辆车也不耐烦地摁着喇叭。 司机愤愤然下车,指着明飞的鼻子骂他是神经病,但明飞却依旧努力解释着他刚才所看见的那一幕。 幸好盛世召的脸皮厚后,边道歉边拉着明飞赶紧走,这才帮明飞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你刚才也看见了,对吧。」明飞神色慌张地对盛世召说,想要极力证明自己并不是神经病。 「我是看见了。」盛世召架着明飞的肩膀,说:「但你不应该看见。」 「什么意思。」明飞一愣。 盛世召无奈地砸了砸嘴,从兜里掏出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番。果不其然,有条新闻报导了一则昨天的车祸案,出事地点就在学校门口,而受害者就是刚才的那个穿连衣裙的女孩。 「是她吗?」盛世召将手机聚在明飞面前。 明飞一愣,起初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三确认过后,竟两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她.....她死了?」明飞惊诧地有些结巴,「难道,我刚才看见鬼了?」 「对。」盛世召言简意赅。转言又说:「明老师,一般人是不会见到鬼的,除非你阴气重。我问你,你脖子上的佛牌哪儿来的!」 明飞下意识地捂住藏在衣领里的佛牌,顾左右而言其他:「那你怎么又能看见?」 盛世召轻声一笑,「因为我不是一般人啊!」 说着,那个小女孩正巧又出现在了马路中央。盛世召对明飞说了句「看好了」,继尔从背包里掏出八卦镜对准女孩的方向,口中默念:「天地自然,秽气分散,五行八卦镇干坤,急急如律令!」 第70页 咒语落下,镜面折出一道白光,女孩骤然消失的同时,镜面竟在他手中左右震动了几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镜子里挣扎。 明飞看傻了眼,盛世召不以为然地将镜子重新收回包中,说:「这下你相信我不是一般人了吧。明老师,你最好告诉我你那块佛牌的来歷,否则今天这种事,还会接二连三在你身上发生。」 这话并非唬人。他早就发现,明飞印堂中的乌黑非常明显,显然是被邪祟缠上了,且面若蒙尘,说话气若游丝,明明是个没到三十的男人,但身上的阳气还不如一个老年人。 明飞怀疑地扫了他几眼,丢了句「我看你才是神经病」,然后理了理衣领,拎着公文包走了。 盛世召「嘁」了声,见公交车来了,便也懒得再搭理明飞。 没有小师父在家里等他,盛世召吃什么都没胃口。他琢磨着超度亡灵是件很严肃的事,于是将刚才的事用简讯告诉了陆惊鸿,准备等陆惊鸿回来在做决定。 可没想到的是,他没等到陆惊鸿的任何回復,但却接到了费延初的。 刚摁下接通键就听见费延初一顿责骂——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初我走的时候,不是信誓旦旦地答应我,一定会照顾好你师父的吗?怎么现在竟然让你师父来帮你求七星灯!」 「你知道你师父为了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吗?」费延初说:「他本来身体就不好;为了你竟然在地上跪了三个小时,你个小白眼狼!」 费延初本是个斯文儒雅的人,盛世召心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会让费延初这么气急败坏。 他一时间心急如焚,只顾得上「陆惊鸿跪了三小时」这句话,认为陆惊鸿在华国受了天大的委屈,于是匆匆丢了句「师叔,我现在就来华国。」,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第35章 真相 今夜正值农历十四, 转钟后便是满月,但天空却乌云遮的严严实实,一丝月光也没有。 「惊鸿还在外面跪着呢?」施浮生在女儿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目光带着几分不舍与无奈。 他知道每到农历十五的时候, 陆惊鸿都要忍受蛊毒带来的钻心之痛, 施松雪见父亲态度有所松动,冷冷反诘:「爸, 咱们学习方术, 走得是人间正道, 断不能藉此来谋私。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陆惊鸿不但没有长教训, 这几年还越走越歪, 实在不配再留在咱们师门里。」 「松雪!」施浮生语气不算平和地说:「惊鸿自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 他虽不善与人交际, 但心性正直纯良, 这点不会错。」 「爸!」施松雪略显激动地坐起身, 忿忿道:「三年前, 他就用邪术续过命,现又在打七星灯的主意, 不用多想就知道他究竟是想做什么!您可千万不能把灯给他!」 「这个我心里有数, 」施浮生沉吟片刻,说:「你把惊鸿喊进来, 我有话和他说。」 「难道你真的要把七星灯给他?」施雪松不可置信地问,但在父亲的一再坚持下, 还是将跪在外面的陆惊鸿唤了进来。 此时墙上挂钟的指针已至11点,陆惊鸿在程叔的搀扶下,双腿发颤地走进了施雪松的房间。 只见施浮生挥了挥手,将程叔和施雪松支取了门外, 才缓缓开口:「惊鸿,我知道三年前的事你是替延初背的锅,可我却没戳破你们,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惊鸿一愣,语气坚定地答:「延初师兄以前救过我的命,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延初师兄当时确实做法欠妥,但他确实可伶,我相信他只是一时昏了头,罪不当罚。」 「你平时看着不近人情,但你却把『情』字看得太重。」 施浮生嘆了口气,「希望延初不会负了你的一片苦心。说吧,这次七星灯又是为谁求的?」 陆惊鸿没想到师父的心跟明镜似得,于是一五一十地将盛世召的事都交代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是为了那个臭小子,这世间的因果业力果然真实不虚。」施浮生的眉宇间逐渐聚起一抹厚重的愁云,牵起陆惊鸿的手,道:「七星灯只会引得杀生之祸,你可要掂量清楚。」 「我心里有数。」陆惊鸿轻嘆了口气,郑重地回答。 施浮生缓缓点头,说起了数十年前的陈年往事:「当年,我和盛钟之前辈一起去长白山处理了一件棘手的案子,无意间走进了山底的一个墓穴之中,这才偶然拿到了七星灯。」 「盛钟之?」陆惊鸿顿时眉头一皱。 之前为了搞清楚盛世召的身世,他曾特地翻过盛家的家谱,而盛钟之就是盛音河的父亲。 只听施浮生又说:「都说长白山是我们华国最后一条保存完整的龙脉,其下封存了许多稀世珍宝,所以那些外国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这里。」 「为了不让七星灯变成谋财利己的工具,盛钟之决定先把七星灯带回家中再做打算。但没想到,」施浮生说:「有一群研习邪术的外国人为了夺灯,竟然绑走了盛音河,要作为人质交换。那时候音河只有十岁。」 事情说道这里,陆惊鸿心中一惊,连忙道:「然后呢?」 施浮生:「我和钟之、哥哥青山,带着灯一起赶往英国,但找到盛音河的时候,他已经被人当做『药引』来祭奠,死了。」 「盛音河真的死了?」陆惊鸿联想到之前盛世召在康斯坦丁古堡所看见的那一幕,所有的线索在此连成了一条线,逐渐浮出了水面。 第71页 施浮生点了点头,「盛钟之怒火攻心,想提他儿子报仇,却落入了外国人的圈套,被算计致死,但好在拼死保住了七星灯。临死前,他苦苦哀求我们用七星灯来招回盛音河的魂魄。」 「所以说......」陆惊鸿诧异地问:「七星灯真的能令人起死回生?」 盛音河垂眸,用沉重的口吻说:「篡改天命是大忌。但青山不忍盛家从此断了血脉,还是选择逆天而行。」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陆惊鸿长舒了口气,心觉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施浮生说:「青山因此也受到了反噬,他此生孤苦无依,老了连养老的人都没有。惊鸿,你是你们陆家最后一条血脉,可要想好了!」 陆惊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信誓旦旦地说:「师父,我此生五弊三缺本就占『孤』和『独』,身体又不争气,可能就这两年的事了。临走前能为徒弟尽一点微薄之力,也算是没白活一趟!」 「造化弄人啊!」施浮生哀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滴下,一番艰难地抉择之后,还是选择将七星灯的下落告诉陆惊鸿。 「施青山的行为已算是违背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施浮生说:「为了不让其他人再犯下大错,也为了更好的保护好七星灯,我们将灯拆成了两部分。一半被我藏在密云谷的施家庄里,另一部分原本在青山手上,但......」 话还没说完,施浮生的眸子突然骤缩,像是瞬间感受到了什么剧烈的疼痛,喉咙中只能发出些模煳不清的气声,周身萦绕起一股流动的黑烟。 陆惊鸿当下便意识到是有人想用邪术加害师父,于是一面飞快地从裤缝中掏出一张黄符钉在师父的额头上,一面大声唿唤着屋外的程叔和施松雪。 黄符将黑烟逼散,但诡异的是,施浮生的四肢虽被黄符钉住,但却用牙齿活生生地断了自己的舌根! 一股股鲜血从口中豁然涌出,眼眸瞬间扩大,不到一秒的时间,眸子就没了神色。 「师父!」陆惊鸿大喊,再掏出一张黄符分捻于指尖,符头被火光点燃化作一道黄光,被送入施浮生的口中。 闻声赶来的施松雪看见此景后,惊唿连连,一边用手帕止血,一边向施浮生的口中餵了一颗棕色的药丸。 此时,陆惊鸿和程叔早已跑出了屋外,四处张望着究竟是什么人躲在暗处想谋害施松雪! 可院子里空荡荡的,大门也锁着,根本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 原本寂静的四合院里陆续亮起了灯,费延初、薛涛等一众人人闻声跑了出来,边穿衣服边询问事情的缘由。 屋内传来施松雪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众人纷纷跑进屋内,只见她颓然地跪倒在床边以泪洗面,施松雪的一只手无力地耷拉在床边,盖在身上的被子已被染得血红一片。 三下钟声过后,指针已过十二点。 难以承受的切肤之痛从心口顿时蔓延至全身,折磨着陆惊鸿身上的每一根神经,令他浑身止不住地发颤,浑身泛寒,如同置身于冰窟之中。 可身上的痛苦远不如心中的万分之一。此刻的他心如刀绞,悔恨和无助顿时淹没胸口,随后「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泪水簌簌而落。 「陆惊鸿,你特么地究竟对我爸做了什么!你个畜牲,我要你替我爸爸还命!」 施松雪噙满戚色的眸子里满是恨切和绝望,几乎是喊破了音。她从腰后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像疯了一般扑向陆惊鸿! 还好费延初和程叔反应够快,一左一右地将她拦住,才阻止了她疯狂的举动。 「师姐你先别激动!惊鸿是一定不会害师父的。」费延初一边劝说,一边连忙让薛涛去把大门守好,「兇手可能还躲在暗处,我们现在必须小心!」 施松雪自然也不会妥协,她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嘶声逼问:「我爸爸明显就是中了傀术才会自残。这个屋子里,就你和费延初会傀术,但当时就你一个人在屋子里!一定是我爸爸不愿把七星灯给你,你一怒之下痛下杀手,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程叔义正辞严地说:「我们先生虽然在国外,在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施老前辈,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陆惊鸿喘息一声,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身上的痛苦,一字一句地将当时的情景复述了一遍。 费延初说:「师姐你听我说,我看师父并非中了傀术,而像是被人下了降头,或者中了巫蛊之术。」 「降头?!」施松雪怒极反笑:「费延初你是觉得我好忽悠是吗?咱们院子里怎么可能有人会下降头?况且,我爸爸今天的衣食起居全都是我在负责,难道还是我害死了我爸爸么!」 费延初:「据我所知,东欧一带有一种巫毒娃娃,只要得知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就能隔空施术,和傀术极其相像。」 陆惊鸿虚弱地点了点头,额角的汗珠只增不减:「的确不是傀术。我用两道黄符都没钉住师父,施术者确实是用了国外的邪术。」 「不用狡辩了!」施松雪当机立断:「我要把爸爸的魂魄召回来、问清楚!阿梦,你赶紧联繫施家庄的人,让他们立刻把七星灯送来!我要让爸爸活过来!」 阿梦是施松雪的徒弟,收到命令后立刻掏出手机,去到了屋外。 陆惊鸿哽咽着说:「师姐,师父说七星灯被一分为二,另一半之前在施青山手中,但师父还没说完就遇害了。」 第72页 施松雪愣滞了一瞬,明显也是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她咬着牙说:「不管在谁手里,我今天都要拿到七星灯!你们把陆惊鸿和程叔绑起来,我要把爸爸的魂魄召回来!」 费延初焦急地说:「师姐,师弟的事你不是不知道,看在大家同门这么多年的份上,今晚先让他回屋休息吧。」 可施松雪根本听不进去,在她凛冽的目光下,阿梦和其余弟子已经将绳索拿了出来。 「谁敢!」程叔挡在了陆惊鸿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你们这不是要了先生的命么!我程老头今天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会让你们碰先生一根汗毛!」 第36章 尸变 一时间, 陆惊鸿和程叔成为了施家人的众矢之的,被众人团团围在了圆心之中。 程叔毫不退让地挡在陆惊鸿的面前,眼底带着凌厉的光,好似一只盯着一群猎物的老鹰, 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 就能把眼前的猎物撕碎。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毕竟在场属程叔的年纪最大, 即使他现在只是陆惊鸿的管家, 但也没人敢轻举妄动。 此时的陆惊鸿意识已逐渐昏沉, 就连身上的痛感也渐渐将要感知不到了, 只得虚弱半靠在梧桐树下坐着。 突然, 施浮生的屋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紧接着「砰」地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透过窗户玻璃, 只见一个模煳的黑影在灯光下缓缓移动着, 动作僵硬得好似一个机器人。 只见施松雪捂着嘴倒抽了一凉气,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熟悉的黑影, 喊了声「爸?!」 她的小徒弟阿梦也吓得叫出了声。这段时间一直是她陪着施松雪在照顾施浮生, 所以一眼就认出了那影子的确是师公! 阿梦颤颤巍巍地后退了几步,说:「师公, 诈,诈尸了?!」 施松雪冷声丢了句「闭嘴」, 继尔第一个朝着屋内的方向沖了过去。 原本神志模煳的陆惊鸿顿时心中一惊,强打着精神睁开眼皮,扶着程叔的肩膀站了起来想看个究竟,可双腿还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还未等施松雪跑进门, 施浮生就已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灯影下,施浮生的面色乌青,瞪大的双眼中全然被眼白占据,好似攀上了一层白纱,他微张着嘴,嘴角两边还挂两道已经干枯的血渍。 施松雪顿时慌了神。都说只有死了还不得安宁的人才会诈尸。 她心中又急又愧疚,带着哭腔大喊了声「爸」,继尔两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可下一秒,施浮生竟反手在女儿的脸上重重甩了一耳光。这一掌用力极勐,顷刻就将施松雪的身子扇倒在了地上! 施浮生似乎还不满足,紧接着又上前一步,弯下腰,抱起施松雪的身子,勐地将她举过头顶,就像举了块石头一般,下一秒就要将她砸向地面。 陆惊鸿见情况不对,慌忙从裤缝里夹出张黄符想将施松雪钉住,可费延初的动作比他更快,早已瞄准了施松雪的脑门,将符咒钉在了施浮生的脑门上。 「噗通」一声,施松雪垂直坠向了地面,从大厅前的台阶上滚了下来。 施浮生的手臂僵在半空中,脑门上的符咒被阵阵阴风吹得上下飘动...... 原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所有人顿时送了口气。可没想到下一秒,施浮生竟一把扯掉了头上的黄符,口中发出模煳的「呜呜」声,听起来似乎非常愤怒! 两个个年纪较小的徒弟被眼前这一幕吓得躲在费延初的背后。 陆惊鸿即刻意识到,他师父并非是诈尸这么简单,而是被人当傀儡操控了。 那个躲在暗处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师弟,你先在一旁休息,让我来处理。」 费延初见陆惊鸿脸色已然煞白,立刻用身子挡住他,双手瞄准施浮生的同时,十指已弹出两道几近透明的细丝,「嗖嗖」两下钉向施浮生的双肩,口中默念起「傀儡咒」。 他原以为用此方法就可以操控施浮生,但没想到,随着一声怒吼,施浮生扬起脖子,脖颈间的爆出数条黑紫色的青筋,反手扯住细丝,似乎在和费延初相互角力。 趁此机会,施松雪从兜里掏出一副镇魂铃,口中默念:「天煞归天,地煞归地,诸煞速安位,急急如律令!」 咒语落下,手中的铃铛已发出阵阵脆响,可施浮生的动作非但没有停止,手中的劲儿反而更大了。 陆惊鸿心觉不妙,傀儡术只能操控七魄健全的活人,而师父并非是鬼魂,所以驱邪的法子对他一点用都没有。 况且他感知不到疼痛,好似一具行尸走肉,硬碰硬显然不行。 想要制服住他,要么立刻找到幕后的操控者,要么就只能用七星灯让师父的魂魄在招回到身体里去,但七星灯又被分成了两部分,另外一半还不知道在哪里。 施浮生的力量似乎出奇的大;很快,费延初的额角就浮起了一道细密的汗珠。 陆惊鸿心中忽生一计,尽可能地大声对着施松雪喊道:「师姐,我们趁此机会先用绳子将师父捆住!」 见此情况,施松雪已知自己先前是误会了陆惊鸿,愧疚地与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敢忙命人将施浮生团团围住。 这下施浮生成了众矢之的,三个小辈将他围在圆心,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对方。 第73页 施松雪气得直跺脚,大喊了声「我来!」,然后一把从阿梦的手里夺过绳索。 这一行为似乎更加激怒了施浮生,他双手勐地一拽细丝,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大劲儿,竟然活生生地将细丝扯断了! 顷刻间,费延初因为惯性仰倒在了地面上,右手腕上的蛛丝手镯也迸裂了一条缝。 这两条细丝原本就坚韧如铁,只见施浮生手掌中的皮肉翻起,掌心露出的白骨已清晰可见。 他怒吼一声,紧接着右手挥出一拳,勐地砸向施松雪的脑门,将她砸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施浮生飞快地抽出别在她腰部的匕首,将匕首反手锥向了阿梦胸口心脏的位置! 阿梦的瞳孔剧缩,口中顿时涌出一股鲜血,但人才刚倒地没一会儿,双眸就已迅速攀上了一层白纱,样子和施浮生如出一辙! 「速度怎么会这么快!」陆惊鸿心中大惊,就算是巫毒邪术,操控的人也必须得花时间去提前准备。 「兇手显然就提前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并将在场所有人的身份都摸得一清二楚。」费延初从地上爬了起来,焦灼地说道:「照这个速度下去,全屋里的人很快都会成为傀儡,程叔你保护好惊鸿,我去制服师父!」 说着,他和徒弟薛涛对视一眼,两人飞速跑向前,一左一右地合力摁住施浮生的肩膀,将他扑倒在了地上。 此刻的阿梦已爬了起来,嘴角依旧还趟着血线。下一秒,她竟从把胸口的匕首硬生生地拔出来,疯了一般扑向薛涛,狠、快、准地刺向了薛涛的后背! 薛涛手上泄了力。施浮生趁此空隙奋力翻身,一脚将费延初踹开,然后又向薛涛挥去一拳,将他彻底砸晕了。 费延初见状,心知陆惊鸿还强吊着口气在坚持着,于是一边大喊着让程叔带着陆惊鸿先走,一边快速起身再去和施浮生纠缠。 可出了这样的事,陆惊鸿怎么会坐视不管。他深吸了口气,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说:「程叔你先走,我留在这儿帮师兄师姐,施家庄的人应该很快就到了。」 「先生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么?」程叔苦笑,「如果我走了,以后去了地下,还怎么和你爹交代!」 此刻的阿梦已经杀红了眼,再次拔出薛涛背后的匕首,追着其余两个小辈在院子里四处乱跑。 程叔再也按捺不住,随后捞了一把椅子砸向阿梦。 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徒弟赶忙躲去了屋里,将门锁死了不敢再出来。另外一个名叫阿力的男孩躲到了陆惊鸿的身后,哭着说:「师叔,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别怕。」 陆惊鸿见他长得眉清目秀,和三年前初见时的盛世召有几分相似,心里忽生出几分疼惜,于是将他揽入了自己的怀中,嘘声安慰道:「师叔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在陆惊鸿的怀中,阿力渐渐平復了情绪,他发现陆惊鸿似乎在发抖,于是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陆惊鸿的肩上,说:「师叔,我拳脚功夫不好,但您不是会傀术吗?要不您来操控我,我去帮延初师叔和程叔。」 陆惊鸿诧异地看向阿力,但在阿力坚定的眼神中,还是选择掏出了怀中的傀儡木偶。 望着阿力奋勇沖向的样子,陆惊鸿不由地再次想到了盛世召,苍白的嘴角渐渐浮起一抹欣慰的笑。 刚下飞机的盛世召还有些不适应京城的气候,虽然脖子上围着陆惊鸿的围巾,但依旧冷得他鼻涕直流。 但他却不敢耽误一秒,随手拦了辆黑车,花高价去往施浮生的家中,路上频频让师傅再开快点。 他并不知道施浮生家具体在哪里,以前只听爷爷匆匆说过一句,似乎住在金桥胡同里。 因为打不通陆惊鸿的电话,所以在飞机上他就曾看了陆惊鸿的流日命盘。 陆惊鸿今日命宫逢「廉贞」「七杀」化忌,又遇「飞廉」「陀罗」两颗煞星,必有遇血光之灾,如果不能逢凶化吉,很有可能就会命丧黄泉。 他又将时刻精准到分秒,丑时就是最凶的时候,而此时已到了凌晨两点。 无助和懊悔如卸了闸了洪水般逐渐淹没至胸口,如果提前看了陆惊鸿的命盘,他一定不会让陆惊鸿离开香园半步! 如果陆惊鸿和爷爷一样突然遭遇不测,那他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第37章 翡翠手鍊 夜色沉寂, 宽阔的道路上,只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奔驰而过。一道急剎车后,车子停在了金桥胡同口。 这条胡同已有百年的歷史,原本住在胡同里的居民大多都已搬去了新城区, 所以巷子里连路灯都没有, 在漆沉的夜色里,黑得伸手看不见五指。 盛世召匆匆下车, 再一次摁下陆惊鸿的电话, 但对方直接关了机。 眼前东南西北四条巷子都叫金桥胡同, 粗估下来至少也有五六十户人家, 盛世召干脆用相门寻人的法子掐算了起来。 子丑归时, 五行属水, 颜色为黑, 方位为北, 临玄武, 凡谋事主二、八、十。 盛世召三步并作一步冲到「北二户」门前, 敲响了大门。 三声过后,院子里仍是悄无声息, 就在他准备去往「北八户」时,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呜呜」声。 这声音听起来像极了被捂住嘴后发出的求救声,盛世召又转身退回, 这才发现屋子的门栓上还留着一抹鲜红的血渍。 第74页 「砰」一声,他用身子勐地撞开房门, 只见整个院子地面上被人血迹画了一个鲜红色的六芒星符号! 这个符号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在玩具厂和康斯坦丁古堡都曾见过。 有人在院子里做祭祀! 放眼望去,这座院子的地面上零星铺着些枯叶,两边原本种植的月季已被杂草淹没, 显然已很久没人住过了。 这时,呜咽声再次从西边的耳房内传来。他寻声找去,只见发声唿救的人,竟然是他高一时的舍友,大佛! 大佛的身边还歪倒着六个人,他们的双手双脚皆被绳索捆住,其中有两人的额角还涌着鲜血,但似乎已没了气息。 「你怎么在这!」 事出紧急,盛世召也没时间与他叙旧,迅速给众人松了绑。大佛深吸了几口气后,简明扼要地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原来,在盛世召去英国之后,大佛的父亲就时常带他去施家庄学习方术。 三年下来,大佛也正式拜入了施浮生的外甥,李江水的门下。 李家虽不属玄门四家,但作为施家的旁系,在耳濡墨染之下也算小有所成。 刚才,他们接到施松雪的命令后,他们一行七人连夜带着那45样法器和半座七星灯赶来了金桥胡同。 可没想到的是,车子刚驶入金桥胡同前就遭到了一群蒙着面的外国人的埋伏。 「这群洋鬼子把施老前辈的法器都抢走了!」大佛愤恨地说。 盛世召瞬间就悟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就听说施家庄在隐藏在密云谷中,那里山势险峻,且庄外用奇门遁术设置了机关,普通人根本进不去。 这群抢东西的人显然就等着施浮生临终分家时,来趁机将法器抢走! 大佛两手捧起个空木盒,跪在地上悲愤交加地说:「最主要的是,七星灯也被他们抢走了,我们怎么和施老前辈交代啊!」 「七星灯?」 盛世召无意间触碰了下木盒的表面,左手手腕上的翡翠手鍊在黑夜中忽然绽放出了璀璨的光。 与此同时,眼前的场景蓦地一转,他发现自己竟然与逝去多年的施青山发生了通感,而爷爷就跪在他的面前。 「音河,几十年前我就曾用七星灯招回过你的魂魄。这灯和你有缘,所以我走以后,就把灯的另一部分留给你保管。」 施青山的声音气若游丝,显然是已病入膏肓。说着,他从枕边掏出一个布袋递到盛音河的手中。 施青山:「七星灯出自姜子牙之手,是『天机星』的化身,后又经诸葛亮、刘伯温以及歷代帝王之手,聚集了人间之正气!」 盛音河接过布袋,在手上掂了掂。「这是?」 「这是七星灯上的十二颗翡翠,可通灵、驱邪、避祟、破巫、招魂。」施青山说:「将翡翠镶回浮生手里的灯座上,此灯就可发挥它全部的效力!你务必拼尽全力,千万不能让它落到其他人手里!」 盛音河郑重地点了点头,再打开布袋的那一瞬,盛世召即可就认出了这十二颗翡翠,正是他手腕上戴的这条手串! 难怪爷爷临走前会特地把这串手鍊送到我手里! 「世召,救护车马上就到,咱们赶紧先去施老前辈家!」 大佛的话将盛世召的思绪带回了当下,两人再不敢耽误一分一秒,带着其余两个没受伤的兄弟,一路沖向北十户。 北十户的大门紧闭,院内安静得听不见一丝动静。盛世召莽着劲儿用身体向大门一撞,一股厚重的血腥味顿时袭入鼻腔。 「师父!」 盛世召嘶声吶喊,见程叔和费延初等人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却唯独不见陆惊鸿。 他右脚刚踏入院子,只见阿梦耷拉着被折断双臂突然从厅堂了沖了出来,一头长髮披在脸前,好似一个闻见活人的丧尸。 「卧槽!」大佛惊唿,吓得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盛世召熟稔地从裤缝中掏出一张黄符甩向阿梦的额头。大佛惊看直了眼,磕磕巴巴地问:「我去,她特么的是人是鬼啊!」 话音刚落下,被钉住没一秒钟的阿梦又动了起来,疯一般地伸出胳膊,扑向大佛。 那两个兄弟也被不知是人是鬼的阿梦吓得愣住了,还好盛世召反应够快,从背后抽出唢吶,对准阿梦的头狠狠抡去! 「她不是人,也不是鬼。」盛世召冷声回答。 从刚才阿梦的反应来看,他心中已猜到她应该是被人操控了。 因为她身上萦绕着一股厚重的黑气,这是死亡才会有的气息;但在触碰到阿梦时又并未和她产生通感。 盛世召曾听王磊说过,西方神秘学中容纳了一种传自古非洲的巫.毒.教,只要能获取对方精准的出生时刻,就可以将其灵魂锁在制作出的巫毒娃娃中,变成自己的傀儡。无论对方是活人还是死人。 但被操控的傀儡如果只是一具尸体,那它们只会去被动袭击身边能发出动静的人。 他快速扫了眼躺在地上的众人,用通感的方法并未看见他们身上的「死气」,心知王磊说得应该没错。 难怪阿梦并未将程叔等人赶尽杀绝,而是专门袭击刚进门的人。 盛世召忽然心生一计,对着身后的三人说,「我想办法托住她,你们赶紧去找两根绳子!」 「绳子在那里!」大佛眼尖地发现施松雪的附近躺着两捆拇指粗的麻绳。 第75页 盛世召双手持着唢吶的两端,用唢吶杆勐地抵住阿梦的喉头,将她死死捆在自己的怀中。 阿梦在他怀中奋力挣扎着,双手疯狂地抓挠着盛世召的脖子,脖颈处留下数道血淋淋的抓痕。 「你特么搞快点!」 盛世召没想到阿梦的力气居然这么大,好似一只发了疯的雌狮。 大佛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拾起一捆麻绳,大喊了声「接着」,然后将麻绳抛向盛世召的脚边。 「大家都蹲下别动!」 盛世召一脚将阿梦踹倒在地上,趁机拾起绳索,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阿梦很快从地上爬起,喉头中不断发出愤怒的嘶吼声;但起身后她忽然愣住了,原地转了两圈,开始四处寻找她的「猎物」。 盛世悄声向大佛打了个「一起捆住她」的手势,大佛拾起绳索,点了点头。 他示意另一边的兄弟立刻去吸引阿梦的注意力。趁着阿梦找到猎物的时候,大佛和盛世召一前一后地同时扑向阿梦,分别快速捆向她的双臂和膝盖! 没想到三年未见,两人的默契依然照旧。望着在地上扭曲着的阿梦,大佛抹了把额角上的汗珠,道:「你小子可以啊!几年没见都会甩符了,我看那手法都快赶上我师父了!」 盛世召此刻没心情和他唠嗑,他大喊了声「陆惊鸿」,可依旧没听见任何动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四处寻找小师父的下落。 突然,他的目光锁定在了院子的西角,那里躺着一个沾着血的人形木偶,正是陆惊鸿常用的法器!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见人偶的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线,血线一直蔓延到院子西角的地窖入口处才停止。 「师父!」 盛世召嘶声吶喊,胸口顿时像被狠狠砸了一拳,心中再无一点理智,沿着地窖的台阶沖了下去。 大佛紧随其后,让其余两个兄弟看着阿梦。他怕盛世召看不见路栽下去,边跑边打开了手机电筒。 地窖里的血气更重。这里与其说这里是个地窖,不如说是一个大型地下仓库。沿着白色的光柱,盛世召发现这里至少有三十平米,三面墙边凌乱的堆积着一些废物,另一面的墙上居然还有一道铁门。 铁门背后似乎还有滴水的声音。 「师父!」盛世召喊了声,顿时激起一道道回音。 声音还未完全消散,铁门那边忽然发出撞击的声响,像是里面的人在用身子撞门。 但奇怪的是,门这边并没有上锁。 「有人把门从里面锁住了!」大佛说:「这个声音并不像是人发出来的,我怀疑里面还锁着一具傀儡。要不我们先把大家送去医院,等警察来了再说吧!」 「等个屁!我师父在里面!」 说着,盛世召一脚踹向铁门,对着大佛怒吼:「帮我一起把门打开!」 「哐当」一声,就在铁门被撞开的瞬间,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死死锁住了盛世召的喉头,血气顿时被锁在了脖子以上。 顺着光柱,只见施浮生的脸上布满了血渍,只能看见两颗惨白的眼珠子,他的右耳被划掉了一半,半边舌头吊在嘴外摇摇欲坠。 「施.....施前辈!」 大佛被施浮生的样子吓得两腿发软,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盛世召额角额青筋暴起,胸口憋着一股气,举起右手里的唢吶,狠狠抡向施浮生的脑袋。 可施浮生非但没有一点反应,手中的劲儿却更大了! 盛世召艰难地转过头,余光瞥见,他的小师父就躺在角落的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白衬衣已被血渍染成了黑紫色。 「敢动我师父,你特么找死!」 