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拿锅铲打太子》 序言 【作者简介】 风光是个很简单的人,作风简单,个性简单,再加上生活简单。 所谓作风简单,就是风光无论是生活的环境及衣着配件,一切以简单为主。 个人从来不配戴首饰,到现在还在用2g的智障型手机, 即使是大冬天,身上也不会超过四件衣裤(有一件很可能还是围巾或口罩),鞋子不超过三双。 而房间的装潢就更简单了,一桌一椅一床加上柜子,若是要搬家所有的东西整理一下,一小时内一定能搞定。 至于个性简单,那就更好说明了。玉米蛋饼加小杯奶茶的早餐,可以连续吃一年,挨老板骂绝不摆臭脸一律放空, 出门绝不带超过两千元以控制消费,不喜欢任何会发亮的饰品(因为通常贵到爆买不起), 不迷偶像,没有政党倾向,心思也简单到非常容易被逗笑和逗哭,觉得全世界都是好人。 而生活简单,大约也就是每日出勤只有工作和回家两件事, 一周固定三天做运动,机车一星期加一次油, 每个星期日看日本大胃王比赛顺便羡慕她们为什麽吃不胖, 最大的娱乐大概就是看各类型的小说,看到天荒地老所有上述简单的事都可以忘了去做。 请大家要记得,风光只是简单,不是邋遢,不是小气,不是寒酸,真的只是简单。 【序言 平凡欢乐的幸福】 前阵子在电视上看了《神奇侠侣》,男女主角原本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侠,结婚后决定退出江湖,隐居在一个小村庄里,直到一次武林大会的召开,夫妻俩发现了其中隐藏的阴谋,遂复出拯救所有人,展开一场正邪较量。 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发现主角们明明过着平凡的生活,却因为加上了一点搞笑元素,整个故事立刻变得欢乐有趣——不夸张,我一度笑到停不下来,我妈还用「你有事吗」的眼神看着我,大概觉得我疯了吧,哈。 而在《手拿锅铲打太子》中,我也感受到了同样的感觉。 故事本身并不复杂,男主角兰书寒身为太子,却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假扮成饭馆少东家以躲避危机。 他伪装后的生活很简单,做为跑堂小二帮客人点菜、结帐,渐渐和朝夕相处的女主角,也就是饭馆的女掌柜陆小鱼产生情愫,不过在风光老师的巧手安排下,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是走很搞笑的。 陆小鱼总是挥舞着一柄锅铲,不只入得厨房,还能重击敌人,受了她的影响,兰书寒也开始随身携带一把汤勺,还说这是防身进攻两相宜的必备自卫工具,只要遇到危机,他们便会利用这两样东西打得坏蛋眼冒金星、抱头鼠窜,光是想像就觉得场面十分滑稽。 我们有时会抱怨生活太无聊、没有新鲜感,其实日子是过出来的,百无聊赖是一天,充实精采也是一天,要相信即便平凡也会有让人惊艳的瞬间,希望各位看完《手拿锅铲打太子》,能够感受到他们平凡却欢乐的幸福。 楔子一 【楔子 太子找人假扮自己】 几名英姿飒爽的骑士骑着骏马,在炎夏的正午快马加鞭的来到了蓬莱镇,他们并未策马入镇,而是在镇口一里处就下了马,将马随手拴在路旁的树上,低调地步行进镇。 蓬莱镇位于金鹰王国的北方,是进入烈熊王国前的最后一个城镇,几乎就倚着边界驻军处。镇子不大不小,原是作军事补给之用,后来商人进驻,当地百姓乐得做起士兵和商贾们的生意,尤其在与烈熊王国休战后,两国也有不少往来,让蓬莱镇发展得更加繁荣。 而来这蓬莱镇一定要参访的,便是位于镇中央的蓬莱饭馆。 蓬莱饭馆只有一层楼十几张桌子,也不提供住宿,来的人纯粹就是吃饭喝酒,但是到了中午却总是人满为患,没法儿进去吃饭的就站在太阳底下等。四周的食坊则是都静悄悄的,就算有不耐等候的客人转投其他地方用餐,也不过小猫两三只。 会造成这种现象,就是因为这蓬莱饭馆的东西实在太好吃了! 一道平淡无奇的炒豆芽,蓬莱饭馆做起来硬是能香气扑鼻,引人食指大动,那清脆多汁的口感,彷佛豆芽是由天山雪水种出来的那么神奇。 因此,即使每逢商旅旺季,或是行军调动的时节,到了蓬莱饭馆要等上一个时辰才有得吃;即使那掌勺的大厨胡一刀脾气又臭又大,人也不是很和善,想吃的食客们依旧是耐心等候。 幸好饭馆老板的女儿陆小鱼长得清秀水灵,动作轻巧伶俐,看上去赏心悦目,多等一阵子火气也不是那么大。 那群显然与镇内商旅格格不入的骑士们很低调地进了蓬莱饭馆隔壁的茶楼,还挑了一个二楼靠窗的座位,恰好能将蓬莱饭馆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坐于正中主位的,是一名年约二十出头的青年,剑眉星目,气质高雅,平民装束之下隐含一股说不出的贵气,举止也是优雅讲究。 「苏先生,你所说的蓬莱饭馆便在隔壁?那名年轻人陆樽呢?」青年一眼望向自己身边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殿下,那陆樽的性子很是惫懒,应该要等一下才会出现。」 被称为苏先生的中年文士名叫苏良,若有人听到他口中对尊贵青年的称呼,应该会吓到眼珠子都掉出来。 此人正是金鹰王国的太子,兰书寒。 按理说他出门一趟该是前呼后拥,阵仗浩大,然而他却出现在这个偏远的城镇,行事还如此低调隐密,对他来说也着实是十分无奈的一件事。 「如果这个陆樽真的适合假扮本宫就好了。」他轻抿了一口茶,眼睛虽然还是盯着蓬莱饭馆,目光却变得幽远。「父皇多疑,病重后仍迟迟不愿将大权交予本宫,却是由丞相师效平、平南王和母后共治,而母后最疼爱的是八皇弟书殷,此三大势力相互制衡,不仅阻挠了政事发展,若有重大决策还需由父皇许可方能实行……如此彻底架空了本宫,本宫着实想不透是为了什么。」 听出主子的苦脑,身为首席幕僚的苏良立刻接口道:「必然是因为太子殿下太过优秀,皇上怕这权力一交出就收不回去了,何况……」他咬了咬牙,声音放低地说出了几句大逆不道的话,「何况皇上怕殿下您会做出什么弑君叛乱之事……唉,这种事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所以皇上才会对殿下忌惮非常。」 兰书寒肃着脸道:「本宫从无谋害父皇之意,倒是父皇一直提防着本宫,着实令人心寒啊……」 话声至此,那苏良的双眼突然一亮,指着蓬莱饭馆内刚走出来的一名店小二,「殿下请看,那人便是陆樽。」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往苏良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一名神情懒散的青年由蓬莱饭馆内间行出后,好似没看到满室的客人,既不上前招呼,也不过去收拾,就这么大剌剌地走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打了个呵欠后,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竟是靠着墙又闭眼睡去。 一见到这个名叫陆樽的青年,众人的目光都变得惊讶,而兰书寒的表情更是相当的不自然,久久移不开目光——因为那陆樽居然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有发式和衣着不同,陆樽的皮肤也稍稍黑了一点。 楔子二 前两年,苏良因缘际会来到蓬莱饭馆,看到陆樽时简直惊为天人,只不过当时没有张扬开来,只是心上记下,直到此次兰书寒情势严峻,急需一个人暂时假扮他,苏良马上就想起陆樽来。 这也是兰书寒纡尊降贵、一定要亲自前来看一眼的原因。 