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之眼》 第一章 轮到你了 看着窗外被大雾笼罩的城市,樊仁一阵出神。 莫名的,他觉得那些高耸的建筑物,像极了隐在灰白中的狰狞怪物。 在这看不到尽头的无聊人生中,或许只有想象能带来更多的乐趣吧。 “啪嗒,啪嗒。” 雨水在透明的玻璃上溅起了一朵朵花,温度随之降了几分。 尽管雨势不大,但他还是皱起了眉。因为雨天是樊仁最讨厌的天气。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攀上了他的肩膀,继而大力地拍了拍。 “别愣着,解剖室来客人了。” 抛下这句话,大手的主人还没有等待樊仁回答,便急匆匆地从更衣室离开。 心脏生理性猛地收缩后,眉间的八字愈发深了。 樊仁是一个法医,不,确切地说,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见习法医。 来客人了意味着就要面对一具尸体。 没办法,这是工作,没有过多抱怨,樊仁利索地穿戴好口罩和防护服,推开更衣间的门,走向尽头的解剖室。 ...... 解剖室内。 金属器械轻微碰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个中年男人正拿着解剖锯,为新来的客人还原死亡的原因。 这个中年男人是樊仁的前辈,一个工作了十来年的老法医,名叫黄山。 而樊仁只是刚来没几天的见习法医,自然暂时上不了台,只能在旁边观摩学习,顺便打打杂,递递工具,做记录什么的。 躺在解剖台上的客人,是一位男性,浑身赤裸着,通体惨白,皮肤肿胀,个别地方已经呈现出腐烂状,显然,他的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三天。 从表面上看,死因有可能是溺水而亡。 樊仁冷冷地审视着这位可怜的客人,眼睛像是扫描机划过他的每一寸肌肤。 嗯? 客人右手背部的一个纹身吸引了他。 白得发皱的手背上,一只栩栩如生的眼睛,正睁大着,眼眶里的瞳孔显现出紫色。 在白色皮肤的映衬下,紫色的瞳孔格外夺目。 这纹身师的手艺不错,无论是雾面还是线条都挺出彩的,樊仁饶有兴趣地在心中评价着。 “我出去一下,小樊你别乱动。”黄山依旧是急匆匆地离开,只留下一句警告,想来是内急憋不住了。 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樊仁走到了黄山刚刚站的位置,他很听话,没有乱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手背上那只色彩鲜艳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纹身的原因,樊仁对这位客人起了兴趣。 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到了覆盖皮肤的纹身,砭骨的冰凉感让他打了个哆嗦。 下一刻。 樊仁感觉自己进入到了一片深水之中,眼前的水在晃动,不断冒着泡泡,双腿则在疯狂摆动,一双没有血色的手紧紧地掐着他的脖子,就像坚实的铁铐无法挣脱。 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咕噜,咕噜......” 随着挣扎逐渐变得无力,他死了...... “呼,呼......” 樊仁双手摸着脖颈,满面铁青,同时大口喘起粗气。 通过触碰,能够身临其境地感受到死者生前看见的最后一幕,这是樊仁从小就具备的特殊能力,不仅如此,他甚至可以看到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那些东西...... 大概接近于某种通灵体质,这是樊仁通过阅读大量相关资料得出的结论,至于这个体质还能不能有更多的开发,他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这个体质,从小到大在孤儿院里,樊仁已经看到了太多不该看到的可怖事物,早慧的他为了自保,只能摊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装成普通人,无视着围绕自身的诡异。 “滋啦滋啦——” 就在这时,解剖室的冷光灯蓦然闪烁不定。 明灭之间,台上死亡的客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坐起了身。 瞳孔开始收缩,樊仁下意识往后退几步。 这是怎么回事? 幻觉嘛? 此刻,灯光的闪烁程度也愈加变快。 而莫名坐起的客人也缓缓举起手指向樊仁,一字一顿道: “轮,到,你,了......” 看到眼前诡异的场景,饶是樊仁这样常年可以见到鬼物的人也被吓了一跳,他踉跄地不断倒退。 没走几步,却撞到了一个人。 “小樊,你在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不要乱动嘛?”黄山的声音传入耳中。 樊仁扭头一看,黄山居然在这个时候回到了解剖室。 他指着解剖台,支支吾吾地想要说什么,可再回头看去,一切如常,客人安静地躺着,冷光灯也停止了闪烁。 在黄山的注视中,樊仁顿了顿,只得扯出僵硬的笑: “抱歉,黄叔,我只是想凑近看一看而已。” 黄山知道樊仁是他们大学的年级高材生,后生嘛,总有点傲,于是想着挫挫其锐气: “哦,这么说来,我们的高材生小樊同志,你靠眼睛就能看出这位客人的死因咯?” 听着前辈半开玩笑式的揶揄,惊魂未定的樊仁随口回答道:“死者应该是被人用双手大力掐死,而后沉尸水底。” 见樊仁语气如此笃定,黄山挑了挑眉,没有马上表态,而是走到解剖台,继续着刚才的工作。 作为法医要实事求是,讲究证据,用行动证明,而不要空口说白话,这是他想给新来后辈上的一课。 樊仁则是退到一旁,继续观摩,他没有把刚才看到的说出来,因为说了,黄山也不会相信,甚至有可能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许久,黄山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工作,他皱着眉看向樊仁。 客人喉管断裂,脖颈处肌肉近乎撕裂,表面没有掐痕,可以判定凶手的手劲极大,没有花费多少秒钟就将这位可怜的客人送上黄泉,且肺部并没有太多积水,结合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三天,基本可以判断死因确实如樊仁所言。 可是为什么樊仁会知道?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仅凭肉眼? “嗯,你说对了。”黄山有些郁闷地说。 看到黄山的表情,樊仁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只能给领导一个台阶下:“黄叔,我瞎蒙的,我保证下次不乱动了!” “切,臭小子,下不为例。” 黄山怎么说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自然看得出樊仁是在隐瞒一些东西,顺便给他个台阶下。 樊仁依旧点头哈腰,一副受教的样子。 ...... 傍晚,下班回到住处,樊仁便径直走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双手捧起水拍在脸上。 接着,他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黑色的碎发,略显狭长的眸子,挺拔的鼻梁,一张非常清秀的脸。 只不过苍白的脸色和死板的表情让这张脸显得有些阴郁。 逐渐加重的呼吸声表现着樊仁的内心不安。 其实除了看到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幻觉之外,他还在今天新来客人死前的回忆中,最后一眼瞥到了凶手的模样。 那是一张没有生气,扭曲到了极致,能让普通人做噩梦的狰狞面孔。 凶手居然是...... 尽管从小到大见过不少那样的东西,可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鬼物杀人。 站了片晌,将视线从镜子上挪开,深呼吸让自己平静后,樊仁才关闭水龙头走向卧室,没有脱鞋也没有脱衣,就这么躺下床。 睡一觉,醒来应该就会忘记掉看到的东西,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转眼间,醒来时,已经是半夜时分,感觉到饥饿,樊仁只得爬起床,找些吃的填饱肚子。 走到厨房,从冰箱中拿出午餐肉,开灶,等水沸腾,接着拿出袋装的泡面,樊仁像是操练了n遍类似的动作,行云流水。 饥饿让樊仁暂时抛弃了白天的恐惧,他眯着眼睛看向天花板,等待着水的沸腾。 然而,一股像是极速下坠的感觉陡然涌上心头,使其眼前恍惚起来,周围熟悉的环境变成了黑暗,继而扭曲,再次变化,变成一片空地。 拿着手中还没有拆开包装的泡面,樊仁一脸疑惑地看向不远处的一栋别墅。 第二章 烙印之眼 时间点从夜晚变成下午,但天却阴蒙蒙的,呈现铅灰。 除了不远处的独栋别墅,空地周遭就再没有别的建筑物。 别墅外围有一层围栏保护,修缮得非常富丽,没有丝毫破旧,看起来时常有人维护的样子。 冷静下来后,樊仁观察着周遭,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在这里,一定和白天接触的那位客人有关。 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嘛? 面对着未知,与平常人不同,见识过太多诡异的樊仁,没有过于的惊慌。 “嘿,朋友。” 樊仁的三点钟方向走来一群人。 领头者是个面容硬朗的男人,眼神锐利,不断上下打量着樊仁,而说话的也正是他。 “应该是新人。”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看了看樊仁的右手背,继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感受着身上的注视,樊仁流露出什么情绪,反而用目光扫视着忽然出现的这群人。 除去说话的两人,还有一对双胞胎姐妹,看起来像是大学生,青春靓丽。 一个看起来颓废,满脸写着郁郁不得志的社畜大叔。 一个还算五官端正,但是眉眼间猥琐的气质怎么也藏不住的胖子。 包括他在内,一共七个人。 “你的素质不错,莫名其妙来到这里,没有丝毫惊慌,甚至表现得很冷静,你有什么要问的嘛?我可以在所知范畴内给你解答。”硬朗男人欣赏地看着樊仁。 要是你从小到大都能看到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会这样冷静的,樊仁默默在心里说着。 “我......” 樊仁及时停止住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的哲学三连烂梗,然后清了清嗓子: “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看你的右手背。”硬朗男人抬起右手,上面一只蓝色的眼睛正睁着。 “这叫作烙印之眼,是它带你来的,这是一种诅咒,来自未知的诅咒。被诅咒者右手背会被打上这个印记,当这只眼睛完全睁开时,就会被带入到诅咒之地。而所谓的诅咒之地可能是现实中某一时刻,任何一处地方的映射,你可以理解为平行世界。” 樊仁眯着眼看向右手背上,不知道从何时出现的紫色眼睛,他想到了白天时客人右手背上那一模一样的纹身。 “那么我为什么会被诅咒?” “附近有被诅咒者死亡时,烙印之眼会自动转移到靠的最近,且能看到它的人身上。你近来或许有亲眼看到亲朋好友死去吧,节哀。” “......” 还有传染性的嘛,樊仁皱起了眉。 “等等,一开始的那些被诅咒者是怎么来的?” 对于这个问题,硬朗男人无奈地摊手:“我也不知道,这就和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的问题一样,在已知的情报中,这是无解的。” 樊仁点点头:“那我们被带到诅咒之地要做什么?” “根据手机上app给出的提示线索或者要求,在诅咒之地中完成任务,并且活下去,任务结束就能回到现实。”说着,硬朗男人举起手中的手机,“你打开手机,点开眼睛图标的app就知道了。” 听着男人的答复,樊仁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点亮屏幕,信号不出意料,一格都没有,桌面上,一个和手背上眼睛纹身一模一样的图标映入眼帘,图标没有色彩,只是单纯地用黑色勾勒而出。 “可以卸载嘛?又或者可以丢掉手机嘛?”没有急着点开app,樊仁继续问道。 硬朗男人摇头:“都不能,你丢不掉手机的,丢了手机还会自己跑回来。而且不是本人,也无法打开和看到不属于自己的app内容。” 听起来挺难缠的,樊仁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举起右手: “听你的意思我们只能不断地执行任务咯,请问是否有摆脱这个烙印之眼的方法?” “是的,只能不断在生死边缘行走,至于摆脱的方法,很遗憾,我不知道。” 听到硬朗男人的回答,樊仁瞥了一眼其他人,他们中有一些人的脸色十分难看。 “明白。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为何我们手背上的眼睛颜色不同?” 樊仁面色平淡地看向男人,等待着答案。 “你很敏锐。”硬朗男人笑了起来,看樊仁的目光越发欣赏,“手背上的眼睛颜色代表着被诅咒者资历,也就是经历的任务数量。” “类似于阶级,红橙黄绿青蓝紫对嘛?”樊仁打断道。 男人愣了愣,看向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对,紫色基本都是新人,你应该早就猜出来了吧。” 樊仁没有回答,反而继续追问,完全把刚刚说的最后一个问题这句话抛于脑后: “红色之上还有别的颜色嘛?既然是阶级,阶级越高,好处必然越多才对吧?” “第一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你,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确实有,阶级越高,任务与任务之间的时间间隔越长。 但利弊总是相伴的,阶级越高,碰到的任务就会愈发离奇恐怖,线索提示变得极其简略,语焉不详,死亡率也会随之直线上升。 当然,你不用担心,诅咒之地任务的难度是看参与者等阶来平均难度,这一次大部分都是新人,难度应该不高,只要老实听话,活下去还是很容易的,其他我就不多说了,毕竟情报也是很重要的。” 硬朗男人耸耸肩,结束掉了话题。 樊仁倒没有什么埋怨,男人说的已经够多了,估计对方说出这些是为了稳定人心,并且防止新人不知道规则,胡乱行动触犯到什么,反而连累到他。 当然,如此详略的回答,也说明另外一件事情,男人看中了他的冷静,这是在变相地投资拉拢他,也就是说,或许在诅咒之地做任务可以组队。 “哦,对了,新人,手背上的烙印之眼是可以隐藏住的,小心些。”硬朗男人用手指指着太阳穴。 看到这个动作,樊仁会意,盯着紫色的眼睛,在心中不断默念消失。 妖异的眼瞳纹身响应了他的思绪,而后逐渐在手背上隐去。 “好了,人应该到齐,我们也该看看今天的任务提示。”眼镜男人幽幽道。 点开眼睛图标的app,樊仁端详起了手机屏幕。 app的界面简洁,只有个人情况和任务内容,商城三个选项,这三个选项中唯独商城是灰色的。 将任务内容点开,一串描述出现在眼前: “进入别墅生活,期间参与者都会得到一个身份,分为平民和狼人,平民每个白天可以有一次票选指认狼人,票选数量最多的参与者,无论身份,会立即死亡。平民获胜条件:狼人死亡。狼人获胜条件:杀死平民,当平民数量小于等于二。你的身份:平民。” 将信息快速浏览完,樊仁抬头看向其他人,盯着他们的表情,试图发现点什么。 出乎意料,所有人的神色都没有表现出多少异常。 硬朗男人大手一挥:“走吧,先去任务地点看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独栋别墅。 除了眼镜男人和颓废大叔是直接跟过去之外,其他人都是犹豫了几秒才动脚跟上。 除去硬朗男人,眼镜男,以及颓废大叔,剩下的想来都是新人,樊仁用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第三章 信任的游戏 “咚咚咚......”硬朗男人敲击着别墅大门,倒不是他有多礼貌,而是这别墅门正锁着,无法从外面打开。 敲了十来秒钟,大门很快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门内站着个人,那是个穿着一身笔挺燕尾服的老者,皮鞋锃亮,内置的白色衬衫,被浆洗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而脸上挂着的金色单边眼镜,给银发老者增添了几分绅士风度。 “诸位客人,欢迎光临,我是你们的管家。”老者欠身示意,同时让开大门通道。 npc嘛。 樊仁看到硬朗男人并没有太多意外之色,看来出现npc是算很正常的事情。 依旧是硬朗男人先一步走进别墅,其他人才跟随。 一楼的会客厅极其宽敞,装潢华丽,沙发以及另一边的餐桌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地面是由红檀铺砌而成,置于墙角的柜子则摆满了各种类型的酒水。 如果不是要完成这可怕的任务,在这里舒舒服服地住上几天,休个假,肯定是不错的选择,樊仁抬头望向顶上发出亮光的水晶吊灯。 “各位客人,二楼有三间客房,三楼有四间客房,晚上时候可以进去休息。”管家低着眉,谦卑地说道。 “可以两个人一起住嘛?”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举起手。 管家没有回答,似乎没有听到问话,只是自顾自地走去厨房,像是要准备晚饭。 硬朗男人少见地变脸,他瞪着双胞胎中发出问题的少女,低声道:“根据我过去的经验,npc说的规矩最好遵守,否则,导致的后果你们自负。” 没等少女反应,男人走上了楼。 除了双胞胎的另一个,没有人去管泫然欲泣的少女,也跟了上去,去选择客房。 在这种地方,高高挂起,独善其身才是最优解。 最终,七间客房的归属敲定下来。 二楼三间房由眼镜男,硬朗男人以及颓废大叔住下。 三楼由剩下的其他人住下,双胞胎的房间紧挨,而樊仁的房间则是靠近胖子。 想了想,樊仁决定先回自己的客房休憩一下,顺便从管家那要来了几个面包,作为晚饭前的垫餐。 “小哥,等等,可不可以.......”胖子叫住了准备扭动门把手的樊仁。 感受到胖子对自己的目光有些热切,樊仁皱了皱眉: “抱歉,不可以,我是直男,你还是回你的房间吧。” “不,不是的......”似乎是被樊仁奇怪的脑回路吓到了,胖子说话变得结巴。 喂喂,这种话也太怪异了吧,一股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我只是想和你认识一下,我也是新人,互相关照下呗,毕竟小哥你看起来很可靠的样子。” 说罢,胖子还展示自己右手背上的紫色眼睛证明。 “你该不会姓王,而且做饭很厉害吧?” “你,你怎么知道!” 胖子满脸不可思议,他下意识扯了扯裤子,怀疑樊仁连自己底裤的颜色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樊仁面无表情,他转动门把手,打开门: “我叫樊仁,好了,我们已经认识。王胖子,你可以离开了,要知道我并不清楚你的身份是狼人还是平民,反之你也是如此,不要顺便搭讪。而且要说可靠,二楼有经验的那几位比我强多了。” “砰!”门被关上,王胖子的脸也随之消失。 樊仁打开面包包装袋,坐在软踏踏的大床上,边思考边吃了起来。 这个王胖子看起来像是平民,当然也不排除,他是过来演戏麻痹自己的。 不过,无论是否演戏,这货都是有点眼力劲和小聪明的。 将手中的面包大口吞咽掉,樊仁将思绪放到任务提示线索上。 七个人,六民一狼,狼人获胜条件似乎过于苛刻了些。 即便是把所有参与者都分在了不同的房间,方便狼人猎杀,这还是对狼人有些不公,毕竟人数就这么多,越往后票选,单打独斗的狼人暴露几率越大。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樊仁捏了捏鼻梁。 想着,他点开了手机app中的个人情况。 [神选者:樊仁] [等阶:紫 0\/1000经验] [个人面板数值:智力7,力量5,速度4,精神力8] [道具:无。背包位置:0\/5] [积分:0] [理智值:90%] 看到神选者这几个字,樊仁忍不住冷笑,送死者还差不多,不管背后存在目的是什么,最后出现伤亡的必然是他们这群被诅咒者。 略过理智值,视线移到积分、等阶、个人面板数值和道具上,樊仁摩挲着稍微长出胡茬的下巴。 这个等阶经验值,应该是完成任务后会涨的吧。不知道是否有评价,出色的参与者得到更多经验值什么的。 道具恐怕是用积分兑换,樊仁想到了灰暗的商城选项。 个人面板数值,看起来和等阶似乎息息相关,大概是等阶带来的其他好处,他这个新人,至少现在是接触不到的。 眼珠转动,樊仁看向精神力的数值,按照其他数据情况对比来看,自己的精神力要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想来是拜从小到大的经历所致。 看完这些,他便收好手机,开始在床上闭目养神起来。 ...... 夜幕降临。 七位参与者围坐于长方形的餐桌旁,享受着管家精心烹饪的美食。 众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用警惕的目光互相看着彼此。 就连先前过来搭讪的王胖子,也没有再和樊仁说过一句话。 樊仁明白,当这个任务发布的时候,就已经把他们这群人分裂开来。 因为七人中藏着一个定时炸弹,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这样的危险足以将他们之间薄弱的信任撕裂。 这是个信任的游戏,而当信任消失,说再多也无用。 气氛有些紧张,但对于樊仁来说可以接受,至少没有演变成互杀的场面。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因为还没有出现伤亡打破平衡。且这里大部分的都是新人,还在被现实社会的道德观念限制,没有想到杀人这一概念,就算想到,恐怕也不敢做出来。 换言之,他们现在还是人。 然而,当理智的弦崩开,人或许就不是人,这场近似于狼人杀游戏的任务也会达到最高潮。 毕竟他们只是被烙印之眼强行聚拢的一群陌生人,陌生人的命和自己的命比较,大概也只有圣人会选择舍弃自己的性命,成全别人。 或许是美食的缘故,樊仁的思绪变得愈发清晰。 现在想来,这个任务规则看似简单,却可以用险恶来形容,因为重点根本不在于身份上了,而是人心。 六个平民能经得起考验嘛? 答案必然是不能。 樊仁摇晃着手里高脚杯,然后徐徐饮下其中如同血液的葡萄酒。 用过晚宴后,众人便做鸟兽散掉,各自回了自己的客房。 确保自己的门锁紧,樊仁重新坐到了床上,默默看着大门。 他有一种预感,今晚狼人就会开始行动。 而只有死了人,才会有可能让狼人露出马脚,得到线索。 这大抵就是二楼那三个有经验的家伙,不说话安稳人心的原因,他们在等待,等待狼人行凶。 樊仁也在等待,因为通灵体质,只要有一位受害者,他就能通过触碰得到关于凶手的信息,快速地通过这次任务。 希望今晚自己不会是那个目标,他还不想这么早出局,樊仁调整着呼吸,面色凝重。 等待的过程是枯燥的,但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停下自己的脚步。 已至半夜。 男人的大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是那个硬朗男人! 一直警戒的樊仁像是应激反应般,从床上弹起,略作犹豫后,打开门,沿着楼梯向二楼快步走去。 来到男人房间门口时,他发现眼镜男和颓废大叔已经先一步到达,两人驻足于门前,并没有立刻进去。 门虚掩着,从缝隙中,淡淡的血腥味飘出...... 第四章 苦肉计? 没有理会住在二楼的另外两人,樊仁准备推门而入,看看里面的情况。 颓废大叔却一把拉住樊仁的手臂:“别贸然进去,会破坏现场线索的。” “我是法医。” 扔下这句话后,樊仁甩开大叔的手,把虚掩的房门彻底打开。 出乎意料的是,硬朗男人没有死,他脸色惨白地坐在床上,右手捂着左手小臂,指缝间不断有大量的血迹流出。 没死嘛,可惜,樊仁暗自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快速扫视房间,墙壁上的破痕,以及家具的凌乱,在说明着刚才房间内有过折腾打斗,再联合硬朗男人受的伤,樊仁已经知道了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被狼人袭击了,手臂被抓伤,那真的是一头长相近似于野狼的怪物,我无法从表面分辨出,他是我们参与者中的哪一个变化而成。” 硬朗男人语速极快: “你们三位中哪一个去向老管家要点消毒水,绷带之类的,我手臂上的伤口太大,现在不方便移动。” “我这有。”樊仁补充道,“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我提前向老管家拿的。” 从黑色风衣口袋里掏出消毒水和绷带,樊仁走到硬朗男人身旁,开始对他进行包扎,顺便借此观察其左手臂的伤口。 “你的手法挺专业的,医护人员嘛?”硬朗男人看着樊仁的手说道。 “他是法医......”后面进来的颓废大叔一脸幸灾乐祸。 樊仁做好伤口处理之后,捡起脚下一根似乎是狼毛的物体:“法医也是医。” 这时候,三楼的双胞胎和王胖子也姗姗来迟,走进了房间。 “正好,人到齐了,你仔细说一下遇袭情况吧。”眼镜男显然并不相信硬朗男人的说法。 颓废大叔也在一旁推波助澜,假惺惺道:“是啊,说出来,让我们更好地了解,说不定顺便就能从中找出线索,你如果是平民,肯定会乐于分享这个信息的对吧? 最巴不得人死的,就是你们两个吧,真是两只老狐狸,樊仁将捡到的犬毛放进口袋中,在心里冷笑着。 被二楼另外两个用户架住了,硬朗男人也只得开口: “我当时正面对着房门,思忖着接下来任务该如何度过,未曾想,房门被直接推开,狰狞的狼人便冲了进来。 接着就是我拿起一旁的椅子和狼人搏斗,再后来我被抓伤,发出声音吸引你们过来帮忙,那个狼人见没有能立即杀死我,估计是怕暴露,便跳窗离开。后面的事情,你们最先赶来的三个,也知道了。” 听到这合情合理的话,樊仁目光穿过众人,看向房门: “回到房间之后,你马上把门反锁了嘛?” “应该是锁了的,记不太清楚了。”硬朗男人眯着眼像是回忆。 樊仁点点头,没有继续询问。 “听你的意思,狼人还能飞檐走壁不成?”王胖子一脸惊恐。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诅咒之地出现什么情况都不奇怪。” “啊......”王胖子的脸色愈发地苍白。 在众人交谈期间,他们的身后出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尊贵的客人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聚在这里?” 老管家站在房门外,面露不解。 显然,对方也是被硬朗男人的吼叫声吸引,从一楼的住处,爬楼梯过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刚才这位大哥刚才摔跤摔得狠了,所以没忍住叫出声。” 樊仁举起手中的白色绷带,面笑皮不笑地扯着嘴角。 老管家眼神茫然了几秒,然后颔首道: “严重吗?储藏室还有很多药,需要我去找找嘛?” “不用的,我这里有消炎药和绷带,还是我白天向你要的。”樊仁保持着笑,语气礼貌。 “行吧,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时间太晚,年纪大了身子骨有些顶不住,几位客人也早点睡吧。” 留下这句话,老管家便徐徐离去。 注视对方离去的背影,樊仁脸上的笑逐渐消失。 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看着樊仁打发走老管家。 “这理由听起来就扯淡,老管家居然真的信了。”双胞胎稍微年长一点的说。 硬朗男人虚弱地说道:“这任务的npc大概被植入了不能干涉关心任务进行的命令,相信也很正常。” 经过这么一打岔,几人讨论的兴致也全无。 颓废大叔看着大开的窗户,若有所思道:“大家有想到什么嘛,没有的话,我建议还是尽早回房间休息吧,今晚上,我们中的狼人应该不会再行凶了。” 没人有异议,之后就各怀心事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小哥,为什么从来到这里开始,你的表情就一直都很平静,难道不害怕嘛?那位受伤的大哥说过,在这里死亡了就真的死了啊。” 王胖子看向隔壁房间门前的樊仁,语气带着疑惑。 “还是说你已经推测出谁是狼人,所以这么冷静。” 樊仁转头说道:“我是法医,死亡对于我,不过是触手可及的事情,没什么害怕的。” 在王胖子混杂着诸多情绪的目光中,樊仁进房,而后把门关紧。 ...... 次日早晨。 所有参与者如同昨晚一般,围坐于餐桌,吃着老管家做出的丰盛早餐。 “现在,我们有一次票选机会,无论投不投,都讨论一下吧。”说完,颓废大叔看向硬朗男人。 眼镜男双手手指交叉,架在餐桌上,同样看向硬朗男人:“其实,我并不相信昨晚上,你说的话。” 这是开始一起串通发难了嘛?看来这两个人极有可能是老相识。 樊仁默默地在心中开始推断,他没有说话,只是作壁上观,静静等待眼镜男接下来的发言。 “你说,昨晚上是被狼人袭击了,根据你的描述,狼人是非常强悍的怪物,怎么可能只是伤到了你的左臂,而不是将你撕成碎片。 你不觉得自己的话自相矛盾嘛?狼人不杀你,是为了什么?难道你和狼人还是亲戚不成?别忘记任务要求说的,平民和狼人只有一方能存活。” 眼镜男一边冷笑一边开口。 硬朗男人沉默了片刻,然后发出略显沉闷的声音:“我说的是实话,至于为什么不杀我,大概是为了引起我们的猜忌,激化矛盾,狼人继而从中浑水摸鱼。”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说不定你就是狼人,只不过反其道行之,施展的苦肉计罢了。”颓废男人发起了第二波攻势。 这两个人必然在现实中是认识的,樊仁听着两人接连不断的发问,确定了刚才的想法。 双胞胎和王胖子似乎也被说动,看向硬朗男人的目光带着怀疑。 不,硬朗男人不是狼人,樊仁很确定。 至于眼镜男和颓废大叔的做法,他也能理解,两人明显是抱着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的心态,毕竟被票选出去,死了的也不是他们。 这样还能进一步压缩狼人的筛选范围,当然一切推断都是站在这两人是平民的基础上。 借刀杀人,就算杀不到也能离间,恶化众人的关系,这个狼人用心险恶地过分了些。 就在眼镜男和颓废大叔,继续要围攻硬朗男人的时候,樊仁开口了: “各位打住吧,我可以证明他说的是实话,也不是狼人。”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安静了,表情不一地看向樊仁。 “首先,我从这位大哥的房间捡到了一根狼毛,且我在对他进行包扎的时候,发现左臂上的伤口,确实是某种犬科生物的利爪所致。” 樊仁从口袋拿出犬毛,在餐桌上的所有人面前晃悠。 “这样也只能说明,拥有狼人身份的参与者,确实能变身真的狼人而已吧......”双胞胎姐妹其中一个举手道。 “我还没有说完,等我说完再发表意见,谢谢。 先强调一下,我是法医,痕迹学也算精通,昨晚上我观察过,受害者大哥左小臂上的划口朝向,只能是狼人左爪抓伤的,试想一下,这是可以做到的事情嘛?就算是狼人,恐怕也做不到吧?” 樊仁将犬毛放到餐桌上: “退一万步讲,如果狼人真的可以做到,这是苦肉计,难道受害者大哥不应该习惯性用右手抓伤自己嘛?毕竟一开始,我的法医职业并没有说出来。” “莫非受害者大哥还预判了一手在座的职业?要知道,伤口的朝向可不是普通人能判断出来的。” 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除了不想看到同一阵营的人死去,维持住所谓的平衡之外,樊仁也是出于私心,为了接下来能够有多一人可以分担被狼人袭杀的风险。 毕竟就算硬朗男人真的不被票选,也肯定会被狼人留到后面再杀死,以混淆视听。 听到这有理有据的分析,原本气势汹汹的眼镜男和颓废大叔,一下子哑口无言。 其他三人也同时收起了自己怀疑的视线,别人的命永远不可能有自己的重要,要是硬朗男人没有樊仁为其洗脱嫌疑,恐怕众人都会立即指证他,送他去下地府。 由于没有死人,在场所有人关于理智的弦也并没有绷断。 要开始的票选,就这样因为没有任何明显的线索被迫中止,毕竟,现在的参与者还能管制住心中的野兽。 宴散人离。 唯独樊仁留在会客厅。 他坐进柔软的沙发中,打开电视机放出声音,让死气沉沉的别墅多了些人味。 目前为止,硬朗男人已经基本确定是自己的同伴,七人中已有两人身份明确是平民,应该不会有错,这场任务大部分参与者明显都是新人,也就是说,难度绝对不会很高。 狼人除了相较于普通人有着碾压的力量之外,大概是不可能做得到截肢重生的,如果能做到,他们这帮村民根本就没有一点优势,而是任狼人宰割。 按照这个思路思考下去,作为狼人的参与者每天也必然有着杀人的数量限制,比如晚上才能杀人什么的,否则,昨晚上狼人就应该把他们全部人都杀死,而不是选择把水搅浑。 在指证狼人的同时,找到潜在的规则,应该就能活下来。 要是人数再多一点就好了,至少能拖延一段时间,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这时,脚步声忽然在樊仁耳边响起。 是硬朗男人去而复返。 他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刚才的事情,谢谢了。” “因为你大概率不是狼人,如果不帮你开脱的话,我们这群人就会在互相怀疑的泥潭里越陷越深。或许都不用狼人再次出手,我们自己就开始自相残杀了。” 樊仁听着眼前像是黑白老电影发出来的声音,没有什么表情。 “那你觉得我们这群人中谁的嫌疑最大?”硬朗男人说。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是狼人?樊仁没有回答反问道。 硬朗男人向身后的沙发躺去:“直觉。” 樊仁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没有分丝毫视线落到旁边男人的身上: “直觉也可能会害死你,那两个指证你的家伙虽然行为偏激了点,但可以理解,不能以这个为基点判断他们其中就有狼人。目前的线索太少了,所以我无法妄自揣测狼人是谁。” 硬朗男人听明白了樊仁的话外之音,没再说话,将视线挪移到电视屏幕上。 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在对着麦克风,缓缓扭动着身体唱起低低的歌谣。 ...... 第五章 双生花之殇 黑夜如约而至。 吃过晚饭的樊仁静静地躺在客房床上。 抬起右手,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脸被映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阴影。 手背上紫色的眸子已然睁开,冰冷地注视着樊仁,樊仁同样以漠然的表情回望。 单瞳与双眸僵持着,烙印之眼没有眨动,樊仁的的眸子亦是如此。 他能感觉到自己手背上的这只眼睛,似乎是活的,有着自己的意识,其中埋藏着诸多秘密。 但是,作为新人,樊仁并没有太多相关情报,一切也都只是基于自己的通灵体质和敏锐的直觉,对于手背上烙印之眼进行的猜测。 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过多的异常,樊仁也不纠结,直接心念一动,隐藏了手背上的紫色眸子,继而坐起。 望向紧锁的房门,樊仁皱眉思忖起来。 他并不是很担心狼人今晚上会选中自己。 因为白天早饭时虽然打破了狼人的计划,但是也能从中看出这位狼人身份的参与者,脑子很聪明,甚至给樊仁一种对方在享受这场游戏的感觉,而这样的人往往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自大。 所以拥有狼人身份的参与者,很有可能在游戏的最后才会对他下手,彰显其对自己这个搅局者的蔑视和侮辱。 当然,还是有赌的成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稳健一些选择直接杀死自己这个不稳定因素。 想到这,樊仁不觉得害怕,还隐隐产生了些许兴奋感,因为从小到大的可怕经历,他的思维习惯性地处于冷静状态。 所有的生命,包括他自己的,樊仁都不是很在乎,至于为硬朗男人说话,也纯粹是出于回报其告诉自己情报的人情,以及顺手破掉狼人的诡计。 从床上起身,樊仁开始在房内踱步,同时在心中推敲列举。 余下的五个嫌疑人分别为王胖子,双胞胎姐妹花,眼镜男和颓废大叔。 王胖子是狼人的话,那么他之前的搭讪行为就显得过于愚蠢,和狼人目前表现出来的形象截然相反,再加上新人的身份,嫌疑不大,但不能排除其是在演戏。 双胞胎姐妹花,看起来也是新人,且樊仁吃饭时观察过两人,她们很明显是还在象牙塔里的学生。满脸的懵懂天真,神情也经常表现出担忧恐惧,根本做不到成年人的不动声色,作为狼人是非常不称职的。 眼镜男,从见面的一开始,就表现出一定的观察力,疑似有经验的蓝眸神选者,今天早上也是他率先发难,嫌疑极大。 颓废大叔,疑似有经验的蓝眸神选者,与眼镜男是熟人,看起来是个墙头草,今天针对硬朗男人,是跟风,没有主动性,喜怒不显于色,像是隐藏很深的人,有些符合狼人的形象。 ......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夜色也愈发地深了。 “姐我们这样会不会违反规则啊,毕竟那个大叔说过的......” 另一个少女制止住了自己妹妹的继续发言,从床上站了起来: “你这是不相信我吗?我可是你的姐啊,怎么会害你,我们住一起这样才好互相照应。” 妹妹张起嘴巴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姐姐强硬的眼神之后,最后还是将话吞咽进肚子里。 她们两个人都还是大学在读的学生,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甚至同一个宿舍,两人出生时间只相差一分钟。 可就是这一分钟将两人的长幼区分开来。 妹妹性格柔弱,不爱言语,比较内向。 而姐姐则与之相反,性格外向,比较大大咧咧,有自己的主见。 平时,都是姐姐照顾着自己的妹妹。 似乎是察觉到了妹妹的害怕,姐姐声音变得温柔起来: “没事的,相信我,就像以前一样,我会一直保护你。” “嗯。”妹妹点点头,用像是蚊子哼哼的声调回答。 说完,姐姐回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明明上一秒还在学校宿舍,和妹妹以及其他舍友,八卦着白天在饭堂里见过的帅哥学长,下一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就和妹妹一起被拉到了这个鬼地方。 看了眼手上的烙印之眼,她联想到硬朗男人说过的话。 或许是因为她们的朋友死去导致的吧。 那是个月圆的晚上,姐姐牵头带着自己的妹妹,舍友,和刚刚认识,另外一个系的学生,在定好的地点举办联谊活动。 参加的人有十来个,活动举办的很成功,当时大家都玩得很开心,直到她和妹妹醉酒走下楼,准备出门醒醒酒时。 两个身影猛然从高处极速坠落下来,直挺挺地掉在她们的面前。 而那两个身影,正是刚刚认识的校友。 一男一女,全身衣物被浓稠的血液弄湿,他们血肉模糊,四肢扭曲。 月光下,两个忽然出现的死者右手背上,都纹着一个艳丽的紫色眸子,妖异而又古怪。 妹妹当场就被吓傻了,只有姐姐保持着镇定,她的脸色虽然苍白,却还在不断安慰着怀抱中低低抽泣的妹妹。 说实话,姐姐并不害怕死人,可是眼前两人的死状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举办联谊活动的地点是在这栋楼的二楼,离地面的距离并不算高,怎么摔也不可能摔成这副模样。 “咚咚咚......” 不大的敲门声打断了姐姐的回忆。 “姐,是不是有人在敲门?”妹妹的脸色顿时煞白,她的身体下意识在床上蜷缩起来。 听到敲门声的姐姐心跳也加快了许多,各种恐怖的画面在脑海中上演。 但为了不在自己的妹妹面前丢脸,也让其安心,她强装镇定,大着胆子缓步走到门前,用发颤的声音问道: “是谁......” “姐,不要开门,我怕......“妹妹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姐姐做了个让妹妹安心的手势,神情紧张地看着不断响起微弱敲门声的反锁房门。 敲门的人没有回应,身体绷着的姐姐深呼吸着,她准备继续开口。 可此时,门外的敲门声却戛然而止。 周遭忽然变得死寂起来...... ...... 感受到窗外传来的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樊仁睁开了眼,将一旁的手机屏幕点亮,已是八点二十五分。 樊仁揉了揉太阳穴,头泛起微微的疼痛,显然是用脑过度的后果。 也不知道昨晚上,他是怎么迷迷糊糊得睡过去的。 而且居然睡得这么熟,想来是没听到任何动静,昨天一晚上应该是无事发生吧,看来是他赌对了。 从床上起来,樊仁打开了反锁的房门,准备下楼去吃早餐,顺便看看有什么情况。 “小哥......” 王胖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樊仁将房门关上,扭头朝隔壁客房门口看去。 只见王胖子两只不大的眼睛底下,挂上了不浅不深的黑眼圈,一脸的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虽然把对方判定成了白痴,樊仁还是保持着该有的戒心。 “昨晚上,你有没有听到敲门声?” 樊仁挑了挑眉:“没有,怎么,你听到了?” “好像听到了,因为那敲门声若有若无的,我也不是很确定。”王胖子缩着头。 又看了看对方的黑眼圈,樊仁认为可能是王胖子幻听,自己吓自己。 “吃早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商量吧,看你的样子,吓得不轻啊?” 听着樊仁玩味的语气,王胖子咳嗽了几声,没有再说什么,便先行下楼了。 看着王胖子的背影,樊仁脸上强行扯出来的笑逐渐消失。 到了餐桌前,樊仁没有客气,埋头进行起扫荡,昨晚花费了太多脑力,他现在很饥饿,需要补充大量的食物能量和营养。 等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的餐桌上少了两个人。 是那对双胞胎姐妹。 其他人也没有在意这对姐妹,都自顾自地吃着东西。 脑海中陡然闪过王胖子刚才的话语,樊仁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站起身,快步往楼上走去,其他几人见状,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也放下手中的食物,一同跟上了楼。 走到双胞胎姐姐的房门前,樊仁停下脚步,他缓缓扭动门把手。 随着咔的声响,房门应声开启。 客房内寂静,窗户紧闭,床上的被单整齐,一个人也没有。 樊仁紧蹙眉头,接着走到隔壁双胞胎妹妹的房前。 房门依旧是被毫无阻碍地打开,浓烈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让上楼的后面几人都忍不住用手掩住口鼻。 与隔壁房间的景象完全不同,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吊诡而又妖异的画卷。 两个清纯动人的少女无声地躺在血色的泊中,黑色而又顺滑的发丝,在各自身下的地面散开,绽放出两朵扭曲的墨莲,她们拥抱着彼此,脸上带着静谧,红与黑的衬托下,没有血色的皮肤宛如琉璃。 她们死了,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死了。 “......” 站在最后的王胖子,脸上失去了血色,腿脚一软,瘫坐在地。 他昨晚上没有听错,确实有人敲了门,只不过敲的是,离他房间不远,双胞胎姐妹的房门。 樊仁将房门彻底打开,而后扫视身后众人,他知道,当死亡开始降临,就是他们这些表面团结的参与者分崩离析之时。 第六章 验尸 看着众人阴晴不定的脸色,樊仁面无表情,同时从口袋中,抽出随身携带的乳胶手套戴上: “诸位,在我检查完尸体情况之前,请不要擅自进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 这就是樊仁早早亮出法医身份的原因,如此一来,每当狼人犯案,他就能借助这个身份,不受他人阻碍,快速进入现场,通过自己的通灵体质,得到一手狼人的信息。 驻足于双胞胎姐妹身前,樊仁眯着眼睛观察起她们尸体的情况。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两人身下的血液,已经呈现胶冻凝块状,且为暗红色。 凑近一步,踩进血泊中,樊仁半蹲着,同时用手拨动着双胞胎的脖颈。 干涸接近于黑色的血痂,宛若一条扭曲的蛇般,分别缠绕在两人的脖颈之上。 微微露出的黄白色声带,在此间极其显眼。难怪无法呼救,原来两人就连声带都被狼人一并割开,可见狼人的爪子有多么锐利可怖。 除了脖颈处之外,其他部位并没有血流出的痕迹,做完简单的验尸后,樊仁将手收回,判断双胞胎应该是被狼人用利爪割断喉管,最后失血过多而死。 樊仁并没有马上使用通灵体质,做戏要做足,况且说不定验尸会有更多的线索。 把右手的乳胶手套脱掉,樊仁背着众人,将手指缓缓伸到双胞胎其中一个的手背上,触碰到的冰凉让他心神一凛。 刹那间。 樊仁进入了少女死前的视角中。 伫立于门前的他,身体微微放松,伸出娇嫩的小手,扭动起门把手,把反锁的房门慢慢打开。 伴随着门外的黑暗逐渐扩大,一道白虹在眼前闪过。 猝不及防之间,反射着光的带毛利爪携起腥风袭来,接着便是血液飞溅...... “!” 樊仁右手握着自己的脖子往后退了几步,险些倒在血泊之中,继而他开始喘起粗气。 狼人带来的压迫感太强,就好像刚才能透过双胞胎姐妹的视角杀出来。 “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嘛?”硬朗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稳住心神,樊仁压着嗓子,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没事,只是蹲太久,腿有点麻,你们先别进来,把现场弄乱,我还没有验完。” 回想着刚才看到的,樊仁脸色变得有些差,除了看到一只利爪外,他没有看到任何其他有用的画面,似乎是死者被袭击后,就直接倒地,因为恐惧而闭眼晕过去了。 最关键的是,死者居然选择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开门,果然和他之前猜想的一样,双胞胎是在校学生,没有足够的社会经验和警惕心。 可是,为什么会开门? 就算没有警惕心,也不应该在危险的晚上开门才对。 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他的手默默伸向了另外一个双胞胎的手背。 一双冰冷蕴着杀意的绿色眸子忽然划现,而后,视角开始蔓延展扩。 眸子主人的整体形象也被展露,那是一匹恶狼,张开的利齿流出恶臭口涎,其双脚站立着,表现出类人形态,绿色深邃的瞳孔透着人特有的狡诈和暴戾。 兽和人的特性在这头野兽身上融合起来,看着极其别扭怪异。 他因为极度的恐惧,呼吸急促起来,甚至丧失了语言能力,只是发出几个短音节,不明意义的声调。 再之后,寒光乍起,红色在空中绽开,坐在床上的他满脸错愕,直接倒地,如同自己的姐妹一般晕了过去。 有了心理准备的樊仁没有被吓地倒退,将手抽离,他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口水,因为狼人的形象让他不寒而栗。 两个人生前最后的景象都看到了,遗憾的是,樊仁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线索,也无法从狼人的样貌身形,判断他是谁。 嗯,这是怎么回事? 右手背上的紫色眼眸纹身,不知道何时,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显现出来。 是因为他使用了通灵体质能力的缘故嘛,樊仁愣了愣,然后心神一动,隐藏住手背的烙印之眼纹身。 收敛思绪,他转头走向门前等待已久的几人。 “双胞胎姐妹是被割喉,失血过多而死,狼人一击必杀,连同声带一起割断,所以没有发出呼救声。不过她们死前应该是处于昏迷状态,不幸中的万幸,至少死的没有这么痛苦。” 说着,他脱下左手的乳胶手套,穿过众人:“就让她们尸体放在这个房间吧,毕竟也没有太好的收殓手段。 记住把门关好,别让老管家看到了,如果他问起来,就说她们身体不舒服,我们会送饭的。” 交代完一切,樊仁向一楼走去。 看着樊仁离开的背影,剩下的几人都没有再说话,只不过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直接死掉了两个人,这让众人无法接受,没想到生命在诅咒之地如此脆弱。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神也变了,含着怀疑和警戒。 颓废大叔和眼镜男的视线交错,在另外两个人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眼神交流了十来秒,而后又再次错开。 只有王胖子低声喃喃道:“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话,也太吓人了吧。” 下至一楼,樊仁看到老管家正在洗碗,便走了过去,用其隔壁的另外一个洗手池,清洗起乳胶手套上沾染的血迹。 得到的信息不多,但这也在樊仁的意料之中,毕竟通灵体质不是万能的,所看到的死者生前场景时间跨度也有限。 不过要说疑点的话,还是有的。 为什么双胞胎姐妹会在同一个房间内,狼人选中她们作为昨晚上的受害者,是否就是因为她们违反了规则? 不仅如此,她们又为何会主动开启反锁的房门,让狼人进行杀戮? 是狼人的某种能力嘛? 不,应该不是,特殊能力太bug了。如果是真的,局势就完全倾倒向狼人的那一边,这个任务的公平性也就消失了。 樊仁把心中刚刚浮起的猜想摁了下去。 “尊敬的客人,你们忽然上三楼是怎么了,房子住不习惯吗?”老管家的声音将樊仁的思绪打断。 “不是的,双胞胎姐妹她们身体不舒服,所以我们上去看看,不用担心,之后饭做好了,我们会送上去的。” 樊仁揉搓着手套,至于上面的血迹,他没有半点膈应。 “明白了,客人,你现在洗的手套需要我帮忙嘛?”老管家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 “额,不用,一些不小心沾上的红色油漆而已,我冲洗一下就好了。” 樊仁客气地回应着老管家,见乳胶手套洗得差不多,便甩了甩水,沿着楼梯走向自己的房间,准备在阴凉处挂晾。 ...... 午饭时间。 余下的五人围坐着,除了樊仁吃的津津有味,其他人都没什么胃口。 并不是樊仁真的没有恐惧这种情绪,只不过是因为再担心也没用,倒不如吃好喝好,毕竟他从小是在可以看到鬼怪的环境里长大的。 “法医先生,今天的验尸,你发现了什么?”颓废大叔喝着加有冰块的威士忌,注视樊仁。 “没有什么线索,还是狼人干的,就这样。” 看到樊仁这般态度,颓废大叔没有说什么,也不生气,只是继续默默喝起手中的烈酒,感受着舌头传来的辛辣感。 “既然已经死人了,我建议开启票选吧。”眼镜男用纸巾擦拭着嘴角的食渍,仿佛双胞胎姐妹的死亡,在其眼里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 王胖子接过话茬,声音带着颤抖:“随便你们,反正我弃权,票选可是会死人的。” 颓废大叔将最后一口酒喝下:“切,胆小鬼,我同意,反正只剩下了五个人,票选出狼人的几率也变大了许多。” 樊仁歪了歪头:“随便。” “嗯,我也同意。”被袭击过的硬朗男人,也变得谨慎许多,不再做出头鸟,等所有人说完意见,他才说出自己的看法。 眼镜男人放下手中的纸巾:“既然是我提起的,就由我先来投票吧。” 他的手抬起,食指不偏不倚地指向樊仁: “这次的票选,我投法医小哥。” 樊仁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就这么古井无波地回望着眼镜男。 第七章 逆转 看着眼镜男的指选,反倒是王胖子有些坐不住了,他满脸不忿嚷嚷道: “你是不是疯了,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随便票选人,万一不是狼人,那岂不是要白死了。” “那也好过慢性死亡不是嘛。胆小鬼,你已经放弃投票权,安静点吧。法医先生被指控了,也没说话啊,你可别在这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颓废大叔讥讽地看着王胖子。 王胖子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樊仁用手势制止了其接下来的话语:“他说的很有道理,既然弃权,就在旁边看戏好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 听到这话,王胖子一副被樊仁气到的样子,双手交叉胸前,直接闭麦。 “如果你想别人跟投,就说出你的推断或者理由吧。”硬朗男人勾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眼镜男将手放下,语气平缓地说道: “从狼人出手开始,法医小哥就一直主导着我们,所有已知的相关线索,都是从他的嘴巴里说出,说实话,这样给人的安全感实在太低了。 如果他是狼人,我们都会被耍的团团转,直至全部团灭。况且,法医小哥真的如他所言,职业是真的法医嘛?他根本就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是啊,明明是个新人,却意外地对烙印之眼相关的事情接受度如此高,法医先生真的冷静的有些不像普通人,即便是法医,面对死亡也应该会畏惧才对。 结合狼人目前为止所表现出来,两者形象契合度还蛮高的。”颓废大叔不阴不阳地接过话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樊仁明白,一晚上死了两个人,带来的巨大压力,让眼前的两人已经快绷不住了,他们想要乱刀斩乱麻,碰运气,看能不能将众人中的狼人踢出局。 大概是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他们现在还扯着票选这个虎皮,假仁假义地装作是为平民好。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其中有人就是狼人,以此搅浑局势,让余下的人陷入混乱。 “这么说,大叔,你也是要票选我咯?”樊仁一脸坦然。 似乎是没有想到樊仁会直接来这么一出,颓废大叔愣了愣,才沉声答道:“是的,我也认为你是狼人,法医小哥你的嫌疑太大了。” 樊仁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他沉吟片刻:“轮到我了,我选大叔你吧。” 倒不是出于什么报复心理,樊仁之所以如此选择也是因为昨晚上自己的推敲,票选可能性最高的人。 被樊仁指到,颓废大叔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眼镜男,随之皱起眉头。 “到你了哦,你选谁?”樊仁面无表情地看向硬朗男人,丝毫看不出他身上抗着临近死亡界限的压力。 “......”没反应过来的硬朗男人被问懵了。 他被樊仁的反应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要死的人是对方呀,为什么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随着樊仁的话语,其他几个人的视线聚焦点,也向硬朗男人身上靠拢。 樊仁没有继续开口催促,反而摸着自己的左手小臂,沉默地看着放在另外一处的电视机。 思索了十来秒后,硬朗男人忽然笑了起来,看着樊仁没有起任何涟漪的黑色眸子: “你真的太有趣了。” “我投那位大叔!” 言罢,硬朗男人没有犹豫,直接指向了颓废大叔。 除了樊仁,其他三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没想到硬朗男人会做出这种选择。 颓废大叔流露出错愕的表情,他结结巴巴地说: “为,为什么,投我......” 说着,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眼镜男。 眼镜男无视了颓废大叔,他低着头看着面前的餐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因为你很可疑。”硬朗男人给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推断的理由。 “......”颓废大叔拿着酒杯的手不断颤抖,他看向眼镜男的眼神喷出了火焰,带着怨恨。 “好,因为王胖子弃权,我和大叔的票数皆为两票,也就是说这次没有人被票选出来,散会吧。” 樊仁用纸巾将口边的食渍擦干净,然后站起身。 “等等,你说没人就没人嘛,这些可都是诅咒之地负责判定的。”眼镜男突然抬头说道。 颓废大叔听到这话,眼睛里不加掩饰的怨恨逐渐消失,而后是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冽,他没想到眼镜男会说出这种巴不得自己死的话。 樊仁停止移动的脚步,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仿若君王般,站在原地,从高往下,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眼镜男。 许久,颓废大叔和樊仁都没有出现任何状况,依旧生龙活虎地待在原地。 “你满意了吧,我还要午睡,先不奉陪。”樊仁挪开座椅,向着楼上走去。 眼镜男微张着嘴,神色难看,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默默咽了回去。 王胖子看着这场闹剧的结束,缓缓舒了口气。 硬朗男人笑着喝下手中的酒水,然后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 樊仁不急不缓地在阶梯上走着,在被眼镜男和颓废大叔联手票选后,便果断做出了一个博弈。 他先发制人,选择了颓废大叔为狼人嫌疑人,而后又马上给予硬朗男人压力和提示,使其想明白,与其在不肯定且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被迫将参与者人数减少。 倒不如维持这个平衡,让狼人多出一些露出破绽的可能。 毕竟谁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他就是狼人,万一错了,只会让仅存的几人完全撕破脸皮,开启互杀模式。 当然,这里面也有樊仁挟恩图报的意思。 很明显,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蓝阶神选者,硬朗男人有着相当聪明的脑子,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最后,樊仁也得偿所愿,赢下了这场生死博弈。 至于规则的漏洞,稍微用脑子想一下就知道了,他们有七个参与者,是有可能会出现两人,甚至三人同时被推选出来的情况。 如果两个或者三个人都会被杀,那么这个票选会就失去了本该有的意义。 因为狼人的票也是算在其中的,有心操作并不难,其占据的优势就过大了。 这眼镜男完全就是个蠢货,樊仁暗自在心中锐评起来。 走到三楼,他转动自己房间地门把手,接着看了眼在尽头的双胞胎姐妹房间,无声地叹了口气。 ...... 在众人都陆续离开之后,唯独硬朗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二楼,颓废大叔叫住了眼镜男。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巴不得我死嘛?” 眼镜男犹豫了几秒,他明白自己今天午饭的时候确实是失态了,但却没有回答对方的话,打开自己的房门,置若罔闻地进了房间。 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颓废大叔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眼镜男的房门。 来到诅咒之地的第三顿晚宴。 原本位置坐得靠近的眼镜男和颓废大叔,大概因为午饭票选的事情,发生了争吵,所以吃晚饭时,他们座位的间距变得远了许多。 一如往常,餐桌上只有器具碰撞和咀嚼声,没人愿意在此刻说话。 樊仁不再像之前那般享受着美食,而是开始慢嚼细咽起来,他在梳理目前得到的所有线索和疑点。 迄今为止发生的事情如同走马灯,在其脑海中一点点闪过。 总觉得有什么遗漏的东西,樊仁一遍又一遍,毫不耐烦地在脑中过着细节。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灵光一现间,一个有些意外的推断在大脑里面涌出。 继而,樊仁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注视着还在吃饭的王胖子。 吃完晚饭后,樊仁尾随着王胖子一起回到了三楼。 在对方打开房门的时候,他开口道:“王胖子,今晚上,我和你一起住吧。” “啊......”王胖子先是摸了摸屁股,然后僵硬地转头往樊仁方向看去:“法医小哥,这样不太好吧,你不怕我是狼人嘛?” “不怕。” 樊仁耸了耸肩:“因为我已经和被狼人袭击的大哥说过这件事情了,如果我今晚出事,他们明天就会票选你。”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说,今晚上我还得保着你呗? 王胖子呆滞地看着樊仁,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 “放心,我不是狼人,今晚上和你住一起,是为了验证我的一个猜想,如果验证对了,我就能找到狼人是谁了。” 听到能找到狼人,王胖子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法医小哥,你说的是,是真,真的嘛?” “如果你害怕,你也可以拒绝。”樊仁扭动着自己房间的门把手。 “只不过,我今晚要是出事了,你也跑不掉。” “等等,我答应你,我是真的快受不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王胖子叫住了樊仁。 “哦,你确定不是怕被票选出来?” 被揭穿的王胖子心虚地摸了摸头:“都有吧。” 樊仁嘴角下意识扯出了一个不大的弧度,将手从门把手上放开。 “不过我有个建议。”王胖子悻悻地说。 “什么建议?” “法医小哥,你得多练习笑才行。” “为什么?” “因为你虽然长得挺帅,但是笑的实在太假太僵了,看着怪瘆人的......” “......” 第八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第三天的夜晚,不大的客房内。 “话说,小哥你真的是法医嘛?”王胖子忍不住打破了房间内静谧的气氛。 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樊仁,缓缓抬起眼皮: “如假包换,我没有必要骗人,伪造身份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这样嘛,真羡慕法医小哥你啊,面对这些不可思议的事件,还能如此沉着冷静。说实话,即便是现在,我的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 王胖子呈大字状躺在床上,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害怕吗?”樊仁走到窗前,望向外面已被墨染的天色。 “怕啊,我怎么会不怕,这可不是什么狼人杀桌游,死了还能复活。” 王胖子说着说着,声音的分贝逐渐下降,“没有人不畏惧死亡,最重要的是我才二十来岁,母胎solo二十年,至今连个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碰过。” 是啊,这不是现实中的狼人杀,用狼人杀游戏里面的思考方式来应对,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毕竟,死去的双胞胎是活生生的人命啊,而无理由的票选代表着可能会推掉一个无辜者去送命,这对于还没有转变好心态,有着道德观念束缚的新人来说,就是在变相地杀人。 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自己从小就见识了各种恐怖的唯心存在,早已习惯了生和死。 樊仁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 “如果是必死的局面,你会选择给谁留遗言,会留什么话?” “我家老头子呗,两岁的时候我妈就和人跑了,就留老头子一个人拉扯我长大。老头子其实人条件还可以的,可是怕娶个后妈欺负我,所以一直单身着,他为我做了很多。 至于遗言,我真不知道说什么。” 王胖子坐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我总不能说对不起老头子吧,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明明这他妈又不是我的错,是这操蛋的烙印之眼搞得鬼。” “嗯。”樊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副陷入了回忆的样子。 “法医小哥,你呢?” “我不会留遗言。” “啊,为什么?” “因为这个任务我必然会通过,并且活下去。” “......” 王胖子管理着自己的表情,抬起右手,亮出紫色的眸子纹身:“咱们换下一个话题聊吧,法医小哥你是怎么被传染上这灰指甲的?” “给尸体做解剖时候被传染的。”樊仁补充道:“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给前辈做助手的时候沾上的。” “我去,感情法医小哥你这还算工伤啊,等通过这个任务,你们单位不得赔个百八十万的?” “有考虑过说相声嘛?”樊仁瞥了眼盘坐在床的王胖子。 “看不出来,法医小哥你虽然面瘫,但还挺有幽默感。”王胖子满脸得意:“我就当你是夸我嘴巴子溜吧。” 樊仁挑了挑眉:“你开心就好。” “法医小哥,你知道我是怎么得这灰指甲的不?你可别嫌爷们嘴碎哈,我这是缓解尴尬的气氛,毕竟俩大老爷们同处一室,还是挺怪的。” “没觉得你嘴碎,不过你有社交牛逼症倒是真的。想说就说吧,看你也憋得挺久,心里害怕极了吧?” 接触下来,大概也明白樊仁是什么性子,王胖子也没有理会这句嘲讽,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我是和好哥们一起自驾游出门,结果他娘的出了车祸,哥们死了,我侥幸活了下来,只不过在他的手背上看到了烙印之眼,再之后,没过几天,就被传送到了这里。” 王胖子叹了口气:“别人都是啥双喜临门,我倒好,好兄弟死了,自己也被传染了这灰指甲,根本就是双难临头。我都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大德的事,这辈子赎罪来着。”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法医小哥你说是不是这理?” 樊仁敷衍道:“嗯。” “诶,法医小哥,你是不是d城人啊?我看你口音沾点。” “嗯......” “嘿,缘分啊,我也是土生土长的d城人。你家住哪个区?要是能活着回到现实,我肯定找你喝酒。” “再说吧......” 听着王胖子喋喋不休,如同查户口般的问话,樊仁突然有些后悔做出来对方房间的决定。 很快,有一搭没一搭的过程中,王胖子终于抵挡不住睡意,闭上了嘴巴,躺在大床上打起呼噜。 “......”樊仁也是满面倦容,只不过不是因为困的,而是被王胖子折磨的。 他本来就是那种有些沉默寡言的人,只会说该说的话。 看着对方难看的睡相,樊仁想到了王胖子前面提到的父亲,眸子里若有所思,然后视线落到了窗外的夜幕中。 ...... ...... 一晚上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悄然间便已消失殆尽。 次日早晨。 王胖子关闭掉不断响闹的铃声,睡眼朦胧地看向站在窗边负手而立的樊仁: “法医小哥,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在椅子上眯了三个小时,我能很轻松地进入深度睡眠,所以三个小时足够了。” “鬼鬼,你真是麻雀啄了牛屁股,雀实牛逼啊。” 见樊仁没应答,王老胖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又补充道: “法医小哥,我大老粗一个,除了牛逼也不知道说啥了,见谅哈。” 樊仁感受着窗外射来的温暖光线,他缓缓睁开了微眯的眸子,转身看向王胖子: “走吧,该下楼吃早饭了。” “法医小哥,你的验证对了嘛?” “八九不离十。” “成,那我们赶快下楼告诉其他人吧。” “稍安勿躁,我们还是先去吃早饭吧,还有些地方我没有彻底想明白。”樊仁扭动反锁的门把手,将房门打开。 王胖子从床上起来:“就是不知道昨晚上有没有人遭狼人毒手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我们没有死就行了。” 到了一楼,老管家已早早地准备好了早餐,中式西式都有。 樊仁没有客气,他拿起一根酥脆油亮的油条沾了沾碗里的豆浆,便开始吃了起来。 其他人也在此期间陆陆续续下了楼。 五个人全部到齐,在餐桌上吃着早饭,樊仁确认着参与者的数量,他的表情变的古怪起来。 “昨晚上,狼人居然没有狩猎诶。”王胖子也注意到了齐全的人数。 “或许是出于某种目的吧,给我们这些剩余的平民施加压力。”硬朗男人慢条斯理地吃着手中的吐司。 “也有可能是狼人杀人有着某种限制。”樊仁将碗里豆浆喝下,而后又拿着一个花卷啃吃。 硬朗男人思索了几秒:“你这个想法也有道理,不过没死人总归是好事情。” 眼镜男和颓废大叔都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沉默。 眼镜男没有过多的表情,倒是颓废大叔满脸阴沉,后者还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瞥着前者。 席间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用餐完毕,樊仁也确认了心中的猜想,他打算再去双胞胎姐妹花的房间确认一遍细节,然后午饭时候召开狼人票选。 关于谁是狼人,他已经基本锁定,就差一些细微末节来盖棺定论了。 第九章 白日谋杀 “轰隆隆!” 天气就像三岁的小娃娃,脸色说变就变,明明刚才还是明媚的晴天,转眼间便已乌云密布。 银白的雷蛇在墨色中游走,隐隐约约,让人看不真切 因为天气的影响,温度也开始骤降。 樊仁站在双胞胎姐妹房间中,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躺在地上,没有被收敛的尸体。 不知道是不是诅咒之地的缘故,双胞胎姐妹的尸体还保持着先前发现的模样,并没有过多的臭味和腐烂。 浑身上下洋溢青春的两个女孩静静地躺着。 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眸,忽略掉地面上已然凝固的血液,和狰狞的伤口,她们就好像不过是陷入了一场美梦,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美梦。 看了约莫半分钟,樊仁叹了口气,继而走向房门,检查起门把手。 片刻,做完了该做的,得到了信息,樊仁控制着力度缓缓关上房门,唯恐惊扰到沉睡少女们的美梦。 “法医小哥,原来你在那啊,我刚刚敲你房间的门,没人应答,还以为你睡着了。”站在樊仁房前,在走道另一边的王胖子。远远地招了招手。 “我在查找一些可能遗漏的线索。” 樊仁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有事嘛?没事,我就休息了。” “也没啥事情,主要是见敲这么大声,你也不开门,担心你啊。”王胖子说道。 “我看你是担心我遭遇不测,从而没把狼人指认出来吧。放心,光天化日的,狼人大概率不能出手杀人。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去休息了,谢谢你的关心。” 樊仁对王胖子的自来熟有些无语。 王胖子挠了挠头,识相地让开道,讪笑着:“好。” 关上房门,樊仁并没有躺床休息。 因为确认了自己猜想的他,莫名地有些兴奋。 就像是对弈围棋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忽然发现了个缺口,继而下了一棋妙手,绝境逢生。 一直在背后搅水的狼人,樊仁已经确定了是谁。 对方做的已经算是不留痕迹,如果不是借助通灵体质,得到双胞胎生前看到的画面,恐怕他也不可能推测出狼人是谁。 走到被雨水模糊了的窗前,樊仁用手指连续敲动起窗户,试图将玻璃上的雨水震荡掉。 雨天,是他最讨厌的天气。 尽管如此,想到可以脱离掉这个奇怪的地方,樊仁还是忍不住扯出僵硬的笑容。 与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对视了数十秒,他忽然觉得王胖子说得还挺有道理的,自己是该练习练习,如何去笑了。 奇怪的练习便开始了。 眼镜男房间。 颓废大叔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椅子上,背对着自己的眼镜男。 “抱歉,舅舅,昨天我失态了,我找你来是为了商量一下中午票选会的事情。” 眼镜男扭过头,笑道: “还是老规矩,我们午饭时间投那个胖子吧,他一脸无害,容易让人忽视,这种人反而更有可能是狼人。” 他尽量分析着为什么会选投王胖子。 沉默片刻。 颓废大叔笑了,只是笑地有些冷: “可以,就依照你说的吧。” 原本以为会多费口舌的眼镜男松了口气,他把头转回到了正方向:“那就这么定了,相信我,我和你都是村民,我们一定可以在第二次的任务中活下去的。” 此刻,颓废大叔没有说话,他开始放轻脚步,慢慢地向没有提防的眼镜男靠近...... 不知练习了有多久,樊仁才将自己脸上的笑练得稍微像个正常人,而不是僵硬至极的地步。 感觉时间过得差不多,他点开手机屏幕,看了眼现在的时间点。 接近十二点,想来老管家也快把午饭做好了。 用双手揉了揉发僵的脸颊,樊仁打开房门,径直下了楼。 等下到二楼时,他发现眼镜男的房间门半开着,但却没有多想,以为对方只是在通风透气,也就没有往里看。 一楼的餐桌前,老管家正在摆放着刚刚烹饪好的食物,香气和热气混杂着进入鼻腔,樊仁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惬意了。 “管家,需要帮忙嘛?” 老管家保持着职业式的假笑:“尊贵的客人,不劳烦你了,我来就好。” “行吧。”樊仁像是在和老管家寒暄般说道:“老管家,你在这个地方工作多久了?” 闻言,穿着一丝不苟的老管家身形顿了顿,才开口回道:“想不起来,太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记了什么是时间。” 樊仁听到老管家的回答,没再说什么,他走到还算崭新的留声机旁:“介意我放些音乐嘛?总觉得气氛有点沉闷。” “不介意,客人你开心就好。”老管家低眉顺眼地说道。 话音刚落,滋啦滋啦的白噪声响起,而后一个幽怨的女人声音从留声机中传出,是电视中播放的的女声是同一个人。 “......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酒不醉人自醉,蹉跎了青春......” 樊仁原本还以为会放出小提琴曲之类的纯音乐,没想到是这样一首带有浮华气息的小资歌曲。 “窝草!” 就在这时,楼上王胖子的惊叫穿了出来,霎时将留声机中的女声掩盖。 樊仁瞥了眼老管家,而后沿声而去。 唯独老管家仿佛沉浸歌声中,完全没有理会,反而自顾自地搂着空气,跳起了舞。 樊仁走上二楼,发现所有人都围站在眼镜男房间的门口处。 顺着几人间的缝隙往里面看去,眼镜男趴在客房的桌上,纹丝不动。 其脚下逐渐扩大的蜿蜒血蛇,在表明着他的生命或许已经流逝。 推开另外三人,樊仁翻起眼镜男的尸体,一道极大的口子在其喉上开裂,猩红不断从里涌出。 眼镜男死了,死得很彻底。 同时,樊仁眼前也出现了眼镜男生前看到的最后景象。 他看到了凶手,一个意料之外的凶手。 手脱离尸体,樊仁皱着眉看向其他三人,无一例外,皆是毫无血色的脸。 “死者和双胞胎的死法相似,都是喉管声带被割断,最后失血过多而死。” 樊仁语气平淡,“好了,先下楼吃午饭吧,老管家已经准备好了。” “......”王胖子欲言又止。 硬朗男人明显缓了过来,他赞同道:“是啊,该吃饭还是得吃的。” 颓废大叔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着。 惊魂未定的几人,在樊仁的催促中,下了楼,坐到准备好午饭的餐桌前。 留声机还在放着歌,老管家则到了另一边的开放式厨房忙碌着什么,似乎在准备晚上的菜单。 面对热气腾腾的美食,除了樊仁没有被刚才死人的事情影响外,其他三人都没有什么胃口,只是胡乱地吃着。 王胖子终究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恐惧,他颤抖地说道:“狼人为什么会在白天杀人啊。” “规则里面本来就隐晦,没有明确提到过,狼人只能在晚上杀人。之前杀人只不过或许是因为晚上隐蔽些,不容易被发现。”樊仁咽下一块三成熟的牛排。 “我去,法医小哥,明明刚刚看完死人,你还能吃得下这块带有血丝的牛排啊。”王胖子微张着嘴。 “习惯就好,毕竟我是法医,尸体而已。”樊仁喝了口香槟,“还有,谁说杀害眼镜男的就是狼人呢?说不定,这是一场发生在白天的谋杀。” “哦,你的意思是平民之间的背刺咯?”硬朗男人插嘴道。 “宾果,你说对吧,管家先生?” 樊仁舔了舔嘴唇,眺视不远处的老管家。 在厨房忙碌的老管家疑惑地抬起头:“客人,您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太懂?” 不仅是老管家表现出了疑惑,就连另外三人也满脸不解地看着樊仁,不明白其为什么会这么说。 樊仁站起身,将留声机关掉,然后摇了摇餐桌上的餐铃: “管家先生,哦,不,狼人先生,你怎么会听不懂呢?” ...... 第十章 真相 房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房内却寂静无声, 在樊仁指出老管家是狼人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最终还是王胖子这个话痨开了口:“法医先生,你确定?可老管家不是npc嘛?” “从始至终,规则就没有说过参与者的数量,也没有明确指明参与者,只有我们这些有烙印之眼的人。”樊仁给自己又倒上了一杯香槟。 “这倒是没错,不过因为这个指证老管家的话,就有些牵强了吧。”硬朗男人提出了疑问,言下之意就是你没有证据。 颓废大叔五个指头做拳状:“我们现在只剩下四个人,贸然投票给老管家,如果是错的,平民阵营可就输了。” “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是狼人?” 樊仁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无声地注视着茫然的老管家。 在注视下,老管家忽然叹了口气,表情不再呆板,更像是个活人。 他摘掉右眼的单片金色镜框,扔到了地面上,而后用脚像是捻灭烟头般,踩碎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眼镜框。 “嗯,你说的没错,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呢?法医先生。”老管家用手拢了拢银白色的发丝,向后抓起,接着从酒柜里抽出一瓶酒,给自己斟了起来。 恍惚间,众人似乎将老管家看成了一位放荡不羁,游走于灯红酒绿间的膏粱公子哥,尽管他已经满头银发,一脸岁月的痕迹。 老管家举起手中的酒杯,嗅了嗅其中的花香:“法医先生,你的眼光不错,这是路易王妃的水晶玫瑰。” 樊仁也举起手中酒杯,遥遥与老管家隔空干了个杯:“抱歉,我并不懂酒,随便拿的。” “诚实的孩子。既然如此,看在我这么爽快承认的份上,可以说说我到底是漏出了什么马脚嘛,至少给我这老人家一个体面的死法吧。” “要不然在你们投票的时候,我还是有机会能把你给直接拉下地狱的。” 老管家饮下酒后,坐上厨房的台上,翘起了二郎腿。此刻放浪形骸的他,和之前低眉顺眼,彬彬有礼的形象,截然相反。 “如你所愿,老先生。”樊仁没有因为老管家称他为孩子有太多膈应,毕竟他们的年纪真的差很多。 “等等,介意我抽烟嘛?”老管家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包有些发皱的老式烟盒。 樊仁用先前老管家的口吻回道:“不介意的,你开心就好,你们说对嘛?” 其他三人完全陷入了震惊,没有给出应答,他们没有想到一直害怕的狼人,居然真的是老管家,更没有想到老管家会就这么直接了当地承认,丝毫不拖泥带水,这根本就不合理啊。 “你真的很有趣。”老管家显出了暮气,不再像之前那般腰板挺拔。 说着,他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略微细长的烟。 点燃。 深深地吸上了一口。 而后熟练地吐出烟圈。 一轮又一轮的烟圈围绕着老管家,使他的面容变得迷离起来。 “那么,开始了哦,希望我给出的回答能让老先生你满意。” 樊仁再次摇了摇餐铃,接着拉出椅子坐下,其双手交叉于大腿上,和不远处的老管家对视着。 “规则的漏洞我已经说了,那么就先从那位大哥被狼人袭击的事情说起吧。”樊仁指着硬朗男人。 “还记得我问过你,被狼人袭击的时候,你是否反锁过房门?” 硬朗男人点了点头:“是的,我当时的回答是应该反锁了。” “是啊,可你之前的描述中,狼人是推门而入,我检查过门锁,并没有发现暴力开锁的痕迹,也就是说,狼人是有着房门钥匙,可以轻易进入客房。 这是老先生的第一个漏洞。当然,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一层面,这个细节太微小了,我还以为是你记错了。” 其他几人恍然大悟,有客房房门钥匙的,确实只有老管家一个人。 老管家没有言语,只是用眼神示意樊仁继续。 “接下来便是双胞胎被杀死的那一天,她们两个人住在了同一个房间,也同时死在了那一个房间。于是我习惯性地又去检查了一下门锁,你们猜怎么着?门锁依旧是没有被暴力破坏过的痕迹。” “问题来了,在有知道狼人袭击的先例下,双胞胎会忘记反锁房间门嘛?要知道,处在这种高压环境下,一个人忘记还有些可能性,可两个人呢?” 樊仁喝了口酒,继续道:“于是我联想起狼人袭击未遂时,客房门锁也没有被损坏的事情。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么双胞胎死亡当晚,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有着客房门锁钥匙的人,二是能让双胞胎姐妹不会觉得是狼人的人,从而主动开门。这两种可能性唯一的指向人,都是老先生你哦。这是老先生你的第二个漏洞。” 樊仁当然不会说自己可以通过触碰尸体,就能感知死者生前看到的最后景象,于是他选择更让人信服的方式,阐述起他的推论。 “原来如此,那还等什么,投票吧,我受够了这个房子。”颓废大叔插嘴道。 “我还没有说完,而且如果现在投票,你觉得老先生会答应嘛?我可不想在临门一脚之际,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樊仁用那双仿佛可以看穿人心地眸子,冷冷地看着对方。 “那就继续。”老管家声音变得嘶哑。“你的推断让我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把你杀死,是自大害了我。” “好的,综上所述其实已经可以确定老先生你的身份,但是你的杀人限制条件我却无法确定,为了万无一失,我想到了一个方法,来测试老先生你变成狼人时,究竟一天可以杀几个人。” 老管家沉默着倾听樊仁的述说,将手上灰白了小半截的烟头掐灭后,又继续点上了烟。 “咳,咳,咳......”似乎是抽得太急,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等老管家缓过来后,樊仁才接着说下去: “这个方法,是我看到双胞胎姐妹死在同一个房间时想到的。发现两人死掉,我还以为她们是因为违反了规则,所以才会提前被狼人选中杀死。 但是我转念一想,如果是违反规则,又怎么可能是被狼人杀死,反而应该是被诅咒之地处决掉。” 樊仁换了个坐姿: “再想到老先生你之前特意说过总共有七个房间的事情。我就明白了这不是规则,而是老先生你在有意无意地借着npc身份,对我们暗示,这七个房间对应着我们七个参与者,让我们误以为这就是规则。 只不过老先生你不敢说得过于明显,以免引起我们的怀疑。” “综合所述,我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实际上,老先生你作为狼人的杀人限制条件,一晚上正常情况只能杀死一人。但你应该有解开限制的权利,一晚上可以一次性杀死两个人,相应的,这是一次性的。 而因为双胞胎姐妹是认识的,极有可能后面因为恐惧会破坏掉暗示的规则,导致老先生你提前用掉权利。 为了以防万一,你决定在没陷入完全的恐慌之前杀死双胞胎其中的一个,可没想的是,还是去晚了,于是唯一的权利被用掉了。”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想,因为我已经确定了老先生你的身份。那么站在你的角度来看,万一七个参与者都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主,做不到自相残杀。 你这个狼人身份等到了被杀得只剩下三个人时,必然会暴露,于是这个特权想法便从我的脑海中涌出。等到了四个人的时候,这四个人又不自相残杀的话,你就可以用这个特权结束游戏。” 王胖子忍不住插嘴道;“窝草,那岂不是这基本不是属于狼人必赢的局面嘛。” 硬朗男人苦笑:“诅咒之地的任务本来就是这样的,死亡率极高,你是新人,或许还不懂,等经历的多了,你就会明白其中的绝望。” “不,不是的,其实我们一开始相互信任就可以让老管家先生漏出马脚。” 樊仁顿了顿: “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谁也不知道狼人的真实身份,只有双胞胎才会互相信任,住在一起,由于可能的变数,她们成为了第一个被杀的对象。” 第十一章 笼中雀 听到了这里,老管家依旧没有说话,继续消耗着一根又一根的烟,似乎要把发皱烟盒中的所有香烟都抽掉: “继续,你还没有讲完。” “嗯。” 将杯中的酒水饮尽润喉后,樊仁回味着香槟的丰富口感:“我刚才说到了,猜想到老先生你的杀人限制,便决定验证这个猜想,毕竟和命相关的事情总是要谨慎些。” 樊仁用手指头点了点王胖子方向:“我和这位胖先生商量,和他同住一个房间一晚上。两个人住一个房间,如果杀人限制是真的,那么老先生已经在双胞胎姐妹身上用过唯一的权利,选择对我们下手的时候,必然是做不到的。” 硬朗男人皱了皱眉:“可万一狼人不选择你们怎么办,随机性太大了。” “嗯,我承认只是在赌而已,主要也是为了保命,毕竟我已经猜到了狼人是谁,只要规避最后一晚上的风险,我就能结束掉这个任务。 而当看到第二天没有人遭受袭击的时候,我就明白,猜想基本正确,只不过再加上一个条件,老先生使用完这个权利的时候,第二个晚上是不能杀人的。”樊仁幽幽说。 “听起来完全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给你蒙中了。”颓废大叔冷笑着。 樊仁不以为然,他看向老管家:“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问问本人不就知道了嘛?” 老管家笑了笑,而后鼓掌:“法医先生说的基本正确,推演过程真的很精彩。如果不是了解诅咒之地有多恐怖,我都怀疑他是开了上帝视角,将一切尽收眼底。” 王胖子挥了挥拳:“牛逼啊,小哥。” “说了这么多,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嘛?”樊仁听到老管家的话,似有意动。 “抱歉,关于诅咒之地的信息,我无法透露,我的命早就不属于我了。”老管家一眼就看穿了樊仁的想法。 樊仁也意料到是这样的说辞,他摊了摊手:“那关于你本人呢?” “问吧,能回答的我自然会回答。”老管家吐着烟圈。 “你为什么会这么干脆地承认自己就是狼人呢?不做下挣扎嘛?” 老管家怔了怔,他笑道:“你们渴望永恒的生命嘛?” “长生?” “对。” “想来应该没有人能拒绝这个。”樊仁看了看其他三人。 “是啊,我也不例外。我在这栋别墅里面呆了很久,接待了无数次你们这样的人。当然,最后都是我这个狼人取胜,获得的便是长生。 但只能是活在这么一片巴掌大地方的长生,是真的太无聊了,漫漫人生,只能不断机械性地重复循坏着接待,欺骗,杀人的勾当。 就如同笼中雀,缸中鱼,没有丝毫自由可言,这样的长生我已经受够厌倦了。” 说着说着,老管家的语气变了,带着解脱。 闻言,樊仁愣住了,对方已经度过了数不清的任务,作为老狼人,根本不可能产生自大的情绪,肯定明白先除掉威胁性最强的道理。 或许一开始老管家就已经在诅咒之地规则的死角中放水了,对方也希望有聪明人可以结束掉这场漫长的任务。 也就是说从始至终自大的人是他,想到自己和死亡曾只有一线之隔,樊仁嘴角露出苦笑。 “你也曾经是被烙印之眼诅咒的一员吧?” 老管家低垂着头:“是啊,至于我会沦落到这里当npc的原因,就不能说了。你让我想起了以前认识的某人,一样的冷静聪明。 不过,我可没有显露任何关于这个身份的线索,你怎么会知道?” “直觉。” “敏锐的直觉,不过你该说的话可还没有说完。” 老管家顿了顿,脸上露出诡谲的笑:“你们中,那位戴眼镜的男人,死亡可不是我造成的。你这个大侦探,要为我这个可怜的糟老头子,沉冤得雪啊。” “啧,别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你手上的血都已经洗不干净了。”樊仁少见地表现出讥讽。 “不过,我确实也猜到了是谁杀的。” 樊仁看向颓废大叔,用着陈述的语气:“是你做的,对吧。” 是的,樊仁通过触碰尸体,看到了杀害眼镜男的就是颓废大叔。 “别胡说,那家伙的死状明明和双胞胎姐妹一样,明显是狼人干的,他在挑拨我们,不要上当。”颓废大叔情绪激动地说道。 樊仁冷冷地看着对方:“你当我是蠢货嘛?我是法医啊,死者究竟是怎么死的,我还看不出来?眼镜男就是被人用利刃割喉而死,狼人杀人还需要拿刀?” “我们仅存的四人中。只有你和眼镜男有过很大的矛盾纠纷,看你们之前联手的样子,你们先前必然是认识的,不是你杀的还有谁杀的?” 面对樊仁的指认。 颓废大叔的脸阴晴不定,他沉默了片刻。 而后忽然咧嘴笑道:“没错,是我杀的。那个蠢货是我的侄子,平日里面一直瞧不起我,仗着上次任务救过我,还三番五次指挥我和他一起挤兑票选人。 我是他的长辈啊,所以一直照顾他,可没想到他居然会说那种巴不得我死的话。 我实在忍不住了,再加上死亡的威胁,让我忍不住怀疑那家伙就是狼人。之后我就干脆趁其不注意,做掉他,可没想到我猜错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我死。” “我大大方方地承认,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呢?和别人说,我在这个诅咒之地杀了人嘛?别人怕不会把你们当傻子。” “而且那家伙可是一直计划将你们一个个推选出局,我替天行道,杀掉祸害不好嘛?” 颓废大叔有恃无恐地大笑起来。 “吵死了。”老管家的声音传来。 电光火石间,他从厨房的台跃下,右手变作狼爪,直接从颓废大叔后背穿膛而过。 老管家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连肉眼都难以捕捉,其他几个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猩红飞溅,空气顿时弥漫起浓郁的血腥味。 颓废大叔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狼爪,吐着血:“为,为什么,要杀我?” 随着狼爪在其体内的收缩,血淋淋还冒着热气的器脏,被老管家取了出来: “你这样的蠢货也配栽赃我?老老实实下地狱吧。” “......”颓废大叔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老管家,不多时便咽了气。 “看来我还要谢谢他才行,毕竟帮我吸引了仇恨。”樊仁看着老管家的身手,明白对方前面说的话都是真的。 但他却没有半点刚刚从死亡边缘活下来的自觉性,反而出言挑衅。 话是这么说,但樊仁明白,老管家本来就没有想要杀自己,甚至没想杀任何人。 大概是颓废大叔的聒噪吵到老管家,所以最后被杀了。 不过这些都是樊仁的揣测,他不是神,也无法看穿一个活了这么久的怪物,是怎么想的。 “确实如此,你很幸运。”老管家无力地笑着,右爪也重新变回人类的手。 “无所谓,三个人也能投票,事不宜迟,各位快开始票选吧。”硬朗男人视线略过颓废大叔的尸体,紧张地看着老管家。 “我指证老管家为狼人。” 脸色惨白的王胖子,生怕狼人再次出手,他也赶忙重复了一遍硬朗男人的话:“我指证老管家为狼人。” 樊仁倒是不急不缓:“老先生,你还有什么遗言嘛?” 老管家将手中的器脏丢到旁边,然后抽出烟盒中的最后一根烟:“等我抽完先。” 点燃香烟后,他盘膝坐在地面之上,佝偻着背,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梳理凌乱的银发。 留声机先前放出的歌曲调子,被老管家慢慢哼起。 哼着哼着,他的声音逐渐颤抖。 面对死亡,临到头,即便是早就抱有死志,老管家还是害怕了。 樊仁叹了口气,他站起,然后走向客厅,打开电视机。 一个曼妙的女人身姿浮现,歌声哀怨。 老管家看着电视机的视线逐渐被水汽模糊: “谢谢,如果可以重来,我肯定不会选择永生......” 烟罢,沉默。 之后,樊仁便面无表情地踩灭老管家随手扔的烟头: “那么再见,我指证老管家为狼人。” 话音刚落,老管家整个人像是舒缓了口气,他笑着挥了挥手,接着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就像是被某种存在瞬间抹除,不留半点痕迹。 ...... 第十二章 回归 将视线从老管家坐着的地面挪开,樊仁看向硬朗男人,然后关闭电视机,双手插进风衣外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回现实中去?” “等,烙印之眼会结算我们的任务,继而在我们耳边开始倒计时,数到0时就能回到现实。” 硬朗男人紧绷的身体,在此刻才松懈下来,刚才老管家做出的行为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欠你一个人情,留个联系方式吧,你如果有想知道的信息,而我又是知道的,可以告诉你。” 樊仁伸出手:“我只是为了自己而已,你们的死活并不关我的事。不过,我确实有些东西想知道的。” 王胖子吐槽道:“法医小哥真是傲娇得很。” “我只是在说实话。”樊仁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王胖子。 硬朗男人也没说啥,只是笑了笑,而后拿出手机,划开锁屏,递给樊仁。 看着樊仁在硬朗男人手机上留下联系方式,王胖子也嚷嚷起来:“法医小哥我也要,我们可是住同一个城市的,等回到了现实,可以约饭,我请你这个救命恩人吃大餐,报答一下。” “没有必要。”樊仁把手机还给硬朗男人:“你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王胖子张大着嘴,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该说什么话了。 “检测到神选者完成任务,即将返回现实,倒计时开始:十、九......” 耳畔响起怪异的倒数声,樊仁终究是忍不住心底的疑问,语速极快地说:“我们手背上的这个烙印之眼究竟算什么?单纯的印记和钥匙嘛?” 硬朗男人同样也听到了耳边的倒数声,他迅速回道:“不,种子,那是种子,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清楚,这个说法我是从其他人那里得知的。” 种子? 那是什么意思? 樊仁低下头盯着右手背。 “......三、二、一!” 周围的景象开始快速消失,接着黑暗出现,再之后,熟悉的场景占据视线。 樊仁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还站在灶炉前,咕噜噜的沸腾水声似乎在说明,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南柯一梦。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二十三点三十分,和他先前进入诅咒之地的时间点完全一致。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所有都真的只是自己做的噩梦? 樊仁不可置信地解锁手机,随后,他看到了一只用黑色勾勒而出的眼睛app图标。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确定不是梦境之后,樊仁居然还莫名生起了些许庆幸。 尽管理智在告诉他,这是不对的。 缓了缓神,樊仁才将庆幸的情绪甩掉。 或许自己真的该看看心理医生了,他熄灭手机屏幕的亮光。 “小樊啊,这么晚才吃饭嘛?” 声音传来,樊仁看了过去:“老......额,嗯,有些不舒服,所以前面睡了一觉,肚子饿了就起来煮点泡面吃。” 一旁,有些年纪的男人满怀期待地看着樊仁,听完樊仁说的话后,略有失望地说道:“哪里不舒服,需要看医生嘛?年轻人少熬夜,作息规律点,要不然到时候像我这样年纪大了,浑身都是病。” 看着这个把自己从孤儿院领养出来拉扯大的老男人,樊仁呼了一口气:“抱歉,我还是做不到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叫出老爹父亲之类的称呼。” “那就和之前一样,叫声老樊总行了吧?”男人试探性地说道。 “嗯。” 被称作老樊的男人马上笑开了花,他瞥了瞥灶上的水锅,表情又马上变了,边将快要炸锅的沸水放置一旁,边说道:“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就不能看着点火嘛。” “抱歉,想事情想出神了。”樊仁扯出了尴尬的笑。 老樊收拾好后,继续唠叨道:“你也别煮方便面了,正好我打包了夜宵,有螺蛳粉和田螺鸭脚煲,走吧,去客厅,咱爷俩唠一会。” “嗯。” 两人来到了客厅,樊仁坐在沙发上,拆开一次性筷子:“最近都这么晚回家,怎么,局里面又有大案子嘛?” 老樊皱了皱眉,喝了口早就开好的啤酒:“是啊,很棘手的案子。” “什么情况?” “连环凶杀案。” “恶性案件嘛,看来最近一段时间有得你忙了。” 打开螺蛳粉的塑料盒包装,一股带着酸爽的微微臭味在客厅空气中蔓延开,伴着泛红的酸笋嗦了口粉,老樊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个案子我怕破不了。” “你一个从业了二十来年的老刑警会说这种丧气话?” 樊仁套着塑料手套,拿起一个被汤汁浸泡许久的鸭脚,开始啃食。 鸭脚被田螺和酸笋汁水炖泡,是酸辣口,非常软烂,极其开胃。 在诅咒之地吃过的食物好像都被消化完了,他现在只感觉自己的肚子空空,急需进食。 老樊叹了口气,拿出打火机,点燃香烟,然后叼在嘴里抽了起来:“因为这案子太诡异了,我甚至怀疑沾上了某些超自然的东西。” “哦。”樊仁挑了挑眉,刚刚从诅咒之地活下来的他,对这种事情有些敏感:“什么意思,具体说说吧,说不定,我还能像往常一样帮你分析出点什么。” “受害者被杀死后,就会被胡乱抛弃在荒废的工地中,他们有男有女,职业不同,彼此交际圈都没有交互,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右手掌都会被割掉。” “最诡异的是,那些抛尸地点附近的监控,根本就没有录到有可疑人员出没。尸体上也没有任何指纹或者线索,根本就是件无头案。” 樊仁听到被割掉右手掌这几个字后,直觉告诉他,这件案子和烙印之眼有关:“听起来像是有某种特殊癖好的连环杀手,或者某种邪教的仪式。” “这种案子你还是少掺和吧,别到时候,临近退休,还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我是大队长,这种恶性案子我肯定要管啊,而且我离退休还有好久!”老樊瞪了眼樊仁。 “随便你,大队长,反正干了二十来年你也升不上去,也不差这件案子了。”樊仁知道自己养父的脾气,只能用带刺的话,试图劝退对方。 “你懂个der,搞得好像是我能力不行,所以升不上去的一样,明明是......算了,反正从警二十来年,我问心无愧就行。” 老樊掐灭了烟头,开始大口吃螺蛳粉,加班到现在,他还是非常饿的。 “良心并不值钱。”樊仁继续补刀。 老樊没好气地说道:“行了,你小子给我闭嘴,越说,我心里面越难受。” “说说你的事情吧,在老黄那里上班上的还凑合吧?” “法医的活就那样,除了鉴定就是验尸,没什么好说的,还行,黄叔人挺好,挺照顾我的。”樊仁给出了一个应对父母关心的标准答案 “行,那我就放心了。你有什么不懂就多请教老黄,老黄可是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法医了,如果不是他没什么事业心,早上去了。” 樊仁咀嚼着口中的螺蛳粉:“晓得了。” “你明天请个假吧,老胳膊老腿的,还天天加班,也不怕哪天猝死在岗位上。” “你小子这么对你爹说话的?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我吃饱了,晚安。” ...... 第十三章 相互吸引的神选者 “小樊,醒醒,该起床了。” 略微低沉的男人声音,将樊仁从睡梦中吵醒。 随手在枕边胡乱抓了会,确定触碰到手机后,樊仁坐了起来,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此刻的时间点,七点十分...... 他又望了望窗外蒙蒙亮的天,最后才把视线转移到站在床边的男人——老樊: “拜托,我八点才上班,而且房子是你分配得的,单位就离我们家百米左右远,让我多睡一会可以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完成诅咒之地任务的缘故,一向不会赖床的樊仁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说不出的难受。 “你不吃早饭了嘛?”老樊神采奕奕,完全没有年纪大了后的懒散垂暮,明明他昨晚上还在熬夜看资料。 樊仁沉默了一会,以免老樊就健康问题逼逼叨叨,他把不吃两个字咽回到了肚子里,然后妥协道: “等我洗漱,换衣服先......” “行,去咱们家小区门口的老王那吃吧,你自从去外地上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吃东西了。” 几分钟后,樊仁跟着老樊下了楼。 “小樊啊,你也毕业了,长得一表人才,还有份算可以的工作,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啊。” 老樊在一旁走着。 樊仁愣了愣,叹道又来了,但表面仍旧不动声色,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装作没听到老樊的话。 “臭小子,别给我装傻了,说话。你可别到时候,像我一样找不到老婆。” “你说的算可以的工作是指法医嘛,正常人对这个职业都敬而远之的好嘛,是我的话,我也不愿意找一个整天呆在尸体旁边的对象。”樊仁无力地吐槽道。 老樊自嘲地笑了笑:“但你帅啊,不像我长得磕碜,没人要。” “......” 樊仁仔细看了看自己养父的样貌,五官端正,浓眉大眼,还有当警察多年养成的刚毅气质,怎么想都和磕碜不沾边,甚至可以迷倒许多大叔控的少女。 又想到老樊不娶妻生子的原因,樊仁就没有再出声呛对方。 很快,走出有些破旧的小区,左转十几步,两人便进了一家小饭馆。 饭馆在小区门口营业了二十来年,早中晚三餐都做,算是老字号,味道还是有保障的。因为以前老樊工作繁忙,抽不出空做饭,所以樊仁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吃饭。 “老王,来我最喜欢的套餐,”老樊大声喊道,接着对樊仁说道:“你要吃点什么?” “肠粉吧。” “再加一道虾仁肠粉。” 在后厨忙活的老板答应了一声,便继续忙碌起来。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虾仁,说起来,咱爷俩很久没有一起在这家店吃过饭了。”老樊感慨着。 樊仁回忆了一下:“嗯,是的,确实很久了,上高中之后我就没吃过这里的饭菜。” “那你得多吃点,老王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两人闲聊之际,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客人,你们点的餐食到了,我去......” “诶,不是,你咋这样说话?”老樊不高兴地看向服务生。 听到这有些耳熟的声音,樊仁也是下意识顺声看去,一个眉眼略微猥琐,但长得还算清秀的胖子映入眼帘。 “法医小哥,原来你住这附近啊,真是缘分。”王胖子一脸惊喜。 樊仁的脸皮少见地抽了抽,他僵硬地点头。 “咋回事。”一个面容敦厚的男人从后厨走了出来。 经过一番解释之后,樊仁才知道,在自己家门口开了二十来年的老店的老板儿子,居然是自己在诅咒之地遇到的王胖子。 见鬼,这算什么,难道是所谓的,替身使者是会相互吸引嘛,樊仁忍不住暗自腹诽。 “老樊,原来这是小樊啊,自打他去外地读书,就已经好久没见了。”老板打量着樊仁。 “是啊,他读完书回来,现在也在我们局里工作,做法医。我没想到他居然和你家孩子认识,小樊你俩是咋认识的?” 迎着自己养父的目光,樊仁面无表情地吃着肠粉回道:“哦,是玩狼人杀的时候,碰巧认识的。” “哦哦,我知道,是你们年轻人很流行的社交游戏对吧?” “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狼人杀游戏,王胖子对樊仁能脸不红心不跳地随机扯谎,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樊厉害啊,这么时髦,这些你居然都知道。”老板竖起了大拇指。 老樊挠了挠头:“嘿,没啥,之前办案子的时候,碰到过相关的事情。” 听着老一辈的谈话,樊仁快速地吃掉最后一口肠粉,准备离开,摆脱掉这奇怪的氛围。 他点亮手机屏幕,然后假装看了看: “我吃饱了,黄叔给我发消息,让我早点去工作,我先走一步,你们聊。” 说完,便起身揣着口袋快速离去。 “路上小心点啊!”老樊冲着樊仁的背影喊道。 “爸,现在店里面也不忙,我和樊叔叔先唠唠嗑,行不?”王胖子说。 老板打了个ok的手势,便回后厨处理准备食材去了。 “小伙子,有没有女朋友,准备什么时候婚嫁?你老爸可一直盼着抱孙子呢,给我都叨了好几回了。” “......”王胖子忽然有些后悔搭话了。 快步走出饭馆的樊仁,并没有立即往工作地点方向走去,而是漫无目的地开始在附近街道上开始闲逛起来。 毕竟离上班的点还有段时间,他可不是老樊那样的工作狂,能摸鱼自然摸。 行走在略微空旷的街道上,看着旁边神情匆忙,赶着去工作的各色行人,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又让刚脱离诅咒之地危险的樊仁,感受到名为生活的气息。 平淡点或许也不会是什么坏事,在经历了第一次任务之后,樊仁的心态有些转变。 走着走着,他才发现自己,忘记带了老干部标配的保温瓶。 懒得回家,于是,便进了家街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超市,打算买瓶水作为替代。 随着大门挂的风铃响起,电子广播的声音传来:“欢迎光临。” 樊仁径直走向卖水的区域,在冰箱前犹豫了片刻,转而拿起货架上没有冰冻的矿泉水,走到收银台结账。 收银员有着相当西式的面容,金色短卷发,碧蓝色瞳孔,出挑的五官,组成了一张英俊的脸。 这让樊仁不自觉多瞥了两眼对方,可就是这两眼,却让他遍体生寒,如坠冰窟,仿佛被有着巨大杀伤力的野兽注视。 拿着矿泉水瓶的手条件反射地爆起青筋,微微发抖。 收银员看着樊仁,樊仁也同样看着收银员。 通过对视,樊仁已然明白,眼前这个浑身充斥着危险二字的男人,也是背负烙印之眼的神选者...... 第十四章 过往 饭馆内。 “原来法医小哥是樊叔叔你的养子啊,这是可以说的嘛,毕竟算得上隐秘的家事了。”王胖子小声说着。 老樊喝下一口略微苦涩的茶水,笑了笑:“没事,小樊是我合法手续领养的,行的正端的正,不怕,我和他都不在意这些事情的。” 王胖子这时候才敢提高了声音的分贝,感叹道: “难怪法医小哥总是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看来小时候在孤儿院吃过不少苦。” “其实也不是,小樊大概天性就是如此的。” “啊,这是什么意思?” 老樊吞咽掉口中的食物,一副陷入了回忆的样子,他说道: “那时候我只有二十七岁,就已经是警队的大队长了,但还没有收养小樊。因为大队长的职位,我的工作量很大,当时是没有时间去陪我的对象,生活寡淡却又充实。 伴随着时间的一点点的流逝,我原以为自己之后便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和挚爱的人结婚,生子,平淡地过完这一生。 可未曾想,宛如死水的生活终究是被打破,一个被我亲手送进监狱的犯人,逃了出来,最后我失去了一个对我极其宝贵的人。 心灰意冷下我痛定思痛,决定不再娶妻生子,祸害别人,毕竟我这行当要天天加班,陪不了人,而且还会连累家人,倒不如孑然一身。” 王胖子没有插嘴,只是默默地倾听着,这个已经快年近半百,头发出现斑白的中年男人述说自己的过往。 “之后,我疯狂地加班工作,以求忘记这段痛到极点的往事。直到我的同事都看不过去,他们劝说我,就算不找个爱人,也得要个孩子养老吧。” 说着,老樊忍不住拿出了一根烟点燃起来,他的手有些颤抖,声音微微哽咽: “一开始,我拒绝了,我这样的人凭什么收养孩子。后来几个同事不断轮番劝我,拗不过他们,我便想着请一天假,去d城的孤儿院看看,应付搪塞我的同事朋友们。” “等到了孤儿院,我看到许多孩子,他们很可爱,我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是非常喜欢孩子得,同时内心也开始动摇起来。” 老樊吐着烟圈,缓了缓。 王胖子可以听的出老樊对害死自己爱人的事情,内心至今还是非常煎熬自责的,他接着问道:“然后呢?” “于是,我便在那所孤儿院逛了起来,再后来,我就发现了四岁的小樊。” “因为所有孩子都围在一起说话,玩着过家家的游戏。唯独小樊静静地站在旁边,漠视着一切,所以我一眼就留意到了小樊。 而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早熟,看到了不屑,看到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疏离。” “就像是白色中突兀地出现了一点黑,扎眼又吸人对嘛?”王胖子脑补起当时的场面。 “差不多吧,不过用远眺羊群,独自舔舐利爪的孤狼比喻更恰当。” 王胖子愣了愣:“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比喻来形容一个孩子?这似乎有些......” “我是干刑警的,也干了好几年,二十来岁就当上了大队长,怎么说也算年轻有为,看过许多人的经验告诉我,那个四岁的孩子有着某种特质,某种让人畏惧的特质。 他之所以和其他孩子显得格格不入,不是因为其他孩子排斥他,而是他自己选择的。” “什么特质?” “我在许多高智商犯人身上才能看到的,蔑视芸芸众生的冷漠和自傲。” “听起来挺可怕的。”王胖子莫名打了个冷战。 “是啊,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要选择抚养这个孩子,以免他之后走上不可控的道路。 再后来,我发现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有了小樊,我的生活逐渐回到正轨,心底的悲伤也被深埋,他变成了射进我昏暗人生路的一道光。 不仅如此,小樊表现出了不同于普通人的头脑和学习能力,根本不用我操心,轻轻松松地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 至今我甚至都怀疑,小樊是故意控分的,因为平时他在高中的成绩一直都是年级第一,从来没有掉下来过。” “听起来就像一个牧羊犬养大野狼,互相救赎的正能量故事。”王胖子感叹。 “你这么说,确实挺像的,哈哈哈。” “哦,对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办完领养手续后,小樊来到我家说的第一句话。” 老樊像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脸上露出怀念。 “什么话?”王胖子随着情绪调动,已然成为了一个捧哏的人。 “你收养我,供我读书上学,等你老了我养你,为你送葬,这是一个很公平的交易。” “噗呲......”王胖子忍不住笑出声,这话真的很樊仁风格。 老樊脸上流露出掩盖不住的笑意,就像是在炫耀自己极其争气的孩子: “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谁知道,居然能说出这种清醒到极点的话。” “仔细想想其实真的可怕,得亏是樊叔叔你领养了法医小哥。”王胖子啧啧称奇。 ...... ...... 超市内。 樊仁僵持了几十秒,而后在收银员视线中,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他放下矿泉水在收银台,嘴角扯起难看的笑: “小哥,该扫码收钱了。” 收银员似乎对于樊仁能够如此从容地面对自己,感到了不可思议,而后他收起侵略如火的眼神,操着一口流利的本国语言笑道: “抱歉,我走神了,客人请出示你的付款码。” 樊仁将点亮的手机屏幕伸了过去:“小哥,你一个外国人,我们这边的国语也能说得这么地道,不简单啊。” “过奖,扫好了。”收银员将台上的矿泉水递给樊仁。 看着对方温和的笑脸,樊仁没再说什么,同样的,收银员也没有说话,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烙印之眼的事情。 “叮铃铃。” 超市门上挂的风铃响起,收银员的视线黏着樊仁离去的背影一直不肯离开,如同追逐火光的飞蛾,他的眼神透着迷离,仿佛樊仁身上有什么让他着迷的东西 挂在脸上温和的笑逐渐变得诡异。 离开便利店超市后,樊仁深呼吸起来,他衣物的背后此刻已被冷汗浸透。 那个收银员小哥绝对是高段位的神选者,否则不可能给他如此大的压力,在对视的时候,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其杀死。 平淡的生活果然维持不了多久。 平缓好心情,樊仁也走到了上班的地点,刚进更衣室的门,就看到黄山早早上了班,正在穿戴着防护服和口罩。 “诶,小樊,你来得正好,今天估计要忙死,快点换衣服帮打下手。” 樊仁若有所思地回道:“是受害者都被剁掉右手掌的那件连环杀人案嘛?” “对,你爸和你说了?不遵守纪律的老家伙。”黄山切了一声。 “额,客人应该不止一个,让我也上台吧。”樊仁开始穿起了防护衣。 想到樊仁昨天的表现,黄山没有太多犹豫,便答应了下来:“你用二号解剖室,我用一号。” 解剖室的灯牌,在还有些昏暗的走道内缓缓亮起。 樊仁全副武装地扫视着,冷光灯下安静无声的客人。 客人是位女性,接近干枯的长发还沾染着些许泥土,右手腕断裂的切口光滑,乌红干涸的伤口,在死人惯有的惨白对比下,非常晃眼。 其表面并没有可以用肉眼察觉到的伤口痕迹,看不出死因,必须要进行解剖才能一探究竟。 最重要的是,樊仁在这位沉眠的客人身上,感受到了烙印之眼的气息。 这是同类与同类之间的感应,于他,于王胖子,于那位收银员小哥,皆是如此。 第十五章 戴面具的凶手 确认了眼前的客人也是烙印之眼的受害者后,樊仁对她的死因越发地感到好奇。 他期待着借助通灵体质,看到客人生前最后的景象,这样或许可以给自己的养父提供有用的线索,让其早日破案,远离烙印之眼相关的事件。 拿起手边锋利的器具,樊仁开始解剖客人,通灵体质的能力能让他看到对方是如何死去的,但不能百分百肯定其的死因,必须要以解剖结果佐证。 “为逝者证言,还一个公道。” 这是樊仁上大学时,法医专业老师曾经说过的话。 能让尸体开口说话,这是法医的能力,也是职责,而尽可能还原真相,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才是对逝者最大的尊重。 反射着光的锋利刀刃,轻易地割开了客人的胸腔腹部,以及盆腔。 已经失去活性和温度的器官暴露在眼前,樊仁眉头不禁紧蹙,因为恶臭穿过口罩的防线,进入到他的鼻腔中。 客人内部的器脏已经呈现腐烂状态,颜色暗沉,但却没有破裂迹象,显然并不是躯干和内脏器官受创所致的死亡。 视线落到了对方犹如枯草般的发丝上,樊仁将客人的头部仰起,摸了摸后脑勺,硌手的疤痕让他顿了顿。 借助冷光灯,樊仁看到了后脑勺,有一块暗色的血痂盘踞在巨大的伤口之上。 伤口极为可怖,长达四厘米,宛如一条蜈蚣。 再看到头皮下黑紫色的血淤,樊仁就明白了,这个可怜的女人是被凶手用硬物重重敲击,导致头骨破碎,颅内大量出血而死。 死因基本确定,更细致的工作和下判断,樊仁就必须交给黄山了,作为新人是不能逾越界限的,他必须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把该做的善后做完,再在笔记本上记录发现的,樊仁摘下了沾满血液的橡胶手套,修长的手指,继而触碰到了解剖台上,女人苍白冰冷的皮肤。 随着触电般的感觉传至脑海,樊仁看到了一张狰狞的鬼脸面具,青面獠牙,头生犄角,带着不真实感。 “为什么要选我,我们根本就无冤无仇.......”樊仁浑身战栗,不断后退着。 “要怪就怪你得了不该得的东西,还不肯配合。”沉闷的男人声音从面具下传出。 紧接着,一根铁棒带起破空声狠砸而来,握铁棒的手背上,赫然纹着一只精美的眸子! 惊叫一声后,樊仁退出了被害人的视角。 如他所料,犯案人和被害者都与烙印之眼有关,刚才所在的场景似乎是在荒郊处,想来是第一犯罪现场。 不仅如此,樊仁看到的那只眸子颜色,如同行凶男人面具颜色一般,是青色的。 疑问似沸腾开水中的泡泡,不断从樊仁心底涌出。 不该得的东西是指烙印之眼嘛?所以才会割掉覆有纹身的右手。 那么利益是什么?病态杀人,满足自己的癖好? 还是烙印之眼有别的用处?樊仁忽然联想到了硬朗男人曾经说过的种子一词。 没有线索的琢磨只能是空中楼阁,很快,在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之后,他便放弃了漫无目的的猜想。 将客人安置好后,樊仁推开门走向了一号解剖室。 ...... ...... 黑夜,樊仁一脸疲倦地回到家。 今天的工作量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巨大,总共有四个受害人被牵扯到了这一次的连环杀人案中。 和往常一样,老樊还在局子里面加班,或许他该继续劝劝其尽量远离这个水很深的案子。 樊仁快速地冲洗了一番,便直接躺上床。 加班的时候,他已经吃过了晚饭,味道非常一般,和门口老王家完全比不得。 活动了一下筋骨,樊仁打开手机里烙印之眼的app,点开个人情况选项,开始清点自己的收获。 [神选者:樊仁] [等阶:紫 800\/1000经验] [个人面板数值:智力7,力量5,速度4,精神力8] [道具:无。背包位置:0\/5] [积分:1000] [理智值:90%] 大体上,除了等阶和积分,其他的并没有变化。 等阶的经验值直接飙升了八百,樊仁怀疑是因为整个过程都是由他来推导的,所以才能获得如此多经验值。 至于积分多少的概念,他就不是很清楚了,于是,樊仁又想到了硬朗男人。 打开聊天软件,好友处多了个红点,显示出2的字样。 他疑惑了起来,自己最近应该只给过硬朗男人联系方式,怎么会有两个新好友加他。 没多想,出于强迫症,樊仁点开了红点,总共有两条验证消息。 “烙印之眼,狼人杀。” “法医小哥,我是王胖子。” 第一条明显是硬朗男人发来的。 当看到第二条消息的时候,樊仁差点没把手机砸了,王胖子怎么会有他的联系方式。 阴魂不散,樊仁心中只有这四个字冒出,他很快也想明白,肯定是老樊分享的。 快速地通过第一条验证,犹豫了片刻,第二条也随即被通过。 “抱歉,有事耽搁了,现在才通过。”樊仁飞快地在聊天框里打出消息,然后发出。 几秒后,硬朗男人回道:“没事,怎么称呼?” 樊仁:“叫我法医吧,你呢?” 硬朗男人:“少爷吧。” “......” 少爷:“你有什么要问的?” 樊仁:“诅咒之地的任务完成后,是不是有按劳分配的机制,谁贡献大,谁拿的积分和经验值多?” 少爷:“嗯,这次的狼人杀任务基本都是由你一个人推断破局,所以会占大头。” 樊仁:“我有一千积分,是该攒着,还是先去商城换点东西?一千积分以内,有没有性价比还算可以的推荐兑换?” 少爷:“这么多嘛,我的建议是先攒着,一千积分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多,正常情况下,肯定是要换点可以用的东西,但换不了太厉害的道具。 而对于你这样的聪明人来说,这一千积分很容易挣,所以最好先攒着,换取更厉害的道具,以应对之后的任务。” “哦,对了,如果你实在缺钱的话,也可以用这个积分兑换现实世界的货币,烙印之眼会帮你抹除一切痕迹,不会触碰到法律红线。” 看到对方发来的一大串消息,樊仁思忖了十来秒,觉得挺有道理,至于兑换货币,他倒没有什么想法,钱这种东西够花就行。 想着,樊仁又发出了一条消息:“我们这边最近发生了疑似关于烙印之眼的连环凶杀案,犯案人将受害人的右手全部砍下,你知道相关的信息嘛?” 这一次,少爷没有秒回消息,而在等待的过程中。王胖子却发过来了一条消息: “法医小哥,有空出来吃夜宵不,我得报答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啊。” 滴的一声,少爷此刻发来了消息,樊仁没有马上回复王胖子,而是点开少爷刚刚发来的消息: “不清楚,但是你最好不要在现实世界里,过于密切接触神选者。尤其是高阶级的,因为这些高阶级的神选者经历了太多的任务,对生命早就漠视,大多数都是嗜杀,心理扭曲的人。” 樊仁想到了理智值:“那理智值是怎么回事?” 少爷:“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的等阶还不够高,没有资格得到相关情报。但这和我们手背上的烙印之眼有着莫大关系。 你只要记住,必须保持在50%以上,否则,你会陷入无尽的癫狂和混乱混乱,甚至有可能会异化成怪物。”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樊仁皱起眉,没有再继续追问,他打开和王胖子的消息框: “加班,之后再说吧。” 发出消息,熄灭手机屏幕,樊仁仰起头看向天花板,而后合眼。 第十六章 教堂 自经历狼人杀任务后,已悄然过去了四天,料峭的春潮也开始退去。 老樊依旧在追查着棘手的连环凶杀案,早出晚归,甚至于不回家,直接整个人泡在警局里,不断开会和外出调查。 樊仁找不到很好的理由去劝阻自己的养父,去放弃这件案子,他只能带着担心,如平常般上下班。 随着时间的推移,樊仁的右手背时不时会隐隐发热,每次显现出烙印之眼,都能发现纹着的紫色眸子正在逐渐睁大,他明白,自己的下一次任务快要到来。 他从少爷那里得知,诅咒之地的任务时间并不是固定的,尤其是低阶的神选者,任务与任务之间的时间间隔会很短,命不好的,乃至于完成一个任务的第二天,另一个任务就会接踵而至。 至少已经给他留出好几天时间了,樊仁默默安慰着自己。 又是下完班的一个晚上。 樊仁终于答应了王胖子的约饭,地点在小区门口,他们家的小饭馆。 当樊仁穿着黑色的风衣,走进餐馆,发现王胖子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的菜,鼻翼翕动间,止不住的香味进入他的鼻腔内。 在美食的氤氲热气中,樊仁冰冷的表情似乎也缓和了些。 “准备这么多菜,我们两个人也吃不完,有点浪费了。”樊仁话虽是这么说着,却已抬起筷子,伸向桌上盛有菜肴的瓷碟。 王胖子大大咧咧道:“没事,万一回不来了,就当是临行前吃顿好的,做个饱死鬼。” “你倒是聪明,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这次邀饭。”樊仁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能不知道嘛,手背上的眼睛都快完全睁开了。” 说着,王胖子抬起右手,手背上紫色的眸子已接近彻底圆睁的状态。 “这次拜托了,法医小哥。” “尽力而为,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在这次任务中活下来。” 王胖子一脸推崇:“法医小哥你的能力我还是知道的,我绝对放心。” 樊仁用眼睛扫了扫周围的食客,吐出一口浊气:“你早就认出我了,对吧?” “额......”王胖子愣了愣神,才回答道:“嗯,在任务里面,第一眼看到法医小哥你,我就认出你是樊叔的儿子,我上初中那会,还经常在饭馆里面和你说话呢。你的模样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也一如既往,让人印象深刻。” “难怪你会找我搭讪,抱歉,我上高中后就很少回家了,所以不记得你人了。” “没事,我后面也到外地读书去了,所以不认得也很正常。” 听着樊仁没有半点情商的话,王胖子挠挠头,打起圆场。 这一次吃饭,其实就是樊仁为了和王胖子一起组队做任务才答应的,当任务即将开始的时候,两个任务时间接近的神选者在同一处地点,就会进入同一个任务。 而这个组队的方法也是少爷告诉樊仁的。 至于为什么回组队带上一个拖油瓶,除了因为他们父辈的关系之外,樊仁还有着别的原因。 气氛在王胖子说完话后,变得有些沉闷,吃饭的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是不断往嘴里面送起饭菜来。 毕竟他们两人并不算有多熟,更何况诅咒之地的任务就要开始。 就在此时,樊仁只觉得右手背开始发烫,熟悉的眼前一黑取代了周遭的场景,而后熙熙攘攘的人声进入耳中。 悄无声息间,樊仁和王胖子都进入到了新的诅咒之地里。 望向蓝天上挂着的温吞红日,樊仁下意识眯了眯眼。 他们当前正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远处还有不断飞起的白鸽群,扇动翅膀的声响在耳边回荡。 乍看上去,这里完全和诅咒之地没有半点关系,他们像是被传送到了一处旅游景点。 “法医小哥,这个组队方法真的有用欸。”王胖子打量着附近的行人。“不过这阳光明媚的是要闹哪样啊?” 樊仁摸了摸下巴,观察着四周:“周围行人的衣物风格有些老旧,偏黑灰色调,我们大概穿越到了零几年的时候。” 说完,他打开手机开始查看起了这次的任务: “七天内调查出东关大教堂灵异事件真相,超时则全员遭受死亡惩罚。” 樊仁皱起了眉,这次的任务描述和提示太笼统,这就意味着任务的难度会高出许多。 明白时间紧迫,他马上顺手拉住了一个行人:“朋友,你知道东关大教堂在哪里嘛?” 被拉住的行人停住脚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樊仁:“那远处的高大建筑物不就是嘛?” 顺着行人的手望去,两个高耸的圆顶塔楼在不算密的建筑林中脱颖而出。 “好的,谢谢。”樊仁尴尬地松开了手。 没有多说什么,樊仁便和王胖子往圆顶塔楼方向跑去。 很快,穿过两条街道,东关大教堂整体的全貌展现在两人面前。 那是一座颇具年代感的高大建筑物。 在暖阳下更显古朴,如果不是周围来往的行人都穿着偏现代式风格的服装,樊仁还以为他们穿越到了旧时期。 东关大教堂建筑风格偏罗马式,三个高达数十米的巨型圆顶错落排列成品字形,这三个塔楼皆以青绿色的铜板覆盖,且每个圆顶上都布有一个褪色至乌黑的十字架。 而正中间的圆顶还挂着一个巨大的钟表,大概是太久没有保养的缘故,钟表的指针已经不动了。 时钟上方则露出呈梨状的半截青铜警钟。 “没想到这里也有如此宏伟的大教堂建筑,让人惊叹啊。”旁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寻声望去,樊仁发现对方居然是前几天见过的收银员小哥。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哈喽。我们又见面了。”收银员小哥边在胸前画着十字,边向樊仁打招呼。 和之前相遇的情况不同,这次,收银员小哥没有给樊仁带来任何可怕的压迫力,就和普通人一般。 王胖子的头在两人之间来回晃悠:“法医小哥,这你朋友啊?” “不是,只不过有一面之缘。”樊仁将手放进风衣口袋:“你是信徒嘛?如果是的话,正好你来主导这次任务,了解背景的人主导,更容易度过这次的任务。” “是的,只不过我是所有宗教的信徒,谁能保佑我,我就信谁。”收银小哥笑眯眯地将双手合十。 樊仁转头重新看向教堂:“算了,那我收回前言,你怎么称呼?我是法医,他是王胖子。” 被指到的王胖子满脸委屈,怎么就给自己取了个这么逊的代号,听起来也太傻叉了吧。 收银小哥保持着笑意:“就叫我吉良吉影吧。” 你当我是没看过某部动画嘛?樊仁脸皮略微抽动起来。 “请问,你们也是这次任务的神选者嘛?”少女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穿着jk,疑似高中生的女孩从旁边树荫里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个五十来岁的大妈,以及一个高瘦如竹竿的男人。 樊仁毫不掩饰地审视着新出现的三人,看来这次的任务人数已经凑齐了。 ...... 第十七章 蒙混 伴随着三人的到来,不远处的教堂也响起当当的敲钟声,似乎在预示着这场可怕任务正式拉开帷幕。 樊仁很快就察觉,这三人手背上的烙印之眼皆为紫色,显然,他们都是低阶神选者,并不知道掩藏手背烙印之眼的方法。 再从还算镇定的神色表情来看,估计应该都至少经历过一次诅咒之地的任务,明白规则。 这样也好,也省得多费口舌,解释太多,也能避免什么都不知道,而导致触犯规则。 想到这,樊仁对少女说道: “嗯,我们也都是神选者,看起来这次任务的人应该已经到齐了,我们先结伴过去,瞧瞧东关大教堂的情况吧。” 少女视线在樊仁和吉良吉影身上流连片刻,眼睛亮了亮,像是孩子看到了喜欢的玩具,而后她笑道:“好啊,我叫芊芊,你怎么称呼?。” “法医。”樊仁并不想在此事上再多说什么,以至于浪费时间,说完,便先行走向面前的建筑物。 芊芊没有被樊仁高冷的态度给搞不开心,从而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波动,依旧保持着那副笑吟吟的表情。 “走吧,众位,leader已经发话,我们老老实实抱大腿就完事了。”吉良吉影也是满脸堆笑,看不穿他心里面的想法。 王胖子作为樊仁的忠实跟班,早就在吉良吉影说话的前一秒,就跟上了樊仁的脚步,往东关大教堂方向走去。 大妈和高瘦男人相视一眼,没有说话。 犹豫了片刻,剩下的三人也只能跟上,毕竟这个任务是有时限的,能抓紧必然要抓紧的,谁不想早点度过这个任务。 没等几人走进教堂的范围,在大门口处,一个身穿黑白修女服饰的女人,拦住了众人。 修女约莫三十岁上下,五官精致,体态修长,白发棕眸,微圆的鹅蛋脸则添加了几分亲切感。 而贴身的衣物将其玲珑曲线勾勒而出,沉甸甸的更是惹人遐想。 成熟女人的妩媚动人被这位修女展现无遗。 “各位,因为一些不可抗的原因,东关大教堂暂时不开放,非常抱歉。”修女双手交叉于腹部,礼貌地对着众人说。 “你们教堂不是请了侦探来调查嘛?我就是侦探,他们几个是我的助手。”樊仁指了指身后的几人。 被指到的几人都楞住了,他们完全不知道樊仁在说什么,只能尽量让自己没有任何面部表情。 “是啊,修女姐姐我们是来应约的。”吉良吉影上前一步,握着修女的手说道。 修女愣了愣,微微用力,甩开吉良吉影的手。 看着樊仁那双古井无波的黑色眸子,以及镇定自若的表情,片刻后,她握住樊仁的手:“原来你就是被神父请来的侦探,我在这里等很久了。” 说完,修女又补充了一句:“抱歉,神父没有具体和我说明白侦探长什么样子,所以......” “没关系,事不宜迟,请带我们进教堂里面看看吧。”樊仁松开修女略有些冰凉的手,“你的国语说的相当流利,是在我们这边待了许多年吧。” “并不是的,我刚来,在你们国家大概只待了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修女转头,开始在前面引路。 吉良吉影看着修女扭动的腰肢,露出色迷迷的样子。 王胖子悄咪咪地走到樊仁身旁,低声道:“法医小哥,牛逼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能让外国娘们这么相信你。” 樊仁瞥了眼王胖子:“我走来之前,就看到这修女站在大门旁,满脸焦急,像是在等待什么。在她说完第一句话后,我就明白,她必然是在等人,否则,一个封闭的教堂,为什么修女会在门口一直站着。 结合任务的描述是调查真相,很容易就能猜出对方是要等警察或者侦探之类的人。” 樊仁双手插进黑色风衣口袋: “再加上门口的警戒封条,以及话语中的不可抗原因,可以看出警察早就来过,并且封闭了教堂。那么修女等的就只有可能是侦探了,所以我就随口这么一猜。” “啊,万一,猜错了怎么办。”王胖子声调变高了些。 樊仁的目光变得锋利:“那就换别的方法混入教堂好了,只要愿意想,方法有的是。” “可,神父那边怎么过关啊,被识破的话......”在樊仁眼神威胁示意下,王胖子心虚地降低声音分贝。 “走一步看一步,想来教堂里面发生的事情严重程度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对方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否则要不然怎么可能连警察来过,还会继续找侦探。” 瞥了眼一旁把手放在耳边,做偷听状的吉良吉影,樊仁满脸无语。 发现自己的行为被樊仁鄙夷地看着,吉良吉影马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甚至吹起了口哨。 走到前院,一个向四周喷洒水花的水坛最先进入视线,水坛呈现六边形,而后教堂开启的大门映入眼帘。 大门高达四五米,由木镶石而成,其上雕刻着十字架形的花纹。 阳光只照到大门里的些许地方,更里面的地区域则是被黑暗充斥,看不清楚。 等众人在修女的带领下,走进大门,一阵宏亮有力,庄重严肃的器乐声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看起来还算和蔼的鹤发老人,正独自弹奏着巨大的管风琴。 老人也是一张西式面容,他闭着眼,口中呢喃着什么,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中,并没有发现众人的来临。 樊仁没有马上开口说话,惊扰对方,而是不断扫视教堂内部。 通道两旁,一排排的长凳坐席有序地列着,最前方则是垒起的祭坛,十来根乳白色的立柱将其簇拥着,被红毯铺置的祭坛阶梯有十三阶,而祭坛上则摆起燃着的白蜡烛,同样数量是十三根。 室内八角形的穹隆顶,以及侧窗均是以彩色的玻璃嵌作画,装饰华丽,在摇曳烛光映衬下,充满了宗教的神秘气息。 将教堂能用肉眼瞧见的设置都大致看完后,樊仁又将视线落于在一角弹奏着管风琴的老人,仔细打量起来。 老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气质肃穆冷峻。 对方应该就是这里的管事人——神父了。 吉良吉影倒是吊儿郎当地坐进了长凳上,并且开始和伫立的修女搭讪起来,有说有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其是来度假,从他身上根本看不出紧迫和危机感。 “我靠,有一张好看的脸真是能为所欲为。”王胖子在樊仁身旁酸酸地说道。 “小胖哥,你也挺可爱的,不要妄自菲薄。”芊芊凑了过来,露出小虎牙,笑吟吟的。 王胖子脸也是微微红起:“啊,真的嘛,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听着两人的对话,樊仁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一般来讲,女性用可爱形容另外一个男性,都是因为找不到好词来夸赞的敷衍话。” “......”王胖子顿时满脸郁闷。 芊芊听到樊仁这番话,也笑的更开心了。 此刻,悠扬的乐声也停了下来,疑似神父的老人站起身子,走向众人,然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修女: “诸位,你们这么多人是?” “彼得神父,这位是你要找的侦探,其他人则是他的助手。” 修女用白嫩的手指点了点樊仁。 “哦,原来如此,你们好,我是东关大教堂的话事人,彼得神父。” 老人迟疑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的表情,别有深意地看着樊仁。 樊仁扯出极为官方,有些难看的笑脸:“彼得神父你好,我是你叫来的侦探黑羊,接下来能请你讲讲,找我们来调查的原因嘛?” “当然可以,这是我该做的。”彼得神父凹陷的眼窝里,那双深邃的蓝色眸子逐一扫过众人。 闻言,其他几人也都看向了彼得神父,他们没想到樊仁居然可以这么顺利地打探到消息,吃惊之余,也开始凝神倾听起来,毕竟这关系到自己的生命。 第十八章 诡异的自杀案 “接下来,我所说的事情会有些诡异,但希望不要你们先入为主,判断这些真的是与灵异相关。因为我找你们来,就是为了调查证明我们教堂最近发生的事情真相,绝非外界风传的那般,是鬼怪所为。” 说着,彼得神父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脸色忽然变得惨白,继而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起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东关大教堂是其所在城市最有名的教堂,很早之前就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扎根。每天都会有许多虔诚的信徒来做弥撒,恭读圣经,以及分享自己对圣经的体会。周末更时常会有礼拜活动,聚集许多信徒来唱诗,做慈善分发食物。 可是就在上个星期的时候,却发生了一起极其骇人听闻的命案,一位在教堂里也算有名望资历的修女,被吊死在了教堂之内,被人发现后,很快,警察也随之介入调查。 经过调查走访,套着死去修女的麻绳,上面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而且身上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再加上门口保安大爷的口供,案发当晚并没有任何可疑人员进入教堂,他杀的可能性基本排除。 于是,警方就立即下了判定,单方面认为修女是因为某些原因,所以上吊自杀而亡,就这么草草结束了案子。 可是教堂的其他人却不这么认为,因为死去的修女生前并没有任何自杀倾向,是一个性格还算温柔开朗的女人,而且她的宿舍内也没发现留有任何遗书。 就在案发晚上的白天,她甚至还和另外一位修女约定,晚上一起出门逛逛,怎么看都不像是准备要自杀的人。 最诡异的是,修女的死亡地点就在众人现在所处的大堂内,其身体被麻绳悬挂在距离地面十来米高的穹顶之上,大堂内并没有任何可供攀爬的东西,当晚也没有发现爬梯之类的工具。 一个软弱的普通女人就算要自杀,是不可能不借助任何工具攀爬,将自己的尸体悬于如此的高度。 明明事件透露着难以言表的吊诡,可警察就像是被什么遮住了眼,调查完之后,就不再继续印证,果断结案,这让教堂的其他人都感到匪夷所思,无法理解。 就在教堂人心惶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案发后第四天,又有一位年轻的修女,被发现以同样的死法,吊死在了教堂的穹顶正中央。 警方也终于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不对劲,他们再次展开调查,但和先前调查的结果一样,这第二位死去的年轻修女,同样是在现场找不到另外凶手的踪迹。 又苦于做不到任何证据,依旧是判定为自杀案。无奈下,为了防止有无辜的群众受害,扰乱民心,他们便决定封锁了教堂,不允许任何信徒前来做弥撒和礼拜。 或许是两个修女的死法都过于离奇诡异,带来的阴影太大,如同巨石压在所有人的心上。 剩余的工作人员都纷纷选择离开教堂,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昔日人声鼎沸,香火充沛的东关大教堂,也只剩下了彼得神父和带路的杰西卡修女。 与此同时,坊间的风言风语一下子也起来了,许多住在附近的居民都说,修女们确实不是自杀,而是因为东关大教堂里面藏着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导致前后两个修女惨死在教堂之中,警察查出不来个所以然实属正常。 毕竟人面对超自然的唯心存在,是弱小无能的。 然而,彼得神父自己却认为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毕竟教堂是供奉上帝的,如此圣洁的地方,不可能会有魑魅魍魉出现,这两起案件必然是人为所致。 因为警方的不作为,东关大教堂的名声已经开始臭了,为了这个花费几十年心血打造的圣地,他开始动用关系网,然后四处寻找厉害的侦探,对东关大教堂这一系列的事件进行调查,让真相水落石出,恢复教堂的名誉,使信徒重新回归主的怀抱。 只不过由于东关大教堂在这附近的传闻太过离谱,没有一位侦探敢接受这个烫手山芋,直到樊仁他们这伙人的到来。 听到这,樊仁也明白了先前彼得神父带有深意的眼神,恐怕今天约好的侦探刚才鸽了,所以即便彼得神父知道他们并不是约好的侦探,也愿意让己方调查。 大概是抱着破罐子破摔,听天由命的想法,让他们这批人试一试。 思忖了半晌,樊仁冷不丁又说了一遍,先前和杰西卡修女问的相同问题,只不过这次的对象是彼得神父:“彼得神父,你来这边多久了?” 彼得神父被这个奇怪的问题问得一愣,回忆了十来秒语气不确定地说:“我来这至少三十年了,我年轻的时候受到了主的指引,便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片土地上,宣扬神的教义和主的博爱。” “难怪你的国语说得如此流畅,和本地人一般。”樊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别说,我会八种语言,唯独你们国家的语言是最难最耗费时间的,我是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勉强学的说话能顺溜些。” 看着樊仁完全和平常不同,做作的模样,有些了解他的王胖子,知道对方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只不过思量来思量去,也搞不明白樊仁用意在哪。 想破脑子,王胖子也只能想到,也许樊仁是为了套近乎才这么做的。 吉良吉影似乎并没有在意众人的话语,反而像个好奇的三岁小孩,不断地一边看着教堂内的布置,一边在不大的范围内走动起来,甚至还掏出手机进行拍摄。 原本还有些担心樊仁会被识破,提心吊胆的三人也放下了心来。 “哦,对了,这件案子听起来确实蹊跷,短时间内,我们恐怕无法马上给出调查结果,教堂里面工作人员不是都离开完了嘛,应该还有多余的宿舍,我们想干脆在此住上几天,好好地进行调查,你看可以嘛?” 想要在时限内,找到真相,破解生路,完成任务活下去,就必须得这么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道理樊仁还是明白的。 除了吉良吉影,其他人都被樊仁这句话吓到了,原本放下的心有悬了起来,在这种明显很凶险的地方住下,不就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嘛。 彼得神父看了眼神像,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犹豫道:“可以的,我们宿舍还有四个单间,只不过有两间的主人是属于死去的修女,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两位女士住一间,王胖子和那位住一间。”说着樊仁指向瘦高个男人。 “至于剩下的两间死人宿舍,我和吉良吉影小哥住一间吧,空一间。” “诸位,你们应该没有意见吧?” 樊仁转头看向身后几人,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因为他不放心吉良吉影这个看起来奇怪的家伙,必须要亲自看着对方。 见樊仁安排两人一间,安全感增强了很多,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都默默点头答应了。 唯独吉良吉影像个小学生一样举手:“报告,我是大人了,我要一个人自己单独住一间房。” 与吉良吉影对视了几秒,樊仁冷冷道:“随便你。” “先这样吧,彼得神父,麻烦你带我们几个先去宿舍楼看看,顺便商讨一下相关费用以及期间的洗漱吃食问题。”樊仁俨然已进入了一个为了钱,不惜身入险地的私家侦探角色状态。 彼得神父点点头答应下来,之后便和杰西卡修女,引着众人去往宿舍楼。 ...... 第十九章 踮起的双脚 黑夜。 樊仁静静地听着教堂四周草丛传来的虫鸣。 一旁的彼得神父则手握胸前的十字架吊坠,不断低语祷告着。 经过白天对东关大教堂的调查,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而此刻,其他人也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房间进行休息,他们没有选择在教堂附近闲逛,唯恐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总而言之,第一天的调查进展接近于无,只是大概熟悉了事件总体的来龙去脉和这里的环境。 樊仁听到彼得神父不断念叨着的圣经,忍不住问道: “彼得神父,万一最后查到的真的是那些东西所为,我们该怎么办?” “不会的,主荣光笼罩的地方绝对不可能会有肮脏滋生。”彼得神父冷冷地看着樊仁。 信上帝却不相信鬼物的存在,真是荒唐,为了继续呆在教堂,樊仁只得忍气吞声,暗自腹诽。 “行吧,彼得神父,在发生这件案子的前一段时间,第一位死亡的修女有什么反常的表现嘛,我希望你能好好回忆一下。”樊仁缓了缓神,站在宿舍楼门口,远望起附近还有亮光的建筑物。 彼得神父停下了祷告声,他眯着眼睛开始搜寻自己的记忆:“如果非要说的话,第一位死亡的修女确实曾经找过我,说些很奇怪的话。” 闻言,樊仁视线转移到了彼得神父身上,等待接下来的话,同时,他的目光带着掩藏的审视。 “那位修女说,晚上她在教堂看见过一闪而过的影子,那个影子速度极快,看不清面目,但是身形却像极了她熟识的一个人,但这个人她一时间也不记得是谁了。” “我听了后,便安慰她,或许是过于疲惫产生的幻觉,因为那段时间我们的教堂非常忙碌,在搞分发食物的慈善活动。” “除此之外呢?” “其他的就没有了。”彼得神父摇摇头。 樊仁像个盘问犯人的警官:“那么和第一位受害修女,约定好晚上出去的另一位修女,她的口供是什么?她人现在又在哪?” “我并不清楚她和警方那边说了什么,而且录完口供之后,她便马上离开我们的教堂,甚至都没有和我打招呼。”彼得神父摩挲着手中的十字架。 “至于她人在哪,我也不清楚,我只能给你,她的住所地址。” 萧瑟的冷风吹过,樊仁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微微发凉的双手插进了风衣外口袋。 凌晨。 芊芊感觉到耳边传来阵阵透骨冷风,继而从睡梦中惊醒。 她摸着耳朵看了看窗口,窗帘下的玻璃窗是锁着的,不可能会有风吹进来,那么只能是睡在另一旁的大妈吹的了。 “不是,阿姨,你在干什么?为什么无缘无故在我耳边吹冷风啊,你知不知道这怪瘆人的!” 芊芊嘟囔着,因为太困,她的大脑处于浑浑噩噩,宕机的状态,双眼也是眯着的,并没有往另一边看去。 房间内没有人回答。 片刻。 少女内心一紧,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妈的微鼾声已然消失,隐没于寂静中。 ! 房间静得可怕,连吵闹的虫鸣声也不见了,仿佛整个空间都陷入了异次元。 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愈发激烈的心脏跳动声。 脑海里面不断闪逝看过的恐怖电影内容,芊芊开始害怕了。 应该是大妈睡太死了而已。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尽管如此,芊芊的鬓角还是缓缓留下了冷汗。 颤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床的另外一边,以证明这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左,右,前...... 芊芊的手不断重复着这些动作,就像是蛇般,在床单上摸索。 忽然,冰凉入手,让她身体一抖,彻底从睡意中清醒过来。 摸到的也是一只手,柔弱无骨,光滑细腻。 悬着的心微微放下,而后又马上提到嗓子眼。 因为那只手的温度真的太低了,低到没有丝毫温热,如同死人。 更何况大妈已经年近五十,手背的皮肤又怎么会如此光滑,仿佛少女。 咽了口唾沫,芊芊身体发颤,继而机械地缓缓扭头看向床的另一边。 原本应该躺着大妈的位置,没有任何人影,与此同时,手中的冰凉感瞬间消失,似乎方才的不过是幻觉。 怎么会这样? 那种真实的触感,不可能有假,而且大妈又去哪了,去上厕所了吗? 芊芊此时只感觉自己血管里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呼吸变得愈发急促,手上还残余的冰凉,在告诫着她,那绝对不是幻觉,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 好冷啊,莫名的寒意悄然爬上了身体,芊芊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下一刻,她汗毛倒竖,身体猛然绷紧,仿佛拉满弦的弓。 她看到了。 她的眼角余光看到了。 窗帘下,有一双苍白无血色,踮起的光脚。 而在窗外皎白月辉的照耀下,一个被拉长的黑影倒映在地面上。 怎么办,该怎么办...... 要不要迅速跑出房间,向其他人求救...... 还是不要惊扰到对方,假装没有发现,然后乖乖地躺下,闭眼睡觉...... 芊芊在心中疯狂地斗争着。 倏忽间。 地面上的影子变短了些,那藏在窗帘后的可怕存在,似乎正在靠近她。 将手收回,芊芊自言自语道:“阿姨估计是上厕所去了,算了,估计刚刚的冷风是错觉,还是先睡觉吧,困死了。” 话音刚落,满弦上的箭羽终究是射了出去。 少女掀起身上的薄毯,飞也似地跳下床,没敢用视线再去瞥一眼窗帘下的那双脚,而后她跑到房门前,疯狂地扭动起门把手。 “咔咔咔......” 房门没有如意料般被打开,而是仿佛有着什么人也正在外面,转动门把手,与少女不停地角力。 见鬼! 这该死的门锁,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坏。 芊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扭动着门把手,门却依然纹丝未动。 开啊,快点给我开啊!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那个可怕的东西,正在逐渐靠近,步履缓慢,就像是猫在戏弄走投无路的耗子。 脖颈后猝然浮起一阵鸡皮疙瘩。 那个东西,已经到了身后,与她不过咫尺之远。 少女脖颈后的皮肤开始能感受到微微的冷风,就像是有人在背后贴着她呼吸。 只不过这呼吸吹起的风是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这风和惊醒她的风似乎如出一辙...... 芊芊的脑海中顿时出现,自己紧闭双眸睡觉时,那个可怕东西在一旁观察注视着她的景象。 不行,不能就这么死掉...... 恐惧给予了她力量,少女用身体奋力撞击着门,终于几秒后,随着门锁松动的声音,房门被撞开了。 接着,芊芊跌跌撞撞地在走道里大叫救命起来,并且不断大力拍打着隔壁几个房间的大门,试图吵醒其他人。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隔壁房间的门依旧紧锁着,走道里也是静悄悄的,就连灯光也开始忽明忽暗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个东西如影随形,又来了。 芊芊明白了过来,这是鬼物做的手脚。 她只能放弃呼救,开始往宿舍楼大门口,头也不回地跑去。 一步又一步。 少女压榨着自己的潜力,想要摆脱死神的镰刀。 可等芊芊准备跑到大门口时,脚踝却像是被人从地面伸手抓住般,绊了下。 失去重心的她,不受控制地重重摔到地面之上。 “呼,呼......” 在眼前景象被黑暗彻底吞没的前一秒,芊芊又看见了,那双踮起的光脚...... 第二十章 日记 在和彼得神父聊了许久之后,直到接近凌晨时分,樊仁才慢慢走回自己所住的房间。 他得到的线索不多,目前有用的,也只有之前和第一位受害修女,约定晚上出门的另一位修女的地址。 樊仁打算第二天早上去拜访这位修女,以求得更多进展,时间毕竟只有七天。 在通过和彼得神父的谈话中,他总觉得对方对于信仰过于偏执,有些疯狂了。 而大概就是这股子疯狂,支撑着他在这个死了两个人的教堂里继续生活。 狂信徒有时候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躺在床上的他有些感叹,接着打开了烙印之眼app,重新端详起任务描述。 许久,确定了无法从其中发现更多的提示后 樊仁将手机屏幕熄灭。 光滑平面映照出他的脸,眼白中隐约泛起血丝,看上去疲惫不堪,眉间不知不觉又皱出了一个八字。 这个任务总给他一种不和谐感,按道理来说,紫阶的诅咒之地任务描述不应该是如此简洁。 捏了捏鼻梁,樊仁还是决定将注意力集中在当前的任务上。 放下手机,他开始在房间内走动。 这个宿舍房间就是第一个受害修女所住的,他之所以选择这个房间,也是因为想着,能否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毕竟白天的调查也只是在东关大教堂范围,而并没有在宿舍房间里进行。 况且,连续的诡异自杀都是从这位修女开始的,对方说不定会留下些什么有用的线索。 整个房内空间不大,布局简单,一张正常大小的床,一个木质的衣柜,角落还摆着一套带有抽屉的桌椅。 樊仁先是走到衣柜前,将两扇木门打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气味继而飘散出来。 其中挂着几件黑白色的修女服,以及整齐叠放着女性的贴身衣物和便服。 衣柜内部异常洁净,没有多余的装饰,发挥着其唯一的作用——放衣服。 第一位被杀害的修女有些许洁癖,且必然有强迫症。 樊仁翻动对方按照颜色和款式分门别类摆放的便服,做起侧写。 嗯,还是位相当保守的女性,否则贴身的衣物,不会都是极其朴素的颜色款式,不过这也和现在所处的时代背景有关。 便服基本也皆是白色样式,没有太多花样和别的颜色,可见这位修女大概率是偏大和抚子那样的性格。 与被挂起的修女服不同,这些便服都是被折叠放好,看起来挺新的,没有什么褶皱,说明便服并不常用,看来这位修女下班后,并不习惯经常出教堂,属性偏宅。 看完衣柜后,樊仁关上门,而后走向桌椅处。 桌子抽屉的锁已经被打开,应该是警方搜索证据时弄开的。 拉开抽屉,和预料的相同,里面空无一物。 樊仁将一切归回原位,然后躺上了床。 保守,不喜出门,那么第一个被杀害的修女,为何会在案发当晚约人出去呢? 这似乎有些反常。 他边思考边拿起枕头,准备垫在身后的墙面。 手指忽然却触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体。 枕头里面有东西? 樊仁翻看起枕头的背面,一本黑色硬纸壳封面的笔记本映入眼帘。 日记本嘛,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警方为什么没有发现? 他想了一会,便很快明白了,警方之所以没有发现,是因为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而且本来就判定为自杀,所以只是草草地搜了搜这个房间。 难怪衣柜像是没被人碰过的样子,维持着原来的模样。 等等,我现在用的这个枕头是之前修女留下来的? 他嫌弃地抽出枕头里的笔记本,接着把枕头扔到一旁。 倒不是觉得晦气,只是出于洁癖,他不能接受和别人一起用如此私密的东西。 笔记本的纸质微微发黄,但是没有任何折角或者陈旧的痕迹,想来这本笔记对于原来的主人很重要。 为了得到线索,于是,樊仁开始翻阅这本笔记。 打开封面,一张照片滑落出来。 上面是一个黑头发的女人正笑着,面容清秀,气质端庄,只不过因为年代技术的原因,有些失真模糊。 翻开背面,上面写着04.3.18生日留,黄秀秀。 看来这是第一位伤害修女的照片,樊仁注视着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女孩,她的年纪大概比自己大几岁。 几秒后,他将照片放到一旁,开始阅读起第一页。 第一页的内容就写着日期,天气,还有主人的一些心情。 这让樊仁更加确定这就是一本日记,没想太多,他便一目十行地快速阅读起来。 一页接一页,很快,翻到了最后的几页,日期来到了命案发生的前几天。 “我晚上在教堂里看到了一个飘忽不定的身影,我发出声音想要叫住她,可对方却没有反应。我和彼得神父提及此事,可他却说那只是过于劳累的幻觉。我想了想,觉得神父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并没有深究,但总归被影响到了心情,真是糟糕的一天。” 她? 樊仁眯了眯眼眸,看来黄秀秀看到的身影是个女人,他接着翻开另一页。 “自从那次幻觉之后,我总感觉有什么人在暗处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开始怀疑那不是幻觉。” “那种被藏于隐秘处的存在,偷偷窥视的发毛感又来了,我开始害怕,但却无能为力,更不能找人倾述,因为那样只会被人当成疯子。我只能不断祷告,祈求主能保佑我顺利度过这段时间。” “该死!该死!凌晨半梦半醒时,我隐隐约约看见窗帘下居然有一双踮起的光脚。我开始动摇了,或许真的有某种可怕污秽的存在侵入了教堂。” “看到的双脚愈发清晰,我明白祂正逐渐向我靠近,或许已经准备要对我下手了。我决定不再坐以待毙,明天晚上就去找约好的驱魔人看事。主啊,原谅我的不虔诚。” 日记内容到此戛然而止,后面都是空白页,只不过最后一页的字迹写得过于用力,把更后一页的空白页给印上了字痕。 踮起的光脚嘛?看来这次的任务确实涉及到了某些超自然的东西。 能让一个修女信徒背弃自己的信仰,转而去找驱魔人,日记中提到的祂带来的压迫力可想而知有多么可怕。 这个驱魔人又会不会知道一切秘辛? “救命!” 女人凄厉的呼救声打断了樊仁的思索。 这声惨叫听上去如同是在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非常不真实。 是那个女高中生芊芊! 樊仁下床,然后谨慎地凑到门前,但他并没有马上打开房门,而是继续等待着女人的下一声呼救。 半晌, 刚刚听到的女人呼救声都没有再次传来。 只有窗外嘈杂的虫鸣不断惹人烦躁。 幻听? 不,声音虽然缥缈,可确确实实是有的。 那么,开还是不开? 他犹豫起来,开门的风险太大了,谁知道这是不是日记中的祂,引人出来的特殊手段。 深呼吸后,樊仁握着门把的手缓缓放下,他不是神明,也不是驱魔人。无论这是真是假,都没有能力开这扇门。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快点找出真相生路,将这次的诅咒之地任务结束掉。 现在冲出去做英雄,无非就是多搭上一条命,没有任何意义。 樊仁坐回到床上,他面对房门方向,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嘴角下垂,全身紧绷。 他从小到大,是看过无数不该看到东西,对于这些是有抗性,但终究只是个凡人,也会不可避免地产生恐惧的情绪。 恐惧来源于未知,而他对这个日记记载中的祂一无所知。 ...... 第二十一章 调查 次日清晨。 看到窗外射来的第一缕阳光,一夜无眠的樊仁才缓缓转动起门把手。 他所住的房间就在走道尽头,出来便能看到宿舍楼的大门。 原本应该洒满阳光的大门口,却簇拥起好几个人,把光亮给直接堵住。 几人脚下,少女静默地躺着。 聚起来的几个神选者在吵闹,脸上的表情皆是惊恐和绝望。 樊仁麻木地摆动起双腿,向大门走去。 随着距离的靠近,耳朵也听清楚了他们的争吵。 “我就知道,在这个鬼地方住下来,肯定会出事,这才第一天啊。”大妈声音发颤。 高瘦男人抓着略显稀疏的头发:“都怪那个小哥,如果不是他非要在这里住下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死人的。” “哈,拜托,法医小哥也是为了出于能够尽快地调查任务的真相,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想的。”王胖子据理力争,为樊仁辩解。 “呵,我不管,今天我就要找别的地方去住,再待在这里,下一个恐怕就要轮到我了。”大妈往后退了退,走到阳光下。 同时,她也看到了徐徐走来的樊仁。 当所有人都陷入恐惧之中时,唯独吉良吉影无声地笑着,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在听到对自己的责怪后,樊仁仍旧是面无表情,他发出略微嘶哑的声音: “如果你要离开,我尊重你的选择。” 大妈猝了一口,伸出手:“给钱,我出去住旅馆酒店。手机支付用不了,那个彼得神父应该给了你不少钱。” 王胖子鄙夷道:“那些钱都是法医小哥凭自己本事得来的,你有什么资格拿啊?” “反正他也用不到那些钱。”大妈满脸的理直气壮。 “好,我给你钱,请你闭嘴。”樊仁低头凝视起地面上的少女。 高瘦男人连忙说道:“你必须也得给我分点!” “嗯,麻烦让一让。” 樊仁蹲下身子,用手拨开盖住少女脸颊的发丝。 芊芊的脸色苍白,在斑驳阳光中,青络清晰可见。 接着,樊仁用手轻轻地拍打其脸颊:“喂,醒醒,该起床了。”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王胖子,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樊仁是不是疯了。 然而,少女的眸子却真的微微睁开了。 她坐起身子,摸着发沉的脑袋,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们。 “窝草,诈尸了!”王胖子吓地连退数步。 大妈和高瘦男人也是满脸呆滞,顿在了原地。 “她本来就没有死,我不懂,你们究竟在干什么?”樊仁用看蠢货的眼神扫视着其他几人。 芊芊听到周围人这么说,大概也明白自己昨晚上遭遇到了什么。 还好自己有替死娃娃这个道具,要不然就真的死了,就差一点,她的两只脚就全部都踏进了鬼门关。 “如果你缓过神了,就说说昨晚上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吧,毕竟这样躺在走道门口,怎么想都觉得离奇。” 樊仁将视线重新落到芊芊身上。 芊芊揉了揉脑袋,暗骂了一句对方没有情商,不懂得怜香惜玉,便开始讲述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听完少女的叙述,一直默不作声的吉良吉影却忽然开口,他看着芊芊: “昨晚上你必然是死定了,鬼物出手,你一个新人菜鸟不可能逃脱的掉,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你有替死娃娃帮你挡灾了。可是你怎么会有替死娃娃,要知道那个道具可是要2000积分,一个新人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积分。” 没等回复,吉良吉影自问自答起来:“哦,我明白了,你是那个组织的人吧,让我猜猜,你应该是方块阶级的,是等价换取嘛,难怪啊......” 其他人都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只有芊芊脸色骤变,不敢直视吉良吉影别有深意,像是带着嘲讽的笑。 “打住。”樊仁抬起手:“你们昨晚上有听到芊芊的呼救声和敲门声嘛?” “没有,昨晚上挺安静的啊。”王胖子眨了眨眼。 “我都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什么时候出房门的,要不是我起来时,发现门没有关紧,察觉到不对劲,估计小姑娘还得多躺在地上一会。”大妈站在阳光下,身体有些哆嗦。 高瘦男人也表示并没有听到,自己睡得很踏实。 只有吉良吉影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像个旁观者一样听着众人的对话。 樊仁挑了挑眉,对着芊芊说道:“有没有可能是你做噩梦,然后梦游了?” “不是的,绝对不是噩梦。”芊芊颤抖地指着自己的右边脚踝。 一个乌紫的五指手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清晰可见。 “嗯,我明白了。”樊仁点点头,站起身子,看来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对方的求救声,估计是通灵体质的缘故。 “我准备出去一趟,找和第一位受害者约定晚上出门的修女问点线索,这样子在教堂里面待着也不是事。” 王胖子第一个举手:“我也要去。” “加我一个,刚刚听完这么恐怖的事情,心里面毛毛的得出门散散心。”吉良吉影装成害怕的样子,他的演技很差劲,十分做作,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 芊芊犹豫了会,咬着唇说道:“我就不去了吧,我想休息一会。” 大妈和高瘦男人都没有附和,默不作声,他们只想拿着钱,赶快找个地方住下来。 至于调查线索这种事,根本就不想掺和。 确定之后,樊仁便将身上得来的钱分了些给大妈和高瘦大叔。 接着就和其他人打车,去往彼得神父所说的住址地点。 “小哥,你也太好心了吧,给钱给那两个蛀虫。”王胖子上了车后,忍不住吐槽起来,他对那两个人没有半点好感。 樊仁没有回答,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闪过的老街道。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吉良吉影笑吟吟道:“你太蠢了,还不明白嘛,那两个人其实是被实验的小白鼠。” “啥意思?” “法医小哥在拿两个蠢货的命试探规则,看在其他地方居住是否就能保证,这七天能很大程度上避免受到教堂的惊扰迫害。” “可行的话,我们就会搬出去住,不可行的话,呵呵......” 王胖子明白后半句是啥意思,下意识咽了咽唾沫,而后看了眼身旁没有表情变化,也不算为自己辩解的樊仁。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修女的住所地点。 那是栋有些破旧的居民楼。 他们依照彼得神父给出的地址,爬楼梯到了三楼。 随着敲门声响,大门被一个憔悴的女人打开,她的黑眼圈浓重,神情疲惫,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的样子。 在樊仁表明了来意后,女人像是看到救星般,让三人进了屋子。 “第一位自杀的修女死亡当天晚上为什么会约你一起出门呢?”樊仁开门见山地问起了问题。 “那个修女的名字叫秀秀,我们算是比较好的朋友。” 女人顿了顿:“秀秀说她在教堂被某些东西缠上,为了能摆脱那个东西,她找到一位驱魔师,准备在那个晚上做法驱邪,可是,未曾想,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 “你相信她的说法嘛?”樊仁打断了女人的话语。 看着青年古井无波的眼神,女人点点头。 “所以,你也被缠上了,对嘛?” ...... 第二十二章 线索 教堂宿舍楼内。 哗啦啦的声音在浴室中响起。 水顺着少女光滑的脊背落下,不断流淌于带有花纹的地面。 姣好的身材在蒸腾起来的热白气里若隐若现。 众人离开教堂后,芊芊为了平复心中产生的恐惧,便进到女式的大澡堂,冲洗起自己身上的汗渍。 低阶的诅咒之地任务中,被怪异袭击之后,又马上被袭击的可能性接近于零,所以她并不害怕会遇到什么危险。 柔夷在修长的脖颈处轻抚,芊芊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她回忆着先前吉良吉影带着讥笑的目光,一股没来由的怒火,就从心底喷涌而出。 对方明显很了解自己所在的组织,也明白那个替死娃娃是怎么来的,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 身体是她的,这是资本,拿来做交换也无可厚非,她不觉得羞耻,成年人的世界规则本该如此。 但是那种被人赤裸裸看穿挑破,并且肆意地嘲讽羞辱的感觉,是芊芊决不能接受的。 手指缓缓捏紧,关节处开始发白。 少女对吉良吉影一开始的外貌欣赏已然烟消云散,只剩下愤怒。 “冷静啊,芊芊,弱肉强食,现在就先忍着吧,等有机会再报复回去。”她忽然对自己低声地说。 然后将花洒的位置抬高,热水开始从头灌下,墨色的长发随即被打湿,她开始用双手揉搓起苍白的脸颊。 很快,她又想到了樊仁那张几乎没有发生过任何表情变化的脸,从始至终,对方似乎就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像是个机器人。 明明那么清秀,却出乎意料地是禁欲系类型,让人很难不想入非非。 早已经人事的少女舔了舔唇,她的脸颊泛起潮红,纤细的手不自觉地向下挪移,脑海中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 就在芊芊胡思乱想的时候,却浑然不知,背后有一双怨毒的眸子正悄无声息地盯着她。 ...... ...... 居民楼内。 听到樊仁的这句话,女人表情变了变,脸上带着苦涩:“是的,我也被缠上了。” “其实,刚开始,我并不相信这些。答应陪秀秀晚上出门找驱魔人,也只不过是借机会出门逛逛街而已。” 樊仁不由自主地将身微微向前倾斜了些。 女人拿起茶几上的水杯缓缓喝下一口热水:“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了,甚至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那时,我们约定好在教堂前院集合,但到了时间点,秀秀都迟迟没有赴约。我就有些恼火,便打算自己一个人先回住址。” “当我走了几步,到教堂大门附近,就模模糊糊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女人说到这,脸色铁青,身体战栗。 “然后呢?”王胖子追问道。 “出于好奇心,我循着那个声音尝试着推了推教堂的门,未曾想,本该夜晚锁上的门开启了。 我便怀疑是有什么贼人溜了进去,为了以防万一,我叫进去了,但用手机屏幕的亮光扫视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可那个声音却一直萦绕我的耳边,无法停歇。” “吱呀吱呀的,听起来就像有谁在晃动着什么东西。当时,我就毛了,于是便颤颤巍巍地开了教堂的灯光。 光立刻充斥着整个教堂,声音却依旧没有停止。” “你胆子挺大的,一般人要是听到这种怪声,早就撒丫子跑了。”吉良吉影忽然插嘴,将气氛瞬间打破。 王胖子也借坡下驴:“可以啊,吉良吉影,你这口音挺纯挺地道。” 吉良吉影耸耸肩,一脸贱兮兮的:“一般,过奖了。” “闭嘴!”樊仁用漆黑的眸子狠狠地剜了两人:“女士,请你继续吧。” 被打断的女人深呼吸了一口气,颔首低眉地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仿佛着了魔,就在教堂不断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直到走到教堂长凳间走道的中央。” “身体不受控制地抬头向上望去,也是在那时,我看见了此生都难以忘记的场面。” “秀秀被麻绳挂在穹顶之上,她双目充血,眼球爆裂突出,正死死地低首注视着我。我吓坏了,拼命地想要控制自己的眼睛闭上,而后快速逃离。 然而,一切都是无用的,我的思想和我的身体就仿佛分成了两个个体。身体完全僵住,控制不了,眼皮也像被人用双手撑住,无法闭合。” 说到这,女人的身体往背后的沙发靠去,整个人蜷缩起来。 “直到教堂的门卫保安巡查发现一切时,拍了拍我,我才得以脱离魂身分开的状态,再之后的事情,便是报警,调查,结案一系列操作,你们也知道的。” 樊仁手指在柔软的沙发皮革上轻轻敲动:“也就是说,你是案发第一目击人。那么之后,为什么,你不再去教堂了呢?毕竟,目前从你的描述来看,至少没有牵扯到超自然现象,你之所以控制不住身体,或许只是因为生理反应。” 女人将头埋进双膝之间:“是的,刚开始,我也觉得是自己应激反应,直到当晚回去的睡梦中,我忽然被一阵冷风惊醒,隐约间,在床头看见了一双踮起的光脚。” “我才明白并且相信,秀秀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所以为了避免再次看见那双脚,你就好几天没怎么休息过了,对嘛?”樊仁把前倾的身正了正。 “嗯。” 樊仁继续问道:“你之后有找过驱魔人嘛?” “没有,因为就连主都无法克制的邪恶,一个驱魔人又怎么可能驱邪消灭祂呢。”女人画着十字。 还挺虔诚的哈,王胖子努了努嘴,按耐住心中的腹诽。 “那为什么你没再去教堂?既然家里面也能看到的话,还不如人多的地方呆着。” 女人摇摇头:“不是的,我能感觉到邪恶的源头就在教堂,去那里反而会死的更快。” “明白了,驱魔人地址,可以给我们嘛?”樊仁掏出笔。 女人扯了张便签,接过笔:“可以,但是你们真的不要在继续调查下去了,会死的。” 樊仁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将写好的便签和笔放进风衣内袋。 “还有就是,你们能不能在这里多待几个小时,我想睡上一觉。”女人恳求道。 “最多一个小时,我们的时间也有限。”樊仁看着墙上挂起的时钟。 “谢谢,一个小时也行。” 说完,女人的鼾声便响起。 吉良吉影翘起二郎腿:“看来她是真的累了。” 话音刚落,在场清醒的三人都猛然感受到一股恶寒。 接着,睡去的女人陡然睁开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呜咽,如同被抓住脖颈的鸟儿。 她用双手死命地扒拉脖子,同时用求救的目光看着身旁的三人。 “这是怎么了?”王胖子想去帮手。 樊仁却用力拉住了他,满面惊恐。 在其视线里,樊仁看见了,一个身着修女服,披头散发,看不清面貌的女人,正在死死地用绳索套着求救女人的脖颈。 “你也看到了吧?”吉良吉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樊仁没有否认,下意识回答道:“嗯......” 可下一刻,他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望向吉良吉影。 “哦,恭喜你,看到了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 吉良吉影深邃的眸中蕴着悲切与绝望,嘴角却癫狂地上扬。 第二十三章 驱魔人 自己是因为通灵体质,所以可以看到恐怖的景象,那么吉良吉影为什么又能看到呢? 对方也是通灵体质?还是借助了道具?亦或者是高阶神选者的特权? 猜想在樊仁的脑海中逐一冒出。 “嗬,嗬......” 被勒住脖颈的女人不断发出没有意义的音节,将樊仁的注意力重新牵扯到她的身上。 从小到大,由于通灵体质的缘故,樊仁见过了太多超出正常人认知范畴,属于唯心的存在。 但无一例外,再狰狞的灵体,都是一脸呆滞,行动缓慢地四处游荡,仿佛没有自己的意识,更不会去伤害看不见祂们的正常人。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彻底颠覆了樊仁对于鬼怪的认知,这是他真正意义上亲眼看到鬼物杀人。 穿着陈旧修女服的鬼物怪异,一边向后拉扯着手中的绳索,一边抬起头看向不知所措的樊仁。 如瀑的鸦发盖住祂的脸,一只幽幽的黑色眸子,透过发丝冷冷地注视樊仁。 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樊仁暴露出自己能够看到怪异后,怪异也顺着冥冥中的某种联系,看到了樊仁。 手背上的紫色眸子悄然出现,同时,浓烈的灼热感开始蔓延。 伴随当当的几声,墙上挂的布谷鸟钟,也跳出了一只扑动翅膀的小鸟,凄厉地惨叫起来。 窃窃私语声在樊仁耳边响起,语言怪诞诡谲,似乎不属于世界上任何一种语种。 接着,他的眼前闪过无数吊诡的画面。 倒吊的男人,满面血污,却疯狂地笑着。 绑在十字架上,被火焰簇拥的巫女,面带泪水,低声吟唱起哀怨的小调。 昏暗的烛光中,一对身穿传统喜服,皮肤惨白且浓妆艳抹的夫妻,在几双手的摆弄下,如同木偶般完成对拜仪式。 ......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樊仁只感觉脸上传来阵阵的火辣。 手背上的灼烧感也霎时消失。 眼前的光怪陆离的画面被一张英俊的脸取而代之: “喂,该走了。” 吉良吉影说着,便将王胖子和呆滞在原地的樊仁,硬生生拉向大门。 感受到对方的巨力,王胖子头皮发麻地看着两人: “不是,从刚才到现在,你们就都在不停地絮絮叨叨着,可这些我完全听不懂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走就对了。”吉良吉影不算粗壮的手臂,宛如有着巨力般拖动着两人。 “可是......” 王胖子扭头看向快要窒息的女人,身体下意识地一沉,想要和吉良吉影开始角力。 吉良吉影冷笑道:“你是真蠢嘛,还看不出来那个女人,现在是被教堂的那个存在找上了嘛?” 听到这,王胖子身体一哆嗦,都不用吉良吉影拽着,自己主动发力走动,顺便帮着一起拉樊仁。 大量的诡异画面信息量灌入脑中,已经让樊仁脑子暂时宕机,他任由着两人的拖拽,只是视线一直停留在呼救的女人身上。 女人面目已然变得狰狞可怖,失去血色,她嘴巴大张着,死死地紧盯樊仁,目光含着怨恨和诅咒,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见死不救。 充血瞪大的眼眸随着砰一声,被大门隔绝。 一直到楼下,见到了阳光,三人才停下脚步。 “这才第二天啊,怎么就这么可怕了,这个诅咒之地任务也太难了吧。” 王胖子气喘吁吁地靠在楼墙上: “而且彼得神父给我们每一个人发的十字架吊坠,说是能保佑我们,可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啊。”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十字架,这个吊坠在阳光下照耀下显得极为普通。 吉良吉影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用打火机点燃: “这就是诅咒之地,在这里你就必须时刻保持如履薄冰的状态,新人。至于宗教信仰本就是给予人精神上的慰藉,而不是物理上的驱魔。” 看着其一副老大哥过来人的模样,王胖子翻了个白眼,然后伸出手: “那么,老大哥,给新人一支烟缓解缓解心情吧。” “没问题,大哥关照小弟,天经地义。” 咔嚓一声,王胖子嘴里的烟燃起火星,他狠嘬了一口,吐出烟圈: “还给你占便宜了。” 吉良吉影一脸无辜,摊起手。 “法医小哥,你要烟宁一下神不,你好像被吓得不轻。” 王胖子看着樊仁失了魂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一向冷静到失去情绪的他,为何现在是这样的表情。 “不用,我可不想被烟草毒害。”樊仁许久才缓缓答复。 然后,他看向吉良吉影:“这次的诅咒之地任务难度这么高,都是因为你吧?正常情况下,任务中的最高阶神选者和最低阶,最多差一阶级,可你绝对不是蓝阶的。 那么,你是怎么做到,和我们一起执行这个任务?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小哥,你在说啥呢,我就是蓝阶,你想太多了。”虽然是这么说,吉良吉影的脸上却完全带着笑容。 王胖子假作解围地说道:“亮一下手背的烙印之眼纹身,不就知道了嘛。你说,对不,吉良吉影大哥。” 吉良吉影将手中的烟头扔到地面,用鞋底娴熟地踩灭: “不亮,我说我是蓝阶,那就是,没什么好证明的。至于目的,我和你们一样,只不过想查出真相,度过这次任务。” 看着吉良吉影脸上我就不说,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笑,王胖子气不打一处来,把吸了半截的烟丢到了地面。 而后,边瞪着吉良吉影,边用力踩着未熄灭的烟。 樊仁揉了揉太阳穴,确定自己缓过来后,他没有再继续追问,反而随手招呼起路边的一辆的士: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但是,记住,我会一直盯着你。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以免和楼上死掉的那个女人扯上关系,到时候,警方调查到我们头上,就有理也说不清了,我可不想在警局里的监狱里完成这次任务。” “好嘞,leader。”吉良吉影屁颠颠地打开的士副驾驶车门,麻溜地钻了进去,完全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樊仁和王胖子对视一眼,便也上了车。 “看你们的样子,不像本地人,旅客吧,要去哪?是住店还是打尖?要不要我推荐推荐?” 司机师傅说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北方口音,和先前搭他们来的司机不同,似乎很健谈。 樊仁面无表情地从法医内口袋中掏出便条,递给司机: “去上面写着的地址。” “哦,你们是招了什么邪祟不成?居然找黄大师。”司机师傅发动车,转动起方向盘。 “师傅,你认识住便条地址上的人?”王胖子好奇问道。 “这倒不认识,不过,知道有这号人。黄大师的名气在我们这一块挺大的,哪家遭了点邪事,就会找他做做法,驱驱邪。” 王胖子点点头:“原来如此。” 司机师傅就好像是被王胖子打开了话匣子: “说到邪事,我们市的东关大教堂最近就传出了不少可怕的传闻。” “怎么说?” 被王胖子这么一捧哏,司机得劲地开始说着自己道听途说的。 什么死的两个修女,其实是一对,因为世俗的偏见,她们上吊是殉情自杀。 又说修女上吊自杀的说法是教堂里面的神父,为了进行某种邪教仪式而伪造的。 总之各种乱七八糟的,充分说明了三人成虎的可怕。 车内充斥着司机师傅和王胖子侃聊的声音,甚至吉良吉影也会时不时插上一句。 唯独樊仁扭头看向车窗,静静地听着几人的对话。 暗色的车窗,反射出他的脸。 苍白又疲惫。 自己先前看到的画面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看到那样的画面? 樊仁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好似在问着车窗上,倒映出的另一个自己。 恍惚间,他看到车窗上的他笑了,笑容怪异,带着癫狂。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错觉? 想着,樊仁眨了眨眼,车窗上模糊的他没有任何表情。 就如同他刚才想的那样,一切都只是过于疲惫产生的错觉。 “好了,已经到你们便条上所写的地点,走进那条胡同里就能看到。” 司机师傅的声音将樊仁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拉扯回到现实。 樊仁掏出钱付了车费,就和另外两人下车走向司机指的胡同。 走进胡同,阳光被周围两侧老旧的房屋遮挡,温度明显下降。 这是一条极具年代感的巷子,房屋都不高,其中有不少绿植从院子围墙中冒出。 走了几步,三人便看到了一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房子。 房子大门敞开着,高高的门槛旁,有两个铜炉插着点燃的香。 木头珠子串起的门帘,随风微动,发出哒哒的声响。 这应该就是司机师傅所说的,进胡同就能看到的地址。 樊仁第一个掀开门帘,走进屋里。 一个透明的柜台映入眼帘,里面摆满各种奇怪的物件。 鬼画符的一叠黄纸,积满香灰的祭坛,一只通体漆黑的毛笔,以及被塑料袋包好的焚香...... 看着这些物品,樊仁也确认了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请问你们找谁?” 一个扎着发髻,身穿长褂子的鸡皮老人,坐在躺椅上下打量着三人。 “我们找驱魔人黄大师。”樊仁也打量着对方。 “我就是,是要做什么驱邪法事嘛?团购打八折哦。” “不是的。”樊仁沉吟片刻:“来和你打听一些事情,有关于东关大教堂的。” 闻言,黄大师脸色骤变,厉声道: “你们是什么人?牵扯到东关大教堂的事情,我一概不知,请离开这里,恕不远送!” 看对方如此表现,樊仁更加好奇对方是否真的知道些内幕,他掏出钞票,缓缓放到玻璃柜台上: “你开个价吧。” ...... 第二十四章 传言和推测 看到樊仁掏出的钞票后,黄大师不自觉地瞟了眼,而后咳嗽几声: “你这是在羞辱我,吾辈修道之人怎会贪昧金银财物!” 樊仁不言语,又掏出了一小叠红色的钞票,按在柜台上。 “嘿,看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涣散,近日必定遭遇邪祟,又如此诚心,作为修道之人,不能见死不救。” 黄大师像是川剧变脸般,表情瞬变: “这些钱我就先收下代为保管,届时帮你捐出散财,积累功德。” 说完,他的手快速地伸向柜台,将钞票尽数收入口袋中。 王胖子在樊仁耳边悄咪咪地问道: “法医小哥,你把钱全部给了这老神棍嘛?” “不用担心,我里面有数,彼得神父给的报酬很丰厚,还有余钱。” 收好钱的黄大师又变成了一派得道高人的模样,他正襟危坐地说道: “说吧,想问什么,我知道的,知无不言。” “东关大教堂最近发生的事情,你应该有耳闻吧?” 樊仁双手交叉于胸前,斜靠在墙壁上: “案发之前,第一个死亡的修女秀秀,找你说了些什么?” 黄大师有些迟疑: “事先声明,自杀案和我无关,我一个老弱病残的,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去杀人。那位修女当时是被朋友介绍过来的,说自己在教堂里面看见了一闪而逝的身影,身形十分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 再后来,就时常在床边看见一双踮起的光脚,以及感受到有什么存在在窥视她。 那位修女便觉得自己是撞了邪,于是就找我说明了一切。” 虽然类似的事情,樊仁已经听过了,但没有打断对方,依旧耐着性子等待接下来的话。 他大概也明白了为什么对方会如此抗拒说关于东关大教堂的事情,想来那位提供地址的修女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并没有把黄大师供出来,所以警方不知道还涉及到黄大师。 而黄大师这种人肯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能避开这件诡异的案子自然会避开。 可惜,最终还是樊仁给的太多了。 “当时我听完之后,觉得有些蹊跷,觉得一个教堂闹鬼实在是有悖常理,于是就算了算。发现确实其中有大恐怖,并且我的天眼看到了案发当晚的后一天,邪祟会对修女秀秀下手。 我这哪能忍啊,可见不得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如此惨死,所以让她提前一天来我这里进行驱邪仪式。 未曾想,那邪祟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居然就在修女来我这里之前,抢先下手,造成杀孽。是我疏漏了,没有蒙蔽天机,错算一步,害那位修女惨死。” 黄大师满脸痛心疾首,就差眼泪流出来。 王胖子撇撇嘴,脸上带着无语,心中暗骂这个老神棍倒是挺能装。 吉良吉影则更是直接噗嗤笑了起来。 听到笑声,黄大师看向吉良吉影: “怎么,小年轻,你不相信?” “没有的事。”吉良吉影笑着摆手。“我怎么敢不相信你老人家,万一你给我下咒咋办。” 樊仁及时打断了吉良吉影的插科打挥: “不用管他,他的精神不太好,既然你算到了,应该知道教堂里面的那个邪祟是什么来头吧?” 眼前的老人虽然看起来满口胡言,像是个大神棍,不过既然跟着线索来到了这,出于谨慎,还是要听一听的,避免真的遗漏什么真的线索。 “这个嘛,天机不可轻易泄露,乱说这可是会掉阳寿的。”黄大师的拇指和食指揉搓着。 王胖子忍不住了,他面露凶相: “我怎么觉着你不是驱魔的,反而是诈骗的啊?” 黄大师向背后的座椅靠去: “愿者上钩,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这个信息一定对你们很重要,好好想想,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修女之前表现得好好的,甚至已经约定来我这里驱魔,怎么可能会突然自杀,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其中的不对劲,年轻人可不要自误啊。” 显然,黄大师也懒得装了。 樊仁站直身子,他没有再默允对方的得寸进尺,而是冷冷地看着这位穿长大褂的老人: “警察应该没有查到你这边来吧,要是我向警方那边捅一捅消息,你猜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嫌疑人。 毕竟现在警方也挺急的,说不定,会找个人屈打成招,把案子结了。” “你......” 黄大师脸色变化,而后妥协道: “行,帮人帮到底,就当我行善积德了。” “希望你接下来的话,不是骗人的,否则我也不清楚,你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樊仁懒得和这个老家伙掰扯,直接放出狠话。 黄大师的脸色阴晴不定,他语气不善: “我接下来说的,是关于教堂邪祟身份的猜想,基于坊间传闻加上我的卦算,你们不相信,也可以找附近知道这件事情的老人核实。 话就放在这,爱信不信。” 接着这位鹤发鸡皮的贪财老叟开始讲述起自己的推测。 樊仁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静静地倾听着。 原来在更早的时期,东关大教堂就已经存在,且非常出名。 而当时任职的神父也是一位外国人,名叫亚瑟,其样貌丑陋,长得鹰嘴虎胸,獐头鼠目相。 然而,尽管其人相貌不扬,但是心地极为善良,经常施粥布药,还资助穷人。 有时候,还会收留孤儿或者孤苦人家的孩子,提供温饱和住处。 但是不久之后,就有一位满身是伤的孩子揭发了这位神父的真面目,亚瑟神父居然将陆陆续续收养的十几个孩子,以极其残忍血腥的手段杀害,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望。 甚至还会熬出孩子身上的油用来做肥皂,以及用来调和颜料,画出教堂里挂放的大幅油画。 至于之前的善行也只是为了掩盖他自己真实目的。 如果不是这个备受折磨,侥幸逃脱的孩子,将这件事情说了出去,恐怕所有人还会被其蒙在鼓里,无法得知真相。而这位亚瑟神父也还能继续祸害更多的孩子,并逍遥法外。 再后来,愤怒的人们便将罪大恶极的亚瑟神父,吊死在了东关大教堂后花园中的一颗歪脖子树上,当时的他衣不蔽体,双脚更是赤裸。 自那之后,只要到深夜,教堂就会有奇怪的白影飘现,许多游人和住在附近周围的居民,都不敢在那附近逗留。 说到这,黄大师顿了顿:“致使两位修女离奇上吊自杀的,便是死去亚瑟神父的亡魂。” 樊仁摩挲着下巴,上吊,光着的双脚,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似乎和教堂之前的传言吻合起来。 可为什么最近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对应的时间点不是很对,除非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继而触发了亚瑟神父亡魂的苏醒。 那么这个契机会是什么? 将心中的疑思全部收敛,樊仁将手插进黑色风衣外口袋: “明白了,谢谢你的推测和线索。我会核实的,希望你不是骗人的,要不然......” 看了眼黄大师有些生气却一直憋着的样子,又看了眼已经快黑的天色。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转身招了招手,示意王胖子和吉良吉影离开。 三人离开后,坐在躺椅上的老人忽然全身逐渐瘫在躺椅上,此刻就像是个被放掉气的充气娃娃,他的脖颈处也同时发出咔咔的扭动声,继而双眼流出鲜血,生息完全消散。 隐秘的角落,一双踮起的光脚没于四周的黑暗里,悄无声息。 ...... 第二十五章 同类 回教堂的车上,樊仁眸子毫无波动地看着车窗外: “那个黄大师说的话,你们觉得可信度有多高?” 王胖子马上接过话头: “一个骗子神棍说的话,可信度能有多高,我看八成是他瞎编的,就是为了坑钱。” 樊仁没有理会王胖子,只是视线挪移到眼前的副驾驶车位,仿佛他可以穿过车座,直接看到坐在上面的吉良吉影。 吉良吉影就好像感应到了樊仁的注视,笑了笑: “我们所处的世界,没有任何可以灭杀唯心的能力或者人,请谨记这一点。我们只能借助某种力量拖延或者击退这些唯心存在。 至于黄大师说的话,我个人的看法是半真半假,也有可能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推测的不一定都是对的。” 樊仁依旧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司机听着车里面的三人神神叨叨的,以为是年轻人玩游戏玩走火入魔了,忍不住笑了笑。 在后视镜里,眼尖的王胖子看到了司机在笑,下意识对司机说了一句: “师傅,你是本地人不?知道有关于东关大教堂的一些传言吗?比如以前的亚瑟神父。” 司机是一个面相老实的黑脸中年男人,他听到王胖子的话后,停止了笑,回忆了片刻,而后说道: “我确实是本地人,你口中的这个东关大教堂,因为自杀案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所以我还是有些印象的。 而你说的亚瑟神父,如果是指更早的那段时间,教堂神父拐杀孩童的传闻,那也确实是真的,老一辈人经常念叨,算是早几年的怪谈,只不过现在年轻人早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王胖子忍不住将从黄大师那里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给司机,想求证一下。 说完后,司机表示这基本和老一辈人经常念叨的是相同的,没有太大的差别。 一直保有怀疑的王胖子陷入了沉思,或许他们是真的找到了线索,似乎真相就近在咫尺。 等回到东关大教堂,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大妈和高瘦男人已经拿着钱,搬出教堂,去外面的酒店住宿了。 在彼得神父质疑的眼神中,樊仁对此的解释为是他特意派遣两人去调查点别的事情。 宿舍一下子便少了两人,王胖子还不停地嘟囔着,必须有一个人陪他住一起,否则睡不着觉。 吉良吉影以自己是直男,不愿意和其他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为借口,果断拒绝了这个要求。 而樊仁也有着洁癖,并且从昨晚上芊芊的遭遇来看,两个人一起住,根本就无法阻止怪异鬼物,只能自求多福,所以也断然拒绝了。 被接连拒绝的王胖子原本也想出去住的,但一想到吉良吉影的话,害怕贸然出去住的话,反而会被盯上,只能悻悻地留了下来。 芊芊则是仗着自己已经被袭击过一次,不会立刻又被找上的新人想法,也丝毫犹豫地留在了东关大教堂宿舍。 只不过,少女还装作一副害怕的模样,可怜兮兮地不断暗示樊仁,希望对方可以来她的房间陪自己。 结果可想而知,被樊仁轻描淡写地无情拒绝。 唯独王胖子不断咳嗽,表示自己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夜晚九点。 樊仁把吉良吉影叫到了宿舍门口。 听着周遭吱吱的虫鸣,作为邀约者的樊仁却沉着脸,一言不发。 吉良吉影也不管太多,直接掏出香烟点燃,开始吞云吐雾起来,接着漫不经心地扫视黑漆漆的周围环境。 半晌。 樊仁终于打破了寂静,他抬起低垂的的眼帘,声音不带情绪: “第一个问题,当诅咒之地任务的难度提高后,其中的怪异鬼物,是否会有自己的意识,做出迷惑人的行为?” 烟雾被吐出,打在樊仁平静的脸上,吉良吉影说起牛唇不对马嘴的话: “诅咒之地的任务分为两种,一种是组队逃生类型,一种是对抗存活类型。你的第一个任务应该近似于对抗类型的,要不然今天在看到鬼物杀人的时候,你也不会如此惊讶骇然。” “可以看到低阶神选者的任务执行数,这是高阶神选者的特权嘛?”樊仁用手扇掉眼前的烟,直视这吉良吉影的眼睛。 月光在吉良吉影的瞳孔中晕开,同时倒映出樊仁的脸: “诅咒之地任务内,无论难度,只要有怪异鬼物,祂们都会有着自己的意识,难度取决于任务的描述,怪异鬼物的能力大小,以及参与的神选者的平均阶级,顺便说一点,鬼物可不止是会有一个的哦,尤其是高阶任务,往往会成群结队。” 说罢,他又缓缓抽起了烟,却没有回答樊仁的第二个问题。 没有否认,更像是默认的态度。 “第二个问题,你今天在那位修女房子里,说的那几句装神弄鬼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突然中二病犯了,人家今年才十八岁,偶尔反二不是很正常的嘛。” 吉良吉影诡谲地笑起。 被没有预料到的答案搪塞,樊仁皱了皱眉。 他仔细观察着对方,试图找出一些表情上的破绽。 遗憾的是,失败了,吉良吉影像是个只会笑的木偶,即便是眼神也没有丝毫波动。 “好,第三个问题,你能看到怪异鬼物杀人,是因为道具还是别的什么,比如通灵体质?亦或者是因为你的高阶神选者身份?” “通灵体质,哦,原来你管那个叫通灵体质啊?听起来倒是蛮贴切,不过这个体质远比你想象还要厉害许多。”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本不该出现的任务中出现嘛?因为......” 吉良吉影情绪兀然变得激昂,他张开双手,像是个激情四溢的演说家: “我们是同类啊!当你在这个操蛋的世界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怪物,又怎么不会兴奋呢?” 樊仁怔怔地看着这个像是发神经的男人,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起来。 这一刻,本来没有什么共情能力的他,却像是感同身受般,得到了对方的感受。 是啊,他们都可以看到徘徊在世间的那些可怖东西,这不过是同类对于另一个同类的好奇,出于本能的亲近罢了。 这又有什么错呢? 樊仁忽然觉得身上一粒粒的鸡皮疙瘩简直要蹦了起来。 他想起了眼前男人的脸,声音,以至于动作,好似在哪里见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熟悉的感觉,樊仁微张着嘴,心底涌出无数说不清楚的酸楚,如同潮水席卷全身。 他想要压抑住这些本不该属于自己这种人的情绪,可是完全做不到,就好像水库大坝被打开了一样,储蓄的水无法停歇。 樊仁想哭,却哭不出来,仿佛心里的某块东西被堵住了。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他宛若梦呓般吐出这句话。 吉良吉影没有回答,只是噙着泪水,无声地扯动嘴角,微微笑起。 而后保持着张开的双手,就像是在期待樊仁的拥抱。 然而,樊仁的头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开始疯狂疼痛。 随着眼前一阵恍惚,眼前的男人,耳边的虫鸣,久久不肯散去的烟味,都被黑暗和寂静取而代之。 第二十六章 死亡继续 略微刺眼的晨光穿过透明的窗户,打在了樊仁的脸上,将其唤醒。 他摸着发沉的脑袋,在床上缓缓起身。 环视周围,确认了此刻身处的环境就是自己所住的房间,他的心里有些疑惑,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 这是被吉良吉影送回了房间嘛? 想到昨晚上发生的事情,樊仁就觉得更加诡异,仅仅因为吉良吉影那几句稍微带着点煽动性的话,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般,居然会流露出那样的情绪。 他怀疑是吉良吉影什么道具迷惑了自己,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樊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毕竟吉良吉影整日戴着一张笑脸面具,完全让人看不透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对方和自己一样,是通灵体质,可以看到鬼物。 想到这,他失去焦点,有些涣散的目光很快便彻底聚焦起来,。 感受着脸上光线传来的温热,樊仁缓缓走下床,将窗帘半拉上,避免太多的光刺激到眼睛。 现在已经是诅咒之地任务的第三天了。 虽然任务时限给出了七天,但从鬼物咄咄逼人,不断紧逼的情况来看,根本等不到第七天,他们就会全军覆没,死在这个时空之中。 重新坐回到床上,樊仁皱起眉,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鬼物可以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杀死支撑着几天不睡的修女。 就算任务难度提升了,那也不可能会在任务第二天就遭受到这些事情,任务前期,鬼物必然会被限制,这是少爷曾经和他说过的。 不管怎样,都必须得抓紧时间了。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是王胖子,他关切地看着坐在床上的樊仁: “法医小哥,你醒了,身体没事吧。昨晚上吓我一跳,吉良吉影忽然跑过来,说你晕倒了,让我和他一起把你搀扶回房间休息。” “我还以为你被鬼物袭击,所以导致昏迷,一晚上都担心的不得了。” 听着对方像是老父亲一样的絮絮叨叨,樊仁总算明白昨晚自己晕倒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我没事,只是贫血而已,休息一下就好。”樊仁找了个理由搪塞。 “昨晚上,教堂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嘛?” 王胖子摇摇头:“没有的,刚刚我去确认过了,住在教堂里面的几个人都安然无恙,他们也没说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 ...... 一家还算高档的酒店房间内。 “叮铃铃.......” 一阵吵闹的铃声在昏暗安静的房间中响起。 睡得迷迷糊糊的高瘦男人听到声音后,顺手将枕头旁的手机闹钟按掉,没有拖沓,他从床上起来,径直走到客房洗手间,打开灯,开始洗漱。 刷完牙,洗完脸后。 他看了看墙上镜子中的自己,气色还行,没有过于疲惫不堪。 现实世界中,高瘦男人是一个公司高管,所以他还是很注重外表的。 而这是他的第二个诅咒之地任务,第一个任务则完全就是苟着,不作死,也不参与任何调查,靠别人解出生路,最后才堪堪度过。 他自认为自己绝对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解决这些骇人听闻的任务,毕竟就连高管这个位置,也是靠着关系混上去的。 自己就是个平庸无为的人,他承认,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由大部分平庸的人组成,这并没有什么羞耻的。 与其在教堂那样危险的地方待着,倒不如找个稍微安全的住处,像第一个任务一样,浑水摸鱼。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至少他没有给调查任务的过程添什么乱子。 想到这,男人对着镜子,用梳子捋了捋稀薄的头发,然后对着倒映出来的另外一个自己打气道: “不要想太多,乐观点,你一定能活下去的,陈博文。” 说完,陈博文转身走到床前,开始换起衣物,准备下楼去吃早餐,再怎么惶惶不安,总是要填饱肚子的。 男人的视线死角,洗手间的镜子中,此刻却猛然出现了一双踮起的光脚。 收拾好装束,陈博文拿着手机,打开了客房门。 出门后,迟疑了片刻,他还是敲响了隔壁大妈住的客房。 他其实和大妈认识,对方是自己的现实中的邻居,而且他们是共同度过的第一个任务,算是同一批幸存者。 敲动的声音在安静的走道中响起。 许久,无人应答。 陈博文皱了皱眉,大妈睡得也太死了吧,这里怎么说也是诅咒之地,至少也要有警惕吧。 要不然还是算了,自己一个人去吃早餐吧。 毕竟要说有多熟,其实也不是,两人根本不算经常搭话的熟人。 仔细想想,他这样做过于唐突了,还好对方没有被吵醒。 经过复杂的心理活动之后,敲门的手徐徐停止,继而放在了房牌上。 嗯? 昨天入住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这大妈住的居然是404号房。 不安感涌上心头,一阵莫名的冷风也在这时钻进了他的脖子里。 陈博文扭头看了眼四周,他不明白这里明明算是密闭的房间,哪里来的风。 手下意识地搭在门把上,男人忽然想要去转动这个把手,直觉告诉他,大妈或许并不是没有醒,而是出事了。 犹豫了几秒钟,陈博文下了决定。 门把手被转动起来,接着门顺利被打开。 这让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就算不是身处于诅咒之地,出门住宿,睡觉前检查门是否反锁,这明明是个成年人都会去做的事情。 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人。 真的出事了?! 推开门,映入眼中的是一片黑暗,房内的窗帘已被拉上,光完全射不进来。 脑海中各种可怕的画面不断闪过。 陈博文颤颤巍巍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驻足站在门口,向里面照去。 暗淡的光只能照亮不大的区域。 当手电筒扫到床边时,一个背对着陈博文,站立的身影出现了。 这个背影很熟悉,看身形,应该就是大妈。 对方似乎在低垂着头看着什么。 陈博文缓了口气,他没好气地说道: “阿姨,我敲门,你怎么不应答啊,吓死人了。” 说完,他走进去,然后拍了拍大妈的肩膀。 身影晃动了一下,仿佛悬在空中。 不对劲! 神经有些大条的男人把手机的灯光,打在了身影的脸上。 已经失去了血色,呈现乌紫色的脸,瞪框而出的双眼,拉长的舌头,远离地面的双脚,无一不在诉说着,眼前的大妈已然死去。 顺着女人的脖颈看去,一根绳索沾在了光滑的天花板上。 他当即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明白鬼物这是找上门来了! 要不然怎么可能,一根没有系着承重物的绳子,可以承受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没有半秒钟耽误,陈博文直接往方才进来的地方跑去。 可门却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悄悄地关上。 怎么会? 男人焦急地扭打着门把手,见扭不动,便直接大力地用身体撞击起来。 酒店的客房门并不结实,在陈博文的大力撞击下,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 快,一定要快点逃离,他可不想就这样死去。 他还没有享受够人生呢,家里面还有自己最爱的妻女在等待着。 黑暗中,被吊着的大妈僵硬地动了起来,她解下套脖子的绳索。 机械地迈起步伐,缓慢向陈博文方向走来。 听着脚步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阵阵阴冷,男人不敢回望,只能重复性地不断撞击房门。 ...... 第二十七章 逃亡 正在和王胖子说话的樊仁,忽然感觉口袋里手机在震动着。 他掏出手机,低头看着亮起的屏幕,那是个未知的来电号码。 在诅咒之地之中,很多时候,手机是无法上网的,也更无法拨打报警电话。 但是,参与任务的神选者彼此之间,却是可以互相拨通电话的。 是那个高瘦男人嘛,想到对方临走前,要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没有犹豫,他按下接通键,然后语气平淡地说: “喂,请问找谁?。” “那个大妈被弄死了,鬼物能附体,祂在追杀我,我该怎么办?” 陈博文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所处的境地。 可以强忍住心中的恐惧,把情况快速地描述出来,显然,他并没有自评的那么不堪和一无是处。 他的声音非常急促,喘着粗气,像是刚刚奔跑了一段时间。 “具体说说吧。” 得到樊仁的回复,陈博文开始说起自己今天起床后遭遇的一切。 短暂的思考后,樊仁挑了挑眉,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找个人多的地方或者在阳光下待着,其他的我帮不了你。” “......” 陈博文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发出喘息声,他也明白这是最正确的办法,在鬼物面前,他们这些紫阶神选者,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好,我明白了。” 沉默了半分钟,男人挂断电话。 看着手机熄灭的屏幕,樊仁缓缓合上眸子,开始清理脑中思绪。 “法医小哥,是谁?高瘦男人还是......”一旁的王胖子忍不住问道。 “前者,大妈死了,高瘦男人在被鬼物追杀,他打电话过来询问如何避难的。” 王胖子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才第三天,这个教堂的鬼物就要对我们赶尽杀绝了嘛?果然,出去住,也完全不保险。” “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目前来看,这还是鬼物被限制的缘故,才没有马上将我们团灭。” 樊仁揉着太阳穴: “任务的难度早就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尽管说着这样的话,樊仁却没有表现出一丝对吉良吉影的仇恨。 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再产生更多的情绪,也是徒然。这是注定的命运,无法摆脱的命运,他们这些凡人只能臣服,任由着命运摆弄,成为奴隶。 听到这,王胖子也是满脸的忧心忡忡: “吉良吉影说过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杀死鬼物,而那个高瘦男人也只不过是个紫眸神选者,看来他也要死了。” “或许他已经死了,谁又能保证刚刚打电话过来的,是否就真的是他本人呢?” 樊仁望向窗外阳光明媚的天气,语气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王胖子也一起看了过去,却没有感到丝毫暖意,只觉得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 挂掉手机的陈博文,他站在原地开始思忖起来,自己把生命托付给别人其实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情,与其如此,不如自己想办法逃命,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 接着,他快速地横穿过马路,随手招了辆的士。 上车关门,声音急切地说道: “去人最多的地方,广场什么的,只要人多就行。” 听着陈博文这有些奇怪的要求,司机没有说话,只是发动起车子。 耳边的汽车轰鸣声,让陈博文有了些许平静。 就在十分钟前,他差点就死在了鬼物的手上。 还好最终,他撞开了那道该死的客房门,一路小跑,跑到了楼下。 借着空档,拨出电话。 到现在,他终于明白,当他们一群人去到东开大教堂的时候,就已经被鬼物盯上了。 无论搬去哪里,鬼物都能找上门来。 一开始,他们去教堂似乎就是个错误。 不对,陈博文摇摇头,这是悖论,因为任务的描述就是要调查相关真相,必须要接触到教堂。 也就是说,这是注定的。 一向不怎么动脑子的他,在巨大的生死威胁下,开始学会思考。 想到这,他握紧手中的铁质十字架,冰凉的触感让心神为之一振。 这是彼得神父送给他们一行人的,随身携带,据说可以抵御邪恶的存在。 虽然知道这没有用,但在种生死关头,人总会寻求某些人或者某些物,作为依靠。 看着车窗外不断闪现的街景和行人,陈博文深呼吸着,将自己的思绪调离关于鬼物的想象,让自己颤抖的身体尽量镇定下来。 很快,他想到了自己现实世界的生活。 贤惠温柔又美丽的妻子,把家里面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天都会在他下班回家的时候,准备好热乎乎的饭菜,用最动人的笑欢迎自己归家。 可爱且懂事的女儿,会经常扑闪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扑到自己的怀抱中,怯生生地喊爸爸。 还有家里养的宠物金毛,总是用湿哒哒的舌头舔舐着他的脸。 而他自己则有着一份薪水不错,工作量挺少,许多人都羡慕不来的牢固铁饭碗。 在被烙印之眼选中,被诅咒之前,至少他的生活是平常且幸福的。 但是,在那之后,平静的生活被打破,陈博文陷入了整日整夜的担惊受怕。即便是身处现实世界,他也在害怕,不知道烙印之眼会在什么时候,就突然把自己传送到诅咒之地。 幸福被这所谓的神选者身份撕碎,只留下阴霾。 不知不觉,手中的十字架已被汗水浸湿。 他一定要活下去,绝对不能死掉,为了自己爱的家人,也为了还有大半辈子的人生。 陈博文暗自发誓着,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车窗外能看到的行人越来越少,司机似乎根本没有听从陈博文的意见,反而向着偏僻的地方开去。 迟钝的陈博文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司机打从上车之后,就没有说过话,沉默地有些过分。 他看着车内后视镜里,反射出来的司机面容。 对方下半张脸被口罩包裹,露出的上半张脸极其苍白,乱糟糟的头发披散着,眼圈很重,一副没有好好休息的疲惫模样。 看样子是一位女性。 司机像是察觉到了陈博文的窥视。 一双怨毒的眸子透过后视镜,狞视起陈博文。 寒意瞬间从在全身上下的每个角落里面扩散开,他居然上了一辆不该上的车。 不, 绝对不能就这么被束手就擒! 想到上车时,司机没有将车门反锁。 陈博文手臂便陡然发力,打开车门,果断地从高速行驶的的士上跳了下去。 在力的作用下,他的身体在布满石子的路上不断翻滚,衣物变得破烂,血肉开始模糊。 身体和泥路的激烈碰撞,让陈博文快晕厥过去。 最终,他撞到了路边的栏杆上,眼前被浑浊充斥。 的士就这么扬长而去,没有理会陈博文。 自己逃掉了? 一声急促的刹车声让其幻灭。 十几秒钟后,一双踮起的光脚,出现在陈博文的视线中。 这时,他也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能够逃这么久。 被撞开的门,打到的的士,没有上锁的车门,都只不过是鬼物故意为之。 这是在捉弄他,迫使他在更绝望的境地中死去。 尽管如此,陈博文依旧艰难地拖着身子,往远离鬼物的方向爬去...... 没爬到几公分,男人身体终究是顶不住伤势了,他的脑海中快速划过妻子和女儿的脸,然后停止爬动,咽气身亡。 第二十八章 布置 午后。 教堂宿舍房间内。 自从早上接完陈博文的电话,就没有再打过来了。 樊仁大概也明白了对方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于是,便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将王胖子和吉良吉影都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吉良吉影,我希望你能够去调查核实一些事情。” 听到樊仁的话,吉良吉影斜靠在墙上,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点起烟,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樊仁紧蹙眉头,一边理着脑中思绪,一边说道: “我需要你再去黄大师那里一趟,确认他的生死。然后从警局里面拿出关于东关大教堂自杀案的卷宗,以及东关大教堂所有在职人员的名单资料。” “哦,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做到这些,要知道那可是警察局啊。就算现在是零几年,警察也一样是配有枪支的。” 吉良吉影吐出一口烟雾: “无论我是不是高阶神选者,我都是肉体凡胎,没有超能力,是顶不住枪子的。你让我去警察局弄资料,不是要我的命嘛?” 樊仁抬头看着天花板:“目前得到的线索虽然很多,但是鱼目混杂,完全无法分辨出哪个是真的,今天从高瘦男人打过来的电话消息,可以得知,鬼物是可以附身的。” “所以从彼得神父,黄大师甚至司机口中得到的信息,真假性尚且存疑。需要警察局的资料参考佐证。” “那你怎么可以肯定警察局的卷宗就一定是真的?”吉良吉影挑着眉。 樊仁话锋却一转: “彼得神父给你的十字架,还带在身上嘛?” 吉良吉影掏出十字架,晃动着其上的锁链: “在的,怎么了?” “给我,这样你去警察局找到的资料,就绝对是真实的了。”樊仁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吉良吉影眯着眼睛,想了十来秒,而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这个任务为何如此之难,且我们无论去哪,都能被鬼物精准锁定,就连去调查的时候,鬼物也像是开了全图透视一样,知道我们的去向,跟着去杀害那位躲在家中的修女。” “这个十字架吊坠有问题嘛?”王胖子愣了愣。 樊仁接过吉良吉影手中的十字架: “是的,这其实是鬼物能够快速找到我们的媒介,否则无法解释出去住宿的那两人为何第二天就已经被杀死。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十字架,是我们每个人都有的。” “就算任务难度提升了,在前几天有限制的情况下,鬼物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找到我们的位置。” “不过,不用担心,这个十字架恐怕也是个限制,至少在最后一天没到之前,鬼物应该都是要靠着这个十字架来寻找我们。换句话说,无论是谁拿着十字架,当接近有用线索的时候,鬼物都必须循着过来。” 王胖子错愕道: “啊,那位躲藏在家的修女,岂不是我们害死的?” “是,也不是,她早就被盯上了,死亡也不过这两天的事情。”樊仁看着手中的十字架,面无表情。 “那如果我们把十字架扔掉,远离这座城市,不就可以逃过一劫了吗?” 听到王胖子的话,吉良吉影嗤笑道: “年轻人,你不会觉得这种漏洞,诅咒之地想不到吧。你没听到小哥说的嘛,在最后一天,鬼物的力量应该会被完全放开,根本就不需要十字架。” 吉良吉影又打了个哈欠,看向樊仁:“既然鬼物选择立即杀死躲在家里面的修女,这不正说明她提供的关于驱魔人的线索,是有用的嘛?那又何必再浪费时间,去黄大师那里一趟。” “说不定,一切都是鬼物故意导向的呢?”樊仁看着吉良吉影。 “可你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个线索真的就是鬼物用来遮掩我们双眼的啊。” “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的,而且谨慎点总归是好的。” 在樊仁的注视下,吉良吉影将烟灰弹在地上: “既然如此,我可以去做,但是你要给我一个答案,得到这些资料,你解出真相的可能性有多大?” 樊仁看着对方弹在地上的烟灰,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线索乱如麻,但是你如果拿到我所说的那些资料,那么我大概会有六成的把握推出真相和生路。” 他并没有夸下海口,给予吉良吉影信心。 因为樊仁明白,像对方这样的老油条,不是刚刚参加诅咒之地任务的新人,根本不需要鼓舞,只有给出最真实的答案,才能让其满意。 “诚实的孩子,鉴于你的诚实,和这高达六成的把握,我决定听你的,去一趟。” “嗯,时间紧迫,现在就出发吧,我知道你有很多手段没有使出来。”樊仁从床上站起。 “注意安全,你知道的,危险不仅仅来源于人类......” 吉良吉影满脸不在乎: “安啦,就算你们全死了,我也不会有事情的。” 说完,他将手中的烟头扔下,直接推门离开。 “没有公德心的家伙。” 樊仁把亮着光的烟头踩灭: “王胖子,接下来,我也会给你安排一项任务。” “为什么不叫上芊芊呢?”王胖子举起手,打断樊仁的话。 “那个女高中生暂时先放着,她还有着别的作用。” “好吧,我明白了。” 樊仁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我之后也会涉险去做一些事情,所以会把吉良吉影的十字架,还有我的十字架都给你。你要做的就是走出东关大教堂,在外面晃悠,牵扯鬼物的注意力,为我和吉良吉影争取时间。” “嗯,我答应。” 王胖子没有犹豫,爽快地就连樊仁,都怀疑对方压根就没有理解自己所说的意思。 “你理解我的意思嘛?这很有可能会死掉!你可以拒绝的。”樊仁注视着王胖子,眼神别有深意。 “嗯,我知道的,就是做个吸引火力的活靶子嘛。”王胖子拿过樊仁手中的十字架。 “大家都在拼命,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这也太不仗义了。咱好说歹说也是个带把的爷们。”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法医小哥。” 心中莫名一动,樊仁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拿出自己的十字架,交给王胖子,然后缓缓说道: “拜托了,我一定会让你们都活下来的。现在就出门吧,往人多的地方晃悠,现在只是任务的第三天,人群对鬼物的克制还是有一些的。” “好。”王胖子手发抖握着十字架。 临到头,他还是害怕了,没办法,面对死亡,没有人能够坦然面对。 尽管身体在不断警告,表现出生理反应,王胖子还是毅然决然地接受了。 “等等。” 樊仁叫住离开的王胖子: “如果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就把十字架送给路人吧,那样或许可以救你一命。但是也有可能只是拖延一段时间。” 这个办法极其阴损,樊仁是断断续续地说着,有些犹豫。 “嗯,再说吧,走了嘿,法医小哥,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王胖子打开房门,背对着樊仁招了招手,便离开了。 陆续送走两人,樊仁皱起的眉却没有松懈。 没有多想,拿上手机,他要去做一件更加危险的事情,远比吉良吉影和王胖子要做的,都要危险许多,稍有不慎,就会瞬间惨死。 至于高中生少女芊芊,樊仁其实并没有安排,他也并不是很信任对方。 芊芊早就已经被鬼物盯上了,就算逃得了第一次,第二次也绝无可能逃脱,死亡必然就在这两天。 樊仁救不了对方,一旦把这位少女牵扯进计划中,肯定会被鬼物有所察觉,到时候死的,可就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至于她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为王胖子分担鬼物的火力吧,樊仁揣着口袋走出门。 “啪——” 房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宿舍内幽幽响起...... 第二十九章 钟楼 悠扬宏大的器乐声,在教堂空旷的内部响起,因为空间过大,声音显得有些飘渺虚无。 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的鹤发老人,正紧闭双眼弹奏着面前的庞然大物——管风琴。 自从东关大教堂被封锁管制后,彼得神父便只能不断练习弹奏管风琴,以排解心中的苦闷。 说实话,作为一名信仰坚定的神父,他并不相信鬼怪之说。 毕竟供奉着主,圣洁的教堂,怎么可能会出现腌臜? 他认为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上帝对自己虔诚信仰的考验,只要紧咬牙关,默默忍耐,不断祈祷,必然可以度过这次的劫难。 手指的节奏愈发快了起来,彼得神父想象着,自己的身边有一群忠实的信徒们簇拥,他们面带笑容,发出空灵的声音,唱着赞美上帝的颂歌。 就如同以前一样,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所有的信徒都尊重他,敬仰他,爱戴他。 在乐曲声中,彼得神父露出哀愁的神色,同时慢慢想起了过往。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是自己专属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主角,他也不例外。 他全名叫做彼得·乔治,出生在一个穷苦的家庭。 父亲是一个嗜酒的赌徒,没有任何工作,家里面的收入完全都是靠着母亲给人手工洗衣物。 但这些收入本就微薄,再加上游手好闲的父亲整日赌博,这些钱根本就入不敷出,一家三口随之也是饱一顿饥一顿。 而嗜酒的父亲早已被酒精麻痹了神经,他只要一赌输回家,就会向母亲伸手要钱。 如果母亲拒绝,遭受到便是非人的毒打,年幼的彼得也会一起遭殃,那个年代,女性的认知观念本就保守,她们秉持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依附着丈夫。 所以对于父亲的家暴虐待,母亲隐忍着,时常边流着泪水边抱着自己唯一的孩子彼得,无声地哭泣。 那个时候的彼得神父是无助的,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和别人不一样,他只能跟着有着信仰的母亲一起祈祷,祈祷父亲赶快消失。 难熬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直到彼得跟着母亲来到了当地的教堂,去拿分发的食物。 在等待期间,他看到了中央的那座石雕神像。 信仰让彼得忍不住下跪,不断乞求着自己的主能看到他,实现自己的愿望。 不知是不是上帝真的看到了彼得的虔诚,终于,忍耐不住的母亲为了孩子,杀死了父亲。 而杀完父亲后,母亲也自责地割喉自尽,最后只剩下了彼得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时候,仅仅八岁的他就像是得到了圣谕,彻底成为了狂信徒,认为一切都是主的旨意,默默的等待必然会迎来救赎。 最后,为了心中的光,彼得便变成了一名神父。 思绪结束,彼得神父逐渐扬起笑容。 