盛世召怒火攻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拳砸向施浮生的脑门。 施浮生的怒气更盛,另外一只手也奋力掐向盛世召的脖子,下一秒,竟将他的身子腾空举了起来。 就在盛世召几近无法唿吸时,他脑海里忽然想起施青山临终前说的那句话——「这是七星灯上的十二颗翡翠,可通灵、驱邪、避祟、破巫、招魂。」 如此想着,他右手丢下唢吶,用最后一丝力气扯断了左手上的手鍊,将手心中抓住的其中一颗翡翠珠子强行塞进了施浮生的口中,并在心中默念起了「清心咒」。 咒语落下的同时,珠子在施浮生的口中闪出一道白色的光。他的四肢关节瞬间全部错位,像皮球泄了气一般倒在了地上。 盛世召跌落在地上又迅速爬起,他踉跄地跑向陆惊鸿的身边,颤抖着伸出食指探向对方的鼻息。 此刻,他的脑子里只剩一句话——如果你走了,我也跟着你的魂魄一起走。你走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还有气!」盛世召喘息一声,激动地将小师父揽入怀中,泪水簌簌坠落,哽咽地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第38章 表白 五辆救护车呈一字陆续驶入了京城第三医院, 医护人员迅速配合120将陆惊鸿等人纷纷抬下,整个急诊室忙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病人全身多处骨折,不过幸好没伤及内脏,可是我们却一直找不到他高热不退以及持续昏迷的原因。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病。」 满头大汗的医生, 在查看完有的检查报告后, 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76页 「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能不能醒来,就只能全靠他的意志力了。多和病人说说话, 兴许他还能听见。」 说完, 医生拍了拍盛世召的肩膀, 示意他来签署协议书。 在布满密密麻麻、一行又一行字迹的协议书中, 「植物人」三个字显得格外扎眼。盛世召的心口仿佛被一根麻绳捆住, 一分一秒地收紧着, 让他快要喘不上气。 他心知, 陆惊鸿昏迷的根本原因是蛊毒发作, 他痛恨自己当初没拦着陆惊鸿, 也恨自己没及时赶到。 「不怪你。」程叔见盛世召脸色不好, 长嘆了口气,眼角含着泪说:「这蛊在先生身体里已经三年了, 迟早会波及到他的神经系统。」 盛世召仰着头喘息一声, 两道泪痕顺着眼角滑落:「所以,他早就知道到自己早晚都会变成这样, 才急着为我向施家人求灯?」 程叔不语,默默点了点头。 此时的陆惊鸿嘴上扣着氧气罩, 全身多处都缠着白色绷带,打着石膏的右腿被微微架高。 月色从窗外泄入,在陆惊鸿的长髮上打上一层白霜,胸口随着唿吸轻轻起伏, 像是在安静地睡着,但灵魂却被永远困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阿力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抹着眼泪说:「都怪我!师父为了救我,将我藏在了地窖中的储物柜里,又怕师公会跑出去伤害其他人,所以才锁死了门,自己去和师公搏斗。」 盛世召越听心越痛,他疲惫地长抽了口气,嘘声道:「别说了,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和师父说说话。」 等程叔带着阿力后,盛世召轻轻握住陆惊鸿的手,十指紧扣,嘴角努力扬起一丝笑意,哑着嗓子向陆惊鸿说起自己以前的事。 「我小的时候,身边的亲戚都骂我是丧门星,说我是『把刀命』,一出生就把自己的妈剋死了。那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挺多余,或许自己真的是个扫把星,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再要我了。」 「后来爷爷和我说,人在这世界上就是要为自己活着,我未来的媳妇儿就和我的八字特挺合适,还旺我;让我千万不能再自轻自贱。之后谁在骂我,他就让我用更脏的话骂回去。」 「所以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么,长得皮糙肉厚的。那时候我就在想啊,既然我媳妇不怕我这『把刀命』,那她长得肯定也特别结实,五大三粗的。」 「十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琢磨着你怎么这么瘦,和我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以后可得把你养胖点,可哪儿想到你竟然是个男的。」 说着,盛世召又将陆惊鸿的手握紧了些,笑着摇了摇头。 可笑过之后,眼眶中的蕴着的泪水如卸了闸的洪水般,忽然夺眶而出。 「陆惊鸿你好傻,替费延初背锅。即使受罚也要替我求灯。为了保护阿力,把自己和施浮生反锁在一起。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你到底有没有爱惜过自己?」 此刻,他再也无法压抑心口的悲痛,颤抖着将陆惊鸿的手抵在唇边,泪水逐渐浸湿了手掌。 「你养了我三年,以后就让我来替你爱惜你自己,行吗?」 「陆惊鸿,不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我这辈子都只想要你。你醒来好不好?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你醒来给我过十八岁生日,可以吗?」 「你答应过我,要给我生日礼物的!」 「求你了......」 然而,陆惊鸿却依旧没有一丝反应,摆在他床头的心电检测仪「滴滴」地响着,似是在一下下地给他的生命做倒计时。 病房外的一行人隔窗望着屋内的情形,或偏过头去抹眼泪、或低下头去缄默不语。 施松雪率先打破了寂静,对着靠在墙边的费延初用命令地说:「跪下!」 「师姐......」 费延初微微一愣,与施松雪对视一眼,见她目光狠厉,还是揣着打着石膏的右臂,缓缓跪向了地面。 施松雪:「我们玄门四家行的是人间正道;光明磊落,捨身求道是修习玄门之根本。一人做事一人当。费延初,三年前你自己犯下的错,为什么要师弟替你背锅!」 「师姐我......」 不等费延初回答,施松雪就向他甩了一计耳光,紧接着又向自己的脸上甩了一计更为响亮的。 「我这一巴掌算是还给惊鸿的。你呢?你这一巴掌远不及惊鸿这三年来为你承受的折磨!」施松雪狠狠道:「身为男人,你敢做不敢当。身为玄门四家的传人,你德不配位!」 说着,她毅然决然地推开了病房门。 盛世召连头也没回,刚才他们在外面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不等施松雪靠近,盛世召便从牙缝里冷冰冰地挤出了句,「滚出去!」 施松雪脚步一滞,长抽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惊鸿变成这样,有一大半都是我的责任。我们祖上曾留下一门绝技,『敦煌回春术』,兴许可以帮师弟唤回神智。」 盛世召曾听爷爷说起过一嘴,施家祖上曾出过国医,所以对祝由一门尤其精通。 「敦煌回春术」属祝由术中的秘传,主要以祝祷、巫舞、唱诵,再加上符咒的方式唤回病人的神智,尤其对癔症、癫赖、邪祟附体等精神性失常的症状尤为见效。 其动作与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仙女的动作类似,所以此法只传女,不传男。 第77页 盛世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字一顿,冷冷地回:「我们不配,也受不起。」 这话比刚才施松雪给自己的耳光还要刺人。 她缓缓到门口,将病房大门锁住。又拉上了窗帘,让阿力端着提前就准备好的颂钵,又让程叔在一旁配合她击鼓。 鼓点阵阵响起,阿力手中的颂钵发出低沉又空灵的声响,一道道无形的声波如海浪般来回涤盪着整个病房。 「禅心观月入天灵。」 施松雪解开束成马尾的头绳,随着鼓点舞动,口中喃喃,从指尖弹出一道黄符射.入陆惊鸿的天灵穴中,符咒顿时化作一道盪起的黄波,盘旋在他的头颅上方。 随着鼓点的变动,施松雪缓缓转身,右手五指呈拈花状。「拈花一笑清心神。」 又一道黄符笼罩住陆惊鸿的整个胸腔,胸膛上就像架起了一个流动的金色保护罩。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空。霓裳曳广带,飘浮升天行。」话音落下,陆惊鸿的小腹丹田处也被黄符盖住,整个人都像是沐浴在了金光之中。 舞毕,陆惊鸿的脸色似乎比先前红润了些。 施松雪长吁了口气,站在陆惊鸿的床边说:「师姐对不起你。我爸爸临前,将玄门四家的掌门大任传给了我。我自知德行还不够。等你醒来,我就将掌门的位置交给你。你放心,师姐一定帮你找到化蛊的方法。」 临前,她望了眼盛世召,郑重地说:「以后我师弟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替我照顾好他。」 盛世召垂眸,直至施松雪离开了病房也没再说一句话。 此时已凌晨7点,天空已有一丝暖光乍破天际的昏暗。 盛世召将程叔和阿力都支去了另外一个病房,自己支开旁边的陪床,和陆惊鸿的病床拼在了一起,侧身躺在上面,牵着陆惊鸿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 盛世召越看越喜欢,觉得陆惊鸿的每一处五官都正和自己的心意。一双丹凤眼秀气尽显又不失英气;尤其是嘴唇,饱满的唇瓣好似晚春的樱桃,好想轻轻地咬一口。 盛世召摇了摇头,挥脑海中的杂念,嘲笑了自己一声,说:「给你讲个笑话,我小的时候特傻,以为亲.嘴就能生孩子;那时候可能才三四岁吧,我爷爷抱着我,往我的嘴上亲,可把我给吓坏了。」 说着,他自己笑了几声,继尔又盯着陆惊鸿的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特别想知道,你和别人亲过没有?」 见陆惊鸿依旧没反应,他又继续自言自语:「我觉着吧,你肯定和我一样都没有过,因为你是天煞孤星,我是把刀命,这不就是月老给牵的线么。我除了你以外,再找不到其他人能做我的媳妇了。」 说着,他又补充了句:「你也一样,这辈子就只能跟着我了。」 他翻了个身,两眼望着天花板,又说:「当时我爷爷临终前给我託梦,让我一定要来找你,我还特别不乐意。我现在想想,他老人家还真是个神算子,估计早就算出来了!」 说完,他又转过身去,一本正经地看着陆惊鸿,说:「我喜欢你,是恋人的那种喜欢。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他深吸了口气,说:「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除非你现在醒来。」 第39章 吻 盛世召在心中倒数了三秒, 三秒之后见陆惊鸿依然还是没有反应,于是深吸了口气,苦笑了下:「我还是等你醒来,再听你亲口回答我这个问题吧。」 他躺平身子, 将双臂抱在脑后, 自言自语:「惊鸿,如果你一辈子都醒不来, 那我就这样照顾你一辈子。」 呸呸呸, 我特么在说什么呢! 盛世召连拍了三下自己的脸, 又嘆了口气, 继续开始碎碎念。 「我之前上的育才学校, 旁边有一个卖麻辣烫的小店, 做的特别好。价格也贼实惠。小时候, 我总是偷偷从爷爷店里拿钱去吃, 被发现后就得遭一顿毒打, 但打了没几天我还去, 因为实在是太香了!」 「还有学校东边儿街里的『姥姥春饼』、『烤鸭架』,还有东来顺的涮羊肉, 那味道真是一绝!」 「不过那时候也没钱, 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我爷才会带我去吃涮羊肉。」 说着, 他侧过头去看了眼陆惊鸿,嘆了口气, 「你看你瘦的。等你醒来之后,我带你把这边的美食都尝个遍,让你胖个三五斤,咱们再回香园去, 怎么样?」 天色渐亮,一道橙红色的光从窗外打在陆惊鸿的肩上,将他的身子显得更加单薄。额前一缕修剪过长的头髮耷拉在鼻骨上,显得形单影只,又有那么点惊鸿一瞥的美。 盛世召不禁抬起右手,手掌轻轻抚向陆惊鸿的侧脸,眼底流露出无限的宠溺与温柔。 手掌触碰到脸颊的那一剎那,他的心「砰砰」地跳得很快;此刻,他眼里的陆惊鸿仿佛一支曼珠沙华,吞食了他心里最后的理智。 他勐地俯下头去,但在接触到陆惊鸿的嘴唇时,又即刻剎住了动作,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轻吻了一下,但脸颊已烧得滚烫。 这种触电般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为了避免自己把持不住,他深吸了口气,连忙翻过身去,不敢再去看陆惊鸿的脸,心中念起了「清心咒」。 没过多久,意识便开始昏沉起来。 睡梦中,他忽觉一双柔软的唇瓣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第78页 这感觉异常真实,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唇瓣上冰凉的温度,和散发出的淡淡的药香。 这是陆惊鸿身上独有的味道! 两人的鼻息勾缠在一处,下一秒,陆惊鸿竟用舌头撬开了他的唇瓣,轻轻扫荡着他口腔的每一处。 盛世召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的全身变得异常滚烫,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正当他准备反客为主时,这个吻突然戛然而止。 他瞬间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但身体里依旧还压抑着那股唿之欲出的能量。就在这时,程叔的声音忽然在头顶上方响起。 「先生,先生您醒了!」 盛世召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一秒钟从床上弹起,视线还未完全清晰,口中就先喊出了「惊鸿!」两个字,仿佛一条从水里蹦出的鲤鱼。 许是盛世召的样子太过滑稽逗笑了陆惊鸿,只听他鸿含着笑意,嘘声回:「你在叫谁?没大没小的!」 盛世召撇过头去,目光与陆惊鸿的视线齐平,还未回过神来,泪水就已先一步夺框而出。 他足足愣了三秒,继尔勐地扑向还躺在床上的陆惊鸿,笑着哽咽道:「你吓死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醒来!」 陆惊鸿被他压得吃痛一声,但还是抬起右手轻轻抹去他脸颊上的泪痕,「好了好了。你今天也成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盛世召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又将陆惊鸿好好审视了一遍,确认自己不是做梦,于是殷切地问:「渴不渴?饿不饿?上不上厕所?身上还有哪里疼?」 陆惊鸿蹙眉,不知该先回答他哪一个问题,干脆对程叔说:「我记得育才中学离这不远,麻烦您去学校门口买两份麻辣烫,再来几份春饼和鸭架。」 盛世召立刻愣住了,程叔先他一步回答:「先生,您刚醒来就这么有胃口?您这身子还没好,应该得吃点清淡的吧?」 「您和世召吃。」陆惊鸿说:「给我来一份粥就好。」 程叔笑着应下,满面春风地向楼下奔去。 「为什么要买那些,难道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听见了?」 盛世召有些激动,有些忐忑,又有那么一点点羞涩。 毕竟这十八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与人告白。 他怕陆惊鸿会拒绝他。 「什么话?」陆惊鸿的表情有些懵,「你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和我说了什么?我睡了很久吗?」 盛世召审视着陆惊鸿的眼睛,见他确实不像撒谎的样子,于是暗自在心中长舒了口气,又继续质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你爷爷之前告诉我的。」陆惊鸿淡淡道,又命令他立刻去把病房的大门锁住。 看着陆惊鸿一脸严肃的样子,盛世召心知陆惊鸿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只得把刚才的事暂且先放在一旁。 反锁住房门后,盛世召将七星灯以及陆惊鸿昏迷后的事,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 陆惊鸿点了点头,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手鍊呢?」 「在这。」盛世召从裤兜里掏出翡翠手鍊,说:「昨天阿力帮我把手鍊修好了。塞进师公口中的那颗,他也帮我偷偷取出来了。」 陆惊鸿点了点头,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手鍊这事,除了你我阿力之外,再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为什么?」盛世召皱眉,「难道连程叔和六婶也不能?」 「并不是不相信程叔和六婶,我只是怕节外生枝。」陆惊鸿垂眸,说:「师父这事实在太诡异,我怕兇手就在我们师门里。」 听见陆惊鸿的推断,盛世召并不算意外,他点了点头:「就算兇手用的是巫毒教的邪术,那他也得知道师公的生辰八字,或者拿到师公贴身的东西。」 「你觉得,兇手有没有可能是施松雪?毕竟只有她知道七星灯的存在,这次兇手显然是冲着七星灯来的。」 陆惊鸿摇了摇头:「师姐从小性格就过于刚直,她的世界非黑即白,在大义面前,甚至会六亲不认。但她对事不对人。她肯定不会是主谋,顶多只是被人算计,当枪使。」 「所以,关于手鍊的事我们必须要守口如瓶。兇手应该还不知道七星灯的另外一部分就是你的手鍊。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香园会更安全一些。」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两人默契地终止了对话。 门外站着施松雪、费延初等一众人,他们再得知陆惊鸿醒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纷纷过来探望。 盛世召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将他们迎了进来。 探望期间,他像个守卫般候在陆惊鸿的床边,即使费延初想上前给陆惊鸿把脉,也被他第一时间所拦住。 等到程叔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回来的时候,他就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程叔将买回来的菜品悉心摆在小茶几上,笑盈盈地又从袋子里取出一个蛋糕,说:「先生真是好心思,我在路上还纳闷,为什么要让我去买这些东西,后来才想起来,今天是世召的生日。」 说着,他又对盛世召继续说:「世召啊,原本我和先生都商量好了,就算事情没办完,也要赶回香园给你过了十八岁生日再回来的,可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今天就先委屈你了,等回去以后,再让六婶做一桌菜,给你重新补过一个。」 第79页 盛世召心一热,连忙摆手:「只要您和师父在,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就是可惜了六婶不在。」 这几年相处下来,他早已将程叔和六婶视为了自己的家人,尤其是程叔,他总是能在程叔的身上找到爷爷的影子。 他礼貌地将其中一份递到程叔面前,又倒了碗白水,挑了些陆惊鸿能吃的菜样在白水里涮了涮,夹了块牛柳放在陆惊鸿嘴边:「多吃蛋白质,有助于你伤口的恢復。」 陆惊鸿下意识地皱眉,从小到大,他这是第一次被人餵吃的,但犹豫了一秒后,还是缓缓张开嘴将牛柳吃了下去。 见他吃得香甜,盛世召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又连忙夹了一颗芦笋,满眼宠溺的说:「荤素搭配,再补充点维生素。」 陆惊鸿笑着说了句「我自己来」,但话才说完,盛世召就已将菜送入了他的嘴中。 程叔欣慰地看着这一幕,一连感嘆了三声「好啊!」,眼底带泪地说:「世召真的长大了。以后有世召陪着先生,我在底下也能安心了。」 盛世召心中一动,连忙岔开了话题:「以后家务事都包在我身上,您和六婶就安心养老,我来伺候你们三个。」 「那可不行,我现在身体硬朗着呢。现在就让我养老,我习惯!」程叔朗声一笑,又略有深意地笑着看向陆惊鸿:「况且,让你天天做家务,我怕先生也捨不得。」 盛世召眉梢一扬,立刻将目光投向陆惊鸿。虽然这只是句玩笑话,但他还是想看看陆惊鸿的反应。 哪知,陆惊鸿的脸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轻咳了声,用严肃的口吻说:「虽然成年了,但还是要以学业为主,只有你考上大学,才有资格继续住在香园。」 盛世召略有失望的「哦」了声。程叔继续用调侃的口吻说:「先生,您前天不是才和我说,要把世召送回国来读大学吗?」 陆惊鸿一愣,用不咸不淡地语气回:「吃饭。」 第40章 沉疴 虽然这场成年生日在医院里过得有些简陋, 但盛世召心里却没有丝毫遗憾。 因为没有什么事能比陆惊鸿醒来更让他开心了。 他欢快地将蛋糕切成三份,将第一块恭敬地递到程叔的手中。 「咱们世召真的长大了!」程叔笑得合不拢嘴,欣慰地陆惊鸿感慨道。继尔又望向盛世召:「今天你成年了,我一个老头子也没什么好送的。从明天起, 你每天早晨抽一小时去和我学习音律, 也算帮先生分担一些任务。」 「音律?」盛世召不解。 陆惊鸿连忙让盛世召道谢,并在一旁解释起「音律」的真正含义。 音律主要指以音入药。 按照五行学说, 五声阶「角、徵、宫、商、羽」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 」以及「心、肝、睥、肺、肾。」, 是傩师之根本。 傩师在起傩时, 身旁需要乐师助力。像程叔、阿力、六婶, 这样的外姓拜入玄门四家, 只能学习音律去做乐师;等学成之后, 他们或继续留在四家, 或去做民间戏傩。 近百年来, 玄门四家还未出过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傩师, 各家只是在传承自家的绝学,在傩术方面都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 其根本原因是, 傩师一职挑「命」, 只有八字全阳的人才能镇住世间所有的魑魅魍魉,与天地互通。 陆惊鸿的父亲天生记忆超群, 将老祖宗留下的傩术全部都记在了脑子里,并传授给了自己的儿子, 这也是盛音河执意让盛世召拜他为师的原因。 但陆惊鸿八字全阴,并不具备成为大傩的条件。 「以前你用唢吶当法器,只因为唢吶是释放你纯阳之气最好的管道,但你还没有领悟到它的精髓。」陆惊鸿说。 「我教授你的符箓, 那是我们陆家的绝学。只能让你保命用。想成为真正的大傩,就得先过程叔这关。在玄门四家中,他是最资深的乐师了。」 程叔连忙谦虚地对陆惊鸿回:「那也是您父亲教得好。」 对盛世召而言,这还是第一次解开傩师的神秘面纱,他心中一动,连忙给程叔深深鞠了一躬。 等品尝完所有的美食,消灭了最后一块蛋糕后,程叔收拾完餐盘便识趣地回了隔壁病房,只留盛世召和陆惊鸿独处。 房间忽然安静下来,两人在一张狭小的病床上坐着,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沉默了片刻后,陆惊鸿缓缓坐起身来,说:「你昨天折腾了一晚上都没睡,今天早点休息。」 「你干嘛去?」盛世召连忙起身想扶住他的胳膊。 陆惊鸿轻轻推开他的手,去拿倚靠在床头的拐杖:「我去浴室擦擦身体。」 虽然入院时,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但身上还留着打斗时留下的血渍,总觉得浑身不舒爽。 盛世召不依:「你就在床上躺着,我端盆水来给你擦。」 陆惊鸿:「师姐之前用回春术打通了我的经络,所以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 话虽这么说,但陆惊鸿扶着拐杖单脚下床的时候,还是微微一踉跄,幸好盛世召眼疾手快,才没让他摔倒。 「没闹,要是又摔倒了怎么办!」盛世召摁住他的双肩,用严肃的口吻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现在必须给我好好养着,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一直到你完全康復为止,无论你做什么事,都不能离开我半步!」 第80页 陆惊鸿微微一愣,这还是盛世召第一次命令他,感觉略有些奇怪,但却也不排斥。 他点了点头,还是躺回了床上。 没一会儿,盛世召就从洗手间打了盆温水过来,一点点擦拭着陆惊鸿的背。 盛世召的动作很轻,生怕多用一点力就会弄疼陆惊鸿,等毛巾擦拭到腰部时他这才发现,陆惊鸿的腰部有两条触目惊心的伤疤。 「这是怎么搞得?」 盛世召用食指指腹轻触了下伤疤的表面,却让陆惊鸿顿时浑身一嗮,仿佛像触电了一般。 片刻后,陆惊鸿带着粗重的鼻音回:「之前和延初一起去缅甸的时候受得伤。」 虽然只是沉疴旧疾,但还是让盛世召心中隐隐作痛,他深吸了口气,用坚定的口吻说:「如果能早些遇见你,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再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陆惊鸿蓦地一愣。 盛世召的话一字一句地打入了他的心底,仿佛在他这二十多年贫瘠的人生中,终于下了一大场雨。 因为父母早逝、家族人丁稀落,童年时陆惊鸿就已肩抗所有责任,过早得学习到了什么叫做坚强。 直至今天,终于有一人肯承诺为他遮风挡雨,可以让他不再豁了命地去努力。 他瞬间红了眼眶,张了张嘴,背对着盛世召缓缓说了句,「好!」 盛世召敏锐地发现陆惊鸿的肩膀似乎在微微颤抖,但并没有询问他怎么了,只是将他从背后抱住,用自己的体温无声地陪着他。 盛世召忽然意识到,陆惊鸿看似冰冷的外表下,其实藏着颗脆弱又伤痕累累的心,一如他腰后那几道深深浅浅的沉疴旧疾。 许是月色太温柔的缘故,陆惊鸿竟允许自己在盛世召的怀里睡了一整夜,但第二天天才微微亮,他就让盛世召去跟着程叔学习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两周。 再此期间,施松雪和费延初已先行一步去了英国。 根据大佛的描述,那群偷走七星灯、抢走那45样法器的人说得都是英伦腔,所以他们很可能就是英国人。 在盛世召的悉心照顾下,陆惊鸿真的胖了一些,气色也比之前红润了不少。他惦记着盛世召还得上学,所以提早办理了出院手续。 可前脚还没踏进香园,盛世召就远远望见树篱迷宫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加快脚步走近一看,角落里的人竟然是教授西方宗教史的老师,明飞! 明飞的面色晦暗,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髮像个刺猬般四处翘起,身上的黑色西装上沾了许多灰,完全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倒像是个乞丐。 在看见盛世召走近时,他像是终于遇见了救星,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不顾形象地一把握住盛世召的手,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终于回来了,我在这儿等你们好久了!」 盛世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里瞬间猜了个七七八八,淡淡道:「这段时间又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明飞连连点头。 自从他在马路上看见那个被撞死的小女孩后,身边就接连不断地发生怪事。 刚一开始只是噩梦颤身,精神状态也每况愈下,后来只要他一回家,就总能看见一个身穿大红色旗袍的民国女人坐在他家中,吓得他连家都不敢回,干脆搬去了酒店住。 可他无论走哪儿,那个女人就阴魂不散地跟到哪儿,直到他慌忙逃到香园来求助,那个女人才没再继续出现。 「我现在哪儿都不敢去,只敢呆在你们这里。我已经在你们门口坐了三天三夜了。」 明飞带着哭腔望着盛世召和陆惊鸿,哀求道:「我知道你们有特殊能力,能把鬼魂收到那面镜子里。请你们一定要救救我。」 陆惊鸿曾和明飞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是后来学校招来接替自己的老师,于是将他礼貌地请进了家中,还让六婶给他准备了一桌饭菜招待。 看着明飞狼吞虎咽般地将桌上的饭菜全部消灭干净,陆惊鸿才礼貌开口询问:「明老师信小乘佛法?」 明飞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挺直着嵴背回:「虽然我也是教授宗教史的,但我却是个无神论者。」 「那你脖子上的佛牌哪儿来的!」盛世召单刀直入。 「这个......」明飞将佛牌从脖子上摘下,缓缓开口:「是好多年前巴颂送给我的。我和巴颂是大学同学,那时候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患上了抑郁症。巴颂是英泰混血,他从小信仰佛法,于是就送我了这尊『象神』,说是可以帮助我调整心情。」 盛世召对巴颂有些印象,他在学校里教授古典艺术,当时还参加了露露李的生日宴,因为略带阴郁的帅气外表和精湛的钢琴技艺,他还被学生们称为钢琴王子,在学校里的人气很高。 「象神是泰国的智慧神,颇受泰国人民的敬爱,但你这块......」 陆惊鸿捏着这块佛牌打量了一番,佛牌的正面确实是尊镶了金粉的四臂象神,但背面却是些细碎的布料、碎宝石、和一些看不清楚的红色梵文。 「不像是正牌,里面用的应该有阴料。世召,你来感应一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陆惊鸿将佛牌递给盛世召。 盛世召点头接过,这块佛牌上依旧萦绕着股挥之不去的阴气,但可能是进了香园的原因,黑气明显要比之前少了一些。 第81页 在触碰到佛牌的瞬间,他眼前的场景蓦地一转,耳边竟环绕起颇具年代感的留声机的声音。 留声机中的女声慵懒细腻,听起来应该是民国女歌唱家周璇的声音。 「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 第41章 裴蕴芝 伴随着周璇撩人的歌喉, 红酒轻缓地跌入高脚杯中,恰好一只白皙的手将酒杯举起,将那诱人的酒红色衬托地更加赏心悦目。 「蕴芝搞快点,两位处长都已经到了, 你还在磨蹭什么呢!」 新佳丽酒店的经理在裴蕴芝身边催促着, 眼底还残留着几分尚未消散的谄媚,见她还不紧不慢地坐在梳妆檯前品鑑红酒, 语气又加重了几分。 「胡金山今天刚上任了处长, 你可得把他陪好喽, 他现在可是汪先生面前的红人儿!」 看着经理提及「汪先生」时肃然起敬的样子, 裴蕴芝的心底不禁涌起一股恶寒, 但眼角的风情依旧不减。 她在三小时前就秘密接到上级下达的任务, 今晚必须要解决了这位刚上任特别行动处处长的胡青山, 以除后患! 经理又嘱咐道:「至于那位新来的沈副处长, 你可得摸着点他的脾性, 看样子是个不好相处的主儿。」 「知道了。你瞎担心什么呢, 我还没见过这世上有我搞不定的男人。」 裴蕴芝用食指勾了勾经理的领带,轻佻地回了句。然后便放下酒杯, 拎起化妆檯上的蓝丝绒手包向大堂的方向走去。 从化妆间到大堂的这一路上, 盛世召明显感觉到裴蕴芝的心跳地很快,带着赴死的决心, 但她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却依旧轻盈。 「哟,我们的芝芝终于来了, 我可等得急死了。」 胡青山远远望见裴蕴芝便顺手推开了怀中的女人,激动地站了起来,目光中带着想要占有她的欲望。 裴蕴芝走近,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点了下胡青山的额头, 娇嗔地说:「等我一会儿又怎么了?难道我等你的次数还少吗?你哪次不是一过十二点,就被你家母老虎揪走的呀。」 「哦哟哟,今天一定不会啦!」 胡青山见裴蕴芝今天对他的态度有那么点殷切,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一字一句,语调上扬:「今晚,咱们一醉方休!」 