要不是父皇病重到禁不起惊吓了,兰书寒真想冲回宫问问,看父皇年轻时是不是曾来过蓬莱镇,欺负过这里的良家妇女…… 「这陆樽的确与本宫极为相似,就外表看来是过关了,可是他一个乡下青年,见识不多,如何能扮演好本宫?」兰书寒忽然有些不愿把自己尊荣的位置借给这个土里土气、邋里邋遢的乡下人坐。 「属下自然会留在朝中为其掩饰,只是委屈殿下得先留在这里,以陆樽的身分生活一阵子了。」苏良能够理解兰书寒一时放不下架子,毕竟是从尊贵的太子变成平民百姓,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兰书寒不语,他自然也明白,找人假扮成他就是想吸引那些敌人的注意力,在这个时机点,陆樽绝不能失踪,虽说一个饭馆的小老板不见了不至于会引起轩然大波,但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引起怀疑,他的计划很可能就会告吹,行踪也会暴露出来,因此他也只能假扮成陆樽了。 苏良深深地叹了口气,「若不是到了生死关头,属下们也不希望殿下受这等委屈。师丞相步步相逼,要殿下娶他的女儿师青青;平南王私下募集军队,名为垦荒,事实上是针对殿下而来;八皇子在皇上及皇后面前力求表现,在朝中声势已然快超过殿下,如今殿下被架空,手上没有任何实权,能动用的私兵也不过就一千人左右,不管那三方谁先起事,殿下都是有死无生的局面,我们真是不得已才需要陆樽假扮殿下……」 「本宫明白,简单的说,他就是个替死鬼。」兰书寒观察着陆樽,凝重的表情微微一变。 因为他看到陆樽之妹,那位名叫陆小鱼的清丽少女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支锅铲,用力往打瞌睡的陆樽头上敲了下去,吓得后者跳了起来。 她不知和陆樽说了什么,可能是骂他偷懒,陆樽调皮地笑了笑,便无精打采的前去招呼客人了。 对从小就接受严格教导的兰书寒来说,这种兄妹互动是他从来没体验过的,不由觉得新鲜,顿时不希望他们就此天人永隔。 于是他语重心长地望着陆樽对苏良说道:「虽然他假扮成本宫会有生命危险,但若因此死去,本宫也于心不忍,届时保护本宫的人,也拨几个保护他吧。」 苏良皱起了眉。「殿下,这妇人之仁不应……」 伸出了一只手,兰书寒止住苏良劝阻的话。「苏先生你和部份幕僚会留在京师,你们都是本宫的重要臂膀,同样不能有失。」 知道太子殿下这种态度代表没得商量,同时也说明他的心意,苏良感动地道:「谢殿下,属下愧受了!」 「届时,本宫还需要借陆樽的手让那些人自相残杀,到最后不管谁胜出,对本宫而言,对付一个总比对付三个来得简单。而且本宫在这里还能发展自己的势力,如此才有反击之力……」兰书寒说着,眼神变得有点复杂,「就是不知道这陆樽够不够聪明,能不能在皇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保了。」 话说到这里,就见到陆樽正在替某桌食客结帐,突然大声说道—— 「客官,你们这桌菜一共四两五钱,咱们蓬莱饭馆有个规矩,如果自己收拾桌面的,便可以少收五钱,算你们四两就好!」 这嗓门之大,不仅整间蓬莱饭馆听到了,连隔壁二楼的兰书寒等人也听到了,而当他一嗓子吼完,那桌客人还真的就动手收拾起自己的桌面,甚至笑嘻嘻地与陆樽谈笑起来,好像这店小二叫客人收拾桌子是应该的。 而陆小鱼原本还赏了陆樽一记白眼,但瞄了眼那桌菜后,便扁了扁嘴,回到柜台后头去了。 兰书寒眯眼看了一阵,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神居然也隐隐起了点兴味。「只怕那桌菜,原本就是四两吧。」 众人彼此看了一眼,立刻会意过来陆樽究竟在搞什么鬼,那家伙为了偷懒简直是花招百出,被骗的人还看不出异状,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那么,让陆樽假扮殿下的事……」苏良试探性地问。 兰书寒的指头曲起、轻轻地往桌面一敲。「他,合格了!」 第一章 【第一章 功夫未做足被识破】 「鱼香茄子,上菜罗!」 蓬莱饭馆厨房里跑出一个小伙子,将一盘香气四溢、酱色油亮的菜肴放到了陆樽手上。「杯子哥,交给你了!」 说完,那名小伙子又一溜烟的钻进了厨房里,留下微微发愣的陆樽。 陆樽——事实上应该是兰书寒呆望着手上的菜肴,接着将它搁在了旁边。 他哪知道这盘菜是哪桌点的? 饭馆里一共十二张桌子,但他就是想不起来谁点过这道叫什么茄子的菜。亏他自幼读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还颇为沾沾自喜,但这一套到了蓬莱饭馆却是狗屁不通。 来到这里十天了,前五天借口得了风寒没出现,后四天再来个扭伤了腰,直到陆小鱼到他房里语出威胁,要他就算只吊着一口气也得出来帮忙时,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没想到只做了一个时辰,他就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他贵为太子,做这种低三下四的工作已经够委屈了,居然还做不好,简直令兰书寒引以为奇耻大辱。 懒得再看一眼鱼香茄子,他靠着墙想继续闭目养神,眼角余光却看到在柜台的陆小鱼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支锅铲,龇牙咧嘴地朝他挥了挥。 这粗鲁的女人……兰书寒皱了皱眉,亏他还觉得她第一眼看起来颇清秀可人的,真正相处起来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要不是他不想泄露身分,就凭她这种威胁的动作,她那颗头都掉了几百次了。 可惜,现在他是陆樽。 无奈的兰书寒只能又将鱼香茄子端了起来,心不在焉地瞄了瞄饭馆里的情况,二话不说选了一张只上了一道菜的桌子,将菜往上头一摆,转身就走。 「欸!等一下。」果不其然,兰书寒毫无意外地被客人唤住了,「咱们没叫这道啊!」 「没点?」 「是啊,店小二你上错菜啦!都干这么多年了怎么还犯这种错……」那客人居然嘲笑起兰书寒来。 一向尊贵的兰书寒何曾受过这种质疑?就算是陆樽帮他背了这个黑锅也不行!于是他板起了脸,一股威严油然而生。 「你看看这店里有多少人。」兰书寒沉声道:「你不吃我就端走,下一道菜看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客人被他的气势唬住了,再看看这宾客如云的景象,若是撤了这道菜,下一道说不定还得再等一刻钟,反正这蓬莱饭馆每一道菜都好吃。想了想,那客人连忙挥起手来,「行了行了,我们吃就是了,你可别端走!」 兰书寒淡淡地瞄了他们一眼,又默默地回到了陆樽常打瞌睡的那个位置。 不消说,那懒洋洋的陆樽真会选地方,这里既能清楚看到店里的景况,又不容易被人注意到,替他躲过了好几次尴尬。 只是在人这么多的情况下,要全身而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小二,来壶麦子酒!」其中一桌又嚷嚷了起来,根本也不管店小二在哪里。 兰书寒充耳不闻,只是闭上眼假寐。他知道这店里卖了酒,但天晓得麦子酒是哪一种,反正多做多错,不如不做。 他越来越能明白,陆樽为什么那么爱偷懒了。 「小二!来壶麦子酒是没听到吗?」那桌客人似乎有点火气了,开始拍起桌子。 兰书寒仍想置之不理,只是柜台方向突然传来锅铲的闪光,他马上睁开了眼,无奈地走到柜子旁,随手拿了一瓶酒便放到客人桌上。 那个客人忙不迭地倒了一杯啜饮起来,这蓬莱饭馆菜好吃,酒可也不俗…… 「等一下!