躲在一旁的樊仁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他必须要趁彼得神父不注意,溜进位于教堂中央的钟楼。 在第一天的地毯式搜索中,教堂的钟楼并没有被查过。 因为彼得神父以钟楼早就已经被封锁荒废,不可能会有任何线索为理由,将众人拦下。 然而,在来到东关大教堂之前,他明明听到了钟楼发出的声音。 彼得神父在这件事情上撒谎了,让樊仁对其的信任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接近于无。 而在经过许多线索的综合之后,樊仁就明白,无论真相如何,必然与教堂脱不开关系,所有的地方,除了钟楼,都已被搜过。 那么,被封锁的钟楼嫌疑就极其大,再加上彼得神父的谎言,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的猫腻。 樊仁知道,既然钟楼有着巨大嫌疑,一旦里面藏着真相,自己就这么偷偷摸摸地溜进去,必然会被鬼物立即感应盯上。 暴毙当场绝对不是假的,毕竟这个教堂可是鬼物的主场,祂来的速度肯定极快,根本来不及躲藏。 所以,樊仁才会让王胖子带着十字架到处晃悠,分散鬼物的注意力。 现在,他必须要等待,等坐在管风琴前面的老人,弹到彻底忘我的时候,再悄无声息地溜进钟楼,查看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 ...... 大街上,一个人潮涌动的商场里。 穿着军绿色夹克的王胖子四处张望着。 三个十字架已被放进了怀中的口袋。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被某种存在注视着,那视线带着怨恨。 下意识打了个冷战,王胖子便快速地钻进了拥挤的黑压压人潮中。 很快,身上阴冷的感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总算缓了口气。 自打从东关大教堂出来以后,他就一直浑身不舒服,这种感觉,是心理性同时夹杂着生理性的。 法医小哥说的果然没有错,这个十字架真的是鬼物的媒介,自己拿了三个十字架,被关注的程度,就加深到可以用肉体感受到了。 在人多的地方,确实也能削减鬼物带来的威胁。 或许,他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就可以轻松度过今天,完成法医小哥交给自己的任务了。 王胖子就像融入大海的水滴,一直随着人潮走动。 如果有有心人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其已经在这一片区域来来回回晃荡了许久。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王胖子的肩膀,温度冰冷刺骨。 他不自觉地转身回头查看。 一张惨白的女人面容映入眼帘。 居然是那位惨死家中的修女! 嘴角不停被她扯动,直至齐耳的位置,接着大口大口乌黑的血液从中流出。 怪异的笑脸在眼前展开,可怖又骇人。 “操!” 王胖子大骂一声,脸色煞白起来。 他没想到就连混到了人群中,鬼物也不肯放过自己。 “嘿,兄弟......” 可怕的修女语气带着挽留,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王胖子却没有理会,他推搡着拥挤的人群,想要马上离开。 “你的东西掉了。” 听到这句话,王胖子顿了顿,停下脚步。 他吞咽着口水,强忍着害怕,再次看去。 搭他肩膀的,居然是一个穿着灰色运动外套的年轻男人...... 周围人则是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王胖子,并且纷纷远离起他。 唯恐其精神病发作,从而伤到人。 王胖子惊魂未定地看着对方,结巴道: “是,是,什么东西?” 年轻男人摇晃着手中的十字架: “就是这个,我看到它从你的口袋里溜了出来。” 他发出粗重的呼吸声,接过十字架:“兄弟,谢谢啊。” 年轻男人似乎也被王胖子吓到,他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就往商场出口方向离开了。 错觉嘛? 不,肯定不是! 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王胖子也想明白了,鬼物绝对是想把他吓出商场。 他下定主意,绝对不会轻易离开这个商场的。 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 在他的背后响起。 仿佛什么东西从上至下摔落, 带起劲风。 人群被这个东西惊扰到,顿时炸开锅。 刺耳的尖叫声在巨大的商场里,此起彼伏。 王胖子僵硬地转过身体。 一个四肢扭曲,面部被浓稠血液充斥的女人,静静地躺在光滑的地板上。 虽然尸体脸部有些破碎,但他依然可以辨认出,这就是惨死家中的修女。 怎么会? 对方不是早就已经死掉了嘛?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疑问伴随着恐惧涌上心头。 他踉跄着退后,如果不是刚才那个年轻男人及时叫住自己。 恐怕,躺在地上的就不止是这一具尸体了。 人群散了又聚拢而来,他们围观着死去的修女尸体,拿出手机报警,更有甚者直接开始拍照。 “快报警和叫救护车啊。” “叫什么救护车,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天,这也太可怕吧,在商场跳楼自杀!” “是啊,这商场的店家估计要恨死这个女人了。” 听着周围的议论,王胖子没有勇气继续待着,也不敢再去多看一眼,浑身颤抖地挤出人群。 缓过神的他,也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鬼物的警告和戏弄,祂想要看到自己最绝望的表情。 压抑住心底的恐惧,他选择钻入外围的人群。 嘈杂的人声在此刻是王胖子最需要的东西。 第三十章 惊魂 傍晚。 窗外天际的落日逐渐没于地平线。 王胖子的心态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依旧待在商场中。 只不过此时正坐在一家还算人多的餐厅,用金属叉子,卷着沾有黑胡椒酱汁的意面。 危险萦绕,没有人会有好胃口,去毫不顾忌地品味食物。 更何况这家餐厅的意面味道,真的很难吃。 意面被放入嘴中,王胖子象征性地咀嚼了几口,而后缓缓吞咽。 无时不在的恶毒注视,让他寝食难安。 心底泛起的恐惧感,迫使身体开始发抖。 因为樊仁并没有说明回去的时间,他无法判定该不该这个时候回东关大教堂。 万一现在贸然回去,破坏了樊仁的计划,让所有都功亏一篑的话,其实最后也是难逃一死。 王胖子不算聪明的神队友,但绝对不会是愚蠢的猪队友。 一整个下午,他都在商场里逛了个遍。 人流甚至因为快到了晚上的缘故,反而不减反增。 这对于王胖子来说是个好消息,但是商场的关门时间是晚上的十点整。 越发接近那个时间点,人流量也会随之呈现正比,不断减少,直至为零。 当到那个时候,他的身上还带着三个十字架的话,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身体发抖的幅度更大了。 快速地将瓷盘中的意面吃完,王胖子望向餐厅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大概只有看到人多,才能稍微让身体镇静一会。 妻子拉着丈夫的胳膊,咬起耳朵,互诉衷肠,脸上洋溢着幸福。 男孩骑在父亲的头上,嘴巴里嘟囔着什么,笑嘻嘻的。 疑似闺蜜的一对少女,窃窃私语,就好像在谈论学校里面的的一些八卦新闻...... 各式各样的人在眼前走过又消失,周而复始,接着再次出现下一批。 无论喜哀,烦恼与否,如何变更,终究都是平常人的一天。 简单却又令他们这些深陷泥沼的神选者羡慕不已...... 掏出怀中的十字架,王胖子凝视着这做工粗糙,材质普通的物件。 如果不是樊仁敏锐地发现的话,恐怕不到第七天,他们都要被鬼物追杀至死。 “来点作用,坚持住啊!”王胖子喃喃自语道。 散发着暮气的夕阳终于落下,皎月带着镶满明星的夜幕悄然铺卷开来。 他打开随身的手机,亮起的屏幕显示着现在的时间。 七点半。 距离商场关门的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 人流量也在此时达到了巅峰,王胖子却没有丝毫高兴,心中仍保持着戒备。 因为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身上砭骨的寒意逐渐加重。 八点半就必须离开商场! 王胖子暗自决定着。 因为当到了九点左右,商场的人流肯定会直线下降。 他必须得留半个小时的缓冲时间,以应对各种突发事件。 而离开商场后,该去哪,他也有了一个理想的去处,那个去处距离商场也不算很远。 “服务员,结账!” 王胖子招起手,呼唤服务员。 现在所处的年代,并没有快捷的手机移动支付。 用樊仁给的钱结完账,收好十字架,王胖子离开餐厅,像只滑溜的泥鳅般重新钻入人群。 听着周遭杂七杂八,有男有女的交谈声,感受着鼻间汗味与香水味,以及其他古怪气味混杂起来的味道。 他紧绷的身体总算是缓了下来。 放在之前,王胖子绝对受不了这种氛围,因为这样的环境实在太让人反胃难受了。 可现在,他却莫名地有一种安心的感觉,甚至产生了些许的喜悦。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这剩下的几天时间都待在人群之中。 当能活着成为最后的底线,人类的适宜性便会展现出来。 有着周围人群的支撑,王胖子开始壮着胆子,在服装店之类的地方游走起来。 他装模把样地挑挑拣拣,而后逛了一家又一家。 直到这一层的店面都已被游荡完毕。 口袋中的手机,随之震动响起颇具年代感的铃声。 “亲爱的,小妹妹,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 手放进口袋,把铃声按掉,王胖子的脸色沉了起来。 这是他定的八点半闹钟,是时候该离开了。 尽管现在人群还是很密集的。 王胖子快速地从人潮中穿挤,走向电梯。 他所处的楼层是三楼,所以没有几分钟,就已经到了一楼。 一楼的人要少一些,等临走到出口时。 王胖子脚步却停住了。 接近于实质的压迫感,如同重力狠狠地压在其身体之上。 残忍的目光在暗处默默注视。 冷冽的寒意从心脏向着四肢蔓延。 直觉告诉他,再走多两步,走出出口。 自己面临的将是恐怖的追杀。 他不断地扫视着过往行人的脸,想要找出视线的来源究竟在哪。 但是,没有人表现出异常。 匆匆的行人也根本就没有理会王胖子,他们各顾各的,冷漠又真实。 走, 还是不走? 留在这,到商场十点钟关门,还是要死的。 倒不如搏一把,去到那个地方,自己或许就能获救支撑。 一番天人交战后,王胖子踏出了脚步。 他瞥了一眼手机,时间点已经来到九点。 径直推开商场的玻璃大门,越过门前阶梯,向着目的地疯狂奔跑。 被掠过的街上行人,纷纷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这个,奔跑的男人。 就好像,其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逐着他。 当踏出商场门口的刹那,暗处射出的冰冷视线,开始肆无忌惮地在王胖子的身体表面游走起来,使他如坠冰窟,暴露在外的皮肤被刺的生疼。 祂要动手了嘛? 王胖子寒毛直竖。 他感觉到了身后,有什么正在如影随形地跟着。 没有片刻犹豫,他迸发出身体里面所有的力量,全速向着目标地点奔跑。 该死,明明街上还是有些路人的。 为什么, 为什么鬼物可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夺走人的生命? 这明明只是任务的第三天,这样子的杀法,完全就是不给活路啊! 王胖子狂奔着,迈起与体型不符的步速,要是中学时,体测有这个速度,或许他早就是一名体育生了。 很快,他拐了个弯,小巷中,霓虹灯闪着的招牌上,酒吧两个字进入眼中。 目的地要到了。 是的,王胖子选择的地点就是酒吧。 夜晚,人群最有可能聚集的地方! 门口的两个保安看见王胖子一脸焦急地冲了过来,他警惕地拿着手中的棍棒。 “呼......” 一个漂亮的急刹车,王胖子气喘吁吁地停在酒吧门口。 门口不仅有保安,还有几个年轻人在酒吧出口走道中交谈着。 他们无一例外地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眼前大口喘着粗气的男人。 在靠近这些人的同时,身后那种要被抓住的感觉,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额,啊,太久没有来酒吧,有点兴奋,今晚上一定要好好地喝一杯!。” 王胖子也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他僵着脸,自言自语地解释道,继而穿过众人,走进酒吧。 轻音乐进入耳中,他回想着自己刚刚的窘迫,有些后悔说出那样的话,简直就是画蛇添足,尬上加尬。 等等,王胖子环视起了酒吧的环境。 人还算多,可想象中的劲歌热舞景象,却半点影子也见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夜生活呢? 他坐到酒台前,向调酒师要了一杯啤酒。 “陌生的面孔,第一次来吧?” 扎戴黑色领结,穿着黑色马甲,白色衬衣的调酒师,将放有冰块的啤酒放在王胖子面前吧台。 “嗯......”王胖子喝了口冰凉的啤酒,缓了缓神。 “小哥,这里莫非是清吧?” “是的,我们营业到凌晨12点就会关门。”调酒师没有抬起眸子,自顾自地擦拭着酒杯,。 “......” 王胖子握着酒杯的手爆出青筋。 居然是清吧,而且营业时间只到12点,他这么费力,也不过是延续了两个小时的生命。 算了,能活一时是一时。 “再来三杯啤酒。” 他颓然地看着调酒师。 调酒师没有说话,在酒吧工作,形形色色的人,他见过太多,猜想着眼前的胖子,估计是有什么愁事,所以要借酒消愁。 至于愁事,无外乎就是情场或者职场上的。 但这些其实都和他无关,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他不需要去假惺惺地去安慰这位客人。 唯一要做的仅仅只是提供消愁的酒水罢了。 三杯度数不高的啤酒很快就被王胖子喝入肚中。 绯红在其脸上飘起,调酒师都禁不住摇摇头,腹诽着王胖子酒量过于差劲。 此时,一个高瘦的身影安静地走到了王胖子身旁: “喝醉了吗,要不要我扶你去厕所催吐一下。” 王胖子定定地看着眼前身影,居然是陈博文,对方没死? “你竟然......” 陈博文耸耸肩,默默地用手搀扶有些醉了的王胖子,走向厕所。 王胖子因为醉意,所以身体早就已经瘫软,意识更是模糊,所以没有任何反抗地被陈博文架住。 调酒师见两人似乎认识,没说什么话劝阻,毕竟这一带的治安向来还算可以的,而且这种朋友来劝的情形,他见过不少。 偌大的洗手间很安静,只有王胖子和陈博文。 昏暗的灯光中。 陈博文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他把王胖子扶到墙角后。 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注视着后者。 王胖子有些迷糊了,明明对方打完一次电话之后,就没有再来过电了。 如果还活着,不应该...... 背后的衣物忽然被冷汗浸湿,酒一下子也醒了。 他抬头看着陈博文,咽了口唾沫。 陈博文诡异地笑了笑,而后喉咙似乎有什么要涌出来,他的嘴巴缓缓张大...... 接着,一只带着腥臭味和血红的手,猛然从喉间阴影处冲出! 王胖子整个人呆愣住了,就像丢了魂,没有半点反应。 就这么看着长利爪的手,伸向自己...... 就在这时! 口袋中的手机铃声响起。 手瞬间消失,陈博文的身体像是失去了动力,直愣愣地倒在地上。 惊魂未定的王胖子,颤抖地拿出手机,按下接通键。 樊仁莫名让人安心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喂,还活着吗?” 第三十一章 替身娃娃 时间倒回到任务第三日的晚上九点钟左右。 樊仁打电话给王胖子的半个小时前。 在经过极其漫长的等待,樊仁终于等到了彼得神父的离开。 对方居然弹了管风琴足足一整个下午,没有任何歇息。 至于为什么等得如此之久,是因为经过观察,樊仁才发现钟楼的楼道口就在放置管风琴地方的旁边。 无论彼得神父弹奏得如何忘我,身旁就这么走过一个人,也很难不会被发现。 樊仁不敢赌,只能静静地等着,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伺机而动。 听着对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躲在暗处的樊仁才走了出来。 教堂的大门也被人从外面缓缓关上。 走到楼道口前,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 他开始进入楼道,向着目的地前进。 樊仁明白自己必须抓紧时间,要不然王胖子会死掉的。 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没有人保养的原因,木质的楼梯被踩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皮鞋在楼梯上厚厚的灰尘中留下脚印。 这里确实如彼得神父所言,很早之前就荒废了。 那么先前听到的教堂钟声又从何而来? 钟楼藏着秘密的可能性越发大了起来。 而且,其实先前樊仁在和杰西卡修女握手接触的时候,看到了一些画面。 老旧的阁楼,悬在空中光着的双脚,布满灰尘的地面。 这些画面,和钟楼楼道展现的景象似乎有些吻合,而如此大的教堂中也只有这里布满灰尘。 他的通灵体质,只有和死人接触的时候,才能看到一些对方生前的最后记忆。 也就是说, 杰西卡修女早就死了。 可对方依旧摆弄着自己的美丽娇躯,甚至在太阳底下活动,多么令人毛骨悚然。 最重要的是,杰西卡修女在说自己来这边多久时,竟然说只来了三个月。 要知道,樊仁特意问过彼得神父能正常讲国语需要多久时间,对方给出的答案是一年多,而且只是勉强顺溜的程度。 然而彼得修女却只用了三个月,就能说的字正腔圆,宛如本地人一般。 这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嘛? 要知道就算在合适的语境里,去学除了自己母语以外的语言,也是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 白天忙着教堂活动,晚上抽出时间学习,也不可能三个月就能到达那种地步,一点口音都没有。 这里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矛盾点。 只有两种可能性可以解释。 一, 杰西卡修女在来东关大教堂之前,有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专门学习过国语,并且有人陪练。 二, 对方撒谎了,她来这边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更有可能,其身份根本就不是东关大教堂的修女。所以樊仁才会叫吉良吉影去警察局找相关人员资料。 至于彼得神父为什么不揭穿她,大概是因为神父的记忆被特殊存在修改了,或者有意隐瞒。毕竟死人都能在阳光下自由移动,修改记忆算得了什么? 促使着杰西卡修女专门去学另外一种晦涩的语言,或者撒谎冒充修女身份的出发点又会是什么? 无论出于哪一种可能性,这位行尸走肉的杰西卡修女,都必然与隐藏的真相扯不开关系。 但她绝对不会是疯狂杀害有关教堂人员的鬼物凶手。 因为如果诅咒之地真的这么设置的话,未免过于对不起这次任务的难度。 毕竟敢在修女不断自杀的教堂里,待着的杰西卡,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怀疑。 所以樊仁才会如此笃定对方没有可能是一系列事件背后的真凶,但必然和真凶有着某种联系。 此刻,樊仁已经走到了楼梯的中层处,呈螺旋状向上的木质楼梯很长,是直接通往钟楼阁层的。 随着他的到来,带起的风吹起灰。 在光线的照耀下,灰尘胡乱地舞动着,仿佛沉寂许久的精灵苏醒,正欢迎着他的到来。 “咳咳......”樊仁用手捂住口鼻,避免灰尘进入身体。 接着将头上不小心粘上的白色蜘蛛网扯掉。 这里至少荒废了小半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洁癖犯了的樊仁,眉间显出一个深深的八字。 早知道带一个口罩来了。 抱怨归抱怨,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嘎吱,嘎吱......” 让人牙酸的声音刺激着耳膜。 樊仁已经尽可能地放松脚步,但声音依然响了起来。 楼道里没有透风的窗口,黑暗的环境里,也只有手机发出的晦暗光线。 灰尘加上老旧腐朽的味道,使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要是有幽闭恐惧症的人呆在这里一分钟,恐怕早就晕了过去。 樊仁用手机向上探照,想要看还有多少脚程。 阴冷的黑暗将幽幽的光吞噬,上面的能见度基本为零。 伴着不绝于耳的楼梯踩踏声,面对数不清的楼梯层数,他继续快速向上走着,仿佛孜孜不倦填海的精卫,又似触犯了神明,被惩罚永远推动石头的西西弗斯。 手机的屏幕被其点亮,时间已来到了九点十七分。 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分钟。 樊仁这时也停止脚步,因为他走到了楼梯的终点,看到了一扇门。 一扇画着十字图案的木门。 门虚掩着,没有锁上。 丝丝的光亮从门缝里泛出。 这让一直待在黑暗楼道里的樊仁,产生出一种终于看到光的错觉。 樊仁看着木门,慢慢凑近,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推开这扇门,看看隐藏在后面的景象。 手指一点又一点地靠近, 在指尖离木门只剩下一公分的时候, 他却忽然停止了自己的手。 从靠近门的手指开始,寒意在身体里爆发蔓延。 明明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可怕的的东西,樊仁的身体却在不由自主地发颤,且鸡皮疙瘩也开始遍布全身。 身体的本能在不断地警告着他,不能继续前进,接近这扇木门。 门后的东西没有其表现出来的那么安全。 推还是不推? 樊仁犹豫着,思忖了几秒后。 手指终究落在了木门上,继而推开这扇可能隐藏着秘密真相的门。 感受着手指传来的温度,还有些许冷意。 咿呀一声。 门开了。 这是一个半开放式的阁楼。 最外面可以看到的部分,吊放着一个青铜铸成,等人高的警钟,表面有斑驳陆离,锈一般的迹,其形似削平底部的梨。 而在藏在警钟后里面的部分,是一个不大的阁楼,十来平米左右。 白色蜘蛛网和灰色灰尘布满了墙壁角落和地面。 腐烂发霉的古怪难闻味道,则飘散于整个阁楼。 皎白清冷的月辉从警钟的缝隙中洒进,一道长长的人影被映在木质的地面。 影子很长,且不断摇晃着。 那是一具悬在房梁上的年轻女人尸体。 其身穿黑白色的修女服饰,双脚光秃,不着鞋袜。 白发棕眸,体态修长,身材纤细,如同初春的嫩芽招展着,婀娜多姿。 虽然女人的身体已经有些许干枯,失去了水分,但依然能看出其生前的娇丽。 樊仁打量了十来秒,却猛然想到了杰西卡修女。 因为眼前的女人尸体,眉眼之间,居然和杰西卡修女有着六七分的相似度。 二者之间的差别,只不过一个成熟丰腴,一个青春亭亭。 一些始终无法想通的东西,也终于被樊仁想明白了。 这里就是杰西卡修女生前最后到达的地方。 他靠近尸体,颤抖着把手伸向女人。 只有借助通灵体质才能得到关于这个吊死女人更多的信息。 手微微触碰到女人发皱的脚踝。 熟悉的触电感随之而来,对方生前看到的画面映入眼帘。 女人的死因也自此水落石出。 樊仁看到了一位白发苍苍,满脸岁月痕迹的老人,用绳子狠狠地勒着自己,嘴里面还恶狠狠念叨着: “不洁的女人,你没有资格再侍奉主了,以死谢罪吧!” 绝望,痛苦,怨恨,不甘,这些情绪和感受不断在樊仁的心里翻涌。 他的身体抽搐般扭动。 “我,我诅咒,所有和教堂有关的人,都悲惨地死去!” 樊仁双手扯动勒着脖子的绳索,声音断断续续。 黑暗席卷而来,将画面覆盖。 樊仁退出女人的视角,弯腰不断喘息着。 杀死女人的居然是彼得神父! 难怪对方阻拦搜查这里...... 那么这两者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联,会让看起来慈祥的彼得神父动手杀人。 随微风晃动的人影骤然停止。 心底一股被注视的感觉忽而腾起。 他僵硬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尸体。 女人的猩红色眸子已然睁开,正歪着头用怨毒残忍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樊仁...... 她干裂的嘴角扯动着,露出像是抓到了狡猾猎物的笑容。 ...... ...... 躲在教堂不远处餐馆里面的樊仁,默默地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手机。 他和复制体的想法联系被切断了,也就是说,复制体已经死亡...... 是的,死在钟楼里面的并不是真的樊仁,而是他用道具替身娃娃变出来的复制体。 替身娃娃是樊仁早就计划好,用一千积分换来的道具。其与替死娃娃仅有一字之差,但是作用完全不同。 替身娃娃可以完美复制使用者的身体,就连通灵体质都可以复制,可以欺骗鬼物。 复制体和本体之间有着心灵相通,本体可以控制复制体,能感受和看到复制体的所见所思。 但替身娃娃属于一次性道具,只能兑换一次。变出的复制体也只能维持八个小时,时间到了便会马上消失,并且不能距离本体超过两公里。 既然鬼物已经回来,那么王胖子那边应该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想着,樊仁点开手机,拨打提前要的电话号码,开始确认对方的生死...... 第三十二章 会合 在经过电话里短暂的交流暗号之后,王胖子便急匆匆地来到了樊仁所在的餐馆。 此刻已是夜晚十点。 推开餐厅门。 王胖子环视一圈,很快喘着粗气,坐到了面无表情的男人身旁。 “十字架扔了嘛?” 樊仁手指敲打着一旁的餐桌,发出极有节奏的声音。 “扔了,肯定的呀,这催命符似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带在身边。” 王胖子拿着桌上的餐巾纸,开始擦起额头的汗珠。 “嗯。”樊仁颔首,而后看了眼手机时间:没吃晚饭吧,这家餐馆面还可以,挺劲道。” “没,吃过晚饭了。” 王胖子尽可能地让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减缓速度,毕竟在经过如此惊魂的逃亡之后,量谁都不可能冷静下来。 “咕咕......” 话语刚落。 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晚饭吃的是一小盘意面,而先前的大量运动,早就将体内储存的能量消耗殆尽。 钞票被樊仁放到桌上:“自己看菜单点吧。” 说完,其便陷入了沉思。 王胖子讪笑地挠着头,叫唤起服务员: “服务员,来碗肉臊子面!” 这家餐馆是营业到晚上12点的,所以王胖子并不担心对方会不接生意。 “好嘞。”服务员答应了一声。 “我们今晚还回教堂嘛?”王胖子咽了咽口水,透过玻璃窗,看向远处的东关大教堂。 “不回去了。我们等会找家旅馆酒店吧。” 樊仁黑色的眸子没有起一丝波澜。 “鬼物应该不会晚上找我们吧?” “我们身上并没有十字架,在鬼物的限制被彻底释放之前,祂找到我们的概率很低。” 大概是因为晚上客人不多的原因,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肉臊子面没过多久便被端了过来。 扑鼻的热气和香味,让王胖子没有再说什么,他拿着筷子,开始疯狂地发起攻势。 樊仁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响起来电铃声。 看着备注好的姓名,他按下接通键: “喂,事情办好了吗?” 吉良吉影贱兮兮的声音传来:“别催啊,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个压榨员工的无良老板,在诅咒之地我拒绝当社畜,谢谢。” “时间不多了,我也有了大概的猜想,很需要你弄到警察局里面的资料。” 樊仁声音没有夹杂着一丝情绪,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实。 “收到,leader,明天吧,明天我拿给你。”吉良吉影依旧是懒洋洋的声线,明明他也是这次任务中的一员。 樊仁皱了皱眉,只能妥协道: “明天早上,八点,在东关大教堂不远处的那家老陈面馆碰头。” “没问题。”吉良吉影咳嗽了几声,“那就先这样吧,我打过来就是想说今晚不回教堂了。” “嗯。” “滴滴滴......” 吉良吉影先挂断了电话。 听着提示音,樊仁将手机屏幕熄灭,收到了黑色风衣的外口袋中。 “吉良吉影嘛,他那边怎么样?”王胖子咀嚼着口中的面。 樊仁点点头: “应该已经完成任务了,他说明天才能回来,我约了他明天早上八点在这里碰面。” “至少人没死,值得庆幸。” 说着,王胖子捧着大碗喝起面汤。 “如果他死了,只能说这次任务的鬼物能力极其可怕,那我们这次任务就不可能会有人生还下来。” 樊仁用双手揉着太阳穴,目前得到的信息又乱又杂,耗尽脑力,他才大概想明白其中的一些关节。 现在就看吉良吉影是否能弄到警察局里面相关资料了。 只有资料,他才能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搞清楚。 毕竟任务描述实在是太过于笼统。 调查出灵异事件的真相。 真相指的是什么? 鬼物是谁,还是鬼物生前的死因,亦或是一系列事情所有的推导? 他不得而知,为了保险起见,就必须查清楚所有沉在水里的真相,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喝碗面汤,打了个饱隔,王胖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看向远处的东关大教堂: “糟糕,芊芊还在里面,法医小哥你有没有和她说,我们今晚不回去了啊。” “没有,你也别试图去教堂找她,她恐怕已经死了......”樊仁拿着面前的凉白开喝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找家酒店或者旅馆吧。” “什么意思?已经死了是什么意思?”王胖子脸色变了变,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樊仁。 樊仁起身,将桌椅挪动: “因为我看到芊芊这两天都和杰西卡修女混在一起,还听到她们商量说今晚要一起住一个房间。” “......”王胖子满脸懵逼,完全没有听懂。 “两个人住不应该更安全吗?” “是啊,两个人住至少心理上可以得到安全感,可她们不是两个人啊......” 说到最后几个字,樊仁声音变得轻了起来,他推动餐馆的门:“该走了。” 听到这里,王胖子先是愣了愣,接着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煞白。 ...... ...... 东关大教堂宿舍。 芊芊站在宿舍门口,看了眼手机时间,发现樊仁几个人都没有回来,她开始有些害怕。 他们都去哪儿了? 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嘛? 还是...... 各种脑补的场景浮现。 咽了口唾沫,少女只能求助似地看向身旁的杰西卡修女: “修女,今晚上按之前说好的,可以和我一起住嘛,他们都还没有回来,我有一点害怕。” 月光下,杰西卡修女的脸呈现出死一般的白色,她僵硬地点点头: “可以的,去你房间吧,熟悉一点的地方,还能降低你的恐惧。” “嗯嗯。” 见对方答应,芊芊连忙点头,生怕杰西卡修女反悔。 她没想到眼前的修女姐姐不仅人美,还那么善解人意。 虽然芊芊之前用替死娃娃逃过一劫,但她也只有这么一个道具,用完就没了。 实际上,少女也只不过刚刚经历了一次诅咒之地的任务,是个实打实的新人。 并且她是个在读的高中生,今年刚刚才过完十八岁生日,蜕变成一个成年人。 在这种死过好几个人的可怕地方,内心难免忍不住泛起恐惧和寒意。 再加上她对于恐惧的承受能力是十分有限的,所以听到杰西卡修女愿意陪自己,芊芊还是很高兴的。 借着通道里的灯光,芊芊和杰西卡修女走进房间,然后关上房门。 第三十三章 压床 “杰西卡修女,你睡了吗?” 这是少女今晚问的第五遍了,她看着手机,用手指头不断滑动亮起屏幕上的app图标。 这一次的诅咒之地里面,手机根本就没有办法连上网络,大部分娱乐性质的app也无法使用,尽管如此,少女依旧还在孜孜不倦地划着屏幕,没有停歇的意思。 她在用这样的方式,排解着心中的惴惴不安。 房间里面很安静,没有人回答。 诶,是厌烦了嘛,明明前面的四次问话,杰西卡修女都是不厌其烦,语气温和地回答的。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确实表现得过于神经了。 看了看手机屏幕左上角显示的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 哦,应该是杰西卡修女睡着了,所以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芊芊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呼吸声降低,也不再乱动发出声音,以免吵闹到对方的睡眠。 毕竟自己有求于人,还是要有态度的。 “不能耍小性子啊,芊芊。”她自言自语地小声说着。 尽管这么跟自己说,她还是觉得成年人的世界真好啊...... 微微叹了口气,少女的身子开始蜷缩起来。 虽然已经到了十二点,但现代年轻人身体里的夜生活基因,却让她无法入睡。 就这样熬到天亮算了。 少女边想着,边放下手机。 开始在脑海中回想着自己这十八年来有些失败的人生。 她是在单亲家庭里面长大的,自小被母亲抚养。 之所以没有父亲,就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是特殊职业,靠着出卖肉体来换取金钱。 而她只不过是避孕失败之后的产物,一个因为金钱关系产生的婴孩,自然是不可能拥有父亲的。 况且一天的客人如此之多,母亲也不可能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尽管母亲是做着那方面工作的女人,可性格却出乎意料地平和温柔,对于芊芊这个意外生下的孩子,是非常用心地去抚养。 同龄人该有的,芊芊绝对不会少。 只不过生活会过的相对清贫。 对此,少女没有任何怨言,是心怀感激之情的,至少她还有一个爱着自己的母亲,哪怕其工作在常人眼里肮脏不堪。 作为母亲的女人也常常会因为自己女儿的懂事,而感到骄傲和心疼。 并且经常将一句话挂在嘴边: “芊芊,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生活就是如此,很多时候,我们都只能妥协忍耐,但放心,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们只需要等待,等到回报来的那天。” 于是,少女便在这样的价值观影响下,逐渐成长。 在此期间,随着芊芊出挑地越发动人,母亲的老熟客们也开始暗中用龌龊的眼神,偷偷地窥视她。 她能感觉得到那些让人恶心的眼神,但又无能为力,因为这些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她们家的金主,不能得罪。 少女只得默默地在心里面不停念叨着母亲的话,不断忍耐退让,无视着客人们肮脏的目光。 悄然闭上的眸子重新微眯,芊芊喃喃自语道: “所以,妈妈,这就是回报嘛?” 明明原本应该读完书,去找工作上班,然后谈恋爱,嫁人生子的碌碌平常人生,却变成了每时每刻,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瞬间死去的边缘生活。 到最后甚至要还用身体去换取保障生命的道具。 真的好累啊,她娇弱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了。 不知不觉中,少女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她合上漂亮的眸子,停止嘴巴里的没有意义的念叨,陷入睡眠。 时间不断推移,夜晚越发地深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女忽然感觉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完全喘不过气来。 身体随之也变得极其沉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的身体上。 芊芊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是什么压着她。 然而,不管怎么努力,她都无法睁眼。 是鬼压床嘛? 处于这样的状态下,少女的鼻子开始发出粗粗的喘息声。 她想要吵醒睡在旁边的杰西卡修女,让对方叫醒自己,帮忙解开自己的鬼压床状态。 然而芊芊却感受不到身旁有任何动静,仿佛这个房间里面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因为所处的环境,旁人给予的偏见和压力,少女从小到大体验过无数次这样的鬼压床。 但她到现在都还是极其恐惧的,对其来说,甚至鬼压床带来的压迫力不下于诅咒之地。 除了可以加重自己的呼吸声音之外,整个身体,芊芊都无法控制。 从脚尖到头顶,没有一处是可以动弹的,似乎她的灵与肉分开了。 谁能来救救她,用什么交换都行,身体什么的也完全无所谓,她真的,真的很难受...... 少女在心里面呐喊着,生理反应下,她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沁出泪水。 突然,似乎老天爷听到她的呼喊,给出了回应,芊芊的呼吸变得顺畅起来。 整个身体可以被掌控的感觉又重新涌上心头。 闭上的眸子微微睁开。 随后半睁。 最后彻底睁开。 眼前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怖画面,一切正常。 看来是压力过大导致的正常鬼压床现象。 她紧绷的神经也就此松懈。 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芊芊开始畅快地呼吸。 新鲜的空气原来也是如此美好的啊,少女眼角瞥到了窗外如流水的月光,心里的压力一下子也释放了不少。 等等...... 芊芊倏忽又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逐渐发白。 从刚才到现在,杰西卡修女都没有发出过呼吸声。 就算是睡眠呼吸很浅,也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对方是出去了嘛?还是像上次在房间里面发生的那样..... 当意识到这些奇怪事情的瞬间,芊芊猛然感觉到一阵恶寒。 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 少女转头,下意识朝让自己不自在的方向看去。 杰西卡修女正侧着身体,用阴冷的目光注视着她。 修女棕色的美丽瞳孔此刻是涣散的,借着月光,倒映出芊芊惨白惊恐的脸。 这一幕让少女直接吓丢了魂。 对方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死人...... 芊芊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她微张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下一刻,更可怕的景象出现了。 杰西卡修女的脸开始出现灰色的斑点,密密麻麻,极其渗人。 然后,她快速坐起身,用脸对着芊芊的脸。 紧接着,莫名的腐烂味道便在房间内四散开来。 一块接一块的血肉不断掉落在少女的脸颊上,继而白色蛆虫在修女溃烂的血肉中,一点一点地爬出并且扭动起来。 “啊!” 伴随凄厉的惨叫,房内的动静又戛然而止。 第三十四章 梳理 金色的旭日撞破暗灰色的天幕,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时间来到诅咒之地任务的第四天。 樊仁早早便起了床,和王胖子一起离开住的宾馆,赶到了约定好的老陈面馆。 因为十字架被丢弃了,昨天的一整晚,他们都在酒店里面睡的很踏实,没有遇到任何奇怪的事情。 八点四十五分。 吉良吉影才单手揣着裤兜,另外一只手拿着牛皮纸袋装着的资料,用左侧身体推开门,姗姗来到老陈面馆。 “你迟到了。”樊仁看了眼手机,没有什么表情。 “啊,抱歉,抱歉,没注意,睡过头了,昨晚上玩得有点嗨。” 吉良吉影满脸堆笑,尽管嘴巴说着道歉的话,也很难让人相信他的诚意。 樊仁同时也察觉到了吉良吉影的右耳上有一道细微的血痂。 恐怕昨晚上,对方遇到的困难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远没有看上去的这么轻松。 虽然总是嬉皮笑脸的,却意外的是个可靠的家伙嘛。 “服务员,来三碗肉臊子面。”看到吉良吉影来了,王胖子大手挥了挥,招呼了一句。 樊仁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伸了出来。 “嘿,真是急性子,让人家喘口气呀。”吉良吉影把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一脸做作的表情,然后拉开椅子,坐在餐位上,等待早餐。 “这里是诅咒之地,即便是你,也最好小心翻车,不要自大。”樊仁揭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文件。“虽然有些拖沓,不过你完成的挺好的,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至于吉良吉影是如何将这些资料弄到手的,樊仁并不关心,结果永远比过程重要,他是个理性的结果论者。 “哈,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leader,我都快感动的五体投地,老泪纵横了。”吉良吉影习惯性地说着白烂话。 樊仁瞥了眼对方:“你的国语还得学习学习,成语用的可不太标椎。” “噗嗤........”看着两人一个正经一个吊儿郎当,王胖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哦,还有一件事情,教堂里面的所有任职员工们,最近都以各种古怪的方式死去,现在只剩下杰西卡修女和彼得神父了。哦,不对,应该是只是剩下了彼得神父。” 吉良吉影看着窗外远处的东关大教堂,无视樊仁的吐槽,脸上笑意不减。 “门卫保安呢?”樊仁翻动着手中的资料,随口问了一句。 “死了,昨晚上刚刚死的。” 话音刚落,刺耳的警笛声在不远处响起。 “在岗位上死的,还挺敬业。” 吉良吉影耸耸肩,似乎死亡在他的眼里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嗯。”樊仁面无表情,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在手中的资料里面。 只有王胖子脸色变了变,他看着身旁镇定的两人,总觉得心底毛毛的,甚至产生了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几分钟后,樊仁合上资料:“这些你应该也看过了吧?” “当然。” 这时候面食也被服务员端了过来。 樊仁将手中文件递给王胖子,示意对方可以看看。 王胖子接过文件,听到吉良吉影刚刚的话,他现在也不是很有胃口吃早餐,便开始拿着文件看了起来。 餐桌上的老陈醋被樊仁打开,而后倒进肉臊子面里。 吉良吉影咧咧嘴,看着对方倒了小半瓶,只感觉牙根一阵发酸: “你也不用倒这么多吧?” “吃臊子面得放多点醋,要不然不好吃。”樊仁给出了一个无法让人信服的答案。 再之后,就只有吃面条的索索声。 显然樊仁想等吃完饭后,再讨论这次的诅咒之地任务。 吃着吃着,吉良吉影忍不住开始吐槽: “说好的争分夺秒,不要浪费时间呢?这里可是诅咒之地啊,法医哥哥。” 樊仁瞥了眼吉良吉影:“食不言寝不语,还有我纠正你一点,我的年纪比你小,别乱了辈分。” “......” 吉良吉影翻了个白眼。 很快,一碗酸汤面就被樊仁吃完,他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整个案子确实如彼得神父说的那样,并没有太多出入。这些天也基本确定就是鬼物所为。” “接下来我们开始探讨一些细节,快点找出生路吧。” 王胖子这时候才看完文件,他将资料放在一旁,开始吃起面条:“说吧,法医小哥。” “东关大教堂大半年前曾经失踪过一名修女,经过三番五次的寻找,都没有找到,最后判定为死案。” 樊仁抽出文件中的一张,摊在桌子上。 上面有案情,修女的个人资料以及照片。 “为什么你会注意这件案子,你觉得这和现在发生的事情有关联吗?”吉良吉影看着文件。 樊仁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又接着抽出一张文件,上面是杰西卡修女的个人资料。 “仔细看看。” 王胖子凑近看了两眼: “诶,这两人仔细看怎么长得还挺像的?” “杰西卡·詹姆斯,安娜·詹姆斯。”吉良吉影念叨着两人的名字。 “连姓氏都一样,估计她们是姐妹。这黑白照片的,不仔细看,还没发现,幸好法医小哥你眼尖。” 王胖子恍然大悟。 “你去过黄大师那边了嘛?”樊仁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去了,”吉良吉影双手枕头,“他死了,就在我们去的那天,就已经死了。” “明白,看来黄大师给出的线索是烟雾弹,可以忽略那个久远的传言了。”樊仁没有意外,一脸早就猜想到的表情。 “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不是很明白。”王胖子挠着头。 吉良吉影鄙夷地说道: “之前我们是带着十字架去找黄大师的,鬼物是可以跟着的,也就是说当我们到巷子的时候,鬼物就已经把黄大师杀死了,并且附身于他,传递假消息,混淆视听。” 王胖子满脸吃惊:“啊,鬼物这么狡猾的,可是那个黄大师表现出来的,真的很像一个贪得无厌的老神棍诶。” “不演得像点,怎么骗到你这样的白痴。” 听着吉良吉影的挖苦,王胖子啧了一声: “说得好像你早就察觉到一样。” “好了,不要说其他无关的话题。”樊仁及时制止住两人,指着餐桌上摊开的文件,“接着来说她们吧。” “杰西卡修女和这位失踪的安娜修女应该是有着血缘关系,大概率是姐妹。” “从资料上看,安娜修女来我们这边已经有三年了,所以在失踪前,应该是有和杰西卡修女经常通过视频聊天,继而教授后者国语。” 吉良吉影接过话茬: “难怪杰西卡修女只来这里三个多月,就能非常流利地说出国语,没有什么口音。按照时间推断,恐怕杰西卡修女来东关大教堂,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妹妹安娜修女。” “对哦,杰西卡修女之前说自己只来这里三个月,说话的口音却能和本地人一样,这里确实是个疑点。”王胖子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所以说你白痴没说错吧,这么明显的漏洞都察觉不到。”吉良吉影没有放弃对王胖子进行嘲讽。 王胖子想回怼,但是又找不到太好的理由,只能悻悻地冷哼,露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表情。 “是的,这样就能解释得通杰西卡修女话语中的矛盾。”樊仁拿出彼得神父的个人资料,“这次诅咒之地任务的鬼物恐怕就是失踪已久的安娜修女。” “那么组队逃生类型的任务,给出的是任务要求还是提示?” 樊仁看向吉良吉影。 对方也没有故作高深,隐瞒什么,直接回答道: “提示,根据提示找出生路。” 果然嘛,调查出真相并不难,看来要根据任务提示好好想生路了。 樊仁的瞳孔没有泛出丝毫情绪,如同深埋地下的古井,他接着说道: “我昨晚上乘着彼得神父不注意,去了一趟教堂里面的楼阁,差点死掉。” 面无表情地说自己差点死了真的好嘛,王胖子暗自腹诽,却也对樊仁接下来要说的话起了好奇心。 吉良吉影坐姿依旧懒散,似乎对樊仁先前快要死掉的事情并不在乎。 “我看到了安娜修女的尸体,她被绳索吊在警钟的背后,同时也明白是谁杀害了她,导致这次的诅咒之地鬼物出现。” 樊仁吐出一口浊气,很明显,昨晚上他还是被吓到了,毕竟复制体和本体的感受是一致的。 “哦,看到了,那就好。”作为同类,吉良吉影明白樊仁的话外之音。 王胖子满脸问号,他怎么有点跟不上节奏了,怎么看到尸体就能知道谁是凶手,搁这拍玄幻侦探剧呢? 还是说,他真的如吉良吉影说的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凶手是彼得神父,杀害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樊仁指着安娜修女失踪案的相关推测。 “经调查走访,失踪者经常出没于夜总会等娱乐场所,经常与不同的男人有情感纠葛,极有可能被某位相识的男人绑架。” “这修女玩得还挺开。”吉良吉影呵呵笑道。 “既然如此,那肯定是安娜修女和彼得神父有一段忘年恋,但因为女方经常出去勾搭男人,所以因爱生恨。” 王胖子强行让自己的思路跟上身旁的两人,并且脑补出一场狗血大戏。 樊仁摇摇头: “不,是因为安娜修女的不洁,和彼得神父的接触,我能明显感受到对方对于信仰的虔诚,虔诚到近乎病态。” “而彼得神父应该对放荡的安娜修女积怨已深,认为她玷污了教堂,所以最后选择杀死了对方咯?”吉良吉影挑着眉。 “没错。”樊仁晃了晃彼得神父的个人资料,“毕竟被杀死的安娜修女化作的鬼物,正在不断摧毁着关于东关大教堂的一切,让彼得神父失去自己的信仰,这就是最好的报复。” “等等,我有个问题,法医小哥你昨晚上暗示杰西卡修女也是鬼物,那么她是谁杀的?” 王胖子举起手,语气里满是疑惑,既然跟不上思路,那就把所有的问题都抛出来。 “安娜修女,不,准确地来说是,安娜修女已经没有理智,彻底陷入疯狂的亡魂。” 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樊仁脑海中一些理不清楚的东西,忽然连接起来,生路也随之浮出水面,他终于想明白了,该如何结束这次的诅咒之地任务。 ...... 第三十五章 生路 东关大教堂宿舍内。 阴暗的走道里,王胖子看着樊仁的侧脸,表情不定,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踏,踏......” 前几天还住着许多人的宿舍,此刻却静得可怕,王胖子只能听到自己和樊仁和脚步声,其他的声音都像是被黑暗吞没。 很快,樊仁走到一个房间前便停止了下来,王胖子也随之停下脚步。 走道里仅有的声音消失得一干二净。 死一般的静开始在四周蔓延开来。 王胖子咽了口唾沫,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并且随着樊仁转动门把手,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咔,咔——” 门把手被扭动的声音响起,也同时将王胖子的思绪带回到了一个钟头之前。 ———— 在想到生路之后,樊仁紧蹙眉头,扶着餐桌对另外两人说: “两位,我大概想到了这一次的任务生路,不过需要你们的配合。” “说。”吉良吉影折叠着手中纸质资料文件,似乎是要做一个千纸鹤。 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人,看着王胖子听到生路之后,流露出的高兴表情,樊仁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道: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大概推测到了,所以想到了这个生路,为了确保这个生路的准确性,我会把我推测的真相和生路说出来,你们来看看,这其中是否有漏洞。” 王胖子喝了口面汤:“我相信你,法医小哥,你的脑子这么好使,肯定是对的。” 樊仁摇摇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思维上必然有着自己的局限性,况且这里是随时有可能会死掉的诅咒之地,我们必须要谨慎。” 吉良吉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废话不多说,我要说出自己的推测和思路了。” 樊仁看了眼手机的时间点: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要从大半年前的失踪案说起,安娜修女因为不检点的行为,从而惹怒彼得神父,触犯戒律,接着便被偏执的彼得神父杀死,封在了没有人可以察觉的钟楼里面。” “警察局也因为没有太多有用的线索,迟迟找不到安娜修女的尸体,继而把这件案子搞成了人口失踪案。当然,这里不排除彼得神父扰乱了警方的调查,给出错误的线索。 毕竟任谁也想不到没有太多利益关系,且平日总做善事的慈祥老头会犯下命案。” “鬼物透过黄大师嘴巴讲出的传言,不会是在讽刺道貌岸然的彼得神父吧?”王胖子忍不住插嘴。 “也许吧,信仰确实能带给人精神上的力量,可当信仰变了质,就不再是信仰,而是偏执的邪念了。”樊仁如有所思地说。 “好了,别再打岔了,我要继续说推断。与自己妹妹经常联系的杰西卡修女,大概是在对方失联了几个月后,察觉到了不对劲,为寻找自己失踪的妹妹,她便跨国来到了东关大教堂。然后经过三个月的查找,终于在钟楼里面找到了安娜修女的尸体。” “在打开钟楼门的同时,也唤醒放出了不甘的安娜修女亡魂,于是杰西卡修女被失去理智的鬼物杀害,变成了类似伥鬼一样的东西,没有生命,却能活动。” “最后就是之后的修女诡异自杀案,以及我们最近的遭遇。” 这些其实前面两人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所以樊仁只是用简短的语言总结了一下。 王胖子举起手:“等等,说实话,从已知的线索里面,推断出这个似乎有些牵强了把。” “我知道的线索比你想的还要多,这涉及到我不能说出口的一些秘密,抱歉,你只用明白我前面说的那些线索不会是假的就行了。”樊仁欲言又止,顺便看了一眼吉良吉影。 “好吧,那我没啥异议了。”王胖子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能眨巴着眼睛。 “好,接下来我要说我的思路了。” 见吉良吉影并没有什么反应,樊仁继续起方才的话: “首先任务的提示,是要我们调查出真相,那么真相已经有了,我便从这个出发点开始思考。从始至终,鬼物杀害的都是关于东关大教堂的人。” “我们这群人因为任务,所以被强行绑定了教堂,可以说有关系。修女,保安以及其他在职人员更加和教堂脱不开关系。” “黄大师呢?”王胖子插了一嘴。 “因为他答应了第一位受害的修女驱魔,某种意义上,也被牵扯进来。” 樊仁顿了顿: “再结合我听到的安娜修女临死前话语,可以得知她的怨念就是要毁掉东关大教堂,让彼得神父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明白了,所有和教堂的人如果都死去,必然会让这个屹立了许久的东关大教堂,失去名声,迫使人们害怕远离其。” 王胖子若有所思:“沾上了灵异,即便是最虔诚的信徒恐怕也无法再来教堂做礼拜弥撒,而信徒人气又恰恰是教堂必须的。” 吉良吉影笑了笑:“你的脑子总算会转了,但是这里有一个难以解释的地方。既然彼得神父是凶手,为什么他却活到了现在?” “总不可能是因为他虔诚的信仰吧?”说着,这个英俊男人脸上的笑变得愈加嘲讽。 没等王胖子怼回去,樊仁抬起手制止住: “将一个人的信仰践踏之后,再让他绝望中死去,这才是最好的报复。和教堂有关的人,包括我们在内,都不过是开胃菜,而彼得神父才是真正的主菜。” “当然也不排除是诅咒之地的限制,安娜修女的亡魂必须要杀死所有和东关大教堂相关的人,才能杀死彼得神父。”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生路是什么了,不过谁去做呢?你,我,还是胖子?” 吉良吉影忽然站起身子,盯着樊仁平静的眸子: “你敢嘛?” 王胖子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他疑惑地看着两人:“所以生路是什么?” 樊仁将双手插进风衣口袋: “在把所有和教堂有关的人都杀掉后,鬼物便会在第七天享用彼得神父这道大餐。” “有因必有果,当源头被终结,怨念便会消散,一切都将归于平静,这就是任务提示要表达的。“ 说到这,樊仁的语气变的轻飘。 王胖子脸色一下子就变的难看起来,他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只要把彼得神父提前杀死,就可以结束这场该死的诅咒之地任务! “必要的话,我会做的,但这个任务还是交给你吧,毕竟你的手上应该不缺这一条命。” 樊仁像是网络延迟一般,看着吉良吉影缓缓吐出这句话。 两人对视了十几秒,吉良吉影忽而笑了起来: “为了leader你的双手清白,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下这个活吧。只不过你们需要为我拖延住鬼物才行。毕竟那可是主菜,鬼物肯定盯的很死,我承担的风险也是很大的。” “嗯。” ------------ 门被徐徐推动,少女蜷缩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发皱的床单,凌乱的被褥,无一不在证明着少女昨晚对生的渴望,尽管皆为徒然。 樊仁没有丝毫犹豫,走过去,拿起床头柜上的十字架,回过头对着王胖子说道: “追杀游戏从现在开始了。” 第三十六章 调虎离山 教堂内。 吉良吉影躲在隐蔽的角落里,静静地倾听着彼得神父的演奏声。 这是樊仁告诉他的,彼得神父每天都会来这里弹奏管风琴,至于原因,大概是在怀念教堂的过去吧。 对于一个信仰偏执到病态的彼得神父来说,东关大教堂恐怕凝聚了他几十年的心血。 弹了没多久,彼得神父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大力地按着,他有些急躁,因为拿了报酬,负责调查的樊仁他们已经一整晚都没有回来了。 他可是拿了大笔的棺材本支付几个人调查的,如果得不出真相,再拖延下去,东关大教堂一定会被毁掉的。 “那群该死的家伙,不会是拿钱跑路了吧。”他喃喃地对着自己说道,声音带着愤怒的情绪。 随着心境的变化,彼得神父手下的乐曲也变得急促起来,甚至开始走调。 “真是如听仙乐耳暂聋啊。”吉良吉影捂着耳朵,翻起白眼评价。 如果不是樊仁他们还没有把鬼物引走,打电话过来通知的话,他真的很想现在就对这位老者下杀手,结束掉这场烦人的诅咒之地任务。 算了,再忍忍吧,估计就快了,别误大事,吉良吉影暗暗劝慰着自己,毕竟无论多高阶的神选者,都无法真正意义上对抗怪异鬼物。 在这种关键的骨节眼上,他没必要掉链子。 ...... ...... 樊仁和王胖子拿着十字架,离开东关大教堂后,直接打车来到了之前王胖子躲藏的商场里。 两人随着人流,进入商场。 王胖子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大白天的,又有这么多人,看来我们可以拖延很久了,这次的任务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其实你不赞成杀害彼得神父对嘛?” 听到樊仁的话,王胖子怔了怔,他看着对方那双仿佛可以洞穿人心脏的眸子,而后点头承认道: “是的,我真的不能接受我们的生命是用另外一个人的生命换取,即便那个人是手上沾满鲜血的罪犯,最后也要死。” “听起来,这真的圣母,不是嘛?明明都已经处在了这种境地,还在讲究着所谓的人伦道德。” 樊仁环视着周围的行人,眼神警惕: “不,我觉得这很正常,这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想法。” “法医小哥,原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王胖子诧异地瞪大眼睛。 “并不是,我的意思是正常人就应该是这样的想法,不用自责,觉得自己是虚伪的圣母。至少你敢承认自己,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樊仁停到小摊前,要了一个冰淇淋,声音放低: “至于我的想法,那就是无所谓的,彼得神父本来就该死,他是杀人犯,用他的命换我们的命是一件非常值当的事情。” “杀人还命,天经地义,更不用说第七天对方也会被杀死。一切早就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定数中找到破绽,活下去。” 王胖子一时间该怎么回答,只是有点小感动,没想到樊仁为了安慰他,把自己说成是个不正常的家伙。 “你要嘛?”樊仁举着手中的冰淇淋,“待会可能需要消耗很多能量,最好先储存点糖分。” “嗯。”王胖子忽然觉得樊仁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像是看穿了王胖子的内心想法,樊仁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眉头: “无论找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们都是在利用一个人的生命,这就是事实,所以如果真的还想在诅咒之地苟活着,那就抛弃掉你天真的想法,面对现实吧。” 冰激凌被塞入到王胖子手中,冷从接触的手掌扩散到其身体里。 与此同时,被暗中窥视着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祂来了......” 樊仁颔首,一手拿着十字架一手拿着冰淇凌走出人群。 “我们准备去人少的地方吧,这样鬼物才会下手。” 王胖子跟在后面,惊呼道: “什么意思,我们就在这个商场里面呆着,吸引鬼物的注意力不就好了嘛?” 樊仁转头看向王胖子: “我们需要做的是完全将鬼物吸引过来,然后给吉良吉影制造杀彼得神父的机会。而来商场,只是一个缓冲罢了。” “可是,万一......” 看到樊仁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王胖子停止了要说的话,默默地点点头,然后几口把手上的冰淇凌吃掉: “那就让我们战斗吧。” “记住,无论我们谁被鬼物缠上了,另外一个人不要帮忙,直接打电话给吉良吉影,这才是唯一救人的方式。”樊仁语气重重地说道。 “明白。” 说完,两人便从商场出来,又在门口招手打了一辆的士。 “师傅,去这便条上的地址。” 樊仁从内口袋掏出先前的便条,将黄大师的地址递给司机。 这是他故意为之,使鬼物以为他们怀疑黄大师的说法,要重新取证。 这样就很有可能让祂来阻止,再加上黄大师的住所偏僻少人,本就是杀人的好地方,鬼物来的可能性就会极具增大。 樊仁瞥了眼身旁的王胖子,发现其脸色苍白,只得安慰道: “放心,十字架在我的手上,大概率是先找上我,你第一时间打电话就行。” 王胖子依然沉默着,没有言语。 半个小时后,樊仁和王胖子重新来到了阴冷的巷子里。 旭日的光线被两侧的巷墙和冒出的绿植遮掩,走到巷中,就像是进入了不属于人世间的路。 按着记忆,没几分钟他们就找到了黄大师的住址。 一切如常,门也没关,唯独门前铜炉上燃着的香化成了死灰。 揭开木制的门帘,两人走了进去。 黄大师双眼紧闭,流着干涸的血泪,正无声地坐在躺椅上。 “咿呀,咿呀——” 似乎是两人走进房子带来的风,使躺椅摇动起来。 房内的温度比外面还要低,且带着湿气,不仅如此,樊仁敏锐地还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尸臭味。 这种味道他在上学和工作的时候都经常闻到,所以即便很轻微,其依然可以立即察觉。 如吉良吉影所言,黄大师确实死了。 樊仁用手触摸着柜台,而后拇指和食指捻动起来,一层薄薄的灰在上面落了家。 思考了一会,职业病犯了的他走向黄大师的尸体,想要看看对方的死法。 就在此刻,一只惨白的手猛然出现,从樊仁的后腰刺入,继而从腹部穿出。 这只手出现的角度太过诡异,太过悄无声息,根本就来不及躲开。 “嗬......” 疼痛感迫使樊仁下意识从喉咙里发出短促的闷哼,他大口吐着鲜血。 一张白发棕眸,干枯扭曲的脸在眼前悄然浮现。 是安娜修女被引来了...... 王胖子在一旁呆住,他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樊仁眉间的纹皱起,他弓着腰背,紧紧咬着牙关,强忍住钻心的疼,大叫起来: “快!” 在樊仁的呼喊中,王胖子才缓过神,快速地拨起电话。 “滴——” “收到。” 吉良吉影秒接电话,只留下一句话。 ...... 第三十七章 结束 “.......” 一阵快节奏的脚步声从手机中传出,接着渐行渐远。 留下话之后,电话另一边的吉良吉影似乎并没有马上挂掉,而是把手机放到了地上,然后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王胖子自然也不敢挂掉电话,只能保持通话状态,继而六神无主地看向樊仁。 他脚底生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帮助对方,怕轻举妄动会让眼前的景象陷入更可怖的境地。 安娜修女的亡魂,此刻就像是感应到了彼得神父有危险,祂的狰狞面孔变得扭曲,骤然发起怒火,嘶吼着把手从樊仁身体里面抽出,同时把些许器脏向外拖拽。 空气中,血腥味逐渐变得浓烈起来。 樊仁脸上此刻已经失去血色,苍白如同死人,他的脚底下也蔓延出赤色的蜿蜒。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却让王胖子张起嘴巴。 只见樊仁抓住了鬼物的手臂,面无表情地拿起柜台上沾满黑墨,已经风干的毛笔。 继而用力狠狠地插向鬼物暗红色的眼睛。 “啊——” 鬼物发出凄厉的尖叫,用手捂着眼睛,向后退了几步。 当被鬼物用手贯穿身体的那一刻,樊仁便明白了,安娜修女此时此刻正处于某种实体状态,是可以被碰到的。 于是他果断用手边的毛笔插向对方的眼睛,阻止鬼物利用诡异的能力,瞬间回到东关大教堂,打断吉良吉影的行动。 被攻击的安娜修女将毛笔拔出来,祂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但是眼前的人类却用这样的东西,使其感受到了疼痛。 这让本就没有清醒理智的鬼物,更是暴怒了起来。 空间与时间于鬼物似乎并没有限制,祂转瞬便来到樊仁面前,用锋利的指甲再次在其腹部留下了一个可怖的伤口。 在唯心存在面前,凡夫俗子的肉体和纸片一样脆弱。 又是一声闷哼,面如金纸的樊仁大口地吐着血液,他是用双手牢牢地抓住鬼物的手臂,眼神只有狠厉和嘲讽。 没有挂断电话的手机,忽然传来吉良吉影微微喘息,有些紧张的声音: “我杀掉彼得神父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那么,游戏结束,这局是我赢了!”得到了消息的樊仁扯动着不知道练习了多久,依旧难看的笑,声音嘶哑地大喊着。 言罢,安娜修女的亡魂全身抖了一下,便如同光点般,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总算结束了。 樊仁紧绷的身体直接松懈下来,顿了顿,他双腿一软,瞳孔开始涣散,而后就像是失去了支架的衣物,无力地瘫在地上。 他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被血腥和黑暗一点点吞噬 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之后,樊仁靠着肾上腺素强行支撑,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代价便是身体的生机随着大量的出血,开始急速流逝。 王胖子这时候也跑了过来,他抱着奄奄一息的樊仁,声音发颤: “法医小哥,坚持一下,任务结束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去的。” “白痴,别搞这些矫情的,放心,我不会死的。” 听着耳边响起的倒数提示声,樊仁思绪变得混乱,他缓缓闭上眼睛。 王胖子吓得只能用手捂着对方的伤口,制止血液的继续流逝。 “三、二、一......” 樊仁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菜肴,以及眼前的王胖子。 再加上周围还时不时传来其他食客的聊天声,让他恍如隔世。 而方才钻心入骨的疼痛感和足以致命的伤口,也随着任务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僵持了一秒,便接着使用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呼呼呼——” 王胖子喘息着,还在为前几秒钟的事情而害怕。 “恭喜我们,又一次成功逃脱了可怕的诅咒。” 少言的樊仁一反常态,举起一听打开的啤酒,看向王胖子。 “等等,法医小哥,你真的没事嘛?” 王胖子关切地问道:“虽然吉良吉影说过在诅咒之地受的伤,只要不死还有一口气,只要撑到任务结束回到现实之后,就会全部消失。” “没事,吉良吉影说的是真的。”樊仁晃了晃手上的啤酒。 得到肯定的回复,王胖子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也举起一听开启的啤酒,和樊仁碰了碰。 “那就成,干杯哈,法医小哥。” 酒足饭饱之后,樊仁便告别王胖子,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打开门,房子所有陈设都如出门去今天上班前的一样,没有任何挪动。 看来自己的养父还在加班,樊仁看了眼手机时间。 十一点一刻。 将身上的黑色风衣脱掉,挂在客厅的架子上。 之后便一头扎进了浴室。 氤氲的热气在不大的浴室里蒸腾,恰到好处的温度把身上的春寒去除。 感受着热水在皮肤上流淌的感觉,樊仁背部靠着墙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摸了摸平坦结实的腹部,并没有任何伤口。 尽管如此,樊仁还是下意识回忆起了那种在鬼门关前游走,濒死之际的感觉。 害怕吗? 当然害怕。 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除了疯子,没有人不畏惧这个离生活很远又很近,名为死亡的概念。 可是,不那样做,就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回想到自己全身快要被疼痛感撕裂的瞬间,樊仁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知道为何,明明生理在畏惧,他的心理,却开始迷恋上了这种与死神面对面跳舞的感觉。 就好像他的身体里面藏着另外一个人...... 樊仁用双手搓洗着脸,看向不远处镜中的自己。 略显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带着血丝的眼白,疲惫的神情。 或许自己该请个假了,他想着。 眨眼间,镜中的他忽然笑了笑,笑得很渗人。 而后又立即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又是错觉嘛? 可已经是第二次了。 樊仁露出错愕的表情,他瞪大眼睛,没再开阖眸子,就这么死死地盯着镜子,试图找到另一个自己的破绽。 浴室内,热水顺着他的身体不断打在地面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许久,镜子中的他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樊仁的错觉。 关闭花洒,樊仁擦拭完身体,便穿上睡衣,走出了浴室。 这时,樊仁才发现自己手背上的烙印之眼,居然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只不过紫色的眸子已悄然转变成了蓝色。 刚才看到的一定不是错觉! 烙印之眼和自己看到镜中变化,两者之间必然有着莫大的关联。 心念一动,让手背上的蓝色眸子纹身消失。 樊仁在没有得到更多的情报之前,果断选择了放下这件事情,不花费过多的脑力去思考相关。做完这些事情后,便径直走进房间,躺上床。 他点亮手机屏幕,打开烙印之眼的app,准备要清点自己这次任务的收获。 未曾想,打开黑色眸子图案的app,一个消息框提示跳了出来: “检测到新版本,开始更新,请神选者稍等片刻。” 这个东西居然还能自动更新升级? 不过说起来,烙印之眼的app界面确实处于某种毛胚状态,就像是测试人员用的内测版本。 樊仁挑了挑眉,这个app如果不断完善,等到了公测阶段,届时世界上会有多少人被荼毒?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数会是全部人? 想到这,他没敢再细思下去,只把这种想法当成是自己一时的异想天开。 滴的一声响起。 烙印之眼app也在这时自动更新完毕。 图标仍然是黑色的眸子,界面也依旧单调,只有死气沉沉的灰色调,没有任何ui设计和美术渲染,而原本只有三个的选项,却多出了一个。 第四个选项上写着邮箱二字,还带着个一数字的红点。 出于强迫症,樊仁快速地点开了这个新出现的选项。 “一封邮件未读。” 点开后,一行信息映入眼帘: “恭喜神选者樊仁通过任务,并且晋级到蓝阶,以下是此次任务和晋级的奖励: 一、永不熄灭的蜡烛[已发放] 二、一千五百积分[已发放] 三、个人面板数值一个自由加点[未领取] 四、一千二百经验值[已发放]” 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信息,樊仁思忖片刻,便点了未领取的字样。 提示随之弹出: “检测到神选者领取个人面板数值一个自由加点,请确定加在哪个数值中。” 四个选项被陈列出来,分别是智力,力量,速度,精神力。 想了一下自己有些偏科的数值,樊仁果断选择了智力,既然偏科了就干脆偏到底吧。 返回初始界面,他又点开了自己的个人情况。 [神选者:樊仁] [等阶:蓝 2000\/3000经验] [个人面板数值:智力8,力量5,速度4,精神力8] [道具:永不熄灭的蜡烛。背包位置:1\/5] [积分:1500] [理智值:75%] 看着下降的理智值,樊仁皱了皱眉,在第二次任务中,在他看到各种奇怪的画面之后,理智值就已经下降到这个比例了。 想到少爷的告诫,樊仁眯着眼睛点开了永不熄灭的蜡烛的道具情况。 [道具:永不熄灭的蜡烛] [级别:普通] [限制:无] [描述:顾名思义,永远也不会熄灭的蜡烛,它可以给使用者带来光明,驱散黑暗,附带作用:当使用者拿出本道具时,可以让看到的怪异鬼物或者人类闪瞎三秒钟,然后恢复。] 樊仁看着道具描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这个永不熄灭的蜡烛充其量只能当个照明工具,至于附带作用聊胜于无。 算了,能活过这次的任务就是最大的幸运。 樊仁安慰着自己,继而定好手机闹钟,合上微微发痛的眸子,开始进入梦乡。 ...... 第三十八章 明天见 度过任务的隔天晚上。 下班的樊仁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走向自己所在的小区。 不知道为何,最近d市的恶性案件陡然增多。 尤其是老樊现在负责的那起连环凶杀案,嫌犯愈发嚣张,仗着警方找不到任何线索,作案的时间间隔不断减少。 从而制造出了更多的“客人”,让本就只有两个人的警局法医部疯狂加班。 再这样下去,他还没被诅咒之地的任务弄死,就要先被过多的工作量压垮身体,搞到猝死。 当个社畜真难啊...... 樊仁走到小区门口,发现王胖子家的饭馆已经打烊关门,周围一片黑灯瞎火的。 他看了一眼手机里白天王胖子发来的消息,对方还在询问关心自己身体的事情。 消息有七八条,只不过樊仁没有回复。 王胖子简直比老樊还关心自己的身体,不知道的看到这些消息,估计还会还以为其是自己的老父亲。 加班这么晚回家,看来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不会被王胖子守在门口蹲点问这问那。 樊仁走进小区自己家在的单元楼,然后顺着破旧的楼梯爬向住处。 他之所以不回复王胖子,是不想和对方走的太近。 而从一开始樊仁就怀疑,王胖子似乎是带着某种目的接近自己。 第一次任务时,不断的搭讪,以及毫无保留的信任,聊天消息中的嘘寒问暖,一切的一切,都让樊仁有一种实验室小白鼠被人监视观察的感觉。 这也是樊仁会选择和王胖子组队做任务的原因,他想要反过来观察对方,看看到底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发生的事情其实都很正常,最多也就是有些巧合,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表明王胖子真的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这些也都只不过是樊仁直觉告诉他的。 甚至有可能都是错觉,但谨慎总归是好的。 常年处于可以看到各种灵体的环境中,让樊仁很难完全信任别人。 推开门。 泡面的香味扑鼻而来。 是老樊正在客厅泡着面。 “今天这么早回来,案子有眉目了?” 樊仁脱下风衣挂起,看着自己的养父。 “没呢,只不过上头压得太紧了,我在警局实在呆不下去,回家来喘口气。” 老樊拔掉泡面盖子上的塑料叉子,揭开盖子,开始大口吃起泡面。 樊仁耸耸肩:“上头压得紧,我们法医部也不好过,只能天天跟进度加班,毕竟案子闹得满城风雨的。” “没办法啊,我也想快点破案。可是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受害者除了右手掌都被割掉这一情况是相同的之外。 其他的就没有任何联系,就连死法都不相同。” “这泡面酸菜味道怎么有点怪怪的,是不是保质期到了。” 吃了几口面后,老樊皱起了眉。 “闻着倒挺香的,家里存的泡面是你上个星期买的,不太可能过期。”樊仁瞥了眼放在客厅茶桌上的紫色泡面桶。 “可能是最近加班加太多,导致抽烟抽多了,我居然还吃出了烟头的味道。” 老樊喝了口泡面汤。 “是不是隐隐约约还有一股臭脚丫子的味道?” “你别说,还真的是,你小子怎么知道?” 樊仁举起亮起的手机,上面显示着一条新闻: “据悉,h市某处酸菜加工厂被不知名人士爆出,工人光着脚踩酸菜,甚至还会将烟头扔进放酸菜的土坑中,已被有关部门证实。” 新闻消息下面还附带着几张图。 “我觉得你最好换个口味的泡面吃。” 看完新闻的老樊脸色骤变,捂着嘴跑去卫生间: “淦,你怎么不早说啊!呕——” “刚才才想起来的,而且这新闻都好几天了。” 樊仁走去厨房: “算了,我给你煮个小葱鸡蛋面吃吧。” 十几分钟后,樊仁端着两碗面走到客厅,老樊还在不断咳嗽,显然是扣嗓子催吐造成的。 “反应有这么大嘛?都吃了这么多年,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反正吃不死人,天天抽烟的,你身体里面积累的毒素,或许已经把这泡面带来副作用个抵消掉了。”樊仁将筷子放到对方手中,在唯一的面前,他的话还是很多的。 “这能一样嘛?还强行扯上了以毒攻毒,你可是法医,怎么能说出这种没有科学依据的话。” 老樊端起面开始吃了起来: “煮的面怎么一点油水都没有,也太清淡了吧。” “有蛋白质和碳水还不够嘛,而且大晚上吃夜宵吃清淡点才好。” 樊仁吃着面,脸色平淡地回答道。 “还是不说这个了,小樊你帮个忙,好好分析这次的案件,我相信你的脑子。毕竟之前几次棘手的案件都是在你的提点下,才有进展突破的。” 樊仁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发出吃面的声音,好像是陷入了思考。 了解自家儿子的老樊也没有催促,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开始对手中的面发起进攻。 先吃完面的樊仁放下手中的碗: “记得洗碗,还有那桶泡面也要处理分好。” “行。”有求于人的老樊不住点头。 “这起案件的犯案人非常了解d市摄像头的布置点,在抛尸的时候,没有一次被发现,显然是有踩点过的,并且连续犯下这么多起案件,都没有露出马脚。 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们是团伙作案。再结合受害者统一失去的右手,可以判定这伙人是带着某种宗教色彩的团体,极有可能是邪教之类的。” 樊仁往身后的沙发躺去: “无论是什么宗教,包括邪教,往往都会有着自己的图腾。那么被割去的右手应该就纹着某种图腾。” 老樊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指这些被杀害的人都参与了这个宗教,但又出于某些原因被杀害?” “差不多吧,这只是一种思路。接下来,你们的调查思路可以往两个方向靠。” 樊仁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 “一、最近d市是否有什么团伙聚集在一起,因为城市就这么大,只要有人聚在一起,必然会有蛛丝马迹;二、右手有奇怪的图案,且图案具备宗教色彩的人。” “可以分开调查,也可以结合这两个特征一起调查,这是目前为止我能分析出来的,因为线索是真的太少了。” 他不能将诅咒之地的事情说出来,更不能说出自己可以看到死者临死前眼中的最后一幕,只能用这种隐晦说法给予提示。 说完,樊仁朝浴室走去,准备洗漱,冲洗身上的疲倦。 老樊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思考着。 没走几步,樊仁又停了下来,转身对自己的养父说道: “这件案子你能放弃就放弃,实在不行,就退居二线指挥,不要到第一现场。” 看着樊仁的严肃的表情,老樊愣了愣,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儿子这样的表情,就好像这件案子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片刻,他才像个听话的孩子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得到回应后,樊仁耷拉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向浴室走去。 经过简单的洗漱后,樊仁边用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看了看在亮起光的书房里面,看着卷宗资料的老樊。 叹了口气,他没说什么,悄无声息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一条消息也在此刻冒了出来: “寻找同类的孤狼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樊仁挑了挑眉,顺着消息提示点开对方头像,那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人自拍。 金色短卷发,碧蓝色瞳孔,经典的西式帅哥脸。 居然是吉良吉影...... 想来是对方借着电话号码绑定的联系方式找到了自己。 犹豫几秒钟后,樊仁还是允许通过了好友请求。 吉良吉影:“hello!” 樊仁:“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是凌晨了,明早上我还要上班。” 吉良吉影:“明天不是周六嘛?#黑人问号.jpg” 樊仁:“加班。” 吉良吉影:“真可怜,也没什么,我就是来问候一下你的。” 看着对方发来的连篇废话,樊仁直接无语住,而后他想到了什么,在消息框中快速打出一行字: “每次晋级是不是都会有奖励?” 吉良吉影:“是的,晋级会有奖励,一般都是道具,只不过前面几个等阶奖励的道具都挺鸡肋的,没什么作用,得看使用者开发。哦,莫非你已经晋级到了蓝色阶级,难怪会问这个,奖励的道具是不是很垃圾啊:)” 即便只是看到消息,樊仁也能隔着屏幕,想象到吉良吉影那标志性的贱笑。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一会,他缓缓打出: “个人面板数值加点呢?” 这次,吉良吉影回复地有些慢:“那个东西很难得到的,一般只有连续好几次在诅咒之地任务中表现最好,才有几率得到,个人面板数值加点是可以真的改善身体。 当这个数据超过特定阈值,神选者就会脱离凡人这个范畴,成为接近超人的存在。” 樊仁看到对方连续发来的两条消息,开始思忖,原来这个所谓的点数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珍稀。 “理智值下降了,该如何提升?” 吉良吉影:“商城里面有回复药水可以兑换,越高阶的神选者,理智值就越有容易被降低,所以这玩意可是很畅销的,建议多备几瓶,以免任务中途发生意外。” “你接下来肯定会问理智值降低有什么后果,我不会详细说,只能告诉你,总之后果会比死还可怕,切记不要把理智值降到50%以下。” 少爷也曾经提到过理智值的重要性,所谓的神选者身份想来还有许多的未知性。 樊仁的手指继续敲打虚拟键盘:“我们手背上的烙印之眼到底算什么?我曾经听另外一个神选者说过,这是一个种子,到底是什么种子?” 吉良吉影:“你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真相远比你想象的要残酷绝望,不用怀疑我的信息真实性,怪物是不会骗怪物的。” “晚安,明天见~” 打出这条消息后,对方的头像瞬间黑了下去。 明天见是什么意思? 樊仁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见吉良吉影不肯多说什么,他也只能作罢,滑动着手机点开烙印之眼app,查看道具和理智值回复药水。 ...... 隔天清早,房子大门外,一阵急促的敲击声先于闹铃声将樊仁叫醒。 ...... 第三十九章 刺猬 “小樊去开一下门,我还在刷牙!” 老樊的声音紧随着敲门声传来。 被打扰到休息的樊仁满脸不爽地下床,离开房间,走向大门。 “来了,别急。” 走到门前,听着不断击打耳膜的敲门声,樊仁忍不住皱起了眉。 仔细听,这敲门声居然还有节奏,像是某首歌的曲子。 想着,他忍不住哼了起来:“小兔子乖乖......” 到底是哪个人才啊,出于成年人的警惕心,樊仁借助猫眼想要先看看门外是谁在敲门。 当眼睛凑近看向外面时,只有一片黑暗,似乎敲门的人把猫眼给堵住了。 “......” 什么情况这是?还堵猫眼。 这光天化日的是要闹哪样? 本就有起床气的樊仁压着嗓子,没好气地说: “是谁啊,还把我们家猫眼堵上了。” 敲门声戛然停止。 “这就消停了嘛?”樊仁小声自语。 下一刻。 “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节奏换成另外一种形式。 太阳穴被耳边的吵闹弄得突突乱跳,樊仁开始扭动门把手。 他怀疑是邻居家的小孩在恶作剧。 而且老樊在家,又是白天这个时间点,楼道也有监控,他还不至于害怕门外的人会做些什么害人的的事情。 门被打开,同时敲门声停止。 一张男人的脸映入眼帘。 这张脸樊仁很熟悉,甚至昨晚上还和对方聊过天。 没错,就是吉良吉影。 “早上好。”吉良吉影将自己的手从门上的猫眼挪开,脸上洋溢着招牌式的贱笑。 “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哪,你跟踪我?” 樊仁看见对方贱兮兮的笑,就没了脾气,脸上的表情也瞬间消失,只剩下惯有的冰冷。 吉良吉影用手靠在门边:“怎么可能,我像做那种事情的人吗?” 樊仁没有说话,双手抱胸,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小白脸。 “真的,巧合而已,我是刚好搬来这里,然后昨晚上又恰巧发现你就住在我的对面,所以就决定过来拜访我的好邻居。” 说着,吉良吉影扬起放在地上的袋装水果。 原来这家伙说的明天见是这个意思。 “等等,不对,我们家对面可一直都住着人,是一对中年夫妻,我前几天还见过他们,你在开玩笑嘛,还是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樊仁想到了少爷曾经说过,越高阶的神选者越有可能精神出现问题,个别甚至会嗜杀,不把人命当回事。 想到这,樊仁的视线愈发地冷了,他警惕地退后了几步。 如果吉良吉影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就立即把门关上,即便对方已经把手放在了门边上。 似乎是看穿了樊仁的想法,吉良吉影翻了个白眼: “大哥,你思想能不能别这么可怕啊,我是用钞能力买下房子的。” 他抬起着靠在门边的手,做出揉搓的手势。 “要怪就怪我给的实在太多了,没办法,咱就是不缺钱。” 看着一张西式面孔满脸臭屁表情,说着这么地道的国语,樊仁只觉得有一股诡异的违和感。 “但是你调查过我绝对是事实。”樊仁放松身体,鄙夷地说道。 “同类报团取暖的本能罢了。” 尽管身体放松,但樊仁的视线却还是寸步不离地紧紧盯着吉良吉影: “随便你怎么说,没有事情我就关门了,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得补个回笼觉。” 吉良吉影把手中的水果递向樊仁,露出黄鼠狼哥给鸡拜年的表情: “没什么事情,过来打个招呼而已,以后还请邻居你多多关照了。” 装水果的塑料袋在半空中悬着,樊仁迟迟没有接过,只是冷冷地看着吉良吉影。 此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吉良吉影身后传来: “小吉啊,不是说就拜访一下新邻居而已嘛,怎么搞这么久?磨磨蹭蹭的,房子里面的一些大型家具还没有摆放好呢,难不成你要我一个女人做这些事情?” 一个高挑的女人出现在视线中。 年纪约莫三十来岁,墨染的青丝在脑后被扎成马尾,明媚动人的脸蛋画着淡妆,眼角的绯红眼影则有些锐利和修长,只不过其左眼却被一个白色的眼罩遮住,削减了些许锋芒。 而米灰色的大衣里,是一身酒红色的ol套装,和外面暗沉的色调对撞,表现出强悍干练的女强人气质。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刚刚出现的女人都可以算得上造物主的得意之作,就算站在几百号人中,也是最瞩目的家伙。仿佛她走到哪,聚光灯就会打到哪。 那脸上带着的不美观眼罩,反而让其散发出一股残缺的美感,宛如断臂的维纳斯。 “啊,等等了,我才发现我们邻居是我认识的一个老熟人。” 吉良吉影打着哈哈回应。 樊仁也大概明白,对方为什么一直在拖延时间了,感情是来这借故逃避做家务的。 女人凑了过来: “啧,小吉啊,你这老熟人还是个小帅哥啊,不介绍介绍?” 一股香水味道进入樊仁鼻中,前调大概是柑橘和薄荷之类的味道,而中后调则是茉莉以及麝香,冷艳又高贵,和女人的气质不谋而合。 “帼女收收味,真下头......” 吉良吉影将手中的水果强塞到樊仁手上,然后指着樊仁: “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叫做樊仁,才刚毕业呢。” “至于这位漂亮的女士是我的,额,姐姐还是妈妈来着,总之就是监护人......叫她红尘姐就好了。” 无中生友真的好嘛,樊仁暗自腹诽着。 “差不多得了,怎么和你姐说话的?懂不懂爱幼?小蝈蝻。”红尘姐白了眼吉良吉影,接着把手伸向樊仁。 吉良吉影嘟囔着:“都快四十几的人了,还装嫰,这是老阿姨想吃嫩草是吧......” 出于礼貌,樊仁只能象征性地握了一下对方的手。 在红尘姐身上,他并没有感受到关于烙印之眼的气息,看起来像是普通人。 “没大没小的。老娘平时怎么教你?”红尘姐用手指敲了敲吉良吉影的脑袋。 “小樊,是谁啊?”洗漱完的老樊也走了出来。 “哦,新搬来的邻居,过来拜访的。” 樊仁把手上的水果递给老樊。 “还挺客气的。” 老樊接过水果,看到红尘姐的时候,愣了愣神,然后用疑惑的语气问: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等红尘姐开口,吉良吉影吐槽道: “大叔,你这是多少年前的搭讪套路啊,太老土了吧。” 老樊有些尴尬地摆摆手:“不是的,是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毕竟这么漂亮的女士,很难不留下印象。” “可以啊,大叔,一套一套的,年轻的时候没少撩妹子吧?” 吉良吉影说着,脸上眉飞色舞起来。 “懂得都懂,大家都是男人。” 有些招架不住的老樊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没想到越解释越不对头。 红尘姐及时把吉良吉影拉开:“抱歉,我家孩子脑子不太正常,给你添麻烦了,拜访也进行的差不多,我们就先撤了。” 老樊像个木头人般,点了点头,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红尘姐的背影上,直到两人进了对面的房子。 关上门。 樊仁打着哈欠: “怎么,恋恋不舍的,看你的样子是要来一场夕阳红啊。” “什么夕阳红,我也没到那个年纪好吧。” 听着自家儿子的打趣,老樊一本正经地说: “我说的是真的,真的在哪里见过那位女士,只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还有些困意的樊仁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他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间,上床开始补觉。 ...... ...... 中午休息时间。 经过早上吉良吉影的这么一闹腾,樊仁在上班的时候总是全身乏力,表现出困倦的模样。 他可以深度睡眠似乎也完全不管用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在诅咒之地执行完任务之后,就会消耗掉大量的精神力。 再加上连续的加班打熬身体,樊仁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该吃饭了。”黄山走到樊仁身旁,递给他一盒盒饭。 “谢谢。” 樊仁接过,开始吃了起来。 尽管身上沾满了难闻的尸臭,两人却都吃地津津有味。 这就是法医,在见过了无数尸体之后,他们早就已经麻木,习惯了在这种不友好的环境中吃饭。 吃了一半,樊仁就有些没了胃口,今天的午饭味道真的很难吃。 “难吃吧,我也觉得,但没办法,我们这偏僻了点,有外卖服务的就这一家,味道也确实不咋地,将就一下吧。今天警局饭堂里面的饭早早就被吃光了。” 黄山声音低沉,带着难掩的疲倦,显然,高强度的加班对他这样的中年人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 樊仁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又扒拉几口米饭,然后站起身子,表情淡漠地看向更衣室窗外。 “昨晚上,黄叔你是不是没回家,又通宵工作了。” “嗯。”黄山边吃着饭边含糊不清地回答。 “黄叔,你胆子挺大啊,一个人独自一整晚,陪着局里这些客人。” 如果黄叔进入到诅咒之地,恐怕会比他还要冷静,樊仁在心里想着没有说出的后半句话。 “习惯了,灵魂也好,尸体也罢,都不可怕,毕竟我们在几十年后的将来,也都会变成那样。” 黄山吞咽着口中饭菜: “实际上,我们本来就是披着一张人皮行走的骨架,从某种角度来说,人类也是另类的怪物。” 清奇的思路...... 听着前辈的话,樊仁只能顺应地点点头,即便他并不认同。 看着窗外的景象,他逐渐忽略对方的话语,沉入了思绪中。 自打大学毕业,樊仁没有选择读博,直接从外地回到这座自己尘封在记忆里面的城市,从事法医工作之后。 原本普通平常的人生轨迹忽然就变了。 可怕的诅咒,来自未知存在的烙印,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任务,以及各种各样的巧合和人,开始如同卫星围绕行星般,一点点地在他的身旁出现。 恐惧源于未知。 而樊仁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却是一知半解,于是他开始害怕了。 低头看着光滑的右手背,寒意和疑问从心底不断升腾。 他很想吼叫发泄出来。 但最终,微张的嘴巴闭上,狰狞的表情的也归于平静,变为冷漠。 樊仁又变成了那个没什么表情,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底里面的人。 自己真像个用锋利尖刺包裹身体柔软的小刺猬,可怜又可悲,他想着。 “小樊,休息十分钟,就准备工作吧,还有两位客人需要我们去还原真相。” 黄山的声音打断了樊仁的思绪,将他从发呆中拉回到现实里。 “好,我再看会外面的绿树,缓解一下眼睛疲劳。” 樊仁没有回头,只是听着黄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晚上七点半。 樊仁下班而归。 今天没有加班到太晚,因为黄山昨晚上一个人通宵把大部分工作都做完了。 他明白这是黄山在看着自己养父的份上,才特别关照他的。 当走到小区门口,两个熟悉的身影却拦住了他。 是吉良吉影和王胖子。 他们像是串通好了一样,把樊仁半拽半拉地往王胖子家饭馆推去。 坐到餐桌前,王胖子让自己的父亲去做菜,而后说道: “没想到,吉良吉影居然也搬来了这边,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我也没想到,王胖子你也在这边住,只能说缘妙不可言。” 吉良吉影拿着一听黑啤喝了起来。 听着两人的一唱一和,樊仁仿佛置身事外的冷漠看客,就这么摆着张扑克脸眯起眼睛缓神。 如果不是中午没吃什么,他才不会留在这。 饭菜的香味涌入鼻翼,味蕾泛起的食物回忆,让樊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只从口味上评价,王胖子家的饭菜确实可以。 “法医小哥,你咋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王胖子望向樊仁,关切地说。 “估计是加班加麻了,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 吉良吉影接了一嘴。 “要不要买点肾宝什么的?” 樊仁深呼吸了一口气,睁开眸子,用锋利的眼神扫视吉良吉影: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那行,我说点别的,你可能感兴趣。”吉良吉影喝下一大口冰镇的啤酒,“比如,最近d市一直闹的沸沸扬扬的连环杀人案。” 原本打算再次合上眸子的樊仁停止了养神,看着吉良吉影嘴角张扬的弧度,一言不发。 ...... 第四十章 扑克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王胖子,左右摇头看着樊仁和吉良吉影。 他有些疑惑为什么吉良吉影会提及这件事。 连环杀人案这件事情,只要是在d市生活的人都知道,不过这种事情总归是和他这样的普通人距离遥远,最多也就是饭后的谈资。 然而,吉良吉影和樊仁表现出来的样子却不想是单纯的讨论,更像是知道某种掩藏在背后的隐情。 “吉良吉影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还知道凶手是谁?” 王胖子按耐不住心中的疑问。 “你猜我知不知道?”吉良吉影笑嘻嘻的。 “不说拉倒。” “娃子,过来端菜。”老板的声音传来,将王胖子唤走。 樊仁将自己的好奇心隐藏的很好,并没有开口主动询问。 自从用通灵体质看到连环杀人案和烙印之眼有关,且遇到了吉良吉影这样的高阶神选者之后,他就明白,对方一定知道些什么,且会主动提及。 毕竟吉良吉影就连自己住在哪都调查过了,对于他和老樊都被牵扯到这件案中的事情也肯定了解。 吉良吉影看着没有太多情绪变化的樊仁,撇了撇嘴: “没意思,至少表现你想要知道的样子啊,要不然我的倾诉欲很难排解。算了,不说了。” “你会说的,因为我们是同类。”樊仁一脸淡定。 “服气,你牛皮。” 这时候王胖子也将菜端了过来:“开饭了,有什么事情边吃边说吧。” 樊仁接过菜,摆放在餐桌上: “食不言寝不语,吃完再说。” 吉良吉影拿起筷子:“我偏要说,你和你爹,一个法医一个大队长,明明最近都在忙这件案子,有人给出线索,还不接受是吧?小心我举报你。” 樊仁听到吉良吉影说出自己和老樊的职业后,夹菜的筷子抖了抖,然后像是没有听到吉良吉影说话般,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可恶的家伙,居然无视我。” 吉良吉影把樊仁面前的菜端起来,将盘子上的菜倒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然后开始疯狂埋头苦干。 “白痴。”樊仁夹起另一盘菜。 王胖子看着吉良吉影像孩子一样耍着脾气,无奈道:“额,慢点吃,不够我再给你们弄。” 几分钟后,樊仁把饭吃完,缓缓打开一听啤酒: “请你说说吧,吉良吉影同志,现在的案情需要你的配合。” “切。”吉良吉影吞咽掉最后一口饭菜,用打火机点燃一根烟,“胖子,要不?” 王胖子斜瞥一眼还在后厨忙碌的老爹,犹豫片刻,便拒绝了吉良吉影。 吉良吉影吐出一口烟:“既然法医小哥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真是为难你了。”樊仁没有表情地接下对方的烂梗。 “没事,这是我作为公民应尽的义务。” 吉良吉影压低声音说道: “法医小哥,你解剖那些尸体的时候,应该也察觉到了吧,这是一件关于烙印之眼的案子。” 王胖子手中的筷子掉落到桌上,他震惊地看着吉良吉影,没想到这闹得满城风雨的案子居然和神选者扯上关系,更没想到对方会直接说出烙印之眼。 “看你怕的那样,放心,在现实世界中说出烙印之眼,即便被普通人听到,也不会有惩罚的。别人顶多会觉得你在说什么游戏之类的东西。” 吉良吉影嗤笑了一声,接着说:“其实这是许多高阶神选者都知道的内幕,只不过作案的组织太可怕,所以没有人敢触霉头,去向警方举报。” 果然如自己所料想的那般,作案的是一个组织团队,而不是单独的一个人。樊仁喝下一口啤酒,继续等待着吉良吉影接下来的话语。 被嘲讽的王胖子少见的没有回怼,似乎也被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吸引住了,在失态之后,变得安静起来,没有多话。 吉良吉影很享受这种被期待的感觉,他猛吸一口手上的烟,将烟头捻灭在餐桌上,而后清了清嗓子: “事多有蹊跷可怖,两位听客老爷且听我娓娓道来。” “还记得我们在上个任务中遇到的芊芊少女嘛?” “记得的,可漂亮了,可惜最后......”王胖子做起了捧哏的老活。 “啧啧,确实挺漂亮的,那身段,那扑面的青春,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说着说着,吉良吉影逐渐开始偏离主题。脸上表现出一副猪哥相。 直到感受到樊仁射出的不耐烦目光,他才咳了几声: “好,说回到正题,芊芊少女一开始不是就被怪异鬼物袭击过,但又侥幸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嘛?” “嗯,我记得你说过这是用了替死娃娃。原本一开始我也以为她死了,直到我的手指触碰到其发丝和皮肤,才明白只是晕过去而已。” 樊仁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头。 “我记得那时候,你就说过组织之类的事情。” “没错,我确实说过。任务里面,那位名为芊芊的少女甚至连隐藏自己手背烙印之眼的方法都不知道,说明了她只是一个新人,可却能拿出必须要用两千积分才能兑换的替死娃娃,这让我觉得很奇怪。”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由神选者自发组成的神秘组织——扑克。这个组织喜欢收纳神选者新人,这位女高中生大概就是用什么东西换取了积分,从而兑换到替死娃娃。” “听你的意思,积分是可以转赠的?”樊仁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 “是的,只要原主愿意,甚至连道具都可以转增。” 王胖子忽然插嘴道:“不会是用身体换取的吧?” “据我所知,扑克里面确实有个大佬喜欢处子之身,至于是不是真的是用身体交换,那就见仁见智咯。”吉良吉影没有正面回答。 王胖子一下子就变得垂头丧气,像是落败的公鸡,显然,他对那位爱笑的少女还是有好感的。 听到这,樊仁也明白了吉良吉影想表达的,所谓的连环杀人案背后的组织就是扑克。 “你好像很了解扑克,具体说说。” 吉良吉影眼珠转动着:“行,不过等会陪我去个地方” 看着樊仁迟疑的表情,他笑着说道:“不用担心,花不了多少时间。” “说。”樊仁只用一个字表示答应。 “成交。”吉良吉影又点起一根烟,“你肯定很好奇,我说的扑克组织听起来不是很正常嘛,怎么会去杀人,去杀那些神选者呢?” “其实不然,扑克确实庇护神选者,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加入一个组织,被限制住的,也有人喜欢当独狼。” “而作为一个野心极大的组织,扑克想要打造一个新的世界,本着顺者昌逆者亡的理念,被找到的神选者如果拒绝,自然会被干掉。” “从你的话语中,我怎么觉得神选者这个群体并不少?”樊仁说。 “是的,神选者数量远比你想的还要多。” “那为什么会割掉带有烙印之眼的右手掌?” 吉良吉影吐出一口烟,满脸惬意: “扑克有着特殊手段,可以保留住被割下来的烙印之眼,然后去移植给普通人。” “量产化手段都有啊,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王胖子忍不住问道。 “不不不,这还不是量产,只是转移。要知道这可是神明的力量,区区人类又怎么可能轻易染指。” 吉良吉影说: “扑克是为了控制神选者这股力量,所以才这样做。” “神明......”樊仁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感觉自己像是触及到了什么,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什么神明啊,明明任务里面都是恶鬼怪物之类的东西。”王胖子不忿地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看到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且我说的神明是一种指代词。”吉良吉影说。 樊仁下意识接过话头:“超脱人类认知的高维度生物嘛......” “或许吧,谁又知道呢。”吉良吉影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种没有答案的哲学问题暂时放下,就不要讨论了。我继续讲关于扑克组织的事情吧。” 吉良吉影打断了怪异的气氛: “扑克组织以纸牌为名字,所以也是靠扑克的花色和大小来定义身份尊贵的。” “从小到大的阶级分别为方块,梅花,红心,黑桃,再之后j,q,k,a四个为更高一阶级,都各只有一位,不分顺序,最后则是大小王,也就是扑克的一把手和二把手。” “我们遇到的芊芊便是最低一级,方块,是没有什么权限的。” “标准的金字塔结构。”樊仁说。 吉良吉影摊手:“没办法,有人类的地方就会有阶级,这是无法摆脱的。” “想要在扑克里面爬上去,也是看神选者的阶级?” “对,这是个成立许久的组织。”吉良吉影摁灭第二根香烟,“所以你最好不要招惹到他们,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劝劝你的父亲放弃这个案子。” 听到这,王胖子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我刚刚可啥都没听到。” “d城只是个不大的城市,做扑克的总部并不适合。至于别的地方也没有传出过这种案子,也就是说现在的d市是扑克处理尸体的垃圾回收场,对嘛?” 樊仁无视了吉良吉影的回答,他明白自己是劝不动老樊的,既然劝不动,就只能先下手为强,将d市的扑克驻扎点查找出来,然后再把潜在的威胁早早处理掉。 “如你所想。”吉良吉影像是看穿了樊仁的想法,笑逐渐攀上他的脸。 第四十一章 伊甸园的蛇 吃完饭后,樊仁履行自己说过的话,坐上了吉良吉影的越野车。 因为王胖子还要在店里面帮忙,吉良吉影也没有邀请他,所以最后只有樊仁一个人跟着吉良吉影。 看着窗外房屋不断变少,逐渐被绿植取代的场景,樊仁拉下车窗: “你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一个你很想要知道的地点。” 吉良吉影故作神秘,在后视镜里,他的脸仍然保持着笑,只是笑容莫名地瘆人。 凉爽的风不断从开启的车窗灌进,把樊仁许久没有打理过的短长发吹起,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消化着今晚得来的信息。 吉良吉影逐渐开出主城区,然后拐了几个路口,来到了工业郊区。 然后随着车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起,樊仁从思绪中脱出,他缓缓拉上车窗。 “砰——” 吉良吉影关上车门,看向车内的樊仁: “快下车啊,还是说你不敢,怕我把你干掉嘛?” 樊仁打开后车门接着关上:“如果你真的想杀我,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说完,他环视周遭,绿色的树木野草因为没有人管理的缘故,处于疯狂生长的状态。 “说吧,带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吉良吉影竖起手指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 “跟我来就是了。” 听着耳边的虫鸣,樊仁踩着地上的残叶断枝跟上吉良吉影的步伐。 这一片区域鲜有人烟,可供照明的也只有透过茂密枝叶间隙,射下来的清辉。 不同于城市,郊外的空气更清新些,但温度也降了许多。 樊仁紧了紧身上的黑色风衣,不断用视线打量着所处的未知环境中。 他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面长大的孩子,对于野外环境还是有些许不适应。 蚊虫翅膀高频扇动的声音在耳边持续响起,刺激着他的耳膜。 樊仁甚至可以想象到环绕着自己身边的蚊虫,正在用布满鳞片,且细长的肢体,仔细打磨着纤长锐利的口器。 想到这,他皱起了眉。 此刻,吉良吉影也停下了脚步,他没有转头,只是用手示意樊仁过去。 樊仁只得走了过去,拨开树叶,顺着对方看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一栋相当宽敞,类似于工厂的楼房矗立在绿潮中。 楼房很破旧,外墙已经脱了漆料,露出里面的砖瓦。 可就是这样一座像是被废弃的楼房,却诡异地从二楼窗口透露出幽幽的白光。 很显然,有人在里面居住着。 “大半夜的,你领我来这里干什么?” 吉良吉影没有回答,只是脸上扬起捉摸不透的笑。 樊仁挑了挑眉毛,他想到了吉良吉影说过的一个你很想要知道的地点,语气带着询问: “这里是纸牌组织在d城的驻扎点?” “宾果,恭喜你答对了。”吉良吉影说。 难怪警方根本无法找到类似于宗教组织聚集点的地方,原来纸牌隐藏在了没有人迹活动的郊外。 樊仁看着吉良吉影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从其的说法可以得知,纸牌组织恐怕已经接近手眼通天的地步,秘密据点怎么会被轻易发现。 笼罩在吉良吉影身上的迷雾越来越多,这个男人身份也愈加地扑朔迷离 “所以你从今晚上吃饭开始,就在故作姿态,一步步的设局算计我,对嘛?”樊仁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吉良吉影保持着淡淡的笑: “怎么会是算计呢,法医小哥,你明明就很想知道纸牌组织的驻扎点。我是在帮你啊,我们可是同类,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樊仁将眼前的树叶放开,拍了拍手:“好,感谢你这位热心市民提供的消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先回去吧,我们两个人也无法对这里产生什么威胁。” “真的放心就这么离开嘛,要知道,虽然大部分道具只能针对鬼物怪异,但还是有部分道具是可以对普通人进行杀伤的。 更不用说高阶的神选者的体质异于常人,就算有了具体的地址,警察就真的可以将他们抓捕归案嘛?” 樊仁沉默了,他看着对方诡谲的笑,思索着。 “你肯定很担心自己的养父真的查到纸牌身上,然后遭遇不测吧,不如现在就下手,把里面的人给......” 吉良吉影循循诱导着,他从腰间拿出了两把造型奇异的左轮手枪。 枪一黑一白,通体修长,握柄处用乌木包裹,其上雕刻着奇异的花纹。 “这是永恒之枪,名字取自某神话主神的武器,它的子弹数量是无限的,射出的子弹可以百分百命中目标,无法闪避。 最厉害的一点就是,使用者可以使用自己的灵魂作为子弹,击退鬼物,封印其一段时间。” 看着对方手上的枪,樊仁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 “灵魂?” “哦,百分之一的灵魂而已,失去了也不要紧,只不过会让理智值下降百分之十。” “副作用恐怕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吧?” 樊仁抬起眼眸,注视吉良吉影弯弯的眉眼。 对方此刻笑的已经有些癫狂,让他想到了马戏团里的小丑。 “差点忘记说了,还好你提醒,每握着永恒之枪十秒钟,就会下降百分之十的理智值。所以最好等要用的时候,再握着枪柄。” 枪被吉良吉影用双手捧着,放在樊仁面前。 樊仁明白,吉良吉影是要自己和他用着永恒之枪,把工厂里面的扑克纸牌组织成员抢先一步全部杀死。 感受着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樊仁不由得心里发冷,对方仿佛伊甸园里诱惑夏娃偷吃禁果的蛇。 是他太天真了,果然如少爷曾经说过的,高阶神选者绝大部分都是一群失去理性的疯子。 吉良吉影歪着头: “你是觉得杀人不应该嘛?可是换个角度来看,这些纸牌组织的成员迟早也会死在诅咒之地里面的,我们不过是在帮他们早日解脱。 在我们看到这个真实的世界后,人命早就不值一提,我们是在做好事啊。” 樊仁继续沉默着,一言不发。 “现在呆在这个工厂里面的人,可没有一个手是干净的,就像你说的,d市是垃圾处理厂,而他们都是嗜血的刽子手。 所谓的罪恶感大可不必,好好想想,为了你养父的安危。”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大费周章地帮我?你可不要说是所谓的正义感。”樊仁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还是那句话,我们是同类,我帮你,你才会帮我不是嘛?” 吉良吉影把永恒之枪凑地更近了。 似乎是被这句话触动,樊仁颤抖地伸出手: “自小开始,被通灵体质侵扰,我沉默寡言,同时也将同龄人都视为白痴,不屑交流。也因为如此,没有人愿意领养我,毕竟谁也不想收养的小孩是一个自闭症。 然而,老樊却做了,将我这个性格扭曲,自以为是的蠢货收养,还教了我很多,可这么多年过去,我甚至连一声爸爸都没有叫出过。” 面对着同样有着通灵体质的吉良吉影,樊仁忍不住把心中的话吐露而出,因为他明白对方可以理解这样的感受。 “黑暗中忽然传来的光嘛,真让人羡慕。”吉良吉影微笑着。 “无论是谁,凡是我欠的,一定会还。” 樊仁拿起黑色的永恒之枪,脸色恢复平静,一字一顿地说。 听着樊仁一语双关的话,吉良吉影的脸在清冷的月光下变得扭曲。 “儿子帮老子,天经地义,你现在看起来真像一个别扭的怪小孩......” 说到最后几个字,吉良吉影声音放轻,而后被嘈杂的风吹和虫鸣吞没。 像是没有听到吉良吉影的话,樊仁开始观察手上的的枪。 “如果使用时间不足十秒,是不是就不会扣除理智值?” “小哥,你发现了盲点,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需要手脚很快才行,毕竟实战中,不可能做到如此稳定。” 吉良吉影转动着左轮: “需要我教你怎么开枪嘛?” “不用,我在相关书上看到过使用方法。” “你看的书还挺杂。” “知识就是力量。” “我再确定一遍,你是否能不拖泥带水地痛下杀手。”吉良吉影说。 “不要浪费时间。” 樊仁把枪放在口袋中: “你肯定有所准备,提前勘察过附近地形,带路吧。” 既然决定要做,樊仁绝对不会再有丝毫犹豫。 “雷厉风行,我喜欢。”吉良吉影吹了声口哨,“遵命,leader。” 跟着吉良吉影走过一条泥泞小道,两人摸到了一处半开的破烂小窗。 月光中,如蜘蛛网般的裂纹布满玻璃窗。 吉良吉影轻巧地跳了进去,声音放的极低: “我调查过了,纸牌这个据点总共有五个人,领导者是青阶,剩余四个人是蓝阶。” 樊仁也钻了进来:“诅咒之地任务存活率分明很低,怎么会有这么多蓝阶。” “组队。” 吉良吉影绷紧身体,“干预诅咒之地任务,组队提高存活率的方法有很多,只不过这会让侥幸活下来的人变成银样蜡枪头,即便等阶很高,也必须依靠扑克组织。” “扑克的首领是一个很可怕的家伙啊。”樊仁说。 “嗯。”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 两人倚着墙角阴影,停止走动和交谈,然后屏住呼吸。 那是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两人,他走到窗口,解开裤带,脱掉裤子,然后嘴中开始念叨:“嘘嘘嘘......” 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樊仁有些紧张,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事情。 是等对方离开,还是...... 就在这时,吉良吉影却已经开始动手,他像个矫健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男人身后。 其身体微弓,脚步轻柔,形如鬼魅。 寂静中,一声轻微的咔嚓随后响起,男人被吉良吉影从背后徒手扭断了脖子。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就像是排练了无数次,已经成为了随手就能做到的事情。 作为一个高阶的神选者,吉良吉影的身体素质肯定被强化过,自然可以轻易地将一个正常成年男性脖颈扭断。 但是,这熟练的宛如杀人机器的动作,绝对不是神选者身份可以带来的。 樊仁下意识摸了摸口袋中的永恒之枪,他对吉良吉影的警戒心提高了几分。 第四十二章 杀戮 “怎么愣着?危机解除了,我们往二楼方向摸去吧。” 吉良吉影将高大男人的尸体缓缓放到地面,避免发出太大的声音,吸引别的扑克组织的人来。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樊仁终于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 理性的他,无法接受与一个完全看不透的人一起行动,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与虎同行,极度危险。 面容隐藏在黑暗中的吉良吉影,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轻声回应道: “走吧,无论我是什么人,至少这一刻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如你们前面说的,我想干掉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或许你的目的不是命,而是别的什么。只不过我没有察觉到。”樊仁手颤抖摸着口袋。 “哦,我明白了,你是害怕了吧?” 吉良吉影声音带着笑意: “你这样在城市里平静生活,没有真正意义上见过血的人,说一千道一万,对于杀人还是有顾虑的吧。 不如这样,你看着我,把这个据点里面的人全部杀掉,这样你就能保持着你的双手干净了。” “不是这样的......”樊仁咬着牙,血腥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钻进他的鼻腔。 那个味道是如此的刺鼻,可却又莫名地让他向往。 “那我都一条龙服务了,你为什么还在犹豫,你可是片叶不沾身啊。”吉良吉影扭动着手腕。 “......” 樊仁沉默了几秒:“走吧。” 吉良吉影没有说话,轻车熟路地在黑暗中摸往一个方向,樊仁步履缓慢地跟着。 “我理解的,我第一次杀人也是战战兢兢的,很正常,不用觉得自己是懦夫。”吉良吉影停到了楼阶之前,声音极轻。 这些话让樊仁有些手足无措,难道自己真的如对方所言,其实是害怕退缩了。 微微的光从阶梯缝隙中传来,这里就是通往二楼的唯一通道。 “你第一次杀人,心里面是什么感觉。” “害怕,反胃恶心想吐,好几天都没吃下饭,并且脑海被罪恶感充斥。那时候,我才十来岁,是用匕首把一个成年男人割喉杀死。 匕首很锋利,皮肤和肌肉纤维被刀锋瞬间切开,没有一点停顿,可那一刹那的感觉就像是被放缓,我可以感受到生命在我的手上流逝。 无论这条生命生前品行是好还是坏,他都是死了,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 樊仁听到这些话,顿了顿,他确认了自己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我理解你,真的,我理解你不想要杀人,任何一个有着同理心的正常人,都很难说服自己去杀人,即便那些被杀的人恶贯满盈。” 吉良吉影转过头看向樊仁,他的脸上失去了以往的贱笑,没有任何表情:“放心,我刚刚说过了,等等就由我来把他们全部杀死,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眼前的景象再次模糊不清起来,不知为何,樊仁心底泛起和那次在教堂宿舍晕倒前,一模一样的哀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彷徨地看着吉良吉影,有些手足无措。 似乎是察觉到了樊仁的哀伤,吉良吉影笑了笑,将头扭回去: “我们不用上去,直接埋伏在这里就行。等等发出点大动静,惊动楼上的几个人,骗他们下来,我们在这守株待兔,把他们一个个杀死。” “你退到一边去吧,可能会被误伤的。” 吉良吉影就像个老练的猎人,在和自己的后辈详细讲解着如何狩猎。 樊仁回过神,在背后默默地看着这个奇怪男人,他觉得这个计划有些冒险,因为就算这里是唯一的通道。 扑克组织的成员可还剩下四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就算吉良吉影受过专业的训练,也不可能就毫发无伤地把对方全部杀死。 毕竟这是现实的世界,不是什么无敌兵王小说。 更何况并不能肯定所有人都在二楼。 “你确定?” “确定,退后吧。”吉良吉影静静地站在阶梯前,“别浪费时间了,刚刚被我做掉的那个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再拖下去,上面的人会怀疑的。” “我明白了。” 听到这话,樊仁没有犹豫,直接躲到了不远处的死角阴影里。 “咔嚓。” 吉良吉影掏出打火机点燃嘴边叼着的烟。 他深深地抽了一口,吐出烟圈,然后把还有大半截的烟,丢在另外一边的地面之上。 燃着火星的烟头没有被踩灭,吉良吉影顺着楼道,往二楼大喊了一声: “救命!” 他的声音在空旷幽暗的环境中回响,而后逐渐消失。 二楼很快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吉良吉影听到声音后,马上跳到了点燃的烟所在地面的反方向。 楼梯缝隙露出的光线被黑暗遮掩,几个身影一个接一个地在阶梯上出现。 因为光线的不足,樊仁在角落里无法看清楚究竟下来了几个人。 就在这些人出现的瞬间,吉良吉影扣动了扳机。 他的身形紧绷,握着永恒之枪的手极稳,完全没有被后坐力带动。 “砰——” “啊!”一个男人惊叫了出来,似乎是被吉良吉影打到了。 紧接着,混乱的脚步声和枪声响起。 扑克组织的人居然也有枪支,他们的火力比吉良吉影要勇猛许多,尽管永恒之枪没有子弹限制。 樊仁下意识为吉良吉影担忧起来。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扑克组织的人集火的地方,是吉良吉影所处另外一边、 是那个没有熄灭的烟头! 从头到尾,原来都在吉良吉影的操控中,他利用视野,将烟头扮作开枪时在黑暗中冒出的火星。 第一时间吸引住扑克组织人的注意力,骗取对方的火力。 这是何等可怕的心智,樊仁想起了吉良吉影在教堂任务中,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或许对方从来就担心过任务会失败。 即便自己最后没有将任务结束掉,吉良吉影也可以凭借自己的脑子度过任务。 这就是高阶的神选者嘛...... “砰砰砰——” 在这种关头,吉良吉影果断地再次连续扣动手上的左轮枪扳机。 随着惨叫响起,阶梯上的地几人应声倒地。 这种生死瞬间,即使是最微小的失误也足以致命。 最终的获胜者是吉良吉影。 “呼......”吉良吉影吹着永恒之枪枪口,因为高速射击产生的热气。 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味刺激着樊仁的心神。 他吞咽着口水,畏惧地看向吉良吉影如同鬼神的背影。 “举起手,把你手上的枪扔掉。” 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恢复平静的空气中响起。 男人从吉良吉影的背后阴影中走出来,他举着枪顶着吉良吉影的后脑勺。 竟然还有一个扑克组织的人没有死。 樊仁躲在角落里,错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他搜索着脑中的记忆。 一张青面獠牙,头生犄角的鬼脸面具,在微弱的月光里浮现。 在惨白的光的映衬下,戴着鬼脸面具的男人活像一只狰狞的恶鬼,从地狱中爬出。 是樊仁之前在连环杀人案受害者记忆里面看到的那个凶手,青眸神选者。 “刚刚出门处理尸体去了,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了你给我摆出的好戏。”鬼面男人笑道。 他似乎并没有因为手下的人全死了,产生半点愤怒。 “没听到我说的吗?把枪放下。”鬼面男人使劲地将枪口怼了怼吉良吉影。 “行。”吉良吉影识相地把枪扔在地上。 见状,鬼面男人把永恒之枪踢到远远的地方: “慢慢转过来,不要耍花招。” 吉良吉影听话地一点点转过身。 他朝着躲在角落里的樊仁方向,而鬼面男人则背对着樊仁。 “小子,挺厉害的,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断掉我们的据点,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知道。” “哦,既然知道,你还敢来,你是什么人?” 鬼面男人用手电打在吉良吉影的脸上: “等等,你这张脸看起来还挺眼熟。” “是你,恶鬼!”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然后又转为兴奋。 “没想到鼎鼎有名的恶鬼会被我抓住。” 说着,鬼面男人大力地一脚踹到吉良吉影的小腿和膝关节处。 吉良吉影吃痛,只得跪下。 “老实跪下吧。”鬼面男人大声地笑了起来。 “你后面有人。”吉良吉影忍着疼,看向阴影里面的樊仁。 “哈,你不会觉得可以用这种蠢办法骗到我吧?你好像徒有虚名了些?”鬼面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吉良吉影。 “砰——” 鬼面男人身体晃悠了一下,然后倒地。 “我说了,你后面有人。”吉良吉影盘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樊仁在摁下永恒之枪的刹那,他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血液沸腾,就好像自己在享受着这种杀戮的感觉。 他身体发抖,低头看着手上的枪,而后又看向吉良吉影。 “准头不错,小哥,一枪毙命,看好你哦。”吉良吉影嘴角扯出诡异的弧度。 樊仁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吉良吉影故意的,对方就站在楼梯口附近,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少了个人。 他就如同夏娃,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被蛇诱惑吃下苹果的结局。 “你......”樊仁只觉得心脏在疯狂地跳动,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记忆要涌了出来。 下一刻,吉良吉影诡谲的笑脸被黑暗取代,而后,樊仁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到了一辆巴士之上。 ...... 第四十三章 傩 樊仁失神地看着眼前车座背插着的书刊读物。 居然在这种关头被传送到了诅咒之地。 他的脸色苍白,身体仍保持着颤抖,手上握着的永恒之枪不断传来的冰凉,让其稍微冷静了些。 “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旁边戴着眼镜的男人,在潜睡中被樊仁发出的动静吵醒。 听到这话,樊仁呆愣几秒,而后心念一动,快速地将永恒之枪收入到虚拟的背包中。 他接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着旁边疑似npc乘客的男人说: “没事,只是刚才做了个噩梦。” “难怪你的脸色这么差。”男人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樊仁。 “谢谢。”樊仁抽出纸巾擦干冷汗。 看到自己身边忽然多出了个乘客,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想来是烙印之眼扭曲其认知的缘故。 “我叫陈天宇,是个视频策划和导演。”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有些自来熟,“坐上这辆车是为了去阴阳镇拍关于傩面和傩戏的纪录片,你呢?” “傩面,傩戏,那是什么?”樊仁下意识问道。 颇为健谈的陈天宇眼睛一亮,他推了推鼻梁上的方框眼镜,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傩是我国传统文化习俗的一种,原本是古代驱鬼的巫术活动。后来经过不断演化,融合进戏剧、舞蹈、音乐等元素,逐渐流传下来,这就是傩戏。 而在进行驱鬼的巫术活动时,需要戴上造型各异的面具,这些面具被称为傩面。 在戴上面具后,主使仪式者还要穿上特制的衣裳,手执道具,口中诵念咒辞,四处寻走,驱逐鬼疫。自始至终,都需要按照一定的程式行事,此为傩仪。” 樊仁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他摩挲着下巴: “听起来像某国的能面能剧。” 闻言,陈天宇的脸色变的难看起来:“能面能剧本来就起源于傩,当然像,且不论这个,某国的文化本来大多数就是偷窃我们国家的。” 眼前这个似乎有些直肠子的男人,颇具战狼风范啊,但是樊仁并不排斥这种人,因为这种爱国的人,只要不魔怔,至少脑子是正常的,知道大是大非。 “我不是很懂这些,如果有冒犯到的话,我就先道声歉。”樊仁说。 “没事,是我太敏感了。”陈天宇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摆了摆手。 “是啊,小哥,别介意,天宇这个人比较直性子。”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们的后面传来。 樊仁站起顺声望去,同时也借此机会开始观察起所处的巴士情况。 整个巴士不大,是中小的车型,车里面坐着的乘客总共有十二个人,他们表情不一,有的在闭眼养神,有的在低头玩手机,还有的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樊仁。 目前为止看到的情况一切正常,这就是一辆普通的巴士。 虽然神选者之间可以互相感应,但现在车上十来个人,谁是神选者,谁又是npc,樊仁一时间分不清楚。 视线挪移到说话的女人身上,她坐在樊仁的车位后面,长着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只不过脸上的妆容过于浓。 “额,她是我的女朋友林淼淼,是我们这次摄制团队的化妆师和后勤保障。” “你好。”樊仁微微颔首。 林淼淼点头回应。 “你好呀,小帅哥。”林淼淼身旁的女乘客也招了招手,显然,她也是陈天宇摄制团队的一员。 陈天宇说:“那是黎芸,是我们团队的剪辑师。” “还有我们。”两个男人从前面的车位探出头。 高壮的黝黑皮肤男人先开了口:“我叫庞子石,是灯光师,顺便也负责收音。” 另一个像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男人扛着摄像头对着樊仁: “我叫赵学林,是掌镜的摄像师。” 面对着黑黝黝的镜头,樊仁皱了皱眉,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点了点头。 “把摄像机放下啊,太没有礼貌了。”一旁的陈天宇看到了樊仁脸上的表情,咳嗽了几声提醒。 赵学林尴尬地挠挠头,挪开镜头,连声说着对不起。 “没事。”樊仁坐回到巴士车位上。 “虽然我不太懂相关的东西,但如果是要拍纪录片的话,你们的摄制团队似乎规模小了些。” 听到樊仁的疑问,陈天宇苦笑: “没办法,我们拉不到赞助商,现在是娱乐时代,我们拍摄的纪录片是关于传统文化的,现在的年轻人根本就不感兴趣,没有商业价值,就不可能会有赞助商。” “那是什么支撑着你拍下去的?”樊仁有些不解。 “单纯地想拍吧,明明我们国家文化如此博大精深,可在世袭传承中,不断地消失在历史的车轮下。” 陈天宇紧握拳头, “我想用镜头记录下一切,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国家那些逐渐消逝在角落里,不为人知的文化习俗。 重振传统文化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看着旁边男人元气满满的样子,没有什么人生的樊仁却没有觉得他可笑,甚至从其身上看到一股力量,一股光正的力量。 这大概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誓要碰个头破血流的赤子热忱,是樊仁从小到大都从未有过的。 即便陈天宇多年以后经历了冰冷现实的风吹雨打,可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或许还会会心一笑。 真好啊,樊仁像是被感染,情绪逐渐平稳,他轻轻地说了一句: “加油。” “谢谢你,陌生人。”陈天宇脸上的笑极为灿烂。 “忘记说了,我叫黑羊,嗯,是去阴阳镇度假的。”他瞥了眼书刊读物上对阴阳镇的宣传介绍,时间是05年。 樊仁扯出已经可以算正常的笑容: “不介意的话,我和你们团队一起吧,或许可以帮你们点忙。” 陈天宇愣了愣,然后笑道:“好啊,当然可以,人多力量大。” “嗯。”樊仁回答完之后,便点亮手机。 “我还有消息没有处理,先不说了。” 陈天宇点点头,礼貌地移开自己的视线。 划开手机屏幕,点开烙印之眼的app,接着樊仁快速地点开了任务内容: “搭乘巴士进入阴阳镇,在阴阳镇存活到红月当空之时,即为完成任务,任务期间不得离开阴阳镇范围,违者即刻死亡。 驱傩击鼓吹长笛,瘦鬼染面惟齿白。红月凌空照大地,覆面化鬼行戚戚。” 存活类型的任务嘛,樊仁看着最后四句像是打油诗的提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四句诗的意思,他大概可以看懂,但是这和生路有着什么关系? 琢磨许久,他也没有参透其中的隐喻,看来只有去阴阳村住上一段时间才行。 樊仁忽然想到了旁边的陈天宇。对方知识渊博,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将四句诗复制到手机备忘录中,他推了推陈天宇: “我这里有四句诗,百思不得其解,你帮我看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 陈天宇接过手机,低头看向屏幕,沉吟片刻,他皱起眉: “这是关于傩面的诗词,只不过魔改了,改的乱七八糟的,我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樊仁接着问道:“那你知道红月嘛?” “这个我倒是知道,就是一种难得的自然现象。血月在古代是不吉利的象征,从易经八卦的角度来看,是大凶之兆,预示着灾难。 有“血月见、妖魔现”的说法。曾有记载,血月现,国之将衰,气尽,如堕狱! 而且在国外,对于血月的说法也都是负面的,和大凶之兆的说法基本雷同。” “原来如此。”樊仁低垂着眼帘,思考着傩和血月的联系。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陈天宇把手机递还给樊仁。 樊仁拿回手机:“有的,谢谢。” “不用客气,我也有点累了,先闭眼小憩一会,等等,要是到了目的地,记得叫我一声,黑羊老哥。”陈天宇双手交叉胸前,缓缓闭上眸子。 “好。”樊仁答应了一声,关闭手机,然后看向车窗外。 窗外此时还有些许阳光,透过窗打在樊仁脸上,但却没有丝毫温度。 巴士现在似乎是行驶在一条没有怎么开发的小路,所以有些颠簸。 四周都是等人高的野草,绿油油的,将视野全部填满。 樊仁看不到有任何城市化的痕迹,看来他们要去的阴阳镇是个落后的地方。 思绪重新回到吉良吉影身上,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吉良吉影会诱导他杀人,是出于恶趣味?还是出于更深层次的原因? 而且当他开枪杀死鬼面男人的时候,居然没有感觉到一丝害怕,就好像对于自己来说,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难道他真的是天生的怪物嘛,所以对于杀死不是同类的人,没有任何抵触。 樊仁黑色的眸子映照着窗外的野草,就像是没有波澜的的湖面被石子荡起涟漪,他的内心此刻极为不平静。 他不知道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未知的东西越多,内心的不安也越多。 用手捏了捏鼻梁,樊仁不知道,如果在这次任务中侥幸活下去之后,他回到现实该怎么面对吉良吉影。 毕竟现实中的时间流速和诅咒之地的完全不同。 想到那张西式的脸,他忽然觉得头开始疼了起来,就快要炸开似的。 一些模糊的,完全看不清楚的图像在脑海中划过。 樊仁想要看清,可越是这样,疼痛就愈加剧烈。 他忍不住用手敲打着脑袋,嘴巴里低声地念叨着:“好疼......” 冷汗再次从额角流出,轮廓明显的下颚骨微微鼓起,樊仁紧紧咬着牙关,在疼痛的逼迫下,最终停止了联想。 轻微的喘气声从他的嘴里呼出,樊仁控制着身体,强行放缓喘气声,避免吵醒已有微鼾声的陈天宇。 (注:本故事提到的一切风俗习惯,以及前面副本的传言,皆为经过加工的道听途说,笔者只是查阅相关资料,借助部分作为背景。我姑且这么一说,看客老爷姑且这么一听,切莫较真,权当图一乐呵。整本小说故事都为架空虚构,与现实没有半点关系,不要当真。整本小说故事为架空虚构,与现实没有半点关系,不要当真。整本小说故事为架空虚构,与现实没有半点关系,不要当真。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四十四章 疯婆子 逐渐冷静下来的樊仁,缓缓闭上眼睛,向身体后面方的车座躺去。 他摸着还隐隐发痛的脑袋,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就好像有一道牢固的门,把最深处的记忆紧紧锁住。 只要他没有用对应的钥匙,去强行开启这道门,探索最深处的记忆,身体就会有巨大的不良反应。 而这一切都是遇到了吉良吉影之后才产生的,仿佛对方给他下了什么恶毒的诅咒一样。 想到这,樊仁吐出一口浊气,开始养起神来,毕竟还没有进入到任务最终地点——阴阳镇中,在这辆巴士中,应该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想着,靠着车窗的他,打开车窗一条缝隙,让冷风从中灌进来。 时间随着窗外景色变换,开始飞快流逝。 半个小时之后,巴士似乎进入了一段更为崎岖的山路,直接把樊仁颠醒。 他下意识看向窗外,天色黯淡了下来,乌云密布的,像是要准备下雨的样子。 把车窗重新拉上,樊仁揉了揉太阳穴。 随即用眼角余光扫视着车道另外一边的乘客,其中一个靠着外道的女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打量他。 女人戴着白色的口罩,又有厚厚的刘海遮掩住额头,樊仁并不能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 如果不是敏锐的直觉,樊仁都无法注意到,在刘海下的那双黑色眸子发出的窥视。 这个女人看起来像是神选者,对方看着自己是为了什么? 想要合作,还是出于纯粹的好奇心? 像是发现了樊仁也在暗自观察自己,女人撩了撩额前的刘海,露出一双可以勾人心神的桃花眼,转过头看向樊仁。 仔细看去,甚至还有一颗泪痣在其左眼下方。 包裹着下半张脸的口罩蠕动起来,女人好似在故意说着什么,可惜距离有些远,樊仁并不能听清楚对方的话语。 既然被发现了,樊仁也没有掖着藏着,继续演戏,他微微点点头,当作示意打招呼。 女人的桃花眼弯成一轮弦月,而后扭头,把自己的视线挪移到了手上的书刊读物中。 奇怪的家伙,不识风趣的樊仁只觉得女人古古怪怪的,不像什么好人。 紧接着,又是十来分钟的漫长等待,巴士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刹车声,在一条羊肠小道前停了下来。 “巴士只能到这里,前面的路太小了,车进不去,你们现在就可以拿着行李下车,沿着小道走五分钟脚程,就可以到阴阳镇了。” 坐在驾驶位置的司机声音在车内飘忽不定。 闻言,樊仁拍了拍身旁睡死过去的陈天宇,想来他真的很劳累,否则不可能在如此颠簸的车上彻底睡过去,没有丝毫醒转过来的意思。 被推动身体的陈天宇砸吧了一下嘴,缓缓睁开朦胧的眼睛,因为车途颠簸的缘故,本该在鼻梁上的眼镜滑落了下来。 “额,已经到了嘛。啊,睡的我浑身不舒服。”陈天宇扶好眼镜,在车座上伸了个懒腰,而后转动关节处。 樊仁看了眼手机时间,然后说: “嗯,到了,只不过需要我们自己再多走五分钟山路,巴士车子太大进不去山道。 “哦哦,原来如此,行。”陈天宇有些蒙蒙地看着周围几个起身,准备下车的乘客。 这几个乘客都没有带着行李,疑似是阴阳镇本地的居民。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其中有神选者,毕竟被传送过来,身上没有行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那个窥视打量樊仁的女人此刻也站起了身,她已经把手中的读物塞回到了车坐后背的袋子里。 当女人抬起脚走到车道时,她的身材也被展现而出。 高挑的身高,纤细的腰肢,前凸后翘,极其有料的丰腴身材。 走了两步,女人忽然停住,又转头仔细地看了眼樊仁,就像是要记住其面容似的。 看了几秒,而后转身继续往巴士后门走去。 女人的动作没有多做掩饰,虽然只有几秒钟,但是周围的人都看到了。 陈天宇怪笑地用肘子推了推樊仁: “黑羊哥,可以啊,出门散散心旅游,都能有艳遇,你不表示一下,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什么意思啊,陈天宇,这话怎么我听着你还挺羡慕的,怎么着,要不要我和你分手,给你一个机会去要联系方式?” 林淼淼略高的声音分贝在不大的空间里面显的尤为刺耳。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单纯地开个玩笑而已,你别生气啊,淼淼。”陈天宇讪笑着。 樊仁倒没有什么反应,他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波动。 “是啊,陈天宇兄弟估计是为了缓解有些闷的气氛,先别说这些了,我们下车吧,司机估计有些不耐烦了。” 樊仁瞥了瞥后视镜里,司机略微呆滞,双眼发愣的苍白面孔。 林淼淼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有了台阶下,陈天宇识相地站起身,拿过自己女友身上的大包小包的行李。 “出发。”扛着摄像机的赵学林,兴冲冲地第一个走下了巴士。 随后就是摄制团队的其余几个人。 其中,大块头的庞子石拿的行李最多,但他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吃力,显然,其是一个经常出入健身房的男人。 等所有乘客都离开之后,静悄悄的巴士唯独剩下樊仁孤身一人。 樊仁思忖了片晌,并没有选择从后车门下去,而是多走了几步,从靠近司机的前车门下车。 走到驾驶位置附近的时候,樊仁又看了眼司机。 对方仍然一动不动,木讷地盯着前车窗外的小道,没有理会樊仁的注视。 最终在车外几人的催促之下,樊仁才皱着眉,从前车门下车。 “怎么了,黑羊哥,你脸色不太对劲。”陈天宇提着行李气喘吁吁地问道。 樊仁目送着关闭车门,然后发动缓缓离开的巴士: “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可能是血糖低了吧,小事情而已。” 黎芸从包里拿出一盒葡萄糖,抽出一管,递给樊仁: “喏,先拿着这个顶一会吧,等到了镇子上,就有的吃了。” “谢谢。”樊仁接过,然后打开盖子喝了起来。 “这个小镇感觉也太落后了吧。”赵学林用摄像机对着羊肠小道前的一块巨石,上面写着阴阳镇三个字,歪歪扭扭的,就像是小孩乱画的一样。 此时,其他乘客都已经沿着小路往前走去,只剩下他们一行人还站在原地。 “go,go,我等不及要拍点别的了。”经过了一段颠簸车程的赵学林没有丝毫疲倦,反而像打了鸡血,第一个走向了泥泞的小道里。 接着便是庞子石,黎芸,林淼淼依次走了进去。 落到最后头的是樊仁和陈天宇。 “我帮你拿点行李吧。”樊仁伸出手。 “谢谢啊。”已经累的不行的陈天宇没有拒绝,把身上的一些行李放到樊仁手上。 走进小道,光线愈加的暗了,因为这条小道两侧都是陡峭高耸的山壁。 与其说这是一条路,倒不如说这里是山和山之间的天然缝隙。 “为什么你拍摄关于傩的纪录片,要跑到这种地方来?”樊仁用手摸了摸山壁。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阴阳镇的情况,只不过是在网上提问的时候,一个热心网友私信我的。” 陈天宇转头看着四周: “那个网友告诉我,阴阳镇有着最原汁原味,古老的傩,所以我才选择这里为纪录片的第一站起始点。” 看着陈天宇似乎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樊仁狐疑地问道: “你该不会来这里之前,连背景资料都没有详细调查过吧?” “额,是的,脑子一发热就.....”陈天宇摸了摸头:“不过我看到巴士上的介绍刊物,说了阴阳镇,确实有着最古老的傩传承。” 不靠谱的家伙,尽管心里面这么想,樊仁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至少有东西可以拍,也算不虚此行。” “嗯嗯,对了,黑羊哥,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偏僻的地方旅游度假啊?”陈天宇对旁边这个像是面瘫的男人有些好奇。 “其实我是个写小说的,来阴阳镇是为了取材,旅游度假只是顺带的。”樊仁随口编了个理由。 “取材,是悬疑恐怖的小说嘛?” “嗯。” “怪不得黑羊哥你的气质这么冷淡,挺符合你职业的。”陈天宇接着问道:“你该不会是什么隐藏的大神吧?” “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透明扑街,别想太多。” “哦哦,好吧。”见樊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出于礼貌,陈天宇没有继续问下去。 走了五分钟,果真如司机所言,他们一行人看到了许多老旧的房子。 街道上还有着稀稀疏疏的几个人行走。 只不过这个镇子的面积看起来并不大,说是镇子,更像是一个人数多些的大村子。 “到了,我们最好先找个住所落脚。要不然看这天色就要下起雨了,就算人不要紧,你们身上带的那些机器也是怕水的。” 樊仁抬头看着已经没有一丝阳光溢出,只有乌云的阴沉天空。 “你不说,我还没有注意。”陈天宇冲着前面几人喊道:“快下雨了,我们速度快点,学林,你去镇子里面探探路,找找看有没有空闲的旅舍或者可以接纳我们入住的老乡。” “好嘞。”赵学林答应了一声,就扛着摄像机,急匆匆地先往镇子里面跑去。 其他几人也加快脚步,往镇子里面走去。 快走到街道的时候,一个浑身上下脏兮兮,穿着破烂的女人拦住了众人。 这个女人身形瘦小,佝偻着背,戴着一张狰狞的面具,看不到脸。 面具整体色调是以黑色为主,额头两侧长着一对角,咧开的猩红嘴,则吐出白色的獠牙,暴珠竖眉,看起来像是钟馗之类的凶神面具。 女人精神似乎有些问题,她在几人面前不断胡乱跳着诡异的舞步,嘴里大叫着: “天灵灵地灵灵,四面八方显神灵,你们这些妖魔鬼怪,见到本王还不速速跪下,如若不从,我必将把你们打的魂飞魄散!” 说完,她挥动着手上的木剑,状若癫狂地乱跳。 黎芸和林淼淼两人有些害怕地看着拦路的女人。 而庞子石和陈天宇见状,都赶忙拦在两位女性身前。 只有樊仁走到这个疯女人不远处,端详着对方脸上的面具,想从中找出什么端倪,毕竟这次的任务和傩面有很大关系。 女人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大概是十八九岁的年纪。 只不过看样子,对方并不是在跳傩戏,反而真的是在发疯。 “黑羊哥,你离那个疯婆子远点啊,小心被伤到了,和这些精神有问题的人纠缠上,说不清楚。”陈天宇试图伸手拉樊仁,让他远离忽然出现的女人。 就在这时,女人停止乱跳,径直朝樊仁方向,猛然冲了过来。 大有一剑要刺死樊仁的气魄。 早就有所防备的樊仁脚步挪移了几寸,就轻松躲开了女人的攻击。 庞子石看到女人发疯发成这样,有些忍不住了,他和陈天宇对视一眼。 之后便放下行李,准备和陈天宇,一起先抓住这个疯女人,以免她再暴起伤人。 “都是你们这些外乡人的错,你们该死!” 疯女人似哭死笑地说着,她察觉到了另外两人的目的,居然身手敏捷地快速往一旁的草丛跳去。 只听到细细簌簌的摩擦声音,疯女人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别追了,这里地形你们并不熟悉,而且来这也不是为了打架,别得罪了当地人。”樊仁及时拦住了上头的两人。 “好吧。”庞子石捡起地上的行李。 陈天宇拍了拍樊仁肩膀:“黑羊哥,怎么就靠这么近了。小心点啊,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受伤了,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是没有良好的医疗条件的。” “额,只是对那张面具比较感兴趣,所以没注意。”樊仁淡然地说。 “那是凶神面具,看样式应该是鬼王钟馗。” 就在几人惊魂未定之时,前去探路的赵学林喘着粗气跑了回来。 “这个小镇没有旅舍,但是我找到一户好心的老乡,他们愿意收留我们。” 一滴不大的雨水也在此刻落在了樊仁的脸颊上: “下雨了,看情况,雨势会很大,我们现在就抓紧时间,赶去那户人家家里歇脚吧。” ...... 第四十五章 落脚 几人跟着赵学林的脚步,开始往好心老乡的住所走去。 走到阴阳镇的街道上,路边稀疏的路人都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那种眼神乍看上去有些木讷,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只是表面现象,他们黑幽幽的眸子似乎里藏着许多难以察觉的情绪。 这些情绪很复杂,包含着怜悯,嘲讽,怨恨等诸多情绪。 感受着身上视线,樊仁有些难受。 他只觉得那些路人的眼神赤裸裸的,就好像在看猎物,不,更像是在看即将送上祭坛的祭品。 直觉告诉他,这个不大的镇子远比它表现出来的,要更加诡异错综。 这个诅咒之地任务难度想来不会比上一次的低,估计是因为自己连续两次主导了任务,升阶太快,所以被注意到,强行提升难度。 这个说法,他听少爷提起过。 危险往往伴随着机遇,而任务越危险,得到的积分报酬也越多。 樊仁踩着青石铺砌的街道,在心里面不断着推测这次的任务难度。 很快,几人就来到了一家农家风格院子门前。 这座院子占据的面积挺大,比旁边的房子都要大上几倍,恐怕这户人家在阴阳镇是个大户。 院子此时的大门是紧闭着的,赵学林走到门前,准备抬手敲门。 樊仁这时候却拦住了他: “等等,这户人家的大门是紧闭着的,你是怎么找到这户人家的?我在街道上看到的人家基本都是闭门的,如果是一户户敲门的话,从你回来的时间推论,根本就不可能敲门敲到这里。” 面对着这个有些诡异的小镇,樊仁保持着警惕,没有丝毫放松。 赵学林愣了愣,放下肩膀上的摄像机: “这个嘛,自打我进来之后,就开始不停地找旅舍之类的地方,可是都没有找到。 便想着去问问街道上地居民,可他们都不理会我,甚至像是在躲避毒虫猛兽一般,远离我。 无奈之下,我就准备挨家挨户地敲门,可还没有等我来得及行动时,一个白发的老奶奶站在了我面前。” “她问我是不是来阴阳镇旅游的,我回答了是。” “老奶奶便接着和我说,阴阳镇是没有旅舍的。如果我需要找落脚的地方,她可以有偿提供。” 赵学林说到这顿了顿:“刚刚听到的时候,我还挺高兴,但是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又害怕被骗了,我就没有马上答应。” “再之后,那个老奶奶像是看穿了我在想什么,她直接说自己是镇长的老婆,叫我不用担心。说完还叫了两个路人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于是就答应了下来,不过我留了个心眼,让她先带我去看看房子,我就直接被带到了这座院子前。 见没有什么问题,我就马上和她说,我还有同伴,需要带着你们一起住。老奶奶没有表现出抗拒,她还笑了起来。 我觉得她肯定是因为可以多收几个人的房费,所以笑得很开心,便没有想太多。告别她之后,就回来找你们了。” 樊仁眯着眼看向紧闭的大门: “你有没有和那位老奶奶提过,你要找旅舍落脚的事情?” “没有啊。”赵学林摇摇头,“我估计她是听到了我和路人说的话。” “嗯。”樊仁放下拦住赵学林的手。 陈天宇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黑羊哥,有问题嘛?” 见樊仁脸色不太对,赵学林也没有马上用手敲门。 随着陈天宇的话,其他几个年轻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樊仁身上。 “没有,我只是单纯的职业病犯了,我们这些写悬疑的都这样,抱歉,有些疑神疑鬼了。”樊仁扯着有些难看的笑。 黎芸接过话茬:“在这种偏僻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谨慎点总是好事。” “是啊。”林淼淼点头。 见状,其他人也放下心来,让赵学林敲门。 “笃,笃——” 大门被赵学林敲响,可许久,门都没有被打开。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经和那位老奶奶约定好了啊。” 庞子石将手上的行李全部放在了地上,饶是他这样的大个子,也不可能一直提着如此多的行李。 他转了转手腕,活动了一下身体:“不会是你记错地方了吧?别等等房主出来,看到我们一群人还以为抢劫的呢。” “绝对不可能,这座院子相比于旁边的房子要大上这么多,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的。” 赵学林皱起眉头,敲门的力度也大了起来。 樊仁也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用手抹干净打在脸上的丝丝细雨: “实在不行,就找下一家吧,你们应该都没有带伞吧,雨已经开始下了。” “我这里有一把,不过是遮阳伞。”林淼淼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小巧的伞。 “这样吧,两个女士拿着伞站在原地,照看不能碰水的机械器材,我们几个男的,四散开去找找有没有人家愿意收留我们。”樊仁叹了口气,开始安排起这几个最多比他小几个月的年轻人。 在场的男人都没有表现出抗拒,二话不说,直接开始整理行李。 “都是我的问题,应该弄清楚点的。”赵学林停下了敲门,有些颓然。 “小事而已,别放在心上。”樊仁拍了拍赵学林的肩膀。 就在这时,咿呀一声响起,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却不是满头花白的老奶奶,而是一个年纪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浮动的女人。这个女人的相貌约莫中人之姿,穿着大红色的旗袍,身材干瘪。 而之所以看不出具体年纪,是因为女人的脸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粉,看不到皮肤状况。且涂在嘴唇上的胭脂红过于鲜艳,让她看起来像个纸人一样,没有任何生气。 见到开门的房主果然不是老奶奶,赵学林急忙解释道: “不好意思啊,敲错门了。” 女人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朱唇轻启: “你不是要找落脚的住处嘛,你没敲错,就是这里。刚才在忙事情,所以开门迟了点。” “可,那位老奶奶......” “那是我们镇长夫人,我是这里的佣人小红,请进吧。”女人嘴角扯出职业化的笑,不知为何,看上去却有些瘆人。 樊仁敏锐地发现女人的指甲上沾有红色的血迹,他说道: “你刚才是在忙着杀家禽嘛?” “杀家禽......”小红脸上的笑愈发诡异,“是的,就是在杀家禽。” 说完,小红将门彻底打开,做出请的手势。 大门被打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圆形大院子,中间种栽着一盆巨大的花草,看不清楚是什么种类,花草旁边还有些假山,和鹅卵石铺成的小道。 不仅如此,大门两侧居然还内藏长廊,沿着院子内壁,以大门为起点至大厅为终点,呈现出椭圆形。 “下雨了,走长廊吧,有屋檐可以挡雨。客人们,请跟我来。”小红关上大门,低眉顺眼地说。 见状,所有人都只能拿着行李,跟着这个有些奇怪的女佣人,沿着长廊走向大门正对面的大厅。 此刻,一直吞吞吐吐的细雨也兀然变大,闷哼的雷声伴随着雨水声同时响起。 大量的雨水顺着长廊的屋檐水槽流下,在众人眼前形成了一道像是瀑布的奇观。 走了半分钟,拿着行李的几人终于来到这座大院子的大厅处。 大厅正中央处摆着两张主位,按着这两张主位,两侧依次排着四张客座。这些座椅都是用紫檀木所制,椅背镂空,雕刻着奇异的花纹。 而在主位的上方,一副字挂着,篇幅不大,上面写着“傩”一字。 “客人,请你们稍等,我现在就去叫老爷和老爷夫人出来。”小红微微欠身,便走到了一扇实木屏风后面。 等确认了小红是真的走了,陈天宇不断打量着所处的房子: “我去,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佣人,真是封建的余孽啊。而且这么偏远的小镇,居然有装修这么豪奢的房子,这个镇长妥妥的地主阶级,老贪官了。” “至少我们住的地方还算可以,不是嘛。” 樊仁同样也在打量着大厅,“这里的装修风格古色古香的,或许真的如那位热心网友说的那般,有着最古老的傩。” “确实。”陈天宇点点头。 见到眼前这些城市中难得一见的景象,赵学林扛着摄像机开始晃悠,并且对着这些拍摄起来 两个累坏的女孩子直接就坐在了客座上,按摩着自己的小腿肌肉。 “我来,淼淼,你也怪累的。”陈天宇属于是打蛇随棍上的主,难怪可以追到林淼淼作女朋友。 黎芸则在旁边半开玩笑地说:“你们考虑下我这条单身狗的感受行不行,老撒狗粮。” “想不吃狗粮,你也找一个啊。”林淼淼瞟了眼樊仁,暗示黎芸。 “那也得有合适的啊。”黎芸的脸红了红。 林淼淼摸着闺蜜的发丝:“别老等着,总得主动争取嘛。” 可惜,被两位女士暗搓搓说的樊仁,注意力却没有放到她们的身上。 而是默默看着在院子内,被倾盆大雨浇打的巨大植物。 因为通灵体质的缘故,樊仁总感觉这放置在正中央的植物极为奇怪,他看到从叶子边缘,不断散发出带着阴冷的白气。 有古怪,这座房子的主人恐怕不是什么善茬,主动邀请他们住进来,应该是出于某种目的。 “各位,如果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及时说出来,不要藏着掖着,这里不太对劲。”樊仁好心地提醒道。 “额,谨慎是好事,可樊仁哥你这样就有点偏执了。” 陈天宇边揉着自己女友的小腿,边吐槽: “是不是x皮客栈和致x弯道看多了。” “可能吧,总之小心就对了。”樊仁面无表情的接下了陈天宇的吐槽。 在几人闲聊之际,三个人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女佣小红搀扶着一位手脚看起来不方便的老叟,而在老叟的另一边,则是一位精神姿态还算良好的老太太。 “这是我们的老爷,也就是阴阳镇的镇长,那位是老爷夫人。”小红介绍道。 赵学林这时也停止了拍摄,他走了过来: “老奶奶,这些就是和我一起的同伴,你们的空余的房间够不够啊?” 镇长夫人笑着点头:“够的,我家两个孩子都出去闯荡了,加上客房,刚好六间房。” “五间就够了,我和我女朋友住一间。”陈天宇连忙插嘴说道。 惹得林淼淼嗔怒,连连白眼,陈天宇则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笑嘻嘻的。 这就是爱情的酸臭味嘛,感情寡薄的樊仁有些不理解地看着两人。 拄着拐杖,还被搀扶的镇长也笑了,他握起自己夫人的手:“年轻人感情真好,你们谁是话事人,谈一下房资的问题吧。” 莫名被塞双份狗粮的樊仁举起手: “我来谈吧,他们的房租我支付就行了。” “啊,这不好吧,我们还是各付各的......”陈天宇说。 樊仁用手制止了他的发言:“小钱而已,就当是我支持你们拍摄纪录片的赞助费吧。” “纪录片,什么纪录片?”镇长好奇地问道。 陈天宇站起身子,兴致勃勃地说: “我们来阴阳镇就是为了拍摄关于傩地纪录片,镇长,你们这里真的还保留有傩戏嘛?” “原来如此。当然了,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到时间,所以没有活动,你如果想拍的话,必须得等上一段时间。”镇长摩挲着拐杖光滑的头部。 “具体是什么时间呢?” “九天后。” “成,我们就先在这住着了,就住十一天吧。” 樊仁没等陈天宇反应,忽然就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叠纸钞,递给镇长: “你看着拿吧。” “哥,你也太豪大气粗了吧。”陈天宇挠了挠下巴。 另外四人也是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沉默寡言的樊仁是个隐藏的大土豪。 “小钱。”樊仁看着镇长从钞票里面抽出一小叠。 “这些就够了,既然你们是拍纪录片,正好给我们镇子宣扬宣扬,我就不多拿了。” 听到这话,樊仁便把剩余的钱放回到口袋里面,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老人的表情变化。 至于这些钱从哪里来,当然是用积分在巴士上提前兑换的。 商城可以兑换的货币可以是任意年份,任意国家,甚至任意世界的。 “小绿,把客人们带去房间吧。”镇长对着大厅的一个阴影角落里喊道。 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身材中等,脸色极为惨白: “各位客人,我是管家小绿,请随我来吧。” 陈天宇吓了一跳,而后脸色尴尬,这个管家很明显就一直呆在角落里面,他们刚刚的对话肯定都被听到了。 ...... 第四十六章 黄泉饭馆 在看起来极其古怪的管家小绿带着众人走到客房前后,他停下脚步,用着没有任何力度的声音说道: “这里是二楼,有四个客房,但是你们要五个房间,所以还差一个,你们选一个人和我去三楼单独住一个房间吧。” 樊仁没有任何犹豫,转头对着其他几人说:“我去吧,你们就在二楼休息。” “你确定嘛,黑羊哥,不行的话,我上去住另外一个房间陪你吧。”陈天宇这时候还是很有义气的,毕竟樊仁之前老是疑神疑鬼的。 “又不是小孩子,我一个人就好了。”樊仁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 “好吧。” 樊仁接着又看了眼管家小绿那苍白近乎死人的脸: “这个小镇里面有餐馆之类的地方吗?” “有的,不过夫人已经提前吩咐过了,你们是贵客,你给的房费已经包括了餐食,大概在六点钟左右就会开饭的,届时我会敲响你们的房门提醒的。” 管家小绿脸上扬起和小红一模一样的职业化微笑,看起来非常死板。 “当然,如果客人你更想出去吃也是可以的,并没有什么硬性要求。阴阳镇只有一家饭馆,就在我们宅邸出门右转十来米处。” “明白了,那就请你先带我到三楼的房间吧,我想休息会。”樊仁说。 “好的。”管家小绿弓身,做出请的手势,然后向三楼走去。 很快,顺着木质的楼梯向上走动,樊仁跟着眼前的男人到了三楼。 走到了一所大房间前,管家小绿再次停住脚步: “这个房间原来是大少爷的,只不过空闲出来了,另外一边小一点的房间则是小少爷,客人,请选择一间吧。” 樊仁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疑惑道: “正常情况下来说,就算家里面的孩子出去了,也不可能直接把所住的房间租出去吧,万一哪天孩子突然回来了,发现自己的房间被人住,那不是很奇怪嘛?” “大少爷和小少爷已经在外面安家了,不会再回来了。”管家小绿保持着微笑。 “不会回来了?”樊仁挑了挑眉,但他没有继续追问,“好吧,我选择这间大的吧。” “所有房间内的床褥都已经提前被整理好,直接入住就行了,客人,如果没有事情的话,我就先离开了。”管家小绿说。 “嗯,我确实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麻烦你带路了。”樊仁淡然道。 管家小绿没有言语,微微颔首,便踩着楼梯走下三楼。 听着脚步声,看着对方消瘦的背影,樊仁的眉皱了起来。 等管家小绿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中后,他才推开房门进去。 走进这个大房间,樊仁嗅到了一丝陈旧的腐朽味道,这种味道只有真的很久没人住过的房子才会出现。 这个房间约莫三十平米左右,装潢古朴,一张大床横亘在窗户旁,其中并没有电器,除了床便是一套桌椅和一个衣柜。 挂在窗户上的窗帘也是纯黑色,没有过多的花纹,看来原来的主人是个喜欢极简风格的人。 这些家具皆是紫檀木铸造而成,表面光滑,纹路细腻。 桌子上放着一个砚台和配对的毛笔,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多余东西。 扫视完,把门反锁,樊仁才显出疲态,缓缓坐到软床之上。 从进这个房子开始,他的身体就一直紧绷着,直觉告诉他这里有巨大的危险。 樊仁之所以故意露出钱财,自然不是为了显摆装逼,而是为了试探那位镇长,看他是否是那种会为钱财谋财害命的主,毕竟这房子的装修过于豪奢,就算是镇长也不太可能有这么多钱用来装修房子。 至于陈天宇所说的压榨贪污,更加不可能,这个镇子明显就很落后贫穷,还是在山区,再贪也贪不到哪里去。 所以樊仁理所当然地怀疑上了,这个镇长做过什么谋财害命的勾当。 然而,在樊仁把钱掏出来给对方,仔细观察表情变化的时候,镇长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带有邪念的神色,表现得很平常,甚至连钱都少收了。 可这样并没有打消樊仁的怀疑,这个年代,任何人面对那样大的一笔现金,不可能会有人可以做到表情平淡,至少也要像摄制团队的那几个人一样吃惊才对。 不仅是镇长,包括镇长夫人,和佣人,面对樊仁拿出的现金,都没有什么表情,仿佛那些货币只是一堆无用的废纸。 这让樊仁感到非常违和。 再加上和方才管家小绿的对话,他更加感觉不对劲。 就算孩子成家立业,也不可能永远不回家看望父母,如果是一个孩子和父母闹掰还能解释。 但从管家小绿的那个意思来看,是两个孩子都不回来,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些其实都是别人家里面的事情,樊仁也只是觉得奇怪,让他彻底认为这户人家有问题的,还是管家小绿最后的话。 总共有六个房间,正好对应他们六个人。 而赵学林根本就没有提及过同伴有几个人,为何这户人家正好就提前把所有房间的被褥整理好? 客房整理好正常,可连两个主卧也整理,就似乎不太对劲了,这户人家明显不是专门给游客租住房子的。 总不可能是赵学林在找落脚点,路人碰巧心情不好,不想回答,镇长夫人碰巧看到了,决定提供房子,最后又碰巧地猜中了人数,刚好把六间房都打理了一遍。 一个巧合是正常的,可当几个巧合都撞上的时候,就不会再是巧合,而是蓄意。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当他们踏上进镇的第一步,就已经被盯上了。 一切都只不过是强行的安排。 结合院子正中央那让樊仁看到白气的植物,他便明白这户人家,乃至于这个小镇都有问题。 揉了揉因为过度思考微微绷起的太阳穴,樊仁点开了手机上的烙印之眼app,接着点开个人情况。 [神选者:樊仁] [等阶:蓝 2000\/3000经验] [个人面板数值:智力8,力量5,速度4,精神力8] [道具:永不熄灭的蜡烛,永恒之枪-黑,醒神水。背包位置:3\/5] [积分:400] [理智值:65%] 果然,如他所料,在看到那个奇怪植物散发出来的白气,理智值再次下降。 65%已经接近于50%的底线了。 樊仁没有犹豫,点击了用一千积分换来的醒神水。 这个醒神水就是可以恢复理智值的道具,分有等阶,不同的等阶对应着不同的积分,而一千积分换来的却是最低等阶的,只能恢复10%的理智值。 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很差了,即便只有10%,也必须使用。 随着点击,一个消息框弹出: “是否确认使用醒神水,该道具为一次性用品:是,否。” 手指在是的选项上摁下,与此同时,理智框内的数值开始上涨,涨到了75%。 樊仁这时才缓了口气,他对于理智值跌到50%以下的后果,还是有些畏惧的。 至于另外花费的一百积分则都是用在了兑换货币上。 听着窗外不断响起的雨声,樊仁向后躺去。 在巴士上的闭眼养神,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因为山路太颠簸了。 他呈大字状躺在床上,放空脑袋,慢慢合上双眼。 睡了两个多小时后,一阵敲门声把樊仁吵醒。 他应激式地从床上坐起,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深度睡眠,全身已经回到正常状态。 点开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此刻是六点零二分。 想来敲门的人是管家小绿,是来叫他下去吃饭的。 但出于谨慎,樊仁还是问了声: “是谁?” 管家小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我,客人,到吃饭的点了。” 确认无误后,樊仁把反锁的门打开,一个惨白的人脸映入眼帘: “我就不吃了吧,我想先到镇子上逛一逛。” “好的。”管家小绿笑道。 “等等,我们一起下去吧。” 管家小绿点头,提着一盏大红灯笼站在门外,看起来像极了古时候的人。 偏远山区的天很早就会黑,并且还下着雨,即使现在才下午六点,夕阳也没有从乌黑的云层中露出光线。 转头看眼窗外变小却仍然下着的雨,樊仁关上房门; “雨还在下,我来这边没带伞,你有伞嘛?” “有的,到一楼大厅,我再拿给你吧。你的朋友们也都在一楼等你。”管家小绿提着灯向楼梯口走去。 “嗯。” 两人走到二楼时,樊仁快速地扫视了一遍四个客房,没发现什么异样。 走到一楼大厅,原本中央空缺的位置,已经摆上了一个大圆桌。 上面摆满了各种鸡鸭鱼肉,虽然看上去不算有多美味,可在这样的地方有肉吃就不错了。 拍摄团队的人和两位老人,都围坐在圆桌旁。 女佣小红则是带着淡淡的笑,站在两位老人身后,一副丫鬟的做派。 “黑羊哥,快来,我给你留了个好位置。”陈天宇看到樊仁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挥了挥手。 看着几人还算正常的气色,樊仁摆了摆手: “不了,我还不饿,我先去镇上逛逛,找点小说灵感,你们吃吧。” “客人,你要的伞。”管家小绿从角落里走出,递给樊仁一把黑色的伞。 接过伞,樊仁才发现这把伞居然是油纸伞,且通体漆黑,就连握柄也是黑色的。 他眯了眯眼,然后道了一句谢,便打开油纸伞,走进雨幕之中。 “客人,早些回来,我们这里可是有夜禁的。”镇长的声音传入耳边。 樊仁扬了扬手,表示明白了,就径直走向大门。 “诶,你说我们等等也要不要出去逛逛?”黎芸提议道。 饿得不行的庞子石端起饭碗,边吃边说: “看雨势吧,我们这么多人,就算镇长家还有多余的伞,也肯定是不够的。” “这位小兄弟说的对,我们家里也还只有一把伞,确实不够用。”镇长夫人和蔼地笑着。 “嗯,好吧。”黎芸只得点点头。 陈天宇和林淼淼则在窃窃私语,不断说着情侣之间的小情话,没有过于理会黎芸的提议。 递伞完后的管家小绿,就像是一个雕塑般,如小红一样,笑着站在镇长夫妻后面。 “你们不吃嘛?”把摄像机放到空余位置的赵学林,不解地看着管家和女佣。 “我们已经提前吃过了,而且主仆不能同台吃饭,这是规矩,客人你慢慢就好。”管家小绿说。 “额,行。”赵学林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规矩,只能埋头吃饭。 庞子石夹起一块肉:“镇长,这是什么肉?我吃不出来,但是味道挺好的。” “这是我们本地特有的羊,吃五谷长大,所以味道比较特别。”女佣小红解释道。 “是羊肉啊,我怎么吃不出膻味。”庞子石咀嚼着放进嘴里的肉。 “都说是特有品种,没膻味很正常了。”赵学林也夹了一块吃起来,“嗯,确实味道不错,有一种淡淡的香味。” “真的吗?”陈天宇夹了一块放到林淼淼碗里,“淼淼你试试看。” 赵学林满脸无语:“差不多得了,光吃你撒的狗粮,我都快半饱了。” “就是说。”黎芸也忍不住了。 “行行,为了你们的身心健康,我收敛点行了吧。” 看着陈天宇嘚瑟的样子,几人都笑了起来。 ...... ...... 离开镇长家之后,樊仁打着伞踩着地上的雨水,向右走去。 他对镇长家的饭菜有些不放心,所以用出去逛逛的借口,到外面的饭馆吃饭。 至于拍摄团队的几人,樊仁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 走了十几步,如管家小绿所言,的确有家饭馆。 抬眼望去。饭馆门匾上写着几个笔锋锐利的字: “黄泉饭馆。” 半开的房门透出光亮和隐隐约约的吵闹说话声。 这家名字看起来有些晦气的饭馆,似乎生意还不错。 没多作犹豫,樊仁继续踩着雨水向前走去,等收好油纸伞,走进饭馆。 吵哄哄的环境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宽敞的饭馆内,十几个客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紧盯着,面无表情的樊仁。 ...... 第四十七章 杰克 感受着身上视线带来的压迫,樊仁想到了白天时候,街上行人那同样奇怪的目光。 莫非这个名为阴阳镇的小镇本地人都是一群排外的人? 不对,巴士上明明有着介绍旅游的刊物,按道理来说,这个小镇上的人应该是欢迎外来游客的,否则不可能会有那样的刊物出现。 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让他心里面产生了异样感。 这个镇子果然不愧是诅咒之地,处处都给人一种不和谐的感觉。 无视黄泉饭馆内客人们的注视,樊仁扫了一眼里面的环境。 装修风格很普通,带着年代特有的老旧感,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装饰,就是一个略微宽敞的正常饭馆。 其中,十来张的饭桌已经快坐满,唯独剩下一张桌子旁的座位全是空的。 见樊仁自顾自地打量,停下吃饭的客人们奇怪的眼神多了些许诧异。 或许他们是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可以完全不在意这种众人注视的情况吧,樊仁默默想着。 “张三,你的菜到了,看什么呢?”清脆的女人的声音响起,打破了饭馆里面的寂静。 那是个看起来很有活力的少女,脸上挂着极为灿烂的笑容,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一身修身的白色长袖衬衫和水洗蓝的牛仔裤,把身体的曲线勾勒而出。 少女的脸,漂亮的有些过分,可以用完美来形容,在樊仁见过的所有女人中,只有吉良吉影的养母红尘姐,可以抗衡一二。 她让人有一种看到了米开朗基罗刻刀下雕塑睁眼活过来的感觉。 看到眼前忽然出现的女人,樊仁下意识退后了一步,这是对于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美丽的一种敬畏。 在少女出现之后,就像是按下了电影的播放键,饭馆恢复了前面樊仁听到的吵闹,所有食客都收回视线,开始聊天吃饭,扯着皮。 “你怎么了,看见我还后退一步,我有这么可怕嘛?”少女绽起笑,青春动人。 樊仁摇摇头,脸色平淡:“不,你很漂亮,漂亮的不像是活人。” “啊......”少女愣了愣,有些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个不知是褒是贬的话。 “你是服务员还是老板?”樊仁继续说。 听着眼前这个清秀男人像是拷打犯人似的话,少女觉得有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老板兼服务员,叫我小昙就好了,你应该是外来的游客吧,要吃点什么?” “我不清楚你们饭馆的招牌菜有哪些,可以推荐一下嘛?”作为带有轻微吃货属性的人,樊仁还是更愿意吃到美味的食物的。 “嗯,我们家的酱牛肉是招牌菜,还有东坡肘子也不错,对了,你喝酒嘛?我们饭馆里面的花雕可是很好的酒哦。” 听着小昙的推荐,樊仁抬起手上湿漉漉的油纸伞: “不喝酒,就点你刚才推荐的那些吧,再加一碗米饭。对了,有放伞的地方吗?” 看到樊仁手上的黑色油纸伞,小昙脸色变了变。她有些迟疑: “这是镇长家的伞嘛?” “是的,你怎么知道?”樊仁眯着眼,有些好奇。 “因为我们镇子是以黑为尊,我见过的伞里面,只有镇长家是黑色,也只有他们家才能拥有。” “伞没有地方可以放,你直接放在门口就好了,我们这边民风淳朴,不会有人拿的,我先去后厨忙了。” 小昙见到这把伞后,眸子里面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而后只留一句话,就匆忙走开。 拿着油纸伞,樊仁沉默了片刻,把伞放到大门口旁。 这位名为小昙的少女表现得有些奇怪,似乎对镇长他们家有些畏惧...... 放好伞后,他在食客们时不时的窥视中,走向那张没有人坐的饭桌。 拉开椅子坐下,樊仁开始思忖起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个任务,毕竟目前来看,他并没有得到太多线索,也没有鬼物怪异出来袭击人。 思考了没多久,饭菜便被小昙端了过来。 酱牛肉和东坡肘子,乃至于米饭的分量都很足。 把饭菜陆续上了之后,小昙没有马上离开,她犹豫地说道: “你,你是不是寄住在镇长家里面?” “是的,怎么了?”提前结账的樊仁拿起筷子。 小昙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摇摇头,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看樊仁,便离开了。 被小昙谜语人一样的表现,搞得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樊仁没有立即动筷,只是看着少女的背影,注视对方进入后厨。 算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饭更重要。樊仁下了筷子,夹起一块片好的酱牛肉放进嘴里。 咀嚼着口中的牛肉,樊仁挑了挑眉,入口后,这肉酱香浓郁,肉质紧实,味道饱满,确实不愧为招牌菜。 筷子移到了肘子之上,轻轻一戳,便让其中的油脂流出,这东坡肘子炖的则极为软烂。 没有片刻停顿,他弄下一块放进嘴里,舌尖轻抿,包裹着肘子肉的胶原蛋白就先化开,接着就是肉化开,最后留有淡淡的余香在口腔中。 比起酱牛肉,这道东坡肘子反而更得樊仁之心。 没想到,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能吃到如此美味,樊仁端着盛有米饭的瓷碗,开始大口进食起来。 把眼前的食物全部吃干净,樊仁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 得到了能量补充的他,思绪变得更清晰。 这一次的任务,到目前为止,除了在巴士上确认了一位神选者,其他的人,樊仁都是完全陌生的。 他无法判定巴士上除了摄制团队以外的人,是否都是神选者,毕竟当时车上的情况很复杂。 而且诅咒之地任务里的人数并不是固定的,大多数的时候,会是多人的,但也不排除会有单人任务,只不过这个几率比较小。 想到这,樊仁愣住了,自打下巴士之后,他就没有见过那些先行离开的巴士乘客。 讲道理,就算其他人都是本地人,只有那个戴口罩的女人是神选者,对方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房子租住。 毕竟赵学林都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房子。 先来到阴阳镇的那个戴口罩的女人,至少会和他们碰上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是等阶高的神选者,或者有着特殊的道具? 亦或是,戴口罩的女人已经死掉了...... 樊仁放在饭桌上的手背青筋微微隆起,他低垂着眼帘,努力回想着任务的提示。 忽然,周遭的环境又安静了下来,食客们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朝他的方向看来。 这是和我杠上了嘛? 樊仁抬眼,打算不惯着,直接以最冷的眼神回敬这帮人。 等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那些食客看的不是他,而是眼前的人。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樊仁刚刚想到的戴口罩女人。 这个女人单手叉着腰,眸子弯起,笑吟吟地看着樊仁。 “镇子上最近来了好多面孔,这是怎么回事?”隔壁桌的一个胖子说道。 “九天之后,要举办盛典呢,你忘记了?”胖子对面的瘦子说。 “哦.......”胖子拉长了声音,带着笑意。 听着这故意说大声的话,樊仁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他看着女人沉默不语。 “小哥,在吃饭呢,可以让我一起吃嘛。”女人抛着媚眼,嗲嗲地说,然后顺手拉着一旁的椅子坐下。 “我已经吃饱了,你要吃的话,我建议点他们家的招牌菜,味道不错。”樊仁表现出和女人熟识的样子。 此刻,小昙也已经站到了饭桌旁:“客人,你需要点什么?” 看着忽然出现的小昙,戴口罩的女人失了神,而后眸子露出微微的妒色: “这个负心汉刚才点了什么,我就吃什么。” “好的。”小昙点点头,向后厨走去。 听到女人的话,樊仁没有反驳,皱着眉,准备起身离开。 “别急啊,我们可以聊聊。”女人摘下口罩,一张还算得上漂亮的脸蛋展现出来。 “比如合作什么的。” “合作?”樊仁将视线重新挪移到女人的脸上,黑色的眸子里面没有一丝波澜。 见樊仁似有意动,女人扭动着妖娆的身姿态:“我叫杰克,和你一样。” 听到这个颇有些男性化的名字,樊仁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伸出手:“叫我法医吧。” 杰克顺势用柔弱无骨,光滑细腻的手握了上去:“代号嘛,听起来挺酷的,和你的气质很搭哦。” 说完,她还用手指在樊仁的掌心处轻挠着。 樊仁反感地把手抽回,他借助通灵体质,已经确认了对方确实是个活人,可以谈一谈。 至于那些卖弄的风骚,在他的眼里就像是只母猴子在捉身上的虱子。 “第一个问题,你租住在哪?” “啊。”杰克愣了愣,没想到樊仁会如此直接地进入主题,还无视了她的魅力,“租住在镇子的偏后的位置,这么迫切想要知道我的位置,你不会要和我打扑克吧。” “别急,吃完饭,我再带你回我的住处。” “第二个问题,这里没有旅舍,找房子租住应该很难才对,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快找到房子?” 久经风月的杰克完全没有见过这样的家伙:“你也太直男了吧,能不能给点反应,搁这玩你问我答游戏呢?我凭什么回答你?” “你说的,合作,合作就要摆出态度。”樊仁面无表情,甚至有些理直气壮。 杰克被气得浑身发抖,可几秒后,她又瞬间恢复到了刚才那副羞答答的美娇娘模样。 “好吧,我是用了自己那该死的魅力,所以才轻而易举地租到房子。”杰克期待着能从樊仁脸上看到便秘的表情。 出乎意料的是,樊仁只是颔首:“原来如此,靠出卖身体啊。” 杰克脸皮抽动着,她不断地在心中重复冷静两个字,声音变低: “不是的,就是单纯的魅力而已,你不要想太多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小昙也把饭菜拿了过来,她看着杰克脸色不太对劲,又看了眼樊仁,以为是樊仁真的是个负心汉,辜负了杰克的感情。 一场情感大戏直接在她的脑海中上演起来。 “咳咳......客人,你的菜齐了,慢用。” 离开的时候,小昙还偷瞄两人。 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杰克却没有半点心情想去动筷子。 “第三个问题,你有几个同伴?”樊仁等小昙离开后,再次发问。 “你问了我这么多,也该我问了吧?”杰克双手抬着下巴,幽怨地看着樊仁。 “你又有几个同伴?” 樊仁木着脸:“我没有同伴,那些都是正常人。” “该你回答了。” “这样嘛,你一个人应该很寂寞,不如住过来我这边吧,我这边可是有六个人的哦。还有另外一个妹子,身材也很不错的说,我们可以斗地主。” 没有理会对方言语中的挑逗暗示,樊仁站起身: “好了,我想问的就这么多,我该回去了。” “等等,我只问了一个问题,你凭什么就这么走了?还有合作的事情......” 樊仁打断了杰克:“我从来没有说过是等价交换,合作就此终止吧,我习惯一个人。” “......”杰克看着樊仁离开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呆滞,可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却藏着诡异的笑意。 走到饭馆门口,樊仁将油纸伞拿在手上。 看着又重新稠密起来的雨幕,打开黑色的伞,如一把锐利的刀切断了水与地的连接。 耳边不断响起的啪嗒声,让樊仁有些厌烦。 之所以果断不再和杰克交谈,就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对方的敷衍和演戏, 与其周旋打机锋,说着无趣又恶俗的话,倒不如选择自己一个人行动,以免被算计或者拖累。 不过,至少得到了一条信息,巴士上的另外六个人都是神选者。 这个信息应该是真的,否则如果自己答应了合作,要验证的话,还是很容易的,毕竟神选者和神选者之间是能相互感应的。 那个名为杰克的女人也不会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撒谎。 第四十八章 惊惧 这个小镇并没有先进的排水系统,所以积水极深,在雨中行走的樊仁没有踩几脚,堆积起来的雨水就已经把他脚上的皮鞋给浸湿。 感受着脚踝处传来的冰凉黏腻感,他皱起了眉,因为没有来得及准备,就被传送到了这个诅咒之地中。 而这双鞋子是樊仁最喜欢的一双皮鞋,是拖了很多的关系,找人手工独家定制的,就这么被糟蹋,他还是产生了不适感。 想了想,樊仁叹了口气,迈动着原本准备停下来的双脚,继续往镇长家走去。 可没走几步,到了镇长家大门口的时候,有些大的雨势却在此刻停住了。 随着恼人的雨水击打伞面的声音消失,樊仁也把伞关上,冷冷地看着大门贴着的门神画。 之前过于匆忙,所以没仔细观察过门上左右这两张门神画。 现在他正好走到这,就发现了这门神画的奇怪之处。 与一般门神画红色或者白色的底色不同,这两张门神画的底色是纯黑的。 而且,上面的人物也不是长须凶猛的武将,而是穿着古怪服饰的像是戏曲中的伶人,这伶人脸上还戴着黑色的面具,面具上画的人脸扭曲变形,不似常人,极为诡谲。 樊仁虽然并不了解戏曲方面的东西,但这两张面具实在太过诡异,他不认为这是正常戏曲会戴的面具。 即便是用这是傩面独有的特色来解释,也非常牵强,因为樊仁经过仔细察看,发现那面具上的脸,似乎不属于世界任何一个种族,抽象至极。 眯着眼,樊仁驻足观察了好一会,不知不觉中,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 忽然,他的头脑开始剧烈疼痛起来,恍惚间,眼前那两个形态各异的伶人,就像是活了过来,一个背着大刀,一个佩着长剑,身体左右摆动,姿势怪异地向其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 幻觉嘛? 樊仁扶着脑袋,踉跄着往后退去,手中的油纸伞掉落,溅起的水花甚至把他的裤脚都打湿了。 手背又是一阵灼烧感,妖异的蓝色烙印之眼悄然浮现。 同时耳边出现许多人的呢喃声,如同在念叨着什么经文,可仔细听,却发现是一种吊诡的语言。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逐渐模糊,被雪花般的斑点取代。 樊仁只感觉自己思绪彻底飘远,五感被剥夺,就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泥沼中,无法挣脱,只能慢慢沉沦,直至消逝。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把耳边的呓语打断。 “黑羊哥,你怎么了,醒醒啊。” 要倒地的樊仁被人用双手抓住,不断摇晃。 打了个机灵,樊仁从无法摆脱的梦幻中醒来。 惺忪的眸子睁开,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陈天宇。 “黑羊哥,你怎么站在门口不动弹啊?” 陈天宇脸上带着些许惊恐和关切,他的身后站着其他几个拍摄团队的人。 “我......”樊仁张开嘴,想要解释着自己看到的奇怪画面,可想了想,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小腿发力,在陈天宇的搀扶下站稳后,说道:“我就是身体不太舒服,老毛病了,不用担心。” “不过你的表情为什么怪怪的?” 听到这句话,拍摄团队的人都面面相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樊仁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陈天宇犹豫了片刻,然后开口: “额,我们打开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一直傻傻地站在大门口不远处,嘴巴里念叨着没有意义的音节,身体像是要往后倾倒。” “我感觉到不对劲,就跑过来搀扶你,结果我手碰到你的那一刻........” 陈天宇顿了顿,咽了口唾沫:“你翻起白眼,嘴角扯着狰狞的笑,冷冷地看着我们每一个人......” 闻言,脑袋发涨的樊仁,环视着其他几人的脸,他们流露出的恐惧和苍白的脸色,足以证明陈天宇刚刚说的,确实是真的。 樊仁抿着唇,嘴角向下,他现在头脑还很混乱,根本就无法编出可以搪塞过去的理由。 他只能捡起地上沾满雨水的油纸伞,低声道:“抱歉,吓到你们了。” “没事的,应该是黑羊哥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我们理解的。”黎芸解围道。 话音刚落,其他人都点点头,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樊仁。 樊仁没有反驳,默认了这个被强行贴上的标签。 “你们出门这是要去哪?” “到小镇上逛逛,拍点东西,镇长和我们说了,村尾处有一个专门做傩面和相关道具服饰的地方。”赵学林举着手中的摄像机,兴致冲冲地说。 “黑羊哥,你要一起嘛?”陈天宇语气带着关切,“还是先回房间里面休息一下?你的气色看起来是在有些差劲。” “我和你们一起吧,我对傩文化还是挺感兴趣的,想找找相关的小说灵感。”樊仁抖落着黑色油纸伞上的雨水,他当然不可能会放过调查线索的机会。 “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先吃点?我这里有巧克力。”黎芸眨着眼从包里面掏出一根巧克力。 “不用了,我刚刚在不远处的饭馆吃过饭了。” 黎芸忸怩了几秒:“可你不是低血糖嘛,还是拿着吧,有备无患。” 樊仁愣了愣,然后接过对方手上的巧克力:“好,谢谢了。” “哦,还有一件事情,你们忘记关大门了。” 说完,樊仁指了指半开的院子大门。 在场的人只有陈天宇,林淼淼和黎芸手上没拿什么过重的物件。 最后,作为拍摄团队里面唯一没有拿太多东西的男性,陈天宇自然跑了过去,把门关上。 “咦,这个上面的门神画怎么怪怪的?” 早有准备的樊仁已经走到了其身旁:“这画上伶人的装扮是不是傩戏啊?” “不是的,至少我阅览的资料里面没有见过这样的形象。” 陈天宇端详着门神画,“这画让人看的心底发毛,传统的戏曲无论是不是傩,面具都会适当地夸张化,但绝不会弄得如此怪诞,这已经完全脱离了人形,看上去过于抽象。” “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小镇自己的特色呢?”樊仁问。 陈天宇微微颔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门画的照片:“有可能,或许是更为古老的傩戏,看来选择这个小镇似乎是选择对了。” “嗯,我们现在直接去村尾那看看吧,应该会有更大的收获。”樊仁在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后,开始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调查。 言罢,两人就和另外四人带着大包小包的拍摄器材,往村尾出发。 “需要帮忙吗?”樊仁看着手提两个大包的庞子石。 “不用,这里没有健身房,也没有器材,就当做我的锻炼好了。”庞子石呲着牙。 “话说,黑羊哥,你没在镇长家吃饭,真的是可惜了。”拿着摄像机胡乱晃悠的赵学林说道。 樊仁挑着眉:“什么意思。莫非饭菜很好吃。” “也不是,就是有一道肉菜的味道比较特别。”庞子石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 “是啊,一种阴阳镇本地独有的羊品种,肉质多汁,还很柔嫩,没有膻味。那一盘菜真的挺好吃的,都被我们几个人给吃了个底朝天。”林淼淼听到对话,忍不住插了进来。 看着几人都表示赞同的神色。樊仁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你们赞不绝口的样子,让我开始真的感觉到可惜了。” “不过我今天在小镇饭馆吃的饭菜,味道也很好,你们是不可能让我酸到的。” 他耸耸肩,尽量立着随和的人设,与这几个人打好关系。 “那明天我可要打秋风蹭饭咯。”庞子石半开玩笑地说。 “可以的,我请客。” 赵学林举起空着的手:“+1啊。” 之后,+1的话被连续说了四遍。 “嘿呀,我明天估计要大出血了,有点心痛,希望村尾的那个地方能带给我多点灵感,写出本能看的书,挣多点稿费。”樊仁假装苦恼地说。 “哈哈哈......”笑声在寂静的街道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下完雨的缘故,晚上的阴阳镇有些安静,街道上白天原本就稀疏的行人,在此刻,一个都没有。 欢声笑语中,很快几人就走到了村尾。 一个类似于杂货铺的房子映入眼帘。 从里面传出的光有些黯淡,但和连月光都没有漆黑街道比起来,就有些显眼了。 作为导演和策划人的陈天宇先走了进去,里面的墙壁上挂着形态各异的面具。 而门口的人体模特则挂着一件暗红色的戏服,被冷冷的风扬起,仿佛在向陈天宇欠身致意。 “请问有人嘛?” “有的,我是老板,有事嘛?”四米多高的货柜下钻出来一个大叔。 这个大叔生身材均匀,毛发茂盛,留着一嘴口字胡。 他的眼睛有一只似乎是被割伤,泛起的眼白上,一道如同蜈蚣的长疤盘踞着,让其面相看着有些凶横。 陈天宇被忽然冒出来的大叔吓了一跳,结巴道: “我,我们是,镇长介绍过来的,想要借贵宝地拍摄关于傩的纪录片,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如果打扰到你生意的话,我们可以用钱补偿的。” “钱?”老板冷笑了一声,“这个就不用了,你们想拍就拍吧。” “真的嘛,谢谢啊。” 陈天宇转身准备把外面的人都叫进来。 “等等,你们是不是都住在镇长家里面?” “是的。” “难怪.......”老板见陈天宇呆在原地,催促道,“快点叫人拍啊,我这里十二点之前就会关门的。” “好的。” 陈天宇跑了出去,把情况快速地和其他人说了一下,便一起重新进到了这个房子里面。 樊仁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在进去的瞬间,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身材瘦小,看上去气质猥琐的男人窥视着自己。 当看到的第一眼,樊仁就明白了对方就是另外六个神选者的其中之一,至于为什么会来窥探,他想到了那个满嘴秽言的浪荡女人,估计是那个女人派过来监视的。 尽管发现了对方,樊仁却假装没看到的样子,跟进了房子中。 这个类似于杂货铺的地方,其中有股淡淡的熏香味,似有安神的作用,让进来的人都感觉非常舒适。 “老板,我们现在就开始拍了,那个布帘子后面的区域可以拍嘛?”陈天宇小心翼翼征询意见。 “随便你们,拍吧。里面就是一些原材料和半成品,有个锁着的房间不要进去,那是我住的地方,其他的都无所谓。” “谢谢啊。”陈天宇拿出手机,“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一下这画上的面具和服饰,是不是你们当地的傩?” 老板循声看了眼屏幕,却差点把手机给打翻,他浑身颤抖地说: “我不知道,别问我,快点拿开!” 说着,他如避可怕的蛇蝎蛊虫般,不断地往后退去。 陈天宇见状只能把手机收好:“不好意思啊。” 樊仁默默地站在一侧,将这些尽收眼底,没有说半句话。 老板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他擦着额头的冷汗:“别问这么多,快点拍吧。” “抱歉。”陈天宇说完,就带着庞子石和赵学林进了布帘后面的内室区域,他打算从里到外地拍摄。 樊仁看着墙壁上的各种颜色的面具,沉默不语,其实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留在大堂处,也是为了找机会和老板搭话。 那样的表现,很难不让人怀疑老板知道些什么。 黎芸作为剪辑片子的后期,自然现在没什么事情可做,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用眼角余光偷看着,光影下,樊仁棱角分明的侧脸。 其实她也不是喜欢暗恋什么的,只是单纯对帅哥的一种欣赏。 察觉到自己闺蜜行径的林淼淼偷偷地笑了笑,正准备调笑几句的她,忽然感觉肚子一阵疼痛,于是只能放弃,然后对老板问道: “老板你们家的卫生间是不是也在内室,我可以借用一下嘛?” “嗯,就在二楼,用吧。” 说了一声谢后,林淼淼揭开帘布,走了进去。 拍摄团队三人正在打光拍摄,没有过多理会行色匆匆的林淼淼。 林淼淼在宽敞的内室晃悠了十几秒,逐渐远离另外三人视线可及的范围,踩着楼梯爬上二楼,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着通道,寻找起卫生间。 靠近楼梯口的房间被锁上,看上去应该是老板住的地方,她没有犹豫,往第二个房间走去,发现是半开着门的,从里面传来奇怪的臭味和阴冷。 她暗自腹诽了几句,以为是卫生间没打扫所以这么臭,便没想太多,直接推了进去。 而后,尖利的叫声划破了寂静。 ...... 第四十九章 遇险 林淼淼发出的叫声极大,楼下的几人全部都听到了。 在内室的拍摄三人组第一时间放下手边的工作,往二楼跑去。 而在大堂的樊仁听到林淼淼叫声之后,他的脸色沉了下去,果然即便是第一天,也会有着不可抗力,强行发生诡异的事情。 “淼淼怎么叫起来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吧?”黎芸焦急地往内室走去。 大堂只剩下了樊仁和老板两人。 樊仁下意识地看向老板,对方的表情有些奇怪,没有任何意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些。 察觉到樊仁的窥视,老板的表情瞬间转化,他拉着樊仁的胳膊: “叫的这么凄厉,恐怕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小兄弟,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吧。” “.......”樊仁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等樊仁和老板都走上二楼的时候,发现其他几人都围在一个房间门前。 “淼淼!你怎么了,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淼淼,说话啊!” 担忧女朋友的陈天宇扯着嗓子大喊,不断地扭动着门把手,用手敲击着门,试图打开这扇门。 “这是怎么回事?”樊仁看着紧锁的门。 赵学林着急地说:“不知道啊,一晃神的功夫,淼淼姐就上了二楼,我们听到叫声之后就直接跑了上来。” “发现淼淼姐的哭声从这扇门里传出,我们就像打开这扇门,可没想到门好像从里面反锁了,根本打不开,再之后,淼淼姐就没有再发出声音了。” 黎芸也有些焦急了,她看着房门:“怎么会这样,淼淼只是上个厕所而已,莫非出现了什么意外,摔倒昏过去冷吗?” 庞子石拉开六神无主的陈天宇:“让开,既然用正常方式打不开门,直接让我来撞开吧。” 被拉开的陈天宇连忙点头:“对,撞门,一起撞吧。” 两个牛高马大的汉子侧着身体,开始一起用力撞向眼前看起来并不牢固的房门。 “砰,砰,砰——” 连续的撞击,让这扇薄弱的门发出刺耳的声响,就在几人都以为门就要被撞开的时候。 现实却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尽管门不断地发出要被撞开的声音,可其还是没有反应,就像是柔软的棉花把两个男人的力量全部吸收。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的,这门的材料明明就很普通,如此大力的冲击,早就应该把门撞开才对!” 陈天宇使出了浑身上下的所有力气,声音也因为一直喊叫而变得嘶哑。 “冷静点,我们再试试看。”庞子石在一旁劝慰。 樊仁看着两人的撞门,眸子闪过一丝同情,他明白这是鬼物在作怪。无论两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撞开这扇门。 想着,樊仁再次用眼角余光,窥视着在站在最后面的老板。 老板双手环在胸前,嘴角微微勾动着,脸上的表情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就像是看热闹的路人。 是没有同理心,还是没有共情能力,亦或者这些本来就是老板想要看到的? 樊仁收回自己窥探的视线,似乎这个镇子上的人脑子都有些问题。 “不行啊,完全撞不动,真是邪了门。”庞子石摸着发麻的右臂。 而陈天宇即便身体也同样被撞得难受,他依样坚持着撞门,嘴巴里面不断念叨着:“淼淼,别怕.......” “我说,就算被困在了卫生间里面,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至于吗?”老板说。 “淼淼,她有幽闭恐惧症的,从门缝可以看到里面没有开灯,这样下去,她会紧张到呼吸急促晕死过去,甚至有可能窒息。”黎芸咬着银牙,怒视着老板。 “原来如此啊。”老板恍然大悟,无视着几人愤怒的目光,说着风凉话,“我们家卫生间可是没装灯管的哦。” “门既然被反锁了,作为主人,你应该是有钥匙的才对。”樊仁双手揣着黑色风衣口袋,冷冷地看着老板。 一向温和有礼的陈天宇听到这句话,脑子有些混乱的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他停止撞动,冲向老板,抓住对方的衣领,大声地叫着: “对啊,钥匙,钥匙呢?” “冷静点。”樊仁抓住陈天宇的手腕,他理解其焦急难耐的心情。 “是啊,冷静点,天宇哥。”赵学林和庞子石也抓着陈天宇身体躯干,试图让他远离老板。 “很遗憾,没有钥匙,我们家的卫生间是没有锁的。”被抓着衣领威胁的老板面色不改,缓缓吐出这句话。 “怎么可能,没有锁,为什么卫生间的门打不开......”陈天宇一点点松开老板的衣领,圆睁的眸子闪动着不可思议。 我们? 早就知道是鬼物作怪的樊仁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反而敏锐地抓住了这两个字。 这栋房子里面明明只有老板一个人,怎么会是我们? 前面老板也提到过我们,他还以为这是对方口误,可这已经是第二次提及了。 那么口误的可能性就极低了。 那么在天色已晚,且刚刚下完雨的情况下,老板家的这第二个或者另外更多的家人去哪了? 樊仁看着老板的视线逐渐凝重起来。 卫生间内。 在一片黑暗中,林淼淼背对着紧闭的房门,盘坐在地上,边抽泣着,边瑟瑟发抖地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不断照着周遭。 她原本以为这里就是个普通的卫生间,可没想到进来方便完,洗手之后,被打开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 等她想要去开门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门,就好像门被人外面用巨力拉住了。 不仅如此,在那同时,其脖颈处还传来一股像是被发丝略过的战栗感。 吓得林淼淼大叫起来,直接转身背靠着门,坐了下去。 因为卫生间里面没有灯,有着幽闭恐惧症的她,只能用手机来回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断扫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门打不开? 联想到之前樊仁的那副模样,林淼淼害怕地哭了起来: “不会,不会真的有......” 即便是自言自语,她也不敢说出那个在此刻颇为禁忌的字。 “滴答,滴答——” 像是水滴打在地面忽而在耳畔响起。 察觉到不对劲的林淼淼,加大了扫照的频率。 然而,什么也照不到,一切如常。 有没有可能是她多想了? 林淼淼强打着精神,想要站起,试图再次去拉门。 可还没等她站起来,那水滴声在耳边的分贝急速变大。 仿佛就在她的身旁。 “啪嗒......” 黏腻的液体打在了林淼淼脸上。 她身体的颤抖愈发严重,只得小心翼翼地慢慢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随着灯光的照明,一张惨白的宛如死人,没有眉毛的脸出现在眼前。 那张脸被垂下来的黑色发丝包裹着,暗红色的血液伴随发丝,正一滴一滴地落在林淼淼瞳孔收缩,已经呆滞的脸上。 看着对方嘴角扯起常人无法做到的弧度,满脸阴森。 林淼淼被吓的魂飞魄散,汗毛倒竖,根本无法控制身体动弹,只能流着泪水,嘴巴里面不断呼喊着陈天宇的名字。 在林淼淼呼喊的时候,那张脸也张开了深不见底的嘴,逐渐从天花板下降,朝她袭来,一阵咔咔咔的像是脱臼的骨骼脆响声持续发出...... 片刻,卫生间重归于平静...... 得到了门是没有锁的信息后,陈天宇再次用已经麻木的身体,猛烈地撞击着那扇在他眼里罪该万死的门。 看着陈天宇失了智的表现,樊仁厉声对老板说道: “老板作为一个工匠,你应该有破门工具之类的东西吧,快点拿过来啊,还等什么?” “行,我找找,别抱太大希望。”老板依旧是无所谓的表情,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那扇看起来丝毫不坚固的门发出一声轰鸣,终于被不放弃的陈天宇彻底地撞开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如同失去了平衡,向他倒来。 陈天宇不假思索把这个熟悉到不能熟悉的身体,紧紧地搂入怀抱中。 “淼淼,没事的,我在呢。” 他死死地抱着皮肤略微冰冷的林淼淼,嘶哑的声音压得很低,显得极为温柔。 听到动静的老板笑了笑,而后转身: “看来我不用去找工具了,真是让人高兴呢。” 其他几人没有管这个脑子有些问题的老板,而是围在两人身旁。 “似乎是幽闭恐惧症发作昏倒了。”樊仁捡起丢在一旁完全失去电量的手机,看着林淼淼起伏正常的身体。 “嗯。”陈天宇心疼地用手指,抚去林淼淼脸上微微干涸的泪痕。 “还好,没什么大事情。”黎芸靠着墙。 樊仁把手机递给陈天宇: “我自学过一些医术,让我试试看能不能把她叫醒。” 陈天宇接过手机,点点头,抱着林淼淼的身体侧了侧,其他人也赶快让出位置,给樊仁施展。 樊仁眯了眯眼,从口袋里面拿出橡胶手套,右手穿戴上,然后翻开林淼淼的眼睑看了看,接着用没带手套的左手,又掐了一下对方的人中: “确实只是晕了过去,没有大碍。” 被掐了人中的林淼淼没有太大的反应,仍然保持着双目紧闭的昏迷状态。 “没反应,看来是深度昏迷了,休息一晚上,应该就能醒转过来。” 樊仁把手套收好,放入风衣口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是法医不假,可术业有专攻,检查身体毛病这种事情完全做不来。 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用通灵体质,看看现在的林淼淼究竟有没有死掉,被鬼物替代。 而他得到的结果,是没有死掉,林淼淼只是因为不知名原因陷入了昏迷。 这让樊仁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没有锁的门两个成年男性怎么也撞不开,明显是唯心存在做的手脚,可林淼淼却也没有被危害到生命。 难道鬼物只是单纯地想要恐吓而已嘛,这未免也太过于和善了。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樊仁仍没有放弃警惕,他觉得林淼淼身上一定藏着什么,只是还没别发现。 想到这,樊仁从人群中退出,陷入沉默。 “行了,别吵吵的,还拍不拍,不拍就快走吧,被你们闹腾的我都想早点睡觉了。”老板打着哈欠。 “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可是在你这里出事的。”赵学林想要上前理论。 老板撇撇嘴:“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你们自己要进来拍的,好心遭狗咬,真他妈晦气。” “是我们要拍的,可你这态度分明就是......” 陈天宇抱着林淼淼站了起来,打断道: “行了,学林别说了。抱歉给老板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我们不拍了。” “回去吧。”庞子石拍了拍满脸不忿的赵学林肩膀。 “天宇抱着林淼淼就行,我们其他人把东西都收收,回去吧。”樊仁双手揣着风衣口袋,先一步走下了楼。 走过老板身旁时,他的鼻子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臭味。 ...... 在收拾完所有东西后,几人离开了这个老板脾气古怪的店铺。 临走时,樊仁再一次发现了,先前在门口偷窥的瘦弱男人。 看来杰克说的住在这个名为镇子,实为村子的村尾,消息是真的,否则不会频频看到那个瘦弱的神选者男人出没。 下过雨之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清冷的月光也拨开了乌云,洒向大地。 空无一人的冷清街道地面上,六人的影子被拉的变形扭曲。 抱着林淼淼的陈天宇面带担忧: “黑羊哥,你确定淼淼真的能醒过来吗?我心里面总有一种堵得慌的感觉,像是什么不祥之兆。” “呸呸,大吉利是。”黎芸安慰道,“别想太多,淼淼肯定没事,就是因为幽闭恐惧症所以晕了过去而已。” “嗯。”樊仁颔首,尽管他的心里认为此中必有蹊跷。 走了十来分钟,众人重新来到了镇长家门前,周遭的房屋没再亮起光,而不远处的黄泉饭馆也关门打了烊。 就在樊仁想要去敲门时,贴着门神画的大门自动打开了。 一个身穿红色旗袍,手提幽幽灯火的身影,面带死板的笑正看着门前的几人。 ...... 第五十章 噩梦 “叮铃铃——” 口袋里不断震动的手机,将陈天宇吵醒。 他睁开朦胧的睡眼,把恼人的手机关掉。 昨晚上回来的时候,那位女佣小红居然像是提前知道一样,提着灯为他们晚归的六人开启了大门。 之后,尽管他们都觉得奇怪,但在经历了林淼淼晕倒的事情之后,没人去讨论和多想这件事情,以为女佣小红只是凑巧在门边听到了声音,所以给众人开了门。 回到房间,陈天宇就把怀中的林淼淼放在床上,让其好好休息。 然而,总归还是很担心自己女友的,他便一直守在旁边,默默等待对方的苏醒,直到不知时候因为困意睡了过去。 “呼.......”陈天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揉了揉由于熬夜泛起疼痛的太阳穴。 他很爱林淼淼,真的很爱。 他们在同一所大学里念书,不同系,但却是校友,是借着大一的一场聚会认识的。 从相识到相恋,两人用了四年,感情远比普通情侣要坚实的很多。 即便在巴士上,林淼淼那样的无理取闹,在陈天宇的眼里,也只不过是爱人的一点小脾气罢了。 而为了陈天宇关于傩的纪录片,林淼淼也毫无怨言,全力支持,跟随着其来到了这个偏僻到极点的小镇。 大概因为是真的爱,所以两人才互相包容。 原本刚刚毕业的陈天宇都打算在阴阳镇拍摄的时候,找个机会顺便求婚的。 未曾想,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己最爱的人遭受苦难,莫名晕倒。 想到这,陈天宇痛恨着自己,他不应该一时脑热,就这么听一个完全不熟悉的陌生网友,来到这个没有什么医疗条件的鬼地方。 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自己的爱人永远都醒不过来,他一定会内疚一辈子的。 陈天宇彻底睁开了眸子,他强打精神,想要看着爱人静谧的睡颜,让自己安心一些。 当视线挪移到床上的时候,本该躺着人的床,此刻却空空如也,被褥也是平坦的,不像是有人在里面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陈天宇不知所措地从椅子上,站立起身子,掀开被褥,像是要掘地三尺般,把整个床垫都翻开寻找着。 依旧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嗯? 察觉到余光里面似乎有着什么,陈天宇转身看去。 林淼淼正光脚站在角落,背对着他,一声不吭。 被吓到的陈天宇缓了口气,同时心底高兴起来: “淼淼,原来你醒了,太好了,不过为什么要站在角落里,快到床上,多休息一下啊。” 林淼淼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低着头,面对着墙角。 感觉到蹊跷的陈天宇伸出手拍在了对方肩膀,一阵刺骨的寒冷从接触处传到其整个身体: “淼淼,听得到吗?” 被搭住肩膀的林淼淼终于给出了回应,她一点点地转过头。 一张散发着恶臭,流出涎水的巨口,也随之出现在眼前,向陈天宇袭来! “啊!”陈天宇变调地叫着,从噩梦中惊醒。 好奇怪的梦,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中的戒指,继而看向床上的林淼淼。 对方保持着平稳的呼吸,紧闭双眸,在床上休憩着。 果然是噩梦,尽管这个噩梦真实的可怕,使陈天宇如临其境。 将急促的呼吸放缓之后,他站起身体,活动着筋骨,把手放在女友额头上。 居然发烧了! 过了一晚上,淼淼没有苏醒就算了,还发起了烧,再加上方才的噩梦,这让他心里有些发慌。 陈天宇又看了眼床上的的林淼淼,决定去找樊仁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随着门被关上的声响,陈天宇上到三楼,敲响了樊仁的房门: “黑羊哥,是我,陈天宇。” 门被打开,樊仁看着陈天宇疲惫的神色: “怎么了?看你的样子,似乎昨晚上并没有睡好。” “嗯。”陈天宇语速极快地说:“担心淼淼,所以睡不着。现在淼淼还没有醒转过来,还发起了轻微的烧,黑羊哥,你能不能再去看看?” “你的手机有信号嘛?”樊仁掏出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 “没有的,这里太偏僻了,不仅手机信号,网络也连不上。”陈天宇摇摇头。 “这个镇子应该是没有正规医生的,你女朋友的情况有点特殊,也不可能找赤脚医生胡乱看。” 樊仁沉吟片刻:“我只是具备一定医学知识而已,不是医生,我也无法断定你女朋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看来只能找找镇子上有没有车之类的交通工具,找来送你女朋友去最近的医院。”他看着对方逐渐黯淡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 “嗯,也只能这么办了,我去问问管家小绿。”陈天宇二话不说便走下了楼。 看着对方的背影,樊仁没做犹豫,用客房自带的洗手间收拾了一下自己,随即打开门,往一楼走去。 等走到一楼,就看到女佣小红在摆放着早餐。 而陈天宇则在和管家小绿沟通,说着其脸色似乎缓和了许多。 其他几个人也都醒了,站在旁边给着意见。 “情况怎么样?”樊仁走过去。 “有车了,镇长家有一辆摩托车,可以通过那唯一的镇口小道,不过在小道旁锁放着。”陈天宇扬着手中的钥匙,“我现在就去把淼淼抱下来。” “......”樊仁点点头,“你把人抱下来,我们再出两个人帮衬着,送你们到小道那边,以应对突发状况。” “我去吧。”稳重的庞子石先开口。 樊仁看了看其他几人,制止住他们要张开的嘴:“就我和庞子石吧,剩下的人就留守在房子里,看好行李。” “啊......好吧......”赵学林说。 黎芸却摇头表示坚决要一起去,樊仁拗不过对方,只能同意。 安排好后,陈天宇揣着车钥匙,上了楼。 不多时,他就把闭着双眼的林淼淼抱了下来。 于是,几人便没有浪费任何时间,直接向着镇口出发。 这时,天还蒙蒙亮,街道上没有行人,反而有着一层薄雾飘荡。 “天气情况有些不乐观啊,这种情况开车会很危险的,不知道阴阳镇外面的那条道是不是也被雾气笼罩了。”樊仁皱着眉。 “管不了这么多,现在淼淼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危险也得出去。”陈天宇紧紧地攥着手里的车钥匙。 黎芸担忧地看着陈天宇布满血丝的眸子,想说些什么,可犹豫了几秒,还是吞咽进了肚子里。 樊仁也不好劝什么,萍水相逢,能说的也说了。 毕竟二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他也不清楚。 在雾霾中,走了五分钟的脚程,几人到了来时的镇口。 不远处确实是有一辆老式摩托车停着。 陈天宇坐上车,然后由其他人用绳索把昏迷的林淼淼绑在他的背部。 “各位,我出发了。”准备就绪后,陈天宇转动着车把手。 “小心些。”庞子石说。 “等等,要不然还是算了,实在是太危险了,我包里面还有感冒药......”说着,黎芸的声音逐渐变弱,她也明白自己说的话太愚蠢了。 “放心,没事的。”陈天宇推了推眼镜,比了个大拇指。 下一刻。 一阵地动山摇,犹如平地惊雷的轰鸣声忽而响起。 众人面前的那条羊肠小道,被山上砸下来的泥石流掩埋住了,堵的水泄不通。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天灾,除了昏迷的林淼淼,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表情惊诧地看着眼前景象。 泥石流带起的狂风把皑皑白雾吹开,让他们更清晰地看到唯一的通道是怎么被掩埋的。 许久,可以撕破耳膜的声音消失,周围再次归于平静。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天宇脸上满是绝望和不可置信。 樊仁身体紧绷:“大概是昨晚上雨势过大,引起的少量泥石流坍塌。” 尽管嘴上是这么说,他的心里却已经把这个巧合归结为了某种不可抗因素。 这算什么?暴风雪山庄嘛? 脑海充斥着疑问的他环视四周,想要找到有可能是人为的迹象。 在扫视了几眼后,樊仁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他看到了在众人三点钟方向,草丛里站着一个身形娇小的人。 是那个一开始遇到的疯女人。 对方的发丝被吹动着,在雾气中如同招展的柳树枝。 此时的疯女人没有任何癫狂的样子,就那么定定地站在草丛里漠视着几人。 在发现了疯女人之后,樊仁的身体宛如拉紧的弦: “既然此路不通,我们再回去想办法吧。这里有些危险,保不齐坍塌会进一步变大。” “可,这是唯一的路了。”陈天宇走下摩托车,解开绳索,把背后的林淼淼交给庞子石。 “你要干什么,回来。”樊仁紧蹙眉头,一把拉住想要去用双手挖开通道的陈天宇。 “别这样,天宇哥。”黎芸也伸出手拉住了陈天宇,“想想淼淼姐。” 被拉住的陈天宇双膝跪地,转过头,流着泪水:“我真的太害怕失去淼淼了。” 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像个死狗一样跪在地上,痛哭着,没有过多情感的樊仁有些无法理解陈天宇的眼泪。 他只能尝试着想去理解这种感情。 就在这时,重新聚拢的雾气猛然又被吹动起来。 一个人影如同灵活的猎豹,直冲而来。 在远处观望的疯女人选择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手持桃木剑跑了过来。 身体的本能让樊仁快速召出了永恒之枪,而后他用风衣的长袖作掩护,转头朝着疯女人的方向举起了手。 瞬间,疯女人便停止住了脚步,她宛若石化般,站在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注视樊仁。 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陈天宇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怒视着戴着面具的疯女人。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把这个护身符交给那位姑娘。”疯女人晃了晃手上的三角形黄符,面具下吐出思绪极为清晰的语句,和之前判若两人。 “你究竟是谁?”樊仁没有把手放下。 疯女人却声音着急地说:“快,快拿着,时间不多了,等会我可能又会失去清醒。” 樊仁眯了眯眼:“那就扔过来吧,我不太相信你。” “接着。”疯女人把护身符丢给樊仁,然后就往草丛里钻去。 接过护身符,樊仁把手放下,同时心念一动,将永恒之枪收回背包中。 “那个疯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黎芸心有余悸地看着晃动的草丛。 “不清楚,这个护身符应该是给你女朋友的吧。”樊仁把护身符递给陈天宇。 “这样的东西还是扔了吧。”陈天宇声音嘶哑地说,没有接受这个护身符。 樊仁把护身符收好:“那我先留着吧。” 在触碰到这个护身符的刹那,一串描述也进入脑海,他便明白这是一件道具。 [道具:破损的护身符] [级别:稀有] [限制:一次性道具,佩戴者为神秘女人指定的人] [描述:神秘女人赠送的护身符,由莫名力量庇佑过的咒符,是非常稀有的道具,但因为损坏,只能保护佩戴者免受鬼物怪异的一次侵害,用完即毁。] 可惜,这个道具看来只能给林淼淼使用,得找个时间把道具放到对方的身上。 樊仁默默想着,对疯女人的身份也愈发好奇起来。 “既然已经冷静下来,我们就先回去吧。天灾面前,我们可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听到樊仁的话,庞子石把昏迷的林淼淼重新交给陈天宇: “自己的对象自己抱着,别傻了吧唧的。” “嗯。” ...... ...... 昏暗的房间内。 小昙正借助烛光,对着古朴的梳妆镜,左右扭头,似在欣赏自己的容颜。 “啧。” 她摸着左侧脸颊上的一块皮肤,开始轻轻扯动,很快,碎屑飘落,露出里面早就干涸呈现暗色的肉芽。 从镜子里看到了这些,少女娥眉微蹙,拿起梳妆台上的针线,开始缝补。 片晌,裂开的皮肤被其用细密的线缝合起来。 端详了几秒,小昙满意地笑了笑,接着用白色的粉末涂抹在缝合口上,遮盖住那让人惊恐万分的线头。 ...... 第五十一章 祭品 在见识到了可怕的泥石流天灾之后,陈天宇被其他几人半拉半拽地弄回了小镇上。 天色也在此时,开始逐渐亮了起来,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走动着。 他们依旧是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回来的几人。 至于对通道处发生巨大的声响,这些小镇上的居民好像并不在乎,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他们自顾自地忙着手头上的事情,生活节奏没有半点被打乱的迹象。 樊仁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这些古怪的本地居民。 按道理来说,唯一通道的方向有如此大的动静,正常人早就去围观了,可这些人的表情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莫非还有别的路可以出去? 想到这,他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着亲和,而后随手拉住一个路过的本地居民: “大哥,冒昧叨扰你几分钟,咱们小镇是不是还有别的路可以出去?” “出去?”被拉住的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樊仁,“没有,就那一条道,安心地待在这里吧。” 得到回答的樊仁松开手,任由着对方离开。 “啊,这该怎么办?真的只有一条道。”黎芸睁大着眼睛,不知所措。 “实在不行,就找镇子上的赤脚医生吧。”陈天宇抱着昏迷的林淼淼快步走向镇长家。 庞子石和黎芸怕其会出什么事情,急忙跟了上去。 樊仁落到了最后,他站在原地,冷冷地用眸子扫视着街道上的居民。 从刚才的问话,可以明显地看出来这些居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唯一的小道会被堵,并且他们并不在意这些。 不安和违和感混在了一起,不断涌上樊仁的心头。 接下来恐怕会发生更为可怕的事情。 他尽量调整着呼吸,双手揣进风衣外口袋,保持表情不变,移动着自己的双腿,快速地跟上走出了十来米的其他几人。 没走多久,他们便回到了镇长家门口。 赵学林焦急地站在门口处,他看到众人跑了过来: “你们怎么回来了?