裴蕴芝挑了个距离胡青山不算太远的位置坐下,抬眼时,目光却被对面的男人四目相对,一时有些错愕。 男人的眼神带着桀骜凌厉的光,眼皮又宽又深,鼻樑高挺,头髮利索地梳在耳后,神情疏离冷淡、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裴蕴芝认得他,他叫沈慎行。 童年时他们俩家曾是邻居,但战争爆发后,大家便各奔东西,已经有近十余年的时间没见过了,两家家长还曾玩笑过要定下娃娃亲。 世事弄人。日后要刀戎相见的,竟然是自己儿时的髮小。 她记得沈慎行的父亲原先是开书店的,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没想到他现在竟然加入了特殊行动处! 两人默契地将脸各朝一边,装作彼此不认识的样子。毕竟大家现在的身份看起来都不太光彩。 能出入新佳丽酒店的,大多都是些社会名流。 酒过三巡之后,那些军.阀和富家公子哥多大都已歪歪倒倒在了沙发上,裴蕴芝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胡处长,光喝酒有什么意思呀,咱们去跳支舞好吧。」 她用食指蜻蜓点水地划过、胡青山胖得没有喉结的脖子,借着跳舞的名义,揪着他的衣角,将他一路带去了二楼的208房间。 盛世召发现裴蕴芝的确很聪明。 208房间在二楼最深处,窗外便是排水管道,能最大限度的帮她争取逃跑的时间,也不易被人发现。 正所谓色令智昏,胡青山一路拒绝了好几个随行士兵,单枪匹马地跟她进了208。 刚一关上门,裴蕴芝就被胡青山反压到了门背后,油腻又布满酒气的嘴就贴了上来。 裴蕴芝用尽全力才将胡青山推开,嗔怒道:「急什么呀,先去洗澡!我最受不了你们男人身上的菸酒味了。」 「好——遵命,美人儿!」 胡青山「呵呵」笑过,三两下就脱光衣服钻进了浴室中。 几秒种后,水汽便氲满了浴室的玻璃。 裴蕴芝用鞋尖拨拉了下被胡青山丢在地上的衣服,见枪还在腰带上别着,于是毫不犹豫地取下枪,毅然决然地推开了浴室的门。 开门的瞬间,热腾腾的水汽参杂着酒气扑面而来,裴蕴芝定睛一看,浴缸里竟然是空的! 可发现时已经晚了。 藏在门后的胡青山用小臂死死勒住她的脖子,阴笑道:「上一任处长就死在你们新佳丽,你以为我是傻的!说吧,和你接头的人是谁?是不是就藏在我们处里!」 裴蕴芝唿吸一滞,抬起右脚用高跟鞋跟狠狠踩向胡青山的脚背,趁着他吃痛的时间,狠快准地朝着他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胡青山倒在了血泊之中。 死不瞑目。 还好他们的枪口都装了消音器,声音并不算太大。 任务完成的还算顺利,裴蕴芝打开衣柜,取出套提前准备好的便装,三两下便脱下了衣服和鞋子,只剩关键部分还遮着。 突然「砰」地一声,门被撞开,楼道外的灯光涌了进来。 第82页 她左手遮在胸前,右手迅速将枪口对准门的位置,等视线清晰时,才看清门外的人正是沈慎行。 「别过来。」裴蕴芝冷冷警告,眼底结起一层冰霜,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沈慎行却跟没听见似得,一步步逼近,裴蕴芝娇小的身躯很快就被吞没在了他魁梧的身影中。 「窗外全是我们的人,你以为你逃得掉?」沈慎行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眼底带着几分玩味。 裴蕴芝并非没觉察到楼外的那些埋伏。好在任务已经完成,她也没抱几分活着走出去的希望。 裴蕴芝的唿吸变得愈加粗重,沈慎行身上独特的木制香调让她仿佛置身在满是冰雪的雾凇树下,令人心中泛寒。 这和她记忆中谦逊的沈慎行简直判若两人。 「滚出去!」裴蕴芝用枪抵在他的胸口,冷冷道,「念着儿时的情谊,我暂且留你一条命。希望你及时改邪归正,或许组织还会留你一条命。否则,你的下场一定比胡青山这个狗贼还要惨。」 沈慎行勾了勾唇,用右手挑起她的下颌,拇指抹过她的下嘴唇,指腹上留下一抹朱红。 「沈处长,胡处长?」 忽然,楼道中由远至近地传来胡青山的贴身警卫的唿喊声。 裴蕴芝心里一紧,五指攥紧了枪柄,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了对策——拿沈慎行做人质。 可下一秒,沈慎行敞开自己的呢子大衣,将衣不蔽体的裴蕴芝揽入了怀中,头也不回地对警卫兵说:「什么事?」 警卫一愣,磕磕巴巴地说自己似乎听见了枪声,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慎行从兜里掏出的枪直蹦眉心。 剧烈的枪响瞬间使楼下炸开了锅。 裴蕴芝愣住了,沈慎行轻巧地从她手中拿走枪,面不改色地将枪塞进了警卫的手中,淡淡道:「裴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做、怎么说,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吧?」 「为什么要帮我?」裴蕴芝眼底依旧带着三分警惕。 「因为,我喜欢......」 沈慎行微微躬下身,目光与她齐平,幽深的眸子亦正亦邪,令人捉摸不透:「别人欠我的感觉。」 「出来吧。」 陆惊鸿的声音令盛世召瞬间回到了当下。 佛牌被一道黄符扣住、震动了片刻后,穿着旗袍的裴蕴芝便出现在了盛世召的面前。 盛世召仍旧意犹未尽,连忙询问起她和沈慎行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裴蕴芝:「慎行将胡青山的死嫁祸给了那名警卫,并声称警卫便是埋伏在特殊行动处的内奸。不久之后,他就晋升成了处长,而我改头换面后,乔装成了一位英语老师,继续完成组织下达的其他任务。」 「原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可有一天晚上,我在二楼阳台忽然望见楼下有个人影在晃动,可等我下楼时,那人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条我曾经在新佳丽用过的手帕,系在门把手上。」 「我发现手绢上多了一面山水刺绣,针脚凌乱,像是男人绣上去的,直到慎行出国之后,我才后知后觉,这幅画其实是几串摩尔斯密码。」 盛世召:「摩尔斯密码?」 裴蕴芝点头,眼底泛着泪说:「原来慎行和我一样是在为组织做事,只不过我们的任务并不同,他的级别很高,所以在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彼此。后来他的任务失败了,听组织说,他受了很重的伤,被送去了国外治疗。我一直在等他回来,可惜并没有等到。」 「或许是我想见慎行的执念太深,所以死后才一直停留在这个世界上。后来有个泰国法师将我魂魄封印在了这块佛牌中。他承诺我,会带着我的灵魂来到国外,并帮我找到沈慎行。」 话音落下,陆惊鸿和盛世召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不难猜测,沈慎行很有可能受伤后就已经死了,就算没死,现在也绝对不可能还活着。 恐怕他的灵魂都已经轮迴好几世了。 裴蕴芝似乎猜到了什么,于是说:「你们在想什么我都懂。我并不奢望能和慎行之间还能有什么结果。我只是想远远看他一眼,一眼就够了。」 盛世召深吸了口气,心里对裴蕴芝生出了些怜惜。 假如换做是他,或许他也会和裴蕴芝一样,一直期待着再看陆惊鸿一眼。就算陆惊鸿认不出自己也无所谓,只要陆惊鸿过得好就够了。 因为一旦转世后,就再也记不住陆惊鸿这个人了。 如此想着,他抬起头深深地望着陆惊鸿,就好像下一秒陆惊鸿就会消失似得。 「在想什么?」陆惊鸿他的样子逗笑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没什么。」盛世召怔怔地摇了摇头,又道:「爷爷教过我一种斗数寻人的法子,或许能帮裴蕴芝找到现在的慎行。」 陆惊鸿不知他为什么要帮裴蕴芝,但见他神色坚定,还是点了点头。 盛世召向裴蕴芝要了沈慎行的生辰,然后快速排出了沈慎行的紫微斗数中的「天、地、人」三盘。 所谓三盘,在时间轴上来讲,就代表着此人的前世、今生、与来世。 但并非每个人都三盘俱全,就像有人只有今生,前世与来世并非投生在人道之中。但幸运的是,沈慎行三世都轮迴到了人道,可以看出他在人世间积累了不少福报。 「找到了!」 盛世召在纸上整整推算了半小时,终于找到沈慎行现在的下落。 第83页 「按照他迁移宫所坐落的星耀判断,他现在应该就在英国。」盛世召沉思道:「他的身材依旧很魁梧,酷爱运动,说话很耿直、直言不讳,但容易祸从口出,惹周围人不开心。」 盛世召絮絮叨叨地描述着沈慎行现在的样子,裴蕴芝在一旁听得极其认真,泪水止不住地溢出眼眶,眼底闪着欣慰的光。 「他是9月16日出生,处女座,看样子有点固执.....」说着,他的眼皮一跳,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第42章 裴蕴芝 盛世召挠了挠后脑勺, 吞吞吐吐地对裴蕴芝说:「假如现在的沈慎行和以前的他有着天壤之别,你会不会特别失望啊?」 裴蕴芝一愣,随后莞尔一笑,坚定地回答:「不会。」 「好吧。」盛世召长嘆了口气, 还是选择就将答案告诉她:「现在的沈慎行应该就是我的同学, 他的名字叫王磊。」 他之所敢断定是王磊,不仅是因为生辰八字对得上, 而且回想起来, 他们的样貌有也三分相似, 只是气质方面实在相去甚远, 所以之前再看见沈慎行的时候, 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 他实在想不通, 当年玉树临风的沈慎行怎么投胎后, 变成了这个熊样? 与陆惊鸿经过一番商量, 他们决定明天将王磊请到家里来顿吃饭, 以此来了结了裴蕴芝的心愿。 入夜后, 盛世召先帮陆惊鸿洗漱完,然后便去了客房给明飞铺床。 明飞站在客房门口磨磨蹭蹭地不肯进去, 用哀求的语气小声说:「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一晚啊?」 「啊?」盛世召咋舌, 「干嘛?难道你还害怕啊?」 明飞的头点得像个拨浪鼓,楚楚可怜地回:「我现在只要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些鬼魂, 实在不敢一个人住在这屋里,你就陪我一晚上行么。」 「这屋里又没沙发, 未必你让我和你挤一张床?」盛世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两个大男人睡一起不嫌噁心啊。」 「那你和陆老师不就睡一起吗?」明飞说:「我刚才经过陆老师卧室的时候,发现床上有两床被褥,你还不是经常和他睡一起!」 「你能和陆惊鸿比么!」盛世召小声嘟囔,又说:「你今天又不是没看见裴蕴芝, 她可是抗战英雄,你有什么好怕的?人家一大美女天天被你戴脖子上,都不嫌你身上汗臭。」 「不光是裴蕴芝。」明飞连忙又说:「我还能看见很多其他鬼魂,就连学校里都有,吓得我前两天把学校的工作都辞了!这样,你睡床,我在地上打地铺,可以吗?」 「不行。」盛世召言简意赅地回,「我晚上还要照顾惊鸿起夜,没空搭理你。」 「那我就去你们房里睡。」明飞抱起床上的枕头,毅然决然地说:「我睡地铺,你俩在床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理我。全当我是屋里的摆设。」 「......」盛世召无奈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真是服了你了!我就陪你这一晚上啊,明天送走裴蕴芝后,我给你画道符护身,你该回哪儿就回哪儿去。」 「好!」明飞响亮地回。 念在明飞曾经是自己老师的份上,盛世召还是在地上给自己打了个地铺。 刚躺下没多久,只见明飞在床边耷拉个脑袋望着他,幽幽地问:「问你个事。」 盛世召被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吓了一跳,不耐烦地回,「说。」 明飞:「你和陆老师,谁是1谁是0啊?」 「啥意思?」盛世召没听懂,但心中隐约猜到,这应该就是两个男人恋爱时的秘密,心底生出了好奇。 明飞笑出了声,「你连这都不懂,看来陆惊鸿这个老师当得不称职啊。」 盛世召眉头一皱:「别瞎说!我和他之间清白的很。而且.....」陆惊鸿喜不喜欢自己还是个未知数。 明飞的笑意更深:「忄生这个东西很重要,是恋爱能持久保鲜的关键。你该不会是想和陆惊鸿一直柏拉图吧?」 说着,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调出个视频摆在盛世召眼前。 盛世召心中一惊,「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因为我也是。」明飞笑着说,「不过我是1,对你不感兴趣。不过,以后咱们倒是可以做兄弟。」 屏幕中两个眉清目秀的男人很快就抱在了一起,他们的行为令盛世召瞠目结舌,他从没想过男人和男人之间居然是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粗重的娇.喘.声很快令盛世召口干舌燥,虽然看得血气上涌,但还是忍不住发问:「诶,你说下面那个会不会疼啊?我看他叫的声音挺大。」 「你懂什么?那叫享受。你没看他们之前用了油么。」明飞说:「陆惊鸿这么个大美人放你这儿你都能如如不动,也真有你的。我劝你尽早办事,这样你们的感情也能再进一步。」 盛世召瞠目结舌,没想到平时文质彬彬的明飞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是个斯文败类。 「你别给我瞎出主意!」他一本正经地答:「就算以我和惊鸿在一起了,这事的选择权也在他手里,因为他身体不好。如果他不愿意,我是绝对不会勉强他的。」 「嗡嗡——」 这时,盛世召的手机忽然震了两下,拿起来一看,居然是陆惊鸿发来的消息。 「睡了么?」 盛世召忽然有种做坏事被家长抓包的错觉,赶忙回了句:「还没,快睡了。」 第84页 陆惊鸿:「哦。」 盛世召:「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想上洗手间?还是口渴了想喝水?」 陆惊鸿:「嗯。」 盛世召连忙从地铺上弹了起来,「我去照顾惊鸿了。你自己慢慢看,看尽兴啊,床头有卫生纸。」 「诶,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明飞见盛世召像股旋风般怎么拦也拦不住,自己也没心情看片儿了,干脆把被子扯倒了头顶,将整个人都藏了进去。 盛世召左手端着温水,右手拿着止痛药,用身子顶开门,嘘声问:「又不舒服了?先把药吃了再睡。」 陆惊鸿背靠着床头,目光幽幽地盯着他裤子......的部分,用质问的口吻说:「和明飞聊了些什么。」 盛世召垂眸,这才发现自己还处于血脉喷张的状态,脸蹙地一红,磕磕巴巴地回:「没,没什么。」 陆惊鸿既没喝水也没吃药,缄默不语地躺了回去,翻了身,背对着盛世召。 盛世召心口仿佛被拧了一下,他慌忙将东西放在床头,三两下跳进陆惊鸿的被窝,从背后将他轻轻环住。「我和明飞之间真的没聊什么。他说他很怕,让我留下陪他。」 话音落下,只听陆惊鸿重重地吸了口气,随后头也不回地冷冷道:「然后呢。」 盛世召深「嘶」了口气,皱着眉支支吾吾地答:「然后......他就给我看他手机里,保存的那些,小视频.....」 「小视频?」陆惊鸿冷哼。「从我的被子里出去!」 盛世召明显感觉陆惊鸿说这话时,肩膀都在微微颤抖,于是将他搂得更紧了,「我不出去。我今晚就在这里陪你,哪儿也不去!」 言毕,沉默在两人之流淌。 盛世召估摸着陆惊鸿可能真的生气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惊鸿才缓缓开口,但语气依旧很冷,「知道错了么?」 盛世召心中一喜,嬉皮笑脸地答:「知道了。」 陆惊鸿:「错哪儿了?」 「我以后再也不和别人睡一个屋了。再也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因为,」盛世召诚恳地答:「在我眼里,谁都没我的小师父好看!」 「满口胡话!」 虽然这样说,但陆惊鸿还是被这句没来由的话烧红了耳朵。他躺平身子,用不咸不淡地口吻说:「躺回你自己的被子里去,我有正事和你说。」 「哦。」盛世召恋恋不捨地在陆惊鸿的头顶闻了一下,才缓缓松开了手,还是那股好闻的青草气息,带着点淡淡的白玫瑰的花香。 陆惊鸿:「以前在我小的时候,家里有本古籍,上面记载了『通感』最高级别的方法,不用任何推算,就能看见在世者的前世与来生。」 「此法只有真正的傩师才能掌握,明天我就把它教授给你,但并不保证你能学会,毕竟我也只知道理论,并没有真的实践过。」 「真的?」盛世召激动地从床上坐起,同时在心底暗暗佩服陆惊鸿的博学程度。 陆惊鸿:「我之前和你说过,人有八识,最高级的意识叫做阿赖耶识,梵文称为ya,古埃及人又叫它为阿卡莎。」 「阿赖耶识保存了一个人累生累世所有的经歷,不会随着灵魂的转世而磨灭,同样也承载着来世的所有信息。 「来世?」盛世召不解:「我只知道可以用方术推算出一个人来世的信息,但终究只是推算,毕竟是还没发生的事。既然是未知的,那为什么会存在阿赖耶识之中?」 陆惊鸿笑笑:「用科学的角度来解释,我们受三维空间的限制,所以体验到的『时间』是线性的,但真相併非如此。」 「准确地说,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并列存在的,但是普通人难以觉察。只有傩师能突破线性时间,清晰地看见一个人累生累世的所有讯息。」 盛世召眉稍一挑:「你的意思是,我用这个方法也可以看见所有还未发生的事?」 「没错。」陆惊鸿答。 盛世召有些迫不及待了,因为他想看看未来的陆惊鸿究竟属不属于自己。 第43章 裴蕴芝 次日刚近晌午, 王磊就满心欢喜地来到了香园,还礼貌地拎了一个御守作为登门礼物,可在看见餐桌上还坐着明飞时,顿时一脸黑线。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明飞也在这儿?」王磊凑到盛世召耳边小声说, 「他上周才去我家做过家访, 在我妈面前狠狠告了我一状!」 盛世召没打算将裴蕴芝的告诉王磊,只是打着哈哈笑道:「大家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再说, 人家明飞现在也不在咱学校任教了, 就当交个朋友。」 王磊「嘁」了声, 专门挑了个距离明飞较远的位置坐下。 等大家陆续落座后, 六婶先给每人上了份餐前甜点。盛世召与陆惊鸿对视一眼, 按照早晨教他的方法, 默默在胸前的空气中画了道符咒准备与王磊的阿赖耶识进行通感。 与亡灵通感不同的是, 必须要接触到活人的身体, 才能从他意识中看见所储存的前世信息。 王磊刚拿起一块黑森林切片, 左手忽然被盛世召握住、被迫十指紧扣, 顿时心里一惊,一边心虚地瞟了眼陆惊鸿一边低头质问:「卧槽, 你这是要干嘛!」 话音刚落, 眼前的场景霎时如转动着的魔方般,在一番新的排列组合后, 盛世召发现自己正坐在檯灯下,对面的镜子中映着沈慎行冷峻的脸, 他左手揪着桃红色手绢的一角,右手捻着的针线,在手绢上一针针笨拙地勾勒着—— 第85页 裴蕴芝同志,你好。 当年匆匆一别, 甚是挂念。我曾多次寻找你与家父的消息,但终究未果。见你也加入了组织,我很欣慰,同时也很担心。革命道路任重而道远,务必请多保重。待我们任务完成的那一日,咱们再以真实身份相见,一起再回水乡泛舟,共同见证新中国成立的那天! 短短百余字的代码,沈慎行却足足绣了一个多钟头,最后一个针脚落下的瞬间,针尖无意间刺破了他左手的食指,指腹上冒出一颗鲜红的血珠。 犹豫着要不要趁此机会表述自己对裴蕴芝隐藏了多年的心意。可转念一想,就算裴蕴芝对他有意,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去承担起爱情的重任? 是啊!盛世召不禁也有些心酸。沈慎行现在的处境就如同在钢丝上行走,但凡走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復。 他不禁联想到自己和陆惊鸿。美好爱情的前提是,自己必须有能力给对方带来幸福的生活,他距离自己的目标,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思及此处,沈慎行长嘆了口气,将血渍在衣服上随意蹭掉,又从裤缝中夹出根三炮台吊在嘴角,目光深深地盯着书桌上他年少时,沈家与裴家的唯一一张合照。 那时还没有战争,照片中的两个孩子在父母的身边笑得很甜,很甜。 画面一转,盛世召发现自己的半个身子趴在窗沿上,手里握着把肯塔基狙击步枪,嘴角衔着根三炮台,目光如鹰般犀利地盯着楼下街对面的小巷中。 「都说沈处长是狙击高手,上学的时候就是黄埔军校里的佼佼者,今天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这人是日军驻上海司令部的总司令,金田一。他的华文说的很流利;对沈慎行说话时,狡黠的目光里带着三分狠厉。 前几日,他们抓到了一直隐藏在特别行动处的华国特.工。在审讯的过程中那名特工招供出,今晚九点,他会在街对面的百草堂与他的上级接头。 金田一想顺藤摸瓜,一举抓获所有隐藏在上海的特工,所以故意将这名特工放了出来。 而沈慎行心里也明白,金田一之所以选择让他来动手,一是因为自己才刚上任特别行动处的处长,能力还有待考察,二也是想考验他的忠诚度。 「您放心,我今天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沈慎行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此时,墙上挂钟上的指针已指向八点五十五分,秒针一圈圈地转个不停,屋内的静默沉郁与街道上的繁华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咚咚咚——」 三声钟响过后,指针不偏不倚地指到了九点。 只见街对面的百草堂的门匾下,依旧只有那名特工徘徊的身影,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似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又过了十分钟,那名要接头的上级依旧没出现。 沈慎行勾了勾唇,今晚当然不会有人出现。早在三小时前,他就将消息递给了组织,金田一今天只能扑空了。 而金田一却丝毫不显慌张,他背着手在沈慎行的背后来回踱步,像是在酝酿着一条大鱼上勾。 就在这时,沈慎行的目光一缩,指尖在扳机边缘微微颤抖了下。 一个女性的身影忽然闯入了他的视野中,虽然对方头顶上的船形帽遮住了五官,但熟悉的身影让他立刻认出了对方就是自己的髮小,裴蕴芝!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慎行暗嘆不妙,心知他们都中了金田一的圈套! 此时,金田一幽幽开口:「华国第一女特工裴蕴芝,之前假扮成新佳丽的舞女,暗中刺杀了王处长。现在佯装成青莆小学的数学教师,改命为裴仙美。」 看样子,金田一早已摸清了裴蕴芝的底细,他用命令的口吻对沈慎行重重道:「杀了她!」 沈慎行的心底升起一股恶寒。他知道,今天就算他不开枪,百草堂附近埋伏的那些士兵也会杀了裴蕴芝。 他压了压身子,深吸了口气,校准了方向之后,毫不犹豫地扣动的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过后,又是一阵重物砸向地面的巨响。百草堂的招牌被子弹的冲击力从屋檐上震下,摔倒了地面上。 金田一大惊,他瞬间明白,沈慎行这是在故意给裴蕴芝警示身边有埋伏。 裴蕴芝虽然不知暗中帮她的是谁,但很快就隐匿进了四处逃窜的人群中。 沈慎行知道他的行为已经暴露了机会,此时只能选择鱼死网破! 趁此机会,他狠快准地抽出别在腰后的枪,勐地转过身去。 「砰砰砰!」 数十发子弹在半空中纵横交错,几道荜拨的火星划过沈慎行的眸子,成了黑夜中最后一点光明。 他用最后一点力气转过头去,见裴蕴芝的身影已经隐匿在了四处逃窜的人群中,这才缓缓闭上了涣散的双眸,嘴角挤出一抹欣慰的笑。 蕴芝,没有机会再与你回家乡泛舟了。好好活下去,代我去见证新中国成立的那天! 耳边依稀还能听见金田一的唿喊:「救活他,不能这么轻易让他死!送他去医院!」 「喂,你拉我手拉够了没?」王磊的声音将盛世召拉回现实。 许是被盛世召牵得太紧,他两个脸蛋红得像个猴屁股似得,嘘声道:「卧槽,你不是和陆惊鸿那啥吗?你该不会是一直我,所以才想当着家长、老师的面宣布我们的恋情吧?」 第86页 「你这进展有点快啊!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兄弟啊。我还没准备好,最起码得先相处段时间看看我们合不合拍,在做决定吧!我给你说,我可是上面那个,你如果真喜欢我的话,只能做我媳妇儿!」 「你想得倒挺美。」盛世召冷哼,嫌弃地甩开王磊的手,心里却还在替沈慎行和裴蕴芝的事惋惜。 「神经病!」王磊翻了个白眼,继续品尝手中的甜品,见明飞似乎也在偷瞄自己,恶狠狠地丢了句:「看个鸡儿!」 就在这时,盛世召的目光瞥见裴蕴芝正躲在厨房的角落,泪眼婆娑地望着这边。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可以看出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盛世召走到她身旁,顺手关住厨房的门,「要不要出去看看他?或者,让惊鸿将他前世的记忆唤醒?」 裴蕴芝喘息一声,满眼含泪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盛世召不解:「虽然现在的沈慎行和以前差别很大,可他心不坏,是个好人!你停留了这么久,等的不就是今天么?」 裴蕴芝莞尔,含着泪说:「他现在的样子很可爱,只要他能健康、开心的活着就足够了,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了。如果强行让他记起前世的事,对他也不公平。他前世就因我而死,我这一世不想再欠他的了。我相信他会找到一个更合适他的妻子。」 「我现在明白了,每个人的每一世,都有他自己独特的『任务』,等『任务』完成了,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是我的执念太深,一直奢望还能与他有个美满的结局。」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那条粉红色的手帕,递到盛世召手中:「这是我与他最后的联繫,你帮我收着吧。等我走后,世上就再不存在裴蕴芝和沈慎行这两个人了。」 言毕,裴蕴芝收回停留在王磊身上的目光,一步步走到窗前,逐渐和窗外倾洒下的晨光融为了一体。 盛世召逐渐攥紧手中的帕子,心中五味杂陈。倘若有一天陆惊鸿与他阴阳相隔,甚至已经不记得他的样子,他是否也能像裴蕴芝一样洒脱? 第44章 吃醋 午饭结束后, 盛世召见明飞还是赖在香园不肯走,于是决定给他绘制一道驱鬼符保平安。 「你命主『廉贞』,命宫又坐『阴煞』,所以特别容易招惹这种不干净的东西。」 盛世召将绘制好的驱鬼符递到明飞手里, 说:「这道符要贴身放在腰以上的部位, 那些阴秽之物就不敢再靠近你了。还有,以后不要在轻易佩戴佛牌一类的东西。」 「当然, 当然。」明飞一脸感激地接过, 瞥了眼那块被符咒封印起来的佛牌, 又怕又嫌弃地说:「你给我十个胆子, 我都不会再碰这玩意儿了!」 盛世召:「那块佛牌我们替你收着, 它之前已经吸走了你身上的一些『生气』, 你以后要加强锻鍊, 否则身体很越来越虚弱。」 明飞连忙点头, 好像一个受训的学生。 陆惊鸿被逗笑了, 问明飞道:「明老师, 你辞掉了学校的工作,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想了一下, 打算这两天就回华国去。」明飞嘆了口气, 有些无奈地回答:「我不像你们,在这里有属于自己的家, 还有牵挂的人在身边。故乡的月亮终究还是要圆一些,在这里没什么归属感。」 话音落下, 盛世召和陆惊鸿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盛世召不禁伸出右手搂住陆惊鸿的肩,对明飞去打趣儿着说:「也是。像你这种身材娇小的1估计在这边也没啥市场。」 话才刚说完,他就隐隐感觉身边传来一阵冷气, 斜眼一看,见陆惊鸿的眼底瀰漫着一股肃杀之气,于是赶紧选择了闭嘴。 「你俩还真的挺配。」明飞被两人之间的互动逗笑了,「结婚的时候记得提前通知我,毕竟你们对我有救命之恩,到时候我飞来给你们送份子钱。」 盛世召挑了挑眉,偷偷观察陆惊鸿脸上的表情。 只见陆惊鸿的面上如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不咸不淡地答:「明老师误会了,我和世召只是师徒关系而已。」 盛世召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心里苦得像吃了一盘苦瓜,于是将心中的烦闷撒在明飞身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得了,赶紧回去吧你。记得把那张符收好,要是在遇见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明飞倒也不生气,临走前在盛世召耳边悄声说。「作为攻,脸皮还是得厚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 这一动作看起来有些暧昧,像是小媳妇儿踮起脚尖在丈夫耳边说悄悄话。 只见陆惊鸿的脸色怨中透黑,眼神直勾勾地瞪着明飞,顿时令明飞挺直了身板,恭敬地说了声,「大恩不言谢,咱们有情后补。」 等明飞前脚刚一出客厅大门,盛世召就觉自己耳朵一痛。 「好的不学竟学些坏的!」陆惊鸿揪着他的耳垂,冷冷质问:「什么叫做身材娇小的1?什么是没有市场?你对市场很了解?」 盛世召嘶声说:「我哪儿知道什么市场啊,我就是开个玩笑。瞎说的,瞎说的。」 陆惊鸿这才稍稍松了些手,但语气依旧很冷:「你马上要考大学了,心思要放在学习上,以后明飞要再遇见什么事,让他来直接联繫我!」 盛世召「哦」了声,但转念一想,觉得陆惊鸿的行为有点反常,又想起刚才明飞说的那番话,觉得似乎有点道理,于是双手搭在陆惊鸿的肩上,躬下身子没脸没皮地问:「师父,你是怕我分心,还是在吃明飞的醋?」 第87页 陆惊鸿愣了一瞬,继尔狠狠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声称自己要去处理明飞的佛牌,于是转身去了三楼书房。 雾都的冬日天黑得很早,刚过下午六点,最后一道夕阳就已弥散在了黑夜之中,疾风在今夜显得格外浓烈。 明飞收了收身上呢子大衣的衣领,手里拎着一副油画,来到温莎古堡北面的一座二层别墅院外。 这里是巴颂的家,他和巴颂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同在温莎中学任教,已有五六年的交情;临走前,他打算把这副还算珍贵的油画送给巴颂留个纪念。 奇怪的是,不仅别墅外的铁门没有关,就连别墅的防盗门也开着一条缝。 明飞在门口轻唤了声「巴颂」的名字但却无人答应,他见屋里的灯亮着,干脆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安静地落针可闻,只剩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滴水声持续传入耳中,明飞被窗外的冷风吹得浑身一晒,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安。 「巴颂?」 依旧无人应答。 就在这时,客厅西面的厨房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明飞唿吸一滞,壮着胆子寻声走去。 一步,两步,直至明飞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门口时,眼前的场景顿时令他全身汗毛竖立,凉意从颅顶直窜脚心。 背对着他的巴颂满手是血,正跪在地上用双手扒拉着眼前的女尸。女人的脸被鲜血染得满目全非,只剩一对毫无焦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明飞! 明飞思绪煞白,大脑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想跑但身子却不听自己的使唤,无尽的恐惧卡在喉头想叫又叫不出。 眼前的巴顿似乎发现了他,僵硬地左右转了转脖子,骨节发出「咯哒咯哒」的脆响。转过脸时,双眼中的黑色瞳孔布满了整个眼球,好似在凝视着无底深渊。 暴雨如期而至,这一夜的降水量是雾都这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手机上不断推送着黄.色预警信号,一直到清晨六点才结束。 盛世召迷迷煳煳地从枕下摸出手机,除了些推送的新闻外,还有一条明飞的未接来电,时间是昨晚九点。 