小二,这不是麦子酒啊,倒像是烧刀子!」 「难道不好喝?」 「是好喝啊,可是我要的是麦子酒……」 「反正都是酒,你喝就对了,本……我是为你省银子!」兰书寒瞪了他一眼。 「烧刀子不是比较贵吗?」客人呆了一下,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这酒的价格他还是识得的。 兰书寒没好气地说道:「能用麦子酒的价格喝到烧刀子,你还嫌什么?不喝就还回来!」 「我喝我喝……」那客人捡了便宜,自然笑吟吟的,也不在乎兰书寒看起来根本不像心情好的样子。 而那慷了他人之慨的始作俑者又是慢吞吞的转身想走回他的打盹之位,一点都不想理会这饭馆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模样。 想不到他才刚转身,脑前一道黑影袭来,接着便是「锵」的一声打在他脑门上,痛得他头昏眼花,眼泪都快飙出来。 「大胆!是谁竟敢袭击本宫?看本宫不处你个满门抄斩……」一个不经大脑的喝斥,就这么从兰书寒口中飙了出来。 「你戏听多了脑子坏了?把我满门抄斩连你自己都要掉脑袋!」 兰书寒定睛一看,竟是来势汹汹的陆小鱼,拿着凶器锅铲恶狠狠地瞪着他,让他满肚子的怒火硬生生忍住了。 她瞪大了明媚的眼,锅铲在桌上敲了敲。「很大方嘛?烧刀子当成麦子酒卖,你知不知道这是一倍的价差?」 「我吃东西从不看价格。」兰书寒很认真地道。 「你……」陆小鱼却是误解了他的意思,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家就开饭馆,你吃东西自然不用看价格!我告诉你,现在正忙着,你别想又和那死胖子去赌场混,还是去找什么小桃红的,乖乖的在店里帮忙。」 死胖子应该是指陆樽的狐群狗党,姓潘,外号潘胖子,这件事兰书寒在假扮陆樽之前已经打听清楚,至于小桃红他就没听过了,横听竖听都像是个青楼女子的名字。 为了不穿帮,他硬着头皮道:「好,我以后都不会去找小桃红了,欢场无真爱,这点事我还是懂的。」 这么说,应该可以一劳永逸了吧? 然而听他说完,陆小鱼却是神情古怪,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次,彷佛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欢场无真爱?这么有水平的话你居然说得出来……」 不知为什么,在她的注视下,兰书寒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整天的忙碌,兰书寒回到陆樽的房里,只觉得腰都快断了。 说来也奇怪,以前他在宫里挑灯夜读都不觉得疲累,如今只是端几个菜、送几壶酒,就累得他身子都快直不起来。 小老百姓过的生活,和皇宫的养尊处优终究不同啊……这一刻,兰书寒有极为深刻的体悟。 此时,外头传来敲门声,接着陆小鱼的声音传来,兰书寒没有多想,打开门便看到小妮子不知拿着什么,站在外头眼睛都笑成了弯月。 在月色下的陆小鱼很是出尘,一点也没有未见过世面的那种俗气感,反而显得清丽脱俗,即使一袭普通的布裙也没能掩去她独特的清新气质。 夜风从大开的门钻了进来,还带了丝夜来香的香气,原本显得有些闷热的夜顿时变得清凉了起来,就不知道是因为夜色还是因为她。 「臭杯子,我帮你做了套衣服,你来穿穿合不合适。」 兰书寒侧过身子让陆小鱼走了进来。 根据他打探到的情报,陆小鱼和陆樽不是亲兄妹,两人都是被这蓬莱饭馆的神秘老板陆子龙所收养。 第二章 既然名义上是兄妹,即使夜晚独处一室有点忌讳,但只要没人看到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何况这里不是宫里,男女之防没有那么严格。 兰书寒从她手上拿过衣服,便等着她出去让他方便更换,想不到这小妮子硬是杵在房里,一点也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小鱼,你不出去?」兰书寒微微皱眉。 陆小鱼白了他一眼。「我当然要帮你换穿,才会知道哪里需要修改啊,难道你老兄害羞了?连换个衣服都别别扭扭,像个娘儿们似的。」 说他别扭他认,但说他像娘儿们,那兰书寒可就不能忍了,于是他大大方方的褪下了衣服,露出精壮的上身。 陆小鱼也很自然地拿起衣服替他套上,一边口中还啧啧有声。 「想不到你这天天睡懒觉的家伙,肌肉倒是越练越壮了?」在替他换衣服的同时,她还顺手摸了把他的胸肌,格格地笑了起来。 原本兰书寒挺习惯人家服侍他更衣,然而今晚感受却是大大不同,陆小鱼的玉手在他身上游移,总让他浮想联翩,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尤其在她偷摸了他一把后,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想做什么?」 「我才想问你想做什么呢!」陆小鱼露出一个几乎是颠倒众生的笑。 兰书寒心中一跳,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下一瞬,他就发现一把亮晃晃的菜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架上了他的脖子,只要他妄动,他完全不怀疑这把菜刀会将他喉头割断。 兰书寒脸色微沉,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这女人,到底从哪里变出这么一把刀来? 陆小鱼也收起了笑脸,防备地问道:「你不是陆樽,你是谁?」 兰书寒直觉想辩解,但反正都被看穿了,辩解也无济于事,这么想着他反而冷静下来,坦然地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樽从来不会叫我小鱼,他只会叫我臭咸鱼。」陆小鱼很好心地开口解释,但刀可没从他颈项离开须臾。 她顿了下,继续说道:「我已经观察你一阵子了,陆樽没有你那么爱干净,衣服穿一次就换洗,还天天沐浴;而且陆樽什么都吃,是个大食怪,你却什么都不吃,压根就是个挑食鬼。还有,我根本不会做衣服,你听到我做衣服给你,居然就信了,还愿意让我替你更衣,要是陆樽一定奚落个没完,更何况陆樽的胸口有道疤,是小时候顽皮弄伤的,可你却没有。」 兰书寒摇头苦笑,「原来我是因为这种原因被你吃了豆腐。」 陆小鱼双眼圆睁,手上的刀差点真的劈了下去。「还有,最重要的理由是,陆樽不可能放弃小桃红。」 「想不到他还是个痴情种?」兰书寒惊讶,倒是有些对那痞子改观了。 陆小鱼翻了记白眼。「痴情个头!你以为小桃红是谁?小桃红是陆樽在镇外喂养的野狗,陆樽爱死它了,每天必定要去看看它,可是你已经好几天没去喂,都是我去的,还说出什么欢场无真爱,以后再也不见小桃红那种话,光凭这一点,你就绝对不可能是陆樽。」 兰书寒哑口无言,想不到他最后居然是栽在一只狗身上? 「好了,你可以说了,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成陆樽的模样?还有,陆樽跑去哪里了?」陆小鱼动了动手中的菜刀,语气不善。 要不是他这十天表现得人畜无害,她才不会和他说那么多,而且这个人能将陆樽的外貌扮得微妙微肖,应该是近距离观察过陆樽,很可能是陆樽的熟人,万一她失手宰错人,陆樽不恨死她才怪。 兰书寒叹了口气。「我没有假扮成他的模样,我原本就长这样。」 「怎么可能?!」陆小鱼忍不住伸出手往他脸上摸去,但不管她怎么摸,这人的脸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没有一点易容或假造的迹象。 