小道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感觉就和地震了一样,吓我一跳。” “应该是泥石流引起的坍塌。”樊仁说。 庞子石脸色凝重:“还好我们没有这么快出去,要不然,天宇和淼淼可能都要葬身于那堆土块里。” “那岂不是出不去了,淼淼姐怎么办?”赵学林微张着嘴。 陈天宇看着怀中的爱人:“再想办法吧。” 管家小绿这时候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 “客人们,实在不行,就先吃饭吧。小红已经备好了早饭。” “管家先生,你们小镇里有没有小诊所卫生院,或者可以看病的赤脚医生?” “很遗憾,没有,我们小镇的医生出了趟远门。”管家小绿做思考状。 “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陈天宇的语气有些急迫。 “嗯,很久很久之后吧,也有可能永远不回来了。” 陈天宇整个人都呆滞住了:“怎么会这么巧......” 樊仁拍了拍其肩膀,然后看向管家小绿: “你们这里有没有可以联系外界的东西,唯一的小道已经被堵住了,你们小镇的人为什么都不着急?” “哦,那是常有的事情,我们镇上的人早就习空见惯了,等过几天有经过的巴士看到,应该就会通知人来疏通的。” 管家小绿推开大门: “至于联系外界的东西,是真的没有,客人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穷乡僻野的,没有信号。” “听你的意思,就连基本的药物不会也没有吧?”樊仁面无表情地说。 “没有的,我们整个小镇上都不会有药物的,如果有,我肯定早就拿出来给你们了。” 樊仁看了眼陈天宇: “先把你女朋友安置好吧,这样一直抱着对病人也不好。多给病人喝热水,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她自身的抵抗能力,把烧退下去。” “嗯......”陈天宇点点头,失魂落魄地抱着没有丝毫醒转迹象的林淼淼,走进了院子。 “你们几个看着他点,天宇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樊仁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黄泉饭馆。 “黑羊哥,你要去哪,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吃早饭嘛?”赵学林好奇地问道。 “有点事情,你们先回去吧,记住我说的话。”樊仁摆摆手,头也没回地离开。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吧,跑了几趟,也有些饿了。”庞子石招手示意其他两人。 等所有人都进了大院后,管家小绿歪着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樊仁远去的背影。 走到黄泉饭馆前,听到里面食客聊天发出的声响,樊仁停止住了脚步。 和打听到的一样,这家店是经营一日三餐的。 而他之所以不回去,除了担心镇长家的食物有问题之外,更重要的是,樊仁想要得到一些答案。 毕竟这家店的老板小昙看上去是好说话的人,或许对方愿意透露她知道的。 脚跨过门槛,在结实的木制地面上踩踏,发出轻微的响动,因为时间原因,导致不多的食客们并没有像昨天那样停止聊天,死死地盯着樊仁。 他们中的不少人只是瞥了眼进来的樊仁,又继续着嘴巴上的事。 尽管如此,樊仁还是能感觉到,自打他进来之后,饭馆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随便找了张空闲的桌子,他缓缓坐下。 这时,小昙也走了过来: “小哥,今天这么早,要吃点什么?” “老样子,你推荐吧。”樊仁用不带情绪的黑色眸子看着少女。 “嗯,抄手和豆腐脑怎么样?” “可以。” “豆腐脑要甜的还是咸的?” “当然是甜的,豆腐脑我不吃咸的。抄手也不要放辣椒,早上,我想吃清淡一点。”樊仁思考片刻。 “咸豆腐脑明明也不错的说。”小昙嘟囔着。 “就这些吧。”樊仁提醒着对方别纠结,他才是要吃饭的客人。 少女咬着笔头,在手上的点菜单写了写:“行,你等会。” 说完,她便离开了。 樊仁也随之合上眼眸开始养神。 他可是没睡多久就被陈天宇叫醒了,即便有着可以轻易进入深度睡眠的能力,也改变不了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的事实。 在养神等待的时候,樊仁同样没有忘记思考着昨天到现在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目前为止,已知的信息中,是没有真正意义上死人的。 最严重的也只不过是林淼淼莫名晕倒,发轻烧没有清醒过来而已。 可就是这样,樊仁直觉依旧告诉他,其中有着不对劲,一些肉眼无法察觉的变化在悄然中发生。 这个任务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在所谓的红月没有到来之时,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咳咳,小哥,豆腐脑和抄手上桌了,趁热吃啊。”少女咳嗽了几声。 樊仁睁开眸子,一阵氤氲热气在眼前升起,带着些许香味。 看到樊仁睁开眼,小昙隔着白雾热气,对其笑了笑,眉眼间绽开了动人的花,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老板,我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问几个问题嘛?” “啊......”小昙愣了愣,她抿着朱唇,又看了下其他食客,“可以的,不过有些问题,我不一定能够回答。” “没关系。” 听到樊仁的话后,少女坐在了其对面:“问吧,反正现在客人也不多。” “你有退烧的药物嘛?” “没有的,我们小镇不会有药物的。” “经常在镇子小道旁出现的戴面具疯女人,你认识她嘛?”樊仁没有追问为什么不会有药物的原因,而是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疯女人......”小昙重复了这几个字。 “哦,你说的是秋青香吧,她是我们阴阳镇的傩舞师,因为一些事情,现在有些神智不清了。” “方便透露是什么事情嘛?”樊仁很想要了解那个疯女人。 小昙迟疑了几秒,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凑了过来,放低声音: “也不是不可以说,秋青香他们家是我们阴阳镇傩的传承独苗,因为只有他们秋家会这些,所以负责着祭典傩仪式,在我们小镇,是有着相当的地位。” “可是,在前几年,他们秋家不知为何,死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秋青香也因此开始变得有些疯癫起来。” “至此,镇上也开始流言飞起,很多人都传言说秋青香并不是因为家人死光,精神才出了问题,而是由于她在跳傩舞驱邪的时候,心不诚,触犯了神明。 更有甚者,认为秋家的几乎绝户,也与这件事情有关系。并且自那以后,我们镇子的小道会经常被泥石掩埋堵住。”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嚼着舌根,老镇长听到这些也有些生气,而傩舞是我们镇子祭典必须要有的传统,他怕秋青香会因此不再去跳傩舞,于是,便禁止所有人在谈论相关事情。” “之后,就没有人再敢谈论这件事情。” 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镇长村长的话往往堪比封建时期的统治者,所以樊仁并不诧异最后的结果。 同时,鼻翼翕动,他在面前的少女身上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股味道是胭粉夹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混合而成。 介于难闻和不难闻之间。 管理着脸上的表情,樊仁继续问道: “你口中的这个祭典是在八天后嘛?” “嗯。” “似乎这个祭典对你们很重要,现在都这个时代了,这未免有些......”樊仁没有把话说完。 “我知道你想表达的意思。”小昙道,“总而言之,这个祭典确实对我们镇子很重要,但原因我不能明说。” “那你知道红月嘛?” “红月?是什么?”少女一脸迷茫。 樊仁说完这句话后,一直在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尽管微不可察,但他还是看到了小昙眼中一闪而逝的迟疑。 显然,这位黄泉饭馆的老板撒谎了。 联想到对方提及过过的祭典,樊仁已经明白了所谓的红月之时就是八天后。 “没什么,忽然想到,顺口提的,月亮呈现红色的一种自然景象罢了。”樊仁用勺子吃着甜口的豆腐脑。 “哦哦。”小昙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之前你看见我拿着镇长家的油纸伞为什么会露出奇怪的表情?好像想要对我说什么。” “这个......”小昙再次降低音量,“我看到你手上的油纸伞之后,就明白你是寄住在镇长家。” “但镇长家有些问题,你最好别继续住了。” “什么问题?” “住他们家的游客会经常失踪,死不见人活不见尸的。” 樊仁挑挑眉,点头表示明白:“那你知道关于村尾那个制作傩面傩服的老板信息嘛?我认识的一个女生,昨晚上在他家里莫名其妙地晕倒了。” “知道一些,等等,不会是镇长介绍你们去的吧?” “嗯。” 小昙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认识的那个女性朋友,恐怕被选中了。” “选中?那是什么意思?”樊仁皱起眉头。 “祭典的祭品......” 小昙的声音极轻,樊仁仔细听才勉强听清楚。 “祭品?” “嗯,献给被惹怒神明的祭品。我不能再多说了,抱歉。”少女站起身,准备离开。 “可以先别走,再问一个问题嘛?”樊仁恳求道。 看着樊仁满脸诚恳的模样,小昙贝齿咬着下唇,露出不忍的表情,点点头。 “你知道秋青香住在哪里嘛?知道的话,可以带下路嘛?” “她家早就没人了,秋青香精神出现问题后,就没有再回过家,都是在野外如同孤魂野鬼般四处飘荡,行踪不定。只有在祭典当日,才会准时出现。” “就没有会在一个固定的地点出现嘛?”樊仁把最后一个抄手吃掉。 “嗯......后山的神庙吧,有人经常在那里看到秋青香,或许你可以去那里找找。”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樊仁站起身,没有犹豫地走向门口。 随着樊仁彻底离开黄泉饭馆,小昙明媚动人的脸上,扬起含着深意的诡笑。 而走出黄泉饭馆的樊仁脸上,则像是川剧变脸,重新恢复到了面瘫的状态。 第五十二章 十年之约 走出黄泉饭馆之后,樊仁没有立即往镇长家走去。 他对于自己从小昙那里得来的消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而且从对方身上闻到的那股味道他其实很熟悉。 接下来,他打算继续找本地居民问问后山的神庙在哪。 想着,骨节分明的手又随机抓住了一位路过的本地居民: “冒昧打扰一下.......” 未等樊仁继续说完,他瞥见了戴着面具,身穿破烂衣物的秋青香,正躲在巷脚处,偷偷地看着自己。 “有话就直说,你干嘛一直拉着我的衣服?”路人是一位年纪颇大的大爷,他满脸不爽地说道。 “抱歉,只是想问问镇子后山的神庙怎么走?”樊仁没有打草惊蛇,而是不断用余光留意着秋青香的动向。 大爷皱着眉:“后山的神庙,你要去那干什么?那里可是我们阴阳镇的聚行祭典的地方。” “单纯的好奇而已,想去看看。”樊仁打着马虎眼。 “往那边一直走去就行了,那座神庙就在山上,很显眼的。”大爷指了指村尾方向。 樊仁点头:“原来如此,谢谢啊大爷。” 大爷没有回答,只是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看樊仁,就离开了。 秋青香还在巷角里面的阴影处,没有移动,仿佛木头人,就那么静悄悄地窥视着。 樊仁回味着大爷临走前的眼神,然后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放在了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的秋青香身上。 “这个小镇似乎藏着什么秘密,住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在隐瞒着什么。”他低头自言自语地呢喃。 同时,双腿迈动着,在不知不觉中,靠近了巷角。 因为秋青香戴着面具,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但是其动作出卖了她。 对方察觉到了樊仁有些明显的接近步伐,秋青香没有任何犹豫,扭头便朝着后山方向跑去。 樊仁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任由可能得到的线索溜走,他直接跑着跟了上去。 尽管秋青香的身体看上去瘦弱,可其爆发出来的力量和速度远远超过普通女性,甚至比一些正常成年男性还要强。 体能并不出众的樊仁只能勉强跟上,在这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女人身后,大概一米左右的距离。 很快,追逐的两人跑到了后山山脚,疯长的野草和坑坑洼洼的山路,阻碍着樊仁前进的脚步。 他很庆幸自己穿着长裤和风衣外套,在这种荒郊野岭的鬼地方,如果裸露皮肤乱跑的话,恐怕早就满身伤痕,成了血人。 毕竟这些不受约制乱生长的野草,有许多是极为锋利的,在一定的速度下,很容易就能切割开细嫩的皮肤。 如果处置不当,更有可能会引起伤口感染,而在这个已经被封闭,没有任何医疗资源的的镇子,那将无疑会是致命的。 樊仁边奔跑边举起右臂,遮掩保护住自己的脸颊。 风声在耳边刮过。他对着疯跑的秋香大喊: “别跑了,我不是要伤害你的,没有恶意,停一下吧。” 浑身衣裳破烂的秋青香却充耳不闻,没有任何想要回头或者停下来的意思,像是躲避毒虫猛兽般,仍不停地往后山上跑着。 见鬼,这个女人到底在怕什么?明明就是对方先窥视自己的,结果被发现了,就自顾自地乱跑。 该死,这家伙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他一个正常男性根本就追不上其脚步。 樊仁嘴巴里不断喘着粗气,他发誓之后如果还能得到个人数值加点,一定会点在力量和速度上面。 就算没有,这次任务如果能够活着回到现实,也要在周末跑健身房,好好锻炼,把身体素质的核心力量强行提升上去。 就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前面的秋青香忽然再次加快了速度,逐渐甩开了樊仁。 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感受着脚下崎岖不平的山路,樊仁只能压榨身上的最后一丝力量,咬牙鼓腮,也跟着提速。 “呼,呼——” 或许是超出身体所能及的范畴,樊仁鼻腔里面弥漫起了一股如同铁锈的血腥味。 眼前的野草也开始变得模糊。 随着砰的一声,他被一块不显眼的石子绊倒,直接倒地。 而秋青香也早已不知去向。 樊仁扶着有些淤肿的额头,坐在布满石子的坡面上,不断大口喘起气。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真的跟不上一个姑娘家的脚步。 虽然这和对方经常走山路,熟悉路况有很大的关系,但跟不上总归是有些丢人的。 “咳咳咳......”很快,樊仁就被喉咙泛起来刺痛感折磨,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他单手摸着喉咙,休息缓解了许久,才重新站了起来。 既然已经到了后山,就往山上的神庙看看吧,碰碰运气,说不定秋青香正躲在神庙落脚休息。 打着这样的想法,樊仁往这个不算高的后山山顶方向看去。 一座因为距离过远,看不清楚模样的庙宇映入眼帘。 那应该就就是阴阳镇要举办祭典的神庙了。 樊仁吐出一口浊气,用不快不慢的匀速,往着坐落在半山腰的神庙走去。 如果真的找不到秋青香的话,他就只能看看所谓的神庙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用手不断拨着前方阻路的等人高野草,樊仁的思绪开始飘到了另外六个神选者的身上。 迄今为止,这六个神选者只有杰克和另外一个瘦弱男人露了面,其他人都不知所踪。 他有些好奇为什么在偌大的镇子上看不到其他几个神选者,即便是害怕,不敢随便出门,那也可以结队出来的,而不是躲在屋子里面,什么也不调查。 这可是诅咒之地啊,不可能真的就能相安无事度过这一次的任务。 不对劲,能分配到这个任务的神选者必然遭受过现实的毒打,孰轻孰重还是知晓的。 莫非是那个名为杰克的浪荡轻浮女人安排的? 说起来,那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就很捉摸不透,虚伪至极,其表面流露出来的,仿佛一层厚厚的面具遮盖住了其真正的性格。 如果非要找一个人来对比形容的话,那就是吉良吉影,只不过相较于吉良吉影,杰克的演技更为流畅自然一些。 而吉良吉影则完全是在装疯卖傻,一眼就能看出来,就像是他根本就不屑去演这些,就是在糊弄人。 吉良吉影这样做大概是基于其绝对高阶的等级,也就是所谓的强者自信。 至于杰克,樊仁看不穿,他只能隐约感觉到对方应该是比自己高一阶的神选者,除此之外,什么看不出来。 算了,想这些,关心其他神选者也没有意义,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赶快找出生路,从这个任务里面逃脱出来。 倒不是他内心黑暗什么的,只不过现在真的是自顾不暇,帮不了别人。 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帮人的时候,是必须要保证自己有着余力,而不是圣母心泛滥,不管一切后果,任由着情感道德支配自己。 就他自己而言,理性绝对大于情感道德。 樊仁的思绪重新回到了任务提示上。 诅咒之地的任务果然如同少爷说过的那样,往后会越来越难,现在也不过蓝阶任务,就已经开始谜语人模式了。 虽然这里也极有可能是樊仁连续主导两场任务的推断造成,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总不可能一直冷眼旁观,把命交给别人,指望别的神选者不会坑自己,还把生路解出来吧?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莫测的东西,在死亡的威胁下,往往会做出许多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樊仁低垂着眼帘,尽量注意着脚下的石子,以免像刚才那样摔倒,来个狗啃屎。 走了约莫十分钟,随着距离的推进,他也终于看到了这座神庙的全部模样。 神庙不大,装潢也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就是个很普通的庙宇。 墙身整体还算干净,应该是有人定时来打扫清洁。 其屋脊上还雕刻着看不出是什么的异兽图案,栩栩如生,十分狰狞。 视线挪移,一个身影正定定地站在神庙门前,沉默不语。 居然是樊仁跑断了腿也没有追上的秋青香。 这个戴着面具的疯女人,也看到了走来的樊仁,但这一次,她没有跑,只是用面具上那双怒目远眺后者。 这是怎么回事? 再次见到他,秋青香竟没有拔腿就跑? 樊仁顾不得太多,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对方面前。 “为什么你刚才要跑啊?”他双手搭着大腿,微微喘气。 “你来太慢,时间不够了。”清脆的女声从可怖的面具底下传出,给人一种奇异的违和感。 樊仁愣了愣,而后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自己之所以察觉到对方的窥视,就是因为其故意露出破绽,然后引他来这座后山。 看来阴阳镇的居民或许在监视自己或者秋青香。 “时间不够了的意思是指,你很快又会变成疯疯癫癫的样子嘛?” 秋青香点头,接着说道: “我上次让你给的护身符,给了吗?” “给了的,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樊仁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 “说吧,我等在这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事情,我只有短暂的清醒时间,你说话的速度要快一点。” “好,我明白了。”樊仁调整着呼吸,“你赠与护身符的那位女士,是不是被选中当成了祭品?祭品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的,她被选中当成了祭品,至于祭品的意思,就是献给这座神庙供奉的神明。”秋青香叹了口气。 “神明?你指的是类似于鸡鸭牛羊那样的祭品嘛?” “嗯,而且是活祭。当她被选中,招入此地之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你们必须保证她在祭典完结之前不能死亡。只要她在这片土地上死去,就等于完成祭祀,届时,长眠于地底的神明将会在九月初一,也就是傩祭开始之日苏醒,履行十年前的约定。” 樊仁有些毛骨悚然,他没想到都这个世纪了,还会有这样的可怕封建陋俗。 “九月初一,是指八天后嘛?十年前的约定,那指的是什么,可以说吗?” “就是八天后,至于约定的内容我也不记得了,我的绝大部分记忆都像是被封印住。”秋青香摇头,语气惆怅。 “那红月呢?” “祭典开始之日的当晚,红月将会伴随着神明的苏醒一起降临大地。” 这些怪力乱神的,听起来真的很像某种志怪小说,樊仁并不相信所谓的神明之说,他怀疑供奉的神明其实是某种诡异的邪灵鬼祟。 “为什么你会告诉我会这些?你怎么百分百肯定我就会相信你,我看上去不像正常人嘛?” “我的眼睛看到了,你有一颗追求真相的心。”秋青香举起右手,用中指和食指,点着面具上的两个怒目。 看来对方真的有着类似于巫女的能力,可以看到他的内心。 等等,神明...... 樊仁想到了在镇长家门口看到的古怪门神画。 包括他在内,当时总共有六个人看到了那两张门神画. 可唯独只有自己发生了奇怪的反应。 他当时还在纳闷,是因为神选者的身份还是通灵体质导致的。 现在想来,应该是由于通灵体质,看到了邪灵产生的反应。 “我这里有一张照片,是你们阴阳镇镇长大门口贴的门神画,你可以看一看,是不是就是你们供奉的神明?” 樊仁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把从陈天宇那里拿来的照片展示给秋青香。 秋青香接过手机,透过面具的孔隙,看了一眼,就语气急促地说道: “没错,就是这个,结伴双生的神明,祂们是不同的对立面,同时也是一体。” 见对方不敢再多看,樊仁拿回手机: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求证一下,傩舞是不是只有你们家族会?” “是的,这是我们家世代相传的东西,我们家就是阴阳镇沟通神明的唯一媒介。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凡是带着我们家血脉的人,命都不会太硬,无论男女,没有一代能活过四十岁,我现在是秋家唯一的血脉了。” 樊仁紧盯着那张狰狞的面具:“唐突地问一句,你的家人都是什么时候死掉的?” “自我十岁彻底习得傩舞之后,我的父母便都暴毙了。”秋青香语气轻柔,就像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情。 果然,黄泉饭馆的老板用半真半假的话应付了他。 “明白了。”樊仁忽然走到秋青香身旁,举起手拿开粘在对方凌乱发丝上的的枯叶,不经意间,手指也触碰到其耳轮。 “你,你在干嘛?”面对着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秋青香连忙退后。 “有枯叶粘在你的发丝上了。”樊仁举起手中的枯叶。 “......谢谢。” 秋青香声音变的飘忽不定:“我又要变成疯癫的状态了,最后一句忠告,记住,不要相信镇子里的任何人。” 说罢,这个女人就转身离开,没在了绿植之中。 樊仁没做任何挽留,面无表情地揣着黑色风衣口袋,转身准备往来时的路走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呆住了,站在半山腰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阴阳镇,四面皆是被群山环绕,只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外界,宛如世外桃源...... 第五十三章 四神 古卷云,逝者安息之地,阴宅也,而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此为绝佳地势,曰四神镇佑,若安阴宅于其中,便可藏风聚气,福荫子孙,兴旺后人。 所谓绝佳地势就是风水对墓地周边地形的总结,实际上就是四面环山,中间是一个宽敞的盆地。 风水所讲的“穴”就在这个盆地里,四面的山风水则叫做“砂”。 山主人,水主财。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有山无水休寻地,未看山时先看水。由此可见山和水对于阴宅的重要性。 而葬字上也对此地势有所体现,葬字下面的“廾”(发音拱),意为双手捧着。双手并在一起捧着,便形成了一个被包围五指包围,中间凹陷的穴窝。 阴阳镇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的地势,就如樊仁曾经阅览过的一书古卷所言,为绝佳的殉葬先祖之地。 可是这对于一个住着许多活人的小镇来说,就完全变了味。 阳宅和阴宅的地势风水不可相提并论。 适合阴宅的地势对于阳宅,往往会起到截然相反的作用。 即便樊仁只是看过相关记载,也没有更进一步地了解风水,可他明白,这一处绝对不适合居住活人。 因为从现在站的地方可以看到,这周围的山把整个小镇围堵的水泄不通,一片死寂,名为阴阳镇的小镇,更像是一口方方正正的巨大棺材。 所谓世外桃花源,除了人间仙境以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即为鬼村....... 樊仁一言不发地盯着山脚下那数十处房屋,许久,他才缓缓重新迈动步伐,往山下原路返回。 至于从秋青香那里得来的消息,他没有完全相信。 方才借故用手触碰了一下对方的耳朵皮肤,樊仁就看到了许多奇怪的画面。 哀怨的方言戏曲小调,有些诡异怪诞的舞蹈,尽是绿植嶙石的环境,以及两个穿着古怪戏服,戴着狰狞扭曲面具的神像。 这些画面已经足以证明秋青香早就已经死掉了,前面和他交谈的不过是一具移动的尸体。 经历了两次诅咒之地任务的樊仁对这些见怪不怪,从一个死人嘴巴里,得出来的消息,可信度实在是存疑,尽管对方确实给了一个可以保命的道具。 但他也不会相信黄泉饭馆老板小昙。 因为今天吃饭的时候,樊仁闻到了一股味道,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一开始,他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走出饭馆回想这,其才想通那是什么味道。 陌生的是胭脂或者化妆品的香气,熟悉的则是,樊仁每天都要面对的客人们散发出来的腐败气息。 从那个时候,樊仁就明白,小昙一直就是在跟自己演戏,故意麻痹接近自己。 毕竟在这个居民都带有莫名敌意的镇子,忽然出现一个看上去十分单纯善良的女人,正常人应该都不会怀疑对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果樊仁不是整日和死人打交道,鼻子对于腐气太过熟悉,恐怕也会上了当,被蒙在鼓里。 小昙故作姿态,半推半就地透露消息,简直把人心拿捏到了极致,知道太容易得到会被怀疑,便采取迂回的方式,打消自己的戒心,让他信以为真。 这些任务里面的鬼物怪异简直一个比一个还要狡猾,皆是剑戟森森,腹有鳞甲之辈。 这样的环境下,那些高阶的神选者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就算是有道具,活下来的几率也应该极为细微,除非...... 他抬起右手,想到了关于烙印之眼的描述——种子,这个印记除了有钥匙引导的作用之外,也许还有别的开发用处,只不过自己这个等级还没有能够接触到。 算了,与其指望没有相关情报的东西,还是继续想想生路吧。 无论是秋青香还是小昙,她们的话语中的交集之处,都提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祭典和祭品。 从某种角度来看,所谓的祭品消息应该是真的,这就是小昙撒谎最厉害的地方,半真半假,虚虚实实,更难以辨别是否为真话。 其他的暂时不考虑,从这个基本可以确认真实的信息入手,昏迷的林淼淼必然是关键的破局点,绝对不能让她出事。 名为神明的邪灵一旦苏醒,任务给出的生路会被堵住,他们这些外来的人,最后全部肯定葬身于此。 想到这,樊仁的脚步愈发快了起来。 ...... ...... 镇长家。 在用过早饭之后,陈天宇便一直在林淼淼身旁,时不时沿其唇沿处,喂着对方稀少的热水。 而昏迷的林淼淼仍静静地躺在床上,轻烧开始逐渐退了下来,她如同樊仁所述那般,竟然靠着自己的身体和意志力,把病魔驱散。 陈天宇握着林淼淼的手:“淼淼,加油啊。” 说着,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了求婚戒指。 上面没有钻石,也没有其他装饰,就是个朴实无华的银制戒指。 “每次不经意瞥见你的手机屏幕,都能看到你在看婚礼之类的的小视频。其实我知道的,这是你的小心机,你是故意露给我看的。” “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从大学毕业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筹划怎么向你求婚。而这个戒指花了我一大半的积蓄,它不算昂贵,可却是我能给的最好。” “现在或许不是时候,但我还是想说,请你做我的妻子吧。不求同日生,只求同日死。” 陈天宇自言自语地说完,便把手中的戒指套在了林淼淼的左手中指上。 他这么做,其实是认为自己的女友虽然在昏迷状态,但肯定可以听到自己的话语,也有鼓励对方快点醒来的意思。 为林淼淼戴上戒指,陈天宇神色疲惫地亲吻了其已经降温的额头: “从昨晚到现在,你也很久没有进过食了,我去向黎芸要点葡萄糖,你醒过来肯定是需要能量的。” 显然,在看到女友状态开始恢复健康后,陈天宇的理智也回来了。 推开房门,再轻缓地把门关上,陈天宇来到了隔壁黎芸的房间前。 “笃,笃——” “谁?”黎芸声音紧张地问道。 “是我,陈天宇。” 话音刚落,客房内响起一阵脚步声。 随即,紧闭的房门被打开。 “天宇哥,怎么了?”黎芸的脸色也有点差。 “你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啊。” “昨晚上太担心淼淼,所以睡不好,再加上白天起来的太早了,所以有点累。” “辛苦了。”陈天宇缓缓说道。“不用担心,淼淼的烧差不多退下去了。” “我来找你,是为了要一些葡萄糖,给淼淼补充点糖分和能量。” 黎芸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嘛,太好了,我现在就回房间拿给你。” “好,麻烦你了。” 黎芸转身往自己行李堆放的地方走去,摸索寻找起来: “天宇哥,你的状态也不太对劲,应该从昨晚上到现在,都没怎么睡过吧,最好休息一下,要不然淼淼醒过来,看到你这副样子,肯定会内疚的。” “嗬,没事,我还能扛得住,只要淼淼没有醒,我就不会睡过去。”陈天宇深呼吸了一口气。 “天宇哥,你真是男友力爆棚欸,难怪淼淼那么爱你。” “哦,淼淼在和你说闺蜜悄悄话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夸我?” “噗,还真是,她经常说遇到你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陈天宇愣了愣:“真的吗?不是哄我的吧?” “不是的,淼淼确实这样说过,她每次提及你,眼里都闪着光,真的是羡煞旁人。” 听到这里,陈天宇嘴角微微扬起:“是嘛......” “所以啊,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有什么别扭矛盾,千万不要藏着掖着,要说开,互相理解,这对你们的关系才会有好处。” 黎芸把找到的葡萄糖递给陈天宇。 “你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小丫头片子,怎么懂这么多啊?”陈天宇调笑道。 “额,只是看了一些相关的的书籍和电视节目而已。”黎芸脸上飘起红霞,语气有些忸怩。 “真的吗?我看是某位少女春心萌动了。毕竟气质那么神秘的帅哥,换成我是个女孩子,也会忍不住想入非非的。”陈天宇憋着笑。 黎芸说话变的结巴起来:“胡,胡,说八道些什么呢,那只是单纯对帅哥的欣赏,天宇哥,你可别乱揣测。” 陈天宇耸耸肩,脸上带着笑意,眉头舒展:“或许吧。” “笨蛋,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要睡觉休息了,去陪你女朋友去。”黎芸像是个被揭穿了心事的青春期少女,恼羞成怒地瞪了眼陈天宇。 “砰——” 房门被关上,把黎芸羞得通红的脸遮掩。 “哈哈哈......”在和黎芸聊完之后,陈天宇感觉身体和心理都轻松了很多,他拿着葡萄糖,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葡萄糖,陈天宇走到床头旁,用左手虎口握住林淼淼娇小的下巴,使其微微张开唇。 拿着葡萄糖的右手同时倾倒,准备往发皱起皮的唇里倒入葡糖糖。 就在这时,林淼淼一直闭着的眸子忽然睁开,她目光呆板,木讷地说道; “天宇,我好饿啊......” 女友的苏醒让陈天宇高兴起来,尽管对方表现地有些奇怪,甚至给自己一种不像是本人的古怪感觉。 但他却没多想,以为只是昏迷太久的缘故。所以自己的女友才会这样。 “没问题,你先乖乖的,把这瓶葡萄糖喝掉,我再给你去找食物。” 林淼淼转动着眼珠子,点点头,露出僵硬的笑容,然后张大嘴巴...... 村尾处的偏僻房子大厅内。 一位大腹便便的光头大叔色迷迷地盯着身姿妖娆的杰克: “看起来这个任务也挺简单的嘛,都快一天过去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就这么在这个荒废的房子里面待到红月出来的时候,我们就能解脱了。” 站在另外一旁的瘦弱男人不满地说道: “注意你的眼神,放尊重点,杰克大人可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yy的。” “蠢货,我又不是你们扑克组织的一员,我想怎么样就这么样。”光头大叔鄙夷地看着瘦弱男人。 “你......” 翘着二郎腿的杰克打断道:“别吵了,大家都是同伴,看就看吧,反正我也不会少了几两肉。” 言罢,她还抛了个媚眼给光头大叔,引得对方嘿嘿直笑。 “不过,我们就休息这么一天,也该准备出去调查线索了。要不然一直窝在这个荒废得老房子,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直躲着不可以吗?明明找到了这么一处没有人居住的房子,也带有食物。那些镇子上的居民都看起来怪怪的,不好接触。”站在角落的一个女生柔弱地举起手。 “小妹妹,你要记住,进入了扑克组织,就要老实听从上级的命令,而不是提出质疑。别忘了,你们的任务可都是被带着通关的,说难听一点,你们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杰克用锉子磨着涂有鲜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甲,面带笑地说。 “谭璐,老实听话吧。” “是啊,听话就行了,前几次,不也是这么通关的嘛。” 听着另外两个大学男同学的话,谭璐只得颔首表示服从。 “向文山,你昨晚上不是出去了一趟嘛,给我们说说,你得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没?” 杰克勾人的桃花眼看向瘦弱男人。 被叫做向文山的男人像是得到了女王发号施令的奴才,脸上堆起笑汇报道: “昨晚上,我确实出去了一趟,看到了落单的那个神选者,他和另外一帮人走进了不远处的铺子内,没过多久,又急匆匆地出来了。” “因为怕被发现,所以我只敢远远地站着窥视。” “还有呢?”杰克挑着眉。 “我还从那个铺子老板口中得知,这个镇子叫阴阳镇的原因。他们镇子葬俗邪乎,是为人鬼同居,生死共住,故而名为阴阳。” ...... (注:开头提及的风水学,为笔者杜撰,切勿当真。风水学博大精深,是古人的智慧结晶,之所以能发展至今,也是因为其蕴含着诸多地球物理学和水文地质学等,请相信科学。) 第五十四章 泰坦魔芋 “呼——” 黎芸从梦中惊醒,其脸色苍白,胸口上下起伏着,呼吸异常急促,而鬓角和额头布满冷汗。 冷静了许久,她缓缓坐起身子,从床头柜上拿起两张纸巾开始擦汗。 这已经不知道是黎芸第几次做的相同噩梦了。 噩梦的内容基本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两个戴着面具。看不清楚具体模样的古怪身影在梦中闪动,他们嘴巴里不断念叨着阴阳二字,同时伴着像是风声般的杂音,向其招手。 而这个噩梦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当黎芸听到陈天宇要到名为阴阳镇的小镇上取材拍关于傩的纪录片时。 她便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一同前行。 本来作为剪辑师的黎芸是不用亲自到现场的,可无奈听到镇子的名字,心底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探知欲,似乎有什么在勾动着其。 再联想到连续做的噩梦内容,她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没有犹豫,立即参与了这一次的拍摄活动。 然而,到了这个小镇子,噩梦依旧继续着,甚至变本加厉,黎芸刚才有一种鬼压床,无法从梦中摆脱,在其中逐渐沉沦的感觉。 她昨晚上睡不好除了是担心闺中密友林淼淼外,噩梦这个因素也是占比极大的。 不过说起来,今天的噩梦与往日有些不同。 她能很清晰地看到那两个戴面具人影的具体外貌。 两个人影穿着古老的戏服,那服饰是玄色与赤色相间的,花纹古怪,面具则是纯黑色的扭曲人脸。 没错,就和镇长家大门前的门神画上的那两位一模一样。 所以黎芸才会出现如此大的反应,她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在自己看完了那两张门神画之后,潜意识里面把具体的外形强行和噩梦内容糅杂起来。 黎芸颤抖着手把揉捏成一团的纸巾丢在一旁,双手抓着头,看起来有些崩溃,她快受不了,在这样下去,恐怕连入睡都做不到,或许选择跟来这个镇子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错误。 这大概就是自己的命格的问题吧...... 从刚刚出生时,父母找先生给她算命取名字,就曾经断言过自己八字为纯阴,是不详,在桃李年华之际,便会遭受一场没有任何活路的大难死劫。 当时,父母听到这些,也是生气,直接就赶走了那位先生,找了另外一位算命,给她取了现在的名字。 而这些都是懂事后,父母当作笑料说与她听的。 听到这些的时候,黎芸也觉得可笑。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细思极恐,因为真的开始对应上了,她就像是被命运裹挟,在冥冥之中被指引到了这个小镇,正一步步地走向死亡的深渊。 自己该怎么办? 现在镇子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封住,闺蜜莫名其妙地晕倒,愈发清晰诡异的噩梦,诸多的奇怪,让她的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还没谈过恋爱,甚至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 可哪一个异性恋的妹子,没有做过可以遇到一个真命天子与自己白头偕老的美梦呢? 实际上说来,她长得其实还算清秀,上学时也时常有男孩子追过其,只不过黎芸是一个家长老师眼里的乖孩子,只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没有去对这些做出回应。 久而久之,很多认识的朋友都经常打趣地说,黎芸不是喜欢女孩子,就是一个没有什么感情,只会学习的书呆子。 对于这样的评价,黎芸并不在意,她甚至有部分是认同的。 直到在巴士上看到了樊仁,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喜欢什么类型的。 严格上来说,樊仁并不算长得有多么惊世骇俗地好看,充其量只是清秀往上的水准。 对方吸引她的还是其身上的气质,神秘内敛却又勾人,黑色的眸子宛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湖面,让人看不穿,还会映照出自己。 想到这,黎芸的心情也放松了些许。 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将眼角的泪水用手背擦掉,她振作了起来,然后下床,走向独立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开始往脸上不断拍水清洗...... 隔壁房间内。 “淼淼,睡了这么久,你的身体有什么不适嘛?”陈天宇看着乖乖把葡萄糖全部喝掉的女友,眼神带着担忧。 林淼淼在喝下葡萄糖后,木讷的眸子尽管依然透着暮气,但变得还算灵动起来: “没什么事情的,我的身体好着呢,就是单纯的饿了,想要吃肉,吃昨天晚饭时,吃过的那份味道独特的羊肉。” 说完,她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吞咽着口水,没有喉结的喉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那就好,要吃的羊肉得等一会,你先休息着,我等等再带你去找管家要来吃,好吗?”陈天宇的神色缓了缓,他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女友。 毕竟刚刚醒过来,一下子不应该吃太油腻的东西,而是要慢慢调理。 “先让我看看你的烧彻底退下来没有。”陈天宇用还算大的手掌轻抚林淼淼的额头。 “温度完全正常,应该没事了,来,把这杯温开水喝掉先。” 陈天宇把凉了一分钟的热水递给林淼淼,眼神里面全是宠溺和关心。 林淼淼歪着头接过水,而后看着陈天宇中指上的银质戒指,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讽笑。 她接着扬起自己的左手:“这戒指未免有些太廉价了吧,天宇。” 说罢,林淼淼没有去看陈天宇有些难看的表情,直接自顾自地把手中的温水喝掉。 “抱歉,等之后有了钱,我会补偿你的。”陈天宇对于戒指的事情,他自己也是有些愧疚的。 “啊,是我的问题,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林淼淼把水杯放好,满脸歉意地抱住陈天宇,“对不起,说了伤你心的话。” “没事,放心,我一定会补偿你的,说到做到。” 下巴靠在陈天宇肩膀上的林淼淼,脸上的笑容愈发地张扬,她看着对方的脖颈,露出渴望的表情,同时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爱人的背部。 “天宇,我真的好饿啊,好想吃本地的羊肉,可不可以现在就下楼,找管家小绿要啊。”林淼淼嘴巴里不断分泌着唾液,强忍着饥饿,近似于撒娇的呢喃着。 感受着女友的耳厮磨鬓,传来的热气,陈天宇的身体也有些酥软了,他在对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好吧,我们现在就下去找管家小绿吧。就怕今天可能会没有你想要的羊肉。” “谢谢亲爱的,肯定会有的,这里可是镇长家。”林淼淼喜笑颜开,笃定地说。 “好了,先下床吧,睡了这么久,又没吃饭的,还有没有力气走路啊?实在不行,为夫来个公主抱把你抱下去。”陈天宇故做亮出肱二头肌的动作。 “有的,臭不正经的。”林淼淼起身下床,娇嗔地白了一眼陈天宇。 陈天宇却没有过大的反应,还愣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 林淼淼看着陈天宇,好奇地问。 陈天宇摇摇头:“额,没事,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走吧我们下楼去。” “好。” 房门被打开,陈天宇和林淼淼往楼下走去。 走到一楼大堂,其他人都不见踪影,陈天宇想了一下,估计他们都在补觉,毕竟因为自己女友的事情,闹了一早上。 环视一周,只有管家小绿拿着一个大铁壶浇灌着院子中央的那盆不知品种的植物,颇有闲心的样子。 陈天宇走到对方身旁,准备开口,却被一股难闻的味道,呛了一下。 那股味道极为难闻,是血腥和腐烂死老鼠混杂的臭味。 仔细看去,管家小绿手上的铁壶喷出的水居然是暗红色的。 这把陈天宇吓了一跳,他掩着口鼻: “管家,你这是在浇水嘛?为什么这水是红色的?不会是......” “哦,就是血水。还记得我说过的我们镇子特有的羊品种嘛?这血水就是羊身上的。”管教小绿没有回头,仍旧在专心地浇水。 “可是什么植物要用血水浇灌啊,这也太奇怪了吧?”陈天宇皱起了眉。 “这是泰坦魔芋,别名叫尸香魔芋,一种独特巨大的花植,之所以用血水浇灌,就是因为这能让其开更为娇艳的花瓣。而这花瓣传说晒干磨成粉末,可让即将消散的灵魂稳定。” “......” 陈天宇将视线挪移到眼前的巨大植物上。 “当然那只是传说,主要的作用还是可以滋阴安神。我那里有药粉,客人你需要吗?” 面对着植物散发出来恶臭,陈天宇连忙摆手: “不需要哈,这玩意在我认知范畴之外,不太能接受。” “真的吗?”管家小绿此时忽然转身,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僵笑,盯着陈天宇身后的林淼淼。 “真的,不用......”陈天宇的语气开始迟疑,他发现管家小绿虽然是和自己说话,可眼神却在自己的女友身上流连。 他也由此联想到了有幽闭恐惧症的林淼淼,昨晚上在封闭幽暗的环境中,紧张到昏过去的情况。 这个粉末有安神的作用,应该可以给淼淼拿一点来用一下。 陈天宇也扭头看向林淼淼: “淼淼,你要吗?” “可以吗?”林淼淼试探地说着,语气有点奇怪,她的眼神此刻是和管家小绿对上的,这让陈天宇不太舒服。 “当然可以。”陈天宇和管家小绿异口同声地一起说道。 “......”陈天宇重新换头看向管家小绿。 管家小绿只是笑着微微点头,从绿色长衫胸口处的口袋。拿出一个用透明袋子装着的红色粉末,递给陈天宇。 陈天宇犹豫了几秒,继而接过: “谢谢......这需要多少钱?” “不用钱,来者即是客。” 管家小绿脸上的笑意不减,尽管在陈天宇现在看来极为欠揍。 “那怎么服用?” “伴着温水喝就好了。” 陈天宇点头,把手中的粉末拿给林淼淼,后者接过的时候,眼底划过难掩的渴望。 “谢谢老公。”林淼淼用双臂环抱着陈天宇,在其左侧脸亲了亲。 “哦,对了,管家,你们本地特有的羊肉还有吗?淼淼有些饿了。”陈天宇被亲之后,身体微微僵住。 “有的,不过不多,但是不久之后就会有一批准备养起来的羊。别着急,放心,还有十来分钟,午饭的时候就能吃上了,小红在做菜呢。”管家小绿转过身,继续用手上的大铁壶浇灌着含苞待放的泰坦魔芋。 “可是......” “我现在不太饿了,既然管家都已经这么说,就不要麻烦别人了,再等一下也没事。”林淼淼制止住了陈天宇接下来的话语。 俯首看着怀中熟悉的面容,陈天宇只觉得全身充斥着疏离和陌生感,他最后只是点点头,就真的没再说什么,陷入了沉默。 “砰砰——” 院门忽而被大力敲响。 管家小绿停止了手中活计,走向大门。 咿呀一声,是樊仁回来了。 只不过他看上去气喘吁吁的,像是刚刚跑完步回来。 原本早就应该回来的樊仁,被后山上兀然泛起来的白雾,搞得晕头转向,花了老大的功夫和时间,才从上面跑下来。 “黑羊哥,你这怎么喘着气啊,是出去运动了嘛?”陈天宇走了过去。 “嗯,出去逛逛,找小说灵感,结果逛到了后山上去,起了雾,差点迷路回不来。” 樊仁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管家小绿,视角很快就察觉到了站在大堂附近的林淼淼: “你女朋友醒了啊?” “嗯,烧也退了下去。” 看到林淼淼醒转,樊仁心里绷起的弦稍稍松了些,他颔首:“让她多休息吧,毕竟受惊过度,精神会不太好。” “嗯嗯,这个我知道的,黑羊哥,你回来的正好,准备开饭了,你也一起来尝尝本地特有的羊吧。”陈天宇说。 “行。”樊仁没有拒绝,因为如果饭菜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他在黄泉饭馆吃的,可不会比在镇长家的要好到哪里去。 管家小绿这时也开口: “既然如此,我就先去准备桌椅碗筷,顺便叫其他客人,以及老爷夫人一起出来吃饭了。” 第五十五章 羊 在管家小绿准备好了桌椅碗筷之后,他便上楼去叫其他几个还在房间里休息的人。 女佣小红这时候也端着一盆盆香味十足的农家菜,开始在展开的餐桌上摆放。 “需要帮忙嘛?”陈天宇看到对方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礼貌地问道。 “不用的,谢谢。厨房那边挺脏,不劳烦客人你了。”女佣小红脸上扬起笑,尽管一直来来往往,忙个不停,她却没有任何气喘流汗的迹象。 陈天宇点头,也以笑回应对方。 “闻起来味道还不错。”樊仁看着餐桌上的菜肴。 “是啊,镇长家的菜不算有多美味,但绝对不会差,毕竟偏向于家常菜。” 陈天宇整理桌椅: “黑羊哥,等会你一定要尝一下本地特有的羊肉,味道真的很特别。算了,还是不说了,说着说着,我都开始馋了。” 这已经是樊仁第三次听到,对于特有品种羊的评价。 他也开始对这特殊的羊肉感到好奇,这么多人都说好吃,想来味道一定很特别。 此时,小红用双手端着一盆肉菜从厨房方向走来,那个盆极为大,是其他菜量的双倍。 “昨天见你们对我们镇子特有的羊肉如此好评,我就想着多做点。”小红把菜放到桌子上,边说着边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淼淼。 “哇塞,这么一大盆,看来我们今天可以敞开了吃。淼淼,你看,你想吃的羊肉,这么多欸。” 听着陈天宇说的话,林淼淼笑了笑,视线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地黏着刚刚上来的菜。 樊仁自然察觉到了对方奇怪的表情,但以为其只是昏睡了太久,饥饿导致的。没多想什么。 其他几人这时候也都二楼走了下来,看到醒转过来的林淼淼,他们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淼淼,你醒了啊,实在是太好了。”作为闺蜜的黎芸凑上前,抓住林淼淼的双手,关切地说。 “快坐下休息,你身体还有哪里是不舒服的嘛,一定要及时说出来哦。” 面对着好友闺蜜仿佛炮弹一样的接连关心,林淼淼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没事的,我身体很好,让你担心了。” “那就行,总之,没事就好。”黎芸牵着林淼淼的手,让其坐在了椅子上。 林淼淼没有言语,依旧用略显苍白的笑回应黎芸。 赵学林打着哈欠,用右手胳膊捅了捅陈天宇: “淼淼姐什么时候醒的,天宇哥你也不和我们说说这个好消息。” “没醒多久,运气好,淼淼靠自己度过了这个劫难。” 陈天宇耸耸肩: “看你们都没睡好,所以没打扰你们休息,抱歉,这件事情让你们费心了。” “小事情,人没事就好,我们可是同伴啊。说起来天宇你应该去休息一下,眼球都布满血丝了。”庞子石也走了过来,缓缓吐着气。 “嗯,吃完饭吧,我就去小憩一会。”陈天宇揉了揉酸痛的双眼,表情有点颓丧。 赵学林伸着懒腰:“辛苦了,辛苦了。我觉得淼淼姐能醒过来,还是得多亏了天宇哥的照顾。” “她可是我最爱的人,这是我应该做的。”陈天宇苦笑,注视林淼淼的眼神有些复杂。 “绝世好男人,吾辈楷模,子石哥,你说是不是?”赵学林笑道。 庞子石想到了今天早上陈天宇那撕心裂肺的模样,摇摇头,而后点头一笑,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与几人实际上没有太多交情的樊仁,站在旁边观察着几人,他倒没有因为搭不上话,而感到尴尬。 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世界感觉,甚至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还会有意无意地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弱。 即便是被牧羊犬养大的狼,也还是狼,终究是和温驯的羊不是一个品种,能做到安然共处,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尽管习惯了,但樊仁还是会莫名想起吵闹的王胖子和吉良吉影,哪怕那两个人都有可能带着某种目的接近自己。 他这样的人,本身就是很难交到朋友的...... “好了,饭菜都上完,可以吃了。”小红拿着一桶米饭说道。 “额,镇长和镇长夫人呢?主人不在,我们也不好失了礼数,提前动筷。”陈天宇说。 “老爷他们已经和我们提前打过招呼,你们尽管吃就是了,这些菜肴都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 小红笑着说,从开始到现在,她脸上的微笑就没有停止过。 “好,辛苦你了,不得不说,你做的菜真的很好吃。”陈天宇坐在了林淼淼身旁,拿着碗舀起饭来。 “客人喜欢就好,这是我的荣幸。”小红点着头,退到一旁。 其他几人也陆陆续续落座。 樊仁甩开脑海里的杂念,选择坐在了最末尾处。 “哒,哒——”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 是管家小绿扶着镇长和镇长夫人从屏风后面走出,不知道是不是樊仁的错觉,他发现两位老人的精神状态有些萎靡不振,神色看起来不对劲。 “镇长,镇长夫人......”陈天宇站起身,点头示意。 “年轻人不用客气,快坐下来吃吧,菜要凉了。”镇长的声音较之前变得嘶哑许多,像是从残破的风箱发出来。 把两位老人扶到位置上后,管家小绿便扶手站在了她们身后。 樊仁眯了眯眼睛,他有些无法理解小红和小绿的做法,但见其他人也没有异议,只得暗自腹诽了一句封建。 上了餐桌的林淼淼犹如饿鬼附体,她不断用筷子向大盆的羊肉猛攻,至于其他菜根本就没有流露出半点兴趣。 “哦哦。” 听着几人的评价,樊仁看了眼那盆羊肉,只剩下半盆的羊肉,酱汁上飘着月牙形的油花。 他皱起了眉,接着又舒展开来,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再联想到特别品种的羊,樊仁的心里一沉,他用微不可察的眼角余光,扫视着镇长,镇长夫人,以及女佣和管家。 “怎么了?黑羊哥,你看起来好像没什么胃口?”陈天宇说。 樊仁呢点头:“是啊,最近对肉腥不是很感冒,想多吃点素的。” 说着,他压抑着内心泛起的恶心,把筷子伸向了蒜炒空心菜。 “这样啊,那可惜了,这羊肉真的很不错。” “嗯。” 镇长这户人家,果然如自己一开始所料,有很大的问题。就连这样的菜都有,他们该不会真的落入到了什么奇怪的镇子吧,想到这,樊仁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看着众人脸上享受的表情,他很想制止几人吃那羊肉。 但斟酌了几秒,樊仁最终没有选择立即翻桌子,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现在只是第二天,距离红月当空之日,还有八天,对于鬼物怪异限制还是很大的,如果在没有找到生路的情况下,直接翻脸,恐怕活不到那个时候。为了活命,只能委曲求全了。 樊仁看着几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对蔬菜下着筷子,就算他是法医,也不代表完全对这些免疫,谁知道其他的肉菜里面有没有混杂着不该有的东西。 “对了,镇长,我们之前在镇子前的小路遇到过一个疯女人,那个女人是什么情况?” 镇长的眼皮抖了抖,沉声道:“你知道守村人的传说嘛?” “不清楚,但愿闻其详。”樊仁已经快速地吃完饭,放下碗筷,露出好奇的神情。 “相传守村人是来到人间苦修的,这样的人能为村子小镇消灾挡难,把所有的噩运都挡在自己身上,老话说得好,今生苦是为来世福。 一般来说,守村人大多都五弊三缺,五弊即鳏、寡、孤、独、残。而那孩子极为可怜,自小便失去双亲,吃着百家饭长大,且性子疯癫。你们所看到的便是我们镇子的守村人。” “听起来有些玄妙。”樊仁说。 “这些都只是传言而已,之所以这么说出来,是因为我听说你是个作家,想着顺便给你提供点小说素材。 而且那孩子过的太惨了,所以我一直认为她是我们镇子的守村人,希望其下辈子能够投个好胎。” 见樊仁表情不太对劲,陈天宇说道: “黑羊哥你的职业,是昨天晚上吃饭聊天的时候,我说出来的,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反正也是假身份,樊仁同时在心里面说着,然后看向镇长: “那她的名字叫什么?” “秋青香。” 闻言,樊仁挑了挑眉,这是他听到的关于秋青香身份的第三个说法。 三种说法各不相同,镇长所说的偏差最为严重,只说了她是个可怜人,没有丝毫提及傩相关的东西。 他想到黄泉饭馆老板小昙说的,再结合镇长的态度,恐怕在秋青香身上发生过一些事情,一些无法谈及的事情。 秋青香应该就是这一次诅咒之地的关键性人物,即便对方已经是个死人。 手放进了口袋中,他开始把玩着里面的护身符。 这个道具,樊仁无法放进拉背包里面,只能一直放在口袋里面保管。 他得找个机会,把手上的这枚护身符送到林淼淼身上。 “年轻人......” 镇长的声音将樊仁的思绪拉扯会现实。 “怎么了,镇长先生?” “黑羊是你的笔名嘛?” “嗯,是的。因为羊大多数都是白色的,黑羊则属于羊群中的异类,往往寓意着特立独行之辈,所以我取了一个这样的笔名。” 樊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经过无数次练习,他的笑看上去可以算正常了。 “原来如此,有个性,不愧是写小说的,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赵学林啃着羊排。 樊仁笑而不语。 “欸,心理学上是不是有一种行为叫做黑羊效应。”陈天宇推了推眼睛。 “是的,黑羊效应,指的是一群人面对压力时,往往会欺负一个性格相对懦弱,不敢反抗的无辜者。黑羊指的便是与白羊群格格不入的受害者。” 作为一名法医,对于其他医学领域的书籍,樊仁还是有所涉猎的。 “厉害,黑羊哥,你的知识范围有点广啊。”赵学林举起沾满油脂的大拇指。 “其实,黑羊还有一种意思。”镇长忽然说道,把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代表着不详和邪恶。” 看着镇长的脸,樊仁忽然有种别扭感,好像对方不是本人,而是有什么,在借助着其身体,在和自己说话。 他迅速地眨了几次眼睛,紧接着这种别扭违和感瞬间消失。 “嗯,无论在西方还是在东方国家的传说里,黑羊确实也都有这方面的寓意。” 樊仁盯着镇长那张布满时光痕迹的脸: “不过,我听说在阴阳镇,黑色可为尊的。” “你是听谁说的?”镇长夫人插嘴道。 “黄泉饭馆的老板,小昙。” 话音刚落,镇长和镇长夫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他们随即对视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怎么了?” “没事,吃饭吧。”镇长摆摆手,脸色转眼间就恢复了正常。 虽然对方言辞闪烁的,但人不想说,樊仁也只得作罢,没有去刨根问底,他停止了说话,转而看向院子中央的那盆巨大植物。 从回来的时候,他就敏锐地闻到了一股血腥和死味从植物中散发出来。 在他的眼里,这盆植物飘散的阴森白气越来越浓重,开始转变成黑红相间。 “淼淼,你吃的太多了吧,这样下去,胃会撑坏的!” 陈天宇颤抖的声音传来...... (检测系统牛逼,无fuck说,明明已经写得很隐晦了) 第五十六章 识破 陈天宇的声音很大,至于听上去有些颤抖,并不是因为感觉害怕,反而更像是一种情绪上的崩溃。 原本还算热闹的餐桌,也因为陈天宇接近于失去情绪的话安静了下来。 “天宇,我只是单纯地饿了而已啊,你这么大声,我有点受不了。”林淼淼泫然欲泣,眼眶湿红。 坐在旁边的黎芸这时候选择了为自己的闺中密友撑腰,她轻抚着对方的背部,然后看向脸色复杂的陈天宇; “天宇哥,你怎么这样啊,淼淼可能只是没吃早餐,所以饿的多吃了些,就算你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就不能小声点吗?” “天宇可能是太累,所以没控制好脾气,就别吵了。”庞子石在一旁说道。 赵学林也连忙一起说道:“对啊对啊,你看天宇哥眼白里全是血丝,现在脑子肯定是浑浑噩噩的,各退一步,别吵起来。” 樊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至少从林淼淼的微表情来看,他看不出对方有什么问题,倒是陈天宇欲言又止的,似乎真的如大家所言,其由于太过劳累,而导致情绪崩溃。 回想到今天早上陈天宇那不要命的表现,樊仁没有再去细究,拍了拍他的肩膀: “冷静一下吧,如果真的太累了,最好回房间休息一下,毕竟你现在的神色真的很难看。” 面对着众人的劝解,陈天宇张着嘴,他想说些什么去辩解,可看到林淼淼难过的模样,以及其他人不解的表情,千言万语终究化为了苦笑。 “抱歉,情绪失控,影响到大家吃饭了,淼淼,对不起啊。” 他的声音极为低沉,看起来是真的很累的样子。 “没事,天宇哥,别想太多,吃饱了就去休息吧。”黎芸也算是见证了林淼淼和陈天宇爱情的人,她也明白后者有多爱前者。 林淼淼这时候也抱住了陈天宇,带着哭腔: “天宇,应该是我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嗯。”陈天宇只回答了这么一句,但没有伸出双手回抱林淼淼。 “年轻人,和气一点,这样感情才长久。”镇长放下筷子,看着两人。 镇长夫人摸着自己老伴的手:“是啊,不要把坏情绪留给自己最亲近的人,要不然到时候追悔莫及。” 陈天宇身体颤抖,保持沉默,没有言语。 多么和谐美好的一幕啊,尽管站着的两位佣人笑容瘆人而又僵硬,尽管桌上的菜肴里夹杂着不该食用的东西,尽管这里是一个有着鬼物的村子...... 樊仁就像是一个和其他人分属不同时间维度的异类,漠视着身边发生的一切。 或许,无知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我吃饱了,先上去休息了。”陈天宇轻轻推开林淼淼,然后用手指抹掉她嘴唇边的酱汁。 “少吃点。” “嗯嗯。”林淼淼点着头。 随着拉动椅子的声音响起,陈天宇和樊仁同时站起身。 “我也吃饱了在外面跑了很久,正好想休息一下,一起上楼吧。” 陈天宇颔首,垂头丧气地走向楼梯口,樊仁紧随其后,他刚才观察到了对方的表情变化,有些许的不对劲。 等走上楼梯,樊仁才缓缓开口: “你刚刚是想要说些什么吧?” 走在前面的林天宇停下脚步,他转头看向在后面地樊仁: “我......” 他不断做着嘴形,仿佛对其而言,把心里话说出来,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樊仁眉间微微皱起,形成八字:“你是有什么无法说出来的话吗?比如说出来,别人肯定不会相信,还会把你当成你神经病的话?” 敏锐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了异样,陈天宇或许根本就不是因为劳累导致的情绪失控,而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其实,你可以和我说的。我是写悬疑小说的,对于有些东西还是有接受度的,甚至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樊仁循循诱导着,他想知道陈天宇到底有什么话,不敢在众人面前说出来。 “我只是单纯的累了,没有别的事情,黑羊哥,别担心。” 尽管嘴上怎么说,可几欲张口的陈天宇,脸上的表情透着遗憾绝望,无精打采的眸子则带着愤怒和不甘。 樊仁沉默片刻,而后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好休息吧,如果你想说了,记得随时来找我。” “嗯。”陈天宇没有拖泥带水,如释重负般转过头往二楼走去。 望着对方隐没于楼梯转角黑暗中的背影,樊仁思忖起来。 走到了二楼房门前,陈天宇转动着门把手,速度极慢。 他有些不想回到房间,看到关于林淼淼的东西。 因为他最爱的女人不见了,一楼吃饭的那个只不过是有着相同皮囊的躯壳。 四年多快接近五年的感情,陈天宇对于爱人林淼淼的每一个眼神都极为熟悉,而苏醒过来的那个,一颦一笑都给他陌生的感觉。 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女友。 可把这些说出来,也肯定不会有人相信的,因为实在是太荒唐了,荒唐到陈天宇都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非常真实的噩梦。 最终他没有转动着门把手,而是背靠着房门缓缓坐下。 急促的呼吸声不断从鼻子里喘出,腮帮子则被他咬牙咬得鼓紧,其五指做拳状,手背被爆出的青筋布满。 陈天宇无力地向空气挥动着拳头,他明白,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林淼淼早就死了,死在了那个昏暗的厕所里。 而那现在借助自己爱人身体活动的灵魂,是一个可怖诡异的存在...... 自责和无奈从心底涌出,他甚至想象到自己的女友当时是有多么的无助,嘴巴里面也必然念叨着他的名字。 如果当时多留个心眼,看着点淼淼,这样的事情大概就不会发生了吧。 陈天宇背靠着门,仰着头,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为爱人复仇,想着,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樊仁在目送陈天宇离开后,没有马上跟着一起上楼,反而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又重新走出楼梯口,往大堂走去。 “黑羊哥,你怎么又回来了?是没吃饱嘛?”赵学林啃着手中的骨头,看向樊仁。 “不是的,额,你可以跟我来一下,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樊仁看着满嘴油水的林淼淼,面无表情。 “你说的是我嘛?”林淼淼用油腻的手指点了点自己。 “对。” 樊仁点头,双手插在黑色风衣的外口袋里面。 林淼淼有些迟疑,不顾形象地又拿起一块羊肉啃食:“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不就好了吗?” “我觉得还是和你私人说比较好。” 见樊仁的态度坚决,林淼淼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羊肉,站起身子。 樊仁带着对方走到了院子里距离其他人比较远的地方。 “黑羊哥找淼淼是要说些什么呢?”黎芸好奇地看着远处交谈的两人。 此刻,镇长和镇长夫人都已经用食完毕,回了自己的房间,小绿和小红则一个是去照顾镇长夫妇,一个是去厨房收拾。 大堂内只剩下了拍摄团队的其他几人。 “猜不出来,不过应该是关于天宇的事情。”庞子石用纸巾擦拭着嘴边的油脂。 赵学林打了个饱嗝:“话说,今天的天宇哥确实不太对劲啊,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温文儒雅的天宇哥如此失态。” “我也是,我认识他们两个四年多了,也从没有见过天宇哥像今天这样崩溃。” 庞子石说:“无论如何,我们大家都相安无事,这是最好的结局,现在只要等外面的人把通道疏通,我们就立即离开吧,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拍摄怎么办?”赵学林问道。 “傩文化其实并不算少见,很多地区都有的,换个地方就是了。” “子石哥说的没错,我也觉得这个镇子很古怪,能早走就早走。”黎芸想到了自己连续做的噩梦。 “好吧。” 另一边。 樊仁对不断舔舐着手指肚的林淼淼说道: “我刚刚已经和天宇聊过了,他说自己因为一直没休息好,才会那样对你吼叫,别放在心上。 毕竟你忽然晕过去,再加上小道被堵塞,无法外出就医,他承受的压力很大。” “我没放在心上,我很理解的,小道被堵塞是天灾嘛,只能说时运不济。”林淼淼点头,一脸乖巧。 “理解就好。”樊仁古井无波的眸子借着光线,倒映出林淼淼的脸,“我单独找你,主要是因为我怕你身体还会有残留的病根,我学过几年中医,想给你把把脉,诊断一下。” “确认过你的身体情况,也能让你的男朋友放心。”他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尽管说的都是假话,其脸上却没有一丝撒谎的迹象。 “原来是这样的,可以的,有劳了。”林淼淼眨着眼睛,没有质疑。 “麻烦把右手腕伸出来一下。”樊仁从口袋里面掏出右手。 林淼淼顺从地伸出纤细的手腕。 修长的手指搭在了腕上,冰冷砭骨的触感涌向樊仁的全身。 “嘎,嘎——” 他的视角里面出现了一张惨白可怖的脸,正一点一点地从他的嘴巴里钻进他的身体。 恐惧和疼痛感占据了全身,逐渐地,他失去了意识,眼前的场景化为了黑暗。 樊仁的手指下意识地绷紧用力,仍然放在左边口袋里面,握着护身符的手逐渐松开。 “黑羊哥,好疼啊,可以放手嘛?” 林淼淼忍不住叫出声。 “抱歉。”樊仁往后退了一步,“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多加休息就好。” “那就行。”林淼淼揉着手腕,表情气鼓鼓的。 樊仁把右手放回风衣口袋中:“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出趟门,嗯,先走一步。” 林淼淼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院子大门被樊仁打开,而后又再次被关闭。 他看了看镇子上没什么路人的街道,犹豫了几秒,便开始往村尾走去。 看到陈天宇反应的时候,樊仁其实已经猜到了在林淼淼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否则对方不会失态成那样。 所以他还用了言语试探林淼淼。 对方对唯一出口小道被堵塞的消息,没有感到丝毫惊讶。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樊仁并不认为,林淼淼会被人告知小道被泥石流堵塞的消息。 因为这个破绽,让他忍不住去试探醒转过来的林淼淼。 最后,使用通灵体质,樊仁发现了林淼淼已死的事实,而现在这个则只是鬼物附着的尸体。 等等,有些不对劲,樊仁的脚步放缓了些。 在林淼淼一开始被救出来的时候,他明明就用过通灵手段检查昏迷的林淼淼,当时确实没有任何反应。 他皱着眉,开始头脑风暴起来。 再联想到那场没来由的低烧。 恐怕林淼淼一直在抵抗鬼物的侵袭,低烧是身体做出的反抗斗争,只不过最后林淼淼本人失败了,而鬼物得逞了。 顺着这个思路,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他之前用通灵手段却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也许是因为所谓的爱情。 所以林淼淼才能坚持一个晚上。 可怕的意志力,樊仁这样不懂得爱情的人,也不禁动容。 感慨归感慨,他的警戒心同时拉满。 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难度很大,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很有可能无法完成。 放缓的脚步开始加快,樊仁向着村尾走去。 他要去找杰克合作,共享双方的情报,最大限度地保证完成任务活下去的可能性。 樊仁不害怕死亡,但他敬畏死亡。 经过第一次诅咒之地任务后,他便明白了其中的危险性,远没有想的那么有趣。 更不用说,其实还有一个家人在现实中等待着他。 走了五六分钟,樊仁来到村尾附近,看到了之前的那家铺子,不过此刻的铺子关着门。 杰克曾经说过他们住在村尾处,只要稍微找一下,应该可以找到的。 樊仁开始巡视着附近周遭的房子。 一个身影映入眼中。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戴着圆框眼镜,他在巴士上见过。 对方相貌并不出众,但樊仁仍然记住了其。 他跑向那个女孩,女孩也看到了樊仁,想要扭头就走。 “等等,别害怕,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和你们共享情报,一起找出生路。” 听到这话的女孩顿了顿,停止了脚步,看着眼前喘着气的男人: “你可不要骗我。” “我没有必要骗人,请带我去你们的住处吧。”樊仁一字一顿地说。 ...... 第五十七章 交换 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孩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看了眼樊仁,便带着其在幽暗的巷道里,开始七拐八拐起来。 樊仁最后选择找杰克合作,倒不是因为他喜欢反复横跳。 而是因为对方之前表现出来的实在是太让人没有安全感,所以他果断选择了不再交谈, 然而,事到如今,光是能够确认的鬼物,樊仁就已经遇到了三个。 尽管她们都没有表现出来攻击性,但他明白这只是暂时的,要知道,这里可是诅咒之地,随时可以剥夺人生命的地方。 他不是三岁的孩子,不会懵懂天真到,以为可以就这么安然无事地度过剩下来的八天。 在面对无可估量的危险时,人类会选择尽可能地凑到一起,然后抱团以应对危险。这是刻在基因血脉里面的生物本能。 众人拾柴火焰高,与其一个人单打独斗,倒不如交换情报线索,一起想办法,尽快找出生路。 而樊仁作为一个人,即便拥有的能力再特殊,也无法避免这种生物本能。 他相信,以杰克表现出来的城府,也必然会选择忘记之前的不愉快,答应自己的合作。 在死亡的威胁下,只要能找到生的希望,人是能够隐藏住自己的情绪,虚与委蛇地共处下来。无论是他还是杰克,甚至于其他的神选者。 当然,樊仁是不可能会放下心中的警惕,毕竟在诅咒之地里面,危险不仅仅来源于未知,有时候也会来源于已知,譬如暂时结盟的同伴......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这句话从来不是一句虚言。 “到了。”戴着眼镜的女孩忽然停住脚步。 一处看起来许久没有人打扫过的房屋,出现在眼前。 门上贴着和镇长家一模一样的门神画,这是樊仁第二次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前看到这个,至于其他人家的房门,是没有的。 樊仁细细打量着这栋房子,看着破败不堪,甚至门面上沾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看来是荒废的无主房子,难怪这些神选者能够这么快地找到落脚居住的地方。 等等,荒废的房子,樊仁想到了黄泉饭馆老板的话。 这里恐怕就是秋青香不再居住的家。 如果这个推断是正确的,那么就能反推导出镇长说的基本都是假的,对方是在隐瞒着某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心念电转间,樊仁也随之停下脚步: “对了,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呢?” 女孩愣了愣,抿着嘴说道:“我叫谭璐,你呢?” “黑羊。”樊仁温和地笑着。 “嗯嗯。”谭璐转头,接着用手指敲动起房门。 “笃,笃——” 她的敲门声富有节奏感,三长一短,有种摩斯密码的感觉。 樊仁挑了挑眉,这几个神选者似乎还算有些脑子,知道镇子的本地居民不可信,所以定制了敲门的暗号。 只不过毫无防备,直接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展示敲门暗号,就有点愚蠢了吧,或者说像是一个没有经验的新人。 按道理来说,这一次的任务难度如此大,是不可能会出现紫新人的。 虽然有些奇怪,但樊仁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对方是那种运气比较好的人。 在敲了三遍之后,谭璐放下了手。 片刻,咿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一条细缝。 “是我。”谭璐急忙说道。 大门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怎么把这人带来了?” “他说要找杰克姐合作,交换情报信息。” 门内沉默片刻,而后说道: “你们等着,我问问杰克姐先。” 没等回答,门再次被关上。 “抱歉啊,还要等一下。”谭璐低着头。 看着对方唯唯诺诺的样子,樊仁岔开话题: “听他这么一说,你们似乎经常议论我?我没别的意思,就单纯觉得挺奇怪的。” 谭璐没有抬头,低声细语地说道:“主要是,你比较特别,毕竟所有神选者都凑到了一起,而你却选择了和npc混在一起。” “这样嘛。”听到这,樊仁也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大概是他太特立独行了,所以引得其他神选者的议论和关注。 尽量让视线避开门上的门神画,樊仁接着说道: “哦,对了,你们这两天又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嘛?” “没有的,很平静,目前为止,这里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镇子。”谭璐说。 或许是因为他们没有密切接触这个镇子居民的原因吧,樊仁在心里分析着。 从当前角度来看,这样确实会避免很多麻烦和危险,可从长远角度看去,无疑是饮鸩止渴,没有线索就找不到生路,没有生路,在任务的后半段时间里,则极有可能会直接死去。 时间越往后拖,诅咒之地对于鬼物怪异的限制越小。 樊仁丝毫不怀疑,等到了红月前的几个小时,所有的鬼物都会被放开限制,对他们这些神选者展开完全的杀戮。 他们所处的世界,没有任何可以灭杀唯心的能力或者人,只能借助某种力量拖延或者击退这些唯心存在。 吉良吉影说过的这句话,在樊仁的脑海中不断回想。 前半句话,可以理解为他们这些神选者在面对可怖未知的存在,只能挣扎逃避,而后半句话的某种力量应该是在暗示道具,亦或者...... 樊仁抽出右手,将视线放到了自己的右手背上。 “黑羊君,你不害怕嘛?那些居民的眼神那么古怪,你应该也感觉得到才对啊,为什么敢住在他们的家里?” 谭璐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樊仁的思索。 “当然害怕,只不过风险和利益是相对的,风险越大,利益越大,像我们这样的人,想在诅咒之地里面活下去,并且活得久,就只能身处险境,以获得更多的有用信息。” 樊仁把手重新放回了口袋之中。 “也对,真羡慕你的勇气,可以不用听从别人的指挥。”谭璐镜片底下的眸子带着些许难过。 樊仁并不擅长安慰别人,也没有那个义务去安慰别人,他只是再次生硬地转移话题:“话说住在一个荒废的房子里面,你们的食物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杰克姐提前带了一大堆食物,足够吃的,而且说起来,也是杰克姐先找到了这个荒废的老房子。” 谭璐犹豫地说:“杰克姐人挺好的,我觉得你最好也和我们住在一起,好互相照应。” 提前准备好的食物?樊仁敏锐地抓到其中的盲点,这听上去杰克似乎早就对这一次诅咒之地任务,有所了解。 不过也不排除对方就是一个比较缺乏安全感的人。 现实生活中也常常有类似的人,认为终有一天会至末日,因此不停地囤积物资,做着各种准备。 轻微的其实还好,但如果严重起来,会演变成如同强迫症的心理疾病。 两种可能,樊仁更偏向于前者,因为后者有些牵强了。 杰克同时在他心里的警戒指数再一次彪升。 至于谭璐表现出来的善意,樊仁无法分辨这是真是假,他有点不太相信在经历好几次任务的神选者,能够说出这种话。 可从表情上来看,对方又似乎说的是发自肺腑的真话。 “还是算了,我习惯了一个人。”樊仁缓缓回答道。 “嗯,你这样有主见的人,拒绝这个提议在我的意料内。” 谭璐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便陷入沉默之中。 几分钟后。 大门再次被打开,开门的人是杰克。 “哟,小哥,想通了?” “我只是来交换线索,是短暂的合作,别误会。” 杰克眉眼带着笑:“一样的,交换完线索,我们晚上可以接着深入地交流一下的。” “我可以进去了吗?”樊仁用没有任何波动地眸子冷冷地回视杰克。 “当然可以,请进。” 杰克用手指卷着微微波浪的棕褐色发丝: “小谭啊,辛苦你了,也一起回来吧。今天就不用你再出门调查线索了。” “好的,杰克姐。”谭璐俯身微做鞠躬状。 樊仁在一旁边没说什么,直接走进了房子内。 这房子也有个小院,但很小,除了墙壁角落放着一个布满青苔的水缸,就没有别的什么摆件。 地面更是长满了野草,没有任何打理过的痕迹。 穿过院子,他们来到了大堂。 此时,另外四个神选者在其中等待着。 光头大叔坐在主位上,旁边另外一个位置则空置着。 剩下三人则都是站着。 在樊仁走进大堂的那一刻,数双眼睛发出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有好奇,有轻蔑,有怀疑...... “废话不多说,现在就交换我们手上的信息吧。”樊仁没有理会这些目光,面无表情地停住脚步,而后说道。 “那你先说吧。”光头大叔脸上带着笑。 “黄泉饭馆的老板不是人。” 樊仁没做犹豫,先放出了一条信息。 “哦,你有什么证据嘛?”杰克坐到了空置的座位上,翘起了黑丝包裹的美腿。 “不需要证据,我说她是她就是。” “喂喂,莫非你把我们都当成了蠢货,认为放出这种空口无凭的信息,就能空手套白狼?”光头大叔狞笑着。 “我已经给出了信息,该你们了。”樊仁的视线落到杰克身上,对光头大叔的话语置若罔闻。 杰克饶有兴趣打量了一番樊仁的全身上下:“阴阳镇葬俗特别,逝世的亲人是埋藏在自己的家里面,即生死同住。消息来源,为村尾处的铺子老板。” “这个消息我表示怀疑,因为和我一起的那群npc里面,在去了铺子后,有一个人已经被鬼物占据了身体。” 樊仁没有吝啬手中的消息,他本来就打算着,如果杰克他们没有足够的消息和自己置换,他也会全盘托出,借助这些人的脑子一起帮忙想想生路。 “哈,越说越扯淡,和你住在一起的人里面有鬼物,你还能这么淡定?”光头大叔对于樊仁无视自己这件事情,感到了些许的愤怒。 “别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是个胆小的鼠辈。”既然对方咄咄逼人,樊仁自然也不会给好脸色。 “你......” “安静点,卞当。”杰克瞥了眼光头大叔。 “切......”被叫做卞当的光头大叔瞪着樊仁。 “说起铺子,我们在这所荒废的房子里,发现了很多铺子买卖制作的东西。” 杰克双手交叉撑着下巴。 “傩服和傩面嘛?” “嗯。” “那你们的房间里面的装饰是什么样子的?” “我住的主房墙壁上绘满了奇怪的壁画,没有色彩,只是单纯地用黑色地线条勾勒而出。 说起来也奇怪,这整栋房子的装修风格都以黑色为主调,怪瘆人的。” 黑色嘛,看来这里可以确认是秋青香的家了。阴阳镇以黑为尊,只有像镇长或者秋青香这样传承傩舞,身份崇高的人才能如此装修。 “为什么你会问这个?”杰克好奇地问。 “我把我目前得到的情报信息,全部说出来吧。这样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樊仁做出思考回忆的模样,继而将手头上的信息换了个说法,给眼前的六人说了个遍。 关于自己通灵体质的事情,他只字未提,除了不想被人当成怪物异类,更因为他不相信这些人。 花费了许多的口舌功夫之后,樊仁才把手上的信息讲完。 包括杰克在内的六个人,在听到这些后都目瞪口呆,但很快又用质疑的目光看向樊仁。 “说实在的,你的很多信息都是没头没尾的,我不太能相信你所说的。毕竟这才第二天,你就得到了这么多线索。”杰克的桃花眼露出凝重和怀疑,她的话其实也代表着其他人的心声。 “我自有我的办法。”樊仁对于其他人表现出的质疑,早有预料,并不是很在乎,“我告诉你们,也不是大发善心,只是想让你们帮忙一起想生路罢了。” “轮到你们了,手上是否还有信息?” “没有了,这才第二天。” 听到了杰克的话,樊仁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迎着众人无法理解的视线,说道: “我现在需要你们拿出手机,确认一下上面的年月日。” ...... 第五十八章 时间 看着拿出手机的樊仁,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樊仁会说出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明明前一秒还在讨论信息,可后一秒却莫名奇妙地叫他们拿出手机。 “哈,你和我们说了一堆仅凭臆测得出的情报之后,又命令我们拿出手机?” 卞当从座位上站起来,摩拳擦掌地走向站在大堂门口的樊仁。 “你以为自己是谁?” 樊仁面对来势汹汹,满脸横肉的卞当,没有说一句话,脸上仍保持着面无表情,甚至其身体都没有动。 他只是用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看着卞当,宛如石雕。 “卞当,别冲动。”杰克坐在位置上,朱唇轻启。 被叫住的卞当随即停止了脚步,他低垂着头,眼底露出怨恨。 而后,他转过身,满脸堆笑:“行,听你的。” 说完这些,卞当没有再回到座位上,而是走到一旁,变得极为安静。 樊仁对此有些意外,他意外为何五大三粗的卞当会如此顺从杰克。 至于对方刚才想要动手的意思,他并不在意,实在打不过,跑就行了。 视线在其他的神选者脸上逐一划过,这些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站着的位置隐隐都离着杰克所在的座位很远。 他们在畏惧着什么? 樊仁忽然想到了谭璐之前说过的,他们的食物都是由杰克提供,再联想到谭璐恭敬到有些古怪的态度...... 看来食物有问题。 目光重新回到杰克的身上,带着审视。 “小哥,你叫我们拿出手机,也总得给出个理由吧?万一,你耍了什么我们无法理解的阴招,那该怎么办?”杰克脸上重新挂起了笑。 “阴招?”樊仁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姿不文雅的女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只要你们确认了上面显示的年月日,我自然会解释这一切。” 杰克沉默了几秒,她拿出手机:“好吧,希望你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其他几人见状,也拿出手机,点亮了屏幕。 “你们手机现在显示的时间是几年几月几日?按照旧历的算法来看。”樊仁也点亮了自己的手机屏幕。 “一五年,八月二十四号。”杰克念出自己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你们呢?” “我这一样。”谭璐举起手,另外几人则点着头,表示也是如此。 樊仁黑色的眸子反射着手机屏幕的荧光: “我这和你们的时间是一样的。” “等等,你该不会不知道,我们的手机时间会随着诅咒之地所处的时空变更吧?”杰克说。 “这个我知道,我想表达的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樊仁关闭手机。 “还记得我前面说过的十年之约的最后时间嘛?” “旧历九月初一,怎么了......” 话音未落,杰克瞳孔收缩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喃喃道: “怎么会是这样?我记得明明昨天是二十二号的......” “没错,二十二号,可现在的时间却是二十四号,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出现了问题,所以才会让你们都拿出手机来印证一下。” 樊仁缓缓说道:“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镇子,其中的时间流速是不对劲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回过神来的谭璐失声道。 “阴阳交汇,人鬼同居,生死共住......”樊仁嘴巴里念叨着,“看来这条情报信息是真的。” “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站着的一个男性神选者忍不住问道。 显然,所有人都被这个跳跃的时间点给吓了一跳。 “还不明白吗?我们所处的地界是生与死的交汇之处,白天为生人的一天,夜晚则为死人的一天。” “也就是说,这里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两倍,而我们现在距离最后的期限,实际上只差了三天。九月初一,红月当空之前,我们如果还找不到生路的话,那么就会全军覆没,葬身于此。” 说到最后,樊仁语调也变了些,变得轻柔,不可捉摸。 杰克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她下意识地夹紧双腿,正襟危坐起来。 其实在后山上,和秋青香交谈完之后,樊仁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当时因为听到了十年之约的说法,他想起了在巴士上看到的杂志读物,上面的日期写着零五年。 于是,樊仁便打开了手机确认时间,一五年,八月二十四号。 零五年至一五年,刚好是十年整,也就意味着十年前的九月初一,在阴阳镇绝对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情也必然牵扯到了秋青香,并且导致了其死亡。 在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同时搞明白了巴士司机为什么是那副模样。 因为巴士司机实际上早就死掉了,送他们来这个地方的巴士是一辆灵车。 而他们来到的也不是什么偏僻的旅游景点,而是幽冥地狱。 至于时间点的不对劲,也是在那个时候,樊仁偶然发现的。 在巴士上的时候,他是有明确看过时间的,非常有印象,就是八月二十二号。 可就只隔了个晚上,二十二号直接就跳到了二十四号。 这让还没有知道阴阳镇名字缘由的樊仁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刚才,他来交换情报,听到这条消息,花了点时间,才恍然将这些联系起来,然后想通了其中的诡秘。 “该死的,这个任务怎么可能这么难?不应该的啊,这肯定不是这个诅咒之地任务该有的难度。”卞当恨恨地说道。 是的,这绝对不是该有的难度,甚至远比他之前的那个任务还要难上许多。 莫非是自己的缘故,导致这次的任务难度极限飙升?不对,樊仁快速地否定了这个有些不现实的想法,就算是故意提升难度,也不可能提升到这种级别。 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之中,有一个隐藏的高阶神选者混了进来,再加上他,所以这一次的任务才会如此复杂。 樊仁注视着神色难看的杰克。 没错,最大的嫌疑人只能也必然是杰克。 恐怕对方就像是吉良吉影一样,付出了某些巨大的代价,以换得来到这个本不该属于她的诅咒之地任务中来。 至于目的,樊仁不清楚,但他也不会自恋到认为杰克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们应该也听明白了吧,我们的时间实际上不多了,我们最好赶快整合手上所得的情报信息,开始思考生路,而不是在这怨天尤人。”樊仁左手摩挲着口袋里的护身符,脸色严肃。 “呵呵,说的倒轻巧,怎么不见你马上想出生路来呢?”卞当听明白了樊仁是在讽刺自己,他出声反呛对方。 “天色不早了,既然没有什么消息可以交换,也暂时想不出生路,我就先离开了。一个忠告,晚上的时候,你们最好不要外出,也不要睡得太死。” 樊仁先是望向不知不觉已经被火红泼染的天际,然后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卞当,转身往大门方向走去。 “......” 卞当咬牙切齿地看着樊仁离开的身影,脸色阴沉。 离开其他神选者驻足的宅邸后,樊仁的脚步逐渐放缓。 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黄泉饭馆。 从镇长和镇长夫人提到小昙时,流露出来的神情,樊仁便明白小昙必然不简单。 他打算使用通灵体质,通过触碰,看是否能从其身上得到什么线索,顺便解决吃饭的问题。 今天中午只吃了一些蔬菜和米饭,完全不顶饿。 樊仁倒不担心小昙会在饭菜里面做什么手脚,因为他是吃过的,如果真的有问题,早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抛开对方的死人身份不谈,其手艺还是非常不错的。 危险也肯定是会有的,但应该不大,他必须乘着现在限制还算大的情况下,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不过,说起来,自己也是真够点背的,和普通的神选者不同,除了第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以外,后面的两次任务都被高阶的神选者插足其中,把难度拉满。 凭借着记忆,樊仁很快走到了熟悉的街道上。 他从左口袋里面掏出呈现三角形的护身符,开始端详起来。 这个护身符看上去真的很简陋,就像是地边摊上卖的那些鬼画符。 在发现林淼淼已经不再是本人的时候,樊仁就明白,秋青香想要赠与护身符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林淼淼,而是拍摄团队里面,另外一位女性——黎芸。 仔细想想,秋青香就没有指明过究竟要赠与谁,她只说了那位姑娘。 或许是被时好时坏的神智影响,那个戴着傩面的神秘女人才会这般说辞。 再加上黄泉饭馆老板小昙,半真半假的话语诱导。 让樊仁错误地认为祭品是昏迷的林淼淼,而没有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 如果不是陈天宇奇怪的表情,恐怕他就真的会把这个算是底牌的东西交给鬼物。 走了不知多久,伴随着日薄西山,光线黯沉。 樊仁终于看到黄泉饭馆,饭馆如昨天一般,门口发出微微的光亮。 收好护身符,他径直走进了饭馆。 不同于昨日的是,饭馆内的食客人变少了许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吃饭。 他们沉默着,没有聊天,自顾自地吃着面前地的饭菜,气氛相较于之前,极为沉闷。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选择一张空桌,樊仁坐了下来。 果然,没有几秒,俏丽的少女小昙,手拿点菜单,挪起莲步,脸上洋溢着笑,慢慢走了过来。 “小哥,要吃点什么?” “按照昨天的上吧。” 樊仁脸色淡漠地说道:“今天的生意看起来不太景气的样子。” “哦,时间点还没到呢,人少正常。”小昙眉眼弯弯地说,“除了昨天的菜之外,你还需要点什么吗?” “嗯......不用了,昨天的那些就好。”樊仁掏出手机,点亮屏幕。 此刻是十八点三十分。 按照古时候的说法,便是戌时,天将黑却未黑,万物陷入朦胧,属于白天和夜晚的交界点。 “好的。”小昙拿着点菜单,转身准备离开。 樊仁忽然站起身,拉住对方的胳膊: “等等,再来点酒水吧。” 被拉的小昙身体猛然僵住,片刻,她才点头:“好的。” 放开手的樊仁,看着手指沾上的白色齑粉,一脸平静。 通过接触,他看到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坟墓群,上空飘洒着烧完的纸钱灰烬,空气则完全是灰蒙蒙的,给人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感觉。 除此之外,樊仁没有再看到任何东西,就连第一视角的身体反应也没有。 尽管觉得奇怪,但他也只能慢慢琢磨。 ...... ......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夜幕也总是悄无声息地降临。 荒废宅邸内的二楼房间。 身材结实的男人半裸着上半身,从还能使用的房间独立浴室里走出来。 他擦拭着被水打湿的发丝,看向床上发呆的另一个男人。 “怎么了,姚琛。” “苏极,你说这一次,我们会不会在栽在这个鬼地方。” 苏极把毛巾盘在脖颈处,柔声安慰道:“没事的,不是还有杰克姐在的嘛,据说她在扑克组织里面,也算是一号人物。” “就是因为那个叫做杰克的女人在,我才害怕的。”姚琛脸上露出惊恐,“她居然给食物下毒,用解药威胁我们。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干出来的事情。” “还有,她突然空降,提前准备好食物,参与到这一次的任务,这里表现得也很可疑。” “没办法,我们现在是鱼肉,而人家是刀俎,只能听之任之了。”苏极眯着眸子,“这一次任务的难度确实有些离谱,我们平均等阶就是蓝阶,不应该隐藏着这么多东西。” “杰克的等阶,我们可不知道啊。我都怀疑是她拉高了我们任务的难度。” “或许吧,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苏极拍了拍对方的头:“别多想,我已经洗完澡,轮到你了。洗个热水澡,纾解一下紧张的神经吧。” “嗯。”姚琛点头,然后走向浴室,带上门。 片晌。 在嘈杂的洗澡声中,一阵不大的敲门声,在房间门外响起。 继续擦拭这头发的苏极愣了愣,他从床上起身,走到门前,问道: “是谁?” 回应的只有敲门声。 苏极啧了一声,他没想太多,开始转动房门门把手。 可转了半圈,把门反锁打开后,他才陡然想起一件事情。 外面敲门的声音是没有节奏的,不是规定好的暗号...... 第五十九章 盛宴 姚琛在弥漫着白气的浴室中,不断捧着花洒喷出来的热水,泼到自己的脸上,缓解着情绪。 可即便是身处于热水之中,他的身体依旧在发颤。 在已经度过了好几个任务的情况下,姚琛还是畏惧着如同噩梦般的诅咒之地任务。 扑克组织说是能够派人带他们一起组队,安然度过任务,但每一次用命搜索线索的,也都是他们这些最低等阶的神选者。 所谓的高阶神选者则充当着智囊的角色,分析得来的线索,破解生路。 没有自己的意识,不能主观行动,只能服从命令。 有时候,姚琛都觉得自己就是个被操纵的木偶,仍由人摆布操纵。 可悲吗? 当然可悲,不过,换个角度去想,至少这样能活下来。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着敏锐的观察力,超乎寻常的智慧,以及强大的心态。 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是个还在上着大学的普通大学生。 流水击打着地面的声音不断响起,姚琛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逐渐的,身体的抖动幅度开始减少,直至平静。 姚琛想到了外面的苏极,他知道自己不能露出太多不安的情绪,影响到对方,让其担心。 “呼。” 他看着镜子里被水汽模糊的倒影,一动不动。 “为了苏极,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啊,姚琛。”手掌把镜面上的水雾擦拭掉一大半,一张强扯的笑脸被反射而出,眼神透着麻木。 关掉花洒,姚琛又是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用毛巾擦干身体,而后穿上衣物。 他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边开始对着镜子调整起笑容。 确认了无误后,姚琛关上灯,打开浴室门。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怔了怔,外面房间的灯光,在其分神的时候居然被关上了。 只有拉上的窗帘缝隙,透出的光把附近的少许地面照亮。 这是怎么回事? 姚琛有些迟疑,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把浴室的灯打开。 当手指要触碰到开关的刹那,他停止住了。 因为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处,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咀嚼声。 听上去极为骇人可怕。 “苏极,是你吗?” “别搞恶作剧啊。” 姚琛不断对着黑暗说话。 他很害怕,害怕打开灯后,看到不是苏极,而是其他的东西。 随着姚琛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咀嚼的声音停住了。 房间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姚琛急促的呼吸稍微变得平稳了些,看来真的是苏极在搞恶作剧,以对方有些大男孩的性格,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咔呲咔呲——” 咀嚼声忽而再次响起,这一次还伴随着嘎巴的撕裂声。 “苏极,这种时候就别闹了。”姚琛加重了语气,浴室灯光的开关随即被他按下。 光明照亮了浴室前面的房间地面。 微弱的光线余辉中,一个人半蹲着,身体微微抖动,在黑暗中时隐时现。 “我都说了,不要再恶作剧,我们现在可是在诅咒之地,会吓死人的。”姚琛走出了浴室,把毛巾搭在肩上。 然而,只走两步,他就停止了下来。 在余光中,姚琛的侧脸已然变得惨白,他的呼吸声不断加重,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他看到了, 看到了这个半蹲的男人背影,并不是自己熟悉的苏极...... 姚琛开始后退,他不明白在自己洗澡的短短十来分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惊恐地后退着,直至贴近靠门的墙壁。 头发中还没擦干的水分顺着脖颈持续流淌。 慌乱中,姚琛的手摸到了房间的开关。 “啪嗒......” 灯光驱散了房间内的黑暗。 苏极眼神涣散地躺在地面上,大滩的血迹宛如妖异的花,张扬地开绽着。 从姚琛所处的角度来看,那个半蹲的男人遮住了苏极的身体部分, 察觉到灯被打开,陌生的男人才停止住动作。 他以一个人类关节无法做到的角度,身不动头动,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姚琛。 这个男人身材均匀,毛发茂盛,留着一嘴口字胡。 是他....... 姚琛看着铺子老板,脑袋陷入了一片空白。 “嗬.......” 他看着老板那张沾满血液,扭曲狰狞的脸,发出没有意义的音节,仿佛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老板嘴角扯动着。露出了一个夸张到极点的笑容。 仿佛在为今日的加餐而感到高兴。 被眼前景象吓得魂飞魄散的姚琛,转动着门把手,打开门,便没有任何犹豫地拔腿而逃。 跑出门,他喘着粗气开始往一楼跑去。 杰克就住在一楼,姚琛明白,只有找到对方求助,才有可能获救。 光着的脚底踩上了有些老旧的木质阶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 他三步并做两步,飞快地往楼下跑去。 一步,两步...... 姚琛跳跃式地跨过最后两个阶梯,走完了楼梯。 正当他想要往杰克所住的房间跑去时,却猛然发现还有楼梯..... 这栋荒废的房子只有两层,他,苏极,谭璐,三人住在二楼,而其他三人则住在一楼。 那么,眼前又为什么会多出了一截楼梯呢? 他咽了口唾沫,带动着喉结上下起伏。 接着,转头往记忆中的房间位置看去。 一道房门被打开着,光亮从里面射了出来。 那是他刚刚跑出来的房间。 该死!这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嘛? 姚琛不信邪地向着楼梯再次快速走去。 眼看着就要到楼梯的尽头,等踏了上地板,新的楼梯又一次出现。 姚琛绝望了起来,他双手抓着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眼角余光中,他发现不远处的的房间射出来的光线变得黯淡,似乎有一个人影被倒映在地面的光幕中。 人影逐渐被拉短,姚琛忍不住将视线转移过去。 这个身影的半边身体被黑暗吞噬,另外半边身体则被光线照亮。身影发现了姚琛,但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站在原地,不断地吞吃着手上流着粘稠液体的物体。 鬼物表现的游刃有余,丝毫不担心姚琛可以逃走,就好像看着落入网中的猎物。 看到了鬼物追出来,姚琛脸色骤变,没做任何犹豫,开始往走道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那个方向住着谭璐,事到如今,他只能找对方求救了。 身影依旧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站着。 跑到了谭璐的房间前,姚琛用大力拍打着房门,声音急促: “谭璐,快开开门,我是姚琛,再不开门,我就要被鬼物吃掉了。” 房内一直发呆的谭璐听到了拍门的声音,从床上坐起,看向反锁的房门。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拍门声。 好歹也是经历过好几次诅咒之地任务的人,谭璐没有第一时间去开门。 因为对方没用规定好的暗号敲门。极有可能是鬼物假扮的。 “谭璐开门啊,求求你了,我是真的,不是鬼物假扮冒充的。” 姚琛也是被吓到了,才醒悟过来自己没用暗号,他开始三长一短富有节奏地敲击着门。 确认暗号之后,谭璐赶忙下了床,准备扭动门把手给对方开门。 但手刚刚触及到略微冰冷的门把手,她却忽然停止住了。 如果开门,让鬼物知道自己的存在,会不会也一起被杀死呢? 谭璐脑海中闪过这样的想法,然后停留,开始发酵。 自己只是个没有什么能力和道具的普通人,根本就帮不了对方。 与其引火烧身,不如袖手旁观,以免殃及池鱼。 这样的想法逐渐扩大,布满了谭璐的脑海。 门外,拍打门的姚琛忽而全身一哆嗦,他的背后猛然传来被窥视的感觉。 他鼓起勇气转身看向身后。 鬼物吃完了手中的物体,已经开始在黑暗中,沿着楼道,一步步缓慢地向姚琛走来。 脚步声轻缓,却又飘忽不定。 “滴答,滴答——” 借着黯淡的光线,姚琛看到不断有液体从身影的嘴角边,滴至地面。 背靠着门,姚琛慢慢滑落,像是个失去灵魂的人,愣坐在地面。 他以为是鬼物用了特殊能力,所以自己叫不出谭璐。 最终他闭上眼睛,选择了放弃挣扎。 发现门外没有再传来敲门声,谭璐不由自主地侧脸用耳朵贴着门面,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啊,啊!” 凄厉的男人声音突然传来,被惊到的谭璐直挺挺地跪坐了下去,她脸色煞白,失去血色,同时流着眼泪,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试图封闭五感,以逃避感受到的绝望。 “对不起,对不起......”她带着哭腔小声念叨。 片刻。 姚琛的惨叫声消失,周围又重新回归了寂静,仿佛能听到针掉到地板的声音。 结束了嘛...... 谭璐双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继而身体颤抖地再次用耳朵贴到门面上。 一些细微奇怪的声音传来。 像是什么东西在被拉扯着,紧接着便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声音并不大,但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中,谭璐听得清清楚楚。 她下意识地开始屏住呼吸,生怕门外面的鬼物发现自己。 这样的声音太可怕了,谭璐很快就把耳朵挪离了门面,尽管如此,声音还是在她的脑海中回响着。 她咬着右手大拇指下方的位置,无声地哭泣着。 门外的姚琛,还有不知生死的苏极,其实都是她现实中的同班同学。 他们的关系,她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算是比较好的朋友。 但是,在面对好友的求助时,她却当了个懦夫,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脑海中的咀嚼声没有间隔地响起,谭璐快有些受不了了,只能想着别的事情,来麻木自己。 思绪在调动下,飘到了现实。 谭璐是一个很普通的的女学生,她是一个混血儿,父亲是霓虹人,是个极为大男子主义的家伙。 而母亲,在生下她之后,便因为难产且没有太好的调理下死去。 作为霓虹人,再加上大男子主义,谭璐的父亲则时常以最严厉的手段教育她。 女孩子要温柔和善,有礼貌,说话要柔声细语,总重要的是,对父亲以及长大后的丈夫,都要言听计从。 因为男人是天! 这是谭璐父亲时常教导其的话术。 普通人听到这些,恐怕早就奋起反抗。 而谭璐小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事情,甚至还离家出走。但是每次顶嘴反抗,以及被找回来后,面对的都是没有任何道理的拳打脚踢。 渐渐地,她习惯了,在这种氛围下,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主见,只会听从的傀儡。 很多朋友对于谭璐的评价,也都是内向,有些沉默,但很好相处的女孩。 谭璐其实明白这些自己大多数的朋友,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们找她借东西,从不会拒绝。 说是朋友,更像是单方面她努力讨好的人。 而这些人里面是除掉姚琛和苏极的。 他们两个是谭璐真正的好友。经常会和她说要勇敢些,学会拒绝,而不是单方面的讨好别人,因为这样只会让别人觉得她好欺负。 想到这,谭璐的悲伤愈发大了起来。 因为她失去了唯一的朋友。 原本,她是有几率可以救对方的。 眼泪掉落到地面上,谭璐身体抽搐着,她痛恨着自己的软弱无能。 “咔呲,咔呲......” 咀嚼声的分贝被放大了起来、 谭璐停止了抽泣,她能感觉到这个声音并不是从门外发出,而是就在耳边...... 她僵硬地转动着脖子,往声音来源看去。 一张满是腥气的大嘴朝其扑面而来...... ...... ...... 晚上回到房间的樊仁忽然有些心神不宁。 明明他已经把手中的护身符给了黎芸,并且没有多费任何的口舌,对方是直接欣然接受这个护身符的。 迟疑了几秒,他走向房门。 ...... 第六十章 血腥之夜 深夜,镇长家,二楼房间内。 陈天宇正借助窗外的月光,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林淼淼熟睡的脸。 他原本是想分房到楼上去睡的,毕竟作为一个普通人,对于诡异的存在,还是十分畏惧忌惮的。 但陈天宇又怕借着自己女友身体活动的鬼物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只能忍着心中的悲痛和愤怒,若无其事地和对方在同一个房间相处。 沉睡的林淼淼呼吸均匀,眼眸睫毛的影子倒映在其微白的脸颊上。 陈天宇就这么默默数着对方的睫毛。 就像是以前,每次他在租的房子客厅,用笔记本电脑熬夜写完稿子,就会悄咪咪地溜进房间里面。 欣赏自己女友安静的睡颜,然后数着一根根纤细的睫毛,排解心中的烦恼和苦闷。 数不清的日夜就是这么过去的。 有时候,女友还会说着梦话,说什么她真的很爱自己,绝对不要分开,要一辈子好好的之类的话语。 听得陈天宇感动又难过。 感动的是他这辈子可以遇到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子,难过的是他暂时还没有能力,给自己挚爱之人更好的生活。不仅如此,还让对方陪着自己苦兮兮地吃着泡面。 同样是数睫毛,此刻的陈天宇心情却截然不同。 他的内心充满着绝望和死意。 对未来的憧憬也早就消散。 毕竟本该逐渐走向美好的生活,被突来其来的意外打碎,化为了乌有,这种事情,任谁都无法接受。 痛苦的陈天宇想到了在论坛上碰到的那个热心网友。 就是因为这个热心网友,他们才会来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偏僻小镇,采风拍摄纪录片。 手机被他拿出来,而后点亮屏幕。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聊天软件的记录则不断被翻找着。 他想找到对方的联系账号,然后死死地记下来,等到了有网络的地方,查找ip地址,调查信息,接着报复...... 然而,在找了许久,陈天宇都没有找到相关记录,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他根本就没有删过聊天记录,怎么可能会找不到,而且就连那个热心网友的聊天账号,也消失掉了。 绝对不可能,他在上巴士之前,还和对方聊了聊,其他拍摄团队的成员也是看到的。 他还能依稀地记得最后他们聊的内容。 热心网友宛如一个推销员,滔滔不绝地介绍阴阳镇的古老和优点。还说自己就是本地的居民,等陈天宇到了,一定请他喝酒。 滑动的手指在界面上来回地翻找着,陈天宇的额头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他只觉得荒谬无比。 就好像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找了许久,他才终于放弃。 盯着没有半格信号的网络,陈天宇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问题,阴阳镇根本就没有信号,那么这位热心网友是怎么通过聊天软件,和自己进行网络聊天的呢? 或许,一开始,这位热心网友就是不存在的,不,确切地说,是某种可怕的存在,假扮着热心网友,诱导着他一步步来到这个可怕的小镇。 越想越不对劲,陈天宇只感觉自己就像是个陷入蛛网的猎物,不断挣扎,却无法摆脱,直至死亡...... 拿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搭在大腿上,陈天宇的心里甚至产生了干脆就这么一死百了的念头。 在失去挚爱的情况下,面对着未知的恐怖,他完全生不起任何抵抗的情绪。 抬眼看向月光余辉中,熟悉又陌生的脸,陈天宇哽咽着,双眸失去了神采。 然后他举起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反射着清光。 叹了口气后,陈天宇把手扣在了林淼淼露在外面的手,上面同样戴着一枚相同款式的银质戒指。 入手的冰冷肌肤让他如鲠在喉。 “怎么了?天宇。”林淼淼忽然睁开了眸子,月光在其中揉碎,同时倒映出陈天宇难看的脸色。 熟悉的声音使他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的爱人又回来了。 可在看到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后,陈天宇再次绝望,这些都只不过是他妄想。 他爱的人已经死掉了。 “没事,单纯的睡不着而已。” 听到陈天宇的回答,林淼淼坐起身子,用另外一只没有被握着的手,轻抚前者的脸: “怎么会睡不着呢?说起来,你都快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是有什么心事嘛?” 冰冷在脸颊上蔓延开来,而后逐渐传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陈天宇顿了顿,忍着哀伤,强颜欢笑道: “主要是担心害怕你的身体会出现什么问题,毕竟这个镇子几乎没有医疗条件。” “我没事的,只不过是幽闭恐惧症发作,晕了过去而已,至于轻烧,也不过是并发症。”林淼淼放下手,脸上挂起笑。 “嗯,那你继续睡吧,我打算再想想关于纪录片相关的旁白稿子。”陈天宇也把手收了回来,重新搭在了大腿上。 此刻的他正襟危坐,像极了被严厉老师注视的学生。 林淼淼用手指挽了挽发丝:“说实话,你看起来比我更需要休息,你的眼里全是血丝。” 听着关心的话语,陈天宇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很想大叫,让对方闭嘴,别再披着自己女友的皮囊,假惺惺地演戏。 可话到了嘴边,又化为了沉默,他不觉得自己这样撕破脸皮后,可以对抗眼前未知的存在。 “嗯,等会吧,我先去洗手间洗把脸,再上床休息,你就别担心了。” 林淼淼乖巧地点了点头,缩回到了被窝里面。 陈天宇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向洗手间。 他没有打开灯,只是站在洗手台前,摘下眼镜,而后扭动水龙头,捧起冷水清洗起额头上的冷汗。 复仇,他自然是想的,但是目前为止,物理方法是绝对不可能对这种唯心的存在,产生半点作用。 所以,自己必须要从长计议。 关闭水龙头,打开手机,借助屏幕的荧光,陈天宇看向镜中的自己。 憔悴的脸色,布满血丝的眼白,厚重的黑眼圈,乱如鸡窝的头发。 如果不是陈天宇还能感受到自己跳动的脉搏,他都以为自己是一个死人了。 下一刻,镜中的他表情骤然变得惊恐。 因为透过镜子,陈天宇看到林淼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下了床,一脸诡笑地正站在他的身后。 与此同时,白天早上,对昏迷的林淼淼说过的话,开始在耳边回响。 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 ———— 隔壁房间内。 黎芸紧闭双眸,在床上疯狂扭动着身体,她的呼吸同时变得急促起来,就好像有不存在的双手,在死死地掐着其脖颈。 她再一次地做了噩梦,梦中的那两个身影,一个背着大刀,一个佩着长剑,嘴巴里面念叨着古怪吊诡的语言,展开起追杀。 长满绿植的山坳中,黎芸拼了命似的奔跑着,她知道自己在做噩梦,但却无法醒转过来。 身体的本能在告诉着她,不能被紧随后面的两个怪异身影抓到,一旦被抓到,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 为什么噩梦会突然演变成这样?黎芸喘着粗气,不敢回头,往前方跑去、 她该怎么办? 难道就一直这样跑下去吗? 不,绝对不行,即便是在梦境中,黎芸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不断下降,再跑一会,她肯定会累垮的。 “轰隆——” 上方黑沉的天幕被银白色的闪电划破。 随之而来的,是细细的小雨。 雨水把本就难走的山路变得泥泞起来,黎芸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其上,速度缓慢了许多。 尽管如此,她还是咬着牙,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前跑着。因为身后的脚步声就没有停止过,反而越来越接近。 “呼呼......” 不知道跑了多久,黎芸的身体愈发沉重起来。 而身后的脚步踩踏声,也在这时,猛然加速,来到了离她不过几十厘米的距离。 黎芸被吓得脚下打滑,摔在了山地上。 她惊慌地坐起,看着步步逼近的两个身影,只得不断地用双手往后退去。 “你们究竟要干嘛?我们无冤无仇的。” 两个身影停止了嘴里如同经文的念叨。 “祭......品......” 祂们不约而同地说出这两个字,听上去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 “祭品。”黎芸失了神,嘴巴里重复着这个词汇。 忽然,一道雷霆落下。 而后,她从噩梦中惊醒。 醒转过来的的黎芸,不知所措地抱起双腿,蜷缩着身体,在床上坐着,接着双手捂面,开始低声地抽泣。 她真的快要被这个噩梦折磨疯了。 只差一点,自己就要被那两个身影抓住,黎芸丝毫不怀疑,轮到下一次做噩梦,她会悄无声息地死在梦中。 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床单,恐惧到极点的黎芸,用手指指甲紧紧地扣着掌心,即便流出鲜血,她也毫无感觉。 几分钟后,黎芸才慢慢缓过来,但发颤的牙关表现着其内心的害怕。 她不敢再睡下去了,于是便准备直接呆坐在床上,熬到天亮。 调整着坐姿,目光落到了床头放置的护身符。 黎芸像是看到了救星,用手拿起护身符,握在手心里面。 血染红了护身符,后知后觉的她吃痛地叫了声。 “咚咚——” 反锁的房门忽而被敲起。 黎芸条件反射地立即看向房门。 敲门的声音不疾不徐,但她没有马上出声,因为她实在想不通,有谁会在半夜时分敲响房门。 “芸芸,你还醒着嘛?”林淼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瞬间让黎芸狂跳不止的心,稍稍平缓下来。 “是淼淼啊。”她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起身走向房门。 “淼淼,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嘛?” “......” 门外的林淼淼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敲着门。 急需要人安慰的黎芸没有管太多,她快速地转动着门把手,想要把刚才的噩梦都告诉给对方,以排解心中的恐惧。 门被打开,林淼淼直愣愣地站在门外,一言不发。 窗外的月辉打在其脸上,显得苍白。 “淼淼,快进来,我刚才做了个可怕的噩梦,吓死我了。”黎芸拉扯着林淼淼的胳膊。 林淼淼笑了笑,任由着黎芸把自己拽进房间中。 “淼淼,大半夜的,你怎么还涂口红啊,而且还画歪了。” 闻言,林淼淼抬起右手,用大拇指抹了抹唇上的红色: “哦,这不是口红。” “那是什么?”黎芸满脸疑惑,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拉着林淼淼的手慢慢松开。 “是......” “哒哒......”樊仁在门前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好意思,我现在需要找一下黎芸。” 黎芸吃惊地看着樊仁:“黑羊哥,你怎么也下来了。这大晚上的,你们怎么都一个个跑来找我呢?” “有点事情,想和你说。”樊仁略过林淼淼,拉住黎芸泛凉的手臂。 他紧握着藏在黑色风衣长袖中的永恒之枪枪身:“你不介意我把你的的好闺蜜带走吧?” “不介意。”林淼淼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面无表情。 “好的,谢谢。”樊仁将黎芸拉出门外,“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你也是。”林淼淼背对着两人,站在原地。 很快,樊仁便带着黎芸走出了镇长家的大院子,继而借着夜色的掩护,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黑羊哥,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出来说。” 樊仁松开手,说道: “跟着我走就对了。”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 “什么?” “林淼淼有问题。” 黎芸沉默了几秒:“察觉到了,今晚上她的行为的确很诡异。” “你似乎相信超自然的东西,否则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我确实相信。” “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林淼淼已经死了,她现在是被鬼物附体,操控着尸体。” 樊仁停住脚步: “你的其他同伴,现在应该都已经死掉了。” 黎芸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黑羊哥,你说的这些,我一时间无法接受。听上去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第六十一章 命运的织线 见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淼淼姐会变成那样? 其他人又去哪了? 疑问充斥着脑海,赵学林逃也似地从自己的房间里慌忙跑出。 就在他刚才迷迷糊糊,起床上厕所的时候,借着窗户外洒进来的月光,眼角余光看到了房间角落里,林淼淼正背对着自己无声地站立。 这把他直接吓了一跳,从浑浑噩噩中惊醒。 他迷惑林淼淼为什么能打开自己反锁的房门,对方也似乎察觉到了其视线,然后动了起来。 她直接整个人向后翻倒,两只手搭在地面上,头颅一百八十度旋转,手脚并用,宛如一条丧失理智的疯狗,向赵学林爬袭。 见到这种场景,赵学林纵使心里面有再多疑惑,也只能落荒而逃。 他往楼梯方向跑了没几秒,一个没注意,像是撞上了什么人,只得踉跄几步,稳定住自己的身形。 一盏古式的灯点亮了眼前的黑暗,赵学林大口喘着气,顺着光线,看向对方。 原来是管家小绿。 “管家先生,快跑,有鬼!”赵学林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全身发颤。 他抓着管家小绿的手臂,想要扯动对方一起离开。 然而,赵学林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拉不动管家小绿,就好像其是密度极大的石雕,一动不动。 “管家先生!” 赵学林看着对方在黯淡灯光中惨白的脸,忽然心底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客人,夜深了,回房去吧。”管家小绿脸上仍旧是那副死板的笑。 此刻,他看上去极为渗人。 说完这句话,管家小绿便把赵学林的手缓缓挪开。 赵学林感受着手臂传来的冰凉,以及背后不断传来的声响,他开始挣扎。 可管家小绿的手像是一个铁铐子,牢牢地把他抓住,不肯放松。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别拉着我!”赵学林大力地晃动着手臂,试图摆脱管家小绿的束缚。 “哐当,哐当——” 管家小绿腰上的钥匙串也因为晃动,开始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赵学林愣住了,然后他的瞳孔收缩,脸上顿时彻底失去了血色。 而林淼淼在地面上爬动的声音,也已经到了背后极为靠近的地方。 该死...... 这是赵学林心里面最后的想法...... ———— 躲在巷角暗处的黎芸缓了许久,才慢慢说道: “黑羊哥,如果你说的是事实,那为什么淼淼会把我们两个放走?总不可能鬼物还会大发善心吧?” “看看你的右手手心。”面对着质疑,樊仁把永恒之枪收回了背包,而后把双手插在黑色风衣的外口袋中,不断打量着清冷的街道。 “手心......”黎芸喃喃自语道,接着便把右手抬起,才发现自己一直紧握着樊仁给她的护身符。 “黑羊哥,你的意思是......” 黎芸的话还没有说完,手心里面的护身符刹那间化为了灰烬。 “......” 看到这种情况,她没有再有任何的质疑。 “它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不用我多说,你也看到了,应该相信了吧?”樊仁的视线挪移到对方手心里面的灰烬。 其实,一开始,樊仁还以为真的是自己手上的永恒之枪恐吓到了鬼物。但转念一想,永恒之枪只能击退封印鬼物,而不是造成杀伤。 附身于林淼淼身体的鬼物根本没有必要畏惧,直到察觉到了黎芸右手死死地捏着什么东西,他才明白原来是护身符发挥了作用。 “等等,这个护身符是你给我的,黑羊哥,你是不是懂得什么驱邪的法术?如果懂的话,为什么要放弃天宇哥他们?”黎芸鼓起勇气,咬着唇, 樊仁沉默了片刻,他看向夜幕中的明月: “很遗憾,我并不会什么驱邪法术,这个护身符,其实是那个疯女人给的,那天,你应该也看到了。” “至于你的同伴,必然已经死掉了,先把这件事情放在一边,别去多想吧。” 黎芸身体颤抖,背靠着巷道的墙壁:“为什么黑羊哥,你能把这样的事情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那可是好几条人命啊!” “抱歉,我只是单纯地以最理性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情,人死即逝,太多的伤春悲秋,在我看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樊仁也明白了自己的话有些伤人,他默默地解释着,认为对方会理解的。 黎芸带着哭腔: “他们真的救不了嘛?” “抱歉,真的救不了,我也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只能是逃跑,避免更大的伤亡。” 樊仁出奇地说了一句能听的话:“如果心里面实在是有愧疚的话,就连带着其他人的命一起好好活着吧。” “这样嘛......”黎芸表现出超出寻常的接受能力,但发软止不住颤抖的双腿,还是暴露她内心的恐惧。 “我要带你去后山的神庙躲躲,顺便看看那个带着面具的疯女人,还在不在那里。如果找到对方,我们还能得到更多的帮助。” 樊仁语速极快,他已经确认了秋青香是这个镇子唯一可以给予信任的本地居民。 至于其他人,如果想死的话,或许可以去尝试信任一下。 “那个疯女人是道士嘛?” “不是,但她应该能帮助到我们。毕竟护身符是她点名给你的,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可,唯一的出路都已经被堵住了,我们又怎么逃得出这个小镇?”黎芸像个好奇的孩子,不断发出问题。 “总有办法的,走一步看一步。”樊仁耐心地回答,安抚着黎芸的情绪,毕竟对方怎么说也是这一次任务的重要人物。 “我们只用在晚上躲起来就好,白天鬼物是不会害人的。” “原来如此。”黎芸这次没有问为什么樊仁会知道这些,只是微微颔首。 “你现在缓过来了嘛?没有的话,我们可以继续在这里站一会。”樊仁不认为现在的鬼物就能揭开所有限制,直接在整个镇子中寻猎他们,所以并没有过于担心。 “嗯,我还想再站会冷静一下。” “好。” 樊仁全身紧绷着,开始扫视四周。 “说起来,来到这个小镇,或许是我命中注定的,而其他同伴都有可能是被我连累的。”黎芸用左手搭着右手的小臂,神色悲切。 “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樊仁挑了挑眉。 “好几个月前,我就开始做着噩梦,梦到两个戴着面具的身影不断对我念叨着阴阳二字。后来,就来到了这个以阴阳为名的小镇,同时,噩梦的内容开始转变,变得清晰,而那两个身影居然是......” 樊仁接过话茬:“镇长家门前的门神画,对嘛?” “对。” 黎芸继续说道: “所以我才会认为是自己给身边的人带来了噩运。” “你知道命运的织线嘛?相传,在每个人出生的那一刻,其一生的走向便已经被编织出来。看上去极为复杂,似乎有许多支线可供选择。 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无论选择哪一条线路,最后走到的终点都是相同唯一的。 也就是说,无论你和你的同伴怎么选择,拖延时间,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无法避免。” 听着樊仁如此硬核的安慰,黎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们都是命运的奴隶,终其一生反抗,获得的结果都是不变的。 而自以为好的结果是自己的抗争得来,殊不知,是命运早就在暗中标注好了的。 “听上去很绝望,不是嘛?”樊仁低垂着眼帘,淡漠地说。 “嗯,有点过于悲观了。” 樊仁忽然转过身,脱掉自己身上的黑色风衣,递给黎芸: “出来的匆忙,你也没穿什么厚的衣物,晚上天冷,别被冻着了......” “谢谢......”黎芸失去血色的脸恢复了红润,她低着头接过衣服。 这样的眼神,樊仁在大学时期早就见过了很多次,他明白对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你现在表现出来的爱慕,并不是你真实的想法,而是吊桥效应所导致的。” “吊桥效应,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怕黎芸听不懂,樊仁还特意解释道。 “不是的,我没有,别瞎说。”黎芸没想到樊仁居然会能把话说的如此直白。 “这样嘛,那就好。” 黎芸披上风衣,低着头无力地吐槽道:“黑羊哥,有时候你表现的情商很高,但又有时候,表现得情商极低,我有些看不懂你了。” “.......”樊仁将内衬的黑色衬衫袖子纽扣系紧,“抱歉,让你烦恼了,我们现在可以向后山出发了吗?” “可以的。” “我会尽量让步伐变得匀速,实在跟不上的话,记得说出来。” 说完,樊仁开始带着黎芸,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后山走去。 穿过无人的街道,踩着月光,黎芸忽然觉得心情没有这么糟糕了。 眼前男人的神秘,木讷,直白,以及知识的渊博,让她完全相信了对方的话。 “黑羊哥,其实你不是悬疑小说作者吧。” 黎芸的话从身后传来。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樊仁继续往前走着,语气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大概是直觉吧,女人的第六感。” “那还挺准确的。” “那你的真正职业是什么?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樊仁没有回答,只是拿出转移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向着前方的幽暗照去。 他依稀能听见后面女孩的微微叹息声。 “法医,就是你理解的那种,和尸体整日相伴的职业。” 黎芸捂着嘴巴小声惊呼:“难怪黑羊哥你在面对着这些可怕的存在的时候,会面不改色,如此淡定。” “我也是人,我也会害怕,只不过......”樊仁在心中说着后半句没说完的话,“只要你和我一样整日见鬼,就会麻木掉,见怪不怪了。” “......” 黎芸没有追问只不过后面的话,甚至连樊仁为什么会来阴阳镇也没有问,因为直觉告诉她,对方并不想说。 而如果喋喋不休地追问的话,只会引起这个男人的反感。 “到山脚了,接下来的山路会很陡峭,注意脚下。”樊仁没有回头,目视着被光线照亮的等人高的野草丛。 黎芸轻轻地嗯了声,她看着周围的环境,莫名地觉得有些眼熟。 是噩梦中的场景......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起来。 发现身后的黎芸忽然不说话了,樊仁放缓脚步,试探性地问了句: “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这山路比较难走而已。” 得到了答复,樊仁放下心来,拨开恼人的野草,继续在前面带着路。 因为周遭环境,再次回想到噩梦的黎芸变得胆战心惊起来,她加快了脚步,紧紧地跟着前面略微瘦削的背影。 这是现实,不是噩梦,不要想太多...... 黎芸不断在心里面默念着这些安慰自己的话,尽管如此,她还是时不时地回扭头看向身后走过的山路。 虫鸣和风声在耳边响动着,逐渐遮盖住了急促的呼吸声,黎芸无助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身前只顾带路的男人。 可刚刚举起手,她又马上放下,继而紧了紧身上有些不合体的黑色风衣。 “别害怕,后山应该是安全的,只是路比较难走而已。”樊仁说着安慰的话。 “我不害怕的,不过,我可以和你并肩走嘛?” “当然可以。”说着,樊仁主动减速,走到了黎芸身旁。 很快,没有太多共同语言的两人陷入了沉默。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 樊仁和黎芸终于看见了半山腰上的神庙,以及孤身伫立着的人影...... 第六十二章 死镇 流水般的月华如轻纱笼罩在人影身上,使得人影看上去极为孤单寂寥。 尽管樊仁站的地方离人影还有一段距离,但他还是看清楚了对方的主要形貌。 黑面獠牙,猩红开裂,头生狰角,暴珠竖眉,再配上一袭破破烂烂的长衫戏服。 除了神出鬼没的秋青香,就没有别人了。 “看来我们不用多花费太多功夫去找人。” 听到樊仁的话,黎芸也抬眼仔细观察着一动不动的秋青香,表情有些惊骇。 毕竟大半夜的,一个穿着戏服和戴面具的人兀然出现在眼前,是个人都会觉得害怕,更不用说刚刚还做噩梦梦到过差不多的身影。 “她好像没看到我们。”黎芸下意识地往樊仁靠去。 “嗯,可能吧,黑灯瞎火的,看不到我们也实属正常。我们先继续往上走吧。”樊仁声音平稳,不带有一丝波动。 “好吧。” 黎芸此刻已经有些六神无主,只能盲目地跟随着樊仁的步伐。 随着距离的不断靠近,疑似秋青香的身影忽然动了,她望向接近自己的两人,歪了歪头: “把那位姑娘带走吧,庙宇里面供奉的神明一直在窥伺着她。如果你们靠近的话,就等于羊入虎口,间接地把祭品摆上台面。” “好,我明白了,但是我想要询问几个问题。”樊仁用手护住黎芸。 狰狞可怖的面具下发出清脆的声音:“问吧,只要你相信我的话。” “但还是那句话,我的记忆像是遗失了一部分,很多你想要知道的,我无法解答。 还有你们的时间有限,因为我其实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疯狂将逐渐再次将我的理智取代。” 樊仁挑了挑眉:“我明白了。” “等了很久?你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黎芸突然大声说道,“你不会早就一直都知道,今晚上我们会出事吧?” “如果你都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告诫我们......” “我说了,你们会相信嘛?” 秋青香脸上的面具怒目着,语气中带着悲哀:“一个疯子的话,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黎芸愣住了,而后全身一软,两腿并起,呆坐在地上。 樊仁没有去管情绪已经完全崩溃的黎芸,他明白时间是最为宝贵的,必须要在秋青香清醒的时候,把心底的几个疑问解开,这样才有可能找到生路。 “第一个问题,你知道自己死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黎芸满脸惊恐地看着樊仁,接着又看向站在神庙前的秋青香。 “知道,但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呼呼的山风吹动着秋青香身上略显不合身的戏服,引得猎猎作响。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黎芸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麻木了,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身旁的樊仁也是死人。 “第二个问题,村尾处荒废的那座老房子,是你的家吗?” “是的,只不过我很久没有回去了,里面还放置着很多我自己制作过傩面和傩服。” 樊仁若有所思,接着快速地说道:“第三个问题,你和黄泉饭馆的老板小昙是什么关系?” 他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就是觉得小昙似乎对秋青香有着很大的恶意。 “小昙......” 秋青香沉默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是不记得了,还是......”樊仁皱着眉。 “不是的,这个我记得的。”说着,秋青香摘下了脸上那张骇人的面具。 同时,一张上帝精心雕刻的脸庞出现在两人眼前。 对方居然和小昙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脸上多了些脏脏的淤泥。 看到这张脸,樊仁呆愣住,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秋青香的脸。 没有见过小昙的黎芸,无法理解樊仁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 于是,她的视线在秋青香那张绝美的容颜不断流连。 即便是同为女性,黎芸也不可否认对方的惊人之美。 美的惊心动魄,美的不似真人。 看着看着,自惭形秽的她低下了头,心底的情绪五味杂陈。 月辉下,美丽的脸像是披上了层白霜,变得愈发不真实。 “你和小昙是双胞胎?不,不对,你们是同一个人。” 樊仁想到了秋青香曾经说过的话语:结伴双生的神明,祂们是不同的对立面,同时也是一体。 “对,就是你心底想的那样。”秋青香面上泛起笑,因为脸色过于惨白,使得她看上去极为的惹人怜爱。 “我就是小昙,小昙就是我,但我们又分别是不同的个体。我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就在小昙身上,同时她缺失的记忆也在我的身上。” 樊仁的表情恢复了正常,他努力消化着得到的消息。 他猜测着现在所处的小镇变成这幅古怪的模样,或许与所谓的神明有着不可开脱的关系。 秋青香继续说道: “我不知你从何而来,又往哪去,但我能看到你身上隐藏着巨大的古怪,有着很大的可能性去解开小镇的诅咒,所以我才会找上你。” “诅咒......”樊仁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字。 “抱歉,你可能所托非人,我现在自身都难保,做不到帮你解开所谓的诅咒。” “你会的,而我要做的,便是告诉你想要知道的。”秋青香脸上仍挂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 “既然如此。”樊仁没有去掰扯这些有的没的,“第四个问题。” “这个小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听得云里雾里的黎芸,看着樊仁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无言,尽管面前的秋青香确实是可以开口说话的死人,但这里肯定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能呆在这里交谈。 “过去是真实的,现在是虚假的。”秋青香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 这就明白了嘛? 黎芸有些不知所措,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和这两个人身处于不同的次元,脑电波根本就对上。 还是自己太笨了嘛......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樊仁吐出一口浊气,“十年前的九月初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个小镇变成了死镇?” 看到黄泉饭馆老板小昙的生前画面后,再联想到接触的本地居民都是死人,樊仁其实就已经想明白了如同乱葬岗的坟墓堆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阴阳镇是个完完全全的死镇鬼村,没有一个活人。 “死镇......” 秋青香的脸色变得难看,恬美的面容开始扭曲起来。 “我,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我的头好痛啊......” “他们,全部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鬼王钟馗的面具被秋青香再次戴上,她边往草丛里钻,边嘴巴里大叫着: “都是你们这群外乡人害的,你们都该死!” 略显疯狂的声音在开阔的山腰上,没有激起半点波澜,很快,便随着山风消散。 看着没入草丛,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秋青香,樊仁的眉头紧蹙,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其实樊仁并不关心这个小镇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只是想从这些过往看是否能察觉出其中的生路。 不过秋青香却因为提及这件事情,仅有的理智就瞬间消失,只剩下疯癫,可想而知,这件发生在九月初一的事情对其的影响有多么大。 想到这,樊仁叹了口气,他看向坐在地上的黎芸: “走吧,我们还是听从秋青香的建议,离后山的神庙远一点。” “去哪?而且,刚刚的那位真的是死人嘛?” “在山脚,找个地界躲着先吧。”樊仁伸出手,“秋青香也的确是死人,但是你不用害怕,如果她想害人的话,就不会给出那个护身符。” “嗯。”黎芸低着头搭上樊仁宽厚的手掌,她也明白是那个护身符救了自己,某种程度上来说,秋青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话说,一直躲到白天,真的有用嘛?” “我不能肯定,但有很大的把握。”樊仁沉吟片刻,而后说道。 这个想法是从白天为生人的一天,晚上则为死人的一天衍生而出。在白天的时候,小镇的居民是被限制住的活人,而到了晚上则是被放开部分限制的鬼物。 至于这个限制应该会随着时间的往后推移,愈发地松懈,直到红月当空之日,则会被彻底解放。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樊仁知道,这绝对不是生路。 因为夜晚降临,他们遇到的危险还是难以避免的,毕竟护身符只有一张,护的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现在要做的,只能是尽快地想出真正的生路,安全存活到红月当空之日,然后离开这个充斥着死人,宛如地狱的小镇,回到现实中。 “无论如何,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些了。”黎芸披着黑色的大风衣,慢慢站了起来。 看到对方还算镇定的神色,樊仁不由得多看了眼黎芸,他没想到对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软弱,只会哭泣。 “怎么了,黑羊哥。”黎芸脸红地松开樊仁的手,下意识地去整理着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 “没什么,跟着我下山吧。”樊仁看了看半山腰上隐没于黑暗的神庙,又看向来时的山路,“说起来,你比刚才镇定了许多,不害怕了嘛?” “总归是害怕的,可我也想明白了,就像你说的,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自然要带着其他人那份,努力地活下去,而不是自怨自艾。” 在面对着噩梦接连几个月的折磨,换作普通人恐怕早就抑郁疯掉了,但黎芸并没有,并且还能笑着,足以证明其性格具备着相当的韧性。 “嗯,你能振作起来,是最好不过的。”樊仁开始往来时的路返回。 黎芸跟在身后:“让你担心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樊仁很想说自己的担心,其实只是单纯地害怕作为祭品的黎芸死掉之后,会引发恐怖的后果,因此断绝生路而已。 “黑羊哥,如果我们最后都会死掉的话,你会后悔来到这个小镇嘛?” 黎芸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对方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找着话题,消解着心中的恐惧,显然,她的心理没有表现得这么坚强,终归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不后悔,因为我没得选择。”樊仁的声音变得幽冷而深邃。 “没得选择,看来黑羊哥你有难言的苦衷。”黎芸忽然想到了自己前面在巷道里打樊仁的一巴掌,用双手捂住嘴,“黑羊哥,打你的那巴掌,是我没有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实在抱歉。” “没事。” “反正也没有留下什么伤痕。” 樊仁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他点亮手机屏幕,看起了时间。 凌晨,两点二十五分。 距离真正意义上的天亮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无论怎么说,都是我的问题,不过黑羊哥你没有记挂着,我还是放心了。” 黎芸低头看着脚下的野草和沙石: “说实话,我很羡慕黑羊哥你的冷静,明明已经处在如此魔幻的地方,却没有太多恐惧。即便是现在,我还在试图催眠自己,这些都不过是一场噩梦,只要醒过来就会好的。” “听上去是不是很天真。” “不,挺正常的,不害怕才是不正常的,比如我.....” ———— 杰克满身鲜血地从荒废的房子中跑出,她的身后只有身形瘦弱的向文山跟随。 “该死,鬼物居然在今晚上就开始下手了。” 杰克躲藏进了幽黑的巷子里。 作为高阶的神选者,她自然有着许多保命的手段。 然而,这个诅咒之地任务鬼物的难缠程度,远超其想象,她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从那座看起来平静,实则暗藏杀机的宅子中逃脱而出。 除了也有着保命道具的向文山之外,其他人都直接被生吞活剥,没有一个活着走出来。 “接下里,我们该怎么办,杰克大人。”向文山恭恭敬敬地在一旁微喘地说。 杰克的桃花眼在向文山身上驻停,意味深长。 她没想到跟着自己一起活下来的,居然会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对方看似恭敬的外表下,想来也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找到那个小哥吧,他很聪明,手上的线索也很多,或许可以找到生路。”杰克隐藏着自己的审视,脸上扬起媚笑。 第六十三章 汇合 黑魆魆的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地平线由墨色转为了淡金色,一轮朝阳也从其上跃然而出。 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天幕,和黎芸躲在山脚的一处小树林里的樊仁,从地面上站起身,继而踩灭快燃烧殆尽但还带有火星的枯树堆。 “天亮了,我们可以尝试去小镇上看看。”樊仁心念一动,把手中永不熄灭的蜡烛收回背包中。 看到此情此景,黎芸已经有些麻木了,毕竟连鬼物都见过,樊仁表现出来的类似于魔术的东西,她也见怪不怪了,甚至连问对方如何做到的念头都没有。 只不过,也因此,她更加地相信樊仁绝非普通人,跟着他或许真的有一线生机。 “嗯,如果你确定的话,我们就去吧。”黎芸摆出陪君醉笑三千场的架势。 在这种危险压力极大的可怕环境下,就正如樊仁提到过的吊桥效应,黎芸对前者暗生的情愫愈发地缱绻。 她不明白什么心理学的效应,只知道自己看樊仁是越看越顺眼。 “放心,这个推断应该基本是正确的,我们现在没有什么食物,在这个后山周围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兽类或者野果。 只能去镇子上寻找食物,而白天的小镇除了人之外,食物也应该是正常的。” 说到这,樊仁想到了他们在镇长家吃的羊肉,不自觉地瞥了眼黎芸,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对方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黎芸螓首轻点,然后把身上披着的黑色风衣脱下来,递给樊仁: “天亮,温度也上来了些,衣服我就不穿了,还给你吧,你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昨晚上冻着了吧。” “其实没什么大碍,昨晚上捡来些枯木生火,周遭的温度还不至于让我冷的难受。”樊仁迟疑地接过黑色风衣,上面留存的体温让洁癖的他有些不舒服。 “我们走吧,这里距离小镇也不远,走个七八分钟应该就到了。” 说完这句话后,樊仁默默穿上了黑色风衣,往小镇方向开始走去。 “黑羊哥,你说有没有可能也有人逃了出来,并不是全部人都......”跟在后面的黎芸忍不住问道。 “我不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但可能性极低,如果我们遇到活下来的人也要小心。”樊仁感受着打在脸上的阳光,眯起眼睛。 “为什么?” 黎芸有些不解,她问前面那个问题也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态,毕竟其他同伴都是大学时候,在社团里面认识的,而组建拍摄团队也是兴趣使然,一拍即合。 他们五个人算得上兴趣极为合拍,而且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一想到大家伙高高兴兴地一块来阴阳镇采风,到最后却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黎芸就觉得不真实,眼眶也情不自禁地再次红了起来。 “因为......”樊仁犹豫了几秒,“我们无法确定,活下来的人是否还是本人,而不是鬼物假扮。” 虽然有些听不太懂,黎芸明白樊仁说的有几分道理,她清楚在被未知存在盯上并且动手的那一刻起,能够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他们终归只是一群普通人,没有电视剧电影或者小说里面各种驱邪灭鬼的法术,更没有什么超能力,可以和唯心的存在抗衡。 在未知的力量面前,人类渺小到悲哀又可怜。 “这样嘛,那如果大家伙都死了,会不会也变成那样的东西。”或许是出于害怕,黎芸依旧没有提到鬼之类的字眼。 “我不清楚,这些所谓的鬼物怪异形成的原理究竟是什么,至少从目前已知的科学技术是无法解读的,祂们对于人类像是未知,亦或者更高维度生物创造出来的东西。” 樊仁深呼吸着,他想到了秋青香说过的诅咒: “你的同伴应该是无法变成那样的东西,他们不是本地居民,没有更宏伟的力量让他们意识回来,像是活人般在阳光下生存活动。” “我听说过一种说法,唯心的存在是能量磁场造成的,会不会是这里的地势有什么问题。” “有可能。”在看到了阴阳镇的风水后,樊仁也有些不敢确定,这其中是否有地势的影响。 “说到科学方面,我好像也没有这么害怕了。”黎芸声音微微带着哭腔。 樊仁没有说什么,他并不想打击对方,无论能否用科学解释这一切,他们面临的都是能够威胁到生命的危险。 就像某位着名的物理学家说过类似的话语,科学的尽头是哲学,而哲学的尽头是神学。 这句话初听到上去有几分道理,可实际上认真拆解开,就会发现这句话的意思太假大空,过于深邃,没有任何意义,更像是一句漂亮的场面话。 走了许久,樊仁和黎芸来到了靠近村尾的地界,他没有马上进入到小镇的街道上,而是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查看起时间。 旧历,一五年,八月二十六号。 准确时间点:早上七点半。 而手机的电量依旧维持在樊仁在巴士上看到的75%,没有任何变动。 仿佛除了时间之外,手机上的一切都被凝固住了。 看来他的猜想是正确的,白天是生者的一天,夜晚则为死者的一天。 距离红月当空之日,众鬼彻底解封之时,实际上还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 樊仁眉间的八字越发地深了,他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再想不到生路,就只能死在这片古老怪诞的大地上。 他看着静谧且没有丝毫吵闹和人气的镇子,说道:“我们进去吧,我的推断应该是正确的。” “好......”尽管相信樊仁,但黎芸对于进入这个镇子还是有些抗拒的。 “两位留步。”一个男人从巷子中走了出来,其衣物上带着干涸的血迹,看上去就让人下意识地往后退。 樊仁皱着眉死死地盯着对方,他认出了其就是其他六个神选者的一员,那个在曾经在暗中窥视自己的瘦弱男人。 即便瘦弱男人其貌不扬,存在感极低,但记忆力相当好的樊仁还是记得对方。 “请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无法判断你的鬼还是人。” 向文山很听话地停住了脚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我理解你的意思,可请你不要害怕。你应该也推断出了白天在镇子上溜达是没有事的,就算我是鬼,现在也害不了你们,不是嘛?” “名字,或者怎么称呼?”樊仁脸上保持着戒备的神情,视线在向文山身上没有移动。 “向文山,蓝阶。”向文山说着,居然还亮起了手背上的蓝色眸子。 樊仁呆愣一下,他没想到对方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如此果断地亮出自己的等阶。 这家伙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是个狠茬子,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看样子,昨晚上,你们也遭遇了鬼物的袭击。”樊仁扫了眼向文山身上的血迹,开口说道。 向文山放下右手:“是啊,我和杰克大人差点就死在了那座荒废的老宅里。” “杰克去哪了?”对于看起来极为莫测的杰克没有死掉的事情,樊仁没有感到一丝惊讶。 “我和杰克大人分开了,为了找你。” 樊仁淡然地说:“为了找我?” “是啊,既然你能觉察出阴阳镇的时间规律,必然是位非常厉害的人物,所以找到你,我们集思广益,才有可能想出生路。”向文山一脸诚恳。 “那你们还真的太高看我了。”樊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请问你也是巴士上的乘客嘛?”黎芸忽然问道。 在听到两人云里雾里的对话后,她有些不明白他们在谈论什么,但很明显,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不是本地居民,而是和他们一起搭乘巴士,被选中来到这的生人。 “是的,女士,你好,怎么称呼?”向文山摆出一副和善的表情。 “黎芸。听你的意思是还有一位生存者?” 向文山点点头。 “黑羊哥,我们要不要和他们先汇合?毕竟整个镇子只有我们几个活人了。”黎芸看向樊仁。 “当然。”樊仁也没有犹豫,现在情况确实危急,能整合起力量,自然要整合起来,即便各怀鬼胎。 “你应该有和杰克应该约定好,如果找到人的话,就会到某个特定的地点汇合吧?” 向文山点头,拿出手机:“是的,黑羊先生你是同意了合作咯?” “同意,合作一开始就是我提出来的。” “滴——”向文山把手机放在耳边,“喂,杰克大人,我找到了我们要找的人,是去约定好的地方汇合嘛?” “嗯。”电话另一头娇媚的女声应答了一声,便挂断了手机。 “两位,请随我来吧。”向文山低眉顺眼,满脸恭敬,看不出心里面想着什么。 樊仁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黎芸跟上。 ———— ———— 挂完电话之后,杰克把手机放回口袋中,脸色看上去有些难看,随后她踩着青石铺砌的街道地面,开始往约定好的地点走去。 其实在进到这个任务之前,她就已经做了许多准备,包括一起带来的这四个神选者,都做了调查。 每个人的性格特点,身份背景,杰克都有过十分详细地了解。 谭璐,苏极,姚琛,以及向文山...... 想到最后一个名字,她的脚步速度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些。 向文山,男,三十六岁,某市从事医疗机械产业的商人,为人圆滑精明,深谙人情世故,他参与的每一次诅咒之地任务,都是除了其之外,包括带队的高阶扑克组织成员,基本全部团灭,没有活口。 有人说向文山是扫把星,也有人说团灭都是他导致的。 因为这件事情,组织里面的很多人都不敢带这个奇怪的家伙一起进入诅咒之地,执行任务。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一向谨慎的她也不会选择参与这一次诅咒之地任务中。 为了这次的任务,杰克花费了大量的积分和人脉,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想得到放置在这个名为阴阳镇的镇子里面的一件强大道具。 如果能得到那件道具,不但不虚此行,乃至于之后的高阶任务,也能更加容易地度过。 要知道,高阶的诅咒之地任务时间间隔虽然极长,但难度相较于低阶的要呈几倍数的增长,可以算得上九死一生。 这也是为什么杰克急需要找到这件隐藏在阴阳镇的道具的原因。 她得到的信息并不多,只是知道这件道具的等阶很高,可以封印鬼物,至于具体形态,则是一张狰狞的黑色傩面...... 在脑海中快速过着这些信息,杰克的桃花眼也逐渐冰冷,她绝不允许这一次的任务自己会空手而归,失败的代价她无法承担,谁要是挡路谁就死。 走了没多久,杰克便来到了之前所住的荒废房子,旁边的一条巷道中,这里就是约定好的地点。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房子里面还有很多留存的食物,想着白天的时候,可以顺道一起拿回来。 至于镇子上的食物,杰克不敢去尝试,作为一个高阶的神选者,她自然是极为谨慎的,否则也不可能活过了这么多个诅咒之地任务。 杰克打量着沐浴在阳光中的房子,此刻的房子很安静,连昨晚上离开时打开的大门也没有关上。 “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入耳中,杰克顺声望去,两男一女,正是约定好的樊仁他们。 收敛眸中的冷冽,她的脸披上了一副笑吟吟的表情: “你们来的有些慢呢,人家可是等了很久的。” 看着杰克矫揉造作的模样,黎芸有些不舒服,她快速地皱起了眉,而后又舒缓眉头。 “这位小姑娘是?” “黎芸,她也是之前巴士中的乘客。”向文山说。 黎芸出于礼貌,点头示意。 “原来如此。”杰克桃花眼眯了起来。 “现在是白天,我建议去你们住过的房子调查一下,那座荒废的房子不简单。” 樊仁已经确定了房子就是秋青香的家,所以觉得里面可能会有什么线索。 “好啊,我也想拿到放置在房子里面的食物,只要你们都不害怕的话。” 杰克看向樊仁,二者视线交互,继而错开。 第六十四章 荒宅 在商量过后,所有人都对白天进入荒废房子的事情,一致地表示同意。 而放置在其中的食物,较于镇子上的,樊仁宁愿选择后者。所以对杰克表示等拿到之后可以一起分食,他委婉地拒绝了。 敲定之后,樊仁率先推开了宅子的大门。 随着咿呀一声,跳入眼帘的是昨天白日时看到那副场景,没有打扫的院子,布满青苔的水缸,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你们确定昨晚上真的遇到鬼物袭击了嘛?”樊仁向身后的杰克问道。 杰克用手指缠着头上的卷发:“当然,否则我们身上的鲜血从哪来?” “谁知道呢?”樊仁瞥了眼杰克,语气带着怀疑,“所有事情,要等走进房子里面,才能知道。” “清者自清。”杰克脸上的笑容让人看着极为不舒服。 至于黎芸和向文山,则是默不作声。 尤其是前者,即便是白天进入房子里,她还是有着相当的顾虑。 樊仁没再搭话,他顺着院子的地面,开始往房子内走去。 大厅内的两张主座椅子极为凌乱,都没有放在原来的位置。 地面上则有着明显的血迹拖痕,只不过一直到院子前的地面,就没了踪影。 “我们是一起上去看房间内的情况,还是节省时间,分开查看?” 樊仁转过头看向其他几人,语气带着询问。 “一起吧,我还是有点害怕,而且恐怖电影里面不都是只要分开,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嘛?”黎芸怯生生地说道。 “我随意。”杰克满脸不在意。 向文山犹豫了片刻,脸上露出害怕:“黎芸小姐说得有几分道理,尽管白天鬼物无法动手这个规律应该是正确的,但总归是谨慎点比较好。” “明白了,那就一起吧。”其实樊仁对于一起还是分开都没有什么异议,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脚步声在陷入死寂的房子内响起,樊仁带着三人走到了一楼的房间开始查看。 “第一个房间是卞当的。”杰克说。 “那个光头大叔嘛?”樊仁挑了挑眉,他之前警告过对方晚上不要睡得太死,结果一语成谶,最后真的死了。 这让他有些莫名唏嘘,他们这些普通人在面对鬼物,除了躲避,找出生路,其他真的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想着,樊仁用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一股浓烈到极致,呛人的血腥味道,伴随着门的开启进入鼻腔中。 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口鼻,后面的三人也在这时闻到了那股味道,脸色大变。 “味道如此之大,只能证明一件事情,出血量也很大,看来我们的这位卞当兄,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樊仁把房门彻底打开,而后进入。 房间不大,床,衣柜,桌椅,都是很正常的布置。 而满是灰尘的墙壁上则沾染着斑驳血迹,看上去极为地渗人。 “尸体不见了,是你们搬动的嘛?”樊仁扫视着整个房间,时不时还会用手拿起沾有血迹的被褥床单查看。 “不是的,我们当时只顾逃命,根本就不可能会浪费时间去拖动尸体。”向文山也有些疑惑,“尸体去哪了,我们也不清楚。” 杰克嗯了一声,而后沉默。 不见了,为什么会不见? 樊仁忽然想到了镇长家吃的羊肉,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恐怕是被当做储蓄粮了。 虽然心里面是这么想,他却没有说出来,让其他人恶心,并且开始走向了门上有好几个血掌印的卫生间。 卫生间的空间很小,就是普通单间的那种简易卫生间,只能供应方便以及站浴。 这里的血腥味比房间的还要浓重,半张瓷贴的墙壁都被暗红且干涸的血液填满,想来卞当最后躲进的地方就是卫生间里。 看着血染的墙壁,樊仁站在卫生间门口,闭上眼睛,他甚至没有用侧写,都能感同身受般地体会到当时卞当的绝望和痛苦。 作为一个老刑警养大的孩子,他自然会特意去学许多刑侦手段,如侧写,微表情,跟踪一系列等手段。 严格意义上来说,法医也算是警察的工种,只不过他现在资历不够,不能出现场,只能在更衣室,办公室和解剖室不断徘徊 至于他为什么会接触到相关枪械的书籍,同样是受到养父的影响,所以樊仁才会使用左轮枪,当然,这也和左轮枪的使用方法本来就简单,不需要太多操作有关系。 “怎么样,侦探小哥,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嘛?”杰克在一旁调笑道。 “没有线索,这里某种意义上,只是一个屠宰场而已。” 樊仁转过身体,没有把丝毫视线分到杰克的身上,他面如沉水地走出房门,然后往下一个房间走去。 杰克不以为然,脸上仍旧是笑吟吟的,看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黎芸看着四周的血迹,满脸苍白,在樊仁离开之后,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这个是我的房间,应该没有什么好看的。”向文山早早就跟着樊仁出了房间,他伸手拦截道。 “我要调查的是这一整个房子,如果你认为生路不重要的话,我可以略过这个房间。”樊仁面无表情。 姗姗而出的杰克看着两人的争吵,掩嘴一笑:“向文山,别拦着我们大侦探了。” 向文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好的,杰克大人。” 樊仁没有多说什么,他把关上的房门缓缓推开。 房间布置和隔壁房间如出一辙,没有太多变动,只不过窗帘被拉上了,外面还算充沛的阳光根本无法照进来。 昏暗笼罩着房间里面的每一个角落。 这让樊仁不免怀疑向文山这个人的心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走到窗前,他把厚实的窗帘拉开,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房间。 床头摆着的压缩饼干等能够快速补充能量的食物,让樊仁愣了愣。 他抬眼看向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向文山,这些应该就是对方自己带来的食物,从一开始,向文山就没有相信过杰克。 难怪向文山在逃跑前会有闲心去关门,且还会阻拦开门,原来其在人前恭敬地叫着杰克大人,而背后里却完全不相信对方,吃着自己带的食物。 恐怕杰克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估计还以为向文山也被自己牢牢地掌控在手心里。 想到这,樊仁下意识地看向杰克,试图看出点什么情绪变化。 可看到食物的杰克仍然笑着,根本看不出她对于超出自己掌控的向文山是什么态度。 向文山则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不敢直视杰克那带着笑意的桃花眼。 在房间里面晃悠了几圈,樊仁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线索,他的视线再次划过其他三人的脸,而后往着房门方向走去。 走到第三个房间前,樊仁停止住了脚步,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看起来像是主卧的房间,或许有线索。 “这是人家的闺房哦,在古代,进去了,可是要......”杰克没有把话说完,媚眼如丝地看着樊仁。 面对着调戏,樊仁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闺房,你是借住在这里的,说句难听点的,这叫作鸠占鹊巢。” “也不对,应该用喧宾夺主更恰当。” 杰克面色微微一僵:“侦探小哥,你可真会开玩笑呢。” 樊仁没有再去管杰克,他径直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弥漫着奇异的幽香,和杰克身上用的张扬香水味道不同,更像是含苞待放的濯濯青莲。 这让樊仁一下子想到了秋青香。 借着半拉上窗帘的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他用黑色幽深地眸子扫视房间内的整体布置。 主卧要比前面两个看过的客房面积都要大上一倍。 床,衣柜,桌椅,倒是一样的,只不过屋里的物件多了一样,那便是梳妆台。 而主卧的装修风格也完全不同于客房,墙壁上皆是奇异的黑色图腾,像是在壁画,记录着一个穿着戏曲服饰,带着黑色狰狞面具的身影在月下翩翩起舞。 这个身影看不出性别,他的每个动作都被匠人用精简的笔画勾勒而出,生动且又飘逸。 傩舞嘛? 樊仁看着墙壁上的画,心里猜想着着,直到看到最后,他愣住了。 因为在那身影之上,一把刀和一把剑正悬浮着,剑柄和刀柄上各握着一只手,其他的样貌则没有被描绘出来。 所谓的神明似乎不可视,不可听,不可闻...... 那么被塑造出来的门神画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具备了形体? 没来由的,他心里泛起一阵寒意,好似触碰到了什么,樊仁深呼吸着,及时地制止住了自己的想法,没有继续想下去。 视线飞快地从壁画上挪移,他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让忽然陷入浑浑噩噩的脑袋清醒过来。 “怎么了,黑羊哥?”黎芸关切地问道。 “没事,大概是昨晚上没休息好。” 说完,樊仁走向衣柜,摸着门把手上的灰尘: “你应该没有使用过这个衣柜吧?” 杰克耸耸肩:“当然没有。” 衣柜的门被打开,飞舞的灰尘在光柱中看上去极为壮观,像是一群萤火虫。 里面摆放着一些衣物和傩面。 有戏曲服饰,也有便服。 便服的数量相较于戏曲服的数量要少许多,且看上去极为简朴,很多都是穿了很久,已经被洗的有些褪色的衣物。 秋青香是个节俭的女孩。 这是樊仁的第一反应,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动着衣物,突然,摸到了一个上面有着绣花的布袋子。 入手的第一感觉像是某种纸质物品。 他打开布袋子,里面露出了一叠叠的纸币,纸币面值不大,版面风格都是老款,颇具年代感。 樊仁心中微微一动,他能想象到当初阴阳镇的贫穷和破败,而秋青香作为祭典跳傩舞的祭司,镇子上身份最崇高的几人,能积攒的钱也不过就是眼前的这些。 把纸币放回到布袋子里面,他开始查看起了这些傩服和傩面。 傩服和傩面的风格差异不大,都是以黑色为主格调,面具上的五官都算得上狰狞可怖。 他仔细数了数,成套的傩服和傩面总共是十二套。 十二? 樊仁对于这个数字有些敏感,因为巴士上的全部乘客刚好也是十二个人。 有些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大概是受到了墙壁上的壁画影响,樊仁的思绪有些堵塞起来。 他感觉自己隐隐约约抓到了什么,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来是什么。 该死,这种关键时候自己居然会掉链子。 “侦探小哥,怎么了,站这么久,不会真的想到了生路吧?”杰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衣柜门被关上,樊仁转过身:“暂时没有,我们去二楼看看吧。” 黎芸有些担忧地看着樊仁,想要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自己太多话会惹人嫌,所以最后选择默不作声,闭上了嘴巴。 “行,去二楼。” 向文山再次活跃起来,接过话茬,他似乎想通了,既然事情已经被发现,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几人走出主卧,向着二楼走去。 二楼的情况要比一楼要可怕的多,走道上,门口前,都布满暗红色的血渍。 这吓得黎芸只敢站在楼道口,生怕进入房间会看到惨不忍睹的景象。 半个小时之后,樊仁带着杰克和向文山,陆续查看完了二楼的两个客房,污血布满了第一个房间,尤其是地面,还有着个人形的血痕。 而第二个房间,血液也是四处飞溅,只不过没有第一个房间这么夸张。 然而,这两个房间除了大量的血迹之外,都没有该有的尸体。 “我有了些眉目,但是不太清晰,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樊仁看向身旁的两人: “我现在要去黄泉饭馆一趟,你们注意保护好黎芸,我前面已经说过了她的重要性,她如果死了,我们的生路可能就彻底断绝。” “所以,为了活下去,度过这次的任务,你们必须保护好她。” 说到后面,他开始一字一顿地强调着,继而用视线看向杰克。 “知道了。” 杰克笑着应答。 樊仁看了眼黎芸,然后走过她的身旁,用细微的声音说道: “在我回来之前,察觉到不对劲,就马上离开。汇合地点就在我们昨晚的山脚小树林。” “嗯。” 得到答复之后,樊仁走下楼梯。 他必须要去一趟黄泉饭馆,因为小昙有着另外一半的记忆...... 第六十五章 故事 这时的天色已经彻底亮了起来。 樊仁走在街道上,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本地居民走动着,他们的脸上扬起难以捉摸的笑容,视线则在樊仁身上不断流连。 目光中带着恶意,讥讽,怜悯,嫉妒...... 这些镇子上的本地居民除了注视着樊仁之外,没有别的多余动作。 诅咒之地的白天限制应该很强,估计从死至生的镇子居民,就连对神选者进行肢体上的干涉都做不到。 而只有夜晚才是他们的主场,可以随意地对本就是活人的神选者进行侵袭。 樊仁面无表情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或暗或明的恶意视线。 今天如果再找不出生路,晚上他们剩余的四个人很有可能都得死。 他不会天真到以为逃到后山中去,就能躲避掉鬼物。 唯心的存在必然有着超出寻常的能力,就算今晚上侥幸逃过一劫,到了第二个限制逐渐被解开的夜晚,一样是逃脱不掉的。 只有想出生路才能在这个充满恶意,本不该出现活人的镇子上存活到任务结束。 感受着打在身上没有太多温度的阳光,樊仁皱起了眉,然后用冷冽的目光回敬了他能在镇子街道上看到的每一个本地居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要不是永恒之枪有着巨大的副作用,樊仁真的很想直接掏出枪来,一个个地把这些蠢货封印住。 冷静,一定要冷静。 樊仁深呼吸着,调理着内心的情绪波动,不知为何,他在和吉良吉影接触后,就开始管理不住自己的情绪。 明明从小到大都已经见识过无数的鬼物,他早就把过多的情绪剥离了自己的身体。 然而,此时此刻,樊仁就像个不懂得管理脾气的三岁孩童,心底持续泛起没来由的愤怒。 看来,如果这次任务能够活下来,回到现实,他一定得调查一下吉良吉影这个人。 压抑住愤怒,收敛住思绪,樊仁抬眼看向已经出现在视野里面的黄泉饭馆。 黄泉饭馆依旧开着门,他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取名做黄泉饭馆,因为这个饭馆所在的小镇里只有死人,而没有活人,只能提供给死人吃食。 在进入黄泉饭馆前,其实樊仁做好了问不出来任何东西的心理准备,他来这里的目的更多的是填饱肚子。 饭馆里面的食物,他已经吃了两天,就算是真的有什么问题,也应该早就发作了。 反正回到现实一切都会重置,所以樊仁并不担心会造成什么影响。 推动半开的门,他走了进去。 饭馆里面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唯独老板小昙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樊仁时常坐的那张空桌子旁。 皮鞋碰撞着地面,发出摩擦声。 百无聊赖的小昙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走进来的樊仁。 她的脸上绽起笑: “小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按照昨天的早餐标准来吧。”樊仁像是个老熟客,走到桌子旁,而后坐下。 “好的,客人。”明眸善睐的小昙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看着对方的背影,即便是樊仁也不得不再次感叹造物主的不公平。 有些人生来便是天上的皓月,不可指摘。 片刻,一碗热气腾腾的抄手便被端了上来,上面洒满了绿色的葱花作为点缀。 少女去而复返,再次端回来一碗豆腐脑,只不过上面没有糖浆,而是带着少许的辣椒末。 “咸味豆腐脑,试试吧,不会比甜豆腐脑差劲。”小昙有些执拗地说道。 樊仁看着后被端上的豆腐脑,沉默片刻,点头道: “好,我试试,如果不好吃,我可不会给钱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小昙白了眼樊仁,却风情万种自在其中。 他们两人就像是普通的顾客和老板,互相开着玩笑。 “不过,话说回来,我该叫你小昙,还是秋青香?”在寒暄后,樊仁终究是图穷匕见。 少女愣了愣,她坐在了樊仁正对面,神情有些恍惚: “小昙吧,我更喜欢这个名字,说实话,我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谁了。既然都已经被分开了,我更想做自己。” “昙花一现,你的名字应该是取自这个吧?”樊仁吃着碗里面的抄手,声音有些含糊。 “是啊,昙花一现。”少女笑了笑,“原本我以为自己被分出来之后,很快就又回到原来的身体里面,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零五年,九月初一,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樊仁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昙的笑脸。 “你猜。”小昙用双手捧着完美的脸蛋,笑靥如花。“如果你猜的八九不离十,我可以告诉你整件事情的原委,你应该很想知道吧。” “如果我猜的出来,就不会来这里。”樊仁停顿了一下,“不过我的脑子里面确实有了部分的猜想。” 小昙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 “旧历,零五年,八月三十日或者更往前的一段时间,也就是每年祭典之前,阴阳镇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致使所有的本地居民全部丧生与此处。” “而罪魁祸首大概是镇子以外的外乡人,而镇长家的大儿子和小儿子,以及镇子上的医生,还有你——秋青香,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在镇子里面,所以逃过一劫。” 樊仁整合得到的线索,开始自己的推断,他咀嚼着口中的抄手,同时观察着小昙脸上的神情变化: “之后,因为这场劫难,你们剩下的几人陷入了无限的哀伤,但很快,其他人都接受了现实。而作为祭典祭祀,负责着傩舞沟通神明的你,却无法接受生自己养自己的村子就这么没了。 于是,你便在九月初一,也就是祭典当日,做了什么古怪的术法或者其他类似的行为,将所谓的神明招致而来,签订十年之约,然后让镇子的居民全部从地狱中归来。 至于代价,大概是你的生命。” 小昙听到这些,表情有些难看,似哭似笑地说道: “你其实心里面已经有数了,你来这只不过是为了观察我的表情,验证自己的猜想罢了,不是嘛?” 樊仁不置可否地说道: “你觉得是,那就是。” “你知道嘛,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进入阴阳镇,那六个人就是被选中的人,他们是被命运安排到了这里,可你们另外六个人我却看不透,好似有什么迷雾笼罩在你们的身上。” 小昙换成单手托腮,眼神迷离地看着樊仁: “无论我如何掩饰,你恐怕都会认为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吧?” 樊仁默然点头,当听到自己说出推断的时候,小昙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眼底的那一抹惊讶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于是,他便认定这就是整件事情的主要经过。 其实,就算小昙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变化和破绽,他也依然会认为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来到黄泉饭馆,更像是为了满足心中的求知欲,想彻底解开整件事情的所有经过。 “你很聪明,也很特别,在来到这个镇子上的十二个人中,相对于其他人来说,你更像是一匹游走于死亡危险边际的独狼。” 小昙继续说道: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大部分事实,我瞒着也没有意义,倒不如一吐为快。” 樊仁看着眼前这个和其他本地居民不太相同,脸上总是带着笑的少女,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从秋青香身上被分离出来的邪恶一面?” 樊仁摇头,尽管对方欺骗了自己,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小昙并不像那些被复活的镇民一样,只有纯粹的恶意。 “我是秋青香的执念和不甘情绪的混合体,正如你所说,秋青香无法接受自己的家乡和熟悉的朋友全部毁于一旦,我便因此在神明的促使下诞生了。” “所以你比任何人都要害怕阴阳镇被毁掉?” “嗯。” 小昙眨了眨眸子: “无论如何,我是因为执念而诞生,我无法摆脱这这个因果。” “就像是特定程序,只能循规蹈矩地运行着?” “程序?那是什么?” “没什么,请你继续说吧,我想你应该不会再次撒谎了。”樊仁用勺子挖着豆腐脑。 “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撒谎的?” 樊仁把辛辣咸香的豆腐脑吞入喉中:“你身上的尸体气味。太浓烈了,即便是香水之类的也无法掩盖。” “你这样说也太失礼了。”小昙嗔怪地看了眼樊仁。“不过,我身上的味道真的有这么大嘛?狗鼻子。” “我的工作是经常和尸体作伴,所以对相关的味道比较敏感。” “这样啊,那确实没办法了。” 小昙整个人趴在手臂上: “谁叫你把我们的祭品藏起来了呢,如果红月当空,祭典开始之时,我们都没有把祭品献上,整个镇子,包括我在内,都会逐渐腐烂消失。” “你们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尘归尘,土归土。” 樊仁有些无奈,原本以为会剑拔弩张的气氛被搞得有些奇怪起来。 “无情的男人诶。”小昙撇着嘴,“看你长得好看的份上,原谅你吧。” “奇怪的理由。” “我和本体都没有出过太远的门,你的确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听着小昙的话,樊仁忽然觉得对方有些可怜,也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如此的不甘心,甚至惊动了鬼神。 因为啊,这个镇子,是她所能拥有的一切了...... 他明白自己产生这种情绪是不应该的,因为死在这个镇子里无辜的人已经太多太多。 尽管如此,樊仁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少女的头,柔顺的发丝在指缝间滑过。 小昙像是个享受着轻抚的猫咪,扭转着头: “你个登徒子,你的长辈没有教过你不要乱碰其他女孩子嘛?” “可是你好像很享受的样子。”樊仁面无表情。 “哪有。”小昙赌气地把樊仁放在自己头上的的手弄开,脸上飘过绯红。 “绕了这么一大圈,该说到正题了吧?” 小昙原本还以为樊仁会和自己继续扯着淡,她的眸子里面流露出微微的失望,而后说道: “你刚才的推断基本都是正确的,我补充一下细节就好了。” 樊仁吃掉最后一口豆腐脑,味道确实不错,但他还是更喜欢甜的豆腐脑。 “这件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旧历的八月二十日。你所说的外乡人只能说占据了一部分原因。 我们的镇子是个非常贫穷偏僻的地方,就和你现在看到的差不多,日复一日过着寡淡却又平常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来到了我们镇子,他说我们镇子外围的山峰有矿脉,已经征得上面的同意,准备动工挖采。届时会给予我们部分补偿,镇长和其他居民听到这,都表示同意。 只有镇长的两个儿子认为这绝对不行,他们很有远见,认为要赚钱可以靠旅游发展。而镇子处于地震带,时常会有不小的地震,再加上四面环山,如果挖掘不当,很容易就会造成整个镇子都被山石淹没的灾难。” 小昙脸上满是回忆的神情: “可其他镇民还有镇长,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再加上有上面罩着,这项开矿工程很快就开展起来。 镇长的两个儿子说服了秋青香,还有年轻的留学生镇医,决定一同去找相关的部门反对采挖工程,未曾想,这一离开便是永别。 八月二十日,刚刚过完节日没多久,阴阳镇附近突然地龙翻身,四面山上的植被因为被开采破坏,抓不住泥石,导致了整个阴阳镇都被不断翻涌的泥石掩盖住,而当时在镇子上的所有人,没有一个能生还下来。” 樊仁察觉到了小昙话语中说的是秋青香,而不是我。 “因为地处偏僻,再加上施工老板的隐瞒不报,所以迟迟没有得到救援,对嘛?” “对,如果那个老板早点上报的话,绝对不会所有人都死掉的。”小昙的脸上有些愤怒。 “再后来,去抗议的四人回来,只看到被泥石掩埋的废墟,再想上报也为时已晚。” “因为老板势大,这件事情随之不了了之,只是在之上建起了一座座无名的坟墓。但秋青香却接受不了,于是她想起了一个传说,当把传承的傩舞反着跳,就会引得神明的注意,并且可以向神明许愿。 听起来很荒唐不是嘛,可秋青香的执念太深了,她真的在九月初一,也就是祭典当天,做了这件事情,还真的成功了。” 在那个年代,人命确实没有现在这么值钱,樊仁能理解,但是他听到后面,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变化: “傩舞是沟通神明的,那么反着跳,恐怕不是沟通神明,而是......”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所谓的神明会有实体,因为那不是神明,是被秋青香执念招引而来的可怖邪灵。 樊仁的眼角余光扫向右手手背,这个邪灵应该和诅咒之地有着莫大的关系...... 第六十六章 柳暗 “不是神明......”小昙的表情变得有些痛苦,“你说的其实没错,因为被复活的镇民早就已经失去了人性,只有纯粹的邪恶,神明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好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过是执念,知道的不多,而秋青香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大概也就是这些。” “你在害怕嘛?” 樊仁黑色的眸子像是能看穿人的内心:“不,确切地说,是你,以及秋青香都在害怕,因为你们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犯下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你们是在和恶魔做着交易,而唤醒复活的则是本不该出现在现实世界里面的怪物。” “......” 少女沉默着,她张着嘴巴做出口形,欲言又止。 湿红的眼眶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终究是一个涉世未深,实际上只活了快十年的孩子, 小昙的掩饰和表演在樊仁看来,太过稚嫩,就像是小屁孩在假装成人,自诩成熟。 “你应该还保留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性,包括秋青香本来的部分善意。我猜,你根本就没有杀过人,甚至就连其他的本地居民杀人都不知道。 你就是个被关在笼子里面的金丝雀,十年如一日,无忧无虑地歌唱着。 而这几天,你却看到了自己朝夕相处,有说有笑的街坊邻居,如同变了个人,疯狂地展开杀戮,你还是害怕了,也意识到你和秋青香做出了多么可怕的行为。” “这才是你愿意把来龙去脉告诉我的原因。” 小昙微张嘴巴,无声地哭泣着,正如樊仁所言,她的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之前出于本能所以对樊仁撒了谎,可没想到还没到一天,镇子上死了这么多活人。 她承认自己有私心,想着用一个人的命换来镇子的下一个十年安宁,但从地狱复活而回的本地镇民们,却都变成嗜血嗜杀的恶鬼,再也没有记忆中的那副和蔼模样。 “笨蛋,别哭了,错不在你和秋青香的身上,我会终止这一切,让所有归于平静。”樊仁的手搭在少女的头上,其脸扬起了温和的笑,嘴巴里说着安慰的话。 原本不应该做出这种行为的他,不知为何突破了自己的理性,做出了如此感性的动作。 在接触了吉良吉影之后,樊仁的情绪和同理心似乎开始向一个正常人变化过渡。 被抚摸头的少女愣住了,她不知所措地看向樊仁。 樊仁把手拿回,他的眼神同样有些不知所措,只不过看的是自己举起的手,其下意识地说道: “我保证,绝不撒谎。” 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他联想到了之前两次看到镜面反射的古怪。 原本还以为只是轻微的自体幻视,可现在樊仁却开始真正的怀疑起来。 难道他得了精神分裂? 不,不可能,精神分裂绝大部分原因都是环境导致的,可他自小生活的环境,已经要比许多孩子都要好了。 莫非是通灵体质看到太多可怕存在影响的? 也不对,如果是打小落下的病根,这么多年了,他不可能现在才察觉到。 思来想去,只有吉良吉影的身上有疑点。 樊仁皱起了眉,实际上,四岁之前的记忆他是没有的,可吉良吉影却给了他一种熟识的感觉。 那么,问题一定是出在了遗失的记忆里面。 或许吉良吉影和他在四岁之前有过交集。 看着樊仁忽然瞳孔收缩着,宛如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小昙急忙关切地问道: “小哥,你怎么了。” 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把樊仁的思绪拉扯回到了现实中。 “没,没事。突然头晕了一下而已,老毛病了,不用担心。”樊仁单手抚着额头,维持脸上的笑。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你可以终结这一切,我也不能违背本心为你加油打气,毕竟我是为了复活整个小镇而产生的执念。” 小昙咬着唇,低下头: “但我衷心地祝愿你可以逃出这个似真似幻的镇子,好好地活下去。” “你的祝福我收到了。” 樊仁从座位上站起身,向饭馆门口走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止住了步伐,扭头看向少女: “你这朵昙花也开了十年,是时候该凋零枯萎。” 小昙闻言一怔,而后挽起垂落在耳边的发丝,微微笑了起来,没有说什么。 “走了,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樊仁把头扭转回去,继续向着洒满阳光的门口走去。 这位小哥,明明老是说着让人反感的话,可就是无法惹人生厌呢。躲在阴暗处的少女笑容愈发地开朗起来。 走出黄泉饭馆的樊仁快速地将脸上的表情收敛,恢复到漠然。 他没有再理会从各处射出的充斥着恶意的视线,而是自顾自地朝秋青香荒废的房子方向快步走去。 樊仁边走着,边整理着脑中所有的线索。他现在还没有想出生路,但隐隐约约之间,感觉到自己已经触及到了某个关键点。 死人之镇,从外面进来的活人,白天和黑夜交替的双倍时间流速,恰好对应着活人数量的傩服傩面。 凌乱的线索不断在脑海中交织着,他似乎就快要找到能够度过这次任务的生路了。 “黑羊哥......” 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传入耳中。 低着头思忖的樊仁抬眼望去,居然是满身血污的陈天宇。 他停止住脚步,冷冷地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黑羊哥是我啊,你怎么......” “请离我远点,你身上的尸臭味,快要把我熏得晕倒过去。”樊仁打断了陈天宇要说的话,满脸嫌弃。 听到这话的陈天宇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阴晴不定,他还想张口说点什么,却被樊仁用手势制止: “别犯蠢了,这种把戏,你糊弄别人还行,在我面前,就不要像个小丑一样,陶醉在自己的表演里。” 陈天宇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根本就不是神选者,身上也不会有道具可以帮助其侥幸逃过死劫。 樊仁还没有蠢到相信眼前的男人还是本人。 “这样嘛,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陈天宇狞笑起来,黑漆漆的眸子里噙着浓烈到极点的怨毒和对活人的嫉妒。 “你浪费我了两分半钟的时间。”樊仁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好狗不挡道,即便是死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吧。” 他走过对方的身旁,一阵寒意在阳光下蔓延开来。 “很好,今晚上,我一定会找到你,看着你绝望的眼神,一点点地把你的身体彻底撕成碎片。”威胁的话从陈天宇布满肉丝和红色液体的牙缝中飘出。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请随意,希望不是单纯的夸海口。” 面对着威胁,樊仁的态度极为决绝坚硬。 两人的身形错开。 阳光下,樊仁的影子被逐渐拉长,而陈天宇的影子则是在不断扭动着,如同活物。 “呼......” 在远离陈天宇之后,樊仁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他擦了擦头上冷汗,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 如果不是确认了白天鬼物无法对活人进行攻击的话,他绝对说不出那么硬气的话。 拐过了好几个街道口,樊仁重新走到了荒废房子的大门前。 门被打开了,正在微风的吹动下,前后摆动着。 看到这个场景,樊仁心中一凉,他走出这个房子之前,是有把大门关上的...... 出事了嘛? 他直接大步地迈进眼前的荒宅之中。 大厅内的座位依旧摆的乱七八糟,没有半个人影。 穿过大厅,往一楼所有的房间找去,仍然没见到人影。 樊仁的心里面有些慌了,他顺着楼梯走到二楼,往其中的两个房间看去。 房门大开着,里面的每个角落都没有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樊仁的表情从惊愕变得不可置信。 就在他离开的短短一个多小时之内,呆在荒宅里面的三人都消失了。 是鬼物发动了侵袭嘛? 这个念头没有冒出几秒,他很快就否决,因为刚刚自己从鬼物的身边经过,还挑了衅。 恐怕在这一个多小时以内,发生了其他无法预料的事情。 樊仁想到了临走前自己和黎芸,他没有犹豫,直接跑下楼,往门外跑去。 他还是大意了,应该带着黎芸的。 要知道,黎芸可是重中之重,一旦对方有什么闪失,或者落到了鬼物的手上,他们这些仅存的活人就不可能活的下去。 无暇再去思考生路,樊仁飞也地冲出荒宅,往昨天晚上待过的后山山脚小树林跑去。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跑去山脚的小树林查看,只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风声不断在耳边刮过,樊仁脸色完全阴沉着。 很快,他来到了小树林处,那里并没有人,只有樊仁踩灭的柴火堆胡乱地摆放着。 没人...... 看来是黎芸被那个叫做杰克的阴险女人掳走了。 放回到口袋里面的手机震动着,樊仁条件反射地接起电话。 “喂,我是向文山。” 在汇合的途中,自己的确有给过向文山电话,对方这时候打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喂,我是黑羊,黎芸被你们带去哪里了?我再强调一遍,她很重要,她死了我们都得陪葬。” “别着急啊,小哥。”向文山不急不缓地在电话的另一头说道、 “黎芸现在很安全,我们知道她很重要,会保护好她的,你不用担心。” 樊仁压着怒火,低声道:“你们究竟打算干什么?” “主要是怕你手上捏着线索不肯说,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咯。”杰克似乎抢过了电话,语气带着笑意。 “筹码,你们把黎芸当成了筹码来威胁我对吗?” “小哥,别说的这么难听,只要你能想的出生路,所有人都会没事的。” 杰克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冽: “但是,如果你自己想出了生路,却不告诉我们,那就一起在这里死去吧。” “你.......”樊仁咬着牙,他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人心。 “好,我答应。你们一定要保证黎芸的安危。” “放心,我也怕死,黎芸小妹妹可是我们现在的香饽饽呢。” 杰克话锋一转: “哦,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一下小哥你。” “不要得寸进尺。”樊仁现在对这个成天笑吟吟的放荡女人恨得牙痒痒。 “怎么会是得寸进尺呢?我们可是合作同伴啊。你这样说,也太伤人心了吧。”杰克有些委屈地说。 尽管只是通过电话交流,无法看到容貌,樊仁却也能想象得出杰克此刻脸上的得意。 “说吧,什么事情,如果是威胁到我个人生命安危的,我会拒绝,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我怎么可能舍得小哥你去死呢?你不是和秋青香挺熟的嘛,我需要你从她的身上拿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她脸上的那张钟馗鬼王傩面。” “......” 樊仁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等了许久,杰克在电话的另一头催促道: “小哥,就说你愿不愿意吧,如果我不高兴了,可保不齐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杰克已经付出了太多,没有收获的话,就算是过了这次的任务,下一次的高阶任务也会将身上没剩下什么道具的她杀死。 “好,等我拿到了,我们再联系。”樊仁听出了对方的认真,安静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爱你哦~”杰克在电话里发出mua的声音。 可樊仁却早一步挂断了电话,他望向隐在雾气里面的后山,没有多做犹豫,往着神庙走去。 经过了二十分钟的脚程,樊仁爬上了半山腰。 然而,秋青香却没有和之前一样,站在神庙前。 对方有没有可能在神庙里面? 他走进了这座看上去还算完好无缺的神庙。 里面没有什么太多的香火或者铜炉之类的东西,有的只是两座雕像,和一个被暗黑色血渍污染的陈旧祭坛。 樊仁不由自主地看向雕像,雕像刻画的栩栩如生,就和镇长家大门上贴着的门神画长得一模一样。 可没看几眼,他就感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直接昏倒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是日暮西山之时。 “你为什么会出现这里?那个女孩呢?” 樊仁摸着发沉的脑袋,顺着声音看去,居然是他要找的秋青香。 “我是来找你的,我想要你脸上的面具。”樊仁看着手机屏幕显示时间点,脸色有些难看。 因为现在已是傍晚的六点十分。 “面具,你要来做什么?”秋青香摘下面具,露出绝美的容颜,相较于小昙的气质,她更为清冷。 “有用,或许能帮助我们活下来。” 秋青香没有再多问,她螓首轻点,接着把面具递给樊仁:“好。” 接过面具的樊仁猛然僵住了,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应付对方,但脑海里却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 “驱傩击鼓吹长笛,瘦鬼染面惟齿白。红月凌空照大地,覆面化鬼行戚戚。” 原来生路这么的简单...... 第六十七章 花明 樊仁的手指在接触到面具的同时,一串信息也同时涌入脑海之中。 [道具:鬼王面(十大面之一)] [级别:?] [限制:?] [描述:铁面蓄积虬鬓,身着一袭红袍。手握三寸斩鬼,口吐莲花镇魔。附带着鬼王钟馗力量的面具,流落在阴阳镇的神秘道具,有着神鬼莫测之能。需要持有的神选者度过这次任务,才能把面具放到背包中,并且显露出具体的作用描述。] 如他所料,杰克想要的这张面具是一件道具,看着两个问号和隐晦的描述,恐怕这件道具的作用极为强大。 作用大到杰克可以付出巨大的代价,以高阶神选者的身份来参与这一次的低阶任务。 如果就这么把道具怎么交给对方,自己绝对会被下杀手,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他和向文山都会被杀死。 而目的自然就是为了把这个面具的消息来源彻底堵死。 用药物掺杂在食物里控制其他神选者,害怕自己的手上还有隐藏的消息,便毫不犹豫地把黎芸掳走,以作为威胁的筹码。 以杰克目前表现出来的手段来看,这个女人是个生性多疑,心狠手辣的主,绝对不是自己胡乱揣测,杞人忧天。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先下手为强,利用自己得到的生路和信息差,把对方坑杀在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中。 樊仁的神色逐渐冷冽起来,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计划。 “你没事吧?”秋青香的声音传来。 “没事,我大概已经知道怎么破除笼罩在你们镇子中的诅咒了。”樊仁收敛思绪,涣散失去焦点的眼神重新聚集起来。 “真话?” “真。” “好。” 失去了执念和部分记忆的秋青香比起小昙,更像是一个成人,她似乎对于樊仁可以破除十年之约的这件事情并不是很关心。 没有陷入疯狂的她更像是超然在世的神女,不惹一丝尘埃,没有过多的情绪,表情和樊仁一样时常漠然。 “你不担心我把你和神明定下的十年之约破除掉,自己就会消散于这个世间嘛?”樊仁把鬼面收好,面露疑惑。 “这些都不重要,如果你真的能做到,就请拜托了。” 秋青香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带着人味的怅然若失:“是我打扰了逝者的安息,强行复活了镇民,让他们的躯体灵魂备受折磨和煎熬,我,罪该万死。” 说到最后几个字,那双宛如含着秋水的眸子表现出无尽的自责和哀伤。 “明白了,我说到做到,会结束这一切的,先走一步。” 樊仁没有安慰对方,两人的关系并不算是熟悉,而且不安慰其实才是最大的安慰,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言罢,樊仁学聪明了,没有再把视线挪移到两座怪异的神像上,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独留秋青香一人孤身驻足于神庙中,就如过去的十年那样,她留在这座记忆里面熟悉的神庙中,不断地自责和忏悔。 在离开半山腰的神庙,往山下走去的时候,樊仁的手指滑动着,再次回拨了向文山的号码。 此刻是傍晚的六点二十五分。 正值白天和夜晚的交错之时,距离彻底入夜还有三十五分钟。 “喂,小哥,怎么了?”向文山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樊仁边下着山,边开口道: “我找到生路了,让杰克来接电话。” “真的嘛,好,我马上让杰克大人来接电话。”向文山语气中带着喜悦。 樊仁等待着,他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哈喽,小哥,听说你找到生路了。”很快,杰克略显妩媚的声音接替了脚步声。 “是的,不过在此之前,想让我听一下黎芸的声音。” “真是的,人家怎么可能会轻待黎芸小姑娘呢,不信,你听。” “黑羊哥哥,我和很好,不用担心。”黎芸在电话里面小声地说着。 “嗯,没事就行。” 樊仁并不打算多说什么,电话的另一头现在肯定是免提公放的。 “杰克,我知道你听得到。现在你们三个人马上到荒宅那边去。生路就在宅子里面,黑夜即将来临。” “你确定?”杰克抢过手机,言语中有些迟疑,如果生路不对,现在到荒宅里面肯定是自投罗网去送死。 “确定,我不会骗你的。黎芸可是在你们的手上,我骗你们,不就等于害自己嘛?”樊仁语气没有夹杂着太多的情绪。 “好吧,希望你推断出来的生路是对的。” “嘟嘟——” 听着手机传来的挂断声,樊仁面无表情地加快了步速,向着山脚下的镇子飞奔而去。 他必须要在七点之前赶到荒宅,找到里面可以度过这一次任务的关键物品。 时间来到了傍晚的六点四十五分。 杰克,向文山以及黎芸早早便来到了荒宅之中,他们站在大厅,脸色有些焦急。 “已经快到晚上了,那位小哥怎么还不来?”向文山面露怀疑。 “黎芸小姑娘就在我们的手上,他不敢耍花招的。”杰克坐在了椅子上,笑吟吟的,看不出其面对即将来袭的鬼物有太多的畏惧。 “可是,刚才,我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被那些眼带恶意的镇民死死地盯着了,他们现在应该都在荒宅外面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同样是面对着紧迫的危险,向文山没有杰克那般的定力。 说着,几人面前不远处的大门被推开,一个瘦削的身影走了进来。 黑色风衣,面瘫,风尘仆仆。 正是刚刚赶到的樊仁。 他喘息着看了眼手机时间: “抱歉,来晚了。” “没事,只要你人来了就行,我可一直担心着你呢,小哥。”杰克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们现在先去一楼的主卧室吧。”樊仁调理好气息,往卧室方向走去。 杰克和向文山相视一眼,虽然搞不明白樊仁葫芦里面到底卖着什么药,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跟着这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 几人来到主卧室,只见樊仁已经先一步地打开了衣柜,拿出了四张形态各异的傩面。 “还记得那算是打油诗的碣语嘛?”樊仁把手上的面具分发给所有人。 “驱傩击鼓吹长笛,瘦鬼染面惟齿白。红月凌空照大地,覆面化鬼行戚戚。”杰克甚至都没有打开手机查看,就随口念出了这首打油诗。 “前半句是指傩的活动过程,击鼓吹笛,诵念咒辞,四处寻走,驱逐鬼疫。而这个瘦鬼指的便是从事仪式的祭司,也就是唯一的傩传承者秋青香。” “后半句则是暗示着生路,夜晚来临之际,戴上面具,化成前半句指的瘦鬼,也就是祭司,就能安然度过夜晚,直至任务结束。” “原来如此,小哥你真是聪明啊。”杰克挑着眉,打量着手上的面具。 “戴上面具,再过两个晚上,直到红月当空之时,我们就能活下来。”樊仁说完,把手上的面具戴在脸上。 “虽然听不明白什么任务的,但是不是戴上面具到了祭祀那一天晚上,就可以逃出这个死镇?”黎芸问。 “嗯,戴上吧。” 樊仁透过面具上的孔,看向窗外已经完全被墨染的天色,他被面具遮掩住的脸满是杀意。 “既然生路已经解决了,那么我要的面具呢?小哥。”杰克忽然掏出一把匕首抵在黎芸的脖子上。 “我没有找到秋青香,明天吧。” 杰克看不出樊仁的表情,她只得笑道: “好吧。不过,你也猜到了吧,我是高你至少两阶的神选者,想杀掉你们的话,轻而易举。” 尽管妥协了,这个女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仍旧死死地抓着黎芸的胳膊。 樊仁想到了之前吉良吉影那可怕的巨力,沉默片刻,而后说道: “我知道了。” “叮铃铃——” 樊仁定的手机晚上七点闹钟准时响起。 与此同时,凌乱的脚步声和窸窣碰撞声在门外响起。 皎白的月光下,窗外站满了许多人影。 他们影影绰绰的,正透过玻璃窗,用扭曲狰狞的表情看向屋内的几人。 “跑!”樊仁猛然爆发出可怕的力量,撞开杰克,而后拉着黎芸往房门口跑去,没有任何的犹豫。 另外两个人都愣住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樊仁明明找到了生路,还会如此仓皇地逃窜。 “滋啦滋啦——” 身后的玻璃窗陡然传来让人牙酸的抓刮声。 向文山吞了口唾沫,机械般扭转头看向窗外。 只见数不清的惨白人脸,紧贴不大的玻璃窗,密密麻麻地簇拥着。 他们的眼神里面带着对血肉的渴望和对生者的嫉妒。 生路是假的?! 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做出欺骗人的事情,要知道他明明现在也在鬼物的包围圈里啊! “啪啪啪.......” 玻璃窗被如潮水般的人脸挤出蜘蛛网状的白色碎纹。 而后,一声巨响。 玻璃窗被撞破了...... 向文山的脸上尽是惊恐之色,当他转头回来时,却发现杰克早就已经往房间的门口跑去。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阴冷气息和可怖的寒意。 他掏出了一个打火机,以及一根细长的女人发丝。 接着手指飞快地打着了火机,把手上的发丝点燃。 准备彻底离开向文山视线的杰克居然和向文山互换了位置。 向文山摘下面具,忍不住显露出狂喜,他得意地看了眼身后被诸多没有血色的手牢牢抓住的杰克。 而被交换位置的杰克脸上满是错愕和惊恐,然而很快却又被平静替代,她的双眸就像是被点燃一般,扬起幽邃的绿光。 向文山从那双奇怪的眸子里看到了压抑住的无尽愤怒,和上位者看着可怜虫似的讥讽..... 他没有想太多,以为只是杰克的无能狂怒,瞥了眼后,就径直朝着大厅方向跑去。 那个打火机是他唯一的道具,意外从副本里面得到的。 名叫做替罪羔羊(打火机)。 只要点燃一根发丝,那发丝的主人只要在使用者的视野里面,就会和使用者交替互换所处的空间位置,一次任务里面最多只能使用三次。 这个作用乍听上去,似乎极为鸡肋,可如果在躲避鬼物的时候,却意外地好用。 向文山借助这个打火机不知道阴了多少神选者,其中甚至不乏高阶的神选者。 他之所以总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就是为了让别的神选者掉以轻心,并且接近他们,得到他们的头发丝。 当然,向文山不会愚蠢到去拔别人的头发。 他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去捡掉落的发丝就好。 毕竟,正常人一天的掉发量就是在70至100之间,想要得到还是很容易的。 一想到自己阴掉了一个疑似很高阶的神选者,向文山的笑就愈发地扭曲起来。 这大概就是独属于老阴比的快乐。 接下来,只要找到那个陷害他们的小子,看到他的背影,自己就能互换位置,让对方陷入地狱...... 向文山跑到大厅,他透过站在院子里面的人影缝隙,一眼就看到了已经一只脚踏离荒宅大门的樊仁。 可恶的小子,接受惩罚吧! 他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然后点燃手中的发丝。 转瞬之间,他和樊仁便转移了位置。 向文山抓住一旁的黎芸,狞笑着跑离荒宅。 黎芸不知所措地看着抓住自己手的瘦弱男人,她不想离开,可是背后的那些鬼物却步步紧逼。 樊仁喘着气,面具下的脸上露出难有的惊慌,他有些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和向文山交换了位置。 但看着袭来的人影,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算了,本来就打算重新回到这个荒宅的。 想着,他没有丝毫停顿,做出最理性的选择,快步地穿过大厅,跑向主卧室。 其实生路的分析是没有错的,但他解析的只是部分,而完整的生路是穿着带有秋青香气息的傩服和傩面,假扮对方,欺骗鬼物。 抛去所谓的神明,某种意义上来说,秋青香才是造成一切的源头,镇子上从坟墓里面复活而归的鬼物,应该都是畏惧她的。 希望黎芸在他拿到傩服,赶到之前,能够在鬼物的追杀中活下来...... 第六十八章 挣扎 樊仁往一楼主卧室的方向跑了没几步,便停了下来。 因为前方的走道已经被数不清的人影堵住。 他们惨白无血色的脸上充斥着浓烈的恶意。 前有狼,后有虎。面对这种危急的情况,樊仁却丝毫没有露出恐惧,他摘下脸上的傩面,扔到一旁。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了无法放置在背包里面的鬼王面。 此刻,前后夹击的鬼潮已经蜂拥而至。 “我说过了,这次诅咒之地任务我会亲手终结。”樊仁喃喃道。 他的黑色眸子里没有害怕之类的多余情绪,像是一潭波澜不惊的湖面。 鬼王面随之也被其戴上。 来势汹汹的鬼影们一下子就停顿住了身形,他们就像是失去了视力的瞎子,直接两眼一蒙黑,无视了就在身旁,呼吸略显急促的樊仁。 赌对了嘛? 果然秋青香随身戴着的面具是隐藏的第二条生路。 这张鬼王面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樊仁双手揣着风衣口袋,若无其事地穿过鬼潮的缝隙,走向主卧室。 隐隐约约间,血腥味和尸臭味不断从面具上的孔洞钻入。 黑色的风衣,黑色的面具,黑压压的鬼潮,这一刻,黑色成为了视野里面的主色调。 他融入了鬼潮,却又显的格格不入,宛如四处流浪漂泊,行走在人群中,歌唱着残篇断章的吟游诗人。 即便是到现在,樊仁也没有觉得自己做的过分,善良的前提就是要保证自身最基本的利益。 如果自己的利益和生命安危被侵犯到,而必须要放任不管,他绝对是做不到的。 至于被连累的向文山,就算对方没有做互换空间位置的事情,樊仁也不会产生过多的自责和内疚。 做了就是做了,再优柔寡断,磨磨唧唧,只会显的虚伪至极。 仔细想想,他这样过于理性的思维还挺像小说里面的反派角色。 想着,没走几步,樊仁便来到了主卧室。 主卧室已经没有了不似活人的小镇居民,静谧的可怕。 没有多做犹豫,他再次打开了衣柜...... ———— ———— “跑啊,你还在犹豫什么?”向文山看着被牢牢抓住,一言不发陷入沉默的黎芸。 黎芸的脸被一张紫黑相间的狰狞傩面遮掩,尽管如此,向文山还是能通过接触感受到对方的抗拒。 “......” 如果不是黎芸不能死,他怎么可能会带上这个该死的拖油瓶。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自称黑羊的男人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嘛? 万一,黎芸是祭品,关系着众人的生命关系也只是谎话,蒙蔽他们的呢? 向文山的眼角余光注意着周遭,他的脑海里面不断回响着这些念头。 他们已经跑了差不多十分钟,小镇上的街道一片死寂。 洒在地面上的月辉被踩碎,寂静的街道中只有向文山和黎芸的脚步声,以及时不时的喘息。 那些鬼物全部都被聚集到了荒宅里面了嘛? 呵呵,害人终害己,臭小子,你活该,向文山在心中腹诽着。 虽然是这么想的,他却没有丝毫停止下来的意思。 诅咒之地内从来不缺少意外,谨慎永远是必须牢牢记住的第一守则。 “等等,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镇子里就是鬼物的大本营,往哪里跑都是死路一条。”原本还抗拒的黎芸忽然开口说道。 “那你说去哪?”向文山有些不耐烦。 “后山的山脚小树林,那里的树木野草都很多,我们可以更加方便地躲藏。”黎芸不假思索得说。 向文山愣了愣,而后眼神里面露出一丝难掩的鄙夷,这个女人刚才还一副贞洁烈妇,死都不肯走的样子,结果发现了自己生命真的会遇到危险时,就马上变了副嘴脸。 不过这才应该是他时常在诅咒之地任务里看到的人性,向文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松开了抓住黎芸的手: “行,你来带路吧。” “嗯。”黎芸察觉到了对方鄙夷的情绪但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默默地向后山方向跑去。 这个方向她记得很清楚,是那个总是不苟言笑,面无表情的男人,一点点地带着自己走的。 只不过现在那个男人不知生死,理性上来说,男人肯定已经葬身于鬼潮之中。 但感性上,黎芸心底还是期望着男人没有死,他会突破鬼潮来到那个他们约定好的地点。 她之所以如此建议,自然也是为了心中的那一个万一。 少女情怀总是诗,心底相思与谁说。 情窦初开的少女即便是面对着最为残酷的情况,也会忍不住妄想,算是人之常情也。 粗重的喘息声从面具下传出,黎芸狂奔着,她想要到达安全的地方,这样的话,如果樊仁还能活下来,就不会受到牵连。 尽管这个安全的地方是她自认为的,男人可以安全回来也是她自认为的。 但,黎芸就是这么坚信着。 “你跑慢点啊。”向文山追逐着奔跑的女孩,他无法理解对方瘦小的身体里,是怎么能够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跟上。”黎芸的声音冷冽,其实她很想把后面的男人甩掉,可是仅存的常人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对的。 先不论道德与否,把可能是最后的同类抛弃掉的话,在这个小镇上活下去并且逃脱的可能性就会变得更加渺茫。 樊仁在拉黎芸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交代过了真正的生路。所以黎芸没有对樊仁有什么怨恨,她明白对方一定是有着什么苦衷。 即便没有,她也会自行脑补出一个。 陷入暗恋的人类总是会美化暗恋对象,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向文山紧咬牙齿,死死地跟着眼前的突然变得疯狂的女人。 他已年近不惑,再加上平日里在现实仗着权势,恣情纵欲,流连于各色女人香中,身体根本无法和自己的年纪所匹配,而综合素质也早就是不舞之鹤。 原本作为一个还算成功的商人,向文山是注重养生的,但在被烙印之眼选中,不断地在生死边缘挣扎,让他放弃了养生。 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去,战战兢兢地在阴影中苟且活着,倒不如及时享乐,能享受一刻便是一刻。 抱着这样的想法,向文山开始糟蹋着自己的身体健康,同时心里也变得愈发阴暗扭曲。 当跑过一个巷子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借着月辉,扫到了一个静静伫立的身影。 身影苍白的脸映着月光,有些破裂的眼镜沾满了血迹。 是浑身都被血浸湿的陈天宇。 他正冷冷地看着奔跑的两人,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 可恶,果然没有简单就能逃到后山,还是有鬼物没往荒宅跑去的。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向文山可不会认为还会有别的幸存者。 隐藏在阴影中的陈天宇好像也察觉到了向文山的窥视,他嘴角扬起笑容,像是猎人看到了心仪的猎物。 戴着面具的黎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陈天宇,仍然自顾自地跑着。 停下,还是继续跟着? 向文山有些犹豫,他更想和黎芸分开朝相反方向跑,因为这样,鬼物就只能选择一个人,死亡的概率是二分之一。 而不管鬼物,跟着黎芸,死亡率肯定是百分之一百。 他现在手上可没有可以制衡鬼物的道具,要知道能够制衡鬼物的道具都是要天价的积分才能换取,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低阶神选者,根本就没有资格接触到这些。 要赌嘛? 赌樊仁口中的祭品之言是假的。 向文山的脚步逐渐放缓,他的心中在转瞬之间便做好了决定。 他没有知会只顾奔跑的黎芸,反而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如果鬼物选择了他,那么他就会使用替罪羔羊来使自己的位置和黎芸交换。 这也是替罪羔羊在这个诅咒之地任务中的最后一次使用机会。 第一次,向文山用在了今晚上的荒宅逃生,第二次则用在了坑害樊仁。 隐在阴影之中的陈天宇眯了眯眼,继而选择了独自往后山方向奔跑的黎芸。 作为祭品,黎芸才是鬼物们的第一选择。 见到此情此景,向文山没跑几步就隐藏在了另外一个巷角里。 鬼物居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黎芸,难道祭品之说是真的? 他有些懊悔,但终究已经做出了选择。 后悔已经没有太多作用,自己只能祈祷祭品之说是假的。 “呼,呼——” 向文山弯着腰,尽可能地压低自己的喘息声。 生路究竟是什么?按照那个小子分析来看,戴上面具应该是对的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都怪那个突然发疯的臭小子,编造谎言,明明可以傍着杰克那条大腿混一混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天知道,还有多少没有被发现的鬼物隐藏在黑暗中。” 他自言自语着,嘴里全是对樊仁的埋怨。 说到杰克,向文山就气不打一处来,对方不仅作为高阶神选者强行插入这一次的任务,拔高难度,还使用食物下药控制他们这些低阶的神选者。 如果不是他足够机智谨慎,没有食用杰克带来的东西,恐怕现在也得陪葬了。 “都是群该死的疯子。”向文山咒骂着,宣泄心中的负面情绪。 就在他只顾着自语时,其背后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被拉长的影子。 这道影子扭曲怪异,不像是人影,更像是某种佝偻着身体的怪物。 随着影子慢慢变短,向文山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有股没来由的寒意,后脖颈上的汗毛更是直接倒竖起来。 心念一动,替罪羔羊出现在了手中。 然而,还没等他进一步行动。 那股寒意如同实质化,化作一根爆射而出的箭羽,直冲向文山的后心窝。 月光下,倒映在巷墙上的怪异影子,像是蛇嘴般毫无限制地张大,将前面的人影的头部吞没。 人影不断挣扎,可没过十来秒钟,就停止了颤动。 “嘎巴,嘎巴——” 与此同时,一阵咀嚼声在安静的巷子里面响起,似一首关于死亡,富有节奏律动的乐曲。 黎芸丝毫没有注意身后的向文山已经落队,她压榨着潜能,全力以赴地跑出了小镇,踏上了泥泞的山路。 她分不清楚到底是对生的渴望,还是认为可以到小树林就能看见活生生的樊仁的期待,促使着自己不断奔跑。 亦或者两个原因皆有。 “小芸,等等我。” 熟悉的男人声音忽而从身后传来,这使得黎芸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陈天宇正大口喘着粗气,边奔跑边呼喊。 “天宇哥......”黎芸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没想到陈天宇活了下来。 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快陷入绝望的境地,看到了认识的人,这是一种多么美妙的事情。 黎芸停止住脚步,瞪大着眼睛看向开始放缓速度的陈天宇。 “天宇哥吗,你是真的嘛?不会是我的幻觉吧?” 陈天宇推动着已经破碎的眼镜,面带和熙的笑: “我当然是真的,只不过其他人......” 说到这,他的脸色晦暗下去。 “别想太多,能活下来就是好事。” 黎芸看到陈天宇可以安然地活下来,对樊仁的存活下来的几率也乐观起来。 “是啊,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陈天宇缓缓地靠近黎芸,身上满是腥臭味。 黎芸心中一沉,她不自觉地往后退着。 说起来,有些奇怪,明明陈天宇刚才是跑过来的,可为什么额头上没有冷汗,就连喘息声似乎也只是装模扮样地喘了几下。 最重要的是,在提到其他人的时候,对方居然没有太多的悲伤,要知道,陈天宇对自己闺蜜林淼淼的爱已深至骨髓了。 再怎么释然,也可能这么地平静,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黎芸想到了樊仁曾经说过的,鬼物会扮作他们的同伴欺骗他们。 吞咽着唾沫,她鼓足勇气问了一句: “你不是天宇哥,你是谁?” “我?