因为陆惊鸿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復,昨晚又下了暴雨,所以他们睡得很早,手机也调成了静音。 见陆惊鸿还在旁边睡着,盛世召决定给明飞先发一条简讯问问情况。 「一大早就在给他发消息!」 陆惊鸿的声音吓得他手一抖,手机差点从手中滑下去。 盛世召将手机收回,见陆惊鸿目光幽怨的样子特别可爱,干脆一翻身压在他的身上,直视着他的双眼说:「还不承认自己在吃醋?」 陆惊鸿唿吸一滞,双手抵向盛世召的肩膀,冷冰冰地丢了句:「起来!」 「我不!」盛世召将头伏在陆惊鸿的肩头,耍赖着说:「除非你承认自己就是吃醋了。」 陆惊鸿的唿吸变得有些急促,眼尾愈发赤红,压着嗓子说:「越大越不讲规矩了。你要再不起来,今天早晨就多扎一小时马步再去上学!」 「多扎两小时我也不起!」盛世召死皮赖脸地说。 不知为何,看着陆惊鸿着急的样子,盛世召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他能感觉陆惊鸿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越抖,他的心中就越兴奋。 他凝视着陆惊鸿泛红的双眼,鼻尖快要抵在了陆惊鸿的鼻头,低声说:「惊鸿,你现在的样子真好看。」 突然卧室的大门被推开,探了半个头的程叔又连忙将脸缩了回去,磕磕巴巴地汇报说:「有,有重要的事和你们说。」 盛世召不想失去这么好的机会,他像小鸡啄米般,快速在陆惊鸿的嘴上亲了一口,然后飞速起身,淡定自若地走到门口,笑着说了句:「程叔早!」 程叔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探头望了一眼,见陆惊鸿正坐在床边系扣子,即使低着头也隐约能看见他的脸红有些微微泛红。 这让他心中非常诧异,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没见过陆惊鸿什么时候有红过脸。 「世召,陆惊鸿,我刚才看新闻上说,昨晚温莎古堡附近发生了一起意外。」程叔磕磕巴巴地说:「明飞因为暴雨,在下山的时候滑倒......身故了。」 「什么?!」盛世召和陆惊鸿异口同声。 「是的。」程叔长嘆了口气,再次郑重地说:「尸体是在凌晨四点的时候,被环卫工人发现的。」 陆惊鸿与盛世召对视一眼,觉得这事实在蹊跷,匆匆收拾了一番,就去往了温莎警局了解情况。 明飞在这里并没有亲人,但温莎中学的校长和之前的同事们在得知情况后,已经第一时间赶到了警局。 根据法医鑑定,明飞应该是意外跌倒后,后脑勺碰撞到石头上导致颅内出血后,又错过了救治时间才导致身亡。 但奇怪的是,明飞全身的皮肤都呈皱缩状,尤其是脸颊的部位,就如同贴在颧骨上的两张皱巴巴的皮,明明只有二十几岁,但看起来却像个垂暮老人。 但警方的解释是,这种现象是由于尸体在雨水中长时间浸泡所导致的。 盛世召心中警铃大作,明飞的样子和当年爷爷去世时如出一辙,一定是被吸走了全部生气! 陆惊鸿递给盛世召一个眼神,让他尝试用通感的方法看看明飞临走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盛世召心下意会,以想再看看明飞最后一眼为理由,缓缓挽住了明飞的手。 第88页 但不出他所料,明飞的魂魄已经被夺走,生气也被吸得一干二净,他什么都没有感应到。 盛世召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巴颂的突然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穿着纯白色的西装,一头金色的头髮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过分精緻的五官立刻让人淡忘了此刻的悲恸。 他先是和明飞拥抱了一下,然后对温莎中学的校长说,他想在今天下午给明飞办一场追悼会。 「你觉不觉得巴颂有点奇怪?」盛世召在陆惊鸿耳边悄声说,但他却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陆惊鸿凝视着巴颂,缓缓摇了摇头:「我也看不出什么,你去接触一下他,用通感看看他的阿赖耶识。」 「巴颂老师。」盛世召走到巴颂身边,和他拥抱了一下,缓缓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您和明飞是好友,节哀顺变。」 巴颂愣了一瞬,长嘆了口气,「我和明飞情同手足。他是来我家的路上才发生了意外,我很愧疚。下午的追悼会,请你们一定要来参加。」 第45章 真相 与巴颂短暂的拥抱过后, 盛世召回到了陆惊鸿身边。 「看见什么了?」陆惊鸿低声询问。 「很奇怪,什么也没看见。」盛世召眉头紧皱,疑惑地摇了摇头,「是不是因为我道行还不够?」 陆惊鸿垂眸沉思了片刻, 说:「按傩术的理论来说, 前世、今生、未来这三个维度中,前世是最容易探查得到, 这也是为什么就连民间的一些『神婆』都能轻易探查到一个人的前世业力。你之前已经看见了王磊的前世, 不应该看不见巴颂的。」 话音刚落, 不等陆惊鸿反应过来, 盛世召就当着所有人的面, 将陆惊鸿抱在了怀中。 「你干嘛!」陆惊鸿着实被吓了一跳。 「我也想看看你的前世。」盛世召在他耳边低声说:「或许我们前世就订下了婚约, 所以今生再续良缘。」 陆惊鸿心虚地抬眼环顾眼四周, 见众人的目光中都写满了诧异, 咬着牙道:「你休想!虽然我不会傩术, 但我也是修道的人, 不可能让任何一个人轻易探查我的阿赖耶识。」 言毕,他缓缓抬起胳膊拍了拍盛世召的背, 装出一脸严肃的样子扬声道:「世召, 师父知道你一向很尊敬明飞老师,人死不能復生, 节哀顺变。」 盛世召:「......」 陆惊鸿这一招果然管用,就连校长也走到盛世召的身边安慰了几句, 不得不让他松开了陆惊鸿。 「所以,巴颂有可能也是个修行的人,我才看不见他的阿赖耶识?」盛世召猜测道。 陆惊鸿点了点头。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明飞留下的那块佛牌上还沾染着些许明飞的「生气」, 于是匆忙道:「世召,我今天给你请一天假,我们或许能查到明飞的死因。」 在巴颂的安排下,明飞的遗体被暂时运到了附近的米修斯教堂,等下午的追悼会结束后就入土为安。 在回香园的路上,盛世召琢磨着陆惊鸿刚才的话,好奇地问:「惊鸿,我记得以前你和我说过,时间的本质并不是线性的,所以过去、现在与未来其实是并列存在的关系,因此我才能用傩术看见一个人前世今生的所有讯息,对吗?」 「对。」陆惊鸿答。 「那空间呢?」盛世召问:「一个人是否可以跳脱空间的限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就像瞬间移动一样?」 「理论上是可以的,」陆惊鸿道:「但实际很难做到。因为我们都是肉体凡胎,必须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你或许能,可我却没有办法教你。」 「但是......」盛世召忽然想起,三年前爷爷刚死的那天,他明明在京城的护城河看见了陆惊鸿,并且陆惊鸿还用符咒帮他驱散了恶灵,这又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陆惊鸿淡然一笑,诚恳地回答:「当时我还在香园睡觉,甚至一开始以为护城河一事只是我的梦。但自从收你为徒之后,我大胆猜测,当时我能出现在护城河,并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你将我的灵魂召唤了过去。」 「因为我?」盛世召咋舌。 陆惊鸿点头:「因为我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还在床上睡着。并且护城河一事只发生在须臾之间。我并不会傩术,只可能是你无意识地某些行为,将我的灵魂意外感召到了护城河。」 「那为什么感召来的人是你,而不是别人?」盛世召接着问。 「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更不会知道。」陆惊鸿耸了耸肩,「你现在的能力已经超过了我,除了我祖上的秘籍之外,我已经没什么再能教给你了。」 「那我要去哪里学习到全部的傩术啊.....」盛世召在心下暗嘆了口气,如果连陆惊鸿都没办法教他,他的能力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了。」陆惊鸿说:「有一件事你必须搞清楚。傩师是天定的,所以这部分的能力早就储存在你的阿赖耶识中了,只是你自己觉察不到,就像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的前世一样。」 「你拜我为师这三年,我真正做的,并不是在教授你知识,而是在唤醒你本来就具有的能力,让你觉醒过来,你能明白吗?」 盛世召怔愣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陆惊鸿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慢慢悟吧。」 第89页 在两人聊天的过程中,车子不知不觉就驶入了香园。 明飞的那块佛牌被陆惊鸿的三道符箓镇住,盛世召撕下符箓的那一瞬,意识立刻进入了明飞的身体当中,入眼的即是巴颂那对漆沉可怖的瞳孔。 只见巴颂的双手布满鲜血,僵硬地转动了脖子,对明飞露出了一个阴森的微笑。 明飞的身体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双脚像灌满了铅般沉重,他艰难地抬起脚向后退了一步,见巴颂伸着双手要来掐自己的脖子,这才激起了他最后的求生欲,转过身撒腿向后跑。 可巴颂的身材要高出他许多,步伐也比他快,还没跑到门口,就被巴颂用随手撂起的檯灯砸中了后脑勺。 明飞顿时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捆住,正躺在一个漆黑又狭小的空间中,空气中充满了霉味,应该是个地下室。 「啪」地一声脆响,墙上的开关被摁亮。 突如其来的白炽灯刺得他睁不开眼,等视野逐渐清晰过后,只见巴颂已经恢復成了往常的神色,正站在墙边睥睨着他,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 「巴颂?」 这个熟悉的笑容令明飞心中生出了些安全感,他试图唤醒巴颂心中的良知,激动地说:「我是明飞啊!你刚才是怎么了?快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给你的那块佛牌呢?」巴颂笑着质问,一步步靠近,最终蹲了下来与他的视线齐平。 「我......」明飞磕磕巴巴地答:「我把它收起来了,今天出门时忘了戴。」 「撒谎!」巴颂的音量忽然提得很高,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好像瞬间换了一个人:「那是我的传家宝,你居然不好好珍惜!」 明飞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用哀求的语气说:「我错了。求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先放了我好不好?我现在就去陆惊鸿那里把那块佛牌拿回来。好吗?」 「晚了。」巴颂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连阴笑了几声后,一字一顿。 他伸出右手食指挑起明飞的下巴,目光来回在明飞的身上打量,像是一头贪婪的狮子正在欣赏即将到嘴的美食,「你命很大,那块佛牌你戴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死。不过今天能死在我的手里,也算你的荣幸。」 说着,他忽然起身走向旁边的铁桌。借着明飞的双眼,盛世召这才发现,桌上的两旁一左一右地摆了两个人头大的鲁士头雕像,上面摆满了白色蜡烛,中间还有香炉、花环等用来施行东南亚邪术的贡品和法器。 更令盛世召诧异地是,桌子上有个木箱,木箱里盛这些华国道教的法器,最上面的是一对落了灰的镇魂铃,模样和施雪松使用的很像,铃柄上还刻着一个大大的「施」字! 盛世召心中警铃大作! 难道抢走施浮生那45样法器的人就是巴颂? 那七星灯的另外一半是不是也在这里? 诡异地是,木箱的旁边还堆满了透明玻璃瓶,每个瓶子的瓶口都用写满了咒文的红布封着,瓶子里好像有些流动着的气体。 巴颂点燃了桌面上的其中一根蜡烛,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4纸大小的泰国符咒,将符咒点燃后扔进了一个盛满水的铁碗中。 「把它喝了!」巴颂碗递到明飞的嘴边,用命令的口吻说:「这是最快乐的死法,你不会感觉到一点疼痛。」 明飞努力抿着双唇,口中发出哀求的呜咽声,却被巴颂强行掰开了嘴唇,将混着符灰的水悉数餵入口中! 「杀死明飞的兇手就是巴颂!」盛世召回到当下,将刚才所见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部讲给了陆惊鸿。 「我爷爷临走时和明飞的样子一模一样,他的死说不定也和巴颂有关!」盛世召气愤地说:「还有露露李。她生日宴那天,唯独就请了巴颂一位老师,而且露露李养的古曼童极有可能也是巴颂送的!」 陆惊鸿也非常诧异,他没想到偷走自己师父遗物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前同事。 可巴颂怎么会这么了解自己师门的事,甚至还知道施浮生的生辰八字? 盛世召早已怒火中烧:「巴颂的背后还有主谋,必须要想办法将他抓回来,撬开他的嘴,拿回那45样法器和七星灯,找到其余的共犯,才能让师公瞑目!」 「先别急,必须要想个对策。」 陆惊鸿深吸了口气,立刻将这件事告诉了施松雪和费延初,然后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了几圈,说:「这件事不能拖。必须快速解决,否则夜长梦多。我想到了一个既能拿回那45样法器,又能抓住巴颂的办法!」 第46章  经过一番商榷之后, 程叔开车带着盛世召与陆惊鸿匆匆向温莎古堡的方向驶去。 此时是晌午十二点,距离明飞的追悼会还剩2小时。 车子缓缓驶入了巴颂家附近的停车场中,只见王磊的车早已在那里等着了,车内还坐着他的两个小跟班, 强子和大壮。 「陆先生、世召, 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磊三人悄悄上了陆惊鸿的七座车,嘘声问道。 为了既能拿回那45样法器, 又能将巴颂制伏, 陆惊鸿和盛世召两人商议出了一个周密的计划。 他们决定兵分两路, 趁着巴颂去主持追悼会的时候, 偷偷潜入他家中将那些法器搬运出来。等追悼会结束后, 再将巴颂请来香园, 届时将他一举拿下! 第90页 盛世召一字一顿道:「只要他进了香园, 就算长了翅膀也别想飞出去!」 「可是......」王磊疑惑道:「你们怎么确保他到时候一定会去香园?」 「我们手里有他非常重要的东西。」盛世召的嘴角扬起势在必得的笑:「就算不邀请他, 他早晚也会主动上门。」 当时与明飞产生通感时, 他清楚地记得, 巴颂曾特地询问过那块佛牌的下落。以此断定这块佛牌应该对巴颂意义非凡,巴颂必定不会让它落在外人手中。 「可是等巴颂去追悼会以后, 你们怎样潜入他家?」王磊狐疑地问:「难道要撬锁吗?这可是犯法的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 我们自有办法。」盛世召一脸神秘地回。他抬手读了眼手錶,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于是从兜里掏出面八卦镜递到王磊手中。 「你把这面八卦镜放在裤兜里,现在就可以去巴颂家里了。」盛世召用严肃的口吻说:「千万别露馅了!其余的,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编好上门的理由就行。」 王磊信誓旦旦地答:「这点你放心!巴颂和我妈妈的关系还不错,刚才我让我妈专门烤了一份华夫饼作为上门礼物。」 话音落下,盛世召与陆惊鸿默契地对视一眼, 心中暗暗生疑。 王磊的母亲「阿什莉」是黄金黎明协会的会员,施浮生一事会不会和黄金黎明协会有关? 目送着王磊端着那盘华夫饼敲响了巴颂家大门后,陆惊鸿深吸了口气,担忧地看向盛世召:「一会儿你留下来和程叔强子一起搬运法器,我去参加追悼会,然后和巴颂一起回香园。」 「不行!」盛世召当机立断地回:「之前已经说好了的,你留下来,我去追悼会。巴颂这个人很危险,我怕他在去香园的路上会暗算你。你打架没我厉害。」 陆惊鸿淡然一笑:「我会傀术。而且我和他是同事,况且到时候王磊也会陪着我。」 盛世召坚定地摇了摇头,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不用再说了!你留下来和程叔强子他们一起搬运法器,我去参加追悼会。」 自从上次陆惊鸿差点丧命后,他就在心中暗自发誓,再也不会让陆惊鸿受一点伤! 陆惊鸿自知盛世召是个执拗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他,说白了就是有点一根筋。 突然「叮」地一声,盛世召收到了王磊发来的简讯——「一切顺利,半小时后我将和巴颂一起去追悼会。」 盛世召连忙从兜里掏出辛晚之前送给他那朵桃花,用通感的方式看见,辛晚已经在巴颂家中寻找地下室的位置了。 他和陆惊鸿之前将辛晚的魂魄放入了八卦镜中,等巴颂走后,辛晚就会开门将他们放进去。 「那你万事小心。」盛世召的手背忽然被陆惊鸿握住,只听他语重心长地说:「如果巴颂不愿意来香园也不比勉强。延初和松雪明天就到,到时候大家再一起对付巴颂也不迟。」 「嗯!」盛世召响亮地回答。反手与陆惊鸿十指紧扣,继尔凑到陆惊鸿脸前,眉梢一扬,小声说:「师父,我想要一个幸运吻。」 陆惊鸿当场愣住,脸颊霎红。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结。盛世召的声音虽小,却足以让其余三人听得一清二楚。 盛世召将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举起,像是在炫耀着什么,然后低下头在陆惊鸿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推开车门,轻巧地跳下了车,嘴角扬着满意的笑,三步一回头地朝着街对面的方向跑去。 强子和大壮瞠目结舌,就连程叔都臊红了脸。 直到陆惊鸿轻咳了两声后,其他人才发现,巴颂已经王磊一起走出了别墅。 程叔转过头来望向陆惊鸿。 只见陆惊鸿从包里掏出一沓乳胶手套和鞋套,逐一分发给强子和大壮:「辛苦你们了。记得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只准拿原本就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十分钟后大家开始行动!」 此时的盛世召已经抢先一步上了计程车,去往了追悼会的方向。 来参加明飞追悼会的人不少,除了温莎中学的教职工外,但凡上过他课的学生基本上都来了。 盛世召前脚刚到,巴颂和王磊紧接着也到了教堂。 追悼会正式开始,牧师关闭了教堂的大门,走到明飞的遗体前开始诵读圣经。 随后,巴颂便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上台。 他缓缓诉说着与明飞这么多年的友情经歷,声泪俱下的模样令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禁为之所动。 「操,他脸皮可真特么够厚的!」王磊面露鄙夷地盛世召嘘声说:「一会儿在香园老子要狠狠揍他几拳,否则真的咽不下这口恶气!」 是啊,假如明飞知道就连自己的葬礼都是害死他的兇手举办的,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不会得以安息! 盛世召深抽了口气,五指紧紧攥在掌心之中,暗自心道:「明飞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 致辞完毕后,大家开始纷纷上前为明飞鲜花哀悼。巴颂见到盛世召持着白玫瑰的盛世召,又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疑惑地问:「陆先生怎么没来?」 盛世召尽量克制着内心的愤恨,平缓无波地答:「师父在家中准备晚宴。我们邀请了一些同学今晚一起为明飞老师做祷告,他特地嘱咐我一定要把你也请来一起。」 第91页 巴颂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微笑道:「抱歉,我并不是基督教徒,去了也不大合适。替我谢谢你师父的好意,明飞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就在这时,盛世召收到了陆惊鸿发来的消息:「一切顺利,45样法器都已取出,但唯独找不到另外一半七星灯!我们已经准备返回香园,你万事小心!」 盛世召快速回了句「知道了」,然后对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巴颂说:「明飞身故前有一块佛牌落在了香园。我师父说了,这块佛牌很重要,他想亲自交到你手上。」 巴颂眉梢一扬,似乎很意外。转过身时,脸上的笑意更深:「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音刚落,一位正给明飞献花的英国女老师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她指着明飞的遗体,双眸骤缩,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他的肚子在动!」 场上顿时一片唏嘘,盛世召随着纷纷上前的众人一同查看情况,只见棺材中的明飞依旧闭着眼睛,但他的肚子里确实像是东西在蠕动着,即使穿着衣服也能看见腹部的明显起伏。 盛世召心中一惊,心中顿时生出些不祥的预感。 他之前在陆惊鸿书房中的一本古籍中看过一种东南亚邪术,叫「痋术」,和「蛊毒」、「降头」在东南亚并列为三大邪法! 施术者给活人餵下某种虫卵后,虫卵会在体内快速繁殖,吸食人身体里的养分及五脏六腑,人的皮肤也会迅速干枯直至死亡。 他蓦地回忆起明飞临死前的场景,巴颂曾逼明飞喝下一碗掺着符咒燃烧成灰的液体。 他原以为巴颂是在用邪术吸走明飞身上的生气,却没想到是下了痋术。 他连忙向周围的人群喊道:「大家快」跑! 话还未说完,明飞猝不及防地坐起上半身,嘴巴张得极大,口中喷射.出成百上千只密密麻麻的飞虫,仿佛一股突如其来的龙捲风。 那些扑闪着翅膀的虫子如萤火虫般大小,每一只身上都萦绕着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四处寻找着攻击的目标。 它们迅速四散开来,无孔不入,以眨眼的速度钻进周围人的眼睛、耳朵、甚至是嘴中! 一时间,哀嚎声遍布了整个教堂。 变数发生的太快,在场一百来号人在虫子飞入身体后纷纷倒地,除了巴颂和盛世召之外,再无一人倖免! 那些密密麻麻的飞虫在盛世召的周围形成了一道密不通风的墙。它们虎视眈眈地环绕在他四周,似乎很想钻进他身体里,但又非常忌惮他。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巴颂冷笑一声,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不过可惜了。就算你是佛陀转世,今天也没办法活着走出这间教堂。」 盛世召仍旧伫立在原地,似箭如刃的双眉下,一双鹰眼死死盯着巴颂,冷冷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巴颂笑声更加张狂,他一步一步地逼近盛世召,眼底瀰漫起浓厚的肃杀之气,一字一顿地说:「想要你死!」 言毕,那些倒地的人像是听到了号令一般,整齐划一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从四面八方缓缓走向盛世召,他们的眸子里只剩漆黑的瞳孔,好似一个个无底的深渊。 第47章 傀儡 此时的盛世召有如瓮中之鳖, 被中了痋术的校友老师和这些痋虫层层包围,其中还有他的好兄弟王磊。 他必须快速解决眼前的困境,否则这些痋虫和中了痋术的人一旦冲出教堂,就会带来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效果。 巴颂满意地看眼前这一幕, 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脚尖规律地上下点动, 仿佛像在剧院看戏。 盛世召伫立在原地, 仔细观察这些中了痋术的人, 他们的神智都已被控制, 但行动却非常缓慢, 走起路时宛如一个个僵硬的机器人 因此他断定, 这些痋虫应该还未完全侵蚀他们的身体。 思及此处, 盛世召迅速从裤缝中夹出一张黄符, 口中默念起「五雷火咒」。 咒语落下的同时, 符头已燃起一道金黄色的火苗, 他将黄符向上一抛,火苗在半空中化成一道火圈, 将半空中的痋虫全部包入其中。 扑翅膀的痋虫被火焰烧成一道道灰烬簌簌落下, 空气里顿时瀰漫起刺鼻的焦味和「噼里啪啦」的声响。 不过眨眼间的速度,那些痋虫就已被烧得一干二净! 巴颂的神情急转直下, 十指紧攥座椅两边的扶手,显然没料到盛世召的符咒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颤抖深吸了口气, 眼神变得愈加狠厉,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白线缠成的玩偶捧在手里,继尔缓缓瞌上眼皮,口中念念有词。 盛世召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巴颂手中那个巴掌大的玩偶很有可能就是古欧的邪术,巫毒娃娃。 之前施浮生忽然尸变,就是被这种巫术所控制! 一段简短的咒语过后,巴颂勐地睁开眼睛,嘴角扬起一抹阴鸷的笑,目光直勾勾地盯盛世召的背后。 盛世召勐地转过身去,只见明飞已经从棺材中爬了出来。 他身上的肌肉已被痋虫完全吸食干净,只剩一具干瘪的骨架,行走时身上的黑色西服显得空荡荡的。 对面的巴颂发出阴冷的狂笑声。 至今为止,他还从未见过有人能破解他的巫毒术,即使是道家的符箓也无能为力,因为此时的明飞早已没了灵魂。想要让明飞脱离他的控制只有一种办法,就是将明飞的骨架全部打散。 第92页 他断定盛世召下不去这个狠手! 下一秒,只见盛世召就已三步一迈地冲到了明飞的身前,向明飞的嘴里塞了一样东西,紧接「噗通」一声,明飞就已倒在了地上。 他没想到,盛世召的手鍊竟然是七星灯上的翡翠。 七星灯可破巫辟祟,聚集了歷代帝王和贤士的浩然之气! 巴颂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不可置信地望倒地的明飞,继尔立刻从座椅上弹了起来,转身向教堂大门的方向冲去。 盛世召神色一凛,狠快准地将一道黄符甩向巴颂的后背,符咒化作一道金绳,以惊人的速度向里越收越紧,将他牢牢捆住! 这一招是陆惊鸿教给他的,是道家闾山派的秘籍,名为捆仙咒,不仅能制服鬼魂还能捆住活人。 巴颂跌倒在地上,恼羞成怒地挣扎,「放开我,否则我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成明飞那样!」 「闭嘴,吵死了。」盛世召往巴颂身上狠狠踹了一跤,继尔迈笃定的步伐走到教堂最前方的一架管风琴前坐下。 这架管风琴共有5432个音管、126个音柱,作为宗教乐器,它是米修斯教堂的标志之一。每根银白色的音柱上都篆刻圣经里的片段,与墙壁上的圣玛利亚壁画交相辉映。 管风琴对于盛世召来说还比较陌生。在这段时间里,程叔教给他大多是以华国十大古乐器作为音药的媒介,但也教授过一些钢琴方面的基础乐理。 关于管风琴的种种,他仅仅只是从陆惊鸿书房里的古籍中了解到的。 盛世召心知巴颂肯定不会交出解药,为了避免巴颂耍诈,他决定用管风琴当做音药来疗愈那些中了痋虫的人。 他边弹边在心中默念「清心咒」,随每一个琴键被按下,管风琴宏大的音量充斥在教堂的每一个角落,虽然弹出的音符不成调子,但声音气势雄伟,在空气中振动形成一波波无形的能量,随咒语袭向每个中了痋术的人。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众人纷纷露出痛苦的表情,有的在地上开始打滚,有的发出痛苦的哼鸣声,像王磊这样反应比较大的,直接扶墙壁开始呕吐了起来。 躺在地上的巴颂不可置信地望眼前这一幕,这是他有生之年头一次见到用乐器当法器的人,而且还轻而易举地破解了他研究了十几年的巫毒术。 「哇」地一声,刚才钻进王磊身体中的痋虫从口中喷出,接触到空气的那一剎那,在半空中瞬间化成了一道灰。 王磊的眸子逐渐恢復清明,第一个醒了过来。他扶墙愣怔了几秒,显然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发生的事,只记得自己刚才还在给明飞献花。 盛世召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刚才发生的事,气得王磊直冲向巴颂,在巴颂身上狠狠踹了几脚! 其他人也陆续醒了过来,盛世召让王磊先将巴颂押上车,继尔又向校长交代了几句,才放心地离开了教堂。 上车后,他陆惊鸿发了条消息:「巴颂已带回。虽然中间发生了些小意外,但好在一切顺利。回来再和你详说。」 然而,就在他摁灭手机的时候,旁边的巴颂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奇怪声音,眸子全然被瞳孔所占据,和刚才那些中了痋术的人无出其右! 盛世召心中大惊,飞快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黄符,可还未等他将符钉在巴颂身上,巴颂全身的骨节就已全部错位,好似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以极其扭曲的姿势瘫在了座椅上,宛如一滩披人皮的烂泥。 「卧槽!」王磊惊叫一声,瞬间从座椅上弹了起来,脑袋正好撞在了车顶,疼得他龇牙咧嘴。 盛世召伸出食指探了下巴颂的鼻息:「他没气了。」 王磊疼得龇牙咧嘴:「嘶,他特么是什么鬼东西!」 这话令盛世召突然恍然大悟,他几次接触巴颂,都未曾探查到他有关前世今生的任何讯息。 并非巴颂的修为高深,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是一具活傀儡! 自从上次施浮生尸变一事过后,他曾在网上查过很多关于古欧巫毒术的信息,但一直无果。最终还是在陆惊鸿书房中的一本古籍中查到,巫毒术的最高境界就是将活人变成施术者的傀儡。 这些活傀儡看和平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但他们的灵魂其实早已被施术者夺去,附在了那个巫毒娃娃上。 所以,眼前的巴颂其实就只是一具没有灵魂、但却看像活人一般的躯壳而已! 一股莫名的不安感顿时袭上心头,那个在幕后操控巴颂的人究竟是谁? 另一边,陆惊鸿正坐在三楼书房的落地窗前,焦灼地望窗外。 此时,书房墙壁上的挂钟指针已到7点,窗外乌云密布,比往常天黑的时间提前了许多,显然是有落雨之召。 距离追悼会已过去两个小时,盛世召怎么还没回来?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发现上面有一条盛世召说「一切顺利」的消息,这才长舒了口气。 刚才,他已经将那45样法器放在了书房中的暗室里。 这间暗室设置在书柜背后,位置极其隐秘,就连费延初也不知道。里面藏陆家近百年来搜集来的古籍和法器。 陆惊鸿快速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发给盛世召:「外面要下雨了,路上千万要当心。」 抬眼时,窗外的树篱迷宫忽然像转动的魔方一般排列组合。 第93页 有人闯进来了! 树篱迷宫是他按照奇门遁甲排布而成,又在东南西北四个角各加了一道「障眼符」,四象八卦阴阳消长,一旦有人闯入,就会实时变化。 陆惊鸿立刻从座椅上站起,目光死死盯迷宫的方向。 只见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在树篱迷宫外攒动,粗估至少也有一百来号人,他们身穿白色长袍,袍子背后的金色六芒星标志在路灯下散发诡异的光。 「先生,那些好像都是黄金黎明协会的人。」程叔推门匆匆跑了进来,一脸愕然地说:「他们像是想要硬闯!」 「克里斯在里面吗?」陆惊鸿眉头紧皱,语气冷得快要掉冰渣。 「看不大清楚,但我好像看见了王磊的母亲,阿什莉。」程叔摇了摇头。「要不,我下去和他们谈谈?」 阿什莉是黄金黎明协会的副会长,也是其中为数不多的女性,她的身材高挑,满头的金色捲髮非常养眼,正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指挥闯进树篱迷宫的人。 