「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陆樽又跑哪里去了?」陆小鱼简直傻眼,都忘了继续用刀架着兰书寒。 兰书寒动了动脖子,慢条斯理地道:「与陆樽长相相似是一个巧合,陆樽他……呃,有要事到京城一趟,所以我便来这里假扮他,因为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当他还在编织着陆樽去向的借口时,陆小鱼突然「啊」了一声—— 「我明白了!爹已经生病很久了,听说神医谷凝烟在京城当太医,陆樽一定是到京城去找神医了对吧?最近胡一刀屡屡与陆樽起冲突,陆樽一定是不希望自己离开以后没人压得住胡一刀,所以才会找你来顶替……想不到那么粗线条的人,竟是如此用心良苦。」她忍不住摇头感叹了起来。 兰书寒听完,觉得十分荒谬。他什么借口都还没想出来,她竟替他补全了整个故事,陆樽还顺势变成了用心良苦的体贴孝子,要是陆樽知道,应该会笑翻皇宫的屋顶吧? 「咳,你说的极是,所以陆樽要我必定替他的行踪保密。」兰书寒打蛇随棍上的下了结论。 陆小鱼却是有些懊恼地噘起了小嘴。「臭杯子,要走之前干么不先讲一声,害我差点错杀好人。」 被她这么一说,兰书寒却是有些尴尬了,陆樽是被弄到京城去当他的替死鬼,其实他这个人一点也不好…… 「不过他能找到你这个和他长得简直一模一样的人,真是太神奇了。」陆小鱼忍不住仔细打量他的脸,手又摸了上去。「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书寒。」兰书寒本能地隐瞒了自己的姓氏,毕竟兰是国姓,而且也不是什么常见的姓氏,一说出来他的身分就泄露一半了。 两人就这么视线交会着,不知道为什么,彼此都有些移不开目光,四周的热度也莫名其妙地上升了不少,一种奇怪的气氛开始在彼此之间蔓延着。 「你能把手从我脸上移开了吗?」兰书寒陡然抓住了她的手。 「呃……当然可以。」陆小鱼飞也似的收回了手,颊边依稀还看得见未散的晕红,「那个……舒寒,我告诉你,陆樽离开了的事,等会儿送药时你千万别告诉爹,知道吗?」 说完,她便急匆匆转身走了,边走还边摀着自己发烫的双颊,低声嘟囔着—— 「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啊?那张脸和陆樽一模一样耶,居然会让我心跳加速,这样太奇怪了……」 留在原地的兰书寒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我一定要去吗?」 「快进去!罗唆什么!」 陆子龙的房间前,陆小鱼端着托盘,欲将兰书寒踢进房里,幸好兰书寒动作敏捷,一个闪身躲过无影脚,不过也不得已进了房间。 一抬头,便看到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一副病弱的模样靠在床上,不过他的双目倒是炯炯有神,与他的虚弱形成很大的对比,不由令兰书寒本能的提防起来。 这应该就是陆樽和陆小鱼的义父陆子龙了,看这模样,兰书寒心忖这名老者年轻的时候应该相当不凡。 第三章 「呵呵,你们两个都几岁了,还这么打打闹闹。」陆子龙看着他们「兄妹情深」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 「爹啊,反正你也知道臭杯子顽劣不堪,我是替你教训他!」陆小鱼笑道。 在陆子龙面前,她显然变得很活泼。 「也是,这小子就是欠教训。」陆子龙点头附和。 兰书寒瞄了陆小鱼一眼,虽没多说什么,内心却不由思忖,这陆樽究竟是顽劣到什么地步,居然连他义父都不否认? 他突然对自己这太子在京师的形象捏了一把冷汗。 为了转移陆子龙对陆樽的注意力,陆小鱼适时地插话进来,端着托盘走到义父身边,恰好挡住他注视兰书寒的视线。 「爹,我今晚替你煮了鱼汤,很清甜的,待会喝完药你喝喝看。」 陆子龙笑着接过药,一口喝尽后,注意力全放到了鱼汤身上,闻到这鱼汤的香味,他胃口好像更开了几分。 「我们家小鱼煮的东西,哪里有不好吃的。」陆子龙连忙灌了口鱼汤,去除口中的药味,但话语之中仍不忘提到兰书寒,「倒是臭小子你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不敢让……」 「呃,爹,臭杯子他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整个人感觉怪怪的,你不用管他,过一阵子他就好了。」陆小鱼笑着替他圆场。 「是吗?陆樽,你过来一下。」陆子龙索性直接将人叫到眼前。 兰书寒迟疑了一瞬,却也只能往前凑,在经过陆小鱼时还接收到她一记警告的眼神。 陆子龙像是没看到两个晚辈的交流,只是迳自说道:「爹年轻的时候也学过几手医术,断断脉象还是可以的,把手伸出来。」 兰书寒看了陆小鱼一眼,后者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兰书寒才默默地伸出了手。 陆子龙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兰书寒的手,先不说那速度快到眼睛都看不清楚,这一抓的力气更是大到令兰书寒难以置信。 他想说些什么,却是痛得说不出半句话,这陆子龙绝对不简单,都已经卧病在床了居然还这么有力气,他差点都要喊出护驾了。 片刻,陆子龙松开兰书寒的手,淡淡地说道:「嗯,的确是有些不适。小鱼啊,你明天弄点百合猪肚粥给他喝,替他清清肺。」他又瞥了一眼兰书寒,「陆樽啊,你可要喝下一大碗,知道吗?」 「是……」兰书寒正想答应,腰间却传来一阵痛楚,是那小妮子狠狠地捏了他一记。 「爹啊,你老糊涂了?陆樽又不吃内脏。」陆小鱼笑嘻嘻地道,替兰书寒闪过了一次穿帮的危机,「我还是弄百合猪肉粥给他吧。」 这记偷袭还真是痛得不亏啊,兰书寒立刻顺着陆小鱼的话说道:「是啊,我吃猪肉就好了,什么猪肚的还是算了吧。」 「唉,瞧我这记性。」陆子龙轻拍了下自己脑袋,呵呵笑了起来,「陆樽,好好养身子知道吗?年纪轻轻的就气虚,这是人家书呆子在犯的病,忧国忧民忧成病,你跟着犯做什么?」 「我知道了。」兰书寒硬挤出一个笑,心中却是大惊,这些症状太医也曾经和他说过,只是他从没放在心上。 他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推断,陆子龙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好了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早点睡下,明天店里还要忙呢。」陆子龙终于认真喝起了鱼汤,一边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赶人,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又加了一句,「对了,陆樽,那小桃红……」 这次,兰书寒很快地回答了,快到连陆小鱼都来不及反应。 「我会记得去喂的!」 「嗯……那就好。」陆子龙看都没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待兰书寒与陆小鱼走到了室外,确定陆子龙听不到了,她才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模样瞪着他。 「你没事喂什么小桃红啊!」 「你不是说小桃红是陆樽养的野狗?」兰书寒挑眉,难道喂狗又错了? 陆小鱼却是双肩一垂。