当然是陈天宇了。”这个披着陈天宇皮囊的男人一步步地接近黎芸,脸上的笑愈发地诡谲。 话语刚落,一声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山林...... 第六十九章 终结? 枪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的刺耳,像是黑夜中忽然炸开的响雷。 不断往后退的黎芸更是直接被吓到摔倒在地。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身体已经扭曲得不似人形,不断痉挛性抽搐的陈天宇。 发生了什么? 平白无故,哪里来的枪声? 眼前这个披着逝世好友皮囊的鬼物为什么身体会开始颤抖? “你,你干了什么?”陈天宇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女人声音。 “......” 黎芸很想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干,但因为过于恐惧,她无法从嘴巴里面说出有意义的音节。 陈天宇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脸色泛起幽幽的青色,他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跪在布满野草的山地之上。 大量的黑色粘液从张开的嘴巴里呕出,黎芸甚至可以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看到对方的嗓子眼里藏着一小张惨白的脸。 那张脸是一个女人的脸,没有眉毛,就连嘴唇都没有丝毫的血色。 女人的表情狰狞却又惊恐,显然,祂也不明白自己寄生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天宇一边干呕着,一边用完全涣散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黎芸。 黎芸张大着嘴巴,尽量让自己的呼吸缓速下来。 “砰,砰,砰——” 即便如此,她还是可以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自打第一声枪响过后,周遭的树林陷入了死一般的寂,仿佛嘈杂的虫鸣都被这一声枪响给吓住了。 她明白面前的鬼物是受到了某种制约,所以暂时性的无法侵害自己。 调整着急促的呼吸,黎芸准备起身逃离这个地方。 尽管身体逐渐变得僵硬,陈天宇依旧不死心,他把双手放在地上,如同一只行将就木的猎犬,在满是石子的地面,向前蠕动攀爬。 就差一点了...... 把眼前的女人杀掉就可以完成祭祀,唤醒地底沉睡的神明,进入下一个的十年轮回。 看着眼前恐怖怪诞的场景,求生欲望迫使着黎芸强行站了起来。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抬眼望去,一个身穿黑色风衣,戴着黑色傩面的身影,快速地跑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复古式的左轮枪。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提着。 身影用手指抓着枪身,整个手都远离着枪柄部位。 陈天宇也听到了脚步声,他的脸上出现了高兴的表情。 “快,快杀死这个女人!” “杀死?” 冷冷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身影已经走到了两人所在的位置旁边: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可不是你的同伴。” “嘎,嘎——” 陈天宇愣了愣,用最后的力量强行扭转着头看向身影。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说不是同伴,明明身上也有着鬼物气息...... 涣散的眸子合上,陈天宇彻底瘫倒在了地面。 在永恒之枪的作用下,这个鬼物被暂时地封印住了。 因为鬼物被封印,陈天宇的尸体也开始逐渐腐败,发出浓烈的恶臭,其脸上开始泛起紫黑色的尸斑。 “抱歉,来晚了。”身影摘下面具,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显露而出。 “太好了,你没死。” 黎芸像是脱缰的野马扑向了樊仁。她才不管所谓的吊桥效应,还是别的什么心理学。 她只明白一件事情,心心念念的男人在可怖的鬼潮中存活了下来,还如同白雪公主的王子般,把自己从生命危险中解救出来。 心念一动,永恒之枪随之被收进背包中,樊仁没去触碰抱住自己的女人,而是像个犯人一样举着双手,扬起手中的傩服和面具。 他能理解黎芸此刻的心情,换做谁,在大难不死之后,情绪都会难免有些崩溃。 只不过这样的情形,对于樊仁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他能做的大概就是做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不去占便宜。 黎芸的泪水打湿了风衣的胸襟,感受着湿热,樊仁有些头疼。 啧,他这件风衣和脚上的皮鞋一样,可是找人专门手工定制的,真是麻烦啊。 半晌。 樊仁才缓缓开口: “好点了吗?” “嗯。”黎芸意识到了自己做的蠢事,她惊慌失措地捂着嘴巴,默默离开樊仁的胸口。 “对不起,没有控制住情绪。” “小事情,你人没事就行。”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会逃到山脚的这片小树林?”黎芸脸上从青白色转变为了绯红色。 “直觉吧,毕竟你对这一带并不熟悉,能想到逃跑的地方估计也只有这一处了。”樊仁把手中的傩服递到黎芸面前。 “穿上它吧,这才是完整的生路。” “好,我晓得了,不过为什么黑羊哥你会有枪支?而且这个枪支居然可以杀死鬼。”黎芸接过绣制精美的傩服,她对这个冰冷男人的身份愈发好奇。 樊仁挑了挑眉,他还真的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好的搪塞借口,毕竟这里可不是自由的国度,枪支也不是随处可见,人人都有的东西。 见樊仁有点为难的样子,黎芸很善解人意地补充道: “我的问题,我不该多问的,黑羊哥你肯定有着什么难言之隐吧。” “嗯......”樊仁半天憋出了一个字。 “他没有死,只是暂时被封印住而已。” 说完,他指向已经腐烂,呈现可怖死状的陈天宇。 “也就是说,天宇哥是真的死了嘛......” 黎芸嘴巴里面说着明显是废话的话语。 “是的,向文山去哪了?” “我不知道,跑着跑着,他人就消失了。” 樊仁若有所思:“看来现在的阴阳镇范围内,只剩下了我们两个活人。” “穿上了这个傩服和傩面,是不是晚上就不会再遭受攻击?”黎芸又在说着废话,她的情绪并没有脸上表现的那般镇静。 “嗯。”樊仁明白黎芸的心情很复杂,对方现在急切地需要安全感。 为了稳定这次任务的关键人物,他只能不厌其烦地回答着黎芸的各种和废话一样的问题。 “我们现在该去哪?” “就在这吧,老老实实待到明天的太阳出来。” 樊仁把面具重新戴上,准备找些枯枝,利用不灭的蜡烛生火,这里的夜晚还是非常冷的。 “只要度过了明天的红月之夜,我们就能安然地活下去,逃离这个诡异的镇子。” 他不断地给黎芸打鸡血。 “可回到了现实中的话,我该怎么面对其他人的家属呢......” 喂喂,能不能活下来都还八字没一撇,就想到现实中去了嘛...... 有些伤脑筋的樊仁只能按耐住心底的腹诽,柔声安慰道: “先别想这些,你肚子饿不饿?” “有一些,我晚饭没吃。”黎芸低着头。 樊仁从风衣口袋里面拿出几个压缩饼干,这是他从向文山房间里面拿出来的,没有下过药的干净食物。 “吃这个吧,虽然有些寒碜,但是至少可以补充能量和果腹。” “谢谢。” 被转移话题的黎芸脸色好了些许,打开一袋真空包装的压缩饼干。啃咬了起来。 “好硬。” 樊仁扫了眼周围的树林: “慢点吃吧,毕竟是压缩饼干,口感会很差,再加上没有水,容易噎着。 我去检点枯枝朽叶什么的,好生火,你就站在这里别动。” 黎芸点点头,细嚼慢咽着手中的压缩饼干。 ———— 次日凌晨。 当第一缕阳光穿过树叶间隙,洒在了樊仁的脸上, 他一直闭目养神的眸子缓缓睁开,昨晚上的后半夜还算顺利。 没有任何鬼物来到这边。 也不知道是限制导致,还是正确生路被找到的缘故。 樊仁掏出手机,点亮屏幕。 此刻的时间是旧历,一五年,八月三十日,早晨的八点一刻。 距离红月当空,还剩下十个多小时。 把脸上的鬼王面具摘下,他大口呼吸着由树木过滤的氧气。 他想到了秋前青香曾经说过过去是真实,现在是虚假的话,樊仁有些无法理解。 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乃至于镇子上的房子和居民都极为真实,根本就没有给人虚幻的感觉。 究竟是怎么样的伟力才能把这一切的弄得如此真实? 樊仁的思绪流转着,他下意识地让右手背上的蓝色眸子显现。 神选者,自称神明的邪灵,堪称创世的能力,一系列的词语在脑海中交叉融合,开始编织出真相的网。 许久,因为得到的情报太少,没有能联想到过多,他才停止思忖。 算了,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把眼前的诅咒之地任务度过再说吧。 想着,樊仁看向一旁,躺在地面上睡死过去的黎芸, 对方昨晚上逃跑应该消耗了了大量的体能,能在鬼物手下跑这么久,这个女人的求生欲望还真强烈啊。 或许是周围持续响起的鸟叫声,又或者是穿过树叶间隙的阳光的照射影响。 在樊仁的注视下,黎芸慢慢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唔......” “疼,全身都好疼,像是散了架一样。” 黎芸揉着胳膊,嘴里呢喃着。 “不用担心,那只是剧烈运动之后,血液供应不充分,肌肉短时间内所需要的养分和能量又比较多,再加上不能够有效的补充。肌肉细胞就会进行无氧代谢,将细胞内储存的葡萄糖转化为乳酸导致的。” “只要不再剧烈运动,休息一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代谢废物乳酸的代谢便会消失,而肌肉酸痛的症状也会逐渐改善。” 樊仁从地面上站起来。 “那如果再次激烈运动呢?”黎芸按摩发酸的小腿。 “运动量过大,超出身体的负荷,会产生横纹肌溶解。” 听着有些专业的名词,黎芸忍不住问道: “那是什么意思?” “通俗易懂地来讲,就是你的身体肌肉组织会受到重创,表现出肌无力,严重的还会危及到你的生命。”樊仁把余有火星的柴堆踩灭。 “原来如此,听起来有些可怕。” 樊仁戴上鬼王面,而后双手揣进风衣外口袋: “看个人的身体素质吧,一般来说,横纹肌溶解都是出现在不懂得量力而为之的健身小白身上。” “走吧,我们该去镇子上逛一逛了,你现在的身体急需碳水和糖分。对了,以防万一,不要脱下傩面和傩服,毕竟已经是最后一天,即便是白天我也不敢保证镇子里就一定安全。” “好。”黎芸顺从地点点头,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而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樊仁早就开始在前面带起路来,浑然没有要扶着黎芸的意思。 经过了几十分钟的脚程。 两人重新回到了镇子里。 镇子比起之前要显的更加苍凉,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 樊仁只得小心翼翼地带着黎芸走向黄泉饭馆。 黄泉饭馆的门虚掩着。 推开门,老板小昙坐在昨天的位置上,脸色苍白如纸。 “老板,要两碗不加红油的抄手,以及两碗甜豆腐脑。” 听到这话,小昙目露希冀,闪烁了一下,朝两人看了眼,接着明亮的眸子再次黯淡, 在她的视线里面,这就是两个普通的本地居民。 小昙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站起来走向后厨。 樊仁没有摘下面具,他选择了最为稳健的方法度过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 “这个老板怎么和秋青香长得一模一样。”黎芸的语气满是惊愕。 “这件事情不用多想,我们一直在这里待到晚上就好。”樊仁坐了下来。 “嗯。” 在把该上的都上了,小昙再次坐下来,她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口,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时间开始飞快流逝,期间,樊仁和黎芸在这里分别解决掉了午饭和晚饭。 距离七点还剩一分钟。 小昙身上的尸臭味逐渐浓重,她俏丽的脸上开始出现尸斑和腐烂的症状。 她完全没有理会身旁的两人,喃喃自语道: “看来他成功了,可是,为什么不来看一眼呢?” 言罢,小昙合上了黯淡的眸子,门外的红色月光也在这时照射进来。 从始至终,樊仁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昙花逐渐枯萎,走向灭绝...... 自己真是个理性到残忍的冷血家伙啊...... 随着自我批判,樊仁眼前一黑,恍惚间,周围的场景开始变换。 望不到边际的坟墓群,四处飘散的纸灰尘,污浊的天空。 一切都在表明,他们摆脱了似幻似真的镇子,回到了真正的现实。 不远处,一座修缮的还算可以的墓碑前,散落着没有烧完的纸钱和两个纸人,那两个纸人一红一绿,看着有些眼熟。 而墓碑上写着:“悼念,已故慈父张磊,慈母张林艳.....” 旁边还躺着一排的尸体,是已经在虚幻的阴阳镇中,死去的神选者和拍摄团队的成员。 樊仁不自觉地在心中暗数着人数。 一,二,三...... 等等,怎么只有九个人? 一起生还的黎芸突然发出惊叫...... 第七十章 零号 黎芸短促的叫声在这个布满坟包的大地上空盘旋,然后便戛然而止,被逐渐刮起的山风风声吞没。 听到这个惊叫,樊仁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他顺着声音方向看去。 视线中,黎芸瞪大着眼睛,嘴巴里面不断吐着血沫,她对樊仁伸出双手,像是个即将死亡的溺水者,向着唯一的希望发起求助。 樊仁可以看到对方眸子里面的求生欲望,还有开始涣散,失去神采的瞳孔。 他愣在原地,完全没有明白为什么黎芸忽然就一副快要死的模样。 理智告诉他,不要贸然地接近眼前的这个女人。 好冷,真的好冷...... 黎芸能感觉自己身体温度正一点点地下降,她的四肢变得无力,血管的血液流动和心跳都开始放缓,甚至接近于停止。 她能明确地察觉到身体内部的所有细微变化,仿佛虚无的灵魂正在慢慢脱离身体,以俯瞰的角度注视着自己。 伸出的手最终因为生命力的流逝缓缓垂下,黎芸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支架的衣物,倒在了地面上。 过去的人生像是走马灯在脑海中持续浮现。 家人,朋友,各种熟悉人的脸夹杂着话语闪动起来。 父母转达的算命师傅话语在耳畔响起,桃李之际,你会有一场没有任何活路的大难死劫...... 而后,她联想到了樊仁前两天和自己说过的宿命论。 看来,无论如何垂死挣扎,都摆脱不了既定的命运终点...... 躺在地上的黎芸徐徐闭上眼睛,胸口的起伏渐渐停止,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谁也不知道她最后脑海中想的是什么。 一道惊雷忽而在被墨染的天幕中炸开。 把站在黎芸尸体后面的身影面容照亮。 桃花眼,眼下一颗标志性的泪痣。 是杰克,拿着沾满血液匕首,满脸笑意的杰克。 樊仁的心情很复杂,他觉得胸腔里面有一股压抑着的火焰。 他无法理解为何自己会产生这种情绪。 黎芸和他只相识了几天,连朋友都算不上,最多不过是自己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可他还是愤怒了。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愤怒。 明明她都这么努力地想要活下来了,明明自己都把对方保出了那个可怕的镇子...... “为什么?”樊仁声音嘶哑,质问着满脸笑意的杰克。 “为什么?” 杰克重复了樊仁的话语,接着她一步步地走向对方: “这个就要问你了,为什么你要阴我呢?我只不过是做了个小小的报复,你现在肯定很愤怒和不甘心吧,自己救出来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杀死。 真想看到你面具下此刻的表情,那一定很精彩。” 她的声音发颤,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砰——” 永恒之枪在樊仁的手里出现,枪口冒出一阵白烟,继而又消散,手上的永恒之枪也被收回到背包中。 为了以防万一,他选择用带有特殊效果的子弹,枪击了这个面带笑意的女人。 理智值也同时下降到55%,即将跌破最后的阀值50%。 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樊仁能明确感觉到右手背上的烙印之眼显现出来,并且带有强烈的灼烧感。 与此同时,冰冷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因为此次的诅咒之地特殊,任务需要一段时间结算,请神选者耐心等待。” 然而,下一秒,樊仁的瞳孔便开始紧缩。 在子弹射出去的刹那,杰克停止住了脚步,然后用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躲开了射来的子弹。 怎么可能? 这么近的距离,对方不可能躲得掉。 是道具?还是某种奇特的能力? “好险,还好我早就警戒着你这个满肚子坏水的男人。你现在肯定在想我是怎么办到的吧?” 在响雷之后,便下起了牛毛细雨,而杰克则继续往樊仁的方向走来。 她的衣物被雨水一点点打湿,勾勒出躯体的曼妙。 “跪下,我就告诉你。” 面对着紧逼的女人,樊仁想要往后退,可就在杰克说完这句话后。 他的身体像是被铐上了数百斤重的枷锁,沉重起来,完全动弹不得,并且真的开始不受控制,将双膝跪在了变得泥泞的地面之上。 “高阶神选者的特权嘛。”樊仁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打理过的发丝被雨水打湿。 “是的哦,你倒还挺聪明的,难怪可以解出生路。” 杰克已经走到了樊仁跟前,她把玩着手上的匕首: “更确切地说,这是高阶神选者对低阶神选者的压制。” “压制?”面具下的樊仁低垂着眼帘,他的意识有些恍惚。 杰克俯视着樊仁,她用空着的手摘下鬼王面: “你果然是个坏孩子,明明都已经拿到手了,还骗人家,真是讨厌。不过还好,最后是我赢了。” 樊仁的脸暴露在雨幕中,苍白又疲惫。 甚至还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他咬着鼓起的腮帮子。 “别浪费力气了,这是生命层次不同导致的压制,源自于最本能的东西,是你的身体无法抗拒的。” 说着,杰克蹲下身子,伸出舌头在樊仁的脸上舔舐了一下,她的舌头上有一个不显眼的纹身,疑似字母j: “雨水混合着汗水,味道真一般呢,不过我能感觉到你内心的彷徨和恐惧。” 大概是因为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鬼王面,再看着这个差点把自己坑死的男人,杰克都觉得顺眼了几分,决定让对方死的明白一些: “你应该听说过我们手背上的烙印之眼被称作种子吧,你知道为什么嘛? 因为每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都是一个进化的过程,你可以理解为树木的生长,在经过风吹雨打的洗礼后,神选者的生命层次就会更进一分,直到成为最完美,接近于神的人类为止。 而这些诅咒之地任务就是烙印之眼赋予我们的。从青阶开始,神选者的数值面板和身体就会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五感变得更加敏锐,肉体力量也会超出常人的数倍乃至于数十倍。等阶越高,变化也就越大,甚至会产生一些特殊的能力。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倒霉的,也是幸运的。倒霉的是要不断在死亡边缘游走,幸运的是我们被选中,踏上了一条或许可以成为神明的道路。” “这种话你自己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嘛?失与得是守恒的,听你的语气,你口中所说的进化似乎还有别的副作用。 而且这些话在我听起来却像是一个楚门的世界,我们这些神选者则是被更高纬度的生命操纵摆弄的玩具。” 樊仁抬眼看着杰克泛起绿光的瞳孔,在得到了这个信息之后,他的大脑就开始飞快地运转着,试图找出可以从女人手中活下来的方法。 杰克的面色有些难看,她站起身: “你的嘴巴真的很惹人厌烦,白白生了一张这么清秀好看的脸。”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樊仁转移话着题想要拖延时间。 “怎么,还是害怕了吧,你一定在想着什么鬼主意。” 杰克一眼就看出了樊仁心中的想法,她戴上鬼王面: “不过我不介意,在压倒性的差距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没有任何作用,而且胜利的喜悦如果没人分享,总是无趣的。” 樊仁低着头,陷入了沉默,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而下。 “在被你和向文山坑了,继而濒临死亡的时候,我只能借助最后的底牌替死娃娃逃过一劫。 接着,便在暗中窥伺着你的一举一动。毕竟你坑的可是所有人,不可能不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于是,我就跟着你一起找到了真正的生路。 说起来,经历了那么多次的诅咒之地任务,我都没有用过唯一道具替死娃娃,倒是你这个小坏蛋,夺走了人家的第一次。” 杰克转身张开双手,像是在拥抱从天而降的甘露,又似是在拥抱着刚刚得到的胜利。 “我说......” 樊仁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有些压抑。 “你,凭什么让我跪下?” 噼里啪啦的骨骼轰鸣声在雨声中响动。 戴着鬼王面的杰克条件反射地拿着已经被冲刷干净的匕首回头。 只见樊仁艰难地站了起来,他居然抗住了压制? 见鬼,这可不是什么热血二次元动漫或者修仙小说,而是赤裸裸的现实啊。 仅凭着一腔热血和顽强的意志真的可以做到吗? 等等,那是什么。 透过面具的孔隙,杰克看到了樊仁的左手死死地抓着根白色的蜡烛。 瞬间,她的视野便被黑暗取代。 樊仁的腰背硬生生地挺直,同时再次召唤出永恒之枪,扣动扳机。 黑洞洞的枪口喷出火星,这一次,自诩高阶生命的杰克没有躲过这一枪。 三秒钟之后,杰克眼前恢复了清醒,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上的伤口,又看向樊仁。 对方的左手抓着永不熄灭的蜡烛火焰,表情狰狞扭曲,右手上的左轮枪则瞬间消失。 男人竟是用火炙烤着自己的手,让意识彻底清醒过来。 水与火的碰撞,产生了大量的白色烟雾,并在周围弥漫开来。 “至于嘛?就为了站起来,让自己承受如此大的痛苦。”杰克不解地问道,她吐着血。 “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因为我是比你更高级的生物,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嘛?” 杰克被激怒,扬起自己的右手,上面赫然显现出一个绿得幽深的眸子。 樊仁抬起低下的头,黑色眸子里面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金色,脸上带着愤怒,嘴角扬着夸张的笑: “你一个进化不完全的杂种,也配说这种话?” 他此刻的笑容和吉良吉影之前如出一撤,不,比起吉良吉影的笑,樊仁的笑更像是发自骨子里面的疯狂,而吉良吉影则只是拙劣的模仿。 杰克看着眼前这个像是转变了性格的男人,面色凝重,下意识地问道: “你不是本人,你是谁?为什么可以在压制下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意识到了不对劲,就算靠着疼痛感强行清醒,也不可能够抵抗住压制,因为这可是源于生命的本能。 “我就是本人,你可以叫我零号,我是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樊仁浑身颤抖,拿着蜡烛的左手手指变得焦黑。 “精神分裂嘛?还是装神弄鬼?” 杰克的目光扫着樊仁的脸。 话音刚落,白雾中再次射来一颗子弹,猝不及防下,杰克没有能够躲开。 显然,她并没有自己说的这么厉害,可以随便躲开极速的子弹。 “精神分裂,你是在说我是臆想出来的人格嘛?” 杰克看着男人,对方的嘴巴张开蠕动,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极为沉重,狠狠地敲打着她的心脏。 “我可不是臆想出来的人格,我说了,我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而你先前见到的那个不过是一个该死的寄生虫罢了。” “听明白了嘛,蠢货?” 男人分明就是个蓝阶的神选者,气息也没有强烈到哪里去,饶是这样,杰克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她的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 樊仁卡着bug,不停地召唤永恒之枪,向着杰克射击,对方在其眼里就是个无法还手的活靶子。 在受伤的情况下,杰克也只能勉强躲开大多数的子弹,但仍然被子弹射中了身体手脚之类的部位。 她无力再维持着压制,只能吐着血,跪坐在湿滑的地面上。 樊仁把永不熄灭的蜡烛和永恒之枪收回背包,一步步走向对方。 其左手已经呈现烧焦的炭黑状,可他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依旧维持着疯狂的笑: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你不该剥夺的。还有,不是你的东西,就别乱拿。” 他把杰克脸上的鬼王面摘下,戴到自己的脸上 在被近身之后,杰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樊仁做着这些,因为身体受到了重伤,她完全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 浓稠的血液把腹部的衣物染红,杰克看着鬼王面孔隙里透出的金色的碎光,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满脸愕然。 “原来......” 没说两个字,杰克发出的音节就模糊不清起来,她吐着血沫,眸子里尽是惊恐。 就在这时,互相对视的两人脑海里同时响起一个熟悉又冰冷的声音: “任务结算完毕,准备回归现实,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 面具下的金色碎光也随之消失。 一双迷惘又平静的黑色眸子透过孔隙看向杰克。 “三,二,一。” 倒计时完毕,黑暗环境取代了周遭。 樊仁大口喘着粗气,盯着眼前满脸笑意的吉良吉影,脸上的面具和永不熄灭的蜡烛,也在传送的过程中被强行收回到背包里面。 他只记得自己在想办法摆脱杰克的时候,失去了意识。再醒转过来,便是方才经历的的那一幕。 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为什么能抗住压制,把鬼王面抢回来,还刺伤了杰克? 不解和疑惑的表情在樊仁的脸上交替着。 “看你的样子,不会是刚才经历了一次诅咒之地任务吧。”吉良吉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樊仁答非所问地喃喃道:“你能如此轻易地杀死这么多神选者,是因为压制嘛?” ...... 第七十一章 进化 听到樊仁说出的话,吉良吉影愣住了,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 “你在刚才经历的诅咒之地任务遇到了什么?是谁告诉你的?这个秘密可只有绿阶及以上的神选者才能知道。” 说完,他站起身子,捡起地上的永恒之枪。 樊仁表情依旧有些呆滞和迷惘: “一个女人,一个自称杰克的女人。” 左轮手枪齿轮轴承旋转的声音响起,吉良吉影脸色阴沉的可怕: “杰克,你知道你遇到了谁嘛?” “嗯,是扑克组织的j吧?”樊仁缓了过来之后,脑子开始转动起来,他回忆着杰克舌头上那个纹身,以及向文山其他几人唯唯诺诺的态度。 “是啊,j,在扑克里代表着骑士,也就是杰克。她还活着吗?”吉良吉影把手上的永恒之枪收进背包中,眸子透着杀意。 “我不知道,可能活着也可能没活着,我在临近任务结束的时候失去了一段记忆。” “失去记忆?”吉良吉影一下子又再次变脸,笑了起来,“那是种什么感觉?”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是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泥沼,只能一点点地沉沦。” 樊仁抓起额前细长的碎发,撩到脑后,缓缓开口: “我们小时候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 吉良吉影挑着眉,笑而不语。 “说话。” “小哥人家可是直男,讨厌,不要随便说这种土味情话撩我了,你的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前世,我们是一家,你放牛,我织布呢?” 这个金发男人一脸做作的娇羞,很难不让人翻白眼。 “不,不对,不仅仅是见过,我们还认识。”樊仁无视了吉良吉影的表演欲,自顾自地推断着。 “喂喂,大哥,就不能给点面子,看我一眼嘛?” 吉良吉影有些无语。 “你也是孤儿,说不定你曾经也在d城的孤儿院待过,所以我们小时候很有可能认识。” 樊仁也抬眼看向吉良吉影,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没有正形的男人,知道自己会暂时性地失去记忆的原因。 “小哥这样说话也太伤人了吧,说什么院友的,再这样我可要自闭了。” “不用试图以装疯卖傻的姿态蒙混过关,我手上还有你的永恒之枪。”樊仁面无表情地盯着吉良吉影,开始威胁。 看着对方古井无波的眸子倒映出自己的脸,吉良吉影耸耸肩: “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们认识但也不认识。至于永恒之枪送你好了,小爷不差积分,身上的道具海了去。” “认识但也不认识是什么意思?”樊仁皱起眉头,他有些不理解吉良吉影到底在说什么鬼话,又不是薛定谔的猫,还分状态不成。 “拜托,我说的国语很地道好嘛,我都有证书的。而你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居民,又不是外国佬,怎么会听不懂呢?”吉良吉影打着哈哈。 樊仁有些无语,原本要说话的节奏也被打乱。 “好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是不是害怕杰克活下来,然后记住你的样子,在现实中找到你?”吉良吉影忽然走上前,搭住樊仁的肩膀,一副好哥们的模样。 “放心,有保护机制的,只要现实中不是认识的,神选者回到现实,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另一个神选者的样貌。 不过,现实中,当面对面的时候,曾经见过的神选者就会记起来彼此的样貌。” 樊仁脸皮抽搐着,他看不透这个行为乖张的男人,明明对方就是在隐藏着许多秘密,可一谈及,吉良吉影总能找到别的茬转移话题。 “原来如此,真是谢谢你的科普,但是请你别搭着我的肩膀,你身上的汗太多,会搞脏了我的风衣。” 说完,他推开对方。 “小哥咱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直啊,怪让人下不来台的。”吉良吉影抱怨着,尽管他脸上招牌式的贱笑就没有停止过。 樊仁快速地整理着思绪,开口道: “不要再打岔了,既然你不愿意回答,那就算了。我们聊聊关于烙印之眼是种子的事情,以及进化这个概念。” “没什么好聊的,杰克大概和你说了一些神神叨叨的话吧,我只能告诉你,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不知道烙印之眼背后存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我明白,祂绝对不是善类。” 吉良吉影虽然笑着,眼里面的绝望和恐惧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有副作用对嘛?” 樊仁摩挲着下巴: “这个种子恐怕代表着不止是植物,而是包含所有关于生物这个层面的概念。用科学的话来讲,进化的实质便是种群基因频率发生变化的过程。 影响进化的三个因素是遗传,变异和自然选择。基因是遗传信息单位,基因指导着生物体的遗传和变异,使生物体表现性状不同和最终导致新物种的诞生。 而自然选择则是决定了生物的进化方向,也就是广义上的环境影响。”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烙印之眼改写了我们的基因,赋予了我们大致的进化方向,其是一个诱因,提供诅咒之地任务来强迫我们进化,以达成某些目的。 然而,进化终究是不可控制的,基因在被改写的过程中,无法保持稳定一致,也就是说会分裂出无数条进化的分支,有正确的方向,也有不正确的方向。 这是进化的有利性和不利性,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进化有可能会是好的,也可能是不好的,所以你才是这样的态度,对嘛?” “啪啪啪——” 鼓掌声在静谧黑暗的工厂内响起。 吉良吉影笑着说道: “厉害啊,居然能扯到生物学之上,你说的基本是正确的。如你所言,进化也是要付出代价,烙印之眼每升一阶,你都无法预测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能会长出鱼的腮,鸟的翅膀等诸如此类的现有生物特征,也可能会变成神话或者志异中的妖鬼神明模样,更有可能完全丧失理智,彻彻底底地变成一个没有意识的怪物......” “当我们被选中踏足诅咒之地起,早就丧失了作为人类的资格,我们是怪物,每一个人都是。 所谓的神明的馈赠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诅咒,一种永远无法摆脱的诅咒。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真正意义上地完美进化。” “完美进化,你的意思是指?” “等你到了绿阶之后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吉良吉影的笑随着说出的话语消失,脸色变得惨白,显然他在畏惧着某种东西,某种就连他这样的高阶神选者都无法接受的东西。 樊仁缄默不语,像是在思考和组织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还有,不要试图用人类现在的科学来解读烙印之眼,诅咒之地远没有这么简单。” “永恒之枪还你。”樊仁手上放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左轮手枪。 “不用了,送给你吧。” “这两把枪要一起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吧?” “无所谓的。” 樊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把手中的左轮枪收进背包。 “这些尸体该怎么处理?如果普通人接触到他们,可是会被传染的。” 吉良吉影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叼着的香烟: “只能把他们给埋起来,或者学着他们割掉带有烙印之眼的右手,把右手藏起来。” “还是埋葬起来吧,被人发现了,是要被警方调查的,扑克组织也不可能会对手下人的死亡无动无衷,把线索藏起来,总归能拖延住一段时间。”樊仁低头看向地上几具变得冰冷的尸体。 “不错不错,想的很周到,就埋起来吧。”说完,吉良吉影就开始麻利地拖着尸体往大门走去。 樊仁则开始在工厂里面寻找埋人的工具。 在忙活了好几个小时之后,两人才把五个已经没有生息的家伙埋藏进附近的空地里面。 临走前,吉良吉影还把拖拽的痕迹和残留的脚印清理掉。 穿过来时的小树林,沉寂已久的车子再次被发动,发动的轰鸣声在寂静的郊外极为刺耳。 樊仁坐在后排的车位上,点亮手机屏幕,上面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五十五分,接近于一点钟。 不知道老樊是不是又在加班,还是早就回到家休息了。 一路上,吉良吉影都没有再说过话,樊仁同样也沉默着,只是独自点开烙印之眼的app,查看起自己的收获。 先是邮箱: “恭喜神选者樊仁通过任务,并且晋级到青阶,以下是此次任务和晋级的奖励: 一、鬼王面[已发放] 二、两千积分[已发放] 三、一千五百经验值[已发放] 四、背包位置加一格。” 见鬼,为什么道具奖励变成了自己辛辛苦苦得到的鬼王面,这不是变相剥削嘛。 手指开始疯狂滑动,他点开个人情况: [神选者:樊仁] [等阶:蓝 3500\/7000经验] [个人面板数值:智力8,力量5,速度5,精神力8] [道具:永不熄灭的蜡烛,永恒之枪-黑,鬼王面。背包位置:3\/6] [积分:2400] [理智值:55%] 经验和积分都是正常发放,道具也都在,背包位置也扩大了一格。 嗯? 自己的速度居然+1了。 这就是杰克所说的青阶之后,神选者的数值面板会有肉眼可见的变化嘛? 看来自己之前得到的个人面板数值一个自由加点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得。 他下意识地晃动着手臂,并没有感觉自己的身体有太大的变化。 算了,回去再研究吧,樊仁看到了吉良吉影在借助自己的后视镜观察着自己。 点开鬼王面的道具情况,一系列的信息映入眼帘: “[道具:鬼王面(十大面之一)] [级别:传承] [限制:一、迷惑鬼物每十分钟耗费10%的理智值(如不足十分钟则按照比例扣除理智值)二、加强限制,直接耗费20%的理智值,且每个诅咒之地任务只能使用一次] [描述:铁面蓄积虬鬓,身着一袭红袍。手握三寸斩鬼,口吐莲花镇魔。附带着鬼王钟馗力量的面具,流落在阴阳镇的神秘道具,有着神鬼莫测之能。是古代十大神话冥帅面具其中之一。附带作用:一、使用者可以戴上其暂时性地化为鬼物,迷惑鬼物。二、使用者戴上面具后,可以加强诅咒之地对鬼物的限制,三、集齐十大面可化为完整的鬼神面。]” 相当强大的作用,而且这样的面具居然总共有十张,集齐之后会发生什么? 召唤神龙出来许愿嘛? 樊仁眯着眼睛仔细看着描述。 如果不是吉良吉影也在的话,他都想直接拿出面具好好端详一番。 “怎么,在看自己的收获嘛?”吉良吉影的声音忽然传来。 “你应该已经晋阶到了青阶吧。” “嗯,这个速度算快的嘛?”樊仁没有否认。 “很快了,但在你的身上发生,我丝毫不觉得奇怪。” 此刻,车窗外的场景已经被各种建筑物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取代,还能看到三三两两过夜生活的年轻人,正勾肩搭背地晃悠压马路。 看着这些再平常不过的场景,樊仁捏了捏鼻梁,放松着紧绷的身体。 好好活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吉良吉影在得到答案之后,没有言语,自顾自地开着车,往他们住的小区开去。 没过多久,车子的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急促的噪音。 他们到了。 小区门前王胖子家的小饭馆也已经关门,只有路灯和月光斜照着地面,映照出铺面和路边绿植的影子。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吉良吉影说。 樊仁看了眼后视镜中吉良吉影那张明暗交错的脸,微微颔首,然后开门下车。 “今晚欠你的人情,我会尽力还的。” 他走到车子的驾驶位旁,敲了敲半开的车窗。 “晓得了,我相信你。”吉良吉影笑了笑,接着开车扬长而去, 樊仁并没有去多想这个神秘的男人要干什么,而是径直地往单元楼走去。 忽然,握着的手机颤动了一下,一条消息显示在屏幕上。 定睛一看,是少爷发来的: “你最近有空吗?我有点事想要拜托你。” 第七十二章 旧识 手机亮起的荧光照射在樊仁略显苍白的脸上,他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毫无生气,冷冰冰的样子。 摁灭手机屏幕,樊仁没有马上去回复少爷的消息。因为他现在真的很累,累的只想快点冲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躺上床合上眼,陷入最后的安宁,让疲劳的身心得以缓解。 诅咒之地任务中身体受到的一切,包括疲惫都会被驱散,但唯独却能清晰地记住任务里面的所有细节,就像是一场场内容不相同的噩梦。 让每一个神选者都被精神污染,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再加上现实中连续加班带来的劳累,即便是樊仁可以深度睡眠补充精神,也开始扛不住了。 把手机收回到黑色风衣的口袋,借着月光,他走进显得有些破旧的单元楼,楼道墙壁上的白色腻子已经呈现出龟裂的纹。 心中默数着阶梯,就像是小时候放学回来的那样。 只不过那时候有个男人会用满是老茧的手牵着他的手,慢慢地爬着阶梯。 身处黑暗中的人一旦抓住了唯一的光,总会无比的珍惜,甚至把这个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樊仁就是这样的人。 “呼——” 他微喘着气,步履轻浮地走到自家房子的门口。 钥匙插进门锁,扭动的次数让其愣了愣。 房门没有像是出门上班时候被反锁住。 看来自己的养父今晚没有过度加班,而是提前下班回家过夜睡觉。 樊仁松了口气,对方总算听劝,还是知道年纪大了要保养身体。 说实话,比起担心老樊牵扯到扑克组织,他更加担心对方会因为天天没日没夜地加班而猝死。 就一个大队长的职位而已,又没有经济压力,单纯为了职位责任和正义感葬送自己的身体健康,这是何必呢...... 门被彻底打开,樊仁看到了躺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的老樊。 他好像是在发愁手上的案子。 听到开门的声音,老樊瞥了眼樊仁: “今天这么晚回家?我明明看见你早早就溜了。” “王胖子找我喝酒,实在推脱不了,喝太晚。”樊仁随口应答。 “你确定?我也不过刚刚回来十分钟,老王他们家的店铺早关门了。” 啧,老刑警的敏锐,真是麻烦,樊仁挑了挑眉: “不是在他们家店铺喝的酒,而是在酒吧。” “这样嘛,你这孩子总算是让人稍微放下点心来,知道交际,懂得稳定朋友之间的关系。说实话,以前,我总觉得你有点自闭,不爱和人交流。” 老樊并没有贬低酒吧这种娱乐场所,脸上也没太多表情,樊仁看不出来对方是不是相信自己的话。 “这样说真的好嘛......”樊仁把黑色的外套风衣脱掉,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没办法,你这孩子表现的太奇怪了,沉默寡言,却又智商很高,成天泡在书堆里面。老话不是说得好嘛,当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必然也会给你开上一扇窗。 很多有自闭症的孩子都会在某一个方面有着相当高的才能天赋。” 说着,老樊窝在了沙发上,一个一米八的中年汉子像个小猫般蜷缩着,视觉上给人莫名的诙谐感。 “如果我性格敏感,且是在青春期的话,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你说的心底难过。” 樊仁看着老樊有些搞笑的姿势,他明白对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正在为扑克组织做出的连环杀人案发愁。他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每次遇到棘手的案情,自己的养父都会这样。 “就算是你在青春期也不会的。” “为什么?”樊仁斜靠在门口的墙壁上,打算和自己的养父聊会天,再去洗澡。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啊,知子莫若父,我怎么会不了解你呢?”老樊的语气理所当然又毋庸置疑。 “嗯。” 樊仁没有否认,他只是叫不出父亲而已,但心里面早就把老樊当作至亲。 “你是个乖孩子,从小到大都是,从来不让人操心,甚至还经常照顾我这个老家伙。” 老樊比着手势,脸上满是自豪:“领养你回来那一刻开始,我就这么慢慢地看着你个小不点一点点地长大成人,直到现在这般俊秀高大。” “我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得了你这乖巧的孩子、” 听着养父带有滤镜的吹嘘,樊仁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几分。 “小樊啊,如果有一天,我因为意外死掉,不要去调查,也不要想着找到真凶报仇。”老樊话锋忽而一转。 “说着说着,你怎么说到这方面去了。” 樊仁皱起了眉,类似的话他不知道从老樊口中听过多少遍。 “我是老刑警了,风风雨雨二十多年,送数不清楚的人进监狱,哪一天因为意外死去都是很正常的。 所以当初我才要你学法医或者从事其他相关职业,这样我也能稍微照应一下你。” 老樊坐起伸了个懒腰。 “总之记住我说的话就对了。” 樊仁没有答应,对这个男人,他不想说出违心话,就算说了,老樊也明白自己是在搪塞。 与其这样,倒不如沉默。 “好了,我不说了,年轻人体谅一下已至暮年的老年人,年纪大,总爱絮絮叨叨。” “你手上的那件案子进展最近如何?”樊仁的眉头微微放松。 “按照你说的,开始往两个方向调查呗,进展就那样吧。” 老樊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 “这些就不说了,公事还是别带到生活里面吧。” “可你经常带到家里。” “......” 老樊哑口无言,而后咳嗽几声: “说说我们正对面忽然搬过来的的邻居吧。” “怎么,你觉得他们有问题?” “你这孩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又不是拍谍战片。” 樊仁面无表情地吐槽:“可我记得你最喜欢的就是电视台里面永远也播不完的谍战片。” “给个面子?” “我说的是实话。” 老樊满脸无语:“算了,我还继续说吧。我之前的时候,不是说过那位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女士,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嘛?” “夕阳红?”樊仁言简意赅。 “能不能正常一点。”老樊的脸微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下一句要说出警告警告的话语。 “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念念不忘?” 樊仁眸子里带着笑意,他其实很支持老樊找对象,眼前的男人条件不仅不差,还可以算得上相当优越。 “说正经的,我想起来了,我是在哪里见过那位女士。” “哪里?” “d城的孤儿院,她以前好像是孤儿院的教师......” “你确定?”樊仁也认真起来,追问道。 “确定,那样的女人,我这辈子也只见过一次,记忆犹新,况且,她的样貌似乎没有太多的变化。” “原来如此。” 老樊看向樊仁: “聪明人,你又知道了啥?” “你猜猜看。”樊仁故作神秘 “猜不出来,快说。” “你在馋别人的身子。” 老樊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胡说八道,滚去洗澡睡觉。” “明白了,我就不打扰你想入非非,原本还打算帮你要个联系方式的,这么看来,我们的樊大警官确实是不近女色。”樊仁走进自己的房间,拿出换洗的衣物,继而往浴室迈步。 看着樊仁的背影,老樊张了张嘴,但最后却又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经过热水的冲洗后,樊仁用手抹干净浴室内被水汽模糊的镜子。 他边用干毛巾擦着身上的水,边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镜子里面的另外一个自己。 镜子里面的男人披散着湿漉漉的微长碎发,黑眸挺鼻,神情疲倦。 和之前在镜子看到的自己完全一样,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异常。 许久,樊仁才眨动眼睛,这一次他没有看到任何像是前面发生的怪异。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觉嘛? 或许是看太久镜子,心理作用产生的错觉,这样的问题正常人应该多多少少都会遇到一些吧,樊仁想着曾经看过的一些网站论坛关于镜中人的讨论。 这样是不是在自欺欺人? 比如潜意识为了避开某些问题和压力,会不自觉地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已经无法确定那是否就只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不过,他的头发的确有些长了,明天下班的时候,得找个托尼老师打理一下。 随着镜面再次逐渐被水汽给掩盖模糊,樊仁转过身,开启浴室大门,走向自己的房间。 他今晚要好好地睡一觉。 a市。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低头看着手上的手机,一言不发。 面前的玻璃窗映照出他的模样。 黑色短发,面容硬朗坚毅。五官宛若刀削,看上去阳刚干练。 他手上的手机显示着一个聊天软件的消息界面。 聊天的对象备注上写着法医两个字。 “是因为太晚了,所以没有及时回复嘛?”男人低声自语。 他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而出,但右手背上显现出来的青色眸子却暴露其内心心情的不平静。 “少爷,还在担心秦天瑞先生的安危嘛?”男人身后的老者说道。 “嗯,老陈,你先下午休息吧,我现在还没什么睡意。” 男人握着手机,看向窗外密密麻麻亮起的建筑林。 老者回答了一声,便伴随着开门的声音离去。 ———— 次日早晨。 樊仁被手机定好的闹钟吵醒。 他应激地从床上弹起。 在经过一段社会工作时间拷打后,樊仁对闹钟铃声产生了轻微的ptsd。 把闹钟关掉,接着他就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走向浴室开始洗漱。 当路过书房的时候,就看到老樊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起卷宗。 不会又一晚上没有睡吧。 樊仁按照着最标椎的刷牙方式清理着口腔里面的污垢。 洗漱完,他穿好衣物,朝书房看了眼: “准备到点了,看了一晚上吧,你最好今天请假休息。” “再说吧。” 老樊的头发在窗外晨光照射下,清晰可见,已经夹杂了许多白发。 樊仁没有继续说什么,他把手机放进口袋,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出到小区门口的街道上,他才把手机掏出来,上面时间显示着七点四十。 聊天软件的消息提示还在锁屏上,还是那句话,少爷在没有得到樊仁的回复,并没有继续发着消息催促。 对方看来并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手指滑动,点开消息。 樊仁想了想,在虚拟键盘上敲出一行字: “抱歉,昨晚上太早睡了,没看到消息,你想要拜托的事情是?” 消息在发出去的几秒钟后,瞬间得到回复: “你认识秦天瑞嘛?” 秒回嘛?难道这件事情很紧急,对方一晚上都没有睡觉。 看着聊天消息里面的名字,樊仁眉头紧蹙,他觉得很眼熟。 等等。 一张眸子时常眯着,嘴角总是带着笑,温润如玉的脸浮现在脑海中。 是他。 自己大学时候唯一算得上的朋友。 这个名为秦天瑞的男人是他的学长,大其一届,是性格个非常好的家伙。 这个家伙也是他们学校里那一届最厉害的学生,拥有着极为聪明的脑子,学识渊博,而且人又帅气,性格温和,和谁都能说上话,交上朋友。 用比较带有恶意的话来说,那便是秦天瑞如同中央空调,和任何人都可以交好。 而樊仁也是由于某些意外认识了对方。 因为两人都算是那种在常人眼里爱好看书的呆子,所以也算聊得来。 樊仁会经常和对方进行学术上的探讨,以及谈论生活上的一些琐碎。 久而久之,两人便成为了朋友。 印象中,秦天瑞总是一副笑眯眯的和熙模样,他是个老好人,对于认识人的困难总会不遗余力地帮忙解决。 有时候,樊仁都怀疑对方死后火葬会烧出好几颗舍利子来。 可是,少爷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对方在调查自己? 樊仁有些紧张,因为第一次任务,所以大意了,就直接把联系方式给了对方。 现在的网络这么发达,如果真的要调查,顺着联系方式,恐怕连底裤都会被扒的一清二楚。 犹豫片刻,他回复了一句话: “我认识,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第七十三章 鬼屋 此刻的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人在走动,他们神色匆匆地经过樊仁身旁,带起的风让他愈发清醒。 在发出消息后,少爷那边却忽然陷入了沉默,没有像之前一样秒回消息。 樊仁低头看着没有任何动静的消息界面,他现在有些焦躁。 对方可以说出自己认识的朋友名字,肯定有什么问题。 心底泛起不安全感,他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只有聊天消息,樊仁无法透过网络,看到对方的表情,也不能确定少爷是恶意还是善意。 如果是善意的话,那倒没什么。 就怕是夹杂着可怕的恶意,樊仁虽然是刚入社会没多久的人,但在警察养父的熏陶下,也明白人心到底有多险恶。 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复消息,樊仁把手机放下,眉头紧锁着。 排除掉两个似乎带着带着目的性的家伙,秦天瑞是他认识的人中唯一可以算得上朋友的,其因为自己出事的话,他还是会自责的。 脚步不断地往着单位走去,樊仁开始整理脑中的思绪,关于少爷为什么会提及秦天瑞的各种猜想浮现在脑海中。 虽然只和少爷有过一次诅咒之地任务接触,但他能感觉到对方并不是什么坏人,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算得上半个好人。 毕竟第一次狼人杀的时候,少爷给了很多情报。 冷静下来后,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他们两人无冤无仇,在现实中更加没有任何交际,怎么想都不可能带着恶意,更不会特地去调查自己。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自己的好友秦天瑞和少爷现实中或许是认识的。 想到这,他心里面有点说不上来缘由的发毛。 手中的手机也在这时候震动了一下,一条消息在锁屏显示出来。 没有犹豫,樊仁点开消息: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你现在应该在怀疑我是不是调查你,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没有调查你。而是秦天瑞让我找你的。” 看到这条消息,樊仁愣了愣,而后又是一条很长的消息在消息界面出现: “我不知道你和秦天瑞是什么关系,但确实是他让我来找你,准确地说,是他临走前给我留下的这个联系方式。 他告诉我,如果他自己没有消息出事了,就加这个联系方式,联系方式的主人可以解决。” 樊仁被消息界面里面的一长串的字给搞得迷糊起来,出事了就找他,这是为什么? “滴——” 消息提示声再次响起。 “原本我还好奇是什么人能让秦天瑞如此信任,当我发现这个联系方式是你的时候,我就了然。是你的话,一定可以解决秦天瑞现在面临的危险。” “究竟是什么事情?”樊仁缓缓敲出几个字。 他这时也走进了单位的办公楼。 黄山依旧是早早就到了更衣室,他看着低头玩手机的樊仁,开口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别老做低头族啊,要不然到时候年纪大了,颈椎落下病根有得你受。” “我现在有事,中午再说吧。” 既然明白了对方不是带有恶意的,樊仁决定先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他快速地发了条消息,然后收好手机。 “收到,今天我们的工作量应该有所减少吧?” “昨晚上我做的七七八八了,只要今天不送来的客人的话,可以不用加班。” “嗯。”樊仁颔首。 “小樊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啊,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大概是一直加班的原因,所以脸色有些不好看。我有枸杞红枣泡温水,不打紧。”樊仁拿出随身带着的保温瓶。 黄山忍不住笑了笑:“你个年轻人怎么比我这个中年人还会养生,你很惜命啊。” “年轻的时候保养一下,总比年纪大了再去保养的效果要好得多。”樊仁穿上防护服。 “行,你小子可以,老规矩,我一你二。”黄山耸耸肩,戴上口罩。 樊仁忙活到中午,才从解剖室里面走出来。 他脱掉闷热的防护服,而后拿起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机。 锁屏上的消息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说实话看到自己的好友出事了,他还是很担心的,只不过,再怎么担心,也无济于事。 因为秦天瑞所处的a市距离d市有着极其远的距离,即便是坐飞机,都要飞半天。 既然无法立即帮助对方,倒不如让少爷先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然后自己趁着这段时间处理好手上的工作,把效率发挥到极致。 少爷是个聪明人,应该已经把事情缘由经过都说清楚了。 樊仁点开消息,开始一条条查看起来。 “事情很紧急,我先把整个过程和你说一说吧。” “我叫做秦天宏,是秦天瑞的弟弟。” 看到这,樊仁的表情微妙起来,他的眸子微睁。 又是巧合嘛? 他讨厌巧合,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冥冥之中,把身边所有发生的一切用织线串联住。 而这根串联住的线又以自己为中心点紧紧地开始围绕。 未知带来的恐惧让樊仁心底的不和谐感愈发浓重。 “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嘛?”黄山走进更衣室,鬓角上全是汗水。 “没事。” “去吃饭吧,食堂今天应该饭太多的,你老爹带人出去执勤调查了。” “嗯,黄叔你先去吧,我还有点私事需要处理。”樊仁扬了扬手上的手机。 黄山把身上的防护服脱掉:“行,我吃完给你打包一份回来吧。” “谢谢。” 看了看黄山离开的背影,樊仁的视线转移到手机屏幕上。 “你和我哥哥应该是朋友,或许可以算得上是很要好的知己朋友,否则他也不会留你的联系方式给我。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牵扯到了诅咒之地。” 看着这条消息,樊仁回忆起来和秦天瑞的交际过程。 秦天瑞并不是学法医的,而是别的系学生。 与樊仁截然相反,对方现在的职业医生,接触的大部分都是活人。 他们确实算得上知己朋友,因为两人除了性格之外,有许多爱好都是极为贴近的,比如看书...... 两人在大学时候经常会一起吃饭,与常人不同的是,他们吃饭聊得不是风花雪月,或者哪个女孩子漂亮之类的话,而是一些人生哲理和学术问题。 生活琐碎两人偶尔也会聊,但不多,而秦天瑞从来就没有提及过自己的家庭,樊仁更加不知道对方还有一个弟弟。 失神的目光再次落到屏幕上: “还记得我和你曾经说过的关于诅咒之地的概念吗?诅咒之地可能是现实中某一时刻,任何一处地方的映射,也就是所谓的平行世界。 时刻可以是过去,现在,以及未来。而我和哥哥所处的a市最近就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一座废弃了不知道多久的鬼屋忽然传出来了个怪谈传闻,所有进入到这座鬼屋的人都会被其中的不知名存在吃掉,最近有不少人都在那块地方区域失踪。 警方也没有调查出太多有用的线索,只能一直搁置着。而一群以灵异探险为噱头直播的年轻人,在听说这个消息后,便决定蹭一波热度,作死地拿着手机往那个地方赶去。” “结果就如同传言一样,三个结伴直播的年轻人在进入到鬼屋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报警也是直播间水友察觉到不对劲才去报的案。 原本警方以为只是报的假案子,但听到是在鬼屋子失踪的,便立即派出了警力搜查失踪的三人,遗憾的是,什么也找不到,就好像三人凭空地消失,宛如神隐,去往了另外一个世界。” 看到这里,樊仁皱起了眉头,他明白好友的尿性,大概已经猜到接下来的事情发展。 “我在看到这件事情的发酵后,就猜测起那座荒废的鬼屋是否是一处诅咒之地,那些被吞食掉的人就是被选中的神选者。 因为诅咒之地普通人是无法接触到的,在他们的眼里那就是一座荒废的鬼屋。” 不对劲。 樊仁停止了阅读消息,就算之前失踪的人都是神选者,可不是说普通人无法接触到鬼屋隐藏的真正空间嘛? 那为什么直播三人组在探险之后也会失踪呢? 他的瞳孔忽然收缩起来。 除非之前被选中的人已经全军覆没,诅咒之地的任务也没有被完结。 这样想来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直播三人组会失踪。 或许就在三人组进去的时候,诅咒之地里面的神选者刚好全部死掉,需要补充人手,于是三人组便成为了新的神选者...... 真是三个倒霉蛋啊。 想到这,他用手指划着手机屏幕看接下来的消息: “那失踪的三人,其中有一个女孩子便是我哥哥的以前的大学同班同学,你应该也了解我哥是什么人,他义无反顾地就决定去救人。 没错,秦天瑞也是神选者,他和你一样也是最近突然成为了神选者。作为神选者其实是可以强行介入正在执行,可以接触得到的诅咒之地任务,只要你的等阶对应诅咒之地任务难度就行。 至于媒介其实就是我们右手背上的烙印之眼,它是钥匙,可以接触到里世界的钥匙。” “钥匙?”樊仁嘴巴里面念叨着这两个字,面色凝重。 “小樊,你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呢?”黄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更衣室,手里也拿着一个保温饭盒。 “没什么。”樊仁接过饭盒,“黄叔,谢了。” 黄山也没深究,转过身扬扬手:“记得按时吃法啊,我去办公室小憩一会。” “好。”樊仁回答的干脆利落,随即把接过来的饭盒放在桌子上。 点亮手机屏幕,他开始继续看起消息: “我拦不住秦天瑞这个蠢货,结果就是他真的去了,也成功地失踪,如愿以偿进入了鬼屋内的里世界,我也同时明白肯定了那就是一处诅咒之地。 你也知道的,诅咒之地的任务总会发生各种意外,没有人敢说自己一定就能完成,所以在明确地知道了我哥哥失踪后,我找到了你,也就是他留给我的联系方式。 想着,或许你可以和我一起进到那个鬼屋里面,把我哥救回来。当然,如果你拒绝,我也能理解,这是人之常情,自己的命总归是最重要的。” “总之你得空了,无论答应与否,麻烦尽快回复消息。” 樊仁看完最后一条消息,察觉到了些许怪异的地方。 为什么秦天瑞能笃定我也是神选者,可以帮助他? 还有,既然已经大概猜到了那就是一处诅咒之地,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他,而是吩咐自己的弟弟,确认失踪后,再联系他? 就好像在引导他往鬼屋走去。 直觉告诉樊仁,秦天瑞知道围绕在自己身旁迷雾的一些底细。 见鬼,为什么自己认识的每个人都好似知道些什么,却又守口如瓶。 片刻,他在聊天框内打出一行消息,接着发出: “被选中的三人组应该都是才刚刚紫阶的神选者,也就是说这个鬼屋的里世界能容纳的最高阶级只有蓝阶。遗憾的是,我刚刚晋级到青阶。” 并不是樊仁故意找理由推辞,他其实是想帮自己唯一的好友,也想找到失踪的对方,从其嘴里得到某些答案。 理性不代表彻底失去感情,更何况樊仁只是对感情这方面迟钝了些。 发出消息之后,他放下手机,打开盒饭盖子开始吃了起来。 消息提示声很快又响了起来。 想来自称少爷的秦天宏一直在守着手机,等待消息。 扒拉了几口被咸甜酱汁沾染的米饭,他把手机又拿了起来: “那个诅咒之地青阶其实也能进去,但要付出代价......” 秦天宏没有把消息发完,显然,对方让樊仁自己选择是否要答应这件事情。 “说吧,这件事情我接下了。” 樊仁敲出一句话发出,眉间的八字愈发地明显。 聊天界面再次弹出一大段消息: “我得到的消息,神选者要强行介入低两阶的诅咒之地任务,就只能使用身上级别为普通的道具,而普通级别以上的都不能使用。不过这只适用于青阶及以下。” ...... 第七十四章 准备 “凡接待祂的,就是信祂名的人,祂将会赐予他们权柄,作神的儿女。” 黑暗中,低沉的男人声音响起,他的语气里面带着难掩的兴奋和激动: “我们这些被神选中的人,右手背上的烙印就是赐予我们的权柄。在得到了这神秘的权柄之后,我们就已经超脱于寻常人,踏上了有着无限可能的道路。” “经过了长达数十年,各位学者的研究之后,我们终于找到了破解神明留给神选者密码的解码方法......” 周遭的窃窃私语不断响起,同时整齐的鼓掌声取代了说话声。 “教授,这个孩子性格上似乎有些缺陷......”耳熟的女人的声音从暗处中传来。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找到了窃取神明力量的关键。” “神明,那真的是神明嘛?我总觉得很不对劲。” “嘘,即便这个神明并不是如神话里面那般描述,而是更高维度的生命,那又怎样? 神话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在描述古代人类见到的高纬度生命也说不定,更何况已经培育出了这个孩子。我,你,他都有可能进化成为神话中的神明!” 男人越说越激昂,像是个情绪饱满,煽动人心的演说家。 “可是,那终究只是个孩子啊......”女人的声音飘渺不定,似乎在自言自语喃喃着。 樊仁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用手推搡着自己,梦境里面的谈话声也戛然而止,破碎成无数块碎片。 “先生,先生......” 听到极为标准的女声国语,他睁开了眼睛。 一个化着妆,身穿职业装的空姐带着礼貌的假笑: “飞机已经降落到a市了,请你收拾自己的随身行李,比如手机之类物件,然后下飞机。” 涣散的瞳孔迅速聚焦起来,倒映出空姐漂亮的脸庞。 “抱歉,睡着了,我现在就收拾。”樊仁扫视着旁边陆陆续续下飞机的乘客们。 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打在樊仁棱角分明的脸上,给边缘踱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彩。 空姐甚至可以看到眼前男人脸上纤毫毕现的汗毛。 她的脸红了红,点头道:“没事的,刚刚落地而已,请留心些,别把随身物品落在飞机上了。” 最后职业操守战胜了心里面的欲念,空姐看了几眼樊仁,便离开了。 确认身上的东西都还在,樊仁揉了揉头太阳穴,随着人流往飞机的出口方向走去。 昨天确认要去a市后,他找黄山请了三天假,然后秦天宏就非常有效率地帮其订了一张头等舱的机票。 于是,樊仁就只能大半夜赶飞机来到了对方所在的a市。 很快,他走到机场,拿好自己的行李箱,向着接机的人群看去。 秦天宏昨晚上已经在手机说明了会有人接他的。 此刻的机场十分热闹,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樊仁只得打开手机,点开聊天软件,发出一条消息给秦天宏。 刚才梦的内容有些奇怪,是个清明梦,他记得每一个字,但是却看不清楚说话人的面貌,仿佛那些人都隐藏在黑暗之中。 难道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 毕竟接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诅咒之地任务,做怪诞的梦也并不奇怪。 只不过,他总觉得梦里面的那个女人的声音似乎在哪听到过,有些熟悉。 “请问一下,您是法医先生嘛?”一个穿着黑色西服,带戴着黑色墨镜,疑似保镖的健壮男人走到樊仁身旁,打断了其思绪。 与此同时,樊仁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声。 他瞥了眼男人,又看向手机屏幕:“我的人已经到了,黑衣黑眼镜的就是。” “秦天宏的人吗?” 男人点头。 “我就是法医。” “法医先生请随我来。”男人做出请的手势,一副恭敬的架势。 这让周围路过的乘客都下意识地打量着樊仁。 “嗯。”樊仁没有理会落在身上的视线,他拖着行李箱跟上带路的男人。 走了几分钟,一辆黑色较其他普通汽车机型都要长的轿车映入眼帘,车头前有一个人形的立标,而下面则是有着两个大写r重叠的logo。 看着男人把车门打开,樊仁愣了愣。 他一直以为秦天宏自称少爷是随口取的,一度还觉得对方或许是在暗示自己的职业,比如在某些灯红酒绿的地方,做着给年长女士身心健康疏通的工作。 可眼前看到的却让樊仁震惊了,就算他再不关心车子,也明白那立标和logo代表着什么。 原来少爷真的是少爷...... 可是,在他的印象里面,秦天瑞并没有表现出富家公子的架子,反而经常和他去吃路边摆的小摊什么的。 低调内涵,饱读诗书,富有,还是个性格温和,乐于助人的家伙。 怎么看都像是玛丽苏小说里面的标椎男主角模板。 即是是他这样不会起太多情绪波澜的人,也觉得秦天瑞这个人过于离谱了些。 樊仁边腹诽边把手上的行李交给男人,而后钻入桥车里面。 在关上车门的时候,他都是小心翼翼地控制住手中的力度,唯恐给这辆车造成什么损失。 如果真的造成损失,恐怕老樊的棺材本全部赔上,可能都不够。 车内的坐垫比想象中的还要舒服,樊仁不由自主地往车后背上靠。 他很累,虽然在飞机上休息了好几个小时,但是身旁的小孩一直在哭闹,樊仁是忍受着噪音才勉强入睡,所以休息地并不好。 “砰——” 驾驶位旁边车门被开启又关上。 是那个带着墨镜的男人。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并没有给过秦天宏照片。” 尽管已经确认了秦天宏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樊仁的疑心病促使着他问出了这句话。 黑衣男人开动着他们所处的这辆豪奢轿车,他的声音伴随发动机的美妙轰鸣声传入樊仁耳中: “我确实没有您的照片,但少爷说了,人群里面最格格不入的那个,就是法医先生您。” 听到这,樊仁语塞起来,秦天宏因为规则没有记住自己长什么模样,但却记住了自己的气质。 话说回来,他看上去真的有这么不像正常人嘛? 男人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主,借着后视镜明白了樊仁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他接着开口道: “原本我也不明白少爷为什么会给出这么模棱两可的话语,还以为是他在故意整我。结果到达了机场,我一眼就看到了法医先生您,果真如少爷所言,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身上有什么特质才会让你一眼就发现了我?”樊仁眯着眼躺在车坐上,他好奇地问道。 “怎么说呢,我不好形容。”男人陷入沉思。 “莫非我眼里面带着三分戏谑,七分薄凉不成。” 樊仁半开玩笑地说出这句话。 “额,这倒不是,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法医先生您站在人群中,就像是白色的羊群里面多出来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灰狼。 尽管您试图掩饰着,但却还是能一眼看出来。当然,我的意思是褒义的,就像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意思。” 樊仁扯动嘴角露出客套的笑:“你这个比喻挺恰当的。” 听到对方说的话,黑衣男人放下心来,他还以为自己又没管住嘴,惹怒了少爷的客人。 这位看上去冷峻的客人出乎意料地是个好脾气呢。 “怎么称呼?” “叫我小黑就好了,少爷也是这么叫我的。” “好的,小黑先生,秦天瑞在你的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啊......”小黑脸色微变。 “不方便说嘛?”樊仁嘴角扯起的笑消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也不是,大少爷人其实很好。” “可你的表情却告诉我秦天瑞似乎有什么问题。” 看着后视镜里那双仿佛可以看穿人心的眸子,小黑缓缓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大少爷明明有着可以继承家族产业的能力,但他非要忤逆家族里面长辈的意志,跑去学了医,所以一直不怎么受待见。” 做人要顺心而行,要不然就连最后的自由都没有了。这是秦天瑞大学那会时常与樊仁说起的话。 难怪明明家里面很有钱,对方却基本不提及家事,生活也过得相当简朴。 按照秦天瑞的性子,大概其就想做个悬壶济世为苍生的医生吧。 在常人眼里,秦天瑞或许显的有些矫情了。 樊仁也觉得对方为了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过于理想化。 果然,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法医先生,您也认识大少爷嘛?” “嗯,他算是我的学长。” “大少爷人真的很好,没有半点架子,脑子也聪明,可惜他对打理家族产业半点兴趣都没有,要不然秦家能更进一步,而不是拘泥于a市以及周边城市。”小黑说。 “人各有志,谁都不能保证未来的事情走向,做个医生也挺好的,不是嘛?” 樊仁摇下车窗,让冷风从间隙中吹了进来。 他们现在好像到了一处别墅区。 周遭的设置和环境都比普通的社区要好上很多。 “您说的也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子非鱼......”小黑停顿住。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对,就是这句话。我一个大老粗,文化水平有限,让法医先生您贻笑大方了。” 樊仁没有低情商到去纠正提醒对方的成语用错了,他只是望向车窗外说道: “是不是快到了?” “是的。” 见樊仁是个好说话的人,所以小黑才说了些关于秦天瑞的事情。 虽然嘴笨,但也是个识相的人,他没有像的士司机一样,胡侃地去多嘴问樊仁此行来的目的。 没过几分钟,车子便开进了别墅区,随着不大的刹车声,小黑说道: “法医先生,已经到了,请下车吧,少爷就在车前的房子一楼大厅等着你。” “不要担心行李,我会为你带到客房的。” 樊仁点点头,开门下了车,走向车前颇有些地中海风格的三层独栋小别墅。 穿过浅蓝色的拱门,他顺着敞开的大门看到了正在沙发上沏茶的男人。 男人面容硬朗,和他脑海中逐渐出现的少爷长相吻合。 用屈起的手指敲了敲房门。 沏茶的秦天宏看了过来: “来坐吧,关于鬼屋的资料,还有牵扯到的人员信息我都弄到手了。” 说完,他扬了扬手上的一叠a4纸文件。 这个自称少爷的男人还是挺可靠的,樊仁想起了第一次诅咒之地任务中,对方被指证怀疑,仍旧不慌不忙的样子。 樊仁走了过去,坐到秦天宏的正对面: “失踪的总共有几个人?这些人清晰的照片你都有吗?” “包括直播三人组,还有我哥,一共失踪了七个人。你要的照片,我等会用聊天软件发给你。”秦天宏把手中一杯斟好的茶放到樊仁面前的茶几上。 “你准备的倒是挺齐全。” 樊仁没有任何犹豫,拿过资料开始翻看起来。 快速地浏览完失踪的七个人资料之后,他看向关于废弃鬼屋的背景。 【位于a城郊外的一座鬼物,有着相当的历史,曾经的老板做出过许多有意思的剧本,但在做最后一次按照剧本布置鬼屋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继而有许多客人反应真的闹鬼,再之后便因为这个传闻闹得沸沸扬扬,逐渐式微,走向倒闭。由于鬼物老板本人和员工都也不知去向,所以意外是什么,暂时没人可以说出。 最后一次剧本内容:以废弃闹鬼的医院为主题,讲述着一家私人医院院长以救助为掩饰,实则偷盗无家可归,严重精神病患的器官去倒卖给黑市,谋取暴利,最后被精神病患者暴动杀死在医院里的故事来开展。(注:本故事是有真实模板,来源于国外。)】 相当老套的剧情,不过如果是诅咒之地的话,应该会有隐藏的东西,樊仁端详着手中的资料。 而后,他抬眼看向秦天宏: “直播三人组进入里世界最后的录播切片有嘛?” “没有,他们就是在小平台上胡乱直播的,如果不是蹭热度,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人看。” “当时的观众呢?” “暂时还没找到。” ...... 第七十五章 进入 在阅览了大概相关资料之后,樊仁和秦天宏便决定向着荒废鬼屋出发。 飞驰的黑色轿车内,樊仁看着一旁自斟自饮的秦天宏,开口道: “我劝你别喝了,你应该也明白那种地方的危险性。” 碍于在驾驶位上开车的小黑,他说的有些隐晦。 “你要来一杯嘛?”秦天宏拿着手中酒瓶晃了晃,“獭祭23,算是某国的国酒,味道还凑合,就是喝起来酒味不够浓烈。” 这个自称少爷的男人似乎并没有把即将要去诅咒之地当一回事。 “我就算了吧,我对酒水的兴趣不大,还是等我们结束这一次的旅途再说。” 樊仁见劝不动,也懒得再开口多言,直接闭上眸子开始养神休憩,以应对接下来的诅咒之地任务。 毕竟秦天瑞才是他的朋友,而秦天宏只不过是友人的弟弟,以及没认识多久的结伴人。 坐在驾驶位上的小黑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不就是去一趟城郊的荒废鬼屋而已嘛,这样也算的上旅途? “放心,庆功酒可就不止是这个档次了。” 秦天宏将杯中的清酒饮尽,而后把酒瓶插在一旁的内置冰箱: “这一次的旅途应该不会太危险。” “还是谨慎点吧,你似乎有着什么烦心事,是在担心他嘛?”樊仁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双手交叉于胸前。 “......” 秦天宏没有应答,他把车窗摇下,开始散去车内的酒气。 “又或者是嫉妒?” 樊仁的这句话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小黑的注意力,他尽量维持表情不变,目不转睛地看着车前,但却把小部分心神放在了耳朵上。 听这位法医先生的意思,他是在说小少爷和大少爷吧。 人总是有八卦之心的,更不用说小黑这样的普通打工人。 听到樊仁的话,秦天宏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你在开玩笑嘛?” “说实话,如果秦天瑞是我的哥哥,我也会有很大的压力,他那样的人完美的太过分了。” 樊仁的言外之意很简单,就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有这么完美的兄长,都会有巨大的压力,就不用提秦家这样的家族了。 在车内的另外两人都能听明白这个意思,一时间,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嫉妒是普通人类应该有的情绪,源于最根本,这很正常。尤其是你的哥哥如此优秀,我甚至不用了解,都能猜到你从小到大是怎么被父母长辈教训的。” “之所以挑明,就是为了告诉你,你可以有嫉妒的情绪,但不要因为这个嫉妒的情绪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你哥哥。 秦天瑞那样的人是非常讨人喜欢的,他是你的哥哥,你嫉妒但也爱着他,否则你也不会等了一个晚上的消息。” 樊仁把头靠在极为舒适的车座上: “你心底应该藏着对他的森森恶意,这个恶意随着你的成长逐渐巨大化。因为秦天瑞太优秀了,优秀到你已经放弃了追逐,只能望其项背。 但同时也在不断催发着你心里面早已经种下的嫉妒种子。秦天瑞越优秀,表现的大方,对家族产业也越发的不屑一顾,你就会越嫉妒,心中的恶意也会随之高涨。 而作为秦天瑞的好友,我并不希望这颗种子继续发芽生长。我也不会老爹附体,说什么大道理,你只要记住他是你的哥哥,不是你的仇人。” 秦天宏有些失神,旁边的男人就像是个可以看穿人心的恶魔,明明只接触了没多久,就能从相处的言行点滴之中,看出端倪。 “如果你觉得我说错了,就当我没说吧。”樊仁补充了一句,然后缄默。 负责开车的小黑欲哭无泪,他现在只想要把自己的耳膜戳破。 原本以为只是听到一些普通八卦,可没想到却是可以让他饭碗直接没了的消息。 尽管小黑隐隐约约也察觉到了一些秦天弘的嫉妒,但介于身份原因,只敢隐藏在心里面。 “你真的是法医,而不是心理医生嘛?”秦天宏没有正面回答,但其他两人都明白他这是默认了。 “主修法医,辅修心理学。”樊仁不咸不谈地回了句。 “原来是这样。” 秦天宏也闭上了眼睛:“小黑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跟了我这么久,也明白吧。” 小黑知道自己的饭碗保住了,连忙表态:“知道的,少爷。” “还有多久才能到?”樊仁忽然问道。 “大概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不算堵。”小黑回道。 就算真的堵,也没有普通的私家车敢靠过来吧,樊仁腹诽着。 秦天宏一言不发地侧头休息,因为被说中心事,他只能用呆滞的表情掩盖住内心的情绪波动。 他没有去怪樊仁就这么揭露了自己心底最丑恶的一面,其明白对方的意思,就算真的无法抑制住心中的嫉妒,也不要在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中爆发出来,从而添更多的乱子。 人性具有两面性的,每个人皆是如此。 秦天宏不可否认,在知道自己的哥哥真的就这么去了鬼屋之后,心里面也闪过希望对方死在里世界的念头。 虽然最后罪恶感将这个念头吞没,但他终究还是有想过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调整着呼吸,秦天宏的内心五味杂陈。 “你刚刚说的话很有道理,我会压抑住那股恶意的。” “嗯。” 樊仁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继续说道: “对了,你哥哥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的时候,原话是什么?” “我想想......” 秦天宏沉吟片刻: “我记得原话是:如果确定我真的进去了,你不用来帮我,但我希望你加这个联系账号,接着告诉账号的主人原委,他会来找我的,同时破解掉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 “听到哥哥说的这句话,我还问了他为什么要找你,又为什么对你的能力如此信任。他给出的回答是没有为什么。” “你确定这是原话嘛?”樊仁睁开眼睛,黑色的眸子像是清澈的湖面,仿佛能倒映出人最真实的一面。 “我确定,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是反对哥哥去那座荒废鬼屋的,所以记忆犹新。” 樊仁看了眼窗外的已经没有什么人气的街道:“可最后你还是让他去了。” 这句话意味深长,使得小黑身体一紧,没敢再把心神放在偷听上。 “是的,我让他去了。不过,你这样说话,真的不怕我会关键时候阴你一手嘛?” 秦天宏也睁开了眸子,和樊仁对视着,试图找到对方脸上的表情破绽。 “我并不怕,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算是个好人。”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通过观察。” 樊仁伸出右手指着自己的双眼: “之前我们在讨论相关资料的时候,你一直下意识地瞄着手腕上的钟表,这说明了一件事情,你在害怕去的太晚,就真的见不到自己的哥哥。” “可你不是说我带着恶意......” 没等秦天宏说完,樊仁打断道: “这个世界既不黑也不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我从来不会以二极管的思维去衡量一个人,嫉妒和恶意是真的,你对自己家人的爱也是真的。” “善也好,恶也罢,你只用明白不要被心中的情绪恶魔掌控。” “情绪这种东西一旦到了爆发边缘,是不可能掌控得住的。你太理性了,理性到让人觉得像个机器人。”秦天宏幽幽道。 “机器人不好吗?” 樊仁挑着眉:“既能永生,也不会被七情六欲困扰。” 秦天宏张着嘴,几秒钟后,又把喉中的话语重新吞咽进肚子里。 他和樊仁连朋友都算不上,说着莫名其妙的道理只会让对方反感。 尽管没有把话说出来,樊仁却能感觉得到秦天宏眼神里面的怜悯。 真是让人讨厌的眼神啊。 这是在对自己没有过多的情感而感到可悲嘛? 可,他其实也是有情绪,只不过不流露于表面,而是深藏在心底里面。 如果是养父老樊出事了,他大概会发疯吧...... 面对着秦天宏的目光,樊仁没有辩解,而是继续看向窗外流动的街道的老旧的破房子。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止。 小黑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少爷,法医先生,城郊废弃的鬼屋到了。” “你就留在这里吧,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秦天宏吩咐道。 “少爷,不太好吧,这座鬼屋......” 小黑的脸色不太好,关于这座废弃的鬼屋传闻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我们两个成年男性,不会出事的,请不用担心,小黑先生。”樊仁先一步把车门打开,下了车。 秦天宏也说道:“他说的没错,我们只是进去看看,别担心,用不了多少分钟。” 说完,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樊仁已经走到了废弃鬼物的前面。 这座鬼屋的占地面积相当大,被原来的老板改造成了破旧又凄凉的医院,楼房左上方还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字。只不过因为废弃过久,字体都已经模糊,只能看的出最后两个字是医院。 在阳光的照射下,鬼屋的外墙壁极为陈旧,布满了肉眼可见的尘埃。外边还有一层铁锈斑斑的围栏围住。 布置的倒是有那么些意思,樊仁打量着面前这座庞然大物。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是秦天宏。 他把已经被锈迹腐蚀得快烂掉的围栏铁门推开: “走吧,我们进去。” 樊仁颔首,同秦天宏一起进入了鬼屋。 这个鬼屋从表面看上去总共有三层,走近还能闻到一股难闻的类似于死老鼠味道。 秦天宏没有任何犹豫,把找沾有封条的大门缓缓推开。 沉重的声音响起,在幽深不见底的医院内部回荡。 樊仁和秦天宏穿过大门,走了进去。 很快,眼前一黑,那种熟悉的空间被颠倒的交错感在心头翻涌,借助手背上的烙印之眼,他们来到了真正的鬼屋。 而身后的门也啪嗒一声直接关上,两人所处的位置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然而,很快,两个亮光的光源穿透了黑暗,两张人脸也浮现而出,但只照亮到了他们周围半径两米左右的范围。 这个鬼屋的内部空间比想象中的还要巨大。 “看看任务描述吧。” 樊仁点开烙印之眼的app。 “这是一座充满罪恶的废弃医院,有着无数不甘的灵魂在呐喊,找出院长的本体,用曾经杀死过他的手术刀,再次插入其心脏,即为完成任务。” 奇怪,这个院长指的是负责扮演的工作人员嘛? 不,不对。 樊仁想到了文件资料上看到的注解,本故事是有真实模板,来源于国外。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老板做出的宣传噱头,现在看来恐怕这是真的。 或许是鬼屋老板的行为触怒到了真正的亡灵不成? 有可能,但还是先观望着吧,毕竟手上的线索并不算多。 借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他将视线看向死一般寂静的周遭。 “你对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描述怎么看?”樊仁的声音回响在医院空旷的大厅里面。 几秒后,他的眉头皱起。 因为从低头看向手机开始,自己就再也没有在这个静谧幽暗的地方里,听到秦天宏发出的所有动静,乃至于包括呼吸声。 对方去哪了? 他们两个人是被诅咒之地分开了嘛? 樊仁的呼吸和心跳声瞬间都变得急促起来。 与此同时,在灯光没有照到的黑暗角落里面,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 那个声音由远及近,正在向其靠近。 任务的一开始,鬼物就会出现嘛? 他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那个声音接近的速度太快,樊仁都没有挪动几步,耳边就已经能感受到一股微风。 永不熄灭的蜡烛在手中出现,火光驱散了黑暗。 一张沾满猩红液体的苍白脸颊出现在眼前,她的黑色发丝因为重力缘故,宛如黑伞垂散开来。 那张脸没有丝毫温度,也没有吐出呼吸。 而是用死寂冰冷的眼眸晃晃悠悠地看着樊仁,并且伴着不断响起的吱呀声。 这张脸的主人居然被倒吊着...... 第七十六章 人偶 看着眼前不断晃动的女人,樊仁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但很快就又收起了手中永不熄灭的蜡烛。 他发现这个女人不是活人,也更不是死人,而是做工极为精巧的仿真硅胶娃娃。 借着手机发出的亮光,樊仁开始仔细端详起来。 这个倒吊着的假人娃娃栩栩如生,尤其是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中,乍看上去真的会被吓到。 没过多久,他把视线挪移开来,以免心里面因为恐怖谷效应产生过多的恐惧和诡异。 这个忽然出现的娃娃是什么意思? 原来的鬼屋设置的机关嘛? 不过这种jump scare的手法虽然简单低级,却又极为实用,是鬼屋和解密悬疑类型单机游戏里面的常客了。 应该是自己和秦天宏进来的时候,触碰了什么开关,所以导致这个早就设置好的人偶娃娃,从天而降。 听着耳边还在不断吱吱呀呀的响声,樊仁只得庆幸自己没有类似于心脏病之类的疾病。 回想了一遍任务提示,他略过倒吊晃动的人偶走向医院的更深处。 对照着手机里面早就得到的地图,樊仁走到了前面不远处的电梯。电梯居然还能使用,面板上的微微亮光在幽暗里,像是死死盯着人的红色眼睛。 这座以废弃医院为主题的鬼屋占地面积非常大,包括一楼在内,都分为了东西南北四个厅,不仅如此在后面还依傍着建了一栋员工宿舍楼。 据说所有的建筑和装修风格,都是鬼屋老板仿照着真实事件里面的一比一设置,极为还原。 可谓是花了大心思,老板估计就指望着这一次的剧本大赚特赚一笔,毕竟在几年前,这样的鬼屋和剧本也算的上新鲜,还是吸引到不少爱好者进来游玩的。 可是,在鬼屋装修完之后,开放没几天客人的口碑就直降,导致屹立多年的老牌鬼屋直接倒闭。 当时的不少纸刊报物都报道这件新闻。 樊仁还记得秦天宏给自己看的资料里面,就有单独剪出来的相关报道。 什么鬼屋疑似真闹鬼,众多进去的客人都表示自己看到了可怕的东西;以真实事件为蓝本制造出的鬼屋造成死者不得安宁,所以惨遭滑铁卢之类惹人眼球的报道标题。 人类对于未知的东西恐惧,但又抱着旺盛的好奇心。 可当他们发现某些东西或许真的有邪性,可能会危及自身安全的时候,又会在心底里彻底畏惧,而后马上收起自己的好奇心,远离未知。 当然,也总会有少部分人不屑一顾,亦或者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不随波逐流,专门靠近这些有着诡异传闻的地方。 比如之前失踪的那几个人,又比如倒霉的直播三人组。 樊仁站在一闪一闪的电梯前,他思忖着,不知道还在营业时,客人们是否真的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是那些别的竞争对手使出的挤兑花招。 说实话,他认为应该是来游玩的客人们真的看到了奇怪东西,所以才会让名声狂降。 如果是竞争对手的挤兑花招,这未免太不高明了,操作不当反而会很容易让这家鬼屋的名气更大。 有可能闹鬼的鬼屋,肯定可以吸引到更多的客源。 这样一想,恐怕当初开业的那几天,估计绝大部分游玩的客人都遇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否则这家鬼屋不可能这么快就凉了。 鬼屋本质上还是一个娱乐场所,如果连客人的安全都无法保障,是不可能会有普通人为了这一点的感官刺激去冒生命危险。 樊仁看了眼反射着灯光的光滑金属电梯表面,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搭乘电梯上楼。 毕竟在无数的恐怖电影和文学作品里面,电梯永远是最危险的地方。 还是先在一楼找找线索,然后走普通的楼梯上二楼? 谨慎的性子最后让樊仁选择了后者。 至于忽然不见的秦天宏,他倒没有太多的担心,估计对方是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去。 这个诅咒之地任务难度并不算很高,不可能一开始就有必死的局面出现。 “叮咚——” 就在樊仁思考之时,眼前的电梯门发出一声在寂静环境中尤为扎耳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刺激,使得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电梯。 电梯的两扇铁门缓缓打开。 白惨惨的灯光从里面探射而出,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可就是如此,电梯也依旧在不断地关关合合,就像是有人在里面一直按着开门键。 这算什么? 暗示自己上电梯嘛? 樊仁面无表情,因为灯光的缘故,他的脸也被映照的惨白,毫无血色。 任务要求? 不,不对,从第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开始,除了任务提示,就没有所谓的硬性要求。 看着像是被孩子玩弄的电梯,樊仁对照着手机上的地图,转过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随着咔哒一声,两扇似乎故障的电梯门终于合上,黑暗再次笼罩在樊仁的全身。 自己先从哪里开始调查呢? 他再次路过倒吊着的人偶,对方已经没有大幅度的晃动,只是微微地晃悠。 与樊仁错过身形后,等渐行渐远,这具倒吊着的人偶猛然转过头,在黑暗中紧盯着其的后背。 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樊仁没有带着太多情绪走向了最近的挂号办公室。 沾满灰尘的门被打开,由于丁达尔现象的缘故,手机发出的光线被分裂成一道道光柱。 房间里面的办公桌上零零散散地摆放了几台电脑的显示器。 屏幕上同样布满尘埃,甚至还有几张蜘蛛网。 樊仁不由自主地用空着的手掩住口鼻。 避免大量的灰尘进入鼻腔。 办公桌上除了显示器,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纸质资料。 光线中,这些纸质资料上泛起了黄色。 他随手拿起看了几张,都是一些医疗方面的单子。 等等,不对,这里是鬼屋,可为什么布置如此的仿真,近乎于医院。 就算是为了增加代入感,也不应该做的这么离谱才对,说到底这是个娱乐场所而已。 难道在诅咒之地的影响下,鬼屋已经和真实事件之中的医院,逐渐融为了一体嘛? 可怕的力量,烙印之眼背后的存在究竟是为了制造出如此多的场景。 樊仁看了几眼单子上的文字,上面的语言文字是属于外国的,只不过其中夹杂着几个本国的文字。 他并不认为鬼屋老板连这样的细节都能注意到,显然,似乎和自己的猜想的一样,这个鬼屋的里世界已经和真实事件中医院融为一体。 在不大的挂号办公室之中来回踱步,樊仁没有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可惜的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而那摆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脑显示屏主机也无法打开。 明明电梯是有通电的...... 樊仁有些无法理解,只能认为是这电脑放太久,已经年久失修,坏掉了。 手机发出的光线打在透明的玻璃上,他通过这扇挂号窗口的玻璃,看到了外面不远处被倒吊着的人偶。 嗯? 这个人偶是不是调转了方向? 他的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不自在起来。 因为那个人偶的眼睛反射着光线,看上去非常地渗人。 同时,在远处,樊仁也看清楚了这个人偶的全貌。 人偶为女性外貌,穿着贴身的护士服,黑色的长发披散着,妖娆又吊诡。 在这个角度看去,甚至有几分亚洲捆绑的性感。 樊仁联想到了某部改编自同名游戏的着名恐怖电影里面的无脸护士。 同样的护士装扮,同样的身材性感,唯独不同的是一个有脸,一个无脸。 比起无脸,他觉得眼前的那具有脸的人偶躯体反而更加恐怖。 因为从远处看,那张脸太过于真实,宛如真的有一具尸体被倒吊着,正在无声地注视着他。 是自己多心了? 樊仁眨了眨眼睛,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光线里面那张如同真人的苍白脸颊。 许久,在没有发现异常之后,他转身走向办公室敞开的大门,准备去往别的房间找找线索。 “吱呀,吱呀——” 那种绳索摩擦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他停止住脚步,锐利的下颔线在黑暗中时隐时现。 又是吓人的机关嘛? 此刻,他感觉到身后突然有一股寒意袭来,就像是被人用带着恶意的视线窥视。 樊仁陡然转身,光线透过有些模糊的玻璃窗照射到了一张脸。 一张算得上漂亮的东方女人脸蛋。 他的瞳孔疯狂收缩,这不正是那个远处倒吊着的人偶嘛...... “砰,砰,砰......” 人偶的脸此刻贴着窗户,她像是有了生命,正在用头不断地碰撞着玻璃。 宛如墨色玻璃球的眸子倒映出樊仁难看的表情。 居然不是错觉。 可这不过是刚开始,为什么遭受到鬼物的攻击? 是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嘛? 樊仁努力地回想着自己进入到鬼屋之后的一言一行。 面对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他也开始往大门跑去。 尽管心里面不可避免地泛起恐惧,但樊仁终究还是理性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边逃跑边想着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背后的玻璃窗也在这个时候发出了一声再也无法坚持住的悲鸣,无数的裂纹布满玻璃窗,而后破碎成数十块手掌大小的玻璃片。 听到这声响,樊仁在跑出房门的那一刻顺手也把办公室的房门关上,试图阻拦鬼物片刻。 见鬼,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樊仁往着来时的相反方向跑去,他记得地图里面那个方向,也就是西厅,是有一条楼梯。可以直接通往二楼的。 莫非是因为他拒绝了搭乘电梯。触犯了禁忌的缘故,所以导致鬼物苏醒? 不,这太牵强了,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他很快把这个心头涌起的想法驱散。 绳索晃动的声音在樊仁跑出挂号办公室短暂的消失了几十秒,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耳边。 而且从听觉上就能感受到声音的逐渐逼近。 他跑的再快,身体被强化的再牛,现在只是个厉害一点的普通人。 被有着许多超自然能力的鬼物追到杀死,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呼吸因为快速的奔跑变得急促起来,樊仁明白在没找到楼梯之前,自己一定会被鬼物抓到。 身上的道具也只有永不熄灭的蜡烛这个略显鸡肋的道具能用。 只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凭借着记忆中关于地图的印象,他的身形忽而一转,推开了旁边一个办公室的大门。 随着关门声音,樊仁躲进了放置药品的药房里面。 这个药房比挂号室的空间要大上许多。 一排排的铁架上放着琳琅满目的药物。 樊仁没有心思去查看,他快速地寻找能够躲藏的角落。 遗憾的是,除了这些铁架之外,整个房间都没有什么可以遮掩住视线的大型物体。 见此情景,他心里面不免泛出绝望。 他可不会认为追杀自己的人偶鬼物是个瞎子,看不到自己躲藏进了这间药房里。 深呼吸了一口气,樊仁冷静地推动着铁架子,堵住大门,然后继续开始寻找起窗户之类的可以逃生的出口。 “砰,砰,砰——” 就在他完成堵门的事情之后,撞动声在偌大的安静药房内响起。 不要多想,也能明白,那个倒吊着的护士人偶鬼物,正在用硅胶制的额头疯狂地冲撞着大门。 堵着反锁房门的铁架子也被震动的颤巍起来。 樊仁抛弃杂念,拿着手机不断照射着房间内部的环境。 没过一分钟,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不大的通风窗口。 也就在这个时候,撞动声消失,门外变得安静。 走到窗前的樊仁愣了愣,这是见撞不开大门,所以离开了,亦或者在原地守株待兔嘛? 算了,不管如何,先从这扇窗户逃出去再说。 他把光线打在满是蜘蛛网的的窗户上面,准备把窗户打开。 然而,下一刻,一张人脸的轮廓在窗外显现出来。 人脸呈倒立状,数不清的发丝披散着。 是那个人偶。 她竟然能够想到自己会选择从窗户逃生...... 樊仁呆滞住,但脑海中也划过了一个猜想。 因为时间紧迫,不能试错,他没有任何犹豫,按着心中的猜想快速地熄灭了手机屏幕。 紧接着,无垠的黑暗,彻底充斥在药房里面的每一处角落...... 第七十七章 规则 在樊仁关上手机的那一刻开始,周遭瞬间就变得安静起来。 因为没有光线,他看不到布满灰尘窗前的人脸轮廓。 几秒钟之后,耳边再次响起吱吱呀呀的晃动声。 他可以听到这个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没于死寂之中。 确认了人偶真的离开之后,樊仁才慢慢喘气,开始用鼻子呼吸起来。 带着陈旧气味的的空气进入鼻腔,填满肺部,使得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那离去的绳索摩擦声却也没有因为这个咳嗽去而复返。 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是他触犯了规则,才导致被护士装扮的人偶鬼物追杀自己。 自从进入到了这间医院布置的鬼屋后,除了电梯的光之外,樊仁就没有再看到其他的光线来源。 这变相说明了一件事情,鬼屋里世界所处的时间点和外面是截然相反的,属于幽幽的黑夜。至于月光,大概是因为一楼大厅的窗户被蒙上的的缘故,所以没有照射进来。 在医院里面,如果患者大晚上地拿着灯到处乱窜的话,被护士医生等工作人员抓堵也实属正常。 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樊仁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踩到了这所医院鬼屋的红线。 前面的人偶忽然接近自己,却没有马上下手,或许是为了警告自己不要随便在医院中打开灯光,影响到其他患者的休息......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个提示。 只不过自己把这个当成了鬼屋原本应该有的机关设置。 看来他得正视这个问题,把鬼屋当成真正意义上的废弃医院,而不是娱乐场所。 而那些患者是人还是鬼,他就不敢断定了。 说到患者,樊仁想到了失踪的老板和鬼屋工作人员。 一个好的鬼屋必然是要有相当数量的工作人员扮演医生,护士,患者等吓人的角色。 这些本来就应该是医院的标配,如果为了节省成本全部用虚假的人偶来替代,那就不可能吓得到来游玩的客人。 死物和活物本就是两种概念。 那么,问题来了。 凭空失踪的老板的工作人员都去哪了? 为什么警方没有详细调查? 亦或者,是有什么存在蒙住了警方的双眼,把失踪鬼物老板和工作人员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这些他得好好调查一下才行。 等等,说到失踪的人,樊仁再次联想到第一批进入到诅咒之地的那三个神选者。 按照道理来说,任务失败了,他们的尸体不应该会在鬼屋的外世界,也就是现实世界里面显现出来才对。 可在警方对倒霉直播三人组失踪调查的时候,怎么会没有发现那四具尸体呢? 是都没有死?还是在诅咒之地里面死去,就连尸体都无法回到现实世界里面? 后者听上去有些悲哀,但并不算可怕。 可怕的是前者,最开始的三个神选者都活着,就说明了一件事情,从始至终直播三人组,以及包括秦天瑞,秦天宏兄弟,还有自己,都是这一次诅咒之地任务的备选人。 樊仁想到这,没再继续想下去,他觉得这个推断肯定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因为他已经在这几天内连续执行了两次诅咒之地任务。 就算再倒霉,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执行第三次的诅咒之地任务。 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驱散,樊仁思考起关于刚刚那个规则的完整内容。 现在整个医院的环境都是一片漆黑,没有灯光的话,根本不可能可以自由行动,并且展开调查。 他身上既没有现成的夜视眼镜,也没有进化出如同猫科等动物拥有微光视觉功能的眼睛。 也就是说,规则必然有着局限性。 应该是距离。 在拿着灯光的神选者周围某个距离以内,只要没有医生或者护士之类的鬼物,就不会触犯到规则。 反之,在看到这些鬼物的时候,必须要马上关掉手上的灯光,否则就会被追杀攻击。 这个规则乍听上去很简单,可如果在不清楚的情况下,遇到鬼物袭击,神选者是不可能会关掉自己手上的灯光等照明工具。 人类从远古开始,本能就对黑暗有着恐惧,即便到了现在,虽不会像昆虫鱼类那样有着趋光性,但在黑暗中总是会不自觉地让手上能发光的器具带来光明,驱散心中的恐惧。 更不用说,为了活下去逃命的时候,还要借助光线看清楚路。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樊仁一样,理性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冷静地去想办法。 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绝大部分的正常人都会慌张,想不到只要熄灭身上的光就能摆脱鬼物的追杀。 思索到这里,樊仁的心神也缓了过来。 他再次打开握在手里的手机手电筒功能,光线将周身的黑暗逼退,饶是樊仁,也不是很能适应黑暗的环境。 借助还算充足的光线,他仔细打量起这个空间面积比挂号室要大上三倍的的药房。 药房和他先前急匆匆进来查看的时候一样,只有放置药物的铁架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铁架子生了锈,呈现红褐色, 他走近到没被自己挪动的铁架子旁边,拿起药物查看起来。 上面的标签都不是本国文字,樊仁看不懂,不过从铁架上的锈可以看的出来这里已经荒废了很久,药物应该也有许多过期了。 这也变相地佐证了他先前的猜想,这个鬼屋似乎已经和真实事件中的医院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零格的通信信号,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这个鬼屋的里世界中,应该是不能够用手机进行通话的。 限制比想象中的还要多,樊仁心中对于这一次不算高阶的诅咒之地任务的警惕进一步提高。 想着,他把堵在反锁房门的铁架子搬开,准备走出这个药房,往二楼走去。 一楼的房间基本上都是门诊部之类的办公室,按照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些办公室里面基本上是不可能会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只能往着二楼走去。 地图上显示二楼有着手术室,院长办公室,还有普通病患们的住院部。 而三楼则是关押着精神病人的,算是最严密的一层。 在看到这个地图的时候,樊仁只觉得这家医院分布实在是太奇怪了,或者说太不像正常医院了。 就算是私家医院,也不应该把精神病人放置在三楼,而是应该单独再起一栋楼房,关押治疗这些病人才对。 真是抠到家了,大概这就是资本家吧。 因为强迫症,樊仁再一次确认了地图,接着便搬开了铁架子,打开反锁的房门,走出药房。 那个倒吊着的护士人偶似乎已经远离了他所在的位置。 在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后,樊仁顺着刚才逃跑的方向继续走去。 ———— 废弃医院二楼,东厅。 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年轻男人行走在寂静的走道中。 鞋底摩擦地面发出轻微声响,在这个安静到能听到发丝落地的地方,显的尤为刺耳。 手中的光线映照中,年轻男人的上下半脸被一条昏暗的线分开。 “不知道天宏有没有把小樊叫过来。”男人低头看了眼手机上已经完全颠倒的时间,低声自语。 他就是秦天宏的哥哥秦天瑞,之所以穿着这一件医生装扮的白大褂,也是因为来救人的时候,还在上班,过于急忙,就连身上的衣物都没有换成便服。 秦天瑞来到这大概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因为诅咒之地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的完全不同,他也不明白外面的现实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 和樊仁不同,在一楼把所有的办公室都搜索了一遍后,他都没有发现半个人影,甚至连鬼影都没有看到。 尽管只有三层,但这家医院的每一层都比想象中的还要大,花费了一个多小时,秦天瑞才堪堪把一楼逛完。 忽然,一阵带着恐惧情绪的缀泣声在耳边响起。 秦天瑞愣了愣,而后停止住脚步,手上的灯光也把他的脸彻底映照了出来。 一双微微眯着的眼睛,苍白又俊秀的脸庞,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和弟弟秦天宏锐利的气质截然相反,其浑身都给人种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感觉。 看上去就是一张标准的老好人脸。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哭声,秦天瑞表情没有太多变化,愣神后,眯着的眼睛没有睁开,反而眯的幅度更大了。 这让他看着更像是在眯眼笑。 “这个声音听上去倒是挺耳熟的。”秦天瑞开始朝着声音的来源方向走去。 他似乎带着话多的属性,即便是在这种可怕的地方,也不断地自言自语。 光线不断照亮着前方的黑暗,很快,秦天瑞走到一处病患房前就停了下来。 房门虚掩着,女人缀泣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 病患房的贴着的号码是101。 走近仔细听,他发现这个声音就是自己要找的学妹洪佳惠发出来的。 见自己似乎找到了想找的人,没有犹豫,秦天瑞推开门。 哭泣声也随着开门戛然而止。 101号房内摆放着三张病床,上面的白色被单凌乱,暗沉发黄,沾染着斑驳血迹。 而窗户也半开着,冷风不断地吹起织纱状的窗帘。 同样是白色的窗帘飞舞着,上面的红色渍迹极为晃眼。 皎白的月光也随着风照射到地面,映照到地面上的窗帘影子像一个疯狂扭动身躯的舞者。 这还是秦天瑞除了拿着的手机之外,第一次在这个医院里面看到还算充足的光线。 窗外面的天色被沉重的墨黑掩盖住,沉重地仿佛要随时坠落下来般,极为压抑。 环视整个病患房间,角落里没有半个影子,那三张床上也都没有人躺在上面。 但声音确实也是从这个房间传出来的。 秦天瑞用手中的光线照了照不高的床底,下面也没有人。 他有些纳闷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 自己的耳朵绝对没有听错,在门外,他还能清晰地听到哭泣声。 然而,开门走进这件病患房后,声音就马上消失了。 是鬼物? 不对,是陷阱的话,自己应该早就受到了袭击。 秦天瑞挑了挑眉,眯着的眼睛也微微睁开,继而他猛然发现了自己的眼角余光中,身后的被推开的房门在抖动着。 就好像有什么东xz在后面...... 是洪佳惠躲在了门后面的区域嘛? 想到这,他放缓了脚步,如同猫一样踮着脚,没发出半点声音,靠近被打开的房门。 坦白讲,他也很紧张,谁知道这是不是鬼物在玩弄自己。 如果是的话,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逃跑,而不是犯贱地撩拨门后面的鬼物。 可万一是自己要找的洪佳惠,逃跑的话,两人反而会错开,再难相遇。 这种情况下,秦天瑞甚至不敢说话。 当走到门旁时,能看到的门抖动幅度愈发清晰,他下意识地停止了呼吸,透过门和墙壁连接的门缝,看了眼门后面的情况。 一个娇小的女性躯体,蜷缩在阴影之中,她的头部深埋在两膝之间,全身上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看着熟悉的身影,秦天瑞也松了口气,他轻轻咳嗽了几声: “佳惠,是我,你没事吧?” 躲藏的女性抬起头,泪眼婆娑,满脸不可置信地从门缝中回望秦天瑞: “天瑞哥,你怎么也在这?” “先出来再说吧。”秦天瑞绕到门后面,拉起女孩冰冷的手。 “我是来救你的,你的另外两个同伴呢?” 洪佳惠情绪失控地钻入秦天瑞怀抱中: “我不知道,我和他们两人早就走散,这个废弃的鬼屋太可怕了,我们根本就出不去,就连跳窗都跳不了。”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秦天瑞用手摸了摸对方的头。 继而他的身体顿了顿,便僵在原地。 因为秦天瑞在洪佳惠的后脑勺摸到了一个巨大的伤口,那个伤口旁的血液也已经干涸。 但作为医生的他可以肯定这个伤口足以让一个普通人丧命。 也就是说,自己怀抱中的这个女孩,早就命丧黄泉...... 第七十八章 消失的记忆 感受到自己抱住的男人身体有些僵硬,洪佳惠抬头用泪眼看着秦天瑞的脸: “天瑞哥你怎么了?” 秦天瑞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他强压住心底的恐惧和害怕: “没事,只是窗外吹来的风有些冷。” 说着,他轻轻推开怀抱中的洪佳惠,借着这个借口走到半开的窗户旁边,用空着的手把窗户拉紧。 被风吹起的白色织纱窗帘也停止了扭动,重新恢复到了静态。 只不过此刻秦天瑞的心情却没有窗帘那般平静,他的心脏无法控制地加速乱跳着。 眼前已经死掉的洪佳惠让其产生了正常人该有的恐惧,他不是樊仁那样可以轻易控制住自己情绪的理智家伙。 比起樊仁,秦天瑞这段时间也不过堪堪经历了两次诅咒之地任务。 急匆匆进来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也只是为了救熟识之人。 相较于樊仁这样孤僻的人,秦天瑞算得上广交好友,洪佳惠是他小他两届的护理专业学妹,两人并不是暧昧或者情侣关系,而只是玩得比较好的朋友而已。 尽管洪佳惠并不算樊仁那样的至交好友,他和对方也没有太多生活上的交集,可当听到相交的好友出事的时候,秦天瑞便毫不犹豫地来到了这个自己本不该来的鬼屋。 当然,救人是一方面,至于其他的目的也是有的,不是完全一股脑上头做出的冲动。 所以樊仁对自己唯一的好友评价是完全没有错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火葬秦天瑞的话,确实可以烧出好几颗舍利子。 “佳惠,你在这里躲了多久?” 秦天瑞无法确定洪佳惠是在和他演戏,还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 无论是哪种结果,他都必须和对方周旋起来,人既然救不着了,自己的命就得保住。 他还没有天真到以为可以用爱来感化死去的亡魂。 洪佳惠听到这句话之后,愣了愣,她的表情像是陷入了回忆,有些迷茫。 “我想想......” 幽幽的声音在空气中扩散开,而后逐渐被寂静吞没。 即便是在靠近窗户的位置,秦天瑞也听不到任何虫鸣声,就好像这栋医院式布置的鬼屋附近除了他以外,就没有别的有生命的物体存在了。 在洪佳惠安静下来后,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愈发急促的心跳声。 冷静,一定要冷静。 自己不能暴露出任何破绽,万一是他猜想的第一种,对方只是在演戏,那么一旦表现出太多异样。 很有可能会被直接杀死。 诅咒之地任务是有对鬼物做出限制,可现在手上的情报信息太少,如果这个限制是神选者发现鬼物死掉,而鬼物也察觉到就会解开的话。 他现在露出马脚就是在自找死路。 看着洪佳惠从愣神逐渐变得扭曲的表情,秦天瑞心中一紧,看来是第二种猜想。 也就是说,在这家鬼屋死掉的人类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掉的,或者说,被诅咒之地给强行抹去关于死亡的记忆。 是这个鬼屋的规则嘛? 难怪警方在调查寻找直播三人组失踪的时候,找不到先前失踪人的尸体。 抛去已经发生的事实,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这栋鬼屋里面没有人死去。 因为死亡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死亡了,他们的灵魂还被强行按在自己的身体里面。 这个规则或许和生路有关系、 秦天瑞想通了这些关节之后,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泛起淡淡的笑: “如果想不起来,就别想了,都是一些不好的记忆不是嘛?” 言罢,他像个贴心的邻家大哥哥一样,拍了拍洪佳惠的头: “我们现在就去找失散的同伴吧,大家伙聚集在一起,肯定能够想出好的办法逃出这个鬼地方。” 秦天瑞前两次的诅咒之地任务可都是靠着自己的头脑度过的,并不是那些浑水摸鱼,只会抱大腿的平庸人。 在确定了面前的学妹真的不知道自己死亡的信息之后,秦天瑞安抚了对方,并且止住了其回想的举动。 鬼知道洪佳惠发现自己死掉了,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得到了以前学长的安慰,看着秦天瑞的笑容,洪佳惠摸着自己泛起疼痛的太阳穴,表情略显难看地说道: “嗯嗯,在和另外两个人分散开后,我感觉就好像晕倒了过去,再之后,我只记得自己在这个病患房间里面醒来。脑海中关于怎么来到这里的记忆完全消失掉了,就像是刚刚拍好的原片素材视频,被人用软件剪辑掉了一部分。” 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这座鬼屋能让死者忘记掉自己已经死去的记忆。 秦天瑞并不觉得这是洪佳惠在演戏欺骗自己,如果真的是这样,难度很高的话,他就不可能这么简单地进入这个诅咒之地任务。 因为他曾经听某些人说过,高阶的神选者能够付出代价进入了低阶的诅咒之地任务,但是低阶的神选者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进入高阶的诅咒之地任务。 换句话来说,就是诅咒之地只支持正向炸鱼,而反向炸鱼是不行的,由此可见诅咒之地的背后存在是非常重视高阶神选者的。 视线在不经意间流转,秦天宏还看到了洪佳惠右手背上显现出来的紫色烙印之眼。 这更加佐证了他的猜想,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就是普通难度。 不是所有的神选者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被老练的更高一阶神选者普及相关的知识和带着。 也有很多的神选者在进入诅咒之地没多久,就因为没有前辈告诫,触犯了规则然后莫名其妙地死掉。 把诅咒之地背后的存在比作老板的话,那么新人神选者是否能察觉到其中的异常和规则,也是种变相的第一轮面试。 至于那些好心的前辈大概就是内推之类的后门,可以直接越过第一轮的面试,继而跳到第二轮的面试,也就是在诅咒之地里面寻找生路。 人生就是如此,总会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公平,即便是在诅咒之地,同样也无法避免。 头脑和运气对于神选者来说,都缺一不可。 再聪明的人在诅咒之地都会有翻车的可能性,此刻便需要运气的加持。 “你这个应该是情绪激动所以产生的应激性记忆缺失,是你的自我保护机制在作怪,以防你因为过度恐惧而导致身体休克,就是常说的被吓死。” 秦天瑞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脸上的笑意不减。 见到作为医生的学长都这么说了,洪佳惠盯着对方的笑,微微点头: “我明白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另外两个人吧,这里的气氛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全身都感觉到不舒服。” “好,走吧。”秦天瑞拿着发出还算充足光线的手机,拉起洪佳惠失去温度,完全冰冷的的手,眯着眼,往病患房方向走去。 感受着握自己的大手手心传来的温度,洪佳惠忍不住脸红起来,心中也涌出许多勇气,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任着男人的拉扯,向前移动。 ———— ———— 废弃医院附属员工宿舍,一楼的第一个房间内。 秦天宏打着手机光线四处查看着。 这里是以废弃医院为主题的鬼屋一比一完美还原设置的员工宿舍楼。 这里不止是场景,还是鬼屋员工们晚上休息的地方。 没错,这个地方既是娱乐场所,但也是员工们的住所,包括老板在内的员工都住在这里。 听起来过于资本家,但这就是现实,可见鬼屋老板是把全部的身家都压在了这个被装修好的鬼屋之中,想要一战成名。 秦天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这个地方的,明明是和樊仁一起进来的,结果两眼一黑,直接被传送到了这个地方。 自己的运气其实还不错,就连出生点都安排在了这个极有可能有线索的地方。 不过,按照诅咒之地的尿性,越可能有线索的地方,危险性就越大,或许,下一秒就会从黑暗中爬出什么狰狞的鬼物,袭击自己。 在进入到了这个废弃的医院鬼屋之后,秦天宏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漏洞。 那就是时间流速。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在完成诅咒之地任务后,回到现实中时间是没有过去一秒钟的。 就像是精神从身体里面出窍去到了另外一个维度的世界中去,相对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无论完成任务与否,只要任务结束,转瞬之间精神便会再次回到现实。 这中间的时间流逝从宏观上看是为零的,那么现实中自己的思维和生理活动应该是在那一刻停止住的,而不是会按照自己哥哥的吩咐和给出的联系方式,去找到樊仁。 可是事情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在过去了一天多时间里面,他的思维和生理活动都是正常的,甚至找到了樊仁。 正常情况下,能产生这样的事情只有两种原因。 一,他的哥哥秦天瑞任务失败,死掉了。 二,他的哥哥秦天瑞任务成功,但不知道为何失踪了。 第二种原因在秦天宏进入这个鬼屋的里世界之后,就被他快速地排除掉。 因为诅咒之地的任务只要神选者完成了,并且成功地存活下来,这个类似于平行世界维度的相关任务存在的痕迹就会被抹除掉。 至于第一种原因。 从理性和感性的角度上,秦天宏都不相信。 他没有感觉到因为自己哥哥死去而产生的心悸,也没有发现秦天瑞的尸体。 最重要的是,在自己哥哥秦天瑞进到鬼屋前,秦天宏就花了两千积分兑换了一个道具,放在哥哥的身上。 那个道具名叫做致命感应,放置者可以感受到另外一名被放置者的安危,只要对方还活着,放置者就能感应到,并且不是一次性用品。 功能其实很鸡肋,尤其还要两千积分,这更加不会有冤大头去兑换这个没有什么作用的垃圾道具。 然而,秦天宏却兑换了,由此可见,他确实如同樊仁说的那样,爱着并且恨着自己那个走到哪都会被捧到哪的优秀哥哥。 综合所有的结论,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对比过去和未来的诅咒之地,出现在当下的诅咒之地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其中的时间流速应该和现实有着相当比例。 就像老话说的,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这个时间流速比例,他并不能测算出来,实际上秦天宏也并不关心。因为根本就和这一次诅咒之地任务的生路没有任何关系,最多只能算得上一个诅咒之地的规律。 秦天宏想到这,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阴沉。 从自己的哥哥交给他樊仁联系方式和说的那番话,对方是知道这个规律的。 可明明他这个青阶神选者都不知道这些内幕信息,自己的哥哥秦天瑞作为一个只经历了两次诅咒之地任务的新人,是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别的高阶神选者告诉自己哥哥的? 不可能,哥哥根本就没有机会在诅咒之地去接触到高阶的神选者,他就是个新人,接触到也最多是蓝阶的神选者。 蓝阶说难听点,也是最底层,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秘辛的。 莫非是他现实中早就认识了高阶的神选者吗? 这么一想,哥哥的行为确实太过于奇怪了,就像是在诱导樊仁进入这一次诅咒之地。 不和谐感和浓重的疑惑在心底如开水中的泡泡不断泛起。 本就有些看不透的哥哥在他眼里更加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或许自己的哥哥从来就没有把家族产业当一回事吧...... 不管怎样,现在找出生路才是重中之重。 秦天宏没再继续想下去,他抛开脑中的杂念,开始搜索起所处的员工宿舍。 这个员工宿舍房间左右摆放着两张床位,床就是普通的木板床,上面的被褥堆叠地乱七八糟的。 木板床旁边放置着一个不大的衣柜吗,像是从二手市场掏来的。 而装修风格也极为老旧,墙壁上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 最里面还有间极小的卫生间,摆放着一个水桶和沐浴露之类的洗漱用品,其他的就没有太多摆设。 就连最基本的桌子都没有。 行李箱堆放在旁,衣柜里面的衣物也都被没拿走。 在走动的过程中,秦天宏还不小心踢到了带有汤汁的泡面桶,里面还有半桶发烂的泡面。 这让他十分奇怪。 似乎这里的员工走的很匆忙,行李和衣物没拿走就算了,就连刚刚吃完的泡面桶都像没吃完的样子。 他联想到了看到的资料,鬼屋的老板和员工都莫名消失,警方没有立案,就连家属方面也没有一个人选择报警,这些失踪的人如同被世人遗忘,存在感被削弱到了极致。 ...... 第七十九章 发现 看着被弄撒泡面汤汁搞脏的鞋面,秦天宏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倒不是因为心疼鞋子什么的,他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根本就不会缺钱。 主要是汤汁里面发烂的面条还混杂着,不断蠕动拇指大小躯体的白色蛆虫。 蛆虫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上去极为恶心。 用力甩了甩脚上的的汤汁,他暗骂了一声晦气,越过被打翻在地的泡面桶,继续打着光在这个不大的宿舍房间里面寻找着线索。 老旧衣柜的两扇门是大开着的,里面的衣物尽收眼底。 都是男性穿着风格的衣物,短袖,长袖以及外套,四季对应的衣服皆有。 很显然,住在这个房间里面的两个鬼屋员工,在这里住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看了十来秒,又用手翻了翻,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秦天宏的视线略过衣柜,转而看向最里面的卫生间。 光线照到卫生间的所有角落,就连天花板也没有放过。 秦天宏看到有些破旧的地面上满是暗红褐色的痕迹,像是某种液体干涸之后留下的。 残留的血迹嘛? 这个出血量,正常人恐怕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想着,他看向蹲坑式的厕所。 里面的水浑浊不堪,其中表面漂浮的一个物体却反射了光线,在昏暗中非常晃眼。 秦天宏眯了眯眼睛,想要看的更加清楚。 可眯到一半,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那个物体是人身上的一个器官——眼睛...... 不,确切的说,是眼球。 在晶状体和玻璃体的作用下,眼球泛出诡异的光。 是真人的眼球,还是鬼物屋里面吓人的道具? 秦天宏往后退了几步,他强忍着不适感,继续观察这只在浑浊水面上浮动的眼球。 许久,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皱起的眉头也缓了些,根据他的经验来看,这只是一个道具而已,应该不是真人的眼球。 放到厕所的水里面,或许是出于恶趣味吧。 看了一会卫生间里面的情况。秦天宏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占地面积最大的两张木板床上。 这间两人宿舍里面可以说得上是家徒四壁,一眼就能扫尽。 唯独堆放着被褥的两张木板床,看着有些嫌疑。 他走到左边的床翻找起来,被褥被翻动,布在上面的灰尘同时扬起。 “咳咳,咳咳——” 因为第一时间没有捂住口鼻,秦天宏被呛得直咳嗽,还闭上了眼睛。 适应了一会,他才接着睁开眼睛,查看被褥下面的地方。 可惜的是,除了一张被睡的发黑发亮的席子和一个同样发黑的枕头,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连正常的铺床被单都没有。 大抵是因为经济窘迫,这张床的主人似乎并不讲究太多东西,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了。 这让秦天宏有些无法理解,床的卫生条件都已经这么差,为什么床主人不能花点小钱换个新的呢。 要知道被褥枕头这么脏的话,是很容易会产生皮肤问题的。 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后,秦天宏抓着被褥的手放下,手指指肚还留有黏腻的手感,他一下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转过身,看向另外一张床。 就当他准备重复前面的行为的时候,被虚掩着的房门缝隙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秦天宏的心脏也随之漏跳一拍,呼吸瞬间停止,手中的灯光下意识地被其关掉。他此刻的反应和寝室躲在被窝里熬夜偷看小说的学生,发现有查寝而做出的行为一模一样。 咽了口唾沫,他变成了一个木头人,一动不动,脑海中也开始疯狂思考着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意外,比如鬼物袭击什么的。 思忖的同时,他开始用眼角余光查看离自己不远的门口。 人影没有离开,祂就静静地站在门外,用没有任何生气的眸子从门缝里面,窥视着宿舍房间里面的一切。 是活人还是鬼物? 秦天宏脑海中莫名生出这个有些脑残的念头。 因为那道视线的主人的视线里面其实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在巡查着,仿佛高中时候每天晚上巡夜的舍管。 宿舍房间内也由此变得十分安静。 十来秒钟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然后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在门外窥探的人影终于离开了,秦天宏缓缓地用嘴巴和鼻子吐纳空气。 被压抑的心跳控制不住地疯狂跳动着。 他的脸色有些发青,如果那个人影再停留多一会,自己或许就会忍不住大口呼吸起来。 就算没有光线,也应该能察觉到有人站在员工宿舍房间里面才对。 毕竟一个大活人站在不大的房间里面,无论是鬼还是人,只要不是瞎子,肯定都能看到他。 原本秦天宏都做好拿出道具逃命的准备。 为什么那个人影只是看了十来秒钟就离开了呢? 难不成那个鬼物真的是瞎子? 不对,这个结论太扯淡了。 难道是他无意中做出的某个行为,把刚刚要面临的危险化解掉了? 等等,瞎子,看不到...... 是光线,是他把手上的灯光熄灭了,所以侥幸逃过了一劫。 真是好运...... 看来他的运气还是非常不错的,从被直接转移到这个线索可能性最大的地方开始,似乎幸运女神就一直眷顾自己。 说不定,另外一张床上会有他想要的线索。 缓了缓神,秦天宏没有把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打开,而只是点亮了手机屏幕,借着微弱的荧光,查看起面前的木板床。 这张床上的被褥没有那么脏,只有大量的灰尘,当然也没有叠的很整齐,只是随便地堆放着。 因为有了先前的经验,在掀开被褥时,他捂住了口鼻,等灰尘散去的差不多,才开始把目光看向被褥下的地方。 掀开的被褥下,一个笔记本展现在视野里面。 笔记本看上去有些破烂,光滑的封面上满是指纹和点点血迹,旁边枕头还放着一支快没有墨水的黑色签字笔。 是日记嘛? 比起另外一张床的主人,这床的主人要更加干净和卫生一些,枕头和席子都没有明显的汗渍。 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灰尘,秦天宏用空着的手拿起这个不算厚的笔记本。 入手的冰凉让他心神一震。 明明就放在被褥下面,可这个笔记本的温度却低得可怕。 秦天宏拿着手上的笔记本并没有立即翻开,而先是走到门口,警觉地把虚掩的房门关上,而后蹲躲在房门的后面。 在确保手机发出光线不会暴露后,他才慢慢打开手中破烂的笔记本。 一翻开,前面的内容让他愣住了。 首先的几页都是关于每日收入支出的计算,写的明明白白,单位精确到角。 他从来没有想过生活是需要如此精打细算的。 看了几眼,秦天宏就翻阅起后面的内容。 刚开始的日记内容都是说着主人每天的细琐日常。 可以看的出来,这个员工来鬼屋上班没有多久,而且还是个高中毕业就辍学,刚刚十八岁的少年人。 原来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难怪还会写日记。 随着手指快速翻动日记的页数,秦天宏了解到关于原来主人的一些事情,很无聊也很平常,就和大多数打工人一样,上班,下班,吃饭,洗澡,睡觉,周而复始,过着机械般枯燥寻常的日子。 当翻到了最后几页,秦天宏的眼睛亮了亮,因为他看到了鬼屋的一些有用的情报消息。 果然,他就是被幸运女神堤喀注视的lucky boy。 把光线打好,秦天宏开始阅读: “老板似乎找到了一个真实事件改编的新剧本,开还始花费大价钱装修起鬼屋,就连我们的宿舍楼也翻新了一遍,除了我们员工所住的四个宿舍房间之外,那些装修好的房间都将被开放做游客可以游玩的地点。 虽然大家都不满意,可老板已经承诺只要鬼屋这一次做起来,就会涨工资,我们寄宿在宿舍楼里面的员工也只能答应下来。” “好经典的话术画饼......”秦天宏忍不住吐槽起来,因为作为富家子弟,从小受到的教育使他对这一套极为熟悉。 “我的天,听舍友说,老板似乎还把真实事件里面的院长尸体,用特殊手段从国外运了回来,真的是太可怕了,让我们和一具尸体住在一栋宿舍楼,老板是不是疯掉了。” “鬼屋开张前,老板找了业内有名的几个主播试玩,准备让他们宣传宣传。老板扮演院长,而我们这些员工则是扮演病人,医生,护士之类的职业。因为有个人请假,所以人手不够,没人在监控前待着。 可是,在几个主播试玩到结局的时候,忽然发出了惨叫声。当我们到达的时候,几个主播都惊慌失措地跑离开了鬼屋,只有老板扮演的院长,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处,脸色惨白,胸前的衣襟还有着血包留下的血渍。 我们询问老板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告诉我们明天可以正式开业了。作为员工,我们几个人也不好强行追问,只得按耐住心里面的好奇。” 看到这,秦天宏回想着先前看过的资料,关于这个鬼屋剧本的玩法, 被暴乱的精神病人杀死的院长怨魂不散,化作了可怕的地缚灵,残害着进入荒废医院探险的每一个活人。 而进来游玩的游客就必须按照指示和通过解谜,找到杀死院长的手术刀,继而再次用这把锐利的手术刀插入院长的胸口,即为解开诅咒,完成挑战通关鬼屋。 这个剧本从现在看来是非常无聊的,可在之前也算的上新奇有趣。 最重要的是,这个剧本就是他们要完成的诅咒之地任务,两者似乎完全吻合。 秦天宏眯了眯眼睛,翻到了有文字记录的最后三页。 “鬼屋开张的前两天,客流量还算大,并且基本所有客人都反映见到了飘忽不定的白色鬼影,纷纷夸赞我们鬼屋的氛围好。可是,我们的剧本里面并没有安排所谓的白色鬼影.....” “开张的第三天,开始有客人反应被鬼屋内的员工攻击,客流量骤减。根据描述,那名员工长相和老板带回来的那具院长尸体外貌很相似,都是中年男人。我们开始害怕,并且告诉了老板,但老板对此却没有太大反应,叫我们别想太多。” “该死,居然是......他来了,我们所有人都要完蛋!” 看到最后一页,秦天宏表情变得迷惑起来,和前面井井有条的叙述比起来,最后一页的字迹显的潦草难看,而且写的内容东西也挺奇怪的,完全前言不搭后语。 他指的是老板带回来的那具医院院长尸体嘛? 又翻了翻后面空白的页,确认没有再多的信息后,秦天宏合上笔记本,开始整合起脑中的线索。 在老板把真实事件中的院长尸体带回鬼屋之后,鬼屋就开始发生许多恐怖的事情,那么源头或许就是院长的恶灵作祟,这样也能解释得通任务的要求。 可是,为什么老板会把院长尸体带回来,实在是匪夷所思,总不可能是为了满足心底的某种欲望吧? 想到这,他的身上泛起恶寒。 之前资料上看到的意外或许说的就是院长的尸体,因为老板的原因,所以手下的员工也只能乖乖闭上嘴巴。 毕竟藏着一具尸体,如果大嘴巴说出去的话,整个鬼屋就别想混下去了。员工们也会随之失业,所以全部人都对此守口如瓶,他还能理解。 这样一想,逻辑上完全没有问题,然而秦天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一次诅咒之地任务好像并不算特别的难,给人一种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或者转折,过于直接的错觉。 这完全不符合诅咒之地的尿性。 难道是因为任务难度本身并不算太难的缘故嘛? 而且日记中原主人仓皇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让他感觉到了别扭和突兀。 看来只能继续找找别的宿舍房间了。 把笔记本收进怀中,秦天宏皱着眉头,轻轻地打开门,探出半个脑袋环视了四周几秒,接着走向下一个宿舍房间。 第八十章 相遇 废弃医院二楼,西厅。 斑驳微弱的月光中,一个人影在寂静的走道里面晃动奔跑。 其右手背上的紫色眼眸在光影之间来回交错,仿佛活了起来,正在不断地眨眼。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则像是位刚学钢琴的新人弹奏发出,节奏凌乱。 “呼,呼,呼——” 身穿军绿色衬衫的男人疯狂地大口吐气喘息着,脑门上已满是冷汗,手里手电筒发出的光线也随着身体的摆动,不断地在黑暗中闪烁。 他能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对方正在暗中窥探着自己。 自从进入这个鬼屋之后,手上用来直播的手机就莫名其妙没有了信号,直播间也因此直接黑了下来,彻底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做灵异冒险鬼屋直播的打算就这样被破坏。 不仅如此,就连这个该死的鬼屋也像是被某种无法言表的力量给封印住,无法出去。 而且他还和另外两个同伴在不知不觉中失散开来。 见鬼,原本只是想来这个最近名声很大的鬼屋蹭蹭热度,让自己的直播间涨点粉丝,顺便赚些打赏钱,供平日花销。 可没想到这个鬼屋真的会有唯心的存在。 他这样不相信鬼神的唯物主义者也被吓蒙了。 早知道,就不应该一时兴起到这种邪门的地方探险。 男人脑海中思绪万千,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咬紧牙关,压榨身体里面的所有力量,不断地往着前方黑暗中跑去。 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要跑到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心里面那种被人窥视发毛的感觉。 其实他并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追来的脚步声或者别的响动,可男人就是害怕。 而这种感觉则来源于身体最原始基因对危险感知的本能。 他的本能告诉自己,如果一旦停止就会被马上抓到并且杀死。 现在身后就好似存在一只追杀自己的蜗牛,男人不知道这个蜗牛究竟会在何时出现,又会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哪个位置。 他能做的就是一直往前跑,跑到身体的本能告诉他安全为止。 时值谷雨,周遭的空气温度并不算高,可男人贴身的背心却被不断流出的汗水浸湿。他的内心是恐惧夹杂着无助的。 这大概就是作死的代价吧...... 如果能跑出可怕的鬼屋,结束掉这场真实到极点的噩梦,自己一定会老老实实找份工作,脚踏实地认真生活。 而不是做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想着靠做直播一举成名。 想到这,男人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因为奔跑过于猛烈,对于他这样没怎么锻炼的社会小年轻来说,运动量太大,他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奔跑的脚步逐渐变得缓慢。 再这样跑下去,没等鬼物杀死自己,恐怕他就先晕死过去。 尽管身体的本能在不断催促着男人,但他还是跑的越来越慢。 说来也奇怪,自打进了这个怪异的鬼屋,自己的身体就出现了可以感应到邪恶窥伺的本能,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在奔跑变得缓慢的同时,他下意识地用嘴巴和鼻子一起大口呼吸,猛烈吸入的空气进到呼吸道,像是掺了冷冽的冰雪,让口腔和鼻腔都生疼起来。 带有铁锈味的空气弥漫在口鼻之间,男人只觉得全身宛如虚脱。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就好像有人从他的身后的黑暗中,不急不缓匀速地走了出来。 后脖颈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男人似一只炸毛的猫,整个人一哆嗦,又开始迈动着酸痛的大腿,加速奔跑。 他不敢作死地往后看去,因为曾经听说过一个比较封建迷信的说法。 阳间之人,光明烛身,一切恶鬼,皆不能害,一切蛇龙毒药,悉皆不受。 人的身体是有三把火的,分别在左右肩膀以及头顶,而头顶的尤其重要,所以在午夜,百鬼游行,阴气极重之时,尽量不要让别人碰到你的头。 还有,走夜路的时候,如果听到有人叫你名字或拍你肩膀的话,千万不要应答或回头。因为一旦回头应答,人身上的阳火便会被吹灭,被小鬼勾去了三魂七魄。 然而,耳边的脚步声却没有就这么停止下来,还在响动,一下又一下,惹得男人心脏乱跳的速度逐渐加快。 他畏惧的蜗牛还是出现了,而死神的镰刀也终将挥下。 脚步声并不算急促,其主人好似已经准备好的老猎人,闲庭信步,一步步慢慢逼近自己选中的猎物。 随着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男人的身体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没有选择,只得拼尽老命,往前奔跑。 明明身体后方暗处的脚步速度并不快,可对方就是能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男人也因此明白,死死地跟着自己的,绝对不是人类,而是...... 他不敢再往下想,开始用光线照亮前面的路线,以免因为急于逃命,而撞上什么不该撞到的阻碍物。 跑了一分多钟,男人的体力便就已被透支地一干二净。 脚步声依旧如跗骨之疽,没有停歇。 速度再度放缓,他甚至能感受到,正有一个东西带着砭骨的冷风靠近自己。 虽然还在跑,可男人开始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看到会污染脑子和精神的东西。 “蠢货,把灯关上。” 一个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陌生男声压过了脚步声。 继而,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男人睁开眼睛,满脸疑惑,但没想太多,任由着手把自己拉进了旁边的病患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隐在光影中穿着白色大褂医生装扮的人偶也停止住了脚步,其歪着头,木讷地看着被关上的房门,片刻,又转过身体,回到了黑暗之中。 “不是和你说了,把手上的灯关掉嘛?” 被拉进房间的男人慢半拍地把手上的手电筒关掉。 “你是?” “李成武,对吧?”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在窗外月光中显的惨白阴森。 正是通过地图寻上二楼的樊仁,他没有回答男人的话语,而是反问对方。 “你,你怎么知道?”李成武在被眼前陌生男人叫出名字后,格外紧张,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如果我真的是鬼物,你早就死了。” 樊仁皱眉看着这个名叫作李成武的男人,觉得对方的智商似乎有点问题。 李成武没有说话,只是两只手撑着大腿,弓着腰看向地面,大口喘气。 汗水随着大幅度的动作,挥洒到布满灰尘的瓷砖地面上。 他明白樊仁说的话有道理,但刚刚经历了如此恐怖的事情,其还是有着戒备心的。 “回答我的问题。”出于谨慎和强迫症,樊仁点亮手机屏幕,找到相册,详细地对照李成武和照片。 “是,我是李成武,你是谁?” 在微微缓过气后,李成武又一遍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叫我黑羊吧。” 樊仁确认了眼前还活着的男人就是主导这一次直播的李成武后,继续问道: “其他人呢?” “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莫名其妙地走散了。”李成武不顾形象地坐在地板上,他真的很累,如果可以,都想直接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闭眼休息了。 “累的话,那边有空着的病床,只要你不介意上面有血迹的话。” 樊仁指了指手边的病床,病床上的白色被单布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李成武抬头看了眼没有表情的樊仁,他有些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在这种诡异的地方,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害怕吗?你应该也看到了才对。” “嗯,看到了。” 看着樊仁脸上写着所以呢三个大字的表情,李成武低声叨咕了一句疯子。 樊仁没有理会李成武复杂的神情,像是盘问犯人一样,开口说道: “时间,还有在进入到鬼屋之后发生的一切经历都和我说一说吧。” “你是警察?” “不是。” “那你问这些有什么意义,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逃出去。”李成武无法理解站在面前这个像是机器人的家伙。 “因为我们要逃出去,所以你必须告诉我自己经历了什么,我才能从中分析出可能的生路。”樊仁靠着窗,外面吹来的冷风微微吹动着他没来得及剪的细长头发。 “生路?”李成武重复了这个有些陌生却又能理解意思的词汇。 “生路,在危险的死亡边缘,谋求生存活下来的途径办法。” “我不是小学生,我听得懂。” 李成武无语地看着一本正经的樊仁。 “看来,你还是有正常智力的,那就请你说一说吧。” “你说话真的很欠揍诶。” 樊仁黑色的眸子瞥了瞥李成武:“我没想到你在刚刚从死亡中逃离出来,没有六神无主,失去主见,还能说这样的话,你挺有胆量的。” “真是谢谢你的夸奖......”李成武盘膝靠住身后的墙壁,他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可以走到病床上休息,只能将就着地在地板上坐着。 “不用谢,废话也别多说了。”樊仁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发出粗重喘息声的男人身上。 “时间的话,大概是在三个小时前左右。我,和另外两个人约好,来这个最近风头正盛的鬼屋直播探险,顺便也娱乐一下,毕竟周末,我们三个人闲着也是闲着。” “洪佳惠,郭华对嘛?” “嗯,你真的不是警察嘛?” “这不重要,请你继续。” 樊仁已经用通灵体质确认了对方是活人,所以并不担心李成武会撒谎。 他摩挲着下巴,从对方的话语中,敏锐地察觉到了先前忽略的时间流速问题。 “我们一开始到达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样,直到打开鬼屋的那扇大门,我们三个人才莫名其妙地被分开来。直播手机的信号也全无,直接黑屏。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是另外两个人在整蛊我,故意屏蔽了信号。于是我找到了一个房间的窗户,准备往下跳,因为是在二楼,高度并不算高。” 樊仁插嘴道:“等等,你进入到了鬼屋的时候,没有尝试过开一楼的大门嘛?” 他之所以问这个,就是为了确认李成武进入鬼屋后,是被转移到别的地方,还是在原地不动。 “我尝试过了,没有用,鬼屋的大门就像是被人从外面反锁住,怎么也打不开。”李成武摇头。 “我接着说后面发生的事情吧。当我准备从窗户跳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被有一道看不见的透明墙壁把我挡住了。 我当时就懵逼了,因为窗外的风和月光是能照射进来的。我开始害怕起来,也明白或许鬼屋的传闻是真的。再之后,我就不断地在二楼闲逛,试图找到另外两个人。 你也知道的,在这种鬼地方,难免会由于自己人单影只而产生恐惧。” “能理解。”樊仁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像是想通了什么。 这是能理解的表情嘛?李成武忍不住在心里面腹诽,樊仁表现出来的淡定实在是太不像正常人在见到灵异之后的反应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鬼屋有鬼?或者说,你接触过那种唯心的存在?” 面对着李成武的疑问,樊仁颔首回答: “是的,你只要知道,在发现自己被鬼物盯上的时候,把身上的光线熄灭掉就会没事。” 樊仁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对方其已经被烙印之眼选中,接下来要不断地经历此刻所遇到的,并且还会越来越难,直至死亡。 或许给予对方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件善事。 “你在闲逛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奇异的地方嘛?” 李成武眯了眯眼睛,粗重的喘气声也逐渐平静。 “说到奇异,确实是有的,我在经过手术室的时候,发现上面的灯是红色的......” 红色的? 樊仁挑了挑眉,红色在医院里面可是代表着手术室里面正在进行着一场手术。 可是,这个鬼地方不是早就被荒废了嘛,又怎么会有人在手术? 除非手术的不是人...... 第八十一章 幽冥中传出的呼救 听完李成武的叙述,樊仁开始思索着这一次任务的生路。 根据手机里面烙印之眼对任务的描述,只要找到杀死院长的手术刀和院长的尸体,再把手术刀插入到院长的尸体上,就算成功地结束掉任务。 听上去很简单,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 因为手上的线索太少,对于手术室正在工作,樊仁并不明白代表着什么意思。 或许里面是在继续重演着之前真实事件中发生的盗取病人器官手术? 亦或者藏着他们想要的手术刀? 而经过对一楼那两个房间的调查之后,樊仁已经基本确定真实事件之中废弃的院子已经和鬼屋的里世界完全重合。 也就是说,被暴动精神病人杀死的院长尸体放置在了这个鬼屋的某个角落里面。 会是在哪里呢? 太平间嘛? 樊仁低头看着手机里面的平面地图,用手指头不断地在屏幕上收放。 最终,他选定了两个地点。 二楼的太平间,和医院有通道连接的员工宿舍。 这两个地方最有可能藏着院长的尸体。 至于手术室,樊仁明白其中应该藏着重要的线索,可现在贸然过去打草惊蛇,只会惹祸上身,毕竟李成武已经说过了手术室是亮着灯的。 里面肯定有鬼物在等着他们。 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并没有规定时间的长短,而院长的尸体和手术刀两者都是重要的关键点。 所以樊仁很肯定在找到这两样东西的之一后,就会松动诅咒之地对鬼物的限制,当尸体和手术刀同时被发现的时候,应该则代表着限制的彻底解开。 先前发现的规则作用就会随之消失,后面,他们这些神选者就必须要在鬼物的追杀下执行任务,直至把手术刀插入到医院院长尸体的胸口。 该死,这个鬼屋对手机信号的限制太大,否则完全可以通过手机联系秦天瑞两兄弟,然后分头寻找尸体和手术刀,快速地完成任务。 在进入到鬼屋之后,同行的人就会被分到不同的地方,这应该是为了增加难度。 “我说,你先前就知道鬼屋有问题,为什么还会进来?”休息得差不多的李成武,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男人那双古井无波的黑色眸子。 “救人。” “你朋友也进来了?”李成武不是傻子,他不会认为樊仁是为了救他们三人才进来的。 樊仁回望李成武,脸上没有表情地说道:“嗯。是为了救你们中的一个人。” “哈,肯定不是救我,我估计是为了洪佳惠吧。” 李成武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包烟: “这不是葫芦娃救爷爷嘛?别到时候全搭上了。” “判断下的这么果断,想必你现实生活中的人缘很差,你不会连真心朋友都没有吧?”樊仁把窗户彻底拉开,灌进来的冷风让他的思绪愈发清晰。 “喂喂,大哥,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有攻击性?”李成武忍不住嚷嚷道。 “我说的都是基于你给出的信息做出的基本推断,你可以反驳。” “真的是败给你了......”李成武嘴巴微张,而后翻了个白眼,“哦,应该可以抽烟吧?” 说完,他扬了扬手上的打火机和看起来有些廉价的烟盒。 “随便你,想抽就抽吧,这里不是我家,我也管不了你,你的表现从刚开始到现在都挺冷静,你的胆子真的挺大。”樊仁看着在黑暗中摇曳扬起的火苗评价道。 “这不废话嘛,做我们这一行的,胆子肯定得大点。” 李成武叼着燃起火星的劣质烟:“更何况我就一无所事事的烂人,要是真的没办法,死了也无所谓的。” 经过短短没到十分钟时间的相处,他就已经猜到了樊仁接下来会如何用直白的话语戳痛自己,于是,早早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某种意义上来说,直播就是古时候卖艺耍把戏的进阶,确实算得上行当。你倒不用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樊仁用手扇动从李成武那边传来的缭绕烟气,他并不反感别人抽烟,但二手烟也不想去被动接受。 听到樊仁的话,李成武愣了愣,而后说道:“这碗鸡汤我干了。” “我这种有人生没人养,没脸没皮的小孤儿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安慰我......” 樊仁及时打断了李成武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并不想听你的悲惨故事,你休息的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去寻找线索。当然,如果你不想活着走出这个鬼屋,对生活已经失去希望,当我没说。” “别介,等我抽完这口烟,行不行,老哥。”李成武站了起来,像是变脸般谄媚地说道,接着猛地吸了一大口,叼在嘴边的烟瞬间灰白半截。 “给你半分钟,我们接下来先去二楼的太平间。”樊仁转身背对着李成武,看向窗外黑压压的夜色。 “咳,咳,咳咳——” 李成武不知道是因为烟吸的太猛,还是被樊仁说的地点吓到,开始咳嗽起来: “你说啥?太,太平间?” “嗯,太平间,别称停尸房、殓房、陈尸所、往生室。是医院、殡仪馆等地方停放遗体的场所。”樊仁说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李成武把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然后用脚捻灭,“你确定我们要在一个闹鬼的地方,去阴气最重的太平间?这不是耗子舔猫屁股——送死嘛?” “从死亡中才能寻找到生路,你不会以为可以用道法之类的东西驱邪避鬼吧?”樊仁反问道。 “那你说说为啥要去太平间?”李成武忿道。 “关于这个鬼屋的完整传闻,你在来探险直播之前没有调查过嘛?” “额......” 李成武一下子就语塞住了,他来之前确实什么都没有调查,只知道鬼屋经常失踪人,还闹鬼而已。 至于另外两个人也是被他强行拉过来的,纯粹是为了找个乐趣。 “之所以闹鬼,就是因为鬼屋的剧本是由真实事件改编,而真实事件中的魂灵也被惹怒,所以才闹起了鬼。找到尸体然后,让亡者入地安息,我们才有可能活下来。” 樊仁随便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搪塞住李成武,他接着说道: “你要不要跟着我,你自己做决定吧。” 李成武明白这个忽然出现,救了自己的男人在胡说八道,但他也清楚自己确实也只能跟着对方,而不是到处乱逛。 作为一个灵异探险主播,他还是有些胆量的。 “行,走吧,哥。” “......” 樊仁没再说话,他打开手机手电筒功能,走向关上的病患房门。 李成武则提着手电筒跟在后面,许是周围的环境过于昏暗,再加上没有太多心思留意,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右手背上多了个紫色眸子的纹身。 “对了,记住我说过的话,发现自己被盯上,就马上关掉手中的灯光,你自己死就算了,可别连累到我。” 接着,便是开门声响起。 听着前面男人说出的话,李成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就是现在情况危急,还需要这个自称黑羊的家伙带自己逃出生天。 否则以他的脾气,早就从背后给这家伙来上一闷棍。 樊仁不知道李成武想的是什么,之所以敢放心把后背留给对方,也只不过是因为李成武就是个普通人,其有什么动作,经过进化的自己第一时间都能反应过来。 确认了外面的走道中没有护士或者医生,樊仁开始按照着记忆中的路线,向男厅走去, 一般来说,南为火,属阳,而太平间正是生死交汇之处,阴气极重,设在南厅,借助阳火压一压,也算得上正常。 但医院的太平间正常情况下可都是设置在负一楼的,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在二楼。 是由于私家医院早先的设计问题,还是出于别的目的,樊仁就不得而知。 为了确认路线的无误,他再一次点开手机查看起地图。 视线在不大的地图上流转,樊仁忽而发现太平间不远处就是医院的两间手术室。 “你看见亮起来的手术室有几间?” 李成武听到这个问题,有些不解,但还是压低声音回答道: “我只看见一个手术室的灯牌是亮着的。” 得到答案的樊仁眯了眯眼睛,难怪太平间会设置在二楼,这是为了如果盗取器官手术失败的话,方便运送尸体。 那些被强行收压的精神病人很多都是被家人抛弃或者漂流在外,根本没有家人的流浪汉,就算他们死掉,也不会有人为他们的死亡而追查和感到悲伤。 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和扯淡,但在国外这种情况确实常见,没有身份的外来偷渡客和流浪汉实在是太多了。 或许,他们死掉反而会给当地福利支出减掉不少的压力。 等等,这个私家医院恐怕一开始建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治疗,而是为了高昂的黑市倒卖器官利润。 想到这,樊仁心底不由地泛起寒意,人类最肮脏龌龊的一面大概比未知的鬼神还要可怕。 “小哥,你好像很清楚这个医院的设置?”李成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这种地方,他需要一个人来陪自己说话壮壮胆。 “我有地图。” “准备的倒挺充分哈,感觉你的气质挺适合做灵异探险类主播,有没有想过尝试一下。” 樊仁没有闲心去陪李成武聊天,对于这句话他没有搭理,而是自顾自地思考起到了太平间后该怎么做才是最安全的。 李成武见对方没有理会自己,撇撇嘴,同时用手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不知是不是心理导致,周遭的温度,他总觉得越来越低。 手里的光线打过路过一处有又一处的病患房间和办公室。 里面影影绰绰的,好似有人站在房间中,窥视着他们两个人。 “等一下。”樊仁突然叫停,他走到前面的一个桌台旁,翻阅起上面泛黄的纸质资料。 “这里好像是护士站。”李成武用手电筒照向工作台后的房间。 “嗯。” 樊仁轻轻回答了一声,他快速地翻动一张又一张类似于登记表的东西,可惜的是,上面依旧是外国文字,而他并不会这个国家的语言,什么都看不懂。 一旁的李成武顺手拿起工作台上的座机电话,冲着话筒喂喂了几声。 没有通电的电话给出不了任何反应,见状,李成武觉得无聊,准备把电话重新放回去。 可未曾想,还没等他放好电话,听筒猛然传出一阵滋啦滋啦的白噪音。 这把李成武吓了一跳,如此寂静的环境中,樊仁也听到了这诡异的白噪声。 “你做了什么?” “我,我没做什么。就是顺手拿着这个电话喂了几声。”李成武听着手中电话持续发出的滋啦滋啦声,头皮发麻。 这可是没通电的座机电话,凭什么会发出声音啊? 樊仁放下手中的资料,拍了拍手,拿起座机开始检查起来,发现并没有独立的电源。 “听着太渗人,我要挂了。” 李成武脸上带着害怕的表情。 “给我。”樊仁却夺了过去。 就在这时,白噪音被一个失真的男人声音取代: “喂,喂.......” 李成武一下子就炸了,他全身上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断往后退,远离这个座机电话。 “小哥,快挂啊!” 瞥了眼李成武,樊仁没有听从,反而对电话的话筒也喂了起来: “喂,你是谁?” “老板疯了......救命!”听筒里的男人声音像是从遥远又空旷的地方传来。 “你在哪?” 樊仁语气无奈。 “老板疯了......救命!” 可回答樊仁的依旧是这句话,听上去极为幽怨。 “喂,听得到吗?” “老板疯了......救命!” “......”樊仁没再说话,直接把座机电话挂掉。 那幽怨的男声也自此消失,能听到针落地的死寂再一次充斥在黑暗中。 “呼,呼......”李成武脸色惨白地看着樊仁,显然,他也听到了那空洞的求救声。 鬼来电? 还是任务的提示? 樊仁脑海中瞬间想到了许多关于电话的都市怪谈。 他皱起了眉,看向惊恐的李成武:“我们别无选择了,继续走吧。” ...... 第八十二章 太平间 在经过护士站惊魂之后,李成武被吓得完全失去了主见,像个无头苍蝇一样,默默地跟在樊仁的身后。 花费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两人也来到最终的目的地太平间附近。 “真,真的要去吗?”李成武浑身打着哆嗦,眼睛中流露出不可遏制的惊恐。 他总觉得接下里会在太平间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毕竟樊仁根本就没有告诉自己来太平间的真正原因,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是在准备利用自己,做探路小白鼠什么的。 樊仁转过头,眸子里倒映出李成武难看的表情: “你是在担心我会利用你嘛?” “......” 李成武的神情变得呆滞,他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为什么可以看出自己的内心想法,难道对方不是人嘛? 这个念头冒出后,顿时在脑海中蔓延开来。理智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仔细想想,这个自称黑羊的男人冷静地过分,根本就不像个正常人。 要知道,即便是自己这种不太把自己命当回事的烂人,都无法控制心底不断涌出的恐惧,凭什么,对方就能毫不在意,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李成武看着男人那在光线中惨白无血色的脸,不自觉地往后挪动着脚步。 “白痴,我不是鬼物,我是活人。还是那句话,我如果是鬼,为什么还会救你?” 樊仁眉头紧蹙: “还有,我也没有读心术,是你的表情和动作暴露了你的内心想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现在在想什么。” 说到这,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应该救这个蠢货,原本还以为会能得到一个能用的助力,没想到却换来了猜忌。 果然还是当独狼更好一些。 “你说的有道理,可万一你是想利用我呢?你明显对鬼屋很了解,说不定想让我去试探某些陷阱什么的,好让你逃出这个可怕的鬼屋。”李成武咽了口唾沫。 “那你就离开,或者一直跟在我后面吧。” 樊仁理解对方的想法,这种危险的地方,是不可能会随便去相信一个陌生人,他同样也对李成武抱有极大的警戒心, 可是,理解归理解,他已经失去耐心,不想和对方说太多的话,李成武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人,能利用的价值实在是太少了。 说完后,樊仁头也不回地拿着手机往太平间走去。 不远处的一间手术室上面挂的灯牌亮着。 红色的光在黑暗中极为晃眼,妖异非常。 樊仁看了眼那灯牌,而后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另一边方向走去。 站在原地的李成武看着樊仁逐渐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内心在天人交战,过了大概十来秒钟,最后,他选择了跟上对方。 这也是无奈之举,忽然出现的男人是李成武在鬼屋里面,现在肉眼唯一能见到的活人,他必须跟着对方。 更何况,只要跟在后面就好了,如果有什么突发的事情,自己可以马上第一时间溜掉。 作为一个从小没有受父母教育,上过正经学的街溜子,李成武的品德观念不算有多好,除了遵守最基本的做人底线,他并不会被常人的道德标准所束缚规范。 他现在只想着自己能够从这个操蛋的鬼地方里面逃出来,然后活下来。 而另外两个同伴的死活他其实也不在意。洪佳惠和郭华,不过是在酒吧里面认识的狐朋狗友,失踪了那就失踪,这种东西,喝点酒猜手码,酒肉下肚,便又是好友成群。 如同樊仁之前所说的那般,李成武并没有真心朋友,他就是这么碌碌地度过二十来年的前半生。 用单纯的好或者坏从来不是用来衡量人的标准。 李成武说他是个好人吧,肯定不对,可说他是个没有高尚品德的小人,那也不尽然,最多只能算得上一个有着小心思,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被磨平棱角的普通人老油子。 樊仁就是看出了李成武是个满嘴都是跑火车的主,所以才会懒得听他说自己的事情,当然,也有听了是浪费时间的缘故,而后者占了大头。 心中暗自做好决定,李成武没有任何羞愧之色,没脸没皮地迈动因为肌酸积累过多而疼痛的的大腿,跟着樊仁走向太平间。 随着愈发靠近太平间,李成武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周遭空气的体感温度在直线下降,他很清楚那绝对不是心理因素导致的。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樊仁的身体逐渐紧绷起来,像是拉满的弦。 他并不意外李成武最后会选择跟上来,之所以紧张也不过是为了防备李成武,短短时间的接触下来,他并不能完全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因为疑心病,继而从背后暴起袭击自己。 在诅咒之地保持警惕和谨慎,永远是要牢牢记住的第一守则。 在走到太平间门口的时候,樊仁的全身上下都打了个激灵,实在是太冷,就好像忽然周围的环境换了季节,来了个大降温。 作为法医,他并不奇怪,因为太平间是放置保存尸体的地方,本就是需要控制好温度,开冷气保证尸体不会因为高温腐烂。 而就算停电,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阴冷也不可能随便就能消散,更不用提太平间是死人最多的地方,阴气自是浓重。 走到太平间门前,樊仁伸出手推开紧闭的大门。 触手的冰冷让他又一次打起了哆嗦。 太平间的大门没有被锁住,轻而易举地就被推开了。 “轰——” 低沉的开门声在寂静的医院里面非常刺耳,跟在后面的李成武也被吓了一跳,停止了自己的脚步。 入眼的是无垠的黑暗,紧接着便是能浸入骨髓的阴冷扑面而来。 樊仁从口袋中拿出随身携带的乳胶手套,戴上了双手,接着打着手机光线,从敞开的大门里面走了进去。 见状,有些害怕的李成武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说实话,他也不想的,但万一里面真的有什么生路的话,自己不进去一定会亏大的。 对生的渴望战胜了恐惧,李成武战栗地穿过了隔绝生与死的大门。 这个太平间的占地面积比从外面看到还要大一些,大概有七八十平米。 正常的医院太平间都是有着严格的设计规定,要有停尸间,告别室,解剖室,样本室,更衣厕所以及消毒间。 但这家废弃医院并不是本国的,樊仁也不太清楚会有什么不同,只能借助手机发出的光线扫视着眼前空旷的地界。 他先看到了六张放置着的病床,上面铺着的被单微微拱起,被单下面似乎都躺着尸体,或者用佛家的说法,也就是即将准备轮回的往生者。 六张床旁边的一侧,则是一排排推拉抽屉式的尸体冷藏柜。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冷藏柜的数量也是有规定限制的,尸体停放数应按不低于总病床数1%来计算,即医院如有一百张病床,那就必须至少要有一个冷柜。 听上去似乎数量太少,那是因为医院的太平间原则上是不允许长期停放尸体的,除非特殊情况,要不然医院一般会在两个小时之内通知家属来领死者,然后让殡仪馆接走尸体,完成人生最后的旅程。 当然,规定是死的,而死人本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每天都会有,所以冷藏柜会比规定的要多上一些,但绝对不会多出太多。 然而,眼前的冷藏柜数量却让樊仁看呆了,居然有三十来个。 换作大医院,这个数量绝对是没有问题,可这家废弃的医院不过是私家医院,规模也不算很大,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 樊仁快速地在心里面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数量,顿生疑惑。 眼前的场景完全不符合常理,就算是国外情况不同,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冷藏柜。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去,那些床上的是死人,还是鬼屋用来吓人的道具?”跟进来的李成武尽管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震惊了。 “......” 樊仁没有回答,他瞥了眼李成武,继而走到了一张病床旁。 用穿戴好的乳胶手套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色被单。 他准备干起来自己的老本行,看看这些尸体的死法。 未曾想,床上一个做工精美的女性人偶进入了眼帘。 人偶浑身赤裸,不着衣物,第一眼看起来宛如活人。 只不过再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玩偶的身体还是和活人的有很大不同。 从专业的角度来看,人偶的身体结构已经很贴合人体,只不过某些细节还是差距很大。 樊仁是法医,自然了解人体,很容易就找出了很多的不同。 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否认人偶的精美和栩栩如生,这种程度的人偶市面上至少是以万作单位的价格,可见鬼屋老板下了血本。 同时,这也佐证了樊仁先前的猜想,鬼屋和真实事件中废弃医院已逐步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原来是道具啊......”李成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庆幸。 樊仁见是人偶,便走向了第二章张床位。 继续自己的动作,果断地掀开了上面的白色被单。 这一次,却不是人偶,而是一具真真切切的尸体。 用更贴切和准确的语言来形容,应该是一具残缺的尸体。 这具尸体从性特征判断,是位男性,通体的皮肤惨白,布满大片暗灰色的尸斑,胸腔和腹腔内的器脏也消失了大半,乍看上去如同支在骨架上的皮囊,而其涣散浑浊的瞳孔正呆滞地看着樊仁。 尸体全身则都被透明的密封袋装着,在昏暗的光线中,有种别样的扭曲美感,像是变态雕塑家手下铸造而出的怪异雕像。 “yue......” 原本以为这也是人偶道具的李成武被恶心到了,他忍不住生理性地干呕起来。 “这他么真的有尸体啊......” 樊仁无视掉李成武,拉开尸体密封袋开始查看,他现在手上没有太多的现代工具,只能用自己过往的经验判断尸体的死因。 死者年纪大概在四十岁上下,位于胸腔和腹腔的五脏,已全部被人为移除,就剩下一些大小肠之类的脏器, 而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痛苦和狰狞,说明死者是在被打了麻醉药的情况下,被取走体内有用的器官,而后死亡。 想到这,樊仁挑了挑眉,他明白过来为什么太平间会有这么多的冷藏柜,这里名义上是停放尸体的太平间,实际上则是这家医院堆放废弃物料的仓库。 这些被盗取掉器官死去的可怜人,一时半会是不可能马上被运出医院的,为了让这些尸体不会因为温度缘故发臭,所以才设置了这么多的冷藏柜。 真是可怕啊..... 这种只有可能在电影里面看到,把人体器官当做废料的行为,竟会在现实中上演。 完全体现了人命如草芥这一说法。 大概在隐秘的角落里面,有着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邪恶和肮脏,每时每刻在不断发生吧。 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查看完后,樊仁把密封袋拉上,同时盖上白色床单。 然后,走向下一张床。 他必须要看完这六张床,以及三十多个冷藏柜。 因为说不定院长的尸体就有可能藏在这里。 至于真实事件之中废弃医院院长的照片,秦天宏也给了他,只要一一对照就好。 “不是,哥们,你是真不害怕还是在强撑着啊?” 用单手摸着脖颈的李成武抬起头,看着樊仁面无表情地掀开第三张床的白色被单,满脸惊悚。 “尸体恐怖,还是死亡恐怖?” 樊仁不答反问。 “......”李成武哑口无言。 “如果你还想活着逃出鬼屋,就一起来帮忙找尸体。” 樊仁把第三张床的被单重新盖上,没有拖泥带水,继续走向第四张床。 “要寻找的尸体特征:男性,五十岁左右年纪,嘴角有痣。” 李成武拍了拍脸,开始相信樊仁的说法,或许对方真的是在寻找生路。 继而,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向没有被查看过的床位。 太平间敞开的大门外面,一个融于黑暗的身影悄然出现,无声无息...... 第八十三章 异常 阴冷的太平间中,两道光线在黑暗中交错闪烁。 因为有李成武的帮忙,寻找废弃医院院长尸体的进度快了许多。 六张床上的情况已经全部结束查看,并没有他们想要找的目标。 而此刻,两人正在一个个地把抽屉式的尸体冷藏柜拉出来对照。 部分是空置着的,但更多的是躺着精美的人偶或者失去器官的人体。 当拉开第二十九个冷藏柜时,樊仁心里面生出了些疑惑。 因为鬼屋和废弃医院融合了,所以冷藏柜里面有人偶和尸体,他都觉得没什么。 可问题是,人偶的数量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包括那六张床上的,就已经看到了有差不多十个人偶。 要知道,这些人偶的造价都是昂贵至极的,再加上鬼屋其他地方机关布置的那些,鬼屋在人偶的花费上恐怕是个巨大的数目。 鬼屋的改造装修费,员工的工资,以及其他的一些林林总总的费用,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鬼屋老板能够承受的。 樊仁看过鬼屋老板的背景调查,对方身份很普通,也不是什么富二代,最关键的是其根本就没有副业,这么多年以来都是靠着父母传下来的鬼屋赚钱。 而这个传承下来的鬼屋,很早之前就濒临倒闭,完全靠现任的老板一步步做起来的,但即便如此,鬼屋能赚的利润也不过尔尔,勉强够支出而已。 综合这些因素,樊仁无法理解鬼屋老板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能够重新装修鬼屋,还如此大手笔地布置。 等等,高昂的利润...... 他想到了真实事件中以贩卖器官赚取利润的私家医院。 鬼屋,医院,这两者或许有着某种联系。 否则,不可能会产生这个交融的里世界诅咒之地。 樊仁感觉自己像是触碰到了真相的一角。 “我说,小哥,这个冷藏柜里面的尸体明显不是我们要找的,我们抓紧时间看戏下一个吧。一直被尸体看着,怪渗人的。” 李成武忍不住催促起来,总觉得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了,而且被拉出的冷藏柜金属拉手是在樊仁手上,他想要把冷藏柜关上也没办法。 见樊仁无动于衷,他接着说道: “我们在这个太平间待太久了,估计再磨蹭下去,那些巡逻的护士什么的就会过来了。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的右眼皮从刚才就没有停止过跳动,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你太迷信了,眼皮跳动大概率是因为眼肌痉挛,这是面肌痉挛的一种。主要是眼部的神经过度兴奋引起,跟熬夜、用眼过度等原因有关系,长期看电脑或者玩手机的人很容易发生这样的问题。”樊仁抬眼看了看李成武。 他明白对方说的有道理,便手上用力,和李成武把拉出的冷藏柜推回了原位。 “来,帮把手,拉这个冷藏柜。”樊仁指了指下方的冷藏柜。 这些冷藏柜不知道什么原因,沉的离谱,即便是樊仁这样身体素质开始增强的神选者,也很难拉动冷藏柜。 “好。”李成武松了口气,方才被冷藏柜里面那具眼睛瞪得圆溜,死相较于其他要可怕许多的尸体一直盯着,他心里面还是很发毛的。 两人双手用力,拉出了第三十个冷藏柜。 阴森森的白色冷气率先从被拉出的冰柜里面冒出,然后一张僵硬苍白的脸进入两人的视线里面。 男性,年纪大概在三十五岁以上,只不过嘴角边没有多余的痣。 这让原本喜出望外的李成武一下子就泄了气,但他不死心地说道: “啧,小哥你拿照片对照看看呗,说不定,是被冷藏太久,这哥们嘴角的痣被冻没了。” 樊仁面无表情,他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冷藏柜里面的男人,然后说道: “这种话说出来,你自己都觉得好笑吧,怎么,你是觉得气氛太凝重了,想要调节一下嘛?” “......”李成武被怼得哑口无言,对方就差把小丑两个字摆在自己脸上了。 “还有一个冷藏柜,别着急,就算找不到,我们就再去别地方看看。” 说完。樊仁的视线落在了最后一个冷藏柜上,三十一,这就是冷藏柜的全部数量。 整数外多出来的一,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啊,难不成还要逛完整个鬼屋嘛?”李成武想到那些在暗中窥视的巡逻者,通体生寒。 谁知道黑羊口中的规则会不会意外地失效,又或许有别的其他规则。 万一,被抓住了,那可是会真的死掉的,李成武还没有蠢到认为那些唯心存在会分什么善和恶。 “死中求生,还是等死,自己选,来吧,把这个冷藏柜推回去。” 樊仁看着李成武脸上畏惧的神色,没有鄙夷或者其他情绪流露,无喜无悲。 “嗯。” 伴随着轻微的摩擦声,第三十个冷藏柜被推回了原位。 “呼——”李成武吹了吹被温度冷得发僵的手指,明明已经没有电源供应,可这些冷藏柜传来的冰冷依旧砭骨。 简直活见鬼...... 不对,这个地方本来就闹鬼,出现什么超自然的现象也不意外才对。 “来吧,最后一个冷藏柜。”樊仁的声音在寂静中极有穿透力。 看着对方手上的乳胶手套,李成武顿了顿,他迟疑地开口道: “你是法医对嘛?所以你才会面对尸体如此冷静。” 樊仁耸了耸肩,而后说道:“你还算聪明,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你才看的出来。” 他并不诧异李成武猜到了自己的职业身份,因为他并没有故意隐藏,反而一直在展露自己能力。 “真是谢谢你的夸奖......”李成武脸皮抽动,接住了这句实际上是在贬低自己的话。 “不愧是做直播的,心黑脸厚。” “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友善一点嘛?你可真记仇啊。” 李成武咬着牙。 “看人下菜碟罢了。废话少说,来。”昏暗光线中,樊仁招手示意。 毕竟是老油子,李成武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帮手把最后一个冷藏柜拉了出来。 等白色的冷气散去得差不多后,两人的目光落在了这最后一具尸体上面。 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地中海发型,眼角布满皱纹,嘴角有一刻非常明显的痣,只不过左眼框里面的眼球不见了,在惨白的皮肤颜色对比下,眼眶看上去像个能吸纳一切物质的黑洞。 李成武确认了特征对上,他满怀期望地看向樊仁: “特征对上了,是他嘛?” 樊仁心中已经基本确定了面前这具除了眼眶的眼球消失之外,身体保留的还算完整的尸体,就是真实事件里面医院院长。 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打开了手机对着照片仔细端详起来。 “没错,就是他,医院院长。嗯,怎么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李成武有些疑惑。 “按道理来说。医院院长是被手术刀插至胸口而死才对,可这具尸体表现出来更像是被毒死的......” 樊仁用空着戴上乳胶手套的手,开始拨动尸体的的眼睑,口腔,之后,又看起了耳和鼻腔,还有胸口等地方。 见樊仁忽然表现难见的迷惑,李成武也不敢吱声打扰,只得在一旁看着对方操作。 不对劲,这句尸体的外貌确实和照片上的吻合,可是死因却不是被人用利器杀死,而是被毒死的。 这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秦天宏给出来的资料,还是任务的描述提示,都明确地表明了医院院长就是被暴动的精神病人用手术刀杀死。 “死者眼微开,嘴角处有白色唾沫残留的痕迹,耳朵和鼻子里面都有血迹,而且身体皮肤表面有浅显的青紫色络纹,这些都足以说明他是被人用毒害死的。” 樊仁把手从寒冷的冷藏柜里面抽出,他对李成武解释起来。 “他胸口那里不是有一处刀伤嘛?”李成武不解地问道。 “刀伤并不致命,很浅。最主要的是手术刀虽然锋利,但本就短小,要使用它杀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樊仁眉头紧蹙,看来国外警察官方在对外的公告中撒了谎。 而能让警方都做出这种事情的,可怕也只有可以买通鬼神的钱财了。 真相愈发地扑朔迷离,看起来没有弯弯绕绕的任务提示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那现在怎么办?” 李成武没有明白死因是什么的重要。 “安静点,让我想想。”樊仁低头抿唇,看着冷藏柜里面的中年男人尸体。 话音刚落,冰冷的太平间就完全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中,只有两束光线打在冷藏柜的尸体上。 李成武很识相地闭上了嘴巴,因为樊仁这时候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头危险的野兽,似乎能随时撕裂自己的身体。 但没过几秒,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我说了,安静。”樊仁瞪了眼李成武。 然而,李成武却满脸无辜地看着樊仁: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可能会发出声音。” 樊仁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你进来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关上门?” “啊......” 李成武愣了愣,而后眼里面满是惊恐: “我,我忘了.....” “我收回前言,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拖油瓶蠢货!”樊仁的语气里面带着难掩的愤怒。 该死,就不应该带上这个没脑子的家伙。 就在这时,发散光线余晖中的地面上,倒映出一个拉长的人影。 人影倒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就是个普通的人形,但在这种地方却又极为可怕。 两人的眼角余光都看到了地面上突兀出现的第三个人影,他们明白这是被灯光吸引过来的巡逻者。 对方宛如被火焰勾引的飞蛾,只不过这个飞蛾是可以捕猎他们的猎人。 就在人影出现的同时,被人恶意死盯的冰冷感顿时在两人的心头荡漾。 这种感觉比之前感受到的都要强烈,很明显,这还是个大家伙..... 须臾之间,人影在快速变短。 樊仁嘴巴微张,语速极快,低声地说道: “蠢货,关灯!”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几乎是破音喊了出来,樊仁少见地破防。 李成武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压根就不敢出声反驳,在樊仁说完话的瞬间,就把手中的手电筒给关掉。 而樊仁则早就先一步关掉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黑暗重新笼罩在太平间的每一处角落里面,地面上变短的人影也瞬间消失,什么都不剩下了。 尽管视觉上没有再看到逼近的人影,但两人都能感觉到那个忽然闯进来的吧家伙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李成武用手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呼吸,只是浑身颤颤巍巍地站着,像是个不称职的木头人。 背后的家伙给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毕竟比起樊仁,他更靠近那个可怕的巡逻者。 各种胡思乱想在脑海中上演,李成武甚至开始联想到了自己的死法。 和李成武不同,樊仁虽然也很紧张,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的发现的规则。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因为心神没有放散开,他们都能明确地听得出来那是皮鞋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这个巡逻者似乎习惯性拖着走路。 这是要离开的意思嘛? 李成武心中一喜,没想到黑羊这家伙说的规则居然是真的。 想来自己只要一直跟着对方,就能逃出这个可怕的鬼屋。 没等他的表情有所变化,脚步声骤然加快,只不过走的方向明显是朝他们两人冲来的。 咯咯咯的古怪男人笑声同时响起。 该死,原来对方早就发现他们了,先前的表现只不过戏耍他们而已。 听到笑声和加速的脚步声,就连一向冷静的樊仁都开始慌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遵守了规则,还会被攻击...... 实在是太异常了,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闭上眼睛,跟着我跑!” 樊仁没再继续玩着掩耳盗铃的木头人游戏,他抓住李成武大喊起来,手上同时出现了一根燃烧的白色蜡烛。 火光霎时驱散了黑暗。 一个穿着白色医大褂,满脸布满狰狞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视野中。 电光火石之间,樊仁一脚把这个似乎在哪里见过的中年男人踹开...... 第八十四章 三楼 忽然出现的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极为可怖,在昏暗的摇曳烛光中更显得狰狞。 因为永不熄灭蜡烛的缘故,他的身体僵持了三秒钟。 而这短短的三秒钟也足以让樊仁踹出的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到了对方的腰部上。 可面对这样的重击,狞笑的白衣中年男人却像是个没事人,甚至连身体都只是移动了几步。 樊仁的身体瞬间顿了顿,他对自己的力量还是很有自信,对方明明就是有着实体的,确实脚也踹了上去,为什么会是这样? 虽然他本来就没有觉得自己可以伤到中年男人,但也想着至少能打个猝不及防,然后借助永不熄灭的蜡烛略微鸡肋的效果,逃之夭夭。 三秒钟的时间不过眨眼,转瞬之间便已消失。 中年男人的身体再次能够活动,他的手猛然抓住了靠近自己的李成武肩膀。 接着一阵噼里啪啦,让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而樊仁借着三秒钟的空档,已经麻利地跑到了中年男人的身后。 原本他想把李成武也拉出来的,未曾想对方根本没有听话,或者说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闭上眼睛,从而被永不熄灭的蜡烛给闪瞎了三秒钟眼睛。 樊仁只得作罢,松开抓住对方的手,选择一个人逃跑。 这种紧急到危及生命的时刻,没有人会为了一个非亲非故,没有认识多久的陌生人停止脚步。 更不用说樊仁这样的理性思维。 生存法则第一条,在遇到危险猛兽的时候,你要做的不是比猛兽跑得快,而是要比结伴而行的同伴速度快。 听上去残酷,却又是符合常理的。 只有一个人死掉,总好过两个人同时丧命。 要知道,在这个诅咒之地任务里面,樊仁只有永不熄灭的蜡烛能够使用,至于其他高等阶的道具,都因为限制被封印住了。 而且,这个像是行尸的巡逻者正是因为李成武的疏忽,没把太平间的门关上,才被光线吸引过来的。 自己造成的后果自然由本人承担,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 樊仁跑的很果断,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李成武。 李成武在被中年男人铁钳般的手抓住后,整个身体都由于肩膀骨裂产生的疼痛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面上开始迅速褪去血色,惨白取而代之,他看着逐渐在视野里面消失的樊仁背影,满脸怨毒。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他? 大张的嘴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李成武的另一边肩膀也被抓住,接着被可怕的巨力捏碎。 中年男人没有去理会逃跑的樊仁,而是满脸堆笑,像是在享受着李成武表现出的痛苦带来的愉悦感。 李成武两只手臂无力地垂下,手上的手电筒掉到了地面上,身体也随之倒了下去,他扯着嗓子哀嚎起来,全身都因为深入骨髓的疼痛在疯狂地痉挛抽动。 实在是太痛了,这样的痛苦绝对没有人可以忍受,李成武现在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希望这个中年男人给自己一个痛快,好结束这难熬的疼痛。 此刻,樊仁已经离开了太平间,还顺手关上了门,试图阻碍中年男人的追击,可出乎意料地是,这个顺光而来的巡逻者,真的就这么直接无视了逃掉的樊仁。 转而捡起手电筒,半蹲着欣赏李成武脸上的痛苦表情。 光线下,中年男人扯着癫狂的笑容,但如漆的眸子里面却没有半点情绪,有的只是高高在上的漠然。 就像是喜欢用手指头一个个碾死蚂蚁的孩子,天真无邪。 “给......”李成武吐着血沫。嘴巴里面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见状,中年男人侧着头,用手做出倾听状,似乎想要听清楚李成武想要说什么。 可惜的是,李成武没说几句话,便两眼一闭,痛得晕了过去。 中年男人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宛如失去玩具的小娃娃,肉眼可见的情绪变化在脸上展开。 他接着从后腰拿出一个闪着光的锥子,狠狠地砸向李成武的后脑勺。 血液飞溅,李成武同时闷哼一声,直接气绝身亡。 在做完这件事情后,中年男人收起了锥子,把手上的手电筒扔到一旁,而后站起身,把被拉开的冷藏柜关上。 紧接着,他单手拖着没了气息的李成武,走向太平间的大门。 低沉的门轴声响起,红色的拖拽痕迹往另一个方向的手术室开始蔓延...... 已经跑出了相当一段路程的樊仁终于停止了脚步,他明白那个中年男人模样的巡逻者不会再追来了。 收起手中永不熄灭的蜡烛,樊仁边喘息着边躲进了旁边一个空荡荡的病患室。 他靠在被反锁的房门上,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流下。 到现在,樊仁都没有明白为什么探索出来的规则会无效。 是因为那个中年男人比较特殊,还是他们的什么行为触及到了红线,导致限制被解开。 各种猜想在他的脑海中逐一浮起。 是医院院长尸体被发现的缘故? 不对,虽然这个确实是关键点,但他们根本就没有找到凶器手术刀,限制绝对不可能会被完全解开。 难道这是进入太平间后必然会触发的事件不成? 还是不对,如果触发事件不应该是必死的。 “呼,呼——” 樊仁已经尽量让大脑冷静下来,但各种猜想都缺乏一定的根据,总得来说,就是这个中年男人模样的巡逻者不受规则限制的事情,实在是太超出常理了。 等等,樊仁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想到中年男人那张在昏暗光线中的脸,表情愣住了,他拿出手机,点亮屏幕。 然后翻找着秦天宏备好的一大堆电子资料。 经过了一分来钟的寻找,樊仁凭借着记忆在几十页的资料里面,找到了想要的鬼屋工作人员个人信息。 鬼屋老板的清晰彩色照片赫然入目,正是刚刚看到那个中年男人...... 果然,他没有看错,袭击他们的就是一手铸造了这个鬼屋的家伙。 对方失踪后,居然出现了里世界之中。 莫非,所有失踪的工作人员都陷入了诅咒之地里面?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这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在如此之多的人失踪后,警方抱着不闻不问的态度,并没有大力调查。 是诅咒之地在影响着现实世界,扭曲人们的认知,或许,在失踪工作人员家人的记忆中,有关于这些工作人员的痕迹早就被强大的力量抹去。 樊仁吞咽了一下口水。 虽然确认了被光线吸引过来的中年男人就是鬼屋老板,但他还是无法确定为什么规则会失效,他只能暂时把这个原因归结到鬼屋老板的身份。 不管怎么说,从那一脚就能看的出来,对方绝对已经死了,活动的不过是尸体罢了。 归根到底,还是手上的线索太少,无法解释察觉到的异常。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除非他能开挂,把整个剧本以上帝视角都观阅一遍,否则不可能现在就能破掉这个存于现世的鬼屋里世界。 樊仁休息了一会,缓过神,并没有因为李成武的死亡而有所情绪波动,相反,他还在思考总结着前面发生的所有异常。 医院的院长是被毒死,而不是被手术刀杀死,这和任务的描述提示完全相悖,那么找到手术刀之后,再把手术刀插入那具在太平间的院长尸体胸口,到底还算不算完成任务? 直觉告诉樊仁,以诅咒之地任务的尿性,肯定不算,但那具尸体也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的信息。 如果不是鬼屋老板突然闯进来,打断了他的思考,说不定就能找出过多的线索。 该死..... 只能说天不随人愿,樊仁没有去咒骂或许已经死透的李成武,毕竟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 而现在他也不可能马上去太平间继续查看尸体,谁知道鬼屋老板会不会守在附近,等待着自己这只兔子。 思忖片刻,樊仁很快打定主意,他决定先略过这家医院,按着地图直接向员工宿舍赶去调查。 深呼吸一口气,他转过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 ———— 废弃医院,三楼楼梯口处。 秦天瑞拿着手机站在一扇敞开的生锈铁门前,身旁站着脸色难看的洪佳惠。 “天瑞哥,真的要去三楼吗?”洪佳惠声音颤抖,“你看这扇门上面还有大铁锁,这三楼恐怕关押着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东西。” “没办法,二楼我们逛得差不多了,现在要找人,必须要上三楼。”秦天瑞眯着眼睛,看不出他心里面真正的想法。 “可是......” 秦天瑞制止住了洪佳惠接下来要说的话,安慰道:“别害怕,找到其他人,我们才有更大的希望从鬼屋里面逃出去。” “......” 洪佳惠欲言又止,她想说自己并不在意另外两个人的死活,可又怕会破坏自己在秦天瑞心里面的形象,只得闭上嘴巴,微微点头,轻嗯了一声。 秦天瑞微笑着拍了拍洪佳惠的头:“没事的。” 但是他心里面的想法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他在三楼的楼道口看到这个大门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带着身旁这个非人非鬼,失去记忆的女孩,上到三楼,然后找机会把对方甩掉,再跑到这个楼道口锁上大门。 作为医生,秦天瑞自然明白这个三楼的用处,就是拿来关押精神病人的。 一般来说,这种规模的私家医院,估计三楼只有眼前这个大门是唯一的出口,再通过观察,他已经发现这个锁头似乎只是被有钥匙的人打开,并没有坏掉,完全可以使用。 而洪佳惠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死掉,也有着实体,是可以被关押住的,只要他哄骗对方,借助黑暗,假装和对方走散,就能在不引起疑心的情况下,回到这里把门关上,而后甩掉这个定时炸弹。 秦天瑞之所以不想引起疑心,也是害怕这种行为会让洪佳惠想到她自己死亡的事实。 这个方法简单却有效,在安抚了洪佳惠后,秦天瑞拿着手机率先走入了三楼。 洪佳惠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对于黑暗还是有着巨大的恐惧,身上的手机也不知道掉去了哪里。 她脖子一缩,继而只得跟上昔日学长的脚步。 两人的脚步声在死寂中响动,洪佳惠左右张望,这个三楼的走道比二楼的要脏上不少,还有许多古怪的异味。 她能看到墙壁上沾满了红色的血迹和褐色的掌印,并且墙面也不再光滑,而是坑坑洼洼的,像是被顽皮的小孩用工具或者其他钝物砸了出来。 乱,整个三楼的所见之处,给人的感觉就是乱。 一个没注意,洪佳惠踩到了一滩软趴趴的物体上面,她下意识地惊叫起来。 走在前头的秦天瑞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绷紧。 他强压住心头的恐惧,快速地转过头,开口问道: “怎么了?” “老,老鼠......”洪佳惠手指颤抖地指着地面上那摊烂泥状的物体,声音带着哭腔。 光线也顺着手指的方向打去,一个已经失去了原本形状,变成泥状态的死老鼠尸体显现出来。 不成形的老鼠尸体散发出阵阵的恶臭,这让秦天瑞皱起了眉头,做医生总归倒是有些洁癖的。 “别看它就好了,我们继续向前走吧。”秦天瑞伸出手。 洪佳惠用一只手捂住眼睛,然后用一只手搭住秦天瑞伸出来的厚实手掌上。 她的手颤抖,又没有丝毫温度,秦天瑞按耐住心底泛起来的寒意,抓住对方,牵着其向前走去。 走了几分钟后,一个个类似于病患房的房间映入眼帘,与二楼不同的是,这些房间的门都紧闭着。 “洪佳惠,我在这。” 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洪佳惠被吓得全身哆嗦起来,根本就不敢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在这种地方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名字实在是太诡异了。 而秦天瑞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的脸色变得难看。 因为声音是从他们身旁一个紧闭着门的房间传出来的,在声音响起来的同时,一张人脸从门上的小窗口冒了出来...... 第八十五章 被关押的亡者 感受着手里面洪佳惠身体传来的颤抖,秦天瑞并没有第一时间把光线打向封闭房间的小窗上。 他停止住脚步,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隔着门上的小窗看向隐在黑暗中的人脸轮廓。 “洪佳惠是我啊!”男人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他大声地呼叫着。 说话的同时,他用双手抓住小窗的铁质栏杆疯狂摇晃。 “佳惠,别害怕,你认识他嘛?”秦天瑞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于是开口问道。 “我......” 洪佳惠把掩盖住脸的另一只手放下,害怕地抬起头看向门上的小窗口。 在这位被惊吓到的女孩抬头的时候,秦天瑞也将手机发出的光线照射到紧闭房门上。 一张化着烟熏妆的中性脸庞进入眼帘,酒红色的卷长发,略显尖锐的五官,耳垂边挂着夸张的圆形耳环,鼻孔之间还穿着个银质圆环,看上去一股子哥特味。 如果不是对方的喉结明显,再加上声音明显是男人的,秦天宏都以为他是个女人。 “啊,你,你是......”洪佳惠指着在小窗出现的这张脸,因为刚刚过于恐惧,她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话来。 “他是郭华?还是李成武?” 秦天瑞接过话茬,他没有像秦天宏和樊仁那样经过提前的详细调查之后,再进入这个鬼屋,所以没有直播三人组的照片。 “郭,郭华......” 听到洪佳惠的回答之后,秦天瑞眯着眼睛仔细打量起这个忽然叫住他们的家伙。 在昏暗的环境里面,对方乍看上去实在是太像女人了。 “对,没错,我是郭华。”这个难辨雄雌的男人不断地点头,眼里面闪烁着像是得救了的光。 洪佳惠发现对方是熟识的人后,恐惧的情绪也逐渐消退,人是群居动物,身处在这种可怕的环境里面,人的数量增加,无形中也会提供更多的安全感。 “郭华,你,你怎么躲在这吓人啊!” 郭华愣了愣,他苦笑:“我没打算吓你们,而是因为我被反锁在这个房间里面了。” “......” 秦天瑞没有立即搭话,只是默默地观察着郭华脸上的细微表情,至于这一套,自然是在上学时候,和樊仁交流学到的。 听上去很玄乎,但实际是科学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的脸部是可以传递许多信息的,是信息的媒介。 除非是经过专门的训练或者天赋异禀,否则一般人是基本做不到控制住自己的微表情。 微表情指的就是脸上瞬间闪现的面部情绪流露,这种反应在一个情绪唤起事件之后快速出现而且很难抑制。 很多人撒谎时,都自以为自己能够收敛住脸上的微表情,可殊不知在专门研究这方面,有经验的人眼里面,完全就是自欺欺人。 而郭华在说完这句话后,眼里面满是害怕和惊恐,没有别的过多情绪流露。 秦天瑞确实察觉不到其他的动作或者表情,然后他便对着郭华追问道: “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你还记得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我好像被人打晕,接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这个房间里面。”郭华略作回忆。 秦天瑞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怀疑对方也和自己身旁的洪佳惠一样,失去了关于死亡时候的记忆,变成了活死人。 “你是怎么和另外的两个人分开的?” “我想想,嗯,在进入这个鬼屋里面后,我就莫名其妙被转移到了医院二楼,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没有从医院逃出来,再之后就是眼前一黑,来到了这个被反锁的房间。” 郭华的表情有些不解,而后皱起了眉头,他不懂为什么这个长相英俊,气质温和的男人会像个老警察一样拷问自己。 见郭华的思路比起洪佳惠的思绪要清晰许多,秦天瑞也一时间拿不准对方是活人还是失去记忆的活死人。 就在这时,洪佳惠挣脱了秦天瑞的手,将房间门上老式风格的插扣解开。 其实房间只是被扣住了,上面是没有锁头的,所以洪佳惠轻易就把从外面扣上反锁的门打开。 随着咿呀一声,秦天瑞脸上的神色凝重起来,他没有想到洪佳惠会自作主张地打开房门。 想来是由于对方不清楚失忆这码子事,看到同伴就想解救出来。 秦天瑞看着房门被彻底打开,心底的寒意愈发浓重,尽管郭华说话条理清晰,但他确实像是失去了一段记忆的样子。 是他疏忽了,应该抓紧洪佳惠的手,不让其去开门的。 “洪佳惠,谢谢。”郭华从房间里面走出,沉闷腐朽的味道也随之从他的身体后方传了出来。 人算不如天算,事到如今,自己也不能表现不出太多异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天瑞瞬间收拾好情绪,眯着眼,嘴角扯出淡淡的微笑: “太好了,我们找到了一个同伴,从这个鬼屋里面逃出去的希望又多了几分。” 听到秦天瑞的话语,郭华点点头: “请问你是?” “洪佳惠的学长,我叫秦天瑞,是来救你们的。” 洪佳惠在一旁点头附和,她的表情在人多了后要缓和不少。 “救我们?看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陷入到这个鬼屋无法逃脱的原因咯。”郭华扬起右手背上的紫色烙印之眼。 他早就发现了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手上的纹身: “这个眼睛不会是某种诅咒吧?就像午夜凶铃里面的录像带......” “咦,我手背上也有这个纹身诶。”洪佳惠低头看着右手背,后知后觉,惊讶地说道。 “......”秦天瑞犹豫片刻,继而把烙印之眼的大概信息告诉了两人。 反正这个信息不算重要的情报,而且在说的时候,他故意模糊了部分,没有把手机的app说出来,反而顺着郭华的说法,说成任务结束后回到现实就能摆脱掉这个烙印之眼的诅咒。 当然,这两人的手机都不见了,所以他撒这个谎言,另外两个人也察觉不出来异常。 “你明明知道的如此详细,可是为什么你的手上没有烙印之眼的诅咒?是因为你之前被诅咒过的原因嘛?”郭华问道。 难缠的家伙,秦天瑞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他点点头: “是的,我是幸存者,解除掉了诅咒,象征着标志的烙印之眼也就消失掉了。” “啊,那岂不是你是为了我......”洪佳惠的脸红了起来,脑海中脑补出各种玛丽苏霸道总裁剧情。 “嗯,你是我的朋友啊,不是嘛?”秦天瑞眯着眼笑道。 “朋友......” 洪佳惠像是学过川剧变脸,表情一下子就蔫了。 郭华依旧是皱着眉,他并不太相信秦天瑞说的话,怎么可能会有人为了朋友来这个可以威胁到生命安全的鬼地方? 他能看得出来洪佳惠爱恋着眼前的男人,可这个笑眯眯的男人却完全对洪佳惠没有丝毫感觉,显然,也不是爱情这种酸臭的东西。 不是情感,那必然是利益相关。 “李成武人呢?” “走散了,我也不知道。”洪佳惠摇摇头。 “总而言之,我们先再往前看看,说不定李成武也和你一样被关在病患房间里面。” 秦天瑞用光照着门后房间内的情况,他扫视了几眼,蛛网在墙角安了家,而地面上也满是厚厚的灰尘。 里面除了一张铺着被单的软床和一些束缚带之类的东西,其余的家具摆件都没有。 至于那股腐朽的味道,大概是房间过于封闭的缘故,继而积累下来的。 “你说的有道理,我们走吧。” 郭华和洪佳惠似乎接受了秦天瑞嘴巴里面关于烙印之眼的设定,没有太多异议。 在救出郭华后,他们三人并排继续向着前面幽暗,没有灯光的通道走去。 秦天瑞假装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脚下微微慢了一步,手机像是不经意间扫射到了郭华的后脑勺。 一个血淋淋,且已经快干涸的大窟窿瞬间在他的眸子里面倒映而出,接着消失。 果然,郭华也是失去记忆的活死人。 在听到对方手机也不见的时候,其实秦天瑞就已经开始怀疑郭华是活死人。 因为神选者的手机是和他们绑定在一起,无论丢到哪里去,装有烙印之眼app的手机都会重新回到身上。 除了死亡,没有任何的不可抗力能够把神选者和手机分离。 也就是说,郭华和洪佳惠的手机之所以找不到,是因为他们已经死去,成为特定层面上的亡者,失去了作为神选者的资格。 现在发生的事情让秦天瑞措手不及,他原本打算把洪佳惠骗到三楼,再找机会回到楼道口的计划,在郭华加入后愈发难以实施。 郭华表现出来的智商,要比稀里糊涂的洪佳惠要高上许多,实在是不好哄骗。 见鬼,两个已经死去的人居然和自己一同前行。 秦天瑞无法形容心里面的感觉,只能强忍着恐惧和压力,虚与委蛇地和其他两个亡者寻找生路。 他想过或许告诉两位亡者他们已经死去的事实,就是摆脱掉活死人的办法,但他不敢说,更不敢做出出格的举动,让他们恢复失去的记忆。 毕竟这场赌博的赌注可是命,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生命每个人只有一条,再加上没有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秦天瑞自然不会选择这个极端而又偏向于赌命的方法。 他可不是习惯在刀尖上舞蹈的疯子。 “天瑞哥你怎么了?”一直偷偷关注着秦天瑞的洪佳惠低声说道。 “没事,我看看这些房间里面有没有其他人。” 秦天瑞给出了一个敷衍的理由,他虽然可以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但终究心里面还是害怕的,鬼知道自己的什么行为会不会踩到了雷,让两个随行的亡者突然化身成为可怕怪物之类的东西。 “这附近都很黑,李成武如果在在房间里面的话,看到了光线肯定会发出声音提醒我们的,不用浪费太多精力。”郭华转过头说道。 “嗯,有道理。”秦天瑞颔首,他依旧保持着礼貌又温和的笑容。 而后继续保持着原有的速度,慢前面两人半个身位,尽量把视线远离两个人的后脑勺。 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发生意外的时候好跑路。 秦天瑞不敢多言以免踩雷,而另外两人也各怀心事,周遭一下子变得安静,只听得到三人鞋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响动。 “这个鬼屋你进来的时候有事先调查过吗?”郭华忽而打破了静谧,他看向拿着手机的秦天瑞。 闻言,秦天瑞一怔,很难想象,面前这个失去记忆的家伙居然已经死掉了。 对方的思维明显还在线,就如同活人般可以进行思考,而身体也能活动。 “抱歉,我进来得有些急,只是大概了解情况而已,实际上你们失踪了好几天,这里面的时间流速和外面的现实世界是不一样的。” 秦天瑞侧头看了看沉默的洪佳惠: “至于逃出去的生路,我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 这些大概了解的情况都是他的弟弟秦天宏提前找到,然后用手机发给其的。 想到自己的弟弟,秦天瑞的表情有些恍惚,他明白对方肯定在联系到樊仁之后,也选择了进入这个危险的地方,一起来救自己。 作为兄长,又是个极为聪明的人,秦天瑞当然敏锐地觉察出来弟弟对自己的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抛去救朋友以及其他的目的,其实他这一次选择进入鬼屋也是想着解决掉弟弟秦天宏对自己的恨意...... 想到这,他眼底里面闪过一丝决绝。 郭华没有看到秦天瑞脸上的情绪变化,他自顾自地思忖着: “这样嘛,我们得好好寻找线索才行,对了,你之前经历过的诅咒是怎么样的?死了多少人?我想了解生路的思路探寻过程。” “......”秦天瑞一时语塞,他不想提及死亡这个概念。 “救命,救命!” 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三人都往声音方向看去,一张苍白的人脸贴着门上小窗的铁栏杆。 郭华和洪佳惠都高兴了起来,唯独秦天瑞脸色完全阴沉了下去。 他知道被锁在病患房间里面的恐怕都是活死人。 再这样走下去,自己将会和一群定时炸弹同行..... 第八十六章 脱险 三人借着光线打量起面前紧闭大门的房间。 虽然郭华和洪佳惠都很高兴在这个该死的鬼屋里面,又见到了一个活人。但出于警惕,他们并没有马上把从外面反锁的门打开。 如此诡异的地方,出现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正常人都会抱有警惕心。 用脸贴着门上小窗的女人见到走来的三人,苍白的脸流露出惊喜: “快,快开门。” “你是谁?”郭华第一个开口,他收起高兴的表情,冷冷地看着女人,因为眼前这个呼救的女人容貌对于其来说完全陌生的。 “我,我是不小心误入这个鬼屋的,我叫董梦兰。”女人思考了几秒。 郭华摸了摸耳垂边的圆形耳环: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你不会是前一批失踪的那三人中的一个吧?” “我不记得了,因为手机不见,我只能大概估测在这里待着估计有大半天的时间。至于你说的失踪人口确实是对的,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神选者?” “......” 董梦兰犹豫片刻,回答道:“是的。” 一直在旁边观察的秦天宏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因为这个自称董梦兰的女人绝对在撒谎。 他的脚步开始往后退,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打草惊蛇先撤了,即便有可能会触及到死路。 “能给我看看你的右手背上的烙印之眼嘛?”郭华追问。 “你先给我看看你的。” 董梦兰露出狐疑的表情,然后后退,找东西准备堵门: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假扮神选者......” 郭华看着对方的表现,心里面的警惕心放下了些许,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扬出上面的紫色烙印之眼。 “我是真的,不信你看。” 洪佳惠也扬起右手,附和道:“对啊,你看我也有。” “抱歉,在这个房间待太久,所以疑神疑鬼。”董梦兰撩了撩耳边散乱的发丝,满脸客套式的笑。 “我能理解,你的能给我们看看嘛?” 郭华点头,把手放下,但仍然追着这件事情询问。 “当然。” 黯淡的光线中,董梦兰笑着把右手举了起来,上面纹着一个妖异的紫色眸子,和郭华和洪佳惠手背上的一模一样。 看着董梦兰脸上的笑,秦天瑞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个女人肯定是鬼屋里面的鬼物。 身旁的两个人已经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要知道,这种唯心的存在伪造出烙印之眼,简直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 几句话就把另外两个新人给耍的团团转,这种熟悉的感觉,让秦天瑞很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不过这也不怪郭华他们两个,诅咒之地里面诞生出来的怪异鬼物本就是狡诈邪恶的,新人不知道也很正常。如果不是有着限制,无论多高阶的神选者,在这种临近死亡边缘的地方都活不下去。 “好的,我确认了,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做法吧?”郭华的眉眼也柔和了些。 “没事,理解的。”董梦兰依旧笑着,但她紧握栏杆的双手却显示着她内心的急不可耐。 秦天瑞感受着董梦兰眼角余光的注视,心底止不住地发寒。 郭华和洪佳惠早就已经死去,只是没有了相关记忆,作为鬼物的董梦兰必然,明白。 也就是说,对方真正的的目标是自己,从始至终董梦兰就一直忽视自己,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个疑似鬼魅的女人从房间出来。 他不清楚为什么鬼物会被关在病患房间里面,但能猜得出来所谓的房间恐怕就是个限制器,又或者更加明白地来讲,就是个枷锁,拷。 拷住鬼物的利爪,迫使其无法加害神选者的枷锁。 “可以给我开门了吗?” 董梦兰忍不住催促起来,她的视线已经转移到了秦天瑞的身上,尽管极力掩饰,但后者还是从中看出了对生命的渴望和嫉妒。 “额,抱歉......”郭华的言语非常礼貌,和他外表夸张的装扮截然相反。 没等他行动,又是洪佳惠先一步把手伸向了老旧的门扣。 作为一个胆小的女性,她巴不得有更多的人结伴而行。 “等等。” 秦天瑞这一次没有让洪佳惠开门,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对方柔弱无骨的手。 “怎,怎么了?”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热,洪佳惠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她不敢抬眼看向抓住自己手的男人。 郭华也有些疑惑地看着忽然说话的秦天瑞。 “别急着开门。”秦天瑞用力地抓着没有任何温度的柔夷。 “你是什么意思?”董梦兰脸色变得阴沉。 “没什么意思,我不相信你而已。” “为什么?她的右手背上不是也有烙印之眼嘛?”郭华忍不住问道。 “别急,让我先问几个问题。” 秦天瑞松开洪佳惠的手,后者没有再去开门,反而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说你叫做董梦兰,可我在进来前有过了解,最开始失踪的三人没有女性,更没有姓董的,总不能进来这个鬼屋后,不仅能改姓还能变性吧?” “那以后,想做跨性别手术的都不要跑去泰国,直接来这里不就好了嘛?”秦天瑞说了个冷笑话。 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没有笑。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你为什么要撒谎?”郭华目光看向小窗里面的董梦兰。 董梦兰收敛起笑容,满脸无辜:“为什么你会选择直接相信他说的话,而不是相信我呢?” “他是我的学长,我们却根本不认识你。”洪佳惠抬起头。 “你确定他真的是你学长,而不是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假扮的吗?”董梦兰嗤笑着,她那宛如活人的眸子里满是嘲弄。 “......” 洪佳惠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求救似地看着身旁的学长。 郭华骇然,在提醒下,他想到了鬼屋里面最不缺的东西...... 秦天瑞听到这话,心里面放松了许多,和自己猜想的一样,这个被困住的鬼物因为某种限制,也不能说出另外两个人已经死掉的事实。 “如果我能证明呢?” 他反问董梦兰。 “哦,那你证明看看。”显然,董雪兰并不相信秦天瑞说的话,认为其只是虚张声势,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至于还算正常智商的郭华也被搞蒙,他的视线不断在秦天瑞和董雪兰脸上徘徊: “你们这样子忽然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无所谓的,谁说的是真话,谁又说的是假话,我现在就能证明。”秦天瑞点开手机里面下载好的文件,翻到失踪人的资料上。 “你们看这篇报道,上面写着最开始在鬼屋里面失踪的三人都为男性,名字分别是毕丰,闻俊民以及陈军,怎么都和我们眼前这位董小姐扯不上关系。” 郭华和洪佳惠都凑了过来,他们身上微微的血腥味传入秦天瑞的鼻腔中,使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确实如此,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嘛?”郭华在看完手机上的报道信息后,脸色苍白起来。 “我说了,他是鬼假扮的,能骗你们自然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董雪兰死鸭子嘴硬,嘴角仍带着嘲讽的笑。 秦天瑞特大概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既然已经被揭穿,倒不如强撑着,让他们之间产生猜忌。 “好话赖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能证明但是你却不能证明,你说再多都不过是犟嘴,老老实实地待在里面吧。” “天瑞哥,就算她撒谎了,说不定是因为别的不能说的原因,我们真的要留她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幽暗的病患房间里面待着嘛?”洪佳惠动了恻隐之心。 “留。”秦天瑞回答地言简意赅,同时心里面想到了一个实施起来更简单,可以彻底摆脱郭华和洪佳惠的方法。 郭华这时候接过话茬,开口道: “嗯,我同意,无论如何,她确实撒了谎,就算不是鬼就肯定有别的目的。我们现在是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带上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会害了我们自己。” “我说了,他才是鬼物,你们爱信不信,我还不想出去和你们一起死呢。”董雪兰的脸从小窗消失。 而后,他们面前的这个房间里传出响动声,似乎是对方在挪动床位试图把门堵上。 秦天瑞没有想到,即便已经如此,这个名叫做董雪兰的女人依旧没有放弃蛊惑离间他们。 在这种尽是黑暗,让人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地方,一些言语上的挑拨其实是有效的,人的本质是一种自私自利的生物,在面对有可能会对自己生命产生威胁的人或者事情,都会不由自主地怀疑。 而董雪兰现在做的就是把这个怀疑扩大开来,让他们自己分崩离析。 这听上去很愚蠢,可秦天瑞却丝毫不认为身旁的两人没有对自己产生过怀疑。 尽管这里的活人只有他一个人。 “不用管她,我们继续往前走吧。”秦天瑞把光线从小窗口上转移到前方幽深的走道中。 “......”洪佳惠欲言又止,很明显她还是不忍董雪兰一个人被困在病患房间里面,毕竟对方真的太像一个活人了。 女性总是要比男性感性许多,正常情况下,这并不是什么坏处,反而感性的女性会更惹人喜爱。 然而,在诅咒之地里面这种感性却会变成缺点,因为任何的善良和仁慈都有可能把本人送入死亡的深渊。 对此,秦天瑞深有体会。 他在先前几次的诅咒之地任务中总是不长记性地救过好几个人,结果毫不例外地都被对方从背后捅了刀子。 如果不是秦天瑞有所提防,恐怕早就死在了过去的平行世界里面。 “走吧。”郭华催促着,他心里面其实已经对秦天瑞产生了怀疑,只不过没有显露出来。 “佳惠,别愣着了。我们接着往前走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们最后的一个同伴李成武。”秦天瑞伸出自己的手,脸上眯着眼扬起微笑。 洪佳惠点点头,把手放在了对方的手心里面,随着秦天瑞的拽拉,开始继续向前走。 郭华并没有理会身后慢半步的两人,他自顾自地走着,陷入了思考。 在抓住洪佳惠的手之后,秦天瑞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他可没打算一直往前走,谁知道接下里会不会再遇到别的活死人或者鬼物。 经过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确认了这鬼屋的三楼大概就是用来关押鬼物或者活死人的,这其中是不可能会有太多可供调查的线索。 而为什么如此划分,秦天瑞也有了初步的猜想。 在一楼调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鬼屋和真实事件中的废弃医院在慢慢交汇融合。 那么,这些被关押起来的鬼物和活死人,应该是为了让他们扮演精神病人,同时吓人。 废弃医院主题的鬼屋还是脱离不了鬼屋原有的性质。 据他的了解,除却高阶的任务,能创造出来诅咒之地的一般都是人死后强大可怕的执念。 或许这个出现在当下时间点的里世界鬼屋就是因为老板的不甘所强行创造的,顺着这个逻辑思考,也就能想得通发现的那些规则。 每个看似能够致神选者至死地的死路,都有相应的克制方法。 只要神选者足够冷静,有着相当的观察力和智商,是可以规避掉这一条条的死路。 这是一场鬼屋游戏,一场以生命为代价赌注的游戏。 想通这些,秦天瑞停止住了脚步,指着右手边的病患房间。 “等一下,我看到了那个病患房间里面有人,我们最好去看看。” “你确定?”郭华转过头。 “嗯,我应该没有看错,里面确实有人,是个男性。” 秦天瑞说完,便直接走向了他刚才指着的病患房间。 被拉住手的洪佳惠也跟了过去,见状,郭华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一起走向那个病患房间。 “希望是李成武吧,别又来一个满口谎言的家伙。” 听着郭华似有其他意思的话,秦天瑞没有吭声,他松开洪佳惠的手,用光线通过小窗照射晃了晃,而后把门扣打开,径直走了进去: “这里面有一个晕倒的男人,你们快来辨认一下,看是不是李成武。” ...... 第八十七章 破困 在后面的郭华和洪佳惠相视一眼,他们的视线因为被秦天瑞的背影和半开的房门挡住,并不能看真切病患房间里面究竟是不是如秦天瑞所言。 他们能看到的只是房间里面被照亮的天花板上布满斑驳血迹。 和秦天瑞猜想的一样,他们心里面都对其产生了或多或少的怀疑,洪佳惠还好,她略作犹豫后便跟着进去。 而疑心较重的郭华没有马上进入病患房间,他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病患房间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洪佳惠在发现之后,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学长。 秦天瑞虽然早有预料看起来还算有些智商的郭华不会轻易上当,但看到只有洪佳惠进来之后,还是心中紧张起来。 因为这个举动实际上是有些冒险的,把两个活死人骗进带有规枷锁限制的病患房间,然后再快速地跑出去反锁门,利用规则困住失去记忆的两人。 计划上很简单,可是实施的难度并不小。一旦稍有差池,就有可能踩到红线,使郭华他们恢复记忆,或者让他们对自己产生更多的怀疑。 瞥了眼身旁的洪佳惠,心念电转之间,秦天瑞开始压着声音,对其说出脑海中预先准备好的话语: “嘘,小声点。” “怎么了?”洪佳惠下意识也压低了声音。 秦天瑞故作神秘,同时眼睛往后瞥了瞥,语速极快地说道: “你没有发现嘛,其实郭华有问题,他说自己在和你们分开之后,就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被关到房间里面了。这听上去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想想看,这个鬼屋这么危险,怎么可能只是把人打晕带进到病患房里面关押起来。在再加上刚才见到的董雪兰,我怀疑被关在病患房间里面的都已经不是人了。” “啊......你的意思是......”洪佳惠哑然,脸色顿时煞白起来。 仔细想想,确实如同秦天瑞说的那样,郭华的嫌疑实在是太大了,越想越不对劲,难道说自己真的放出了一个唯心的存在。 她咽了咽口水,脑海里面脑补出各种血腥的画面。 “别害怕,听我说,我之所以谎称这里面有人,就是想把郭华骗进来,然后和你一起跑出去,再从外面把门关上,将鬼物封锁住。 你看,郭华现在是不是完全不敢进来,这就变相佐证了他对病患房间有着某种畏惧的心理,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害怕进入一个普通的病患房间,。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和我一起把他骗进来,明白吗?” 秦天瑞说话速度非常快,开始打起嘴炮,他没有给出过多的时间,让对方思考自己的话对不对,而是不断地用大量的信息和分析填塞洪佳惠的大脑。 这和许多推销人员把商品吹得天花乱坠,迫使顾客应接不暇的常用话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就是一种心理学,尤其是对不善拒绝的老人妇女以及社恐内向人士,是极为好用的。 他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学妹,人倒是还行,就是脑子不太灵光,不会过多思考,经常习惯性依赖别人,说难听点就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没有任何主见。 所以秦天瑞很确信洪佳惠会被自己说动的。 果不其然,洪佳惠被说的有些头晕,露出呆滞的表情,她没有想到和他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不是人,实在是让人细思极恐,头皮发麻。 她顿了顿,没敢转头看向身后的郭华:“可是,我该怎么说?” “时间紧迫,我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秦天瑞神色凝重,拿着的手机发出的光线故意往左上方打去。 “嗯。” 站在原地的郭华自然也察觉到了两人细微的低声交谈,心里顿生疑惑,他皱起了眉头: “怎么,难道里面的人不是李成武嘛?” “不,不是的,就是李成武,不过他已经完全晕过去,实在是太奇怪了。” 洪佳惠语气带着一点点的迟疑: “郭华你怎么还在外面啊?” 秦天瑞在此期间并没有大声插话,他反而故作姿态,微弓着身子,像是在为床上的病人检查身体。 因为手机手电筒光线本就不够明亮,而且周遭也没有其他光源,郭华是看不清楚房间里面病床上是否有人。 “......” 在听到洪佳惠的叫喊后,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迈开步伐,想着面前不远的病患房间走去。 郭华明白,洪佳惠都已经过去确认了,既然确实是那个该溜子李成武,自己再磨磨蹭蹭,肯定会被怀疑的。 要知道方才董雪兰的话语还是有些作用,最重要的是自己也是从病患房间里面被放出来的。 希望该溜子李成武最好死掉,就是这个蠢货异想天开要来这个闹鬼的地方直播,才把他坑来这里的。 郭华并不觉得是自己的责任,他只怪当时自己被灌喝太多酒,神智有些点不清醒,从而被李成武给蛊惑,至于灌酒也是对方所为。 一切的一切都怪李成武...... 他边想着,边走进了病患房间里面。 “等等......” 秦天瑞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忽然开口叫住了郭华。 洪佳惠的身体随着这声等等也紧张起来,她不由自主地看着身旁男人那带有温润如玉气质的脸。 即便是这种地方,也无法掩盖对方的光芒。 “发生了什么?”郭华察觉到了不对劲,停止脚步,看向秦天瑞的背影。 秦天瑞没有再言语,他用空着的手从怀里面掏出一个做工精致,风格却老旧的怀表。 “抱歉,请你们都待着这里吧。” 带着遗憾的声音响起,怀表的表盖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 早有警觉的郭华瞳孔收缩,继而快速转身往后面的房门跑去。 然而,房间内的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在这一刻被瞬间凝固。 洪佳惠和郭华的身体都像是化成了石雕,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被强行停止,他们没法发出半点声息。 只有拿着怀表的秦天瑞能够在这个被剥夺了所有的房间里面走动起来。 他快速地走过洪佳惠和郭华的身旁,视线没有一秒停留在这两人的身上。 哐当一声。 病患房间再次陷入黑暗,门也被他从外面反锁住门扣。 “呼,呼——” 手上的怀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秦天瑞靠着墙壁,一个人大口地喘息着。 那个怀表确确实实就是普通级别的道具,但却能凝固住使用者一米以内的所有东西半分钟,包括时间和空间。 乍听上去,这很离谱,可副作用也是非常明显的,是需要消耗理智值,使用者也不能去触碰和改变被凝固住的人或者怪异鬼物的状态。并且使用完后,在二十四小时以内是无法再次使用的。 能改变空间和时间的道具,是很可怕的,一万个神选者里面都不一定有一个能得到这种类型的道具。 作用惊人,相应的,怀表消耗的理智值却也是巨大的,这让秦天瑞开始吃不消,他甚至可以听到耳边响起分不出性别的吊诡呢喃声。 该死,他暗骂一声,然后选择使用掉身上最后一瓶醒神水。 秦天瑞使用的醒神水是最低等阶的,不在任务限制之内。 随着使用掉最后一瓶醒神水,他的面色也缓了过来。 没办法,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就算代价很大,他也必须要使用这个道具。 “砰,砰......” 被关上的病患房间里面传出敲击声。 郭华的脸在门上的小窗中浮现,他大声叫喊: “你疯了吗?你究竟在干什么?快把我们放出去。” “我做不到,好自为之吧。”秦天瑞叹了口气,他不想浪费口舌解释太多,生死有别。 现在即使病患房内的两人恢复了记忆,也会因为规则被死死地限制住,所以他不害怕激怒病患房间内的两人,使他们恢复记忆,对自己下手。 “天瑞哥,为什么,难道你真的如董雪兰说的那样是鬼嘛?”洪佳惠夹杂着哭腔的幽怨声音也传了出来。 听到这个声音,秦天瑞已经背过去的身体僵住了,他沉默许久,没有回答,接着往来时的楼道口走去。 洪佳惠的呼喊声依旧没有停止,还在碎碎念着,只不过由于距离的越拉越远,逐渐被黑暗吞没。 在经过刚才发生的事后,秦天瑞放弃了探索三楼的计划,他看着手机上的粗略地图,准备朝员工宿舍方向继续调查。 ———— ———— 废弃医院,员工宿舍二楼。 秦天宏已经排查了好几个员工宿舍房间,除了第一个房间,其他的房间都没有想要的线索。 在遇到一次巡逻者后,他再没有遇到过第二次,似乎巡逻的规律是捉摸不透,有着很大的随机性。 而他对于自己哥哥的感应也是存在的,对方还好好地活着。 这让秦天宏更加确信自己就是lucky boy,只要谨慎一些,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肯定能轻松解决,救出自己的那愚蠢的白痴哥哥。 不过说来奇怪,在搜索所有房间的时候,他发现里面的情况都大同小异,似乎居住在内的员工们走得很匆忙,行李衣物还有残留的食物都没有来得及收拾。 站在调查搜寻的第四个宿舍房间里面,秦天宏确定了没有想要的线索后。 他轻手轻脚地把反锁的门打开,接着探出脑袋快速地扫视了走道的两边,发现没有异常,便开始走出这个宿舍房间。 这些宿舍房间的布局装修大同小异,除了里面放置的物品,基本上什么都是一样的。 秦天宏都忍不住暗自腹诽,这个宿舍房间完全就是一个流水线上的产物,像是一个模子套出来的。 总共四个住人的员工宿舍房间,他都已经调查完毕。 只剩下那些另一边供游客游玩,已经装缮好的房间。 对此,秦天宏其实没有过于感冒,他并不觉得那里面会有重要的线索。 手指滑动,看着手机亮起屏幕上的地图,他陷入思考。 想到日记本上曾经说过的鬼屋老板从国外把尸体带回宿舍楼,秦天宏的失去焦点的眼瞳孔逐渐聚拢,或许只有鬼屋老板住的那个房间会有他想要的线索。 从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提示来看,医院院长尸体和手术刀都是最为关键的转折点。 只要找到这两样,按照任务描述把手术刀插入医院院长的尸体,就能彻底结束任务。 不过,回报和风险是对应的,有线索,说明危险也很大。 思索到这,秦天宏抬眼看向走道尽头的房间。 那里就是鬼屋老板居住的地方。 没有过多的停滞,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朝着走道尽头走去。 走道从外面洒在地面上的月光被踩碎,而后又重新复原。 秦天宏耳边只响起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其他的杂音则一概听不到。 气氛很静谧,但他的身体紧绷,没有丝毫放松警惕,而是随时准备拿出防身的道具以应对接下里可能要面对的鬼物或者别的东西。 缓速走了三分钟左右的时间。 他来到了目的地的门前。 这个宿舍房间的门看着材料要比其他员工宿舍的门要好上许多,似乎是价值高昂的木材所制。 奇怪...... 秦天宏心里面泛起一股莫名的违和感,按道理来说,鬼屋老板应该没有太多的闲钱给自己房间装修的太好才对。 难道这个鬼物老板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成? 带着这样的疑问,秦天宏转动起门把手。 房门和其他房间一样,没有被反锁。 门顺利地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装修得非常豪华的房间,门的正前方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办工桌,而办工桌后面则是一张皮质的旋转躺椅,只不过现在背对着房门。 借着光线,秦天宏打量起来这个房间。粗略地扫了几眼,他便已经确定,装修费至少花了几十个,因为有很多的家具明显都是极为昂贵的木料打造。 违和感愈发浓重,鬼屋老板的形象逐渐和想象中的开始偏差。 嗯,那是什么? 一排透明的玻璃瓶子反射着光线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光线打到瓶子上,秦天宏的表情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第八十八章 手术刀 木柜上整齐的玻璃瓶约莫人头大小,数量总共有十一个,里面被透明无色的液体灌满。 放眼望去,液体里面浸泡着形态各异的器官,似乎对应着五脏和六腑。 见到此景,秦天宏的脸逐渐失去血色,变得苍白起来。 那些透明的液体估计就是用来保存人体器官的福尔马林。 强忍着肠胃和喉咙的不适感,他的视线注意扫过所有的透明玻璃瓶。 没有重复,刚好十一种不同的类型。 这个鬼屋的老板是变态嘛,居然会收藏这些可怕的东西,而且还摆放在自己所住的房间里面。 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秦天宏试图站在鬼屋老板的角度思考,却发现他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和这些器官朝夕相处。 想想就觉得恶心瘆人。 就算是樊仁那个长时间和尸体相处的面瘫法医,恐怕也做不到吧。 疑惑在秦天宏的心里面翻涌起来。 同时,他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实际面积相当大的房间。 整个宿舍房间很明显被泾渭分明地划分成了休息和办公两个区域。 靠近门的地界是办公区域,摆着巨大的办公桌,上面放置一台电脑的液晶显示屏,以及一支黑色签字笔和几本书籍。 办公桌的右边则有一个书架,上面同样摆满了装订完好的书籍。 靠近门边还有个淡灰色的玻璃茶几,周围摆放一圈依傍着墙壁的软皮沙发。 秦天宏走到茶几庞,拿起上面布满薄薄灰尘的瓷白茶壶和配套茶杯看了看。 做茶具工相当精细,作为少爷公子哥,他自然识货,这套茶具的价格应该不会太低。 不对,自己用普通人的想法,肯定觉得恶心。 人体器官摆放的位置明显是在相当显眼的地方,所以他才能在房间开启的时候,借助光线从门口往里面打量,看见那一排的人体器官。 按照正常人对自己的房间的布置情况来看,那种显眼的地方放置的必然是房间主人最喜欢的装饰品。 光线照射到软皮沙发上,沙发通体漆黑,抛去灰尘因素,这个家具实际上是崭新的。 秦天宏眯了眯眼,他发现了一处异常。 沙发上有一个微微凹陷的痕迹,显然,鬼屋老板经常习惯性地坐在那个位置喝茶。 这同时也说明了一件事情,除了鬼屋老板之外,就没有人在这个还算得上崭新的沙发坐过。 如果有别人坐过,那个凹痕应该不会这么明显。 也就是说,鬼屋其他的员工没有进入过这个房间,更不知道他们的老板是个变态,喜好收藏人体器官。 秦天宏转头看了眼背后的玻璃瓶,他已经能想象到鬼屋老板在晚上闲暇时,坐在沙发上,边喝着茶边欣赏着架子上那些形态各异的艺术品。 真是令人作呕啊。 他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所谓的侧写和其他的调查方法,但依旧能感受到房间主人的丧心病狂。 是因为做鬼屋做太久了,所以心理产生了健康问题嘛? 亦或者是由于家庭情况嘛? 秦天宏想到了看过的鬼屋老板资料。 对方在刚上初中的时候,父母便因为鬼屋的破产倒闭,从而选择殉情自杀,只留下鬼屋老板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还有这栋房子,以及一大堆破烂摊子和债务。 听上去完全就是个励志的悲情故事,从欠债到翻身做起来,再到重新倒闭。 在看到鬼屋老板背景资料的时候,秦天宏还产生了许多的敬佩,可现在看来,或许这一切都有着不可告人的内幕。 这个房间的装修完全不像是一个白手起家,打拼许久的贫苦老板会布置的。 结合自己眼前看到的,他有理由怀疑鬼屋老板因为从小没有被监护人正确地导向,继而心理问题愈发严重,最后变成了性格扭曲的家伙。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揣测。 秦天宏只是抱有怀疑。 至于鬼屋老板的钱财哪来的,他暂时还不清楚。 目光随着光线转移到了书柜上。 他靠近了几步,端详着里面摆放的书籍。 书籍的类型很统一,没有夹杂着其他类型。 清一色的都是关于医学,人体解剖学,组织学等专业类型的书籍。 看到这些过于专业的书籍,秦天宏皱起了眉头,鬼屋老板的背景资料里面可没有提到过对方是医学专业。 鬼屋老板对这些更感兴趣不成? 他的手指开始翻动这些书籍。 一本又一本,绝大部分都是关于人体解剖学的。 秦天宏越看越头皮发麻,这每一本书似乎都被鬼屋老板看过,因为上面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笔记,还有翻来覆去的褶皱,俨然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 这些关于医学的书籍不是摆设,而是鬼屋老板的充电宝。 翻动的动作逐渐停止,秦天宏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那上面堆叠的几本书,灰尘飞扬。 他扇了扇灰尘,看了看书籍的内容,仍旧是关于解剖学的。 在翻阅的时候,忽然从里面掉出了几张彩色的照片。 拾起来,借着光线,秦天宏被惊呆了。 这几张照片是关于死亡的写真。 每一张都是不同的人,他们的性别也都不同,无一例外都被人用锋利的手术刀解剖尸体。 尸体的周遭放着绿色的枝叶和藤蔓,腔内的脏腑被扒拉而出,无规律地摆放着。 乍看上去,宛如一朵绽放的红花,妖异非常。 每一张照片都是一朵被现代技术记录的可怕花蕾。 秦天宏快要抑制不住体内的恶心,他感觉到自己的胃部在翻涌。 这样的艺术,他作为正常人实在是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恶心,病态,怪物...... 各种带着贬义的词汇忍不住从嘴巴里面吐出。 翻到照片的后面,其上还写着解剖的日期和一行字: “纪第一次解剖。” 再翻开别的照片,相同的字迹,不同的时间和次数。 看完后,秦天宏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放下照片,闭上了眼睛,开始在脑海中驱散那些惊悚骇人的血腥画面。 他猜对了,鬼屋老板就是个压抑许久,彻头彻尾的变态。 联想到废弃医院这个剧本的相关剧情,秦天宏明白了一些东西。 鬼屋老板肯定和真实事件中的那个废弃医院有着相当大的联系。 这些被解剖的尸体或许就是医院提供给鬼屋老板。 想明白了这些关节处,他只觉得通体发寒。 人真的比鬼还可怕...... “咯吱,咯吱,咯吱——” 刺耳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面响起,而后又瞬间消失。 秦天宏如惊弓之鸟,应激式地快速地扫视着还算大的房间。 视线事先落到的是还没有仔细查看的休息区域。 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摆放着台灯的床头柜。 床上的被单被堆叠地极为整齐,没有藏着人的迹象。 奇怪,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因为声音消失的太快,且房间空旷,他并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 幻听嘛? 他走到休息的区域,不断地用手中的光线探查着每一处角落。 灰尘和蜘蛛网随处可见,但却也没有别的东西。 最终,视线落到紧闭柜门的衣柜上。 这个衣柜表面光滑,还有一面镜子,正对着床铺。 看到这样的布置,秦天宏感觉十分别扭。 镜子对着床,在风水学上可是一件非常忌讳的事情,而就算是唯物主义者,也不可能会这么布置才对。 因为镜子是能反射光线的,即便是最微弱的光线,一旦反射到床上,就会造成床上休息的人出现神经衰弱,睡眠质量差等不良反应。 尽管这种事情因人而异,但无论如何镜子正对着睡觉的人有弊而无利。 这大概就是变态疯子和正常人思维最大的不同吧。 想着,他凑到了衣柜前面,用手指头钩住了拉口。 衣柜是拉动式的,需要推开。 在刚才的声音响起后,房间内就再次陷入寂静。 除却呼吸和心跳声,秦天宏听不到其他的杂音。 手指用力,衣柜门被打开,里面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可怕场景。 烫熨好的衣物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面,一边是便服,而另一边则是完全相同的白色医大褂。 “......” 鬼屋老板似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医生。 秦天宏看着衣柜里面的衣物愣了几秒,他用手拨弄着这些白色医大褂,每一件衣服都被清洗过了,上面没有任何污渍。 而其他的便服做工都相当讲究,就连polo衫都是有名的牌子。 除去心理变态这个问题,鬼屋老板品味还不错,他在心里面评价了起来。 “咯吱,咯吱,咯吱——” 奇怪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再次响起,听的秦天宏心头一颤。 这一次,他听的很清楚,声音是从办公区域传来的。 把衣柜的门缓缓推移关上,他僵硬地偏转过头看向另一边。 门外射进来的微弱光线中,办公桌后面的真皮旋转躺椅微微抖动。 从这个角度,秦天宏也终于发现了背对着门的巨大躺椅,上面居然坐着一个人...... 他没想到那张足以容纳两个人的躺椅上面坐着人。 许是灯下黑,所以没有发现这个在房间里面坐着的家伙。 秦天宏很肯定对方绝对不是人,至少不是活人。 从进来的开始到现在,在这种静到能闻针落地的环境下,他只听到过自己的呼吸声。 死人还是鬼物? 因为恐惧,他没有敢把光线再打到座椅上。 用肉眼丈量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和门口的距离,秦天宏心里面有些绝望,太远了,就这么从这个坐着的家伙眼皮底下逃跑,是很难的事情。 尽量让情绪镇定,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咯吱,咯吱,咯吱——” 恼人的声音没有再停止,反而不断持续地响起,惹得秦天宏完全无法控制心里面地恐惧。 鬼物里面只能使用普通道具,在鬼物的眼皮底下,他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声音逐渐变大,在秦天宏的眼角余光中,背对着门的躺椅彻底转了过来。 坐在上面的人是个男性,鹰钩鼻,三角眼,脸色惨白,正如同石像般瘫软地躺在躺椅上。 他的胸前还插着一把短小的手术刀,银色的刀炳反射着光线,非常晃眼。 那是自己要找的手术刀嘛? 秦天宏瞥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胸前的手术刀。 在躺椅彻底转正后,就没有再发出噪音,躺在上面疑似尸体地男人也没有任何动作,他无神的眼睛涣散,正看着大开的房门。 观察了几分钟,秦天宏大着胆子把手中的光线照了过去。 坐在躺椅的男人仍然不动,他像是完全没了生息。 不是鬼物,是死人。 可为什么会转过来? 毕竟这里是鬼屋,莫非自己触发了什么机关? 他转过身向男人走去。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自欺欺人也没有意义,倒不如走过去看看。 鹰钩鼻男人没有因为秦天宏的靠近做出任何反应,而是静静地躺着。 待秦天宏走到办公桌前,他也完全看清楚了男人的全部长相。 这个男人的样子他在资料里面见过,是鬼屋的一个老员工。 光线在男人的脸上晃悠,他没有神采的瞳孔扩张开来,里面带着死人惯有的斑斑点点灰色浑浊。 确认对方暂时没有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秦天宏开始打起了男人胸前手术刀的注意。 这可是关系着生路的重要器具,他一定要拿到。 空着的手在驱使下,往手术刀探去。 很快,手指触碰到了冰凉,让他心神为之一震。 五指并拢,秦天宏握住了刀柄,准备手腕发力把刀拔出。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去拔掉那把手术刀。”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说话间还有气喘。 ...... 第八十九章 推断 秦天宏被身后忽然传来的人声吓了一跳,手也下意识地脱离了冰凉的刀柄,他僵持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坐在躺椅上的男人尸体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变,微微垂着头,目视前方。 “呼——” “是我。” 男人的声音继续传来,听上去很耳熟,秦天宏紧张的神色随之放缓下来,原来是樊仁。 他转过身体看向门外站着喘气的樊仁,开口说道: “后宫佳丽三千人。” 听到这话,樊仁挑了挑眉,脸上露出有些牙疼的表情:“铁棒也会磨成针。” 这是两人在进到鬼屋约定好的暗号,为了以防有鬼物冒充他们。 “这个段子暗号真是低俗透了。” 对完暗号后,樊仁忍不住吐槽起来。 “看来确实是本人,否则也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秦天宏的身体放松了许多,笑着说道。 眼前的男人就是这么奇怪,即便是在诅咒之地,也总能给人一种他在便能很安全的错觉。 “......” 樊仁没有搭腔,他的视线掠过秦天宏,开始打量起转椅上的男人。 “你为什么会叫我停止拔这把手术刀呢?难道有危险不成?” “直觉。” 秦天宏得到这个答案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把话说下去。 没有理会对方,樊仁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边走到办公桌前。 手机的光线打到尸体灰白色的脸上,他的目光不断地在男人地全身上下徘徊。 “这把手术刀不是致命伤。” “为什么?”秦天宏转身和樊仁并肩。 “手术刀太小了,基本上是不可能作为凶器的。他的嘴角处有白色唾沫残留,耳洞和鼻子下方人中都有血迹,没有被衣物遮盖的皮肤表面还有浅显的青紫色络纹。” 樊仁眯了眯眼: “以及手指甲呈现出黑灰色。” “那你能看出是什么药品嘛?”秦天宏问。 “我不是神,没有相关的检测机器的情况下,做不到用肉眼判断出毒物的种类。” “还有,如此明晃晃地把重要任务道具手术刀显露出来,你居然没有起疑心,好歹是青阶的神选者,过于的不谨慎了吧?” 如果不是忌惮这具尸体藏着什么杀机,樊仁其实是想戴着乳胶手套上手好好地检查坐在躺椅上的男人。 这个男人大概率和那位医院院长的死因差不多,都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嗯,的确,我太想当然了,可这把手术刀很重要,关系到鬼屋任务的生路。” 秦天宏拍了拍头,懊恼自己的冲动。 的确,如同樊仁所言,他太不谨慎,差点被生路给迷惑住,忽略了潜藏的危险。 “生路?你确定?” “你这是什么意思?” 樊仁皱起眉头: “任务的提示可从来没有具体描述过手术刀的模样和所在地点,你凭什么认为这就是我们要的那把手术刀?” “......” 秦天宏无言以对,因为樊仁说的很有道理,大概是因为急于找到线索,从一开始,他自己的思路就出现了问题。 “万一......” “嗯,不排除这就是那个重要的道具手术刀,虽然可能性不大,谁知道诅咒之地会不会故意恶心人,玩虚虚实实的那一套。” 樊仁打断对方的话,他的余光瞥到了架子上的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面的器官。 “我记得这里应该是鬼屋老板的住处吧?” “他的背景资料里面并没有提及其学过医才对。” 凑到瓶瓶罐罐前,樊仁拿起一瓶近距离地端详起来,就差没有把眼睛贴到瓶壁上面。 秦天宏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男人的举动,脸上抽搐着:“......” “真东西,不过泡的时间有些久了。” 樊仁把手中的玻璃瓶重新放回去: “暂且不谈坐在躺椅上的那位仁兄,先交流一下我们各自调查的情报吧。” “好。” 交流了大概十几分钟,两人谈了谈各自遇到的事情,和调查的线索。 听完秦天宏的叙述,樊仁开始走到书架庞翻阅起来。 “我们两个人得到的线索情报交汇在一起,基本上可以判定一件事情。” “你是指鬼屋老板之所以有这么多的钱财,都是因为真实事件中的这个私家医院提供的嘛?” “这些书挺专业的,甚至有一些我都没有接触过。”樊仁没有马上回答秦天宏,而是低声自语。 “没错,但也不完全对。”樊仁低垂眼帘,看着鬼屋老板在书上做的详细笔记。 “真是一个好学的家伙,从字里行间就能看的出来鬼屋老板很痴迷这些关于解剖的知识。” 听着樊仁自顾自的说话,秦天宏只得开始自己思考。 “啪——” 书本被合上。 樊仁重新走回到办公桌前,把电脑显示屏转了过来,检查是否通电可以使用。 他全然把站在一旁的秦天宏当成了空气。 可惜的是,电脑显示屏并没有通电,即便是好的,也根本无法使用。 歪着头看了看尸体,他的手指继而拾起桌面上的那几张照片。 照片拍摄的很有艺术感,想来鬼屋老板很喜欢自己的杰作。 作为法医,樊仁倒没有像秦天宏那样觉得反胃,比这恶心好几倍的尸体他都见过。 而且反正隔着照片也闻不到味道。 最久远日期照片里面的尸体解剖手法很稚嫩,樊仁一眼就能看的出来这是新手所为。 但随着时间日期的推移,照片上的尸体解剖得越发熟练。 综合所有时间,跨度在半年左右。 这家伙很有天赋,是块学医的料。 至于鬼屋老板的审美,樊仁不做评价,尽管他其实有些反感这种作践生命,不尊重亡者的所谓艺术。 他抬眼看着前方,面如沉水,漆黑的眸子倒映出鹰钩鼻男人那张布满尸斑,挎着的死人脸。 死人和活人面相上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和不同,正常情况下,用肉眼是可以分辨出来的,毫无疑问,这个坐在躺椅上的男人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息。 虽然确定眼前的是死人,但这里可是诅咒之地,发生什么都不意外,他猛然抬起手,在躺椅上的男人眼前晃了晃。 意料之中,没有任何反应。 樊仁把照片放在桌面上,站直身子,走向房间的休息区域。 出于强迫症和谨慎,他必须要自己重新检查一遍整个房间。 衣柜被推开,手在各式的衣物上翻动起来。 确定没有发现遗漏的线索,他顿了顿,拿起其中的两件白色医生大褂,然后把衣柜门拉上。 秦天宏不解地看着樊仁,他不理解为什么要拿出这两件衣服。 “穿上它。”樊仁抛了一件给秦天宏。 秦天宏接过,有些迟疑地说道: “为什么?你确定必须穿这个嘛?” 对于穿死人的衣服,他还是非常抵触的。 “一个猜想。” 樊仁把白色的医生大褂披在身上,鬼屋老板的体型还要壮硕一些,他很容易就穿了进去。 “这里是鬼屋,解密也好,吓人也罢,本质上就是用来玩游戏的地方。游戏最重要的就是规则,从我们先前都遇到了巡逻者,就能看得出来这是被各种规则构成的空间。” “你的意思是说,就像之前很火的动物园规则怪谈嘛。在以废弃医院为主题的鬼屋里面,那些巡逻的都是医生和护士,而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思考,更好地应对遇到祂们的问题。比如......” 秦天宏点头看了眼手中的白色大褂: “穿上衣服,扮成同类混淆视听?” “宾果,但和动物园规则怪谈还是有很多的不同。”樊仁把大褂的扣子扣上:“这个方法我是猜的,反正试试也不会死,没有任何成本。” “对了,那本找到的笔记本给我一下。” 说完,他伸出手。 秦天宏点点头,拿出怀里面的日记,递给樊仁,接着开始穿起手上还算干净整洁的白色大褂。 樊仁这家伙真的很聪明,他的思维方式似乎与常人不同,更偏向于发散式。 当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其实秦天宏明白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谁也不想在鬼屋里面走着走着,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就要熄灭光线。 黑暗里面,看不到的情况中,容易触碰到红线,触发怪异的事情,视线受阻,很有可能就会莫名其妙地死掉,更不用说他们已经调查到了许多线索,说不定限制在被逐渐解开。 樊仁翻阅着手中的日记,在知道大概内容的前提下,一目十行地开始量子阅读这本日记。 同时,他的脑海里面回想到了曾经看过的鬼屋员工资料照片。 日记的主人樊仁之前还在太平间见过。 没错,冷藏柜里面就有着好几具鬼屋员工被解剖的尸体。 他们即便死后,也必须在这个鬼屋里面工作,做好自己的本职扮演尸体。 先前为了寻找医院院长尸体,他并没有仔细地观察每一具放置在冷藏柜里面尸体的模样。 这还是樊仁在重新翻阅手机资料照片对照鬼屋老板的时候,察觉到的。 联想到护士站接到的那个电话,樊仁怀疑那是诅咒之地任务的某种变相线索提示,应该来源于某个死去的鬼屋员工。 在之后遇到情况来看,那个提示也确实是正确的,鬼屋老板有很大的问题。 尽管如此,樊仁还是不相信如此重要的器具手术刀,会这么简单地就被他们找到。 等等,他翻到写有字迹的最后一页,发现了些许的不对劲。 最后一页和前一页中间似乎有被撕扯少页, 难怪最后一页的内容和前一页完全不搭,被撕掉的那一页恐怕藏着什么重要的线索。 现在去寻找撕掉的页也不现实,樊仁皱起了眉: “我有了一个还算完整的推断,我需要你听一下,看看里面其中有没有漏洞。” 穿好大褂的秦天宏动了动绷紧衣物的身体: “你说。” “首先,从真实事件中的那家医院开始说起。” 樊仁走到沙发旁坐了下去: “这家医院是私人的,一楼和二楼日常招收些许病人看病住院,是为了掩盖其真实的目的,而这个真实目的就是把关押在三楼的精神病人运送到手术室,继而割取他们体内的器官买卖,以谋取暴利。” “那些精神病人估计有许多都不是真的精神病人,而是被抓来的流浪汉或者偷渡客,其他的也大概是被家人抛弃,没有人关心的丧家犬。这些人的死活没人关心,也没人在意,于是便成为医院的猎物。 打上一针麻醉剂,然后推进手术室假装进行手术,这种灯下黑的情况,根本就不会有正常的病人在意,所以一直进展得比较顺利。” 听到这,秦天宏没有发现漏洞,因为这本就是对真实事件发生的一切扩充而已。 樊仁把手中日记本放在玻璃茶几上,这本日记提供的线索其实并不算多。 “而这个医院背后的真正幕后估计就是鬼屋老板,这也能解释得通他改造鬼屋的钱是哪来的。除了钱财,我猜建设的初衷也是为了满足其愈发高涨的解剖人体欲望。” “之后原本的医院院长被杀死,整个事件被揭露,应该就是鬼屋老板所为。” 秦天宏插话道: “你说鬼屋老板就是医院背后的黑手,我没有异议,目前来看,确实如此。但他为什么要摧毁自己辛辛苦苦起家的医院?那可是摇钱树啊。” “大概是因为做的太过火,受到被买通的外国警察或者官员之类的警告。这种生意本来就不可能光明正大做长久,再加上鬼屋老板的解剖手法也练习的差不多,所以才会选择毒杀院长,再放出精神病人暴动杀死院长的消息,使其背锅。 哦,可能也是为了让自己的鬼屋剧本披上一层由真实事件改编的面纱,引人眼球。之所以把医院院长的尸体从国外运回来,应该是为了掩盖证据,还有做成标本什么的吧。” “还记得关于鬼屋老板的背景资料嘛?” 樊仁站了起来,看向秦天宏: “他的父母是因为鬼屋做不下去,由于倒闭欠债从而自杀。或许在鬼屋老板的心里面,这成了执念,成为了他必须完成的执念。又或许,从一开始,建造出医院就是为了筹集资金和准备这个剧本。” “而我们所有牵扯进来的人都是这个剧本里面的演员......” 第九十章 问题 在听到樊仁说这些话的时候,秦天宏陷入了沉思,按照对方逻辑来思考的话,确实大部分如其所言。 “有几个地方,我还是觉得有问题。” 樊仁眯了眯眼,作为当局者是很难完全站到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分析自己的想法,所以这时候队友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什么问题?” “按照你所说的,这个鬼屋的里世界之所以产生,就是因为鬼屋老板的执念,可鬼屋老板是怎么死的? 还有这和我们的任务提示描述也完全搭不上啊,任务是要我们把手术刀插入医院院长的心脏,你又说医院院长是中毒而死,甚至有可能不是真正的生路,我实在是无法理解,后面的逻辑太乱了。” 秦天宏眼眸里面不断闪过困惑。 “我的推断并没有说完,我接下来的话会解答你的问题。”樊仁不急不缓地拿起茶几上的日记本。 “不过事先说明,有用的线索其实并不算多,这些都是我的猜想,就算逻辑是顺畅合理的,也有可能是错的,毕竟这里是诅咒之地。” “说吧。”秦天宏的胃口被勾了起来,他看向日记本,同时大脑还在思考。 “我前面说过了,这个鬼屋被改造成废弃医院的初衷就是老板童年时候执念所致,因为父母就是被鬼屋害死的,所以他才偏执地想要重新把鬼屋做起来。” 樊仁打开了日记本: “无论是巧合还是预先预谋好的,这个剧本都已经在真实事件中的医院被荒废后彻底成立。日记里面说过,把鬼屋改造完全,老板曾经请过直播业内的相关主播试玩宣传,但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最后不了了之。 这里其实就对应了我们曾经在资料里面看到的那个详略不清的意外。” 秦天宏点点头,他其实有想到过这个。 “日记原文是这么写的的:''只有老板扮演的院长,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处,脸色惨白,胸前的衣襟还有着血包留下的血渍。''” “所以?” “我们来猜想一下,这个意外是什么?有没有可能胸前衣襟的血迹并不是血包,而是老板自己的。” “你的意思指的是那个时候鬼屋老板就已经因为意外死掉了?所以鬼屋的里世界也同时形成?任务描述中的医院院长其实说的不是真实事件中的,而是鬼屋老板扮演的那个?” “对。”樊仁翻到最后一页。 “等等,还是有问题,就算彩排用的道具手术刀是真的,那些主播凭什么能够用巴掌大的手术刀把鬼屋老板杀死?” “我没有看到过去的超能力,但我大概能猜到当时发生了什么。应该是鬼屋老板和主播在试玩后,发生了争执,失手把前者杀死,至于你说的无法用杀死鬼屋老板,其实是被任务提示给误导了。” 秦天宏愣了愣,而后瞬间反应过来: “鬼屋老板不是被手术刀插入胸口杀掉的,而是被争执中割喉而死?” “没错,在被杀死后,那些被邀请的几个主播才会如此慌张逃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争执,我们也不用过多地去调查,反正应该和真正的生路无关,而我们也不是负责调查命案,追求真相的警察。” 秦天宏点点头,樊仁说的确实没错,他们不是什么正能量的热心市民老好人,在寻找生路的时候,还要顺便抽空调查真相,为亡者伸冤。 神选者说到底不过是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的求生者罢了。 “你发现医院院长尸体的死法之所以会和任务描述的完全不一样,就是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我们要找的本体。按照这个逻辑,整件事情似乎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秦天宏喃喃自语。 “对,我的大概思路就是这样,但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还是有几个无法解释的问题吧。”樊仁合上日记本,走到办公桌前。 坐在躺椅上的尸体没有任何动作,耷拉着头部,就像是石雕,看上去有些奇怪。 现实中这应该是正常的,死人本来就应该有死人的样子。 可这里是诅咒之地,尸体胸膛上还插着有可能是关系到生路的道具,对方就不应该只有死人的样子。 这个想法听上去很奇怪,樊仁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任务做的太多,所以得了ptsd。 秦天宏沉吟片刻: “你说了,在二楼太平间见到的鬼屋老板是可以活动的,并不是单纯的尸体,我们根本无法靠近他。毕竟我们的高阶道具都被限制住了,不可能仅凭着普通级别的道具和人类体质,拿手术刀插入对方的心脏。 还有,我在发现日记本的宿舍房间里面,看到那个泡在厕所水里的眼球,我因为光线原因,错误地判断了那是道具。现在看来应该就是真实事件中废弃医院院长遗失的那颗。 这具尸体虽然按照你说的逻辑推断,确实是迷惑我们的障眼法,但不排除这具尸体上隐藏着破解生路,能够接近鬼屋老板的方法。” 他停顿了几秒:“以及最后一个问题,这把明晃晃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手术刀究竟是不是杀死鬼屋老板的那把。” 言罢,秦天宏的视线也落在了鹰钩鼻男人的身上。 “先假定这把手术刀是我们要找的,在我们拔出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樊仁的手指触碰到了手术刀,用最简单的穷举法就好: “两种情况。一,无事发生,真皮座椅旋转过来也只是为了展示线索道具, 二,结合先前的分析,这里本质是鬼屋,这把刀或许有可能就是封印这个鬼物的道具,这样的设置就是一个机关,利用神选者对道具的渴望,诱惑其拔出来。就像你前面那样,忽略了危险。 而当我们拔出来,他就会苏醒,瞬间把我们两个都杀掉。” “万一不是呢?”秦天宏下意识接话,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樊仁刚刚说的分析里面。 “同样是这两种情况,交叉排列就可以了。” 樊仁握住手术刀的光滑刀柄,低垂着头颅的尸体没有反应。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有可能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东西是假的,我们也必须得试一试吧......”看到樊仁握紧刀柄,秦天宏脸色紧张起来,他怕对方没注意就把手术刀拔了出来。 万一是第二种情况,那就可以直接打出gg了。 他们两个人都会死在这个鬼地方。 想想就觉得憋屈。 “我们进来是为了找你的哥哥,把他救出来,目前为止,我们两个都没有遇到他......” “他没有死,我能感觉到。”秦天宏打断了樊仁的话。 “嗯。” 樊仁倒没有怀疑,同母同父的兄弟有科学解释不了的心灵感应也不奇怪,更不用说他接触到了诅咒之地这种完全不合理的维度世界。 “我要纠正你一点,我们没有必要去把拔这把手术刀。”樊仁微微弓身,歪着头盯着鹰钩鼻男人那完全涣散的瞳孔,像是在和其对视。 看着樊仁这奇怪的动作,秦天宏莫名觉得心里发寒,尽管明白这是对方在用做法医的经验,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 犹豫了几秒,他开口问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是利和弊的缘故。” 樊仁松开握着手术刀的手,站直了身体: “我们没有鉴别和确保生命安全的方法。现在去取这把刀的风险实在是太大,和收获根本不成正比。就算这个真的是我们要找的手术刀,也应该是调查出完整的生路后做计划,再重新来房间取这把刀。记住,谨慎才是活下去的秘诀。” “可太过谨慎的话......” “他是尸体啊,他不会动的,我们无视他就好了。”樊仁转过身。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不嫌麻烦的话,就推着他到处逛呗。” “......” 秦天宏被樊仁清奇的思路堵得无话可说。 “你看,这个真皮躺椅的脚部还有可以推动的轮子,应该不需要太多的气力。”樊仁蹲下身子,他竟然不是开玩笑,真的有考虑要不要推这个尸体。 “算了吧,万一遇到突发情况,我们把尸体舍弃了会很难找的,还是先把他放在这里吧,至少我们知道了放置的地点。”秦天宏开口说道。 “有道理。” 樊仁站起来笑了笑,而后拍拍手。 不知为何,秦天宏总觉得对方的性格似乎在慢慢地发生些许变化,从在狼人副本相遇时的冷漠,到现在的鬼屋,好像开始变得逐渐像个人起来。 这种变化很细微,细微到必须非常仔细才能察觉出来。 “怎么了?” “是还在想另外两个问题嘛?” 秦天宏嗯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第一个问题我现在也暂时想不到如何解决。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行。” 樊仁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色医生大褂,把日记本收进怀里: “第二个问题,我的建议是我们先到那个房间把眼球从厕所里面取出来,那具尸体的确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线索。” “那就走吧。”秦天宏瞟了眼稳如磐石的尸体。 “到现在都没有动欸。” 樊仁忽然开口: “看来真有可能只是尸体而已,你说对吗?” “......” 秦天宏想要开口回答,却发现樊仁说话的对象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那具尸体。 他把樊仁变得像人这个想法马上摁灭,见鬼,怎么可能会有正常人和尸体进行交流。 “该走了。” 不知何时,樊仁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开始催促起来。 秦天宏摇了摇头,往门口走去。 待两人都走出去,樊仁轻轻地把门关上。 在秦天宏不解的目光中,他解释着这是在尊重死者。 走道一旁洒进来的月辉依旧清冷,也没有减弱。 光影交错映在靠近外走道樊仁的脸,让他看上去有些怪异。 “你应该也猜到了你的哥哥是出于某种目的,才把我这个老朋友引到这个鬼屋里面来的。” “有猜到。” “嗯,不过,我最好奇的是,他为什么会把你牵扯进来。想把我引导过去,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而不是借助你的嘴巴。作为兄长,他肯定知道你也会一起进来的。”樊仁露出思考状。 “我,我不清楚......”在被提到自己的哥哥秦天瑞时,秦天宏脸色明显晦暗了起来。 “在你的眼里,秦天瑞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听真心话。” “完美,无论是相貌,品德,智商,情商,都是极为出众的,他就像是被上帝钟爱的家伙。” “还有呢?” 两人已经走到了第一个房间门旁。 “.......” 秦天宏沉默片刻,语速缓慢:“唯一能够被父母看到,让人嫉妒的家伙。” “你知道老二定律嘛?” “我虽然不懂这个专业名词,但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要用这种如同心理医生的口吻和我说话,我讨厌心理医生。” 樊仁把门推开: “这样嘛,真是可惜了,找到一个对的心理医生其实还是蛮有用的。” “你是法医。” 樊仁走进宿舍房间:回了句:“也可以是心理医生。” “总之,还是那句话,不要因为你的恶念,导致这次的任务全员覆灭。” 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补充道:“或许,你的哥哥秦天瑞早就察觉到了你深埋心底的恶意。” “......” 秦天宏沉默不语。 “你们的家事我管不了,但如果你因为这愚蠢又可怜的恶意,害了我唯一认可的朋友,我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樊仁的语气冰冷又深邃。 见敲打的差不多了,他打着光线往厕所走去。 像秦天宏这样聪明的人,他并不怕对方会因为这种事情发怒。 除了暴发户,在那种豪奢大家族里面,作为直系的子嗣,一般受的都是精英式的教育,有着相当的城府,即便心中不满,也会以大局为重。 戴上乳胶手套,他把漂浮在秽浊水面的眼珠子拿了出来。 眼珠子被保存的很完好,没有流失水分呈现干瘪,就像是刚刚被挖出来的一样。 站在房间内等待的秦天宏这时候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第九十一章 目的 一股被鬼物注视的的恶寒瞬间涌上了秦天宏的心头,如果没有感觉错的话,那是来自于亡者的恶意。 是鬼屋的巡逻者? 还是鬼屋老板房间里面那个坐在躺椅上的尸体?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秦天宏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时候,樊仁也拿着眼球从厕所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门口站着个人。 那个身影背对月光,看不清楚脸,只能看到其穿着一身白色的医生大褂。 是巡逻者...... 在看到这个巡逻者的时候,樊仁并没有熄灭手中的光线,反而冷冷地看向站着的人影,他低声开口对朝向自己的秦天宏开口道: “别熄灭你手中的光线。” 准备关掉手电筒功能的秦天宏闻言一愣,他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刚要说些什么,但又想到了为什么樊仁会这么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别害怕,他没有动。” 秦天宏:“......” 他真的受不了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背对着鬼物,心里面的压力可是很大的。 “居然拿我们两个人的性命做实验,你真是个疯子。” “他要是冲过来,把灯关掉就好了。”樊仁语气里面不带着一丝情绪。 “如果他冲过来,关掉灯也于事无补呢?” “不会的。” 樊仁满脸笃定,甚至开始观察起手中的眼球。 秦天宏没有理会樊仁,把手中的光线熄灭。 站在门口的人影盯着屋内的两人,一动不动,几秒钟后,他又拖着脚步往出口的反方向走去。 “他走了,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樊仁瞥了眼门口。 “呼——” 秦天宏听到巡逻者离开的声音,紧绷的身体随即松懈下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而后重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就在刚才,自己和死亡不过咫尺,在跳着面贴面的拉丁舞。 “说好的谨慎呢?” “我说过了,这是没有成本的,最谨慎的选择自然就是好好检验这个推断。” 樊仁从里面的口袋中拿出一个日常用的塑料制真空袋,把手中还保留活性的眼球放了进去,接着抽掉手上的乳胶手套,扔在一旁。 “如果这个推断是正确的,对我们的实际帮助很大。” 秦天宏的脸色好转了些许:“无论如何,在我眼里,你都是个疯子。” “诅咒之地或许只有疯子才能长久地活下去。” 樊仁把被填充的真空袋放入白色大褂的口袋中。 “接下来,我们最后去医院的三楼看看。” “我记得那里是关押精神病人的地方。”秦天宏也没有犯蠢,过于纠结刚才樊仁的作死行为,他明白对方说的话是有几分道理。 “对,没有调查过的地方也只剩下那里了。”樊仁环视了一圈所在的宿舍房间后,就走过秦天宏的身旁,雷厉风行地往门口走去。 秦天宏倒是没有异议,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他默默地跟着樊仁走出房门。 “我们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有如下几个,一,确认鬼屋老板房间里面的那把手术刀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不是的话,应该怎么找。 二,找到能够近身鬼屋老板的方法,把找到的手术刀插入到其心脏上,完成任务。” 樊仁按照着记忆里面的地图,带着秦天宏朝宿舍的出口方向走去。 这栋员工宿舍只有一条走道可以通往废弃医院。 “先抛去那两个问题,在厕所捡到的眼球你发现了有什么线索嘛?” 秦天宏时不时地往身后看看。 “暂时没发现。疑点的话,大概就是这个眼球不知为何被挖下来,居然还能保持正常的湿润状态,没有干瘪。 不过考虑到这里是诅咒之地,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这个疑点也不算疑点吧。” 樊仁说话的语气还是没有任何的恐惧或者其他情绪,像是个机器人。 “如果把眼球放回原处呢?”秦天宏说道。 “不清楚,但我认为应该没用,听上去太简单了。” 两人走入到一条完全密封,没有月光的幽暗通道中。 可以看到的视野一下子随之减少了许多。 “那你觉得眼球会有什么用?” 樊仁眯了眯眼:“提示,这个眼球或许是一个提示,又或许......” “是一个障眼法?” “嗯,都有可能。” “不知道到医院三楼我们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秦天宏变得有些多话,显然他心里面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樊仁一样,能够彻底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随机应变吧。” 他们面前的拐角处忽然亮起了微弱的光,樊仁也立马停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有光,是其他的神选者嘛?有没有可能是我哥哥。” 秦天宏也看到了光,他小声地说道。 樊仁微微摇头:“应该不是,可能是电梯或者安全出口牌子的灯光吧。” 他记得地图里面这里是有一处电梯的,只不过在来的时候,没有亮起灯。 “怎么可能,整个鬼屋的电源应该早就被断掉了。电梯怎么可能还可以使用?”秦天宏有些不可置信地说。 “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樊仁又迈开的自己的腿。 “喂......”秦天宏完全无语,他无法理解这个男人为何不害怕。 没有理会秦天宏的呼声,樊仁自顾自地转过了拐角。 “没事的,真的是电梯。” 得到樊仁的肯定,秦天宏也只得跟了过去。 眼前的一幕让他更加觉得奇怪。 拐角处确实如樊仁所言,就是电梯,而且是一个正在敞开着门的电梯。 那些微弱的光就是从电梯内部发出来的。 “见鬼,这个电梯凭什么能使用,明明其他的灯什么的都不能使用。” 樊仁摩挲着下巴:“大概是因为有独立的发电机供应吧。” “我们要不要坐这个电梯?省点时间,好快点进入医院的三楼。”秦天宏提议道。 尽管电梯看上去可疑,但似乎并没有危险。 “想死的话,可以进去。” “什么?” 秦天宏有些疑惑。 “这里是鬼屋,坐电梯遇到鬼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嘛?” “你指的是规则?” “嗯。” “可里面什么都没有。” 樊仁无耐地说道:“我看到了里面有东西,进去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秦天宏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眸子里面全是困惑: “你看到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被鬼遮眼了?” “字面上的意思,继续往前走吧。”樊仁懒得解释,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无益,他拿着手机转身。 看着身旁打机锋的男人离开,秦天宏下意识瞥了眼电梯方向。 电梯的两扇铁门,不知为何开始逐渐合拢,在即将合拢的时候,他看到了手指大的门缝里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眼睛中夹杂着各种情绪,有嫉妒,怨毒,以及惋惜...... “轰——” 电梯门被彻底关上,只有外面按钮射出的几点红光。 秦天宏呆在原地,全身都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心脏猛地收缩,秦天宏整个人像是炸毛的猫跳到一旁。 “你在干什么?我不是说继续往前走嘛?” 樊仁那张时刻没有过多表情的脸进入眼中,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看上去面色有点苍白。 “我......” “我也看到了。” 秦天宏大口喘着粗气。 “哦,走吧。”樊仁脸上露出难掩的不屑。 “你......” “别结巴了,看上去真的很蠢。” 樊仁说完就往先前的方向走去,只留下秦天宏一个人站在原地,怀疑人生。 作为一个青阶神选者,秦天宏也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他的胆量比大多数人都要强,饶是如此,在看到那只可怖的眼睛后,依旧心生寒意。 按照樊仁所说的,对方早就看到,怎么可能一点表情都没有,就仿佛司空见惯了般。 看着男人的背影,秦天宏愈发觉得其并不简单。 快速地收拾着各种负面的情绪,他快步跟上了樊仁。 “我们至少需要走上二十分钟的路程,你最好不要再一惊一乍的了。” 听到樊仁的教训,秦天宏头有些大,明明他才是先进入诅咒之地的前辈,居然要被一个没完成几场任务的新人臭小子教训。 等等,说起来,对方好像是和自己一个等阶的,难道其实是他太废物了? 想到这,秦天宏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 “好。” “说不定你的哥哥也在医院三楼呆着。”樊仁边前行,边点亮手机屏幕,翻看起地图,以确保万无一失。 “行......”秦天宏无力地回答,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还有个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 樊仁看着手机里面各种事先做好的背景资料,挑了挑眉。 秦天宏已经懵了:“什么问题?” “在你哥哥,我,还有你,没进来这个鬼屋里世界之前,总共就有六人失踪。他们应该都是神选者。再除去因为前面神选者死亡,被强行拉入诅咒之地的倒霉直播三人组。 那么,最开始那三个人,疼痒天下,许昊龙,侯国玉的尸体不应该在警方进行调查三人组失踪的时候,在表世界的鬼屋找到吗?” 秦天宏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没错,正常情况下,那三人的尸体应该早就被找到。就算是存于现世的诅咒之地,也不可能会吞掉神选者的尸体才对。” “又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很有可能关系着生路也说不定。”樊仁若有所思。 “踏,踏,踏......” 此刻,两人前方的空旷走道里又响起了奇怪的回响声。 “有人朝我们走来了。” 樊仁皱起了眉毛,刚才已经验证了猜想,按道理来说,他们穿上了白色的医生大褂,不可能再被巡逻者攻击。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别的未知鬼物,或者其他的幸存神选者? 秦天宏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点点头,神色警觉地看着前面只有差不多两米可见度的漆黑走道。 那个像是脚步声的声音由远及近,蔓延在静谧的走道中。 很快,光线中一个同样穿着白色医生大褂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 光线没有照到对方的脸,只照到其脸部以下的身体。 人影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左右。 怎么可能? 樊仁有些惊愕,莫非先前的验证是错误的? “我说,你们两个傻站在原地干什么?” 人影忽而开口,声音温和。 “哥哥?”秦天宏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嗯。” 人影的脸暴露在光线中,是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 “原来是你。”樊仁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算起来,他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和对方见过面了,所以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小樊,好久不见。”秦天瑞眯着眼,嘴角勾起笑。 “先别过去。”樊仁拉住想要靠近的秦天宏。 “我是真的。” 秦天瑞笑了笑: “如果不信,小樊你可以拉住我的手。” 闻言,樊仁的瞳孔猛然收缩,他缓缓松开秦天宏的胳膊。 秦天宏不理解自己哥哥说的这句话,更不理解为什么在说完这句话后,樊仁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你,你怎么会知道?” 看着秦天瑞伸过来的手,樊仁搭了过去,有体温,最重要的是,他从对方的身上看不到死前的记忆。 “你应该已经确定了吧。”秦天瑞把手收回。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个鬼屋里面?” 樊仁脑子里面全是疑惑,他压根就没有和秦天瑞提到过自己的通灵体质。 “外面的现实世界,你早就被监视了,身边有太多的探子,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把你找过来,在诅咒之地里面是无法被监视的,也方便说一些事情。” “监视,这是什么意思?是谁在监视我?” “有很多股势力,我不能说太详细,总之你心里有数,提防着点就好。” “我养父是嘛?” 秦天瑞摇摇头:“不是,你可以放心。” 站在旁听的秦天宏则陷入了懵逼状态,他没想到樊仁的身份这么特殊,会被派人监视。 “其实从一开始进入到诅咒之地,你就已经是被人安排了。”秦天瑞接下来更是语出惊人。 第九十二章 楚门 樊仁在听到秦天瑞说出这句话后,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反而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表情。 “你在害怕,对吗?”秦天瑞的笑容有些无奈。 秦天宏看了眼樊仁那张没有什么过多情绪流露的脸,更加不解。 “哥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小宏安静点,我们三个人都在这,这个不算高阶的鬼屋任务肯定能完成,所以我们的时间很多,你就默默地听着就好了,听不懂实际上是件好事。” 秦天瑞用右手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秦天宏只得闭上了嘴巴。 “你还是老样子,喜欢用没有表情的脸掩盖心里面翻涌的情绪。” 秦天瑞看向樊仁,他颇为体贴地说道: “如果你希望我停止说下去,我可以闭嘴的。” 樊仁的眸子失神地看着秦天瑞,正如对方所言,他的心里面此刻正受着巨大的煎熬,只不过一如既往地用尖锐的刺保护着自己柔弱的内心。 如果有一天别人告诉你,其实你一直生活在楚门的世界里,身旁的大部分人,甚至包括街边的小贩都有可能是抱着其他目的接近监视你的,想必大部分人都会失去理智,彻底崩溃。 “说。” 没有太多的天人交战。樊仁直接了当地开口。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你想的没错,我在大学时候是故意接近认识你的,我也是监视者的一员。”秦天瑞满脸歉意,嘴角的笑收了起来。 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从来不需要过多的赘叙,再加上秦天瑞和樊仁相识已久,自然明白后者想问什么。 樊仁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出乎意料,只是眸子里面映射的光忽而暗淡了些。 “小樊,你实在太聪明,就像个设定好的程序机器。在我说出你被监视的时候,恐怕你就已经联想到了很多东西吧。”秦天瑞苦笑。 “我回到d市,接手法医的工作,没过几天就碰到了那具被诅咒的尸体,不是意外,而是安排好的,对嘛?” “对,我不清楚是那家势力所为,但那是所有势力都统一决定的,当你回到d市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被已经人为地干涉改变。” “那么黄山,他有问题嘛?”樊仁下意识地追问。 “我不清楚,但大概率......其实你心里面已经有数了,烙印之眼不是特定的人可以看到,而是所有人,只要接触到就会被转移传染。 作为第一个接触尸体的老法医,黄山不被传染只能说明了一件事情,他也是神选者。” 秦天瑞的眼神里面带着同情。 樊仁被对方这恼人的目光弄得心里面忽而燃起了一阵无名的火。 他随即想到了黄山那句有些奇怪的话。 “实际上,我们本来就是披着一张人皮行走的骨架,从某种角度来说,人类也是另类的怪物。” 怪物是什么? 官方的解释是指怪异的物类。本出自《史记·大宛列传》里的一句话:“於是大觳抵,出奇戏诸怪物,多聚观者。” 广义上,就是不在生于星球,坐井观天,自诩高等文明的人类认知的任何一切事物。 而在成为神选者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身份,开始往正常范畴认知外的怪物发展。 所以黄山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大概算是自我安慰吧? 一切都已经了然清晰。 被人愚弄不自知,看不到的黑手把他耍的团团转。 胸腔里面的那团火像是得到了助燃剂,愈发升腾。 “王胖子和吉良吉影其中有一个,你必然认识,否则不可能到现在才找机会告诉我这些。”樊仁的眸子变得深邃而幽冷。 “不,不对,你认识的就是吉良吉影,你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别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能说的我自然会告诉你。” 秦天瑞转而把手搭在自己的弟弟肩膀上,神色严肃: “小宏,今天听到的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否则就算是我们秦家也不可能保得住你。” “我,我明白了。”秦天宏还是第一次看到只会眯眼笑的哥哥露出那样的表情,就好像在恐惧着什么。 能见度不高的走道里面,三人围成了一个圈,站在原地。 周遭静的可怕,除了在场的各自呼吸声,其他的声音一概都没有。 樊仁尽量整理着脑海里面乱作一团麻的思绪,他试图控制急促的心跳和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事情超出掌控,往未知发展对其来说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情况。 “没事吧?”秦天瑞察觉到了樊仁的行为,关切地问道。 “和你无关。” 樊仁依旧是冷冷地回答,接着他按耐住心中的怒火,语速缓慢地说道: “王胖子,王胖子是不是也是监视者?” “抱歉,除了你的养父我能够确定不是以外,其他人我都不清楚,监视者可能是任何一个人。”秦天瑞摇头。 “他应该是,因为巧合太多了。”樊仁自语道。 身旁的两人都发现了樊仁的不对劲。 “没必要揣测,你知道有这回事就好,一直胡乱猜测反而会让你陷入怀疑的怪圈里面。”秦天瑞忍不住劝说。 “这种话从你的嘴巴里面说出来,不觉得讽刺嘛?”樊仁终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的大脑像是机器过载了般,一片混乱。 “抱歉。” 秦天宏看了眼樊仁,神情复杂地说道: “冷静一下,哥哥肯定有自己的难处,他现在能说出来,就说明了这一点。” “什么时候开始的?” “监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樊仁重复了一遍问题,显然,他的情绪完全失控,做不到理性地分析。 “从你被樊振从孤儿院领养走就开始了。” “所以,原来我真的是楚门。” “真可悲啊......” 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樊仁就算是情绪失控了,脸上的表情也仍然看着非常冷淡。 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仿佛被割裂开,像是两个人。 “真的很抱歉。”看着友人现在这样,秦天宏叹了口气,继续道歉着。 “我四岁之前的记忆消失了,你知道那段过往嘛?” 樊仁宛如梦呓地吐出这句话。 “知道一些,但我不能说。” 秦天瑞像是那些三流电影和小说里面的脑残角色一样,明明知道什么,却隐藏着,总是给出模糊不清的答案。 “是限制吧?”樊仁再次开口。 秦天宏没听明白,但他的哥哥却点了点头:“对,类似于诅咒之地里面的限制。” “你不惜自己身陷险境,花费大功夫,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彰显你是个大好人?”樊仁言语变得极为有攻击性。 “不,这也关系到我自己的目的和利益,所以才会和你说这些。”秦天瑞很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 樊仁沉默片刻,声音带着些许嘶哑: “我们是朋友嘛?” “是。” 秦天瑞回答地干脆利落,没有半点迟疑,他大大方方地看着樊仁那双仿佛可以洞穿人心的眼睛。 “除了提醒你小心注意之外,还有一个东西要交给你。”秦天瑞从怀里拿出一个玉质的吊坠。 吊坠雕刻的很精细,光线打在上面,让其看上去玲珑剔透,宛如琉璃。 那是一条鳞次栉比的大蛇缠绕着一只展翅利啸的鸟禽,两者相互交融,不分彼此,乍看上去像是个蛇鸟一体的怪物。 “这不是鬼市的入场证嘛?” 秦天宏满脸惊讶,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哥哥手上的那个玉佩。 “亦蛇亦龙,亦禽亦凤。龙蛇和鸟禽是世界各国神话里面最常提及的两种生物,祂们掌握着至高的权和力。” “哥哥,这个东西不是只有绿阶之上的人才有资格接触到嘛,你怎么会有?” “偶然得到的,这不重要。” 秦天瑞的手掌摊开,把吊坠递给樊仁。 樊仁在短暂的缄默和冷静后,他恢复了些许理智: “鬼市是什么意思?” 他当然不会把正常人认知里的鬼市和神选者说的鬼市混为一谈。 “高阶神选者交易道具积分,还有情报消息的地方,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只是蓝阶,进不去。” “听上去应该价值不菲,你自己留着就好了。”樊仁拒绝道。 “不,你必须拿着,相信我,你需要的。” “为什么给我?” “我想要看到伟大的神迹。”秦天瑞露出狂热的表情,像是科学狂人对真理的热切追求。 得到这个奇怪的答案,樊仁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自己再追问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明确的答案。 “你必须拿着。” 秦天瑞强行塞到了樊仁的手里面。 与此同时,吊坠的描述和用法也瞬间进入了他的脑海里面。 樊仁没想到这个吊坠比想象中的还要价值不菲。 他想要还回去,但看到对方的眼神,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只得把手上的吊坠收入背包中。 “好了,我想做的主要事情已经完成,让我们接下里一起把这个诅咒之地任务结束掉吧。”秦天瑞笑了起来,他看得出来樊仁目前能够接受消化得来的消息。 他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除了交代这些事情之外,也是为了让樊仁接触到更多的诅咒之地,得到足够的肥料,向着完美进化的顶端生长。 作为一个有些经验的神选者,秦天宏比樊仁更清楚那个吊坠的价值,看着自己的哥哥把如此珍稀的东西给了樊仁,他生起难以压制的嫉妒。 明明,他才是和哥哥血脉相连的弟弟啊,为什么这么珍稀的道具,居然不给自己。 秦天宏想找到各种方法说服自己,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小宏,别愣着了,我们开始互相交换情报信息吧。” “......好......” 樊仁虽然没有完全接受秦天瑞说的那些东西,但他知道孰轻孰重,现在该做的就是分析生路,然后完成这个该死的任务。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得到的线索情报被精简压缩,大概十来分钟就已经交流完毕。 “听你的意思,直播三人组也已经全军覆没,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樊仁摩挲着下巴。 “对,没办法,我原本也确实想要救佳惠的,可惜了。”秦天瑞叹息道。 失去记忆的亡者...... 樊仁快速地把脑海中关于自己被监视的事情封住,思考起这条似乎有用的线索。 “你确定你遇到那两个早就死掉的家伙,真的失去了自己死亡的记忆吗?” “确定,你知道的,是不是演戏我还是能看出来的。”秦天瑞颔首。 “这样的话,我有个猜想。” 听到这话,秦家兄弟的视线都落在了樊仁的身上。 “你的解决方法其实并没有错,但我认为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也能解决,同时也关系到了任务的生路。”樊仁看向秦天瑞。 秦天瑞:“你是指......把已经死掉的信息告诉失去记忆的亡者嘛?” “这也太冒险了吧,万一是错误的,那哥哥岂不是踩到红线,直接被恢复记忆的亡者杀死嘛?” 秦天宏在交流完信息情报后,有想到过这个方法,因为太危险,又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 “是的,很冒险,你哥哥其实做的已经很好了,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利用发现的规则困住郭华和洪佳惠。” 樊仁顿了顿: “但是,太谨慎并不是好事。我不是说过了嘛,我看到的鬼屋老板似乎有着相当完整的意识,像是个活人。 按照我刚才说的逻辑顺着思考,就能发现解决鬼屋老板的方法。” 秦天瑞语速飞快地说道: “执念,因为执念,所以鬼屋的里世界才会形成。根据你之前的推测,鬼屋老板在试玩的那一天就已经死掉,只不过因为执念,强行地以死人之躯活了下来。我们只要告诉他其死亡的消息,鬼屋老板就会不攻自破,重新变回尸体。” “可这么想的话,那鬼屋岂不是也会消失?”秦天宏提出疑问。 “不一样的,鬼屋是被赋予我们烙印之眼的存在根据鬼屋老板执念塑造而出,非要找一个比喻,就是设计图纸,电器和电源的关系。” “执念是图纸,鬼屋是电器,而被称为神的存在则是电源。” ...... 第九十三章 商榷 昏暗的手术室内。 只有天花板挂着的白炽吸顶灯发出光线。 至于摆放在旁边的其他灯具则像是坏掉,都没有打开。 按照正常医院对手术室光线的要求,这显然是极其不合格的。 吸顶灯下方的手术台躺着一个浑身赤裸,不着衣衫的男人,其身体旁的手术台满是干涸的血渍。 血渍大部分已经呈现乌黑色,但还是有少部分为鲜红色的。 男人通体的皮肤惨白,就连嘴唇都褪去了血色。而胸部和腹部都明显有缝补的痕迹,密密麻麻的,在黯淡的光线中,宛如几条首尾相连的蜈蚣。 身穿白色大褂的中年男人拿着锋利的手术刀,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脚下的后方区域摆满了瓶瓶罐罐。 他的表情得意却又迷茫。 得意的是他又完成了一次解剖练习,而且很成功。 迷茫的是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已经完成手术的病人送上三楼,好好地关着。 中年男人越想越发愁,他必须趁病人麻药效果还在,没苏醒之前把其放在一个妥善的地方,要不然等等又得再做一次手术。 尽管他其实很乐意,但内心里面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诫其,必须要把病人安置好。 算了,还是像之前那样将病人随便放在二楼任意的病患房中吧。 他摘掉乳胶手套,用手抹干净了自己脸上味道浓重的血渍。 接着把手术台的病人抱到了担架车上,而后用布满斑驳血污的床单擦了擦病人还在滴血的后脑勺。 中年男人的动作非常轻柔,他的嘴巴里面还哼起带着老派爵士风格的调调。 “啧,手下的有点重,开的洞太大了,可惜。” 见擦拭得差不多,中年男人推着担架车狠狠地撞开了手术室的大门。 门外发出红光的的提示灯随即熄灭。 在樊仁他们进入鬼屋的那一刻起,作为鬼屋主人的他早就已经感觉到了。 今天的生意不错嘛,有挺多客人来鬼屋玩的,希望员工们能让他们尽兴。 鬼屋老板的部分逻辑思绪似乎被什么力量给扭曲,把一切当成了鬼屋的游戏,举止和想法都有些怪诞不已。 等推到太平间附近的时候,男人的脚步停止。 他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声,接着打了个响指: “维特!” 在其喊出这声后,周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继而一阵劈里啪啦的骨骼扭动声响起。 黑暗中,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用四肢着地的人形生物不断扭动四肢和驱干,以极为怪异的姿势(gu yong)着冒了出来。 男人对此毫不在意,仿佛对方在其眼里就是个正常的活人。 他松开抓着担架车的手,转身向手术室走去: “和前面那位女客人一样,随便找个房间放着吧。” 话音刚落,担架车轮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噪音开始充斥在寂静的走道内。 ———— ———— 员工宿舍和医院相连的唯一通道内。 在樊仁的那番电源理论之后,秦家兄弟都觉得这是一条可行的路线,但还是有些危险。 万一是错误的,就这么走到鬼屋老板面前,又没有可以抗衡的道具,会死的很惨。 樊仁对此不置可否,没有反驳。 因为实验这个方法的代价是必须要有一个人不顾危险,所以他没有继续讨论,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至少第二个问题有了可行性的解决方法,可第一个问题的应对,我还是无法确定,你们有思绪嘛?” 他已经尽量在排除掉现实中的事情的因素影响,可还是止不住地会去猜想身边认识的谁会是监视者。 猜疑归猜疑,唯独让樊仁庆幸的是,自己那个执拗又死犟,堪称警察模范的养父并不知情。 “能给我看看那个眼球嘛?”秦天瑞对樊仁说。 “嗯。”樊仁拿出被真空袋包裹的眼球,递给秦天瑞。 作为法医,随身带真空袋和手套早就已经成为了习惯。 接过真空袋,秦天瑞借助光线打量着手中的眼球。 “看上去像是用手术刀割开神经,挖出来的,居然还保持着活性,有点意思。” 秦天宏这时候插话道: “按照樊仁你的猜想,我们还差一把手术刀,这把手术刀我个人认为就是鬼屋老板房间里的那把。 只不过,我也认为坐在躺椅上的尸体有问题,不能轻易去动。得找出所谓的规则,才有可能在安全的情况下,把手术刀拔出来。” “我认为那是个陷阱,手术刀也不是我们要的那把。”樊仁反驳。 “可是目前能找到的手术刀只有那一把,你是怎么推断出那肯定是陷阱呢?” 秦天宏不否认樊仁很聪明,但对方如此武断,他觉得很奇怪。 “因为我看到了。”樊仁指着自己的眼睛。 又是这句话,见鬼,合着还有阴阳眼不成,秦天宏气不打一处来。 他想要争论,却被自己的兄长打断: “既然小樊看到了,那应该是没有错了,我相信他的判断。” 樊仁面无表情,他看向观察眼球的秦天瑞: “在晋级到青阶后,我发现了自己能力的一些变化,这就是所谓的进化带来的作用嘛?” “嗯,是的,进化因人而异,不过大部分人的进化都要到绿阶后才会很明显,你的体质比较特殊。” “......”樊仁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他知道问了对方也不会给出满意的答案,倒不如保持沉默,少说点话,把心思放在生路上。 秦天宏愈发不满,他好歹也是秦家的二少爷,结果却像个局外人一样,对于另外两个人的谈话,完全是云里雾里。 如果不是良好的教养使其尽量保持着正常心态,恐怕当场就要变脸。 他深呼吸了几秒,而后说道: “我不清楚你们说的能力是什么意思,但假设樊仁说的是对的,那么我们要找的手术刀到底在哪里?” “不知道,以目前的线索来说,很难判断。” 樊仁说了一个还不如不说的答案。 “......”秦天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其的风轻云淡。 “好了,这个眼球拿好,我认为这更像是一个误导性的线索。”秦天瑞把真空袋还给樊仁。 “我和你的看法一样,但不能完全确定眼球就百分百是障眼法。毕竟真实事件中的医院院长尸体确实少了个眼球,说不定是某种提示。” 樊仁把真空袋放回大褂的外口袋: “其实还是有个地方的嫌疑很大。” 秦天宏问道:“什么地方?” “手术室,手术室应该是最有可能有手术刀的地方。” “你疯掉了嘛,按照你之前说的,鬼屋老板就在手术室附近徘徊,且又不受规则限制。一旦,你提出的方法不对,我们过去不是在找死?” 樊仁嗯了一声。 “......” 秦天宏被樊仁这种态度给弄得有些无语。 “如你老哥所言,这里就是一场以生命为入场票的游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秦天瑞却也反对道:“小宏说得对,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我知道你现在很想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但这里并不限时,我们暂时还没有太大的危险,不要着急。” “你的养父就是个普通人,不会被牵扯到的。” “根据你之前所说的,我大概有了粗略的推断。鬼屋老板似乎并不受规则的限制,他可活动的范围应该就被局限于一个不算大的地方,他就像是关卡游戏里面的最终boss。” “我同意老哥说的,这个逻辑非常通顺,鬼屋老板也有自己的限制,如果没有,我们早就已经全军覆没了。”秦天宏点头说道。 秦天瑞向樊仁的肩膀拍去: “神选者在触碰到道具的时候,是会有提示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真正的手术刀,确保万无一失后,接着按照小樊你给出的方法,把鬼屋老板变成死人,最后用手术刀插入其心脏。” “抱歉,我的想法确实过于偏激。”樊仁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两步,让秦天瑞的手落空。 “......” 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裂缝。 秦天瑞没有过多的反应,他笑着地收回手: “手术室的嫌疑很大,既然如此,我有个方法,我来负责引开鬼屋老板,让你们两个进手术室寻找。” “不行,这简直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秦天宏马上反对起来。 樊仁也微微一怔,继而他开口说道: “破解的方法是我提出来的,还是由我来引开鬼屋老板吧。” “你手上应该没有可以限制鬼物的道具吧?但我有,即便方法是不对,我也能脱身。” 秦天瑞摇摇头: “是我自作主张,把你们引到这个鬼屋里世界的,自然由我来负责最危险的任务。” 气氛一下子变得奇怪。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进到鬼屋是我们自己做的决定,我们都是成年人,自己做出的选择的后果当然是自己来承担。”樊仁皱起了眉。 秦天宏无言,听着两人的争论,心里面忽然冒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他希望是自己的哥哥去引开鬼屋老板,继而被杀死。 不,不,这是错误的。 他的耳朵像是被什么蒙蔽,其他两人的争论都没再听到。 唯独只听得到自己那躁动狂跳的心脏声。 虽然不断地告诫自己那是错误的想法,可邪念如同从深埋泥土的种子,在春雨的浇灌下,还是破开了土壤。 死,死,死......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用手堵住耳朵。 “小宏,怎么了?” 秦天宏感觉到有人在抓着自己的肩膀摇晃,他睁开眼,那张他尊敬又嫉妒的脸,正用一种关切的表情看着自己。 “呼,呼,呼——” 他大口喘息着,没有回答男人的话。 樊仁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眉间的八字愈发地深重。 许久,秦天宏才缓缓说道: “我没事,大概是没有休息好的原因。” 秦天瑞松开手,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自己的弟弟,又看向樊仁: “不用再多说,就由我来做这件事情吧。” 樊仁看着对方的眼神,出于相识已久的默契,察觉到了其的目的并不简单,没有辩驳秦天瑞。 而秦天宏听到两人的对话,他愣愣地看着秦天瑞,也没有再次反对自己的哥哥去做威胁到生命的事情。 木已成舟。 在敲定了由秦天瑞负责引开鬼屋老板,另外两个人则到空出来的手术室里面寻找有关生路的道具手术刀后,三人沿着走道开始向废弃医院的二楼走去。 一路上,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就算是附近偶有巡逻者经过,他们也一句话都不说,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没有过多的变化。 他们像是军纪严明的小队,唯一的目标就是结束这场该死的任务。 过了大概十分钟,三人按着地图来到了二楼的南厅位置。 窗外射进来的月光映照在所有人的脸上,三人的表情都很严峻。 “鬼屋老板应该就呆在手术室或者太平间里。” 樊仁看了眼拐角不远处亮着红灯的手术室: “看来是在手术室里面。” “嗯,我去了,你们的手脚快一点。”秦天瑞笑了笑,脸上倒没有害怕的神情。 秦天宏犹豫了几秒: “如果在手术室里面找不到手术刀怎么办?” “别担心,可能性很小的,我相信小樊的判断。” “既然相信樊仁的判断,那我们三个人一起不更好嘛,就算判断错误,我们也能更好地拉扯。” 樊仁抓住了秦天宏的衣袖: “别墨迹,判断错误的话,人数再多也没有用,何必说出这种蠢话。你真的想自己的哥哥活下来,就等他引开鬼屋老板后,好好地在手术室里面找我们要的手术刀。” “......” 秦天瑞没有再说什么,他摆了摆手,拿着发出光线的手机,走向手术室。 这附近的体感温度比其他的楼层走道都要冷上许多。 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待走到距离手术室大概不到一米的地方时。 红色的手术室灯忽而暗了下来。 紧闭的大门慢慢地开了一条缝隙。 一只布满伤痕的手从缝隙中伸出,接着门被完全打开,身穿白色大褂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怪异的笑,歪头从中走出...... 第九十四章 心魔 从手术室内走出的鬼屋老板,嘴角扯出夸张的笑,他的视线在秦天瑞的身上停留了两秒,而后猛然扭头,看向躲在拐角处的两人方向。 樊仁和秦天宏都在暗处看到了鬼屋老板那压迫力十足的眼神,他们明白,当来到手术室附近,作为boss的鬼屋老板早就已经察觉到了所有人的踪迹。 可怕的感知力,面对这样的鬼物怪异,秦天宏全身都打了个激灵。 他无法想象就站在鬼屋老板面前的哥哥现在面临的压力有多大。 尽管如此,除却担忧,他的心头还涌出丝丝难以抑制的喜悦。 人类本就是一种复杂到极点的生物,自认为和其他的动物不同,是更高一级的。 再高级的动物也终究摆脱不了源自血脉基因的兽性,所以他们自私,贪婪,虚伪,不肯承认自己的阴暗面。 但又在道德和规矩的约束中,会对自己的朋友,亲人,甚至是陌生人,表达出那从小被教导养成的善意。 而一切的事物不是绝对的,只有相对性,包括高级动物这个定义,也是人所设置的相对概念。 从生物学的角度,动物的级别是不存在的,所有的都是动物。可换成社会学的角度来看,高级动物的概念定义就产生了,即为懂得拥有思想和语言,会创造使用工具,有逻辑思维等。 所谓的善和恶从来不是对立和绝对的,相反,这两者是可以同时在一个人的身上做到共生。 秦天宏就是这样的人,他即害怕又期待着自己哥哥的死亡。 道德带来的负罪感,和嫉妒混杂着,他面部表情一时间竟看上去有些怪异。 鬼屋老板的视线重新回到了眼前温润如玉的男人身上。 他虽然察觉到了樊仁和秦天宏的存在,却没有理会,不仅如此,眼睛里面还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戏弄。 那种眼神就像是猎人看着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 “**************” 视野里,秦天瑞忽然小声地对鬼屋老板说了几句话,因为声音太小,躲着的两人根本听不到话语的具体内容。 但可以想到,秦天瑞应该是在用樊仁提出的破解方法,和鬼屋老板说起对方早就死掉的事实。 话说完,鬼屋老板脸上的表情没有如何变化,还是一副夸张的笑脸。 随即,秦天瑞神色慌张,他马上迈开双腿往太平间方向跑去。 鬼屋老板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接着紧随其后。 显然,樊仁提出的破解应对方法似乎是失效了。 “怎么会?” 秦天宏下意识地惊呼道。 樊仁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人,面无表情,他抓住身旁的秦天宏: “你哥哥已经把鬼物引开,趁现在,我们快点进手术室找到需要的手术刀。你应该也不希望自己的哥哥白费一番苦心吧?” “可是......” 秦天宏被拉着往敞开大门的手术室跑去,大门里传出一股发酵后难闻的奇怪味道。 “你肯定在疑惑,为什么鬼屋老板会放弃守着手术室,去追杀你的哥哥,应该还是因为规则限制的原因。 大概鬼物被限制住了,只要最先一个的神选者出现在其视线中,他就必须无条件追杀对方,直至成功。” 樊仁语速极快。 两人都快步进入到了手术室。 里面白炽吸顶灯发出的光线,把室内的环境展现到两人面前。 正中央是一张被血污布满的手术台,四周则放置着许多仪器和灯具,这里有很多的杂物,却没有灰尘,像是经常被人打扫。 樊仁扫了眼手术室,继续说道: “按照这个方向推理,之前我和李成武在太平间遇到鬼屋老板,只有李成武被抓住,而我却不被追杀的事情,就能解释的通了。而且作为游戏的boss,鬼屋老板肯定有着相当可怕的力量。 正常情况,神选者根本不可能在其的守护下,进入到手术室寻找手术刀,所以才会有这个规则限制。” 听到这里,秦天宏觉得有些道理,但他隐隐约约觉得又有哪里不对劲。 “......” “好了,别多想。快,找到手术刀。”樊仁催促起来,他指挥着,让秦天瑞去另一边寻找。 “......嗯......” 空旷的走道内。 激烈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仔细听,却只有一个人的的脚步声在响。 秦天瑞快速地跑到了太平间的门口,忽而停止住脚步,转身看向来势汹汹的鬼屋老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就鬼魅般地到了其面前。 鬼屋老板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似有巨力的手也死死地抓住秦天瑞的小臂。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在拥有未知力量的鬼物面前,神选者不过苟且偷生的蝼蚁。 小臂被弄得骨折,秦天瑞呼吸变得急促,却仍旧咬着牙,硬是扛着没吭声。 “咔嚓——” 鬼屋老板看到秦天瑞的表情后表现出愤怒和不满,接着便将手抓住的小臂折成了九十度: “我要看到你的恐惧!” “快,快,快给我恐惧!” “啊.......” 秦天瑞没忍住,闷哼一声,他没想到鬼屋老板下手如此狠辣果断。 “听不懂人话吗?” 鬼屋老板面部表情愈发狰狞,他像是个易怒暴躁得精神病人,空着的手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个还算大的铁锥子。 “人话?你说的可不是人话啊,蠢货,你早就已经死掉了,死在鬼屋开放试玩的那一天......” 金属碰撞地面的哐当声响起,鬼屋老板双眼一下子变得迷惘。 他抓着头发,身体抽搐,似在回忆着什么。 片刻,嘴巴里面吐出一句话: “原来我早就已经死了......” “砰——” 鬼屋老板松开了自己的手,像是失去了能源供给的机器人,无力地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失去了生息。 尸斑霎时布满了他那沾有血迹的苍白脸颊,腐臭味伴随着血腥弥漫在走道中。 “哈——” 秦天瑞的额角不断流出冷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曲腿半蹲着,开始大口呼吸,试图转移注意力,不让疼痛影响自己接下来的活动。 是的,他一开始就没有用樊仁给出的方法,前面说的那些话也是一些不着调的废话。 原本打算先让樊仁带着自己的弟弟进到手术室,他再用这个方法把鬼屋老板给解决,然后进入到太平间,拿到真正的手术刀,完成目的。 可未曾想,他低估了作为boss的鬼屋老板,如果不是对方脑子有问题的话,恐怕还没有告诉对方已经死掉的事实,就先被干掉,变成躺在地上的冰冷尸体。 还好,这只是一个不算高阶的诅咒之地,所以限制很多,即便其中的鬼物可以像人一样思考,但还是被规则压制着。 看了眼自己完全被折断的小臂,秦天瑞的目光变得有些飘忽不定,这是失血过多带来的后果。 不能再休息了,他必须得抓紧时间,从冷藏柜里把手术刀拿出来。 这个伤等回到了现实,自然能够自愈。 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秦天瑞还完整的另外一只手上多了一只针剂。 这是个普通级别的道具,叫做飙升的肾上腺素。 使用之后,神选者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精神状态,都会短暂性地亢奋起来,并且肉体力量会比原来强上三倍。 且没有副作用,效果过去,使用者只是会重新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秦天瑞靠着墙壁,忍受巨大的痛苦,给自己扎了一针。 而道具的作用是显着的,在打完针后,从小臂传来的疼痛感马上就得到了缓解。 没有浪费时间,他立即把太平间的门推开,走了进去。 接着,秦天瑞径直朝最显眼,放置着医院院长尸体的冷藏柜走去。 把手机放到一旁照明,超常的力量则使他轻而易举地把沉重的冷藏柜拉开。 带着寒意的白雾逐渐散开,一个浑身赤裸,约莫四十岁年纪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眼前。 男人静静地躺在冷藏柜之中,其脸上黑黝黝的空洞眼眶看上去有些诡异。 秦天瑞伸出了手,悬在眼眶上方。 到了临头,他又停止住了还能动的手。 因为一旦把手术刀拿出来,就会完全把鬼屋的全部规则限制打破,他必须要踩好点才行。 ———————— ———————— 手术室内。 两个被拉长,倒影在墙壁上的人影晃悠着。 是樊仁和秦天宏正在不断寻找着手术刀。 整个手术室并不算大,但是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尤其是地面上堆满了泡着器官的玻璃瓶。 泡在福尔马林里面形态各异的器官让秦天宏看的一阵头皮发麻。 “任务描述和提示也没有说过手术刀是什么型号的,实在是太难找了。” 听到秦天宏的抱怨,樊仁依旧是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他背对着对方,视线在面前的杂物里徘徊,手上却没有丁点寻找的动作。 手术刀其实根本就不在这里,而是在太平间的那具尸体里面。 樊仁的思绪回到了之前。 秦天瑞和他们商讨生路的时候,就曾经问樊仁要那个从厕所里面找出来的眼球查看。 如果樊仁只是个普通人,秦天瑞这个行为好像并没有什么奇怪,因为后者是医生,见过的人体器官也不少,或许可以从眼球里找到什么。 然而,樊仁是法医啊,比起普通的医生,他才是调查人体器官藏着线索的权威。 樊仁都说了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而秦天瑞又凭什么会认为自己能从一个被挖出的眼球里面看出点什么呢? 当时,樊仁是有些迷惑的,可由于秦天瑞接下来说出来的信息太让人震惊,一时间他也就忽略了这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直到秦天瑞在去手术室前,在樊仁耳边又小声提及了眼球两个字。 两人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他才明白过来,被找到的眼球其实不是障眼法,而是手术刀隐藏地点的提示。 秦天瑞给出提示大概率是害怕发生意外,让樊仁配合演戏和兜底。 真正的手术刀应该尺寸不大,就藏在医院院长尸体那空洞的眼眶里面...... 所以鬼屋老板在看到秦天瑞往太平间跑去的时候,神色才会发生如此变化。 而手术室里面压根就没有需要的道具手术刀,他也不在乎,继而才放任另外两人进入手术室,随便两人寻找。 先前的鬼屋老板根本就不是不受光线规则的限制,而是当任务描述提及的真正尸体和手术刀共处一室的时候,诅咒之地的绝大多数规则限制就已经被解除,所以才会在关灯的情况下,依旧可以无视规则,虐杀李成武。 那个时候就已经提示了,只不过实在是太不显眼,而樊仁作为另一个当事人,思考的角度不能很好地转变,从而没有想到这个生路。 秦天瑞则不一样,他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思考问题。 并不是樊仁不够聪明,而是他和秦天瑞所处的角度不同,看到的问题线索也不同。 至于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做这些有悖常理的事情,樊仁心里面也大概猜出来了。 秦天瑞是为了自己那个愚蠢的弟弟,才做这些多余的动作。 和自己的弟弟从小到大朝夕相处,秦天瑞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自己弟弟那点小心思,可即便他发现了,开始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弟弟的情绪,也不可能把这个埋起来的种子挖出来。 他表现得愈发谦和,就愈发地让秦天宏不能忍受。 这反而会使得后者觉得这些本就是哥哥的补偿,乃至于从内心里面更加坦然接受那个邪恶的自己。 秦天瑞后来肯定也知道自己的方法有问题,他不是心理医生,而是被嫉妒的那个,如果把事情直接摊开说出来,只会引发更大的矛盾。 于是,对方就想到利用鬼屋来强迫自己的弟弟面对内心的恶魔,催发种子发芽,然后连根拔起。 樊仁能想到秦天瑞准备要干的事情,在把鬼屋老板变成尸体后,再找到真正的道具手术刀,诅咒之地的限制就会被解开。 秦天瑞肯定会以各种借口和方法,让秦天宏来抓着找到的手术刀,选择是否在前者被鬼物杀死之前,把手术刀插入鬼屋老板的心脏上。 不,不是选择。 是强迫去做。 嫉妒来源于兄弟之间个人能力素质的差距,当两人的身份转变。 秦天宏的心态肯定因此发生变化,他会以为自己终于做到了哥哥不能做到的事情,还救了对方,嫉妒的幼芽也会被其亲手拔除。 可怕的算计。 和其他神选者不同,那个时常眯眼微笑的男人从一开始似乎就在谋划着借助鬼屋来达成各种目的。 “不过,用自己的命来做这些事情,真的值得吗?”樊仁低声自语。 ...... 第九十五章 笑 秦家从许多年前便已是a市最有名的家族,他们眼光开阔,手脚早早就延伸到国内的各个产业,算得上名门望族。 而作为这一代的嫡长子,秦天瑞打一出生就已经被家中长辈给予了极大的厚望,从小受到便是极为苛刻的精英教育。 自能走路说话开始,除却休息和用餐,各种老师就占据了他一整天的空余时间。 秦天瑞也很懂事,他知道自己身上承载太多人的希望,即便心中对这些有着抵触,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 时间荏苒,直到三岁半那年。 同父同母的弟弟秦天宏出生了。 秦家是大家族,规矩却有些奇怪,甚至算得上严苛。 嫡系一脉在成婚后,无论男女,绝对不能在外面包养另外的小三或者面首,一旦被发现,即刻逐出族谱,断绝一切经济支援。 在这种男女关系混乱的新时代,秦家的规矩完全和其他豪门格格不入,如同一股清流。 别的豪门都是放任自家子嗣在外面开花结果,但似乎秦家却对自家的血脉的纯洁要求严格。 外姓氏的男女都必须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有着出色的才能和聪明的头脑,才有资格和秦家子嗣谈婚论嫁。 并且即便是男人也必须改掉自己的姓氏,随秦姓入赘到秦家。 听上去这个规矩相当怪异,尤其是那些出色的人很多都自视甚高,不应该会去入赘。 可事实上,秦家实在是太有钱了,再加上秦家子嗣经过一代代的血脉提纯,近代的子嗣几乎都是有着精明的头脑和出彩的相貌。 所以就算是自傲的那些天才也很难抗拒如此完美的配偶。 于是,秦家的基因被不断地改善,冠有秦姓的后代变得愈来愈聪明,使得秦家在经历的许许多多风雨中屹立不倒。 在秦天宏满百天抓周的那一天。 被无数课程填满时间的秦天瑞也终于可以暂时休息,还看到了自己那刚刚出生不久的弟弟。 当看到弟弟那白嫩藕状般的手臂和身体,以及听到那哇哇的大哭声时。 年幼的秦天瑞心里面忽然涌出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那种喜悦很复杂,有看到新生生命的好奇,有初为兄长的开心,还有一丝丝隐藏的别样期待。 他期待着自己的弟弟快点长大,变成一个厉害的人,这样自己或许就能放手去做喜欢的事情,而不是以一个豪门长子的身份扛着一堆繁琐的事务。 这样的期待挺自私的,但身处于漩涡中心的秦天瑞真的快受不了了。 欲戴其冠,必先承其重;欲握玫瑰,必先承其痛。 在秦家这种以大局为重的家族,嫡长子就意味着要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即便秦天瑞总是一副笑脸,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种对成年人都算的上复杂的教育课程。 他终究只是个孩子,对自由有着极大的憧憬。 然而,冰冷的现实总是不随人愿。他就像被困在笼子中的鹰隼,压抑着对辽阔天空的渴望,无时无刻戴着那张随和亲和的笑面。 秦天瑞也明白自己的想法对于普通人来说,完全就是何不食肉糜的虚伪。明明过着丰衣足食的少爷生活,还有一堆各种厉害的老师,还要装作不想要的样子。 但是,如果有得选择,他绝对会选择放弃这个身份,做一个平凡人。 可惜没有选择。 秦天瑞只得继续扮演着那完美的大少爷。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可爱的弟弟出生了,让无聊的生活变得稍微有趣起来。 他可以用着陪弟弟,帮助其学习的借口,强行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和牙牙学语的弟弟玩耍。 在这硬生生挤出来的半个小时里面,他能放下伪装,揉捏着弟弟的粉嫩小脸,也可以作一匹马驮着弟弟在房间中乱爬,继而放开身心,和弟弟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弟弟长大了些,也要被安排上课,这半个小时被取消。 兄友弟恭的状况随之逐渐消失,秦天瑞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彼时巴不得沾到自己身上的弟弟,开始若有似无地疏离他。 一开始,他不理解这是为什么,到了年纪大些时,才明白过来。 那是因为自己,是自己的身份和优秀,惹得弟弟不满,心里产生了失衡,继而催发出嫉妒的负面情绪。 秦天瑞第一次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愤怒,他愤怒着自己的姓氏,愤怒着自己的才能,还有自己的那高高在上的长子身份。 可他却无力改变这一事实,只能一点点看着粘着自己的小屁孩渐行渐远,直至貌合神离。 再后来,他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改变了其一生的人。 那个人让秦天瑞看到了更多的可能,看到了神乎其神的存在。 他在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对于未知那该死的好奇心就再也无法停歇,而世俗是牵绊其的枷锁。 他选择加入了那个人的研究,在那个人的团队里面,他是最年轻的,却也是最聪明的。 那一年,秦天瑞十六岁,也是那一年,他选择脱离秦家,摆脱了所谓的大少爷身份,用自己才能攒下来的积蓄自力更生。 虎伏深山听风啸,龙卧浅滩等海潮。 雄鹰终究挣脱了困其的牢笼,展翅飞向渴望的自由。 到了今日,秦天瑞已为成人,也是所在重点医院里的中坚骨干力量。他靠着自己那可怕的才能,打破医院更看重年纪和资历的常规,一步步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在察觉a市出现了少见的现世诅咒之地,秦天瑞便规划着借助这个诅咒之地来达成自己的一些目的。 救人是真的,告诉樊仁一些事情是真的,想要看到自己的弟弟再次对自己笑起来也是真的...... 秦天瑞在等待的过程中,无声地靠在一旁的墙壁。 思绪万千,记忆不断从脑海中翻涌而出。 道具药剂的效果开始逐渐褪去。 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却变得模糊,像是浴室里面的镜子,被腾起的白汽覆盖。 他惨然一笑,自己还是太年轻了,现在再去想想,那个人简直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尽管他不认可那个人的理念,但也无法否认那个人的伟大,为了实现目的,居然可以做到那般地步。 “呼,呼,呼......” 秦天瑞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他明白,自己要利用最后仅剩下的药效,立即行动起来了。 一旦把藏在医院院长的尸体眼眶里面的手术刀拿出来,将诅咒之地的限制解除,所有的鬼物都会瞬间赶来,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拿手术刀插在鬼屋老板的心脏上。 群鬼复苏,另外一边的秦天宏和樊仁肯定能够感觉到。 陷入群鬼的攻击后,他再把手术刀交给弟弟,由对方在太平间门外做出最后的选择,这样计划也就完成了。 ———— ———— “停止你的寻找吧,手术刀不在手术室。” 樊仁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回响。 秦天宏愣了愣,他他停止住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这样说。 “手术刀在太平间,你哥哥估计应该要找到了。” “......” 秦天宏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樊仁那张冷冰冰的脸。 “你哥哥为你设了局,代价就是他的命啊......” 樊仁牢牢地抓着秦天宏的肩膀,看着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他万年只有皱眉和面瘫的脸出现了一丝不满。 “你到底在说什么?”秦天宏推开樊仁,向后退了几步。 樊仁原本不打算掺和秦家兄弟的家事,可一想到自己曾经唯一认可的朋友做出了如此愚蠢的事情。 他只觉得胸腔的火焰不可抑制地爆发而出。 因为光芒太耀眼,被自己喜欢的弟弟嫉妒,听上去是一件多么魔幻又可悲的事情。 错的就根本不是秦天瑞,也不是秦天宏,而是隐藏在人性里那一抹无法消除的恶。 就算有自己在一旁,谁知道秦天宏会不会脑子抽掉,选择放弃救自己的哥哥。 人心从来不是可以随意检验的。 不要对命运抱有半点侥幸,当你带着测试的态度,命运只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最坏答案。 退一万步来讲,秦天宏真的救了秦天瑞,这样的关系真的没有变质嘛? 樊仁完全不认可秦天瑞这样的做法,自己的好友很聪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也毫不怀疑。 恰恰大概就是因为秦天瑞太聪明,忽视了人心的难测,低估了人性的恶。 对方最后做出的选择,在他看来,愚蠢到了极点。 在一系列的计划中,是败笔中的败笔。 无论成功与否,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都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想要把嫉妒的芽连根拔起,只能由他这个察觉到秦天瑞计划的外人,来开口说出一切,这样才有可能杀死秦天宏心中的恶魔。 “时间不多了,你只管听。” 樊仁看了眼敞开的手术室大门,语速极快: “听着,虽然这很荒唐,但其实你哥哥早就看穿了生路,而手术刀就藏在医院院长的眼框里面,我之前提及的方法也是正确的,他之所以把鬼屋老板引开,就是为了骗我们进入到手术室。 然后他从冷藏柜里面拿到手术刀,当手术刀被找到的那一刻,鬼屋里面存在的所有鬼物都会被解开限制,你哥哥就会陷入自己制造的危险中,他做不到把手术刀插入到鬼屋老板的心脏上,届时肯定就会你的帮助。 他想要自己的命作为赌注,来让你自己破除掉心魔。” “听得懂吗?” 秦天宏失神地看着樊仁,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心里面五味杂陈。 果然,自己一直掩饰的嫉妒和恶意如樊仁所言,早就被哥哥察觉到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可怜的小丑,所有人都在忍让着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如果你还认为自己和那个白痴有兄弟感情的话,那就做你该做的。” 樊仁神色复杂地又说了一句,他能感觉到秦天宏那巨大的悲伤和羞愧。 “哪来这么多的对和错,只要为时不晚,还能挽回就行。” 秦天宏用双手捂住脸,张大着嘴巴,眼眶下意识红了起来。 但很快嘴角又扯出了苦笑: “他真的是个白痴啊,不是嘛?” “嗯,自作聪明的蠢货。” 樊仁顿了顿,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也扯出练习许久,已至娴熟的笑。 他现在无比认可秦天宏的说法。 “明白了,就让我来拯救我的白痴哥哥吧......” 话还没有说完,樊仁和秦天宏都感觉到了鬼屋里面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轰然破碎。 他们都反应了过来,这是鬼屋里世界的规则限制被打破了,也就是说,秦天瑞拿到了手术刀。 两人相视一眼,接着从手术室的大门跑出。 视线中,数不清身体佝偻扭曲的人形黑影,从太平间的大门蜂拥而进。 太平间门口不远处躺着一具高大的尸体。 那具尸体穿着白色大褂,脸上满是尸斑,但能看出来那就是之前气势可怕的鬼屋老板。 当两人跑到太平间门口的时候,所有的鬼物都已经进入了太平间,借助光线,他们可以看到秦天瑞已经被鬼物们层层包围。 秦天瑞也看到了门外的两人,满脸倦意,他说了句话,但因为周遭变得过于吵闹,门外的两人听不清楚。 “哥哥,快把手术刀丢出来!”秦天宏大喊起来。 闻言,秦天瑞怔了怔,但因为时间紧迫,他没有过多反应,用了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手术刀投掷而出。 手术刀非常锋利,竟能穿透鬼物的身体,向门外飞去。 薄如纸的刀刃被气流震荡出嗡鸣声。 秦天宏用着被烙印之眼开始改善的身体,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手术刀。 他没有任何犹豫,往地上躺着的鬼屋老板心脏处插去。 手术刀没入早就腐化的尸体胸膛,宛如切割豆腐般容易。 那些张牙舞爪的鬼物也瞬间像是阳光下的积雪,渐渐融于空气中。 药剂的效果彻底消失,秦天瑞感受着小臂传来的疼痛,大口地喘气,接着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他没有半点力气说话,嘴巴却在无声地做着口形 樊仁读着口形,发现对方是在问为什么,他笑了笑,也做出口形。 “因为我们还是朋友。” 秦天瑞无血色的脸上,挂起了苍白无力的笑。 ...... 第九十六章 逃脱 秦天宏跑进太平间,看着哥哥秦天瑞的左手小臂上,那足以把普通人吓一大跳的不可恢复重伤,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即便只是用肉眼看去,他都能明白自己哥哥现在所承受的剧烈痛苦。 这一切都是兄长为了不争气的自己,犯蠢而付出的恐怖代价。 心中的愧疚情绪翻涌着,秦天宏蹲下,两只手伸出,在对方的小臂附近徘徊,他想要做些什么,可又怕自己的动作粗鲁,迫使哥哥受到更多的痛苦。 “对不起......” 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声音发颤。 “哥哥。” “******” 秦天瑞的声音细如蚊,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随即眼眸完全眯了起来。 “白痴,快和我一起把你哥扶起来,现在任务已经结束,这个诅咒之地比较特殊,估计我们要从一楼的大门口出去。 只要回到现实,一切伤势都能恢复。” 樊仁也跟着走了进来,他皱起眉,眼里满是对秦天瑞伤势的担忧。 原本樊仁并不想打扰秦家兄弟,主要是性格如此,他本人根本接受不来这种所谓的肉麻兄弟情谊戏码。 但秦天瑞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作为同样算得上医生的他,比秦天宏更加清楚秦天瑞现在的身体究竟是处于怎么样的状况。 “对,没错,我的问题......”秦天宏慌忙地站了起来,他的思绪因为担忧被堵塞,就连组织语言的能力也开始变得混乱。 此刻,秦天瑞已经完全合上了眼睛,他的脸色看上去就像个死人。 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和胸口的起伏,证明着生息还存在,樊仁毫不怀疑眼前作为弟弟的秦天宏会为自己的哥哥嚎啕大哭,奔丧起来。 两人把瘫软坐在地面上的秦天瑞扶起,对方身上的温度在快速下降,说明了生命力也在飞快流逝。 “走快点吧,反正你哥哥已经昏迷了,不用在意他的感受。”樊仁开口说道。 “......” 秦天宏和樊仁扶着哥哥走出太平间,听到后者说出的简单粗暴,脸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樊仁没有说废话,也没有理会秦天宏脸上的表情,他凭借着超人的记忆力,依照脑海中的地图,在心里面计算规划,吩咐对方该如何和自己扶着秦天瑞,通过捷径离开鬼屋。 在经过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 他们到了来时鬼屋的一楼大厅。 大门在意料之中继而被轻松推开。 随即,刺眼的阳光让走出鬼屋的他们下意思闭上了眼睛。 “少爷,你们总算出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当逐渐适应了光线的几人睁开眼,司机小黑正满脸惊喜地看着出来的三人。 “谢谢。”秦天瑞的小声道谢在樊仁耳畔响起。 在回到现实后,他身上的伤势消失掉,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樊仁没有回应,只是松开扶着对方的手。 他转身看向后方敞开大门的鬼屋,光线从大门射了进去,里面的黑暗被驱散。 只有无数飞舞的灰尘昭示着这座鬼屋的颓败,此次诅咒之地的完结,以及数不清的人命被埋藏其中,再也无人知晓。 而那些神选者的尸体也不是他们能关心的,只能靠附近的流浪者向警方举报了。 白云苍狗,恍如隔世的别扭感觉涌上心头。 樊仁有些分不清楚现实和诅咒之地了,他说不清楚这种怪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像是多种情绪的混杂体,说不清道不明。 他抬眼看了看蓝天昼日,心里面莫名冒出个想法,原来能够活着也挺好...... 之前那种乐在其中的感受从上一次诅咒之地任务结束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小黑你应该没有告诉那群老家伙我失踪的事情吧?”秦天宏看向站在鬼屋铁门外的小黑,他自然知道现实至少过去了一天,甚至更多的时间。 自打哥哥宣布离开秦家之后,作为秦家嫡系仅存的独苗,家族对他的“关照”可是极为多的。 “少爷,没有的,我一直在这里等候,还遵照你的嘱咐,只是对上面说你要花上两三天的时间做些相当重要的事情。” 小黑的眼神瞥向秦天瑞。 秦家大少爷,他也只在每年的家族聚会偶尔见过对方一两次,据说这位少爷非常有个性,在十六岁时,敢公然对抗秦家的那帮老古董,离开家族自力更生,全然不把秦家的高层放在眼里。 饶是如此,规矩森严的秦家居然最后选择了妥协,放任了这位大少爷的作为,只是要求对方必须在家族聚会赶回来参加即可。 至于为什么,只是下属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和之前的相见不同,小黑这一次可以很仔细地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这位赫赫有名的秦家大少爷。 大少爷看上去真随和啊,看着完全不像是能做出那种离经叛道事情的人。 如果非要用什么来形容其给人感觉的话,大概是冬日里的暖阳吧。 总之即便是陌生人,看到也会觉得很舒服,会生出结交朋友的想法。 果然,有些人生而便是芸芸众生中的佼佼者,可望不可及。 秦天瑞心有余悸地揉着左手小臂位置,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小黑的窥视,他抬眼回望,对其温和地笑了笑。 小黑缩了缩脖子,他尴尬地微微点头。 “小黑,干得不错,我记下了。” 秦天宏很满意算是心腹的小黑做出来的事情,尤其是对方没有表现出丝毫对他们为什么会在鬼屋里面的好奇,这让他更加满意。 小黑摸摸头,脸上止不住地笑,他刚开始还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隐瞒这些事情,导致少爷出事。 当看到所有人都无恙地从闹鬼地鬼屋里面走了出来,他才放下心来。 而对于几人为什么进入鬼屋的好奇心当然有,可做了好几年下属的经验告诉他,老板的秘密不要表现出好奇,更不要试图去窥探,一般这么做的,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小樊......” 樊仁打断了秦天瑞要说的话,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肚子饿了,去吃点吧?” “......好。”秦天瑞眯起了眼睛,嘴角勾起笑。 对方还是老样子,明明自己立了个生人不近高冷的面瘫人设,却意外地有着奇怪的吃货属性。 他继而看向自己的弟弟秦天宏,抬起左手摸了摸对方的头: “不要多说或者解释什么,你只要记住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秦天宏没有躲开抗拒,反而愣在原地。 他压制着心中的情绪,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小黑说道: “小黑,现在开车带我们去我最常去的那家餐厅。” 小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明白跟着笑就完事了。 他做了个ok的手势,便跑到打开轿车的驾驶车门,开始调整着车的位置。 听着轰鸣的引擎声,樊仁走到秦天宏身旁,开口问道: “好吃吗?” “额......” 秦天宏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樊仁,而后迟疑地回答道:“挺不错的。” “别在意,小樊就是这样的人,有些奇怪,但意外是个好孩子哦。”秦天瑞笑得有些夸张。 樊仁一脸无语:“能不能别用这种膈应人的词汇,听起来好gay啊......” “啊,很gay嘛?我觉得还好吧。” 看着自己的哥哥捧腹大笑,秦天宏怔神地站在原地。 自两人分道扬镳,渐行渐远,走向不同的道路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哥哥如此开朗的笑。 依稀的记忆里面,这样的笑只有在那段没有烦恼的童年时光里才能见到。 人类的记忆向来都是靠不住的,如同一块容易被消磁的硬盘,而过往的事情就像是沙滩上的画,随着时间流逝,会缓缓模糊,直至其他新的记忆取代旧的记忆。 但秦天宏却依旧能记得小时候哥哥哄着自己的那张笑脸。 他忽而笑了,那是嘲弄自己可怜自尊的笑,也是庆祝自己获得新生的笑。 “滴,滴————” 汽车的喇叭声响起。 是小黑已经调整好车子,在响鸣提醒。 “该走了。” 秦天瑞拍拍弟弟地肩膀,他麻利地坐进副驾驶。 樊仁和秦天宏则坐在宽敞的后车位上。 黑色轿车的轮胎摩擦地面,接着扬起不大的灰尘,向着热闹的市区开去。 秦天宏从冰箱中拿出还没有喝完的半瓶獭祭23清酒: “先喝个庆功酒吧?” “你不是说庆功酒会是更好的嘛?怎么,半瓶喝剩下的清酒就想打发了?”樊仁靠在柔软的车座上,放松着紧绷的精神,他半开玩笑地说道。 秦天宏莞尔,他耸耸肩:“有道理,是我格局小了。” 说完,他自斟自饮起来。 淡淡的酒香在封闭的车子里面飘荡。 樊仁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车窗,让清新的空气把酒香冲淡。 “小宏你说的那家店不会是a市b区的那家有名的三星吧?” 秦天瑞借着后视镜看向自己的弟弟。 “嗯,是的,怎么了?” “没事。” 樊仁听着两人的对话,没有参与,他低头打开手机,锁屏上全是未接来电和信息。 解开锁屏,那些未接来电来自于两个人。 一个是上司黄山,还有一个就是自己的养父樊振。 他看了眼时间。 距离他们进到鬼屋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两天三个小时二十五分钟。 没想到这一次的诅咒之地花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自己只向黄山请了一天假。 想到这,他揉了揉太阳穴。 失算了,得找个借口才行。 不过扑克组织的事情暂时被解决,d市又是小城市,不会再发生什么恶性事件,黄山那里应该不忙,先不管。 手指划到养父的电话号码上,他停止住了。 思考片刻,樊仁打开聊天软件,给对方发去了一条消息: “一切平安,不用担心,很快回去。” 发出消息的瞬间,养父樊振秒回了一句: “好。” 接着便是一个中老年人最喜欢用的微笑笑脸表情。 “......”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的虚拟键盘快速敲击,未发出的消息框里出现了一大串的信息。 樊仁在敲完最后一个字后,犹豫了几秒钟,又把一大串的字删去,退出和养父的聊天界面。 聊天软件的总界面上,还有两个人给他发了消息。 不出意料,是王胖子和吉良吉影。 看着红点,他没有急于去清点这一次的诅咒之地收获。 相反,皱起了眉,开始先查看起吉良吉影的消息。 消息只有两条。 一条是进到鬼屋的当天发的,因为诅咒之地缘故,信号被隔绝,所以接收不到。 “去哪了?” 消息很简短。 第二条则是翌日发的: “哦,知道你去哪了,小心点。” 樊仁看着这两条消息,除了皱眉,没有如何的表情。 他没有恢复,直接退出界面,然后点开王胖子发来的消息: “小哥你去哪了?好几天没见你。” “不会又执行诅咒之地任务去了吧?同情你。” “活下来了,记得报个平安哦~” 很经典的王胖子语气,听起来还挺乐观。 可一想到对方有可能是什么人插入到自己身边的棋子,樊仁只觉得恶心。 许久,他才缓缓打出一个字回复对方: “嗯。” 退出聊天软件,樊仁直接把手机关闭。 他没有去打开烙印之眼的app。 这一次的诅咒之地是中途参与进去的,所以大概只有积分和经验奖励,这些倒不是太过于重要。 先前直降到濒临百分之五十的理智值在使用完积分后,才勉强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到了青阶,普通级别的醒神水已经不起作用,必须要服用更高一阶的才行。 更高一阶意味着扣取的积分更多,而强化级别的居然需要两千积分,恢复的理智值却还是百分之十。 也就是说,樊仁现在的理智值才堪堪到了65%,身上的积分则剩下了四百。 为了恢复理智值,神选者要付出的代价比想象中的还要多,难怪,那么多人连道具都兑换不了。 单纯维持理智值,普通的神选者恐怕都很难负担得起。 所以在诅咒之地浑水摸鱼是绝对不行的嘛? 好一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到了。” 小黑的声音传来..... 第九十七章 意外 在小黑说完这句话后,几人坐着的桥车很快驶入了一个地下停车场。 保安只是看了一眼车牌号,没有丝毫的犹豫就马上放行,显然,秦天宏是这里的常客。 车顺利地通过路障,这时候樊仁的手机也响起了消息提示声。 他低头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显示的是王胖子通过聊天软件发来了一个表情包,具体是什么,需要他点开才能查看。 樊仁没有选择点开,他摁灭屏幕。 “怎么,不会是女朋友吧?”秦天宏打趣道。 “不是。”樊仁转头看向窗外。 停车场由于位于地下,所以非常灰暗。 “你这样的条件没有女朋友也太奇怪了吧?” 在熟络后,秦天宏开始变得多话起来。 樊仁依旧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场地:“女人和男人我都不喜欢。” “还有,在联系我之前,你这样的人,应该对我有过调查才对,没必要在我面前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花。” 秦天宏愣住了,不过在经过相处后,也明白樊仁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没有在意,反而笑道: “我是有找过人调查你,但私生活这块是真没调查。” “哦。” 坐在副驾驶位的秦天瑞开口道: “没事的,就算你把小樊的内裤颜色都摸清楚了,他都不会在意的。” 听到自己哥哥说出这种话,秦天宏用手挡住嘴边的笑,接着咳嗽了几声以作掩盖。 樊仁没有回应,他的目光透过摇下的车窗,扫视着周围停的各种豪车。 他们来的这家餐厅的昂贵也能从中窥得一二。 开车的小黑正襟危坐地目视前方,似是在认真控制着桥车往车位上停,根本就没有心思听另外三人聊天的样子。 但实际上,不仅是秦天宏对樊仁感兴趣,就连小黑也很在意车里这位冷面小哥的事情。 对方身上的气质太神秘了,很难不让人产生好奇心。 心中的八卦之魂让他其实想慢慢地开车,然后听听车里三位聊的东西。 无奈的是,路途就这么远,而且开太慢,两位少爷肯定会有所察觉到的,到时候,他可能会因为这个该死的好奇心而丢掉饭碗。 随着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小黑麻溜地把车停在了车位上。 “少爷,好了。” 秦天宏点点头,他第一个下车,接着便是秦天瑞和樊仁。而小黑则留在车内。 “他不去嘛?” 樊仁指了指坐在驾驶位上留守的小黑。 “......”秦天宏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小黑倒是主动地给自家老板解围:“法医先生,我刚吃过饭,就不用了,正好休息休息消消食。” 樊仁也才缓过神,发现自己说了些蠢话,他微微点头,而秦天瑞则是站在旁边眯着眼微笑。 秦天宏用手指挠了挠鬓角:“我们上去吧,那边有专属的直达电梯。” 说完,他朝电梯方向扬起下巴。 没人有异议,都跟着这位小少爷快步走到电梯前。 电梯被按下按钮后直接打开了门。 三人走进去,然后门徐徐关上。 “哦,对了,我刚才在车上发了消息,老陈已经准备好包房。”秦天宏看向自己的哥哥。 秦天瑞脸上仍挂着笑,眸子却睁开: “这样嘛,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过陈叔了。” “叮咚——” 电梯的两扇门打开,一个穿着得体,满头黑发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前。 他的身形挺拔,头发被强力的发胶往后梳起,看起来一丝不苟,油光锃亮。 中年男人的视线逐一扫过在电梯内的三人,先是秦天宏,再是在秦天瑞身上呆了更久一些的时间,而最后停留在樊仁的身上。 樊仁能感受到男人给予的压迫力,对方乍看上去像是头凶猛的野兽。 男人明明不是神选者,却能让已经到青阶的他感受到久违的压力,很明显,其身体素质一定非常可怕。 “陈叔。”秦天瑞的声音响起。 被叫做陈叔的男人看向秦天瑞,樊仁身上的压力得以缓解。 陈叔的嘴角泛起笑意,他的目光变得慈祥:“大少爷好久不见。” “小少爷,我已经吩咐好菜单了,请随我来吧。” 中年男人转过身。 樊仁瞥了眼秦天瑞,对方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其小声地说道: “他是我们秦家嫡系的管家,看着我和小宏长大的。” “.....” 三人来到了包房里面,继而坐下。 那位管家则在把人领来后,退出包房,顺手把门关上。 樊仁看着餐桌上食色俱佳的菜肴,下意识拿起了手边的筷子。 “这家店可是有国宴大师做主厨监督的,味道绝对不会差,你们可以好好尝尝。”秦天宏看到樊仁的样子,发现对方完全和平时不一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天瑞动起了筷子,作为这里年纪最大,明白自己不先动筷子的话,樊仁绝对不会先下筷的。 在他夹菜后,樊仁也开始吃了起来。 “来,祝贺我们再一次从诅咒之地里面活下来。”秦天宏倒了三杯红酒,发别递给两边的樊仁和秦天瑞。 包房里没有多余的侍者,这是秦天宏事先安排好的,是为了避免被普通人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 三人碰杯,而后各自饮下酒水。 感受着舌尖传来的浓郁花果香,秦天宏又倒了一杯给自己,他拿起酒杯望向自己的哥哥: “哥哥......” 秦天瑞制止了自己弟弟的发言,他笑着说道:“别打官腔了,好好吃饭吧。” “好。” 秦天宏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小樊,味道还行吧?” “很好吃。”樊仁嘴巴咀嚼着食物,声音有点含糊不清。 “咚咚咚——” 包房的门被敲响。 秦天宏看了过去:“老陈怎么了?” 中年男人打开门,他拿着手机走了进来: “小少爷,警方在鬼屋那边发现了失踪者的多具尸体,在查找监控的时候,发现你们出现在附近,因为你的车牌比较特殊,所以警方一眼就认出来了,现在他们需要你们三个人去录口供。” “......” 樊仁抬眼看向说话的老陈,他的眸子流露出惊讶。 怎么可能,从鬼屋出来,再到这个餐厅,也不刚刚过去了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按道理来说,这么短的时间内,警方不可能马上找到鬼屋里面的那些尸体,除非...... 他转眼观察另外的两人。 其他两人表情也都是惊讶,他们的想法和樊仁一样,觉得这太荒谬了。 三人的目光同时变得凝重起来,这已经能说明了一件事情。 从进到鬼屋开始,监视樊仁的人也随之来到了鬼屋附近,只不过碍于诅咒之地,所以没有贸然跟进鬼屋,但肯定一直躲在小黑看不到的视野里守着。 可是,单纯为了让他们进局子,所以报警也太奇怪了吧。 无冤无仇的,就算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可能做出这种打草惊蛇的行为才对。 秦天宏皱起眉:“陈叔,警方应该是接到了举报吧,是匿名嘛?” 陈叔颔首:“没错,少爷要不要我去摆平?” “不,闹太大的话,那些老家伙肯定会知道的,到时候,问东问西的会很烦。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录口供而已。” “好的。” 樊仁拿起纸巾擦着嘴巴,开口说道:“我吃的差不多了,你们呢?” 秦天瑞喝完手上杯中如血的红酒:“我也是。” “那就走吧。”秦天宏站起身子。 三人都在无形中达成统一意见,都想要去警局看看,举报的人到底抱着什么目的。 毕竟秦家的大本营就在a市,就算有陷阱,倒也不是很害怕。 很快,三人和老陈回到了车上。 “小黑,去警察局。” 听到秦天宏的话,小黑呆滞了几秒,但没有提出质疑,直接启动车子。 ———— ———— 十来分钟后,几人坐着车来到了警察局的周围。 因为a市b区本就是市中心附近,靠警察局很近,所以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如果不是路上太堵,恐怕他们早就在五分钟以内到达。 “奇怪,前面怎么这么多人?”小黑嘟囔了一句。 “就在这里停车吧。”秦天宏打开车门。 “可是......” “罚款无所谓的。” 秦天宏接下来的话彻底堵住小黑的嘴巴。 陈叔,秦天瑞和樊仁也下了车。 此时,他们的前方拥挤着一大堆人,吵吵闹闹的。 “是发生了什么交通事故嘛?” 秦天瑞有些好奇地望向人潮。 下了车的几人出于从众心理,往人群走去。 忽然,人群中跑出来一个头戴鸭舌帽,面带口罩的低头男人。 男人因为低头,没有看到正好走来瞧热闹的几人。 而他刚刚好又撞到了樊仁。 “抱歉。”口罩下传来低哑的男人嗓音,然后他诧异地看了眼樊仁。 道完歉,男人便抬脚火急火燎地往另外的巷道跑去。 樊仁看着男人的背影,陷入了沉默。 他在那个人的身上闻到了血腥味和腐烂尸臭味。 那两种味道对于作为法医的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然而,樊仁在触碰到撞自己的男人皮肤时,他没能从对方身上看到任何生前的记忆。 那个家伙是活人,但身上却有着死人的味道。 实在是有些奇怪。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而心里面也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这种不好的感觉,他一般只在诅咒之地里产生。 “没事吧?那个人好像是同类......”秦天瑞拍了拍樊仁的肩膀,低声说道。 没错,鸭舌帽男人在出现的那一刻起,秦家兄弟和樊仁都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对方和他们一样,是被烙印之眼诅咒的神选者。 秦天宏打了个响指:“别管那么多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热闹,再去警察局录口供吧。” 他并没有太在意鸭舌帽男人,因为实际上神选者的比例在a市这种大城市还是很高的,偶尔在街上遇到,也实属正常。 尽管心里面的那种感觉翻涌着,但樊仁也知道没必要去多管闲事,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没事,我们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吧?” 言罢,四人走向人群。 人群围着什么包了好几圈,而不远处就是警察局。 “卧槽,刺激啊,警察局附近发生这种事情,真的不是在挑衅嘛?” “你有病是吧,这种事情居然说刺激。” “就是说......” “天,我要看吐了,真恶心.....” 伴随着说话声,还有相机咔嚓声。 四人好不容易挤进人群, 但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们全部都震惊了。 街道的地面上躺着一具女性的尸体。 与其说是尸体,用破碎废弃的洋娃娃来形容更加合适。 那具尸体的衣物和表面的皮肤像是被有利爪的野兽撕扯抓烂,衣屑和血肉混合在了一起,而脸部更是完全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原来的容貌。 至于身体像是煮熟的虾完全佝偻着,其四肢则已经变形扭曲。 尸体上方还时不时有苍蝇嗡嗡乱飞。 秦家兄弟的脸色顿时煞白。 秦天瑞还好,但秦天宏却捂着嘴巴,完全一副想吐的样子。 倒是樊仁和陈叔都没什么反应。 前者看了眼后者,有些惊讶后者居然能神色自若地面对死状如此恐怖的尸体,接着又开始扫视周围的人群。 人群中的大部分都是捂着眼睛,不敢直视,但也不肯离去,宛如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看着热闹。 他的身上忽而泛起一股寒意,比起地上的尸体,他觉得围观的这些人更加恐怖。 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警察局附近,居然有人抛尸,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只要稍微查一下附近的监控,肯定就能找到凶手的。 等等,不对。 不安的感觉逐渐在心头弥漫开来。 樊仁想到了刚才那个撞到自己的鸭舌帽男人。 对方身上的那股血腥气和腐臭味或许是来自眼前地面的这具尸体。 如果是神选者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手段能够屏蔽监视器。 该死,那么目的是为了什么? 激情杀人? 不对,这样的情况更像是精神有问题的人,为了报复社会所进行的无差别杀人。 而这具摆在街道上的尸体,就是对警察局下的挑战书...... 第九十八章 疑云 秦天宏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他低声说道: “尸体所在的街道并不算偏僻,凶手到底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死相如此可怕的尸体丢出来的?” 樊仁仔细观察着躺在地上的女性尸体,他沉吟片刻,自语道: “尸体已经开始出现腐烂的情况,至少死了超过二十四小时。因为最近温度有所上升,从肉眼上我只能判断这么多。 由于尸体表面的伤口太多了,无法判定真正的死因,具体的情况必须要解剖才能得知。” “你这是职业病犯了吧?”秦天宏捂着嘴,下意识吐槽起来。 “......” 樊仁没有理会秦天宏的吐槽,他又看了眼周遭的人群和环境,以及尸体赤裸脚边的蛇皮袋: “的确,如你所言,尸体被抛在大街上,正常情况下,在抛出来的瞬间,就应该有路人看到才对。 可是,你看到周围这些家伙,他们丑恶的嘴脸了嘛?” 在看到尸体后,秦天瑞脸上就没有了笑意,他本就是那种充满正义感,在樊仁嘴里是白痴的人。 他只觉得惋惜,惋惜年纪轻轻的少女被人折磨致死。 听到樊仁的话,他眸子里的光晦暗了些,像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沉默的陈叔这时开口道: “尸体的体态娇小,她的脚边有蛇皮袋,说明一开始被凶手抛出来的时候,是被蛇皮袋包裹着的,继而导致没有被路人及时发现。 后面大概是有好奇的路人打开了蛇皮袋,才让这桩罪恶显露在阳光底下。尽管尸体的重量不算大,但一个人搬动尸体还是非常困难,估计凶手是开着车运送尸体到这扔的。” “当然,没有被及时发现应该还有另外一方面的因素,结合法医先生所言,现在的人们只关心自己,对于街道路边出现的可疑蛇皮袋根本就不可能在乎。 如果不是好事者把蛇皮袋打开,或许这具尸体被发现的时间还会被往后推移。” 樊仁对于陈叔的分析是认同的,他的心里面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从一个看起来武力值爆表的男人嘴巴里面说出来,实在是有些违和。 看来,这位秦家嫡系的管家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有道理。”秦天宏才发现围观的人群脸上大多数都是看戏的表情,对于地上这位女孩所遭受的痛苦毫不在乎,他们在意的似乎只是自己刚好凑到了好戏,可以拍个照什么的。 “切,装什么大尾巴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济世菩萨,搁这拯救众生呢。” 身旁一个面相刻薄,颧骨突出的男人阴阳怪气地说着,显然,对方听到了几人的对话。 “你......”秦天宏想要回怼路人。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警局走出警察,赶到了这边。 “让开,让开。” 穿着警服的几个男人推开人群,他们手握警棍,身后边还跟着个随行的法医: “你们在这看什么,这里是凶案现场,闲人请立即离开,谢谢配合。” 更多的警察走了过来,开始维护秩序。 “最多五分钟,这具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对于阴阳怪气的路人,樊仁选择了无视,他继续开始分析。 从鬼屋出来才四十多分钟,就找到了他们,可以说明一件事情,a市的警察行动力绝对是足够的。 那么警察这个时候出现,就证明了这具街边出现的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很短暂,必然是以个位数的时间来计算。 “先别管,我们也走到一边去吧,影响如此恶劣的案件,有得警察局忙活了。” 秦天瑞看着被驱散的人群,开始拉着几人离开。 走到街道的另一边。 樊仁摩挲着刚剃没多久,又长出短胡茬的下巴: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奇怪?”秦天宏问。 “这件事情总给我一种违和感。” “不会又是你玄之又玄的直觉吧?” “对” 秦天宏靠着墙壁,掏出火机和一包蓝色的烟盒,随着火机盖翻动的声音响起,香烟被点燃。 他捏了捏烟海绵偏下方的位置,接着猛地吸上一大口,白色的烟圈从嘴巴里面吐出: “纯粹巧合而已,这是现实,不是其他地方哈,不要这么应激。” “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樊仁没头没脑回了一句,然后看了看秦天宏手上的烟盒: “你这种身份居然会抽这么廉价的爆珠?” “嘿,习惯这薄荷味道了,以前在国内上初中的时候,被舍友骗着抽,久而久之就只抽这烟了。怎么,来一只?” “我可不想让自己的肺部被侵蚀腐坏,最后莫名其妙的死掉。我还年轻,想多活些时间。”樊仁直接拒绝。 “喂喂,说话能不能稍微高情商一点,你这不是诅咒我死吗?” 秦天宏满脸无奈,虽然明白樊仁没有恶意,但听着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我只是阐述事实,和情商无关。” 听着两人的对话,秦天瑞忍不住笑了下,心情也好转了些。 他想到大学时期,每次只要樊仁和其准备介绍给其的朋友说话,最终都会演变成眼前这样的结果。 似乎所有人在樊仁眼里都是不值得交谈的朋友,可只有秦天瑞明白,对方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小时候被人当成神经病,所以早就习惯了疏远别人,从而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活着。 毕竟再早熟聪慧的孩子在发现自己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时,一开始都肯定会惶恐,想要诉说给别人吧,可惜正常人是无法理解的...... 秦天瑞甚至能想到樊仁在发现了只有自己是个怪物后,心里面是有多么地难过,尤其是其的性格如此高傲。 或许上学时,对方会像个默默无闻的边缘人,揣着校裤口袋,静静地站在教室窗边,看着操场上结伴玩耍的同年纪学生。 不知道,当时樊仁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是羡慕?是不屑?还是毫无波澜? 无论如何,即便只是想想,他都能感觉到无尽的孤独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涌来。 “我们还是等结束得差不多了,再去警察局吧,看这阵仗,大部分的警力都已经被派出来。”樊仁望向被拉起封条的街道。 “嗯,确实如此。不过说到严重性,我们涉及的那桩案子更加可怕吧,那可是十来条人命啊。” 听到秦天宏说的话,樊仁又看了眼站在一旁,没有再说半句话的陈叔。 “放心,陈叔知道一些内幕,是可以信任的。”秦天瑞笑了起来。 樊仁点头表示明白: “既然如此,正好我也说一下关于神选者的事情。” “等等,你不会是想说刚才那个鸭舌帽男是凶手。”秦天宏敏锐地察觉到了樊仁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怀疑,当然,仅仅是怀疑,没有明确的证据,那个鸭舌帽男就是杀人抛尸的凶手。” 秦天宏把手中只剩下小半截的烟头在垃圾桶上摁灭,然后扔了进去: “说话挺严谨的哈,不愧是追求真相的法医。” “你应该扔到另外一边,你的垃圾分类错了。”由于强迫症发作,樊仁皱起了眉。 “......” 秦天瑞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天宏也笑了,只不过是被气笑的。 而陈叔虽然没有笑,脸上也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为什么?” 尽管有些气,但秦天宏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是那个男人身上的血腥味和尸臭味吧?”陈叔忽然说道。 “对,就是那个味道。” 樊仁有些疑惑了,因为鸭舌帽男人身上的味道并不算重,正常人是很难闻到的,他作为法医,所以敏感,无可厚非,可是这个被称为陈叔的中年男人却也闻到了。 是因为嗅觉比较发达,还是...... 他没有继续深想,继续说道: “一个普通人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味道,鸭舌帽男人手上的虎口并没有常年握刀的茧子,看样子也不像是从事杀猪匠之类的工作。再加上装扮可疑,且附近出现了一具尸体,他的嫌疑实在是太大了。 就算是按照警察局的调查程序,也是完全可以将对方抓住审问的。” 秦天宏满脸问号:“见鬼,你是人形扫描机嘛?那么短的时间,你居然还会去看鸭舌帽男人的手。” “习惯而已。”樊仁面无表情地回答。 “听上去挺有道理的,但我觉得不太对啊。” 秦天宏大概是一时体内的杠精基因发作,他又点燃了一根烟: “从陈叔刚才说的分析可以得知,在某个时间点,凶手早就开车来到这抛尸,那么如果鸭舌帽男是凶手,他为什么又跑回到抛尸现场,这不是在作死嘛,万一被逮到了,岂不是白瞎了功夫? 大费周章,跑回来被抓,反正我是想不到会有什么人会这么愚蠢。” “从死者的尸体受虐情况就能看得出来,凶手要么是认识并且痛恨死者,要么是精神有问题。是认识的话,警方恐怕很快就能查到端倪,那么凶手肯定不会把尸体扔在警察局附近,所以后者的假设是可以成立的。 而凶手精神有问题,再结合故意挑衅抛尸警方的情况,这很符合变态连环杀手的某些特征,你知道嘛,在这些人的眼里,受害者的尸体对于他们来说,是愉悦自身精神的杰作。 回到抛尸现场,偷窥围观人的反应,这会使得凶手有一种病态的满足感。说不定,把尸体的蛇皮袋解开都是凶手干的。” 樊仁眯起眼睛,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秦天宏觉得有道理,可不死心,他又说道: “还是有问题,就算凶手是个变态,可别忘了鸭舌帽男人是个神选者啊。引起官方的注意,这种行为应该是很忌讳的才对。即便是手眼通天的扑克,也不敢如此嚣张,明目张胆地挑衅。” “正常的神选者或许不会这么做,但如果是理智值下降到了50%甚至更低,快陷入疯狂的神选者呢?”樊仁声音变得低沉。 秦天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无法否认樊仁话中的可能性,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个鸭舌帽男要在平静的a市掀起一场可怕的腥风血雨。 想到这,他有些害怕了,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理智值跌至50%以下的神选者,就算等阶再低,对于社会秩序也会是恐怖的打击和破坏。 他不是很清楚跌至50%后,神选者身上具体会发生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听说精神会出现问题,以及身体发生一些无法理解的异变,直至沦丧为没有自主意识的怪物。 秦天宏没再杠下去,他打了个寒颤,惊恐地看向脸上没有表情的樊仁。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 樊仁抬头看了眼忽然暗下来的天色:“你刚才说在现实里面不要疑神疑鬼,可是已经涉及到了神选者。而且这个神选者又恰好在我们出来的这一天抛尸,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而是刻意的安排。” 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说话的秦天瑞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认可樊仁的推断,可心里面却想到了另外一种更有可能的推断。 是那个男人研究出来的药物所创造的小白鼠嘛? 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那个男人已经开始实施下一步计划了,再这样下去...... 秦天瑞的两只手都不由自主地握紧,表面爆出青蓝色的筋,同时开始微不可察地开始颤抖起来。 他没有把心里面的推断马上说出来,因为“限制”的缘故,自己只能说一部分,与其当一个谜语人,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秦天瑞并不希望自己想的另外一个推断成真。 最主要的是,他在恐惧着关于曾经敬佩的那个男人的一切。 即便只是名字都不敢提及。 想到男人做的那些行为,秦天瑞只觉得懊悔和头皮发麻。 面对未知,人类总是充满着好奇心,而好奇心促使着社会的制度,思想,科技等一系列发展,可在控制不住的情况下,也会带来无尽的毁灭。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应该探索禁忌,打开潘多拉魔盒的...... 第九十九章 序幕 就在几人在街边道路交流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一阵响雷过后,淅淅沥沥的雨水给a市这座高楼耸立的大都市披上了一层朦胧。 “下雨了,该死,我的烟......”秦天宏嘟囔着。 樊仁瞥了眼对方,指着垃圾桶: “扔那边。” “......” 此刻,本就被驱散得差不多,仅剩下来看热闹的的三五人群,也因为下雨都离开了,纷纷躲到附近的店铺里面。 而那具躺在地面上的尸体则被警方快速抬走,毕竟这里也算的上繁华地带,不可能留一具死相恐怖的尸体放置在这。 在樊仁的视线督促下,秦天宏无奈地将手中的烟头扔进了指定的区域。 “不愧是警察养大的人,实属好公民,吾辈楷模。” 听着秦天宏有些阴阳的话,樊仁没做理会,他说道: “说起来,你既然有对我调查过,我之前所在的d市孤儿院,你有相关资料嘛?” “欸......” 秦天宏愣了愣,他抬头看向从天而降的牛毛细雨: “没有,我查不到。” “什么意思?”樊仁皱起了眉,他没有很明白对方说的这句话。 “我当初在调查你的时候,就发现有关于d市孤儿院的资料,就好像被有心人给完全消去掉了,什么都找不到。” “据传言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把孤儿院直接烧毁掉了。” 樊仁挑了挑眉,他是最近才回到d市,所以压根不清楚原来的孤儿院发生了这些事情。 “大火发生的时间是什么时候?里面的孩子呢?” “你到d市工作的前一个星期。那家孤儿院近年来本就没钱了,里面的孩子基本都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所以当天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和房子,以及一些资料被大火销毁。” 秦天宏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 “又是巧合嘛?”樊仁苦笑。 “既然说到这个,还有一件事情让我印象深刻,孤儿院的院长在烧毁的前一天被发现,上吊自杀死在自己的家里面。” 秦天宏眼角余光里,注意到了自己的哥哥似乎脸色很难看。 “这种事情警方肯定是会怀疑的,但却没有被闹得沸沸扬扬,看来后续警方肯定没有调查出说明有用的线索,归结为了意外和巧合吧?” 直觉告诉樊仁,这必然和诅咒之地扯上了关系,警方调查不出来,也理所当然,在未知的存在面前,普通人什么都做不了。 “嗯,至少我得到的卷宗就是这么写的。”秦天宏耸耸肩,“因为我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所以特意留心调查了这方面的信息。” 警局的卷宗都能轻易拿到? 听到这话,樊仁对秦家这个庞然大物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饶是如此,秦天瑞对于背后的势力还是这般恐惧,甚至还说如果自己的弟弟多嘴,就连他们秦家也保不住。 秦天宏可是嫡系,保不住,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背后那些盘根交错的势力,或许比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秦天瑞发现自己的弟弟在观察自己,他重新挂上了笑容: “咳咳,别担心,就算真的如小樊所言,是失控的神选者发疯杀人,扑克也不会放任不管。 神选者失去控制是一直有的事情,而执法处理者便是扑克。至少目前,扑克不会允许大众知道神选者的存在。” “扑克会做那种事情?”秦天宏自然也听过扑克的臭名。 秦天瑞点头: “很正常的,当然并不是出于正义,为了维护社会秩序什么的,只不过是利益相关罢了,不过他们经常会给自己的行为以各种美名,往脸上贴金,你可以理解为邪教饭圈提纯。” 樊仁小声低语:“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雨势好像变大了,我们去那边咖啡馆喝点东西吧。”秦天宏目光看向街对面的一家咖啡厅。 “警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去警察局,不要浪费时间。至于口供的话,我,秦天宏,一律就说是为了去鬼屋找天瑞,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天瑞躺在我们旁边。 而天瑞就说自己是为了找失踪的学妹,只不过后来晕了过去。把话咬死,不要多说,警方如果说你的同伴已经招供了什么的,也不要相信,就一直重复我交代的话就好。 这些话虽然听上去很敷衍,但因为鬼屋里面的尸体死亡时间基本和我们进道鬼屋时间是错开的,警方是没有明确的证据,他们没有权力拘留我们。 秦家培养出来的两位少爷,你们的素质肯定比一般人强上不少吧,应该不会被警方吓一吓,就把诅咒之地相关的事情抖落出来吧?” 作为法医,养父又是老刑警,樊仁对审讯流程那一套实在是太熟悉了。 “收到,不过原来你不喜欢喝咖啡,喜欢的是茶啊?” “两者都含有咖啡碱,能提神的也是这个因素导致的。在因为特殊原因,比如加班工作,需要饮用大量的茶水或者咖啡时,相较于茶,咖啡对于人体的危害更大,两权相害取其轻,喜欢喝茶不是应该的嘛?” 樊仁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说着他抬脚往警局方向走去。 “差不多得了,别臭显摆,学术宅。”秦天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其他几人也都跟上了樊仁的脚步。 警局离几人所在的街道并不远,眺眸望去就能看到。 没走几分钟脚程,他们就进了警察局。 现在的警察局已经忙作一团,只有一位女警走了过来,接待他们。 “几位,有什么事情嘛?” 秦天瑞眯着眼笑道:“我们是来录口供的,有关于城郊鬼屋的。” 闻言,女警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显然,她早就被交待过了。 “请跟我来。” “法医先生,两位少爷,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好了。”陈叔站在原地,微微躬身。 他这番姿态,引得其他警察和进警局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a市上空飘落的雨开始变大,雷声轰鸣,原本还聚集着一批看戏人的街道,也被这场莫名的大雨冲刷,空空荡荡。 在经过长达半个多小时的录口供后,秦家兄弟回到了警局大厅,就像樊仁说的那样,警察一直在用各种套话,毕竟他们的口供听起来实在是太不可信了。 “小宏,你那边怎么样?” 秦天瑞也是翅膀硬了,敢直接忤逆秦家的人,对于警方的阵仗倒没有当回事,他比较担心自己的弟弟。 秦天宏低声回道:“没事的,我就一直咬着樊仁交代的话说,审讯的警察压根就拿我没辙。” 说完,他脸上还有些洋洋得意。 “对了,樊仁怎么还没出来,老陈,你看到了他有出来嘛?” “没有的,小少爷,法医先生从进去之后就没有出来过。” “不会真喝茶了吧,那家伙怎么也算个公职人员。” “应该不会,小樊那样的人是不可能会被套出话的,说不定他会反过来套警方的话也说不定。”秦天瑞看向警察局外连绵不绝,倾斜而下的雨幕。 “这倒是......” 秦天宏想到樊仁先前的表现,无法否认对方的可怕。 雨还在下,甚至有往暴雨的趋势发展。 审讯室内。 樊仁端着茶杯,用嘴巴轻轻吹动杯子里面漂浮着茶叶的水面。 “小樊啊,你确定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国人不骗国人。”樊仁说完这句话后,饮下杯中的茶水。 桌子另外一边的中年大叔脸皮忍不住抽搐起来。 他好歹也是工作了好多年的老警察,是不是假话,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林叔,我该说的也说了,我们还是叙叙旧吧,说起来,自打我其外地上学后,有五年时间我们没有见过了吧?” “嗯。”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点点头,他松了松衣领。 “介意我抽烟吗?” 发现樊仁居然主动提起,被称作林叔的中年男人准备打感情牌,让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把事实吐露出来。 “不介意。” 樊仁抬眼看向男人,随即把手中的杯子放到桌子上。 眼前的中年男人是他养父早些年的下属兄弟,叫做林鸿卓,是樊振一手带出来的,小时候,樊仁经常在家里面见到这个男人。 只不过彼时男人年轻的面孔,此刻却增添了许多岁月的痕迹。 对方现在是a市警察局的局长,为人虽不像养父那样过于直正,反而有些圆滑,但也算是个刚正不阿的好警察。 说起来,如果自己的养父稍微学着点,也不至于二十多年还是个小城市的刑警大队长。 随着打火机的声音响起,烟雾在不大的审讯室内开始缭绕。 “小樊,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们a市工作,我们这边正好缺人,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林鸿卓吐着烟圈说道。 “还是算了吧,我养父你不是不知道,工作狂一个,我还是得留在那边照顾他的,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樊仁挪了一下桌子上茶杯的把手朝向,把手指向了自己: “哦,对了,林叔,我刚刚来之前,看到了不远处的那具尸体,你们看样子是碰到了棘手的案子啊。” “......” 林鸿卓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最近a市发生的恶性案件确实有点多,他这个警察局局长可背负着很大的压力。 论恶劣程度,是鬼屋更胜一筹,但论影响程度,绝对是今天发生的这件抛尸案要大上许多,太多人看到了,想要大面积公关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凶手如此狂妄,直接把尸体直接丢在了警察局附近,这不是明晃晃的挑衅嘛。 想到这,林鸿卓头疼起来,他大力地抽了口烟: “是啊,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知道该怎么办? 樊仁察觉到了要素,看来警方没在监控里面找到太多有用的线索。 他本来并不打算参与这潭浑水的,但联想到如此多的巧合,就觉得奇怪。 举报的人肯定知道举报没有太多的作用,但却依旧做了。 而就在他们来警局时,恰巧又在路上遇到了那具被众人围观的尸体。 很难不让人怀疑,举报者根本目的是想透露什么。 既让对方给出了引导,拉开了序幕,樊仁也不会再客气。 毕竟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被监视,以及身上的谜团,没有人是不会不在乎的。 处在漩涡的中心,保持着片叶不沾身,高高挂起的态度根本无济于事,倒不如主动出击。 “监视器里面没看到凶手的身材样貌嘛?”樊仁漫不经心地说道。 “没有,只有一辆车,但那辆车的牌子号码是假的,且是最普通的车型,a市里面这个车型多的是,更不用说可能是外城来的了。” “尸体呢?” 樊仁是自己大哥的儿子,再加上对方也算是警察,所以林鸿卓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 他说道: “初步调查,是被凶手虐待,导致胸腔大出血而死,不过在死者尸体的身上发现了很多像是野兽抓痕之类的伤。” “死者的身份呢?确认了吗?或许可以从其周边的人际关系开始调查,但我觉得不太现实,我觉得这更像是变态杀手的风格。” 樊仁靠在座椅上的垫背,表现出一副放松的样子。 “死者的脸部被严重划花,身上也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但我们已经放出消息了,只能等有没有家属来认领。” 林鸿卓把烟头摁在桌子上的烟灰缸上,接着又点燃了一根烟,警察工作面临的压力是巨大的,更何况他还是头头,恶性案件没有进展眉目,只得借烟消愁。 “如你所言,不太像正常的凶杀案,应该是心理有问题的人所为,希望在我们找到凶手之前,对方没再犯下一起案件吧。” 樊仁低头在手机聊天软件上,给自己的养父发了条消息: “我在a市遇到了点麻烦,你哥们林鸿卓想要我帮他查查案子,帮我向黄叔请多几天假。” “.......” 樊振发出一串的省略号,片刻又发了个ok的手势。 得到回复后,樊仁抬起头: “我养父知道了你的事情,现在要我帮你。” “可以吗?” 林鸿卓知道樊仁帮自己养父破过许多棘手的案件,其实挺希望这个年轻人帮到自己。 再加上对方有官方的公职身份,也不会落人口实。 “当然。” 林鸿卓刚要笑起来,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情绪似乎从始至终都被樊仁调动,包括谈话的节奏也是。 原本要打的感情牌也没打出来,明明自己是来审讯的啊…… 抽了口烟,他饱含深意地看向樊仁。 ...... 第一百章 嫌疑人 a市。 夜色降临,无数高楼大厦的表面也开始亮起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霓虹灯在设定下按着规则不断闪烁,映照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混作了一团,让他们看上去非常怪异。 这座城市似乎进入到另一个白天,一个由人类科技缔造而出的白天。 因为夜晚的灯光一直保持到凌晨都不会关闭,a市又被许多好事者称为不夜城。 即将立夏,所以这段时间的雨水也极为充沛。 姚雅彤从自己上班的办公写字楼走出,听着雨声打在伞面的啪嗒声,抬头通过透明的伞面看向周遭无数的楼林,她忽然有一种自己很渺小的感觉。 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这些覆盖着五彩斑斓皮囊的高楼给吞噬得一干二净。 压抑,以及疲倦。 这大概就是社畜打工人每天加班完后的心情吧。 每次走出办公写字楼,姚雅彤都会忍不住生出人间不值得的感叹。 但再苦再累,生活总归是要过的。 后面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 她默默在心里面给自己打气,然后踩进了雨水积累而成的小水潭。 大概是地势原因,a市的排水系统一时半会,还排解不掉持续下的雨。 现在的时间点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她足足加了五个多小时的班,尽管已成常态,姚雅彤还是有些接受不来。 因为加完班再坐最后一趟的地铁,回到出租的拥挤小单间里,必然会过午夜十二点。 再洗个澡,就必须得趴到床上睡觉,以免第二天早晨起床上班迟到。 时间对于她这样的打工人是极为宝贵的,花费在休闲娱乐上的基本为零。 而在a市这种大都市,叫出租车打的是绝对不可能的,打完的,估计这一天的工作也差不多白干了。 所以,姚雅彤只能每天结束加班,紧赶慢赶地往地铁站跑去,要知道地铁的最后车次是不可能会因为她这个没有存在感的打工人,而一直在原地等待。 雨从白天下到了午夜,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雨势虽然变小,但还是需要打着伞才行,要不然就有可能因此感冒发烧,姚雅彤可不想因为生病花费不必要的钱财。钱财对于她这样没出来工作多久的年轻人来说,非常重要。 而且请病假,说不定会被告诉不用来,直接炒鱿鱼也说不定。 她想到了那个总是色迷迷打量自己身体的秃头上司,就一阵反胃。 对方早就臭名昭着,仗着关系,调戏了许多公司里面的女员工。 且那家伙也已经暗示了自己好几次,潜规则就能升职和加钱。 可姚雅彤根本就不想做这些事情,她只是正常地在这个还算是大公司的地方,混一年半载的资历和工作经验,再跳到别的地方去。 没办法,除非是名牌大学,且是好的专业,要不然现在的资本都不屑培养你,只想要工作立即就能上手的老油条,做到利益最大化。 这份工作,还是她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放弃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再忍忍就好了,雨过总能见到彩虹的不是吗? 姚雅彤不断在心中告诫着自己。 大学时,她总以为社会是相对公平的,可真正出到了社会,被冰冷的现实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后,才明白过来,无背景无关系的普通人是没有所谓的公平。 就连现在这份工作,姚雅彤都怀疑是当初面试的那个秃头上司,见自己长得还算清秀端正才给的机会。 高跟鞋浸泡在雨水里面,使得姚雅彤的行动极为不方便。 她扫了眼周围不多的行人,索性将脚上的高跟鞋拖下,用空的手提了起来。 借着夜色的掩饰,姚雅彤并不感觉尴尬。 尤其是感受到脚踝上那丝丝缕缕传来的冰凉感,她只觉得疲惫不堪的身心舒缓了许多。 她不自觉哼起了一首有些年代的老歌。 “习惯无关紧要的冷淡,有时候,莫名其妙哭起来,难道,这就是自怨自哀,谁不希望像飞鸟一样,自由自在,谁希望啊,谁不希望,只是很难......” 姚雅彤边轻声哼着歌,边走向离公司不远的地铁站点。 走进地铁站,她还是注意形象地穿上了高跟鞋,接着收起手上的透明雨伞。 “嗒,嗒,嗒——” 快步地走过楼梯,鞋子开始发出敲击地面的声响,和从伞尖流出的雨水掉落地面的声音交汇成了一首别扭的交响曲。 地铁站内的的灯光还算明亮,只不过相较于外面的绚丽,则显得单调许多,只有白炽灯发出的光。 走到安检处,她才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或许因为时间太晚,工作人员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吧? 没有多想,刷着地铁卡通过检票机,往站台走去。 这个时间点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了,就算是加班的,大多数也不会选择坐地铁这种费时的交通工具。 姚雅彤所在的站台只有她孤身一人,没有其他人。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继续哼着那首歌,这首歌的演唱者实际上是她很喜欢的一位歌手。 在哼的过程中,她看了眼手机。 现在是午夜十一点二十五分。 按照往常的惯例来看,最后一班的地铁会在十一点三十分左右开过来。 哼着哼着,姚雅彤却没了声音。 她看到了广告牌上持续翻动的一条广告。 那是个老年人保健品的广告,上面一个头发半白,约莫快五十岁的大爷正拿着宣传的保健品说台词。 台词很无聊,甚至可以算得上垃圾的台本话术。 可姚雅彤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广告。 她忽然有些想乡下的爸妈了。 哽咽取代歌声。 她咬着唇,转头看向站台防护玻璃上倒映的自己。 另一个的自己在无声地哭泣着。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往日积累下来的难过就在此刻全部爆发而出。 没有理由,她只想在这个无人的站台上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轰,轰......” 远处也传来了地铁的声音。 以往地铁的声音都被喧嚣的人声遮掩,可在这无人寂静的夜晚,却格外刺耳。 从随身挎着的包拿出餐巾纸,姚雅彤快速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继而收拾内心的情绪。 因为泪水的缘故,脸上的妆也被擦掉了许多。 透明的玻璃上,一张清秀的脸颊显露出来。 比起化妆的她,没有妆容的她似乎更加顺眼一些。 对着玻璃,姚雅彤开始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嘴角逐渐上扬,笑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已经很晚了不假,可谁知道地铁上还有没有别的乘客。 从另一端驶来的地铁也带着呼啸声,缓缓停在了站台上。 机械冰冷的播报女声从停止的地铁里传来: “本次列车终点站为f站,列车已到达c站,请乘客小心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 随着广播声响起,地铁也慢慢打开。 车里面的灯依旧是白炽灯,视线所及范围内并没有人,车座上都是空荡荡的。 姚雅彤松了口气,她可不想被其他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播报的女声继续响着。 她拿起放在脚边的伞,跨过空隙,走进了平稳停止的地铁里面。 几秒钟后,门随即被关上。 地铁车厢里面的空气有些许沉闷,还带着一些残留下来的难闻气味。 姚雅彤皱着眉,选了一个座位坐下,同时她也看到离自己有些远的车厢里面,坐着个人。 那个人浑身被一套黑色的运动服包裹,戴着顶鸭舌帽,脸上也别口罩遮住,正低头看向地面,其身形略显消瘦,但骨架挺大,看起来像是个成年男性。 黑色的衣物在惨白的灯光下,非常晃眼。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和自己一样选择搭乘地铁嘛。 估计也是打工人吧。 姚雅彤心里默默想着。 尽管已经很晚,对方的装束也有点奇怪,但她倒没有太过警惕,这里怎么说也算得上公共场合,不可能发生犯罪什么的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姚雅彤的视线,带着鸭舌帽的黑衣男猛然抬起头回望过来。 姚雅彤被吓了一跳,她慌忙转头,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是自己在窥视别人。 为了掩饰心中的尴尬,她掏出手机,开始低头浏览着新闻消息。 依旧是大片大片的娱乐新闻包揽了前面的板块。 这是个娱乐至死的时代。 手指在手机的屏幕上快速滑动,姚雅彤与其他喜欢追星的女孩子不同,她并不喜欢这些娱乐新闻,也对当红的明星不感兴趣,因为娱乐新闻实在是太无聊,不,应该说让人无语了。 什么笑起来很好看,刚学会做饭之类的一堆无脑新闻。 在她看来,这些新闻真的愚蠢到了极点。 为什么不干脆从刚刚学会走路开始报道呢? 那样或许还有些看点。 很快,她划到了一篇关于a市本地的新闻。 “今天在b区城北大道,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女尸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且面容已经毁坏,无法辨认身份,近日周围有朋友或者家人失踪的,请速来警察局确认。” “有偿悬赏:警方已锁定嫌疑人,下面是嫌疑人的照片,如果有市民看到照片上的人,请及时联系警方。” 姚雅彤挑起了眉,她敏锐地注意到有偿二字。 手机屏幕上,一张非常模糊,显然是从监控摄像头截出来的照片,展现在眼前。 照片截的很没有水平,上面是一个完全看不到脸的男人。 鸭舌帽,一整套的黑色运动服,白色口罩,形迹可疑。 “这特征根本就是烂大街嘛,随便找个路人都是这副模样。”姚雅彤忍不住低声吐槽起来,接着放大失真的照片。 然而,没过几秒,她愣住了。 照片上的这个嫌疑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等...... 姚雅彤的手指头停止,心底开始发毛,整个身体都僵住,像是个木头人。 这个人怎么和...... 刚才的尴尬瞬间消散,只剩下了无尽寒意在体内一点点扩散。 呼吸变得急促,她能感觉到车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似乎有什么危险在靠近。 她有些不敢再次转头看向坐在远处车厢的男人。 只得在心里面不断安慰自己,那就是想多了,对方不过个路人而已。 姚雅彤把新闻关闭,开始看起撸猫的猫片,试图让自己的惶恐的内心安定下来。 视频被点开,可她的注意力却无法放在手机的屏幕上,脑海里浮现出各种猜想。 按耐不住心中的恐惧和好奇,她咽了口唾沫,还是僵硬地扭头看向远处的车厢。 这一看,使得姚雅彤的心直接漏跳一拍。 原本坐在远处车厢的鸭舌帽男人,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她的斜对面。 怎么会这样? 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她根本就没有听到男人挪动的脚步声。 男人依旧低着头,他呆滞地盯着车厢地面。 姚雅彤把手机关闭,下意识挪动了位置,而鸭舌帽男人却没有像刚才那样抬起头。 车厢内,地铁的轻微嗡嗡声响动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女人和男人都没有移动,似乎这个空间都被凝固。 姚雅彤没敢再大幅度地乱动,生怕做了什么行为,激怒斜对面那个像是精神病的家伙。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会自欺欺人,觉得对方就是个普通路人。 这种靠过来的行为太奇怪了。 就算鸭舌帽男不是新闻里面的嫌疑人,也肯定不怀好意。 手在怀里的包摸索着,一旦对方做出什么奇怪的行为,姚雅彤就打算掏出防狼喷雾器以做防身。 不知道是不是姚雅彤动作太大,鸭舌帽男人忽而动了起来,他徐徐抬起头。 一声狠戾的猫叫随之也打破了静谧。 手机没有关掉嘛? 姚雅彤瞥了眼熄灭的手机屏幕,顿生疑惑。 然后视线又迅速地回到了男人身上。 而接下来看到的东西却让其头皮发麻。 帽檐下,一双异色,宛如猫眼的竖瞳,正死死地盯着姚雅彤,浑浊的瞳孔映出一张苍白且毫无血色的女性脸庞。 那绝对,绝对不是人的眼睛。 此时的姚雅彤心里面只有这一个想法...... 第一百零一章 失控的怪物 我叫做沈国源,今年三十七岁,住在a市a区一带的高级公寓,已离婚,没有子女。目前在a市任职,是一个商圈金融经理,手下有许多员工。我既抽烟也喝酒,并且习惯于在晚上出没,寻找下手的猎物。 哦,对了,我还是个被烙印之眼选中的蓝阶神选者,背负着可怕的诅咒和巨大的压力,于生死之间游走挣扎。 狩猎是我舒缓压力和消遣的方法。 而我正在背着一个女人,一个我觊觎许久的女人。 地铁的播报女声响起,听上去异常美妙,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今晚的美食。 脚边的大号行李箱被我顺手打开,我把昏迷的女人塞了进去。 车门也在此刻徐徐打开,我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物,决定在d站下车。 随着播报声再次响起,我拉好口罩,低下头,拖着行李箱慢慢走下了地铁车厢。 尽管现在已经很晚,但谨慎点总归是好事,不是嘛? 离开车厢后,听着沉重的行李箱在地面轮子滚动的声音,我的思绪也开始逐渐飘到了不久之前。 那是一个夜晚,一个无聊的夜晚。 我刚刚从死亡边缘中逃出来,正精神紧绷。 男人的声音却传入我的耳中。 那个男人在黑暗中,声音仿佛从极远处传来,语调轻柔,又有点虚无缥缈。 我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一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可仔细瞧去时,却能看到男人隐在黑暗中的轮廓。 那个夜晚的月是圆月,很明亮,可是光到男人身边时,好似有什么东西把光线全部吞没,只留下隐隐约约的痕迹。 男人就像是个躲在暗处的黑影。 只有轮廓形状,没有具体样貌。 作为神选者的我感觉到了对方是同类,以为男人是在用一些道具装神弄鬼,我没有理会他,打算和往常一样,去附近的一家夜总会,找几位心理理疗师,来好好缓解我的身心疲惫。 当我走过男人的身边时,他又说话了。 因为靠的很接近,这一次我听得很清楚。 “难道你愿意生活在死亡的恐惧里面,直至人生莫名其妙地在诅咒之地中结束嘛?” 我停止了脚步,但这并不是我主观上想要停止的。 我也不是想要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说些什么嘲讽的话语,来应对这个奇怪的男人。 而是我的身体因为客观的原因动不了,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动不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我在某未开化国家游玩,在野外坐车看到狮子袭击车子时,心里面产生的那种恐惧。 又或者,在诅咒之地和鬼物面对面时的心理感受。 路过的行人似乎对于我们这边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我和这个男人像是陷入了另外一个维度。 在那一刻,我想到了很多,甚至脑海里面已经开始上演着自己忽然热血上头,和对方干架起来的画面...... 于是。 我的嘴巴动了。 “有事好商量,别,别乱来。要钱还是要......” 男人的声音有些无奈:“我对钱和你都没兴趣。我还不至于对一个秃头的老男人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 我的耳朵早已竖起来,男人音色沙沙的,像是从老旧磁带中发出来的一样,我分辨不清楚他的年纪。 不过,对方还能开玩笑,说明了一件事情,身旁的这个男人恶意应该不大。 我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与此同时,心头萦绕的危险感消失。 这让我更加清楚一件事情。 那就是只要乖乖听话,就不会有危险。 “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男人的语气温和,还带着些许慵懒倦怠,明明听上去像是个很好相处的老好人,可我能感觉到其中暗藏的杀机和威严。 “不,我不愿意。”出于本能,我说出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我原本日子过的好好的,衣食无忧,每天还能调戏玩弄青春年轻的女孩,结果被这该死的烙印之眼选中诅咒后,就必须要面对无尽的危险,这种事情除了疯子,没有人愿意。” “疯子嘛......” 男人笑了笑: “听上去,你可真是个混蛋啊......” 我的心头一紧,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对着身旁这个隐在黑暗中的男人吐露出心声。 见鬼,这家伙该不会是什么自诩正义伙伴的人吧。 我的想法刚刚冒出,男人再次开口: “但我挺喜欢的。” “......” 奇怪的剧本,虽然心里面这么想着,我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谄媚些。 “不过你的想法是错的,这不是诅咒,而是神明赐予我们的权柄,我们是从芸芸众生中被选出,就已经摆脱了凡人的身份,我们是神选者,而那些平凡的人类不过是我们的垫脚石罢了。” 这种中二到爆表的话,我只在网络论坛上看到过,听上去可真蠢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却突然生出了向往...... 这个男人就像是有着什么奇怪的魔力,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人信服。 “你说对嘛?” “对。”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仿佛这个念头植入了我的脑海里面。 “我想要看到你身上的花种盛开绽放,好嘛?” “好......” 我如同被人操控的木偶,快速地回答着。 话语刚落,男人消失了,月光在其原本呆着的地面,撒上了一汪皎白的流水。 就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个人出现过,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和自言自语。 我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手上忽而多了一管针剂。 透明的针管里面,液体像血液一样鲜红。 在看到这管针剂后,我的灵与肉仿佛都在无比热切地希望这管针剂里面的液体,能够注入到身体里面,混合着血液一起欢快地在血管里面流淌。 我的手颤抖着,仅存在的理智告诉我,手上的这管针剂绝对有问题。 作为一个在金融圈摸爬滚打了许久的老油子,我很清楚,天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得到些东西,必然也会失去些东西。 然而,欲望战胜了理智,我最后还是将那管针剂注入了体内。 困在沙漠里太久的人,在发现水源后,即便知道迅速大量地喝水,会造成细胞内外的渗透压变化变得不平衡,从而导致身体不适,水肿,乃至于严重到水中毒,也会毫不犹豫地大口喝水。 这就是欲望,除非是机器人,能完全控制自己,否则不可能会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针剂里面的液体完全进入了我的体内,它像是导火索,点燃唤醒了我体内的某些东西,我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被道德枷锁束缚的黑色欲念彻底解开了封印。 我感受到了身体里面不断涌出的力量,以及难耐的燥热。 再之后,上班看到公司里面的那些下属,我只觉得他们可怜,好笑,只能一直碌碌地活着。 我也终于明白理解当初男人说的那些听起来愚蠢的话。 看着身边的女孩们,欲望也在我的心中愈发蒸腾。 百爪挠心,我不满足于现状,开始想要得到更多的臣服,而不是普通的欢愉。 但在法律的限制下,我只能忍耐着。 直到某天夜里,我从床上猛然醒转,我发现自己的身旁正躺着一位身材曼妙,曲线优美的女郎。 只不过,她死了,死的很凄惨,整个身体和脸都布满了无数骇人的抓痕,身体关节也扭曲地不成人形,宛如时装店里的模特人偶。 空气里面浓重的血腥味,进入鼻腔,让我干呕起来。 我低着头看到自己的手生出了无数的毛发,还有锐利的爪子。 我在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镜子,借着月光,我看到了一张狰狞怪异的脸。 那是张混合着些许人特征的猫脸,且有着人的身体,穿着人的衣服,由于恐怖谷效应,看上去可怕到了极点。 我呆坐在床上,就连呼吸都停止住了。 而后我摸着自己的脸,陷入了沉默和......没来由的欢喜...... ...... “砰——” 我撞到了一个硬物上面,脑中的回想也瞬间被搅乱。 抬眼望去,原来是地铁站点的手扶电梯,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然后单手提着沉重的行李箱,沿着手扶电梯大步地走了上去,我得赶时间回家享用美食了...... ———— ———— 地下行驶的地铁在经过了十来分钟后,终于驶到了终点站f站。 伴随着车门开启,机械的播报女声响起: “本次列车终点站为f站,列车已到达f站,也即为最终站,请乘客小心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 一个身影从站台上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身影是个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姿挺拔,有着干练的寸头,一股子军人的气质。 他板着脸,全然不顾广播女声,直接进入了地铁。 地铁里面的光线还算明亮。 寸头男人左右看了看,接着鼻子抽动起来,好似在辨认着空气中的某种味道。 “那边嘛?” 他开始向自己的左手边方向狂奔起来,硬底的绿色长靴将地铁的车底,踩得啪啪作响。 男人的速度极快,跑了一分钟左右,他顿时停止了迈开的脚步。 味道在这里最浓郁,但没有人。 他环视四周,车座上有些抓痕,地面还有一个像是装着喷雾的瓶子。 寸头男人把瓶子捡起来,鼻子凑了过去,随即闻到股刺激的味道。 防狼喷雾剂嘛? 握着瓶子的手爆出青筋,他明白是自己来晚了。 可惜,不知道今晚上又有哪位可怜的女孩遭受到非人的虐待。 他闭上眼睛,表情愤怒。 这样的罪恶必须由自己这个扑克的戒律师来亲手了结。 等抓到那个失控的怪物,他要一点一点地把怪物的皮剥下来。 深呼吸一口气,寸头男人抓住了即将关闭的车门,继而掰了起来。 “滴,滴,滴——” 即将关上的车门亮起了红灯,然后被寸头男人徒手重新推开。 在刺耳的警告声中,他走出地铁,没入站台里的阴影中。 翌日早晨。 樊仁拿着泡好的咖啡,站在林鸿卓的身旁,看着其阅览卷宗。 “死者的身份找到了嘛?”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昨天晚上已经有好几个电话打过来,想要今天来看看。” “其实我觉得死者的身份并不算特别重要。凶手很有可能是随机挑选受害者作案。”樊仁喝了口苦涩的原味咖啡。 林鸿卓摸了摸手边完全空掉的干瘪的烟盒,皱起了眉: “这是程序,而且万一凶手有疏忽也说不定。” “也是,昨晚上又通宵了吧?” “没办法,这种恶性案件上头给的压力太重了,不过也习惯了,以前就这么过来的。” “哦,还有一件事情,可以让我去验验那具受害者的尸体嘛?” 樊仁坐到了林鸿卓的对面,他们两人昨天在这里讨论了许多有关案情的事。 尽管后者一直在套关于鬼屋的事情,可前者给出的答案一律是串好的口供,还有不知道的标准回复。 至于秦家兄弟早就离开,虽然他们很想帮樊仁,但被樊仁婉言谢绝了,他不想拖累别人,而且说不定对方还会变成自己的累赘。 “怎么,不相信我们局里面的法医嘛?要知道,人家工作了好几年,资历可比你强多了。” 林鸿卓有些好奇,因为昨天樊仁也提过这个要求,只不过被他果断拒绝了。 留樊仁在这里办案已经是不太合规章制度的事情了,还要验尸,开什么玩笑,要是传出去,他的乌纱帽说不定都要掉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偷偷来就好了。” 樊仁将杯中的热咖啡饮尽,早上来一杯咖啡,是有消水肿效果的,这也是为什么许多的明星习惯早上喝咖啡的原因。 不过这个效果并不算明显,更多的是用来醒脑提神。 听到这话,林鸿卓有点疑惑,他摸着脸: “我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嘛?” “还好,我看的仔细而已。” 做了许多年警察,林鸿卓自然也知道微表情一套,只不过被人用在自己身上,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你至少要给个理由吧,如果是好奇死因,我现在就可以拿尸检报告给你看。” 樊仁略作思考: “我有特殊的验尸方法,或许可以找到更多线索。” “......” 林鸿卓满脸蛋疼的样子:“就不能编个好点的理由嘛,这也太敷衍了。” “相信我。”樊仁放下手中的杯子。 看着对方的目光,林鸿卓只得答应下来。 第一百零二章 发现 午时。 正是休息时间,警局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去食堂吃饭。 林鸿卓抽着手中蓝色包装的爆珠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烟是真没劲,除了有点薄荷味以外,半点烟味都没有,估计只有二十来岁的小屁孩才会抽。 烟在他的肺部过了一遍回笼,而后从嘴巴和鼻腔中吐出。 空气弥漫起一圈圈的白烟。 他现在在给樊仁看风。 是的,林鸿卓在其他人去吃饭的时候,给樊仁找到了机会,让其可以在解剖室里面待上一会。 堂堂的警察局长居然沦落到给人看门把风,实在是憋屈和跌份。 但没办法,林鸿卓只能这么办,局子里面本来就有人不服他,而且那个人背后的关系很硬。如果这件事情被捅出去的话,即便是不痛不痒,也会被大做文章。 想着,嘴巴叼的烟一下子灰白了一大截。 希望樊仁那个臭小子真的如其所言,能够带来一些有用的线索。 这一次的案子因为经过媒体的发酵,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a市又不是普通的三四线城市,而是国内最大的几个都市之一,无论如何,社会明面上的安全和稳定是必须要保证的。 再加上局里面有人在背后捅了刀子,上面已经勒令必须在一个星期之内火速破案。 不用想都知道,一旦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把案子破掉,自己的官级肯定会被找借口摁下去。 他和自己的老大哥樊振不同,早早就已经成家立业,只不过生孩子生的比较晚,家里面的两个孩子还在上大学,正是用钱的时候。 如果职位被摁下去,本就不多的薪水就会缩起水,变得更少,到时候家里面可就难咯。 虽然他为人还算圆滑,但也是樊振一手带起来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一直都是本本分分,两袖清风,没收过什么贿赂。 常人听起来或许觉得可笑,大概会认为林鸿卓愚蠢,不懂得变通。 要知道能坐到局长这个位置,即使只是上面一点手指缝留下来的流水,都可以养活普通人的大半辈子,他却居然选择当个清官。 林鸿卓明白自己的行为在旁人看来,就是个十足的蠢货。 但他甘愿做这个蠢货,只求问心无愧,对得起上警校时暗自在心中发的誓。 有些人初心是好的,可走着走着,路就歪了,而有些人则不忘初心,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还牢牢记在脑海里。 能一直用道德挂念和法律条文束缚住心中野兽的,可称为英雄。 放任不管,听之任之,只为自己,却也获得了巨大利益的,就是懦夫嘛? 不然也,站的角度不同,得到的答案也不同。 林鸿卓虽也偶尔艳羡,或暗自腹诽,但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自己是没有资格指手画脚的。 他恪守着所有的规则,包括早就被暗定下的潜规则。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做不到像自己大哥樊振那样耿直,白白断送自己的前途,而是选择在黑与白之间行走,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心安二字而已。 嘴边的烟忽而变得烫嘴,低头一看,是烟已经烧没。 林鸿卓赶忙把烟扔在地面上,嘴巴随即呸呸了几口。 还好发现的及时,要不然要变成烈焰红唇了。 用鞋底熟练地踩灭烟头,他又从蓝色烟盒里拿出了一支点燃,接着捏了捏烟海绵硬起的位置。 好吧,这烟的确没有什么劲,不过也抽得别有风味。 林鸿卓吐出烟圈,眼神逐渐迷离。 他之所以相信这么相信樊仁,还是因为对方很早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思绪随着烟雾开始扩散开来。 那一天,还是他从别的城市调到局里面刚刚报道的时候。 接待自己这个新兵蛋子的,就是樊仁的养父樊振。那个时候的樊振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加上年轻有为,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 面对着这样一位优秀的老大,林鸿卓一开始是有些自卑的,但樊振完全没有架子,对方手把手教着他关于刑侦上面的一些知识。 因为手头的案子紧张,樊振还带人生地不熟的林鸿卓回家吃饭,顺便讨论案情。 而做饭的正是年纪还没有多大的樊仁。 当时看到的,是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踩着凳子,拿着比自己脸还大的平底锅,面无表情地在炒菜。 林鸿卓那时还疑惑地看了眼樊振。 未曾想,樊振反而得意洋洋地说:“我家小孩厉害吧,这么小就会做饭炒菜了。” 想到这,林鸿卓下意识笑了起来,接着在尼古丁的作用下,继续回想着过往。 虽然事情有些奇怪,但他没有过于在意,毕竟樊振确实忙,自家小孩学会做饭,自力更生也很正常。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让林鸿卓震惊。 在吃完晚饭,分析案情的时候,樊振叫来了年幼的樊仁一起分析,结果像是失去了面部神经的小孩说得头头是道,完全剖析了凶手的心理。 不仅如此,在说完分析后,林鸿卓甚至可以看到年幼的樊仁眼里夹杂的嘲讽。 那种嘲讽倒没有什么恶意,更像是老道的猎手看向初入绿林后生的眼神,就在那个时候,林鸿卓明白,自己上司的这个孩子绝非凡人。 之后的日子里面,林鸿卓经常去到樊振家,随着接触的深入,他愈发能感受到樊仁的可怕。 大概生而知之的李耳也不过如此。 他的心里面同时涌出了一种恐惧,一种莫名的恐惧。 在没有任何资源的扶持下,那真的是人类稚童能够做到的地步嘛? 不过庆幸的是,樊仁的养父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算是走到坟墓堆里,周遭恶鬼也会被其正气震慑的好人。 有这样的监护人带路,至少樊仁不会走上不归之途。 手中的烟不知不觉地再次变短,烟灰不断地掉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散开的烟花。 许是想事情入迷,这一支烟林鸿卓只抽了一小口。 糟糕,浪费了。 他缓过神,在烟还剩下最后一口的时候,用嘴抽了起来。 吐烟后,烟头被手指弹到地面。 重复熟练的动作,烟头的火星被捻灭。 林鸿卓没再继续抽烟,他把烟盒放到了口袋里,然后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 樊仁进解剖室已经有十分钟了。 他靠着墙,望向天花板。 于公于私,林鸿卓都想早点破案。 “抱歉,久等了。” 没有情绪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视线里,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正皱着眉。 樊仁轻轻地关上解剖室的房门: “里面的一切我都已经按照记忆里面的恢复布置了,不用担心。” “这么快?别说的和做贼一样,要真有事我一个警察局局长还能保不住你?”林鸿卓从墙上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嗯。” “怎么样,找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嘛?” 林鸿卓看向樊仁,其实他并不认为能从死者尸体上还能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只不过想听对方的分析罢了。 “......” 樊仁陷入沉默,林鸿卓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奇怪表情。 像是在迷惑着什么。 “怎么了?” “没事,先去食堂吃饭吧,我们边走边说。”樊仁皱起来的眉微微舒展。 “行吧,不过我这里刚刚得到消息,附近监控里抛尸的那辆车被找到了。” 林鸿卓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那算是很大的突破了。”樊仁的语气明显是在敷衍。 “大数据时代,车子的真实车牌号和主人应该很容易就能调查到吧?” “车子的车牌号是被人用贴纸粘在了上面修改,所以一直找不到相关车牌号。根据真正的车牌号,我们找到了车子的主人。” “只不过......”林鸿卓的表情略显凝重。 “车子的主人前几天刚死。” 樊仁没有意外,他点点头: “我来说说我的发现吧,尸体是因为受到巨大的暴力虐待,全身粉碎性骨折而死。至于表面上的伤口并不是致死伤,像是某种猫科类动物留下来的。” “你是想说,凶手养猫?” “......不,应该不是,那样的抓痕,普通体型的猫根本做不到。” “难道还养老虎豹子不成?”林鸿卓笑了笑。 “也许也说不定呢。” 樊仁忽而说了这么一句话,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开玩笑的神色。 “只有这些吗?” 林鸿卓开口追问,樊仁说的,法医给出的鉴定报告都有。 “......”樊仁沉吟了几秒,“还有一点,凶手可能是个社会地位高,有着相当财富的男人。” “你确定?可是这和凶手性格画像就不吻合了。有权有钱,就算是变态杀手,也不可能会如此蹬鼻子上脸挑衅警察局,这不是找死嘛?”林鸿卓说道。 樊仁明白对方的意思,一个有着地位和财富的成功人士,足以证明头脑不是泛泛之辈,并且有着理智。如果要作案的话,必然会在暗处中偷偷摸摸地做,满足自己的欲望。 而不是找辆车跑到全是监视器的警察局附近,然后抛出死者的尸体,给警察局下战书。 现在可不是以前,到处都是监视器,想要张扬作案,实在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这种行为绝对是愚蠢的,除了社会底层,没有得到过关注的偏执型性格边缘人以外,是不太可能有正常人会去做。 也不是阶级歧视,但从这个把尸体抛在警察局附近的行为,是可以推断出凶手应该是被理智冲昏了头脑,想要引得相当的关注。 然而,樊仁却从受害者的生前记忆中看到了和推断不符合的事情。 凶手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一张长着猫脸的扭曲怪物,像是某个都市怪谈里面的生物。 并且凶手和死者所处的环境似乎是一张床,而床周围的装修和摆设都很昂贵,一看就知道是高级公寓之类的地方。 由此产生了一个悖论。 就好像这位凶手有精神分裂一样。 “是的,这很奇怪,我刚开始也有些纳闷,但是我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凶手有精神疾病嘛?比如精神分裂什么的。”林鸿卓问道,他也觉得很奇怪。 “不,不是的,我怀疑除去凶手之外,还有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隐藏的极深,非常难察觉。如同烟一点点地消散填充在空气中。” 樊仁眯起眼睛,他回忆着刚才看到的所有死者生前画面。 凶手很癫狂,即便只是一张猫脸,也能从中感受到混乱,暴戾,对生命的蔑视,以及歇斯底里的疯狂。 但他唯独没有感受到不忿和不满,或者说想要引起注意的空虚感。 这些都没有,那么凶手凭什么会冒着被发现的巨大发现,到警察局附近抛尸挑衅呢? “哈,还有一个人。”林鸿卓挠了挠头,他无法理解樊仁说的话。 如果樊仁的推断是对的,他认为用精神分裂是可以解释得通的,人类的大脑和精神本身就是种很神奇的东西。 精神疾病听上去遥不可及,可实际上每个人都是有精神障碍的。 只是大多数表现不明显,这其中不仅仅包括轻微的精神分裂、抑郁症,还包括愚蠢、无理性、无道德、冲动和异化等多种形式。 人生而不完美,心理健康同样如此。 心理学中,有一个普遍通用的大五人格理论,用大五人格来阐释人格,主要从五个维度,即:开放性、责任心、外向性、宜人性和神经质性。 精神疾病则和大五人格特质中有关,也就是说这五个维度,不管哪一个达到上下两个极端,都容易产生问题。 某种程度上来说,正常人和确诊为精神有问题的患者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程度上的不同。 “是的,还有一个人,只不过我也无法确定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因为这个人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樊仁知道身旁的林鸿卓在想什么,对方试图以精神分裂来解释。 这似乎行得通,但直觉告诉樊仁,那不是正确的答案。 “说起来,你的这些推测是怎么来的,证据有嘛?” 作为警察,林鸿卓还是要根据证据来判断事实的。 “有,不过是我的秘密,你要做的是相信我,就像以前一样。” 樊仁只回了这一句话,继而走向食堂,只留下摸不着头脑的林鸿卓站在原地。 第一百零三章 进展 食堂用过午饭之后,樊仁和林鸿卓回到了办公室。 在没有过多线索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调查寻找凶手的痕迹。 a市是国内的大都市,占地面积极大,总共分为八个区域,光是开车,用上一整天时间都难以逛完,这还是没有堵车的时候。 如果凑巧碰上堵车,就算是二十四小时都不可能逛得完整个a市。 现在,他们必须得依仗科技的力量,寻找线索。 “对了,那辆车原来主人的家庭背景你们调查了嘛?还有车子停放地点附近是否有监控,在监控里面有没有找到什么?” 樊仁和昨天一样,自己从审讯室搬来了张椅子,隔着办公桌,坐在林鸿卓的正对面。 自大看到了死者的生前最后记忆,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黑手正在引导着自己,樊仁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讨厌被他人掌控安排行动。 林鸿卓的头从电脑液晶屏后方探出,他嘴巴上叼着樊仁从秦天宏拿来的烟。 “调查了,不过可惜的是,原主人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更没有什么来往的朋友。死亡上吊自杀时间也是案发的前几天,说起来还有点巧。” “没有来往的朋友?”樊仁重复了这句话,“现在还有什么工作是不用接触到太多人的?自由职业,还是在偏远山区的职业?” “我想想,好像是仓库管理。薪资水平其实并不高,而那辆车也不便宜,原主人却开得起,有些奇怪。”林鸿卓动了动鼠标。 樊仁靠在椅子上:“你不觉得太巧了嘛?” “没有过多的社会关系,工资不高却有一辆还不错的车,在车子被使用的前几天莫名自杀。听起来像是个完美的猎物。” 林鸿卓点动鼠标的动作停止,他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位从事仓库管理的车主人并不是自杀,而是有预谋的他杀。” “等等......”林鸿卓把手头大力地摁在烟灰缸里,“其实杀人案从一开始就已经从仓库管理员开始,买车的钱是凶手给的,为了借助仓库管理员的名义来买车,以实施接下来在警察局附近抛尸的行为。” “思维确实挺缜密的,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此大费周章也太奇怪了吧,按照你前面所言,凶手是个高收入高地位的家伙,生活应该很如意才对,难道失心疯了,想要找刺激,所以打算与司法力量为敌嘛?” 樊仁明白林鸿卓抛出这一系列的问题,不是在疑惑,而是在肯定先前凶手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结论。 “或许在这个凶手眼里面,人命并不值钱,只是用来取乐的工具而已。”樊仁说出了自己心里面的第一感受。 他没有去否认对方的话里面的意思,现在看来凶手真的很像一个精神分裂患者。 樊仁的脑海里面很矛盾,现在看来那个似乎不存在的人留下了很多痕迹。 这种痕迹用精神病是完全可以解释得通。 因为不可能,所以才可能。 不要妄想揣测精神病心里面的想法,当你真的想通了为什么,那么你离精神失控也不远了。 还是线索太少,樊仁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不能够仅凭着死者支离破碎的生前记忆,去推断一个类人形怪物的性格特征。 不过说实在的,他对这件事情彻底提起了兴趣。 樊仁真的很想知道,那个举报他们,把他们引来警局的监视者到底想展现什么东西给自己看。 他其实还是坚定着自己的想法,绝对还有一个人,一个推动了所有事情发展的幕后者。 留下来破案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当然,此刻再加上一条原因,因为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对手。 “啊,好烦,听你这么一说,这个凶手能造成的社会影响力比想象中还要可怕,再拖延下去,就算到时候真的破案了,我的警察局局长位置肯定也保不住。” 樊仁算得上自己的侄子,在自家亲属面前,林鸿卓没有摆架子,反而唉声叹气起来。 “你很缺钱嘛?”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关于中年男人面子的问题。”林鸿卓顿了顿,“额,好吧,和钱有些关系。” “嗯。” 樊仁敷衍了一句,他对这些家长里短的并不在意。 “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完。” 林鸿卓看了眼樊仁,满脸伤脑筋的表情,他往身后的椅背靠去,翘起二郎腿: “有监控,但不密集,只拍到了一些东西。” 樊仁泰然自若地坐着,等待接下来的话。 “车子在驾驶到目的地后,就停止了下来,接着从车上下来个戴着鸭舌帽,浑身被黑色衣物包裹的男人,和你先前在监视器里指的那个男人特征一模一样。” “但之后的事情就有点奇怪。” “奇怪?” “是啊,那个戴着鸭舌帽,疑似凶手的男人似乎发现了附近的监视器,他居然对着最近的做了个倒赞的手势。最后,监视器就被砸坏了。” “......” 樊仁愣住了,这完全就是明牌告诉他们,我就是个精神分裂患者。来抓我。 是他猜错了吗? 疑惑从心底涌出。 “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单纯觉得这家伙就是个典型的反社会人格障碍。”樊仁摇头,他开始动摇了,或许自己的直觉有时候也会出错。 林鸿卓并不清楚樊仁为什么会得出凶手社会地位高的结论,他对此是半信半疑的。 但不管如何,凶手精神有问题是百分百的。 “滴,滴——” 手机震动起来,林鸿卓拿起桌上的手机。 “喂......” “哦,是这样嘛。” “这是个好消息。” 林鸿卓嘴巴蠕动着,他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些。 等对方挂掉电话,樊仁开口说道: “是死者的身份被确认了吧?” “你小子别老用那套来对付我。”林鸿卓撇了撇嘴。 “走吧,身份已经确认,我们去死者租的单身公寓里面看看吧。” 樊仁颔首,而后沉默。 ———— 午后。 听着耳边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樊仁借着后视镜冷冷地看着车后方两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 一男一女也正用着奇怪的眼神打量后视镜里那张清秀却面无表情的脸。 “我叫喻贞,是刚来不久的,请多指教。”齐耳短发,长相略带中性风的漂亮妹子先搭起话来。 坐在主驾驶位的林鸿卓嘴角微微勾起了笑,他是故意不去介绍三人认识的,就想看看樊仁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毕竟樊仁总是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使坏看到对方脸上会不会有别的多余表情。 “嗯。” 樊仁惜字如金。 林鸿卓握着方向盘的手颤了颤,未曾料想到的局面,这也太尴尬了吧。 不过,好像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的眼角余光窥视着樊仁,对方还是面瘫,正透过车玻璃目视前方的路况。 喂喂喂,这也太淡定了吧。 那可是和你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啊,就不能给个面子嘛? 林鸿卓不断地在心里面腹诽樊仁的所为。 自我介绍完的喻贞愣住了,她没想到坐在副驾驶车位上,这个从别的警局调来的家伙如此不给自己台阶下。 难道对方有社交障碍不成? “我说,小哥。” 坐在另一边的年轻男警员语气有些不忿: “你也太没礼貌了吧?” “樊仁。” 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住了男警员张开的嘴巴。 “你的名字?” “......” 林鸿卓抿唇,尽力绷着脸,不让自己大声笑出来。 车后坐的这两个年轻人,都是有背景,是被强塞进来调查案子镀金的。 要不然这种恶性案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年轻的警察参与。 呵呵,说是来镀金的,倒不如说是来拖后腿,两个小年轻什么都不懂,他都能想象到,到了死者公寓,两个人肯定会添上一堆的乱子。 “你的礼貌呢?”樊仁瞥了眼旁边的林鸿卓,挑起眉头。 “杜文翰。”年轻男警员咬着牙没好气地说。 “幸会。” “......” 林鸿卓眉飞色舞起来,许久不见,他没想到樊仁给人添堵的功夫又强了不少,真是个蔫坏的小子。 如果不是有车后座的两位警员在场,他都想笑出声了。 其实倒也不是对这两个后生有什么意见,只不过这样的案子本就不应该是他们能参与的,要怪只能怪上头那帮家伙了。 短发的女警员喻贞用手掩住了嘴边的笑,她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认为樊仁是个有趣的家伙。 “樊仁小哥,你是法医对嘛,看着挺年轻的。” 喻贞的声音传入耳中,樊仁只是点点头,没有作声回答。 “我听说你是别的警察局来的,为什么会来这边?打算干多久呢?临时工还是就在a市呆着了?” 听着女孩喋喋不休,像是盘问户口的话。 樊仁察觉到了林鸿卓是故意不介绍的,继而转头看向窗外:“临时工,原因的话,是你们局长请我的。” 闻言,林鸿卓的表情瞬间扭作一团。 要知道,中年男人最好的就是面子。 这小子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明明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留下来的。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林鸿卓不好反驳,只得把油门加大了些。 再这样下去,他许久没有的路怒症恐怕又要发作了。 “你在吹牛吧?”叫做杜文翰的男警员语气不善地说道。 “是不是吹牛,问问你们局长不就知道了嘛?他就在旁边。” 樊仁的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笑。 这是他这几天以来心情最好的时候。 见话茬被抛到了自己的身上,林鸿卓面皮抖动: “是啊,小樊同志最近有事来到了a市,是我主动要求他留下来帮忙查案的。小樊同志父亲可是刑警大队的队长,从小耳濡目染,别看他年轻,他很厉害的,小时候还帮自己的父亲破过不少的案子,算得上小神童了。” 樊仁:“.......” 你这个神童是不是还有三只眼睛啊? 他当然知道对方是在干什么,这是厨子炒菜,添油加醋。在捧杀自己,往天上高高地捧。 年轻人嘛,火气大,最爱攀比,再加上还有女孩子在,那个叫做杜文翰的男警员必然会不服气,产生更多的负面情绪。 不过无所谓,自己本来就不是为了来这交朋友的。 想着,樊仁的脸上表情却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哦,是嘛,等会到了死者租的公寓,我得好好向前辈学习才行。”杜文翰显然是不服气,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挑拨完,看到樊仁的神色后,林鸿卓的心情一下子舒畅了许多。 他马上做和稀泥的老好人说道: “年轻人互相学习就对了,你们身上也是有小樊同志要学习的地方。年轻就代表着未来可期,有无限可能的嘛,你说对不对啊,小樊同志。” “局长说得对。” 樊仁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情绪。 在经过了大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来到了c区的死者所租住的某公寓楼。 那是一栋表面看上去还算是不错的楼房。 四人下了车,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正在大门口站着,他看到了从车上走来的几人,急忙凑了过来: “警察同志,这,这,这是,那个姑娘,租,租住房间的钥匙。” 林鸿卓接过钥匙:“麻烦了。” “我,我应该做的。这是每个,公,公民的职责”似乎是中介或者房东的男人讪笑着,“我,我就不陪你们上去了。” “好。” 别过中年男人,四人坐着电梯往楼上去。 “那个家伙感觉有问题啊,说话结结巴巴的,不会是心里面有鬼吧?”杜文翰说道。 “他只是在担心死过人的房子租不出去而已,至于结巴,应该是本来就有的毛病。”樊仁盯着持续变动的电梯数字。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叮——” 电梯门打开,樊仁没有回答,自顾自走了出去。 “好了,安静点。”林鸿卓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杜文翰。 玩闹归玩闹,要做正事的时候,就得有个态度,况且他也不想听小孩子的斗嘴。 四人很快走到了死者租住的房间。 林鸿卓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门,入眼的是loft式的小户型公寓,里面的空间不大,被满满当当的家具和摆设填满,可以说是将空间利用到了极致。 因为可以充分利用空间,价格也不算昂贵,loft式的公寓是许多白领最喜欢租住的地方。 樊仁看到这些,呆愣在原地。 由于被动摇,他以为生前记忆里面看到的不是凶手住的地方,而是死者所住的房子,可眼前看到的和记忆里面完全不同。 也许,自己的直觉从来就没有错过...... 第一百零四章 论坛 a区,a市内最中心的地界,可谓是寸金寸土,遍地豪车,能在这里有个一房半厅的人,年薪都是以百万起步。 许多人茶后饭余,谈及此处都会神动色飞,说的极为详尽,仿佛在说到这个区域,他们就会化身成a区里的住户,多少都能说出个一二。 这也应验了网上时常流传的一个聊天表情包。 “富豪:真佩服你们这些穷人,虽然买不起,可是啥都懂。” 在这个区域里面,高级公寓更是数不胜数,因此成为了许多中产阶级购买房子的首要选择。 “呼——” 我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周围没有光。 但我的心里面明显有种陌生的感觉,奇怪,这里明明是我的家才对。 鼻腔和口腔中充斥着如铁锈般的气味。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嘴巴或者鼻子受伤了,可却发现周遭的空气中也弥漫着这股有些刺激的味道。 手边还有些黏糊糊,我从床上起身,把手放到了眼前。 这是血? 我转头看向床的另一边。 一位身体曲线极美的女孩正被床单包裹着。 我拍了拍脑袋,原来是对方的血。 看着拉上窗帘边缘泛起来的光,我愣住了。 好像已经到了白天。 脑海里关于昨晚上的记忆却凭空消失。 我大力地拍着脑袋,自从打完那管针剂后,记忆似乎就出现了错乱。 时间和空间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只有体内黑色的欲望在不断地高涨。 该死,如果昨晚上的记忆消失,那些美好的欢愉不就没了嘛? 我气急败坏地跳下床,拉开窗帘的一角。 淡黄色的光从窗户照射了进来。 打在被床单紧紧包裹的女孩身上,玲珑的曲线让人浮想联翩。 我有些好奇女孩为什么还没有醒,是昨晚上太累了吗? 哦,不对,我想起来了,她永远也不会再苏醒。 果然,脑海的记忆越来越混乱了,得找点药来吃才行。 借着光,我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 等人高的落地窗,富丽的装修,典雅的摆设,柔软的双人大床。 多么美丽昂贵的房子,不过说起来有些奇怪,原来我的品味这么好的嘛? 我光脚踩在细腻的瓷砖上,感受着脚底的冰凉,然后走进了房内的卫生间。 卫生间很大,毫不夸张地说即便在这里摆上一张大床也绰绰有余。 灯在啪嗒一声后亮起。 猝不及防下,镜子中那张怪异的猫脸还是吓了我一跳。 在对视许久,适应之后,我才缓过神来。 打开水龙头,我将手上的利爪收了起来,而后上面的毛发也逐渐消失,可唯独脸却不受我的控制,依旧是可怖至极,没有变化。 没管太多,捧起水开始冲洗脸上已经风干了很久的血迹。 茂盛的毛发好难清洗。我的嘴嘟囔起来,从中发出的声音却嘶哑地像老旧的破风箱被拉动。 脸上和手上的血迹很快被水清洗干净,我随即垂下了眼帘,尽量不去看镜子中那张狰狞的脸。 老实说,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长成这幅鬼样子,因为看着实在是太渗人了。 我迷茫地走出卫生间,脑海里依旧在努力回想着昨晚上的记忆。 床上的女孩可是垂涎已久的,如果就这么丧失掉和其相处的美妙,那岂不是白白忙活了一晚上的时间。 等等,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用手抓着脑袋,里面有关女孩的记忆只有昨晚上在地铁的。 其他的一概不记得了。 这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明明这个女孩我是认识的。 我又一次扫视了所处的房间,陌生却又熟悉。 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放置的照片框,照片上面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依偎着,只不过女的头部位置被人用剪刀裁剪掉了,而男的则是秃头中年大叔模样。 记忆中,那就是我的脸。 我看着自己以前的样子,心里面却产生了一种错位感,明明是我的脸,可为什么这么陌生? 是那管针剂的副作用? 我现在也只能想出这个理由。 对了,好像已经有好几天没去上班,应该请过假了吧? 我放下照片框,没有去管心里面的诸多疑惑,然后将一切都归咎于那管针剂。 空虚感在心中开始蔓延开来。 失去了欢愉的记忆,欲望得不到满足,我只能抽着鼻子,享受起昨晚上空气中仅余的血腥和残暴。 女孩依旧在床上一动不动,我忽然有些恼火,而后狠狠地把包裹着对方的床单拿了起来。 扭曲的身体和四肢在床上招展着,宛如一朵从血与白骨中盛开的花。 最开始的后悔和恐惧早已消失,无与伦比的力量在血液里奔腾,我现在只想要更多的血腥来填满身体。 我注视着床上熟睡的女孩,而后走到窗边,把落地窗的窗帘完全拉开,刺眼的光从外面一下子灌了进来。 窗外耸立的高楼,下方像是蚂蚁的行人和车辆,给人一种君王俯瞰天下的感觉。 我其实并不害怕自己会被人看到,因为我住的地方是a区的最高楼,也是最顶层。 接着,我坐在了窗边的阳台上,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试图转移注意力,忽视掉体内那宛如黑洞的空虚。 得到药剂,注射,计划,杀人,抛尸...... 想到抛尸的时候,我的记忆再次出现了相当长的一段真空期,就像是被剪辑的电影。 我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去警察局附近抛尸。 唯独能记得就是在那附近撞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和我一样的神选者。 他身上的气息很特别,且浓郁到了极点,像是道可口的甜点,如果不是当时人太多,我真想当场把他撕碎。 大把的毛发被我从脑袋上抓了下来,头霎时变得疼痛起来,而不和谐感在心里面交织。 我只好打断思绪,既然想不起来,那就继续谋划今晚上的猎物吧。 希望我的记忆不会再次中断。 ———— ———— loft公寓内。 在林鸿卓的分配下,其他三人有条不紊地在不大的房子搜索着。 林鸿卓看着两个新人警员如此配合,动作还相当利落,反而有点意外。 看来也不是完全的草包,至少能帮上忙。 他微微放下心来,戴着手套开始聚精会神地在客厅搜查起线索。 喻贞借着空当,走到了死者的卧室。 而樊仁正在打开死者的衣柜观察。 “搜查线索怎么搜查到了衣柜里面?”喻贞眨着眼睛,欲言又止,“你不会是在......”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樊仁翻动完衣柜里面的衣物,皱着眉在脑海中分析思索着。 “侧写嘛?” 听到这话,樊仁瞥了眼身旁的女警:“嗯。” “你不是法医嘛,为什么会这个,多少有点不务正业了。” “我们是来调查线索的,不是来聊天的。” 喻贞:“......” 樊仁把衣柜门关上,而后走到书桌旁,用带着手套的手不断翻看桌子上的摆件。 除了一些公仔玩偶和化妆品之外,桌子上只有一台小巧的办公笔记本电脑。 可惜,现代大部分人还是不太爱手写日记的。 他把桌子上的电脑翻开,摁下电源开关。 “你作为这个调查小组的成员,应该知道死者大概在什么时候失踪的吧?毕竟租得起房,说明有份还可以的工作。死者不去上班,同事领导肯定会疑惑的。” 听到樊仁的问话,喻贞愣了愣,接着一脸回忆的表情: “四天前吧。这个女孩似乎挺孤僻的,和公司里面的同事不怎么来往。是家人后面发现了不对劲,又看到了新闻才来警察局辨认的。” “失踪四天,同事领导没人报警,的确挺孤僻的,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存在感的边缘人了。” 在摁下笔记本电脑电源键之后,显示屏快速地亮了起来,几秒钟后便是锁屏。 锁屏上是一张黑白照片,荒芜龟裂的大地上,一颗即将枯死的小树苗耷拉着。 “诶,这个照片也太......”喻贞在一旁说道。 樊仁挪动旁边的无线鼠标,只听见啪的一声,锁屏被点开,电脑的桌面映入眼帘。 喻贞满脸疑惑:“居然没有设置密码。” 没有着急查看电脑里面的情况,樊仁眯起眼睛开始思忖。 是的,如喻贞所言,正常人的笔记本电脑应该是设有密码的,不应该如此轻易就能被窥视才对。 尽管设置的密码破解起来也简单,且网上都有教程,但这是关乎隐私的事情,而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肯定会为了所谓的安全感设置密码。 实在是太奇怪了,就像这台笔记本电脑是故意没有设置好密码,好让他们轻松查看。 “咦,这台电脑任务栏上还有没关闭的浏览器。” 樊仁的思绪被喻贞声音拉扯回了现实中。 他看向显示屏下方的任务栏,用鼠标点开了没关闭的浏览器图标。 一个网页跳入眼中。 那是个论坛网页,做的很简易,一看就知道是新手所为。 整个论坛页面风格偏灰黑色,设置简单,没有花里胡哨的功能,和以前流行的聊天室或者现在的b岛论坛风格类似。 论坛是不用登录的,完全可以使用游客身份在论坛里面浏览贴子和发言。 “这个论坛网站你知道嘛?” 除了用网络看电子书和查阅资料之外,樊仁是基本不逛论坛或者其他网站的,和老古董无异,他只能求助身旁这个真正的年轻人。 喻贞弓着腰仔细看了看显示屏中的论坛,思考片刻后,说道: “没见过,这种网站论坛的审美也太差了吧,这么简陋,正常人根本不会去逛的好吧。” “......” 樊仁只好自己点开论坛里面的一条条讨论帖查看起来。 因为是不记名的游客方式,所以先前死者有没有发出过帖子,或者回复消息,他也无没法看出来。 他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着板块上的帖子。 “小哥点慢些啊,我都没看清楚。” 喻贞忍不住说道,她都怀疑樊仁是不是在装样子。 话还没有说完,樊仁就把手中的无线鼠标递给了喻贞。 “嗯,我大致看完了,你自己看吧。” “哈......” 喻贞接过鼠标,一脸不可置信。 樊仁没有理会对方,再次陷入了思考中。 他回忆着看到的帖子。 帖子内容大多数都是一些网民在匿名抱怨着自己是个社会边缘人,没有社交,没有朋友,总而言之就是在发泄负面情绪什么的,这个论坛大概就是现实生活中郁郁不得志之人抱团取暖的地方。 