「不用了。」陆惊鸿双手抱在胸前,冷冷道:「来者不善,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沖那45样法器来的。他们一时半会儿进不来,先静观其变。」 见那些人来势汹汹,程叔长嘆了口气,眉宇间浮上一抹愁云暗自心道:「假如一会儿真打起来了,王磊怎么办?」 第48章 真相 暴雨倾盆而下, 路灯的光影被雨水打得稀碎,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只剩一辆小轿车在奔驰着。 王磊已经将车速开到了120码,他目不移视地看着前方,眼底写满了惊恐:「世召, 巴颂忽然就死在我车上了, 我们到时候怎么和警察交代啊?」 盛世召摇头不语,心中的不安与躁郁愈加浓烈。就在这时, 他忽然收到了程叔发来的消息。 「一会儿从后山绕进来, 不要走前门。切记!」 他连忙回拨过去电话, 可却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此时距离香园已不足三公里, 按照现在的车速, 不到十分钟就能开到。 突然一阵急剎车, 惯性将他的手机甩到了车座下。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忽然出现在了马路中央, 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幸好王磊的剎车踩得够及时, 车头与那人之间只差几厘米。 「卧槽, 这他么是谁啊!有病吧!」 王磊不耐烦地按了三下喇叭, 见外面那人却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于是打了一圈方向盘, 准备将他绕过去。 这时, 那人缓缓摘下盖在头顶上的斗篷,路灯照亮了他的五官, 这才得以让盛世召看清,这人竟然是克里斯! 「怎么是你?你在这儿干嘛呢!」王磊心中又惊又疑, 勐地摁下车窗,冲着大雨中的克里斯喊道。 克里斯歪了歪头,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缓缓靠近车头。并没有回答王磊的问题。 王磊回过头去, 看了眼巴颂的尸体,又向盛世召投去求助的眼神。 「你把这个拿上。」 盛世召迅速摘下左手腕上的翡翠手鍊递给王磊,「拿好了。一定要亲手交给我师父,赶紧开车走!」 言毕,他打开车门迅速跳下车去,又朝王磊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王磊虽然有点懵,但还是听从了盛世召的命令,「轰」地一脚踩下了油门,朝着香园的方向驶去,毕竟他的车上还躺着巴颂的尸体,一旦被克里斯发现就百口莫辩了。 大雨很快将盛世召浑身淋透,他与克里斯对视着彼此,宛如两个剑拔弩张的士兵,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在两人之间流淌。 盛世召率先打破了沉默,脸上没半点惊讶,冷冷道:「你也是个修行人,地狱门前僧众多。明知道因果业力真实不虚,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从施浮生尸变开始,他就已经在怀疑黄金黎明协会了,只是一直找不到直接的证据。 但今天在听见王磊说,巴颂和黄金黎明协会交情颇深时,他当下便用奇门起了一卦,卦象上显示,偷走法器谋害巴颂的幕后黑手,就是黄金黎明协会! 克里斯释然一笑,并没有加以否认。 他出现在这里,原本就没打算继续装下去,并且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因为他现在就会要了盛世召的命。 「因果业力?」他的笑意更盛,眼底燃起一撮愤怒的火苗:「我十岁开始就跟着父亲接触了神秘学。我父亲为了召唤回他的双胞胎弟弟李斯特的魂魄,在世界各地找了无数所谓的灵媒、萨满、上师,始终都没有办法。」 「后来我才知道,李斯特的魂魄早就被巴颂的父亲做成了古曼童。如果真的有因果业力,巴颂一家为什么没有受到惩罚?为什么我的父亲还会抱憾而终?李斯特为什么要遭到这么不公平的待遇?」 盛世召:「所以你才把巴颂活生生地变成了你的活傀儡?」 克里斯冷笑:「是,是他咎由自取!你说得没错,地狱门前僧众多。好人全下了地狱,坏人却可以在世上横行霸道。」 说着,他一步步走近盛世召,扬起下颚,反问道:「难道不是么?你爷爷积福行善一辈子,活该他穷困潦倒,就连死了也不得善终,最后连魂魄都找不到!」 听见克里斯评价的爷爷话,盛世召的怒火直窜颅顶,他一把揪起克里斯的衣领,眼底结起一层冰霜,「亏我以前还把你当兄弟,你这个疯子!」 第94页 克里斯哈哈大笑起来,就像走火入魔了一般,和之前彬彬有礼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是这个世界疯了!你们华国有句古话说得很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去他妈的因果业力。上帝已死,一切神都腐烂了!弱肉强食和掠夺才是这世上唯一的法则!」 盛世召推开克里斯,冷冷道:「道不相同不相为谋。但你偷我师门的法器,谋害我师公、差点还害死我师父的这笔帐,今天必须清算清楚!」 言毕,他从裤缝中夹出黄符,「捆仙咒」将黄符化作金绳,一头将克里斯牢牢捆住,另一头扯在手中越收越紧:「把另外一半七星灯还给我,兴许我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可克里斯却没半点挣扎。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狂笑不止:「你应该求我给你留一具全尸。七星灯是我的,陆惊鸿最终也会变成我的,就连你的魂魄也会属于我。我会像对待你爷爷那样吸走你的『生气』。如果你愿意配合我,或许我会让你死的好看一些。」 盛世召心中一惊,手指通过金绳传来的能量,瞬间让他看见了克里斯之前所有的罪行! 爷爷身故的那天他曾说要去给一个大客户算卦,那人就是从英国远道而来的克里斯! 克里斯威逼利诱,先是提出以100万英镑的价格让爷爷将七星灯卖给他,然后又以盛世召作为要挟。 盛音河自然也不畏惧,但他似乎也算到了自己大难将至,这才连夜给盛世召买了去英国的机票,并竭力保留了自己的最后一缕残魂,将翡翠手鍊送到了盛世召手里。 得知真相之后,盛世召气得浑身都在发颤。他原本还想留克里斯一条命,暂时先将他押回香园交给陆惊鸿去处置。但此刻心中的怒火已如火山爆发一般,再也遏制不住。 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要让克里斯偿命! 他将手中的金绳继续扯紧,右手中从裤缝掏出的黄符在符咒中化作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锥向克里斯心脏的部位! 匕首从前胸刺到后背,一口鲜血从克里斯口中涌出,膝盖跪倒在地上,瞳孔的焦距渐渐涣散开来,随后脖子向下一耷,像是彻底断了气。 盛世召喘着粗气盯着克里斯,心中的怒火还未完全消散,即使将克里斯碎尸万段也难解他的心头大恨。 可没想到下一秒,克里斯的脖子忽然向上一仰,竟满目狰狞地笑了起来,两排被鲜血染红的牙齿显得格外诡异。 「感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七星灯果然是个好东西。」 说着,他的脖颈上忽然爬出了数道如藤蔓一般的黑色青筋一直蔓延至额头,双眼已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仿若一个活生生的恶魔。 盛世召大惊,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只见克里斯双臂向外一振,捆在身上的金绳瞬间被震得七零八落。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步步逼近盛世召,那把匕首依旧还在他胸口插着,但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盛世召突然想起了施青山临终前给爷爷说得那番话,心中恍然大悟。 七星灯被施青山分成了两部分。 万物皆由阴阳抱合而成,其中这十二颗翡翠对应着十二元辰,也代表黄道十二宫,可避一切邪祟,属阳面,可恢復人的自然「生气」。 灯座是由高古玉制成,属阴面,传言曾出自西王母之手。后人曾尝试用灯座来达到永生的目的,但却只能让人的肉身不散,成为一个没有生气的活死人。直到姜子牙将这十二颗翡翠镶嵌在了灯座上,这才真的达到了起死回生的效果。 思及此处,盛世召飞速甩出一张驱邪符钉向克里斯的额头。 「不要再做徒劳的挣扎了。」克里斯轻蔑一笑,停在了盛世召的面前,额头上的符咒随风晃动着。「我聚集了十二个人的阴灵。对我来说他们比你那十二颗珠子更有用,不过那些属于我的东西,我也要一个不落地全部拿回来。」 盛世召心中一凛,咬着牙说:「所以害死露露李、明飞、巴颂,施浮生,阿梦等人的真兇全是你!」 「没错。」克里斯哼笑道:「你将变成第十三个。」 言毕,克里斯勐地拔出胸口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插.进盛世召的胸口! 「轰!」 震耳欲聋的雷声夹杂着闪电将黑夜噼成了两半,暴雨变得更为肆虐。 一道急剎车后,王磊匆忙将车停在了香园的后山,顶着倾盆大雨从后门冲进了一楼大厅,寻找着陆惊鸿的身影。 此时,一楼大厅空无一人,只见陆惊鸿、程叔、辛晚等人排成一字站在三楼的阳台上,面色凝重地望着正在变换着的树篱迷宫。 王磊不敢耽误一分一秒,急忙跑上三楼,从裤兜里掏出翡翠手鍊递到陆惊鸿手里。 陆惊鸿焦灼地望着王磊的背后,半天也没见盛世召的身影,于是急忙问:「世召呢!」 王磊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顿时让陆惊鸿倒吸一口凉气,面色从苍白几乎转为透明。 就在这时,树篱迷宫的对面忽然出来一高亢的女声:「陆惊鸿,你真以为这几棵树就能拦住我们?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劝你尽早把树篱迷宫打开,否则我把你的香园一併也毁了!」 熟悉的声音让王磊顿时心中一惊,他放眼望去,等视线逐渐清晰时才敢确认,那个说话的人果然是自己的母亲,阿什莉! 第95页 「妈妈.....」王磊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大雨中的母亲。 母亲举着电筒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同样也仰着头正望着书房的方向,即使隔得很远,也能明显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敌意。 他的妈妈一向温柔有礼,就连下午分开时,她还亲手烤了一盘甜品送给巴颂,为什么转眼间就变得这么蛮横凶戾? 「我妈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王磊焦灼地扫了一眼陆惊鸿等人,见他们各个沉默不语,心中的疑思更重,于是干脆掏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一通质问过后,电话那边只是无声的回应。王磊和他的母亲隔空相望了许久,母亲才缓缓开口,语气冰冷又坚定。 「杀了陆惊鸿!」 第49章 告白 挂掉电话后, 王磊愣怔在了原地。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但又想起巴颂变成活傀儡一事,顿时惊慌失措地对陆惊鸿说:「陆先生,我妈妈他们平时不是这样的。我敢保证并不是坏人。他们一定是被人利用了!」 陆惊鸿颔首, 面色沉重如水。 就在这时, 他远远望见黄金黎明协会的几个会员从远处提来几个铁桶,那几人协力将铁桶中的血液在地上泼成了一个六芒星的标志。 浓厚的血腥味在风雨中很快窜入鼻腔, 紧接着只见阿什莉从包中拿出六个巴掌大的黑色人形蜡烛, 分别摆在六芒星的六个角上。 「那些是什么?」王磊咋舌,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会用这些歪门邪道。 「是拍婴蜡烛。」陆惊鸿沉声道。当年他和费延初一起去缅甸办案的时候, 就曾见阿贊法师用这种蜡烛当做法器。 「拍婴」是东南亚的阴神地灵, 东南亚的法师们会用它的法相做成佛牌、蜡烛等工具, 当做饲养恶灵的容器。如果用鲜血持续供养这些恶灵, 它们就会承载住拍婴的法力。 陆惊鸿和费延初当初险些丧命, 就是因为阿贊法师用这种方法饲养了一只恶灵。 一只就够头疼的了, 更何况六个。 摆完最后一根蜡烛, 阿什莉站起身子扬声道:「陆惊鸿,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今天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言毕, 她用银色匕首划破手指,将血珠分别滴在那六根蜡烛上, 其余的会员们纷纷效仿,并配合她一起念诵起了咒语。 六根拍婴蜡烛上方的烛芯依次燃起幽蓝色的火苗, 在暴雨中反而越燃越旺。最后一根烛芯点燃时,火苗处忽然蹿出六个形如拍婴的黑影一齐飞入树篱迷宫中。 「树篱迷宫估计困不住它们。程叔,去把我的桃木剑拿来。」陆惊鸿沉声道,又对王磊说:「我书柜后有个密室, 开关是第三层上的黑色貔貅,你和程叔他们都去里面躲着,那里很安全。这里留我一人就已足够。」 「我不去!」王磊心知局势越来越糟,直接了当地回。况且要面对敌人还是自己的母亲。 「你放心。」陆惊鸿转过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柔和地说:「我不会为难你母亲。这里真的很危险,万一你出了什么问题,我怎么和你家人交代?」 就在这时,原本时刻变换着阵型的树篱迷宫忽然静止了。 陆惊鸿心知被他安置在迷宫四个角的符咒已经被破,黄金黎明协会的人很快也会攻进来。 「你们快进密室去。」他用命令的口吻对身后的一众人说道:「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也不准出来!」 一旁的辛晚忽然开口,语气坚定地说道:「先生,陆家收留了我这么久,这份恩情我一直无以为报。香园是您祖上留下的基业,那些法器也是您师父留下的遗物,我一定不会让他们踏入香园半步!」 说完这番话后,不等陆惊鸿等人反应过来,她便从阳台上跳了下去,灵魂穿进了树篱迷宫之中。 原本被黑暗笼罩的迷宫忽然亮起桃红色的光,光线逐渐瀰漫开来,漫天的桃花雨将黑夜变成了白昼,迷宫中的树木在桃红色的光晕中迅速生长,枝丫盘织交错在一处,很快挡住了那些闯入者的路。 可那些闯入者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他们拔出腰后别着的银色匕首,纷纷砍向挡住他们的藤蔓。 程叔取来桃木剑的同时在腰上戴上了狼帐鼓,严肃地说道:「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先生总是想支开我们。但在我和六婶心里早就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哪儿有孩子出事,父母却要逃走的道理?」 「没错。」六婶附和。 她毅然决然地摘下身上的围裙,抱起从房中取出已经落了灰的琵琶,对程叔笑着说:「我十四岁拜入陆家门下,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摸过琴了。老程,咱们合奏一曲《垓下之战》怎么样?」 「好啊。」 程叔的眼角笑出几道深深的沟壑,目光与六婶交汇,一人拍打着鼓点,一人拨动着琴弦。 眼前的一幕令陆惊鸿蓦地红了眼眶,他又何尝不是将六婶和程叔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看待? 行云流水的琵琶声与鼓点交相辉映,杀气十足,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能量波袭向树篱迷宫的侵入者。 还在迷宫中打转的人纷纷痛苦地捂住耳朵。明明是一首名曲,但在他们听来却是无法忍耐的噪音,有如一把利刃割绞着他们的神经。 可那六个恶灵却丝毫不受影响,它们从树篱迷宫的上方腾出,四面八方地一齐飞向陆惊鸿。 第96页 陆惊鸿手中隐隐颤抖着的桃木剑勐地脱出剑鞘,沖向上空,舍下天罡北斗阵。 剑身在他的头顶瞬间一分为六,没把剑气皆化作有形的龙头,带着炙焰般明亮的火焰,分别朝四面八方沖向那六个恶灵。 恶灵们发出怒极的嘶吼声,在半空中与桃木剑打得不可开交。 王磊在一旁看傻了,眼看着被程叔六婶的琴声折磨得双膝跪地的母亲,连忙向她喊道:「妈妈,你们赶紧收手吧!再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阿什莉的双耳已涔出汩汩鲜血,赤红的双眼中写满了杀意,咄咄逼人地望着王磊:「儿子,快杀了陆惊鸿!」 看着母亲疯魔的样子,王磊喘息连连,噗通一下跪倒在陆惊鸿面前:「先生,求你们手下留情,救救我妈妈吧。」 陆惊鸿皱眉长嘆:「你母亲应该是被人操控了,我眼下没有很好的办法,只能先制伏那些恶灵。」 突然,半空中盘踞起一股巨大的黑色风涡由远及近,幽幽黑气鼎沸在暴雨之中,头顶上的恶灵顿时发出哀嚎般的嘶吼声,令众人不禁战慄。 直到风涡逼至树篱迷宫的上方,他们才发现风眼中居然躺着一人,正是盛世召。 「世召!」陆惊鸿嘶声吶喊着。程叔和六婶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与他一齐不可置信地望着半空中,琴声骤然停止。 可盛世召却没半点反应,他静静地躺在风涡中央,微闭着双眼,周身已被风刃割得伤痕累累,身上的衣服满是破洞,胸口依旧还插着那把匕首,像是已经没了气。 陆惊鸿心急如焚,迅速甩出一道黄符想要破解了那股风涡,可符咒飞至风眼时,却被活生生地吞了进去。 「盛世召已死,不必再做无用的挣扎了。」 只见克里斯上半身的衣服已被鼓起的肌肉所撑爆,突起的黑色青筋爬满全身,五官狰狞可怖,就连声音也变得阴森沙哑。 黄金黎明协会的众人纷纷避让到左右两边,给克里斯让出一条道。 克里斯又说:「只要交出那45样法器和另外一半七星灯,我就可以放了你们,否则盛世召就是你们所有人的下场!」 言毕,头顶上的风涡倏尔消散,盛世召的身子一落不落地摔到了陆惊鸿的眼前。 「世召!」 众人围拥过来,陆惊鸿慌忙探向盛世召的鼻息,已经不剩一点唿吸,又去触摸他的心跳和脉搏,已然没了半点反应。 绝望和愤怒令陆惊鸿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他跪在盛世召的身旁,已经说不出半句话来,仿佛灵魂被抽干了一般,双目颓然地望着盛世召的脸。 他轻轻抚摸着盛世召冰冷的脸颊,泪水轰然涌出眼眶。自父母离世之后,他再未经歷过这种肝肠寸断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被蛊毒所折磨着,早已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心,是盛世召的出现才给了他要好好继续活下的动力。 暴雨打湿了他的睫毛。模煳的泪目中,这三年与盛世召的种种像电影般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还有好多未说出口的话一直藏在心里。 那一天盛世召刚来,背着行李莽头在树篱迷宫中四处乱走,当时他正在书房中写字,注意力登时被吸引。 其实他一直挂念着自己的小徒弟,但自从被施青山赶出华国后,他也没有颜面在认盛世召为徒,但每年小徒弟过生日的时候,他都会亲自画一道平安符寄到华国。 想到自己命不久矣,他狠心要将盛世召赶回华国,但在想到盛世召半路上可能会遇见危险,还是决定让程叔偷偷开车跟了上去。 他对盛世召百般严厉,用竹条抽盛世召的手掌心,只传授他该传授的东西,其余一律不谈,就是希望等自己死的那天可以了无牵挂,盛世召可以不那么惦念他们之间的师徒情谊。 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盛世召第一天上学迟到时,他原本想当着全班的面怒斥,但看见世召身上打架的痕迹时,心中忽然生出了想要偏袒的念头。 后来看见盛世召与他抢情书时面红耳赤的样子,他心里觉得自己的小徒弟可爱极了。 盛世召出去和王磊拼酒量,喝醉时倒在露露李怀里的时候,他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那次他发烧昏倒,盛世召整整抱了他一夜。那天晚上其实他并没有睡着,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盛世召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他的唿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但他却在心中反覆告诉自己,「我是他的师父,也只能是他的师父。」 随着这种异样的感觉逐渐加深,他决定将盛世召送回华国上大学。 可当他将自己和尸变的施浮生锁在一起的时候,他第一次对死亡产生了恐惧,他想活下去,想看着盛世召上大学、工作、想一直陪在盛世召身边。 他知道自己对盛世召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常规的师徒关系,可是对于盛世召的感情,他却不敢说出口,在昏死前的那一刻,他决定将这份隐秘的情感永远埋在心底。 后来在医院,他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意识却很清醒。他听见了盛世召对他表白,心里又开心又难过。他第一次感受到,当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时,这种感觉是多么的令人幸福。但他犹豫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身体能不能陪着盛世召到老。 可当盛世召偷偷亲吻他的时候,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压抑的情感,就像火山爆发了一般,趁着盛世召睡着的时候,终于再也遏制不住,偷偷回吻了盛世召。 第97页 看见盛世召和明飞亲近他会吃醋,盛世召面临危险的时候他时刻都提心弔胆着。 他原本打算,等盛世召顺利考上大学,他就勇敢表白。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世召.....」陆惊鸿用拇指摩挲着盛世召的唇,哑着嗓子道:「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和别人亲过么?那也是我的初吻。师父也喜欢你,是恋人的那种喜欢,和你一样......」 「先生.....」见陆惊鸿颓然的模样,程叔红着眼眶说:「先生不要伤心了。七星灯就在克里斯手里,我今天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七星灯拿回来,让世召活过来!」 王磊也已哭得泣不成声。他扯着嗓子怒骂:「我艹你大爷的克里斯,老子今天要杀了你!」 克里斯的狂笑声在暴雨中只增不减,「很好。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就当我也不必在手下留情了。」 第50章 前世 盛世召再次睁开眼时, 发现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黑暗的混沌世界中,周围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克里斯拿匕首捅.进胸膛的那一刻。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世召,世召, 世召啊......」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徘徊, 暗哑却亲切,是爷爷的声音! 他寻着声源的方向望去, 爷爷的身影在黑暗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周身还萦绕这一层浅浅的白色光晕。 「爷爷!」 盛世召激动地想迈上前, 却发现自己连动都动不了, 脚底仿佛被黏住了一般。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 看见自己的身体也已几近透明。 这是灵魂的形态。 「爷爷, 我是死了么?」他不禁狐疑:「您是来接我的?」 爷爷淡然一笑, 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在距离他一米处停下。「这是你命里註定的劫难。」 「可是为什么我自己没算到?」盛世召不解。他毅然决然地说:「我不相信一个人的命运无法改变。我现在还不想死。我死了陆惊鸿怎么办?」 「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爷爷慈祥地笑道:「命运虽已註定, 但也仅仅只是上天的垂相。註定一生好命的人会因为德行亏损而一落千丈,命运多舛的人也会因为积德行善而否极泰来。每个当下都有无数种可能性。天行健, 君子以自强不息, 一个人之所以会被命运限制,是因为他无法突破自身的限制。」 这番话盛世召听得很明白, 可他依旧不懂爷爷为什么要说这些。接下来他该怎么做? 他现在只想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世间万法都依业而生, 依业流转,去吧!」 说着,盛世召被爷爷一搡,推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等到视野再次明亮之时,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嘈杂的集市当中,周围人无论男女皆是长发,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麻衣和布鞋,瀰漫着柳絮的空气中夹杂着艾草和炮竹燃烧过后的菸灰味。 「师父,您怎么了?」 忽然一个略微稚嫩的男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现在还差一味灸麻黄,前面就是熟药所了。现在时疫肆虐,咱们还是不要在街上多作停留。」 说着,少年拎了拎他左右手上的药包。他的身高刚及盛世召的肩膀,黑髮垂与腰间,身袭印着黄金四目兽头图纹的玄色长袍,腰间别着把桃木剑,名叫毕颉。 很熟悉,但又认不出在哪里见过。 盛世召直觉这次产生的通感与以往都不同,虽然身上穿着古代人的衣服但感觉却很熟悉,甚至有种就寄宿在自己身体里的感觉。 两人并步向前,经过一口石井的时候,盛世召恰好俯身闻了闻井口里的气味,通过水面他看清了自己的样子。 与身边毕颉不同的是,他身上的玄色长袍外还穿着一个朱色外褂,黑色长髮在脑后束起,一撮刘海耷在额前,样貌竟然和他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顿时一惊,再回想起刚才爷爷的那番话,心中已有了定论,这是他自己的前世。 「师父怕这水有问题?」毕颉敛声询问。 盛世召颔首:「我一直纳闷时疫的根源究竟在哪里。井水无疑是最大的传播源,但这口井应该没问题。」 他挺起嵴背,又张望了眼路边的行人,只见他们各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手中拎着线香、鸡蛋等贡品匆匆赶向城外的狐仙庙方向,哀嘆道:「时疫不治,百姓就会病急乱投医,胡乱祭拜各种鬼神狐仙。」 「是啊,他们自己都吃不饱,还得花钱给狐仙买贡品,那个狐仙一看就是骗财的!」 毕颉也急得直跺脚,又道:「不过明天就是『毕春傩祭』了,应该能稳住百姓们的心。傩祭大典过后,就让国师把咱们研制出的傩药分发给百姓。」 盛世召长嘆一声:「时疫发得太快,药还在研制当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就在两人交谈的过程中,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争吵打闹声。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躺在街中央,被三个青年围殴着,怀中抱着刚从狐仙庙求来的药。 毕颉嘆了口气,小声说:「最近这样的事屡见不鲜。狐仙庙里的药难求,为了活下去,性子恶劣的人就会上手去抢。大家也都是被逼疯了。」 第98页 盛世召随手从地上拾起三个碎石子夹在指缝中向前一抛,三枚碎石分别命中那三个少年的脖颈,令他们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是谁他么得在多管闲事!」其中一人怒气横生地巡视着袭击他们的人。 「好像是.....傩师俯的人。」另一人望着盛世召和毕颉磕磕巴巴地说:「你看他们身上的衣服。」 「快走快走。」 那三个青年似乎对傩师俯非常忌惮,再顾不得去抢少年手中的药,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街尽头。 被抢药的少年似乎也听见了盛世召的身份,抱着怀里的药包慌忙爬起身,跪倒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你还好吗?」盛世召阔步走到少年面前,好声询问。 少年不敢支声,长发垂在额前挡住了五官,但肩膀却在打着颤,心里似乎很害怕。 「不用怕,我又不吃人。」盛世召调笑着说,他伸手去扶少年的肩膀,却被少年一侧身躲了过去。 「还请大人别碰我。」少年微微抬头,嗫嚅道:「我父亲得了时疫......会传染。」 露出五官的瞬间,盛世召的心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 少年的脸上浮满灰尘,但却遮不住他精雕细琢的五官,鼻子英挺而秀美,唇色透着浅透的红晕。虽然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身子也很羸弱,但细长的丹凤眼里却带着坚定凌厉的光。 是陆惊鸿! 虽然年纪还很小,但五官却一模一样! 这是陆惊鸿前世的模样! 时间仿佛被定格住了,街道上的喧譁声在风中倏尔消散,只剩漫天的柳絮在两人的视线中簌簌而落。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此刻的盛世召想吶喊,想上前将幼小的陆惊鸿一把拥入怀里,想亲吻他的脸,但却一点都无法控制自己前世的身体。 盛世召凝视着少年的脸,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陆,名叫惊鸿。」少年轻声哽咽着开口。 「师父,您的眼眶......怎么红了?」毕颉扯了扯盛世召的衣角,嘘声问。 盛世召摇了摇头,口中咀嚼着「惊鸿」二字,还是将陆惊鸿扶起了身,「带我去看看你父亲的情况。」 话音落下,陆惊鸿的眼睛里闪过希冀的光。 世人都说盛大人是天神转世,是歷代最厉害的国傩,不仅能祈福驱邪,还能令人起死回生。 陆惊鸿连忙想要磕头道谢,却被盛世召用不要太张扬的藉口及时制止。 在去陆家的路上,陆惊鸿对盛世召哀求道:「还请大人不要告诉我爹,这药是我从狐仙庙里求的。」 看着他满脸诚恳的样子,盛世召好奇地问了声「为什么?」 原来,陆惊鸿的父亲原先是闾山一门的道士,最忌讳像狐仙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 不过后来父亲与他母亲结识后便放弃了修道之路,两人过起了云游四海、四处捉妖驱鬼的日子。 「我答应你帮你隐瞒这件事。」盛世召勾唇一笑:「不过你父母倒是浪漫。有诗云『一瞥便是惊鸿,芳华乱了浮生』。难怪你的父母会给你取名为惊鸿。」 话落,陆惊鸿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但嘴唇依旧抿得很紧,「后来我母亲在生我弟弟的时候难产身故了。」 盛世召心中一揪,抬手在陆惊鸿的肩上轻轻拍了拍,郑重其事地说:「狐仙药咱们也不用了。你放心,我一定治好你父亲的时疫。」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陆惊鸿的家。 房子很简陋,是用稻杆、芦苇和泥土砌成的,屋顶上的稻杆已有明显腐烂的痕迹,可以看出家庭并不富裕。 「父亲,咱们家里来贵客了。」陆惊鸿礼貌地将盛世召二人迎进了门,对屋里喊了声。 他的言行得体大方,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兴奋。 可屋里回应他的却是弟弟的哭声。 盛世召慌忙随陆惊鸿跑进里屋,见他弟弟正跪在床下流眼泪,而床上躺着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咽了气。 