「唉,但是我爹最讨厌狗了,说什么狗鼻子太灵光很麻烦,他从来不喜欢陆樽养小桃红,所以陆樽才会偷偷的去喂狗啊……」 「这……」兰书寒闻言,俊脸不由抽动了两下。 为什么只是一只狗,会有这么多门道? 所以,他又再一次栽在一只狗上面? 两人无语对视了几息,最后陆小鱼无奈地道:「臭杯子当初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有自信,觉得不会被看穿?外人或许不太清楚,但与你相熟的人没多久就能察觉。在我看来你除了长得和臭杯子一样,其他根本处处是破绽,每天还板着个死人脸,你到底哪里像陆樽了?」 兰书寒皱起眉。「我不认为我有那么大的破绽。」 过去他不管做什么都没有人敢质疑,他也习惯了被人认可,如今受到陆小鱼的质疑,他自然无法接受。 陆小鱼瞪大了眼。「这样你还不认为破绽百出?好,本姑娘明天就找来一个人证明你是错的!」 说完,陆小鱼想了想,眉头一挑,对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夜风吹来,明明有些闷热,兰书寒却觉得背脊一凉。 【第二章 胡一刀找人来闹事】 隔日,在比较清闲的下午,蓬莱饭馆后院的围墙上出现了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他在墙头调整了半天姿势,最后往下一跃,居然出乎意料地灵巧,双脚着地后很快维持住平衡。 「呼呼,还好胖爷平时有练过。」那个人拍了拍肚子,肚子还震动了两下,「只是要找臭杯子去玩两把,简直要了胖爷的命啊!这时间他老兄应该在午睡吧?成天只会睡睡睡,看胖爷不把他挖起来……」 才刚说完转过身,差点一头撞上站在他身后的兰书寒。 原来从这人的大头自围墙上冒出来时,兰书寒就注意到他了,据他了解,这个胖子姓潘,是蓬莱镇里一户富贵人家的纨裤子弟,也是陆樽最好的猪朋狗友,每次来找陆樽都是吃喝玩乐,连潘家的人对他都已经放弃教化了。 陆小鱼对此人非常反感,导致潘胖子无法由大门进出,要找陆樽时只能偷偷爬墙了。 不过虽然潘胖子集吃喝嫖赌于一身,对朋友倒是很讲义气,也因为这样,其实陆小鱼对潘胖子诱拐陆樽的行为,很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潘胖子也没料到这么容易就见到陆樽,差点就尖叫出声,幸好他及时摀住了自己的嘴,好半晌才放手埋怨道:「你这家伙站在背后吓人做什么?胖爷被你吓得都瘦了!」 兰书寒一听,就知道这潘胖子是个浑人,也不计较,反正他站在这里就是等着潘胖子来的。 潘胖子自然不知道兰书寒在想什么,只是兴冲冲的直搓着手,露出诡异的微笑说道:「快快快,咱们来去摸两把,好久没看到来福了,怪想念的!」 兰书寒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来福这个名字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想着八成跟小桃红一样也是狗,那么这摸两把应该就是摸狗吧? 「好,要摸几把都没问题,来福应该喜欢肉,我会让它吃个够。」真没料到潘胖子这种浑人也爱狗,兰书寒不由正了正脸色,对他有些改观。 第四章 讵料,潘胖子嘴歪眼斜地瞪着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风骚了?想对来福毛手毛脚也就算了,还想让来福吃你的肉?」 「风骚?」不过是喂狗吃肉,很风骚吗?兰书寒不明所以,又自作聪明地加了一句,「可惜我义父不喜欢,不然我就把它带回来……」 潘胖子狠狠吓了一跳。「人家来福是卖艺不卖身的,你可别乱来!」 「等一下,卖艺不卖身?」兰书寒直觉自己又犯了一个很蠢的错误,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来福究竟是什么?」 「你连来福都忘了?她是云翔赌场的琴师啊!那弹琴的技艺可是一流的,连怡红院的当家花魁都比不上。」潘胖子一脸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当初还是这臭杯子向他推荐来福的,也才多久没去赌场,居然自己都忘了? 听到云翔赌场,兰书寒心一沉。「所以你说的摸两把是……」 「摸两把天九啊!」潘胖子回得理所当然。 兰书寒当下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悲凉感,对这世间的观感似乎整个被颠覆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小桃红是狗,来福居然是琴师?这里的人取名字都这么别具风格?还有那云翔赌场不好好开,搞个琴师出来做什么?不过就是个赌钱的地方,需要那么多噱头吗? 「你搞什么鬼,怎么变得怪怪的?」潘胖子可不懂他的纠结,迳自走到他身边,抓起了他的手。「来来来,胖爷替你看看,看你究竟怎么回事……」 兰书寒本能的想把手抽回来,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他若是动作太过,就怕被这胖子给一眼看穿。 可是潘胖子不仅仅是抓着他的手,还顺势摸了两下,最后居然在他手心里画起圈来。 兰书寒倒吸了一口气,另一手紧紧握拳,忍住一拳揍飞这死胖子的冲动。 像是摸够了,潘胖子放下他的手,向后退离他一个身子远之后,才突然指着他,面色迅速转为凝重,「你是谁?你不是陆樽!」 「你在说什么?我是陆樽啊。」兰书寒当然不会承认。 「不可能!上回我这样抓那臭杯子的手,被他嫌恶心,差点没被他打死,这次我故意摸你的手,你居然没有反抗?而且你连来福都忘了,人家可是对你魂牵梦萦的。」潘胖子一口气说完后,提防地摸着上衣暗袋,里面有一把小匕首,是他用来防身的,「虽然长得很像,但你绝对不是陆樽!」 这下兰书寒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被个死胖子牵手他也觉得很恶心好吗!只是他以为陆樽和潘胖子是好友,这点触碰应该会忍耐才对,早知道陆樽会爆发,他也就跟着爆发了。 就在他们僵持着的时候,陆小鱼笑吟吟地出现在后院,解开了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的僵局。 她好笑地觑着兰书寒,「我说过,要假扮成陆樽,你还差得远呢,连死胖子你都瞒不过。」 「小鱼妹妹?」潘胖子被她的笑容搞得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 「死胖子,我告诉你,眼前这个人虽然跟臭杯子长得一模一样,但他不是陆樽,陆樽到京师去寻神医了,为了不让义父担心,所以请了这个人顶替一阵子。」陆小鱼好心地解释着。 「原来如此。」潘胖子点了点头,绕着兰书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看得后者浑身发毛。「难怪我总觉得他说话正经八百,怪里怪气的,一点也没有臭杯子的大爷风范。」 「臭杯子那叫大爷风范,那姑娘我就是大家闺秀了。」陆小鱼白了他一眼,又继续说起兰书寒,「他虽然长得像,伪装的技巧却是奇差,臭杯子哪里像他这样古古板板,咬文嚼字的?我说随便来一个熟人都能把他认出来,他不信,我早就料到死胖子你会来,干脆就让他试试,果然没两下就穿帮了。」 原来陆小鱼早就知道他会爬墙?潘胖子接收到她不善的目光,讪笑了两声,立刻转移了话题。 他走到兰书寒身边,原想搭他的肩,却被他闪开。 「至于这么敏感吗?那个……呃……你叫什么名字?」 「书寒。」兰书寒小心翼翼地躲过了潘胖子的另一次搭肩。 「果然人如其名,连名字都文诌诌的。