主题还好,并不是什么奇怪的网站论坛,也和死者的性格特征吻合上了。 只不过令人疑惑的是,为什么死者没有关闭论坛呢? 有些过于巧合了。 希望是自己的多想吧。 樊仁看向卧室里面其他的地方,这个房间不大,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就已经占满了绝大部分的空间。 床被整理地很好,没有凌乱的痕迹。 房子内也没有血和搏斗过的痕迹,再加上死者生前的那段记忆。 显然这里并不是案发第一现场。 也就是说,死者应该是在下班后,回家的途中那段时间被凶手抓住杀害的的? 又或者晚上和人有约? 线索太少,现在还不能排除是相识之人动手的可能性。 毕竟就算是性格孤僻,在外工作,也免不了与人打交道,有接触便会有交际。 “滴,滴——” 聊天软件的经典音效却忽而在此刻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樊仁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可屏幕上并没有消息。 “是电脑发出来的。”喻贞提醒道。 “什么?” 樊仁顺着声音望向电脑显示屏,一个聊天软件的弹窗被鼠标点开。 死者不但没有关闭论坛,就连自己的聊天软件都没有退出。 正常情况下,聊天软件不应该都在公司电脑上登录,而家里面的账号早就被强行退出来才对嘛。 难道是另外的私人号? 他凑上前看向笔记本电脑的消息弹窗。 “好像是私人号,这个聊天账号加的人没有几个。”喻贞用鼠标点着账号信息。 刚才因为聊天软件的图标是被隐藏起来的,所以樊仁并没有发现这个账号。 死者于四天前失踪,性格孤僻,没有什么朋友,这种时候怎么还会有人发来消息? 抱着这样的疑惑,樊仁示意喻贞点开弹窗,查看起完整的消息。 ...... 第一百零五章 余火 人都是有八卦心的,喻贞自然也对这位可怜的死者有些好奇。 在樊仁还没开始示意的时候,她就已经用鼠标点开了消息弹窗。 那是个群消息弹窗,总共有接近百来号人的小群。 而群的名字叫做余火。 樊仁和喻贞相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了那个没有关闭的论坛,因为论坛的名字也叫做余火。 余火,顾名思义,尚未燃尽,不起眼的微火,和社会的边缘人恰巧对应起来。 此刻说话的是个顶着一团黑,像是影子头像的人: “你们听说了最近a市闹得沸沸扬扬的当街抛尸案嘛?” 后面则是三三两两的回应。 “知道,好像死掉的还是个小姑娘呢,挺可怜的。” “据说还没家属去认领尸体,不会是我们群里面的吧?” “啊,别开玩笑了,这一点都不好笑!” 接下来就是各种表情包刷屏。 聊天内容似乎很正常,即便是边缘人也摆脱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去八卦那些值得探讨的新闻。 “就这些嘛?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喻贞松开了握着鼠标的手,作为从事此次案件调查的警察,她比这些群友知道的可是要多的多。 樊仁看着不断刷屏的无聊群友,忽然明白了余火建立这个群的意义,漫漫寒夜,独簇的余火是无法熬过孤寥的,但当无数的余火聚集在一起后,那便是烛天的火光。 他忽然莫名地羡慕起来,至少这群人还有可以聊天吹牛,互相安慰的网友不是嘛? 可自己除了养父可以信任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孤独感从心底涌起,樊仁的表情变得恍惚。 “怎么了?” 喻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方居然凑了过来,身上的香水味弥漫在樊仁的鼻腔之间。 那是种很温和的草本味道,与那些分有前中后调的名牌昂贵香水不同,味道没有太多的层次变化,却意外地让人心安。 “没事,我只是在思考而已。” 樊仁面无表情,他没有收敛外表的刺,依旧选择用尖锐的刺保护着自己。 说完,开始挪动无线鼠标,将群消息界面关闭,然后翻找起死者和好友列表里面的其他几个人的聊天记录。 他阅览的速度很快,一旁喻贞的眼睛完全跟不上。 “别划这么快啊,小哥,你是真的在看,还是装逼啊。” 喻贞最终还是忍不住吐槽起来,她的性格本就有些大大咧咧,心直口快。 “......” 樊仁没有理会喻贞的吐槽,还在快速地用鼠标翻动着消息记录。 死者生前和聊天软件好友的聊天记录并不多,说的也大多数是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情。 “无脸男。” 随着喻贞说完这句话后,樊仁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诶,你不会生气了吧,宫崎骏你没有看过吗?无脸男这个外号明明挺可爱的。” 樊仁瞥了眼身旁的女警员,用眼神让对方安静。 接着又将视线重新转移到了笔记本电脑屏幕上。 上面正展示着死者和另外一个人的聊天记录。 和其他好友不同,对面的那个人没有备注,显示的是网名。 叫做shadow。 翻译到国语,那就是影子的意思。 这个网友之所以能引起樊仁的注意,是因为他的头像是一团黑色的影子。而这个头像刚才就是群里面第一个挑起话题,发言的人。 死者生前和shadow聊得挺多,甚至比那些现实中认识,还标有备注名字的人聊得还要多。 他们什么都聊,从生活,工作,作息到面临的现实困境。 很多人都有这样的臭毛病,自己的心事更喜欢和素不相识的网友说,而面对亲人朋友却支支吾吾。尽管这是很常见的行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觉得陌生人对自己来说没有什么危险性。 也就是说,即使和陌生人去说一些心里话,陌生人也不会对你造成生活上或者是工作上的危害。 但是从侧面也能反映出,死者并不太相信自己身边的人,和身边的人并没有建立起足够的信任机制。且自尊心极强,不想把弱点展现在熟人面前。 这就其造成了有事情宁愿去和陌生人说,也不愿和身边人说的奇怪情景。 没有存在感,变成社会的边缘人是有很多种原因,显然,死者则是因为自身的性格导致。 在翻动的过程中,樊仁还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shadow在聊天的时候,从来就没有透露过自己的情况,反而一直用含糊不清的话术,诱导死者说出自己的工作情况和日常作息。 对方怎么看都像是这次案件的嫌疑人。 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虽然樊仁明白这是现实,不是诅咒之地,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但他还是觉得调查的进展过于顺利。 家属认尸,来死者公寓调查,笔记本电脑无密码锁屏,论坛没有关闭,再到群消息突而有人说话跳出弹窗,提醒聊天软件也没有退出,让他们发现死者的聊天记录,而说话的第一个人嫌疑却是最大。 整套流程下来,就差点没有直接一条龙完结此案了。 樊仁是个理性的人,他一直笃信着一个道理,当诸多的巧合凑到了一起,就不是巧合,而是人为的安排。 消息记录界面很快就被拉到了最新的日期。 日期是五天前,也就是死者受害的前一天。 “你看着这个聊天记录看了这么久,是因为这个人有问题嘛?” 喻贞眨着眼睛,没过几秒,她又恍然大声地说道: “这不是刚才那个余火群里面第一个说话的人嘛?” “嗯。” 樊仁实在是没办法,只得回了一个字,好让对方安静点。 未曾想,喻贞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 她喋喋不休起来: “刚才你在翻动聊天记录的时候,我也看了些,这个叫做shadow的家伙,好像在不停地套死者的话诶。都是些不着痕迹的套话,如果不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我都没觉得有什么。 这家伙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吧?” “有可能,你记一下这个聊天账号,回去让警察局的技术人员找一下账号主人。”樊仁关闭了聊天消息界面。 “拜托,你又不是我领导,能不能别用这种口气说话,换作杜文翰,早就和你吵起来了。” 喻贞双臂交叉于胸前,语气无奈。 “我不是来交朋友的。” 樊仁眯起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喻贞还想说点什么,结果已经调查得差不多的另外两人走了进来,把她要说的话打断了。 “怎么了,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吗?”杜文翰说道。 “你们那边呢?”樊仁抬眼看向走进来的两人。 “没找到什么线索,死者似乎很少到客厅里去,挂在墙壁的液晶电视上都布满了灰尘。” 林鸿卓耸耸肩,随即用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卧室。 “我们这边倒是找到了些线索,我们在死者笔记本电脑上,发现了一个陌生网友不断套取着死者的信息。这个陌生网友对于死者的工作地点,上下班时间都很清楚。” 喻贞指着手边开启的笔记本电脑说道。 “你们是怎么打得开死者笔记本电脑的?没有密码嘛?”杜文翰走到了桌子的前面,看向发出荧光的笔记本电脑。 “没有。” “小喻啊,账号你记录下来了吗?记下来就发给我们局里面的小陈吧。” 林鸿卓把手套摘了下来: “小杜,你负责搬这台电脑回警察局作为物证。” 两名年轻警员同时答应,而后做起了被吩咐的工作。 看起来还有几分警察的样子,林鸿卓觉得两个年轻人顺眼了许多。 樊仁站到一旁,没说话,只是皱起了眉。 调查工作进行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由于死者租住的公寓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所以他们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结尾工作很快也结束了,到楼下的时候,那位疑似房东的男人还站在原地等候。 林鸿卓把钥匙还给对方,还吩咐了几句暂时不要把那间房子租出去,也不要进去破坏原貌。 交代完后,几人带着笔记本电脑上了车。 越野车的轮胎摩擦着地面,扬起一阵灰尘。 “小喻,小陈那边来消息了吗?找运营商调查个事情应该不难吧?”林鸿卓转动着手中的方向盘。 “在交涉,还要等等。”喻贞低头看着手机。 在下楼的时候,喻贞就已经把发现的事情讲了个大概。 “如果可以的话,那个网站论坛最好也调查一下。”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樊仁开口说道。 他的视线透过车玻璃,紧紧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 “按照你们发现的,网站论坛创办者嫌疑确实也挺大的。”林鸿卓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动起来。 “为什么?创办者不应该是出于好心嘛。”杜文翰抱着用证物袋装起的笔记本电脑忍不住问道。 “好心?” 林鸿卓叹了口气: “我不排除创办者本意是好的,可你低估了人心的恶毒。年轻人你还是见识的太少了。” “什么意思?” “我有一个机缘巧合下认识的霓虹国警长朋友,他曾经就和我说过一件在他们国家发生的骇人听闻案子。” 喻贞听到这个,也没有管手机,她抬起头,准备听自己的上司讲些陈年往事。 毕竟对方做了几十年的警察,见过的人和案子,估计都够写一本悬疑推理小说了。 “霓虹国出了名的压力大,住在那边的人恪守着各种明面和潜在的规则,礼貌却又和人疏离。再加上借鉴衍生出来的文化本身就阴郁。 导致许多人在无法承受巨大生活和工作压力的情况下,都纷纷选择了自杀这一条不归之路,你们应该也多多少少听说过自杀森林的事吧?” “听说过,我还看过以此为蓝本的恐怖电影。好像在那个森林里面随便逛逛都会遇到挂在树上的尸体。”喻贞做起了捧哏的角色。 “对,由此就能看得出来自杀早就成为了霓虹国的一种特殊文化。” “正因为这样,有人用自己的毕生积蓄创办了一个村落,一个独属于想要自杀者的世外桃源村落。创办人希望借这个世外桃源,让那些厌世自杀者聚集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互相慰藉,自力更生,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好摆脱掉尘世的压力,继而有勇气活下去。” 喻贞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啊,听上去挺好的,我都有点想去了。” “还行吧,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有人喜欢灯红酒绿,城市喧嚣,有人则喜欢粗茶淡饭,平平淡淡。” 林鸿卓扯回正题继续说道: “一开始,有很多厌世想要自杀者都被吸引过去,他们抛去尘世中的一切,包括人际关系,地位,金钱等,渐渐地就真的在那里驻扎生活了起来。 然而,在生活了一段时间后,这座世外桃源里,就有接二连三的村民还是选择了自杀,他们跳进村子附近深不见底的湖泊中,而后溺死于其中。 明明大家相处地都很融洽,如同家人,也没发生过口角,可还是有人不断自杀,没人能搞清楚那是为什么,只能用那些自杀者还是无法摆脱心里面的压力来解释。 而因为这个村子里面的居民本就是失去了欲望,漠视自己生命的人,所以还仅存的大多数人都没有选择离开,反而继续待在村落里生活着。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死人似乎成了世外桃源最常见的事情,居民对此司空见惯。” “那人不应该越来越少嘛?”杜文翰问道。 “还记得我提及过的霓虹国国情嘛?总会有厌世的人加入的,即便这个村子在不断地死人。” “后来呢?”樊仁忽然有了些许兴趣。 “直到有一天,一位自杀者的弟弟来到了这个村落,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姐姐就这么自杀了。于是,为调查自己姐姐的死因,他乔装成厌世者,混入村子。 后来,在有心的调查中,这个弟弟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林鸿卓顿了顿: “那就是最开始的创办者其实一直都在筛选心理问题最严重的,然后诱导着那些人到湖泊边自杀,如果没有成功,他就会自己动手。” “哈,那到底为了什么才这么做?”喻贞大惊失色,她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 “享受主宰和剥夺厌世者生命的感觉。”林鸿卓下意识加快行驶速度,“记住一件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控制住心中野兽的。” 第一百零六章 混乱 夜晚。 正是下班高峰期之际,忙碌一整天的调查四人组在林鸿卓的牵头下,选择了警局附近的一家饭馆用餐。 饭馆的老板似乎和林鸿卓是老熟识了,看到四人刚刚进到饭馆,就已经让他们直接进入了包厢中。 “辛苦了,各位。” 林鸿卓拿起餐桌上的水壶给自己斟了杯淡黄色的茶水。 “其实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严重的案子调查小组只有这两个新人?”坐下的樊仁环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 “你什么意思?” 杜文翰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对方这话不就是在说他们这些新人不靠谱嘛。 “我没有别的意思,当然如果你曲解成另一种意思,我管不着,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樊仁语气平淡,黑色的眸子里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好了,别吵,小樊同志就是这样的人,他没有恶意的,小杜啊你也别放在心上。” 林鸿卓将杯中微微苦涩的茶水饮尽,而后说道: “四个人已经足够了,要知道可是我这个警察局长亲自出马,二十多年的老警察带新人绰绰有余。” “......” 樊仁看了眼身旁坐着的中年男人,他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而发丝也染上了斑白,他明白对方恐怕名义是警察局局长,而实际上权力被架空了许多。 这大概就是官场吧,鱼龙混杂,盘根交错的利益关系,一旦身陷其中就难以脱身,他忽然有些理解自己的养父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一个大队长。 或许自己的养父早就看透了其本质,继而才选择明哲保身,在底层坚守着初心。 不过这些事情对于樊仁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的日子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难过。 那一场场的诅咒之地任务,即便是他,现在回想都后怕,只要稍有不慎就会直接踩进死亡的陷阱,掉入深渊,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基于本身的认知,樊仁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现实生活中,诅咒之地背后的存在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创造出如此多的的恐怖怪异鬼物? 单纯是孩子摆弄蚂蚁的戏弄?还是有人类无法理解深层次原因? 而且设局将自己推向诅咒之地的黑手又是为了什么? 疑惑在心中如开水中一个个的泡泡翻涌而出。 想着,樊仁低头看向了放置在大腿上的右手背,心念之间,青色的眸子纹身悄然出现。 眸子半开半合,里面的瞳孔若隐若现,距离下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似乎还有些时日。 不知道他能不能在下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开启时,赶回d市看看自己的养父。 毕竟樊仁也无法保证自己下一次的任务不会变成最后一次。 “小樊,别愣着,吃饭了。”林鸿卓拍了拍樊仁的肩膀。 在樊仁愣神的时候,饭馆老板就已经把饭菜都端进了包厢中的餐桌上。 因为樊仁的右手放在了大腿上,隐在阴影中,林鸿卓并没有发现,还以为其不习惯和刚认识的人吃饭,是在低头发呆。 “嗯。” 樊仁答应了一声,伸出右手拿起碗筷,只不过右手背表面光滑,刚才的烙印之眼纹身也消失地一干二净。 喻贞这时却拿着手机说道: “局长,局里面加班的技术人员挖到了那个账号的主人身份信息。” “好,你发给我吧......”林鸿卓挑了挑眉,又改口道:还是算了,我拉个群,我们四个人共享群文件就好。” “好的。” “小陈也挺辛苦的,你问他要吃什么,我等会给他打包带回去。” 喻贞做了个ok的手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动。 “小樊快吃吧,等会你的脑子又得忙活起来了。”林鸿卓便边拿着手机,边大口吞食着餐桌上的菜肴。 樊仁感觉到口袋里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了出来,是聊天软件发来的消息提示。 点开一看,是个四人的小群。 林鸿卓的头像和大多数中年男人一样,是他的自拍照,只不过穿着警服,看上去还有点威严的样子。 群成员的其他两个头像则正常一些。 一个是猫的大头照,好像是英短品种。 而另一个是空白头像,什么都没有。 “滴,滴——” 空白头像在群里面发出了一个打包的文件夹。 看来空白头像是喻贞,那么猫头就是杜文翰了。 樊仁愣了愣,他没想到那样的家伙会用猫作头像,明明看起来不太像是喜欢宠物的人。 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脑海一闪而逝,他接着打开了打包的文件夹,关于账号主人的资料随即映入眼帘。 大数据时代,现代人的隐私早就被各大平台倒卖了几十次,只要在网络留下过痕迹,就不可能逃脱得了。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公职人员在需要的时候,也是可以看到相关个人资料的。 “苗坚成,男,三十岁,h市人,未婚,现任职于a市某金融大公司的看门保安。住址:f区边路红星小区303。” 再接下里便是苗坚成的照片,身高体重,还有一些用户画像,性格特征什么的,樊仁的视线逐一扫过这些信息。 这个人会是凶手嘛? 照片上是个面相憨厚的男人,皮肤略显黝黑,他的眼神在面对镜头时,有明显的不自在和向下偏斜,这说明了一件事情,苗坚成对自己其实并不自信。 的确,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已经到中年却还没有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工作也不算体面。 钱,人都没有,在常人眼里,这就是典型的失败例子。放在任何人身上,大概都不会自信。 没有自信,再加上职业限制,苗坚成现实中应该是没有什么朋友的,混的这么惨,怕是连以前的朋友都不敢联系了吧,对方完全可以称为社会边缘人。 又是社会边缘人。 樊仁仔细回想着先前撞到的那个鸭舌帽男人具体身貌。 和照片上的苗坚成有些吻合,但也只是有些,由于鸭舌帽男人全身上下都被包的严严实实,根本无法一一对应。 如果苗坚成就是自己遇到的那个鸭舌帽男人,他必然也是神选者,是可以用积分换取现实中的货币。 但苗坚成居住的小区是那种老式的居民楼,和死者生前记忆画面中的公寓房间完全不是一个地方,难道对方还另有别的住处? 苗坚成和凶手的形象,矛盾却又在某种意义上吻合。 这样看起来老实的人真的会为了满足自己杀人的欲望,早早地做一系列的谋划嘛? 对方是本身就是隐藏的反社会人格,还是因为理智值跌至50%之下才会做这些事情呢? 樊仁不断地在脑海里面整理着思绪,线索很乱,真的很乱,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别扭感,就好像这不是单人作案,而是团体作案。 “先吃饭吧,都没剩什么菜了。” 林鸿卓打断了樊仁的思绪,他已经饭饱,正站起来松松筋骨。 “小喻啊,小陈他回复你了么?” “回复了。” “你直接把和小陈的消息记录转发给我吧,我正好吃饱,顺便出去晃悠晃悠消消食,你们几个年轻人抓紧点,别浪费食物。”林鸿卓大力地拍着樊仁的肩膀,而后拿着手机离开了包厢。 “小哥,我看你好像都没怎么动筷子,快吃吧。”喻贞把手机放下笑道。 “是啊,多吃点,你一直看着手机不会是想要早点找到线索,然后在我们面前显摆吧?” 听到杜文翰的话,樊仁还以为是在阴阳怪气,可看到对方脸上一副认真打量的样子,便明白那是真心话。 奇怪的家伙,虽然脾气不太行,但似乎是个对工作充满热情,较真的人。 这样的人一般都被称为二愣子。 果然,从表面是不能完全判断一个人的。 樊仁点点头,而后顺着杜文翰的话说道: “是的,毕竟我可是前辈啊。” “......” 喻贞觉得有些奇怪,她没想到樊仁这样的人会开玩笑。 而杜文翰虽愣头青些,但也不是傻子,反应过来樊仁是在说笑,他切了一声,然后点亮手机屏幕,开始查看起喻贞在工作群里发的文件消息。 因为心中的诸多疑惑,樊仁今天的胃口意外地差,他只是把碗里的米饭扒干净就没有再吃什么。 “这些菜你吃的完嘛?” “你在问我嘛?”喻贞指了指自己。 樊仁颔首:“是的。” “吃的完,小意思。”喻贞脸上露出了骄傲。 看了看对方苗条的身材,樊仁的目光带着怀疑。 然而,接下来喻贞的大胃口却着实让樊仁吃了一惊,只见女孩风卷云涌地干掉了餐桌上还有半桌子的饭菜。 那些饭菜除了碳水化合物之外,还有大量的蛋白质和脂肪,眼前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孩是怎么干掉这么多的食物? 对方的胃一定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吧。 樊仁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怎么,没见过大胃王嘛?” 喻贞露出得意洋洋的笑,一颗虎牙也随之显露而出。 这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胃口这么大,到时候可没有男人养得起,樊仁继续在心里面吐槽着,而脸上却保持着惯有的冷漠。 “没办法,姑娘我年轻,身体新陈代谢好,就是能造。” 餐桌上好像没有酒吧...... 杜文翰满脸无语,咳嗽了几声: “别装了,我都发现你天天在手机上看健身视频,估计晚上回家要做上一个小时类似波比跳之类的复合训练吧?” “喂喂,人艰不拆啊......”喻贞撇了撇嘴,语气无奈。 在两人说话之间,包厢的门也被打开,是林鸿卓正提着打包好的食物走了进来。 他扫了一眼餐桌:“看来你们已经吃饱,时间不多,走吧,该干活了。” “去哪?”杜文翰问道。 “他家。”林鸿卓举起手机,屏幕上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正低垂着眼帘。 ———— 午夜。 街道上的人流量并没有减少太多,因为这个时候才是年轻人夜生活的刚刚开始。 一个全身黑色运动服,戴着鸭舌帽,被口罩遮住了样貌的男人,正低头穿过昏暗的街道,走向几乎没有人迹的地铁站。 周围的人在看到男人后,都嫌弃地远离了他,因为其身上的臭味太浓重了,如同腐烂的尸体。 走下阶梯,通过无人值守的安检站点。 男人拿出手机应付检票口,然后走到站台。 除了有些形迹可疑之外,他就像个下班晚归的正常地铁乘客。 男人两只手插入运动服的外口袋中,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的站台。 很快,熟悉的机械播报女声响起,同时伴随着嗡鸣声。 那阵嗡鸣声来自于远处地铁隧道深处。 声音越来越大,接着便是一条长长的地铁列车停靠在了站台旁。 玻璃大门和车门一起打开,播报声继续在空旷静谧的车站站台内响着。 地铁里面没有人,这么晚的时间也基本不可能有人。 男人将头上的鸭舌帽往下压了压,继而走了进去。 白炽灯下,男人黑色影子映照在地下被拉的极长。 半分钟后,车门关上,地铁继续行驶。 正当男人准备坐下来的时候,却停止了动作,站在原地。 因为他的眼角余光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身高至少一米九,身形极为壮硕的寸头男人。 寸头男人一身迷彩,就连鞋子都是军靴风格,似乎是个军迷。 “我叫做牧成。” “......” 听着牧成的自我介绍,鸭舌帽男人没有回应,而是缓缓地坐了下来。 牧成见面前的家伙不回话,他大步流星地从不远处的车厢跑来: “我闻到了,你身上那肮脏无比的臭味。” “你,该死。” 牧成转瞬之间就已经跑到了鸭舌帽男人的跟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可还等没碰到对方,又猛然停止了下来。 他脚下的影子此刻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疯狂扭动着。 而后,牧成满脸骇然,因为其身体持续不断发出咔咔的声响,随即瞬间碎裂成了数不清的肉块。 飞溅的血液和肉块掉落在地面上,被影子吞噬。 属于牧成的影子吞噬完血液和肉块后,开始飞快地往车门缝钻去,然后消失。 鸭舌帽男人扶着头看向周围,他的眼神迷茫,仿佛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地铁却突然停止,播报声响起,而车门也缓缓开启,想来又是新的一站。 接着,一个满脸疲惫的女孩走进了地铁...... 第一百零七章 危险 破败的小区前。 林鸿卓和其他三人从越野车中走出。 他们刚刚从警察局里面的小陈嘴中得知,这个名叫做苗坚成的男人,已经有好几天没去上班了。 据其所属的金融公司人事说,苗坚成不仅连续翘了好几天的班,而且打电话也不接,就像是在人间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无可奈何之下,调查小组几个人只能按照着资料,来到了苗坚成的住处。 因为苗坚成住的小区本就偏僻,又是晚上的缘故,林鸿卓开车开了三个多小时,在午夜十二点之前,才堪堪赶到了这个位于郊外的地方。 眼前的小区很昏暗,街边的路灯似乎是出现了故障,发出的光线时闪时灭。 大概是午夜的原因,再加上这里并不是市中心一带,周遭的环境破败且显得很安静,没有什么行人在小区大门附近溜达,只有几只蚊虫在光晕中胡乱飞舞着。 “这地方也太冷清了吧,很难想象a市这种大都市会有如此偏僻的角落。”杜文翰不断打量着四周,不知道是不是想太多,他总觉得这个地方怪怪的。 林鸿卓确定了自己锁上车门,先一步带头走进了昏暗小区: “有光鲜亮丽,自然也有破败不堪。从来没有完美的事物,就像我们人一样。” “走吧,别想太多,还是你怕了不成。”喻贞咧嘴嘻嘻笑着,露出标志的小虎牙。 “谁说的,我们有四个人,还都是警察,怎么可能怕?” 杜文翰还嘴完,同时跟了上去。 “我不是警察,我是法医。” 樊仁落到了队伍的最后头,他正在低头看着手机上关于这片小区的资料。 没办法,因为诅咒之地的影响,他已经习惯了在行动的时候,尽可能地去收集相关的资料,以做应对分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没有足够情报的情况下,再聪明的脑袋也不可能凭空得到正确的答案。 “法医勉强也算警察吧。”杜文翰忍不住搭腔道,他本来就不是小心眼的人,而且在经过一天的相处,就已经明白樊仁就是那种面冷心不坏的人。 “从司法机构角度来看,我确实算警察,但在某种层面上,法医并不等同于警察。”樊仁依旧盯着手机屏幕。 “......” 杜文翰没搞明白某种层面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皱起眉自顾自地思考起来。 “小哥,从刚才下车到现在,你一直在看手机,是有事嘛?”喻贞瞟了眼樊仁手机屏幕,只不过因为角度问题,并没有看清楚内容。 “我在网络上搜索了下附近这片小区的资料,发现了一个问题。” 樊仁抬眼看向好奇的喻贞。 “什么问题?” 喻贞的声音分贝提高了些,直接盖过了周围窸窸窣窣的虫鸣声。 “小声点,这里可是居民楼,我们还是警察,别扰民。”林鸿卓用手指头在嘴边做出嘘声的手势,接着也停止了脚步。 显然他对樊仁说的问题起了些兴趣。 “这附近的小区早就已经荒废,住户基本都已经搬走,下个月就要开始拆迁了。” “什么鬼,你确定?” 听到这,杜文翰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属于那种听烂大街的鬼故事都会害怕的人。 “我确定以及肯定,我在网络上搜索到的,是官方网站发出的消息。”樊仁面无表情,他的脸在手机屏幕发出的荧光中,显得格外苍白。 “是什么时候?” 林鸿卓没再压抑住自己的声音,他看向樊仁。 “半年以前。” 话语刚落,几人瞬间安静了下来,除了樊仁,其他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 因为资料显示苗坚成是三个月前入职金融公司做保安的,而先前聊天账号的ip地址也一直定在着附近。 “啊,怎么可能,会不会苗坚成是钉子户什么的。”喻贞明显有些害怕了。 “不可能,这一片早就已经停电停水了,而且新闻报道上也没有说到钉子户的事情。”樊仁摇了摇头。 “怎么越说越往那种方向偏去了,哦,对了,街边的路灯不是还亮着吗?” 杜文翰吞了口唾沫,他拿着手电筒张望周围,快速地找起理由安慰自己。 “只是单独切断了小区供电而已,公共设施还是有的。” 樊仁把手机收了起来: “这里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矛盾点,既然附近小区早就已经荒废,刚才一路开来也没看到什么饭馆和旅店,且无电无水,苗坚成是怎么在这里存活下来的?” “做流浪汉打地铺?”杜文翰说道。 “他是有保安工作的,不可能好几个月不洗澡。” “还有一种可能,苗坚成早就搬家了,只不过信息没及时更新。” 林鸿卓扫视着面前有些破烂的老楼房。 “不符合逻辑啊,那ip地址怎么解释?” 杜文翰质疑地说道。 “估计是小陈或者聊天软件运营商那边定位错了,挺正常的,我们要相信科学,别想太多有的没的。”林鸿卓拍了拍杜文翰的肩膀。 “也是。那既然这里早就荒废了,我们离开吧?” “不,来都来了,总要看看的,反正这附近也没有什么人。怎么,小杜,你害怕了?” 林鸿卓笑了起来。 “没有,只是......” 喻贞打断了杜文翰的话:“没有就行,别墨迹了,我们赶快按着地址,去苗坚成以前的家里面看看吧。总不可能白跑一趟吧。” 几人刚才似乎是被周围的环境吓到了,所以一时间脑筋没有转过来,在林鸿卓的解释下,才想明白。 作为警察,本就不应该相信这些牛鬼蛇神之说。 其他三人恢复如常,唯独樊仁的脸色依旧有些难看。 他和旁边这些活在正常世界里的人不一样,是行走于死亡边缘的,见识过了各种恐怖鬼物。 林鸿卓的说法只能勉强解释得通,但仔细想想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而樊仁对此并不赞同,他心中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那就是在金融公司做保安做了三个月,默默无闻的中年男人苗坚成早就是个死人,工作的不过是一个有着执念的亡魂。 这个猜想能够完美地解释矛盾点,亡魂不需要水电,也不需要网络。 但这里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之前遇到的鸭舌帽男人可是活生生的神选者,拥有通灵体质的他是可以感觉得到的。 也就是说,苗坚成不是凶手,那么他们调查的方向也许从一开始就可能是错的了。 不对,还是不对。 樊仁觉得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可他现在暂时找不出来。 “小樊,跟上,别傻站在原地。” 林鸿卓的声音传入耳中。 樊仁抬眼望去,其他三人都在看着自己。 “小哥,你脸色好难看,是身体不舒服吗?”喻贞关切问道。 杜文翰原本是想损一句樊仁的,但看到樊仁的神色确实不对劲,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没有,只是想到了别的事情。” 樊仁调整着呼吸: “走吧。” 他明白,另外三人都是正儿八经的警察,别看他们刚才脸色惨白,一旦真的提及鬼怪之类的唯心存在,肯定都会嗤之以鼻,不会相信。 自己无法阻止其他三人进入这个荒废许久,似乎住着鬼物的房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调查小组在林鸿卓的带领下,进入了大门敞开的单元楼。 手电筒光线所及之处皆是蜘蛛网和被惊扰扬起的灰尘。 “咳咳......”喻贞捂着嘴。 “这里荒废了很久,注意点别让灰尘进入鼻腔。” 走在最前头的林鸿卓边探着路,边提醒道。 苗坚成住的房子在三楼,他们很快就到达了。 按照着资料,四人走进了一间不算大的房子。 因为早就荒废,房门根本就没有被锁上,轻轻一推就被打开。 首先入眼且引人瞩目的,依然是白色的蜘蛛网和无数的灰尘。 房子的面积大概在四十多平米左右,苗坚成这样的工资水平本应该是无法支付租金的,但由于这附近太过偏僻,所以所需的租金并不算多。 除去老旧不值钱的家具,房子就没有其他太多摆设,包括空调和冰箱这样的常用电器,可谓是家徒四壁。 不知道是太空旷的缘故,樊仁甚至不能从生活痕迹里面,侧写出原房主苗坚成是个什么样的人。 “分开看看吧。” 林鸿卓看了看房子布置,而后安排道: “你们去主卧和客房看看,其他地方我来。” “好。” 喻贞和杜文翰答应,而樊仁则早就进入了主卧室。 “手脚挺快,怎么样,能侧写到什么东西嘛?”喻贞走进主卧室,向房间内的樊仁问道,她虽然是警察,但没有学过心理学,对于侧写的那一套也只是知道个一鳞半爪。 “没有,我完全感觉不到,就好像在这里生活的是个死人,什么都不需要。” “听着怪渗人的。” 喻贞有些无语,然后走到窗户旁,结果看到了远处竟然有蓝色的火焰升腾,她下意识地往后退: “那是什么?” “冷静点。”樊仁的声音毫无情绪,“附近有个年代久远的墓园子,那不过是磷火而已。” “磷火?” “你没看过走进科学......”樊仁没有把话说完,因为身旁这个年轻女警的确有可能没看过那档相当久远的电视节目。 “人和动物尸体腐烂时可分解出磷化氢,并自燃,由此产生的火焰俗称为鬼火。” “啊,原来如此。” “这是常识吧?” “......” 喻贞咳了几声,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还伸了个懒腰掩盖窘迫: “额,一时间忘记了,最近主要是太忙,脑子转不过来。” 樊仁没有接话,他借助手电筒的光扫视着主卧室,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其余摆件都没有,简单朴素到了极点。 “砰——”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声响忽而从房间外的黑暗中传来,打破了静谧。 站在主卧室的樊仁和喻贞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面的担忧和惊疑。 两人跑出主卧室,而一旁的客房此刻也跑出来一个人,对方拿着手电筒,满脸惊慌,是人高马大的杜文翰。 “你们听到了那声音嘛?” “听到了。” 樊仁眯起眼睛,他们三个人都没事,而只有原本在客厅搜查的林鸿卓却不见了踪影,看来是对方出事了。 “该死,局长不见了。”杜文翰不断地用手电筒照射着整个客厅。 “别慌,我们去卫生间和厨房那边看看。”樊仁指了指他们左前的地方。 巨大的声响在突如其来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苗坚成不会从我们进来的时候,就一直躲在角落里面偷窥我们吧?”喻贞声音发颤,她和杜文翰不过是没进多久局子的新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可怕的事情。 “啊......” 听到这话,杜文翰头皮发麻,尤其是一想到有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在暗中窥视着他们,他的心里就泛起一阵恐惧。 “我们有三个人,别怕。”樊仁取代了林鸿卓的领头位置。 果然,这个地方还是很危险的,就是不知道已不见踪影的林鸿卓是死是活。 樊仁身体紧绷着,并且随时准备从背包中召出永恒之枪,以应对接下来鬼物或者人类发起的袭击。 三人呈品字形往卫生间方向缓慢靠去,大概是房子的面积不算大,布局出现了点问题,卫生间居然和厨房是正对着的。 手电筒的光线中,厨房的门是开着的,而对面的卫生间却紧闭着门。 “你们身上有枪或者其他警棍之类的武器嘛?” “我们是新人,没资格配枪,警棍倒是有。”喻贞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可以听得出来她很紧张。 “那就准备好,你们是从警校毕业的,怎么用应该不用我教吧。” 樊仁尽管身体紧绷着,但脸上的表情仍然是那副冷淡的样子,语气中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恐惧。 “砰,砰,砰——” 当三人离卫生间只有半米远的时候,紧闭的门突然发出猛烈的连续敲击声。 死寂再次被打破,敲击声同时将三人的耳膜震动起来。 ..... 第一百零八章 引导 荒废安静的房宅忽然发出剧烈的声响,任谁身处此地,都会难以压抑住心底的恐惧。 声音还在不断地从紧闭房门的卫生间里发出。 三人组在樊仁的示意下,停止住了靠近的脚步。 “会不会是局长开的玩笑?”杜文翰咬住的牙关缓缓吐出几个字。。 喻贞神色复杂地看向旁边的杜文翰: “你才是在开玩笑吧。” “依照你们局长的性格,他是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情的。” 樊仁拿着手电筒照向卫生间的门。 他也不敢百分百确定真的就是鬼物做的手脚,虽然卫生间杀人之前就已经在诅咒之地见识过了,更不用在说恐怖片里面这是最老掉牙的手段, 但说一万道一千,老掉牙绝对不代表毫无危险性。 “你们局长年纪大了些,可他好歹是做了二十来年的老警察了,且据我的观察,他似乎一直有在保持高强度的锻炼,身材完全没有走形,并没有像普通中年男人那样挺着大肚子。” 樊仁顿了顿,眼神逐渐变得锋利: “排除掉玩笑,那么刚才卫生间里发出的动静恐怕是局长在和歹徒搏斗。” 他不想吓到身后的两个年轻警察,并没有说是鬼物作祟,而是用了更加合适的借口提醒他们小心谨慎。 “那我们快去帮忙啊。”杜文翰大概从恐惧中脱离了出来,毕竟他是在唯物主义社会中生活的人。 “你没听明白嘛?” 喻贞的语气逐渐凝重: “小哥的意思是卫生间里面的歹徒身手很厉害,就连局长都不是对手。说不定是歹徒在埋伏,对方故意发出声音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吸引我们过去。” 古怪的敲动声依旧在刺激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好了,别浪费时间,” 说完,樊仁没有多做解释,径直快步走了过去。 在他身后的两人只得急忙跟上。 随着距离的缩短,声音的分贝愈发大了起来。 樊仁先是警觉地用光线扫了扫卫生间正对面,敞开门的厨房。 厨房里面除了残留的灶台和少许的厨具之外,什么都没有,看上去空空荡荡的。 确认厨房没有可以藏人的角落后,樊仁的视线随即落在了卫生间的门上。 门是钛镁材质,略显透明,在手电筒的光线中,门上被映照出了一个人影。 人影似乎正在不断大力拍着门,他的脸部和两只手掌都死死地贴着门。 看上去极为诡异。 “是局长嘛?看样子他很难受。”杜文翰抓住了门把手。 “不清楚,如果是的话,他应该发出声音呼救才对。” 樊仁没有阻止杜文翰的动作,那种在诅咒之地熟悉的感觉在心头萦绕,很显然,是鬼物所为,也就是说,后者是不可能扭得动卫生间门把手的。 尽管明明身处于现实,樊仁却生出了这种反感又熟悉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不成? 杜文翰没管太多,他热血上头,直接扭动起了门把手。 门把手在力的作用下咔咔作响,门却丝毫不动。 不出樊仁所料,卫生间的门用正常手段根本无法打开。 “这是怎么回事?”喻贞捂住了嘴。 “见鬼,肯定是年久失修,门锁生锈或者坏掉了。” 杜文翰大力地扯着门把手。 卫生间传出的声音没有停止,但在逐渐变小。 人影拍动的幅度随着声响下降而减小。 这个疑似林鸿卓的人影像是体力快支撑不住了。 樊仁不清楚卫生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按照现在得到的情况来看,林鸿卓的生机在随着时间不断衰弱。 “撞门吧,这个门的材质撞碎很容易。你撞那边,我撞那边,喻贞负责警戒周围。” 樊仁指挥了起来,虽然他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卫生间里面那个生死未卜的中年男人也算自己的长辈,无论如何,他还是要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的。 “好。”杜文翰答应了一声,不假思索地开始用身体疯狂撞击着门。 而一旁的喻贞则是神色紧张地盯着周围的黑暗。 门在两个成年男人的撞击下,很快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呀呀声,而后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居然破碎开来。 怎么可能? 过于容易的念头在樊仁的脑海里面一闪而逝,卫生间里面肯定有着鬼物的力量,否则不可能会造成那样的情况。 可是,为什么门会如此轻易地被撞开? 门被撞碎,而趴在门上的那个人影也随之跌落了出来。 是林鸿卓,准确地来说,是满脸苍白无血色,双眼闭着的林鸿卓。 对方似乎陷入了昏迷,无法控制身体,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出来。 樊仁眼疾手快地接住林鸿卓,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后者的手臂皮肤,很冰凉,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死。 “局长,局长。”杜文翰边叫着,边和樊仁将林鸿卓从破碎的门框里搬出。 林鸿卓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身体被杜文翰不断摇晃。 “别摇了。直接送医院吧。”樊仁制止了杜文翰粗鲁的动作。 一旁的喻贞则死死地抓着手中的警棍,警觉地把手电筒发出的光线打进幽黑的卫生间中。 里面的空间很小,一眼就可以望到边。 滴水的洗手池,陈旧的马桶,坏掉的花洒,以及墙壁上用荧光笔写着的abcdef字母。 樊仁将这些尽收眼底后,又查看起了林鸿卓的状况。 “里面的歹徒呢?” 喻贞的声音失去了冷静,带着些许尖锐。 “可能早就跑了,把你们局长反锁在里面而已。”樊仁随便找了个理由试图搪塞过去。 那种危险萦绕于周遭的感觉,在卫生间的门被撞开后,便瞬间消失了。 原本是想来寻找线索,却没想到作为领头者的林鸿卓会昏迷不醒,不仅如此,连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樊仁轻压着心底的疑惑,继续指挥分配任务: “喻贞你负责在前面照明楼道,我和杜文翰把局长抬下楼。速度快点,局长的情况不太好,必须尽快送到医院。” “收到。” 喻贞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打着手电筒开始在前方带起路来。 樊仁和杜文翰将昏迷的林鸿卓抬了起来,因为常年锻炼,再加上身高也有一米八左右,林鸿卓的体重并不轻盈。 花费了约莫五分钟的时间,他们带着林鸿卓回到了小区大门口,越野车正静静地停在门前,街边的路灯仍然是忽明忽暗。 从林鸿卓的身上掏出钥匙,而后把对方安置好,樊仁没有多做犹豫,坐进了主驾驶位置,接着发动汽车,打开导航,往最近的医院驶去。 “局长不会有什么大事吧。”坐在后车位照看林鸿卓的杜文翰喘着粗气。 “应该没有,我是法医,不是医生,只能判定局长表面没有受什么伤。”樊仁在后视镜中瞥了眼紧闭双眸的林鸿卓。 话虽是这么说,他却在不停地加大油门。 汽车发动的轰鸣声变大,掩盖住了车内每一个人剧烈的心跳声。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喻贞一言不发,沉默着,她咬唇低下头,盯着手中的警棍。 其实刚才她在卫生间里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只隐在影子里面的手,细长且骨节分明,就像男人的手。 只不过那只手在被光线照到后,就立刻消失了,宛如幻觉。 然而,喻贞很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是真实的。 先前他们在荒废楼房前讨论的那些东西浮现在心头,恐惧在她瘦弱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别担心,局长不会有事的。”樊仁注意到了身旁的喻贞脸色过于难看,他冷着脸出声安慰道。 “嗯.....” 喻贞没有多说什么,她螓首轻点,但指甲却都已经嵌入了手中警棍的橡胶制握柄中。 ———— ———— 次日清晨。 医院病房。 坐在床头守了一夜的杜文翰被冷醒,他打着哈欠看向另外两人: “局长还没有醒过来嘛?” “没有。”喻贞眼里带着血丝,显然。她一夜未眠。 “你不会一晚上没睡觉吧,你的状态现在看着比局长还糟糕。”杜文翰看向神色憔悴的喻贞。 “不打紧的,没困意而已。” “刚才医生已经来过了。” 站在窗边看着天的樊仁忽而开口。 杜文翰:“怎么说?” “局长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他是因为过度惊吓,而晕过去的。” 樊仁转过身,走到病床前: “休息几天就好了。” “啊,过度惊吓?”杜文翰语气带着不可置信,他无法想象是什么东西能把一个二十多年的老警察吓到,要知道做警察还做到了局长位置的,什么恶心场面都应该见过才对。 喻贞没有参与到两人的对话中,反而抬起头看着病床上的中年男人,即便只是脑补对方在卫生间遇到的情况,她都觉得脊背发凉。 樊仁用手背摸了摸穿着病服的林鸿卓额头: “没有发热,估计局长今天就能醒过来。” “那就好。” 杜文翰明显松了口气,他站了起来: “樊仁我们出去买点早餐吧,让喻贞在这里多休息会,她的脸色太难看,估计是饿得不行了。 “嗯。”樊仁点点头,他以为喻贞只是在担心病床上的林鸿卓,也没想太多,跟着杜文翰走出了病房。 没花几分钟,两人走出医院,到了门口的一家卖早餐的店铺前。 在点完一大堆的吃食后,杜文翰麻利地付了钱。 “我请客。” “你吃得了这么多嘛?喻贞看着也没什么胃口。” 昨晚上吃饭的时候,杜文翰可没吃多少,并不像一个大胃王。 杜文翰没有立即回答樊仁,他提着手中的早餐走到了一位正在街边休息,眼巴巴看着早餐店的清洁工大爷旁: “大爷,辛苦了,吃点吧。” 大爷愣了愣,原打算拒绝,因为正常人都知道不要随便接受陌生人给的食物。 但他看到了杜文翰穿的警察服,嘴边拒绝的话停顿了几秒。 “大爷,我是警察,别怕。” 说完,杜文翰把一人份的早餐强塞进大爷手中,就马上离开了。 “年轻人,谢谢啊。” 杜文翰向后扬了扬手,而后对站在原地的樊仁说道: “走了,回去吧。话说你那是什么奇怪的眼神......” “你看起来不像是做那种事的人。”樊仁言语犀利。 “......” 杜文翰想反驳,但最后没说什么,只是招手示意樊仁回医院。 等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他却又停止了脚步,郑重其事地对樊仁说道: “因为我是警察。” “......知道了......” 奇怪的家伙,樊仁从面前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养父的影子,他没有维持着以往的面无表情,而是无奈地笑了笑。 二人再无话语,沿着出来时的路往回走。 不多时, 他们回到了林鸿卓所住的单人病房。 “局长刚刚有醒过来嘛?” 樊仁看向靠着墙壁坐的喻贞,而后走过去把手中的早餐递给对方。 “没有。我喝豆浆就好。” 喻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齐刘海,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减肥。” “你真的没事嘛?”樊仁眯着眼。 “没事的,就觉得很累而已。”喻贞捧着热乎乎的豆浆喝了一口,脸上绽起的笑略显苍白。 樊仁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找了张凳子坐下,开始吃起早餐。 同时,他回想着昨晚上发生的一切。 从进入小区楼房,再到救出昏迷的林鸿卓,每一处画面都像是放慢的ppt在樊仁脑中走过。 等等,卫生间里面那些用荧光笔写的字母似乎有些突兀。 按照先前侧写到的情况来看,苗坚成是不可能会在墙壁上乱涂乱画的,那不符合对方极简的风格。 那些字母像是某种引导或者提示。 想到这,樊仁停止了自己咀嚼食物的动作。 比起查案,现在的事情发展更像是一个解谜游戏,不,应该是他更加熟悉的诅咒之地任务。 人为创造的诅咒之地任务嘛?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樊仁将口中的食物吞咽进肚子里,他已经猜到了那些字母的意思。 ...... 第一百零九章 陷阱 余剩的春寒终于在连绵不绝的雨天天气结束后被送走,取而代之的是骤然升高的温度。 樊仁靠着墙壁,站在地铁入站口,一言不发地看着此时地铁站里川流不息的人群。 “好热啊,你确定在地铁站内能蹲守到凶手嘛?”杜文翰脱去警服,身上穿着长袖便服,他正用手给自己扇风去暑。 “我无法确定,只是个猜测。” 樊仁摇了摇头: “其实你可以不用跟过来的,你应该留在医院和喻贞一起照看局长。” “喻贞一个人就够了,我得跟过来看看,万一真的凶手会出现在地铁里,你这个法医可应付不来。” 杜文翰皱眉盯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流,因为汗水味和香水味混杂在了一起,变成一股古怪的味道钻入他的鼻腔,。 “别用那种眼神看路人可以嘛,我可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 樊仁瞥了眼身旁的杜文翰,忍不住说道。 “哈,不是你说凶手晚上会在地铁出现的嘛?我想看看人群里面有没有鬼鬼祟祟的家伙。”杜文翰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嘟囔着,他怕被路人听到,引起混乱和不必要的麻烦。 “还没有到时间。”樊仁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点。 晚上,刚刚九点半整。 是一天中地铁站人流量较多的时候。 “优秀的猎人从来不缺少耐心。” “可你为什么会判定凶手会于午夜时分,在地铁狩猎受害者呢?”杜文翰有些想不明白。 樊仁沉吟片刻: “还记得今日白天的时候,我们在医院得到的消息吗?警察局附近的角落,又找到了两具和之前受害者相同死状的女性死者尸体。” “嗯,那两具尸体身上有证明身份的证件,很快就查找到了她们的身份。凶手这次连身份证件都没有丢弃,根本就是在上嘴脸嘲讽我们。 不过,说起来也有点巧合,有一位死者居然是和保安苗坚成隶属工作于同一家公司。” 杜文翰尽量压低着自己的声音。 尽管进入地铁站的人并没有在意站在门口的两人,而是自顾自地走着。 这就是大部分人的生活,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往复循环。 “我仔细对比三位女性受害者的资料后,发现了一个问题,她们身上其实是有共同点的。” “什么共同点?”杜文翰的好奇心早就被樊仁调动起来,他也看过那几位受害者的资料,但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我特意问过了三位受害者的一些同事,得出的评价就是,三个受害者的性格都偏于内向,不善于交际,沉默寡言,生活上和同部门的同事来往几乎是无。”樊仁回答道。 “生活上和同事没有私交也算正常,不过你说的内向......” “不会是在指三个受害者都是所谓的社会边缘人,且在那个名叫做余火的聊天群里吧?” 话语未落,手机消息提示声响起。 “滴——” 樊仁点开手机屏幕,而后举起来道: “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已经委托小陈查过了,三位受害者名下确实都有聊天记录账号加入了余火群中。” “哈,你也太谨慎了吧,我觉得你不像法医,反而像个侦探。” 如果你在经历了好几次的诅咒之地任务,你也会这么谨慎和在意所有情报的,樊仁在心里面腹诽,同时把手机放下: “这不重要。除却这些,我还查到三位受害者都是晚上加班到很晚,一般都会乘坐最后一班地铁回家。” 杜文翰:“有考虑过转职业做侦探嘛?就是那种调查家庭出轨的私家侦探,赚的钱可比法医多得多。” “没兴趣。” 说到这里,樊仁想起了在苗坚成家里卫生间发现的,那几个用荧光笔涂鸦的字母。 黑暗中,荧光笔写出来的东西在弱光源照射下本就会醒目亮眼。 很明显,那是提示,类似于诅咒之地任务的提示。 小写字母,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是地铁站的意思。 因为a市内的地铁站点很特别,和其他的地方不同,使用的是小写字母做名称。 而凶手就算想玩警察做贼的游戏,也不可能会把自己的作案地点暴露出来。 换言之,樊仁在这件案子察觉到了至少两个人甚至以上的痕迹,这个痕迹就像是故意暴露的。 或许一直有个旁观者在看戏。 他无法理解是什么样的疯子会把人命当成儿戏来观看,这样的人必然比凶手还要可怕,在其眼里,普通人大概就是蚂蚁之类的东西,不值一提。 也由此,得到另外两位死者身份后,樊仁专门找她们的同事问了问关于工作上的事情,尤其是重点关注了地铁,果不其然,被他找到了共同点。 那就是三位受害者加班完后,都习惯性地搭乘最后一班地铁回到租住的地方。 凶手犯罪的地点和时间点随即被基本确定。 这两个情况也符合凶手所需的作案条件,a市毕竟太繁华了,想要掠人杀害,只能选择恰好的时间和地点。 “现在才九点多,我们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诶。” 杜文翰往地铁站的风口处靠了靠,他的额角已有汗珠。 今晚的体感温度很闷热,代表着接下来可能要下雨了。 “是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 樊仁把手机放入口袋,而后纠正道: “最后车次的地铁发车时间正好是十点五十,首发车点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a站点。” “你也太细了吧。” 杜文翰忍不住好奇,问道: “你为啥不做警察,而是做法医啊?感觉有点浪费人才了。” 在熟络后,杜文翰的话变多,和樊仁前面遇到的许多人一样,都对樊仁这个没有太多表情的家伙起了兴趣。 “我的养父希望我做法医的,仅此而已。” “不是,别人都是妈宝,你反其道而行之,是爸宝不成?” “他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樊仁的声音忽而变得轻飘,眼神也开始迷惘。 “......” 杜文翰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起来歉: “抱歉。” “没事。” 樊仁没有多做解释。 “不知道局长这个时候有没有苏醒过来,案子的调查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杜文翰双手枕着头。 “别担心,医生既然都说了没事,那应该就不会有事。” “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的担心不止是在担心局长的身体.....” 杜文翰做起了谜语人。 “......” 樊仁沉默了几秒钟,他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他没想到所谓的朋党之争居然闹得整个警察局都知道了。 “你进警察局都没几天,何必担心这些。” “局长是个好人。我能感觉到的,他应该待在那个位置。”杜文翰压着自己的声音,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 “好人......嗯,他是个好人。” 樊仁不否认林鸿卓是个尽忠职守的警察,对方即便是知道自己大哥的儿子牵扯到了案子,也依旧尽职尽责,用各种方法套话审问,丝毫不留情面。 尽管由于诅咒之地的影响,现在林鸿卓醒过来也不会再追究这件事情。 是的,所有在诅咒之地死亡的人回到现实后,社会的认知都会被某种恐怖的力量扭曲,把这些尸体认定为是意外死亡,而十几具尸体,一样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判定为正常的死亡。 就算是死者的家人,也会慢慢忘记掉死者的存在,直至相关记忆被诅咒之地背后的存在完全抹去,只不过这些都需要时间。 人生中可能有两次死亡,第一次是生理上的死亡,第二次是被所有认识活着的人遗忘。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只是有可能,可对于神选者来说,是必然的。 他们留存在现实中的痕迹会一点点地消失,包括尸体,从某个方面来说,只要神选者完整的尸体被掩藏住,尸体会随着时间腐烂,就不会造成二次传染。 樊仁没有用犀利的言语讽刺杜文翰的天真,他明白这是自己身上所没有的。 “可是为什么好人永远得不到应得的东西呢?”杜文翰带着某种情绪说出了这句话。 “你是警察......” “什么?” “你是警察,不是嘛?” “......对,我是警察。” “做你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行的端做的正就好,别管太多的其他人,也别被影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而走哪一边的选择权也是在你自己的手上。” 由于从小被一个正直警察养大,樊仁并不想看见一个好警察的苗子认知被歪曲,只能违心地说出一些老套的鸡汤安慰对方。 “莫名其妙就矫情起来,实在抱歉啊。” “不用道歉,那只会给别人增添心理负担,我也只是说了些废话而已。” 杜文翰用手拍了拍脸:“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走到地铁站口旁的自动售卖机前,买了两听百物可乐,而后递给樊仁其中一听。 樊仁有些犹豫,因为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得接过,感受着从手上传来的冰凉,他本能地抗拒手中的可乐。 他讨厌碳酸饮料,还有里面过多对人体无益的糖分。 噗嗤一声,杜文翰打开了手中的可乐铝盖,然后喝了一大口: “哈,果然夏天还是要喝可乐才舒服。” “还没有到立夏,现在并不是夏天。”樊仁装样子浅浅地喝了一口可乐。 “差不多,就那么几天了。” 杜文翰边看着逐渐变少的人流量,边喝着手中的可乐: “你也太严谨了吧,坦白讲,上学的时候,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书呆子。” “你也是我讨厌的类型,太冲动,还容易上头。” 男人之间友谊建立起来的理由总是千奇百怪,可能需要经历生死,也可能只需要一听冰镇的可乐。 “等会发现凶手我们该怎么办?”杜文翰问。 “见机行事吧,记住一点,不要冲动。实在不行,就先放弃。” 樊仁下意识又喝了口可乐。 时间转瞬到了十点半整,进出地铁站点的人流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为了避免出现问题,错过最后车次的地铁,两人选择提前十分钟走到了地铁的站台,车站内部的温度比想象中的还要高,这使得杜文翰额角流出更多的汗水。 看着周围三三两两的路人,樊仁目送他们上了最后车次的前一列地铁。 “地铁发车时间是有着上下浮动的,误差不超过两分钟,忍耐一下吧。” 杜文翰用买来的纸巾擦掉额角流出的汗水,点了点头。 八分钟后,站台想起了机械冰冷的女播报声。 而后,是轰隆隆的地铁声从远处传来。 “来了。” 樊仁把手机收好,目不转睛地透过玻璃窗看着车道驶来的地铁。 不一会,地铁停止,车门缓缓打开。 两人走了进去。 大概是太晚的缘故,车上没有一个乘客。 “我们从车尾往前走吧” 樊仁嘱咐道,而后杜文翰点头。 半分钟后,地铁关上车门开始按照路线行驶。 凶手肯定也会在a站上车,以确保下手的时候万无一失。 而a站的上车口有好几个地方,所以他们必须从车尾往前面找去。 走过几个车厢后,视线中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 随着距离的接近,樊仁看清楚了坐在车位上的那个黑点形貌。 对方在如此高的温度下,还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且面带口罩和头戴鸭舌帽。 是自己那天在街边遇到的凶手,樊仁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神选者和神选者之间是有感应的,在樊仁发现鸭舌帽男人的同时,鸭舌帽男人也发现了樊仁。 坐在车位上的鸭舌帽男人猛然站了起来,他跑到车门旁。 此刻,广播声响起,地铁停站了。 “是凶手,糟糕,他要逃跑。”杜文翰声音急促。 “快追,别让他跑了。” 樊仁没有多说废话,带着杜文翰快步追了过去。 在樊仁的感知里面,凶手的等阶要比自己低,更何况身上还有永恒之枪,所以他没有太过谨慎。 车门徐徐打开,鸭舌帽男人见状快速地钻了出去。 追来的两人也跟着跑出车门。 空旷的地铁站台内没有一个路人,只有追逐的三人脚步声交错响起。 等两人追到一处比较偏僻的角落时,却发现鸭舌帽男人停住了自己的脚步,似乎正等待着他们。 樊仁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鸭舌帽男就已经露出了那张狰狞恐怖的脸。 “那是什么怪物?” 只是普通人的杜文翰声音发颤,脚步往后退去。 见此情景,樊仁没有回答,面如沉水。 他已然明白墙壁上的字母根本就不是线索提示,而是诱导他们进入死亡陷阱的骗局。 第一百一十章 死亡 空旷地铁车站内,一声凄厉的猫叫从鸭舌帽男人张起的大嘴发出。 那算什么? 猫脸老太太的都市男化版? “沈国源?” 樊仁死死地盯着不远处产生异变的鸭舌帽男人而后试探性地喊道。 很快,他便得到了回应,那张狰狞可怖的脸怔了怔,似乎有些迷茫。 这个喊出的名字是樊仁白天时,在苗坚成和其中一个受害者工作的公司里调查听到的。 沈国源,某金融公司的经理。 在五天前,也就是第一个受害者失踪的那一天,这个男人也没有去上班,而且接下来的日子就没有再去上过班,更没有和公司那边打过招呼,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 在发现自家公司已经有两个员工或失踪或被杀害后,所在的金融公司将许久未上班的沈国源也判定是失踪,由此积极地向警方上报。 听起来有些讽刺,普通员工的生死没人在意,可轮到了关系公司利益的员工时,一下子就在意起来。 得到回应后,樊仁用肉眼比对了一下面前的鸭舌帽男人和记忆里面沈国源的身形,看上去极为相似,在加上这个表情反应,看来对方就是失踪已久的沈国源。 尽管对方的等阶确实没有他高,可是樊仁却从其身上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是进化的过程中出现变异? 可不应该是青阶之后,才会正式开始进化嘛? 鸭舌帽男人的等阶比自己低,不可能接触得到进化这一概念。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樊仁你也看到了嘛,不会是我的错觉吧?” 杜文翰牙关打着哆嗦,面对超出认知的怪物,他作为普通人心里面还是忍不住涌出了恐惧。 “冷静点,退后,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樊仁压抑着心中疑惑。 “最后车次的地铁已经离开了......” 樊仁打断杜文翰: “我之前有看过这几个站点的分布地图,地铁站有好几个出口,我数三二一,然后你就跟着我跑。” “好。”杜文翰大口深呼吸着,他无法理解面前的古怪生物,既然无法理解,那就只能选择远离。 “三......” 在樊仁数到第一声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全身像是被静电贯穿,汗毛都倒竖起来。 是那个猫脸怪物乘着两人说话的时候,以一种怪异到极点,四肢着地的姿势冲了过来。 对方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已经到了两人不足一米的距离。 该死! 由于猫脸怪物的速度太快,樊仁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从背包中召唤出永恒之枪。 下一刻。 猫脸怪物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味,挥舞起利爪,袭向同为神选者的樊仁。 咫尺之间,樊仁甚至可以闻到爪子上令人作呕的腐臭。 “小心。” 就在锋利的爪子即将碰到樊仁的那一刹那,他被人从旁边用大力推开了。 爪子险之又险地划伤其侧脸表皮。 点点血液飞溅而出。 “没事吧。” 把樊仁推开的杜文翰喘着粗气,而后抓着对方远离一击未逞的猫脸怪物。 “放开,跟着我跑,只要跑出地铁站,我们就还有生机。” 樊仁的语气依旧冷静,即便刚才鬼门关已经向其缓缓打开。 “好。”杜文翰边跑着,边答应道。 与此同时,两人身后也传来指甲抓刮地面的摩擦声,那种声音极为刺耳。 他们都能感受到从后面追来的猫脸怪物速度之快。 原本樊仁并不想在杜文翰这个普通人面前拿出永恒之枪,毕竟一旦活下来,会很难解释得清楚。 可听到抓刮声在极速靠近,便明白不拿出来,绝对是不可能有机会活下去的。 他猛然停止住脚步,接着脚踝扭动,身体后转,以一个往后偏的洒脱姿势,拿着永恒之枪对准身后的猫脸怪物。 左轮转动的声音响起,枪口的火花在黑暗中乍亮。 “砰——” 感受着手中传来的微微后坐力,樊仁疯狂跳动的心脏开始逐渐平静下来。 在猝不及防之下,他打中了猫脸怪物,对方也因此停顿在了原地。 由于惯性,穿着的鞋子底部与地面发生剧烈的摩擦,樊仁在缓了好几步,才停止后退。 还在奔跑的杜文翰听到枪响后,才发现身旁的樊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会有枪?” 杜文翰转身看到了樊仁拎着把左轮枪,满脸疑惑。 忽然,停顿下来的猫脸怪物又再次加速,往两人方向冲去,只不过这一次攻击的是没有武器的杜文翰。 是不惧枪械嘛? 樊仁的瞳孔收缩,他没想到猫脸怪物是无法被伤害的。 要知道,虽然没有用特殊的子弹,但对方明显是有实体的活物,按道理来说,永恒之枪是可以伤到猫脸怪物的。 不,不对。 随着距离的靠近,樊仁看到了猫脸怪物胸口的血痕。 永恒之枪能伤到对方,只不过对方是在强行忍受着伤势发起的攻击。 心念电转间,樊仁利用永恒之枪的bug开始不断射击。 接下来的场景却让他大吃一惊。 猫脸怪物用着各种诡异的姿势,扭动人形的躯体躲开了射向其的子弹。 这种事情即便是绿阶的杰克都做不到,一个比他等阶低的神选者居然可以做到这些,实在是不可思议。 “跑!” 樊仁冲着杜文翰大叫。 杜文翰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生命安全,没管太多,开始奔跑起来。 有樊仁的活力掩护,猫脸怪物因为要躲避,他的速度明显下降了许多。 而卡bug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准星问题。 高速移动的猫脸怪物可不是木头人,会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被射杀,更不用说,樊仁并没有接受过严格枪械射击训练,他现在是纯粹靠着身体的协调度在瞄准射击。 连续的射击带来的是一重接一重的后坐力,也就是樊仁的身体体质开始被烙印之眼改善,否则早就无法握住永恒之枪。 樊仁射击的同时,也在调整着自己的位置,谁知道,猫脸怪物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转而攻向手握永恒之枪的自己。 硝烟味弥漫在空气中,继而逐渐扩散,遮掩住了猫脸怪物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味。 这种情况下,地铁站内的监控和警报设施居然都失灵了,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就像是被搁置在了一个异度的空间。 心中虽有疑惑,樊仁却没细想,他将心神专注于解决眼前的巨大危险中。 猫脸怪物有伤在身,不可能一直维持现在的状态。 只要杜文翰能熬住,他们就能逃出去。 想都到这,樊仁对于猫脸怪物的异化有了一个猜测,对方或许是因为理智值跌到了50%以下,所以才会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失去理智的怪物,真是可悲啊。 不过话说回来,秦天瑞不是说过扑克组织会有专人来处理嘛? 脑中思绪万千,可樊仁手上却没有停着,永恒之枪的枪口还在连续不断地射出子弹。 猫脸怪物估计也到了极限,没再追杀杜文翰,而是一个弹跳,躲到了柱子的阴影后面,由于是视野里的死角,樊仁没再扣下扳机。 此时永恒之枪的枪口因为火力全开的缘故,嘶嘶地冒着热气。 杜文翰趁机躲到了一个附近隐秘的角落里,他不熟悉地铁站点的出口分布,且猫脸怪物也一直躲在暗处,如果贸然乱动的话,恐怕会死的很惨。 “别乱动。”樊仁也找了个掩护物躲起来。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杜文翰声音急促。 “我也不知道,总之谨慎一点就对了。” 而在这个时候,地铁站远处的光线忽然一点点暗了下来,宛如黑色潮水往这边扑来。 糟糕...... 樊仁眉头紧蹙,黑暗对于他们是很不好的情况,可对于疑似猫变的鸭舌帽男人却有利。 猫可是有着夜视能力的。 不行,必须得在黑暗完全笼罩地铁站之前,想到办法用特殊子弹对猫脸怪物进行有效的杀伤。 握着永恒之枪发热的枪身,樊仁大口呼吸着,尽量让自己彻底冷静。 先前一次次的死亡边缘都跨了过去,这一次也肯定可以的。 对,那样的方法或许...... 地铁站点的灯光还在慢慢关闭,已经快蔓延到了他们这边。 “杜文翰。” “怎么了?” “接下来我说什么,你都必须照做,就像警察学校里教的那样,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明白嘛?” “......” 杜文翰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扯着嗓子回答道: “明白,长官!” “现在从掩护物里走出来,然后向着九点钟方向跑去,大概两百米,那边有一个出口。” 话刚刚说完,杜文翰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往九点钟方向全速跑去。 而躲藏在另一边的猫脸怪物却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任由着杜文翰向出口跑去。 樊仁也跟跑了上去,只不过没有放松警惕,依旧全身紧绷,警戒着周围。 黑暗很快来到了这边。 因为速度差,视线中,杜文翰的背影愈发缩小。 滴答滴答的水声忽而在耳边响起。 樊仁猛地转身,借助手机发出的光线看向身后的黑暗。 然而,什么都没有,一切如常。 警惕心再次拉高,樊仁眯了眯眼睛。 “啪嗒。” 一滴液体落到了樊仁脚下的地面。 光线中,那滴液体呈现出暗红色。 接着,高高的楼层顶上,一个身形矫健的黑影如一张大网从樊仁迅速降落下来。 “你上当了。” 樊仁喃喃自语,他早就发现猫脸怪物爬到地铁站的顶层。 一抹烛光瞬间点亮了黑暗。 那是,永不熄灭的蜡烛! 从一开始樊仁就明白猫脸怪物最想杀的是有武器的自己,而不是没有战斗力的杜文翰。 于是,他叫杜文翰出来,让猫脸怪物以为自己想借此作为诱饵钓鱼,使其放松。 实际上,真正的诱饵是樊仁自己。 只要等待对方袭杀过来,他就能用永不熄灭的蜡烛,使猫脸怪物瞎掉三秒钟,从而废掉那可怕的反应力。 这就是樊仁真正想要做的。 永恒之枪的枪口向上,手指扣动扳机,一发消耗了10%理智值的子弹,带起震耳的响声,从稍微冷却的枪口中射出。 猫脸怪物眼睛被烛光刺瞎,来不及闪躲,子弹随即狠狠地贯穿了其身体,凄厉哀怨的猫嚎叫声在黑暗中立即扩散开。 做完这些,樊仁没有停顿,直接猛地往后跌退,让降落下来的猫脸怪物直接摔在地面。 “咚——” 骨裂的声音从跌落至地面的猫脸怪物身上发出。 “哈,哈,哈......” 樊仁看着眼前没有动静的猫脸怪物,神色紧张。 以往面对的都是虚无缥缈的鬼物,而这一次却是实体的怪物。 两者都很危险,鬼物给的恐惧更强,而怪物则是压迫感。 他收好永不熄灭的蜡烛,站了起来。 永不熄灭的蜡烛这个道具,不像永恒之枪,是无法卡bug的,其只能对同一个鬼物或者生物生效,第二次就不会再起作用。 “樊仁,你没事吧?” 杜文翰喘着粗气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原本打算补刀的樊仁愣了愣,转头看去: “你怎么还没有离开?” “就这么丢下你,我感觉实在太不男人了。” “愚蠢......” 又是一声猫嚎,受了重伤的猫脸怪物就在这几秒钟内居然从地面爬了起来。 其已经陷入彻底失去理智,暴怒的状态,他没有管身上的伤,也没有躲藏,而是往造成伤口的罪魁祸首樊仁冲去。 “小心!” 杜文翰像前面一样推开了樊仁,只不过这一次自己没有躲开猫脸怪物的攻击,锋利的爪子在他的腹部撕裂开一个巨大的伤口。 血液止不住地往外流淌。 永恒之枪再次出现在樊仁的手中,密集的火力逼退了还打算继续攻击的猫脸怪物。 伴随着痛苦的哀嚎声,恢复了些许理智的猫脸怪物迅速消失在了阴影中。 看着杜文翰腹部的伤口,樊仁明白对方已经没救了。 “愚蠢。” 这两个字再一次从嘴巴里面吐出,他脸上的表情却狰狞无比。 “抱歉,好像拖后腿了。有点困我想先睡会。” 杜文翰留下最后一句话后,就闭上了眼睛。 “嗯。” 樊仁低声说道,似在回应着对方最后的话,又似在表达着无奈的愤怒。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寻踪 在大多数普通人的眼里,亲身接触到死亡或许是一件极为遥远的事情。 更多的死亡都是从新闻报道里面得知,很多时候那却更像是一串数字或者一篇略微煽情的文字。 共情强者可能会觉得略微难过,但也只仅仅是难过,这种情绪不会停留太久。 对于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只有到了中年乃至于暮年,大概有机会亲身接触到死亡,而只有亲身经历者,才会明白生命的易逝,死亡的无情。 可樊仁并不是普通人,他从小到大就已经见识过太多狰狞恐怖的唯心存在,早慧的他知晓什么是死亡,什么是生命。 他尊重生命,也敬畏死亡,这样的经历,同时也为其成年后当上法医做出了铺垫。 从小的经历,法医职业,这些都和死亡息息相关。 对于生与死的界限,樊仁早就模糊了。 尽管心里面告诫着自己,也一直压抑着情绪,可樊仁依旧感觉胸腔里面有一股火,如先前看着黎芸被杰克杀死那般。 他们,明明都不是该死之人啊。 看着地上已经失去气息的杜文翰,片刻,他脸上的表情从愤怒逐渐恢复到平静,因为再多的情绪也不可能让死者复生。 樊仁靠着柱子坐在一旁,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拿出手机,看着重新恢复的信号,缓缓拨通了报警的电话: “喂,地铁b站有警员死亡,请速来。” 电话另一头的接线员愣了愣,接着开始各种盘问,以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报假警,死亡的警员名叫杜文翰,你查一查系统就知道了。” 说完,樊仁直接把电话挂断。 他没有心情去和接线员拉扯。 至于猫脸怪物已经被他用永恒之枪的特殊子弹打中了脑袋,就算没有死,也不可能再次发动攻击,现在估计早就逃掉了。 注视着眼前面色苍白,紧闭双眼的年轻人,樊仁缄默。 ———— 一小半时后。 警察局审讯室内。 喻贞脸色难看地听着樊仁的叙述,她不可置信地问道: “杜文翰真的死了?” “是的,很遗憾,杜文翰同志真的死了。”另一旁负责盘问的男警员语气低落。 “就这些了,杀人者疑似最近连环凶杀案的凶手,对方身手了得,是个极其危险的家伙。你们在调查追捕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樊仁表情难过地说道: “对了,地铁站监控你们调取到了嘛?” “调取到了,但......”男警员欲言又止。 “但什么?”喻贞追问。 “那段时间的监控记录就像是被人破坏掉了,只有一片模糊的雪花,而且就连出口周遭的监控都没有拍到凶手的踪影。” “怎么可能?那可是地铁站啊,难道是凶手溜进监控室破坏掉监控了?。” 喻贞的声音分贝一下子提高。 樊仁没有感到意外,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当时的监控失灵了,否则留守在地铁站的安保人员是不可能没有发现如此激烈的打斗。 他微微松了口气,因为这些东西被人发现的话,一定会掀起波澜的。 而永恒之枪并没有和现实的枪械武器一样,在地铁站留下弹孔之类的痕迹,他在警察来之前已经仔细检查过了。 至少,他的秘密除了可能还活着的猫脸怪物之外,就没有其他人知道。 “可能是监视器恰好出现了问题吧,当时的情况,凶手是不可能到监控室的。” 樊仁看了眼喻贞: “抱歉,杜文翰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都是我的错。” “没办法,谁知道凶手如此狂妄,居然敢袭杀警察,简直无法无天。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不和警局这边商量呢?”男警员叹了口气。 “只是一个没有过多证据的推测而已,想着试一试,如果发现凶手,就悄咪咪地跟踪,没想到凶手手段如此残忍。发现我们之后,直接动手。如果没有杜文翰打伤对方的话,我恐怕也得死在地铁站。”樊仁满脸歉意。 “哎,死了警察,这件案子怕是要闹得更大了,局长肩膀上的压力要陡增了。”男警员将手中的笔录收好,然后走到审讯室门口,“你也算司法体制内,应该明白这几天之内,你都不能离开a市吧?” 樊仁低着头:“明白的,我会好好配合,争取早日破案。” 得到答应,男警员便拿着笔录走出了审讯室。 “小哥,别垂头丧气的。”喻贞站起来,拍了拍樊仁的肩膀,“你应该被吓得不轻,身上没有过重的伤吧?” “只是脸擦伤而已,不用担心。我还不至于哭哭唧唧的。” 樊仁仍旧低头,一副难过的样子: “局长醒了吗?” “你们离开后,不久就醒转过来了,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估计明天就可以出院。” “关于昨晚上在苗坚成家里发生的事情,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不记得了。” “什么意思?” 喻贞摇了摇头:“字面上的意思,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晕倒,只记得听到卫生间发出了些声响,决定去查看,之后的记忆就消失了。”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可能是脑袋被磕到了吧,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还好,就是身体不太舒服。” “你的眼睛里面全是血丝,注意休息。” “谢谢。” 樊仁继续说道:“局长知道杜文翰死了的消息吗?” “知道的,局长没说什么,他只是一直在叹气。” 喻贞迟疑了几秒钟: “你也别太难过,我,我先回医院看局长去了。” “好。” 听到审讯室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樊仁徐徐抬起了头,神色冷漠。 他之所以故意不透露关于凶手的信息,除了不想让普通人被牵连进来之外,也是想着自己亲手将那个猫脸怪物给杀死。 对方不是很喜欢玩警察抓犯人的游戏嘛? 他决定自己一个人,好好地陪对方玩一玩。 樊仁开始在脑海中梳理着目前得来的信息和情报。 凶手的身份大概率锁定为失踪已久的金融经理沈国源,对方应该是由于理智值下降,出现了异变,所以不敢再回到原来的公司上班, 那副鬼样子,普通人见到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于是,失去部分理智并且异变为怪物的沈国源,开始了自己的杀戮之旅。 其中,也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插手, 这个人是神选者,等阶极高,有着可怕的能力或者道具,否则不可能主导着一切。 而这个人的存在,恰恰应证了林鸿卓所说的精神分裂。 是的,的确有两个人,只不过这两个人不是同一个个体。 仓库管理忽然得到的钱和汽车,名为余火的社会边缘人网站论坛,以及苗坚成房子墙壁上荧光笔所写的小写字母引导,失控的监控,都是这个局外人一手创造,且故意暴露出来的。 就像是诅咒之地任务给出的生路提示和死路误导。 而异变的沈国源不过是负责杀人的鬼物罢了。 按照这个思路,许多问题就一下子就迎刃而解。 在这个高阶存在的引导下,沈国源变成了杀手,接着通过余火聊天群加那些没有太多社交关系的女孩,以聊天套取个人信息,从而制定杀人的计划。 想到这,樊仁却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是遗漏了一个人,那就是失踪的苗坚成。 他眯着眼睛推敲起来,如果前面的理论成立,那么苗坚成肯定不是鬼物,而是在其中扮演着某种角色。 要知道,聊天账号就是属于苗坚成的,而且对方也是社会边缘人,更是沈国源隶属公司的保安,与这一次的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等等,或许苗坚成也是被高阶存在早就安排好的棋子,苗坚成因为房子问题无处可归,高阶存在便帮其找到了房子住处,还顺便让其面试上了沈国源所在的公司,借此开展先前推断的一步步计划。 沈国源的理智值下降也极有可能是这位高阶存在做出的手脚。 整个推断还算逻辑完整,可能性很大。 只是,樊仁想不通这位高阶的神选者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出于高位者对低位者的恶趣味戏耍? 的确有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些,可樊仁更感觉自己像一只小白鼠,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位高阶神选者的某种实验。 这种既视感很强烈,他莫名没来由地熟悉。 等等。 樊仁忽然整个人僵住了。 因为顺着这个思路,他想到了更可怕的事情。 秦天瑞从一开始也被人利用了,将自己引到a市,而后等鬼屋任务结束后,举报到警察局,迫使他们过去录口供,接着在街道上遇到抛尸案件...... 一环扣一环,还要保证之间没有意外发生,那真的是人类心智能够算计得到的嘛? 会不会是过度的揣测? 他往椅子的后背靠去,思忖许久,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肯定或者否定这个揣测,实在是太巧合了,就像是老天爷安排的一样。 樊仁的背后很快浸出了冷汗。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人。 诅咒之地任务尚且有生路可找,但面对这个高阶的存在,对方要想杀死自己,简直易如反掌 无力感从心底涌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似乎只是抱着某种愚弄的心态,并没有起杀意。 尽管樊仁无法做到抵抗那位高阶神选者,只能是顺从安排,但杀死异变的沈国源还是能够做到的。 沈国源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物,有着实体,也曾经是活生生的人类,用永恒之枪绝对能够射杀死对方。 现在的沈国源身上带着重伤,就算异变后有自我痊愈的能力,也不可能马上就好,必然需要时间。 对方短时间内是做不了什么事情的,肯定躲在某个地方暗自等待伤势痊愈,就算要报复自己也暂时做不到。 樊仁用手指捏了捏鼻梁,缓过心神后,点亮了手机屏幕。 打开手机的备忘录,上面显示着一个地址, 一个a市a区的高档公寓。 那是白天调查的时候,从金融公司人事那里问到的沈国源住址。 这个公寓楼很高档,即便是中产阶级也很难只靠金钱买得到。 思来想去,这里是沈国源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 关闭备忘录,樊仁看到聊天软件有红点,似乎有没有回复的消息。 他随即点开。 是有好几个人发来的未读消息,王胖子,吉良吉影,秦天瑞,还有他的养父。 犹豫了几秒钟,他第一个点开了养父发来的: “小樊,怎么还没有回来?你黄叔天天在我耳边念叨。” 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打: “别急,再帮我请两天假。” 接着,樊仁点开了吉良吉影的聊天消息框: “你好像陷入了麻烦?需要帮忙嘛,同类。” “不用,我自己能解决。” 发完这条消息后,轮到秦天瑞: “你参与的案件有问题,如果需要帮忙,call我。” 秦天瑞明显知道一些内幕,恐怕被“限制”给困住了,无法开口,只能委婉地提示。 樊仁没有回复,继续点开了王胖子的消息。 “小哥你还在外地嘛?” “没事吧?” “需要帮忙嘛?” 看着问题三连,樊仁有些无语,他真的很想回消息,让对方别这么愚蠢,一股子我真的很关心你动向的语气,就差没有直接摊牌说自己有问题了。 话说做监视者不应该需要有高智商才对嘛? 固然在心中腹诽,樊仁嘴角却微微上扬了起来。 无论是真是假,这一刻还是有很多人站在他这边的。 从成为神选者开始,自己好像变得奇怪了些。 樊仁怔了怔,继而轻叹,将脑海中奇奇怪怪的念头驱散。 然后,他主动打开和秦天宏的聊天界面。 次日白天。 樊仁没有通知警察局的任何人,用口罩和帽子遮掩住了脸部,一个人打车来到沈国源的公寓楼底下。 大概是工作时间,附近并不算热闹,行人也不多。 樊仁委托秦天宏给自己伪造身份,找了个借口,轻而易举地混入了戒备并不算森严的高档公寓楼里。 之所以委托秦天宏,而不是秦天瑞,是因为还留在秦家,要继承家业的是秦天宏,自己委托的事情不是秦天瑞这个普通医生能办到的。 按照手机备忘录里面的地址,他走进电梯,慢慢地摁下了电梯键...... 第一百一十二章 洞察 电梯很安静,也没有异味,里面唯独只有樊仁孤身一人。 这栋高档公寓楼本来的实际住户就就没有多少,许多人买下这里只是为了购置房产或者彰显自己的财力。 昏暗的灯光中,光滑的电梯金属墙面反射出樊仁侧影。 鸭舌帽,口罩,短袖纯色polo衫,白色手套,普通的黑色长裤,以及怀抱中贴有快递标签的盒子。 乍看上去,他像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快递小哥,丝毫吸引不到任何人的注意力。 看着电梯不断变化的楼层显示,樊仁用手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檐。 他要去的楼层是二十八楼,也是这栋高档公寓楼的最高层。 跳动的数字在眸子里面倒映而出,樊仁微微皱起了眉。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将昨晚上的推论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他没发现有太大的问题,悬着的心随之稍微放松了下来。 尽管没有发现问题,樊仁还是将自己的警惕拉到了最满,他的小臂肌肉也开始绷紧。 谁知道沈国源产生异变后,痊愈能力会不会得到巨大的提升,即便是子弹造成的创伤,说不定能直接在几个小时之内复原。 更何况沈国源都不一定藏身在这个高档公寓楼里,自己这次可能会白跑一趟。 思绪万千,樊仁莫名感觉到了怀中的箱子很沉重。 尽管怀抱里面的快递纸盒实际上是个空箱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是他第一次做类似于杀手的勾当。 想想就觉得奇怪,一个法医打扮成快递小哥,而后混入公寓楼杀一个怪物,这样的剧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 如果沈国源在家,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那个猫脸怪物。 是义愤填膺地说出一大堆道理,然后打起来;还是完全冷着脸,做个酷哥们,直接开枪了事? 樊仁此时像个刚刚出社会的大学生,不断地在脑海中模拟着初次面试时需要做些什么。 没办法,他不是专业的。 或许解剖死人有一套,可杀一个失去了理智的怪物,樊仁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办。 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吉良吉影请教一下? 毕竟对方一看就知道是个专业人士。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樊仁忽然觉得自己疯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自己会冒出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发现自己性格开始产生了变化,好像变得开朗了些,更像是一个正常人了。 是因为接触到的人多了嘛? 不,不对,肯定是白痴会传染。 之后得远离吉良吉影和王胖子了。 思绪流转,樊仁想了片刻。 决定还是直接开枪了事。 因为拖泥带水实在不符合他的风格。 至于枪声,他并不在意,来之前,其实就已经委托秦天宏拿了个消音器。 有消音器在,就不用担心枪声会影响到邻居什么的。 更不用说这个高档公寓楼本来就没有人居住。 不过话说回来,就连消音器这种东西都能在短短时间内轻松搞到,秦家的手伸得很深啊。 “叮——” 电梯声音响起。 到了嘛? 樊仁抬眼看去,楼层定格在了十八楼。 看来是公寓楼里面的住户,随着电梯门开启,他低下了头。 进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他看到快递小哥装束的樊仁,笑了笑: “小哥,辛苦了。” 青年声音懒洋洋的,就好像刚刚睡醒一样。 “......” 樊仁没有正视对方,只是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 那是张很普通的脸,说不上好看难看,没有什么辨识度,总之是那种丢到人群里面就再也找不到的路人。 “没事,我应该做的。” 电梯门再次关上,青年男子按下了二十七楼的按钮。 “小哥,你们这行看起来挺累的,一天能挣多少钱啊?” 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之间,这种问题是可以随便问的嘛,也没有礼貌了吧。 樊仁在心中腹诽,但口中却压低声线,敷衍地回答道: “挣不了多少钱,养家糊口而已。” “小哥看你年纪不大,居然成家了?” “......”樊仁一时语塞。 他没想到自己遇上了个话痨,真是邪了门。 而且这口气是什么鬼,明明是同一年纪的,还一副长辈口吻。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吊儿郎当的嘛。 “嗯。” “哦~”青年的语气意味深长。 “你要到几楼?” 电梯楼层数不是显示着吗? 樊仁口罩下的脸抽搐起来,就算要搭话,能不能有智商一点。 “啊,我傻x了,没看到电梯显示的楼层。”青年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啊。” “诶,怎么是二十八楼。我记得二十八楼只有一户人家,好像是个离异的大叔,孤寡了好久,小哥你手上的不会是什么情趣用品吧?” 青年边自说自话,边怪笑着。 这到底是怎么强行联想到情趣用品的?龌龊的思想。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单纯负责送货的,顾客买什么东西都与我无关。”樊仁无奈地应付着青年的话语。 “这样嘛,小哥你的职业道德素质还蛮不错的,其实我刚才是在考验你,看你有没有偷看快递盒里面的东西而已。” 听着青年无厘头的白烂话,樊仁低头的角度更向下了些。 这家伙和吉良吉影一样都是社交牛逼症嘛,好烦人啊。 “啊,电梯好慢。”青年居然直接点起了烟,而后开口抱怨。 “......” “抱歉,忘记电梯里有人了,小哥你介意我抽烟嘛?” 青年惬意地吐出了一口烟圈,浓郁的烟味在封闭的电梯里面扩散开,即便带着口罩也能闻到很大的味道。 先斩后奏是吧,樊仁咬着牙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如果不是怕暴露真实身份,他都想用犀利的言语来教育这个话多又没有素质的年轻人。 “抽嘛?” 烟盒被放到了樊仁面前。 “不用了,我对烟不感兴趣。” “啊,还有男人不抽烟的?小哥,我得好好和你掰扯掰扯了,烟酒可是男人的社交利器,你这样是不行的要学会抽烟。”青年满嘴都是中年老爹的油腻。 “你年纪不大,怎么一股子油腻大叔味道?”樊仁终究是忍不住怼了一句。 “额.......” 电梯内顿时陷入了静谧。 就在樊仁以为世界彻底安静了,青年却冷不丁又来了句: “可能是我经历的比较多吧,小哥你还年轻,需要多历练历练。等你和我一样有丰富的阅历之后,就能走上人生的成功巅峰了。” “草.......”樊仁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骂了声,他快受够旁边这个没有脑子的蠢货。 “说到阅历,我就要好好和你探讨探讨了。我经常会去街头巷尾扶持那些失足的小姐姐们,每次扶持完,还会劝诫她们做点正当工作。 因为做的这些好事,我还被警察叔叔经邀请到局子里面喝茶,畅谈人生道理,a市警察局里面还有几个阿sir都被我人格魅力折服,把我视为楷模......” 樊仁闭上眼睛,忽视旁边喋喋不休,脑子疑似有问题的青年,开始将心神放在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预演上。 很快,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再次停止运行。 转眼,已经到了二十七楼,青年待电梯门打开后便走了出去。 樊仁这才把眼睛睁开,目送着这个奇怪的家伙离开。 就在青年走出电梯,电梯门准备开始关闭的时候,他转身再次开口,发出的声音依旧轻浮: “小哥,祝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成功哦。” 合拢的门缝间,两人四目相对,樊仁看到了对方眉眼间的笑意、 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青年从进到电梯到出电梯说的话如同电影在脑海中开始逐帧放映。 刹那,播放键被按下,画面停留在青年说的关于二十八楼住户信息。 现在是个冷漠的时代,邻里邻间早就不是远亲不如近邻的状态,尤其是实际住户不多的的高档公寓楼,每家每户都有着看不见的隔阂。再加上快节奏的社会生活,同楼的邻居别说认识了,就连在楼里面相遇都应该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 青年是怎么知道住在二十八楼的沈国源家庭情况,见过也就算了,还知晓已经离异,要知道,离异可不是随便就能和外人说的话题。 而且,青年也说了二十八楼只有一户人家,对方肯定不是住在同一层的住户,不是同一层的住户知道这些事情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还有青年离开电梯后说的那句话...... 樊仁感受着电梯再次运行引起的晃动,呆愣在原地,他大概明白了对方是谁。 难怪会是那种精神状态。 自己刚才居然和死神的距离只有一线之隔。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明明根本就没有从刚才的青年人身上感受到任何的危险性。 这算什么? 敲打自己,还是只是无聊到来说白烂话而已? 电梯门这时再次随着叮的一声打开,数字显示已经到了二十八楼最顶层。 樊仁调整着呼吸,尽量不被影响,抱着快递的盒子跨出电梯的大门。 听着背后电梯门关闭的声音,他朝沈国源住的房子方向走去。 无论青年目的是什么,对方没有杀死自己,反而最后说了一句祝成功,变相说明了青年并不在意这些,就算自己杀掉异变的沈国源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想到这些,樊仁的眼神锋利起来。 他必须要谨慎,毕竟青年的等阶比自己高出太多了,杀死自己不过轻而易举,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道中响起,樊仁很快来到了沈国源的家门口。 手指摁响门铃。 房子内部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不在家?还是不敢见人? 樊仁眯着眼睛,而后空余出一只手摸了摸门把手。 房门被缓缓拉开。 沈国源家的门居然没有关上? 门被拉到一半的时候,他便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想睡觉就来枕头,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离开还是继续? 思索了几秒钟,樊仁还是把房门拉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玄关。 相较于普通房子,沈国源家里面的玄关要大上许多,墙壁的一侧放置着两个木质的大柜子。 而各式样的皮鞋凌乱地摆放在柜子里,柜子上面则摆着雨具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 很符合一个离异单身老男人的形象。 嗯? 樊仁发现了地面一滩浅显的鞋印,那鞋印是红色的,并且向着玄关后的空间延伸而去。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沈国源现在就在这个房子里,房门之所以没有关上,就是因为身上有伤,且回来的太过匆忙,没有注意到。 把怀中空的快递盒放在鞋柜上,樊仁表情严肃地慢慢挪动步伐,跟着血色脚印往玄关后面的空间走去。 整个房子的布局空间很大,沿着印记,他穿过客厅,谨慎地走到了关着房门的主卧前。 即便隔着一扇门,樊仁也能闻到从门缝之间传出来的血腥和腐臭味。 永恒之枪出现在手中,他抓着枪身把门推开。 房间中央是一张大床,上面躺着一个长着猫脸的类人型生物,周围的床单布满血迹,有陈旧的,也有新鲜的。 是沈国源。 只不过对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像是睡着了。 樊仁没做犹豫,给永恒之枪装上消音器,站在门口,直接扣动扳机给躺着的沈国源头上来了两枪。 左轮转动的声音连续响起,硝烟从黑洞洞的枪口飘出。 沈国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身体就连最基本的条件反射动作都没有做出来。 手上的永恒之枪随即消失,樊仁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沈国源在回到家里面后就已经死掉了。 他身体放松,面无表情地靠了过去,床上的沈国源面目扭曲,异色的瞳孔正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其右手背上一个妖异的紫色眸子纹身显现而出。 事情的结束,简单到樊仁都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切。 目光在主卧室内扫了一圈。 半拉上的窗帘,沾满血污的墙壁,他可以确定这里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樊仁挪动着脚步,观察起卧室房间内的每一处角落。 娴熟的侧写技能告诉了他在这个房间发生的事情有多么悲惨,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女孩们死前拼命挣扎,直至无力断气的模样。 而后,樊仁停止住了脚步,床头柜上摆放的合照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明显就是沈国源和前妻的合照,但沈国源的脸部却被人毁坏掉了。 是因为异变成了猫脸,所以不想看到以前的照片吗? 等等。 樊仁视线再一次落到了沈国源的尸体上。 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或许一开始自己的推断就是错误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反转的谜底 午后。 樊仁来到了医院,他和一直守在这的喻贞准备接林鸿卓出院。 看着床上已经醒来的林鸿卓,樊仁沉默不语,他是刚刚从沈国源住的高级公寓楼急匆匆赶回来的。 尽管心里面有了另外一种猜想,但他也不敢百分百确定,最重要的是如果这种猜想成立的话,那么真正的凶手会藏在哪里,遥控着一切? 脑海中的线索乱如麻,在一开始的推断被打乱之后,樊仁就已经开始质疑自己,恍惚之间,有一种现实和诅咒之地正在逐渐融合的错觉。 他不敢完全相信现在身边的任何人,只能自己一个人思考。毕竟连一起工作的黄山都能用特殊手段隐藏住神选者之间的感应,谁知道周围的普通人里面还有没有第二个黄山。 “小樊,怎么了?”穿着病服的林鸿卓说道。 “我没事,倒是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我本来就没有受什么伤,何谈恢复。” 喻贞低声说道: “医生都说了你长期熬夜,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正好休息,当然算得上恢复。” “......” 林鸿卓没有反驳,只是苦笑。 樊仁沉吟片刻: “那天晚上的事情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嘛?” “没有了,我确实想不起来,就好像被人硬生生地截断了一段记忆,可能是年纪大了吧。不过,我确定当时卫生间里面是有人的。” 听到这话,樊仁挑了挑眉: “我明白了。” 林鸿卓叹了口气:“还有小杜的事情你也别想太多,做警察,尤其是刑警,伤亡的概率本来就很高。生死有命,我们这些普通人做不了什么。 不过真是可惜了那孩子。” 说着,他脸上的表情沉重了许多。 “嗯。”樊仁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答应了一声。 对于杜文翰的死亡,他还是有些感触和愤怒的,但绝对不算多。 终究只是漫漫人生路上的匆匆过客。 听起来无情,可对于樊仁这样的人来说也算得上正常,他早就习惯了。 “杜文翰那家伙......” 喻贞没有把话说完,逐渐哽咽。 她心里面产生的的悲伤情绪,应该是在场所有人最多的。 因为杜文翰和她本就是青梅竹马,从小认识玩到大,只不过喻贞性格过于男孩子化,两者更像是死党。 异性之间这样的关系可能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事实确实如此。 面对着好哥们突如其来的死亡,喻贞根本无法接受。 “别难过,杜文翰的仇我会帮他报的,凶手绝对逃脱不了。”樊仁的黑色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冽,在林鸿卓的提示下,他已经明白真正的凶手藏在哪里了。 “小樊别冲动,你如果推测到了什么,直接和我们说,不要自己一个人行动,那很危险,我不想再见到一个年轻人死掉。” 林鸿卓皱着眉看向樊仁。 “我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的。” 樊仁回视林鸿卓,面无表情。 “今天是局长出院之日,先把局长接回局子里面,其他事情之后我们之后再讨论吧。”喻贞低着头。 樊仁没有再言语,他只是将门口旁边的轮椅推了过来。 “......” 林鸿卓一下子就火了,他嚷嚷起来:“我还不至于老到用到这个!” “随便你,拿着轮椅上的便服,先去卫生间把病服换下来吧,局长大人。” 樊仁瞥了瞥轮椅上的便服,因为林鸿卓家里人现在都不在a市,这些都是他们从其家里拿来的。 “你也不想被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吧?” “知道了。” 林鸿卓拿起便服,而后下床,踩着拖鞋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注视着对方离开病房,樊仁的视线落到了身边的喻贞,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只得静静地站在一旁,无声无息。 窗外洒进来的微光斜照在喻贞的脸上,因为其低着头,披散的前刘海阴影将上半张脸完全遮掩住,能看到的只有紧咬着抿成直线的嘴唇。 待林鸿卓换好衣服,由于早就办好手续,他们很快就离开了医院坐上回警察局的越野车。 只不过,这一次,主驾驶位上的是樊仁,而坐在副驾驶位的是林鸿卓。 车内的气氛有些凝重,杜文翰的死亡还是影响到了所有人的心情。 “还有三天,如果在期限之内破不了案子,你的位置是不是会保不住?” 林鸿卓没想到樊仁会说这样的话,他愣了一下: “有可能,不过放心,怎么样我还是能在警察局里混下去的,大不了和你老爸一样做个大队长,这样也能少掺和那些勾结。” “挺好。” 樊仁的的目光盯着前方的路况。 “小樊,我总觉得你推测到了什么?这一次的案件有点邪门,真的不要单独行动。” “我推测出什么,会说的,放心。” “哎......” “其实就算破了这次案子,我大概率也会被罢职。”林鸿卓往车座上靠,从上车到现在,眉间的皱起就没有松下来过,“想想,我的年纪也确实该到了退居二线的时候了。” “因为杜文翰?”樊仁借助后视镜看了眼,坐在车后排低头保持沉默的喻贞。 “对。” “那你想破案嘛?” 林鸿卓没有任何犹豫:“当然想,因为我是警察啊。” “嗯,三天时间够了。” “你小子永远是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别忘记了以前我,你,你父亲,三个人在你家讨论案子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却最后不是你推测的那样。” “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定,别勉强自己。” 显然,作为老警察的林鸿卓对这一次的案子被破并不看好,他不希望樊仁会因为这个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导致自己的人生像杜文翰一样被毁掉。 “那是我唯一推断案子失败的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樊仁加大了油门,越野车引擎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因为堵车,约莫一个小时,三人才驾车回到警察局附近。 这时候警察局门口已经被几个人堵住了。 那些人身上穿着正装,有的拿话筒,有的拿摄像头,很明显是记者之流。 樊仁很反感记者这一行,因为有他们蜂拥的地方,大概率会出现不好的事情,就像是啄食腐肉的秃鹫。 他把车停在警察局外的一个车位内: “是记者,不会是你的对手把更多的消息散播出去了吧?比如昨天发现的两具受害者尸体什么的。” “应该是吧。”林鸿卓看到警察局门口被拦着的记者,无奈地点了点头。 “下作的手段,这是在给你的离职找个理由啊,舆论的压力够你喝一壶了。”樊仁冷笑着。 “没办法,是我自己解决不了案子,我们等他们离开了再进去吧。” “行。” 樊仁熄火,呆坐在车位上,一言不发。 许久,记者才被驱赶离开。 看着离去的人群,三人下车。 喻贞似乎完全不在状态,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 林鸿卓摇了摇头: “小喻,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回家休息一下吧,我批准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回去休息吧,你的精神状态真的很差,不适合再继续再工作下去。这是我作为最后几天局长的命令。”林鸿卓语气里满是已经认命的味道。 “抱歉。”喻贞神色黯然。 樊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需要我开车送你回去嘛?”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去就行。” “好,注意安全。” “嗯。” 喻贞离开后,樊仁和林鸿卓径直走进了警察局的局长办公室内。 坐到熟悉的办公桌前,林鸿卓表情复杂。 他快速地翻阅着桌子上送来的文件资料: “这个苗坚成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人,真是奇了怪,对方应该还在a市才对。” “就算找到了苗坚成,也没有证据。那些聊天记录只能证明对方在撩拨,最多就是有动机而已,总不可能因为有动机就能抓人吧?” 林鸿卓用手上的纸质文件资料捂住脸:“你说的也确实没错,完全没有证据啊。” 看着对方手足无措的样子,樊仁没有说话,而是拿出打开聊天软件,再次给秦天宏发了几条消息。 “又是疑似被野兽利爪和巨力杀死,这不是扯淡嘛.....”林鸿卓看着手中新发现的两位死者尸检报告,吐槽起来。 “小樊,你说说看是不是我们局里面的法医在乱搞,毕竟你之前也进到解剖室看过。” 樊仁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你们局里面法医给出的鉴定是没有错的,确实像是被某种野兽杀死。” “......” “应该可能是某种特殊的杀人手法。”樊仁又补充了一句,然后把手机收好。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硬着头皮查吧,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林鸿卓瘫坐在座椅上。 “那你加油。”樊仁站了起来。 “诶,你要去哪?” “有点事情,见一个朋友。你的车借我用一下,晚上还你。” 明明前面在车上还信誓旦旦地说三天的时间足够了,现在就溜去和朋友见面...... 林鸿卓有些无语,但也明白案子被准时破掉是不太可能的了,只能点点头。 樊仁看出了林鸿卓心里面的想法,他却没有说什么,直接拿着车钥匙离开了局长办公室。 ———— 经过了三个多小时的长途车程,樊仁开着越野车来到了距离市中心极远的郊区。 这里没什么人烟,就连沿途的路上都没有几家商店。 轮子扬起飞尘,越野车缓缓地停在了破败的小区门前。 此刻已至傍晚,天上的云被落日染成一片暗黄色。 在没有消去的余晖中,樊仁看清楚了这个小区的全貌。 小区外墙的墙壁早就脱了皮,露出里面的水泥,地面则满是被风吹起的垃圾。 街边年久失修的路灯依旧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时暗时亮。 樊仁把车门反锁,一个人走进了这个破败无人的小区中。 小区内地面随处可见丛生的杂草,可见这个地方已被废弃许久。 他之所以来这个地方,就是因为林鸿卓在医院说过的话,那天晚上对方确定卫生间里面藏着人。 也就是说自己要找的那个真正的凶手其实一直躲在小区里面。 鞋底不断摩擦着地面,在这个死寂的小区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樊仁拿着手电走进了脱色的单元楼里。 随着靠近三楼阶梯的减少,他的身体逐渐绷紧,如拉满的弦。 樊仁很确定自己找到了最终的答案谜底,这个谜底就连他自己彻底确定时,也很惊讶。 他不害怕在背后布置观戏的高阶神选者插手,因为这本来就是故意设置谜团来考验自己的,恐怕那位高阶神选者是抱着乐见其成的心态。 对方大概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顺便享受一下所谓孩子摆弄蚂蚁的快感吧。 当走完最后一个阶梯,走到苗坚成的房子前,樊仁停止住脚步,他拿着手电筒照了进去,而后大声说道: “是我拿枪赶你出来,还是你自己主动出来。” 声音在空旷的楼房内回响,半晌,一个男人从房子里的卫生间走了出来。 男人年纪在三十岁左右,面相憨厚,皮肤黝黑,眼神却时不时透露出和外表不符合的狡诈,尽管藏得很深,可樊仁还是一眼捕捉到了。 眼前的男人和看过的苗坚成资料照片长得一模一样。 “警察先生,我只不过是在荒废的房子里面待着而已,应该没有犯什么错吧?况且这本来就是我曾经租住的房子。” “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你刚刚说有枪,所以我才......” 樊仁点亮手机屏幕,打断男人的话: “最近这几天,沈国诚的账户上所有的钱,陆陆续续都被转移到了苗坚成的账户上,而且包括名下房产也过户给苗坚成。” 听到这里,男人的脸色难看起来。 “你说,这两人非亲非故的,为什么会这么做?莫非这位沈国诚先生在离异后,被女人伤的太深,转而喜欢上了做保安的苗坚成嘛?” “你说的是什么,我完全听不懂。”男人说。 “你怎么会不懂呢?苗坚成先生,不,应该称你为沈国诚先生,你说对嘛?” 樊仁关闭了和秦天宏的聊天框,冷冷地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男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幕后的真凶和黑手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男人退后了几步,“我是苗坚成,可不是你口中的沈国诚。你是警察,肯定能查到我的身份照片才对。如果不信,我可以和你一起回警察局核验。” 樊仁把手机放回到裤子口袋中,将手电筒发出的光线打在对方脸上: “你应该知道神选者和神选者之间是有相互感应的吧?” “那又如何,神选者犯法嘛?就因为神选者你就要抓我?而且别忘了你根本没有证据,抓我回去,最多二十四小时还不是要把我放出来,何必费这番功夫呢?” 男人表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显然,他刚才还是被樊仁的气势吓到了,但又很快想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境地。 “当然不是。” 樊仁脸上习惯性地没有表情: “只不过,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能找到这里,还能辨认出你的真实身份嘛?” “我说了,我不是沈国诚,至于你所说的什么财产转移,我也不懂,况且转户的手续应该都是合法的,与你无关吧。”自称苗坚成的男人摊了摊手,神色得意。 “财产转移自然和我无关,但你是不是苗坚成就有待商榷了。” 男人双手合拢:“那就请你给我拷上银手镯把我带回警察局吧。” “别着急。” 樊仁真的从腰间拿出了一副手铐,以极快的速度用金属手铐锁住了对方。 男人没有反抗,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樊仁完成一系列的动作。 他脸上表现出不加掩饰的嘲弄。 “哦,忘记了,这个手铐的钥匙我搞不见了,如果你是无辜的,就只能找人破锁。” “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嘛?” “还好,因为这样接下来你就能安静地听我说话了。”樊仁的声音透出一股深邃的幽冷。 “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还没有把话说完,就痛叫了一声: “唔......” 樊仁的拳头在其肚子狠狠地来上了一下。 “你这是在以公职身份虐待公民,你等着,我一定会举报你的。” “随便,如果不想吃苦头,就安静点,懂吗?”樊仁将手收回,俯视着因为腹部疼痛而弓起身体的男人。 “哈,哈——” 男人没有回答樊仁,他自顾自地嘶嘶喘气,满脸扭曲。 “好了,说回正题。” “如果以正常人的思维,那么这一次的案子早就该结束了,犯下所有案子的凶手就是异变的猫脸怪物。” 樊仁把抽回的手放进裤口袋中: “然而,你,我,以及猫脸怪物,甚至包括背后那一位看戏的都是神选者,再以正常的现实逻辑去思考这件案子是绝对不合理的。 与其说这是个案子,倒不如说这是一场游戏,一场类似于诅咒之地任务的游戏,目标就是找到真正的凶手,而真正的凶手,即主犯就是你,至于看戏的那一位最多算是从犯。” “呵呵......” 男人笑了起来,弓着身子抬头看向樊仁:“那就说说你的推断,不对,是没有证据的臆测。” “稍安勿躁,你想要的推断马上就来。” 樊仁漠然地站在原地: “首先,在抛尸案发生之后,警局很快就调取监控,花费了一天时间找到负责运输尸体的车。但是,经过调查,车主人却在案发前几天恰巧地死亡,并且就连车子也是一个星期前刚刚买到的,以对方的收入水平本不应该买不到车子。 从这里,就能明显地察觉到案子是有提前预谋的。预谋者的心思很缜密,选择的人也是没有什么社会关系的仓库管理员,方便处理掉。” “之后,我们得到了第一位受害者的身份,且在第一位受害者租住的地方里面,恰巧调查到了余火这个关于社会边缘人的聊天群。 由于苗坚成先生你和受害者的聊天记录很可疑,于是我们顺着地址找了过来。未曾想,你居住的地方早就荒废掉了,但同时在卫生间的墙壁上,又恰巧地发现了一串用荧光笔写下的的小写字母。 说到这里,我想问一个问题,苗坚成先生你当时在哪里?是和现在一样呆在公寓楼里面嘛?” 男人咬着牙狞笑道:“没有,你们来调查的那一天,我,恰巧,不在这里。” 恰巧二字的音节被他着重地说了出来。 樊仁没有多做理会,脸上仍然保持着没有表情的状态: “再后来,警察局附近又找到两具受害者的尸体,其中一个受害者工作的地点,恰巧和苗坚成先生你所在的金融公司是同一个地方,由此,我调查到了你们的经理也在第一个受害者失踪的那天没有再去上班。 我先前在死者的生前画面中看到了高级公寓的布置,凶手的指向一下便明朗起来,除了许久不再去上班的沈国诚,就不可能有其他人。” “于是,在明白了像是提示的小写字母意思后,再按照着受害者的共同点,我来到了午夜时候的地铁,在那里遇到了恐怖的猫脸怪物,也就是异变的的沈国诚,差点死在了那里,但也将对方重伤至濒死状态。” 樊仁丝毫不顾及地将自己的通灵体质说了出来,他黑色的眸子倒映出面前男人狰狞的脸。 “你说的这些怪物什么的,我听不太懂,不过你的意思不就是在说我们的经理沈国诚是杀人凶手嘛?” “是啊,按照正常的逻辑推理,凶手基本可以确定是沈国诚,但这并不是一起普通的连环杀人案,因为涉及到了神选者。 就像我前面说的,用现实的逻辑思考绝对会出错,更不用说本来就还有疑点。” “从一开始的抛尸,其实就已经展露出了疑点。假设,凶手是猫脸怪物,也就是沈国诚。而对方做出这种挑衅警察局的举动,说明了一件事情,他是心理扭曲的家伙,大概率有反社会人格,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我会在抛尸现场附近撞见其观望。 可是,这就和前面提到的预谋者心思缜密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矛盾点,就算是要挑衅,也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比如分尸,而后用黑色的塑料袋分别装着,在监视的死角抛出,而不是开着辆车大摇大摆地扔出来,就好像凶手分裂出了两个人格。”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基本认定这件案子背后至少有两个人存在,精神分裂也是要基于人的见识,如果一个人极为冲动愚蠢,是不可能分裂出一个聪明到极点的人格,因为那已经超出了其认知,这是疑点一。” 樊仁顿了顿: “接着是疑点二,关于车的事情,分明可以在黑市或者什么地方买二手车,却非要借用一个社会边缘人的名头买车,然后杀死对方,留下证据,这里就像是故意显露出来的某种提示。 还有疑点三,卫生间墙壁上荧光笔所写的小写字母和被干扰的监控,不对,已经算不上疑点,完全就是在明示,这一次的案子不止一个人。” “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背后的那位高阶神选者只是在单纯恶趣味,告诉我这是在玩侦探游戏,但直到我去沈国诚所住的高级公寓房子里,发现了摆放在床头的夫妻合照,才恍然大悟。 那些疑点其实都是在暗示,那个多出来的人不是看戏的高阶神选者,而是另有其人。” 男人的脸色逐渐开始变得难看。 “合照中,沈国诚的脸被撕裂掉了,但身形没有,我对照了一下已经死在床上的猫脸怪物,两者的身形根本不相符,也就是说,死掉的猫脸怪物根本就不是沈国诚。可不是的话,又怎么会出现在高级公寓楼里? 我怀着这样的疑惑,从照片上撕裂的的脸和猫脸联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猫脸怪物其实是失踪已久的苗坚成,为了应证这个猜想,我打开手机中苗坚成的全身照片,对照了一下,发现身形一模一样。” 樊仁用鞋底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问题来了,既然是苗坚成是猫脸怪物,那么沈国诚恐怕才是真正的凶手,他在哪里?” “按照这个思路,身份换了,住址是不是也换了?” 说着,他的嘴角勾起: “床头的照片不可能是你放置的,那么,会是谁这么好心地给出提示呢?” “一派胡言,你怎么解释我的脸和身形和苗坚成完全符合呢?整容的话,时间也不够吧?而且整容也整不了体型。还有,我是凶手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做这些事情?更何况,我怎么操控得了你口中的猫脸怪物呢?” 男人冷笑起来。 “我说过了,用现实的逻辑思维是不可能想得通,而你是神选者,想要换脸,用道具就能办到。我恰好看过这么一样道具,叫做人皮面具,使用者可以变成任意一个见过的人,无论是脸还是身形,都能完美模仿,但有一个前提,被模仿者必须死掉。 这也就是为什么卫生间会出现那样的字母提示,就是为了引导我去杀死猫脸怪物,继而完成人皮面具所需的条件。毕竟,猫脸怪物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正好借刀杀人,顺便把锅彻底甩到其身上。” “而你的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如此费功夫,恐怕你从高阶神选者口中得到了一些关于我模棱两可的信息,因为无法判断我能看到生前画面时间跨度有多大,只能这么做。当然,更有可能是那位高阶神选者的要求。 至于你听从对方的原因,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命,二是对方手上有你想要的东西。” “第三个问题,如何操控猫脸怪物。” 樊仁停止了脚下的动作: “我看过你的背景,在做金融经理之前,你曾经是一位心理医生,特别擅长催眠,因为滥用催眠做了些肮脏的事情,被患者发现,从而被赶出心理医生这个行业。 你能控制猫脸怪物,是因为你的能力,或者说,烙印之眼将你的催眠能力进化了,我能感受到,你的等阶恐怕和我一样是青阶。 那位高阶神选者手上应该有能促进神选者进化能力的东西,否则你不可能现在才作案,继而可以推断出来,你们之间必然有着某种交易。大概是在测试那个异变的猫脸怪物?” 男人愣住了,他的表情迅速变化,十来秒钟后,开始狂笑: “你真的像那位说的一样,聪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没错,你推测的都对,那几个受害者实际上都是我杀死的,可是你有证据吗?顺便告诉你,要不是那位说不能杀死你的话,你早就和你的同事被我下催眠命令的猫脸怪物一起杀死了,而不是在这里侃侃而谈。 我在监控室里时,看到你那副样子,我就想笑。你们这群自以为正义的警察还不是被我玩弄得团团转。” “苗坚成先生,你的意思是说你承认了,a市最近的抛尸案都是你所为的对嘛?” “是我做的,但你永远都不会找到证据。” 男人下意识地回答道,但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 “你刚才在录音?” “没办法,实在是没有证据,我只能这么做了,沈国诚先生。” 话音刚落,一抹烛光在昏暗中瞬间亮起。 男人只觉得眼睛刺痛,周遭彻底陷入无垠的黑暗。 紧接着,白虹乍现,一把刀直挺挺地插入其胸口,这把刀似乎是特制的,刀刃上还有放血槽。 三秒钟后,当他再次睁开眼,已是四肢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眼前却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作为法医,樊仁很清楚如何快速地置人于死地: “看你这么坦然不惧的样子,想想还是先下手为强比较好,以免你的催眠能力能影响到我。” “你,你不是警察嘛......” 男人声音变得虚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飞快地流逝,但无法理解樊仁的突然发难,对方身边的那几个警察明明都很正直。 听到这话,樊仁沉默片刻,而后把刀从对方胸口拔出,看着其咽气: “不,我不是警察,我是法医。” 没做犹豫,他把刀子直接在自己的腹部扎了一个口子,然后把满是鲜血的刀放在沈国诚的手上: “嫌犯拒捕,直接袭击,为防卫,遂失手杀死嫌犯。” 之前的那一拳,就是为了调动沈国诚的情绪,让其没有过多的戒备心,直接承认犯下了这一系列的案子。 从决定来到这开始,樊仁就没有打算让沈国诚活下来,有些罪恶司法是无法判决的。 而腹部的伤口也根本不打紧,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刺啦刺啦——” 忽然一阵嘈杂的电波声音在樊仁耳边响起。 他皱着眉循声找去,发现房子里的沙发上放置着一个对讲机,声音正是从这个对讲机中发出来的。 “喂,喂,喂......”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像是在测试着对讲机。 “听得到吗?”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情报 废弃的房子里,突然出现对讲机这种东西,怎么想都觉得奇怪,更不用说先前调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现对讲机。 樊仁拿着手电筒,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布满灰尘的沙发上,放置的黑色对讲机。 对讲机的型号很普通,就是烂大街的那种,并没有特别之处。 “听得到嘛?” 又是伴随着嘈杂电流音的男人说话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信号的问题,说话声明显处于失真的状态,樊仁听不出来男人的年纪。 “听得到嘛?” 当说完第三遍之后,男人忽然停止了说话,只剩下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约莫几秒钟后。 男人再次说话:“放心了,这个对讲机没陷阱的,小哥,你实在是太谨慎了。” 听到慵懒的语气强调,樊仁确认了这是自己之前在电梯遇到的那位高阶神选者。 但他没有马上理会,而是看了眼自己腰腹上逐渐被渗出鲜血染红的衣物,拿出手机给林鸿卓打去了电话: “喂,我找到凶手苗坚成了,不过他已经死亡,速来郊外的的废弃小区单元楼。” “什么意思?” 电话另一头的林鸿卓语气错愕。 “快来就是,我也受伤了。” 樊仁故作虚弱,没有做过多的解释,随即把电话挂断。 他用衣物勒紧了伤口,尽管腰腹部上的伤口并不大,但不及时处理的话,还是有可能出现大出血的情况。 视线落到还在发出声音的对讲机上,男人还在说话: “好阴险啊,小哥,还好我只是个看戏的。” 樊仁拿起对讲机: “看戏的会给这么多线索提示吗?” “啊,一边倒总归是没有什么意思的,我想看到更有意思的,而且这些都不过是添头罢了。” “你是谁?” “这个哲学问题就有点深奥了,如果要说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不过,你可以叫我影子或者shadow。” 听着对方的插科打挥,樊仁无视,继续问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体验一把上帝的感觉,玩弄在你眼里都是蚂蚁的普通人类?还是彰显你和人类不同的高贵神选者身份?”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咬重了音节,情绪开始出现波动。 “真好啊,你好像拥有了人类的情绪,果然当初让你到正常家庭中生活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自称影子的男人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依旧是懒懒散散的状态,丝毫不在意樊仁话里面的尖刺。 樊仁一下子便陷入了沉默,他可以感觉得到对方知道关于自己的很多事情,像是个上了年纪的长者。 可是,那天在电梯里面见到的明明是一个青年,年纪怎么算都不对。 “我知道你现在很疑惑,有许多问题想要去问。很遗憾,我回答不了你内心的那些疑问,因为时机未到。” “我现在听起来就像个谜语人,真愚蠢啊。” “如果你故意留个对讲机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那就请你闭嘴吧。”樊仁打断了男人的自语,而后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他没有心情再去理会对讲机中的男人,而是闭上眼睛耐心等待林鸿卓带人来支援。 “也不是故意要留的,只不过临时有事情要离开a市而已,所以才吩咐沈国诚放了个对讲机在这里,毕竟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孩子啊。” “......” 莫名其妙的家伙,对方的精神状态果然有问题,樊仁皱起了眉。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目的嘛?我就和你说说吧。” 男人的语气让樊仁想起了吉良吉影,一样的说话无厘头,还有着严重的倾诉欲,对方是多久没有和人说出过真心话了? “你的全部推测基本都是没有错的。” 听到这句话,樊仁立即起身开始搜索已经死透的沈国诚身体,一个小型窃听器很快被搜了出来。 “敏锐的直觉。” 影子的声音带着笑。 樊仁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的窃听器扔在了地上,一脚踩碎。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哦,想起来了,请原谅我这个年纪大的老男人。” 影子如同一个喋喋不休,喜欢唠嗑的邻家老太太。 “你的推断确实基本贴合事实,至于我的目的,是为了试验一些东西,就像是你想的那样。” 闻言,樊仁愣住了,他没想到对讲机里面的男人似乎是真的在说实话,看来对方是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疯子。 “我们这群人在被烙印之眼选中的时候,就已经被授予了进化的种子,但很多人却无法接受,将诅咒之地任务视为纯粹的死亡威胁,我只觉得很可笑。” 影子明显在冷笑: “只有平庸者才会视死亡威胁如猛虎,而真正的勇者会将这头猛虎驯服,成为助力,让种子发芽。让人可惜的是,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是平庸者,他们碌碌无为,按照着既定的规则行事,难怪神明会降下惩罚。” 听着影子说出的这些没头没尾,语焉不详的话,樊仁的眉间的皱纹更加深了,按字面上他能理解,对方的意思难道是指...... 他想到了在不断完善界面的烙印之眼app,脑海中闪过不好的念头。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这一次的案件更偏向于一场诅咒之地任务,我做这些其实是出于好心的,让正常人稍微适应一下,以免到时候诅咒之地在全世界泛滥开来,死的人多地数不过来。” 樊仁心中一沉,果然如自己所想,当初的念头居然成真,并且他听出了影子的言外之意,对方接下来恐怕会在世界各地开始犯案。 “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 “我也不清楚。” 影子的声音低了下来。 “不过无所谓了,人类中的精英活下来就够,那些庸才死掉也无妨,还能节省资源。” “别的话我也懒得多说,还是继续谈谈我的宏图伟业吧,我最近在研究一种特别的药物,可以快速地激发出神选者体内种子的潜力,继而提高进化的速度,沈国诚和苗坚成这两个人都是我实验的小白鼠。他们在用了不同等阶的药物后,出现了不同的进化状态,一个肉体上发生了变化,另一个保持人形态,能力却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 说到这个,你应该知道所谓的超能力者吧?关于超能力者的研究,古往今来,全世界都有在进行.....”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些?” 樊仁耐着性子听了几句话后,直接打断了影子的滔滔不绝,他其实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有得必有失,你口中的药物恐怕有副作用吧?” 影子哈哈笑了起来: “你可是我最完美的杰作啊,只有你这样聪明的人才能稍微理解我的心情。” “嗯,你说得对,有副作用,因为本质上就是揠苗助长,烙印之眼app里面的积分其实就是一种能量,只不过用人类可以看懂的方式可视化出来,方便理解,而我研究的药物就是一种代餐,欺骗身体的种子,让其强行绽放开出花。代价就是服用之后,会对药物产生依赖性,一旦失去,身体就会异变成奇怪的东西。” “比如苗坚成那样的猫脸怪物?” “差不多吧,无所谓的,伟大的研究总是需要一些微不足道的牺牲,你也调查过苗坚成吧。一个社会边缘人,简称废物的家伙,死掉了也不会有人在意,能为我的研究死去,是他莫大的荣幸。” 说到这里,影子的笑声愈发放肆,在他的眼里,大部分普通人的生命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谓的研究。 “你这样下去恐怕会制造出更加恐怖的东西,疯子。” 樊仁听着这些不符合正常人观念的话,表情凝重,在他看来,影子要比鬼物还要可怕许多。 鬼物会被诅咒之地的规则限制,人类也有道德和法律束缚,而影子身上却没有枷锁,最重要的是,他还掌握着某种力量,这样的人是最恐怖的。 “疯子,这个称呼在我的眼里可是褒义词哦,历史上的伟人,哪一个不是疯子呢?我又不是彻底的反人类,我明明是在为人类的未来努力,绝对的理智,你应该能理解才对啊?” “踩在皑皑白骨上的努力吗?我是理智,但还没有丧失人性。”樊仁讥讽地说道。 “人性,你居然会谈及人性,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影子的声音逐渐变得癫狂起来,对讲机里嘈杂的电流声都被压了过去,尤其是现在还处于寂静,还有死人尸体的荒废楼房中,樊仁全身发寒,只觉得诡异,仿佛影子下一秒就能从对讲机爬出来。 片晌,影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声音没有再是那种歇斯底里,恢复到了慵懒的状态: “相信我,当你见到了未来有多么恐怖的时候,就不会以人性两个字来安慰自己。” “未来?” 樊仁迷惑地从嘴巴里面吐出这两个字,他能从话语中感受到对方失去了刚才的从容,只有压抑,究竟是什么能让这样一位存在害怕? 影子再次安静,没有回答樊仁,静谧的房子中只有对讲机发出来的噪音和樊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从影子的态度就能看的出来,如果想问关于自己的事情,对方一定会装聋作哑,变成谜语人,与其这样,倒不如不问,樊仁也闭上了嘴巴,没再主动说话。 这附近是a市的郊区,距离市中心很远,从刚才到现在也只过去了半个小时左右,在不堵车的情况下,林鸿卓带人过来至少还要两个小时,自己还是想想该如何应对林鸿卓这个老警察,让对方完全看不出破绽。 “啊,刚才不小心陷入了回忆,人老了就是这样,总是喜欢忆往昔,理解一下哦,小哥。”沉默许久,影子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你真的不是吉良吉影的本人或者亲戚嘛?”樊仁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这句话。 “吉良吉影?” 影子有点疑惑,而后又恍然大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疯卖傻地说道: “你是在说我第二喜欢的孩子嘛,孩子的性格随父亲很正常的。” 孩子? 这已经是影子第二次提及了孩子,樊仁想到了不久之前在飞机上做的古怪梦境。 “所以吉良吉影是你的人?” “......不是,孩子到了叛逆期,我也没办法......” 影子言语流露出来的情绪居然有些许的欢快? 智障儿童欢乐多,樊仁果断选择相信了这句话。 “你的废话也说完了吧?” “诶,不愧是我最喜欢的孩子,继承了我的冷漠。等等,还没有,我做这些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送给你一样东西,作为通关的奖励。” “.....” 一样的厚颜无耻,喜欢说白烂话,樊仁现在百分百确定吉良吉影和影子有着血缘关系。 “你说的奖励不会是药物吧?” “宾果!恭喜你答对了。”对讲机那边传来了一阵生日聚会常用的爆炸礼花,似乎在庆祝着樊仁的回答正确。 自己真的不是在和精神病人说话嘛? 樊仁开始怀疑前面与影子交流得到的信息情报。 “切,没有幽默感的小屁孩。” “傻逼。” “你怎么还骂人?” “你的奖励我不需要。” “奖励就在沙发的底下,是可以放进背包里面的,且是没有副作用的哦。相信我,你最好拿着,因为你很快就会需要了。” 说着,影子的声音故意压低,变得粗糙,像极了讲鬼故事吓小孩要乖乖的混蛋父母。 “无聊的家伙。” 嘴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樊仁的好奇心还是被调动起来,他走到了放置对讲机的沙发旁,忍着疼痛,弓着腰背,在沙发下面摸索起来。 很快,一个盒子被摸了出来。 借助手电筒的光线,樊仁开始查看手中的盒子,盒子外表极为精致,看上去就像是装着昂贵的物品。 “我就知道,你还是回去寻找的吧,傲娇的小子,好了,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有缘再见。” 话刚说完,被重新放回到沙发的对讲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直接短路自毁了。 樊仁打着手电筒环视了一圈房子,果不其然,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发现了小型的红外线监控摄像。 “......” 他深深地看了眼摄像头方向后,又把目光落到了手中的盒子上。 把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管药剂,透明的管子里,药剂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看到药剂的那一刻起,樊仁只感觉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活跃,它们在渴望着金色的药剂,宛如迫不及待的油腻嫖客。 克制住想要往身体注射的本能冲动,樊仁拿起药剂,心念一动,将药剂放进到了背包中。 在触碰的时候,药剂没有传来任何信息,却能放进背包中,实在是不可思议。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奇怪的女人 两个多小时后。 林鸿卓带着几个警员急匆匆地赶到废弃的单元楼里,他看到樊仁面色苍白地坐在地上,没有立即追问,只是吩咐一起来的警员将现场封锁住来,而后自己开车送樊仁去医院。 因为喻贞放假,所以林鸿卓并没有通知对方。 去往医院的越野车上,只有樊仁和林鸿卓两个人,气氛有些沉闷。 樊仁勒了勒腰腹部的被鲜血大片浸湿的衣物,却也没有主动开口,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车窗外。 “伤势应该不严重吧,感觉只是流点血,还要去医院嘛?” 林鸿卓看着前方灯光下的路,脸上的表情肃穆。 “当然要去,我可不想因为失血过多死掉。” 樊仁在车位上坐直,他没有敢把身体完全放松,尽管伤口处早就自己偷偷处理过了,但还会有感染的风险。 “哈,你都这么勇,还会怕这点伤?” 听着对方的阴阳怪气和话里有话,樊仁没有答应,自顾自地默默闭上了眼睛养神。 林鸿卓的语气微微软了些,他继续说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在找到线索之后,不要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你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面对那样穷凶极恶的家伙,一不留神会死掉的。 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个这么年轻的生命死掉,而且你出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父亲交代,他的父母早就死掉,其他的亲戚也基本都不来往,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儿子了,你想看到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嘛?” 樊仁依旧沉默着,他明白对方的好意。 “哎,不管如何,案子也差不多算落下帷幕,这几天我也得准备准备了。” “我有录音。” “什么?” 林鸿卓偏了偏头,眼角余光扫向副驾驶位上的樊仁: “你说的录音是指?” “苗坚成死前承认了所有案子都是他犯下来的,我把这些录了音。有了这个证据,再加上前面调查到的动机嫌疑,可以判定苗坚成是一系列案子的凶手了,你的位置应该是能够保住的。” 樊仁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了录音笔,摁下播放键。 苗坚成和樊仁的部分对话在车内播放了出来。 听到苗坚成承认了a市最近的案子都是他做的后,林鸿卓却没有露出喜色,他加大了油门: “你确定在你动手之前,周围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嘛?” “确定,死无对证。” 樊仁把手中的录音笔关闭,然后放在了中央扶手盒里。 他明白林鸿卓猜到了自己的一些作为,这大概是老刑警的直觉吧,果然还是瞒不过去。 “嗯,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做了。” 两人之间很有默契,对于这种介乎于黑与白中的事情,都选择闭口不详谈。 “晓得。” “有这些证据足够定案,呼,小杜家人那边现在暂时还没有摆出态度,不过,这个位置我也不打算待下去,勾心斗角的,太累了。” 林鸿卓没有再提及关于鬼屋死人的事情,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下,除却神选者,所有人的认知都被扭曲,下意识忽略掉了那死掉的十几个人。 “挺好,如果缺钱的话,我可以借你一点。”樊仁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经历的这些事情实在是让他觉得疲惫不堪。 而这种疲惫更多的是精神状态上的,不是休息就能够缓解。 人生道路的迷雾随着前进反而越来越多了,他感觉肩膀上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什么东西。 “喂喂喂,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这个中年人可怜的自尊心啊,伤脑筋,小樊你完全让我下不来台。” 在确认案子的真凶终于死掉,a市惨绝人寰的命案不会再发生,林鸿卓语气变得放松了些。 “你这样的老油条不应该是厚脸皮才对嘛?我说的是真的,需要钱的话,我手上有一些,还用不上。” 林鸿卓沉默几秒,摆了摆手: “以后再说吧,我一个长辈找后辈借钱成何体统,我好歹还是有些私房钱的,就是要少抽烟喝酒了。啊,中年男人的乐趣一下子就少好多,感觉人生都没有意义了。” “至少挺健康的,不是嘛?”樊仁嘴角微微扬起,转而继续看向窗户中自己的倒影。 车窗上的那张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也在笑,没有任何违和感。 看来先前真的有可能是自己的多心了吧? 他无法做出肯定,因为看到的那些实在是太不像幻觉,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嘿,活那么健康干什么。对了,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回d市继续当法医?有没有考虑在a市这边做做看,我可以托人找点关系,别看我现在这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还是有些交情的。” “我得回d市。” “好吧,我和你父亲好久没有见过面了,回去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声好。” 林鸿卓没有什么意外,他说道: “说起来,前几天是你送我去医院,今天到我送你去医院了,风水轮流转啊。” “那就帮我垫付医药费,你之前住院的钱可都是我给的,报销一下不过分吧?”樊仁开了句玩笑话。 “......” 林鸿卓愣了一下。 “怎么,惜财起来了?” “不是,只是单纯觉得你的性格好像变了些,会开玩笑了。”林鸿卓笑了起来。 “可能是吧.....”樊仁没有反驳,相反有些迟疑,看来他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这是好事啊,小子,精神点。” 林鸿卓的手大力地拍了拍樊仁的肩膀。 “轻点,我还有伤。” “你小子活该。” “.....” ———— ———— 三天后。 早晨,医院。 喻贞和林鸿卓来到了樊仁所住的病房内。 “该出院了,小子。” 林鸿卓手边推着一辆轮椅车,满脸笑意。 “......” 这真的不是在报复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嘛,樊仁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我只是受了点轻伤,不需要这个东西,你还是留给自己老了之后用吧。” “你小子嘴巴也太损了吧?”林鸿卓白了一眼樊仁。 “案子结束了嘛?” “差不多,今天都上新闻了,你没看到嘛?” 樊仁看了眼放在一旁的手机:“没看,这几天我都没有触碰网络,只是拿手机看看一些下载好的解剖学资料。” 一旁的喻贞脸色状态好转了些许,虽然还是能看出隐约的悲切。 她两只手交叉紧握着,静静地听着两人的交谈,相较于之前,整个人都安静沉稳了许多。 “我该叫你做局长还是队长?” “局长。” 林鸿卓叹了口气: “有人硬保我了。” “利益关系?” “要不然呢?” 樊仁颔首,没有再多说话,他从床上走了下来,拿起送来的衣物,向着卫生间方向走去。 路过喻贞身边的时候,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收敛住。 出院后,樊仁坐上林鸿卓的车径直向着机场开去。 “你的行李箱在我车后备箱里,等会记得拿。” “好。” 一路再无话,而喻贞则是默默地坐在后排车位上,一言不发。 很快,樊仁在两人的送别下,登上了飞机。 为了避免再像之前被小孩的哭闹声烦扰,他选择坐的是商务仓,靠近窗户。 另一边座位上坐着的女乘客吸引了樊仁的注意力。 女乘客的年纪大概二十来岁,气质冰冷,一身黑衣,顺滑的黑长直头发垂下,素面朝天,却也能看得出其面容的美丽动人。 她宛如一把锐利的武士刀,直挺挺地插入了樊仁的视野中,极为扎眼。 然而,这些都不是关键。 樊仁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这个身边的女乘客也是神选者,并且和自己同阶。 女人似乎是感受到了樊仁的窥视,她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过来。 “先生,有事嘛?” 女乘客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也只是嘴角扯动,其他的五官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一点生气都没有。 樊仁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愣住了,接着他同样没有表情地回答道: “没什么事,不过你的耳朵好像沾了点口红。” 说着,他指了指女人的右耳。 如此糟糕的对话,女人却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她真的用手指抹去了右耳边的红色痕迹,依旧用呆板的表情回答道: “谢谢提醒。” 看到对方这样的表现,樊仁有些无语,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无口无心无表情的三无女孩,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面是这样的,确实挺让人讨厌。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拿着座位上放置的杂志翻阅起来。 女乘客却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樊仁的侧脸。 “......” 樊仁感觉有些不自在,被陌生人光明正大地注视,实在是太奇怪了。 “女士,你有事嘛?” “同类?” 女人的语气僵硬,姿势不变。 翻阅杂志的手指停了下来,樊仁皱起眉,他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来者不善嘛? “女士,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尽管心底泛起了疑惑和警戒,但他没有过于害怕,毕竟周边还有一堆的乘客,更何况现在是在高空之中,如果对方要做什么事情的话,肯定会有所顾忌。 “我们是同类。” 女人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看不出其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她歪着头: “我叫做秋川友香。” a市是国际化的大都市,来往的航班有霓虹人不稀奇,但这个自称秋川友香的女人是在干什么? 搭讪? 这样的搭讪也太生硬了吧,就好像没有正常接触过人。 樊仁没有搞清楚对方想要干什么,选择了闭嘴不言,继续安静地看着手上的杂志。 杂志有些老旧,但内容有些意思,即便他没有放太多心思在上面,也能依稀读进些内容,杂志内容是关于最近再次兴起的伪纪录片式恐怖电影的介绍。 在发现樊仁没有理会自己,秋川友香脸上表现出些许迷惑,她缓缓把头转回去,也学着前者拿着插放在面前的同一本杂志看了起来。 奇怪的家伙...... 樊仁边看着杂志,边用眼角余光监视着身旁的女人,以防对方突然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直至傍晚,飞机在d市落地,樊仁才稍微放松下来。 秋川友香很奇怪,但至少目前是无害的,在广播声后,他拿起随身的行李快速下了飞机。 办理完手续,樊仁坐上了提前叫好的车。 夕阳彻底落下,夜幕降临。 樊仁也刚好回到了居住的小区门口,他拖拽着行李箱,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身体完全放松下来。 他看了眼身后,确认那个奇怪的女人的没跟踪自己,于是准备回家。 “喵——”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猫叫在耳边响起, 樊仁应激式朝猫叫方向看去,小区门口的垃圾桶旁边有一只灰白相间的狸花猫。 和被豢养的宠物猫不同,这只狸花猫身形略显瘦弱,明显营养不良的样子。 狸花猫似乎想要跳到不高的垃圾桶上,从里面翻找废弃的食物。 可惜的是,大概是因为饿得没了力气,且身体过于瘦弱,它就连垃圾桶都跳不上去。 借助着路边的灯光,樊仁蹲了下来,仔细观察着这只狸花猫。 “喵,喵,喵......” 猫冲着他虚弱地叫了起来。 “你是想要食物嘛?” 樊仁从包中拿出了没有吃完的全麦面包片,而后用手捏了一小团,丢给狸花猫。 狸花猫没有理会樊仁丢过去的食物,它依然在叫着。 “不合胃口嘛?” “喵。”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喵。” 樊仁将猫抱了起来,然后放到垃圾桶上: “坦白讲,我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养宠物。” “你这招对于普通人或许管用,抱歉,对我是没用的。毕竟谁知道我会不会马上死掉,选择收养你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喵。” 狸花猫钻进了垃圾桶,随即里面发出抓挠的声响。 “......原来你想要我抱你上去,自己觅食嘛......” 樊仁忍不住笑了笑,路灯光线下,他的影子被拉长。 路过的行人纷纷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这个和猫说话,疑似精神有问题的男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初始 回到家的第二天。 樊仁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在他离开的期间,如吉良吉影提供的情报一样,d市的命案确实是扑克组织造成的,自打两人解决掉d市的分部后,警察局就再也没有接收到新的尸体。 所以警察局法医部门的工作量实际上是在急剧减少的,没有了恶性案件,法医要做的工作自然就少了许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给人做伤情鉴定什么的,这也是黄山没有急着催樊仁从a市回来的原因。 工作的时候,面对着自己的上司,樊仁依旧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神选者的气息,其最多就像一个只是从事法医职业的普通大叔。 他也不明白黄山是用什么道具或者规则掩饰了自己的身份。 樊仁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演戏,在不暴露自己已经知道一些事情的情况下,和黄山一起工作。 而老樊依旧是在忙,虽然d市已经不再发生命案,但案子的凶手可是没有被抓到的,作为负责任的警察是不可能草草结案的。 樊仁也不能做什么,不过至少目前扑克组织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更没有调查报复。 由于工作量的大幅度减少,他在工作空闲之余,开始使用互联网对自己小时候待过的孤儿院进行大量的调查。 如秦天宏所言,d市唯一的这家孤儿院在今年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原因是电路老化,且春季大风多,气候干燥,所引起的天灾,没有人为的迹象。 看到官方给出的新闻,樊仁皱了皱眉,因为这个新闻只有在网站上才能查到,板块面极小,而本地的纸媒并没有报道。 明明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可就像是被人用手把热度摁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他还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当天的火势很大,孤儿院,包括里面的文件资料,以及留守的工作人员全部被大火付之一付,当消防警察赶到时,只留下残垣断壁。 而死者总共有三人,一位老院长,一个老保安,还有一个同样资历极老的助教员。 死掉的的三人年纪都很大,两男一女,都是把大半辈子交代在孤儿院的老人,谁曾想,退休在即,还把命给交代在了工作了这么久的孤儿院里。 在知道了一点事情后,樊仁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有人故意在抹除掉孤儿院里面的某些秘密。 原本他还打算去孤儿院的地址看看,可却发现就在上个月,孤儿院的原址上,已经有人投资开始建造新楼房了,建造的速度快得离谱。 孤儿院所处的地址有些偏僻,而建造出来的楼房据说是用来搞工业的,合乎情理,可就是这种正常才让樊仁觉得毛骨悚然。 被隐藏起来的东西很多,也很难找。 但终究是关系到自己,樊仁还是在聊天软件上拜托了秦天宏帮忙调查,他心里面还是有数的,对方算是勉强能够信任的人。 当然,如果就连秦天宏都是监视者的话,大概也没有什么好挣扎的了,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活在楚门的世界里。 至于知道些相关事情的秦天瑞和吉良吉影,樊仁没有选择去问。 前者被某种规则限制住,而后者问了大概也会胡说八道,或者干脆说什么都不懂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很快,在半摸鱼的懒散状态中,樊仁准时下了班,走到小区门口时,那只灰白相间的狸花猫依旧在垃圾桶旁待着。 从老远,樊仁就能听到那只小猫喵喵叫的声音。 猫因为视网膜的特殊构造,尽管夜视能力很强,但其实是高度的近视眼,它们是靠嗅觉和听觉,来弥补视觉不足的缺陷。 猫的嗅觉原则上是和狗差不多,甚至某些品种还会超越狗。 那只猫应该是记住了自己身上的气味吧,樊仁走到狸花猫的面前,后者摇着尾巴,似乎是在乞求樊仁像昨天把它抱起来,然后放到垃圾桶上。 如果不是老樊对猫毛过敏,樊仁或许大概率会收养这只猫。 可惜的是没有如果,更何况他自己也朝不保夕。 看着猫咪不断地摇尾巴的憨娇样子,樊仁蹲了下来,他从口袋拿出一根鸡肉火腿肠,把包装拆开,弄成了几小段,而后喂食给这只流浪的野生狸花猫。 火腿肠是他在回来的路上,临时起意在之前遇到吉良吉影的那家便利店买的,想着会不会再次遇到这只猫咪,没想到居然成真。 不过,奇怪的是,便利店的收银员不再是吉良吉影那张西式面容,换成了一个黑发黑眸的年轻小姐姐。 面对着樊仁投食,狸花猫歪着头看了看被分裂成小段的火腿肠,鼻子翕动,接着吃了起来。 看到这样的场景,樊仁稍微缓了口气,果然是挑食嘛,他明明记得在书上看到过猫咪是可以吃适当粗粮的。 也有可能是昨天自己做的事情,让这只野猫放松了警惕心吧? 樊仁观察着猫身上的毛发。乱糟糟的。仔细看去,四肢上还有些许痊愈留疤的伤痕。 他默默地盯着狸花猫的进食,周边的人现在都是无法值得相信,但至少猫还是可以的。 “慢点吃吧,饥饿太久后,暴食的话,肠胃会出现消化不良之类问题的。”樊仁低声说道。 “喵——” 狸花猫听到了樊仁说的话,抬头叫了一声。 “你能听懂?” 樊仁愣了一下,然后发现猫是在盯着自己手上还有半截的火腿肠,他苦笑自嘲了起来: “我真是个白痴,居然试图和猫说话。” 说着,他把手中余下的火腿肠弄成几截,放到了猫的面前。 “吃吧,明天我还会再来的,别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小哥。”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樊仁背后响起,他的影子把街边的路灯光线给完全遮盖住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王胖子,樊仁起身看向对方: “你还没有死嘛?” “诶......” 穿着短袖大裤衩的王胖子,正擦着额头冒出的汗水,满脸震惊得看着樊仁。 “啊,说这种话真的好嘛,实在是太伤人了。” 王胖子表情委屈,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樊仁了,他们都有一个星期没见过面。 “你经历了几个任务?” “.....” 王胖子脸上的表情一滞,他做思考状: “做完教堂任务后,就只有一个。” “躺过的?” “额,运气比较好。”王胖子打着哈哈。 “确实运气挺好的,否则以你的脑子是不可能过得了。”樊仁的表情有些微妙。 “你礼貌嘛......” 王胖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也是出了很多力的,算了不说这个了,小哥你刚才是在喂猫嘛?” “没想到你这种性格的人会喂野猫诶。” 听着王胖子的打击报复,樊仁没有理会: “你还有什么事情嘛?” 王胖子回答道:“没事了,就想确认你还有没有活着。” 这句话在樊仁耳朵里,更像是有另外一层意思。 他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往小区的单元楼走去。 午夜。 刚刚过了十二点,选择早睡的樊仁忽而从睡眠中惊醒。 他察觉到了异样,周遭的温度似乎在极速下降。 右手背上那只青色的烙印之眼已悄然浮现,眸子大睁,里面的瞳孔像是得到了生命,在不断地疯狂转动,妖异非常。 感受着右手背上传来的燥热,樊仁明白新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即将开始。他没有过多的抱怨,实际上,早在昨天就已经有预感了。 樊仁从床上坐起,快速将衣物穿好。 半分钟后,四周的空间和时间仿佛彻底被凝固,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眼前一黑,意识和身体进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樊仁在进入诅咒之地后,入目的便是白色的天花板。 没有犹豫,他翻身起了床,开始扫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 他的身体现在处于一张铺在地面的榻榻米上,手旁边还有一个抱枕,房间的装修风格简约,门口是日本老式的纸糊推拉门。 而窗户位置因为米色的窗帘被完全拉上,没让光线照射进来,导致房间的环境看上去有些压抑和昏暗。 为了能够更加看清楚房间内部的环境,樊仁站起身子,将窗帘拉开。 紧闭窗户外面的天色呈现出灰白。 没有想象中的阳光明媚,但光线还算充足。 樊仁接着看向房间内的布置。 一盆快枯死的植物,一台老式的电视机,十来平米左右的房间。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便宜的公寓房。 忽然,樊仁愣住了,因为矮几桌台上的一面镜子反射出了他的模样。镜子中的他,穿着一身松垮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先前在现实中穿好的衣物消失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身上的衣物怎么变了?这种情况还是他第一次在诅咒之地任务中遇到。 他疑惑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接着皱起眉,用手在身上的衣物翻找起来。 摸索了几秒钟,樊仁终于找到了无法被抛弃的手机。 看来这一次的任务很特殊。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起来,烙印之眼的app被打开。 任务的描述映入眼帘: “祂在暗中窥伺着一切,七日内,从被诅咒的录像带中找到生路。” “.....” 樊仁愕然,这一次的任务描述提示如此简单,简单到和没有差不多。 看到录像带三个字,他眯了眯眼睛,脑海中想到了很多类似的电影情节,尤其是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更是勾起了关于诅咒电影的片段回忆。 被诅咒的录像带? 午夜凶铃还是鬼来电? 樊仁很快想到了这两部在恐怖电影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片子。 不,应该没有电影那么简单,这可是青阶的诅咒之地任务,依照尿性,恐怕会要可怕许多。 该死,描述这么简单,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活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里的聊天软件忽然跳出了一个弹窗,那是个群消息: “@所有人,你们收到消息了嘛?明美她死了。” 发送短信的人群备注名字叫做西口爱,是一个霓虹名字,她发出来的消息也是霓虹文。 樊仁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他从来没有加过这个群,怎么会收到这条消息,最关键的是,西口爱,明美,这两个名字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看着总共有十个人的聊天群组,他陷入了沉思。 这个群组应该是诅咒之地搞得鬼,要不然自己根本没有学过霓虹文,是不可能看的懂这个西口爱发出的聊天内容。 再结合周围的房间装修风格,这一次的诅咒之地怕是某个时间段的霓虹国。 居然是在国外,樊仁的心情更加沉重,在不熟悉的国家,危险性会极限上升。毕竟不是本国人,且霓虹国关于鬼怪的传闻本来就很多,有许多的风俗习惯是不了解的,一旦触及到了某些规则红线,很容易就会暴毙。 点开聊天群组的成员名单,十个人中有三个名字是一看就知道是霓虹国的,分别是西口爱,石田明美,花江夏树。 其余的名字都是些网名,并且是国语,和这三人的名字显得格格不入。 难道是扮演类型的诅咒之地任务? 樊仁曾经听吉良吉影说过,这种任务很特别,会让参与的神选者的身份融入当时的社会,取代某人的身份,即便再违和,也不会有那个时间段的人察觉。 想到这里,他缓了缓心神,按照这个逻辑,身上被换掉的衣物,和身处的房间环境就能解释得通了。 目光再次落在手机屏幕上,群组中有一个人回复了消息。 “明美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得到消息啊!” 发出消息的是个猫咪头像,明显是个国人。 一起参加任务的神选者嘛? 看来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参与者总共有七个人。 如此迅速冷静下来,还会套话,这个回复消息的人还有点脑子,想来这一次的任务不会有太蠢的猪队友。 不过,警戒心得拉满才行,队友聪明有时候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樊仁本就没有打算做出头鸟,他选择静观其变,看看接下来西口爱会给出些什么样的情报信息。 第一百一十八章 被诅咒的录像带 在这个猫头发出消息之后,那个群备注名称叫做西口爱的女人没有立即打字回答,整个聊天界面一下子陷入了安静。 没有人再在聊天群组发出消息,就连明显不是神选者的花江夏树也没有。 樊仁看着手机屏幕一言不发,现在的时间点是早上的九点钟,恐怕七日之内是包括今天在内的。 七天,这个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不知道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里面的鬼物,会以怎么样的形式对他们展开杀戮。 没有固定的地点和目标,不会是像霓虹恐怖电影里面演的那样,是无差别无因果的杀人吧? 青阶及以上的任务会随着等阶提高,变得愈发无逻辑,事情将完全不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发展,甚至常常会出现团灭的情况,这是他从吉良吉影嘴巴中曾经得到的经验之谈。 聊天群组的界面依旧没有弹出消息,樊仁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而是继续打量着自己身处的房间。 烙印之眼app并没有给出太多的信息,只能靠自己寻找,某些藏起来的细节往往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房间很拥挤,基本上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各自凌乱地摆放着,拉开墙壁上旁的收纳柜,里面叠放着被褥和一些不和时节的衣物。 柜子的拉门被彻底打开后,随即从里面涌出一股呛鼻的气味,那股气味有些难闻,不是刺激的腐烂味道,而是像许久没有打扫的陈旧味道。 “咳,咳......” 樊仁下意识用手捂住口鼻,而后把窗户拉开。 等味道散得差不多了,他才继续查看起柜子里面的状况。 衣物有被蟑螂啃咬过的痕迹,而被褥也同样是发黄的颜色。 原来的主人应该很久没有打开过这个收纳柜了,看来是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随手翻了翻柜子,樊仁确认没有什么线索后,把门重新拉上。 他走到矮几旁边,对着镜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脸。 衣物虽然被换掉,但是容貌没有,不知道自己的容貌会不会被这个时代的人看成是原来的主人? 手指在茶几的桌面上轻轻地擦拭,指肚即刻就粘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窗台的花盆植物也表现出枯黄的样子,显然,原来的主人过的生活是很颓废的,对于周遭环境的洁净并不在意,对方的性格应该偏向于内向,最近可能遭遇了什么事情,导致窗台养的植物都没有心情浇水。 这件事情会不会和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相关呢? 樊仁看向另一旁的老式电视机,他摁了一下电源开关,屏幕开始出现雪花的斑点,接着跳出来一个动漫频道,播放着死神小学生正在昏睡的大叔身后用变声手表说话的动画。 看着标志性的画风和熟悉的呆毛,他愣了愣,这部动画大概在成年之后就没有再看过了。 电视机是可以用的,且开关上的字母有些褪色,很明显,原主人喜欢用这台老旧的电视机打发时间。 一打开电视机便是动漫频道,原主人最常看的应该就是这个频道,看来是一个喜欢二次元的宅男。 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樊仁摁下了上面被经常触摸的几个数字,尝试着转台,看看原主人都喜欢看些什么频道。 电视机的显示屏在遥控器的控制下,转起台来。 画面转到了一个场景。几个人在斗地主,似乎起了争执,都面红耳赤的。 “......” 原主人是个习惯待在家里做手艺活的宅男无疑。 手中的遥控器再一摁,电视机显示的画风终于正常了许多,那是个新闻频道。 一个穿着老旧风格西服的男人手拿着话筒,用霓虹语言播报着似乎是本地的新闻: “各位观众,大家好,这里是新闻播报驻奈何县记者古屋一郎,接下来为您带来奈何县的报道。据悉,昨晚上九点钟左右,发生了一件可怕的案子,在奈何县居住的石田一家惨遭火灾,四口人中除了石田明美失踪之外,其他人都困在家中被活活烧死。 警方已开始调查,暂时还不知道是意外的天灾,还是人为的纵火,目前还在取证当中。” 在诅咒之地的帮助下,樊仁很容易就理解了电视台中男记者说的话,当听到石田明美这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肯定不是巧合,作为疑似关键人物的石田明美失踪,而其家庭成员都死掉,实在是有些蹊跷。 樊仁打开了手机,想要用定位软件看看自己现在待的地方是不是霓虹的奈何县,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手机的聊天软件是可以用的。 除非...... 想到这,他点开聊天软件,找到了吉良吉影的头像,想要发条消息,却发现无论怎么摁都无法发出。 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依旧不能使用网络,先前看到的聊天群组恐怕是诅咒之地在维持。 很快,樊仁放弃了无用的挣扎,他把正在播放的电视机关闭,然后在不大的房间里面寻找起来。 终于,寻找了几分钟后,他在电视机的下方找到了一个干瘪的钱包。 里面的钱不多,即便樊仁并不了解这时候霓虹的物价,也明白钱很少。 原本他打算用原主人的钱财来作为花销,这样就不用积分兑换货币,毕竟提升理智值的醒神水贵的离谱,能省一点是一点。 却没想到现实给自己来了狠狠的一巴掌。 见鬼,自己穿越过来的原主人居然这么穷,看这架势,该不会还是个孤儿吧? 开局不利,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樊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钱包里面的钱拿出了口袋,总归是不用白不用。 “滴——” 手机也在这个时候忽然震动起来。 那是消息提示的动静。 他低下头,点进群消息看了起来。 “抱歉,我看错消息,不是明美死了,是她的家人死了,一家三口,父母和年幼的弟弟都被火灾给烧死,而明美她却失踪了。 刚才警察上门来,找我问话了,所以回复地晚了些。” ——西口爱。 看到西口爱发出的消息,樊仁皱了皱眉,这些情报他刚才已经在电视台里面看过了,依照西口爱之前那么慌张的样子,其中必然还有别的猫腻,否则不可能连石田明美是死是活都会看错。 “啊,那警察会不会也找上我们?” ——猫头。 “应该会的,我们可是一个班级里玩得最要好的几个人。” ——西口爱。 看着猫头的套话,樊仁面无表情地也发出了一段话: “怎么会这样,不会是因为......” “没错的,一定是因为那卷可怕的录像带。我们所有人都看过了那卷被诅咒的录像带,会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西口爱。 看着聊天界面上,西口爱有些神神叨叨的话语,樊仁眉头微微舒展,他的脑子里面并没有关于录像带的记忆,看来这也是诅咒之地任务要求的探索。 他的手指继续开始在虚拟键盘上敲动: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这种说法,你确定嘛?” “确定,明美她一定是被录像带诅咒了,所以才会失踪,还让身边的家人死于非命。那卷录像带被沾染了可怕的诅咒,当初我们就不应该为了满足好奇心,去夏树家里面翻找出来看的。” ——西口爱 “那个诅咒到底是什么?不过一卷录像带而已。”一个新的头像发出消息,头像图片是一只狗。 “诶,你不知道嘛?我们十个人当时可是一起看的录像带,包括那个诅咒也是同时从夏树嘴巴里面听到的啊!” ——西口爱 白痴,樊仁低声骂了一句,这个任务是扮演类型的,虽然有诅咒之地做掩护,但是如果做出太奇怪的事情还是有可能被怀疑的,这也是他和猫头为什么会没有直接问出来的原因。 这个狗头应该是个不知道扮演类型任务的低阶神选者,按照诅咒之地之内的正常规则来推断,阶级为蓝。 “他估计是忘记了,其实我也忘的差不多,一个传闻而已,没放在心上很正常的吧。话说西口你还记得的话,最好再在群里面说一说,以免还有其他人也不记得了,毕竟看你的口气,这件事情的危险性很大。” 樊仁只能帮狗头圆一圆,顺便借着这个把话说开来。 “嗯,你们应该还记得前几天在夏树家看到的录像带吧,那时候夏树说这卷录像带很恐怖,是他已经去世的导演父亲,拍摄的伪记录式的恐怖电影,据说因为过于恐怖真实,且拍摄的时候好像惹怒了恶灵,从而受到某种诅咒,看到录像带内容的人会被恶灵缠身,而后给身边的家人带来死亡的灾难,所以这卷录像带最终都没有公映。” “我们出于好奇心只是看了个开头过场,之后就被夏树的妈妈给发现阻止了,她当时脸上的表情很难看,最后我们也只能不了了之。” ——西口爱。 等等,也就是说,他们就只是看了个开头,就没再看下去。 这样都会被诅咒嘛? 不愧是接近青阶的诅咒之地任务。 花江夏树的父亲去世,母亲的表情难看,总感觉他们这一家子都知道些什么内幕。 不过都聊了这么久,除去那些看戏窥屏的神选者之外,为什么花江夏树没有说话呢? 事情明明已经提及到对方好几次了,真假与否,对方应该都会回应解释一下才对。 不对劲,按诅咒之地的尿性,这个花江夏树很有可能也和石田明美一样出事了。 “是啊,我还有些印象,只是录像带的开头内容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你还记得吗?” ——樊仁。 “记得的,挺普通的,就是一个男人在夜晚里面的街道行走,他拿着摄像机,只不过因为光线太黑,看不清楚年纪和长相。” ——西口爱。 完全没有头绪啊,这个内容太简单了。 樊仁又敲出了一段话: “@花江夏树,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我们可以去你的家里面再看看那卷录像带嘛?” 任务的提示中,录像带是重中之重,生路是隐藏在其中的,在加上七天的事时间限制,樊仁决定去花江夏树家里面看看,当然,这也是为了试探对方到底有没有出事。 至于其他人要不要去,他并不关心,都已经不是新人,该怎么做,他们心里面都应该很清楚。 聊天界面在樊仁发出消息后,再次安静了下来,花江夏树没有回复。 “奇怪,往常夏树都很活跃的,艾特他肯定会回复,怎么今天是没在线嘛。” ——西口爱。 “不会出事了吧,要不然我们去他家找他?” ——猫头。 “这样不好吧,夏树都没有同意,他可能有事情。等等看再说,说不定可能在应付警察,你们也注意点,警察大概率也会找上你们。如果警察找上你们的话,最好不要说关于诅咒的事情,因为警察肯定也不会相信的。” ——西口爱。 见花江夏树没有回答,樊仁放下了手机,他整理着脑中不多的蛛丝马迹,线索的指向很明确,就是花江夏树家里那卷奇怪的录像带。 如果花江夏树还是不回复,接下来该怎么办? 西口爱是他们之中现在唯一知道花江夏树地址的人,强行硬来的话,对方肯定不会同意的。 伤脑筋,算了,还是继续看看自己所在的房子里会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樊仁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走到房门前,把房间的纸质拉门打开。 门外是个非常小的客厅,而卫生间就在客厅的左手处,至于厨房则根本就没有。 他走到客厅看了看,然后打开了唯一的电器家具冰箱,不出意外,里面也什么都没有,甚至为了省电,连电源都没有通上。 扫了眼客厅桌子下方摆满的垃圾袋,樊仁有些无语。 忽然,就在这时,房子的大门被人用手敲响了。 门外同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有人在家吗?” 难道是警察? 樊仁透过猫眼向外看去,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站在门口,确认了是警察之后,他才放心地缓缓把门锁解开。 第一百一十九章 巧合? 门外的两个警察年纪不一,一个是中年大叔,还有一个像是刚刚毕业从警的青年人,后者让樊仁下意识想起了杜文翰,尽管两人的长相完全不同,可身上透出来的的那股朝气却意外地相似。 果不其然,两给警察是因为石田明美的事情来按惯例上门询问的。 “石田明美你应该认识吧?”年纪大的中年警察叼着燃烧的烟问道。 “认识的,我刚刚还在新闻频道里看到了他们家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可怕了。”樊仁满脸惊骇。 “既然你都知道,也不需要我们多费口舌了。” 中年警察有些不耐烦,似乎他并没有把这件案子放在心上。 青年警察拿着黑色的笔记本,语气礼貌: “你也看到新闻了,那么在石田明美失踪之后,她有没有主动联系过你呢?无论是手机或者其他方式。” 听着青年警察的问题,樊仁摇了摇头,而后表情难过的说道: “没有的,对于明美家发生的事情我也很难过,对了,她们家的案子真的是意外吗?” “嗯,是意外,我们警方没有调查到有人为动过手脚的痕迹。只不过,对于石田明美的失踪,我们也觉得很奇怪,根据邻居家的口供,明明当晚见到了石田明美回家。” “隆太,别乱说话。” 中年警察把嘴巴即将吸完的烟头扔在了地面上,用皮鞋捻了捻。 “抱歉,前辈。”青年警察惶恐地鞠了一躬。 “案犯当晚,你在哪里?”中年警察看向樊仁,手上却也没闲着,又点燃了一根烟。 “就在家里面,额,看电视剧。”樊仁低眉顺眼地回应道。 “有人可以证明嘛?” “没有的,不是说明美家的事情只是个意外嘛.....” “好,知道了。” 中年警察打断了樊仁的话,他从嘴巴里面吐出烟圈: “还有一件事情,你真的不知道石田明美的行踪嘛?” “什么?” 樊仁愣住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原主人和石田明美是什么关系,要知道一个小团体里面,不是所有人的关系都要好,总会有略微生疏的。 “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和石田明美可是情侣关系,如果她是主观上的失踪不见,应该是回来找你才对。”中年警察说着,开始用眼神往樊仁身后的房子瞟去。 如若不是樊仁对于情绪的把控能力极强,恐怕当场就会呆愣石化。 怎么可能,从侧写的结果来看,原主人就是个内向,不善于社交的穷死宅,甚至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很大可能是个废材。 这样的人生败犬按道理来说是不应该会有女朋友的。 难道是哪里出错了不成,石田明美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和原主人交往,同情弱者嘛? 不对,樊仁忽然想到了原主人最近一段时间可能陷入了苦闷,从窗台那盆还没有死的植物就能看得出来。如果是一直颓废,植物早就该枯死了,而不是还在强撑着。 再结合面前中年警察的说辞,可以判断原主人和石田明美之间应该已经分手了。 “这种事情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我和明美她其实早就分手了。” 反正石田明美也失踪了,大概率不在人世,樊仁索性开始用推测出来的事情搪塞,毕竟作为当事人的一方,主动权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这种私人的事情,外人也不会很清楚。 “明白了。”中年警察没有揪着这个问题继续追问,只是透过散开的烟雾看着樊仁。 “那么最近你有发现自己的女朋友,哦,前任的精神状态有问题嘛?” “说实话,我不清楚。” 樊仁摸着头,神色颓废。 “虽然已经是前任了,但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快点找到她,我还是挺担心她的。” “收到,你还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的嘛?”青年警察在一旁用笔在本子上边记录边说道。 “暂时没有了,方便留个电话嘛?如果我想到的话,会打电话告知你们的。”樊仁强打精神,笑了笑。 “好的,我的电话是这个。” 青年警察扯下一页写着数字号码的纸,递给樊仁。中年警察没再说话,他自顾自地抽着烟。 “抱歉,打扰到你,我们先离开了。”青年警察颔首,随即和中年警察转身走向楼道。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樊仁的面部迅速变化,变回到了往常的没有表情。 关上房门,他走回到了房间里面。 樊仁拿起放在榻榻米之上的手机,把纸上写的号码记录下来,神选者随身带的手机才是最保险的。 经过刚才的交谈,又得到了一些情报,石田明美居然和自己身份的原主人是情侣关系。 从刚才那两个警察的态度可以看得出来,其实他们嘴巴上说着是意外,恐怕一直在怀疑失踪的石田明美是纵火犯人吧? 抛去诅咒之地的因素来说,石田明美的确表现得像个潜逃的犯人,在自己的家人被火烧死,正常人应该是选择报警才对,而不是莫名其妙地消失。 樊仁一时间也分不清楚石田明美家里面出的事情到底是不是鬼物所为,七天的任务时间总感觉不太够啊。 他用手指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自打来到这个鬼地方之后,心底老是有一种被人窥视的发毛感,就像当初在教堂那个诅咒之地任务一样,只不过这种感觉很浅,且时有时无,更像是一种错觉。 他想到了任务描述中的第一句话,祂在暗中窥伺着一切...... 这显然不是自己的错觉。 樊仁一下子陷入了沉思,都已经度过了这么多任务,倒不至于像新人一般被吓到胆裂,更何况这还只是任务的刚开始,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踩红线的事情。 就算是青阶的诅咒之地任务,应该也不会有这么恐怖的压迫力吧? 窥伺...... 或许是借助了某样东西也说不定。 他环顾一圈周围,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滴——”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樊仁以为是花江夏树回复了,他点亮了手机屏幕。 可看到的却不是像的那样,而是他再次被拉入到了一个群组里面,只不过群组里面人数是七个人。 群主是先前第一个说话的猫头。 利用规则漏洞嘛? 这个猫头比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一些,诅咒之地设立聊天群组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神选者获取信息情报和交流。 对方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再次组建了一个群组,但人员构成只是抛去了这个时空的土着,基本不变,从而让诅咒之地默认这个群组的存在。 猫头应该是抱着尝试心态,然后成功的。 如果是樊仁的话,不会选择做这种事情,以往的经验告诉他,除非队友脑子灵活且性格正常,否则做独狼的收益更加大。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樊仁没有选择退出,反正已经有人做出头鸟了,他只管安心地待在群里面当小透明,窥屏就好。 “各位,你们应该知道我拉你们进来的原因吧?明白的,请回答一声,否则,我只能踢人了,你们都能理解的。” ——猫头 猫头很谨慎也很强势,他没有马上说出神选者,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七个人里面会不会有不是神选者的人。 这个猫头在现实中大概是个性格外向,且有相当手腕能力的人。 想着,樊仁敲出了答复: “知道。” 而后,陆陆续续其他人也都发出了知道两个字。 尽管猫头做的有些强势,但大家都不是新人,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算反感,也会隐藏在心里。 自我,强势。 樊仁眯着眼看着聊天界面不断刷新出来的知道二字,猫头这个人根本就不在意其他神选者的看法,只有足够的把握才会这么做,对方肯定是青阶的神选者,身上的保命道具也应该有很多。 得留心提防这个家伙才行,这种性格的人该下狠手时绝对不会留情的。 确认了聊天群组里面七个人都是神选者后,猫头再次发出了一条消息: “我不知道你们其中有多少个人不清楚扮演类型的诅咒之地任务规则,我在这里统一说一下,你们必须要在身边认识的家人朋友面前,尽量扮演好自己替代后的角色,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当然,引起怀疑,导致什么后果的话,你们自己承担,都是老手,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还有就是,你们现在身上有什么线索嘛?有的话,我希望大家可以坦诚相待,互相交流,这个任务我们并不是对立的,是可以合作一起活下去的。” 在猫头发出这么一大段话之后,聊天界面却没人回复。 樊仁站了起来,靠在墙壁上,开始在两个聊天群组反复横跳,许久,两个群都没有人说话。 其他人怕是在适应现在的身份吧,别说发现线索,就连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件难事,毕竟侧写这种能力正常人根本就不会使用。 说起来,自己疑似孤儿的身份反而使开局变得有利起来,至少不用去应付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家人。 他看着宛如不起波澜死水般的聊天群,下意识皱起了眉。 不行,再这样坐以待毙只是在浪费时间,必须找个借口去花江夏树家里面看看那卷诡异的录像带,从里面找到生路。 “刚刚警察来找过我,我现在的原主人身份,和石田明美是情侣身份,并且很有可能已经分手。西口爱看样子和石田明美像是闺蜜关系,我们可以拿这个来做文章。” 樊仁在聊天群组界面发出了这么一句话,只提供了消息,却没有说方法,作为一个谨慎的人,他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出风头。 向文山那个能够互换位置的奇怪道具就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或许现在他就不可能在这个任务里面出现了。 越高阶的神选者,越聪明,这是必然的,同时身上还会有各种奇怪的道具,烙印之眼app商城里面的道具并不是全部,总会有没见过的。 所以执行诅咒之地任务不仅仅是要对抗鬼物,更是要小心所谓的队友。 “你可以用这个做借口,和西口爱说其实石田明美没有失踪,是去花江夏树的家里面寻找录像带以得到解除诅咒的方法。而这件事情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西口爱和石田明美是闺蜜,肯定知道你和石田明美的情侣关系。” 猫头在下面回复了起来。 “那个......我想问一下,假设,没扮演好替代的角色,到底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句话是之前那个有些冒冒失失的狗头发出来的。 “不知道,可能会被诅咒之地立即处死也说不定。” ——猫头。 狗头感觉是被吓到了,没有再发出消息。 樊仁思忖了几秒钟,而后发出消息: “这倒是可以的,我现在就在那个聊天群组里面说嘛?”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对方既然想要控制着局势,那就随其所愿好了。 “先别说吧,我觉得我们等等可以约定一个地点,碰一下面商量接下来的计划,互联网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万一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就不好了,你们觉得如何?” ——猫头。 “同意。”樊仁化作了猫头的头号追随者。 另外五个神选者也只能表示赞同。 最终,猫头决定约在奈何县的中心广场咖啡厅门口见面,很明显,对方用了特殊的手段得到奈何县的地图信息。 而这个地点只要在街边打车就能到达。 在使用原主人的钱包里的一小半钱币打车后,樊仁来到约定的地点。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流还算多,只不过身上的衣物比较有年代感。 走到咖啡厅门口时,他看到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看着极为面熟,黑色的长发,冰冷的气质,宛如洋娃娃没有表情的脸。 是在飞机上见到,自称秋川友香的奇怪女人。 这是巧合嘛? 樊仁脸上带着惯有的冷漠,看着秋川友香。 秋川友香也同样回望过来,两人没有情绪的目光交汇,而后错开...... 第一百二十章 死亡惩罚 在看到秋川友香之后,樊仁没有言语,只是走到另外一边,和秋川友香一起像两尊门神,守在咖啡厅的门口。 还好进进出出的客人很多,两人之间的气氛没有显得过于尴尬。 “你好。” 秋川友香不知什么时候趁樊仁不注意,靠了过来。 “......” 樊仁面无表情地看着广场上的人潮,嘴巴蠕动: “你好,秋川友香女士,我们又见面了。” “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着秋川友香这样奇怪的搭话,樊仁愣了愣,他没有自恋到认为对方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什么的,只是秋川友香的搭话实在是太生草了些。 他犹豫了几秒,最后说道:“叫我黑羊好了。” “那不是你的真名吧?” “不是,秋川友香也不是你的真名,不是嘛?” 秋川友香歪了歪头:“是,也不是,这个名字是我给自己取的。” 樊仁有些手足无措,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感觉像一张没有沾染杂质的白纸。 难道对方没有父母嘛,总感觉比象牙塔里的学生还要单纯,一副没有和人打交道过的样子。 如果对方是纯粹靠演技的话,这个自称秋川友香的女人怕是能拿影后了。 “那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我不能说。” 随即,秋川友香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樊仁:“我们是同类。” “这个我知道,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在这个地方遇到。”樊仁嘴角抖了抖。 “不是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厚重的男人声音传了过来: “打扰一下,你们二位怎么称呼?” 男人穿着修身的黑色衬衫,眸子里满是对樊仁和秋川友香的审视。 “黑羊。” “秋川友香,你是聊天群组里面的那个猫猫头吧?” 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笑了笑:“是的,就叫我猫好了。” “好的,猫先生。”秋川友香螓首轻点,只不过脸上仍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看着两人,自称猫的男人笑容更盛:“感觉两位都很有意思,而且站在一起意外的般配。” “猫先生请别开玩笑了,我是男人还好,你这样说反而会让秋川友香女士很困扰的。” “我还好其实。”秋川友香说道。 樊仁有些无奈,没再去讨论这件事情,他拿出手机: “我就是聊天群里面说和石田明美有情侣关系的人,猫先生,我现在可以给西口爱发消息了吗?” “原来是怕失踪的前女友石田明美吃醋生气嘛,黑羊小哥。”猫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 猫嘴角的笑容愈发张扬: “开玩笑的了,在这种随时可能死掉的地方,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不要过于紧张。” “反正......死掉了也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吧。” 听到这句话,樊仁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这个叫猫的男人没有想聊天群组里面那般,表现地强势,相反,他很温和,可最后说的一句话还是暴露了其现在的精神状态。 果然,高阶的神选者性格会因为诅咒之地任务的高压往某个特定的方面扭曲变形,不过,为什么身边的秋川友香相比较之下显得这么正常? “说回正题,你现在就可以给西口爱发消息了,按照我在群里面那样说的发就好。”猫嘴角的笑消失,表情变成了一本正经。 “好。” 樊仁边答应着,边在最开始的聊天群组快速地发出消息: “@西口爱,今天警察来找过我了,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明美。我其实知道她在哪里,她刚才和我发消息私聊说,找到了破解诅咒的方法,所以昨晚上在发生那件事情之后,直接跑去了夏树的家那边。” “真的嘛?”西口爱秒回了消息。 “嗯,她是这么说的,现在夏树在群里面也不说话,我怕他们出了什么事情。我觉得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去夏树家看看比较好。” ——樊仁。 “我们?” ——西口爱。 “对,大家都商量好了,既然问题可能出现在那卷录像带上,我们就一起结伴去夏树家看看,人多力量大,更何况可能只是巧合。如果是巧合,我们还能顺便找到明美,安慰一下她。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心里面都不好受。” ——樊仁。 “是啊,我们大部分人已经约好了在中心广场咖啡厅门口见面,快来吧。” ——猫头。 “......好吧,我很快就到。” ——西口爱。 确认消息之后,樊仁把手机收了起来,他看向猫: “关于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你有什么头绪嘛?” “嗯......” 猫陷入了思考状态。 许久,他缓缓开口道: “应该是没有的。” “......” “目前的线索太琐碎笼统了,我又不是神。”猫摊开双手。 “你们好。” 在两人说话的期间,一个女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樊仁抬眼望去,说话的女人内衬穿着长裙,而外面披着一身蓝色的牛仔夹克,看上去全身洋溢着青春。 而后,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同为神选者的气息。 在女人后面还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年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大爷,还有一个头发染地五颜六色的精神小伙。 七个人,现在已经到了六个人。 “我叫猫,他们两个分别是黑羊和秋川友香,几位怎么称呼呢?” 猫脸上再次扬起笑,凑到了新来的三人面前。 “那就叫我小鸟吧。”女人怔了怔,她也笑道。 头发花白的老大爷举手示意:“叫我大爷就好。” “什么鬼东西,你们是在玩过家家嘛,恶心的家伙。”精神小伙嚼着口香糖,他身上的衣服和他本人发型一样,极为浮夸。 “诅咒之地可不是你们这些普通人交朋友,牵手手,过家家的地方。” 这家伙是不是所谓的无人性黑暗流网文看多了,简直愚蠢到了极点,樊仁冷眼旁观着,他能感觉到青年的阶级是所有人里面最弱的。 “好的,彩毛同学,请你闭嘴,谢谢。” 猫悄然来到了青年身旁,一拳重重地打到其腹部,随着闷哼一声,青年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开始干呕。 “服从命令,老实合作,这样大家都能活下去。” “听懂了嘛,彩毛同学?” 青年用手捂着腹部,满脸痛苦地看着猫,他想要还手,却发现身体完全僵住,并且在发抖。 压抑着心底的愤怒,他只得点头:“明白了。” “怎么称呼?” 猫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和颜悦色,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在对方的注视下,青年咬着牙说道: “叫我彩毛吧。” “不错,上道的小子。”猫吹了声口哨,又用手拍了一下青年的肩膀。 “好了,人应该已经到齐了,我们来商量商量接下来去花江夏树家的事情吧。” “等等,好像还少一个人吧?”小鸟说道。 “是嘛,我数数。一,二,三......” 猫点完人头后,开口说道: “还真的少人了,是聊天群组里面的谁呢?不会是......” “这个狗头像吧?” 他指着自己手机上的聊天记录。 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有承认狗头像是自己。 “看来,我猜对了。” “啊,迟到的人必须要接受惩罚才行。” 猫的表情变得冷漠,和刚才笑眯眯的样子截然相反。 “狗的头像消失了,他不在聊天群组里面了。”大爷忽然颤抖地说。 樊仁闻言,急忙查看自己的手机,发现确实如老大爷所说,狗头真的消失了。 两个聊天群组关于狗头的一切都消失了,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就死人,难道是触碰到了什么规则红线不成。 “原来如此,既然都死了,我就原谅他吧。”猫看着手机屏幕。 “怎么会是这样?莫非从一开始狗头压根就不存在。”小鸟惊恐地说道。 “不,不是的。”猫放下手机,“还记得狗头在来之前问的那句话嘛?他问没有扮演好的后果是什么,现在想想,这大概就是他被抹除的原因。” “他应该在原主人的家人面前露出了很大的马脚,所以导致被诅咒之地判定为不存在的人,最后被实施死亡惩罚给抹杀带了。” “没想到我倒是一语成谶了,真是可怜的家伙。” 小鸟捂着嘴:“诅咒之地任务还有这种潜在的规则嘛?” “当然,要不然怎么可能平白无故会让我们替代原主人的身份,西口爱估计现在的记忆里面都没有这号人了。” 猫打了个哈欠,不在意地说道: “拜托,怎么都一副凝重的表情,又不是第一次进到诅咒之地执行任务的新人,神选者因为不了解规则,莫名其妙地死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你们应该都有见过才对。” 除了樊仁和秋川友香脸上都没有表情之外,其他人听到猫说的话,表情都有些古怪。 “猫先生说得对,等等,西口爱来的话,大家尽量不要多说话吧,以免露出过多的马脚。”樊仁附和道。 “没有剧本,没有人设,这让我们怎么扮演好角色啊。”彩毛喘着气。 “诅咒之地的要求应该没有这么严苛,必须要扮演的一模一样。被抹杀的那位肯定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才导致悲剧发生,总之,不用太紧张,放松正常点就好了。” 樊仁看向猫: “猫先生,你说对不对。” “嗯,应该是的,我也是第一次进入到扮演类型的诅咒之地任务,只是知道基本规则而已,走一步看一步吧。”猫还是一脸的无所谓。 在听到这些,其他几人的脸色也稍微好转了一点。 至此,樊仁也基本确认了剩下六个神选者的阶级。 青阶的是他,秋川友香,以及猫。 而其他三人则都是蓝阶,至少感觉上是这样的。 “希望如此吧。”年纪最大的大爷眯着眼,缓缓开口。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穿着连衣裙的西口爱到达了约定好的咖啡厅门口。 她脸上带着些许歉意: “抱歉,久等了各位。” “没事的,西口,我们现在就坐地铁去夏树的家那边去吧。” 猫本就卖相不错,再加上和蔼的笑,很难不让人产生亲切感。 “好的,我们出发吧。” 西口爱微微点头。 接着,几人在猫和西口爱的带领下,走向地铁站。 大概是工作时间的缘故,地铁上,搭乘的乘客并不算很多。 七人组成的小团体分开坐着,其中樊仁,猫和西口爱,还有秋川友香坐到了一边。 “你确定明美真的是去了夏树的家里面嘛?”西口爱看向樊仁。 “我确定,你应该知道的,我和明美她.....” “嗯,我知道的,毕竟明美是我的闺蜜。说起来,夏树到现在都没有在聊天群组里回复消息,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不会......”西口爱紧盯着手机,语气透着难掩的担忧。 樊仁看着对方焦急的样子,明白这个西口爱恐怕在偷偷喜欢着花江夏树,从先前的聊天记录就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前者对后者的在意。 “别担心,夏树不会有事的,不过,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相信那个关于录像带的诅咒呢?” 猫声音轻柔地说道,如果不是刚才看到了对方那奇怪的精神状态,樊仁都以为其就是个翩翩公子。 西口爱叹了口气: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可是,直到梦到一双眼睛后,我便动摇了。” 猫:“眼睛?” “对,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怨毒,看的人毛骨悚然。在明美家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她就打电话和我说到过自己梦到了一双恐怖的眼睛。当时,我以为是明美恐怖片看多了,没有放在心上。 到后来,明美失踪,她家出事的时间,也就是昨晚上,我梦到了一双和明美描述完全符合的眼睛......” 说着,西口爱的脸色变得苍白,没再继续提及那双眼睛。 “同样是做噩梦,我不会今天也出事吧?” “不会的,我们大家都在。”猫安慰着西口爱。 如果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这个噩梦听起来更像是群体癔症之类的,只不过这里是诅咒之地,那么眼睛应该就是诅咒的具现。 樊仁低着头思考起来。 暗中窥伺,眼睛,这会不会是生路的暗示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到达 在到达站点,下了地铁之后,几人就随着西口爱往花江夏树家走去。 花江夏树家距离地铁站点并不算远,只不过其居住在旧居民区,一行六人绕过了好几个胡同,才抵达了花江夏树家的宅邸。 那是一座常规日式的独栋房子,周围有墙壁包围,而大门上挂起一块写着花江姓氏二字的木牌子。。 “到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西口爱走到了最外面的大铁门前,隔着铁门的花纹间隙,往里面的宅子看去。 “嗯,先敲敲门吧,实在不行,西口你给夏树打个电话什么的。” 猫扫视着眼前的房子,似乎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还是先给他打电话吧,我们不请自来实在是有些不太礼貌。”西口爱显然很在意自己在花江夏树心里面的形象。 “好。” 猫脸上堆笑地应付着西口爱,手却不老实地摸上了没有锁上的大铁门,其他几人则在一旁看着,言语动作都没有。 西口爱快速地拨打花江夏树的电话号码,随即把手机附在了耳边。 半分钟内,她的面部表情由期待变成了疑惑。 “怎么会这样......” 猫瞥了一眼西口爱: “没打通嘛?” “是的,聊天软件和电话都没有回消息,夏树他,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西口爱的声音颤抖起来。 “既然如此,只能敲门了。” 说着,猫独自把拦截他们的大铁门推开。 咿呀一声,大铁门轻松地敞开了怀抱。 “正常情况下,那扇铁门应该是关上的才对吧。”樊仁看着猫走进了花江夏树家的前庭院。 “对,之前来都是关上的......”西口爱面露担忧,她没有再去管礼貌不礼貌,跟上了猫的脚步,走进花江夏树家的庭院。 其他几人见状,也走了进去。 走到庭院中,猫没有任何犹豫,用手敲响了入户的大门。 许久,里面都没有人传出声响应答。 在安静了片刻,猫又尝试着扭动大门的把手。 “这样不好吧.....”西口爱想要阻止。 “你应该也很担心夏树吧,我们都是朋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 西口爱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大门把手被扭开的声音。 “怎么可能,如果是出门,家里面没有人的话,不应该会反锁房门嘛?”西口爱惊讶地说道。 “不清楚,不过夏树可能是真的出事了。”猫把房门推开。 入眼的玄关地面上,女式鞋子和男式鞋子都凌乱地摆放着,同时还有些红色的印记。 “看起来,夏树在出门的时候,走得很匆忙,所以外面的房门和铁门都没有关上。”樊仁盯着地面,徐徐开口。 “咦,这不是明美的鞋子嘛?” 西口爱指着一双鞋子说。 “你确定吗?”猫问道。 “我很确定,因为这双鞋子是我和明美前不久出门逛街的时候,一起买的同款。”西口爱拿起一只女鞋,“连大小号码都一样,肯定是的。” “有些奇怪,夏树看上去更像是在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慌不择路地逃跑。” 猫蹲下身子,用手指头捻了些血液,放到鼻子前嗅了嗅。 “应该是人血。” “人血......”西口爱脸上顿时煞白,“不会吧。” 其他几人因为害怕暴露,不敢多言,但同样都露出凝重的神色,这还只是诅咒之地任务地任务的开端,居然就已经疑似连续死了好几个人。 “我们不会都被录像带的诅咒给弄死吧。”大爷喃喃自语。 “先别下定论,我们还是先往里面搜搜看吧。” 猫站了起来,迈动脚步,往房子内部走去。 “我们要不要报警先?”西口爱把手中的女鞋放下,脸上只有迷茫和惊恐。 和身旁这些经历过许多诅咒之地任务的神选者不同,西口爱只是个普通人,对于这些可能发生的恐怖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报警。 “西口,你觉得警察会相信你说的话嘛?我们现在可是擅自闯入别人的家里面,这是违法的,你要清楚这一点。” 猫停下脚步,转过头: “退一步讲,我们现在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命案的东西,贸然报警,到时候警察来了,什么都没有,不就成了报假案了嘛? 当然,如果我们真的发现了什么命案之类的,肯定是要报警的,你说对嘛?” 西口爱怔怔地点头:“有道理,抱歉,我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没事,好了,诸位,我们一起到房子内部看看吧。我们这么多人,你们应该不会被录像带的诅咒吓到吧?”猫的语气有些轻佻。 “已经到这里,没什么好退后的了。”樊仁也踩上了玄关。 在猫的“鼓舞”下,七人往房子更深的内部走去。 樊仁和秋川友香则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你感觉到了嘛?”秋川友香在樊仁身边,用极为小的分贝说道。 “你在说什么?”樊仁看了眼秋川友香,接着也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死亡,这个房子里面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秋川友香声音轻柔,就好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你到底是什么人?” 樊仁如炸毛的猫,立即转头看向秋川友香,他很清楚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是在说关于通灵体质的事情。 他皱着眉,用冷漠的目光扫视秋川友香全身上下,不得不说,眼前的女人除了面容美丽之外,身段也是玲珑有致,非常养眼。 等等,同类,樊仁想起秋川友香先前在咖啡厅门口说的话,继而联想到了吉良吉影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下意识地喘着气,同时脑海中忽而开始疼痛起来。 明明这个叫做秋川友香的女人根本就没有像吉良吉影那样,给自己熟悉的感觉,可是为什么,心底还是涌出难掩的莫名悲哀和苦涩。 “呼,呼——” “我是秋川友香,是你的同类。” 秋川友香依旧是这般说辞,她就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然后,她把手伸到了樊仁的额头上: “你的状况好像有些不太好。” 感受着额头上冰凉的触感,樊仁只觉得混乱的脑海一下子清明了许多。 他看了看前面没有发现后方动静的几人,松了口气: “你也有通灵体质对嘛?” “通灵体质?” 秋川友香迷惑地眨了眨眼睛: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是同类,父亲说的。” 父亲?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樊仁挪开秋川友香几乎没有温度的手: “我没有感受到你所说的死亡气息。” “明白了。”秋川友香点头,没再继续追问,脸上也变回到面无表情。 樊仁看着面前的女人,总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 他喘了口气,陷入缄默。 “啊!” 女人的尖叫声突然在房子内部响起。 那是西口爱的声音。 樊仁和秋川友香相视一眼,便往前面看去。 西口爱双脚并拢,坐在地面上,她满脸惊恐地看着上楼的阶梯,而其他几人,包括猫都站在其身后,也都表情难看地盯着楼梯方向。 因为有墙壁的阻挡,樊仁看不清楚楼梯上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得快步走了过去。 只不过映入眼帘的场景也把他吓了一跳。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以极为怪异的姿势倒躺在铁质的阶梯上,她的脸部朝下,脖颈呈九十度偏转,而前额位置一整个陷入了阶梯的尖角位置,完全塌陷,小块的皮肤被剥落,连带着五官移动位置,血肉模糊。 看着彻底变形扭曲的脸,即便是见多了恐怖鬼物的樊仁都冒起了冷汗。 那张脸太可怕了,寻常人看到了一定会连续好几个晚上做噩梦的。 “怎么会这样,明美她......” 西口爱浑身战栗,用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地说。 看来面前这个姿势怪异的死者就是自己替代身份的原主人前任——石田明美。 樊仁没想到石田明美居然真的在花江夏树的家里面,只不过是以死人的状态。 会是那卷被诅咒的录像带导致的嘛? “看上去像是失足,跌下楼梯,意外死掉的。”猫略过西口爱,凑到了已死的石田明美身旁。 “怎么可能,意外失足死亡,会是这副鬼模样嘛?”彩毛失声道。 “哦,也不排除是被人推下楼梯的。无论如何,这样的死法都过于惨烈了些。” 猫没有上手,但却近乎脸贴脸地观察着石田明美已经称不上人形的五官。 “真变态啊。” 樊仁听到站在一旁的小鸟低声吐槽,对方的脸上满是厌恶。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是夏树他把明美推下楼梯的嘛?”西口爱抽泣道。 “这倒不是,我只是说了一个可能性。而且推明美的也不一定是人。” 猫转过身,看向站在楼梯下方的众人: “目前来看,明美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来夏树家找录像带或者解决方法。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出意外直接死在了这里。估计夏树和他的母亲被吓到了,才慌忙地跑出去。” “西口,先不要报警,我记得你在地铁上说过的,夏树家那卷被诅咒的录像带是被放在特定的位置,不会轻易改变位置。 具体位置,夏树也和你提及过了,我们先去找那卷录像带吧,之后再报警。毕竟明美已经死了,我们现在必须要保证剩下的活人安全。” 西口爱似乎已经完全被吓懵了,只能顺着猫说的话点头: “是的,夏树说过的,就在他私人房间的抽屉暗格里,可我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因为先前夏树的母亲似乎非常生气我们观看那卷录像带。” “明白了,我们去二楼,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卷录像带。” “我昨晚上也梦到了那双眼睛,我会不会也像明美这样莫名其妙地死掉?”西口爱睁大着眼睛,瞳孔里满是惊骇。 “遭了,还有我的父母和姐姐。” 她慌忙打开手机,想要打电话给家人,确认他们的生命安危。 “冷静一下,事情应该还没有到很严重的地步。” 小鸟的手搭在了西口爱的肩膀上。 “可是,我真的好害怕,为什么这种糟糕到极点的事情会轮到我们头上。” 西口爱不断抽泣,她努力地想要控制住恐惧的情绪,却发现怎么也做不到。 “会有办法的,我们都在啊。”小鸟继续劝解。 “是啊,就算录像带的诅咒是真的,我们也一定能找到解决的方法,我们可是有七个人。” 大爷也开始安慰西口爱,他的年纪挺大的,但由于诅咒之地的认知扭曲,其在西口爱的眼里却是相仿年纪的同学朋友。 “谢谢。”西口爱将头埋在两手之间。 “这样吧,你们那边来两个人和我上楼找录像带,剩余的就待在一楼,看看别的房间什么的。” 猫跨过石田明美的尸体,踏上更高的阶梯。 “我和你去二楼吧。”樊仁说。 还有距离楼梯最远的秋川友香也马上说道: “我也去。” 樊仁意味深地看了看秋川友香。 猫摆了摆手:“随便,就你们两个,你们应该不怕尸体吧?” 秋川友香仁和樊仁都摇了摇头。 安排妥善后,三人沿着楼梯往二楼走去。 花江夏树的家总共有三层,一二楼用于生活起居,而空间最小的三楼则作为储藏室存放杂物之类的东西。 二楼有三个房间,一个主卧,两个客卧,三人没有浪费时间在客卧寻找,而是径直向着作为花江夏树私人房间的主卧走去。 主卧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的布局摆设也简单,装修没有太多的花里胡哨。 花江夏树住的房间很干净,床也是铺得整整齐齐的。 只不过窗边桌子上的物件像是被人推倒,摆放地乱七八糟,和屋内主人花江夏树表现出来的性格根本不一致。 最关键的是,桌子的抽屉被人拉开翻乱。 “不对劲。” 猫眯着眼睛,手指在抽屉翻找,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暗格,里面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录像带不见了。” 就在这个时候,三人身上的手机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神社 手机的消息提示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的极为突兀。 听到这个忽然响起来的声音,站在花江夏树房间内的三人,呼吸都下意识停顿了片刻。 “应该是聊天群组的消息提示声。”秋川友香先一步拿出了手机。 她点亮手机屏幕: “没错,是聊天群组有人发消息了。” “是花江夏树回复消息了嘛?” 樊仁也拿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 “对的。” 聊天群组的界面内,顶着花江夏树名字的账号发出了简短的两个字: “神社。” “他这是在告诉我们,自己现在在神社嘛?”秋川友香看着神社二字。 “有可能,不过,我记得奈何县的神社只有一个地点,没有多余的,想来花江夏树说的就是那个奈何县唯一的神社。”猫坐到了桌子上。 “你手上有奈何县的地图?”樊仁问道。 猫笑了笑:“敏锐的直觉,是的,我有整个奈何县的地图。我替代的原主人身份就是个地质宅,很喜欢研究相关的东西,他的房间桌子上恰好有一张奈何县的详细地图。” “可是,为什么会去神社呢?莫非花江夏树和他的母亲把录像带拿走,是想借助神社的力量镇压被怨鬼诅咒的录像带嘛?” 秋川友香作思考状。 樊仁扫视了一圈房间布置:“霓虹国的神社有点像国内的寺庙道观,是用来拜祭神明的地方,同时也是神明居住的地方。” “神明?啧,我看是某些被供奉的妖魔鬼怪还差不多,除了那些所谓的上古神,霓虹国的绝大多数神明都是由各种动物或者器物衍生而来的。 更何况这里可是诅咒之地,除了道具和神选者是不可能有其他人类可以抗衡鬼物的,你们应该都明白才对。” 猫嗤笑着,而后他转头看向窗外略显昏暗阴沉的天,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 “真是见了鬼,都快到中午,还没有一点阳光。” “不,也有可能是诅咒之地的某种规则,我之前做过一次任务,是可以用某样器具杀死封印鬼物的。” 樊仁有些犹豫: “但我同意你说的,毕竟如果是神社就能解决问题的话,这一次诅咒之地任务的难度会直线下降。还有这条消息......” “不一定是花江夏树发出来的,对嘛?”猫整个人虚躺在了桌子上,直接无视了背后凌乱的物体。 “你的意思是指,这消息可能是鬼物假扮花江夏树发出来的,为的就是吸引我们到神社那边,而神社里或许有不能触犯的必死规则,鬼物可以借助规则无视诅咒之地一开始的限制,直接展开杀戮?”秋川友香歪着头。 “宾果。” 猫躺在桌子上,双手枕着头: “要知道,我们可不是在新手任务里面。” “没错,的确有可能是陷阱,可录像带确实不见了,我们也无法判定发消息的就真的不是花江夏树。录像带关系着生路,是关键点,我们必须要找到它,即便冒着生命危险。” 说着,樊仁开始在手机的虚拟键盘上开始打字。 “啊,真好,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是蠢货,我看好你们两能活过这个任务哦。”猫笑眯眯地说。 “你的眼光不错,我和他肯定能活下去,你的话应该够呛。”秋川友香认同地点了点头。 听到这句话,樊仁的手指敲打速度瞬间变慢,而后他看向秋川友香,对方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满是认真。 “......” 猫从桌子上跳下,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放肆,接着凑到秋川友香跟前: “那我争取活下去好让你刮目相看。” “啪——” 秋川友香毫不犹豫,直接一巴掌甩到了猫的脸上: “你靠太近了,父亲说过,如果有陌生男人靠过来,就要给对方一巴掌。”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 猫摸着自己的脸,先是满脸愕然,然后眼里带着兴奋说道: “抱歉,是我唐突,冒犯了,忘记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 樊仁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总觉得猫这已经不能用精神状态不正常来解释了,对方似乎有着特殊的癖好。 见两人没有发生争执,他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手机上,继而把敲好的字发到了聊天群组界面里面: “@花江夏树,录像带是不是被你带走了?你是不是知道关于解决录像带诅咒的方法?” 把消息发出后,樊仁没有再看手机,其实他并不抱希望,花江夏树会回复消息,发这个也只是为了万一而已。 “我打赌,花江夏树肯定不会回复你。”猫眯眼笑着看手机,仿佛刚才就没有挨秋川友香的那一巴掌。 “我只是为了基本不可能的万一而已。” 樊仁把手机收好,他没有自作主张,反而向猫问道: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录像带大概率不在这栋房子里面,是继续找,还是往神社那边靠一靠?” 倒不是樊仁怕了,只是有个人在前面顶着,做决策,或许还能抗一波风险。最重要的是,猫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为了大局着想,还是顺从对方比较好,以免被背后捅刀子。 这就是独狼和团队做任务的区别,独狼不用考虑太多人际之间的关系,只管放手去做就好,而团队就必须要学会虚与委蛇,尽量表面上和暂时联盟的队友保持较为良好的关系。 二者各有利弊,独狼不会束手束脚,而团队可能做到一个人无法做到的事情,甚至找到更多蛛丝马迹。 他们被称为神选者,可不代表就真的是神,终究只是一群凡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再强大的人类都有可能出现细微的疏忽。 无论是谁,都无法保证自己找到的线索和推断的结果百分百正确,即便是樊仁自己也很肯定这一件事情。 目前为止,队友除了精神有些问题,脑子还算够用。 当然,一旦猫以及其他人失去了利用价值,樊仁会毫不留情地选择做回独狼,他不是慈善家,还要带着一堆的拖油瓶完成任务。 命只有一条,就算再能控制住心中的情绪,也不可能做到彻底绝对的理性,不对死亡产生畏惧。 “让我想想......” 猫在房间踱起步: “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两边都抓紧。” “你应该知道去神社的危险会很大吧?”樊仁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的,而且这样分组做,看起来就像恐怖片里面那些没有脑子的蠢货,但没办法,即便只是有一丝可能性,我们都必须要去,不是嘛?” 猫摊开手,脸上的笑从容。 “嗯,那么去神社的人选?” “就我们三个人吧,其他人我不太相信。”猫回道。 “我倒是没意见,可......” 樊仁看向一旁的秋川友香。 “我也没意见。” 秋川友香脸上没有表情,既不害怕,也不轻松。 “好吧,我们先下楼和其他人说一说这件事情。”樊仁妥协道。 三人没再去管花江夏树的房间,直接往楼梯口走去,他们越过完全扭曲变形的石田明美尸体到了一楼。 “怎么样,有找到录像带嘛?”躲在楼梯旁边的西口爱听到声音,朝下楼的三人看去。 “没有找到,我怀疑是夏树把录像带拿走了,你也看到夏树发的消息了吧,很有可能是带去神社,想要求助神明镇压鬼祟。”猫摇摇头。 “看到了,我还私聊了夏树,他却没有回应我。” 