手中的狐仙药骤然落向地面,陆惊鸿三步并作一步扑向父亲的床榻,泪珠抑制不住地砸到被子上,哭声却憋在喉头中:「大人,请您,看看我父亲,还有救吗?」 盛世召探了探陆父的鼻息,敛声摇了摇头。 他环了眼周围的环境,除了生活必需品外,再无一样多余的装饰。几近家徒四壁。且陆惊鸿的弟弟看起来也不过三四岁的模样,于是对身旁的毕颉说:「一会儿你去府里找几个弟子来,一起帮惊鸿把他父亲安葬了。」 陆惊鸿登时身体一软,终于还是趴在父亲的怀中啜泣起来。 盛世召似乎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得伸手在陆惊鸿的嵴背上顺了顺,小声说:「人死不能復生。咱们还是要为将来做打算,你之后准备怎么办?」 陆惊鸿吸了吸鼻子,挺起身来,泪眼汪汪地盯着盛世召摇了摇头。 这泪珠仿佛流进了盛世召的心中,又酸又痛。 他长嘆一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拜我为师。」 陆惊鸿一愣,赤红的双眸中流过几许震惊:「可,可以吗?」 身旁的毕颉顿时眉头一皱,压低着嗓子提醒盛世召:「师父,咱们傩师俯有明文规定,从不对外收徒弟。就算收为乐师也是要通过考核的,况且弟子人数一直保持在十二人,咱们已经有三年没有收过徒弟了。」 第99页 敏感的陆惊鸿见盛世召没有回应,于是默默低下了头,小声说:「大人不必为难,帮我安葬父亲已经是天大的恩惠,我会去外面杂役,等攒够钱后我一定会还给您的。」 「不必。」盛世召大手一挥,继尔用坚定的口吻对毕颉说:「规矩是人定的。从今天起,陆惊鸿兄弟二人就是你的师弟了。」 「可是,」毕颉着急地说:「做傩师要看八字,陆家兄弟单从面相上看也不是这块料!」 「命理八字只是上天的垂相。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道理你现在还不懂吗?」盛世召厉声训斥:「比起天赋,我更加看重一个人的品行!」 毕颉还想再反驳,但看见盛世召眼尾的厉光时,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看到这里,此刻的盛世召终于懂了「万法依业流转」这句话,自己今生之所以有幸能被陆惊鸿收为徒弟,原来真的是前世种下的因果。 就这样,陆惊鸿兄弟二人被领入了傩师俯。 能拜入傩师府的,要么是盛家子弟,要么出身高门,就连乐师也多是大户人家的旁系。陆惊鸿和他年仅三岁的弟弟在俯中不过是两个无根的浮萍,免不了受到府内人的轻视。 但年幼的陆惊鸿却有着超乎年纪的成熟,不仅在学习方面比别人更加勤奋刻苦,尽量不给盛世召添麻烦,还主动分担府里杂役们做的差事。 这一晚,盛世召从药室里出来时已近凌晨丑时。经过宗祠堂时,意外发现陆惊鸿正坐在祠堂外的阶梯上借着微弱的烛光读书。 他看得极其认真,一手捧着书卷另一手被冻得藏进腋下,小脸被冻得通红,就连盛世召迎面走过来也不没觉察到。 盛世召心头一酸,将陆惊鸿的窘迫处境猜了个七七八八。 府上所有的傩师弟子都睡在一间房里,想必陆惊鸿并不受其他弟子们的待见,所以才不敢在夜里点灯,只能跑来彻夜燃灯的宗祠外借着烛火读书。 盛世召干脆将自己的狐裘领子摘下,围在他的脖子上,轻声询问:「不冷吗?」 陆惊鸿被吓了一跳,手中的书卷险些掉落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说:「师父,我,我不冷。」 盛世召几不可闻地嘆了口气,握住他冰凉的手,心中的酸楚更甚,于是用坚定的口吻说:「想看书就去我房里看。」 陆惊鸿张了张嘴,眼底的动容一闪而过,而后还是低着头拒绝:「师父您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今天的功课已经做完了,就不打扰您了。」 盛世召眉头轻皱,用不予商量的口吻说:「明天你就收拾行李搬去我的侧室住。」 陆惊鸿诧异地抬起头,漆沉的双眸在烛火的映射下星光点点。 原来,前世的陆惊鸿就是一个看似沉默不语,实则心里总是默默把别人放在第一位的人。 盛世召心想,如果自己还能回到今生,他一定把陆惊鸿捧在手心、放在心头,好好疼爱。 第51章 前世,今生。 毕春傩典过后, 盛世召几乎时时泡在药房里废寝忘食,想要加快研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 而每到饭点,陆惊鸿总会亲自端来吃食,然后默默地守在一旁看着盛世召和药师们调制药剂。菜冷了, 他就端去重新热一遍, 直到盛世召忙完他才敢出声提醒。 虽然是自己的前世,但盛世召心中还是略有些不爽, 毕竟陆惊鸿在做师父的时候, 还从未这样讨好过他。 在尝试了几百种不同成分配比的方剂后, 新研制出的傩药终于在三位患了时疫的家僕身上取得了疗效, 这才使得盛世召结束了夜不能寐的日子。 此时已至夜半丑时, 盛世召连夜派毕颉将方子送去了国师府上, 继尔满怀欣喜地回到房间, 一股清甜味顿时传入鼻腔。 只见陆惊鸿端着碗粥从厨房中走出了出来, 即使满眼笑意, 却也遮不住他眼底的乌青, 显然这些日子他也没休息好。 盛世召嗅了嗅,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送进口中, 粥香登时传遍味蕾:「好香啊!里面放了些什么?」 「糯米, 水梨,大枣和牛奶。」陆惊鸿莞尔:「都是些健脾养胃的食物, 师父可以多喝一些。」 盛世召赞赏地点了点头,又瞧着陆惊鸿眼底的乌青, 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从今天起就不用负责我的饮食了,心思还是要多放在学习上。」 陆惊鸿眸中一动,面露焦急地嗫嚅道:「师父......不喜欢我做的吃食?」 盛世召皱了皱眉,急忙补充:「喜欢, 只是不希望你太辛苦。一日三餐交给厨房去做就好。」 「只要师父喜欢就不辛苦。」陆惊鸿长吁了口气,目光灼灼:「厨房做的是大锅饭。师父最近常熬夜,肝火太旺,需要在饮食上好好调理。」 盛世召张了张嘴,没再继续说下去,改口问道:「对了,你最近功课怎么样?」 陆惊鸿面露羞愧地低下头,小声道:「弟子愚钝,总是不得要领,和师兄们相去甚远,就连最简单的『通感』也很难做到。」 盛世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并不是你不够聪明。前两日我看了你和你弟弟的八字,你们八字全阴,确实和我们傩师一派的法门有所冲突。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和其他弟子一起学习了。」 陆惊鸿咬着下嘴唇,焦灼地望着盛世召,用哀求的语气说:「师父,我相信勤能补拙,我一定会比别的弟子更加用功,您别把我赶.......」 第100页 「我不是这个意思。」盛世召诧异地望着受惊的陆惊鸿,在他话没说完时就连忙握住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是说,明天起,我打算单独给你授课。」 「我打算教你一门傀儡术用来防身,这个法子正好适合你的体质。」说着,盛世召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上等桃木,又掏出一把绣了凤纹的银质刻刀,「会刻人偶吗?刻一个你喜欢的模样,以后它就是你的随身法器了。」 陆惊鸿点了点头,眼眶湿润了。他缓缓接过桃木,哑着嗓子说:「师父,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盛世召眉梢一挑,沉默了一瞬,再次摸了摸陆惊鸿的头:「或许是和你有缘。自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总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你,总是不自禁地有种想要.......保护你的冲动。就好像我的身体还住着另外一个自己。」 听到这里,盛世召心里也是颇为诧异,难道前世的自己能感应到他的存在? 陆惊鸿的眼眶更红了,一颗泪珠从眼尾滑入嘴角,在盛世召说完这番话后,「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将头趴在盛世召的膝盖上,哽咽着说:「师父,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 盛世召欣慰一笑,拇指在他头顶的发间摩挲,轻声道:「你弟弟陆清竹年纪尚小,但资质聪颖,遗传你父母的体质非常适合修习道术。我师兄曾受陈抟老祖的亲传,在道术上的建树比我更深,我打算送他去师兄那里好好修行。」 陆惊鸿吸了吸鼻子,伏在盛世召的膝上点了点头。 这一晚,陆惊鸿房间的烛灯亮了一夜。 他坐在桌前,将手中的桃木照着盛世召的模样一笔一划地雕刻着,又怕刻得太明显被发现,所以只刻了五分像。 皇室很快命人按照盛世召送去的药方制作出了大量药剂分发给民间,起初的反响不错,很多得了时疫下不来床的人都逐渐恢復了行动力,只是偶然还会有些后遗症的出现。 可奇怪的是,民间陆续传出有人吃了药后,开始出现行为疯癞的传闻,且多发于夜间。 此时正值农历十五,月圆之夜也是阴气最甚的时候。盛世召打算带人去探查一下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 可正当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府外已传来浩浩荡荡的马蹄声。 「师父,是国师府上的人。」毕颉匆匆从门外跑回盛世召面前,慌张禀报:「我看他们个个身穿盔甲,腰上还别着刀,恐怕来者不善。」 盛世召颔首,左手别在腰后,指尖在五指上飞快掐算了一番,心中已有了定论。 卦象得出的是「空亡」,今夜必有灾殃。这也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难。 他转身对身后的陆惊鸿说:「惊鸿,你去房里收拾一下行李,去我师兄那里住几天,过几天我再去接你回来,正好也去看看你弟弟。」 陆惊鸿心知盛世召是想故意支开他,毅然决然地答:「徒儿不走。师父对徒儿有救命之恩,哪有师父有难,徒弟先跑的道理?」 盛世召长嘆一口气,将陆惊鸿揽在身后,说:「一会儿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别激动,也不要开口说话。如果我遇见什么不测,你就跑去我师兄那里,他一定会护你周全。」 「我不去!」陆惊鸿从怀里掏出人偶,站在了盛世召旁边:「师父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话音才落,傩师府的大门就被一名身穿盔甲的将士「砰」地一脚踹开,身穿黑袍、满头鹤髮的国师在一群将士的围拥下阔步走进傩师府,扬声道:「传皇上口谕,即刻绞杀乱臣盛世召,其嫡系弟子就地处死,其余人等一律押走等候处置!」 「谁敢!」盛世召怒喝一声,拔出别在腰间的桃木剑,狠厉的气势吓退了一圈刚欲上前捉拿他的人。「国师大人,敢问我犯了何罪,要让皇上就地处死?」 国师义正言辞地答:「你用药蛊惑中了时疫的百姓,使得举国上下民心不安。你罪恶昭着,想藉此机会叛乱朝廷,罪该万死!」 盛世召冷笑:「药是我和几位御医共同研制的,在我家家僕上试验过,几位御医都可以为我作证。试药结束后,我第一时间让毕颉送去了国师府让你亲自过目。究竟是谁罪恶昭着?」 「你.....」国师语塞,摆了摆手让身后的将士押来一位得了时疫的士兵,只见他眸色全白,一块发青的腐肉挂在左边脸颊摇摇欲坠,脖颈处已然出现了青色尸斑却还在疯了一般乱扑着双臂,俨然是个活死人了。 看到这里,盛世召心中大惊,这个士兵的形态和当时施浮生与阿梦的样子一模一样,难道在这个时代就已经会有人使用这种东南亚邪术了? 虽然这个士兵被绳索捆绑着,可还是让傩师俯的弟子们吓得纷纷后退了几步。 「还说不是你们傩师府搞的鬼!」国师厉声逼问:「人人皆知,你们研发出的傩药中会加入特殊的符咒。只有你们傩师府会使用巫术,举国上下但凡吃了傩药的人都成了活死人!」 「皇上现在只能痛心下令处死这些无辜的百姓。盛世召,就算你死了也不足以祭奠这些枉死的冤魂!」 言毕,国师挥了挥右手,示意身后的弓箭手们立刻放箭。 「所有人退后三步!」盛世召神色一凛,让身后的弟子们喝声道。 他脱下身上的玄色外褂,口中默念起「金刚深密陀罗尼」,咒语落下的同时,朱色外褂赫然放大百倍,好比一道流动的城墙竖在士兵与弟子们之间。 第101页 「嗖嗖嗖。」 数万根利箭齐齐射向盛世召,但箭刃在触碰到盛世召的褂袍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就像触碰到了坚韧的盾牌一般,纷纷坠落在地。 「歪门邪道!」 国师挥舞起手中的赤霄剑,锋利的剑刃立刻将袍褂划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赤霄剑乃是刘邦所用,流传至今已聚集了数位帝王身上的龙气,后又被数位高僧大德加持,可破除万法、削铁如泥。 盛世召心中升出一股恶寒,皇上肯把赤霄剑借给国师,足以证明他铁了心想要自己的命。 他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时疫久久不被控制,百姓已对皇室逐渐失去了信任,开始祭拜怪力乱神,一旦傩师府用傩药治好了时疫,就会被百姓封上神坛。 皇室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算活死人不是皇室所为,皇帝也迟早会藉故要了他的命。 「杀!」国师高举宝剑,朝着身后的将士们怒喝。可话音才落,他脖子蹙然歪向一边,脖颈处发出断裂的脆响声,眸子满是震惊。 只见陆惊鸿捧着手中的人偶,满眼愤怒地死死盯着国师。 「惊鸿!」盛世召立刻将陆惊鸿揽在身后,急声道:「我不是让你不要轻举妄动吗?你怎么能这么冲动!」 陆惊鸿眼中的怒火退下,回答地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师父,我不允许任何人污衊你的清誉!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皇上怪罪下来,就由我一个人承担。」 「你怎么这么傻。」盛世召语塞,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弟子去替他背锅? 陆惊鸿的这一举顿时吓得周围的士兵止住了脚步,可下一秒,已经瘫倒在地的国师忽然重新站了起来,眼睛已全然被黑色的瞳孔占据,数条黑色青筋从脖子瞬间爬满了整张脸。 这简直和克里斯死后的模样一模一样! 国师的变化令周围的将士和傩师府的弟子们大惊失色,唯独盛世召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眼底已然结起了一层冰霜。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国师已奔向盛世召,陆惊鸿毅然决然地挡在了盛世召面前,频频操控手中的人偶,但对方却丝毫不被控制。 国师的速度变得异常惊人,就在他的手快要触碰到陆惊鸿的时候,盛世召用桃木剑挑开国师的手臂,另一只手将陆惊鸿揽入怀中,说:「一时半会儿和你说不清。惊鸿,你现在去我房间,将我柜子里的桃木盒取来,赶紧!」 「是。」 陆惊鸿被盛世召推到一旁,他不敢再耽误一秒,飞速向盛世召的房间跑去。 就在这时,从傩师府的大门外忽然涌进一大批百姓,他们各个形同那个变成了活死人的士兵,各个都如同疯狗一般,见人就咬。 府内一时间哀嚎连天,傩师府的弟子们与士兵和活死人混战一团,厚重的血腥味顿时瀰漫在空气之中。 陆惊鸿匆匆将取来的桃木盒递到盛世召手中,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串由十二颗通透的翡翠珠子组成的手鍊。 此刻的盛世召心中一惊,这串手鍊可不就是自己手上的那一串吗? 这一幕发生的惨剧和香园所面临的无出其右,难道也是国师动用了七星灯的原因? 还未等他想出所以然来,只听前世的自己对身边的弟子们命令道:「你们给我护法!」 「是!」 众弟子纷纷上前,将盛世召围在圆心。陆惊鸿首当其冲,随手拾起一把地上掉落的剑,艰难地和国师对抗起来。 盛世召将手鍊拆散,按照黄道十二宫的方位,将十二颗翡翠珠子排成一个圆,又从怀中夹出五道黄符摆在圆中,口中振振有词地念起二十八宿挨星口诀:「干坤艮巽属木乡,寅申巳亥水神当。甲庚丙壬俱是火,子午卯酉火相依。辰戍丑未金为局,乙辛丁癸土相伤。煞泄奴兮生兴旺,生我食神属丙榜。众星归位,天地净明,急急如律令!」 言毕,十二颗翡翠发出耀眼的白光,白光汇聚在一团,中央的符咒化作二十八星宿,和天上的星星一一对应。 一时间,翡翠绽放出的光芒将黑夜照成了白天,那些变成活死人的百姓纷纷倒地,就连国师也在白光之中逐渐变得扭曲,最终消弭殆尽。 「看懂了吗?」 耳畔忽然传来爷爷的声音,将盛世召再次拉回了中阴世界。 盛世召怔愣在了原地,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但却不知该从何开口。 爷爷说:「万法皆依业起,前世由你造的业,今生也得由你来承担。」 「可这并不是我的错。」盛世召不解。 爷爷:「虽然你不是罪魁祸首,但祸根却因你而起,你必须要了结这段因果。就比如我,施青山强行用七星灯续了我的命,我也因此必须要付出代价。」 盛世召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又连忙追问:「后来前世我和陆惊鸿怎么样了?」 爷爷喟嘆:「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画面一转,盛世召看见自己躺在一樽水晶冰棺里。而此时的陆惊鸿已然褪去了青雉,长成了今生的模样。 陆惊鸿伏在棺材旁,五指一遍遍地隔空触摸着盛世召的脸颊,水润的眼里写满了爱意和怜惜。 不用想也能猜到,前世的自己终究还是没能逃脱皇室的算计。 第102页 「师父,是徒儿没用,终究还是没保护好你。」陆惊鸿喘息一声,砸下的泪珠在水晶棺盖上慢慢晕开。 说着,他抬起水晶棺椁,在盛世召的旁边躺下,五指紧扣,轻声说:「你对我的好,只能来世再报。愿来世我能做你的师父,好好的疼你、爱你、护你一生周全。」 盛世召蓦地红了眼眶,想对陆惊鸿说些什么,但千言无语堵在喉头,化作泪水簌簌落下。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受到了一股推力,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他感觉仿佛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深渊之中。 另一边,阿什莉用拍婴蜡烛点燃了整片树篱迷宫,幽蓝色的火光沖天,一如身在地狱般。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很快波及到了香园。 陆惊鸿等人还在门外死守着,和半空中的六个恶灵打得不可开交,身上沾满了灰烬,衣服四处都是划痕,早已无暇再去顾及火势。 王磊怀着满腔的愤怒随手在地上抄起一把木棍向克里斯冲去! 「艹你大爷的,我要让你给我兄弟偿命!」 木棍正中克里斯的天灵盖,但却丝毫不起反应。 克里斯面露阴鸷,嘴角挂着嘲讽的笑,伸出右手抓住王磊的脖子,将他悬空举起。 王磊双脚脱离了地面,脸上的青筋暴起,他挣扎着从裤兜摸出十字架吊坠插.进克里斯的手臂:「我奉保罗所传的耶稣敕令你滚回地狱!」 克里斯转了转脖子,脸上的笑意更盛,王磊的反击对他来说犹如隔靴搔痒:「雕虫小技。你下去给你的兄弟陪葬吧。」 就在王磊快要窒息的时候,陆惊鸿手中的桃木剑狠快准地砍在了克里斯的手臂上,剑柄上的火光灼化了手臂上的一块腐肉,光亮刺得克里斯睁不开眼。 王磊垂直坠落在了地面上。 陆惊鸿令王磊闪开,抓住机会将剑尖瞄准克里斯的印堂。 印堂处被剑尖处的金光逐渐灼出了个窟窿,脸上的腐肉被灼烧发出阵阵恶臭,陆惊鸿一字一句地逼问:「另外一半七星灯在哪里!」 克里斯喉头髮出阵阵怒吼,他用右手抓住剑柄,和陆惊鸿角力了片刻,最终还是一把夺过桃木剑,将它丢向一旁,印堂处的窟窿很快又被新生出的腐肉悉数填平。 他冷冷一笑,眼底布满想要占有陆惊鸿的欲望:「我就喜欢你这种冷血冷情,高不可攀的样子,和现在的我很配。」 手无寸铁的王磊和陆惊鸿成了瓮中之鳖,前有克里斯,后有黄金黎明协会的人步步逼近,半空中还飘着虎视眈眈的恶灵。 就在克里斯一脚踹向王磊的胸口时,裴蕴芝忽然出现,挡在了王磊身前。她用几近透明的身体抵挡克里斯的角力,口中发出悽惨的尖叫声,令克里斯的脚又弹了起来。 原来,她一直默默守护在王磊身边,虽然她知道王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沈慎行,但她还是捨不得离开,想看着王磊长成真正的男人。 王磊惊诧地望着这个逐渐消弭的女人,眼神从陌生逐渐转为诧异又多了几分动容。直到最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艰涩开口:「蕴,蕴芝?蕴芝!」 这个女人曾多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可是一直看不真切,每每梦见只觉唿吸困滞,心如刀绞,仿佛经歷了一场生离死别般令人悲恸。 前世的因缘如梦甦醒一般忽然在脑海中浮现,这是他曾捨命保护过的人。 王磊立刻从地面上弹起,四处张望着裴蕴芝的身影,口中不断吶喊着她的名字,可回应他的只有唿啸的风声和火焰爆破的声音。 「真是令人感动的一幕。」克里斯露出嘲讽的笑意,「既然你这么喜欢她,我就成全了你,你们去地狱相会吧。」 话音才落,在克里斯和陆惊鸿、王磊之间忽然多出了一道流动的金光。 金色光渐渐将陆惊鸿和王磊包裹住,形成了一个坚韧的屏障。 「金刚深密陀罗尼?」陆惊鸿面露诧异。 他曾在古籍上读过这种密法。据他所知,会使用这种密法的人如今寥寥无几,一是因为需要深厚的修为,二是因为修习这种法门需要嫡系传承,早已绝迹。 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盛世召躺着的地方,只见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惊鸿,我在你身后。」耳畔传来低沉又温柔的声音,陆惊鸿只觉背后一热,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盛世召的怀里。 「世召!」 陆惊鸿不可置信地凝视着盛世召,眼眶逐渐红润。他缓缓伸出手触碰盛世召的脸颊,温热、真切,压抑的悲痛与失而復得的激动一齐涌上心头,化作一声一声的哽咽。 望着陆惊鸿泪眼婆娑的样子,盛世召心中仿佛被麻绳捆住一般,他用拇指拭去泪水,将陆惊鸿紧紧拥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保证:「是我,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你。好好地疼你、爱你、护你一生周全。」 陆惊鸿泣不成声,左手五指紧紧攥着盛世召的胳膊,将盛世召握得生痛,就像生怕这一幕只是昙花一现的幻象,下一秒又会破碎。 克里斯惊惧地看着盛世召,他不知道盛世召是怎么活过来的,而且身上布满了「生气」,就像从没死过。 「惊鸿,你先在这里休息,其他交给我来处理。」 盛世召将陆惊鸿扶在树边靠着,食指整理好他额前凌乱的碎发,随后一步步走出金光。 第103页 克里斯抽了抽嘴角,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仿佛有股无形的气场压倒式地袭来。 他转念一想,自己也是不死之身,有什么可惧怕的? 下一秒,盛世召以眨眼间的速度用陆惊鸿的桃木剑尖分别戳向克里斯的左右眼珠。 「这一下,是还你觊觎我的人。」 剑起刀落,剑刃如影般将克里斯的双手划落至地面。「这一下是还你抢走别人的东西。」 「这是还给被你吸了生气的人。」随后飞舞的剑尖又划开他的胸膛。又砍去了他的双脚:「这一下还给裴蕴芝。」 克里斯倒在地面痛苦地闷哼挣扎着,半空中的恶灵们顿时调转方向,齐齐调头转向盛世召。 盛世召将握在手心里的十二颗翡翠向地上一抛,口中念起「二十八宿挨星口诀」。 「众星归位,天地净明,急急如律令!」 乌云布满的天空霎时星光汇聚,天地间的白光汇聚一处,白光很快蔓延至整个香园,幽蓝色的火焰蹙然熄灭,恶灵在哀嚎中消散,黄金黎明协会的人们纷纷倒向地面。 暴雨骤停,天地间仿佛摁下了暂停键,恢復了深夜的寂静。盛世召一步步地走进陆惊鸿,俯下身去目光与陆惊鸿齐平,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颊,双眼尽显温柔。 对于陆惊鸿来说,这一切都美得这么不真切,仿佛置身于虚空之中。他再也抑制不压抑已久的冲动,双手环住盛世召的脖颈,吻了上去。 遍地的白色玫瑰花海在星光下熠熠生辉,醉人的香气萦绕在两人的鼻息之间。 这个吻激情缠绵,唇齿分开之时,两人的额头依旧抵在一处,盛世召注视着陆惊鸿闪动的双眸,低声说:「我爱你。」 陆惊鸿莞尔,脸颊浮起一片前所未有的浅红:「我更爱你。」 第52章 人偶 此时已清晨6天点, 天边正泛起鱼肚白。往常这时的医院还未到忙碌的时候,但此刻却人头攒动,黄金黎明协会的会员们几乎占满了这个急诊室。 王磊和他的母亲阿什莉在走廊里激烈地争吵着,无论阿什莉怎么苦口婆心地解释, 他心中依旧无法释怀刚才的经歷。 二楼vip病房里, 陆惊鸿躺在盛世召的病床上,两人面对面静静凝望着彼此, 十指紧扣, 和楼道的嘈杂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还疼吗?」陆惊鸿心疼地轻轻抚摸着盛世召胸口包扎过的伤口, 嘘声问。 「嘶——」盛世召故意皱着眉, 装出吃痛的表情:「疼, 特别地疼。」 陆惊鸿勐地收回手, 关切地问:「那怎么办, 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不用。」盛世召的嘴角扬起几不可查的笑意, 满眼爱意地盯着陆惊鸿红肿的嘴唇:「再亲一下就不疼了。」 「别闹, 这里是医院!」陆惊鸿用训斥的口吻说道, 但脸还是红了。 「没事。」盛世召不怀好意地一笑,低声说:「你刚才把门都反锁了。再说, 这个点也没人会进来。」 他之前还没发现陆惊鸿有脸红的习惯, 那害羞又强壮镇定的样子,盛世召现在越看越觉得喜欢, 干脆张开双臂将人搂紧怀中,又小声道:「我是真的疼, 心疼。」 陆惊鸿弯了弯唇,丢了句:「从哪儿学的这些油嘴滑舌的强调,等你好了以后,我一定会罚你!」 盛世召开怀一笑, 一遍遍地抚摸着陆惊鸿的发梢:「心疼前世的你,更心疼现在的你。这么倔强,执拗。答应我一件事,以后凡事都先考虑自己,再考虑别人,包括我。」 陆惊鸿心头一软,抬起头时不经意地撞上了盛世召灼热的视线。 一下秒,他的双唇被紧紧贴住,身子完全被箍进盛世召滚烫的怀中,仿佛瞬间掉进了熔炉中,全身都变得燥热起来。 「啪。」 原本床头昏黄的灯光被盛世召随手摁灭,寂静的病房里被粗重的唿吸声全然占据。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缠绵,两人同时从床上弹了起来。 盛世召不耐烦地回了句,「谁啊!」回应他的正是从华国匆匆赶来的施松雪、费延初等人。 打开病房门后,费延初第一个沖了进来。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华国那边出了点棘手的事,令我和师姐一直脱不开身。你没事吧?我听程叔说,是世召用了金刚深密陀罗尼才.......?」 费延初絮絮叨叨地检查着陆惊鸿的身子有没有受伤,但在看见他脖子上的红印和红肿的嘴唇时,顿时闭上了嘴。 陆惊鸿举起双手让费延初检查身子,笑意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和炫耀:「的确是世召用密法击垮了克里斯,我们才得以获救。」 对于费延初的上下其手,盛世召略显不爽地横在他俩中间,双手抱臂地睥睨着他:「有事说事,不要动手动脚!华国那边怎么了?」 费延初愣怔地打量了一番盛世召,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眼底盛满了惊讶,甚至忘了回答盛世召的问题。 一旁的施松雪抹了把额角的汗珠,见陆惊鸿等人都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答:「华国各地出现了一批衰老症,就连医生也查不清原因,样子和盛老前辈临终时很像,我们怀疑是同一个兇手所为。」 盛世召神色一凛,扭头望向陆惊鸿,其实他心中早就猜到,害死爷爷的兇手肯定不止克里斯一个,甚至可能和前世的国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104页 陆惊鸿读懂了盛世召眼里的寒意,且他承诺过世召一定会找到杀害盛音河的兇手,于是站起身来,说:「师姐,正好世召也放假了。等世召恢復以后,我们就启程回华国,与你们一起调查这件事。」 「事不宜迟,我身体没问题。」盛世召说:「克里斯死了,他的同党一定会收到消息,咱们明天就出发。况且,七星灯的另外一半还下落未卜。」 施松雪皱眉点了点头,又询问了一番陆惊鸿二人刚才所发生的事,以同样诧异的目光打量了一番盛世召,眼底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惊鸿,世召他真的......觉醒了?」 陆惊鸿与盛世召对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施松雪眼底的惊诧更甚,舌头打结地说:「青山师叔曾预测过,咱们祖师爷会转世到我们这一代,甚至曾预测过此人就是盛世召。当时我们都不以为然。现在看来,青山师叔预测得果然没错。」 对于这一点,其实盛世召也有些懵。 关于所谓的密法,他只是在前世自己的身体里感受了一遍而已,一如他曾经接触过的玄门方术,但凡看过一遍就能轻松掌握。 一旁的程叔好奇地插嘴询问:「世召,那你现在和以前感觉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盛世召沉思了一番,唯独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能明显感觉到的是,自己的身体里似乎多出了一股流动的能量,就连胸口的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我曾经听我爸爸说,觉醒也是需要过程的。」施松雪难得露出了笑意,目光中带着几分赞嘆与敬仰:「世召,你们帮我找回了那45样法器,这份恩德我一定铭记在心。如果我爸爸在天有灵能看见这一幕,他老人家一定会很欣慰。」 盛世召垂眸,并没有回应施松雪的话,而是默默牵起了陆惊鸿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为了让盛世召尽快恢復,程叔开车将费延初等人送回了香园,并让六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餐,算是给他们接风洗尘。 等用过早点,回到客房。关上门的那一剎那,费延初脸上的笑意瞬间全无,目光狠厉地在薛涛的脸上甩下一计响亮的耳光。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非但没搞死盛世召,现在居然还让他觉醒了!都怪你,给了你这么多次机会都没能杀了他,现在怎么办!」 薛涛连忙跪向地面,低头不语。 费延初转身望着窗外树篱迷宫的方向,,眉眼间流露的恨意和阴鸷与之前文质彬彬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薛涛仿佛一个犯了大错的学生,在地上跪了许久才开口:「师父不用担心,盛世召还未完全觉醒。这次他回华国必死无疑。他和晋老前世就是死敌,差点让晋老魂飞魄散。不用我们动手,晋老也一定会杀了他。」 「但愿如此。」 费延一字一顿,想到刚才陆惊鸿脖颈上的红印,眼底的恨意只增不减,「七星灯处理的怎么样了?」 薛涛诚恳地答:「给克里斯使用过后,前天就被我送回晋老手中了。」 费延初淡淡「嗯」了声,走到壁柜前随手拿起一瓶白兰地倒入杯中,烈酒如火般灼烧在他的胃道,再顺着酒气满出胸口,给偌大的房间染上几分不甘与幽怨。 「惊鸿只能是我的。当初我费尽心思在他身上多种了一道蛊毒,为得就是让他变成我的傀儡。如果盛世召一旦完全觉醒,就能用傩药医好他,我这么多年的计划就白费了!」 「师父不用太多虑。」薛涛低声道:「我刚才去厨房转了一圈,发现你送给陆师叔的药还在橱柜上放着,他应该一直都在服用。」 费延初把玩着手里的水晶杯,冷冷道:「通知晋老,把盛世召要回华国的消息告诉他。」 「是。」 另一边,盛世召二人在病房中也没有歇着。他们从施松雪那里拿到了一份关于「衰老症」患者的资料总汇。 资料中的有些人已经在近期过世,还有些依旧在救治的过程中,那些过世的人全都是突然猝死,甚至有些就死于医生的眼皮子底下,死相和盛音河的确如出一辙。 盛世召理了理手中的资料,若有所思地说:「患者人数很多,一共一百二十三人。有一点非常奇怪,其中有三分之二都是女性,且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岁。