舒寒兄弟,我告诉你,要学臭杯子呢,首先你说话得带脏字,太文诌诌是不行的。」说到这个,潘胖子可内行了,他一脸贼笑地觑着兰书寒,朝他挑眉示意,「来,说句他奶奶的!」 兰书寒的表情却是凝肃了起来。「这是对贵祖母的不敬。」 「什么贵祖母……好吧,那来一句他娘的!」 「这是对令堂不敬。」 这下不只潘胖子,连陆小鱼白眼都快翻到后脑杓了。这个人这么古板,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扮好飞扬跳脱的陆樽? 「你……唉,你怎么教不会呢?」潘胖子摇了摇头,转向了陆小鱼,「小鱼儿,这家伙我无法教了,你另请高明吧,我走了。」 「等等!」陆小鱼拦住了他,「你得留下来帮他圆事,教他怎么演好陆樽,否则我就把你又偷偷来拐我哥去赌场的事告诉义父,让你再也吃不到蓬莱饭馆的菜!」 这对潘胖子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打击,他可以接受人家打他,可以接受人家骂他,但绝对不能接受人家饿他! 尤其这蓬莱饭馆的菜吃一次就上瘾,要是以后吃不到了,叫他怎么活下去?! 在这种威胁之下,潘胖子很没骨气地屈服了。「好好好,我帮,我帮还不行吗!真是去他的贵祖母啊……」 横了那死胖子一记之后,陆小鱼又转向了兰书寒,说道:「喂,我可是帮你找了帮手,你自己也要多和其他人接触,了解一下别人的脾气什么的,免得一说话就漏馅。」 兰书寒微微地点头,虽然陆小鱼语气带着点责备,但她可是实实在在的帮了他,让他不由有些动容,一向严峻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而陆小鱼又何曾被个男人用这种温柔的眼光注视呢?她心头狠跳,就这么和他对视着,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也都说不出来了。 只有潘胖子旁观者清,看着兰书寒与陆小鱼相互凝视,心中突然起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点怪怪的啊…… 蓬莱饭馆的伙计们,三餐都是在饭馆后堂解决,而负责烹调的自然就是大厨胡一刀。 一大早,伙计们陆陆续续来到饭馆,先清理了环境、搬运菜篓和箩筐,再打好几缸水,之后来到后堂坐定。 陆樽与陆小鱼平时是不与众人一起用膳的,但兰书寒记住了陆小鱼的话,想扮好陆樽就要多和别人接触,所以他特地来到后堂和大家一起用早膳,想多熟悉一下这里的人事物。 「哟?杯子哥真是稀客啊,居然来后堂吃饭了?」 「嗯。」兰书寒含糊地招呼过去,便走到角落的位子坐下,闭眼假寐。 众人都知道陆樽总懒洋洋的,便没有再去吵他。 第五章 兰书寒可不是真的想假扮陆樽假扮到连懒都要学,而是因为他还在观察四周情况。有了先前小桃红与来福的教训,他不再乱发言,何况他胸腹中的诗书、脑袋中的智计,在这里也完全派不上用场。 终于,有人将胡一刀煮好的早膳端来了,一桌一桌的发放,然而当兰书寒睁开眼看到菜色时,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一盘梅干菜,一盘花生,和一碗糙米饭,没了。 他皱起眉,以菜肴美味名闻遐迩的蓬莱饭馆,给自家伙计吃的竟然如此寒酸?原本就对食物极为挑剔的兰书寒现在更没胃口了,默默放下了筷子。 一旁的伙计们见他对早膳兴趣缺缺,也不由凑了过来,七嘴八舌起来。 「杯子哥,恰好你今天来了,跟咱们说说,咱们蓬莱饭馆又不是不赚钱,怎么每日给咱们的膳食都这么小气?」 「可不是,甚至连块肉都没有,客人吃剩下的菜饭都比我们的伙食好太多了!」 「是啊,连杯子哥你都不想吃了,你能不能告诉胡大厨,让他换点好的菜色?」 兰书寒不用想都知道这其中必然有很大的问题,陆小鱼负责管帐,她不可能是那种会苛刻伙计的人,看起来这伙食大缩水,主要原因还是出在胡一刀身上。 其实兰书寒可以直接将问题丢回给陆小鱼,不过他在朝中看多了不公不义,再加上他身处的位置,都让他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或许这些人都只是伙计,但对他而言,这是百姓。 「把胡一刀叫来。」他淡淡地道。 众人虽有些意外他显露出的威严与他们熟悉的陆樽的痞气有所不同,却也欣喜终于有人要插手这件事了,于是很快地,一名伙计将胡一刀带了过来,而后者在进门时,脸色还不太好看。 「找老子做什么?」胡一刀口气不善地道。 「我问你,」兰书寒示意他看向桌面上,「这就是大伙儿每日用的膳食?」 「不然呢?每天都这样吃,有什么问题吗?」胡一刀有些不耐烦,就因为这些鸟事叫他来? 「你不认为太过寒酸了吗?」兰书寒单刀直入地道。 所以这是算帐来了?胡一刀冷哼一声。 「老子能拿出来的就是这样,不想吃的就去吃土。」说着说着,他居然还恶人先告状,「陆樽,你就因为这种小事来找老子麻烦?不晓得快开店了老子很忙吗?简直是浪费老子的时间!」 「这是小事?为我们陆家卖力气干活,却连餐饭都吃不饱,我不认为这是小事。」兰书寒却紧咬着不放。 「不然你想怎么样?」胡一刀火了,双手叉腰,一副你要打架老子也不怕的模样。 「很简单,该是什么菜,就上什么菜。」兰书寒一点也不畏惧,「我相信小鱼有给你足够的银两花在这伙计的膳食上,如果你只能端出这么寒酸的东西,那么别怪我追查那些多余的银两究竟到哪里去了。」 此话一出,全场譁然,他们虽然也曾猜测胡一刀删减菜色是为了中饱私囊,却无从证实,只能忍气吞声,想不到陆樽居然敢直接说出来。 兰书寒并不知道,他这么做,无形中得到了众人的支持,所有人都恶狠狠的瞪着胡一刀,胡一刀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陆樽,你这是污蔑!」胡一刀有些退缩,随即又大声道。 「污蔑?这种事一查就知道了不是吗?若是我错,我定当给你认错赔礼,如果你真的贪墨了银两,我就得替我蓬莱饭馆讨个公道。」 「你要公道,老子就得让你查吗?想得美!」胡一刀看陆樽咄咄逼人的样子,索性用威胁的,「老子就是只做得出这些菜,再多我做不出,怎么样?大不了老子不干了,看是你怕还是我怕!」 毕竟这蓬莱饭馆就是靠他胡大厨的名声在撑着,要是大厨走了,看谁还会上门来吃饭。 兰书寒可不会受他威胁,要制衡胡一刀这种人,他多得是办法。「你当然可以不干,不过在你不干之前,得先把你之前侵吞的钱吐出来。我教不会你公道,就让官府教你!」 意思就是,你敢不干我就敢报官!看谁的下场比较惨。 这下胡一刀怕了,他本就理亏,本来想着威逼一下陆樽就会妥协,没想到他的气势还比自己强了三分,他顿时没招了。 「哼!不晓得你在说什么,简直是含血喷人!你那么会说,那你自己做,老子这两天不掌厨了,看以后谁求谁!我呸!」胡一刀吐了口痰,便气急败坏地往外冲,差点与前来后堂的陆小鱼撞在一块儿。 他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陆小鱼后,飞也似的离开。 陆小鱼一头雾水地走了进来,问众人道:「发生什么事了?胡一刀怎么气冲冲的?」 大伙儿的眼光齐齐看向了兰书寒,后者只是淡淡地说道—— 「我好像气走你的大厨了。」 气走大厨?陆小鱼脸色有些不豫。「怎么回事?你把胡一刀气走做什么?气走他等一下怎么开门做生意?」 兰书寒指了指桌上的菜色,语气严厉。「就是这么一回事,你没有和众人一起用膳,不知道大伙儿每天早上吃的都是这些东西,我相信你给胡一刀的银两,应该不只能做出这些菜吧?」 众人见陆小鱼表情不对,也纷纷凑了过来,替兰书寒说情。 「那个……小鱼妹妹,杯子哥也是替我们出气啊!」 「对啊!胡一刀太过分了,每天让我们吃这些,吃不饱又不好吃,都没力气干活了。」 