这时候,在一楼寻找的其他几人也靠了过来。 “大家伙都看到了夏树在群里发的消息吧?我打算和他们两个一起去神社看看,而你们就继续留下来,在这里找录像带,因为我也无法确认录像带就肯定不在这栋房子里。” 猫的目光在其他三人的脸上逐一扫过: “有人有意见么?” “我,我想和你们一起去。”西口爱忽然开口。 猫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好,你也一起吧,我知道你很担心夏树,别太担心,会好起来的。” 樊仁看着西口爱,眼里满是怜悯,猫显然是打算拿她当探路的小白鼠,有什么危险的话,恐怕第一个被推出去的就是西口爱。 而且留对方在这里的话,还有可能会让另外三个等阶经验都不算很高的神选者被察觉出不对劲。这种时候,队友还是有用的。 两个原因结合到了一起,就算西口爱不说,猫也会找别的理由把她拉上。 小鸟,彩毛,大爷都没有提出异议。 临走时,猫专门等到了最后一个才走,他特别嘱咐留在屋内的三人: “确定找不到录像带,就立即撤走吧。我观察过了,这附近没有监控,人也基本不在家,切记走的时候不要报警,你们应该也不想进到警察局喝茶浪费时间吧?” “明白的。”小鸟点头应和。 离开的四人,在有地图的猫带领下,还是选择了搭乘地铁赶往神社。 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奈何县的神社大概四个地铁站点,花费了半个多小时,几人才到达神社附近。 下了地铁,四人匆忙往神社方向走去。 奈何县的神社不在城区范围内,而是设置于略微靠近郊外的山林之中。 他们走了许久才看到一块石碑。 石碑上刻着奈何神社四个大字,看上去年代久远,已经有些老旧,字迹也看着模糊。 而石碑后面是一层层,接近百基的朱红色鸟居列成的阶梯甬道,阶梯上满是绿油油的苔藓。 鸟居,是指类似于牌坊之类的霓虹神社附属建筑,代表着所谓神域的入口,用于区分神栖息的神域和人类居住的世俗界,相当于门的存在。鸟居的存在就是为了提醒来访神社者,踏入鸟居即意味着进入神明居住的地方,在此之后所有的行为举止都要特别注意谨慎,必须做到表里如一般地敬神。 系在最开始一之鸟居上的白色秸杆制粗壮注连绳,在山风的吹动下,不断摇晃着。 霓虹国最高级别的相扑摔跤手,身上也佩带有形似注连绳样子的绳索,这种绳索乍看上去像极了大号的铃铛,一般都会挂在鸟居上,是为了生成结界以阻止灾厄通过,表示着神圣的界限。 而鸟居形成的甬道也被称为参道,是通往神明居住场所的道路。 看着周围不断随风摆动的树木枝叶,樊仁只感觉到一股幽邃砭骨的寒意,在身体里逐渐蔓延开来,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随之加深。 “好冷啊。” 西口爱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不仅是她,其他俩个人也感受到了莫名的寒意。 “山里凉快,挺正常的,别想太多。”猫眯着眼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们现在站在石碑旁边,鸟居前方,四周都是茂密的绿色树木。如果不是有任务,这里还挺适合游玩的。 “我们进去吧,别浪费时间了。”一直沉默的秋川友香在这个时候说了话。 猫颔首表示同意:“是啊,既然已经来了,就别有太多奇怪的念头,这里可是神明居住的地方。” 说到神明两个字,猫故意拉长了音节。 “等等,夏树回复我了。” 西口爱拿着手机,表情激动: “他说他和自己的母亲就在神社中,正在想办法借用神社里的法器,镇压去除录像带里的鬼物邪祟。” “......” 樊仁嘴角不动声色地撇了撇,他对这个神社可能是陷阱的怀疑愈发加重,但也如猫所说的,即便是陷阱,他们也必须踏进去,录像带太重要了。 “这样嘛,那我们快进去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猫脸上一副完全相信的模样,如果樊仁见过这家伙的快速变脸,或许真的就信了对方。 四人没再多讨论,直接穿过一之鸟居,踏上了第一级台阶,台阶上的苔藓没什么人清理,滑溜溜的。 导致西口爱没站稳,差点摔了一跤,还好猫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其手臂。 也就在此刻,他们身后,代表着最开始的一之鸟居门轰然倒塌,而上面挂着的注连绳也在地面上散开。 一切就像一场意外,四人之中的西口爱却被吓得脸色苍白。 ...... 第一百二十三章 错乱的时空 “没事吧。” 猫抓着西口爱冰凉的手臂,定定地看着空气中被鸟居倒塌扬起的飞尘。 一之鸟居是往他们身后方向倒去的,所以并没有对四人造成任何伤害。 “应该是个意外,别担太心。”秋川友香用手将眼前的灰尘扫了扫,美眸里却别有深意。 “我没事,只是莫名地心悸,毛毛的,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在暗中盯上了。” 西口爱咽了咽口水: “我怀疑那个东西应该就是附在录像带上的鬼物邪祟。” “按照你的感觉,我们恐怕离录像带很近了。”猫松开西口爱的手臂。 “或许吧,希望夏树能够快点解决录像带上面的诅咒。” 樊仁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在一旁听着几人的交流,同时把目光聚焦在地面上破碎成几截的鸟居残骸,的确,这看上去就是一场意外。 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发生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从石田明美像是失足从楼梯摔下而死,到刚才西口爱差点被阶梯上的苔藓弄滑倒,以及鸟居的坍塌。 一切都如同意外,根本找不到人为的手脚。 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这些意外是被某种未知存在创造而出的? 樊仁无法确定,但如猫所言,他们可能离录像带越来越近了。 “走吧,我们可是有四个人,别分开走就好。” 猫转身,向其他三人招了招手。 “嗯。”西口爱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继而深呼吸了一口气,紧随其后。 秋川友香和樊仁则分别在后方的一二位,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由于参道的阶梯长着苔藓,极为湿滑,几人在沿着阶梯往神社方向走去时都没有很急,反而格外地小心。 参道约莫百来米,等他们走完了大半路程,就已经远远地能看到一些古朴建筑。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夹在几人中间的西口爱眺望着远处的神社,语气有些飘忽。 “什么事情?”走在前头的猫下意识问道。 “听我过世的奶奶说,因为之前发生了一些古怪的事情,导致奈何县的神社早就被荒废掉了。” 说着,西口爱的声音变得颤抖。 “古怪的事情?你奶奶有具体说过吗?”猫的脚步放缓。 “没有的,我奶奶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因为那件事情,似乎还死了很多人。” 樊仁听到这话,陷入了沉思,他皱着眉问道: “大概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如果神社早就荒废掉了,夏树怎么还回来这里寻求镇压录像带的方法。” “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我想想,因为是我奶奶好几年前和我说的,现在记忆有些混乱了,应该是.......” 西口爱思考了几秒: “十年前,再具体的时间点我也不记得了。” 十年前? 樊仁眯起了眼睛,这个地方早在十年前就荒废的话,也就能解释得通些许事情。 难怪阶梯上的苔藓没什么人踩过的痕迹,要知道,奈何县只有这一座神社,就算香火再不旺盛,也不可能会是这般破败的迹象。 “说到这,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夏树和他的母亲会选择来这里。”西口爱眸子里满是担忧。 “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嘛?”樊仁看向猫。 猫早就停止了前进的脚步,他站在原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就算神社荒废了,我们也肯定要往里面走,找到夏树和他的母亲才对啊。那卷录像带的诅咒不处理掉的话,我们所有人都逃脱不了。”西口爱开始口不择言。 看着这个似乎有些恋爱脑的女人,樊仁没再说什么,而是把视线落在了猫的背影。 坦白讲,他个人的意见还是要进神社的,虽然可能是陷阱,但依照以往的经验,陷阱里面也会可能藏着重要的线索。 一旁略微沉默的秋川友香这个时候开口道: “当我们踏进鸟居的第一步开始,就已经没有选择了,无法回头,只能进去。”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樊仁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后布满苔藓的阶梯,从站着的位置,已经完全看不到来时的起点。 秋川友香没有回答,只是神色凝重地看向樊仁。 西口爱转头看着前后的几人,心里面总有一种陌生感,明明这些人的长相和名字都能在自己的记忆里面找到。 因为周遭环境的诡异,她没敢继续多想,以为只是恐惧导致的。 毕竟身边的三个人是她在这片山林中唯一能见到的活人。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接着往前走吧,别忘记我们的目的。”猫用双手枕着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其他三人没说别的话,只是跟着猫往视野里的那座神社走去。 期间没有再发生突如其来的意外,周遭很宁静,几人能听到的只有山风吹动树木枝叶哗哗的响声。 此时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既没有下雨,也没有暖阳,就好像有一层幕布自上而下地笼罩了这一片的上空空间。 踩着滑腻的阶梯,花费了几分钟的时间,在猫的开路下,四人穿过了最后一层鸟居。 在穿过朱红色鸟居的那一刻,樊仁心里面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身体不再属于自己。 瞬间,一股难忍的疼痛感钻入了脑海,而后自脑海到身体的各个角落扩散。 “呼,呼,呼......” 视线变得模糊,继而猛然黑了下去,樊仁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的脑浆如同被人用手大力地搅拌,失去了思考能力。 等再次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一丝丝微弱的光,光是从天直射而下,带着温度。 周遭的环境也变了,脚下平坦的地面被枯黄树叶铺满,待山风轻抚而过,叶子也随即从地面低飞而起,四处飘摇。 这是怎么回事? 天气一下子就转变了起来。 樊仁的视线也终于彻底清晰,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却发现另外三个人不见了。 扭头望去,是来时的鸟居,可似乎要崭新许多。 不对劲,他好像和其他人走散了? “客人,宫司大人同意了你的请求,请随我来吧。”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前方传入耳中,听上去极为清脆。 樊仁抬眼望去,神社入口处,一个身穿白红相间巫女服的少女,正站着向他挥手,其披散在肩的青丝于山风中飘荡,像是招展的柳叶。 看着面前面容清秀,稚气未脱的少女,樊仁满脸疑惑。 宫司他知道,那是霓虹神社地位最高的人,是祭司,更是所有神职人员的最高领导。 然而,西口爱不是说了奈何县的神社早就荒废了嘛,那眼前的巫女还有其口中的宫司又从何而来? 是西口爱撒谎了? 还是...... 樊仁确认眼前的女人绝对不是鬼物,因为进化的缘故,他的通灵体质进一步变强,现在已经不要触碰,也可以用肉眼分辨出附着在尸体上的鬼物。 “客人,怎么了?”巫女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樊仁。 樊仁刚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怀抱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个黑色的盒子。 而这个盒子他有印象,是在花江夏树房间里的抽屉暗格见到过,疑似是用来装录像带的。 等等,装录像带的盒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手中,樊仁愣住了,他现在完全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 “我,我......” 樊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踏进鸟居之后,事情情况就已经处在失控的状态。 “你不是要请宫司用法器和法事来镇压邪祟嘛?” 巫女指了指樊仁怀抱中的黑色盒子: “还是你后悔了?” 什么? 镇压? 樊仁皱起了眉,他想到了什么,而后语速极快地说道: “冒昧地问一下,今年是几几年?” 听着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问话,巫女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仰头做思考状: “今年是二零零一年啊,客人,你好像脸色不太好,需要地方休息嘛?” 听到二零零一年,樊仁脸的颜色变得苍白,因为先前进入到诅咒之地时,他看过时间点,只不过日期是二零一一年。 联想到西口爱曾经说过的,奈何神社十年前发生过一件事情,导致死人。 自己不会在诅咒之地穿越了吧? 如果是的话,那么他现在所处在的时间点,恐怕就是奈何神社出事的那一天。 依照这个逻辑推断,他替代的身份应该就是花江夏树的父亲,也就是那位录像带拍摄的导演监制。 可是,这个穿越是为了什么? 诅咒之地给的提示? 还是另外的考验? 樊仁忽然感觉怀抱中的盒子变得愈发阴冷,好似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里面涌出。 “客人,客人.....” 巫女的声音打断了樊仁的思索,她已经走到了后者的面前。 其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像是晨间的花叶露水,干净明了。 “我没事,只是没休息好而已。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樊仁赶忙回答,他可不像聊天群组里的狗头那样被诅咒之地给抹杀掉。 “请把盒子交给我。”巫女伸出洁白如雪的手。 “交给你?”樊仁有些迟疑,怀抱中的录像带可是任务的关键物件。 “是的,宫司需要时间准备仪式,而盒子里装的录像带藏着的邪祟过于可怖,必须先送进宝物殿,用法器整压削减戾气。” 巫女的手在半空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她脸上的表情肃穆,和外貌表现出来的年纪完全不符。 听起来有些许玄幻,而且真的有普通人能够抗衡那些不知道为何被创造出来的鬼物嘛? 除非,所谓的法器和宫司其实就是道具和神选者。 樊仁没有再犹豫,只是点点头,把怀抱中不大的黑色盒子放置在巫女的手上。 “好吧,我明白了。” 巫女接过黑色盒子,接着说道: “客人,你也必须留下来,今晚的驱邪仪式需要你这个当事人参加。” “......好的......” 樊仁没有拒绝,他怕选择拒绝会被诅咒之地抹杀,只能按着曾经发生过,既定的事实发展。 “请跟我来吧,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休息的房间。” 巫女抱着装有录像带的黑色盒子,转身便往神社走去。 樊仁沉默地跟着对方,他刚才在递盒子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轻轻地触碰了巫女的皮肤,没有死亡记忆,对方毫无疑问是活人,只不过和自己不是一个时代的而已。 不知道西口爱所说的死了很多人,有没有包括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他边走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等走到神社附近,不远处还传来了一阵阵的风铃撞击声。 走在前面的巫女也在这时停止住了脚步,她指着入口处的手水舍: “客人,进入本神社需要洗手口,除污秽,净身心,而后参拜神明,方能入住。” 樊仁没有抗拒,而是依着规矩,到手水舍,用里面的木勺取水,洗干净双手和口腔,接着在巫女的带领下,到拜殿摇铃参拜。 做完一系列的流程,巫女叫来了一名神侍者,把樊仁带到了空的客房内住下休息。 房门被拉上的声音响起,看着纸门外的黑色人影逐渐变小消失,樊仁紧绷的精神和身体慢慢放缓。 尽管这些人应该都是活人,但他还是感觉到了隐隐约约来自暗处的危险。 作为神选者,樊仁倒没有对自己的又一次穿越,生起太多的情绪波澜。 他坐在榻榻米上,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看来,都还算是正常,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似乎只要按照曾经发生过的流程走就行。 不过,他想到花江夏树的父亲好像早早就死掉了,会不会其死亡和今晚有关系? 毕竟现在替代的身份就是过去的花江夏树父亲。 这样想来,如果有关的话,今晚上,自己恐怕有可能会死掉也说不定。 想到这,樊仁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同时还想到,另外三个人是不是也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 这恐怕也是任务的其中一部分。 思绪流转,樊仁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得找到离开这个时空的办法才可以。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仪式 进神社的客房之前,约莫还是中午时分,天边还挂着温吞吞的暖阳。 尽管是白天,樊仁却不敢有多余的出门动作,他害怕会触碰到诅咒之地的红线规则,只得在客房里面待着,而后静静地盘膝坐在榻榻米上,闭眼休息。 客房的空间还算大,且又是处在山林的神社中,所以周遭很宁静,没有过多尘世喧嚣和嘈杂。 耳边能听到的只有隐隐约约山风吹动窗边树木的声音,以及清脆的风铃碰撞声。 许久,直至傍晚,日暮西下,他才听到客房外面有人在敲门。 樊仁缓缓睁开眸子,借助房内的灯光,抬眼望去,一个人影映照在薄薄的推拉纸门上。 那个人影身材娇小,手上似乎提着灯笼,还有一个看不清楚具体形状的东西。 这个身影仪态看上去有点像白天时候见到的年轻巫女,樊仁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准备开口询问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映照在纸门上的影子却变了模样,人影背后忽然又多出了另外一个影子。 先前的影子明显是跪坐着的,而多出来的这个影子则是站立着的,其呈现为人形,手上拿着如同绳索般的物件。 那是怎么回事? 樊仁站在原地,紧紧地盯着门外的剪影,他心底随即翻起一股浓烈的不安感。 这种不安感来源于后出现的人形影子,那个影子似乎即便有着人形,却给他对方完全不是人类,而是某种邪恶存在的感觉。 是自己的错觉嘛? 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止,压过了山风和铃铛声,如恼人的蚊虫在耳边萦绕。 这两个人影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人还是鬼? 如果是巫女或者其他神社人员的话,见我不回答,应该会直接出声才对。 樊仁黑色的眸子里满是凝重,随时做好拿出鬼王面的准备。 隔着一层用手就能推开的纸门,对方都没有把门推开,然后直接进来。 莫非外面真的是鬼物,只不过被限制住了。 就像西方的某些怪谈一样,必须要房内的住客同意,自己打开门,鬼物才能进入房子内部。 还是说,一个是人,另一个则是鬼物? 房外跪坐着的人影没有挪动位置,仍然在孜孜不倦地敲动着房门。而其身后的人影则一动不动的,就连手上拿的绳索也没有半点晃动的迹象。 正常情况下,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人类是做不到让垂下的手臂和手指,长时间地保持完全不动的姿势。 只要手臂或者手指动了,那么抓着的东西就一定会产生轻微的摇晃。 可是,那个站着的人影真的做到了,其就像一个石雕,直挺挺地站在跪坐着的人影身后。 看着倒映在纸门上的一切,樊仁很确定一件事情,至少,那个站着的人影绝对不会是人类。 既然如此,别说开门,就连答应都不应该去做。 樊仁没敢乱动发出声响,甚至还下意识地屏住自己的呼吸。 气氛逐渐变得压抑,敲门声不绝于耳,而他胸膛的心脏开始抑制不住地狂跳。 死亡对于樊仁来说,是经常触碰到的事情,其对此倒不是极为恐惧,但在诅咒之地任务的第一天,连规则都没有摸清楚,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掉,他是无法接受的。 跪坐着的人影还在敲门,其如同失去了声带,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敲门人。 樊仁无法判断敲门的人影是不是鬼物,因为对方偶尔是有把手上的速度放缓。 无论如何,他却都只能等待着,等待着这两个人影离开,毕竟诅咒之地,谨慎是最为重要的。 放缓心神,樊仁目不转睛地盯着纸门上的倒影。 几秒钟后,站着的人影居然动了...... 只不过,其的动作并不是离开,而是向着跪坐的人影走去。 两者之间的距离大概只有三步左右。 待彻底靠近跪坐的人影后,那个手拿绳索的人影似乎是察觉到了樊仁的窥视。 他身不动头动,扭转头,把脸完全朝向屋内方向,而后歪了歪。 见状,樊仁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小步,对方要干什么? 站着的人影张开了双手,然后把手上的绳索绷紧,慢慢地放在了跪坐的人影脖子上。 而跪坐的人影却没有丝毫反应。 下一秒,樊仁的瞳孔收缩,他看到了那套在跪坐人影纤细脖子上的绳索,被骤然拉紧。 “客人。” 女人的声音忽而传入耳中,樊仁眨了眨眼。 倒映在纸门上的人影只剩下了一个,正在跪坐敲门。 “客人,该用晚膳了,我是来送饭的。” 声音再次从门外传来。 樊仁不可置信地看着纸门,他分不清楚刚才那是幻觉还是什么其他的...... 确认了是巫女的声音,他缓了缓神回答道: “好的。” 话音刚落,纸门被打开,一张满是稚气的清秀脸庞映入眼帘,正是白天的年轻巫女。 她一手提着纸灯笼,一手端着用木盘盛的饭和菜。 饭菜很普通,没有肉荤,只是蔬菜和豆腐。 “只有你一个人吗?” 樊仁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啊,当然了,只有我一个人,客人,你可别吓唬我。” 巫女撇了撇嘴: “我都在外面叫了你好几声,你才应答,我还想问你怎么了?明明我在外面看到你站了起来,却不过来开门,也不回答,吓我一跳。” “可是我根本没有听到......” 樊仁把话说了一半,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接过巫女手中的饭菜: “实在是抱歉,应该是我最近压力太大,精神有些恍惚了。” “嗯,能理解的,毕竟被那样恐怖的东西缠住了,换做我,我也会精神恍惚,说不定,可能比你还惨。”巫女目光里含着同情。 “那卷被诅咒的录像带已经放置在宝物殿里面镇压了,别太担心,宝物殿可是有神明的法器,邪祟再厉害也侵不了你身体。” 说着,她挥了挥拳头,满脸笃定。 “看来你很信任自己所在的神社。”樊仁拿起了米饭,开始吃了起来。 “是的,因为我是被宫司收养的,从小到大都生活在神社,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很熟悉。” 巫女跪坐在门外,与樊仁对视。 “对了,记得吃完晚饭后,先去澡堂沐浴更衣,再来参加驱邪仪式。” 樊仁咀嚼着口中没什么味道,极为清淡的食物: “具体时间点是什么时候呢?” “午夜十二点。” “这么晚嘛?” 巫女点点头:“是的,宫司就是这么吩咐的,他也需要时间准备。我看他的神色有点不对,估计那卷录像带上面的诅咒很不简单。” “那就拜托了。”樊仁吞下米饭,表情诚恳。 “和我没关系了,有本事的是宫司,他才能驱邪。”巫女微笑着。 “你们神社的宫司年纪多大了?” “不知道。” 樊仁眯了眯眼睛:“不是他收养的你嘛?” “我没有问过呀,这种东西没人在意。”巫女一脸的理直气壮,表情也没有先前那么拘谨,反而灵动了些许。 “那你多大了?” “问这种问题真的很像怪大叔诶。” “......” 樊仁把吃掉一半的饭碗放回了木盘上: “你没有出过神社?” “怎么可能,出过的。” 巫女数着手指头: “总共出去过六次。” “.....你该不会不识字吧?” “识字的,宫司小时候教过我。我是被遗弃在鸟居前,而后宫司外出回来的时候发现我。他说我是属于神明的子嗣,所以才被送到鸟居前,不应该接触太多外界,以免被污染。” 巫女一本正经地解释。 “......那你应该有名字吧?” 樊仁试图和眼前的女人套近乎,然后找到更多的线索。 “有的,我叫伊藤雅子。我知道你,你叫做花江友人,我在那个录像带上沾有的标签看到的。” “嗯,没错。话说,所谓的驱邪仪式具体要做些什么?”樊仁叹了口气。 “我也不清楚,这是我在神社第一次见宫司要做驱邪仪式。” 伊藤雅子看了看碗里剩下的米饭: “你不吃了嘛?好浪费。” “总归是放不下心,吃不了太多。”樊仁摇摇头。 “好吧,那我端走了。”伊藤雅子伸手把木盘拿了起来,而另一只手提着小灯笼。 “等一下,你口中的澡堂是在哪里呢?” “哦,就在你住的客房的旁边,出这栋房子大门,往左边走就是了。”伊藤雅子站了起来,说完,她径直往灶房方向走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樊仁面无表情,他在思考,是否其他人也在经历同样的事情。 在客房内继续休息了几十分钟,樊仁决定先去澡堂洗澡,遵循着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 收拾好饭碗的伊藤雅子从灶房中出来,她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准备回自己居住的房间先小憩一会,接着再在十二点的时候,去凑凑仪式的热闹。 她踩着木屐,手提灯笼,穿过幽暗的走道,一步步地朝房间走去。 现在大部分人都聚集在正殿那边,正帮忙准备着驱邪仪式。 所以周遭没什么人气,寂静地有些可怕。 不过,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使伊藤雅子早就习惯了这种寂静。 “踏,踏......” 木屐踩在地面的声响极为刺耳,伊藤雅子走着走着,觉察了些许的不对劲。 以往根本就不需要走这么久,今天怎么会...... 是自己太累了吗? 她加快了脚步。 说起来,每天都能听到的风铃声似乎也消失了,好奇怪啊...... 伊藤雅子心头泛起一阵不和谐感,同时,停下前行的步伐。 因为她发现这段走道刚才明明走过。 心中的不和谐感极速扩散。 呼吸和心跳声都也变得愈发急促。 突然,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伊藤雅子机械般地转过头。 灯光中,她的脸色极为惨白..... 从澡堂洗浴出来的樊仁,披着皎白的月光,在回客房的途中,看到了好几个穿着神社神职服饰的工作人员簇拥在走道里,他们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怎么,怎么会这样?雅子她......” “感觉像是自杀。” “不,不可能,雅子不可能会自杀,一定是......” 说话的男人看到了头发湿漉漉的樊仁,满脸愤怒: “就是你,把邪祟带到了我们神社,还害死了雅子!” 男人箭步冲了过去,想要用拳头砸樊仁,一旁的几人赶忙拉住了这个看起来发疯的男人。 樊仁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表情迷茫。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都怪你!”男人大叫着,眼眶湿红。 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樊仁退后了几步,等等,雅子,死亡。 他看到了几人背后躺着的少女,少女穿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静静地躺在走道的地面上。 对方那张秀美的脸只有青紫,彻底失去了血色。 没有起伏的胸膛和脖颈处深深的勒痕,证明着少女的生命体征彻底消失。 这个名叫伊藤雅子的少女前不久还和自己说过话,现在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樊仁一时间无法接受,他想到了之前见到的那个黑影,那竟然是某种预示。 他看向愤怒的男人:“她是怎么死的?” “你还敢说!” 拉架的另一个稍微年长男人打断道: “我们从外面回来,就看到雅子被绳子吊在屋檐上,她当时就已经断气,应该是吊了有一段时间。最后,只能把她的尸体搬下来。” 闻言,樊仁抬头看了看屋顶,距离地面大概三米左右,伊藤雅子不借助工具是不可能上吊自杀的。 “好了,别吵,安静。” 一个白发苍苍,满面沟壑的老者从众人身后走了出来,他身材矮小,拄着拐杖,却给人一股不怒自威的庄重感。 “宫司,雅子她......” “这是命数,无法摆脱的命数。”被称为宫司的老者表情复杂,有哀伤,疑惑,以及了然。 “今晚的仪式照常进行,你们留两个人安置好雅子的尸体,其他的人去正殿。” 老者看了看樊仁: “年轻人,你也来吧。” 午夜十二点。 神社正殿。 十来个穿着古朴服饰的神职人员边撒着黄豆,边跳着古怪的舞蹈。 头发花白的宫司在正中央位置,默默唱诵着晦涩难懂的歌谣,整个场面看上去极有宗教感。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选择 正殿内,头发花白的宫司站在人群中,他戴着红白的狐狸面具,手拿南天竹树枝,嘴巴里不断念念叨叨着古怪的歌谣,这歌谣声乍听上去像是僧侣时常念起的经文。 听着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而围绕在宫司周遭穿着古朴服饰的神职人员,则是佩戴着暗红色的天狗面具,拿着小型的铃铛,他们已经连成了一个圈,不间断地手舞足蹈着,如同蒙昧时期人们对于信仰图腾的祭祀之舞。 同时,这些皆为男性的神职人员口中也在诵唱着和宫司一模一样的歌谣。 整个神社正殿都被十来个人叠起来的声音充斥,站在一旁的樊仁耳膜似乎都被震荡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因为这样的场面只有在某些纪录片或者影视作品黎见到过。 在宫司把他叫来神社正殿之后,除了让其在这里站着之外,就没有再吩咐其他的。 和神社这些人的行为对比,樊仁如同一个格格不入的其他生物。由于根本就没有线索,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只得一个人默默地当观众,欣赏着一群人带来的类似于祭典表演的东西。 神社人员跳的舞蹈,其实他曾经在某些过去阅览的书籍里看到过。 那叫做神乐之舞,神乐是取悦神明的舞蹈,表演神乐能够请到神明降临,退魔驱邪。 表演神乐时,舞者拿的东西叫“采物”,是召请神明的关键道具,也就是神职人员手上拿的铃铛,是用来吸引神明注意力的物件。 神乐源于霓虹国神话中的一段故事。 天照大御神被自己的弟弟气得躲进了天之岩户,不肯露面,导致世界陷入永夜,鬼魅横行。 众神只能在岩户外点起篝火,将镜子、勾玉、青布白布做的御币等物件挂在神木枝条上,作为祝祷的道具,又让天女手持竹叶束,在倒覆的空桶上跳跃起舞。 最终,外面的热闹终于把天照大御神吸引出来,接着便是阳光荡涤阴霾,世间的一切回归到正轨。 听上去是个很无聊狗血的故事,不过霓虹国的神话大多数就是这样,给人一种莫名的割裂感。 清脆的铃铛声和嗡鸣的人声在耳边没有停歇,樊仁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未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穿过鸟居莫名其妙来到另外一个时空中,然后又莫名其妙要扮演完全不了解的角色,并且刚刚接触到的少女也莫名其妙地死掉,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自己后面该怎么办?是遵循着已发生的事情继续下去,还是另外寻找结束噩梦的方法? 他无法确定自己扮演的花江友人会不会在后面的时间中死掉,已知的情报里面只晓得作为花江夏树父亲的花江友人逝世,但具体的逝世时间根本无从得知。 对方可能是在今晚上驱邪仪式的时候死去,也可能是之后出现意外死掉。 樊仁尽量地捋清脑中的思绪,他在整合目前得到的情报消息。 十年前,也就是今年,神社在某一日出现大量伤亡,从而迫使奈何县的神社破败。 而现在所处的时空正好是十年前,花江友人拿着被诅咒的录像带来神社寻求帮助,也就是说,神社出现伤亡的那一天极有可能是今天。 等等,被诅咒的录像带十年之后才被重新打开,而后诅咒观看录像带的那十个年纪不算大的学生。 看来,今晚的仪式是成功地将被诅咒的录像带封印起来,而代价则是神职人员的大量死亡以及衰败。 可谓是相当惨重的代价。 这是否就能说明自己扮演的花江友人并没有死去呢? 可能性很大,但不排除花江友人死亡,是神社其他人送回到花江家里面,毕竟神社后来可是衰败了,把如此恐怖的东西放置于荒山野林之中,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两种可能性,樊仁没有排除掉任何一种,因为这里是诅咒之地,处处都有可能藏着隐蔽的杀机。必须要如履薄冰地行走着。 而且他可不会认为被引到这里,只是为了让自己穿越到了十年之前,体会一下神社当时的风土人情,还有看到给录像带驱邪的场景。 这里面一定藏着可怕的杀机。 许久,舞毕,歌结。 带着狐狸面具的宫司向围绕着自己的神职人员吩咐起来。 让半数的人去宝物殿拿取被诅咒的录像带和神明的法器。 其他留守的神职人员则站在大门的两侧,一言不发,宛如石雕。 想来,刚才那些还都只是驱邪仪式的开场。 待人离开半数后,宫司摘下面具,拄着拐杖向樊仁走来。 “年轻人,你好。” 苍老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樊仁看向面前满头白发的老者,眯了眯眼睛。 从看到这位年迈的宫司开始,他就已经感受到了神选者之间那独有的互相联系感。 没错,眼前的男人也是神选者。 “你好,老先生。”樊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奇怪的东西,你,似乎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宫司说的话让樊仁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可以看出来。 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在已至暮年的老者身上感受到太多源自等级的压力,对方是凭什么可以看穿自己的。 “你怎么会知道?难道说,你是摆脱了这场诅咒的幸存者嘛?”樊仁的声音尽量放地很低。 “摆脱?” 宫司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失神表情: “这场诅咒是无法摆脱的,无论是你我,还是更高阶级的神选者都没有能力可以摆脱,我们都是任由诅咒之地背后存在摆弄的棋子罢了。” “无法摆脱?”樊仁愣住了,他接着说道:“那你怎么会看出来我不是这个时空里的人?” “因为我的眼睛。” 宫司指了指自己左眼球。 樊仁这个时候才发现老者的左眼瞳孔是灰白的,和右眼的黑褐色不同。 “这是我的一个道具义眼,名叫真实之瞳,可以看穿灵魂的本质。” 说着,宫司的右眼眼球转动了一下,可左眼却像是神经死掉了一般,没有任何转动的迹象。 “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远离了许久的诅咒之地还是找上门来,雅子是我害死的啊,那是她的命,也是我的命......” 宫司浑浊的眸子被下垂的眼帘遮掩,脸上满是遗憾和哀伤。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关于诅咒之地的事情,抱歉,我一律不能说,我被下了规则限制,无法开口,就连念头都不能生起。” 樊仁听着这些话,他的眼神出现了迷茫。 如果说诅咒之地无法摆脱,那现在做的这些有什么意义? 还有所谓的晋级又是为了什么? 朝着进化的终点奔去嘛? 他很快又联想到了第一个诅咒之地任务中的狼人管家,对方好像也曾经是神选者,只不过最后成为了诅咒之地的npc,莫非眼前的宫司老人同样也是如此。 心念电转之间,樊仁的手指握紧,骨节处被捏得发白。 “别想太多了,年轻人,该做就做什么,不要丧失活下去的斗志啊。”宫司像是看穿了樊仁的想法,作为一个经历了年月沉淀的老者,对方有着相当的观察力。 “我明白的。” 樊仁的神色再次恢复如常。 虽然被认出来了,但他并没有把接下来要发生的可怕事情说出来。 就像宫司所说,这些都早就注定,是命数,就算说了,仪式也很有可能不会推迟,自己经历的一切更像是一场梦境。 最重要的是,樊仁也无法保证说出来,自己不会踩到诅咒之地的红线规则,受到诅咒之地的死亡惩罚。 权衡利弊之下,他没有理由去做这种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的事情,要知道正殿的大部分人早就死在过去的岁月里。 “我不知道你来到这里要做些什么,又或者诅咒之地要你做什么。”宫司叹了口气,“总之,年轻人,你还想活下着的话,就谨慎些吧。” “嗯。”樊仁默然点头,没再说什么。 宫司的腰背似乎更弯了几分,他接着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知道这一次的驱邪仪式能不能成功呢?” 樊仁沉默着,他用眼角余光扫视神社的正殿,那些戴着暗红色天狗面具的神职人员宛如一尊尊面容狰狞的神像,伫立一旁。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当初我就应该直接把雅子送到其他人家抚养才对。” 宫司的声音颤抖,而后变得低沉: “说什么命数,还不是找个安慰自己的理由借口。” “节哀。” 樊仁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说起这个,只能出声安慰。 他对叫做伊藤雅子的少女其实印象并不深,在有限时间的接触下,第一印象就是其过于单纯,没有被俗世给污染,像一朵在微风中都可能随时折断茎秆的小白花。 “不好了,宫司大人......” 正殿敞开的大门外,一个神职人员打扮的男人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男人大口喘着粗气,语气惊恐,他腰间挂着的铃铛也因为身体的抖动而响起清脆的叮叮声。 “别着急,慢点说,出什么事情了?”宫司神色凝重。 “我们在您的吩咐下去宝物殿取录像带和法器的时候,孝太......” 男人像是想到了恐怖的事情,他咽了咽口水: “孝太被宝物殿掉下来的房梁砸碎了头颅,当场死掉了......” “......” 又是意外? 樊仁皱起了眉,一系列的死亡就如同一场场的意外,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样嘛,那么录像带和法器你们拿来了吗?” 作为神社的最高领导,宫司居然说出了这种完全不顾及神职人员的话。 “没,没拿过来,我跑过来会为了询问您,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不详意外,我们需不需要暂停驱邪仪式.....” 男人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手上拿狐狸面具的老者,和以往和蔼的宫司完全不一样,就像换了一个人。 “.....” 宫司沉默了片刻,用拐杖敲了敲地面: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今晚的驱邪仪式必须正常举行,因为我得到了神谕。” 说到最后两个字,老人那异色的双眼瞥了瞥樊仁,意味深长。 “可是......” “没有可是,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今晚上必须完成驱邪仪式。” 这个拥有神社最高权利的老者将脸上的所有哀伤收敛,终于展露出了自己的威严,他的异色眸子里满是冷漠和决绝,像极了虽至暮年,却依旧能掌控所有的老狮子。 男人没再反驳,他点点头,再次跑出了正殿。 至于其他守在门口的神职人员听到宫主的话后,从有些骚乱的状态恢复到了平静。 但殿内的气氛也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你应该是个有经验的神选者,肯定明白完成仪式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可你却依然坚持,是诅咒之地背后的存在所要求的的嘛?”樊仁的声音压得很低。 宫司明显是听到了这句话,但他没有回答。 很快,装着录像带的黑色盒子以及一块锈迹斑斑的镜子被四个神职人员拿了过来。 镜子看起来很沉重,而铸造的材质也看不出来,上面布满了绿色的锈迹。 “好,把八尺琼勾玉放到殿内的正中央,你们继续跳神乐舞。” 八尺琼勾玉? 那是道具嘛? 樊仁盯着人头大的青色镜子。 “宫司,这是录像带。”先前来报告的男人说道。 宫司拿过黑色盒子,樊仁从盒子上感受到的恶寒比白天时候还要严重了许多。 再不实施驱邪仪式的话,或许附在录像带上的恶鬼就要彻底复苏,从里面爬出来。 拿着黑色盒子的老者戴上狐狸面具,安静地走到了殿中央,他把黑色盒子放置在八尺琼勾玉之上。 然后,又开始念诵着古老的歌谣,剩下的神职人员也开始跳起神乐。 嘈杂声中,宫司将拐杖扔在一旁,他盘坐在地上,一只手缓缓摸向装录像带的黑色盒子,准备打开盖子,而另一只手则轻抚着八尺琼勾玉。 一股危机感也在这个时候,猛然涌上樊仁的心头。 他想到宫司说过的选择,突然明白了意思,继而大声开口劝阻道: “等等......” 第一百二十六章 摆脱 在众人诵唱的阵阵歌谣声中,樊仁的的劝阻声极为不起眼。 可就是这么如此微不足道的等等两字,却真的叫停了仪式。 有那么一个瞬间,樊仁感觉到周遭的时空好像凝固住,包括空气的一切事物都停止了流动。 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下一刻,时间和空间再次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进行着驱邪仪式的宫司和神职人员都不再发出声音,他们静静地看着樊仁。 神职人员其中的一个正在用愤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樊仁。 这个人就是之前一直说是樊仁害死伊藤雅子的男人。 感受着身上带着各种情绪的眼神,樊仁准备开口继续说话。 结果,那个愤怒的男人终究是没有忍住,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在偌大的正殿内响起,他从排列好的人群中跑了出来,拳头直接往樊仁的脸部招呼。 两者之间本就有一段距离,再加上身体素质的提升,樊仁脚步往后一挪,很轻松地就躲开了男人的攻击。 见对方躲开了自己的拳头,男人像是恼羞成怒,他大叫着,开始打起了王八拳。 显然这个男人并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只是个普通人,不懂得发力技巧,完全就是在胡乱挥舞拳头,浪费着自己的体力。 樊仁又是几个躲闪,而后,他还是还手了,反手一个鞭腿甩在了男人的腹部上。 力量随着脚狠狠地撞击着男人的肚子,猛烈的撞击感使其只感觉体内如同翻江倒海。 男人遭受了这一脚后,双手抚着腹部,半跪在地面上,开始干呕起来。 “是他先攻击我的,我是迫不得已才还手。” 樊仁站在一旁,看向其他神职人员解释道。 “都是你,都是你,把这个该死的诅咒带到神社中,害死了雅子和孝太。” 面具在大幅度的动作中逐渐滑落,露出了男人瞋目裂眦的模样,他很愤怒。 “现在我们神社好心好意地帮你解决诅咒的问题,你居然还打断我们,仪式被人中断是会有非常恐怖的事情会发生的。” “你这个该死的蠢货。” 樊仁没有马上回答,他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完全丧失了理智的男人。 对方只是过去时间长河中的一个可能早就死掉的人物,却如此鲜活。 “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反驳的。”樊仁身体微微放松,“总之,那卷录像带的主人是我,我不想驱邪那就不驱了。” “你这个混蛋到底再说什么,我们已经惹怒了附着在录像带上的邪祟鬼物,如果不驱邪的话,整个神社的人都要陪你一起陪葬。”男人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 听到樊仁说的话,另外的神职人员神色也开始变得不善起来,他们透过面具的眸子里满是怒火。 唯独盘坐在正殿内中央的宫司那双异色的瞳孔泛起几分解脱和哀伤。 “请把录像带还给我。” 樊仁伸出手: “我是录像带的主人,你们作为神职人员应该不会攻击我吧?” “呵呵,小子,你想太多了,现在是晚上,神社里只有我们这些内部工作人员,如果你真的想阻止仪式的进行,那就去死吧。” 另一个带着暗红色天狗面具的男人从人群里站了出来,从身形和声音判断,对方就是先前那个回来报告的男人。 这个男人面具下的眼睛里满是怨毒,正一步步地走向樊仁。 而其他人也在其的带领下,开始涌了过去。 看着情绪被煽动起来的众人,樊仁往后退,同时把视线落在了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和移动的老宫司。 从对方的表现来看,他已经推测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果然,不能顺应着时间线去走,而是要自己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他一开始的选择过于谨慎,反而是错误的。 回想着老宫司莫名说的那两句关于伊藤雅子的话,樊仁的眸子逐渐变冷。 从进入到这个错乱的时间线开始,陷阱早就被布置下。 鬼物恐怕是被诅咒之地规则限制住,有着杀人数量限制,只能用诅咒之地的一些规则吸引他们聚集过来,然后展开杀戮。 至于花江夏树发出的消息肯定是鬼物假扮发出来的,也就是说,花江夏树以及其母亲很有可能早遭到了毒手。 很好,尽管是涉及到更高阶的诅咒之地任务,前期一样对鬼物有着某种规则限制,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那么,接下来,该轮到他了。 樊仁注视着老宫司那张在灯火中边缘发射着弧光的妖异面具,他明白如果不是对方给出了提示,自己一定会死在这个鬼地方。 按照时间线发展,想来自己扮演的花江友人是在今晚的驱邪仪式中死去了,而扮演着对方的自己也会随之死去,在现实中消失。 那个放置着被诅咒录像带的黑色盒子应该就是开始和结束梦境的钥匙,否则不可能在刚出现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手上会多出来一个盒子。 黑色盒子散发出来的邪恶气息怕是故意的,让神选者无法察觉,甚至害怕远离。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拿着黑色盒子从进来的鸟居出去,应该就能回到现实中去。 一群穿着古朴服饰,脸戴天狗面具的男人愈发靠近了,他们看上去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眸子里满是择人而噬的邪恶。 “停下来吧。” 一声老者的叹气和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老宫司在这个时候竟然说话了,他的声音饱含沧桑。 在其的叫住下,神职人员们都停下了脚步。 樊仁原本打算要唤出永恒之枪的念头也一下子消散掉了。 毕竟面前的这群人大多数早就已经在过去死掉,他对杀这些人毫无心理负担,更不用说这些人还想要杀死自己。 “既然原主人已经决定停止驱邪仪式,我们就必须停止,东西不是我们的。” 老宫司捧着黑色盒子,颤颤巍巍地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客人,请拿回吧。” “可是......” 为首的男人出言想要阻止。 老宫司用冷漠的眼神看向了他。 “没有可是,健吾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神社依旧是我这个老头子在当家做主,而不是你。” 被叫做健吾的男人低下了头。 樊仁迎着众人复杂的目光,毫不畏惧地走到老宫司面前,接过装着被诅咒录像带的的黑色盒子。 “谢谢。” “请,好好活下去吧。”老宫司声音变得低哑,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 “......”樊仁顿了顿,然后点头,没有说话。 他拿着散发出阴冷气息的盒子,扫了眼蠢蠢欲动的神职人员,接着转身走出神社正殿门口。 角落里,一根蜡烛忽而被风吹动,跌下供奉台。 火焰开始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情况点燃周围布帘,开始一点点地蔓延。 当樊仁走到入口的手水舍附近时,突然觉得手上的黑色盒子似乎没有这么阴冷了,也就在这一刻,他感觉到了身后一股热浪朝其袭来。 猛然回头,黑色的眸子里却倒映出神社在滔天的火焰里熊熊燃烧的场景。 古色古香的冷色调建筑物在火舌的舔舐下正慢慢消亡。 是录像带的诅咒,还是所谓的神明的惩罚? 樊仁愣站在原地,他只觉得通体生寒。 燃烧着的神社正殿竟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被墨浸染的夜色天幕也被这可怕的火势熏亮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神社如同折磨恶人的炼狱,能入眼看到的皆是红色的火焰,极致绚烂。 樊仁缓过神来,他不知道正殿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这样的灾祸发生,但也无法顾及太多,自己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想着,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往朱红色的鸟居跑去。 背后的火似乎越来越大了,像是要把这一片天地给燃烧殆尽。 看着视野中的鸟居越来越近,樊仁的悬着的心也开始逐渐放缓,他快速地跨过最后一层鸟居。 紧接着,眼前的景象被白色灼目的光取代。 他只得闭上眼睛。 “黑羊小哥,醒醒,该起床了。”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上去很熟悉。 樊仁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两个人的脸,一男一女。 男的笑眯眯的,女的面无表情。 是猫和秋川友香。 “我说了吧,他一定会活下来的。” 秋川友香朝樊仁点了点头。 “不愧是你,秋川友香小姐。” 猫脸上满是笑。 听着两人的对话,樊仁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嘛?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别说是黑色盒子了,就连灰尘都没有。 “你们......” “那不是梦,我们每个跨过鸟居最后一层的人都会经历的。”秋川友香一眼就看穿了樊仁的想法。 “......” 被人看穿想法果然是一件非常恶心的事情啊...... 樊仁对之前自己接触的人感同身受起来。 “原来如此。”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恢复到冷漠的样子。 “啊,我们三个人都活下来了诶,这说明我们是天命之人,一定可以顺利度过这一次诅咒之地任务的。”猫开始说起打气话来。 樊仁知道对方的精神状态有问题,性格古怪,没多说什么,只是漠然颔首。 “话说你们是通过那个类似于平行世界的时空陷阱的呢?” 猫拍了拍手,脸上的笑意不减。 秋川友香和樊仁都没有说话,他们彼此只是对视了一眼。 “啊,那就让我来开个头吧。” 猫接着说道: “我一个没注意,把神社里面的人全部杀掉了,然后就莫名其妙回到了这里。” “......” 樊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吐槽,这个看起来表面温和的男人居然是个十足的杀胚。 必须得远离这个家伙才行,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我只是阻止了驱邪仪式的进行,拿着装有录像带的黑色盒子跨过鸟居,就结束了这场平行世界之旅。” 说完,樊仁的目光看向秋川友香,他其实有点好奇这个略显神秘的女人是怎么结束神社之行的。 秋川友香眨了眨眼睛: “嗯,我也是,和你一样。” 这种敷衍的话,是个人就能看出来是在撒谎吧。 “怎么感觉和你们比起来,我像是个莽夫啊,伤脑筋,我也挺想做靠脑子取胜的玩家。” 猫挠着头。 呵呵,能做到青阶的不可能没脑子,睁眼说瞎话真是一套又一套的,樊仁在心中暗自腹诽。 他叹了口气,没再纠结这件事情,开始环视周围的环境。 天空依旧和来时的一样,灰白黯淡,没有变化。 而眼前的神社却和在另一个时空里完全不一样,只剩下了颓废荒凉,还有焦黑的残垣断壁。 灿烂过后徒留阴郁死寂,莫名地符合霓虹这个国家沉重的民族风格。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走之前,在另一个时空看到的那些居然是真的,那岂不是神社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人活下来。 难怪神社会衰败,没有香火,人和建筑都无了,有才奇怪。等等,可是那个被诅咒的录像带被封印了后,不是送回到了花江家里面嘛? 这其中的时间点好像断开了许多的细节。 不对劲,樊仁看着不远处的疮痍,默默思考着。 “西口爱去哪了?” 惊觉之间,他才发现少了个人。 “死了。”猫耸耸肩。 “什么?”樊仁看了看周围,没发现西口爱的尸体,于是他以为猫又在开玩笑。 “他说的没错,西口爱死了。”秋川友香也开口说道。 说着,这个气质冰冷的女人用手指点了点樊仁身后的鸟居。 樊仁顺着看了过去,一个娇小的女性躯体被鸟居朱红色的木柱压着,一动不动。 仔细一看,正是西口爱,只不过对方已经没了气息,最可怕的是,她的尸体朝向是趴着地面的,但头却是完全一百八十度地扭转过来,两个眼球突出,面目狰狞,秀气的脸庞被干涸的血迹沾染,宛如恶鬼。 西口爱如猫所言真的死了,且死相诡异恐怖..... “无论是神选者,还是原时空的人,都会踏入这个设置好的陷阱嘛.....”樊仁喃喃自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樊仁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西口爱,先前对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和大部分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一样,有着自己无法和外人说道的心事小秘密。 可转眼间,跨过了这神社的鸟居之后,就莫名其妙地在这片早就被荒废的大地上,丧失了那如花般的生命。 尽管见惯了死亡,但他心底还是莫名泛起了一丝哀怜。 物伤其类,秋鸣也悲。这丝哀怜更像是看到同种族死亡,由同理心而产生的情绪。 如果放做以前,樊仁绝对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然而,在卷入一系列的事情后,他开始变得像人,而不是那个用理智的思维看待一切的机器。 自己似乎真的在一点一点地发生改变。 樊仁收回了视线,他转头看向猫和秋川友香,皱着眉说道: “你们有谁是第一时间看到她怎么死的嘛?” “我是第一个醒转过来的。” 秋川友香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西口爱的死亡产生过多的情绪波动,就如同以前的樊仁。 “我醒过来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西口爱被鸟居柱子砸死的死状。” “也就是说,没人知道西口爱是怎么死的?”樊仁眯了眯眼。 “西口爱是怎么死的重要吗?”猫有些好奇,“看起来,她应该就是意外被鸟居的柱子砸死的,要知道这片神社荒废许久,鸟居腐朽不牢固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重要也不重要。” 樊仁走向西口爱尸体所在的区域,毫不避讳地开始检查起来,他的职业是法医,死人是最常接触的,甚至可以说和死人相处的时间要比活人要久的多,畏惧是几乎不可能的。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猫脸上迷惑的表情更重了些。 “意外,是意外。”秋川友香忽而开口,眸子里面若有所思。 “意外?” 猫脑子转的很快,他很快明白了秋川友香的意思,而后嘴角上扬: “这么说来,确实挺奇怪的。从石田明美的失足死亡,再到西口爱被破败的鸟居柱子砸死,似乎都像是意外。 难道说不录像带诅咒的人会死在各种意外之中,这不就是死神来了嘛?”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 “不对啊,在另外一个时空里面,那些同样接触到录像带的神职人员明明都不是意外死亡。” “因为你做出了选择,把他们都杀了,他杀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一种意外死亡。” 秋川友香盯着樊仁下蹲检查西口爱尸体的背影,幽幽地说道。 “啊,听起来怎么像是我误打误撞破掉了规则,这不会是傻人有傻福吧?”猫满脸乐呵呵。 瞥了一眼身旁古怪的男人,秋川友香没有说话,她可不会相信这种话,自己在隐藏着某些秘密,对方又何尝不是。 “我果然是天命之人。” 猫继续说着犯二到羞耻度爆表的话。 “话说,秋川友香小姐,你是不是......” 听着猫欲言又止,秋川友香面无表情: “不是的,我对黑羊之所以如此关注,并不是出于人类之间的喜欢之情,请不要脑补太多奇怪的东西,这会让人很烦恼。” “......” 猫的眸子下意识睁大,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气质冰冷的女人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想要说的话,看来对方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单纯。 “这样嘛,那我就放心了。” “因为我很倾慕秋川友香小姐的直率和美丽......” “我还不想这么早死,请离我远点。” 猫被怼得哑口无言,他讪讪地说:“我的狂风暴雨只针对敌人,当然,秋川友香小姐你如果也想感受的话,我可以换种方式。” “在这个诅咒之地任务中,说不定我们之后就会变成敌人。”秋川友香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猫的变相开车。 “秋川友香小姐,你这样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真是让人着迷啊。” “或许你可以在别人面前表演这些戏码,达到欺骗的目的,但在我这里,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秋川友香目不转睛地看着樊仁那边的方向,从始至终,脸上永远是面瘫状态,如同逼真的洋娃娃。 “就不能给个台阶下嘛,让我立个口花花人设什么的。” 猫摊手: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对黑羊小哥如此关注和感兴趣嘛?” “无可奉告。”秋川友香语气平淡。 “别这样,如果不说,那我就只能自己脑补猜想了。”猫无奈地说,“仔细看看,你和黑羊小哥的眉眼有些相似,再加上如出一辙的冷漠,你们两个......” “该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吧?听起来像是个很感人的戏码。” 秋川友香的表情也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些许变化,她转头看向猫,狭长的眸子里尽是冷冽: “你偷听了我和黑羊的对话。” “那怎么能算偷听呢?”猫笑了笑,“你们都说得那么大声,我只是耳朵灵敏点而已。” “.....”秋川友香陷入了沉默,她一句话也没再说,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不会真的说对了吧?”猫扮作惊讶的模样。 “开玩笑的了,不过我对你口中的父亲很感兴趣哦。” “随你怎么想,对我的父亲感兴趣,你会死掉的。” 秋川友香缓缓吐出了这句话。 “果真嘛?” 猫眉眼弯弯的。 “我已经检查完了,鸟居没有人动过手脚的痕迹,西口爱的确是意外死亡。” 樊仁走了过来,他打量着气氛紧张的两人。 “是嘛,又是意外啊,我有些期待接下来我们几人会是怎么样的死法了呢。”猫把目光放到了走来的樊仁身上。 樊仁察觉到了两人刚才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但他没有挑明,只是继续说道: “你们也感觉到了吧,这很像现实中的一部系列电影。而我们就是电影里的角色,随时可能因为各种突如其来的意外死亡。” “嗯,关键恐点怕就在那卷录像带里面,那卷录带有可能类似于死神的剧本之类的东西,记录着我们的死法。我们找到那卷录像带观看,找到死亡的方式,然后避免,逃出生天,大概就有几率能结束任务。” 听到猫的分析,樊仁点点头:“这个推断我也想过,的确有可能,但一切都得我们找到不见的录像带才能有机会确定。” “聊天群组里,花江夏树还发出过消息嘛?” “没有的,在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后,花江夏树就处在完全失联的状态。”秋川友香摇了摇头。 樊仁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手机,上面还挂着一堆小人偶挂件。 “诶,黑羊小哥,你看起来那么正经,手机居然会有这些女孩子家家的东西,不简单嘛。”猫挑着眉。 “这是西口爱的手机。” 秋川友香接过话茬:“他知道的,纯粹是为了口嗨你而已。” “.....” 樊仁当然知道猫只是为了调侃,自己也是在装傻充愣而已。 他没管太多,点亮手机屏幕: “花江夏树和西口爱的私聊界面也没有新消息了,我感觉可以用这个手机打电话试试联系花江夏树。毕竟我们的手机除了神选者之间可以通话,和其他人是打不了的。” “西口爱的手机应该有锁屏密码才对,你是怎么做到解开密码的?”猫好奇地问道。 “之前在地铁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偷偷看到并且记下了西口爱的开机密码。” “......原来如此,我觉得可以试一试,但我认为应该是打不通的。” “试试再说吧。”樊仁点开最近的通话记录,直接找到了花江夏树的号码。 西口爱给对方的备注是好き,即是喜欢的意思。果然,西口爱在偷偷暗恋着花江夏树。 手指轻触电话号码,悠扬的铃声也随即响起。 在另外两人的视线中,樊仁打开了扬声模式,而后把手机附在耳边。 铃声响了十来秒钟后,居然被接通了。 电话的另一头是死一般的寂静,又是十来秒钟,在扩音模式的放大下,三个人都清晰地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道是不是手机被摔坏的缘故,那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呼吸声失真,极为压抑沉闷。 “喂,是夏树嘛?”樊仁问了一句。 呼吸声变成了沙沙的奇怪声音,明明电话已经打通,却没人回答樊仁的问题。 紧接着,又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嘎嘎怪声响起。 “快,把电话挂了。”秋川友香抢过樊仁手上的手机,快速地把电话挂断。 她的脸色煞白,非常难看。 “你怎么了?”樊仁完全搞明白不秋川友香忽然间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我听到了......” 秋川友香缓了口气,把手机交还给樊仁: “总之,不要再打那个号码了。这个手机也是一个陷阱。” 她的表情很认真。 “好吧。” 樊仁把手机收回口袋中,他看向猫: “我们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神社,就进去看看吧,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你是指八尺琼勾玉嘛?”秋川友香 说。 “八尺琼勾玉,那不是日本神话里面的神器嘛?你们在谈论什么动画?”猫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看着猫这样的表现,樊仁明白对方应该是在驱邪仪式还没有开始之前,就把神社里所有的人都杀完了。 真是可怕的家伙啊...... “一件道具,十年前神社驱邪仪式用到的道具,这件道具镇压了录像带上的鬼物十年。” 秋川友香在一旁解释。 “看来我太果断地杀人,反而错过了很多好戏,可惜。”猫砸吧着嘴。 “走吧,去看看,八尺琼勾玉说不定还遗留在神社正殿内。”樊仁径直往已经变成废墟的神社走去。 “你不会是想看看八尺琼勾玉还有没有作用吧?”猫跟了上去。 “嗯,那有可能是其中的一条生路,既然能镇压鬼物十年,再镇压七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有道理。” 秋川友香走在了最后面,她的脸色恢复了些,但眼底却闪过一丝难掩的恐惧。 很快,三人来到了正殿的废墟中,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些许的灰烬。 “好像什么都没有。”猫失望地说道。 樊仁沉吟片刻: “看来十年前的火灾里,神社有人侥幸活了下来,还把装着录像带的黑色盒子和八尺琼勾玉带走了。” “从刚才和花江夏树的通话情况来看,对方极有可能已经被鬼物杀掉,然后被冒充身份,诱导我们来到神社陷阱中。” “线索断了啊,现在所有的猜想都是在有录像带的前提下推断出来的,没有录像带,我们就无法找出正确的生路。” 猫神色苦恼,他接着拿出手机: “还是问问在花江夏树家的那一组怎么样了,看看有没有找到录像带。” “无论如何,我们先回去吧,再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樊仁看了看面前满是火燎过痕迹的废墟,转身往来的时路走去。 落到最后头的秋川友香失魂落魄的,她没有给出任何意见,只是默默地随两人穿过朱红色的鸟居。 “他们那边也没有找到录像带,现在已经撤离花江夏树的家,我和他们约好了在原来的咖啡厅见面。” 猫走在鸟居中布满绿色苔藓的阶梯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录像带会被带去了哪里?” 樊仁眉头紧皱:“其实还是有线索的,可以从两个方面调查。” “一,花江夏树和其母亲的去向踪迹。二,当初神社活下来的人是谁,现在的住处。” “你是想说花江夏树带着录像带去找了神社幸存者,试图借助八尺琼勾玉重新镇压附着在录像带上的鬼物,只不过途中被鬼物袭击了?” “没错,只不过这些都需要时间来调查,别忘了,我们可以用积分兑换货币。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不用说人。” 樊仁用手摩挲着下巴: “我们可以用钱来探索情报和寻找私家侦探来节省时间。” “可以,就这么办吧。”猫颔首。 秋川友香这时候也完全缓过神: “其实花江夏树没有死,死的是他的母亲。”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在朱红色鸟居构筑而成的参道中,走着的樊仁停下了脚步,他转头看向落在最后面的秋川友香: “你确定?而且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猫显然也对秋川友香知道花江夏树没有死的原因起了兴趣,他的目光也同一时间落到了没有太多表情的女人身上。 “我,我听到了......” “你是指刚才黑羊小哥在用西口爱手机给花江夏树打电话的时候,你听到了只有花江夏树母亲死掉的消息?”猫少见地皱起了眉,他完全无法理解秋川友香这个冷若冰霜的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鬼话。 “是的。”秋川友香点点头。 “我是靠近手机最近的人,我只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根本就没有组成人类语调发出来的单词音节。” 樊仁盯着秋川友香,试图从对方那张没有过多情绪流露的脸看出破绽: “你是用了某种特殊的道具嘛?” 秋川友香没有正面回答,她垂下眼帘: “我确实听到了逝去亡者的低语声,是那个低语声告诉我的,你应该也能听到才对啊。” 猫这时候插了进来: “除了那些杂音之外,我和黑羊小哥都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亡者的低语声,秋川友香小姐,我怎么感觉是你的脑子出现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摆明了根本不相信秋川友香的话。 我也应该听到? 樊仁愣了愣,他想到了对方曾经说过的同类一事。 脑中思绪流转,大概明白了秋川友香的意思,其是从电话另一头的古怪声音里面听到的,而那就是她独特的能力,类似自己的通灵体质。 可是,他压根就没有理解当时电话里面的那些杂音意思,难道是因为进化的程度不同导致的? 他看着秋川友香的眼神愈发疑惑,樊仁很想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些可能关于自己的情报,但在碍于猫站在一旁,只得作罢。 “我的脑子没有问题,我真的听到亡者的低语声,只不过是借助了身上的某样道具。”秋川友香冷着脸解释补充了一句。 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的出来,她只是在顺着樊仁给的台阶下,真正的原因被隐瞒了。 “好吧,道具这种东西是用来防身的,多过问也不礼貌。” 猫耸耸肩: “那可以请秋川友香小姐你把听到的完整意思说一遍嘛?” 这个看起来温和的男人说变脸就变脸,先前还有说有笑的,现在表情却冷酷到了极点。 “可以的。”秋川友香抬眼,她眼角今天画着淡淡的绯红,此刻如同锐利的刀锋,展现出这个女人独有的气质。 “在黑羊打电话过去之后,我就听到了来自花江夏树母亲的说话声,她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喃喃自语说着,请务必要保护好她的儿子花江夏树,不能让录像带里面的恶鬼复苏过来。” 秋川友香用纤细的手指,将额前被山风吹乱的发丝整理好: “后面,花江夏树的母亲声音逐渐变得癫狂,她似乎想要透过电话来到我们这边。” “......” 樊仁和猫对视一眼,秋川友香说的话实在是太过于诡异,而且他们没有感受到这些东西,对方真的不是在信口胡诌嘛? “除了这些,就没有具体透露其他的什么嘛,比如她儿子花江夏树的下落?”猫追问。 “我回忆一下。” 此刻的秋川友香像极了帮人通灵的神婆,她歪着脑袋: “我记得她提及过八尺琼勾玉这几个字。” “看来花江夏树的踪迹,是和十年前神社幸存下来的人脱不掉关系了。”樊仁摩挲着下巴,他不明白秋川友香是不是在装神弄鬼,但这个推断肯定不会有太大的差错。 “好吧,回去之后,我们就这个方向着手调查吧。”猫有些无奈。 三人继续在鸟居中前行,期间没有再发生其他的意外,他们很顺利地走出了郊外的山路,而后到达地铁站点,开始搭乘地铁赶往和另外三人约定的广场咖啡厅。 许久,已至傍晚,樊仁他们三个才到达了广场的咖啡厅。 其他三人早就等候多时。 “进去喝点咖啡再分享今天得来的情报消息吧。”和其他人紧张的神色不同,猫打着哈欠,一副放松的模样。 “行了,我请客,别愣着了,一帮小气鬼。” 听着猫的话,几人都无语,他们根本就不是在担心钱财的问题,但之前猫表现出来的印象过于可怕,只能同意对方的话,先进了咖啡厅。 咖啡厅内部空间还算大,不过这个时间段的客人不算多,只有三三两两的。 六个人找到了一张大号长桌子坐了下来。 “你们要喝点什么?”猫抓起桌子上的菜单。 “居然还有吃的,我们干脆在这里解决晚饭算了,你们觉得呢?” “随便。”樊仁接着补充了一句:“咖啡我要意式浓缩吧。” “啧,重口味的家伙。”猫吐槽,“你们呢? 秋川友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意式加一。” “......” 猫看向其他三人: “你们三个都喝和我一样,喝拿铁好了,那最是适合正常人的口味。 至于饭嘛,吃黑椒意大利面吧,麻烦死了。” 晚饭的种类,他没有询问任何人的意见,自顾自地就这么决定好了。 “我想吃米饭,能不能......”彩毛忍不住提出异议。 “不能。”猫果断拒绝了彩毛的意见,他叫来了服务员,把要点的东西告诉了对方。 “.....独裁者.....” 樊仁听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彩毛低声吐槽。 “吃喝都点完了,该说说发现了吧。” 猫放下手中的纸质菜单,扫视其他人。 “你们驻留在花江夏树家里的那组,确定把整个房子都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嘛?” 年长的大爷开口说道: “是的,我们包括三楼都搜过了,录像带又不算小物件,遗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你们报警了吗?”樊仁忽然问道。 “没有的,我们也不想惹上麻烦。” 小鸟两只手放在桌子上,她继续说道: “我们在搜索的过程中都把痕迹和指纹清理掉了,离开的时候,周遭的邻居也没有看到我们,所以不用担心。” “不错嘛,挺谨慎的。” 猫笑了笑: “那有没有在花江夏树房间里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是有用的线索。” “应该没有吧。”彩毛的表现欲似乎起来了,他接过话茬。 “我要的可不是应该,而是肯定的答复。你们要明白一件事情,我们所在的地界是危险重重的诅咒之地,遗漏的某些细节很有可能关系到生死。 当然,如果想死我不拦着,但请别害人。” 猫的言辞犀利。 “有的,我在花江夏树的笔记本里,发现了一个人名,那个人名他在纸上写了至少几十遍。”小鸟拿出手机,点亮手机屏幕。 “我还拍了照片。” 几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部落到了小小的显示屏上。 凌乱的字迹歪歪扭扭地排列在纸上,那是个标准的四字人名:“伊藤博文。” “这个名字你们听说过吗?”猫不解地看着手机上的照片。 伊藤博文...... 樊仁在心中不断咀嚼着这四个字,他想到那个穿着红白相间巫女服的少女伊藤雅子。 等等,对方是被神社的老宫司捡来收养的,名字姓氏肯定是随着后者。 也就是说,伊藤博文这个名字很有可能是神社老宫司的名字。 很难想象,那位白发苍苍,腰背佝偻的老人居然在可怕的火灾中存活了下来。 尽管伊藤雅子并没有提及老宫司的名字,但樊仁很肯定自己的猜测。 想着,他抬眼看向同样经历了扭曲的平行时空猫和秋川友香。 猫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而秋川友香则什么表情都没有,她那双黑色的美眸如同深埋地底的古井,让人解读不出任何东西。 猫是直接把所有人都杀了,不知道伊藤雅子这个名字,倒也能理解。 可是秋川友香呢? 对方究竟是如何结束了那可怕的选择? 樊仁不相信秋川友香说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方法,他的直觉告诉其,对方用了别的方法,只是隐瞒了起来。 秋川友香像是感受到了樊仁注视,她的目光和后者交汇在了一起。 在短暂的视线交流后,樊仁明白秋川友香也不知道这是神社宫司的名字。 两个奇怪的家伙。 他用手揉了揉眉心: “这个名字我大概知道是谁的,应该是属于神社宫司的。” “神社宫司?”小鸟疑惑地重复了这个名词。 “你怎么知道?” 猫饶有兴趣地问。 “还记得那段时空里一开始遇到的那名接待巫女嘛?她的名字就叫做伊藤雅子,而其就是被神社宫司收养的女儿。” “我去,我们是经历生死考验,你小子倒好,是去泡妞的,连名字都问到了,你们该不会还深入交流了吧?” 猫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眉飞色舞的,表情油腻。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彩毛满脸不解。 “你没有发现和我们一起去神社的西口爱没有回来嘛?”樊仁没有理会猫的胡说八道。 “发现了,她大概率应该死了吧。”彩毛咽了咽唾沫。 “没错,她死了,引我们去神社的花江夏树是鬼物假扮的,神社就是个可怕的陷阱。” 樊仁叹了口气: “就连我们三个都差点死在了那里,神社早就在十年前因为举办驱邪仪式,镇压录像带里面的鬼物,而被莫名火灾烧毁,我所说的神社宫司伊藤博文就是从那场火灾中幸存下来的人。 他手上或许有解决附着在录像带鬼物的道具。” “听你的意思,花江夏树是拿录像带去找伊藤博文了,只不过中途出现了什么意外,导致被鬼物假扮取代身份,继而诱骗我们。”小鸟做思考状。 “对的,现在无法肯定花江夏树和伊藤博文是不是呆在一起。不,不对,依照诅咒之地的尿性,花江夏树肯定没有找到伊藤博文,要不然任务的难度会下降许多。” 此时,服务员将咖啡和意面端了过来,樊仁只得放低了音量,接着闭上了嘴巴。 浓烈醇厚的咖啡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待服务员离开,樊仁拿起面前的意式浓缩轻抿了一口: “花江夏树,录像带,伊藤博文,道具,这些都对我们很重要。 道具只是有几率能够解决录像带上附着的鬼物,在诅咒之地,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万一道具没有作用,我们就需要从花江夏树和伊藤博文这两个当事人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情报消息。 毕竟他们一个是拍摄录像带花江友人的儿子,一个是帮花江友人举行驱邪仪式的主持者,他们知道的东西一定很多,或许有决定生路的线索。” “霓虹国虽然是弹丸之地,但对于我们这些外乡人来说,已经足够大了,根本就没有线索调查这两人的踪迹啊。”沉默的大爷再次说话。 “你说得对,我们终归是外乡人,不熟悉这边的情况,但我们可以找本地人来办事。” 猫把杯子中的的咖啡一饮而尽,他斜靠在背后的座位上: “用钱来找点当地的私家侦探就好了,他们这些人就和在地下水道觅食的小老鼠一样,嗅觉敏锐。只要钱管够,就是挖地三尺都能给你找出来。” “你身上的钱够吗?”秋川友香口中吃着没有全熟的意面,皱了皱眉,正宗的意面本就是为了追求所谓的口感,会故意去不煮透。 “当然,小钱而已,我替代的原主人可是私自存了一大笔钱。”猫乐呵呵的。 樊仁拿出西口爱的手机:“我翻过相册了,里面有西口爱偷拍花江夏树的照片,到时候拿这个去给私家侦探吧。” “可以,好了,事情就先这样吧,我们还有六天时间,鬼物今天的杀人限制大概率已经封顶,不要担心,该吃吃该喝喝。” 听着猫说的话,彩毛忧心忡忡: “我们今晚还是要回原主人的家嘛?” “废话,肯定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你也不想被诅咒之地给抹杀掉吧?” 猫表现地毫不在意,他拿起叉子卷起意面放入口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在咖啡厅商讨了明天准备要做的事情之后,第一天活下来的六个人吃完了晚饭,便准备各自回替代的原主人的家里。 夜逐渐深了,但此刻的霓虹奈何县街道上,仍久有许多来来往往的年轻人,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放纵的欲望和快乐,空气中甚至可以感受到浓郁的荷尔蒙伴随着酒气在飘动。 “我说,你跟着我干什么?”樊仁站在街边,借助路灯看向身旁秋川友香。 在淡黄色的路灯光晕下,这时的气氛有些莫名暧昧,只不过樊仁和秋川友香同样没有表情的脸,将这种气氛直接打破。 路过的行人纷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两个可以称得上郎才女貌的男女。 他们嘴巴里嘟囔着,像是八卦心犯了,不断讨论着站在街边的两人。 因为诅咒之地的缘故,樊仁听得懂路人低低的说话声。 无非在说他和秋川友香是情侣关系,两人之间发生了矛盾。 大概率是他渣男,见异思迁,想甩了秋川友香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友,而作为女友的秋川友香则是在苦苦哀求不要分手。 听上去真是狗血到了极点。 有时候,樊仁是真的不得不佩服人类的八卦心和想象力,明明他和秋川友香根本就没有任何特殊关系,充其量只是刚刚认识,却在他人口中被编造成为了情侣。 “街边打车,你不也是在打车吗?”秋川友香看着指指点点的行人,脸上还是毫无表情的样子。 “.....” 樊仁哑口无言,怎么有一种是他在自作多情的感觉。 两人一下子很快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见鬼,是太晚的缘故嘛,为什么还没有的士,樊仁看向路灯下道路的目光有些焦急起来。 他很不擅长应对这些事情,只觉得自己尴尬到脚趾能在地面,抠出三室一厅。 “你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嘛?你心里面应该很好奇我之前说的那些才对。”秋川友香挽了挽额前的发丝,她的视线落到樊仁身上,带着某种审视。 “我问了,你会说嘛?” “.....应该不会......” “那不就行了。”樊仁感到莫名的烦躁。 这种无法控制情绪的状况,最近发生地越来越频繁了。 “也不是全部不能说,有些可以。” “好,那你今天说的那些听到亡者低语声的事情是真是假?” “真的,你应该也听到才对。” 秋川友香微微颔首。 “可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樊仁和身旁的冷面女人对视,他产生了一种照镜子的感觉,只不过镜子里的那个,更像是以前的自己。 “大概,是因为你还没有苏醒过来吧。”秋川友香语气有些许的不确定。 “苏醒,那是什么意思?某种指代词语?” 樊仁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我现在可是醒着的,否则不可能和你说话。” “我说的是你也不是你。”秋川友香的回答莫名其妙。 她用意味深长又有点可怜的眼神看着樊仁。 “......” 在今天的接触下来,对方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樊仁也稍微摸了摸底。 秋川友香这个女人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至少脑子绝对是够用的,只不过说话过于直接,没有太多的绕绕弯弯,和人打交道不懂得给台阶, 所以评价对方是一张白纸倒也没错,秋川友香很像是那种古时候被眷养在闺房里的小姐,没和人有过多的交流。 “行吧,我不是我。”樊仁最后妥协,然后将视线放在了面前的马路上。 “如果有一天,我说的事情成真了,你会怎么办?” 听着这个拗口的问题,樊仁皱了皱眉: “在这种地方,讨论这样哲学深奥的事情,真的很奇怪。” “所以你的答案?” 樊仁忽然被秋川友香眼里的那种怜悯给刺痛了,这种眼神他很熟悉。 小时候在交到第一个朋友的时候,就曾经把通灵体质的事情告诉对方,结果对方没有害怕,而是用和秋川友香一模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你们到底在怜悯什么啊? 明明我比你们都聪明。 樊仁恼怒地抓住秋川友香柔软却没有什么温度的手: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需要这样的可怜。” “至于你要的答案,如果我不是我,那我会把另外一个我毫不留情地杀掉,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我。” “好。” 秋川友香脸上居然绽起了笑,尽管看上去苍白,却有一种别样无力的美感。 “加油。” 听到这声加油,樊仁怔了怔,缓缓松开对方的手,他垂下眼帘: “抱歉,我失态了。” “没关系,希望我能活到看着你实现自己说过的话。”秋川友香收敛笑容,还是那般谜语人的说辞。 “车来了,先走一步。”樊仁向远处马路驶来的车辆挥了挥手。 的士开了过来,而后停下。 樊仁径直把车门打开,钻了进去,就在他准备把车门关上时,一只手抓住了车门。 “怎么了?” 秋川友香歪着头,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一起吧,我身上没有回去的钱了。” “我记得我们应该不顺路才对。” “哎呀,小哥,就算情侣之间吵架,也别这样啊。大晚上的,你让一个弱女子自己打车,真的大丈夫嘛?” 司机大叔操着有口音的霓虹语: “过来人经验,互相理解一下,把彼此矛盾说开就好,要不然到时候追悔莫及哦。” 说着,他还点起了一根烟,脸上写着我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几个大字。 喂喂喂,这样自说自话真的好吗? 樊仁面皮抽搐,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司机大叔的胡言乱语。 “如果真的不行的话,就算了吧。”秋川友香再次开口。 他要收回白纸评价,樊仁如是想道。 “小姑娘,你这是遇人不淑啊,还是赶快分手吧。我是司机,我做主,快上车。大半夜,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在外面闲逛会出事的。” “谢谢大叔。”秋川友香眨了眨眼。 “等等,我还没说话,怎么就......我又没拒绝......” 樊仁吞吞吐吐地说。 “行吧,我错怪你了,上车,小姑娘。” 秋川友香答应了一声,而后钻入后车座。 司机大叔随即把烟掐灭,开始启动汽车: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动不动就闹别扭,把感情当儿戏,这样是不行的。我们老一辈,认定了谁谈恋爱,就不会轻易说分手。” 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听着司机大叔的教导,樊仁忽然感觉头疼,他交代完地址后,用手捂住了双眼,假寐了过去,而坐在一旁的秋川友香则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 一路上,司机都没有停下嘴巴,像是老爹附体,孜孜不倦地给后车座上的两人灌输着人生大道理。 终于,车子在刹车声中停止。 樊仁这才如释重负,他快速地打开车门,看了看面前的老久公寓楼: “谢谢,我到了,车费多少?” 秋川友香也跟着走了下来,站在一边。 “你怎么下车了?” “你忘记了嘛,我也住在这里。” “什么?” 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大叔摇下车窗,他报了个数,接着说道: “你是人男朋友,住你家不是很正常的嘛?好事多磨,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樊仁无奈,只得掏出原主人的钱包,把车费递给司机: “大叔,你还对古诗有研究啊?” “那当然,我年轻的时候可是.....” 没等司机大叔说完,樊仁转头离开。 “切,臭小子。”司机重新发动汽车。 “你究竟要干什么?”樊仁走了几步,而后站在原地,他的眉头紧皱。 “你不怕被诅咒之地抹杀掉吗?” 面对着樊仁的质问,秋川友香脸色不改: “我忘记了原主人的住址。” “......” “别担心,我替代的人是独自居住的,没有和家里人有来往,邻居也不认识,我是不可能会被熟人给识破的。” 她语气平淡地补充了几句。 “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嘛......” “没关系的,我睡客厅。” 樊仁无言,招了招手,带着秋川友香往破旧的楼房里走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有好几层都是坏的,他们只能借助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慢慢攀爬楼梯。 几分钟后,樊仁用口袋里早就带着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你也看到了,客厅没有沙发,根本睡不了人。” “那我不睡了。” 秋川友香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 “行吧。” 随着咿呀一声,房子的大门被关上。 进入到房子后,秋川友香没有丝毫拘谨,她直接推开了樊仁的卧室房间门。 “里面空间挺大的,其实我们可以分别睡在不同的角落里面。” “随便你,反正我今晚不睡了。”樊仁没有再管这个过于开放的女人,独自先行,走进了卧室里面,然后把电视机打开。 电视机还是关闭时的新闻频道,里面似乎正在重复播放着一条紧急的新闻消息: “据报道,今日,中午本国前任首相安贝尽叁,在街道上演讲时,被退役自卫队士兵用自制手枪击中胸部,生命垂危,遂送进医院急诊室抢救。 下午时分,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享年六十七岁,现正式宣告死讯,以悼亡人。” “这个人莫非你认识?”樊仁见秋川友香盯着电视机里的新闻,只好随便找了个话题缓解尴尬气氛。 “我是在霓虹国出生的,当时,正好是这个男人执政做首相。” “你是霓虹人?感觉你的国语挺流利的。” “严格来讲,我身上确实有霓虹人的血脉,但那并不重要。” 秋川友香跪坐在了榻榻米上: “我对霓虹这个国家没有任何归属感,在我眼里,这个国家早就已经腐朽没落,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 “与其说国家,还不如说是圈养人的大笼子吧。” 樊仁看着电视机新闻频道不断循环播放的消息。 “嗯。” 秋川友香表现得毫不在意,她似乎真的如自己所言,对霓虹国没有任何归属感。 “这些政客早就变成别国的走狗,死亡是对他们最大的怜悯。” “或许吧。”樊仁搭着话,拿起遥控器转到了动漫频道。 动漫频道仍然在播放着死神小学生的电视剧版,这一集樊仁看过,他一眼就看到了显示屏上的凶手。 “如果困了,就去睡吧。” “没困。” 秋川友香好奇地看着电视剧里的动漫。 “你没看过吗?” “没有,这不是应该学习的知识,父亲不会允许我看这些的。” “你的父亲究竟什么人?我真的很好奇。” 樊仁拿起还装有一点水的花洒,把里面的水倒进窗边枯黄的植物中。 干涸的泥土,瞬间便将倾倒而下的水分吸收得一干二净。 “他可能是任何人,你甚至可能见过他。” 秋川友香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的视线如同吸铁石,被死神小学生给牢牢吸引住了。 “任何人?我见过?”樊仁仔细咀嚼着得来的答案,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就不能说清楚一点嘛?” 他小声抱怨了起来,心中的疑惑已经够多了。 “父亲教我这么说的,你的脑子应该能想明白。” “哦。” “那个戴眼镜的秃顶老男人画家是凶手,受害者是他的情妇,动机是因为情妇在帮忙作画的时候留下了自己独有的标记,而作案的手法是使用鱼线.....” 秋川友香兀然瞪大美眸,她没想到身旁这个看起来还算有操守的男人,竟做起了丧尽天良的剧透: “你......” “提前知道剧情不好吗?正好节省时间,你的脑子应该能想明白。”樊仁把手中的花洒放下,嘴角微微勾起。 “我......谢谢.....你.....” 秋川友香好像不懂得骂人的词汇,憋了半天,只是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但很明显,她生气了,眸子里满是不满。 “不用谢,我应该做的。” 樊仁没有在意女人的不满,他坐在另一边榻榻米上,靠着墙壁,抬头看向窗外早已黑了下来的天色。 两人没再交流,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动漫播放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章 一夜无眠,次日清晨。 樊仁睁着整晚都没有合上休息的眸子,满脸无语地看向还在老旧电视机前,两只手臂抱着膝盖蜷缩的秋川友香。 对方已经看了一晚上的死神小学生,可是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倦意,甚至还越看越起劲。 这家伙是机器人嘛? 樊仁打了个哈欠,绕是他都有些支撑不住。 倒不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自己睡觉,会影响到眼前这个女人。而是这里可是诅咒之地,是极为危险的地方,再加上秋川友香来历不明,他根本就不敢睡觉,只能硬挺着,顺便观察一下这个女人。 从目前看到的,较之前,秋川友香她表现出来的更像是个有些幼稚的少女。 看了眼蒙蒙亮的天空,樊仁又打了个哈欠: “话说,你不累嘛?” “不累啊。”秋川友香缩在两臂之间的脑袋探了出来,神采奕奕。 “一晚上你都没睡觉......” “我习惯了,如果有事的话,我还能三天三夜不睡觉。” 听着秋川友香语气里的平淡,樊仁站起身,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那你可真厉害。” “还好。” 也不知道秋川友香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她没有理会樊仁的话语里的阴阳,只是把自己的视线重新转移到了电视机上播放的死神小学生动漫上。 此刻,对方那双几乎没有情绪波动的眸子里有了些许生气。 “这几集都已经重复播放了好几次,你不觉得没意思嘛?” “还好,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看电视动漫。” “......” 樊仁站到了窗前,感受着吹进来的晨风,眺望起远处的楼房建筑物。 “你在开玩笑嘛?” “没有,我是认真的。” “那你以往活的可真累啊。” 秋川友香身体抖了抖: “其实挺充实的。” “听上去你在嘴硬。”樊仁抬起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人从一生下来就已经被赋予各种目标,而我是为了实现目标才舍弃掉一些东西的,我不觉得自己是在嘴硬。” 秋川友香少见地说出了一大段话。 “这个目标是你的父亲赋予你的?” 樊仁转身看向秋川友香的背影,黑色的眸子满是深邃: “你该不会从小到大都没有遵循过自己心里面的意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说出这些奇怪的话。 就像是个能够看穿人心的魔鬼,不断诱导女人往离经叛道的路走去。 “是的。” 秋川友香臻首轻点,她完全不介意樊仁暗藏的嘲讽: “我要完成的目标很重要,即便化成被人操纵的傀儡也无所谓。而且我现在就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说着,她指了指老旧的电视机。 樊仁凝视着面前女人的眼睛,从里面看不出来有丝毫犹豫和厌倦。 他不明白对方口中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但能把话说的如此之绝对,可见秋川友香的父亲洗脑功夫之强。 “那你的目标是什么?” “不能说。” 秋川友香又把头缩了回去,给樊仁一种在欺负她的感觉。 “随便你吧,那是你,反正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任人摆布着自己的人生,即使那个人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真的嘛?”秋川友香试探性地说了句。 樊仁皱了皱眉,他没搞明白对方这句话包含着几层意思。 “真的。” “嗯。” 秋川友香隐在阴影里的脸没什么表情,眉眼低垂。 这个时候,房间里的闹钟忽而响动,把两人吓了一跳。 樊仁走了几步,把矮桌上不断叫唤的闹钟摁掉,定睛一看,时间点已经来到了早上的七点整: “大概是原主人定下的闹钟。” 电视机的动漫频道,播放的死神小学生也在闹钟响后,结束了播放,屏幕上变成了一片花白的雪花斑点。 “这是坏了吗?” “不清楚,估计只是放送时间结束了。” “那还会有嘛?” “.....” 樊仁把闹钟摆正: “我们是神选者,是被诅咒的人,是来这里完成任务,而不是来看电视的。” “好吧。” 秋川友香的眼角余光还在瞥着屏幕布满黑白雪花的电视机。 很快,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啊,我记得我们替代的原住民身份都是学生,七点,我们不会还要去上学吧?” “是学生,不过,现在是七月份,还是暑假期间,不用上学。” 樊仁划开手机锁屏,将内置的日历点开给秋川友香观看。 “好吧,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按照猫先生的指挥去找私家侦探嘛?” “嗯,暂时先找找看吧,猫今天估计要去警察局那边探探口风,我们的任务已经算轻的了。” 樊仁随手把电视机关上,而后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拉开纸门,往客厅旁的卫生间走去。 留在房间的秋川友香也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她的目光如追逐火焰的飞蛾,死死地粘着樊仁的背影,其中充满了审视。 在樊仁和秋川友香轮流用卫生间洗漱完后,他们踏上了去寻找私家侦探的路。 “你认识路嘛?”秋川友香看向站在街边等出租车的樊仁。 “猫昨天晚上有私发一份地图给我,上面标注了奈何县私家侦探的地点,不过只有一家,不太乐观啊。” “私家侦探只是一个方向,其他人不也去调查花江夏树的邻居和人脉关系了嘛,等我们委托完私家侦探,就可以和他们一起了。” “这里是诅咒之地,不会这么顺利的。我现在只希望死人别死这么快。” 樊仁低头看着手机,忧心忡忡。 “你昨晚上没睡觉,也就没有梦到西口爱所说的怨毒眼睛,至少今天不会有事的。” 听到秋川友香的话,樊仁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只要不做预示的噩梦就不会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录像带的诅咒就毫无意义了。” “不过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那个噩梦恐怕是强制性的,一旦要被杀死,不想做也会做。我们两个都没有做噩梦,说明今天应该不会有事,但这也只限今天,我们必须快点找到生路才行。否则......”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没有找出生路的神选者下场是什么。 “按照现在得到的线索来看,似乎只要是接触到录像带,被牵扯其中的人都会以各种意外的方式死掉。 说起来,你不好奇自己的死法嘛?” 秋川友香提出了一个很古怪的问题。 “不好奇,因为我还不想死。” 樊仁叫停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和秋川友香坐进了后排。 “司机先生,去我手机显示的这个地方,麻烦你了。” “好的。” 司机把地点记下,发动汽车。 看着窗外不断闪现的街道,樊仁深深地呼吸了起来。 接着,他便开始闭目养神,休息整宿没合过的眼睛。 “是我昨晚上打扰到你休息了吧,抱歉。” 秋川友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事情。” “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秋川友香见樊仁脸色略显萎靡,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车内变得安静许多,这次的司机没有像昨晚上的司机大叔那样多话,喜欢侃天说地,反而有些沉默寡言,在确认地点后,就没有再发出过声音。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目的地。 那是栋高档写字楼,而私家侦探的办公场所则在楼的最高层。 樊仁和秋川友香下了车后,就径直坐着电梯赶往楼层最高处。 在坐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女人牵着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小男孩个头不高,大概只有到樊仁的大腿部,他从进到电梯开始,就一直眨巴自己那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两人。 他的目光有好奇和畏惧,且飘忽不定。 疑似男孩的母亲也察觉到了自家孩子的不敬行为,她好几次小小声地管教着小男孩,让他不要乱看。 可似乎根本不管用,小男孩打量樊仁和秋川友香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小朋友怎么了?”秋川友香忍不住低声询问。 “抱歉,我家孩子可能是见你们生的太俊了,所以比较好奇。如果有打扰,请见谅。”牵着男孩手的女人讪笑。 “没事的。” 秋川友香的手伸向小男孩的头,想要摸一摸对方如同西瓜太郎的俏皮发型。 未曾想,小男孩的脸色刷地变白,他大叫了一声,躲开了摸向自己的手。 “小志,你在干什么,实在是太失礼了。” 女人也被自己家孩子吓到,她厉声呵斥了起来: “快给姐姐道歉。” “不,不是的,我......”小男孩直接哭了出来。 不大的密闭空间内,哭声尤为刺耳。 “没事的,可能是我动作太冒犯了,请不要怪罪孩子。”面对这样的情况,秋川友香有些手足无措。 “小朋友,你是不是在我们身上,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樊仁却在这时,弓着腰,笑眯眯地看着哭泣的小男孩。 “对,我看见了一个人一直跟在你们两个的身后,他现在还在笑。” 这话一出,电梯内的几个人脸色瞬间都变得难看起来。 “小志,我不是说过了嘛,不要撒谎,说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真的很瘆人。”女人用两只手互相摸了摸自己的小臂皮肤,看的出来,她现在很害怕。 “我没有撒谎,我真的看到了。”小男孩据理力争,他还在指着两人的背后空间。 樊仁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身后,那里什么人都没有。 自己的通灵体质都看不到的东西,一个小男孩居然可以看到。 难道当局者迷,他和秋川友香被鬼遮眼了? “我说了,不准你再这样说话,小志你也不想被别的同龄人孩子当成异类吧?” 女人叹了口气,声音的分贝变低了些。 “我,我知道了,妈妈。” “叮咚……” 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响起。 女人没再多说什么,朝樊仁和秋川友香歉意地点点头,而后拉着小男孩快速走了出去。 透过敞开的电梯门,樊仁依稀看到了外面挂着的牌子上写的字。 “心理咨询......” 女人和小男孩离开后,电梯门再次合上。 “你相信那个男孩说的话嘛?” 秋川友香表情凝重: “我也不知道,常理理来说,以我们两个目前的能力,是能够看到这个诅咒之地任务存在的鬼物,毕竟这里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高阶任务。” “看来你也无法肯定小男孩说的话是真是假。” “嗯,不过为什么你会那样问。” 樊仁看了看还在持续变化的电梯数字: “他的目光虽然是看向我们,但实际上一直在往我们身后瞟去,最重要的,我从小男孩的眼神里,观察到了无法表演出来的惊恐。” 听到这话,秋川友香转过身,闭着眼睛,用手抚摸着他们后方的电梯墙壁。 “你这是在干什么?” “或许,那个男孩说的是真话,我感受到了邪恶存在残留的痕迹,不过很淡,淡到稍微不留神就会忽略掉。” 狭长的眸子缓缓睁开,倒映出樊仁陷入思考的脸。 “这次的诅咒之地任务不简单啊,还记得任务描述里的那句话嘛?” “祂在暗中窥伺着一切。”秋川友香朱唇轻启,徐徐念出了这句话。 “听起来就像无处不在的神明,鬼物不应该有被限制才对嘛,莫非是我们身上的某样东西,招来了窥探?” “不清楚,但这句话恐怕是生路的关键点。” 樊仁环视着所处的电梯空间,四面蹭亮的金属墙面,反射出他的身形和模糊的脸。 “你说,祂还在吗?” “我也不知道,我完全感受不到。没有那个小男孩说的话,我都不知道原来我们被盯上了。”秋川友香再次看向身后。 下一刻。 一股危险来临的感觉猛然跃上樊仁的心头。 只听见砰的一声,上升的电梯直接停止运行。 电梯里所有的光源也都瞬间熄灭,只剩下一片黑暗。 是电梯突然发生了故障嘛? 樊仁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止了。 他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脏跳动声。 “秋川友香小姐,你还好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秋川友香没有回答樊仁的话,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而后者也没再继续说话。 发生故障之后,电梯厢开始剧烈晃了大概十来秒钟,才逐渐稳定下来。 樊仁摸索着,触碰到靠近自己的电梯金属墙,才微微放下心来。 突如其来的电梯故障,会不会和那个小男孩口中的人有关系? 小男孩和其母亲离开电梯,电梯马上就发生了故障,似乎实在是过于巧合了些。 电梯金属墙壁上不断传来的冰凉感让樊仁的情绪逐渐冷静。 “秋川友香小姐?” 他再一次叫起了对方的名字,毕竟发生了这么奇怪的事情,是个人都应该会有情绪波动才对。 黑暗里,依旧没有传来秋川友香的回话声。 樊仁耳边能听到的只有电梯墙体轻微的摩擦,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身体往手掌触摸到的墙壁挪动,转身背靠墙壁,在慢慢适应了黑暗之后,其看到了正中央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轮廓。 因为没有光线的原因,这个人形轮廓的具体样貌,樊仁看不清楚,但人形轮廓站着的位置恰好是刚才秋川友香所在地。 对方是害怕地说不出话了嘛? 不,不太可能,想到秋川友香那种性格,樊仁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楚面前的这个人形轮廓。其不明白为什么站在原地的秋川友香一句话不说,明明对方是有在轻轻地喘气。 “秋川友香小姐,你没事吧?” 这是樊仁说的第三遍。 随着这句话落下,人形轮廓动了动。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疑似秋川友香的身影,开始一步步地往樊仁靠近。 察觉到不对劲的樊仁没有做任何犹豫,心念一动,从背包中召出了永不熄灭的蜡烛。 火光瞬现,驱走了黑暗和阴冷。 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暴露在摇曳的橘色烛光之中,面孔的主人看不出性别,他浑身被烟雾缭绕,躯体似有似无。 那是什么? 樊仁的瞳孔顿时收缩。 不知道是不是永不熄灭的蜡烛缘故,那个人形轮廓也在这一刻霎时消失,就好像先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黑羊先生,你怎么了?” 熟悉的清冷声音从另一旁传来,是秋川友香,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那边。 烛光的照明下,女人的脸略显苍白,但眉眼却褪去锋利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我没事,你呢?” 樊仁没有把自己看到的奇怪人影说出来。 “我也没事,我刚才就在叫你,结果你像着了魔一样,一直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空气。”秋川友香凑了过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不能说,可是,我现在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这关系到这次的诅咒之地任务。” 樊仁手拿着永不熄灭的蜡烛: “我的能力是一定可以看到鬼物嘛?还是在没有完成较明显的进化之前,高阶诅咒之地的鬼物,我是无法看到的。” “.....” 秋川友香沉默了片刻: “你的推断算对也不算对,你现在确实看不到高阶诅咒之地的鬼物。” “那你呢?” “我也一样。” “也就是说我们的能力在这个诅咒之地里会被大幅度限制,甚至接近于无?” “这倒不是,只要不是这一次诅咒之地任务的鬼物本体,而是其他衍生出来的鬼物,我们还是能够察觉到的。” 樊仁借助烛光看向电梯按钮,上面没有任何来电的迹象。 “不知道是停电,还是电梯故障了。偏偏在骨节眼上发生这种破事,太碰巧了些。” 他伸出手指尝试地摁了摁电梯按钮,结果不出意料,没有任何反应。 “应该是鬼物作祟,不过我没有丝毫的感觉。”秋川友香的表情有些严肃。 “无论是不是鬼物,我们现在确实被困在了这里。是电梯故障还好,写字楼的工作人员肯定会很快发现。但反之,是停电的话,我们一时半会,恐怕都逃不出去。” 樊仁拿着燃烧的白色蜡烛,在电梯这个不大的密闭空间里开始查看起来。 “说起来有些奇怪,基本可以确定是鬼物做的手脚,那为什么祂没有彻底把我们送下地狱呢?” 秋川友香站在原地,做思考状。 “其实我刚才看到了鬼物。” “真的吗?” “对,我用我手上的道具蜡烛把祂赶走了,大概是诅咒之地任务的初期,所以受到的限制很多,才能如此轻易地赶走祂。” 樊仁停止住了探索的脚步,电梯本就不大,走几步便能将所有情况尽揽眼底。 “可是,我们为什么会受到鬼物的袭击呢?明明也没有做预示的噩梦。 如果是因为去找私家侦探调查,这未免有些过于牵强,我们所有神选者都在调查啊。” 秋川友香表情疑惑,身处于黑暗之中,她没有像普通女孩子那样尖叫或者失去理智,相反,还在积极思考着其中的某些规则。 “祂在暗中窥伺着一切。” 樊仁又一次念叨起任务描述中的这句话: “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现鬼物就在身边,而直到在电梯里面,那个似乎可以看到鬼物的男孩道破了,潜藏在我们身边鬼物的踪迹,让我们察觉到鬼物。”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即便察觉到窥视,也必须假装看不到。那个小男孩的话则恰好迫使我们踩了诅咒之地的红线,导致鬼物袭击我们。” “这是一种可能。”樊仁伸出了两根手指,“还有第二种可能。” “那就是我刚才看到的鬼物只是属于监视我们的分身,而我们要找的私家侦探可能是任务的关键点。所以当发现了这一件事情后,鬼物便决定发动没有预示的袭击,以确保生路不被找到。” “私家侦探怎么会是关键点呢?”秋川友香不理解樊仁说的话,这个推断完全就没有根据。 樊仁明白秋川友香想要表达的意思,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点亮屏幕,上面显示着关于奈何县唯一私家侦探的新闻报道。 “十年前,花江夏树的父亲,也就是花江友人曾经委托这里的私家侦探调查过一些关于录像带的事情,而后侦探莫名暴毙死亡,现在就任的这个侦探是子承父业,接手了以前父辈工作,和录像带有着莫大的关系。” “等等,这是西口爱的手机......” 秋川友香眸子里的疑惑消失,难怪对方可以使用手机网络去搜寻相关报道消息。 “你真的很谨慎,哪怕只是一个私家侦探,你都要把他的信息调查清楚。” “习惯了而已,诅咒之地中,情报是关键生命的东西,必须得好好调查探索,不能放过丝毫。” “两个推断我更偏向于后者,当然,也不排除两者能够同时成立。”秋川友香点点头。 “嗯,现在我们得想办法从这个电梯里出去,时间可不会等人,还有五天多的时间。而且到了最后一天,没有过多规则限制,我怀疑鬼物会展开疯狂的杀戮。”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要找的私家侦探是这一次诅咒之地任务的关键点,那鬼物把我们困住之后,不就会去袭击私家侦探嘛?” 听到秋川友香的话,樊仁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这个问题我有想过,大概率是不会。” “为什么?” “你没有发现鬼物无法攻击没有接触过录像带的人吗?” 樊仁将手中永不熄灭的蜡烛收回背包,他继续说道: “在被小男孩发现提醒之后,鬼物就应该马上发动袭击,让电梯直接失灵,而不是等两个无关者离开才做手脚。 总不可能鬼物心肠软了,所以没留下先前的母子吧。从这里就可以推测出来,诅咒之地对于鬼物杀的目标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则限制。 没有接触或者看过录像带的普通人,是无法成为目标的。这也能解释的得,在录像带封印被十个青年人打开的时候,鬼物没有马上杀死袭击私家侦探。” 听着樊仁缜密的推论,秋川友香那张没有什么表情脸,再次绽起了笑容,她喃喃道: “这样的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你在说什么?” 樊仁没有听懂面前女人莫名其妙的自语。 “你以后会明白的。” 秋川友香收敛笑容: “按照你的推论,我们要找的那位私家侦探现在人没事,可是我们花钱让他调查的话,大概率会答应,并且在调查过程中接触到录像带。 说句难听点的话,我们在把那位私家侦探一起拉下火坑,你不在意嘛?” “......” 樊仁低垂眼帘: “不在意,在我看来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某段时间的投影罢了。” “如果你一点都不在意的话,就不会还说个理由出来。” “这不重要,最要的是能活下来就好。” 两人那同样都没有过多情绪波动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电梯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说再多也无用,我们现在得想办法从这个封闭的电梯里逃出去。” 樊仁转头看向封闭地死死的两扇电梯门,他用手指摸了摸门之间的缝隙。 “没有光,也没有风,我们应该是卡在了楼层和楼层之间。” “手机有信号,我们直接向猫求救吧?”秋川友香也拿出了手机,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触。 “@猫,我和黑羊先生被困在了写字楼的电梯里,无法进行调查。” ——秋川友香。 樊仁看了看聊天软件的群消息界面,他没有言语,因为目前来看,这已经是最稳妥快速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们没事吧,有出现伤亡嘛?” ——猫。 “没有,都很安全,只是被困住了而已,你现在在外面想想办法吧,私家侦探这条路很重要。” ——黑羊。 “好吧,我这边也有事要做,你们别着急,我查查看写字楼的物业管理联系方式。” ——猫。 “请尽快,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快点找到录像带,观看分析得出生路。” ——黑羊。 “ok。” ——猫。 得到回复之后,樊仁靠着电梯墙壁,闭上了眼睛。 “我原本还以为电梯故障,困在这里面会是我们注定的死法,没想到就这么被化解了。” 秋川友香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目光带着打量,落在了斜靠电梯墙壁的樊仁身上。 “你看上去有点累,是因为一晚上没睡的原因嘛?” “可能吧,可以安静些嘛,我想清静一会,我们只能等写字楼的物业管理,别着急。” “抱歉。” 秋川友香没再说话,她把手中的灯光熄灭,黑暗和静谧重新回到了狭小空间里的每个角落。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电梯又一次开始剧烈晃动,而后电梯门被人从外面扒开。 “两位,你们没事吧?” 穿着保安制服的两个男人把电梯门打开,站在楼层上方。 “哦,没事的,但是能不能快点把我们弄出去。” 秋川友香在电梯里,向上方挥了挥手。 “好的,请耐心等待一下。” 几分钟后,樊仁和秋川友香脱离电梯那片幽暗狭小的区域,重新见到了光明。 “谢谢,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谢过写字楼的物业管理人员,为了以防万一,两人直接顺着步行梯,往这栋大厦的最高楼层赶去。 因为本来就没剩下几层楼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最高层。 按着标识,在一处偏僻角落里找到了私家侦探的公司。 严格来讲,那并不算公司,更像是一个小房间的工作室。 而且门牌上的侦探社三个字也模糊不清,布满灰尘,好像没什么人气的样子。 “我怎么觉得这家侦探社倒闭了,我们会不会找不到人。” 秋川友香观察着面前又小又破旧的房间。 看到如此简陋,樊仁其实心里面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尽管如此,已经到这里了,怎么样也要试试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敲响了侦探社的大门。 “笃,笃,笃......” 没响几声,房门被人麻利地打开。 “来了,别急。” 一个年轻男人从打开的门内冒出头,丸子头,戴墨镜,黑西装,像极了混道上的主。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们好。” 戴着墨镜的丸子头男人,整个人从半开的门内钻了出来,同时把房门彻底打开。 他面容普通,身形高瘦,刚刚合适的黑色西装,则使其看上去有一股干练的气息。 “两位是来找我调查些什么的?是小三出轨,还是寻找失踪的孩童,亦或者其他什么的。” 男人的鼻梁一耸,让被墨镜遮住的褐黑色眼眸显露了出来。 那双眼睛没有太多的深邃和看不透,有的只是市侩的精明以及审度。 从开门到亮相,樊仁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打量,那种打量是由头到脚,全身上下。 他看了眼男人没被衣袖遮掩,漏出来的手腕部分,黑色的纹身缠绕交织着,似乎是无数条狰狞的蛇在浪花间互相噬咬。 纹身在霓虹国往往是有着特殊意义的,不一样的图案有着不一样的寓意,一般只有混黑道的家伙才会接触到这些。 而正常人其实是瞧不起纹身的人,从江户时代开始,霓虹国就有给犯人做纹身打上烙印的习惯,这些被纹身的罪犯则被称为博科。 因为被打上了象征着耻辱的烙印,博科们是难以重新进入到社会中,正常地工作生活,所以久而久之,衍生出来了所谓的合法黑道。 他们打着锄强扶弱的旗帜,帮助穷苦人,在民间树立起威望,而后逐渐被霓虹国政府默认合法化。 当然,这些都只不过是披着大义虎皮的口号。人本身就是规矩束缚住的动物,一旦游走在规矩之外,那颗有着原始本能且躁动的心便会苏醒,可怕的黑暗也会由此滋生而出。 远比正常人想象到的还要恐怖的血腥和残酷,会在黑道这个残缺的小社会中生根萌芽。 在黑道文化中,纹身是一种必须的礼仪,越是复杂和多样的,那么就越能证明这个人的地位高崇。 即便只是稍微观察了几眼,樊仁就明白眼前的男人西装下的那身皮囊,一定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身图案。 地位越高,做的脏事也就越多,在黑道这种微缩的小型社会中,心性和手段狠辣才是能力的体现。 他记得蛇纹身在黑道里代表着权力和智慧,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纹的。 综上,可以很快得出来一个信息,这个看起来挺年轻的私家侦探,没有表面这么简单,其是混黑道的,且地位不低。 艺术家的发型,黑道的装束和身份,以及私家侦探的职业。 这几个特征混杂在一起,总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希望对方是个稍微正常点的人,可以交流。 思绪流转之间,樊仁嘴角微微扬起,职业化的笑在脸上表现出来: “你好,我们是来寻求你的帮助,想要调查两个人的行踪。我叫黑羊她叫秋川友香,请问你怎么称呼?” 一旁的秋川友香没有笑,只是表情冷淡地朝年轻男人点点头。 “哦哦,原来是找人,叫我小次郎就好。你们这个找人应该不会要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吧?” 男人斜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中,表情极为散漫的。 他嘴里好像还在咀嚼着什么,似乎是口香糖之类的东西。 “不是的,单纯找人。”樊仁摆摆手,解释起来。 “其实就算是违法的,也没什么,钱给够的话,什么都好说。”小次郎从口袋里抽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搓动,完全是市侩小人的模样。 “......” 樊仁只得应付点头: “钱好说,只要能找到人就行,不过我们时间有限,可能需要限时......” 小次郎的表情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他拍了拍樊仁的肩膀: “不错,黑羊君你很上道,不像我之前遇到的那些抠毕顾客,事情巨多,钱掰做两半来花,还拖欠不还,呵呵,最后逼得我只能.....” 他没把话说完,而是话锋一转: “放心,钱给够,就算人藏在地底三尺之下,我都给你挖出来。” 自己是被当成肥羊宰了嘛? 樊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会不会他想多了,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混黑道的大哥,毕竟这股猥琐的气质怎么看都像骗子。 “听你的语气,你之前不付钱的顾客不会都被你敲人,桩了吧?”秋川友香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疑问。 喂喂喂,这时候直率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樊仁眉头微微皱起,他真的很想捂住秋川友香的嘴巴,让她别说这种挑衅的话。 闻言,小次郎愣在了原地,他摘下墨镜,凑到了秋川友香的跟前。 “啪——” 小次郎白净的脸上多了一巴掌红印。 “......” 樊仁嘴角的笑一点点地消失,早知道,在来之前,应该和秋川友香交代一下的。 “小次郎先生,你这样实在是太失礼了。”秋川友香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 “抱歉,由于墨镜的遮挡,我没注意,现在才发现秋川友香小姐是一位大美人,一时情急,所以做了如此出格的行为,请原谅我吧。” 小次郎没有生气,反而解释起来,说完,开始盯着秋川友香的手背,继而把手伸了过去,似乎他想要以亲吻表示自己的歉意。 “啪——” 不出所料,清脆声再次响起。 樊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猫是这样,小次郎也是这样,现在的年轻人都好这口嘛? 玩得挺大,无法理解。 “啊~” 小次郎发出奇怪的叫声,他抚摸着自己被连续打了两次的左脸,满脸通红。 “......” 妈的,又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喜剧人,果然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樊仁揉了揉太阳穴,他甚至都想闭上眼睛,不去看小次郎那副奇怪又销魂的表情。 “你好恶心。”秋川友香再次直率地把自己心里面的想法,通过嘴巴吐露出来。 “秋川友香小姐好帅啊。” 小次郎语气带着崇拜。 “你刚才说的事的确没错,那些拖欠钱款的顾客都被我拿来打地基了,现在想想,当时的感觉还蛮有意思的,如同小时候在乡下挖土撒蔬菜种子一样。” 听着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樊仁的神色变得凝重,直觉告诉他,小次郎没有撒谎。 “秋川友香小姐你可别不信,我以我爷爷的名义起誓,我说的话绝无虚假。” 这也太抽象中二了吧,是在cosy,玩扮演侦探的过家家游戏嘛? 还是说霓虹人身体里都流淌着把动漫代入现实的犯二血液? 而且这种事情真的可以随便说出来嘛? 樊仁摸着口袋中的手机,正在考虑要不要报警。 “哦。” 秋川友香回答了一声,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到樊仁的身后。 “咳咳,小次郎先生,我们也该谈谈接下来委托案子的事情了吧。” “哦哦,对,差点忘记了正事,事先说明,我的收费可不便宜。” 小次郎恢复到了奸商状态,他戴上墨镜,掩饰着眼眸里的情绪。 看到对方的一系列动作,樊仁明白,小次郎是个怪异的家伙没错,但绝对不简单。 “收到,我会支付所有的酬劳。如果小次郎先生你还是担心的话,我可以先给一半订金。” “爽快,我喜欢。” 小次郎笑了起来: “那么请跟我进屋里谈一谈详细内容吧,作为主人,把客人晾在外面这么久,实在是太失礼了。 没办法,秋川友香小姐的美丽过于惊人,我这个凡夫俗子,只是一瞥,便已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甚至感到自惭形秽。 对比之下,我的容貌,我的身材还有我的社交礼仪,美好的品德和美好的性格,以及灵魂等一切都像是地面的尘埃,黯淡且平凡。” “表演完了嘛?”秋川友香毫不在意地说道。 而樊仁只是静静地看着小次郎发表自己极为浮夸的演讲。 “完了,请进来吧,两位。”小次郎弓腰欠身,俨然一副酒店迎宾的门童作态。 随着进入到房子内部,其中的情况也被收入眼底。 和外面破破烂烂的样子不同,侦探社里空间非常大,装潢极尽豪奢,各种名贵的摆设和家具让人目不暇接,进入后仿佛置身在一个贵族的住宅中。 樊仁打量着房子,即便他这个外行,也能看的出来有些摆设价值连城。 这么一个对钱在意的人居然会花重金装修,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请坐吧,两位,需要茶还是咖啡,或者其他的什么饮料?” 小次郎整个人陷入了柔软的沙发中,他和樊仁,秋川友香隔桌对望。 “矿泉水。” “我也是。” “有个性。”小次郎从手边沙发放置的小冰箱里抽出两瓶斐泉,放到了另外两人跟前的茶几桌面上。 “请慢用。” “对了,介意我抽烟吗。” 小次郎点起一根香烟,吐出口中的烟雾。 “......不介意......”樊仁脸上变回了那副没有表情的以往模样,他已经无力吐槽。 至于秋川友香根本就没打算开口,她的美眸转动,不断打量着此时所处的环境。 “废话也不多说,直接开门见山吧我们要调查寻找的人,和你其实有些关系。” “我?” 小次郎眉锋轻挑,他的坐姿也从懒散慢慢过度到了正常。 “对,我托你寻找的两个人,分别是奈何神县的宫司伊藤博文,还有导演花江友人的儿子花江夏树。” 随着樊仁说出的话,小次郎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在迅速变换,阴晴不定。 “你们是谁?” “花江夏树的同学朋友。花江夏树和他的母亲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你们调查过我?” “有事先了解过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情。” “终于封印还是被解除了,你们是被录像带诅咒的人吧。” 伴随着嘶嘶的声响,小次郎用手指掐灭了燃烧的烟头,他的脸色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 仅凭着只言片语,他就猜到了樊仁和秋川友香来这里的目的。 “是的,包括花江夏树在内,我们总共有十个人观看了那部录像带。 目前已知的,已经死掉了两个人,失踪了一个人,也就是生死不明的花江夏树。” 樊仁看着小次郎被墨镜遮住双眼的脸,对方身体在颤抖,似乎在畏惧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你们,不应该,打开录像带观看的,那卷录像带比你们想象地还要恐怖,十年前因为这个东西,有几十人丧失了生命,我的父亲也在其中。” 说着,他用手捂住了脸,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你说一说你知道的,小次郎先生。” 樊仁捡起被扔在茶几桌上的灰白烟头,放置到烟灰缸里。 “事情已经发生,我们两人无法置身事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寻找破解方法,麻烦你了。” 小次郎声音变得低沉: “我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因为父亲为了保护我,当时是不允许我接触这件事情。 我得到的一些信息都是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分析出来,以及偷听他和花江友人的谈话。” “花江友人和你的父亲是朋友吧?” “是的,挚友,否则我父亲也不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帮助花江友人。” “你如果害怕,可以不说,拒绝掺和进来,看你房子里的装修布置,你根本就不差钱吧?” 一直安静的秋川友香缓缓开口。 “是的,我很害怕,但我会选择掺和进来,我的父亲因为这件事情而死,我至今都还在后悔着,没有一同参与。” “你当时参与的话,我们或许就不能在这里见到你了。”樊仁的手指在矿泉水瓶上摩挲着。 “那也比做懦夫强。”小次郎咬着牙。 霓虹国特有的黑道强者文化嘛? 看来这个叫做的小次郎的年轻男人,进入黑道之后被荼毒得有些厉害。 “既然如此,麻烦你说说吧。” “嗯,不过我得仔细回想一下,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别急。” 樊仁把没有开封的矿泉水瓶轻轻地放到了小次郎面前,他的声音放缓,像是在哄睡婴儿: “喝点冰水冷静一下,调整思绪,慢慢来。” 不知不觉中,他把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小次郎终究只是个普通人,其情绪已经被自己和秋川友香的一唱一和,给调动了起来。 现在只要等待,对方就会把情报说出来。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次郎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般轻松懒散。 他接过樊仁放在桌面前面的矿泉水,感受着从手上传来的冰凉,闹钟混乱的思绪开始逐渐清晰。 “说实话,关于十年前的事情,我印象很深刻,甚至这十年期间,还经常时不时做噩梦梦到,但非要仔细回想的话,就会发现记忆里大部分都是支离的碎片,必须要一点点地拼凑起来。” 听着小次郎的话,樊仁的身体微微前倾,他没有催促对方,而是自顾自拿出了手机。 “没关系的,慢慢去想吧。” 一旁的秋川友香没有再插话,她身姿挺拔地坐在沙发上,目光略显涣散地虚视着空气前方。 如果不是眼眸时而眨动,其像极了一尊巧夺天工的美人雕像。 “嗯。” 小次郎低下头,将整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中,他开始搜索着脑中的记忆。 樊仁也开始做起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他点开了聊天软件,在聊天群组里,快速地发出了一条消息: “@猫你在警察局找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吗?还有其他几个人,花江夏树家的领居真的没有见到他们的踪迹嘛?” 没过几秒,猫瞬间在聊天群组里回复了消息: “花了点钱打通关系,警察局那边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接到了报案,报案人是送报纸的,他发现。花江夏树家里惨死的石田明美,所以向警方报了案。 这个送报纸说自己是发现花江夏树家没开门,觉得不对劲,所以才推门进去看的。 呵呵,在我看来,怕是一时贪念起来了,想要顺点东西,结果上楼的时候,被楼梯上的石田明美尸体吓到,才会着急报警。” 末尾,猫还吐槽了几句。 “我们这边假装是调查的便衣警察,问了附近的好几户人家,都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群备注为小鸟的人紧随其后,发出了消息。 樊仁看着手机显示屏上的文字,皱了皱眉,这些信息基本都是无用的。 “据我得到的情报,目前警方也暂时没有调查到花江夏树母子的下落,没办法,这个时代的监控器并没有普及开来。 哦,对了,神社的宫司伊藤博文的住处似乎有了些眉目,不过我还需要些时间。 你和秋川友香小姐那边的进展如何?” 猫紧接着又发出了一大串的消息。 “我们已经找到了私家侦探,并且发现他的父亲是花江夏树父亲花江友人的朋友,其父亲十年前还帮助对方调查了录像带的有关真相。 我们正在交涉,有第一手情报,就会发消息在群里面的。” 樊仁手指在手机的虚拟键盘上跳动着。 猫发了一个ok的手势表情,而后聊天群组就没人再发出消息了。 看来,还是要从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找出关键性的线索。 樊仁把手机收好,视线重新转移到了小次郎的身上。 “小次郎君,可以了嘛?” “嗯。” 小次郎声音低沉,他缓缓抬起头,墨镜遮住了眸子流露出的情绪,但樊仁依旧能够感受到对方穿过墨镜的视线。 “事情要从十年前的一个夏日夜晚说起,至今我还记得那时候的蝉鸣很大,大得年幼的我极为心烦。 花江友人当时拿着一卷录像带,满脸惊慌地找上我家门来,因为我母亲早早逝世,只有我和父亲两个人。给他开门的就是我,所以记忆犹新。 花江友人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杀一样,惨白无血色,扭曲地快变了形,且布满汗水。” 随着回忆,小次郎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他浑身颤抖: “而后我的父亲接待了他,于客厅进行了交流对话,我则在一旁听了些许。 作为奈何县有着相当知名度的恐怖片导演花江友人,我其实也有看过他拍的东西,对方的确相当地有才华,绝对不是虚名。 花江友人告诉我的父亲,他和他的拍摄团队为了拍出氛围更强的恐怖电影,最后在万般权衡之下选择了富士山脚的青木原书海,也就是有许多传闻的自杀森林作为取材点,并以此衍生拓展出了剧情。 很快,经过几个月的艰苦拍摄和剪辑,片子原带终于被弄出来,就在他们整个剧组准备自己先看一遍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负责电影的男女主角在一起赶来观看电影的时候,他们路上出了恐怖的意外车祸,男主角被汽车金属碎片插入大脑死亡,而女主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直接脑震荡,身体里的许多器官也被挤压挪了位置。如果不是路人及时叫救护车,女主角也可能会和男主角一样当场死掉。 这本来就是一件意外,可奇怪的是,据目击人所述,两人所驾驶的车子是自己莫名其妙地乱晃,然后撞到公路旁的防护栏,才导致悲剧的发生。” 说到这,小次郎顿了顿,他扭开矿泉水瓶,一口气把里面的逐渐变成常温的水喝进肚子中。 “女主角后面恐怕也死在了医院吧。”樊仁眯了眯眼睛。 “是的,死了,都死了,送到医院的时候,手术进行到一半就死了,也就没有人知道当时车里发生了什么情况。” 小次郎把矿泉水喝完: “因为这件事情,花江友人他们的剧组只能往后推迟了观影活动,悼念因为意外去世的男女主角。 再后来,剧组里面的灯光师和摄像师也突然死在了家中,无一例外都是意外死亡,警方没有调查出任何外人作案谋杀的痕迹。 一时间,剧组剩下的所有人心头都像是被压了一大块石头,他们开始怀疑是在自杀森林拍电影,惹怒了聚居在其中的众多枉死之人鬼魂,才会发生这一系列可怕至极的事情。 然而,作为主心骨的导演花江友人并不相信这些,他认为这些都不过是巧合,直到后来剧组内工作人员再次意外身亡,才彻底将死亡的序幕拉开。 由于各种意外横生,整个剧组的杀青首映之类的活动都往后延迟,取而代之的,他们要去参加死去同僚的葬礼。当参加到了最后一个葬礼的时候,负责电影里的男二号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失去控制,在众人面前,直挺挺地把自己的头部位置砸到了死者的棺材角上,他的太阳穴深深地陷入尖角中,死状诡异。 突如其来的意外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连花江友人都完全懵了,在那之后,在花江友人的组织下,找来了所谓的灵媒来驱邪。但令人没想到的的是,灵媒来了之后,便直接拒绝了驱邪仪式,只留下一句话,拍摄的恐怖电影被自杀森林中的惊醒的邪灵诅咒了,不仅仅是剧组,只要接触到录像带的人都会死掉。 这句话使所有人都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便有人提议既然已经被诅咒了,说不定看看剪辑好的录像带会有线索什么的。 被推迟的试看有由此重新开始。因为死去的人已经多达五个,剧组里的人即便是不迷信的,也都选择参加了试看。 很快,录像带被拿出来播放,开头是导演花江夏树拿着摄像机在街道夜行的镜头,而后便是已死五个人的死亡场景演绎。 最开始死亡的男女主角,正开车行驶在公路上,他们有说有笑的,结果忽然间,负责开车的男主脸上满是骇然,他似乎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后车位上的一些奇怪的东西,紧接着车子便疯狂打滑起来,撞向路边的防护栏,镜头也黑了下来。 之后是在家中阳台晾衣服的女灯光师像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继而受力从十三楼一跃而下,身体被摔得七零八碎。 轮到摄像师,他的死法比较特别,在上完厕所,起身准备冲水,而后脚下打滑,头卡进了马桶里,硬生生被自己的排泄物给憋死的。 最后,是男二号,他的死法和所有人在葬礼上看到的一样。 播放完这五个人的死法,录像带后面的内容便是剧组内剩下其他人的各种奇怪死法。 看到这些影片内容,剧组的所有人都呆愣住了,因为录像带里面所拍摄的内容根本就不是当初的剧情,他们拍摄的背景明明是在自杀森林,可到了播放的内容中,却变成了一个个剧组成员的个人死亡秀。 恐惧在每个人的心中升起,他们明白这绝对只有唯心存在才能做到这些。 人心一下子变得惶惶起来,在知道了自己未来的死法,没有人是不会害怕的,但连灵媒都不敢接手,这个诅咒或许根本就没有解除的方法。” 说到这里,小次郎已是满头大汗,樊仁可以听到对方嘴里的牙齿打颤声。 “需要休息一下嘛?你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不用的,我只是想起死去的父亲,他死去时那张完全扭曲变形的脸太可怕了。” 秋川友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自己没有碰过的矿泉水推到小次郎的面前。 这家伙是是不有学人精属性啊,樊仁瞥了眼坐在另一边的女人,对方从坐飞机相遇那时候开始,就有意无意地模仿自己的动作。 “谢谢。” 小次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从主人转变为了客人,他把矿泉水瓶扭开,接着大口灌入嘴中。 “咳,咳,咳——” 许是喝的急了,他被呛到咳嗽了几声。 “看完录像带,剧组里有的人不信邪,决定回自杀森林看看有什么遗漏的线索,还有的去找外地的灵媒。就这么几天过去了,剧组成员的死亡却还在再继继续,没有丝毫停歇下来的意思,每天都有人在不断地意外死亡。 在这么多离奇的案子发生后,警方也不是傻子,没多久就发现了死者都是剧组里的人,恐怖的是即便用了各种侦查手段,警方也什么都查不出来,一切就如同突发的意外,相关案子到后面也不了了之,毕竟谁也不想牵扯到这不干不净的浑水里面。 随着死人越来越多,作为导演的花江友人也坐不住了,他害怕自己真的会像录像带记录的那样,就这么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轻易地死去。他找到了我的父亲,诉说了这些事情,并且寻求帮助。” “如果只是挚友关系,花江友人凭什么认为你的父亲能够帮助到他?那可是来自未知的存在啊,人类是不可能与之抗衡的。” 樊仁勾起右手手指敲了敲茶几的玻璃桌面。 “因为我的父亲曾经是神职人员,供奉过神明。” 小次郎握着矿泉水瓶的手发力,将瓶子捏的啪啪作响。 “听完花江友人的讲述,我父亲毫不犹豫地接下了对方的案子,开始着手调查相关事情。我的父亲本身就是一个极为重情义的男人,就算是未知的恐惧和死亡的威胁,也没有阻挡他做好的决定。 通过阅览大量的资料,我的父亲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能够解决诅咒的方法,那就是奈何神社的宫司沟通神明,借由神明法器八尺琼勾玉力量,镇压被诅咒的录像带。 找到这个方法时,剧组里确认还活着的人也只剩下了花江友人,在我父亲的介绍下,对方去到了奈何神社,进行驱邪仪式。 可是,就在去的当天,奈何神社被无名的大火烧毁,除了老宫司以外的所有神职人员都被活活烧死,变成焦炭。而唯一的幸存者老宫司,在把被黑色盒子装的录像带交给我的父亲后,交代了几句话,便消失掉了。 拿到黑色盒子的那一刻,我的父亲很难过,但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录像带转交给了花江太太。再后面,我的父亲因为意外死掉了,就死在我的面前。” 说到后面,小次郎的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可以看的出来,他痛恨带来噩运的花江友人。 “交代的话,你知道具体是什么吗?” “不知道,父亲有意隐瞒了,我刚刚说的很多事情都是自己结合部分事情推测出来的。” 樊仁拿出西口爱的手机,打开相册: “好吧,你应该也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这是我们委托你调查失踪人花江夏树的照片,希望你能快点把他找出来。钱的话,你把卡号给我,我回去转账给你。” “猫在群里发消息了,快看。” 秋川友香忽而说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听到秋川友香的话,樊仁打开了聊天软件,猫确实在单独建立的聊天群组发出了消息。 “各位,我已经找到了伊藤博文的去向,他如黑羊小哥所言,的确就是神社唯一的幸存者。下午,有人陪我去探访一下这位老先生嘛?” 看着聊天界面的消息,樊仁皱起的眉稍微松懈了些,他直接在聊天群组回复了猫的消息: “我们这边准备要完事了,下午时候我和秋川友香小姐陪你去吧。” “可以,下午两点,老地方咖啡厅见面吧。”猫秒回。 坐在沙发上的小次郎见状把拿过来的西口爱手机还给樊仁: “照片我已经用蓝牙传到我自己的手机上了,放心吧,我有很多门道的。” “明白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听完刚才的叙述,我就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死亡的顺序。”樊仁看向小次郎。 “什么意思?” 小次郎有些不解。 秋川友香在一旁徐徐开口:“他的意思是十年前死去的那些剧组成员由录像带看到了自己的死亡未来,那么他们死亡的顺序是不是按照录像带里面的来。” “说实话,我不清楚,可能花江友人和我的父亲说过,但我没有听到。毕竟从始至终,录像带甚至是装着它的盒子,我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接触过。”小次郎摇了摇头。 闻言,樊仁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谈及了报酬的事情:“你的银行卡号是......”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眼前忽然一阵恍惚,空间随即莫名扭曲了起来。 小次郎的身后居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黑色影子,那个影子和先前在另外一个时空神社看见的身形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当时自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所以这个鬼影穿过了时空来找他嘛? 尽管没有从影子身上感受到任何的威胁感,樊仁还是下意识地尽量将视线挪开。 等等,小次郎背对着没有察觉到也就算了,为什么就连和自己一个朝向的秋川友香也没有什么动静。 按道理来说,这么明显的影子,只要不是瞎子应该都能看到。 他想要转过头看看身旁的秋川友香是怎么回事,却发现整个身体都动不了,完全被禁锢住。 该死,他暗骂了一声。 眼角余光里,那个影子这时候也开始移动。 樊仁这才发现,影子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一动不动的小次郎。 他嘴巴蠕动,想要提醒小次郎小心,可是声带却也无法颤动,发不出半个音节。 无声无息之间,影子已经彻底贴近小次郎,祂注意到了樊仁的视线,动作停止。 继而偏着头开始打量樊仁。 樊仁只觉得心头一惊,毛骨悚然,对方就是一团黑影,没有五官,但他就是能感受到影子在发笑。 那究竟是什么? 诅咒之地任务里的鬼物?还是某种未知的邪祟? 就在这档子功夫过去的时候,影子收回了自己的窥视,祂伸出自己的双手,径直插入了小次郎的身体里,血液大量地飞溅而出,空气顿时弥漫着浓烈刺激的腥味,小次郎却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任由着影子攻击。 紧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小次郎的身体被影子从里到外一点点地撕裂开来。 那个过程很缓慢,乃至于樊仁可以看到肌肉纤维和骨骼破碎的模样。 这样极致血腥的场面饶是他这样见惯了生死的法医,都无法忍受。 “小心!” 就在这时,终于无法颤动的声带发出了声音。 他大张着嘴巴,脸色苍白地死盯小次郎。 “怎么了,黑羊先生。” 秋川友香的声音传入耳边,樊仁如蒙大赦,他转头看向对方,手指指着小次郎的方向: “他,他......” “我?” 听到小次郎疑惑的声音,樊仁把头扭了回去,戴着墨镜的丸子头年轻男人正完整地坐在沙发上,只不过表情奇怪。 “没,没事,我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精神出现了恍惚。” 樊仁微微喘着气,他的鬓角已被冷汗浸湿。 秋川友香从来没有见过樊仁这个男人如此失态,她察觉到了不对劲,然后又开口问了一遍: “你真的没事嘛?” 迎着女人锐利的视线,樊仁犹豫了几秒钟: “没事的,我还有些事情要和小次郎先生说,说完我们就去约定好的咖啡馆吧。” “好。”秋川友香心领神会会,明白了樊仁的话外之音,她的表情归于平静。 小次郎为什么会被盯上,难道对方撒谎了,实际上近段时间是有触碰或者看过录像带?亦或者这是在预示着小次郎在接下来的调查过程中,会遇到死亡的危险? 身体被撕裂开,那样的死法也太凄惨了,而且根本就不能从中得出什么提示。 樊仁缓了缓神,他对小次郎说道: “小次郎先生你的银行卡号请给我吧,我现在身上没有现金,得回去找银行转给你。” “行,其实我不着急的,你也不用马上给我订金,因为这件事情我也很感兴趣。”小次郎在手机敲打了一行数字,让樊仁看了看。 “顺便问一句,你们还有别的线索嘛,如果只有一张照片,就算我手段再五花八门,也得花费更多的时间。” “抱歉,很遗憾,没有。” 樊仁把银行卡号记了下来: “那么我们也该告辞了,哦,对了,请你调查的时候,务必要小心,毕竟已经涉及到了超自然的东西,我也不能确定你会不会被牵连进来。” 小次郎愣了愣,而后嘴角勾起笑容: “小事情,感谢你的关心,黑羊君看起来冷冷的,却意外的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呢。” 樊仁没有解释什么,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对方,接着便从沙发上起身: “再见。” “再见。”小次郎在说完压抑心头已有十年之久的事情之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很快,秋川友香和樊仁便离开了侦探社。 在赶往地铁的路上,秋川友香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刚才怎么了,是从小次郎身上发现了问题嘛?” “对。” 樊仁回忆着前面看到的场景,依稀鼻子之间还能闻到一股久久没有飘散的血腥味: “我看到了他会死。” “预示感?” “差不多吧,我们是同类,你也应该看到才对。” “你不用这样说话,我能说的自然会说的,我确实没有看到。虽然我们是同类,但你却是神明唯一独宠的孩子,你能看到没什么好奇怪的。”秋川友香神色平静,并没有被樊仁说的话掀起波澜。 神明唯一独宠的孩子? 樊仁自然知道不可能字面上的意思,他很想追问下去,可也清楚,对方大概率是不会说的。 “你在担心小次郎?还是对我们把他卷入到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中感到了愧疚?” “你觉得我像那样的人嘛?” “如果是以前,你肯定不是,但现在......” 秋川友香没有把话说完。 “不要摆出一副很理解我的样子,那看起来真的很蠢,也很自大。说起来,我们也不过认识了几天时间。” “......” 半个小时后,两人搭乘地铁来到了广场的那家咖啡厅。 一进去就看到了猫正坐在位置上,面前有三杯咖啡: “刚刚好,我点的咖啡也到了,两杯意式浓缩,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没有。”樊仁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苦涩又醇香的浓缩。 “喝了咖啡,可是要把在侦探社得来情报交出来的哦。” 猫搅拌着自己面前的拿铁,看向透明玻璃窗外洒满暖阳的地面。 樊仁点点头,他放下咖啡杯,把在侦探社得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猫,当然,在小次郎身上看到的影子没有说。 “意外的巧合,要找的侦探居然是十年前当事人之一的儿子。” 猫目光扫到桌对面的一男一女: “你们觉得小次郎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我认为是真的。” “附议。”秋川友香依旧是那般坐姿优雅的模样。 “既然如此,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你们应该也想到了,关于死亡顺序的事情。假设所有人都是按照录像带里播放的顺序死亡,那么生路很有可能是我们找到录像带后,按照录像带内容提示,把人保护好,让其没有死掉,将这个顺序给打破,或者......” 猫笑了笑,他眸含深意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都已经到了青阶,大可不必这么说话,杀人而已。”秋川友香低头看着杯中黑褐色的咖啡,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觉得前一种方法比较靠谱,后一种实在不行再用吧,我还不想彻底变成没有人性的家伙。今天我们谈及的事情最好串一下口供,把部分给屏蔽掉,要不然其他人也有可能想到这个方法,到时候我们不动手也会有人按捺不住杀人的。” “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鬼物一天杀人的数量限制,我们也不清楚,届时如果你们下不了手,那就只能由我来。”猫笑眯眯的,话语却让人遍体生寒。 “嗯。” 樊仁没有去辩解自己并不是害怕杀人,因为到最后关头,他可能也会尝试这个方法的。 “好了,现在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录像带和镇压的法器,我花大价钱从警察局里弄到了伊藤博文的下落,他的地址我已经找到,在毗邻奈何县的轮回县,那里要偏僻许多,来回要花费一整天的时间,你们如果不想去,可以拒绝的。” “无所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去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诅咒。” “那你呢,秋川友香小姐。” “去。” 秋川友香抬眼看了看猫,言简意赅。 “那就成,我们可都是天命之人,这一趟肯定能逢凶化吉的。” 猫饮尽杯中的拿铁,砸吧了一下嘴巴: “搞不明白你们,浓缩那么苦涩,怎么喝得下去的,明明我们这些神选者日子已经过的够苦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口味,我只是单纯喜欢刺激一点的味道,来让自己的精神保持集中。” 樊仁也随着猫的视线看向窗外,外面熙熙攘攘的行人漫步在不刺眼的光线中,说说笑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惬意。 “真羡慕他们啊。” 猫眼帘低垂,嘴角的笑消失,无喜无悲。 “失与得是相对的,我们失去了平常人的生活,却也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樊仁早就发现了猫那仅剩还在挣扎的人性。 “黑羊小哥,有没有人说过你爹味重。” 樊仁:“......” 秋川友香莞尔一笑,接着假装喝咖啡,用杯子遮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不过谢谢你的鸡汤。” “哦,不用谢。” “去往轮回县的车票我已经买好,事不宜迟,我们也该出发了。” 猫站起身,招呼店员过来结账。 樊仁没有再说话,他透过玻璃窗户的目光逐渐放空,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下午三点半整,三人坐上了去往轮回县的新干线。 花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如愿来到了轮回县。 “伊藤博文住的地方是郊区,还要赶地铁加的士,估计得到今晚上才能找过去。”猫看着地图和手机里的住处地址。 “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关于伊藤博文的。” 樊仁站在原地,远眺车站外的街道。 “你是想说,伊藤博文是封印录像带的人,现在录像带被解开封印,他可能已经遭到鬼物的报复了嘛?”秋川友香问道。 “是的,但他是神选者,而且等阶不低,应该能抵抗一段时间,最重要的是,我们这一趟可能会很危险。” “无论如何,看来我们都得抓紧了。” 猫把地图收好,叫了辆出租车。 夜晚七点,在猫的导航下,三人下地铁,徒步来到了一处独栋老房前。 这栋老房子装修是经典的霓虹风格,外围有一层墙,墙中央的铁门锁着,而二楼被窗帘半遮的窗口射出了隐隐约约的光线。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有灯光,人应该在家里面。” 猫抬头看着二楼窗户,他的手已经触碰到了紧锁的大铁门。 “可惜,门被锁上了。” “伊藤博文在家,摁门铃就好,别做多余的事情。” 樊仁走上前,用手指摁了摁门铃。 “随便说说而已。”猫打着哈哈,目光不断地扫向周遭的环境。 这里接邻于郊外,附近的房子都是老式模样,有不少房子外墙壁都脱了漆,看着十分老旧。 街道上的路灯发出的光也是昏昏沉沉的,一路走来,伊藤博文房前的路灯是唯一的独苗,在黑夜中独自光明。 在摁完门铃后,房子内没有任何动静。 “睡觉了吧,年纪大的人总会习惯性地早睡,我看这一带都没什么人,不会附近都是老年人居住的地区吧。” 听着猫的话,樊仁没有回答,他再次摁了摁门铃,而站在一旁的秋川友香习惯性地沉默着,她的眸子一直盯着二楼的窗户。 “你发现了什么吗?” 樊仁把手收回,等待房内主人的响应,同时看向秋川友香。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的窗户有人影闪动了起来。 窗帘被拉开,一个人影透着窗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三人,由于光线问题,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观察了十来秒,人影离开了窗户。 “看吧,我就知道是在睡觉,这对于老年人来说很正常。” “你也不会年轻太久的。” 樊仁随口呛了一句,他的视线随即落到内院里的门。 没过几分钟,内院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对方踩着木屐,拄着拐杖,打着手电筒。 月光下,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显现而出。 一身长袍睡服,满头鹤发,但浑浊的眸子里却透出一股难掩的英气,像是藏着一头蛰伏起来的狮子。 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神社宫司,只不过十年过去了,对方的神态更老了,身体也更加佝偻。 至少可以从肉眼判断,这位老宫司是个活人。 樊仁注视着徐徐走来的伊藤博文。 “三位,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嘛?” 像是破风箱被拉动的嘶哑声音从老者的喉咙里挣扎着发出。 “老先生,请问你是伊藤博文嘛?” 老宫司瞥了眼樊仁,能够转动的黑褐色瞳孔里闪过一丝诧异: “是的,年轻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身上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见过? 那个不是平行世界里面的另外一个时空嘛,怎么会影响到这个时空? 樊仁笑了笑:“伊藤老先生,你可能记错了,我们素昧谋面。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录像带,其他的也应该不多说了吧。” 闻言,伊藤博文的脸色一滞,逐渐变得凝重。 “原来如此,请各位进来吧。” 说着,他拿出一串钥匙把铁门打开。 咿呀一声,紧锁的铁门被打开,三人也随之走了进去。 “打扰了。” 樊仁微微颔首,而后和另外两个人跟着伊藤博文走进了房子内。 “请随意坐下吧,三位。” 伊藤博文洗了三个瓷杯,接着开始在桌面上上泡起茶水。 “老先生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我们是神选者,废话不多说,我们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就是关于录像带。” “嗯,当你说出录像带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白了,别着急,年轻人,喝点茶水静静心。” 伊藤博文将茶水倒入杯中,然后放到了三人面前。 “你不害怕嘛?当年可是你封印了录像带,现在录像带被解开封印,附着在上面的鬼物恐怕会来找你复仇。” 猫拿起茶水,吹了吹。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已经八十多岁,早就活够了,更何况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念了,死亡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伊藤博文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他坐在三人对面,捧起瓷杯,隔着氤氲白气,观察着来客。 “大爷你真是洒脱,话说你是什么级别的呢?除了能感觉你是神选者之外,其余的都看不出来。你该不会是这次任务最终的大boss吧?” “因为我体内的种子早就枯萎了,所以你感受不到我的级别很正常。” 伊藤博文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如果我是boss,你们都得死,毕竟你们现在可算得上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说回正事吧,问关于诅咒之地的情报,老先生也肯定回答不了。老先生,当年的神社火灾只有你一个人逃出来了嘛?” “是的。”伊藤博文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陷入到了回忆。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场被策划好,所有被诅咒的人都无法摆脱的意外。” “可你不是还幸存下来了吗?”猫质疑。 “这场意外从来就没有结束过,除非被人终结,否则将一直延续下去,我们所有人都是录像带鬼物手中的提线木偶。” “那你知道有解决的方法嘛?” 猫知道自己问的问题很愚蠢,但总归还是想要试一试,万一对方其实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已是局中人,无法逃脱,只能像山涧暗处的野草一点点地凋零腐化。你们却还有机会,而这机会需要你们自己寻找。” “大爷你可真会打哑谜啊,你肯定知道些东西。”猫放下手中的茶杯。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都不重要。” 秋川友香在一旁忽然插起了嘴: “那件可以镇压鬼物的道具八尺琼勾玉呢?” “你怎么会知道?小姑娘。” 伊藤博文疑惑地看着秋川友香,要知道,这些东西只有当事人才能知晓。 “我们来之前找过侦探小次郎,他的父亲似乎和你是老相识,并且还是他把花江友人介绍给你的。”樊仁解释了起来。 “哦,我记得的。”伊藤博文将杯中的茶水饮尽,“遗憾的是,那件道具八尺琼勾玉已经无用消失了。” “是道具的限制嘛?” “嗯,刚好能封印住鬼物十年。” “什么意思?”猫眯了眯眼,“难道从一开始,录像带的封印就不是我们这些人解开的。” “是的,你们是被选中的人而已,命运早就在冥冥之中注定了。”伊藤博文看着面前的三人,眼神怜悯。 “该死,如果道具不管作用,我们只能另外寻找方法了。” 猫的眼神开始变得冷漠。 “你们还有别的的问题嘛?” 伊藤博文把茶杯慢慢放在桌面上,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同时发出。 樊仁和另外两人对视了一下。 “你当年交代了小次郎父亲什么话?我很想知道。” “没什么,只是让他转交给花江友人的家人,并且严加保管,不能给外人接触到。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命运齿轮,在完成自己的使命而已。” 昏暗的灯光中,伊藤博文的眉眼愈发苍老,一股颓废的气场取代了眼里最后剩下的那点光,樊仁莫名觉得对方像是临死的老狗,知道自己寿命将至。 “我们在观看录像带之后,花江夏树就失踪了,他有拿录像带来找过你吗?”秋川友香根本没有管眼前老者的情绪,如同直入的单刀。 “花江夏树?花江友人的儿子嘛?十年了,他也该长大成人。可惜,摊上了这恐怖的诅咒。 他没有来找过我,不过从你们描述的情况来看,花江夏树恐怕被鬼物蛊惑了,所以才诱使你们观看那卷被诅咒的录像带。” “录像带为什么会被诅咒,你知道吗?”樊仁挪动着桌面上没有喝过的茶杯。 “神选者为何会产生,你知道吗?”伊藤博文不答反问,“你们的等阶都不低,高阶的诅咒之地任务,不要想着从源头上找到生路,因为很多时候这些鬼物诅咒都不是执念造成,而是毫无根据的,这是我作为过来人的一点经验。” “明白了。” 樊仁继续问道: “老先生,你看过那卷被诅咒的录像带嘛?” “那么,当初剧组里的人是不是按照里面的死亡顺序一个个死掉的?” “让我想想.....” 伊藤博文满是沟壑的眉间增添了几分阴影。 “我不记得了,似乎是花江友人没有提及过这些事情。你们是想弄清楚这个规律,确认顺序,然后打破嘛? 这个方法可行性也不是没有可能。” “抱歉啊,我好像没有提供太多有用的线索。作为过来人,你们现在的心情,我感同身受。” 看着三人严肃的表情,伊藤博文叹了口气。 “不,你已经给了很多。” 樊仁看向老人,他黑色眸子里倒映出奇怪的场景,对方的背后出现了一个扭曲的人形影子,正在靠近伊藤博文。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的情绪激动,就这么冷冷地注视着一动不动的老人和他身后的黑色影子。 影子看了眼樊仁,歪着头像是在嘲弄。 见没有反应,祂感到了无趣,把视线收回,把手插入了伊藤博文大大脑里面,继而疯狂搅动。 搅着搅着,影子的动作愈发癫狂,像极了在跳舞的精神病人。 白与红在空气中四射飞溅,浓腥的气味开始扩散。 樊仁呼吸变得急促了些,但脸色根本就没有任何变化。 终于,这类似于幻象的既视感很快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伊藤博文疑惑的目光。 “年轻人,为什么你一直在看我,是还有什么问题想问嘛?” “抱歉,失神了,我没有什么问题可以问的了。” 樊仁转过头看向另外两人: “你们呢?” “暂时想不到。”猫耸耸肩。 秋川友香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意见。 “这样啊,已经挺晚的,回奈何县的车应该没有了,找旅店也麻烦,不如就先在我家待一个晚上吧。”伊藤博文起身收拾好茶具。 面对着老人的邀请,樊仁和身旁的两人用视线交流。 片刻。他们答应了老人的邀请。 “一楼有三个客房,你们可以去睡,我年纪大了,扛不住,现在需要回二楼的卧室床上休息,你们请便吧。” 伊藤博文一副完全不在意,毫无戒备的样子,明明樊仁他们三个只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 “好的,也请你注意安全。” 听到这话,步履蹒跚的老人招了招手,只留下拐杖杵地板的咚咚声。 看着对方的背影,樊仁站起身,打量起所处的房子环境。 “没有花江夏树和录像带的下落踪迹,可惜了。” 猫接过话茬: “怎么样,你们有生路的思绪了嘛?还是按照我们先前在咖啡厅说的,找到录像带,打乱死亡顺序。” “那位伊藤博文老先生说的话里面似乎藏着某种暗示。” 秋川友香作思考状: “我们应该多想想他说的话。” “是的,大概碍于诅咒之地规则的限制,他没敢明说,但从微表情来看,在说到提线木偶和这次任务的源头时,语气和神色都变化了些许,这两个地方很可能是生路的提示。” 樊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每次看到那个黑影,他就觉得自己的精神力被消耗了许多。 “......” 猫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到二楼发出了剧烈的声响,在这个安静的夜晚里,极为刺耳。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明白伊藤博文可能出事了。 “我们真的不会是柯南附体了吧,走到哪,哪里就死人......”猫吐槽了一句。 “上楼看看。” 樊仁没有废话,第一个往楼梯跑去。 很快,三人来到了二楼的卧室门前。 卧室的门没有被完全关上,虚掩着,从门缝中可以看到里面的隐约光线。 推开门,里面的情况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只见伊藤博文的身体躺在床上,而头部位置从床边缘垂了下来,四分五裂,满地红白。 原本应该悬在天花板上的风扇,掉落在一边,沾满血液。 “应该是因为年久失修,天花板上的风扇掉落下来,把伊藤博文头颅给直接砸碎了。” 樊仁走了过去,戴上乳胶手套,掂量了一下掉落风扇: “这个重量足够了。” “走吧,我可不想惹上警察这个大麻烦。” 猫站在房门旁,双手交叉胸前。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在确定伊藤博文意外死亡之后,三人没有继续逗留,无奈之下,只得借着夜色,找了家附近的旅店居住下来。 办完入住手续,三人聚在猫的房间里商讨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那个鬼物果然一直在如影随形地跟着我们,没想到伊藤博文就这么被杀死了。”猫坐在床边,脸上阴晴不定。 “或许他从看到我们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明白自己死期将至。”樊仁习惯性站在窗边,没有表情地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 “不重要了,现在十年前的相关人员已经全部被录像带里的诅咒杀害,准备该轮到我们了。” 猫整个人躺上了身后的床,他还是被录像带那看不出规则,无从防备的杀人手法给吓到。 精神再不正常,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出于生物最原始的本能,也会不可避免地产生恐惧之情。 即便是可以控制住自己情绪的樊仁也陷入疑惑和畏惧。 三人这一时刻的念头都在想着录像带杀人的规则。 “其实我发现了一个漏洞。”秋川友香打破了安静。 “什么漏洞?”猫问。 “还记得一开始死去的石田明美家人,以及西口爱曾经说过的诅咒内容嘛?” “你的意思是指被诅咒的人会连累家人吗?”樊仁看向秋川友香,他大概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对,西口爱在聊天群组里说过这句话,大概是因为石田明美家里人的死亡才说的。” 秋川友香挑了挑眉: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侦探小次郎,还有花江夏树和他的母亲可以活到现在?这完全是相悖的。” 猫挠了挠头:“你说的有道理,可她们都已经死了,我们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最多只能证明西口爱撒谎了,又或者是石田明美发疯,借着这个由头放火杀死自己的家人吧?” “西口爱没有撒谎,她估计只是揣测罢了,而石田明美也没有你做的那些事情,其家人应该就是被录像带的诅咒害死。”秋川友香纠正着猫。 “啊,明明这些都是矛盾点都是你提出来的,怎么又推翻了?”猫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再者说,这些似乎并不重要吧?根本推测不出来录像带杀人的规律,想这些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不是的,你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节点嘛?”秋川友香抬眼,和站在窗边的樊仁视线交错,隔空对望。 “啊?” 猫用手抓着头发: “你到底在说什么?黑羊小哥你快解释解释,秋川友香小姐太喜欢当谜语人了。” 樊仁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的表情已然转变,嘴角微微翘起: “秋川友香小姐果然不是普通人,从先前的话语漏洞里面找到了我们之后调查的方向。猫先生,你思考的角度错了,所以没有想到。” “你也来这一套?难道我进入的时空不是霓虹,而是哥谭?”猫满脸无语吐槽着。 “别着急,我会解释清楚的,我们明天要去的地方已经明确清晰了起来。” 樊仁感受着窗外吹来的凉风,神色放松。 “快点说,要不然我今晚睡不着觉。”猫嚷嚷着,他看着房内的另外两人,总有一种莫名的格格不入感。 “这个矛盾点其实就是关键点,接触或者看过录像带的人就会受到诅咒,然后死法被记录其中,而后在现实世界重新上演,顺着这个逻辑推理,西口爱和石田明美的死亡都是录像带造成。 那么西田明美的家人也同样如此,他们肯定有接触或者观看过录像带。” 说到这里,樊仁顿了顿,看着猫,他知道对方肯定已经明白了自己想要说的意思。 “也就是说,录像带被石田明美从花江夏树那里带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是的,西口爱不是说过嘛,我们当时观看录像带只看了开头,就被花江夏树的母亲阻止。看影视作品被打断,正常人都会无法忍受,估计石田明美在离开的时候,就偷偷地趁花江夏树他们不注意,把放好地录像带拿走。 而后回到家中,与家人观看,造成全员死亡的悲剧。” 樊仁叹了口气。 “在看到自己的家人真的像录像带里面记载的一样死去时,秋川友香无法忍受如此恐怖的事情,她在当夜便逃去了花江夏树的家中,寻找破解的方法,却不曾想,死神早就已经盯上她,最终意外地在花江夏树家的楼梯摔倒致死。” “明白了,为了寻找录像带,花江夏树肯定有在石田明美家附近出现,这确实是一条线索。” 樊仁摇摇头:“不,花江夏树和录像带恐怕还在石田明美被烧毁的家里面。” 说着,他拿出西口爱的手机,显示屏上一条新闻惹人注意: “震惊!离奇事件!奈何县一独栋公寓被大火烧着,居住的人家已全部烧死,房子内部总体却相安无事,只是被烧焦了一些家具。警方还在调查,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文字下面附着几张照片。 是一栋房子的不同角度照片,外墙表有被火烧过的黑色痕迹,但总体看上去确实没有任何大问题。 “果然,无论国内外,媒体人都一个尿性,为博眼球什么都敢写。”猫啧啧说道。 “还记得秋川友香小姐说过的,在电话里,听到花江夏树故去亡魂说自己的儿子没有死嘛?” 樊仁继续说道: “花江夏树母子在去石田明美家寻找录像带的时候,出现了未知的意外,花江夫人在里面死掉了,而花江夏树则是被困住。所以花江夫人的亡魂才会让我们去救花江夏树,只不过已经一天过去,花江夏树恐怕大概率也死掉了。” “花江夫人是怎么被诅咒的?” “别忘了,在我们观看的时候,是花江夫人打断我们,估计那个时候她的目光也瞥到了录像带的内容。” 秋川友香从座位上站起身: “石田明美的家,警方早就搜查过了,估计直接定性为了意外,大概只是象征地拉了封条,花江母子死在里面,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也是为什么警方迟迟没与找到他们的原因。” “明天回奈何县,我们天黑些再直接去石田明美家拿那卷录像带吧,我在警察局那边有拿过我们十个人的地址信息。”猫马上下了决定。 “嗯。” 樊仁走向门口方向: “夜深,该休息了,各位晚安。” “晚安。” 秋川友香也点点头,随着樊仁一同离开,只留下猫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明天不知道又会死几个人,你害怕死的人会有你嘛?” 听着秋川友香的话,樊仁扭开了自己房间的房门: “怕但也没办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也是,不过放心,你不会死的。” “......” 樊仁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 ———— ———— 次日中午。 奈何县。 路人看着穿着黑色西装和戴着墨镜的丸子头男人鬼鬼祟祟地靠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低头假装没看到,却不想直接被对方抓住。 “......你有什么事情嘛?” 路人有些害怕,心虚地问道,毕竟在霓虹国,这身装扮基本和黑道挂钩。 “啊,问个路,小哥,天气也不热啊,你的额角怎么流了这么多汗水?不会是肾虚吧......” 小次郎掏出纸巾递给对方。 “......” 路人很想怼回去,但看到小次郎手腕露出的复杂黑色纹身,咽了咽口水,接过纸巾: “问啥,我尽量回答你。” “哦哦,那栋房子是不是最近被大火烧过,闹得沸沸扬扬的石田家?”小次郎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和善一些。用手指指着不远处外墙面被火熏黑的楼房。 “对,没错,那地方不太干净,路过那里,我们都是绕道走的,你还有别的问题嘛?好像要下雨了,我还要回家收衣服。” “......”小次郎抬眼看了看阳光明媚的天空,满脸疑惑。 路人这时也挣脱开了束缚,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谢谢啊,小哥。” 小次郎撇了撇嘴,看来自己今天遇上怪人了。 眺望远处的石田家,他拿出手机对照新闻,确认无误后,给樊仁留下的西口爱手机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我得到消息,有人看到花江夏树和他的母亲出现在石田明美家门口,还进去了,之后就不见踪影,我怀疑他们出意外死在了石田明美的家里面,速来。” 发完消息,小次郎收好手机,假装不知情的路人,走向不远处的石田家。 眼角余光扫视着四周,他发现周遭没人后,直接穿过封条,快速地进入房子内院。 掏出万能钥匙,小次郎轻车熟路地开启房门。 门被打开,一股腐烂恶臭到令人窒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咳,咳,咳......” 猝不及防间,小次郎用手掩住口鼻,闭上眼睛,压着嗓子咳嗽起来。 不应该啊,警方有处理过现场才对,而且人体被燃烧的味道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呼——” 匀过气后,他借着身后的射进来的阳光,开始查看起眼前的场景。 没想到定神之后看到的场景让吓了其一跳。 一位身材曼妙,没有气息的中年女人,躺在玄关上,她面目狰狞,全身皮肤大片红肿腐烂,仔细看去,脸上还有大量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让人头皮发麻。 “淦.....晦气。” 小次郎没再多看女人,因为那些疹子哪怕只是看了几眼,就已经让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个女人他知道是谁,那是花江夏树的母亲,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对方真的和猜想的一样,死掉了。 这个症状,小次郎见过,是石田明美家的某样东西造成花江夏树的母亲过敏而死。 这种病是很难防范的,可能就是一些不起眼,甚至没有发现的东西的导致死亡。 “安息吧,夫人。” 小次郎闭上了眼睛,默默在心中为这个曾经见过的妇人哀悼三秒。 接着,他转身把门轻轻地关上,以确保不会被人看到。 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拿出手电筒,光明瞬间点亮了这栋阴暗的房子前厅。 映入眼帘的皆是火焰熏过的黑焦痕迹。 小次郎将自己的脚步尽量放缓,越过花江夏树母亲的尸体,走进了房子的内部。 等走进客厅,他的鼻子里瞬间被火灾遗留下来的呛鼻味道灌满。 眼前的客厅的家具都被烧毁的差不多,地面上还留有一个不大的人形黑色痕迹。 人形黑色痕迹明显在挣扎着,小次郎仅凭肉眼就能感觉到对方当时的绝望。 这应该是石田明美刚上国小的弟弟吧。 吐出一口浊气后,他把视线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嗯? 那是什么? 客厅只剩半截的黑焦沙发下方,一个合上的黑色盒子正躺在地面上。 他心中一动,这个黑色盒子的式样是见过的,十年前,神社宫司把录像带转交给父亲的时候,用的容器就是这个。 小次郎按耐住心中的激动,走过去,把黑色盒子捡了起来。 在拿起盒子的瞬间,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盒子太轻了。 打开盒子,里面果然空无一物。 事情的转折让小次郎无奈,他擦掉指纹,将黑色盒子扔到原来的位置。 打着手电筒巡视了一圈之后,没发现什么线索。 于是,他准备上二楼看看。 石田明美家的楼梯由于材质的缘故,并没有被烧毁,所以很顺利地走到了二楼。 二楼除了单独的杂物房之外,所有房间的门都敞开着,里面的情况一眼就能看到。 小次郎对关起房门的杂物房一下子起了兴趣,打着手电筒走到房前。他开始扭动门把手,却发现杂物房的锁似乎是坏掉或者反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越是这样,小次郎对这个杂物房越感兴趣。 掏出万能钥匙,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加上不断用身体撞击,终于把杂物房打开。 先前闻到的类似腐烂味道随之从里面狭小的空间喷涌而出。 手电筒光线中,一个人正趴在地上,伸出失去血色的手。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看到趴在地上的人,小次郎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饶是他,在看到杂物房里的惨状,都忍不住产生了不适感。 趴在地面上的是个高中生年纪的男性,全身上下露在一副外的皮肤颜色呈现死人般的灰白,灰白中夹杂着由于死亡时间过长而产生的黑色尸斑以及开始腐烂的痕迹。 即便已经死去,他仍旧抬着头,面容惊恐,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杂物房门口方向,伸出完全僵硬的手表明着其对生的渴望。 人类死去之后,尸体是可以保持这么久的动作状态的嘛? 就算是尸僵,也至少死去一个小时才有可能造成,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尸体应该早就失去控制才对。 看着男人那浑浊涣散,失去了焦点的黑色瞳孔,小次郎感受到了对方死前的不甘和愤怒。 他满脸悚然,明明男人已经死掉了,为什么莫名还会有一种其还活着的错觉? “呼,呼——” 他掩住口鼻,遮掩恶臭,尽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同时眼帘低垂,不让自己的视线和尸体交错对视。 尽管男人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但小次郎还是认了出来,那是失踪的花江夏树。 对方生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脸上会是那种诡异的表情。 小次郎深呼吸了一口气,打着手电筒,忽略对方那双恐怖的眼睛,开始扫视起杂物房里面狭小的空间。 入眼的皆是布满灰尘的杂物,什么东西都有。 很快,地面上一道暗红色的血迹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红色的血迹极为晃眼,从地上躺着的花江夏树尸体腹部位置,一直延伸到杂物房角落的一把放置的武士刀。 那把武士刀没有刀鞘,锐利的刀锋折射着手电筒光线,且上面半截刀尖已满是暗红色的残留。 再看了看武士刀放置朝向,小次郎一下子就明白了花江夏树的死法。 花江夏树和他的母亲或许为了寻找藏在石田明美家的录像带,兵分两路,一个在一楼搜寻,另一个则是在二楼。 一楼的花江夏树母亲在寻找的过程中,不小心接触到了某种不起眼的过敏源,导致过敏而死。 而在二楼的花江夏树也同样倒霉,寻到杂物房的时候,估计碰巧没注意直接被这把武士刀割伤腹部,又碰巧杂物房的锁坏掉,从而致使其无法逃出杂物房,在其中最后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不过正常情况下,就算是腹部受伤,应该还是有余力撞开门的。 抱着这个念头,小次郎戴上随身的手套,走上前把花江夏树的尸体眼睛合闭,而后翻动其尸体,借助手电筒光线查看起腹部伤口。 伤口的大小远比想象的还要恐怖,花江夏树的整个腹部完全被切开。 这得是多么机缘巧合才能造成横截面如此大的伤口?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果然录像带的诅咒可怕到了极点。 小次郎甚至可以脑补出附着在录像带的那位的喜悦。 从伤口就已经可以基本判断确认花江夏树如猜想一般,是流血过多而死。 他突然在这个空间极小且沉闷的杂物房里,感受到了一股没来由的寒意。 那股寒意就好像有人躲在暗处角落里,正阴恻恻地死盯着自己。 脊背一阵发凉,小次郎直接站起身用手电筒再次检查起眼前的杂物房。 左右靠墙壁的两边放着铁架子,架子上则是杂七杂八的东西,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杂物房不过五六平米,放眼望去,尽览无余,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可以躲藏人的角落。 可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小次郎神色变得紧张起来,他的身体本能在告诉绝对有东西窥视自己。 不安和焦躁在心中翻涌。 视线一次次地扫过杂物房的每一处角落,就连上方的天花板也没有放过,但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等等,那是什么。 终于,小次郎看到了铁架角落上的一个娃娃。 娃娃是个披着长发,穿着艳丽和服的小女孩,由于做的相当逼真,乍看上去,如同一个缩小的活人。 是那个娃娃! 在看到的瞬间,小次郎就明白了那唯心的存在在通过娃娃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在死死地窥探自己。 该死! 他根本就没有正面接触过录像带,怎么会被盯上。 难道说录像带就放在那堆满杂物的铁架上? 思索至此,小次郎没再犹豫,因为没有被诅咒,他并不害怕,便径直走了过去,准备开始寻找,毕竟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那卷纠缠了十年之久的录像带。 带着手套的手在堆积的杂物间寻找,空气中瞬间飞溅起了大量的灰尘。 灰尘引得又是咳嗽连连。 小次郎打算找到录像带之后,再叫樊仁他们几人过来拿,毕竟他们早就已经被诅咒过了。 不过,那群家伙还活着吗? 不会都死掉了吧,尤其是漂亮的秋川友香小姐,如果那样的千年绝色死去的话,是全人类的一种损失啊! 他的脑回路有些清奇,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反而想的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 没有,还是没有,左右两边的铁架子都没有想要找的录像带。 怎么会? 为什么娃娃会...... 小次郎看向穿着和服的女孩娃娃,娃娃漆黑的眼珠借着光线倒映出他疑惑变形的脸。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砰——” 就在这个时候,杂物房的门忽而像是被风吹动,直接关上,除去手电筒光线照到的地方,其余角落彻底被黑暗充斥。 房内变得寂静起来,小次郎咽了咽口水,他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莫非是身后的花江夏树诈尸了?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个可能。 录像带有诅咒是事实,那么死去的亡者诈尸,也未尝不无可能。 呼吸愈加急促,小次郎在静谧下来后,闻到的恶臭似乎也愈发浓郁。 拿着手电筒的手也开始抓紧,表面悄然泛起了青蓝色的筋络。 许久,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是他想多了吗? 小次郎缓缓地转过头,地上的花江夏树尸体还保持原样,一动不动,压根就没有诈尸的迹象。 悬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放松。 果然是他疑神疑鬼了。 既然花江母子会来石田明美家,说明录像带必然藏匿在这栋房子里,可是现在什么都找不到。 录像带究竟被放在哪里了? 冷静下来的小次郎越过花江夏树的尸体,朝门口走去。 要不然等其他几个人一起来,再寻找吧? “嘎吱,嘎吱——” 恼人的声音传入耳膜,伴随着又是砰的一声。 身后,两边的铁架子不知为何轰然倒地。 把躺着花江夏树的尸体死死地压住。 “.....八嘎......” 小次郎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大跳,嘴巴冒出各种骂人词汇。 他用背部贴近杂物房的门,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就差一点,如果刚才自己不往门口方向走去,恐怕地上又多了一具尸体。 这两个铁架子的重量绝对不轻,再加上放置的杂物,砸死人完全是绰绰有余。 还好,自己的运气还在,一定是自己经常在家里面祭拜供奉神明的缘故,得到了庇佑。 等回去之后,必须给家里面的神明买最好的香。 小次郎在心中暗自决定。 同时,他的手已经摸上了门把手,准备扭开门出去喘喘气。 这杂物房里面的空气实在是太浑浊了,灰尘,尸体腐臭,还有太久没有打扫过的阴湿陈朽,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熏得小次郎头昏眼花。 “咔,咔,咔.....” 沾满灰尘的门把手被大力扭动着,却纹丝不动。 见鬼,在这种时候,门锁又坏了吗? 不过说起来有些奇怪,今天的天气不应该有风才对,而且走道根本就没有窗户,怎么会有风吹动门? 见扭不动,小次郎转而用身体右侧开始猛烈撞击杂物房的房门。 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吱呀哀鸣从门上传出。 一下又一下,在他的努力中,本就不牢固的房门没过半分钟就被撞开了。 期盼的光线进入视野,新鲜的空气灌入鼻中,小次郎双手撑着大腿,站在原地,躬身大口喘起粗气。 这扇门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撞。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从里面逃出来了,按照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不应该会被困死在里面嘛? 想到这,小次郎拍了拍自己的头脑,暗骂了一声傻闭。 死里逃生了,还冒出这些奇怪的想法。 自己能逃出来,应该是因为没接触过录像带,受到诅咒。 这些事情恐怕是不知名的存在在警告他不要再继续调查。 呵呵,杀死了父亲,还要警告他。 小次郎冷笑着,休息片刻后,他收敛眼底的愤怒,打算先离开这个房子。 已经确认了花江母子和录像带都在这个房子里面,出于谨慎,届时和委托人一起来就好,况且这个经历过火灾的房子确实有些邪门,说不定枉死的石田家人,正在某处看着自己。 “呼——” 拿着手电筒,小次郎捂住口鼻,沿着来时的楼梯口下楼。 走到一楼客厅的刹那,他的皮肤猛然泛起鸡皮疙瘩。 那股被注视的寒意再次涌上心头。 是自己刚才的表情惹怒了祂嘛? 小次郎停止住脚步,因为窗户的拉帘被关上了,客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户边缘附近有隐隐约约黯淡的光。 他看了眼被自己丢在原地的黑色盒子,思忖了几秒,没管太多现在的境地,捡了起来。 这个盒子是他的父亲十年前用特殊方法制作的,交给花江友人用来保管录像带,可以隔绝诅咒。 拿上这个黑色盒子或许有用。 “滋啦滋啦.....” 像是无序电频的奇怪声音也在小次郎捡起黑色盒子的时候,在偌大的客厅中响起。 那是什么声音? 他保持着弯腰捡盒子的姿势,视线里的漆黑地面忽然铺上了一层淡淡的荧光。 光? 疑惑在心中顿生,小次郎站起,身上的寒意愈发浓重,没有丝毫减退。 这是不打算放过自己吗? 他转过身,看向光源。 原本应该早就被烧坏的电视机在这一刻被打开,还通上了电。 显示屏上满是斑白的雪花点。 小次郎愕然地看着电视机,不知道这是要闹哪一出。 忽然,心里面一股危机感窜了上来。 “糟糕!” 他脸色变得难看,想要将自己的视线收回,可电视机显示屏却先一步播出了画面。 一个男人在夜晚里的奈何县老旧街道行走,他拿着摄像机,像是在追逐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尽管因为光线很差,小次郎看不清楚男人的模样,可那个男人的身形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花江友人,那个害死了他父亲的男人。 电视机显示屏发出的荧光映照在小次郎的脸上,他的面色铁青,眼神愤怒..... ———— 傍晚。 天色已完全沉寂。 樊仁他们三人借着机会,来到了石田明美家附近。 “小次郎今天给我发了消息,他先我们一步来到了这栋房子。” 听着樊仁的话,猫吹了声口哨: “可以,钱没有白花,这侦探效率真高。” “我并没有付钱给他......” 樊仁把手机里的短信删除,皱起了眉。 “为什么?你居然白嫖,那么危险的调查诶,没想到黑羊小哥你是这种人。”猫吐槽。 秋川友香远眺被黑夜笼罩的石田明美家,面无表情: “我们在这个世界花费的金钱可是要积分的,给一个死人不合适,太浪费了。” “啊,什么意思?” 猫歪了歪头: “小次郎侦探死了?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听你的描述,还想认识一下这位中二到爆表的霓虹黑道侦探呢。” “应该死了,你们两个性格......嗯,确实挺适合做朋友的。”樊仁没有解释太多,快速收好手机,带头走向石田明美家。 “真的嘛?可惜了,既然如此,我等会帮他收尸吧,就当是我的见面礼了。” 猫没有追问,反而乐呵呵地说出这种古怪的话。 另外两人见怪不怪,没有言语。 “真是可惜啊.....” 猫又是一声感叹,然后跟上两人的脚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借助着夜色的掩护,三人快速地穿过封条间隙,来到了石田明美的房前。 “门没有锁。”樊仁扭动门把手,脸色凝重。 秋川友香微微颔首: “应该是那位私家侦探小次郎的手笔,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有手段轻易打开被锁的门,不过.....”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站在门前的三人心里面都很清楚,门没有锁,说明今天中午来调查的小次郎根本就没有离开,对方可是侦探,离开之际,肯定会谨慎地把门锁上。 “我去,你们两个是预言家嘛?小次郎好像真的死了。”猫微微皱眉。 “嗯,大概率吧,不过别说废话了,我们现在进去看看,万一小次郎还有救也说不定。” 说完这句话,樊仁立即闭上了嘴巴。 他想到了之前看到的小次郎死状,那样惨烈的死法不可能还有救的。 “也对。” 猫直接把门拽开: “走吧,等等路人看到,我们可就要倒霉了。” 其他两人没再言语,一同踏进了房门。 和小次郎刚刚进到房子一样,他们也被花江夏树母亲的尸体臭味给熏了一下。 “我靠,什么味道?警方不清理现场的嘛,还是有老鼠跑进来死掉了?”猫用手掩住口鼻。 “玄关有尸体。” 樊仁用手机手电筒功能照了照。 “看年纪打扮还有性别,这个女人应该是花江夏树的母亲,她死了,看起来像是过敏致死。” 说着,他职业病犯了,直接从口袋里抽出乳胶手套,开始翻检花江夫人的尸体。 “你小子现实的职业不会是法医或者做火葬场的吧?” 猫嫌恶地看着樊仁蹲下来的背影,他当然不怕尸体,可是花江夫人的尸体死相太恶心渗人了,即便只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也一样难看。 “嗯,确实是过敏死掉的,又是一桩意外。”樊仁看了看花江夫人手边的手机,而后站起身,根本就没有理会猫的问题。 “继续往前走吧,录像带大概率还在石田明美的家里面,那个东西对我们很重要。” “......” 被忽视的猫有些无语,但他也不好发作,只好跟着冷面二人组往房子的内部走去。 不知不觉中,似乎这个自称黑羊的小哥变成了他们的领导诶。 虽然他倒没什么意见,因为能感觉到对方脑子很聪明,而且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对于强者还会给与尊重,而像彩毛那样的弱者老老实实被支配就好了,听话可能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猫走在最后头,看着跟前的两人,嘴角上扬。 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好像遇到了不得了的厉害角色。 无论是黑羊还是秋川友香,作为诅咒之地任务的拍档都是绝佳的。 就在猫思索之时,走在最前头的樊仁停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怎么了?” 猫问出这句话的同时,鼻子闻到了一股浓烈新鲜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看来那位私家侦探小次郎死掉了。 真的好可惜,光是听描述,他就已经对素未蒙面的小次郎起了交朋友的兴趣。 “小次郎死了。” 樊仁言简意赅,他戴着手套走到了一滩尸体旁边。 没错,是一滩尸体。 小次郎的死状凄惨到了极点,尸体被锋利的窗户玻璃给割裂成了好多块,腹腔内颜色浑浊的器脏也都流了一地。 “千分之三,这是玻璃制品的正常爆炸率,没有任何一个厂家生产的玻璃敢百分百打包票,自家的玻璃永远不会爆炸。不巧的是,小次郎碰上了这个微乎其微的概率。” 樊仁拾起一块地上的玻璃渣碎片,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液。 “爆炸的玻璃威力虽然不小,但是能造成如此大的伤害,甚至杀人,我只能说小次郎的运气背到了极点。”秋川友香面对着这摊模糊的血肉,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就好像小次郎是个从没有接触过的陌生人。 听着两人的一唱一和,猫明白他们想表达的意思,小次郎能这么巧地被被爆炸飞溅的玻璃碎片割裂成这副模样,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对方死前在这间房子里面找到了目标录像带,从而被诅咒。 “不对啊,如果小次郎找到了录像带,他可是十年前当事人的孩子,不可能会去接触录像带沾上诅咒的才对。再者说,他可是私家侦探,性子应该很谨慎,怎么会贸然做蠢事呢?” 樊仁甩了甩手套上的暗红血液,看向被风吹动,不断飞舞的窗帘。 上面也布有一些血迹,可以想象得到小次郎死亡的时候是有多么惨烈,估计对方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种死法,换做正常人,只会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是的,这完全不对,我作为和小次郎交流的人,在交谈的时候可以明确感觉到对方尽管有点犯二,但思绪敏锐,有着相当的观察力,不会做这种蠢事。”樊仁扫视着客厅的周遭,视线很快落到了地上一旁的黑色盒子,那个黑色盒子非常眼熟。 “不是主动,却可以是被动。”沉默许久的秋川友香忽然开口,她眯着那双锐利的眼眸紧盯黑屏的电视机。 “这个黑色盒子,我记得花江夏树家里面也有一个,是用来装被诅咒录像带的,可是为什么这里也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樊仁有些不解。 “难道是陷阱?” 猫警觉地说道。 “黑色盒子肯定只有一个,我更倾向于与这个被花江母子带到这的是真的,至于另外一个大概率是仿造品,用来迷惑我们,扩散诅咒。”樊仁掂量着黑色盒子,他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都没有,就单纯是个空盒。 “我大概知道录像带在哪里了。” 秋川友香的声音传来,只见她走到了电视机前,用手指摸了摸外机壳。 “还在电视机的录像带播放机里面嘛?”樊仁看了过去。 “是的,按照之前的推论,石田一家是在看完了录像带之后,才被大火烧死,那么石田他们家这栋房子发生火灾的时候,石田明美肯定是来不及从机子里面取出来。” 秋川友香直愣愣地蹲了下来,丝毫不不在意形象,她摁着播放机的按钮: “我刚才摸了摸电视机的外壳,是热的,也就是说电视机里的录像带刚才播放过。” “什么鬼,这电视机的插头都被烧坏了,根本没有通电.....” 猫没有把话说完,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因为他们现在处于的地方可是诅咒之地啊,有着未知能力的鬼物。 别说是让没有通电的电视机播放录像带,就连杀他们都易如反掌。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小次郎掌握的情报比我们少,所以并不清楚录像带藏在播放机里面,等他走到客厅的时候,电视机被鬼物操控,趁其不注意,直接播放了出来,迫使小次郎被动染上诅咒?” “没错。”秋川友香从播放机里取出了一卷看起来有些年代的录像带。 “这玩意有点古老了啊。” 猫用手机发出的光线扫向录像带。 “干脆把那个播放机也拿走吧。” “不用,我家里也有。” 樊仁走向秋川友香:“给我吧,装的容器也找到,我们可以离开了。” “诶,你是不是忘了还有花江夏树?” “就连刚来这里没多久的小次郎都死掉了,你觉得牵扯如此之深的花江夏树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嘛?”秋川友香把手中的录像带交给樊仁。 “也对哈,没办法,我人就是这么善良。” 秋川友香没有搭话茬,她静静地看着地面上小次郎的碎裂的血肉,从平静的黑色眸子里完全看不出来其在想着些什么。 在触碰到录像带的瞬间,一股寒意直窜樊仁的脑门,紧接着,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影子似乎在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其。 既视感? 附着在录像带上的鬼物果然是那个经常看到的黑色影子。 樊仁表情瞬间凝重起来,他随时准备从背包中掏出鬼王面。 “黑羊小哥你怎么了?” 猫的声音传入耳中。 再向前方看去,黑色影子消失了,视野里什么都没有。 “没事,只是这卷录像带给人的感觉太冷了。”樊仁将录像带迅速收入到黑色的盒子中,那股寒意也随之消失。 “哦哦,现在这个世界和录像带有关的的土着可都死了哦,缓冲期差不多结束,也该轮到我们这些神选者了。”猫伸了个懒腰,“说不定,等会我们之中就有人可能会遇到危险,又或者另外的三个人也有可能传来不好的消息。” “小次郎这么快死掉,看来那个预示噩梦的说法并不靠谱,应该是石田明美做了噩梦,然后告知西口爱,导致心理暗示,做了相同的梦。”秋川友香点点头。 “不,不一定,别忘了噩梦的内容是被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死盯着,和任务描述祂在那种窥伺着一切意外地吻合。可能是我们之前做了什么事情,把规则打破了。” “我知道了,是你。” “我?” 猫看着对话的两人摸不着头脑。 “你的眼睛,明白了吗?” 秋川友香习惯性地藏一半说一半。 “诅咒之地还会根据神选者来改变任务的规则?”樊仁马上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是的,祂并不是一个只会按流程来走的机器,而是有着自己独立意识的。” “你们到底在说啥,能不能也让我掺和进来,要不然我好尴尬啊。”猫挠着头。 “没什么。” 樊仁收敛情绪,看向猫和秋川友香的背后: “目前,我们都挺安全的,不用担心太多,猫你在群组里发一下消息,约其他几个人今晚来我家看录像带,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出生路。” “好吧。”小次郎点亮手机屏幕,在群组里发出消息: “@所有人,不用调查了,花江夏树已死,不过我们已经找到被诅咒的录像带,请你们赶来黑羊小哥的家里一起观看录像带的内容把。” “哦,对了,黑羊小哥你的地址是哪里?” “......” 樊仁报出了一个地址,然后看了看秋川友香: “你是在为他的死亡叹息嘛?” “可能吧。” 秋川友香歪着头: “人类的生命真脆弱啊。” “你不也是人类嘛?” “不,我不是,你也不是。” 听到对方这句话,樊仁愣了愣: “我们并没有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进化,现在还是人类。” “进化?你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人类了。”秋川友香忽而凑到樊仁的耳边,动作暧昧,用分贝极低的声音吐出带着香风的这句话。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樊仁侧目看着这个奇怪的女人。 “我说,你们两个趁我发消息的空档就腻歪上了,也太离谱了,这里可是诅咒之地。”猫站在一旁满脸怨念。 “我们只是在说话而已。”樊仁面无表情地回答。 “......” 猫翻了个白眼: “说话要咬耳朵是吧,明明就差点没亲上了,我不在这里的话,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更加出格的事情。真刺激啊,这里还刚刚死过人。” 说着,他的表情开始眉飞色舞。 “该走了,万一被发现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秋川友香根本没有在意猫的胡说八道,转身朝出口走去。 ———— ———— 广场咖啡厅。 “你们看到了聊天群组里的消息了吗?猫先生他们找到录像带了,我们快赶去吧。”小鸟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拿铁,站起身。 彩毛和大爷都没说什么,只是跟着小鸟到街上打车。 这个点正好是黄金时间,没过半分钟,就打到了的士。 “大爷,你怎么了?”坐在副驾驶位里的小鸟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别乌鸦嘴胡说八道,我看是你怕了吧,不过你年纪大我也能谅解,呵呵。”彩毛冷笑。 “彩毛先生......” 后视镜中,小鸟瞪着彩毛,想用眼神让他闭嘴,毕竟大爷在司机眼里还是个高中生。 “切。”彩毛自知理亏,没再说话。 而大爷则是坐在后车座上,心事重重地看着车窗里自己的倒影...... 第一百三十九章 广场咖啡馆到樊仁居住的地方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车程。 在车内的期间小鸟三人都没有说太多话,毕竟本来就不算熟悉,如果不是神选者的身份,或许他们这辈子都有可能没有交集,不会相遇从而认识。 看着眼角余光里,把头发染的五颜六色的青年,大爷在心里面叹了口气。 并不是对彩毛有什么嫌恶之感,相反,他应该是这群神选者里面对这位看起来像是不良的青年最友好的。 因为年纪接近七十的他,在现实世界里面早就已经是当爷爷的人;。 碰巧的是,彩毛和大爷的孙子也是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青年混混。 所以在看到彩毛的时候,大爷恍然间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孙子,尽管两人的五官眉眼并不相像。 至于害怕,他不否认。 而且作为一个年纪大的老者,往往是会对名为死亡的概念极为地敏感。 那种被恶意目光暗中窥视的感觉从进入到诅咒之地开始,就没有停止。 随着今天猫在聊天群组里发出找到被诅咒的录像带消息后,感觉更加是高涨起来,大爷甚至可以闻到死神镰刀上关于死亡的血腥气息。 今天,他们中一定会有人出事。 大爷在心中肯定着。 想着,他的视线重新落到了车窗上自己的倒影。 在这个世界的人眼里,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年轻,有朝气,或许脸上还会长着几颗青春痘? 然而,冰冷的现实却是脸上布满岁月抚摸留下的无数痕迹,以及浑浊不堪,只有暮气的眼睛。 看着车窗上这个耷拉着眸子,眼角下垂的老年人,大爷只觉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看见自己年老后的模样。 稀疏的头发,满脸写着我是个半截身体入土的老男人。 比起死亡,这一刻让大爷更加畏惧的是自己的苍老。 他无法接受人类步入到生命后期所表现出来的形式,如果可以能保持年轻的脸,直到死去就好了。 真羡慕啊,可以的话,他也想穿越回到过去,把以往做出的蠢事情和选择全部纠正过来。 可惜,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老家伙,你这幅想哭的表情是什么鬼?”彩毛忽然说道, 大爷的目光看向对方,他悻悻地说道: “我的表情很难看么?实在是抱歉啊。” “切,摆着一张臭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扫把星来了,你自己衰就算了,可别传染给我。” 说着,彩毛嫌弃地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位置。 “给你添麻烦了。” 大爷低头道歉。 “彩毛君,请你尊重一点可以嘛?”小鸟是个女生,她无法接受自己眼睁睁地看到一个满头花白的长辈被人欺负。 “别多管闲事,我又没有说难听的话,而且本来就是事实,从分组调查开始这家伙就一直丧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死人了,真他嘛晦气。”彩毛没再忍让。反正司机只是个陌生人,说话用词注意点就好, 开车的司机冷眼旁观着一切,他的性格并不算健谈的那种,注意力更多的是专注在开车的方向盘上。 “你看他这个唯唯诺诺的样子,真让人恼火,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你都这个年纪,死就死了呗。” “彩毛君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鸟显然也动起了怒: “请你闭上嘴巴可以嘛,我们现在可是同伴。” “同伴?差不多得了,在我眼里你们都是拖后腿的。还有你这个蠢女人,我也忍受你很久了,总是自以为聪明,什么都不懂,胡乱指挥。如果不是你这蠢货,我们早就先一步找到录像带了!” 彩毛越说越上头,他瞪着后视镜中的小鸟。 “请不要这样,彩,彩毛先生,好好说话交流吧。” “哈,怎么,打算仗着年纪大来教训我?一看你就知道现实中是个失败的人,从你那像是弱者的眼神我就能看出来。凭什么和你们好好交流。”彩毛声音分贝逐渐升高。 “还要我不叫彩毛,你是在狐假虎威地羞辱我嘛?” 大爷听着这些话,没有回答,只是一阵失神,很快,他想起了现实中许多的不愉快。 是啊,他就如同彩毛所言,是个碌碌无为,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的失败家伙啊。 思绪一下子就飘散到了现实的生活中去。 他的原名叫做林正信,从年轻时候上班到退休都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任劳任怨,却从来没有升过职,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原来的岗位。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确实如此。 不仅如此,除却工作上的事情,林正信的个人生活也很不如意。 和妻子结婚后的一段时间,就发现妻子居然出轨,在和别的男人有染,给他戴上了绿帽子。 林正信自然是恼怒非常,想要离婚,可是一想到自己付出的彩礼钱,再加上懦弱的性格,最后他选择做了龟男,忍耐了下来。 没办法,彩礼已经花费了大部分积蓄。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直至儿子的降生之日。 林正信又惧又喜,惧的是孩子不是他的,而是外面男人的,喜的则是万一孩子真的是亲生的,自己就会有可以传宗接代的子孙。 于是,这种心情下,他在孩子满月的时候,偷偷拿了一点毛发进行亲子鉴定,结果是好的一面。 孩子是亲生的。 这让一直觉得自己窝囊的林正信终于扬眉吐气,如此恶心的人生里,至少他还有个可以亲近的孩子啊。 在往后的日子里,对于儿子的要求,他事事百顺,无论是什么都会全力满足,就差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对方。 可是,这样畸形的养育方法,造就了儿子性格的偏执和任性。 在儿子长大结婚之后,除了伸手要钱以外,就没有再和林正信说过半句话,似乎这位懦弱的父亲在其眼里就是个人形提款机,仅此而已。 当再次迎来孙子的诞生,林正信依旧爽快地答应了帮忙抚养。 孙子就这么一直被自己的爷爷抚养到了高中年纪。 因为溺爱,孙子沾染上了一大堆的臭毛病,抽烟喝酒,烫头发,早恋,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能做的坏事都做了个遍, 尽管如此,孙子和儿子还是有些不同,前者懂得感恩,知道是自己的爷爷默默忍受着一切,时常会在其他家人们数落爷爷时维护对方。 这是林正信唯一骄傲的地方,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依靠信任的人,虽然年纪已经到了人生的最后阶段。 “嗯,对,我是在教育你,我是你的长辈,你应该学会尊重我。” 听到面前刚才还一副畏畏缩缩样子的老大爷这样说话,彩毛一下子愣住了。 不仅仅是他,小鸟也闭上了嘴巴,她没有想到从见面就给人懦弱性格印象的大爷会这样说话。 车内一下子恢复了平静,唯独开车的司机的嘴角微微垂下,很明显,对于刚才发生在车里的戏码他是乐于看见的。 “你这家伙。” 彩毛有些下不来台,他举起手,想要抓着林正信的衣领。 一只苍老却还有力度在靠近衣领的瞬间,牢牢地抓住了没有完全发育好的瘦弱青年手腕。 “请你冷静一点,彩毛先生。” 看着老人坚定的眼神,彩毛咬了咬牙,没有选择彻底撕开脸皮。 “放开。” “抱歉,希望没有弄疼你。” “哈,你是在挑衅嘛?” “不,是关心。” 彩毛皱着眉收回自己的手腕,警觉地看着林正信: “你他吗该不会是老薄利吧,妈卖批,劳资可不好这口,离我远点。” 林正信没有搞明白现在年轻人的脑回路,一脸懵逼: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有听明白?” 小鸟见场面好转了许多,她开口说道: “他没有别的意思,不用管就好。” “见鬼!”开车的司机也忽然说起话来。 接着便是汽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激烈刺耳声音。 司机似乎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极力踩着刹车,想要把正在高速行驶的出租车给停止下来。 “司机先生,你在干什么?” 小鸟惊叫,要知道这样猛然刹车,发生车祸的概率可是很高的,加上被诅咒的缘故,这个概率恐怕是百分之一百! “前面有人!” 司机只是喊了这么一句,然后不断打着方向盘。 人? 他们现在走的可是大马路,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看路贸然穿过马路呢? 小鸟的眼睛也瞥向车前窗。 在远光灯下,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走在大马路上,其行动速非常缓慢,按照现在车子的速度肯定会撞上去的,难怪司机会如此惊慌。 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在大马路正中央啊! 莫非...... “司机先生请不要再踩刹车了!” “你疯掉了嘛?我可不想撞死人,把自己的积蓄全部交代在赔偿金上!” 司机太阳穴处的青筋暴出,他面容狰狞,他此刻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小鸟见劝不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不可能去争抢汽车的支配权,因为那样只会让意外更加容易发生。 林正信怔怔地透过玻璃窗看向远光灯中的人影,他明白那不是人,而是提着镰刀,来收割他们生命的死神。 果然,自己的预感是对的。 “妈的,司机你是不是傻逼,直接转过去啊!” 彩毛大叫着,但林正信却能从其眼里面看出恐惧和担忧,对方是在声厉色荏啊。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掉的。” 林正信低声自语,他从这个和自己孙子年纪相仿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孙子的影子。 车子的速度太快了,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人影所在的公路几十厘米处。 也就在这个时候,司机终于把车子控制住,扭向马路的另一边。 司机由于要控制车子,视线没有在人影上停留,可车内的另外三个人却透过车窗看的很清楚, 那个人影的脸没有五官,就连身上也是虚化的,根本没有衣物。 “草!”彩毛又是一声大叫,因为人影直接朝他们坐的出租车扑了过来! “叫什么啊!” 司机有些火大,可话语刚落,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车子的轮胎似乎被马路上的一些锐利东西给扎破了,一下子,车子如同脱缰的马,再也不受司机的控制。 疯狂打着滑撞向一旁的护栏。 “砰——” 一声巨响仿佛平地惊雷在这条有些偏僻的马路炸开。 出租车前头位置直接撞得细碎,不知道是不是速度过快的原因,整个车子都翻倒了过来。 里面的人一时间没了声音,生死不知。 而那个站在马路正中央的鬼影却消失得无踪无迹。 许久。 坐在后车位置上的彩毛第一个苏醒了过来。 “咳,咳,咳——” 他大口咳嗽,鼻子和口腔里满是铁锈般的血液味道。 发生了什么? 彩毛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在扭曲变形的车位上尝试挪动了一下身体,发现无法移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等视线完全清晰下来,他看到了一张惨白无血色的脸。 那是林正信的脸,对方也醒转了过来,只不过似乎状态很差,像是受了重伤。 借助着车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彩毛眯着眼看到了自己整个人是被林正信以保护的姿态罩住。 再向下看去,对方的腹部被一块尖锐的物体给扎透, “......为什么?” 根据他浅薄的认知,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老者是出于什么目的,做出这样有些算得上伟大的事情。 是因为年纪过大,所以对死亡都无所谓了嘛? “咳,咳,你让我想起来还在读书的孙子......”林正信大口吐着血液,飞溅到彩毛的眼睛里,他的生命力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这个理由实在太蠢了,真的。” 彩毛腾不出手抹掉滴到自己眼睛旁的血液,他只能愣愣地看着林正信一点点地失去生息死去。 “我果然是个废物啊......” “不,你不是废物,你很厉害,别死。”彩毛像是被触动到了什么,他哀求着。 “那我算英雄嘛?” “算。” “太好了......” 说完这句话,林正信嘴角上扬,合闭了眼睛。 ...... 第一百四十章 彩毛看着闭上眼睛的大爷,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泛起自己这个年纪该有的愤怒,他满脸呆滞,目含悲切,心里面只有无尽的绝望。 这就是他们这些神选者的命运,在山崖峭壁上的边缘不断行走着,直到失足摔下,丧失掉那卑微又可怜的生命,变成了无生气的尸体。 人类向来是多面的,即便是彩毛,此刻也只觉得世事无常。 自己面前这个男人死前是在想着什么呢? 过去的人生? 还是刚才提及到过的孙子? 彩毛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浑身颤抖着,他真的快接受不了残酷的诅咒之地发生的一切。 要是都是一场噩梦就好了。 想都这,他咬着牙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草他妈的。” “咔,咔——” 汽车像是晃动了一下,同时前车位置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好疼......” 是小鸟醒了过来,她所在的空间位置还算大,可以挪动身体。 “司机死了,看样子脊椎被冲击力给扭断。” 小鸟看了看身旁的司机,又借助碎裂大半块的后视镜观察起后方: “你们后车座的情况怎么样?” “大爷死了。” 彩毛声音嘶哑,像是经历了一场撕心裂肺的痛哭。 “......真是遗憾啊.....” 小鸟眼帘低垂,用手抹了抹自己脸上被细碎玻璃碴擦出伤口流下的斑斑血迹: “明明都已经找到被诅咒的录像带了。” “嗯。” 出乎意料的是,彩毛没有反驳,他只是默默答应了一声。 “我现在被卡住,动不了,不过身体应该没有受伤。女人,你那边呢?” “我没事,最多也就是软组织挫伤,我们现在得赶快想办法从这个车子里逃出去,毕竟有录像带的诅咒,就算这辆车本身爆炸的概率为零,也肯定会提升到百分百。 我不想葬身于火海,变成一具焦炭,那样的死法我可不能接受。” “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车前门打开。”彩毛使劲地移动身体,想要从变形的车体中脱离。 “打不开,我试过了,前前门已经完全扭曲,像是和被焊上了一样。” 小鸟抓起一个硬物直接砸碎了布满蜘蛛网的车窗: “还是找路人吧。” 说着,她把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打开,向外面照去:“有没有人,救命啊!” 彩毛也没有闲着,他的视线依旧在不断扫视车内狭小的空间,试图找到其中的破绽。 就在这个时候,马路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随即,汽车灯光的光线打了过来。 “别怕,女士,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一个操着口音的男人从停止的汽车下来。 “先生,请你务必快一点,我好害怕。我们车里还有一个幸存者,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帮忙打电话给医院吧。” 小鸟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如果不是手机不能打电话,她早就报警了。 男人年纪约莫三十多岁,他连忙点头:“当然。” 交代完这些,小鸟低头看向手机,用手指划到聊天软件的群组,继而发出消息: “@猫,我们在去往你们那边的路上出现意外车祸,大爷死了,我和彩毛都被困在车子里面,今晚上到不了你们那边看录像带的内容。” “你们存活下来的两个人没有受重伤吧?出事的地点在哪里?” ——猫。 “应该没有,不用来了,已经有路人在帮忙,你们先研究录像带吧,时间不多了。” ——小鸟。 “ok。” ——猫。 在聊天群组里发完消息,小鸟吃力地转过头: “我已经通知了另外一组发生车祸意外的事情,我们现在老老实实地等待警察和医院的救援吧。” “他真的死了。” “什么?” 小鸟用手机照向身后,顺着彩毛的视线看去。 大爷的脸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眉眼合闭,仿佛陷入了沉睡。 “你们刚刚还在......” 小鸟没有把话说完,从大爷的姿势,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诅咒之地尔虞我诈的事情她见多了,这样的反而让人莫名揪心。 “带着他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吧。” “嗯。”彩毛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忆,两眼无神,有些木讷地回答。 ———— ———— 猫将放到手机屏幕上的视线收回,他看向房间内的其他两个人: “诅咒又开始作祟了,不过幸运的是,死掉的是另外一组的人。” “既然他们已经来不了,我们现在就开始观看录像带吧。” 樊仁从黑色盒子里面拿出保存的还算完好的录像带,将其放进了布满灰尘的播放机中。 “这个播放机应该能用吧?”秋川友香跪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 “应该可以。” 樊仁摆弄着播放机。 “我们等等观看的时候,不会有鬼物什么的,从电视机里面爬出来吧?”猫也凑了过来。 “你恐怖片看多了,不过录像带的确可能存在杀机,这里是诅咒之地,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樊仁打开了播放机和电视机的开关。 布满灰尘液晶屏有微光闪现,而后电视机屏幕显示的雪花白点被画面取代。 一个男人行走在夜晚笼罩的街道上,他肩上扛着摄像机,在追逐这什么。 “和先前西口爱说的开头一样,这个男人应该是花江友人。”樊仁退到了一个适合的位置,盘膝观看起来。 而秋川友香则早早占据了窗边的绝佳观看位置,两腿并列,蜷着身体,歪起头。 猫一下子就着急了: “给我留个看电影的好位置啊,我的天。秋川友香小姐我最怕恐怖片了,能不能坐在你旁边?” 