她们大多是普通的上班族,还有少数是大学生,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兇手很急。」陆惊鸿凝思了片刻,答。 盛世召不解:「为什么这么推断?」 陆惊鸿站起身来,背着手在病房里来回踱步:「这个兇手和克里斯的目的不同,他明显想用活人的『生气』来续命,且他命在旦夕,短时间内需要大批量人群为他献祭,所以才故意针对女性群体下手。」 「在华国,女性的消费能力明显高于男性,因为她们对于生活质量的要求更高。我猜这些受害者是受了兇手的某种蛊惑。」 「对,露露李就是最典型的例子!」盛世召恍然大悟地双手一拍:「她因为极度渴望受到周围人的重视,所以才去供养古曼童,让她变得更瘦更漂亮。我猜这个兇手就是以同样的方式在蛊惑这些受害者!」 陆惊鸿莞尔一笑,眼底闪过一抹赞赏,用食指颳了下盛世召的鼻樑,用调笑的口吻说:「孺子可教也。」 盛世召顺势将陆惊鸿揽入怀中,低声道:「那也是你教得好。」 第105页 陆惊鸿勾了勾唇,略有深意地低声说:「是你教得好才对。」 盛世召心中一惊,自醒后来,他故意隐瞒了自己前世是陆惊鸿的师父一事。 陆惊鸿是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是傻子。」陆惊鸿微微低头,眼底微光闪动:「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将傀儡人偶给了我,说是师祖那一代传下来的,且只有八字全阴的后辈才能用。」 「自我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隐约觉得这个人偶和你有些相像。从那一刻我就坚信,你一定是师祖转世。」 「上次我师父尸变,人偶的上半身意外摔破了一块,我拿回去修缮的时候,发现人偶是空心的,身体里还刻了几行小字。」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三月初八赠与爱徒陆惊鸿,愿常伴左右。 ——盛世召。 第53章 求婚 一众人落地京城已是三天后。 深秋里的胡同里四处可见金黄色的落叶, 人走在上面总会发出「沙沙」的响声。 在施家吃过晚饭,盛世召牵着陆惊鸿的手,快步走出胡同,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 陆惊鸿有些纳闷:「才下飞机又出去, 这么晚了, 急匆匆地去哪里?」 盛世召神秘一笑,含煳地答:「我想回算命铺子给爷爷上柱香。」 陆惊鸿在他手上拍了拍, 轻声答:「的确应该去上柱香。」 夜里不堵车, 从金桥胡同到爷爷的算命馆只用了不到半小时的车程。 将近四年的时间, 算命馆周围的建筑和记忆中一样, 依旧没变, 一时让盛世召心中感慨万千。 他用手掌扫了扫锁上的灰, 打开门的那一瞬, 屋里的陈设让他有种爷爷还在屋里, 等他回家的错觉。 还是那张八仙桌, 上面摆着爷爷算卦用的求籤筒和神龛。 陆惊鸿被盛世召牵到了后院, 那里原先是一小片盛音河种菜的院子,还有一棵挺立的梧桐。 「还记得这里吗?」盛世召转身, 低头凝望着陆惊鸿。 陆惊鸿弯了弯唇, 「当然记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你小时候拜我为师的地方。」 盛世召眉梢一扬, 眼底升起满意的笑意,低声补充:「也是我第一次向你告白的地方。」 陆惊鸿抿了抿唇, 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话题:「咱们不是来上香的吗?」 「别急。」盛世召负着手,抬头扫了眼星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直到五分钟后,程叔和六婶也从外走了进来。 盛世召动了动手腕上的翡翠手鍊, 嘴唇微动。 突然,漫天的错落繁星在院里的地面上映射.出璀璨的白光,整个世界斑驳琉璃,仿佛置身于梦中一般。 随着盛世召的嘴唇一张一合,错综的星光有序地快速移动着,最后在地面上形成了闪亮的心形。 陆惊鸿思绪剎白,半张着嘴说不出话。下一秒,他被盛世召领进心形的中央。 眼前的浪漫景象令六婶差点没惊唿出声,她激动地捂着嘴,泪水盈满了眼眶,对一旁的程叔说:「师哥,我年轻的时候也幻想着有人能像这样给我求婚。」 一旁的程叔憨笑,拍了下六婶的肩膀,喟嘆道:「谁不是呢。世召这小子也太会了。」 盛世召单腿跪地,变魔术似得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蓝丝绒礼盒,里面躺着两枚镶满碎钻的戒指,在星光下熠熠生辉。 盛世召仰头望着满眼星光攒动的陆惊鸿,一字一顿诚恳地说:「惊鸿,我嘴笨,漂亮动听的话我也不会说。我想你一辈子只属于我一个人,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就觉得生活充满动力,遇见再困难的事,我也不怕。」 这些话虽然朴实无华,但每一个字都打进了陆惊鸿的心里。 他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转头看了眼六婶与程叔,只见他们眼底皆写着「快点答应他」的期盼,于是接过戒指,将其中一枚戴到了盛世召的无名指上,十指相扣:「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程叔和六婶不禁同时鼓起掌,虽然知道陆惊鸿一定会答应,但盛世召心中还是激动不已。他搂着陆惊鸿的腰,一点点吻去陆惊鸿眼角的泪痕,笑着低声问:「我的求婚仪式怎么样?」 「很俗,但是很美。我喜欢。」陆惊鸿调笑着答。 盛世召眨了眨眼,伏在他耳畔:「那我们拜堂吧。」 他们在二楼侧卧的祠堂中,对着盛家祖先的灵牌、盛音河,以及程叔六婶的面,慎重地叩了三叩。 简单的仪式过后,他们决定今晚不回金桥胡同。 六婶和程叔在外买了些下酒菜,又喝了几两盛音河收藏的陈酒,一时酒气上头,就在算命馆歇下了。而陆惊鸿就和盛世召一同睡在了他少年时的那张床上。 此时已至转钟,仁爱医院7楼病房的护士——杨丽正在进行最后一轮查房工作。 她透过房门上的玻璃向内望了一眼。见病床上的姑娘正安静地睡着,唿吸均匀、表情没有任何异常。 这个姑娘昨天因「衰老症」被收入院,经过一些列检查,身体的各项指标均在正常范围,但全身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 类似情况的病人在仁爱医院已有不下20例,数名专家同时会诊也没有探讨出病因。 杨丽确认过病人的安全后,转身回到了护士站。等她离开的那一霎,躺在病床上的姑娘忽然睁开了眼,眼神空洞、瞳孔涣散。 第106页 她缓缓张开嘴,脸上的神经隐隐抽动着,额角的青筋突然暴起,像是正在忍受着酷刑,想喊却又喊不出。 「吱——」 就在这时,病房的大门缓缓开了条缝。 一个黑影从走廊外飘了进来,停在姑娘的床前一动不动地站着,静静地盯着她,就像在欣赏一场无声的表演。 外面走廊的白色灯光从黑影的身上透过,在墙上留下一片模煳的晕影。他没有肉身,好似一具漂浮在空气里的黑烟,一如地狱里的勾魂鬼。 这种状态持续了三秒之后,小姑娘脸上痛苦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黑影缓缓俯下身,快要贴在了姑娘的脸上,在她唿吸停止的前一秒,吸走了她唿出的最后一口气。 可下一秒,她几近透明的灵魂却从床上坐了起来,分离出了身体。 「你是谁!」姑娘慌张开口,又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自己躺在病床上的身体,吓得她半天没缓过神来。 回答她的是一个晦涩的男声。「你的阳寿到了,乖乖和我走吧。」 一阵阴风吹过,坐在护士站内的杨丽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她站起身子四处张望了一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不知何时被人敞开了大半,胳膊上顿时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清楚地记得,刚才查房的时候,那扇窗户明明被自己已经关上了,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被人打开了? 况且,楼道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 她吞了吞口水,快步走向走廊尽头,慌忙关上了窗户,转身时目光恰好透过病房大门上的玻璃,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姑娘。 「啊——」 幸好她喊到一半及时用手捂住了嘴,才没把其他病房里的病人吵醒。 只见病床上的那个姑娘侧着头,一双幽怨的双眼正对着杨丽,枯瘦的面颊宛如一颗贴了层皮的骷髅头。 病房的大门再次被悄悄合上,两个几近透明的影子一前一后地从杨丽的身旁擦肩而过,缓缓离开了7楼病房。 次日一早,盛世召和陆惊鸿在施松雪的带领下,来到了仁爱医院。 「我的高中同学杨丽在仁爱医院做护士,他们医院这次收了很多衰老症的病人,她应该能帮得上忙。」施松雪说。 三人来到七楼病房,走到护士站,却没看见杨丽的身影。 通过询问医院的同事才得知,杨丽昨晚值班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今早还没到下夜班的时间,就被收入病房住院了。 来到病房后,施松雪大惊失色。 只短短一晚上,躺在病床上的杨丽似乎衰老了几十岁,不仅仅是气色不好,就连身上的皮肤也出现了明显衰退的症状。 「是衰老症!」盛世召和陆惊鸿对视一眼,心底即刻有了定论。 杨丽昨晚受惊后,精神状态本就不大稳定。好不容易熬了一宿到了早晨交班的时候,照镜子时,看见自己的样子后直接吓昏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 盛世召快步上前,握住杨丽垂在床边的手,用通感的方法看见了昨晚事发的经过。 有人专门在那些衰老症患者临死时,吸走他们临死前唿出的最后一口气,然后带走他们的灵魂。 施松雪疑惑道:「这些病人衰老时,身上的生气就已经被兇手不断吸走,为什么又要专门去吸『殃』?」 「殃」指的就是临死前人唿出的最后一口气。所谓「阳精阴魄之气,郁结而为灾殃。」 在道家看来,「殃」是病气。普通人如果意外吸到了「殃」,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很有可能吸走生气的人和吸殃的,不是同一个人。」陆惊鸿垂眸,严肃地问:「看清楚兇手的样子了吗?」 盛世召摇头:「看不清脸。但看样子,他并不是『人』,更像是一具灵体,但又不是太像平常的鬼魂。」 「这就对了。」陆惊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吸患者生气的那位是活人,但是他命不久矣,需要用活人身上的『生气』来续命。而吸『殃』的那位不是人,需要用它来维持形体。」 「不是人?」施松雪凝思:「难道和我爹尸变时一样?」 陆惊鸿:「并不是。人有三魂七魄——『胎光』、『爽灵』、『幽精』。师父当时三魂皆被人摄取,但七魄还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吸殃的人七魄已经消弭,用某种方法强制性地留下了三魂。」 「世召,你再看一下,杨丽除了昨晚的遭遇之外,还遇见过什么特殊的人、事、物,或者吃了、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们要尽快找到她患衰老症的病因。」 言毕,盛世召再次握住了杨丽的手。只见他闭着眼,面上的表情几转几变后,终于睁开了眼睛,幽幽道:「找到了!」 第54章 纸扎人 「杨丽几天前曾在一个网红直播间里买了一种减肥产品。」 盛世召回味着刚才用杨丽的眼睛所看见一幕幕, 说:「她服用之后,仅仅三天就瘦了7斤。那是几瓶半透明的液体饮料,口感很涩,像是喝了一瓶掺了很多灰尘的纯净水。」 「我敢肯定, 那水里一定掺了符咒燃烧后的灰烬, 和当时巴颂给明飞喝的,是同一种东西。」 陆惊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明我们之前猜的没错, 兇手利用女性爱美的天性来蛊惑她们。」 第107页 盛世召:「我刚才特地看了眼杨丽收快递时, 快递上面的信息, 发件地址在京城郊区, 陈晋谷村。」 为了保护杨丽的安全, 他们兵分两路。 盛世召和陆惊鸿去往晋谷村寻找卖减肥药的网红, 而施松雪则带着杨丽回了金桥胡同, 以免她被人吸了生气、带走了灵魂。 晋谷村位于京城郊区, 距离不算近, 去的路上就花了近两个小时候的车程。 从热心的的士司机口中得知, 这个村子已有好几百年的歷史,是首批的华国歷史文化名村, 尤其是坐落在村落中央的那座古庙, 据说还是某位皇帝亲手建造的。 晋家村虽然依山傍水,但却几乎没有游客选择来这里度假。 司机给出的理由是, 因为那个村子夜里实在太渗人,传闻那里经常闹鬼。 经过了一段曲折、蜿蜒的盘山公路后, 的士终于开到了山顶。 「你们瞧,山下那片村落就是晋家村了。」司机打了圈方向盘说:「要不要我在村外等你们?否则你们在那里很难搭到回京的车。」 「谢谢,不用了。」盛世召朗声一笑,隔着车玻璃向下眺望。 整个村子的建筑皆有灰白色的条石砌成, 看得出确实有一定年代了。 但奇怪的是,每间房子的朝向皆坐东向西,这样的朝向通常很难採光,屋内的阳气难以聚集。 更令人匪夷的是,从高处眺望能很明显地看出,这些屋子排列成了一个大大的「坤」卦。 按照八卦图修建的城市和村落并不少见,但「坤卦」为六十四卦中唯一一个纯阴卦,这样修建只会聚集更多的阴气。 「这个村子有问题。」盛世召伏在陆惊鸿耳边嘘声说:「从风水上来看,这里更适合修建陵墓,但那位皇帝却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庙宇,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陆惊鸿颔首:「很明显,中间的那座庙宇一直在吸附周围房屋的阳气。我猜里面供奉的一定不是正神。」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更快一些。迈下车时,热心的司机摇下车窗又特地问了句:「真的不需要我在这里等你们?一会儿最后一班公交就要收班了。」 「不用了。」盛世召摆了摆手:「一会儿有人来接我们。」 「那就好。」司机这才罢休,抬手读了眼手錶,此时已下午五点,于是善意提醒:「进出这村子只有一班公交。如果你们朋友不来,六点前一定要坐上最后那班公交。」 「知道了。」 盛世召挥手与热心司机告别。 放眼望去,村子中央的那座古庙显得尤为突出,修建的有三层楼那么高,即使隔着百米远,也能隐隐闻到线香焚烧的味道。 村口建了一口天井,井旁坐着一位摇着蒲扇的六旬老人正在打瞌睡。 盛世召和陆惊鸿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先找到卖减肥药的小网红,然后再去那座古庙一探究竟。 两人走到老人前,见他目光有些木讷地盯着地面,于是俯下身子轻声问道:「老人家,请问您知道你们村里有住着一位网红吗?」 老人的面色蜡黄,显得死气沉沉,见盛世召二人挡在自己面前,不吭声也不点头。 「老人家?」 盛世召的手在老人的面前晃了晃,似乎唤回些他的神智。 老人眼中陡然一亮,笑容飞快地撑在脸上,右手聚在耳廓旁,似乎没听清刚才的话。「你说什么?大声点,我没听清。」 盛世召离近了点,稍稍提高了音量:「请问你们村里的那个网红,住在哪里啊?」 老人一改刚才的漠然,浑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哑着嗓子笑答:「奥,网红啊。我知道,你说的就是小红啊。她卖的减肥药好着哩。好多人千里迢迢来这里,都是为了买她的药呢!你们啊,沿着这条巷子一直走,找到23号房就到咯。」 盛世召快速打量了一番老人,没看出什么异样。道了谢之后就按照他刚才指得方向走了过去。 等二人渐行渐远之后,老人的神色又变得空洞,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般,全身的骨节全部错位,每一个关节都连着跟肉眼不见的细丝,只有背后的人握住那些细线的时候,才能重新站起。 费延初带着薛涛从不远处的树林中走出。 「盛世召,这次你必死无疑。」 他望着盛世召二人离开的方向,转动了一下手腕上的蛛丝手镯,冷笑道。 整个晋家庄静悄悄的。明明正是晚饭时间,但各个门窗紧闭,非但没有一点做饭的痕迹,就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饿不饿?」盛世召变魔术似得从背包里掏出一袋京城老字号制作的桃酥,掰了一小块餵到陆惊鸿口中。 陆惊鸿眉梢一扬,顺从地吃进口中:「什么时候买的?」 「在你早晨还没起床的时候。」盛世召勾起一抹坏笑,凑在陆惊鸿耳边说:「知道你昨晚累着了,今天再不能空着肚子了,不然晚上回去还怎么有精力?」 陆惊鸿被臊得耳朵红彤彤的,伸手掐了下盛世召的耳朵,「今晚分床睡!」 「不行!」盛世召铿锵有力地反驳:「是谁昨晚说,以后每天都要的?」 「你......」 这句话令陆惊鸿的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儿。 说着,两人停到了23号房的门前。 门没锁,一推就开。四合院儿里舖满了枯黄的落叶,丝毫没有人打扫过的痕迹,正厅门外还挂着张肉眼可见的蜘蛛网。 第108页 「那老头儿不会是在骗人吧。」盛世召嘟囔着用手掌扫掉蛛网。 「吱——」正厅的大门被推开,入眼的即是一个身穿粉红色连衣裙的长髮少女,正背对着他们坐在梳妆檯前,对着手机架像是准备直播。 「是小红!」 他曾用杨丽的眼睛看过红红直播,一头披肩的长髮,直播是总是穿着套粉红色连衣裙。 「餵。」 盛世召伸手在红红的肩上拍了下,刚想一探究竟,就见红红像一张锡箔纸一样,在感受到他指腹温度的那一刻,火星翕张,自焚而亡。 盛世召瞳孔一缩,俯下身用指腹搓了搓地上的灰烬。「是纸扎人!」 「我们上当了。」陆惊鸿沉声道,转身跑向院内,推开东边耳房的门,只见摆了十来个和红红一模一样的纸扎人。 盛世召随即赶来,看着这一幕,愣在了原地。 他原先以为,红红顶多和王磊的母亲一样,是被兇手操控的活傀儡,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纸扎人。 但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纸人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各个惟妙惟肖,看起来和真人无出其右。 陆惊鸿冷声道:「我曾在古籍上看过一种邪术。施术者用人.皮煳在纸人外部,夜里就会有亡灵附在里面,看起来和真人一模一样,不会露出一丝鬼气。」 盛世召直觉这一整个村子里估计都是纸人,难怪刚才一路上连一个人都没瞧着。 为了查明真相,两人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村中央的那座庙宇。 诡异的是,庙里虽然空无一人,但香火却很旺,香鼎中居然还燃着一柱才烧到一半的高香。 庙宇的占地面积不小,但却没有立护法神,看来和陆惊鸿说得一样,里面供奉的根本不是正神。 踏进正殿,看见神像的那一刻,盛世召愣住了。 只见那足有两米多高的神像手中握着赤霄剑,此人正是前世的国师——晋明金。 飘在半空中的烟轨在眼前蹙然聚集,遮挡住了视线,香菸窜进鼻孔,眼前一片模煳。 等烟雾再次散开时,盛世召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前世。 这一次,他居然在前世的弟子——毕颉的身体里。 依旧是国师大闹傩师府那天,盛世召用十二颗翡翠开启了黄道十二宫,借用星辰的力量使得城中所有中了蛊的百姓全部甦醒。 国师的身体也逐渐在星光下土崩瓦解。 他原本该魂飞魄散,可就在身体即将消弭之时,站在角落中的毕颉偷偷拿出了另外一半七星灯,对着国师身体的方向,悄悄念动着咒语。 咒语落下,一缕几不可见的残魂被收进了七星灯中。 趁着众人慌乱之时,毕颉偷偷跑出傩师府,将七星灯送入了皇宫。 皇室为了保住国师的残魂,特地在城外选了片极阴之地,建造了这座庙宇,同时让城中的部分百姓迁来此地,取名晋家村。 就在这时,庙宇外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盛世召转身一看,门口不知何时已聚集了乌泱泱的一片纸扎人。 他们的神态各异,男女老少皆有,将庙宇门前的空地围堵得水泄不通。 盛世召双手快速掐了个手印,用金刚深密陀罗尼将自己和陆惊鸿原地罩住。 可金光才闭合,又被一道锋锐的刀风瞬间噼开。 是赤霄剑。 盛世召目光一凛,翡翠手鍊滑落至掌心蓄势待发。 但还未等他出手,赤霄剑已架在了陆惊鸿的脖间。 黑影在陆惊鸿的背后逐渐浮现,最终显现出了晋金明阴鸷的面容。「盛世召,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咱们还能有缘再见。」 「放了惊鸿,有什么直接沖我来。」盛世召声音急促,颤声警告:「如果你敢动他一分一毫,我立刻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晋金明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着脖子「哈哈」大笑了几声,用讽刺的口吻说:「放了他?几百年前他用傀术杀了我,这笔帐我一直记着。今天我要让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说着,刀刃又逼近了分,数颗血珠在陆惊鸿的脖间涔涔落下。 「惊鸿!」 望着盛世召焦灼的模样,晋金明再次发出满意的笑声,「不过,放了他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交出翡翠手串,并且将你的身体献祭给我。」 第55章 摄魂 「怎么样, 这个交易很合算吧?」晋金明阴恻恻地笑着对盛世召说:「否则我这一刀下去陆惊鸿会直接魂飞魄散。」 赤霄剑由上古玄铁制成,其锋利程度可令剑下之人不见血而毙。 当初制作它的人就是为了避免剑下的鬼魂再来復仇,所以特地选中玄铁,可以直接吸走被杀之人的三魂。 这也因此使得, 吸走了千万亡魂的上古宝剑成了一把无数帝王相争神剑。 望着不停从刀尖上滑落的血珠, 盛世召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紧握着翡翠手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见盛世召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陆惊鸿心中焦灼万分。他梗着脖子, 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用命令的口吻说:「世召, 翡翠手鍊绝对不可以给他!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在原谅你。」 话音落下, 盛世召的眉头紧皱, 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我的耐心很有限, 」晋金明扬声笑道:「再给你三秒钟的犹豫机会, 三声过后, 陆惊鸿绝对人头落地!」 第109页 「三, 二.....」 「等等!」 不等最后一个数字出口,盛世召赶忙厉声制止, 毫不犹豫地将翡翠手鍊抛到了晋金明的手中, 一字一顿地说:「东西给你,立刻放了他!」 晋金明愣了一瞬, 把玩着手鍊狂笑起来,肆虐的笑声在庙宇中久久迴荡:「盛世召, 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进步啊。区区一把赤霄剑就能至你于死地。没了这串手鍊,你就是一具无用的皮囊!」 言毕,陆惊鸿被推到了盛世召怀里。 陆惊鸿又疑又气, 仰起头刚想开口质问,只见盛世召抬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默默地对他眨了眨眼,面上看不见一丝焦虑和慌张,似乎心中已经有了对策,于是也没再开口。 夜幕降临,整个晋家村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中。 盛世召二人被捆在寺庙外的院子中央,被那些纸扎人村民以相距五米的距离层层包围着,四周的地上全是用鲜血画得密密麻麻的古老符咒。 片刻后,一个和小网红长得一模一样的纸扎人不知从哪儿找出了另外一半七星灯,递到晋金明的手中,想必是要借用七星灯来完成借尸还魂的仪式。 晋金明迫不及待地接过,左手拿着手鍊,右手持着灯柄,一齐举过头顶。随着二者越靠越近,十二颗翡翠在半空中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 「我在那个雕像中被困了几百年,今天终于有机会恢復人形了!哈哈哈,正所谓山水轮流转。盛世召,几百年前我俩的恩怨,今天终于能一笔勾销了!」 话落,他口中不断呢喃着咒语,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咒文一齐亮起诡异的红光,仿佛要将盛世召二人吞没,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就像被催眠了一般。 「你以为这样就能一笔勾销了吗?」盛世召如如不动地坐在原地,冷冷反诘:「当年你用邪术害了全城近百条人命,就算你死一千回,这笔帐都没办法清算!」 言毕,他嘴唇轻动,像是在默念什么咒语。 眨眼间的功夫,晋金明周身的黑气竟一点点被倒吸回七星灯中,一如前世被毕颉收回灯中的情景。 「为,为什么!你怎么会使用七星灯摄魂,明明只有皇室的人才会这个法门......」 话还未说完,晋金明的魂魄就已被悉数吸入七星灯中,灯柄砸向地面后依旧还在剧烈的晃动着,似乎是晋金明依旧心有不甘,还想从中挣脱出来。 盛世召用被捆住的双手掐了个手印,霎时腾出一道火焰将绳索烧成了灰烬。 他拾起晃动的灯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是刚才毕颉教会我的。」 前世的毕颉是晋金明的外甥,自然懂得如何用七星灯来摄魂。就在刚才穿回前世毕颉的身体中时,盛世召已在短时间内掌握了这个法门。 「可是,你为什么会突然与毕颉产生通感?」被松绑后的陆惊鸿略有不解:「毕颉已经死了近百年。按理来说,必须通过生者留下的遗物等才能产生通感。」 盛世召耸了耸肩:「我猜,或许毕颉死后也葬在附近,又或者转世后的毕颉就在我们身边。」 陆惊鸿眨了眨眼,陷入沉思中。 随后他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赤霄剑,剑起刀落之时,在庙宇中央伫立了百年的国师相轰然倒地,变为一堆碎石砸向地面。 符咒腾起的火焰烧毁了村里所有的纸扎人,那些附着在里面的孤魂野鬼随着盛世召二人的咒语齐齐消弭在黑夜中。 一辆黑色轿车在盘山公路上飞驰着,刺眼的黄色车灯将黑夜撕开了一道口子。 突然,车内响起一阵咆哮,轿车急剎车停在了山脚。 「废物,都是废物!就连七星灯和赤霄剑都被盛世召夺走了!」费延初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脸颊,喉头里不断传出愤怒的低吼。 「当初我费尽心思抢回七星灯,就是为了放我姨夫出来,借他的手用七星灯帮我彻底处理掉盛世召!」 「盛世召为什么会用七星灯摄魂?难道他已经完全觉醒了吗?不可能,不可能!」 不出片刻,只见费延初手掌上的皮肤已渐渐皱缩,手缝中露出的面上的皮肤皱得更为明显,宛如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双手捂着脸,扬着脖子怒声咆哮:「是你逼我的,你们都在逼我,我要你们所有人都给我陪葬!」 「师父.....」薛涛瞳孔一缩,坐在驾驶位上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恰好一道刺眼的灯光从道路尽头扎进眼底,由远及近地驶来一辆白色面包车。 薛涛的眼睛眯成条缝,眼底泄出一道冷光。 他迅速跳下车去,站在马路中央奋力地挥着手,使得面包车不得不停了下来。 薛涛佯作无辜,对着车内的人喊道:「师傅,我的车开到一半就没油了。这里荒郊野岭的,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加油站,您能不能帮帮忙?」 话音刚落,车内跳下一青年,薛涛定睛一看,竟然是施家庄去年才收的学徒——大佛。 原来自从大佛拜入施家庄后,就经常受命来这座山上採集药材。 据说这座山上能採到曼陀罗,之所以要选择晚上来採摘,就是因为根部的部分在晚上的含硷量最高。 「薛涛师兄,竟然真的是你!世召刚才给我发消息,让我帮他采些曼陀罗。」大佛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上前揽住薛涛的肩膀,好奇地问道:「倒是你,你的车子怎么没油了?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 第110页 薛涛随口编造了一个理由,又伸头向车内望了几眼,确认车内再无其他人,眼尾泄出一道阴光,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后备箱取些工具从你车里借点油出来。」 大佛爽快答应,准备站在路边等待,转身时见薛涛的车内似乎还有一人,看穿着有点像费延初,于是三步一迈地走上前准备认认清楚。 就在他走到副驾驶旁准备一探究竟时,车玻璃忽然摇了下来,露出皮肤皱缩、苍老无比的脸。 「费师叔......」 话没说完,两根无形的丝线「嗖嗖」地钉进大佛的左右两肩。 大佛半张着嘴,口中流出的缕缕生气被费延初尽数吸入鼻腔,他想摆脱,可身体却丝毫也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张如魔鬼般苍老的脸再次一点点变回费延初的模样。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大佛就已变成了一具无比干瘪的尸体,重重地倒在地上。 费延初左右晃动了脖子,颈椎骨发出清脆的响声,脸上再次变回原有的年轻模样,满意地长喘一声:「修行过的人就是不一样,又是没成家的小伙子,阳气很足,至少可以保证我三天不恢復原样。」 薛涛回到车前,上下检查了番费延初的身体,见他已恢復如初,这才嘘声请示:「大佛的尸体怎么处置?」 「你把他的车开回去,尸体装进后备箱中,留着还有用。」 费延初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冷冷说:「没必要继续留在京城了。明天就是十五,趁着陆惊鸿蛊毒发作的时候,带着他一起走。至于其他人.....」 「都陪着晋佬一起下地狱吧。」 第56章 大结局(上) 等盛世召二人从晋家村回到京城时已近转钟。 因为明天就是农历十五, 所以今晚的月亮已几近满月。月光将整个巷子裹上了一层银色,如荡漾的湖水,分外温柔。 刚一下车,远远就听见从北十户中传来的喧譁声, 有程叔和六婶的笑声, 还有费延初和施松雪等一众人攀谈的声音。 「好像施家庄的李江水师兄也来了。」陆惊鸿闻声判断道。 李江水是施浮生的外甥。李家虽不属玄门四家,但作为施家的旁系, 在耳濡墨染之下也算小有所成。 且大佛就拜在李江水门下。 两人边说边牵着手在月光下漫步, 谁也不急着回去, 好似生怕浪费了今晚的美景, 很是默契。 因为盛世召知道, 他的小师父喜静, 太热闹的场景反而不大喜欢。 可院子里的谈话声还是传了出来。 李江水笑着说:「这次多亏了盛世召, 才使得我们施家这45件宝贝失而復得, 又解决了这次衰老症的幕后黑手。如果盛音河老前辈在天有灵, 看见他的孙子这么有能耐, 一定会深感欣慰啊!」 「那是!」程叔扬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豪地卖弄:「我们世召可是傩师一脉的开山鼻祖转世。厉害着呢!」 听到这里, 盛世召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低下头时, 忽觉鼻樑处被陆惊鸿的食指轻轻颳了一下。 陆惊鸿的眼底满是欣慰与爱意,笑着嘘声道:「听见没, 都在夸你呢。」 盛世召笑着回:「那你觉得我厉害不?」 「嗯,」陆惊鸿故作姿态地点了点头:「确实很厉害。」 「是吗?」盛世召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哪方面厉害?」 陆惊鸿一愣, 听出了其中一语双关的深意,脸微微一红,抬起脚佯装踢了下盛世召,「一天到晚没个正经!」 就在这时, 六婶的声音又响起:「我们家先生也功不可没啊。如果没有我们先生的调.教,世召也不会觉醒啊。」 盛世召的笑意更深,一把将自己的小师父搂入怀中,在他耳边说:「听见没,也有人夸你呢,我的小师父。」 