「这次杯子哥没有做错啊!小鱼妹妹你可别生他的气……」 这么快就众望所归了?陆小鱼挑了挑眉,她昨天才叫兰书寒多与人接触,想不到他今天就执行了,而且成果比她想像的好太多,虽然也造成了点小麻烦。 「好吧,我明白了。」陆小鱼放缓了脸色,朝着众人道:「你们先将就着吃,我保证明天会换菜色,至于你……」 她望向兰书寒,蓦地笑了起来,那张清秀的脸蛋,甚至微微泛起了光芒。「这件事倒是干得好!」 陪着陆小鱼来到厨房,兰书寒原本还有些抗拒,可是他告诉自己他现在是陆樽,不该挑剔那么多,不过当踏进来之后,发现这厨房洁净明亮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倒也没那么排斥了。 「你在这里坐一下。」陆小鱼拉了把椅子,让他在一张大桌子前坐下,自己走到了炉灶边。 兰书寒就这么看着她,当她开始动作时,他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屏住气息看着她下厨。 白嫩的小手握着铁灰色菜刀,一刚一柔形成了强烈对比,她无论切菜或是切肉都能让食材的大小均匀,菜刀敲击在砧板上的节奏彷佛一曲流水般的乐章,听起来十分悦耳。 而后生火、起锅、下油,她的动作宛如蝴蝶般灵活,锅勺迅速的在锅里添上了酸甜苦辣,大力翻炒时她看起来犹如一朵张狂的芍药,细火慢煎时又好似湖畔恬静的幽莲,在她的手中,土鸡像要展翅高飞,鲤鱼更似欲越过龙门,食物不仅仅是食物,更像是被赋予了另一种层次的生命。 第六章 兰书寒看傻了,直到五菜一汤在很短的时间内放到了大桌上,他都还浑然未觉,痴痴地望着陆小鱼。 「喂!呆子,你看够了吗?」陆小鱼佯怒地叉腰,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张扬底下的那一抹羞怯。 兰书寒回过神来,本能地说道:「你这手厨艺,简直出神入化了!」 这真是对一个厨子最好的赞美了。陆小鱼笑了起来,指了指桌上的菜。「来,吃吧!」 「你特地做给我的?」兰书寒双眼一亮,原来她忙和了老半天,竟是为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升起一股温暖,明明只是一桌菜,皇宫里的御厨煮得更华丽、更丰盛,却从来没有给过他这种感受。 「不然呢?早知道你这挑食鬼不爱吃胡一刀煮的菜,你今天还和他起争执,那寒酸的早膳你更不会吃了,难道我要看你饿死吗?」陆小鱼皱了皱鼻子,「你既然帮我教训了胡一刀,这就当你的奖励吧。」 她的贴心,使得兰书寒打从内心愉悦了起来,方才被那寒酸早膳弄得全消的食欲再度高涨了起来。他夹了一口爆炒牛肉,鼻腔闻着那香气,悠悠地送入口中。 舌尖一尝到这牛肉的滋味,兰书寒眼睛随即张大。 「这味道比胡一刀煮得还好吃……不,胡一刀根本比不上你,连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他断然说道,又忍不住夹起另一道菜吃了一口,很是满足地直点头。 不过,也就是因为实在太好吃,兰书寒的疑窦也油然而生。「既然你有此等手艺,何苦受那胡一刀的气?」 他可是知道那胡一刀仗着自己手艺好、是饭馆的招牌就嚣张起来,脾气之大还常常有伙计被他骂哭,这时候陆小鱼就会出来缓颊,可以说饭馆里还能做到现在的人,服的不是胡一刀,而是陆小鱼。 因为这样,胡一刀对陆小鱼也很是不满,但她是老板的女儿,他有气也不能撒在她身上,而陆樽就更不用说了,他根本懒得理会胡一刀,于是就形成了现在这种微妙平衡,谁也管不了谁。 「还不是爹说什么女孩子要干干净净,当了大厨浑身油腻哪里还嫁得出去?」陆小鱼也很无奈,她特地走到兰书寒面前转了一圈,「你说,我现在看起来油腻吗?每回煮菜后会搞成胡一刀那么狼狈的样子,那根本是个人的问题嘛!」 兰书寒眼带欣赏地看着她窈窕美好的身段,过去也不是没有宫女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却没有一个如陆小鱼这般自然可爱,这般吸引他。 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对这一汪清泉似的女孩很有好感。 陆小鱼不知道他的心态转变,只是迳自得意地道:「何况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可没受过胡一刀的气,他要敢向我撒气,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 「为什么?」 陆小鱼还来不及回答,厨房里忽一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盖潘胖子是也。 原来这家伙因为答应要帮陆樽,又贪图蓬莱饭馆饭菜好吃,索性每天一早就来蓬莱饭馆报到。 这潘胖子睡眼惺忪,鼻头却不断动啊动,一路朝着厨房直行,分明是循着香味而来,简直跟条狗没两样。 「我说嘛!一早就闻到了香气扑鼻,原来是小鱼妹妺亲自下厨了,这么好的事,怎么能忘了我胖哥哥呢?」潘胖子熟门熟路地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好,同时连碗筷都已经拿在手上。 「死胖子,你的鼻子还是一样灵。」陆小鱼哭笑不得地道。 「那可不。」潘胖子废话不多说,先塞了一口爆炒牛肉,满足地叹了口气,才笑嘻嘻地对着兰书寒道:「嘿嘿,舒寒兄弟,你不吃,我吃了啊。这小鱼妹妹煮的菜才真的是蓬莱饭馆的经典,胡一刀那几手骗人的把式根本是小鱼妹妹教他的,要知道,他一开始只是陆伯父收容的一个流浪汉而已。」 「你说的是真的?」兰书寒有些意外。 「唔唔……」潘胖子忙着进攻桌上的菜,可没那闲工夫解释,只用没拿筷子的那只手胡乱指向陆小鱼,「你可以问小鱼妹妹。」 兰书寒望向陆小鱼,陆小鱼耸了耸肩,好像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的确如此,所以我才说胡一刀根本不敢对我撒气,他跟我学的,还不到我会的十分之一呢!」 「难怪……」兰书寒立刻明白了,难怪他一直觉得胡一刀像在顾忌什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只是根据他的经验……兰书寒仍是正色提醒了下陆小鱼。「所谓骄奴欺主,也不是罕见的事,我见那胡一刀很有潜力成为一个骄奴,你也别小觑了他。」 「他要真敢忘恩负义,我也不是没法子治他,你放心好了。」陆小鱼朝他挑挑眉,示意他看向旁边的潘胖子,「喂,你还不吃吗?那死胖子都快吃完了。」 「什么?」 兰书寒转头一看,才两、三句话的时间,潘胖子居然已经扫光了一半的菜肴,甚至把他碗里的白米饭都倒走了。 他顿时没了工夫继续再问陆小鱼,连忙加入抢食的行列,像他这种对食物如此讲究的人,难得遇到喜欢吃的口味,岂可就这样拱手让人? 然而,即使兰书寒自认为已是抛开形象,不顾一切的抢食了,但看在陆小鱼眼中,这个男人的吃相优雅,不疾不徐,眼神中带着锐气,一般人家养不出这种尊贵的气质,他真实的身分绝对不凡。 这样的男人居然吃她煮的菜吃得津津有味,陆小鱼除了觉得有些骄傲之外,更有种意料之外的悸动,她突然有种冲动,想为这个男人煮更多好吃的菜,只为了看他这种无伪自然的表情。 意识到自己对他多的那点心思,陆小鱼连忙甩了甩头,明眸中透出几许困惑。 这家伙明明长得像陆樽,但她对陆樽一直只有兄妹之情,可是对这个男人,却好像多了很多兄妹之情以外的情绪啊…… 不一会儿,一桌子菜被两个大男人全扫光了。 兰书寒虽觉得吃不够,但长久以来的教养令他平和地放下了碗筷,不过这潘胖子可就不同了,他虎视眈眈地望向陆小鱼,口水几乎要从眼睛里流出来。 