秋川友香只是用冷漠的视线瞥了眼猫。 “好吧,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地和黑羊小哥贴贴了,事先声明,我不尽男色哈。” 说完,猫自顾自地挤到了樊仁的身边。 “安静点可以吗?” “可以可以。” 猫打着哈哈,明明才刚刚收到大爷遇险死掉的消息,他却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也不知道心大还是脑子不好。 电视机上播放的内容依旧是花江友人在拿着摄像机,宛如疯魔般,孜孜不倦地向前走着。 “这个开场也太久了吧?” 猫的吐槽声刚落,镜头画面瞬间一转。 一阵模糊后,黑漆漆的镜头直接怼在了画面上。 紧接着,带着鸭舌帽的长须男人面容惊恐地环视四周,似乎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许久,他转过头往屏幕方向看来,嘴巴里不停地嘟囔着一句话: “祂在看着我们所有人!” 画面也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变成灰黑。 “好标准的玩艺术印象,真是刻板。”猫还在输出。 “不过,就恐怖电影而言,这个开场噱头还挺足的,我给八分。” “你是在用开玩笑的口吻缓解气氛,掩饰自己心里面的恐惧吗?”樊仁目不转睛地看着暗下来的电视机屏幕。 “怎么可能?” 猫摊开自己的手: “我可是恐怖片重度爱好者,哪怕是冷门到极点的恐怖短片我都找来看过。” “哦,原来如此,那就好。” 樊仁从始至终都没有把视线落在猫身上。 电视机画面再次开始变化,一位青春可人,穿着jk的少女正兴高采烈地拿着一卷录像带,往家里客厅的播放机放去。 “等等,这是你的前女友石田明美嘛?为什么录像带的内容不是从十年前的事情开始?” 听着猫的问题,樊仁面无表情: “这确实是石田明美,但不是我的前女友。至于录像带内容是从石田明美开始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录像带被封印过一次。” “这样嘛。”猫摩挲着下巴。 看到对方明显是在模仿自己思考时候的动作,樊仁有些无语。 而镜头画面已经来到了,石田明美和家人看完录像带开头的场景。 也就在此刻,客厅的电视机忽然像是短路了一般,直接黑屏,然后石田家天花板的吊灯炸开,带起一片火花。 在石田一家人的尖叫声中,一家四口,除去石田明美都被吊灯或者碎片砸到头部,失去了行动力。 电视机的屏幕又猛然亮起,上面正播放着和现实一模一样的情况,石田一家三口在地上挣扎,而后被引起的火灾烧死。 石田明美惊慌失措地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电影,她想要关闭,却发现即便是拔掉插头也无法阻止。 当她醒悟过来要报警时,火花点燃了客厅内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 火势已经发展到了可怕的地步。 看着在火焰里疯狂痛苦挣扎的家人,石田明美捂着嘴巴,无声哭泣,并且最终选择了转头逃离现场。 镜头切换到了远景。 石田家的房子内部被火光照亮,像是有人在里面举行盛大的party。 而房子的不远处,一个娇小的身影披着月光,向前狂奔。 “看起来,的确是按照顺序死亡的。”猫挑了挑眉。 “这只是开始,看看后面再下判断吧。”樊仁死死地盯着电视机。 “有道理。” 随着人影在画面中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录像带开始转场。 再看到石田明美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已是午夜时分,刚刚下车,来到花江夏树的楼前。 她用手大力地摁着铁门外的门铃。 很快,睡眼惺忪的花江夫人出来开门。 石田明美急忙把自己家人遇险的事情和对方快速说了一遍。 听完后,花江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她将石田明美让进房子里,和其一起上了二楼。 花江夏树也被动静吵醒,从自己的卧室里走了出来,知晓了情况后,他径直跑回卧室翻找起来,结果在抽屉的暗格里什么也没有找到。 无奈之下,花江夏树,花江夫人,以及石田明美拿着黑色盒子准备赶往石田家。 石田明美是最靠近楼梯口的,她很焦急,准备要交代些什么,却在鬼使神差之下,像是脚滑,又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摔下了楼梯。 在没有预警,做好提前保护的情况下,她摔的很惨,惨到白色的骨头茬子宛如春天的幼芽破掉皮肤表面生长而出。 她当场死亡了,身体扭曲,面目全非,如同樊仁他们当时看到的那样死状极为凄惨。 “我去,光是看着我都觉得疼。” 猫用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再之后,就是花江母子被吓了一大跳,他们没做太多收拾,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房子。 “留尸体在自己家房子,不处理干净,真厉害啊。”猫再次吐槽。 “闭嘴,气氛都给你破坏完了。”秋川友香这时像个普通的女孩子,有了自己的些许情绪。 “ok,我的问题。”猫做起手势,嘴巴道着歉,脸上却笑嘻嘻的。 没有理会两人的对话,樊仁继续观看着电影。 画面切换的很快,花江母子来到了石田家门前,只不过房子外表一副黑漆漆的样子。 镜头还专门抬了抬,给了天空一个特写,云呈现淡粉色,是傍晚时分。 想来已经是警察当天调查的傍晚。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和推理的一样,花江夫人在调查寻找过程中,不小心触碰到了过敏源,全身痉挛式地抽搐,皮肤泛起红疹子,最后死掉。 在二楼的花江夏树也遭遇了危险,莫名其妙被开过锋的武士刀切了腹部,又被坏掉的门困住,导致因为失血过多,没有接受及时治疗而慢慢在原地等死。 录像带之后的内容,便是西口爱被鸟居木柱砸死,小次郎被爆炸的玻璃窗碎片切割身体,以及刚刚发生的车祸,大爷用身体保护彩毛,腰部位置被汽车金属碎片贯穿。 “啪嗒......” 樊仁摁下了暂停键: “目前看来,现实的死亡顺序确实是按照录像带里的内容,先前的生路我觉得可行性很大。” “保护或者杀戮,从死神手上抢下生命,前者要比后者困难许多,选一个吧。”猫似笑非笑地看着樊仁。 “保护,不成功了,再杀戮。” 樊仁的手指在遥控器上虚按: “后面的内容是关于我们剩下人的,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死亡预告的下一个人,可能是你,我,他。” “无所谓了。”猫耸耸肩,眼里满是期待。 第一百四十一章 秋川友香没有回答,但樊仁能从对方此刻的神态看出来期待,和些许的兴奋? 见鬼,为什么自己这一次诅咒之地任务的同伴都这么冷静,冷静地不像是正常人。 “明白了,那么接下来我们继续观看录像带吧。” 樊仁没有从身旁的两人身上看到死亡征兆,再加上今晚上另外一组已经发生了意外,大概率今天不会再有人出事了,所以他的警戒心也稍微放松了点。 摁下遥控器的播放键,电视机显示屏被暂停的画面也随即开始播放。 镜头再一次进入了模糊的中转画面,伴随着大片的雪花消去,来到了一家医院。 医院上空的天色蒙蒙亮,看起来像是凌晨到早晨的那段时间。 “医院?我去,倒霉的又是另外一组嘛?” 猫一脸愕然: “我们三个人不会到最后才被诅咒意外杀死吧?这是什么天命主角光环?” 听着猫的吐槽话语。樊仁眯了眯眼睛,他也觉得另外一组的人过于点背,诅咒要杀的下一个目标,居然还是在他们之中。 “运气在诅咒之地,也是活下去所不可或缺的因素。”秋川友香幽幽道。 “嗯。” 樊仁轻声回应,他的视线却一直黏在电视机的屏幕上。 “这给的镜头也太长了吧,怎么还在拍医院远景,拍摄的一点水平都没有。”猫继续着自己的吐槽。 “你们说,会是小鸟小姐死,还是那位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少年,亦或者两人都......” 秋川友香似乎活跃了些,她主动找起话题,这时候房间内的氛围有点像几个有着相同爱好的朋友,在周末晚上一起相约观看恐怖电影,讨论起其中的剧情。 樊仁下意识看了一眼对方,他没想到这个以一张冰冷面孔示人的女人,会说这些。 “我猜是彩毛,这小子我看他不太顺眼。”猫立即回答。 “你呢,黑羊先生。” 秋川友香的目光落到了樊仁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房间内的灯光缘故,其五官的线条变得柔和许多,眸子里更是多了几分本该有的生气。 樊仁沉吟片刻,他缓缓开口: “根据已知的线索,无法推测。所以我只能随便选一个,嗯,既然猫先生选择了彩毛,那我就反其道而行之,选小鸟女士吧。” “你这叛逆期了属于是。” 猫笑道: “那么秋川友香小姐,你觉得会是谁?” “两者都会死吧。” 秋川友香用手指挽了挽额前垂下略显凌乱的青丝,低眉顺眼。 在几人说话期间,录像带的长镜头也终于结束,转移到了医院内部的病房里。 那病房只是个普通的病房,看来小鸟和彩毛确实没有什么大事情。 很快,镜头画面出现了三个人,他们站在病床前,在和床上躺着的小鸟对话。 “我们出镜了诶。” 听着猫的话,樊仁眼底闪过一丝不安,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电视机里面,他心中有种难言的违和感。 毕竟他们现在相当于就是借助录像机,观看之后的时间线和事情,按照某些现代科学言论,改动一点未来,之后便会朝更加可怕的方向发展。 如果真的救下了本该死掉的人,改变了死亡顺序,真的就能结束任务嘛? 樊仁对此保留意见,持怀疑态度,因为这个生路有些过于的简单了,稍微用脑子想一下就能做到。 “不对,彩毛去哪里了?” 秋川友香疑惑道: “镜头画面里,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们四个人,而彩毛却不见了踪影。” “不会死了吧?录像带中我们的对话内容都没有说到彩毛诶。”猫说道。 “可能是在抢救或者重症病房里吧。” 樊仁也觉得有些奇怪,他仔细听着对话内容,全是他们三个人在关心躺于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小鸟,对彩毛却只字不提。 “......这种情况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啊,我们可是被录像带诅咒的人,意外致死率被提升到了百分百。 我都能想象到手术室内,彩毛的主刀医生是怎么忽然失手,直接把他的器官弄得稀巴烂。” “还是继续往下看吧,说不定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樊仁揉了揉太阳穴。 这卷录像带单从画面真实性和血腥程度,其实已经远胜于大部分恐怖悬疑电影。 并且根本就不能用伪纪录片来描述这部片子,而是应该把伪字给去掉,这是一部真实的纪录片,里面发生的一切在现实中大部分都上演过。 录像带记录的每个主人公,身上的绝望几乎能让人窒息,都快要从屏幕里面溢了出来。 作为常日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神选者,屏幕前的三人都可以做到感同身受,也由此,容易代入,给心理带来了巨大压力。 其他两人这个时候没有再说话,他们默默地看向电视机,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很快,病房外走来了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性医生,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神色匆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电视机屏幕瞬间黑了下来,倒映出三人茫然的脸。 “......这种重要关头,电视机就坏掉了?”猫一副傻了的模样。 “我现在的心情,就和看网文正起兴,结果作者来了一手断章一模一样,凎。” “不,不是电视机坏了,是录像带的转场。” 樊仁话音刚落,显示屏再次跳出画面。 只不过是他们三人和穿着病服的小鸟正在前台办理着什么手续。 “转场也太生硬了吧,还有中间的剧情就这么被一刀剪辑切掉了?还能再业余一点嘛.....”猫满脸无语的表情。 “这是在办理出院嘛,彩毛依旧没有出现。”秋川友香插了一句话。 “嗯,应该是。” 樊仁仔细观察着镜头展现的每一处细节: “线索太少了,根本判断不出来这是哪一天出院。” “我们只有七天时间,我更偏向于是在明天出院,因为小鸟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势。”猫神色逐渐凝重。 “这拍的实在是太没头没尾了,彩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别着急,继续看。”樊仁皱起了眉头。 出院手续办的很快,只不过所有人脸上都没有太好看的表情。 电视机里的四人坐着电梯顺利来到了一楼。 “竟然没有在电梯里面出事,这不科学。” 樊仁看了看猫,说道:“你这是在诅咒自己吗,我们可都是在电梯里面的。” “我们有主角光环,不会有事的。” 另一边的电视机画面已经来到了,四人正走出医院楼门口。 就在这个时候,走在最后头的小鸟完全踏出门口后,被高空直坠落下来的一个东西,给当头狠狠地砸到了地面上。 随着巨大的骨裂声音,一时间,小鸟没了气息,娇小的身体扭曲变形,口吐鲜血,黑色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而那个东西是一个从医院楼顶跳下来的病人,看样子是选择跳楼自杀的时候,碰巧砸到了小鸟所站在的位置。 “这,这死法也太.....”猫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真惨啊,没想到是黑羊先生猜对了。”秋川友香歪了歪头。 “不一定,也可能是秋川友香小姐你猜对,彩毛或许已经死了。” 樊仁摁下了遥控器的暂停键: “死亡的人已经出现了,是小鸟女士。” “看天色应该是中午时分发生的事情,我们可以让她推迟出院的时间,比如到晚上再走,可操作的空间很大。”猫举手。 “做法确实如你所言,很简单,可是我怕不可能这么顺利,会有别的意外发生。” 樊仁吐出一口浊气: “我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不行的话,再试试另外一种方法呗,反正距离规定的期限,还有差不多一半的时间。”猫毫不在意地说道。 秋川友香没有提出意见,她只是看着电视机屏幕上,定格在小鸟面部的画面。 “滴滴——” 手机消息提示声响起。 “是小鸟在聊天群组发出了消息。” 猫掏出手机,查看了起来: “我和彩毛都被送到了医院治疗,彩毛似乎出现了问题,整个人直接昏迷不醒,医生初步判断他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导致脑子里面积累了淤血块,需要手术。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 “彩毛果然出事了,脑内有淤血块,这家伙离死不远了啊。” “这些暂时不说了吧,我头有点疼,先去卫生间洗漱一下,等会再回来讨论。”樊仁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点,此时已经过夜晚十二点,来到了凌晨。 “你没事吧?”秋川友香看了过来。 “没事,估计洗把脸就好了。” 樊仁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快点回来,我还等着看录像带后面的内容。” 猫的声音落入耳中,却有点缥缈不定。 推开纸拉门,樊仁快步走进了卫生间,他接着开水龙头,用双手捧起冰冷的水打在了脸上。 冰凉感顿时驱散了不断泛起的疼痛。 他抬眼静静地注视着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脸色苍白,眼睛里满是疲惫。 这是怎么了? 身体出现问题了吗? 不知为何,樊仁觉得喉咙很痒,有什么东西似乎要涌了出来,他随即低头在洗手池干呕。 “略——” 他张大着嘴巴,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双手摸着脖子,视线再次落到镜子上。 樊仁愣住了,因为他看到自己的身后正一点点地汇聚出一个黑色的人形影子。 死亡征兆!? 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难道去医院的期间自己也会出事。 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镜子中那个已经完全成了人形的影子。 对方没有行动,也同样通过镜子回视樊仁。 两者隔镜对望,一动不动。 冷汗从额角流下,樊仁已经做好了从背包中召唤出鬼王面的准备。 时间慢慢地流逝着,卫生内只有水龙头持续哗哗流水的声音响起。 半分钟后,黑色的人影终于动了,祂摇晃着没有五官的头颅,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抱袭向樊仁的背后。 被墨浸染般的狰狞面具悄然出现于脸上,一股恐怖到极点的气息在卫生间弥漫开来。 黑色人影一下子就停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仿佛其周遭的时空被凝固住。 “滚!” 樊仁声如洪钟,从嘴巴里猛然吐出了这一个字,而后黑色人影如同被这一个滚字给驱散,镜子里再无映像。 “呼——” 在人影消散后,脸上的鬼王面面也随即消失,樊仁大口地深呼吸,由于理智值的消耗,他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自己要死了吗? 这是樊仁晕倒前,心里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念头。 ...... “黑羊小哥,醒醒。” 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耳边响起。 “醒醒。” 好吵啊,就不能让自己稍微睡一会嘛...... 樊仁缓缓睁开眸子,映入眼中的景象浑浊不清,脑袋也是宕机状态。 “别晃了,他醒了。” 女人清冷的声音不含有一丝情绪。 “诶,真的是,黑羊小哥,你没有事吧?”猫大力拍打着樊仁的肩膀。 “我没事,别晃了,我头晕。”樊仁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巴掌给拍清醒,他用手扶着额头。 “抱歉。” “刚才发生了什么?” 樊仁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他看向面前的两人。 “啊,你刚才莫名其妙在卫生间大喊了一声滚,我们被吸引过去,结果看到你晕倒在了地上。” 猫疑惑地看着樊仁: “你不记得自己在卫生间发生了什么嘛?” 顺着对方的言语,樊仁的思绪回到了前面发生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那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一场噩梦,只得拿出手机,点开烙印之眼app。 损失的理智值在无声地证明着先前看到的黑色人影是真实的。 “黑羊小哥?” “哦,应该是休息不够的原因。” 樊仁瞥了瞥时间点,发现已经是凌晨的三点五十多分,快接近四点。 “怎么可能?我晕倒了这么久嘛?” “是啊,你晕过去好几个小时了,我们录像带都没得看。”猫语气无奈。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听到猫的话,樊仁愣了愣,随即点开聊天群组消息界面。 在他昏迷的期间,小鸟又发出了几条消息。 大概内容就是彩毛准备在做手术,和他的一些伤情具体,以及他们医院所在的准确地点。 发消息的时间点是凌晨三点左右。 “话说,你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从醒来开始,你的行为就很古怪,而且看起来心神不宁的。” 猫脸上的表情冷漠,没有了之前的笑嘻嘻: “你那声滚是在和谁说话?如果发现线索,却不说出来,我会很难办的哦,黑羊小哥。” “见鬼了。”樊仁眉眼低垂,让人看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什么?” 猫有些没听明白。 “字面上的意思,我,见鬼了。” “你在卫生间见鬼,难道是鬼物袭击嘛,怪不得你刚才打开自己的手机查看烙印之眼app。”猫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用高阶道具驱退鬼物了?。” “嗯。” 樊仁没打算瞒着,但也没有详细说关于死亡征兆的事情。 “你的理智值不会跌到50%以下了吧?” 说着,猫的眼神逐渐警戒。 “没有,如果我跌到50%以下,就不不可能做到正常地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那就好,你知道我这么严肃的原因,谅解一下哈,你也看到了聊天群组里的消息记录吧,我们现在就赶往医院,也好早作计划,阻止小鸟的死亡。” 猫当场就表演了一段川剧变脸,原本阴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和善,同时他的嘴角上扬,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理解,不过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你们其实可以继续看录像带的,时间很重要。” “无所谓了,录像带的诅咒对于这个世界的土着杀戮应该是没有限制的。但从今天只有大爷死在意外车祸可以判断,目前,我们这些拥有神选者身份的人,大概率每天只能被选中一个杀死,这也就是诅咒之地给出的限制。 当然,到最后一天,这个限制必然会被打破,而在录像带里面,我们也看到了明天下一个要死亡的是小鸟女士,所以暂时看不看录像带都不重要。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明天本来应该死掉的小鸟女士保下来就好。” 樊仁看向已经完全黑下来的电视机屏幕: “既然不看了,就把录像带从播放机里拿出来,随身带着吧,放在身上才比较保险,毕竟是花费了大代价,好不容易找到的。” “已经拿出来了。”秋川友香晃了晃手上的黑色盒子,里面发出物体碰撞摩擦的声音。 身旁这两个人意外地可靠啊,樊仁皱起的眉眼也稍微松了松。 “你看见的鬼物是什么样子的?” 猫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樊仁。 “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祂没有五官。” 樊仁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于猫的作态他并不在意。 “该走了,虽然小鸟他们接受治疗的医院距离这里不远,但这个时间点打车可是很有难度的。”秋川友香打断了两人,她把黑色盒子放进了随身的外套口袋。 “明白。”猫没有再追问。 很快,三人便走下了破旧的公寓楼,往街边的道路走去。 “这么晚,感觉不会有出租车能打啊。” 猫背靠着路灯抱怨起来。 看着冷清的街道,樊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道路上现在别说汽车了,除去他们三个之外,就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等,只能等了。” 秋川友香抬头看向天空: “录像带里面既然播放了我们在医院的画面,说明不久之后就能打到车。” “.....” 樊仁沉默着,他此刻的大脑还是没有完全转过来,的确,如秋川友香所言,录像带某种意义上很像可以预知未来的道具,可是如果那些真的都是既定的事实,他们又凭什么可以打破死亡的宿命? 想到这,矛盾点就已经产生了,录像带里面的内容真的是注定的未来嘛? “滴滴——” 一束灯光从不远处的地方射来。 那是一辆标椎模样的出租车。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猫大力挥着手。 出租车往他们方向开来,樊仁心头也在这个时候泛起了一些不好的感觉。 等车子停止到他们面前,猫敲了敲驾驶位旁的车窗: “可以载我们到医院嘛?” 不透明的黑色车窗徐徐降下,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由于光线的缘故,出租车司机的脸隐在了鸭舌帽中的阴影中,面貌看不真切。 “可以的,不过附近有两家医院,你说的是哪一家?” 司机的声音嘶哑,莫名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就是这家。”猫拿出手机,指点了起来。 他的身后,樊仁和秋川友香都却都愣在了原地,他们的目光交错,像是在默默地交流着什么。 “哦,原来是这家,不远的,请几位客人上车吧。”司机只是瞥了一眼手机。 “好,没问题......” 秋川友香忽然说道: “猫先生,可以请你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嘛?我想坐后车位。” “诶......” 猫笑地无奈: “你俩之间不会真的有猫腻吧,这样搞得我好尴尬。” “并不是的,我只是不太习惯狭小的副驾驶位置。” “好吧。”猫脸上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同时有意无意地瞄了瞄秋川友香胸部位置。 而樊仁在出租车来到开始,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脸上也是没有一点表情。 “黑羊先生,你先进去吧。” “好。”樊仁没有犹豫,点头回答。 最后上车的秋川友香则是低着头,没看司机一眼。 见所有人都上了车,司机便开始发动汽车。 寂静的街道中,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本应该刺耳,可是让人感觉轻飘飘的。 上车后,猫一言不发,他闭上了眼睛养神。 樊仁习惯性地转过头,借助车内的微光和外面洒进来的月辉,看向车窗上自己的倒影。 和外表表现出来的平静不同,他的内心此刻已是被掀起惊涛骇浪。 他看到了,看到了司机身上那黑色的死意。 在和有着类似能力的秋川友香视线交流后,他就已经可以百分百肯定坐在驾驶位上,正在开车的男人是鬼物假扮。 这是为了找机会坑杀他们? 还是单纯想要他们按照录像带里的内容发展? 想到第二种可能,樊仁的脑海里想起了伊藤博文曾经说过的话,他们如同附着在录像带鬼物手中的提线木偶,一步步地走向既定的灭亡。 至于第一种可能,在想到后,他就马上否定了,因为鬼物想要杀人,能操作的手法很多,根本就没必要这样做,恐怕对方只是单纯地想送他们到医院,完成命运的交代。 命运嘛? 真的是一个让人反感的词语。 车窗上,樊仁的黑色眸子逐渐冷冽,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些头绪,不过得需要证实。 接下来阻止小鸟死去的行动,大概率会失败吧,又或者会发生其他意外,总之,是不可能这么顺利的。 一路上,车内静谧,气氛凝重。 鬼物假扮的司机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自顾自地开车向目的地。 “天要亮了。”秋川友香缓缓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宛如梦呓,如果不是樊仁听觉灵敏,压根听不到。 “嗯。” 樊仁轻轻地答了一声,随即将视线收回,低下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后视镜里,司机那张没在黑暗中的脸,由于角度和光线的影响,视野里能清晰看到的只有略显苍白的下颔。 副驾驶位置上的猫睫毛微微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没有睁开。 也不知道其有没有察觉到司机的异样。 “到了。” 不多时,司机开口说话,而后车子也慢慢停了下来。 “哦,这么快,谢谢司机先生。” 猫猛然睁开眼睛,表情似笑非笑: “钱请你拿好了。” 司机默默接过钱。 下了车后,樊仁站在与原地目送出租车的远离。 “走了,愣着干嘛。” 听到猫的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和鬼物咫尺相处的神经大条男人: “头有点晕,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行,呼吸够了,就走吧,小鸟住的病房在四楼,估计这个时间点探视,还得找医务人员。” 猫打开手机,亮起来的屏幕上显示着这一刻的时间——凌晨五点十五分。 ———— ———— 医院。 403病房。 一位身着病服,面容清秀的女生从梦中惊醒。 “呼,呼,呼......” 小鸟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表情惊恐。 她刚才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梦到在手术室抢救的彩毛,整个人都泡在了一片暗红色的血液中,面色惨白,没有了生气,而旁边的护士和医生则在大声狞笑着。 还好,只是一场噩梦。 小鸟拿起床头柜上的矿泉水,将里面剩余的半瓶水灌进嘴中。 “呼——” 喝完水,她看向没有拉帘布的窗户,外面天色蒙蒙亮的。 快到早上了嘛? 明明她也只休息了两个多小时,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不知道彩毛情况怎么样了。 虽然对方表现得很愚蠢,但终究只是个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孩子,现实中作为在校辅导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医生,她太懂这样性格的孩子了。 彩毛那种倔强叛逆的眼神,小鸟一年不知道见过多少次,这种眼神一般也只有在家庭不健全的孩子身上能够看到。 对于这样的青少年,出于职业原因,她总会很宽容。 毕竟彩毛其实也是带着大爷的那一份活下去的。 就在思绪乱飘的时候,耳边忽而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 这让本就有些紧张的小鸟神经立即绷了起来。 是什么东西,病房里面只住有她一个人啊。 小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打着光线环视了一圈病房,什么都没有,可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怎么会? 是门口! 随着声音的愈来愈大,她做出了判断。 光线瞬间照射到了病房门口,光柱中只有空气的些许漂浮物。 而门则虚掩着,一动不动。 被人在暗中窥伺的感觉不断涌上心头并且强烈起来。 是鬼物嘛? 小鸟在床上尽量往远离病房房门方向的位置挪去。 这个时间点,护士不可能巡逻的,是其他病房的病人要去卫生间嘛? 她蜷缩成一团,死死地盯着病房房门。 “哒,哒,哒——” 脚步声响起,不急不慢,听上去就是朝她所在的病房里走来。 不,不要过来! 小鸟的脸顿时变得煞白,生物的身体本能在不断发出警告。 似乎是在响应心中的想法,那个声音居然真的停止了下来。 但在病床上的小鸟却身如筛糠,止不住地颤抖。 因为......在光线中,一个被拉长的影子倒映在黑漆漆的地面上。 完蛋了! 这是小鸟这时候脑子里面唯一的念头。 尽管如此,她还是强忍着内心巨大的恐惧,颤颤巍巍地说了一句: “是谁,是谁在门外面?” 话刚说完,门一下被从外面推开。 “小鸟女士,是我们。” 猫有些不解地看着病床上的小鸟,他的身后站着一男一女,面无表情,乍看上去像极了异性的双胞胎。 “.......原来是你们啊......” 小鸟关上手机,松了口气,被窥伺的感觉也悄然消失,她如同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运动,满脸都是汗水。 “你没事吧,小鸟女士,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差劲。” 猫一脸和蔼,关切地问道。 “只是做了个噩梦,没什么大事情。” “那你的身体?”猫此时此刻像是个大暖男。 “也没事,就连软组织挫伤都没有,医生检查完之后,还赞叹说如此严重的车祸,什么伤都没有受,简直是个奇迹。”小鸟苦笑。 “擦擦汗水吧。” 同为女性的秋川友香拿出纸巾递给小鸟,她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谢谢。” “彩毛的手术情况如何?” 樊仁关上门,打开灯,环视起所在的病房,和在录像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这让他有一种海马效应产生的旧事重演,似曾相识感觉。 “我也不知道,不过从医生的脸色情况来看,应该是不容乐观的。” 小鸟缓过神,语气担忧。 第一百四十三章 “希望他人没事吧。”猫叹了口气。 樊仁则在一旁冷眼旁观,明明对方在他家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对了,你们录像带看得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小鸟将脸上的汗水擦干净,她期待地看着猫。 “今天你会死......” 猫直接把话挑明了,让对方做好心理准备,大家都是神选者,一定的心理素质还是有的,不会因为这些消息产生过多的恐惧。 “这样嘛......” 小鸟低下了头,神色凄凉: “难怪我刚刚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我,原来那不是错觉。” “窥视?”猫皱了皱眉,“你说的是什么时候?” “就在你们开门进来前,我听到了病房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奇怪动静,并且从进入到这个诅咒之地任务开始产生的被窥视感也在疯狂变强。” 小鸟呼吸有些急促: “还好你们及时赶到了,要不然我怀疑自己马上就会被鬼物杀死。” “不,你暂时还不会死,你应该只是被鬼物锁定了而已。”秋川友香环视着不大的病房,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 “这是.....什么意思?”小鸟问。 “昨晚上我们观看了录像带前半部分内容,正好看到了你今天的死法,你没有死在医院里,而是在办理出院手续完之后,你走出医院大楼,被从楼顶跳楼自杀的病人砸死。” 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缓。 “......” 小鸟一下子就失了神,她没想到自己的死法如此草率...... “也就是说,我现在肯定死不了咯?” “理论是这样的。”樊仁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绝望。 “那你们来的原因是为了救我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录像带是按照人物的出场顺序来杀人,你们这个点急匆匆地赶来医院,是想尝试打断顺序,看能不能得出生路,对嘛?” 听到小鸟的话,另外三人的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对方不是蠢货,也做过几次诅咒之地任务,猜出来也理所应当。 “嗯,小鸟女士,就是你说的那样,当然,我们也是抱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想法,希望你可以谅解。”猫满脸歉意,不知道有几分真实。 “我理解的,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那么拜托了各位。”小鸟咬着唇,脸色难看,毕竟这件事情和死亡宣告没有太多区别。 “我们会尽力的,请相信我们,也请小鸟女士你可以好好的配合。” “等等,我今天会死,是不是代表着彩毛的手术能成功,他不会死于意外。”小鸟像是想起了什么。 “嗯。”猫点点头。 “太好了,他其实是个好孩子的。” 樊仁听着这些对话,他觉得有些怪异。 比较现实,似乎录像带里上演的那些内容正在一点点地改变,他们明明在录像带里面和小鸟没有提及太多关于彩毛的事情,而且对话的内容也完全对不上。 果然,录像带里的东西不是绝对会发生的,说不定小鸟真的救下来。 “那么我死亡的具体时间你们知道吗?” 坐在病床上的小鸟看向猫。 “大概是中午时分,小鸟女士你是不是原本打算今天出院的?” “是的,因为身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伤,住院只是在浪费时间,倒不如去看录像带寻找线索,结果你们就来了。” “原来如此,那么小鸟女士你今天就一直待在这个病房可以嘛?直到这一天过去,你的吃喝由我们负责。”猫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可以的,你们也会是为了救我,我还是知道轻重的。”小鸟苍白的脸上绽起笑,她显然不想让另外三人有太多的担忧。 猫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听话的乖孩子。” 闻言,小鸟脸瞬间红了起来,她意外地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邪气的男人,很勾人。 “别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樊仁这时候插了进来,及时打断了暧昧的气氛,补充解释道: “为了稳妥起见,麻烦小鸟女士你待在这里了,虽然有大概的死亡时间点,但我们也无法保证录像带诅咒会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就算是提前离开,也有可能因为别的意外死掉,相较而言,病房是最安全的。那么我们就开始守在这里吧,可惜,没有电视机,要不然可以继续播放录像带。” “好。”小鸟点了点头,视线没敢在猫的脸上停留。 “不,守在这里还是不保险,黑羊先生你可以和我现在去医院的天台巡查看看嘛?如果有人试图自杀,我们可以直接阻止。” 秋川友香看向樊仁,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 “嗯,就是那个意思。” “好。”樊仁眯着眼答应了下来。 猫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耸耸肩:“早点回来,要是真的有鬼物袭击,我一个人可顶不住。” “放心。” 说完,樊仁和秋川友香走到了医院走道内,此刻的时间来到了早上六点整。 在听到秋川友香说的话后,樊仁就立刻明白对方的意思,既然他们已经选择了要打破死亡未来,那么一不做二不休,把最源头给解决掉。 并且秋川友香应该也是有些话想要和他单独说,此谓一举两得。 两个人没有搭乘电梯,而是走上了楼梯。 六点钟,医院的大部分病人都没有苏醒,这个楼道静悄悄的。 “我不认为生路会是这么简单。” 秋川友香目视前方,完全没有在意脚下的楼梯。 “嗯,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但这已经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总归还是要试一试的。” 樊仁放低了自己的音量,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迟疑地说道: “难道你认可杀人破解生路嘛?” “不,那个方法本质上和救人是一样的,如果救人行不通,杀人也不太可能。”秋川友香摇头。 樊仁转过楼梯拐角:“其实猫应该也明白,那个载我们来医院的司机恐怕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没有说。” “是的,这个叫做猫的男人我们必须要小心些,他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那么我呢,你不害怕我嘛?还是说你在挑拨关系?” 秋川友香停下了脚步,锐利的目光随即落在樊仁身上: “不害怕,我们是同类,而且诅咒之地神选者之间的关系本就是由相关利益构造而成,那么薄弱的关系就不需要我去挑拨。” “可我不太相信你。”樊仁先一步走到了五楼。 “不需要你相信,如果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会尽力保你活下来,即便是用命,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 “为什么?”樊仁转过头,看着几阶楼梯下秋川友香的脸,他无法理解对方的话,听上去就像是天方夜谭。 “因为你的价值比我的大,你必须活下来。” “这也是你父亲说的?” “是的。” 秋川友香歪了歪头,听出了樊仁话中的疑惑: “你这样的人,应该能理解才对,每个人都有价值,牺牲低价值保护高价值是正常的事情,你为什么会像那些普通人一样有了过多的情绪?”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我原本也以为自己能够理解,可是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没来由的哀伤,就好像你和我被某种血脉一样的东西牵连着。”樊仁瞪大眼睛,表情茫然。 “你沾染上了人类的七情六欲,变弱了啊,在我看来,只有最无情的人才能完美将未来的目标实现,而不是你现在这股模样。实在是搞不清楚父亲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疯狂的决定。”秋川友香眼眸流露出无奈。 “别老是用很了解我的语气说话,我觉得自己现在挺好。至于你口中未来的目标,我没兴趣,也和我无关。”樊仁说。 “或许吧。” 秋川友香走到了樊仁身旁,和他并排: “希望你能坚持现在的自己。” “哦,走吧,还有一层才到天台。” 樊仁头也不回地向前方的楼梯走去。 很快,两人推开了没有上锁的天台门,走了出去。 外面还飘着肉眼可见的冰冷湿雾,一眼望去,完全不能将周遭的环境全部收入视野中。 “麻烦,我们分开看看吧,避免遗漏。”樊仁指挥了起来,他知道这真的很像恐怖片里面脑残角色的行为,但录像带记载的内容显示今天死亡的人并不是他们,所以为了节省时间,也就没有过于谨慎。 “好。”秋川友香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这个女人的胆量很大,藏着的手段也有许多,看起来并不畏惧危险。 言罢,两人将入口作为起点,向两边开始分开行动。 走入白色雾气中,樊仁的思绪逐渐活泛,他没有去思考秋川友香味说的那些奇怪的话,因为目前最需要的是找到正确的生路,然后从这个诅咒之地任务中活下来。 演员...... 想着伊藤博文说过的话,樊仁心中没来由地跳出了这两个字。 说起来,某种意义上,他们的确就像演员,录像带附着的鬼物则是导演,而录像带是早就规划好的大纲剧本。 他们现在接下来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是早就被规划好的。 有剧本的话,无论怎么挣扎,最后都逃离不了死亡的下场吧? 即便是以这个思路想下去,樊仁也找不到很好的生路想法。 片场里,演员是很难做到违抗导演的,他们现在做的阻止小鸟死亡的行为,和修改剧本没有什么区别,很有可能会被导演打断停止。 不,不对,肯定是自己没有换好角度思考。 除非把剧本给毁掉....... 樊仁站在迷雾中,脑中冒出了这个奇怪的想法, 从所有情报分析,包括十年前的那些人,似乎都默认带有诅咒的录像带无法被销毁,是因为被恐怖片给迷惑了嘛? 这个方法或许可以试一试,再不济也可以顺着方向想下去。 “嗒,嗒,嗒——” 像是鞋子打在地面的声音响起。 什么动静? 樊仁猛然转过身,背后之后茫茫的迷雾,雾气好像越来越大了...... 要自杀的病患? 还是鬼物? 理智值和积分已不足以消耗,除了永恒之枪的普通子弹,他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抵御方法。 希望是人类吧。 樊仁不断转头环视着周围,大片的雾气扩散开,能见度极低。 “哒,哒,哒.......” 脚步声忽而加快,像是冲了过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樊仁看到了破开皑皑白雾,直接冲撞过来的人影。 那是个岁数不大的年轻男人,身上穿的病服乱糟糟的,表情奇怪,看上去像是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样子。 人类嘛? 樊仁松了口气,他轻易躲开对方的冲击。 由于是公共场所,他不想用永恒之枪,枪声太容易引起注意了。 可不曾想,未等缓一口气,那个奇怪的病患以一种人类骨骼根本无法做到的姿势,强行在空中扭转了身体,伴随着骨骼碎裂声,张开嘴巴往他所在的方向咬来。 这家伙是精神病人? 而且人类为什么可以这样的扭转身体? 对方身上明显没有死意啊! 转瞬之间,大张的嘴巴已经凑到了樊仁跟前,避无可避。 该死! “砰!” 疑似精神病患的男人被人用腿在身后狠狠地踹到了一脚。 “没事吧。” 女人淡淡的声音传来,是秋川友香。 被传到一旁的病患像是遭受到了重创,倒地后,没有动静。 仅仅是一脚,就能造成这样的伤害嘛..... 这个女人的战斗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啊。 “没事,你没有把人踹死吧?” 樊仁看向地上的病患,他有些担心会引来警察。 “不会死的,我只用了五分力,最多就是骨折而已。” 听着对方的轻描淡写,樊仁对秋川友香的战斗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她不会和吉良吉影一样,是做些脏活的吧...... 想着,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几步。 “这个人恐怕就是跳楼自杀的病患,把他绑起来吧。” 秋川友香自顾自地说着,捡起了地面上的一些用来绑货物的硬壳绳子将病患绑住,而后拿出一瓶药喂进后者嘴巴里面。 那种东西也太可疑了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等秋川友香完成一系列操作之后,樊仁看着地面上被绑起来,陷入昏迷状态的男病患。 他的心里面顿时涌出了不详之感,同时脑海里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语速极快地说道: “糟糕,恐怕猫他们那边要出事,我们快去看看。” 秋川友香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嗯。” 说完,两人穿过蔓延开来的雾气,向来时的入口走去。 走了许久,他们却发现根本无法离开,明明出口就在不远处,触手可及,可往那边走去的时候,怎么也到达不了入口。 “这是.......” 樊仁和秋川友香对视了起来。 “鬼打墙,和我们之前分析的一样,鬼物每天的杀人限制目前应该只能有一个人,对方恐怕是冲着小鸟小姐去的,祂比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许多,知道我们身上隐藏着道具和反制手段。” 听着秋川友香的话,樊仁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明白肯定是昨晚上自己的鬼王面吓到了录像带附着的鬼物,让对方变得谨慎起来。 “或许改写剧本这条生路是有可行性的,无论什么死法,只要被规定的神选者在当天死掉,就像是完成目标。” 樊仁抬头望向还是蒙蒙亮的天空。 医院四楼。 病房内。 “小鸟小姐,可以具体描述一下你们昨晚上遭遇车祸的经过嘛,我想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到什么线索,你们当局者迷惑,可能会遗漏什么。” 猫找了张凳子坐在床头,双手放在大腿上,看上去有些放松,似乎对于鬼物并不是很担心。 “好。” 小鸟偷瞄了几眼男人的侧脸,开始叙述起昨晚上的事情。 事情经过本来就不复杂,十来分钟,就已经说明白来。 “等等,小鸟女士,你说你看到了鬼物的样子,那是个没有五官的无面虚影?”猫表情若有所思,他向小鸟确认着。 “是的,没有五官,但只是看了一眼,我就能感觉到对方在盯着我看,那种感觉很奇怪,四肢都忍不住泛起冰冷砭骨的寒意。” “这样嘛,听起来很可怕的样子,小鸟女士还能坚持回想描述给我听,真的很勇敢哦。”猫咪着眼睛笑道。 “诶......还好吧。”小鸟有些不好意思了,都是成年人,她明白猫是在有意无意地撩自己。 抛去那些奇怪的表现,对方其实长得挺帅的,嗯,也不是不能考虑。 自己是不是太恋爱脑了,真的好白痴啊。 想着,小鸟的脸愈发红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真的很蠢,都死到临头了。 可是,在今天那个东西就要进来的时候,是猫打开了门,把恐惧驱散。 人类的感情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即便是她这个心理学专业的,也很难抗拒这些东西。 “哦,对了,听小鸟女士你的意思,彩毛在被救出来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的,是送往医院的途中,突然晕过去的吗?” “没错,我们没被救出来之前,还聊过一段时间,他说话的逻辑清晰,条理分明,根本就不像是是受了重伤的样子。并且在医护人员把他抬出来的时候,我观察过了,外表除去有点擦伤以外,什么大面积的伤口都没有。” “你好像很关心他。” “啊,是职业缘故吧,我是学校里面辅导孩子们心理健康的医生,所以对于这样的孩子会比较在意。”小鸟笑了笑。 “小鸟女士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也不是了,猫先生你的嘴巴真的很甜,是不是经常这样哄女孩子呢。” “没有哦,主要是想缓解你紧张的情绪。”猫嘴角依旧挂着笑,“我其实没怎么撩拨过人的。” “真的嘛,我不信,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小鸟低垂眼帘,尽量掩藏着眼底那一抹恐惧,语速放缓: “我还没有谈过恋爱,要是死在这个世界的话,总觉得会很遗憾。” “小鸟女士你条件这么好,居然没有谈过恋爱嘛?” 猫有些惊讶,视线落到了对方那张还算清秀的脸。 “是要求太高了嘛?” “不算是吧,更多是宁缺毋滥,而且我们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爱人呢?我们迟早都会在诅咒之地中逐渐腐烂死去。” “也是啊。” 猫没再笑,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变得沉默。 “你呢?猫先生?” “我,我嘛?”猫顿了顿,“谈过的,只不过她死了,死在了另外一个时空里。” “也是神选者嘛?” “嗯。” “抱歉,节哀。” 猫摆摆手:“没事,都已经过去了,只是在那之后,我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会苟延残喘活下去。小鸟女士,希望你也抱着这样的念头。” “好。”小鸟点点头,她看了眼手机时间,“奇怪,黑羊先生和秋川友香小姐去了好久,不应该啊。” “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他们很厉害,肯定能活到最后。” “你的评价好高。” “还好,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他们两个人的头脑像是精密的机器,只要时间足够,度过这次诅咒之地任务并不难。”猫从座位上站了身,伸起懒腰。 “从见的第一面开始,他们两位的确就给人一种和普通人不一样,很特殊的感觉......” 说到一半,小鸟忽然觉得一阵尿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猫说道: “猫先生,我估计是矿泉水喝多了,想要上厕所,现在距离我死亡的时候还有段时间,应该没事吧。” 猫沉吟片刻,他点点头: “可以去的,不过还是我陪你吧。额,不是那种意思,就我站在卫生间门口等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你可以大声呼救,我也好及时赶来帮忙,你看可以嘛?” “好,那就麻烦你了,猫先生。” “不客气。” 商量完之后,小鸟下床穿着拖鞋往病房外的卫生间方向走去,而猫则是离着一个身位在后方跟着。 外面的走道因为天色逐渐亮了起来,没有原来那么昏暗,只不过依旧没有医护人员和病患走动。 “猫先生......” 走在前面的小鸟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 “只是单纯地想确认你还在不在。” “嗯,别害怕,我在后面看着你。” “谢谢。” 留下这句话后,小鸟走进了卫生间。 猫停站在门边不远处,眸子里若有所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进了卫生间,小鸟很快选了一个最靠近外门,发生意外便于逃跑的隔间。 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她开始方便,同时脑海里回想着刚才和猫说的那些话。 对方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人啊,那样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也不过是被诅咒之地任务所压迫导致的。 想着,她居然开始心疼起看着有些奇怪的猫。 “笃,笃——”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敲打声。 使得小鸟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中。 那个声音似乎是从隔壁的厕所传过来的,是医院其他早起的的病患来上厕所了嘛? 下意识的,小鸟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她只是默默地继续听着敲打隔间墙壁的声音。 “笃,笃——” 敲打的声音似乎因为没有得到响应,变得愈发急促。 这是什么意思? 小鸟没有理解对方想要表达什么,她仍然安静着,但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到被敲打的隔间墙壁。 就在这个时候,敲打声停止了几秒,而后变成了激烈的拍打。 脑子有病吧? 小鸟用另外一只手捂起耳朵,这声音震荡得耳膜生疼。 “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终究把触碰到墙壁的手指抬了起来,接着敲了下去。 声音再次停止,只不过这一次没有重新响起来,周遭直接沉寂,变得静谧,没有别的杂音。 难道是个欺软怕硬的主,看见自己生气,就停止了无礼行为? “呼——” 小鸟抹去额头的冷汗,原本还以为是...... 不过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总觉得隔壁厕所的人奇奇怪怪的。 想到这,她从马桶上站了起来,摁下冲水。 然而,一阵瘙痒感从脚踝升腾而起,至身体的每一处神经。 低头一看,一只手从隔壁的底部空间伸了过来,正在用指尖触摸着它的脚踝。 小鸟心脏漏跳一拍,她被吓了一大跳,随后便是应激反应式地跳开: “你要干什么?” 那只手的主人没有说话,手也没有伸回去,只是出现手心向上,手背向下的姿态,似乎是在讨要着什么。 看着苍白无血色,骨节分明的手,小鸟呼吸急促起来,不明白自己这是遇上了鬼物还是精神不正常的人。 呆站了一会,她发现对方还是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说话。 看来是人。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低头看着那只手,想要蹲下来通过底部缝隙,往另一边看去,但念头刚刚生起,就马上被打断,万一低头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小鸟不安地扫视着狭小的卫生间,随即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厕所纸。 难道是...... 她想到这里,直接把抽纸撕扯了一大卷,颤颤巍巍地放到那只伸出来的手。 在接到抽纸之后,那只手动了动,然后收了回去。 “......” 原来是要厕纸的,就不能出声说话嘛。 悬着的心微微放下,小鸟推开门,走到了洗漱台。 打开水龙头,冰凉刺骨的水打在脸上,让躁动的情绪冷静了许多。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小鸟失了神。 比起之前,由于没有妆容的修饰,她的脸看上去疲惫阴郁,嘴唇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手指在脸上轻抚,神色逐渐哀怨。 现实中,小鸟也是一个阳光开朗,喜欢笑的女孩子,可到这一次的诅咒之地,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死亡如同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面对着这样的情况,除了完全陷入疯狂的家伙,没有人可以笑得出来。 泪水不断从红了的眼眶中滑落而出,她感觉自己快扛不住压力了,死亡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要自己会被烙印之眼的诅咒给选中...... 小鸟用手背擦拭着止不住眼泪,她不想被卫生间门外的猫看到自己的窘迫。 自来水和眼泪混杂在了一起。 “咔,咔,咔——” 像是隔间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 是那个伸手要纸的人吗? 小鸟赶忙收敛自己的情绪,用冷水冲洗脸上的泪痕。 随着冲洗,思绪也越发清晰。 她想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在进到卫生间的时候,明明有检查过的,五个隔间都是空的,根本没有人,怎么会有人向自己要厕纸..... 不安和恐惧交错,在心里翻涌而起,小鸟面色难看,继而机械地转过头,看向隔间开门的方向...... 门外的猫感受着口袋里手机的震动,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这是他定的时钟,十分钟,小鸟已经进卫生间十分钟了。 只是小解不可能需要这么久的时间,也就是说,对方很有可能已经出事。 该死...... 猫看了看周围的走道,又将目光落到紧闭挂着女性标志的卫生间大门,没有任何犹豫,整个人全身发力,狠狠地撞向大门。 “砰——” 卫生间门并没有上锁,更没有意料中被不可抗的超自然力量封锁,而是就这么直挺挺地被撞开。 撞开门后,地面上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水将鞋子打湿。 抬眼望去,是洗手池爆水管了。 而小鸟则昏迷着躺在一旁,身上穿的病服被浸湿,勾勒出青春动人的线条。 猫无暇欣赏乍泄的春光,他走到对方跟前,抱起后者身体,却发现,一个可怖的伤口在其右胸口显露而出。 再看向从水管里面猛烈喷出的水。 他明白了小鸟是被水管突然爆发的水柱给贯穿了身体。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力度够大的话,在加上诅咒的加持,水是可以做到切割杀人的。 “猫,猫先生......” 怀中的小鸟像是回光返照,苏醒了过来,张开病态到苍白的唇: “我还是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真的好可惜,你......” 说着,她的声音逐渐微弱,猫只得把耳朵凑过去: “你,能不能,亲我一下......我还没有接过吻......” 看着对方眼里慢慢消失的生命之光,猫面无表情。 第一百四十五章 感受着怀抱中的女孩体温逐渐降低,猫抬起手轻轻地撇去其打湿贴着额头的发丝: “我的问题,你本来应该可以活下来的......” 说着,他凝视着小鸟的眼睛,对方此刻已是面如金纸,命悬一线,随时会死掉的状态。 接着下一刻,柔软和柔软便接触起来。 “谢谢......” 话音刚落,小鸟的瞳孔却猛然收缩,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嘴角开始不断流出殷红的血液。 在其脖颈处出现了一道极深的伤口,而始作俑者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把匕首的猫。 “与其死在鬼物手上,倒不如让我来亲手终结你的生命,还能试验生路,你应该可以理解的吧,我们快没时间了。” 猫低垂着眼帘,整张脸都陷入了阴影中,看不到表情。 “对不起......” 小鸟早就无了说话的力气,没有回答,然而她的脸只剩下了释然的神色,嘴角带着笑,同时眸子开始慢慢合闭。 红色的血液滴落到地上的水面,而后向着四面八方散开,一朵妖异的花无声地绽放着。 “你可是个糟糕的家伙啊。” 秋川友香清冷的声音从卫生间出口处传来,她和樊仁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发生的一切。 “没办法啊,总有人要做脏活的,看来这个办法大概率也不行,生路究竟是什么啊?我可不想死在这个时空里。” 猫把小鸟放置在地面,他站起身看向身后的两人,神情冷漠: “你们为什么去这么久?” “鬼物用手段困住我们了,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 樊仁没有把话说完,目光落到小鸟的尸体上,他知道的确是他们的问题,就不应该去医院天台的。 “走吧,别在这里待着了,小鸟小姐死掉,一旦被人发现,我们肯定逃脱不掉关系,到时候警察再蠢也会察觉到一些东西,到时候,我们后面三天可就要在警察局里毫无反抗得被杀死了。” 秋川友香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尽管刚刚还斥责了猫,可她丝毫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绪。 “没有监控,我观察过了,至少这个走道附近没有,至于彩毛,我们也管不了太多,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今天的死亡目标已经出现,大概率是安全的。” 樊仁没有被眼前的情况影响,做着最理性的判断: “我们来访登记用的都是假名,因为光线晦暗,且都是走的死角,监控应该拍不清楚我们的脸,就算警方要调查,也要花费相当大的功夫。只要我们快点离开,任务的最后三天时间应该是不会被骚扰到。 我们走步行楼道离开,那没有监控,对了,我从原主人家里拿了几个口罩,离开的时候戴上吧。” 说着,他掏出了三个一次性口罩,递给另外两个人。 “你,你早就有所准备,也就是说,从开始就不觉得小鸟可以活下来对嘛?”猫接过口罩,有些吃惊地看着樊仁。 “小鸟能活下来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一,我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这条生路的可行性不大。口罩戴上吧,别废话了,已经快七点,我们随时可能会被来上厕所的病人碰到。” 樊仁戴上口罩,第一个走出了卫生间,紧接着是安静的秋川友香,而猫则落到了最后,他看着前面的两人背影,表情凝重。 很快,三个人通过步行楼梯来到了一楼大厅,不知道什么缘故,就连原本守在前台的护士也不见了。 “还真是巧合啊......” 猫这时多余的情绪似乎也消失,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挺好的,快走吧。”樊仁跨过医院大门。 离开医院之后,他们没有再选择在门口打出租车,而是直接到不远处的地铁站点,搭乘地铁准备回樊仁所住的老房子中。 地铁上,看着身旁不多的乘客,猫缓缓开口: “生路的验证失败了,不过小鸟的死亡也给迟缓危险到来的时间,包括今天,总共还剩下三天多的时间,而我们剩下的人有四个。” 樊仁掏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嗯,明天死的应该就是重症的彩毛,对方出现意外的机会太大了。” “真惨啊,说不定会在完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掉。”猫说。 “没了死亡的痛苦也挺好,相较于其他人的死法,彩毛已经算很好的了。” 秋川友香即便是坐在地铁车位上,腰背也是挺直着的,加上那张冰冷却动人的眉眼和气质,就算被口罩遮掩,也吸引了不少的男性目光。 “你还挺乐观。” “阐述事实而已。”感受着身上的视线,秋川友香皱起了眉。 “既然之前想的生路都不行,我们还是去往别的方向思考吧。”樊仁靠着车座,“比如,把被诅咒的录像带给毁掉。” “哈,毁掉?” 猫挠了挠头: “一般恐怖电影里面,带有诅咒的东西被抛弃或者销毁,隔天都会重新回到被诅咒者身旁吧。” “我们不是在拍电影,这个方法从之前就没有人用过,或许有用也说不定。” 樊仁把声音放低。 “万一没用,还触及到了规则红线了怎么办。” 猫似有意动,但语气透露出担心。 “我们快没有时间了,按照人数和时间天数比例来看,最后一天,诅咒之地对鬼物的限制一定会被削弱到接近于无,就算侥幸用道具活了下来,我们也都要死。” 樊仁拉了拉脸上的口罩。 “话是这么说,可......算了,还是回到你家,继续把录像带剩下来的内容全部看完再说吧,我觉得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猫停顿了几秒,他的内心里面其实也对之前的生路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综合一下吧,看完录像带全部内容,再将录像带销毁。”秋川友香下了拍板,随即她用冷漠带着杀意的眸子扫视起地铁里面,窥视自己的男人。 ———— ———— 转过几个地铁站,三人回到了樊仁的家中,他们没有浪费时间,直接把随身戴着录像带放入了播放机中。 “调到一小时二十分那个时刻。” 樊仁看向拿着遥控器的猫。 “你晕倒前还把录像带看到哪里都记住了吗?” 猫摁着遥控器: “你不会是在提防我们吧,这也太谨慎,搞得我心情好难过哦。” 没有理会猫的发病,樊仁将视线落到了电视机屏幕上。 出乎意料的,上面显示的内容并不是昨晚上看到的关于小鸟死亡内容。 而是像被重新倒带,回到了他们三个人刚刚去医院的镜头。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没有调好。”樊仁问。 “没有啊,就是一小时二十分,有没有可能是你记错时间点了?”猫摁下了暂停键。 “不,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 樊仁摇头,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继续往下可能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秋川友香像之前蜷缩着,褪去锐利,看上去楚楚可怜。 “开始播放吧。” 听到樊仁的话,猫点点头。 电视机的画面再次动了起来。 天色朦胧,他们三人走进小鸟和彩毛住的医院。 镜头一切,转到了三人和小鸟正在四楼的病房说着话,聊天内容正是早上他们谈及过的东西。 看到这里,围坐在电视机面前的三个人脸色都变得难看。 没想到了录像带的内容居然会随着现实发生的事情,而发生改变。 “等等,按照录像带表现出来的内容,它并不是不能改变的,我们想出来的生路应该是可以的.......” 樊仁打断猫的话: “不,不对,过程会改变,但最终结果不会,小鸟还是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别忘记了在鬼物的超自然能力之下,我们终究只是一群有着些许抵抗之力的普通人。 这条生路绝对是错误的,不要心存侥幸。” “那我们不是没有活路了嘛?”猫的呼吸变得急促,这场诅咒任务没有之前经历的恐怖,但是死亡如同笼罩在心头的乌云,始终无法驱散,并且越扩越大,直至彻底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死亡对于人来说很可怕,但等待死亡的过程更加让人煎熬,如果不是有录像带宣告着死亡顺序,那种煎熬会比现在要恐怖许多。 “时间足够,别着急,我们还有机会。”樊仁看着电视机屏幕。 画面已经来到了樊仁和秋川友香离开病房去往医院天台,而猫和小鸟则在病房里闲聊。 “你们居然还谈情说爱起来了。” 秋川友香侧头看向猫,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只专注于电视剧剧情的普通女孩。 “不行吗?” 不出所料,猫根本不会脸红,他还反问秋川友香。 “没说不可以,只是没想到你还挺像个男人的,知道照顾别人的心情。” “哈,我在你心里面的印象是这样的吗?” 猫做出一副浮夸哭泣的表情。 “别演了,好恶心,别忘了实际上小鸟是死在了你的手上。” “我只是想看看如果我把鬼物的目标抢先杀掉,能不能破解掉诅咒而已,我可是为了大家啊,况且小鸟女士也算死得有价值,最重要的是她是临终前含笑而死的。”猫耸耸肩。 “临死前,还要占别人女孩子的便宜。” “.......” 这时候电视机画面正好播放到小鸟死前对猫耳语。 “你看,是人家要求的,和我没关系。” 猫随即指着电视机大叫。 “无关生路的东西就别讨论了,安静点。” 樊仁在这个时候打圆场: “接下来该轮到下一个死亡的人。” “我赌五毛,绝对是还在医院的彩毛。” 话音未落,经过几秒钟的黑屏之后,镜头开始快速切换。 一张笑嘻嘻的脸出现在电视机上。 “我去,怎么会是我,离谱。” 猫惊讶地看着电视机,其他两个人的表情也有些错愕,他们没想到下一个居然不是彩毛,而是身旁的猫。 “冷静点,说不定单纯的镜头而已。” 樊仁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猫所在的地方和时间点。 对方似乎是在一辆汽车里面,副驾驶位置上没人,至于被后视镜倒映出来的后车位同样也没有人。 从微微摇下的车窗射进来的阳光可以看得出来是白天,再具体的时间点就无法观察出来。 毕竟镜头给的并不是很清楚。 “你替代的原主人家里有车的吗?” 樊仁眼角余光瞥向旁边的猫。 “有的,原主人家里面还挺有钱的,父母都是经商的,只不过不经常回家。这辆车我有印象,好像是十八成年的礼物。” “原主人有写日记的习惯吧......” “你真的是个怪物,这都猜出来。”猫啧啧道。 “是的,原主人屁大点事都写进日记里面,一看就知道是被宠坏的富家公子哥。” “我看你倒是挺享受这个身份的。” 没有理会樊仁的吐槽,猫继续说: “不应该啊,我怎么会平白无故开这辆车,我这是要去哪里?大白天的,应该不会出事吧,说不定是我开着车把你们撞死了也说不定。” 说着,他脸上眉飞色舞起来,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明天会死。 “......如果真的是你开车撞死我们的话,我会马上杀掉你,以绝后患。”秋川友香靠在双膝上的脸面无表情。 “......不愧是你......” 樊仁没有理会插科打挥,而是在继续观察录像带所展示的内容,尽管之前想出来的方法已经不可行了,但任务提示可是暗示说过的,可能的生路就藏在录像带里面。 车子在猫的驾驶下,往前方行驶,忽然外面的阳光消失,车内的情况变得晦暗,似乎是进入了一条隧道中。 “窝草,隧道,霓虹的隧道闹鬼可是出了名的,完蛋,明天死的人真是我。”猫忍不住继续吐槽。 隧道中,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不断回响,偌大的一条路,只有这一辆车。 “我的死法会是什么?和其他车对撞发生车祸?还是隧道塌方,我直接整个人被砸死?” 猫紧盯着电视机屏幕,虽然嘴巴上还在吐槽,但他的表情已经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幽暗的隧道中,猫开的车驰骋而过,速度很快,显然他是要急着办某件事情。 “你要去做什么?看起来你很着急。” 听到樊仁的问题,猫皱了皱眉: “我虽然是本人,但是今天的我和明天的我想法肯定有差异,现在暂时想不到啊。” “在知道有诅咒的情况下,还这么着急开车,你应该是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或许攸关你的生命。” 秋川友香接过话茬: “去办重要的事情,却没有带上我们两个,也就是说大概率你是背着我们做的,你并不相信我们,又或者我们会对你做这件事情产生反感,甚至去阻拦。” “基于目前的推测,不到最后一天,录像带的鬼物每天只能杀一个人,你是想杀了在医院的彩毛,破坏死亡顺序,就算无法成为生路,也能让他替代你成为明天的死亡目标,延迟自己的死亡时间对嘛? 猫面色不改,他想说些什么,结果被樊仁打断: “今天的你也好,明天的你也罢,想法必然是相通的,在看到录像带内容的时候,你就已经明白自己要去什么事情了。只不过,你害怕说出来会被反对。” “喂喂喂,待在你们两个身边压力很大欸,心里想什么都能被一眼看穿,真是可怕。”猫完全放弃抵抗,一脸的无所谓。 “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杀人的事情和我无关,彩毛看情况几乎是不可能活下来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用一个无价值的人去换一个稍微有价值的人生命,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当然,一旦你明天成功,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我会远离你。出于最理性的思考,既然已经做出了杀人的开头,你大概率接下来还会选择继续杀人。” 樊仁揉着太阳穴,他其实并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人类就是这样的,被普世的道德观念束缚着,不会轻易做出违反规则的事情,但如果做了,内心的魔鬼被彻底释放,就会呈现出摆烂的状态,不断破坏隐形的规则,陷入疯狂。 “继续往下看吧。” 猫没有给出正面回答,他的视线重新落到电视机的屏幕上。 这个时候,录像带中未来的猫,车窗前不远处出现了一点光星,他似乎已经准备将车开出隧道。 随着车子往出口方向越靠越近,光也越变越大,忽然,车前窗瞬间变黑,如同别人从某个角度泼了黑漆漆的墨水。 “什么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猫惊呼,他是当事人,代入感极强。 画面开始晃悠起来,很明显,那是由于视线被遮掩,车子逐渐变成失控状态。 “咔,咔——” 变黑的前车窗猛然被某个坠落的重物砸到,裂开了无数条裂纹。 见此情景,在车子里面的猫表情极为难看,但他依旧在冷静地控制着汽车,打算让车子停下来。 “不会是我乌鸦嘴显灵了,真是隧道塌方,被活埋而死吧?”猫手做握拳状。 明明车子里的猫已经在极力想让汽车停止,可奇怪的是汽车的刹车好像失灵了,似乎是被那个重物砸过后导致。 车胎摩擦地面的刺尖锐声音不绝于耳,同时伴随着沙石掉落的声音,变黑的已不仅是前车窗,而是所有车窗,车内也因此变得漆黑一片。 尽管如此,在电视机前的三人还是能听到猫急促的呼吸声,面对死亡,即便是疯子,恐怕也不能坦然。 “咔,咔,咔......” 前车窗还在不断发出哀鸣,终于在汽车撞到了隧道墙壁的路障停下后,直接破成十来块玻璃碎片。 此刻在驾驶位上的猫整个面部和上半身被玻璃碎片切入,血肉模糊,他本人也是半醒半昏的状态。 而汽车外细细簌簌的沙石掉落声依旧响着,还时不时伴随砰砰的巨响。 “我不会就这么坐在驾驶位置上,因为失血而死吧?” 猫喋喋不休地说着。 “有可能,挺可怜的。” 秋川友香话语中不带有丝毫情绪,却莫名让人觉得是在嘲讽。 “......” 电视机屏幕的画面静止了大概一分钟,驾驶位上的猫动了,他艰难地移动着身体。 “打不死的蟑螂。” “差不多得了,你这是巴不得我死啊。” 猫白了眼秋川友香,对方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惹人喜爱。 “我在夸奖你的生命力旺盛而已。” “真是谢谢哈......” 身受重伤的猫摸索着车门把手,像是使出了全身仅剩的力气,将有些扭曲的车门推开,然后全身都往车外扑去。 就在猫人脱离汽车后,随着巨大的响声,那个落在车前上方的重物一整个完全进入了前子的前半部分。 借着微弱的光线,樊仁他们可以看到那是个类似骨架的大型铁块,看起来很重,如果猫还继续待在驾驶位上,那么他的死法就将会是变成一滩肉泥。 隧道的确是在发生塌方,肉眼可见的沙石如雨幕降落,飘散在空气中。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猫的话刚刚说完,镜头又是一阵抖动,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从上方降落下来,录像带中的猫还没喘几口气,就被瞬间砸碎了头颅,顿时红的和白的泼洒在隧道地面上。 “曹!” “话不要说的太早了。” 樊仁看向满脸不可置信的猫: “你死了,死在了隧道塌方,真是可惜啊。” 猫没有回答,他摁下遥控器的暂停键: “看到这里,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究竟是我们未来做了这些,所以导致录像带变成这样的,还是我们看了录像带之后,让未来变成了这样。” 樊仁不是蠢货,他听明白了猫的言外之意,录像带和薛定谔的猫似乎有着某种相似之处,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 “我认为两者都存在,而我们是其中被迫参加的演员,只能跟着录像带的剧本走,你也看到了,明明昨晚上录像带中,小鸟应该是被跳楼自杀的病人砸死,而现实被我们改变了些许,死法也变了,结果今天录像带的内容也随着录像带发生了变化。 这样的情况就会导致我们无论做什么,也无法改变录像带的诅咒,思路方向是错误的,我们需要换另外一个角度。比如尝试毁掉录像带,或者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樊仁从猫手上拿过遥控器,让电视机画面动了起来,一旁的秋川友香少见的没有参与讨论,只是看着录像带之后播放的内容。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这一次的诅咒之地任务和现实中的一部电影很像。你们应该也看过死神来了这部有名的系列电影吧?其中的角色遭遇到的事情就和我们现在面对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猫反驳: “不,还是不一样的,死神来了的死亡更具备合理和因果性,但先前那些录像带诅咒杀死的人死法有些牵强,趋向于概率极低的事件。 而且最重要的是,里面的主角预知死亡只是一些碎片,不像我们是直接观看完整个死亡过程。” “嗯,你说的问题确实存在,但相似之处你也无法否认。我要说的并不只是这些,而是可以借助死神来了这个电影里角色的做法,去思考接下来的生路。”樊仁看向电视机。 镜头还停留在隧道中,只不过沙石声变大了许多,轰鸣响彻了整个空间。 而猫惨不忍睹的尸体在被不断坠落的石块和钢筋掩埋,很快,画面被一片黑暗取代。 电视机前的三人明白,镜头还停留在隧道中,因为那巨大的坠落声响就没有停止过。 “这块拍的还不错嘛。” 猫还不在意地评价着,尽管死的人是他。 是的,樊仁也认可猫的意见,画面只有漆黑和声音,却足以将其中的压抑和绝望勾勒渲染而出。 许久,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幕: “一个小时后.....” 黑暗中逐渐出现了点点光亮,是一群救援人员用极机器挖开了坍塌的隧道。 “滋滋滋......” 对讲机电流声响起,一个身穿橘黄色衣物的救援人员像是报告着什么: “报告,开始清理现场,目前只发现隧道塌方致死一人。” 说完,手电筒打在被挖开的地面上。 一个和猫身形一致,穿着同样衣物的尸体躺趴着。 尸体头颅已经完全破裂碎掉,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组织也几乎溃烂,没有一块好肉。 “死的真惨。” 说着,秋川友香用可怜的眼神看向猫。 “谢谢你的关心哈。” 猫也懒得做什么表情,因为在这两个如同机器的人面前做这些,总有一种跳梁小丑的感觉。 “你真的死了,也就是说你没有成功。因是你要杀死彩毛作为替代者,而果则是你没有逃脱命运,终究变成了注定的死者。” 樊仁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脑中涌出了好几个具备可行性的生路: “你明天还会去杀彩毛嘛?” 感受着落在身上的目光,猫歪了歪头: “当然,这是我唯一延迟活下去的机会,毕竟现在的生路还不清晰。” “祝你好运。” 樊仁没有做任何劝解,但心中的戒备提高了不少,面前的这家伙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从之前就能看出来其杀心很重。 “谢了。”猫还是不在意的表情。 电视机的屏幕画面也切换了镜头,那是个晴空万里的白天,和录像带的所要表现出来的内容显得格格不入。 而后便是彩毛所在的医院的远镜头。 果然和所有人预料的一样,猫死后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住院的彩毛。 重症病房里,彩毛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他脸上盖着呼吸面罩,床头旁则是各种精密的仪器。 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站在仪器前低头记录着数据什么的。 仔细一看,这个医生正是昨晚上没有发生改变的录像带里看到的男人。 “等等,彩毛的替代原主人的家人似乎没有来,医院居然会没有通知?”樊仁提出疑问。 “哦,小鸟女士和我说过了,她用积分兑换了货币,已经把彩毛所需要的所有治疗费用支付。”猫拍了拍脑袋。 “小鸟小姐真是个好人啊。”秋川友香眼神飘忽,像是在惋惜。 “是的,好人。” 猫的表情逐渐变得阴郁: “所以她活不长久。” “这些都不重要,已经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樊仁盯着电视机屏幕。 “彩毛的死法大概率是手术意外死亡。”猫满脸胸有成竹的表情。 “嗯,这是最大概率的,手术出事实在是太常见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画面中的医生已经将数据记录好,他走出病房,不多时,又叫来了个护士,给病床上的彩毛输液。 “目前看起来还挺正常,不知道彩毛时候手术呢?” 秋川友香将下巴架在双膝上: “听上去你巴不得他死啊,真是扭曲的性格,是因为明天的自己没有成功的原因嘛?” “秋川友香小姐好像越来越刻薄了,是因为感受到了死亡的压力嘛?”猫反呛。 “我一向都是这样的,死亡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樊仁皱了皱眉,他不想听到身旁两人的拌嘴导致自己的思路中断: “好,别说了,除去生路之外的事情就别多用口舌,浪费时间,你们有这个精力,不如好好想想我刚刚说的话,去思考生路,还有三天时间,不多也不少。” “开玩笑而已。” 猫脸上恢复了笑容: “秋川友香小姐你今天晚上还不回家嘛?万一原主人的家人发现了什么,都不用录像带的诅咒,光是诅咒之地的抹杀惩罚就够你受了。” “不回,我是单独在外面租房子住的,倒是你小心一点,谁知道你的父母会不会生意做完,突然关心你。”秋川友香依旧没有表情。 听着两人的针锋相对,根本不顾自己的劝解,樊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明白身旁的两人还是被即将来临的死亡,或多或少影响到了。 是啊,那种随时因为意外死亡的压力,即便是他,也无法完全承受得住。 ...... 第一百四十七章 a市。 昏暗的客厅内。 在电脑桌上趴睡的蔺安然忽而惊醒,他的脸色惨白,同时开始大口喘起粗气,额角还淌着已经失去温度,变得冰冷的汗水。 他做了一个噩梦,一个极度恐怖的噩梦,可奇怪的是,当再次试图回想时,却想不起任何有关于梦境的内容细节。 唯有心脏余剩的悸动,身体的过激反应,在警告着方才噩梦的可怖骇人。 蔺安然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撇去额角的汗水。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发出淡淡荧光的电脑屏幕,接着从手边有些发皱的烟盒里面,颤抖地抽出香烟。 随着打火机的声音响起,摇曳的火苗将客厅内的阴冷和昏暗驱散了些。 点烟。 猛地吸上一口。 袅袅烟圈于男人的周围出现,继而消散。 周而复始,像是一个循环。 蔺安然娴熟地完成一系列动作,显然,他是个老烟枪。 在电脑屏幕黯淡光中,男人的脸在烟霾里若隐若现,变得迷离。 听着电脑里面游戏主播的声音,加上香烟的麻痹。 心悸缓和了一点。 但是噩梦所带来的,那种颤栗的感觉一直无法消失,如同附骨之疽,让蔺安然百爪挠心。 总觉得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啊,他苦笑。 又是猛吸一口,蔺安然将灰白了半截的烟头,大力地按灭在陈旧的烟灰缸里。 压抑住心底久久不肯离去的恐惧不安,男人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他拿起鼠标,使用权限,手起刀落,将电脑挂着的直播间里面,不断对主播恶语相向刷屏的喷子封禁。 此刻,他仿佛掌管杀伐的沙场主将。 这是蔺安然的工作,一个直播房管兼运营。 而正在直播游戏的清秀男主播,是他在孤儿院从小长到大的朋友,名叫樊仁。 基于vr技术的高速发展,以及元宇宙概念的重新大火。 原本逐渐走向衰败的游戏和附带的直播行业从而死灰复燃,甚至有了更大的发展空间。 游戏主播成为了这新世纪最热门的工作之一。 樊仁便是其中佼佼者。 想着,蔺安然眼角瞥到了放在一角的vr游戏仓,开始有些感慨名为科学这一事物的伟大。 就是这平行集团研发出来的vr游戏仓,促使了元宇宙游戏时代的来临。 这vr游戏仓可以读取使用者的所有数据,复制使用者的身体,外貌等所有情况,完全加载进游戏中,继而让使用者可以感同身受地体验游戏。 在将弹幕上的一些明显是其他主播水军诋毁的话和独轮车彻底删除封禁后,蔺安然伸了个懒腰。 好冷! 男人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他紧了紧身上的短衫,一股没来由的冷冽寒意从脚底而至上半身泛起,漏出的胳膊浮起一阵鸡皮疙瘩。 白天还是夏日烈烈,临近晚上就这么冷了嘛? 听到窗外沙沙的淅沥水声。 蔺安然转头看向落地窗。 已至傍晚,天色像是被墨泼染了似的,黑得浓稠。 如丝的小雨落在窗上,将外面映在透明里的霓虹浮华变得些许模糊。 乌云间偶有白亮的蛇游动,只见其身不闻其声,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哦,怪不得这么冷,原来下雨了。 蔺安然挑了挑眉,除去惴惴不安,他心中又多了些莫名不和谐感。 正准备细思的时候,大门被人敲响。 没多想,他移了移电竞椅,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面望去。 是个穿着一身灰白色工作服的人。 看身形像是男人,因为其头顶的鸭舌帽低低地压着,蔺安然看不到门外人的脸,只能看到下颔。 不知道是猫眼的缘故,还是门外过道的灯光太暗,那个人的下颔和工作服一般,显得灰白无色。 大概是因为噩梦的影响,蔺安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心中的不和谐感开始放大扩散。 于是,他大喊: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 门外的男人依旧没抬起头,只是扬了扬手上的包裹: “快递。” 男人似乎有些口齿不清,他的声音嘶哑,在蔺安然感官中,像是从很遥远空旷的地方传来。 通过门上猫眼,蔺安然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遍男人的装束,他的记忆里,这确实是快递小哥的制服,不过有点过于老旧,甚至可以用过时来形容。 大门被打开。 蔺安然接过快递小哥手中的包裹,低头查看。 包裹上只写了收件人和寄件人,其他信息一律是空白。 掂量了下手中的物件,蔺安然抬起头准备对快递小哥道声谢。 可眼前空无一人的走道让他呆愣住了。 对方是什么时候走的? 明明耳边根本就没有响起过脚步声,这快递小哥就好似鬼魅,悄无声息地离去。 不和谐感夹杂着不安恐惧开始蔓延。 从心底蔓延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身体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冷战。 如果不是手中的包裹,蔺安然还以为刚才的一切,是他过于劳累出现的幻觉。 应该还是噩梦的影响,镇定了下心神,他再次用了这样的理由安慰着自己。 门伴随咔哒声响关上。 麻利地将包裹拆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游戏碟带。 包装盒上极其简洁,只写着神明的平行宇宙几个大字。 心中翻涌的负面情绪被突来的兴奋压抑住。 作为一个游戏狂热爱好者,市面上的游戏他都已经玩了个遍,他明白这肯定是还没有发行的游戏。 因为寄件人正是自己情同兄弟的好友樊仁,对方好歹也是小有名气的游戏主播,弄到未发行的游戏内测资格轻而易举。 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离和他女朋友约会的时间点还有几个小时,蔺安然没做犹豫,快速地将游戏碟带插入vr游戏仓的插口中,然后躺了进去。 vr游戏仓启动,而后透明的仓门缓缓合闭。 “正在读取游戏数据,正在读取玩家数据,请稍等。” 柔美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等待过程中,躺着闭上眼睛的蔺安然思绪脉络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就像是被水汽模糊的镜面被擦拭干净。 他明白了那种不和谐感从何而来。 是那没来由的寒意! 前几天,乃至于到今天,都是高温大热天,即便现在下雨,温度也不可能是如此砭骨,而最多也就是凉快。 已经闭上的眸子微微睁开, 随后半睁, 最后彻底大睁, 眼眶里的瞳孔猛然收缩! 快递小哥的装束随即又在蔺安然脑海中浮现,那个工作服确实是快递公司的,他也确实有记忆印象。 但却是小时候见过的,那还是他四五岁的时候。 现在,他已经二十七了! 二十多年了,快递公司的工作服早就改了样式! 浮想联翩下。 恐惧如同开水里面的泡泡在心中不断浮涌。 蔺安然察觉出了不对劲,他在狭小的游戏仓内挣扎着,想要关闭vr游戏仓。 手指靠近电源开关,继而大力按下。 滋啦滋啦,电流声响起。 出乎意料地没有被阻碍。 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或许是他最近看太多恐怖电影,搞得神经过敏了,蔺安然悻悻地想着。 “连接成功,进入游戏。” “!” 动听的女声不再让蔺安然觉得悦耳,反而显得诡异,就像是道催命符。 这时,先前的噩梦内容如走马灯陡然在脑中闪现,变得清楚。 那个噩梦一切和现实完全重叠了,先前现实发生的所有竟和梦境里面一模一样! 蔺安然像是个快速翻书的读者,一下子便看到梦境的结尾,他居然...... 难怪做完噩梦醒过来,身体会有如此反应。 该死! 他暗骂,还没有做出更多的反应,意识便被一股脑地塞入到了游戏中。 “轰隆隆!” 蓄势的雷雨终于也在这时落下,大片的雨水打在落地窗上, 映在窗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被彻底模糊,像是晕开的水彩交织,妖异鲜艳。 许久。 躺在游戏仓里的蔺安然身体开始疯狂颤动,如同搁在浅滩的水鱼, 十几秒钟后,又完全归于平静。 客厅内静谧,窗外大雨哗啦。 广播声响完几分钟后,巴士居然停了下来,紧接着,车门也随之缓缓打开。 抱团的三人组看见了,便马上一个接一个都跑下了巴士,丝毫没有理会樊仁和陈圆圆。 陈圆圆柔夷轻拍楞着的樊仁肩膀: “巴士停了,我们也下车吧。” 转神过来的樊仁发现自己挡住了陈圆圆的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抱歉。” 说完便让开了道, 陈圆圆走到了车门口处,挽了挽额前散乱的刘海,转头小声对樊仁说道:“谢谢。” 樊仁看着似曾相识的脸,愣了愣,然后笑道:“小事情,我们下车吧。” 临下巴士前,樊仁留了个心眼,把车架上还有的行李箱都搜了个遍。把里面的一些零食,都放在了一个随身包中。 有备无患,尽管这里只是个游戏,可却又和现实有着极大关联。 下了公车之后,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野草,这些野草生长茂密,其间有一条像是被人踩出来的泥泞小路,旁边还插着一块破烂的木牌,在风中歪歪扭扭,上面写着疯村两个字。 三人组已不知去向,想来是已经沿着羊肠小道进村了。 所有人都下了车后,巴士的门便自动关上了,但巴士并没有发动,而是静静地停在原地。 樊仁揉了揉太阳穴,看来任务完成后,他们还得跑回到这个巴士。 看着眼前的荒凉,他有些头疼,这种地方就算真的想逃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更何况在领教了巴士的邪异后,这种念头根本就生不起来。 如果不按照任务要求来,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樊仁非常怀疑,即便是他,违反了游戏规则,也会马上在现实中死去。 试试或许就逝世了吧。 命只有一条,不可能拿去赌博。 “樊仁,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陈圆圆神色紧张地问道。 看了看路口的木牌,樊仁叹了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听从那辆诡异巴士的安排吧。” 已至傍晚,樊仁借着夕阳余辉,开始往泥泞的小路走去,陈圆圆见状也不敢停留,只能跟着一起。 眼前的黑暗兀地出现了模糊的光晕,而后樊仁缓缓睁开了双眸,光逐渐清晰。 因为不适应旁边直射进来的阳光,刚刚睁开的眼睛马上又眯成了一条线。 或许是久睡过去的缘故,樊仁脑子里面尽是混沌,不自觉地想要理清楚脑中思绪,一股疼痛感如潮水般向其涌来。 痛感不算强烈,但却非常尖锐,像是针扎完了后又迅速消失。 适应了光的樊仁,将涣散的目光聚焦起来,然后扫视了一圈周围。 他是在一辆行驶着的巴士上,周围还有几个乘客,不过都陷入了睡眠的状态。 这里是哪? 脑子随着疼痛消失已然恢复清明,搜索着记忆,心中对所处环境的忐忑不安才慢慢离去。 他在的这辆巴士是自己报名的旅游团安排的。 因为一些事情,樊仁选择了在这个旅游淡季,推掉所有的心理咨询工作,从而外出旅游散心。 到达目的地之后,休息了一晚,接着便是浑浑噩噩地上了这辆巴士,去观光旅游景点。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再之后,樊仁想不起来了,应该是精神过于疲惫,所以在巴士上睡着了。 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感觉他睡了很久,可这辆巴士怎么还没有开到景点?樊仁摸着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思考起来。 “司机你要带我们去哪里?我来这边旅游过好几次,你开的路线肯定不是去往景点的!” 男人声音将樊仁的注意力吸引住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正在不断地敲击着围在司机位置上的玻璃护栏。 玻璃门是浅灰色的,且完全将里面的司机包裹住,看起来密不透风,白色的口罩让人看不清楚司机脸上的神情,但很明显,其并没有受到中年男人的影响,仍旧无动于衷地开着车。 樊仁挑了挑眉,视线余光瞥到了旁边座位还睡着的乘客。 那是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约莫十八九岁。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感觉他睡了很久,可这辆巴士怎么还没有开到景点?樊仁摸着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思考起来。 在车窗斜射进来的斑斑阳光下,刘海和睫毛的阴影映在了没有瑕疵的瓷脸之上,让人忍不住收敛住气息,唯恐打破此间的动人和青涩。 这是个被上帝宠爱的女人,樊仁忍不住感叹。 就在樊仁发愣之时,滋啦滋啦的碎裂声音盖过了中年男人的叫嚷。 下一刻,少女醒了,就像顶级画者笔触下的画中走出来般,多了些人气和活力。 两目相对。 看到了对方瞳孔中倒映的自己,樊仁立刻心虚地把视线放回到了中年男人身上。 再看向中年男人,只见他敲击的玻璃护栏上出现了蜘蛛网状的裂纹,极其晃眼。 可出乎意料的,司机如同是身处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般,依旧无视着中年男人。 巴士所有的乘客都被吵醒了,他们在车位上观望着这场闹剧。 似乎是感受到了围观的视线,中年男人感觉有些下不来台,随即气愤地又扬起手,企图将玻璃围栏完全敲碎。 与此同时,所有乘客手机屏幕亮起,他们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向手机。 “检测到游客企图攻击司机,死!” “咔,咔,咔,咔......” 富有节奏的声音响起,诡异的场景在众人面前上演, 中年男人的脖颈,手腕等关节处都在以一种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动作转动着。 一圈又一圈,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三百六十度,一个人形麻花展现在所有人面前,扭曲的人体让他们都呆住了。 静谧和恐惧在巴士内扩散开来。 随着中年男人尸体的倒地,巴士内的另一个女人终于忍不住恐惧,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看着眼前可怕的一幕,樊仁只觉得头皮发麻,体内的血液都要凝固,胃里更是翻涌着。 这是生理反应,他克制不住。 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开始清理修复车体,请游客坐好。”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樊仁下意识握紧了胸前的吊坠,那是孤儿院老院长送给他的。 感受着手中的冰冷,他才稳住心神,开始将脑中的混乱驱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电视台的整人节目吗?但确实是有人死亡了,不可能玩这么大的,不对,肯定是某种视觉魔术。 樊仁疯狂找理由试图解释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此刻,倒地的男人尸体,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消失掉了,不仅如此,就连灰色玻璃上布满的裂纹也眨眼间被修复,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不过是场噩梦。 手在大腿上使劲掐了掐,樊仁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疼,不是梦,也就是说所有都是真实的,唾沫在咽喉中吞咽,带动着喉结颤动,他看向旁边的少女, 少女的背紧紧地贴在车壁,蜷缩于座位之上,浑身发抖,看起来楚楚可怜。 视线逐一在其他游客身上扫过,他们苍白的脸色,让樊仁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幻灭。 从方才的手机信息来看,不知名的中年男人应该是触到了某些存在的规则。所以才会被杀死,只要不轻举妄动,短暂时间内就应该是安全的。 那么接下来,手机肯定还会给更多的信息提示,这辆巴士不可能一直这么开下去,因为信息中提及到了游客,背后的存在恐怕是要他们到目的地做些事情。 冷静下来的樊仁思忖起来,死死地盯着手机已经黯淡的屏幕,默默等待下一条信息的来临。 也许是被吓得不敢动弹,巴士上的乘客都没有做出多余的行为,都只是乖乖地坐在车位上。 而巴士不急不缓地向前方行驶,车窗外的景色一帧一帧地如同ppt展示着,荒无人烟,入眼的皆为大片绿色,显然,司机已经开到了野外。 就在乘客都陷入恐慌,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手机屏幕终于亮了起来。 一条略长的信息映入眼帘: “擅自逃离,不遵循规则者死!” 任务?听起来很像看过的无限流网文,樊仁想着。 能力道具之类的在脑海中浮现,随即眉头紧皱,机遇往往伴着危险,而他只想做个普通人,不想牵扯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上去。 诸多念头一一在脑海中浮起,又被按下,最终化为了服从二字。 樊仁脸上的笑带着苦涩,因为中年男人可怖的死相还历历在目,他没有得选。 深呼吸一口气,樊仁把自己心底的寒意压抑住,让急促跳动的心脏尽量缓速。 这种情况下,唯有冷静,抛弃掉人类骨子里对未知的恐惧情绪,才有可能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他不想死,就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还有着许多心愿和责任。 重新端详了遍手机上的短信,樊仁在乘客们惶恐的目光中,走到了巴士车道正中央。 “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恐惧,但是请你们冷静一下,也认清楚现状,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这辆巴士的恐怖所有人都看到了,绝对不是正常认知范畴之内的。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手机上的短信去执行任务,才有机会活下去。” 樊仁的目光在巴士上的乘客们脸上划过,语气平缓,带着真诚。 因为某个当警察的老家伙言传身教,樊仁明白自己要做的,便是尽可能地确保余下乘客,都在这次诡异事件中存活下来。 当然,他也有私心,只有将这些乘客安抚住,让他们不做过激的事情,才能避免触及某些规则,连累到自己。 失去理智的人有多愚蠢,作为心理医生的樊仁太深有体会了。 见乘客们脸色好了些,也没有躁动,樊仁不急不缓地接着说道: “至少现在你们是认同我的意见,那我就废话少说。巴士上共有六人,我们既然都是在这辆巴士上的乘客,也算种缘分,不如各自来个介绍,认识一下,也好配合接下来的任务。” 没有人说话,巴士陷入了寂静。 “我先来吧,我叫樊仁。”樊仁像是个引导孩子的老师,面色平和。 看来乘客们虽然受到了惊吓,但也不是傻子,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既来之则安之,诸位,想活命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听从那辆诡异巴士的安排吧。” 说完,樊仁一边叹气,一边借着夕阳余晖走向羊肠小道。 沿着小道,走了大概十来分钟的脚程,不远处一座座荒废许久的房屋在眼前呈现出来,灰色的雾霾中,这些年久失修的房子若隐若现,像是狰狞的怪物。 那就是石碑上所写的疯村吧。 周遭一片死寂,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就连虫鸣鸟叫都没有,仿佛这里就是个充满死亡的村子,吞噬着所有生命。 脚步停止,樊仁伫立在村口,远眺隐在灰色中的村子,身体的本能反应在警告他,前方是死域,踏之即死。 踏也死,不踏也死,倒不如博一下,樊仁还是挪动了步伐。 “啊!” 死寂被尖锐的女人声音打破。 “怎么了?”樊仁看向林海怀中的王倩,急促问道。 王倩抬起手指向众人的左前方,没有开口,可是身体近乎痉挛的战栗,足以说明她心中的恐惧之大。 是什么让这个女人如此害怕,樊仁顺着王倩所指看了过去,那是棵高大的槐树,上面挂着个人形般的物体,但因为雾气,看不真切。 紧锁眉头,樊仁大着胆子走向了槐树,他并不是莽夫,但现在还只是任务的刚开始阶段,巴士不可能让其马上暴毙。 去查看清楚状况,了解更多,反而是最优的选择。 有樊仁带头,所有人也都马上跟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愈发靠近,樊仁看清楚了悬挂在树上的物体模样。 那是个人,不,准确地来说,是一具腐烂的尸体。 其身着看不清楚样式破烂衣衫,尸体上附着的烂肉像是被啃食过般,将里面的森森白骨显露出来。 而最引人瞩目的,是尸体胸腔处被掏出了个大洞,其中的心脏不知去向。 “yue。”乘客中的两个女人再也忍受不住了,开始大吐特吐起来。 其他几位男性乘客也是满脸惨白,不敢再去多看悬挂着的尸体。 “我们快进村吧,要不然就违反了规则。”不多时,樊仁便扬了扬手,让所有乘客先走,自己殿后。 临走前,樊仁下意识又看了眼槐树上的尸体。 恍惚间,被绳索套着的尸体转动了脖颈,俯视前者。 而后,扩散的瞳孔死死地盯着樊仁,破裂的嘴拉扯出诡谲的笑。 樊仁只觉得脊背发凉。 他从那双白茫茫的眸子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不再停留,樊仁逃也似地跟上了进村的队伍。 等众人走进荒村的时候,夕阳的光辉已然接近于无,樊仁看了看手机时间,却发现手机显示的时间定格住了。 定格的时间点正是他醒转过来的时间点,并且就连网络和电话信号都是无。 怎么会? 樊仁咽了咽口水,再想到村口的尸体,他沉默了。 他不敢把发现的恐怖景象告诉其他人,这样做并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紊乱军心,让乘客们陷入恐慌。 试了试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发现还能正常使用,樊仁对几人说道: “这个村子挺大的,我们分成两组人,去寻找有烛光的房子,这样也有效率些。” 这个想法很合理,其他乘客并没有异议。 很快,组别分好。樊仁,姚成,陈圆圆为一组,杨倩,林海,王聪则为另一组。 以进来的地方为起点,两组人分别往相反方向出发,呈圆形环绕疯村一周。 借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樊仁带头先走,他不断打量起周围。 村子里面的灰色雾气浓重,即便有着光,也很难看清楚几米之外的事物。 跟在后面的姚成低低地说道: “话说你们是怎么到那辆巴士之上的?” “红星旅行团。”樊仁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陈圆圆怯生生地附和着:“我也是。” “嗯。”姚成点点头。 “其实到现在,我都怀疑这是某些手眼通天的大佬搞出来的真人秀节目。” 这个名叫姚成的少年显然是个话痨。 樊仁目视前方:“中年男人那样的死状,你觉得有可能嘛?” “说不定,是某种尚未公开的3d视觉技术。”姚成握着拳头,就像是安慰自己。 回想起槐树悬挂的那具腐尸诡异之处,后怕的樊仁决定让少年的幻想破灭,天真可以,但在这种地方,绝对不行的。 “别想了,不可能有那样的技术,科技还没有这么发达。你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是不是完全定格住了。” 姚成安静了下来。 一直在默默听着两人谈话的陈圆圆忽然开口: “加油,我们肯定都能活下去的。” 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很明显,她是在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安慰他人。 “嗯,我会带你们活下去的。”樊仁坚定地对身后的两人说道。 ...... ...... “林海,我怕。”杨倩紧紧地搂住男人粗壮的手臂,想要给自己找些安全感。 “别怕,我在,就算真的有什么危险,我也会让你先走的。” “海,你真好......” 听着旁边两人的打情骂俏,王聪有些后悔分在这组。 将脚步放缓,王聪走在这对情侣身后,接着百无聊赖地拿手机探照荒村里的房屋。 房屋不出所料,极其破败,许多独栋房屋的大门都已经消失,里面的一切在光的照耀下,尽收眼底。 一抹烛光蓦然在其中一栋房屋内闪现。 烛光在灰色笼罩的村子中格外显眼,所以王聪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光。 那是烛光嘛? 王聪惊喜地走进那栋房屋,手中光束在房屋一楼内部扫动着。 然而,却没有任何发现。 看来是自己的错觉,王聪有些郁闷。 “沙沙沙沙......” 鞋底摩擦地面砂砾发出的声音在王聪耳边响起,飘忽不定,让他无法分辨声音的远近。 继而没来由的冷风忽然吹过,引得王聪的后脖颈一阵鸡皮疙瘩。 之前看过的许多恐怖电影场景在脑海中浮现。 或许正有东西向他靠近...... 不能坐以待毙! 王聪呼吸变得急促,停止了联翩的浮想,心中一横,迈动起有些僵硬的双腿,缓慢地转身体,准备向来时的大门跑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樊仁放下手中的手机,机身上,浮出了五个因为捏得太紧而没来得及消散的水汽指印。 蔺安然死了,就在昨天晚上,被其女朋友发现死在家中,死在游戏仓里面,可奇怪的是,游戏仓的插口根本就没有游戏碟带,而死因是心肌梗塞。 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樊仁根本不相信,因为他很了解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压根就和这方面疾病扯不上关系。 有蹊跷...... 把手机扔到一旁,樊仁呈现大字形躺陷于床中央。 他的眼神涣散,失去了焦点,像是个没有生命的玩偶。 因为蔺安然死亡这件事情,樊仁把白天作为心理医生的工作全部推掉了,他真的没有心情再去给人舒解压力。 现在的他,也需要心理医生。 作为游戏主播只是樊仁晚上的兼职,正因为他出色的把握人心能力,所以才能在游戏主播这一行当波浪中,脱颖而出。 樊仁开始放空脑子,漫无边际地猜想着如同兄长的蔺安然死亡真相。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起来,各种猜想逐一冒出,而又被否定。 大门的铃声忽然响起,有些急促。 一个川字在樊仁眉心出现,他分明已经提前和今天预约上门来的客户打过招呼了。 用枕头蒙住脸,樊仁没有去理会。 然而,铃声还在响着,好像樊仁不去开门就不会停止。 被吵闹的的樊仁实在忍受不住,他起身,气势汹汹地穿过房间和客厅,径直走到大门前。 停下脚步。 揉了揉因为吵闹而突突跳的太阳穴。 接着,樊仁用双手搓了一下脸,将僵硬的脸庞变得亲切起来,毕竟心理医生说到底就是卖服务的,总得有个职业态度。 整理好表情,他打开了门。 铃声戛然而止。 门外却没有人。 游目四顾,冷清依旧。 眉头再次皱起,樊仁嘴里嘟囔道: “妈的,不会是邻居家小孩恶作剧吧,真是晦气。” 刚想关上门,他蓦然发现眼皮底下有个包裹一样的东西。 将包裹捡起,定睛一看,寄件人居然是蔺安然。 樊仁眯了眯眼睛,确定是蔺安然寄过来的,就随手把门关上,开始拆起包裹。 拆完之后,看到的是一个游戏碟带,上面写着神明的平行宇宙几个大字,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信息。 和蔺安然一样,樊仁也是个狂热游戏爱好者,否则他也不会选择兼职游戏主播这个职业。 看见这个没有玩过的游戏碟带,他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名为神明的平行宇宙游戏碟带,是还未发行的内测版本。 见猎心喜的感觉油然而生,可随即目光落到在寄件人名字上后。 樊仁的心情顿时就像被浇了水熄灭的火柴,他对眼前游戏的兴趣一下子就消散了。 将手中包装简洁的游戏碟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樊仁就做了罢,把碟带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在好友刚刚死去的情况下,他做不到去玩这个,或许是害怕睹物思人,又或许是...... 等等...... 蔺安然和自己是住在同一座城市的,两人住所相距甚至不足二十公里,他为什么会寄快递? 对方只不过是帮自己做些运营和房管的工作,如果有游戏内测碟带,根本就不可能抽不出空开车拿过来。 蔺安然是昨天死去,而这个快递是今天送来,根据两人的距离估算,这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是同城快递慢了? 还是说这是好友死去了之后寄过来的? 室内空调开得很大,即便如此,樊仁的后颈脖子却不断渗出冷汗。 不,樊仁马上否定了第二种想法,他是个极度理性的唯物主义者。 抛弃掉怪力乱神,那么,这应该是某个借着蔺安然名头的人寄来的。 联想到蔺安然非正常的死亡原因,以及可疑的现场描述。 是凶手? 可怕的猜想在心底冒起。 鬼使神差地,樊仁把手重新伸向了沙发上的游戏碟带。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好友的死亡和这个游戏碟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触手的冰凉让樊仁打了个哆嗦。 看了看中央空调液晶屏,虽然空调的风很大,但却是正常的温度,疑惑更起。 于是,又下意识警惕地望了眼大门。 门紧锁着,没有异样。 自己这是怎么了,忽然变得一惊一乍的。 虽然觉得奇怪,樊仁也没有多想,他把这一切归结于,是因为好友的突然离世,让自己变得过于敏感。 站在原地,思忖片刻,樊仁还是决定试玩这个游戏。 他把游戏碟带放入vr游戏仓一侧的插口,继而躺了进去。 启动游戏仓,伴着柔美的提示女声响起,透明的仓门合上。 樊仁闭着眼,像是梦呓般,嘴巴里不断重复咀嚼着神明的平行宇宙这几个字。 “连接成功,进入游戏。” 声音渐行渐远,变得虚幻。 而后,耳畔的寂静被吵闹声取而代之。 樊仁睁开眼,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行驶的巴士上。 周围吵哄哄的,似乎有人在争闹。 扫视了一下四周,这是一辆小型巴士,总共有十三个座位,每个座位上都坐着人,有男有女,而他坐在车尾处。 司机的位置则是被一个密不透风的铁围栏包住,有些怪异。 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显得极其真实,仿佛置身现实。 完成度很高的游戏,樊仁在心中测评着。 不过奇怪的是,眼前的景象和游戏名字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 在樊仁还要继续用视线探索游戏场景时,眼前左上角三三两两的弹幕飘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咦,今天主播这么早开播嘛?] [芜湖,又到了我第一喜欢的帅哥主播开播环节。看主播今天这么早开播的份上,我来一发火箭助助兴,引引流!] [富婆姐姐,饭饭,饿饿,贴贴。] [富婆?我看大x萌妹还差不多!] [什么男上加男?] 看到熟悉的老粉id,樊仁愣了一下,他忘记了自己每次开启游戏仓,都会将直播一起开启,这是特意设置的,比较省事。 原本并不想开直播的,但既然开了,那就没办法了,不能得罪衣食父母。 刚要挥手打声招呼,樊仁又想起了自己开的是第一视角,他看到什么,观众就看到什么。 为了让观众更好的观看体验,他心念一动,将视角切换到第三方。 然而,一股腥臭的味道钻入了王聪的鼻中,打乱了节奏,他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光线照了过去。 恶寒猛然生起,泛至全身。 王聪呆楞原地,因为他看见了一张流着口涎的血盆大嘴。 ...... 身后传来的男人惨叫声,让林海和杨倩这对情侣都打了个冷战。 你侬我侬的他们才发现,王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掉队了。 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往前方跑去,没有去管惨叫的王聪。 ......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清冷的月辉彻底地将夕阳取代。 一栋亮着光的房子在樊仁三人组面前出现。 透过门窗的光亮,让这栋房子和周围没在夜色和灰雾中的房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终于找到了,樊仁松了口气,随即带着另外两人快步走到房屋门前。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的缘故,林海和杨倩这对情侣也跑了过来,他们大口喘着粗气,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紧跟着这两人。 “王聪呢?”樊仁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对情侣都心虚地避开樊仁的视线,不敢和其对视。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樊仁心中叹气,明白王聪已经凶多吉少,没有再去管这事,而是开始敲起了房屋紧闭的大门。 其他几个人见状,都下意识退后了几步,毕竟在这个荒村,就这一户亮着光,怎么想,都透着诡异。 片刻。 嘎吱一声,锁着的大门被从里面拉开。 是一个白发苍苍,脸上布满皱纹的老爷爷,他的身后还有有一个同样岁数的老奶奶,两人长相慈祥,想来是一对老夫妻。 看到门前站着这么多人,老爷爷被吓了一跳,他吃惊地说道:“你们年轻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啊?这个村子不能随便进入的,你们不知道吗?” 樊仁摆出了一副可怜的模样:“爷爷,我们是来附近旅游的,结果迷了路,走着走着就到了这边,眼看天色已晚,又看到您家这有光亮,就想着来敲门借个宿。” 听到这话,老爷爷有些迟疑,后头的老奶奶却开了口:“行了,老头子,让他们进来吧,反正我们家这没什么可图的。” 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妻子,老爷爷神情复杂,叹了口气,将大门完全打开,让众人进了屋子。 大厅内,一张桌子上摆放着数十根点燃的白色蜡烛,烛光将整个房屋照得亮堂堂。 “一楼两间房,二楼三间房,我和我家老头子住了一楼的一间房。年纪大了,先睡了,房间你们几个年轻人看着分吧。”老奶奶说完,便被老爷爷搀扶,走向一楼的主卧。 樊仁看向林海和杨倩:“你们情侣住一楼,我们剩下的三个人住二楼,可以嘛?” “可以。”林海点头,同时将怀中的杨倩搂得更紧。 夜深无言,众人便散了,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再提及失踪的王聪。 “姚成。”背着包的短发少年接过话茬。 樊仁的视线落到了连衣裙少女身上,少女眼圈红肿,声音发颤: “陈圆圆。” 还好,都是些正常人,也很配合,这样看来,活下去的希望或许就大了些,樊仁默默想着。 在荒村里面生存五个晚上,听起来并不难,可如此简单的话,这个巴士会让他们去做吗? 恐怕村子里面有着不干净的东西,毕竟中年男人的死状太过于匪夷所思了,樊仁就算再乐观,也不会觉得这个任务能这么度过。 “好,那么我们也算认识了,之后去做任务的时候,我希望大家可以团在一起,集思广益,度过接下来的难关,如何?”樊仁给众人打着鸡血。 没有人反对,都默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樊仁并没有意外,因为正常人在遇到无法理解的事情时,无论男女,都会下意识去寻找一个主心骨,现在的他恰恰就是充当着这个角色。 把话说完,樊仁瞥了眼车窗外,已至傍晚,看来目的地要到了。 似乎是响应樊仁的想法,手机震动了下,而后屏幕亮起。 樊仁转身看向跟过来的乘客,暗自在心里面数了数,包括他总共六个人,没有错。 看来乘客们虽然受到了惊吓,但也不是傻子,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既来之则安之,诸位,想活命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听从那辆诡异巴士的安排吧。” 说完,樊仁一边叹气,一边借着夕阳余晖走向羊肠小道。 沿着小道,走了大概十来分钟的脚程,不远处一座座荒废许久的房屋在眼前呈现出来,灰色的雾霾中,这些年久失修的房子若隐若现,像是狰狞的怪物。 那就是石碑上所写的疯村吧。 周遭一片死寂,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就连虫鸣鸟叫都没有,仿佛这里就是个充满死亡的村子,吞噬着所有生命。 脚步停止,樊仁伫立在村口,远眺隐在灰色中的村子,身体的本能反应在警告他,前方是死域,踏之即死。 踏也死,不踏也死,倒不如博一下,樊仁还是挪动了步伐。 “啊!” 死寂被尖锐的女人声音打破。 “怎么了?”樊仁看向林海怀中的王倩,急促问道。 王倩抬起手指向众人的左前方,没有开口,可是身体近乎痉挛的战栗,足以说明她心中的恐惧之大。 是什么让这个女人如此害怕,樊仁顺着王倩所指看了过去,那是棵高大的槐树,上面挂着个人形般的物体,但因为雾气,看不真切。 紧锁眉头,樊仁大着胆子走向了槐树,他并不是莽夫,但现在还只是任务的刚开始阶段,巴士不可能让其马上暴毙。 去查看清楚状况,了解更多,反而是最优的选择。 有樊仁带头,所有人也都马上跟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愈发靠近,樊仁看清楚了悬挂在树上的物体模样。 那是个人,不,准确地来说,是一具腐烂的尸体。 第一百五十章 站在原地,思忖片刻,樊仁还是决定试玩这个游戏。 他把游戏碟带放入vr游戏仓一侧的插口,继而躺了进去。 启动游戏仓,伴着柔美的提示女声响起,透明的仓门合上。 樊仁闭着眼,像是梦呓般,嘴巴里不断重复咀嚼着神明的平行宇宙这几个字。 “连接成功,进入游戏。” 声音渐行渐远,变得虚幻。 而后,耳畔的寂静被吵闹声取而代之。 樊仁睁开眼,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行驶的巴士上。 周围吵哄哄的,似乎有人在争闹。 扫视了一下四周,这是一辆小型巴士,总共有十三个座位,每个座位上都坐着人,有男有女,而他坐在车尾处。 司机的位置则是被一个密不透风的铁围栏包住,有些怪异。 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显得极其真实,仿佛置身现实。 完成度很高的游戏,樊仁在心中测评着。 不过奇怪的是,眼前的景象和游戏名字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 在樊仁还要继续用视线探索游戏场景时,眼前左上角三三两两的弹幕飘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咦,今天主播这么早开播嘛?] [芜湖,又到了我第一喜欢的帅哥主播开播环节。看主播今天这么早开播的份上,我来一发火箭助助兴,引引流!] 看到熟悉的老粉id,樊仁愣了一下,他忘记了自己每次开启游戏仓,都会将直播一起开启,这是特意设置的,比较省事。 原本并不想开直播的,但既然开了,那就没办法了,不能得罪衣食父母。 刚要挥手打声招呼,樊仁又想起了自己开的是第一视角,他看到什么,观众就看到什么。 为了让观众更好的观看体验,他心念一动,将视角切换到第三方。 这就是vr游戏仓的跨时代伟大之处,无需手动操作,只需要心里面一个念头,就能将行动实施。 看到弹幕愈发多了起来,樊仁便把直播间标题改了改。 “全网首测,试玩未发行的新游戏!” 将标题改得有噱头后,樊仁就不再有多余的举动和言语,而是重新观察起周围环境。 这是他的游戏直播风格,少话,只会在关键环节讲解,是个操作行动派,和其他主播对粉丝的殷切截然相反。 正因为樊仁这种看似叛逆,非主流的风格,在这娱乐至死的时代,反而吸睛不少。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樊仁缜密的思维,及其极高的游戏操作水平,能把引来的流量最大限度保留下来,变成粘性的粉丝。 和樊仁一样,所有人都是驻坐在原位置上观望,并没有多余的举动。 也是内测玩家吗? 还没等樊仁思索下去,面前恐怖的景象直接将他的心神撕裂。 “检测到游客企图攻击司机,死!”机械冰冷的声音响起。 话音刚落,中年男人周围的空气出现了扭曲的波纹,而后他的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啦声。 男人的头颅就像是上了发条,开始三百六十度疯狂转动。 鲜红飞溅,突起的眼球随着离心力被甩了出来,狰狞可怖。 在看戏的脸全部都呆住了,静悄然充斥于巴士中,紧接着,一声尖利打破了诡异的安静,混乱吵闹开始在巴士中上演。 即便是有着前车之鉴,依然有两个人不信邪地猛锤司机位置上的铁围栏,企图让司机停车。 机械声音如约而至:“检测到游客企图攻击司机,死!” 让人身体发凉的场景再现。 无数的问号弹幕在直播间刷起。 [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 [卧槽卧槽卧槽!] [我裤子湿了,主播能不能暂停一会,我换完再来看] [这绝对是我见过最刺激的游戏开场!!!!] 樊仁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骇人的场面,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血液发凉,脸色已然惨白。 手习惯性地伸向胸前,冰冷入手,让他呆滞的脑袋开始疯狂转动。 感受着手中熟悉的吊坠,樊仁再次愣住了。 这个吊坠是孤儿院院长送给他的,从小随身携带。 而vr游戏仓技术绝对没有先进到这个地步,连随身物体也能传入到游戏中,至于他身上穿的衣物,都是提前设置好的数据罢了。 面对着这样的情况,思绪如乱麻,樊仁只能在座位上驻足,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理智已经悄然消失,混乱还在持续上演。 其中一个乘客直接敲碎了巴士窗户,不管不顾地准备从窗户跳出去逃命。 溅开的玻璃渣被窗外狂风吹得四散,在车尾处的樊仁,好巧不巧地被划伤脸颊。 因为巴士行驶速度并不快,就算跳车也只是受伤而已,怎么都比在这辆恐怖的巴士上呆着强。 剩余的乘客见状,也都一拥而上地堵了过去。 “你们别推啊!这车窗上还有碎玻璃呢!”敲碎玻璃的乘客大叫着。 忽然,异变乍起。一双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大手从窗外冒了出来,将最靠近窗户的乘客狠拽了下去。 那个乘客的身体在猝不及防下,就这么被大手拖拽了出去,速度极快。 凄厉的叫声中,破碎的玻璃变成了以黄色和红色为主调的调色盘。 转瞬即逝之间,还没有等拥挤而来的乘客有所反应。 大手再次出现,将两个被堵着无法后退的乘客,依次大力拉拽了下去。 这时候,后面的乘客才有了反应,他们互不相让地往后退撤。 巴士窗户被打碎沾上血液后,就像是开启了地狱之门似的,大手的数量开始成倍地增长,数不清的苍白大手将窗户上的口子堵住,而后疯狂地伸了进来。 看到了无数的大手涌袭而来,最后面的两人为了保命,直接把前面的两个人全部推向了大手。 车内的机械广播声音急促响起: “警告,检测到88号巴士车体受损,即将开始自动维修,请游客坐好位置。” 被推过去的两个乘客一脸的惊恐和愤恨,他们怎么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当成替死鬼。 数不清的大手抓到了被推去的两人,将他们拉出巴士窗户一半的时候,窗户上可以供人钻过的大口子竟然瞬间消失掉了。 那两个乘客因为上半身在窗外,下半身在车内,所以身体被拦腰斩断,分成了两半,只留下两个还在晃动的下半身掉落在车内。 与此同时,窗外响起了一阵银铃般的阴森小孩笑声,让人脊背发凉。 “车体已修复完毕。” 声音响起,巴士上惨不忍睹的场景兀地变得洁净,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般。 第三章荒村 原本巴士上的十三个人最后也只剩下了五个人。 而巴士却依旧行驶。 随着混乱的结束,樊仁麻木的脸色才缓了缓,随即心里一阵唏嘘,尽管和这些死去的乘客素不相识,但是生命的流逝也不免让他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开场结束了吗?这也太吓人了吧] [我去,游戏这样子开场,真的不怕送走玩家嘛] [害怕的兄弟们把害怕打在公屏上] 看着眼前半开玩笑似的弹幕,樊仁完全笑不出来,只是默默用手将侧脸流出的细密血珠抹去。 脸颊上传来细微的痛楚,只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游戏,绝对不可能是游戏,这里更像是现实与虚幻的交界处,樊仁的大脑在急速转动着。 vr游戏仓是可以保证玩家完全体验到一切,包括嗅觉,痛感等所有可以在现实世界中能够得到的感觉,但是可以关掉的。 樊仁作为游戏主播,每天都要去玩游戏,而且他也不是有着特殊癖好的人群,自然会选择关掉痛感这一选项。 然而,在这个有些奇怪的游戏中,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痛,即便是轻微的。 再加上胸前莫名被带入游戏的吊坠,樊仁察觉到了浓烈的不和谐感,似乎是遗漏了什么。 短短的十几秒钟里,他开始疯狂思索着。 是直播间! 在滚动的弹幕让樊仁茅塞顿开,思绪清明。 游戏的内容已经超出了直播平台的限制,正常情况下,在中年男人如此凄惨地死去时,平台超管就应该会给予警告的。 结果却事与愿违,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像有一双隐藏的黑色大手遮掩住了超管的双眼。 身上的寒意更浓了几分。 是制作这个游戏的公司做的手脚,还是...... 唾沫在咽喉中吞咽,带动着喉结颤动。 理性的他不知道为何再次将思考方向偏移,偏向那细思极恐的可怕情况。 在接触到这款游戏之后,樊仁就发现了,他似乎一直在被冥冥之中某种存在影响。 深呼吸了一口气,樊仁管理好自己的表情,随即扫视着剩余的几人。 五个生存者分别是樊仁,两个为了自己性命,将别人推向大手的男人,一个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司机后面车座上,满脸鲜血的女人,还有先前睡在自己身旁的少女。 不知道这几个人中有谁是内测玩家,又有谁是游戏npc。 樊仁的视线依次扫过车内仅存的几人,带着隐藏的审视和警惕。 当目光最后落到了身旁少女,樊仁眯了眯眼眸。 穿着连衣裙的少女醒了。 不过樊仁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在之前如此嘈杂混乱的声音下,是不可能睡着的。 少女双脚放在了车座上,她浑身颤抖,背靠车壁,整个人蜷缩在座位的角落里,看起来楚楚可怜。 显然,少女早就醒了,看到巴士前面发生的所有。 嘴巴蠕动着,樊仁想要说几句话安慰一下对方,可话语到了嘴边,又化为了虚无。 两者素不相识,现在贸然开口,只会让少女情绪更加不稳定。 侥幸逃过死劫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忽然径直走向瘫软在车座上的女人。 那个男人身材相当健壮,还算宽大的短t,依旧被他撑得鼓鼓囊囊,看来是健身房的常客。 健壮男人的脸色有些惨白,除此之外,没有过多的表情,樊仁不知道男人想要做什么,他没有多余的动作言语,只是冷眼旁观着。 仅存下来的两个男性,毫不犹豫将面前的乘客当成替死鬼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樊仁并不想在这个诡异的游戏中惹火上身。 走到那个女人的身前,健壮男人掏出身上的纸巾,为女人擦干净脸上的血污,他的动作轻柔,看着女人的眼尽是爱慕。 女人的容貌开始显露了出来,约莫二十五六岁,脸上画着略有些浓的妆容,只不过被眼泪和血水给搞得乱七八糟,活像马戏团里的小丑。 和连衣裙少女比起来,这个瘫软在座位上的女人眉眼显得风尘许多,随着健壮男人的擦拭,一张卸了妆的脸彻底在众人眼皮底下显现。 素容倒也有几分姿色,不是完全靠化妆撑起来。 看戏的樊仁一脸无语,他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腹诽,舔狗不得hourse。 因为血肉都被瞬间清除干净,此时的巴士上,除了每个人身上沾的一些血腥气味之外,并没有过多的异味。 然而,当瘫软在车座上的小倩起身,拿着林海递过来的纸巾擦拭身体上的血迹时,一股子浓浓的骚味自其身上传出。 不大的巴士空间内,顿时被难闻的气体充斥着。 面上虽然古井无波,樊仁还是不自觉在心中疯狂吐槽起来,这位大姐是不是上火,味道也太冲了吧,车头到车尾的距离都可以闻到。 目光继而下意识往小倩那边瞥去。 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吓尿裤子的情况都被其他人发现,小倩恼怒地指着车尾伫立在原位上的樊仁:“看什么看!” 哟,这是看自己好欺负,专挑软柿子捏啊,樊仁心中冷笑起来,不过脸上仍旧是无辜的表情,不作回答。 看见自己的女神生气,林海附和道: “你小子给我注意点,别乱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好一对狗男女...... 还是没有言语,樊仁默默低着头,他并不想在这种地方过于招摇,毕竟完全不清楚其他四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一直没有说话,带着副眼镜看起来斯文的男人,满脸堆笑打着圆场说道: “别这样,我们现在只剩下五个人了,团结一点,先想想我们该怎么活下去吧。这样,我们都来个自我介绍,熟悉一下,我叫王聪。” 第一百五一章 这就是vr游戏仓的跨时代伟大之处,无需手动操作,只需要心里面一个念头,就能将行动实施。 看到弹幕愈发多了起来,樊仁便把直播间标题改了改。 “全网首测,试玩未发行的新游戏!” 将标题改得有噱头后,樊仁就不再有多余的举动和言语,而是重新观察起周围环境。 这是他的游戏直播风格,少话,只会在关键环节讲解,是个操作行动派,和其他主播对粉丝的殷切截然相反。 正因为樊仁这种看似叛逆,非主流的风格,在这娱乐至死的时代,反而吸睛不少。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樊仁缜密的思维,及其极高的游戏操作水平,能把引来的流量最大限度保留下来,变成粘性的粉丝。 她的五官清美,不着粉黛,大大的黑色圆框眼镜架在秀气的琼鼻上。 在车窗斜射进来的斑斑阳光下,刘海和睫毛的阴影映在了没有瑕疵的瓷脸之上,让人忍不住收敛住气息,唯恐打破此间的动人和青涩。 樊仁怔了怔,随后眼神从呆愣变成了饱含复杂。 眼前这个睡美人竟然和他现实认识的一个人长相极其相似! 是巧合,还是...... 不出意外的,直播间的lsp们马上沸腾起来,弹幕刷屏的速度也变快了。 [喔,上帝,这该死的甜美!] [这游戏的npc数据建模做得也太漂亮了吧!主播,游戏的名字叫什么,我一定买单] [可爱捏,#流口水#流口水#流口水#流口水] ...... 看着身旁的女人,樊仁的眼底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将视线挪开,他瞬间变成了一张标准的职业笑脸,然后压低声音回答弹幕道: 樊仁并没有老实把自己的心理医生职业暴露出来。 “嗯,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但至少让我们知道你的名字熟悉一下,这样也能好互相照应,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呢。”樊仁柔声细语地说道。 片刻,少女停止了啜泣,眼圈红肿地回道:“陈圆圆。” 陈圆圆? 樊仁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他没想到眼前这个酷似故人的少女,连名字也和故人一样。 长相相似,可以理解,但是连名字也相同,真的是所谓的巧合嘛? 太多的疑惑在心中生起,樊仁的思绪彻底凌乱了。 王聪接茬道:“好,这样子,我们也算互相认识了。我觉得我们这个临时拼凑的小团体是需要一个主心骨,稳定人心的,那么该选谁呢?” “我觉得这个位置,让我来吧?”说罢,林海还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彰显着自己的肌肉。 林海虽然是语气带着疑问,但在场的几个人都明白,这个领导位置,林海势在必得。 王聪第一个举手同意。 接着杨倩也举手表示同意,她明白林海这个自己的舔狗当上了领导的话,在这个奇怪的巴士上,自己能更容易活下去。 开什么玩笑,舔狗傻大个,刻薄蠢女人,阴险笑面虎,这几个人性格根本都不适合当领导。在这个未知的环境里面,他可不想把主动权交给这些不靠谱的家伙。 如果这是逃生小说的话,那作者肯定是个三流死扑街写手,简直俗套至极。 樊仁在心里狠狠地吐槽起来。 感受着落在身上带着压力的视线,樊仁抬起头,冷冷道: “我不同意,我认为在场的只有我适合做领导,你们同意是你们的事,和我无关,我如果非要这样,我选择单干。” “切。”杨倩轻蔑地笑着。 林海则是一脸生气:“怎么,小兄弟,你这是瞧不起我嘛?” 说完,他摩拳擦掌地走向樊仁,赤裸裸地威胁着。 “好话不说第二遍。”樊仁并不想多费口舌。 似乎是被樊仁的态度刺激到了,林海直接一拳挥向了樊仁面门。 樊仁如同早有预料,侧了侧头,将对方的拳头轻松闪避了过去,然后一脚踢向了林海腹部。 被踢击的林海只感觉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往后踉跄着退了几步,半蹲在巴士过道上,大口喘着粗气。 樊仁自小就有注意锻炼,修习格斗术,对付林海这样的普通人还是很轻松的。 就在剑拔弩张的时候时候,王聪又入场做起了和事佬:“别打了,别打了,好歹也算相识一场,既然樊仁你不愿意和我们一起,那就算了。” 他望向蜷缩的少女接着说道: “陈圆圆,你呢,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樊仁皱了皱眉:“刚刚他要对我动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跳出来呢?” 王聪只是尴尬地讪笑着,没有说什么。 陈圆圆在经过一段时间调整之后,也稍微缓过了神,她弱弱地说道: “不了,我还是跟着樊仁吧。” 出于直觉,陈圆圆选择了樊仁,她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坏人,还算可靠。 反观林海和王聪,这两个人果断将他人作替死鬼推出去的行为,只让她觉得胆寒。 如果去了他们那边,那么下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她一个弱女子必然会被第一个当成替死鬼。 闻言,王聪也不好说什么。 被劝架的林海出乎意料地没有多生事端,反而顺着王聪给的台阶下了,他冷哼了一声,然后被杨倩搀扶着,往离樊仁远些的座位坐了过去。 闹剧后,车内变得静默无言。 直到冰冷机械声音再度响起: “新手任务,在荒村有光的房子里,存活四个晚上。即将抵达任务地点,请游客做好准备。” 樊仁满脸愕然,这听起来怎么像是网文里面那些无限流小说的套路。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有过来人带他们,并且说些必要的知识经验嘛? 可这什么都没有,只交代了该做什么,就没有了。 这游戏的规则也太不完善了吧,就像是一个刚刚成型的胚胎。 这个想法很合理,其他乘客并没有异议。 很快,组别分好。樊仁,姚成,陈圆圆为一组,杨倩,林海,王聪则为另一组。 以进来的地方为起点,两组人分别往相反方向出发,呈圆形环绕疯村一周。 借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樊仁带头先走,他不断打量起周围。 村子里面的灰色雾气浓重,即便有着光,也很难看清楚几米之外的事物。 跟在后面的姚成低低地说道: “话说你们是怎么到那辆巴士之上的?” “红星旅行团。”樊仁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陈圆圆怯生生地附和着:“我也是。” “嗯。”姚成点点头。 “其实到现在,我都怀疑这是某些手眼通天的大佬搞出来的真人秀节目。” 这个名叫姚成的少年显然是个话痨。 樊仁目视前方:“中年男人那样的死状,你觉得有可能嘛?” “说不定,是某种尚未公开的3d视觉技术。”姚成握着拳头,就像是安慰自己。 回想起槐树悬挂的那具腐尸诡异之处,后怕的樊仁决定让少年的幻想破灭,天真可以,但在这种地方,绝对不行的。 “别想了,不可能有那样的技术,科技还没有这么发达。你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是不是完全定格住了。” 姚成安静了下来。 一直在默默听着两人谈话的陈圆圆忽然开口: “加油,我们肯定都能活下去的。” 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很明显,她是在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安慰他人。 “嗯,我会带你们活下去的。”樊仁坚定地对身后的两人说道。 ...... ...... 等众人走进荒村的时候,夕阳的光辉已然接近于无,樊仁看了看手机时间,却发现手机显示的时间定格住了。 定格的时间点正是他醒转过来的时间点,并且就连网络和电话信号都是无。 怎么会? 樊仁咽了咽口水,再想到村口的尸体,他沉默了。 他不敢把发现的恐怖景象告诉其他人,这样做并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紊乱军心,让乘客们陷入恐慌。 试了试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发现还能正常使用,樊仁对几人说道: “这个村子挺大的,我们分成两组人,去寻找有烛光的房子,这样也有效率些。” “林海,我怕。”杨倩紧紧地搂住男人粗壮的手臂,想要给自己找些安全感。 “别怕,我在,就算真的有什么危险,我也会让你先走的。” “海,你真好......” 听着旁边两人的打情骂俏,王聪有些后悔分在这组。 将脚步放缓,王聪走在这对情侣身后,接着百无聊赖地拿手机探照荒村里的房屋。 房屋不出所料,极其破败,许多独栋房屋的大门都已经消失,里面的一切在光的照耀下,尽收眼底。 一抹烛光蓦然在其中一栋房屋内闪现。 烛光在灰色笼罩的村子中格外显眼,所以王聪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光。 那是烛光嘛? 王聪惊喜地走进那栋房屋,手中光束在房屋一楼内部扫动着。 然而,却没有任何发现。 看来是自己的错觉,王聪有些郁闷。 “沙沙沙沙......” 鞋底摩擦地面砂砾发出的声音在王聪耳边响起,飘忽不定,让他无法分辨声音的远近。 继而没来由的冷风忽然吹过,引得王聪的后脖颈一阵鸡皮疙瘩。 之前看过的许多恐怖电影场景在脑海中浮现。 或许正有东西向他靠近...... 不能坐以待毙! 王聪呼吸变得急促,停止了联翩的浮想,心中一横,迈动起有些僵硬的双腿,缓慢地转身体,准备向来时的大门跑去。 然而,一股腥臭的味道钻入了王聪的鼻中,打乱了节奏,他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光线照了过去。 恶寒猛然生起,泛至全身。 王聪呆楞原地,因为他看见了一张流着口涎的血盆大嘴。 ...... 身后传来的男人惨叫声,让林海和杨倩这对情侣都打了个冷战。 你侬我侬的他们才发现,王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掉队了。 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往前方跑去,没有去管惨叫的王聪。 ......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清冷的月辉彻底地将夕阳取代。 一栋亮着光的房子在樊仁三人组面前出现。 透过门窗的光亮,让这栋房子和周围没在夜色和灰雾中的房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终于找到了,樊仁松了口气,随即带着另外两人快步走到房屋门前。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的缘故,林海和杨倩这对情侣也跑了过来,他们大口喘着粗气,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紧跟着这两人。 “王聪呢?”樊仁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对情侣都心虚地避开樊仁的视线,不敢和其对视。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樊仁心中叹气,明白王聪已经凶多吉少,没有再去管这事,而是开始敲起了房屋紧闭的大门。 其他几个人见状,都下意识退后了几步,毕竟在这个荒村,就这一户亮着光,怎么想,都透着诡异。 片刻。 嘎吱一声,锁着的大门被从里面拉开。 是一个白发苍苍,脸上布满皱纹的老爷爷,他的身后还有有一个同样岁数的老奶奶,两人长相慈祥,想来是一对老夫妻。 看到门前站着这么多人,老爷爷被吓了一跳,他吃惊地说道:“你们年轻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啊?这个村子不能随便进入的,你们不知道吗?” 樊仁摆出了一副可怜的模样:“爷爷,我们是来附近旅游的,结果迷了路,走着走着就到了这边,眼看天色已晚,又看到您家这有光亮,就想着来敲门借个宿。” 听到这话,老爷爷有些迟疑,后头的老奶奶却开了口:“行了,老头子,让他们进来吧,反正我们家这没什么可图的。” 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妻子,老爷爷神情复杂,叹了口气,将大门完全打开,让众人进了屋子。 大厅内,一张桌子上摆放着数十根点燃的白色蜡烛,烛光将整个房屋照得亮堂堂。 “一楼两间房,二楼三间房,我和我家老头子住了一楼的一间房。年纪大了,先睡了,房间你们几个年轻人看着分吧。”老奶奶说完,便被老爷爷搀扶,走向一楼的主卧。 樊仁看向林海和杨倩:“你们情侣住一楼,我们剩下的三个人住二楼,可以嘛?” “可以。”林海点头,同时将怀中的杨倩搂得更紧。 夜深无言,众人便散了,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再提及失踪的王聪。 第一百五十二章 樊仁点头致谢,同时在心里面想着自己能报名成功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那个副校长父亲?还是因为那个神秘的声音? 林皓云的声音这个时候也响了起来:“老师,我也要报名。” 和樊仁一样,林皓云自然也是校园中的名人,只不过是正面的那种。 他掏出手机开始查询起了关于阿三国的信息,这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家,与其他国家不同,这里的人还划分着阶级,有着种姓制度。 阿三国古代也是文明古国,有着璀璨的文明历史和神话,其传说中的也是相当多的。 想着任务的描述,樊仁在搜索框中加了雷电两个字。 一个网页随着信息检索冒了出来。 因陀罗:众神之首,其形象为手持金刚杵,骑着白象掌管雷电的战争之神。 随后是一大串关于这个神明的故事以及描述,有用的信息基本没有,都是些后人编纂出来的东西。 其实樊仁完全可以通过学院系统来查阅信息的,作为一个专门针对而成立的学院组织,这方面的资料必然是最详细的,可无奈他的等级太低了,完全没有权限查阅。 樊仁倒也没有多沮丧,这种面对未知敌人的情况反而让他觉得有些刺激。 夜幕降临,樊仁还在居住的寝室里面探索着原来身体主人的记忆。 他必须熟悉这个身体二十年来所有的记忆,然后去扮演好这个角色,再一点点地表现出性格上的改变,这样还能说明自己是成长了。 但如果被人直接发现他性格大变,用成长解释就太过牵强,不会有人相信的,恐怕会徒生事端。 樊仁是一个疯子,但却也是个谨慎聪明的疯子。前世如果不是他想死了,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干得掉他。 随着咯叽的声响,寝室门被打开,是林皓云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份打包好的饭菜。 “你没有吃饭吧,我给你从食堂带了糖醋排骨和鱼香肉丝。”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打包好的饭菜,樊仁没有推辞,道了声谢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只要给得起钱,学院食堂什么国家的菜都可以做出来,保证味道可口正宗,这也算是学院的一大特色。 林皓云坐回自己的床上,直接躺了下来:“这次任务,不要擅自行动,你跟着我就好了。” “小丰,你家和我家是世交,我们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死党,我比你虚长几个月,算得上你的兄长。” “所以这次任务,你必须得听我的。” 人前那个温润如玉的林皓云此时却像一个严厉的家长。 听到林皓云的话,樊仁想起了他读取到的原来主人对其的感受和记忆。 原来的樊仁因为从小到大都被人拿来和身边的林皓云做对比,不停地被贬低,早就已经对林皓云怀恨已久。 原来的樊仁可不是林皓云心中的那个好弟弟,想到这樊仁心中嗤笑,嘴巴却一口答应道:“我知道了,林哥。” “任务邮件已经发送到我们的邮箱了,你最好看看做一下准备。哎,小丰你真的没必要为了周围人的议论而去做危险事情的。” 听到林皓云的话,樊仁点开手机上的邮箱查看了起来。 樊仁当然能听出其言外之意,没有太意外,便开始追问道:“那么我们后天是怎么到阿三国得理市呢?还有小队最后一位成员你知道她嘛?” “后天,学校会派私人飞机送我们到阿三国得理市的。至于另外一位成员,她是位女性,是阿三国人,已经在得理市等我们了,她今年刚从学院毕业,是我们的学姐喔,其他我就不是很了解啦。” “究竟是什么呢?神明和恶魔嘛?” 樊仁开始借机询问起了这个世界的一些情况,原本的樊仁是个不学无术的主,除了一些常识什么都不知道,只会窝在寝室打游戏。 “并不是普通人所说的神明和恶魔,小樊你的史课是不是没去上过啊?” 听到这,樊仁也是一脸尴尬,确实如林皓云所言,原来的樊仁就是个十足的废柴,还是无药可救的那种。 天天翘课打游戏,抱怨着别人都小瞧他,却从来不做出一点改变,只会像个怨妇一样自怨自艾。 似乎是感受到了樊仁的尴尬,为了缓解气氛,林皓云继续开口说道:“其实是一个种族,人们常说修仙修魔之类的,觉得普通人也能转化为,那是错误的。” “人和是完全不同的种族,虽然绝大部分都是类人形,但他们因为实力强大,对人类一族是持藐视态度的,将人类视作蝼蚁。” “至于为什么叫作,并不是因为有神明和恶魔之分,而是因为一个族族人其实在民间有很多种称谓。” “一些神话中描述的恶魔与神明其实是同一个族族人,也就是说有些人眼里的神明,在另外一些人眼里就有可能是恶魔。所以久而久之我们便把这个拥有着神异能力的种族统称为族。” “这是根据大量现存的文献以及资料,学院学者得出的结论。” “那么既然对方实力强大,为什么现在是人类作为世界的统治者呢?”此时的樊仁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不停地发问。 林皓云沉吟片刻:“关于这个,很多人都在争论。不过,有一种最靠谱的说法是远古时期族内部发生了一场巨大的战争,诸神兵戎相见,最后大部分的都死掉,留存下来的一小部分也因为受伤沉睡了过去。” “人类因此获利,利用着自己的创造力和日益发展的科技统治世界。” “诸神的黄昏嘛,不会是在夺权之类的吧?听起来有点像人类在捡漏哈,那么我们呢,我们这些东西是人类还是呢?” 樊仁原本想说我们这些人的,觉得不合适便换成了东西。 沉默了许久,林皓云才开口道:“我们是人,只是有着异能的人,我们是在为人类的世界而战斗的。” 见林皓云有些凝重,樊仁半开玩笑地说道:“话说既然和人类是两个不同的种族,那么为什么会有我们这些混血儿的诞生呢?不应该有生殖隔离嘛?” “这个我也不清楚,生物学并不是我的强项。” 很快,寝室就安静了下来,樊仁能看透人心可不代表他的交际能力强。实际上他并不喜欢与人有过多来往。 “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吵醒了还在床上的樊仁,睡眼惺忪的他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早上10点多,隔壁床位的林皓云也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去上课了。 会是谁呢?叫我去上课的老师嘛?不太可能,虽然守护者学院是一所学校但规章制度相当松散,只要期末考试及格,老师都不会去管学生的。 樊仁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寝室门前,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欧洲女人面孔。 女人的脸蛋相当漂亮,加上其精致的妆容,走到大街上估计能吸引到相当多的回头率。 “樊仁同学,你好呀。”女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华语,这也是学院的要求,学生必须要会说华语和英语两种语言。 看着面前的女人,樊仁想起来对方是谁了。 这是原来的樊仁心目中的女神,名叫安娜,也是大二的学生。 这位安娜却一直喜欢着樊仁的室友林皓云,曾经多次当庭广众之下对着林皓云表白,极为大胆开放,只不过一直得不到其回应。 为了接近林皓云,安娜便打起了作为林皓云室友樊仁的主意,她知道原来的樊仁一直喜欢着自己,故意吊着他,让原来的樊仁透露关于林皓云喜好之类的事情给她。 原来的樊仁当然看得出来安娜的目的,可是舔狗嘛,总会幻想万一对方哪天就突然回心转意,转而投向自己的怀抱,所以也心甘情愿地一直被吊着。 什么狗血的三角恋关系,舔狗真是不得hourse,樊仁在心中吐槽了起来,他大概也能猜到对方来的原因,估计就是为了这次任务的名额,毕竟林皓云也参与了这次任务。 “你好呀,安娜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嘛?”樊仁让自己的表情尽量显得有些局促意外。 “听说你要和林皓云同学一起去执行任务了,你能不能把这次任务名额让给我呢?” “你只是个d级血统,这个b级任务对于你来说难度太大了,说不定就会死掉的。而我的血统是b级,对于我来说任务危险并不大,我完全可以接替你的。” “樊仁同学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这也是为了你好。” 安娜虽然嘴巴上说着为你好,可是樊仁能听的出对方言语中的倨傲以及高高在上。 樊仁心中冷笑了起来,说的倒是挺好听,如果是那个废柴樊仁说不定就马上答应了,但是我可不是原来的樊仁,那么刺激的事情怎么可能让给面前这个白痴女人。 虽然心理活动很多,但樊仁脸色带着些谦卑地回道:“安娜同学,谢谢你的关心,我觉得自己可以应付得来这次任务的,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听到之前的舔狗居然拒绝自己了,安娜有些恼怒,开始口不择言:“你一个d级装什么装啊?非要跑去送人头拖累林皓云同学吗?” “多说无益,安娜同学既然你这么想要这个名额,我们或许可以来个对赌噢。你赢了,这次的任务名额我就拱手相让,但是如果你输了,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请你不要再惦记着这个任务了可以嘛?” 樊仁笑眯眯地看着安娜,这个女人已经让他火大了,如果不是怕闹太大了,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都想直接提出赌命将对方吓退。 看着樊仁的笑脸,安娜突然感觉眼前的男人变得有些陌生,甚至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寝室门口已经有一些男学生在围观了,毕竟安娜也算学院里面的大美女。 看到有人在围观了,安娜作为学院里面的b级高材生自然不会怂一个d级废柴,她稳了稳心神,镇定地答应了下来。 “那么我来说一下赌法吧。安娜同学你应该玩过蹦极吧?” 安娜没有说话,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玩过。 “那么基于蹦极的基础规则,我们共用一条普通的橡皮条,轮流进行蹦极,最后哪一方放弃就算输。地点就学院里面的那座最高山峰吧,那里也有现成的蹦极设备,安娜同学这个对赌你还敢接嘛?” 守护者学院说是学院,其实更像是盘踞了一整个独立小岛的微型城镇,其四周环海,岛内也有着几座山峰。 安娜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来其中的危险,蹦极无非就是考验着胆量,可是樊仁提出的这个对赌更加考验运气。 一条普通的橡皮条两个人共用轮流来蹦极,那么越往后橡皮条的磨损越大,断掉的可能性就越大,学院最高的山峰可是有着30多米的高度,哪怕有着血统从这个高度掉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周围围观的人此时也变多了起来,听到樊仁的话开始议论纷纷。 樊仁不怕对方不答应,因为围观的人已经很多了。他就是看着人多才提出的这个赌约。安娜可是b级血统,而樊仁只是个d级血统,迫于舆论安娜必须也只能答应这个对赌,这是摆在明面上的阳谋。 果不其然,安娜硬着头皮点头答应了下来。 山峰上。 安娜看着已经磨损得厉害的橡皮条,脸色已经惨白,因为又要轮到她跳了。 她此时心里的恐惧除了来自死亡威胁之外,剩下更多的恐惧全都是来自于面前这个名叫樊仁的男人。 橡皮条在上一次樊仁跳之前就已经是这个模样了,可是樊仁却带着一脸享受和愉悦毫不犹豫地从30多米高的山峰上跳了下去。 “那么,轮到你了哦,安娜同学。你可以再让我得到更多的快乐嘛?” 樊仁面带笑意,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这样快乐的感觉了,体内的多巴胺瞬间分泌到最高值,仿佛人世间的一切美好都相形见绌。 听到樊仁的话,安娜的额角开始不停地冒出了冷汗,那条橡皮条并不是专业蹦极用的,只是普通的类型,最多再跳一次或者两次必然就会断掉。 第一章 画 “轰轰轰——” 耳边持续传来轻微的高铁震动声,让坐在偏僻车位上的柳雨寒从浑浑噩噩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寒秋将至,这个时间点,她本应早就在学校待着上课。 无奈的是,家里面出现了变故,母亲病危,柳雨寒只能请假,从学校出发赶路,到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d市去看母亲的最后一眼。 其实她的母亲原本可以靠着冰冷的仪器残喘苟延地维持生命,但最后还是毅然选择了放弃。 因为那该死的癌症早就将积蓄不多的普通家庭掏空,且家庭中的每一个成员都已经因此感到麻木。 为了不拖累家里,作为妻子,亦是作为柳雨寒的母亲,女人做出了最理性的选择。 出于对母亲的选择尊重,也是出于现实考虑,没有人提出反对,只是默默地停止药物,然后选择花费时间去陪伴照顾病人的最后一段时间。 思绪飞飘,柳雨寒没有再想下去,而是开始做起了其他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毕竟母亲得病,父亲没日没夜地照顾,她却为了不再看到父母那无神的双眼,和被那压抑的气氛遏制呼吸,逃到了几百公里之外的城市读书,实在是心里有愧。 木然的眼神扫视着车厢里的乘客们。 柳雨寒坐在靠近走道的车座位,所以很容易就能够看到附近的乘客一举一动。 或许是早熟的缘故,从小到大,柳雨寒都习惯性地偷偷观察周边的人和事,接着开始通过面部表情和言语动作来推测在被观察人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宛如一个私家侦探。 准确地来说,一个无聊的私家侦探。 靠近窗户,坐在左手边边的乘客是一个男人,约摸三十岁年纪左右,一身西装派头,有些皱巴,像是出发时过于匆忙,没来得及熨平。 对方此刻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放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显示屏上的k线图。 通过眼角余光,柳雨寒暗自在心中揣测起来,兴许男人是从事金融方面的工作,正在出差。 那身西服皱巴巴的,但明显面料很好,剪裁得体,像是专门找人定制的,再加上手腕戴着那块明晃晃的名表,很容易就可以推测出对方的工作。 人靠衣装马靠鞍,做金融工作讲究的就是一个派头,看面子不看里子,穿的不好反而会被人看不起,这算是一种行业内默认的潜规则。 男人左手无名指乍看上去光秃秃的,可仔细一瞧,有戒指留下的浅印。 显然,这个男人是已婚的,不过把戒指摘了下来。 摘下来的原因会是什么呢? 柳雨寒下意识地联想着,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害怕自己的戒指丢失,所以放好了? 不太可能。 男人面容还算英气,外貌条件相当不错,或许是为了方便出差的时候沾花惹草? 想到这,柳雨寒觉得自己思想不太健康,微不可动地摇了摇头。 也有可能只是婚姻不顺,离了婚吧? 柳雨寒边想着边看向另外一侧隔着走道的车座位。 那是个年轻女人,怀抱里几个月大的孩子哭闹着,引得周围人频频皱眉。 女人明显是个新手妈妈,被搞得手忙脚乱,只得不断向旁边的乘客们道歉。 没有男人陪着,是个单身妈妈嘛。 柳雨寒柳眉上挑,开始脑补狗血大剧。 避孕不及,意外怀子的女孩被无情渣男抛弃,自己一个人选择生下孩子,独自抚养的悲情故事。 听着孩子的哭闹,她有些恍惚。 好好想想,似乎也没有这么狗血,现实不就是这样的嘛,就像个无情的标子在不经意间给你狠狠地来上一巴掌。 “宝宝乖,宝宝乖,不哭不哭。” 尽管女人看上去有点心力交瘁,但还是柔声细语地哄着怀中的孩子。 另一旁的男人这时候也说起了私语,他耳带蓝牙,对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满脸柔和。 显示屏界面不知道何时已经切换,一个五六岁的的小男孩正在眨眼,叽叽喳喳,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晃神之间,柳雨寒愣了愣,继而联想到自己的父母。 呆滞了几秒钟,眼泪便无声地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太幼稚,太愚蠢了。 “你还好吗?” 就在这时,干净温和的年轻男人声音传入耳中。 柳雨寒泪眼婆娑地抬起头。 走道上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男人映入眼帘,他表情关切,说话间手中同时递过来一张纸巾。 “......” 柳雨寒呆了几秒,而后脸上满是绯红,被人看到这样失态实在是太尴尬。 “虽然你哭着也漂亮,但笑起来会更好看的。” 短发男人没有问原因,也没有多说其他的话,他只是把手中的纸巾扬了扬。 “谢谢。”柳雨寒飞快地整理着自己的表情,接过男人的纸巾默默擦拭起泪水。 站在过道的男人看着有几分眼熟,似乎是另一边的乘客,她应该没有发出什么动静,对方是怎么注意到自己哭的? 各种可怕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出门在外,对任何不认识的陌生人都应该有防范之心,男人的行为很体贴,可不代表没有目的。 “我应该做的,放任女孩在眼前哭泣可不是绅士行为。” 短发男人像是察觉到了柳雨寒所想,耸耸肩,接着将另外一只手中的速写本打开,撕下一页递到了柳雨寒面前。 “我是美术专业出身,每次出门都会选择给同车的一位乘客画张肖像画练练手,然后送给他......” 话说完,撕下的纸被展开,一个和柳雨寒面容几乎一致的女人半身像映在之上。 只不过画在笑,而现实的人却在哭。 柳雨寒一下子也明白了为什么对方能察觉到自己在哭泣,顿时五味杂陈。 “抱歉,如果你觉得有被冒犯到的话,我现在就撕掉它。” 见柳雨寒不说话,短发男人以为是前者觉得被打扰到了。 “没有的事情,你画的很好。”柳雨寒强打精神,嘴角微微上扬,“这份礼物我就却之不恭咯。” “当然。”短发男人笑了笑,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掏出笔,“方便透露你的名字吗?我习惯在画上留赠语。” “柳雨寒.......” 两人说话间,隔壁座位的西装男人也已和自己的孩子视频完,正浏览着新闻网站。 一张巨大的打马赛克照片配着文字占据了网站首页的版面。 “昨晚在城郊道上发现一具男尸,被发现时,其尸体手中紧握着自己的肖像画,据警方调查,死者生前是d市在校就读的大二学生,具体死因不明。” 靠在警局办公室窗边休息的樊仁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新闻,面无表情。 第二章 相同的凶手 目光扫完手机屏幕上报道的最后一个字,樊仁关闭手机,抬起头看向窗外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树枝,一动不动。 新闻里被发现的尸体自然早就被送到了警察局,他还是第一个解剖尸体的法医。 在看到死者的第一眼,樊仁便已经从尸体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那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和他一样,是被烙印之眼诅咒的神选者。 也就是说,甚至都不用验尸,就能猜测到死者极大概率不是正常死法,很有可能是死在诅咒之地任务中,而后尸体被规则抛回到了现实来。 之后的验尸里面,在不动用能力的情况下,只是单纯地解剖分析,樊仁便发现死者是窒息而死的。 但在气管以及其他部位里都没有能找到可以堵塞,致使死者无法呼吸的异物,也没发现任何外部伤痕,就好像对方是自己选择了不去呼吸,活生生地把自己给憋死的。 按照常识,那是不可能的,这和毅力亦或是其任何精神层面的东西无关,人类是无法自己憋死自己的。 因为即便本人的向死欲望到达了极致,源于基因的求生本能也会将这个念头打碎。 果不其然,和猜想的一样,死者的死法不寻常。 于是,樊仁使用了自己的能力,然而,看到的东西却让他不寒而栗。 进入死者生前记忆的最后一刻,一张没有生气,扭曲到了极致,能让普通人做噩梦的狰狞怨毒面孔占据了大部分的视野。 接踵而来的便是可怕的窒息感充斥全身,而后失去意识,走向死亡。 那张脸......樊仁见过。 就是在被沾染到烙印之眼诅咒的那一天。 没错,和先前那位客人一样,时隔许久送来的死者居然也是被同一个鬼物杀死。 可是被发现的大学生尸体明明肺部里面根本没有多余的水分,身体无论内外更是没有一点伤痕,和先前的死者呈现出来的状态完全是两回事。 如果不是樊仁拥有特殊的通灵体质,根本就不可能想到杀死两人的凶手是同一个。 完全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发生了,这让樊仁的思绪有些混乱,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能力出现了问题。 亦或者...... 窗户上倒映出的樊仁表情发生了变化。 在死者生前最后记忆看见的那个鬼物所处的副本由于一直没人可以解决,所以鬼物的能力也像神选者一般得到了某种进化,杀人更加悄然无息。 樊仁脸色愈发难看,他不清楚关于这个副本的信息为什么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身边。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事情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可能是导致他染上烙印之眼诅咒的元凶,可能是在a市遇到的那个疯狂高阶神选者,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势力...... “小樊,你在发什么呆呢?” 老法医黄山的声音传来。 樊仁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拉扯回到了现实,他将心中的疑惑尽收眼底,扯了扯嘴角: “看看风景,放松放松眼睛,怎么了,黄叔?” “你小子是不是傻?”黄山把自己插在外套口袋的右手抽出,指了指墙壁上的钟表,“下班时间早就到了,不回去还楞在这干什么?” 看了看表上的时间,樊仁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点了,他揉着太阳穴: “.......最近失眠,休息不太好,没注意......” “这样嘛,年轻人还是少玩点手机吧。”黄山没再说什么,收拾了点东西,径直离开了。 目送黄山离开的背影,樊仁站在原地,脸上恢复到了惯有的冰冷。 他还是没有从这个老法医黄山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同类的气息,后者似乎就是个普通人。 看着渐行渐远的黄山,樊仁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做不了什么,只能按兵不动,继续配合对方的演出。 ...... 傍晚,樊仁走回到了距离警局不远的老小区门前,他驻足在垃圾桶旁看了几秒,而后往老旧的单元楼走去。 那只总是翻吃着垃圾的流浪小猫被王胖子捡了去收养,垃圾桶周遭也随之变得整洁了许多。 说起来,王胖子,以及住在对门家的吉良吉影这几天好像都不见了踪影,没有在他的视线里晃悠吵闹,这让樊仁感到轻松却又有些莫名的空落。 那种孤独一人的久违感受重新席卷了身心。 或许这样的情况对于无法相信其他人的自己来说才是最好的吧。 这样安慰着自己,樊仁打开了自家的房门。 家里客厅的摆设和往常一样,说不上乱,也说不上整齐,没什么变化。 作为大队长的老樊依旧在在加着班。 毕竟除去扑克组织犯下的无法破解命案,d市最近还发生了好几起恶性案件,尤其是刚刚接手的那件学生死亡案子更是引起了众多新闻媒体的注意。 将黑色风衣外套挂上立挂式衣架,樊仁走进卫生间,打了把冷水冲脸,想使精神振作起来。 不知怎么回事,那张诡异的脸在脑海中不断来回闪现,挥之不去。 为了分散注意力,把脑海中的脸给驱逐,樊仁强迫着自己回想复盘起最近的那次诅咒之地任务。 尽管过去了四天,依旧让人后怕。 那个任务差一点就将他杀死。 好在最后关头还是赌对了,选择自杀让本不属于录像带世界的灵魂回到了原来的身体,从而逃脱真正的死亡。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在扮演那个时空的土着,而是被诅咒之地抽取灵魂放进了录像带里面那些在死神名单里的npc身上。 现在想来,串联提示线索,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只要被录像带的鬼物,即那个世界的神明杀死,寄宿在npc身上的神选者灵魂就会和肉身一起,被彻底泯灭掉。 所谓的npc肉体更像是一个枷锁,不,应该是媒介。 只有通过隶属于录像带世界里的npc肉体,鬼物才可以接触杀死他们执行任务的神选者。 而活下来后得到的任务奖励,只有积分和经验值,其他的一概没有。 也就在樊仁脑中复盘得差不多时,外面的房子大门忽而被人重重敲响....... 第三章 惊喜 门外的敲门声极大,即便樊仁身处于卫生间,也仿佛那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傍晚下班时分敲门,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王胖子?亦或是吉良吉影? 疑惑顿起,樊仁关上水龙头,往房门方向走去。 期间声响不断,敲门人大有不开门就不会停下来的意思。 恼人嘈杂的敲门声持续击打着耳膜,因为白天时候的经历,樊仁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人用鱼钩从太阳穴一点点地往外拖拽。 那种感觉很奇特,尖锐的疼痛伴随着阵阵酥麻,让人难耐,有点像理智值接近崩溃阀点的时候。 “是谁?” 走到大门前,樊仁单手扶着脑袋看向猫眼,声音不带丝毫情绪。 尽管这一带靠近警局,且附近的治安也不差,但出于谨慎的性子,樊仁还是先下意识确认一下门外敲门的究竟是谁。 未曾想,猫眼之外皆被漆黑笼罩,视野所及里什么都看不到。 而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止,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樊仁的问话,只是自顾自地敲着。 见此情形,樊仁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抓着门把的手背部随即绷紧。 这么大的敲门声响早就该唤起楼道的声控灯才对,可门外却还是一片黑色。 是吉良吉影又在装神弄鬼嘛? 他还记得之前对方拜访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直接用手堵住猫眼,不让门内人观察外面的情况。 “吉良吉影,是你嘛?别再做这种事情,真的很蠢。” 说着,樊仁将自己的视线从猫眼上收回,声音冰冷。 话音刚落,敲门声也戛然而止。 一时间,门外和门内都陷入静谧。 樊仁耳朵里可以听到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微微呼吸。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再敲门,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樊仁的幻听,什么也没发生。 不是吉良吉影? 眼睛再一次凑近猫眼。 漆黑消失,灯光暗淡。 门外,一个人影都没有,能称得上生物的只有萦绕在灯管附近的零散蚊虫,以及布在破旧楼道墙壁上,许久没被人清理过的斑点虫卵。 是之前理智值接近崩溃留下的后遗症产生的幻听?亦或者是进化之路所必须经历的? 因为敏锐的直觉并没有警醒樊仁有危险,他开始往别的方向思考。 说起来,幻听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默默发生着某种无法用肉眼观察的变化。 就在樊仁心神开始放松时,让人牙酸的抓挠声打破了静。 猝不及防下,樊仁的脖颈皮肤瞬间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抓挠声来的太突然,而且......就在门的另一边...... 门外根本没人,怎么会...... 鬼物嘛? 樊仁不可置信地通过猫眼看着门外,他在诅咒之地磨砺出来的直觉好像出了问题。 不对! 他可是有着通灵体质的,不可能看不见。 思索至此,樊仁将手从门把上快速地抽离,往后退了几步。 这样的情况,即便看不到,也只能判定为是不干净的东西。 黑色古朴的永恒之枪悄然在手中以特别的握势出现,樊仁可不会指望一扇普通的门可以阻挡那些异常。 居然会在现实中被缠上,明明以前就算看到了,只要装瞎也不会有事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今天接触到那具古怪的神选者尸体导致的嘛? 各种疑问在脑中闪现。 兹拉兹拉—— 门在被抓挠着,每一下都极为清晰地在樊仁的耳边回响放大。 原本放松的心神也如拉紧的弦拉起。 毕竟已经历过好几次的诅咒之地任务,樊仁虽然紧张,但没有过多的恐惧,他只是站在原地,默默调动着被改造进化的身体机能,绷住肌肉,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静待片刻,抓挠声忽而停止。 “喵。” 接着只听得一声猫叫,幽长却又轻快。 樊仁愣了愣,眉毛上挑,感情是发春的野猫在抓门? 难怪猫眼的范围看不到。 尽管是这么想的,可他还是保持着应有的警惕慢慢靠向门口。 叫春抓门的野猫不会是王胖子收养的那只吧。 樊仁再次通过猫眼确认了门外无人,而后扭动门把手。 老旧的房门咯吱咯吱地响着,外面的光景也随即进入视视线中。 这么大的动静,声控灯早就亮起。 和在猫眼里看到的如出一辙,像是步入暮年的灯,不知疲倦的蚊虫,呈现干黑的虫卵。 唯独多出来的是一只摇晃着尾巴,正在伸展躯体的灰白狸花猫。 果然是那个倔强的家伙,只不过相较几天前,它要明显胖不少,皮毛也光泽起来,干净许多。 樊仁松了口气,打断招出永不熄灭的蜡烛的念头。 “喵~” 狸花猫看到樊仁走出门,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亲昵地往他的鞋边用头蹭了蹭,继而往楼道另一边走去。 抓挠声是真的,那敲门声或许也不会是幻听。 樊仁依旧以奇怪的握势抓着永恒之枪,他借助昏暗的光纤扫视起不大的楼道,寻找蛛丝马迹。 很快,外房门上一个血手印映入眼帘。 看来敲门声不是幻觉,樊仁面无表情。 “喵~” 狸花猫的叫声打断了樊仁的思绪,不知何时,离开的狸花猫又回到樊仁的脚边磨蹭。 樊仁眉头紧锁,语气无奈,看向脚下的猫: “有事吗?” 狸花猫眨着眼睛,往楼上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时不时往后转头,仿佛在招呼着樊仁跟上。 猫是被王胖子收养的,联系上血手印和敲门声,难道对方出事了嘛...... 带着这样的想法,樊仁快速地把房门关紧,跟上狸花猫,一人一猫往更高的楼层走去。 狸花猫不急不缓地攀爬阶梯,完全是不着急的态度,直到天台门前,前者像是嘲讽般地喵了一声,就又往楼下窜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樊仁一下子无语住,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只猫遛了,在确定天台没有异常,便收起永恒之枪,重新往楼下走去。 由于是老式单元房,没有电梯,楼层本就不高,不多时,樊仁就已重新回到自己家的房门前。 插入钥匙。 转动。 门开。 喇叭轰鸣,礼花炸声。 “生日快乐!” ———— 第四章 生日派对 “......” 看着客厅的几个人和空气中四散的礼花,樊仁紧锁地眉宇舒展开来,放置在背后的手中黑影闪过,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难怪事情这么无厘头,原来是你们这群家伙在玩调虎离山那一套......幼稚。” “喵~” 躺在王胖子怀里的狸花猫慵懒地叫了一声,似在答应樊仁。 “脸冷心热,不善于表达自己真实情感的樊仁,面对着几位好友精心准备的生日派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毕竟闷骚的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善待过。 而在手足无措之后,樊仁的心便没来由地涌出一股温热的暖流,那是冰冷之心被赤诚的友情所融化感动的证明。 尽管如此,为了保住自己的人设和面子,樊仁也不得不保持惯有的冰冷表情,假装自己毫不在意,甚至还要表示好友们做的这些很幼稚。 但那颗冰冷许久的心终究还是开始有了更多的温度。。。。。。” “我家大门那个红色手印是吉良吉影你搞的吧?记得弄干净。” 樊仁打断了吉良吉影通过麦克风陈述出的烂俗煽情旁白,指向对方沾有红色污渍的衣角。 “淦,不要打断我的吟唱施法,还有bgm没放。”吉良吉影语气里满是抱怨,而后吐槽,“法医小哥,你就不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一点,明明傲娇早就已经退环境了啊!” 说完,他踢了踢放置在脚边的音响。 一首颇具年代风格的动感英文老歌从喇叭中放出。 【我曾是叛逆的嬉皮士,我曾荒唐而又放荡,但我已筋疲力尽,决定屈从安定生活,现在我剪去满头乱发,开始扮演‘正人君子’,你可能觉得我疯了,但我毫不在意。。。。。。】 听到歌词,饶是樊仁都忍不住脸皮微微抽动,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歌。 hip to be square,自由国精神病人电影里的bgm,因为主角经典的台词和魔性的舞步而一举出名。 这种歌曲作为生日派对的bgm真的很符合吉良吉影的行事风格...... 樊仁诧异了几秒,又下意识觉得很正常。 “surprise!” 在音乐响起来的同时,躲起来的秦天宏从沙发后跳出,手中拿着一瓶蓝色的酒: “之前答应樊仁你的庆功酒还没喝,正好趁生日派对一起。” “这可是年产量只有一千瓶的梦雀(mujaku)纯米大吟酿,很罕有,被喻为神之清酒。采用100%伊势神宫「奇蹟之米」伊势光,配合来自全霓虹国最天然、最纯净之nisiki河水酿造,当中含有丰富矿物质的硬水,成就了其极致的高品质。 梦雀有别于一般的清酒没有年份之分,其置放得愈久,味道愈加成熟甘美,这也是得到神之清酒美誉的原因。 丰腴的蜜瓜清香香气,入口的花果香味,醇厚饱满的口感,甜酸伴着轻微的辛辣后,是一阵干净清爽的余味,相信我,这瓶陈年梦雀绝对配得上你的生日派对。” 秦天宏滔滔不绝,嘴巴里全是带有霓虹独特风格的浮夸台词,像个极力推销的酒托。 听着对方的介绍,樊仁面无表情,因为他早就看到秦天宏躲在沙发后面,只是懒得揭穿。 “你哥呢?我的生日是他和你们说的?。” “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樊仁,你这个男人还有没有心,我们可是策划了好几天。” 秦天宏睁大了眼睛,没有回答,反问樊仁。 “就是,就是。” 抱着狸花猫的王胖子也凑了过来,附和道。 “桀桀,你们两个打赌输了,我就说法医小哥不会有什么反应的,他可是个钢铁般冰冷的直男。” 吉良吉影站在秦天宏和王胖子两人的身后,揽住他们的肩膀,贱兮兮的,语气轻快。 “我希望我的手机现在马上立刻发出到账的提示声。” 怪不得会这么在意他的反应,原来是打赌了,话说这几个家伙什么时候混的这么熟,樊仁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 “我不能接受,樊仁你就不能稍微有一点情绪流露吗?” 秦天宏恳求地看着樊仁,倒不是他心疼那几个钱,只是无法接受输的感觉。 “谢谢你们的庆祝派对。” 樊仁顿了顿,说出一句干巴巴的感谢。 “算了,我认栽。” “承蒙惠顾。” 吉良吉影脸上带着招牌的欠打贱笑。 “咚咚咚咚——” 房门再次被敲响。 “外卖到了,开门!” 女人的声音传来,樊仁记得那个声音,是和吉良吉影一起住的红尘姐。 门很快被打开,两个人站在外面。 是手拿蛋糕,笑眯眯的秦天瑞以及声音的主人红尘姐。 红尘姐穿着一身明亮宝蓝色的连衣裙,妆容没了之前的锐利,只是浅抹了些许,而其发型也从马尾变成烫熨好的大波浪,像极了铅黄片里的曼妙女郎。 秦天瑞的相貌算得上极为出众,可站在红尘姐身边却似是被暗淡了光芒,众人的注意力和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靠向后者。 那目光无关欲望,纯粹就是对上帝完美造物的尊重。 秦天宏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继而把梦雀打开,倒进高脚杯递向红尘姐: “美酒的第一口必须得让美人先来。” “谢谢,敬樊仁小哥,生日快乐。” 红尘姐没有计较秦天宏的轻浮,大大方方地接过酒向樊仁致意。 “谢谢。” 樊仁颔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红尘姐看向自己的目光混杂着各种东西。 有欣赏,有温柔...... 还有......慈爱...... “今天生日,好歹笑一笑,小樊。”秦天瑞扬了扬手中的大蛋糕,“生日快乐,顺带伯父那一份,你知道的,他工作太忙,抽不出身,不过策划是有他一份的。” “......” 樊仁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巨大的音乐声吞噬。 “别废话,嗨起来!” 吉良吉影穿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透明雨衣,伴随节奏点,开始魔性舞蹈。 王胖子也傻傻地跟着一起与猫同舞,动作滑稽又笨拙。 至于秦天宏则是邀请起红尘姐来了一曲双人舞。 “这样的感觉其实也挺好的,不是吗?小樊。” 秦天瑞放好蛋糕,满脸笑意。 看着眼前荒诞而又和谐的一幕,樊仁嘴角忍不住轻扬,回道: “群魔乱舞罢了......” 第五章 玉佩 樊仁对跳舞一窍不通,再加上本身就是喜静的性子,只是看了会仿佛从阿卡姆疯人院逃出来的几人乱舞后,就把目光放到一旁的秦天瑞身上。 他大学时期就经常被对方拉到各种聚会舞会之类的场合交际,见识过对方跳舞,跳的实际上相当好。 毕竟曾经是秦家那般豪门的正统继承人,交际技能拉满也实属正常。 但秦天瑞此刻却没有参与另外几个人的活动中,只是面带笑容,静静地看着客厅中的混乱。 樊仁便明白这次的庆祝生日恐怕只是顺带的事,对方真正的目的还没有表露出来。 “既然已经说完生日快乐,也该谈正事了吧?” 樊仁坐到沙发上,先前紧绷的身体放松,目光落到秦天瑞的身上。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秦天瑞眯起眼眸,依旧是满脸笑意地坐到樊仁的正对面,接着打开蛋糕的外包装。 “不过别急,先点蜡烛许愿庆祝完生日再好好谈。我可听伯父说了的,你从小到大居然一次生日都没有过过。” 说着,秦天瑞看向樊仁的眼里多了几分可怜和同情。 “......” 那目光之热切,让樊仁只觉得自己现在仿佛是个被狠心主人丢弃的宠物幼猫,急需爱心人士的关怀和抚摸。 所谓的生日其实就是樊仁的养父樊振将他从孤儿院领养的那个时间点。 先不论过生日有没有意义,从客观的角度来讲,那压根就不是樊仁的出生日期,自然就不会主动去庆祝。 感受着脸上秦天瑞的视线,樊仁只是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没有搭腔。 “先别跳了,家人们,我们的寿星小哥哥现在要许愿,快来一起唱生日歌祝福他!”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吉良吉影拉扯嗓子,用起南手北音里的主播调调。 话刚说完,跳舞的几人马上停下,一起聚过来,秦天瑞则是在这时点起了生日蛋糕的蜡烛。 蜡烛被做成23的数字模型样子,不需要麻烦地插够23根蜡烛,很快就被点燃。 摇曳的火苗映在了围坐起来的所有人脸上。 “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依旧是吉良吉影这个看戏不嫌事大的家伙带头唱着这首家家户户都耳熟能详的生日快乐歌。 歌声中伴随着没有关掉的hip to be square,客厅显得热闹嘈杂,像是置身在午夜的酒吧。 这个以笑为面的男人边轻声唱着生日歌边用那双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狡黠眸子瞧着樊仁。 被盯着的樊仁知道对方是想看乐子,想看自己会不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表现得窘迫亦或者是流露出其他的情绪。 吉良吉影就是这样的人,相处这么久,他也明白对方就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揣测其行为的古怪男人。 气氛被带动起来,其他人也附和唱起生日歌,歌声并不算整齐,却倒也有那么几分常人庆祝生日的欢乐和温馨。 樊仁忽而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说不上的奇特,看似相识,又各怀心思的人来给自己举办派对庆祝生日。 朋友? 亦或是敌人? 想着,他唇角勾起,再次笑了,只不过没有以前那般的怪异虚假,无论如何,此刻的开心的确是真的。 在场没人真的清楚樊仁的笑究竟为何。 也许是因为被认识的友人们策划惊喜生日派对而感动,又也许...... “我们的神选者goat该吹蜡烛许愿了!” 吉良吉影一语双关,适时地把蛋糕配送的纸皇冠戴在樊仁的头上,脸上满是期待看到樊仁窘迫尴尬样子的表情,而另一旁的王胖子也极有默契地把怀抱中的狸花猫双爪举起,做拜服姿势,以示庆祝。 “谢谢。” 樊仁挑了挑眉,云淡风轻地吐出这两个字,而后把蜡烛火苗吹灭,他察觉到了吉良吉影的想法,自然不会随了对方的意,更不用说他本身就不是个习惯把心中情绪流露在外的人。 看到樊仁没有表现出该有的窘迫,吉良吉影却还是在笑着,他说道: “许愿可是要闭眼的哦,要不然就灵验了。” “......” 樊仁眯了眯眼,而后闭上。 下一刻,他的脸上被抹了奶油。 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还是没有任何过多的情绪,而始作俑者吉良吉影早已躲到一旁,贱兮兮地笑道: “一个玩笑,寿星你可别生气哦~” “......” 樊仁抽出茶几上的纸巾擦了擦抹到脸上的奶油,面无表情。 “吉良吉影,你在干嘛?你小子皮痒了是吧。” 红尘姐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吉良吉影的耳朵,教训一下后者。 吉良吉影闪身躲开,没有被抓到: “姐,这就是一个玩笑而已,樊仁都没有生气,你别急啊。” “我没事的,我们切分蛋糕吧。” 樊仁低垂眼帘,手上拿着刀子切起蛋糕,他的情绪没有什么波动,显得极为冷淡,仿佛刚才吉良吉影做的事情未曾发生过般。 ———— ———— 庆祝过后,其他几人继续伴随音乐闹腾着,余下樊仁和秦天瑞坐在沙发上。 客厅的灯已经被关掉,只有吉良吉影准备的led摇头染色灯闪烁着。 晃眼的彩色光线明灭不定,注视着眼前秦天瑞忽明忽暗的脸,樊仁没有开口,而是默默地等待接下来从对方嘴里说出的话。 “生日也庆祝了,说说另外一件事情吧,估计你现在也很好奇。” 秦天瑞抿了口高脚杯里的酒水,两只手臂展开,搭在沙发两边,俨然一副放松的姿态。 “还记得我给你的那块玉佩嘛?” 听到这句话,樊仁愣了愣,他当然记得那块造型奇特的玉佩,那是在鬼屋副本里秦天瑞给他的。 当时对方还说这是所谓的鬼市入场券钥匙,可为什么会在这种场合提及。。。。。。 樊仁的眼角余光瞥向还在闹腾的几人,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谈话。 目光再次落到秦天瑞身上,樊仁随即想明白了这个玉佩恐怕并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被身边监视的人发现也不会怎么样。 唯一需要保密的,应该只有他已经知道了身边有很多监视自己的人。 思索至此,樊仁的手中出现了那块可以放置在道具背包里的玉佩。 第六章 蜃市 玉佩出现于手里的那一刻,冰冷砭骨的感觉在樊仁的手中蔓延开来。 从得到这把钥匙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面就已经出现了钥匙的描述和用法,但是描述里并没有详细地说明白钥匙可以打开的门究竟在哪里,极为地笼统模糊。 樊仁再次扫了眼另外一边的几人,发现依旧没有人往这看来,便把玉佩展示了出来。 看见樊仁拿出玉佩,秦天瑞眯起来的眸子微微睁开了些。 “还记得我说过的嘛?” 听着秦天瑞语焉不详,樊仁明白对方是在说鬼屋交谈过的那些话,他点了点头: “这个玉佩吊坠能打开的门在哪里?” “香拥虹桥千里外,芒寒蜃市九霄间。” 秦天瑞没有直接回答樊仁,而是没头没脑地念了一句诗,接着他又说道: “蜃市,古人归因于蛟龙之属的蜃,吐气而成楼台城廓,故而得此名。用科学的角度来解释,那便是指在滨海,沙漠等特殊地方,因折光而形成的奇异幻景,也就是所谓的海市蜃楼。 而我先前和你所说的鬼市,是不同于常人所理解的鬼市,是虚无缥缈的,如同幻境,极为难寻,所以也被神选者们称呼为蜃市。” 说到这里,秦天瑞将手中的酒全部喝了进去。 “至于能打开的门究竟在哪里?” 他顿了顿: “我说过的那是高阶神选者交换道具或者信息的地方,只有绿阶或者以上的才算做高阶,才能得到更多详细地信息,凭借着钥匙安全地进去。” 听到这里,樊仁敏锐地捕捉到了安全二字,度过了上次的录像带诅咒之地任务之后,他虽然得到了不少的经验值,但距离绿阶仍然有一段距离,并不是高阶神选者。 不过依照秦天瑞的性子,肯定不会无的放矢,特意提及这个玉佩吊坠,所以樊仁按耐住了心中的疑问,选择继续听对方讲下去。 “小樊,我知道你没有到高阶,之所以要你拿出这个玉佩吊坠,是因为其实没有到高阶也是能进去的。” 秦天瑞将手中的酒杯放到茶几上,声音变低,面色凝重: “你的通灵体质可以借助玉佩吊坠这把钥匙,打开一条去往那个地方的道路,只不过那条路会很危险,你可以理解为一次难度不算很难的神选者诅咒之地任务,帮完我,你的下次任务时间也会推迟的。 而我之所以把钥匙交给你,是希望借你的通灵体质去到蜃市交换得到一些东西。 放心,我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请求你,是有报酬的......” 秦天瑞看向樊仁,一字一顿道: “那是一件强力的高阶道具,可以让你在接下来的神选者诅咒之地任务之中增加非常大的生存概率。” 樊仁盯着秦天瑞,没有马上回答,他的手不停地把玩着玉佩吊坠。 “这件道具隶属于十大冥帅鬼神之面,名为日游。” 随着这句话结束,樊仁思绪一滞,因为他看到了秦天瑞那有些狡诈的笑,对方显然知道自己手上有对应的鬼王面。 “十大冥帅之面,据说集齐了就有可能摆脱掉神选者的身份哦。” 秦天瑞的眼里满是笑意: “即便不能,也可以大大提高你在高阶的神选者诅咒之地任务中的存活率,你应该知道这些面具的厉害之处的,明白我说的不是虚言。” 樊仁把玩玉佩吊坠的动作停止了,哪怕不去赌那个所谓的摆脱神选者身份的可能性,提高存活率也是有非常大诱惑的。 他理性,并不代表着不畏惧死亡。 “好,我可以帮你。” 樊仁没有过多思忖,直截了当地答应了下来,他能看的出来秦天瑞没有故意设陷阱害自己。 “我该怎么做,才能帮你打开去往蜃市之路呢?” 既已决定,樊仁没再多说废话,他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情报,确保最大限度的安全。 涉及到这些唯心存在的时候,信息是很重要的,毫不夸张地说,些许信息差都足以能让人从死到生。 “车站,我们要去车站。” “......”樊仁愣住了,“什么意思?” “我们需要去车站搭乘特别的车次,去往不属于人间的蜃市,你手中的玉佩吊坠就是车票。” 见樊仁依旧有些不解,秦天瑞继续解释道: “你听过那些关于车站的诡异都市传说吗? 比如霓虹的如月车站,我们国家的首都地铁灵异传说等等一系列怪谈,如果是资深灵异爱好者的话,这些应该都有耳闻。 这些关于车站地铁的怪谈络绎不绝,你就可以看的出来地铁车站这些地方是相当容易和唯心存在沾上关系的。” “而你的通灵体质,本身就容易见到不该看的东西,再加上玉佩吊坠这把钥匙作为导航定标,我们深夜去地铁车站的话,就可以搭乘不该人类搭乘的车次,去往我们想要去的地方。” 秦天瑞说到这里,脸上的凝重更深了几分。 “但是这个车次本就不是我们该坐,即便我们成为了神选者,逐渐和人这个身份告别,依旧如此。 所以车途中可能会有很多来自于未知的危险。” “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什么时候出发呢?今晚嘛?” 樊仁习惯性地摩挲着下巴。 “明天晚上吧,今晚可是你生日,我还没有过分到在你生日的时候去做危及生命危险的事情。” 秦天瑞摆了摆手。 还没等樊仁点头答应,吉良吉影和王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小哥,你们在聊什么呢?” 樊仁嘴角拉起了练习许久的弧度: “我和天瑞明天晚上要去参加诅咒之地任务。” 之所以说出这件事情,樊仁就是想看看另外两个人的反应,他身边都有人监视着,明天晚上去地铁车站这个消息是不可能瞒得住的。 “啊,又来嘛,我记得法医小哥你前不久就做过诅咒之地任务的,这也太频繁了吧......” 樊仁嘴角的弧度更上扬了几分,他可从没和王胖子说过自己执行过几次诅咒之地任务,不出所料,这个有些呆头呆脑的家伙是自己身边的监视者之一。 “原来如此。”吉良吉影若有所思地看着樊仁没收起来的玉佩吊坠,“像我们这样的人早已经两足深陷于血泊之中,要是不再涉血前进,那么回头的路也是同样使人厌倦的。” “祝你好运,我的朋友。” 吉良吉影眼里似有醉意,没再多说什么,而后走开。 “说的什么和什么,吉良吉影中二病犯了嘛。”王胖子挠着头。 “那是莎士比亚写的麦克白里的一句经典台词。”樊仁看着吉良吉影的背影缓缓说道。 第七章 特殊的列车 午夜时分。 d城并不是繁华的大都市,也不是以旅游为主要收入的城市,此刻在墨染的天色笼罩下,街上的行人已变得稀少。 昨天晚上一夜的狂欢后,樊仁便在白天再次向就任的警察局申请了三天的假期。 根据秦天瑞的说法,这一次搭乘特殊地铁寻找蜃市,途中会极为危险,且时间流速也和神选者的诅咒之地任务相似,不会花费掉太多时间,一天时间都不需要。 但为了保险起见,不让自己的养父担心,樊仁还是多请了两天的假期。 “我们到站台了。” 秦天瑞和樊仁正驻足于地铁车站的站台处。 “无论如何,我还是得向你强调,这一次的旅途,一定要小心,要把它当成神选者的诅咒之地任务来对待。” 听着秦天瑞的话语,樊仁微微颔首,他性子谨慎,也自然不是那种不听劝的蠢人。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天瑞扫了眼周围空荡的车站,回答道: “等,我们只能等,等不属于车站时刻表的那一列特殊地铁。 等地铁来到的那一刻,会有个检票员,这时候就需要你拿着玉佩吊坠,给他检查,然后带着我一起上车。” “如果那个检票员问你问题的话,不要回答,直接无视掉他,否则会发生不好的情况。” “明白了,那我们如果等一晚上车都没来呢?” 樊仁低头看着手心里冰凉的玉佩吊坠。 “不会的,因为你的体质特殊,在加上玉佩吊坠,一定会招来那列特别的地铁。” 话音未落。 早已陷入静谧的车站忽而响起地铁入站的细微震动声。 “地铁来了。”秦天瑞望向手腕上的表,时针已指向零点。 伴随着震动声,一列寻常模样的地铁很快停在了站台旁。 “列车已到达轮回站,请乘客互相礼让,有序上下车。” 机械般冰冷的播报女声回响在空荡荡地铁车站。 地铁的车门缓缓打开,车里没人,也没有任何乘客下车,而车门则保持着打开的状态,没有立即关闭。 “两位乘客,请出示你们的相关车票证件。” 不知何时,一个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奇怪男人冒了出来,他的声音飘忽不定。 樊仁看向对方,在车站的光线中,这个疑似检票员的男人脸展露了出来,他五官普通,除了脸色苍白,和正常的活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 沉默片刻,樊仁将手中的玉佩吊坠展示给检票员。 检票员端详玉佩吊坠几秒后,继而像是机器人般地偏转着头看向樊仁: “请问两位乘客的目的地是哪里?” 记着秦天瑞的忠告,樊仁迎着检票员那冰冷呆滞的目光,收起手中的玉佩吊坠,间接无视了对方的问题。 “乘客,请回答问题。” 检票员不依不饶,但手上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呆板地说着话。 这时,秦天瑞拉住了樊仁的手臂,直接将后者带进地铁车厢里。 车门也像是得到感应,慢慢开始合闭。 而从始至终,那个突然出现的检票员都站在原地,没有任何阻拦动作,就这么看着两个人上了地铁。 “还好摆脱了那个家伙。” 秦天瑞表情放松许多。 “那家伙是人是鬼?” 看见秦天瑞这副模样,樊仁不禁好奇。 “鬼物。”秦天瑞坐上无人的座位,“你应该听说过水鬼拉人做替身吧。” “听说过。” “那个鬼物同样是这样的,只不过他是被这列地铁给困住了。我之所以不让你说话回答他,就是因为一旦你回答了他,你就会替代他成为新的检票员,而他也将会替代你的身份,重新变成人类。” 樊仁眉头紧锁:“他只能用言语,而无法用行动阻止我们,是因为被规则限制住了?” “对,检票员是不能伤害乘客的,他只能用语言来诱使我们来替代他,不知情的人很容易上当。” 秦天瑞看向樊仁继续道,语气严肃: “小樊,还有一些规则你也需要遵守。 第一,每当这个地铁的播报女声响起,说到达车站时,我们都得下车,接着等待下一列车次的地铁,下一列车次的地铁到达时间需要一个小时。 第二,接下来的旅途不要相信任何人,甚至包括我在内,请保持怀疑,因为我也不能保证自己在旅途中会不会被鬼物给替换掉。 第三,当我们下车到达一个新的站点,在等待地铁的一个小时期间,无论发生什么,在下一列地铁到达前,都必须得赶回站台。” “以上便是搭乘这列特殊地铁所需要遵守的规则,要不然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会危及到生命危险。至于注意安全之类的话,我就不再次赘述。 作为被诅咒的神选者,你肯定很清楚这些。” “我明白了。” 樊仁点头,暗自把要遵守的规则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叮,叮,叮——” “尊敬的乘客你们好,由于突发事故,本列车将暂时停止运行,请乘客们耐心等候,列车会很快重新运行。” 冰冷的播报女声打断了樊仁的思绪,他用带着疑惑的目光的目光看向秦天瑞。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事情,我得到的情报里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走一步看一步,听播报女声的。” 秦天瑞摇着头。 樊仁无言,开始观察起车厢,白炽灯下,车厢和寻常地铁没有任何区别,原本微弱的机械声也随着列车停止运行而消失,他们仿佛置身在了一个有着光亮的狭窄铁盒子空间里。 视野所见的前后车厢也同样没人,就好像整辆列车里面只有他和秦天瑞两个孤零零的乘客。 不对劲。 随着观察,樊仁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搭乘的地铁列车已经驶离了地下隧道。 窗外是昏暗的夜色以及随风飘荡的等人高荒草。 地铁怎么会开到这种地方? “啪!” 车厢铁门发出了一声闷响。 似乎有人在外面使劲敲打...... “啪啪啪啪——” 还没等樊仁和秦天瑞反应过来,如同无数密集雨滴落下般的敲击闷响持续不断响起...... 第八章 检票员的执念 “......” 樊仁和秦天瑞对视,他们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疑惑不解和些许的恐惧。 要知道,这列地铁本就非常特殊诡异,停止运行后,突然发生了一件这么奇怪的事情,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和危险的唯心存在是脱不开关系的。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拍打列车的车厢门?” 听着愈发密集的敲击声,樊仁眉头紧蹙地看向秦天瑞。 “我也不清楚,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才对。这辆列车很特殊,不可能有鬼物可以干涉拦截。” 就在两人交谈间,敲打的声音停止,车厢门的透明玻璃部分,一个影子倒映而出。 那似乎是一个人手掌贴在玻璃上形成的影子。 在手掌影子出来的那一刻,车厢门玻璃瞬间出现了无数如同蛛网状的白色裂纹。 见此情景,饶是樊仁都有些骇然。 这里可不是诅咒之地,会有时间和规则限制鬼物,更没有什么提示解决对方的方法。 该死。 樊仁不禁暗骂,没想到这一次的旅途还要比想象中的危险许多。还只是开始,就碰见了未知的鬼物攻击。 “怎么可能?”秦天瑞也同样看到了车厢门玻璃发生的事情,他语气震惊,“不可能的,这辆不属于人间的列车停止运行我尚且可以理解,但绝对不可能会被鬼物给攻击破坏。” “别说这么多了,诅咒之地任务获得的道具应该可以对付这个突然出现的鬼物吧?” 樊仁将玉佩吊坠收了起来,取而代之出现的是通体浑黑的永恒之枪。 “可以的......” 秦天瑞话音刚落,被摧残出无数裂缝的车厢门玻璃窗伴随着红色液体和肉屑轰然炸开。 一只骨骼扭曲,全是伤口的可怖残破人形手掌伸了进来。 同时,车厢内的空气温度也骤然下降,变得极为阴冷。 “砰!” 樊仁用特别的手势抓着永恒之枪,消耗为数不多的理智值,射出了可以伤害到鬼物的一枪。 因为车厢门玻璃被破开的口子不大,那只伸进来的手掌无法躲避子弹,就这么被明晃晃地命中,炸开了暗红色的血花。 浓重的血腥腐臭和硝烟味道也随之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呼——” 樊仁大口地深呼吸着,因为理智值本就临近50%,再加上消耗,他的头已经有些混乱,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 面对这些未知的唯心存在,他们哪怕是有着道具的神选者,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有可能驱赶走祂们。 血雾散开,那只伸进来的可怖手掌已然垂下来,掌心也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见此情况,樊仁也不禁松了口气,想来永恒之枪的封禁作用起了效果。 至少这个袭击列车的鬼物暂时无法行动。 “你没事吧,小樊。” 秦天瑞将一管醒神水递给樊仁,同为神选者,他当然知道樊仁现在为什么会表现出这幅模样。 “只是消耗了理智值,精神有些崩溃而已。” 樊仁没有过多客气,直接将醒神水灌入口中,恢复消耗的理智值。 “鬼物只是被暂时封禁了而已,我们接下来必须得想办法。” “嗯。”秦天瑞点头,“列车本身应该出现了问题,要不然这个鬼物早就被列车自带的规则给去驱赶走了。” “就是不知道这鬼物究竟是为了什么袭击我们。” 秦天瑞边说着边朝破碎车厢门玻璃窗方向看去。 “鬼物被封禁住了,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我去检查一下,有没有可以化解袭击的线索。” 樊仁当然知道现在靠近鬼物会很危险,可要是不在这段时间里去积极寻找解决方法,那么危险只会变得更大。 想活命就得冒险,这些都是在神选者诅咒之地任务中得到的经验。 他继续用特殊的手势拿着永恒之枪,缓步靠向车厢门玻璃。 距离越近,那股腐烂的恶臭味道就越发浓重,樊仁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等等,那是什么? 靠近之后,借助车厢内的白炽灯,樊仁发现那只垂下来的手掌手腕处的制服袖口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是刚才在站点的那个检票员! 樊仁瞳孔收缩: “是检票员,他追过来了。” “什么?” 秦天瑞忍不住惊呼,眼前的情况已经完全超乎他的预料,似乎得到的情报信息有许多谬误和出入。 “不对劲,难道是因为我们用特殊的方法进入了这辆列车,才导致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嘛?” “情报信息太少了,无法分析。” 樊仁顺着伸进来的手掌看向窗外,果然是那个检票员。 只不过对方没有在站点时看到的那样穿戴干净整洁。 而是衣物都已经破损陈旧,沾满了血渍污秽。 大概是因为被封禁的缘故,检票员以一个吊诡的姿势攀爬在列车之外。 祂低垂着头,脸被制服帽沿遮挡住,一只手掌伸进车窗里,另一只手死死地扣着车厢壁,下半身则完全消失,只有褴褛的衣物和碎肉,似乎是被列车行驶时碾断。 这般恐怖的场景让樊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想来这个检票员就是列车忽然宣布停止运行的罪魁祸首。 车厢里究竟有什么,让检票员如此执着疯狂,付出这么大代价也要疯进入。 将目光收回,樊仁把所看见的和心里面推测的想法告诉了秦天瑞。 “难怪列车会停止运行,原来是这个检票员搞的鬼,检票员本身就是列车的一部分,拥有列车的气息,所以列车才迟迟没有找到原因并将其解决。” 秦天瑞挑了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 “这个检票员想要的,恐怕是你,小樊,准确地来说,是你的肉体。因为你特殊的通灵体质吸引了祂,祂想要取代你的身体,摆脱掉这辆列车的操控,这个鬼物的执念已经强到规则都快无法制约祂了。” “你没有发现在站点的时候,检票员就没有和我说过话,也没有理会我,而是一直盯着你,想要和你交谈。” 检票员这么疯狂的原因居然是因为想取代自己? 就在这时,樊仁猛然感觉一股恶寒。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再次袭来的手掌...... 第九章 新的站点 白惨惨的列车车厢内,一簇淡黄色的暖光忽而出现,驱散了鬼物带来的幽冷寒意。 是永不熄灭的蜡烛! 这个效果看起来极为鸡肋的道具蜡烛,就在检票员鬼物破开封禁,袭击而来的千钧一发之刻,救了樊仁。 无论是怪异鬼物还是人类,看到蜡烛光后都会闪瞎双眼,呆滞三秒。 永不熄灭的蜡烛,这个从一开始得到的普通道具再一次让樊仁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 没有片刻的犹豫,抓住机会,樊仁扣动另一只手中的黑色永恒之枪,伴随着砰的枪响和浓烈的硝烟味道,黝黑的枪口喷射出火焰。 消耗理智值的子弹应声射入袭击而来的检票员眉心,炸开暗红色的血液。 已经来不及去细想为什么检票员会这么快破开封禁,樊仁心念一动,收起永不熄灭的蜡烛,拉起同样被永不熄灭蜡烛闪瞎双眼的秦天瑞,向着另外一边空荡的车厢跑去。 “呼,呼——” 跑到还算安全的车厢,樊仁才停止住脚步,开始大口喘息,刚刚补充完的理智值再次被消耗,这让他的精神更加恍惚起来,脑子像是被人用手剧烈摇晃般混乱。 “快喝下去吧,这一次是我要求你陪我来的,我也需要你的道具驱逐封禁鬼物,消耗的理智值我会报销的。” 被拉走的秦天瑞此时也恢复了视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将一管醒神水递给樊仁。 “这是......” 接过醒神水的瞬间,樊仁的脑子里面就已经出现了相关信息,居然是高阶的醒神水,要知道高阶的醒神水需要的积分可不是小数目。 要知道秦天瑞的等阶甚至还没有自己高,经历的神选者诅咒之地任务也没几个,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积分去消耗。 将醒神水灌入口中,樊仁思绪逐渐清明,他也愈发地看不透身旁这个昔日的好友,对方身上似乎也隐藏着不少的秘密。 “放心,我的积分还有很多,可以支撑接下来的旅途。” 秦天瑞似是没看出樊仁眼里的疑惑,缓缓开口。 “不知道这一次那个检票员鬼物还可以被封禁多久,对方想要取代你的身体,摆脱列车的执念太恐怖了。 想来祂是在这里呆了太久时间,执念加身,已经顾不得列车制约的规则。” 明明是危急关头,秦天瑞却变得更为冷静,他的语速不紧不慢,就好像即便检票员马上苏醒,他也有应对的方法。 “我们接下来可不能再靠近过去了,至于办法的话,小樊你怎么看?” “没有任何提示线索,我现在真的想不出来,而且我的头也很疼。” 樊仁摸着满是冷汗的脑袋,眼神虚浮地靠着车厢壁,频繁地消耗理智值,即便有着醒神水的补充,对身体的损害也是不可瞬间逆转的,只有休息才能缓解。 而此时此刻根本就没有可以供给樊仁休息恢复精神的时间。 “既然暂时想不出好办法的话,我们先去更加远的车厢躲着吧,只能等待列车的自检规则,查到是检票员阻止了列车的运行,而去解决对方。” 秦天瑞抓着樊仁的手臂和肩膀,不让后者因为恍惚而整个人瘫倒在地。 说完,他还看了眼另一边车厢的情况,确认检票员还没有再次苏醒,继续说道: “你还可以吗?” “没事,我可以动,但是短时间内我恐怕使用不了永恒之枪去封禁检票员鬼物,我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地步。” 边说着,樊仁边收起了永恒之枪,一脸无神地望向车顶。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狼狈,就算是那次教堂的诅咒之地任务濒死之际,他都没有过太多的难受。 连续消耗理智值都已经难受到这般田地,要是掉落到50%以下,那会是什么样的可怕情况? 完全丧失掉自我意识,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吗? 樊仁想到了当时吉良吉影提及相关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的惊恐畏惧,连那样的高阶神选者都害怕,变成怪物说不定是真的。 “还能动就行,检票员没有苏醒,我们得尽可能地往最远处的车厢内躲去,至少这样在到达下个站点时,我们有逃离的机会。” 秦天瑞吐出了口浊气,他自然还有应对危险的底牌道具,可这还只是刚开始,如果现在使用,后面的旅途可就难办了。 “好,我们快走。” 樊仁和秦天瑞开始向着检票员鬼物所在车厢的反方向奔跑。 就在两人转身离开之时,眉心被永恒之枪子弹炸开血洞的检票员动了动,祂扭曲狰狞的手指颤颤巍巍着,好似在抵抗着什么。 “还有什么情报信息你没有和我说的?下个站点是哪里,有什么危险,你知道嘛?” 樊仁咬着牙忍耐脑子中的混乱,开口询问。 “这辆列车我也是第一次坐,我知道的情报信息就是和你说的那些规则。下一个站点我也不知道会停在哪里,我唯一能肯定的是,列车接下来的站点都不会是现实,可能是过去也可能是未来,总而言之,都很危险,必须要多加小心。” 秦天瑞喘着气回答,他的身体素质在现实里本来就不强,即使有诅咒之地改造,也不过比普通人强上一些。 “祂苏醒了。” 樊仁突然开口,他的通灵体质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阴冷,正从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席卷着车厢内的空气而来。 “这么快?” 秦天瑞哑然,他没想到列车的规则以及道具的封禁束缚对于检票员作用如此微小。 “最多半分钟,祂就会追过来。” 樊仁在心里估算着检票员的速度,作为鬼物,对方想追上他们两个人肯定是轻而易举。 阴冷的气息已如跗骨之蛆跟上了他们。 “我明白了。”秦天瑞点头,默默做好拿出道具的准备。 “祂到了!” 樊仁的话刚刚说完,那股阴冷的气息却蓦然停止。 “叮,叮,叮,尊敬的乘客,你们好,由于未知故障导致列车运行,为了不耽误各位乘客时间,列车已开启特殊模式,新的站点已到达,请车上的乘客离开列车。 由于故障仍旧存在,需要检修,下一趟列车将晚点半小时,请各位乘客见谅。” 冰冷的女播报声响起。 ...... 第十章 分开 随着冰冷机械播报女声响起,那股追随而至,阴冷无比的气息瞬间停滞。 就差一点! 樊仁没有转身,却也能感觉到检票员那只破烂不堪的手掌已经准备要搭上他的肩膀了。 都说狼搭肩,莫回头。 更何况是比之可怖百倍的鬼物搭肩。 如果不是这播报女声及时响起,恐怕他就要面临死亡的威胁。 气息虽然没再跟过来,但也没有立即消失掉,只是像风中残烛般开始变得虚弱。 是列车的规则发现了检票员? 还是永恒之枪的作用并没有完全消失? 亦或二者原因皆有? 樊仁本来混乱不堪的脑子因为这可怖冰冷的气息威胁,霎时清醒了几分。 他没有停止逃命,同时心里也盘算着如果秦天瑞没有及时拿出道具使用,自己就再次强行使用永恒之枪阻止鬼物的的行动,而后逃出列车去到新的站点再做打算。 “到新站点,可以停下来了。” 在听到播报女声后,秦天瑞表情上的恐惧以及凝重都不见了,似乎他虽然没有樊仁那样的通灵体质,却也能感觉到检票员没再追过来。 “你确定?” “我很确定,列车停靠新站点,播报女声响起,那就是列车最安全的时候,无论是鬼物还是人类,都不能发动攻击列车上的乘客,这是列车独有的保护规则。” 回答完樊仁的问题,秦天瑞停下脚步,直接转身,他们身后的车厢被惨白的白织灯光线充斥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影或者其他东西,依旧是空荡荡的,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他们两个自己吓自己。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樊仁紧绷的身体也是稍微一松。 “看来接下来我们必须下车了。”樊仁也转过身体,目光看向一旁缓缓打开的车门,秦天瑞前面提及的规则他还记得,当播报女声响起来时,他们必须下车,去新的站点等待下一列车次。 “走一步看一步吧。”秦天瑞指着车门外的站台,“我们得赶快下车,否则都不需要检票员动手,就会被列车规则留下来,成为列车的伥鬼。” “等等。” 樊仁叫住了往车门方向走去的秦天瑞: “下车到站点之后,我们分开走吧。那个检票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祂的目标是我,我们一起行动的话,会连累你的。毕竟我这一次是来保护你的,可不是来给你找麻烦的。” 秦天瑞神情变得犹豫,他明白樊仁说的是对的,两个人分开行动,检票员必然是选择追杀樊仁,而不是自己。 可是如果他们分开的话,樊仁本身的状态就不好,又没有自己的道具帮助,很有可能会被那个检票员取代杀死的。 “这是最好的办法,你也看到了,检票员的执念已经可怕到那般地步,甚至产生了异变,别说我的道具封禁效果微乎其微,就连列车规则对祂也基本不起作用。即便你有道具,两个人一起也只会都把命搭上。 以我对你的了解,想必你还有别的后手回到现实。所以如果分开走,只是我被杀死,你至少也能保住一条命。 不要犹豫,时间不多了。” 樊仁语速极快,接下这次委托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怨任何人。 “好,我们分开行动,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在列车站点重新汇合,下一趟列车,检票员应该就会检测到。在那之前你一定要避开检票员,不要死掉啊,别忘了你可是要护送我到蜃市的,小樊。” 秦天瑞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做了很艰难的决定。 “我会尽力地活下来的。” 留下这句话,没有再理会秦天瑞,樊仁快速地往打开的车门跑去。 既然道具的作用不大,那么他就需要利用别的了。 比如站点的规则或者......其他可能存在的鬼物...... 向死而生,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搏命了。 思忖至此,樊仁的眼眸里尽是冷冽。 穿过车门,下了列车,他便如猎豹般,迅猛地往疑似出口的地方跑去。 每个站点都不是当下的现实,可能是过去,也可能是未来,存在着鬼物。 想着秦天瑞说过的话,樊仁强行克制住混乱,让自己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永不熄灭的蜡烛对检票员已经不起作用,但对其他可能存在的鬼物还有影响。 永恒之枪对检票员作用不大,剩下的理智值还可以再使用两次。 鬼王面暂时还没有使用过,对检票员的效果不清楚,也是能使用两次。 不行,这三件道具不足以让他可以安然逃过一劫活下去,至于列车的检修,樊仁并没有指望。 从检票员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可以看得出其已经彻底疯狂了,列车的规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肯定无法解决对方。 想要活下来只能靠自己。 一个半小时之内,他得摸索出站点所在时空对鬼物的限制规则是什么,加以利用,增加活下去的概率。 在思索之时,他很快就到达穿过车站的大门,来到了安检的地方。 当看到安检的地方时,樊仁却愣住了,借助着灯光,他看到地面坑坑洼洼的,有许多的垃圾甚至人类的排泄物,四周的墙壁也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涂鸦。 列车临时停靠的站点不是在国内,似乎是...... 跨过没人看守的隔离栏,跑出车站,樊仁看到了许多和国内修建风格完全不同的房子建筑物,还有路边西式的破旧路灯。 看着眼前萧瑟无人的街道,心中的猜想逐渐落实。 列车居然把他带到了大苹果城! 作为自由国的经济金融,商业中心不应该是眼前看到的如此残破,他这是在大苹果城的贫民区附近吗? 不断观察着周围,樊仁思索起来。 自由国的都市怪谈可不不少,瘦长鬼影,后座杀手,下水道小丑,血腥玛丽...... 他如果之后在这里遇到鬼物,会遇到谁? 樊仁在脑海中不断过着在reddit等外网看过的都市怪谈,想着应对方法,还有如何去利用这些鬼物和检票员周旋。 第十一章 沉默的小丑 跑出车站,樊仁花费了十来秒的时间观察周围环境后,没有在原地驻足太久,随便选择了眼前街道的一个方向开始继续逃亡。 虽然没有察觉到检票员那股阴冷无比的气息追来,但身上若有若无被人窥视而心悸的感觉,从下车到现在都没有消失过。 樊仁知道检票员只是被列车规则暂时限制住,一时半会没有追过来,一旦对方摆脱了束缚,肯定会疯狂地追杀自己的。 想到检票员那副即便没了下半身也要截停列车的可怖模样,他就明白那个鬼物不找到自己是不会罢休的。 收敛思绪,樊仁沿着选定的方向奔跑而去,一条两边簇拥着老旧楼房,偶有同样老旧的黑色路灯点缀的破烂街道逐渐展开。 看来没有猜错,搭乘着特殊的列车,他来到了大苹果城的贫民区。 无论如何光鲜亮丽的人,脚下总会有黑色的影子跟着。 大苹果城同样如此,作为自由国最繁荣的大都市之一,这座享誉国际的城市也有着自己阴暗的一面。 上层区域越是繁华,贫民区就越是破落,如同相反的镜面。 大苹果城的贫民区是出了名的肮脏混乱,这里就是阴暗的下水道,孕育着腌臜与罪恶。 贩du,枪击,暴力犯罪事件都是家常便饭。 也就是说在这个贫民区待着不仅要警惕鬼物的袭击,还有活人包藏的祸心。 当然,前提是这个区域还有人类存在。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毕竟自由国很早就已经发展起经济,有了现代国家的模样,那些基础设施也都是许久未曾更换,无法从周遭判断大概的年代。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遇到行人,无法从衣着上判断年代,不过自由国本身就有着嬉皮士之类的人群,要判断起来也极为困难。 年代不详,地点大苹果城贫民区附近,具体时间大概是午夜,樊仁抬头望了眼隐在夜幕云层中的皎月。 微弱的路灯光线和月光交缠着,编织出了一条昏暗压抑的街道。 这和恐怖片或者相关小说里描述遇到鬼物或者怪人时候的场景一模一样,再加上神选者的身份以及列车的debuff,想来他接下来遭遇唯心存在的概率怕是要无限接近百分百。 脑子里在各种猜想推测,樊仁脚上也没停止闲着,还在继续向前奔跑着。 迄今为止,检票员身上那种特别的阴冷气息依旧没有出现,对方似乎还没有追上来。 拐过一个街口,樊仁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被人窥视的感觉猛然加强了。 不,不对。 是另外一道视线在毫不掩饰赤裸裸地注视着自己。 这种感觉出现的同时,樊仁顿感毛骨悚然,全身汗毛炸立。 是其他的鬼物出现了?还是危险的人类在看着自己? 他还没有跑出车站几分钟,就马上遇到了危险,大概是因为神选身份和通灵体质的双重debuff导致的吧? 樊仁暗自腹诽。 该怎么办? 加速往前跑还是停止下来,不要轻举妄动? 属于这个站点的规则可还完全不清楚,没有摸索出来。 樊仁的思绪万千,他最后选择停止脚步,站在原地。 乱跑说不定会触发鬼物的杀人规则,况且也不好观察四周,容易造成误判,不好应对袭击。 借着昏暗的光线,樊仁观察起周围,眼角视线里并没有奇怪的人形。 在周遭的大楼里吗? 头微微偏转,樊仁眯着眼察看旁边的老旧楼房建筑物。 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影,甚至有些楼房看起来是危房,似乎是许久没人住过的样子。 后面...... 樊仁没做任何犹豫,用特殊的手势举着永恒之枪转身。 远处人影映入眼帘,因为午夜的薄薄寒雾在街道上逐渐蔓延,他看不清楚人影的具体长相,看到的只有一个大概的人形轮廓。 人形轮廓瘦长,约莫一米九左右的身高。 瘦长鬼影嘛? 身高不匹配,瘦长鬼物应该是个两米以上的人形生物,远处的人影虽然很高,但绝对没有两米。 “你好......请问有事嘛?” 樊仁尝试着用外语和人影交流,想确认对方到底是人还是鬼物。他的通灵体质在之前进化了,可在这么远的距离也无法确认。 如果是人类的话,至少还有交流的可能,能不付出代价发生冲突是最好不过的。 “......” 远处的人影一动不动的,也没有回答樊仁的问题,就好像没有生命的木偶。 尽管人影没有任何动作,樊仁却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直视着自己。 那种感觉很别扭,无法形容,让人极为不舒服。 “有事就请你回个话,如果不说话,我就只能开枪了......”樊仁脸色凝重。 话音刚落,人影兀自动了起来,对方先是大步加速往前跑动,跑到距离樊仁一个街口的位置又立即停下。 接着,瘦高的人影偏转头扫视起两边楼房,而后转身做起了和樊仁一样的动作。 看着一个街口外的瘦高人形轮廓背影,樊仁手心微微出了汗,身体更是紧绷,如果不是为了节省理智值,他已经开枪。 借助昏暗的光线,樊仁看到了瘦高人形轮廓的样貌。 那是一张涂满了五颜六色水彩的脸,像是小丑的妆容,小丑妆容下是木讷呆滞的表情。而最不和谐的地方则是瘦高人影居然穿着一身整齐到一丝不苟的西装。 这么近的距离,也让樊仁的通灵体质确认了对方不是人而是鬼物。 沉默,穿着西装的小丑,会模仿被跟踪者的动作。 这根本就是自由国各种都市怪谈的缝合体。 哪怕看过了许多国内外怪谈,樊仁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小丑模样的鬼物。 一时间,街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高瘦小丑在模仿完樊仁的动作之后,便再次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鹦鹉学舌樊仁说的话,就这么静静地背对樊仁。 注视着眼前的瘦高背影,樊仁眉头紧锁,他在想是直接耗费理智值开枪,还是再观察一会,找到规则和鬼物周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