陆惊鸿横了他一眼,随后颔首一笑。 院内响起一片闹笑,随后又听施松雪说:「各位,我有一个想法。现在世召也成年了,前世又是咱们的师祖,我想把玄门四家掌门一位让给世召。」 话毕,院里安静了下来。 众人皆知,施松雪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说出口的话自然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盛世召和陆惊鸿也颇感诧异,彼此对视一眼。 施松雪又说:「鄙人能力有限,实在愧对家父和四家的列祖列宗。既没能守护住施家传下来的宝贝,也没能力调查出衰老症的幕后黑手,实在不适合继续担任掌门职。我本想将掌门让给惊鸿,但惊鸿性子喜静,想必也不会答应。江水,你说呢?」 李江水沉声道:「这是玄门四家的大事,我一个外姓不好开口。但自古英雄出少年,盛世召德才兼备,我认为他有担任掌门资格。延初,你觉得呢?」 被点到名的费延初沉寂了几秒后,才听他沉声答:「我自然没什么意见,不过这件事也不能赶鸭子上架,还得问盛世召自己的意见才行啊。」 「嗯!」程叔接话道:「论才华和德行,我认为世召没有任何问题,这一点我可以担保,不过确实得先徵得他的同意。」 听到这里,陆惊鸿偏过头去,静静地观察着盛世召脸上的表情。 月光柔和,洒在盛世召的脸上,将他的下颌线勾勒地更加锋锐。 或许是每天都呆在一起的原因,不知何时,眼前的人已从三年前的青葱少年蜕变成了一个扛得起大任的男人。 第111页 虽然还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从前澄澈的双眼中早已沉淀出了几分成熟。 也不知从何时起,在和世召相处的过程中,自己从照顾人的一方逐渐变成了被照顾的一方。 想到这里,陆惊鸿欣慰一笑,嘘声问:「你怎么想?」 盛世召坦然一笑,随后勾了勾唇,不答反问:「那你想当掌门夫人吗?」 陆惊鸿又是一脚,却被盛世召轻巧地躲过。 两人你追我赶地嬉笑着跑到院前,最后推开了院里的大门。 李江水见盛世召怀里抱着七星灯,顿时喜上眉梢,大步上前搂住盛世召的肩膀,朗声笑道:「没想到啊,世召连七星灯都召回来了。」 众人皆是一片唏嘘,唯独费延初难掩自己的脸色,简直比天上的月亮还惨白。 大家又争相吹捧了一番盛世召,随后李江水提议,明天中午要在施家庄大办一场,宴请各位去密云谷的施家庄里做客,好好庆祝一番。 等众人皆散去之后,费延初静坐在东边耳房里的书桌前,眼底的寒意似要结起了一层冰霜。 「凭什么推盛世召当掌门,就算施松雪和惊鸿不愿当掌门,也轮不到盛世召头上!」 「我是费家唯一的传人,又是施浮生的闭门弟子,盛世召算个什么东西!」 「他们都当我死了吗!」 「砰!」的一声,桌上的花瓶被费延初重重地砸在地上。 他怒极反笑,额角的青筋几乎快要爆裂开来,自言自语道:「是啊。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把我放在眼里。师父从小就偏爱惊鸿一些。这就算了。现在师父死了,就连李江水都骑到我头上来了!」 「我费延初自立门户的时候,他李江水还在臭水沟里和泥巴呢!」 屋内的气氛已然降至冰点,薛涛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知道,刚才施松雪在询问大家意见的时候,竟然第一时间询问的是李江水。 论资排辈,费延初的地位无论如何也高于李江水。 相当于是当众给了费延初一耳光。 安静了许久之后,费延初忽然勾了勾唇,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似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办法。 他咬着牙,自顾自地说:「既然大家都在逼我,那也别怪我不仁不义。明天的宴席就是他们的死期!」 薛涛的身子不自觉地一颤,压着嗓子说:「师父,您打算怎么做?」 费延初冷晒:「咱们不是还有大佛么?」 次日晌午。 一行车浩浩荡荡相继驶入密云古的施家庄中。 这里原本是施家的老宅,后来传给了李江水夫妇。因为施家祖祖辈辈都在研究祝由术,所以施家庄附近的山谷里种植了很多名贵的药材。 等到达了目的地,盛世召先是让程叔开车将整个密云山谷里绕了一圈后,才驶入了施家庄内,问他原因他也不说。 李江水这几年收了不少徒弟,车子刚一驶入,只见院内就已摆了五张大圆桌,每张圆桌上早已备好了茶点、酒水和瓜果,施家庄的一众弟子们皆聚在厨房里忙东忙西。 李江水笑着招唿众人上座。没过一会儿,只见大佛抱着一大罐陶土制成的酒罈,左摇右晃地走了走来。 从坛身上可以看出,这罐酒应该价值不菲,像是上了年代的陈酒。 等大佛在桌上放下酒罈后,李江水主动介绍道:「这坛酒啊,是我爷爷当年留下来的。他当年一共留了十坛。据说当年,我爸结婚的时候开了三坛,我出生的时候又开了三坛。我结婚的时候又开了三坛,如今只剩这一坛,是个宝贝呢!」 「是吗?」嗜酒如命的程叔「哈哈」一笑,说:「那今天我们可是有口福了啊,喝酒就是要喝陈酒才够味!」 众人皆对这酒有些好奇,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唯独盛世召脸色面色沉重,一瞬不瞬地凝着大佛去往厨房的背影。 今天的大佛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眼底的乌青格外明显,一副没睡饱的模样。 他和大佛向来关系不错,且大佛又是个爱说笑的性子,怎么今天见到自己连招唿都不打? 许是他的表情有些凝重,让李江水看出了什么,于是说道:「大佛昨天上山採药时遇到了暴雨,回来就发了发了一场高烧,一直睡到今天晌午才醒,整个人迷迷煳煳的。」 听到这里,盛世召眉头舒展了些,虽然心中还有些不解,但注意力很快又被李江水吸引了过去。 趁着众人聊天的间隙,费延初若无其事地从裤缝里摸出手机,向薛涛发了条消息。 「事情都办妥了吗?」 薛涛的消息瞬间就来:「师父放心,我已操控着大佛将所有酒水里下了傀儡符,你们桌上的那坛用量最多。山谷外已备好车,事成之后我就开车来接你。」 「很好!」费延初写道:「你现在让大佛回屋,把房门反锁住,免得节外生枝,别被盛世召那小子发现了。」 回完消息,费延初笑着看向陆惊鸿,一脸温柔地说:「师弟,今天是十五,夜里你又要发病了。师兄把药带来了,你提前先吃上,免得夜里难受。」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副用黄纸包好的药剂,递到陆惊鸿面前。 「师兄费心了。」陆惊鸿莞尔,慢慢地将黄纸拆开,将药粉混入面前的茶水中一饮而尽,随后擦了擦嘴角,又说:「多谢师兄。」 第112页 费延初笑着深吸了口气,眼底闪过势在必得的光,柔声回:「你我之间不必说谢。」 因为你很快就是我的了。 永远属于我。 成为我最完美的傀儡。 等师兄把这些碍眼的人都处理掉,就带你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去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 此时,饭菜就已陆陆续续上齐,李江水主动将酒水给大家斟满,举起杯提议:「各位远赴而来,令寒舍蓬荜生辉。我敬大家一杯!」 第57章 大结局(中) 在李江水的举杯致敬下, 众人纷纷起身,举杯唿应,一派欢愉,好不热闹。 就连陆惊鸿都觉心情舒畅, 一连喝了三杯, 只是再想继续,就被盛世召拦着不肯了。 盛世召生怕他喝多了, 晚上病得更重, 于是将他的酒杯倒扣在桌上, 以免再有不懂事的弟子再找他敬酒。 酒过三巡之后, 众人都有些微醺。 陆惊鸿对着有些上头的施松雪和费延初说:「师姐、师兄, 我们三个很久没这样聚在一起吃过饭了。」 话音落下, 施松雪连忙举起杯子站了起来, 说话时眼底有些泛红:「惊鸿, 之前是师姐对不住你, 一直误以为是你违背了师门规矩, 让你在国外待了三年,整整受了三年的罪, 这一杯我先干为敬!」 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落座时刻意剜了眼身旁的费延初,从鼻腔中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费延初抽了抽嘴角, 他似乎是感觉到了施松雪的讥讽和敌意,目光深沉地望着对面, 但依旧坐在座椅上岿然不动。 「别这么说。」陆惊鸿莞尔,他挥了挥手,犹如在挥扫眼前的灰尘,「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修行的人最能领会到的人的七情六慾;只要有七情六慾, 人就会痛苦,大家不过是在苦中作乐罢了。再说了,又有哪个人能一直不犯错呢?只要不一错再错就行。现在师父已经走了,我们师门更要团结一心,才能将玄门四家一直延续下去啊。」 说完,他刻意看了眼费延初,微笑着在费延初的手背上拍了拍。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盛世召的眼底,让他的心里有些不悦。 他知道,陆惊鸿刚才的这番话就是保住费延初的地位,所以才刻意把施浮生和玄门四家搬出了台面。 可是,他始终无法释怀,陆惊鸿为费延初做了三年替罪羊的事实。 就算费延初曾救过陆惊鸿的命,但陆惊鸿之后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许是施松雪和盛世召想的一样,她笑着看向陆惊鸿,略有深意地说:「师弟你就是心太软。如果全天下犯了错的人都将自己的错误归根到七情六慾上,那还要法律做什么?做错了事,就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更何况还是我们玄门四家的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禁地落在了费延初的身上。 气氛突然陷入尴尬,就连旁边几桌的弟子们也从原本热热闹闹的情景变得鸦雀无声。 沉默了几秒后,作为东家的李江水笑着站起了身,说:「各位,咱们刚刚渡过一劫,世召和惊鸿好不容易找到了衰老案的真兇,我们大家一起敬他俩一杯!」 为表附和,众人的谈话声和笑声再次响起,唯独费延初依旧坐在座椅上如如不动,似乎并不买他的帐。 李江水倒也不介意,他喝下酒后又笑着说:「盛世召,这次你算是立了大功,我昨天才和松雪商议过,玄门四家的掌门一位不能一直空着,你有没有意愿.......」 话还未说完,一直久未出声的费延初忽然冷笑了两声:「某些人不要把自己的地位抬得太高了,把自己标榜的像上帝的似得!」 李江水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费延初。 在他的印象中,费延初一向是个温文尔雅的性子,怎么今天突然变了脸? 费延初继续开口,他的目光并未看向任何一人,只是依旧目视着前方,但却非常有针对性:「我问大家一句,谁敢说自己修行完全没有私心?我们修行的意义又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更好的活着吗?你们为人断案,替人批命看风水,给人治病的时候,难道没有收钱吗?各位现在拥有的荣华富贵不都是靠着老祖宗留下的本领挣来的吗?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呢!」 李江水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这话说的确实没错,尤其是自己的密云谷,最近几年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了。 施松雪是个强硬地的性子,她「噌」地一下从座椅上弹了起来,指着费延初的鼻子怒喝:「你!」 盛世召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笑了一下,缓缓站起了身:「延初师叔,你怎么越活越煳涂了呢?我们傩师一脉自古做的都是拿人钱财□□,这是积累福报的事。就算其中有人靠此发家致富了,那也是他自己积累的福报够大。如果有人用旁门左道的方法,把别人的财富转嫁到自己身上,借别人的阳寿续自己的命,那就是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是吧毕颉?上一世为师是怎么教你的?」 「毕颉」二字,盛世召叫得非常轻,但却足以让费延初如雷灌顶,两腿发软。 「你......」费延初的眉头紧皱,声音也有些发虚,他想问盛世召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但却忽然没了底气。 盛世召的笑意更深,毕颉之前跟了他十几年,他怎么会认不出呢? 第113页 在他之前回溯到前世的时候,确实只是看毕颉有些眼熟,在接触到毕颉身子的时候,他就全部想起来了。 他深深地看了眼费延初,然后斩钉截铁地说:「费延初,你为了寻找七星灯给自己续命,先后害死了多少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今天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所犯的错,我兴许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眼前的少年像是忽然变得了一个人,他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气势,完全与前世的傩师开山鼻祖——盛世召融为了一体。 费延初先是愣怔了几秒,突然笑出了声。随后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像是一个忽然得了失心疯的疯子。 「终究还是被你认出来了,但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还指望着在临死之前,让我喊你一声师父吗? 对,你说的没错,人都是我杀的,你爷爷是我杀的,施浮生那个老头子也是我杀的,包括露露李,巴赫以及前世的你,都是被我害死的。 盛世召,你前世就已经输过一次了。这一次,你照样赢不了我!」 说着,他在无名指和中指之间快速掐了下了傀儡咒的指诀。 时间仿佛摁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被费延初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只剩目光能被自己控制,面面相觑地望着彼此。 但陆惊鸿却和其他人的反应不一样,他突然瘫倒在了桌面上,好像被迷昏了过去。 第58章 大结局(下) 在众人目光的追随下, 费延初得意地离开自己的座位,双手负在身后,一一从盛世召等人的背后踱过。 「人嘛,要想活在这个世界上, 就要懂得审时度势, 正所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我从小就不讨师父喜欢,也没有师弟聪明。我是费家的最后一颗独苗, 为此我每天起早贪黑, 付出的努力是寻常人的数倍。原本以为, 这样我就可以不付父母的众望, 可最后师父却告诉我, 我只能活到33岁?凭什么! 我上辈子最恨自诩清高的人, 这辈子也是, 你们一个个都虚伪的很, 总喜欢站在至高点去审判别人, 谁给你们的资格?! 三年前, 我不过就是想用亡魂来续命而已,你们就想把我赶出师门, 置我于死地, 凭什么!当年,施青山还不是用七星灯给盛音河续过命, 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行! 你们终究还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就该死, 难道不是吗?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每一个被我杀死的人,我都给过机会了! 是你们在逼我,都是你们在逼我!」 费延初越说越激动, 噙满戚色的眸子里全是愤怒与绝望,最后一句话几乎喊破了音。 他用双手将桌上的餐盘和酒杯勐地扫向地面,酒水溅得众人身上到处都是,好似一个疯子,就像要把这些年积压的愤怒全部发泄出来。 一旁的施松雪眯了眯眼,像是有话想对他说,但却只得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费延初苦笑了几声,一步步走到陆惊鸿的背后,双臂轻轻环住陆惊鸿的肩,嘴唇轻轻贴在陆惊鸿的耳旁,语气温柔地说: 「师弟,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懂我,也只有你待我最好,但你总是不听师哥的话,为什么要和盛世召在一起呢?不过没关系,师哥捨不得你死,师哥会让你永生。」 说着,他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啪。」 声音落下,对面卧房中突然响起一阵躁动。 先是一阵物品接二连三被撞到在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狂躁的撞门声。 众人虽不能动,但眼底皆是惊惧。 最终「砰」地一声,卧房的门被冲破了。 早已变成活死人的大佛从屋内跌跌撞撞地沖了出来,他快速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酒桌,像是想要从一群人中挑选一个自己的猎物。 费延初的笑意越来越深,他抽过椅子在陆惊鸿的身边坐下,好似在看一场好戏。 就在大佛即将扑向密云谷中的一位男弟子时,一个酒杯忽然砸到了他的脑门。 酒水四溅,那个被当做猎物的弟子心中登时升起了一丝希望。 他顺着酒杯飞来的方向一路望去,可还没看个所以然,就见盛世召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旁,并向大佛的口中的塞了一颗珠子。 大佛瞬间瘫软在地,好似一个泄了气皮球。 除了盛世召,施松雪和李江水等人也立刻恢復了行动,他俩一左一右地迅速扣住了费延初的肩膀,将他的上半身狠狠扣押在了桌面上。 原来,在宴会一开始之前,盛世召就已料到了费延初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提前让阿力磨碎了翡翠手串上的一颗珠子,涂抹在了施松雪等人的酒杯之中。 为的就是让费延初露出狐狸尾巴。 被扣在桌面上的费延初不甘心地挣扎了几下,哼笑着说:「原来你们都合起伙来算计好了,不过你们真以为这样就能擒住我吗?呵呵,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他在口中快速默念出一个咒语,使得另一边的薛涛迅速收到了指令。 此时的薛涛早已在不远处备好了车,随时准备接费延初逃跑,但在收到这个指令后,他一路飞驰到李家的门口。 刚才费延初所下的这个指令,就是要告诉薛涛,计划已经失败了,只能和大家鱼死网破。 第114页 薛涛做好了赴死的决心,他从后备箱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皮箱,里面装满了密密麻麻的瓶子。 瓶子里装的就是那些被他们设计,得了衰老症而枉死之人的生魂。 随着从薛涛口中喃喃念出的咒语,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气登时从瓶中腾出,就连薛涛的身体也逐渐变成了飘忽不定的黑色虚影。 这些亡灵跟随着薛涛的指引,一起朝着李家大院的方向冲去,虚空中全是这些亡灵悽厉的嘶喊与尖叫。 此时,盛世召正在查看依然趴在桌上未醒来的陆惊鸿。 陆惊鸿虽然还有脉搏,但气息却变得很弱,无论盛世召怎么唿唤,他都趴在一动不动。 这时,原本被锁死的大门突然被撞开,那些黑色的亡灵快速分散开来,好似一股股旋风,沖向院里的活人。 其中有两名中了傀儡符的弟子距离大门的位置最近,黑烟从他们的口鼻处钻入,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渐渐攀上了一层黑纱。 李江水和施松雪皆是一惊,不过好在他们都是修行的人,心理素质够硬,并没有自乱阵脚。 施松雪一手狠狠押着费延初,另一手摇起来从腰间掏出的镇魂铃,想用在那些弟子被控制之前,就把亡灵全部镇住。 可哪儿想,亡灵非但没有被铃声镇压,还使得那两名被附身的弟子躁动不安起来,好似两头蠢蠢欲动的野兽,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化为虚影的薛涛如风一般向施松雪袭来,他用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三两下就折断了施松雪的胳膊,将她踹倒在地。 没了施松雪的控制,费延初轻松地反手将李江水压倒在桌面上,嘴角扬起报復的笑意,他扬声笑道:「哈哈哈,是你们自己非要作死!」 说着,他巡视了一圈四周,发现盛世召已不知所踪,还悄无声息地带走了陆惊鸿,只剩六婶和程叔在与那两名被附身的弟子撕打着。 费延初的冷哼一声,扬声道:「盛世召,你现在做起缩头乌龟了?今天你无论如何都跑不了的。只要你现在向我下跪求饶,并交出我师弟和七星灯,我兴许还能留你一句全尸!」 话音落下,依旧没有盛世召的回应。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那些中了傀儡符的弟子很快都被亡灵所控制。 数变得越来越多,六婶和程叔显然不是这些年轻弟子的对手,施松雪已经全然失去了战斗力,李江水也早已被费延初控制。 费延初的表情变得愈发得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仗,他必赢! 突然「砰」地一下,旁边的厢房的门被从内而外踹开。 只见盛世召举着七星灯从房内走了出来。 费延初的眯了眯眼,嘴角的笑意更浓:「终于想开了?愿意把灯给我了?」 盛世召不语,扬了扬下巴,右手将灯缓缓举了起来,一字一顿道:「过来拿。」 费延初愣了一下,犹豫着正欲向前,薛涛在一旁出言阻止:「师父,小心有诈,让我去。」 费延初垂眸应允。 薛涛的速度很快,他如风一般掠到盛世召的面前,刚想夺过盛世召手中的七星灯,可灯柄处却突然燃出了一道蓝色的火光。 「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萤明,元灵散开,流盼无穷,降我光辉,上投朱景,解滞豁怀,得驻飞霞,腾身紫微,急急如律令,破!」 「九星神咒」在盛世召的口中逐字落下,七星灯上蓝色的火苗越燃越旺,等咒语念完的那一刻,整个七星灯已被完全燃烧殆尽,化作一道道蓝色的萤光,缓缓升上半空中。 「你,你竟然把七星灯毁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费延初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几乎是咆哮出了声。 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这柄灯不仅能驱动鬼神之力,甚至还能让人起死回生,是再多的财富也难以企及的。 几百年来,有多少修行的人为了抢夺七星灯争得头破血流,甚至不惜性命,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毁了。 盛世召豁然一笑:「将欲取天下而为之,不见其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着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生老病死是人生无常中的有常,七星灯留在这个世界上,只会带来越来越多的灾祸!」 随着七星灯的消亡,那些亡灵也逐一从施家庄弟子身上被扯了出来,随着一声声惨叫消弭在了半空中。 原来,之前费延初就是靠着七星灯的力量,一直将这些得了衰老症的亡灵留困在世间,现在七星灯被毁了,捆住亡灵的力量也就随之消失了。 费延初气得浑身发抖,他双手一番,迅速从十指指尖弹出数道细丝。 细丝直逼盛世召身体的各个部位,可就在针尖触及身体之时,盛世召勐地从地上弹起,躲过了这些细丝的控制。 盛世召趁此挥起负在身后的赤霄剑,俯身朝着薛涛的身体噼去! 薛涛的速度非常之快,很轻松便夺过了剑刃,但他的身体极阴,修习的又是阴祟的法门,而赤霄剑具有歷代君王的浩然之气,剑风还是扫到了他的臂膀,立刻将他的虚影砍出了一道口子。 薛涛的嘶喊声随之响起,他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恢復了本来的样子,可肩上还是受了伤,鲜血从肩膀汨汨流出,整个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第115页 「薛涛!」 费延初怕盛世召再下狠手,他飞速向前沖,边跑边喊,可就在他跑在半路的时候,腰后却被李江水用匕首狠狠刺了一刀。 李江水的毫不手软,趁着费延初定住的时候,勐地拔出匕首,又朝着他心脏的位置刺去。 一股鲜血倏地从口中喷出,费延初的目光定格在了某处,眼底写满了怨怒与不甘。 他嗤笑了一声,目光缓缓看向盛世召,用仅存的一丝力气说:「就算我死了也值了。我做的傀儡符,陆惊鸿整整吃了三年,想必他不久后就会来地下陪我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盛世召的表情,似乎是想等看见盛世召绝望的表情,才捨得闭眼。 可没想到,盛世召却忽然笑出了声。 「估计得让你失望了,半年前我就偷偷让六婶把你给的药全都换了。」 话音落下,费延初已重重地跌倒了地上,他的双眼依旧直勾勾地望着天际的方向。 在费延初倒下的那一瞬,盛世召脸上的笑意也凝固了。 他慌忙转过身去,三步一迈地跑入厢房内。 只见阿力还抱着一把匕首定定地坐在陆惊鸿的床边,像是浑身充满戒备的小狮子,在看见来人是盛世召时,才勐然长舒了一口气,将匕首丢在了地上。 「惊鸿怎么样?」询问时,盛世召已经坐在了床边,他伸手探了探陆惊鸿的额头,见温度还是有些高,于是扯着嗓子向外喊道:「江水师伯!」 李江水原本正在查验那几个被附身的弟子,听见唿唤后,立刻跑了进来。 「惊鸿怎么还没醒来啊?您精通祝由术,快帮忙看看。」盛世召急促地说道。 李江水把了一下陆惊鸿的脉搏,低着头沉默不语。 盛世召在旁边快要急死了,他一会看看李江水,一会又看看陆惊鸿,最后终于按捺不住了,忍不出地问:「您倒是快说话啊!」 李江水一字一顿地说:「之所以发烧昏迷不醒,是因为曼珠沙华正在和他体内的阴物发生作用,但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这些阴气浊气正在慢慢向外排,可能还会烧个两三天。」 听到这句话后,盛世召的紧绷的身体瞬间瘫软了下来,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浊气,再次询问:「那您的意思是,这次应该会有根治的可能了吧?」 李江水郑重地点了点头,「应该没问题,毕竟是你给的方子。」 方子确实是盛世召给的,他已经恢復了前世所有的记忆,也记起了一些有关傩药的知识。 上一世,晋金明也曾用过同样的方法,使城中的部分百姓变成了活死人。 盛世召和所有傩师俯的人一起花了半年的时间,才找到了针对这种病症的方子,最重要的是一味药,就是曼珠沙华。 「谢谢师叔,麻烦您先出去吧,我在这里陪陪惊鸿。」盛世召轻轻摆了摆手,掀起了被子的一角,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陆惊鸿。 毕竟与陆惊鸿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每每到了十五发病的时候,他都是用这样的方法,来帮陆惊鸿抵抗身体内的寒气。 李江水笑了笑了,临走前特意嘱咐了句:「可以用体温温暖他,但一定要把握住度,毕竟他身体虚。」 盛世召:「......」 三天后,陆惊鸿终于睁开了睁开了眼睛,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已经死了,变成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魂魄。 他一直游走在盛世召的身旁,不停地唿唤着盛世召的名字,可盛世召却怎么也听不见。 所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大声唿喊着「世召」二字。 盛世召勐地搓了一把自己憔悴的脸,连忙环住他的肩膀,轻轻拍道:「我在呢,别怕,大家都在,所有人都很好。」 陆惊鸿愣了几秒钟,在真切的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缓缓说:「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盛世召笑笑,用笃定地语气说:「别怕,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能见到我,这辈子是,下辈子也会是,下下辈子还会是,除非哪天你烦我了。」 陆惊鸿被逗乐了,但心里还是暖洋洋的,他轻轻说:「那你可得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等下一世我认出你,你再认不出我,我可是要生气的。」 「我发誓,以后的累生累世,一定都会是我先认出你。」盛世召说。 全文完。 番外: 在李江水施雪松等人的力推之下,盛世召终于还是勉强答应接下了玄门四家的掌门之位。 虽然他年纪很小,就连施家庄的某些外姓弟子都比他的年纪大,但施雪松却坚定地认为,年龄和辈分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德行和才华。 但鑑于盛世召还要高考,由陆惊鸿暂时帮忙打理本门事物。 一时间两人都变得忙碌了起来。 盛世召虽然恢復了前世的记忆和能力,但学习方面是真的是不太行,那点可怜的分数连上个普通大学都够呛。 如此一来,陆惊鸿每天晚上还得抽时间来给他补课。 盛世召一开始是不太愿意接受补课的,但陆惊鸿白天已经够忙的了,盛世召为了让他晚上早点休息,只得打起一百二十分的专注力。 一个月下来,成绩终于有了小幅度的提升。 陆惊鸿白天也累的够呛。 第116页 玄门四家人丁奚落,费延初去世后,费家这一脉几乎就要断了。 想要振兴玄门四家,首要任务就是扩招。 他心中萌生出了一个想法,想废除外姓不可学傩术的规定,以德行和能力为主要考核目标。 但还是要询问盛世召等人的意愿。 大家决定投票决议。 施松雪投了反对票,李江水投了贊成票,最后的决定还是要盛世召来做主。 盛世召意味深长地说:「上一世,我们傩师俯收人徒的唯一标准就是看中德行,如果不是这样,哪儿来现在的玄门四家之说?」 陆惊鸿笑而不语,回想起了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自己只是个身世窘迫、任人欺负的小男孩,要不是盛世召力排众议,执意将自己收入傩师府中,自己可能就在那场瘟疫中死了。 一时间,社会各界人士都纷纷来踊跃报名,质量层次不齐,甚至还有很多慕名而来的海外人士,这可让陆惊鸿操碎了心。 不过,这倒也有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香园毁了,况且也没再回去的必要,陆惊鸿和盛世召拿着这笔钱,在京城的远郊买了一套和香园差不多的别墅。 盛世召知道陆惊鸿喜静,平时不愿被人打扰,于是在花园外修建了一做和香园一模一样的树篱迷宫,并将爷爷的坟迁到了别墅的后花园中。 日子过得充实又稳定,但忙碌之中,陆惊鸿的气色却变得越来越好了。 直到一年之后,盛世召收到了一份来自英国的求助信,此时的玄门四家已经在名扬海外,不时会接到海外人世的求助。 但一般都会让阿力等弟子去做。 陆惊鸿看了看寄件地点是英国的黄金黎明协会,寄件人竟然是王磊。 他捏着信封,对盛世召笑道:「去吗?」 盛世召「哈哈」一笑:「当然去,去看看咱们的老朋友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的一路追更,在这里要先向大家鞠躬致歉,这本文的结局我拖了三个月才更新,因为当时写到结局的时候,心中总是有些排斥。 原因有很多,一是想给书里的人物一个完满的结局,但因为能力不够,总是想不到一波三折的情节,所以一直在逃避,虽然现在的结局也并不能让我特别满意。 再一点,当初写这本文的时候,曾信誓旦旦地认为,这本文一定能有个好成绩,但没想到,开文没多久,自己就被打脸了。 后来经过一番对优秀文章的研习,转过头再来看自己写的东西,诶哎妈呀,自己写的这是啥玩意儿啊,才觉得自己当初真的是在口出狂言。 所以心理落差和挫败感都很大。 但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经过三个月的心里斗争,我还是坐在电脑前一点点地写完了。 感谢你们的包容,更感谢你们的支持。 祝你们在新的一年里都能心想事成,也希望我一直在写作的道路上坚持下去,最终能写出一本能拿得出手的作品。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