陆小鱼没好气地走到了蒸笼旁,揭开那布满蒸气的笼子。「早知道你这死胖子食量惊人,我还蒸了包子,保证撑死你!」 「我就知道小鱼妹妹最疼我了!」潘胖子扑了过去,一手一个,边喊烫边吃起肉包子来。 不过他还算讲义气,顺手抛了一个给兰书寒。 当两个男人开始大嚼包子的时候,陆小鱼不怀好意地一笑,又说话了—— 「吃了我的包子,就是我的人了,你们一个气走了我的大厨,另一个跑来吃白食,所以接下来胡一刀不在的几天,你们就是我的跟班啦!死胖子你负责扛东西,至于舒寒嘛……就当二厨好了。」 「老子堂堂潘家少爷,你个小妞叫我扛东西?」 「本宫堂堂……那个,你叫我当二厨?」 「不要?那把包子还我,以后我煮的东西都不准吃。」 两个男人吃包子的动作同时停顿,沉默了须臾。 第七章 「其实扛东西也没什么不好,老子这身膘是该减一减了……」 「二厨我还没做过,体验万事万物亦是经验……」 稍晚,蓬莱饭馆正常开业,食客人来人往,似乎没人察觉大厨不见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陆小鱼的厨艺。 她动作快,用料精准,重点是更好吃,居然有人吃完之后意犹未尽,又马上跑回来排队吃第二轮,看得兰书寒与潘胖子啧啧称奇,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原以为这一天将会平淡无奇地过去,想不到傍晚时分,三名男子吃完饭后居然喊肚子疼,直接在店里闹了起来。 「哎哟!哎哟!我肚子好疼!」其中一名穿黄衣服的先抱着肚子叫了起来,把四周的客人都吓坏了。 「我也好疼!一定是这菜出了问题,怎么会这么疼!」另一名穿灰衣服的也大声叫道。 「大家别吃了,这蓬莱饭馆的饭菜有问题,吃了肚子疼,说不定会死啊!」第三个穿黑衣服的叫得更夸张了。 他们成功的让所有食客全放下了筷子,脸色难看地看着自己桌面上的菜。 兰书寒与潘胖子立刻走了过来,看着这三个人在地上打滚,一时之间也只能皱着眉不知如何处置,直到他们滚够了,好半晌才抱着肚子站起来,一副虚弱的样子,指着兰书寒和潘胖子说道—— 「你们蓬莱饭馆的菜都坏了,不然我们的肚子怎么会这么痛!」 「怎么别人吃都没问题,就你们三个肚子痛?」潘胖子忍不住回问。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其他人还没开始发作,等会回去就疼了也说不定。」灰衣男子气呼呼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喘气。 他这句话让一旁的客人心里直打鼓,摸了摸自己肚子,好像还真有点怪怪的。 「那你们是吃了哪道菜觉得肚子疼?」潘胖子又问。 「谁知道啊!我们每道菜都吃了,肯定是每道菜都有问题!」黄衣男子不悦地说着,还不时与一旁的黑衣男子交换眼神。 兰书寒看了这么久,心里也有个底了,这三个人分明来闹事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背后主使者。 潘胖子也看出了不对,还想说什么,却被兰书寒阻止。 他上前一步,淡漠地说道:「这样吧,我叫我们大厨出来和你们谈谈,看他今天煮的菜究竟是怎么回事……」 「哼!胡大厨今天根本不在饭馆里,你想坑我?」黑衣男子直觉回道。 兰书寒却是冷笑了起来。「哦?你怎么知道胡一刀今天不在?他一不在,你们就来闹事,有这么凑巧?」 潘胖子一听,脸色也沉了下来,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八成是那个胡一刀不甘心,叫这几个人来闹事,以凸显他在店里的重要性。 他已经觉得自己的人品不怎么样了,可比起胡一刀来,他还真得甘拜下风。 同时他也颇意外地看了兰书寒一眼。这个假扮成陆樽的严肃家伙倒真有几下子,两、三句话就问出了破绽。 「总、总之,你们今天若不给个说法,我们就闹到你们无法做生意!」黄衣男子冷哼了一声,还十分敬业地抱着肚子,没忘了自己还在肚子痛。 「对对对,大家都来向蓬莱饭馆要个说法!我们平时那么棒场,他们的菜居然害我们肚子痛,真是太过分了!」灰衣男子又怂恿四周的客人。 「一定是胡大厨不在,其他的人随便乱搞,所以才会这样的,你们说对不对?」 黑衣男子这么一说,引来了一片议论之声。 蓬莱饭馆确实是靠胡一刀的厨艺在撑着,今日他不在就有人吃出问题,即使有些人也觉得里头必有蹊跷,却也不敢再吃了。 「你们想要什么说法?」突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由众人之后响起,接着陆小鱼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外头这么大动静,她再不出来就说不过去了。 「我要你们赔钱!」黄衣男子终于说明了来意。 「对对对,这桌菜多少钱,你们就十倍赔给我们,权当我们的医药费得了。」灰衣男子也说道。 「还有啊,大家的钱也都要赔!」黑衣男转向了众食客,「你们说对不对?」 听到有钱可拿,其中三、四桌的客人一时昏了头,就跟着这三名男子鼓噪起来。「对!赔钱!赔钱!」 眼看事情似乎越闹越大,越来越难以平息,陆小鱼脸色微沉,大喝一声。「全都给我闭嘴!」 不愧是蓬莱饭馆的当家女掌柜,此话一出,闹烘烘的景象戛然而止,可是陆小鱼虽然成功的喝止了众人躁动,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解决的好方法。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闹过,但陆樽总是有各种办法整到那些人哭爹喊娘,再也不敢来闹,但现在在这里的可是舒寒啊……陆小鱼不认为他有陆樽那种能耐。 她忍不住看了兰书寒一眼,后者也与她视线交会,给了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陆小鱼见了竟是安心下来,脸色也不由缓和许多。 「你们要赔偿是吗?」兰书寒走了出来,那淡然的脸色看不出想法,一手真的伸进怀里掏钱了,「没问题,我赔给你们。」 「兄弟,你……」这无疑是承认了饭馆的错误,潘胖子正想阻止他,却因为兰书寒的一记眼神而闭上了嘴,想看看这家伙要怎么解决。 兰书寒慢条斯理地掏出了一叠银票,不仅那些闹事的人眼睛一亮,连潘胖子与陆小鱼都为之侧目。 这家伙也太有钱了吧?那还在这里当什么店小二啊?他原来究竟是什么身分? 当然在这里不好问,兰书寒也不会回答,他只是点了点银票后,抽出了一张欲递给那闹事的三人,突然手滑了一下,那张银票直接往窗外飞了出去。 「哎呀!糟了,一百两银票飞出去了!」兰书寒惊呼。 听到一百两,那三个男子哪里还按捺得住,连忙往窗口奔去,准备跳出去捡,那动作之迅速敏捷,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当他们正要跳时,兰书寒一把将跑在最前面的黄衣男子拉了回来,后面的灰衣及黑衣男子闪躲不及,三个人顿时撞成了一块。 「该死的,谁挡了老子捡钱!」黄衣男子破口大骂,本能地挣扎着想往窗口去。 「你们不是肚子痛?看到银票倒是都不痛了,还跑得挺快的嘛。」兰书寒阴沉地道。 那三人本来还有些晕,听到这话瞬间噤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闪烁地左右四顾。 满室的客人这下也都明白这三个人就是来闹事的,不由嘘声四起,而方才跟着起哄的那几桌人也默默地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众人的注意力当下都被吸引了过去,而那三名闹事的男子反应极快,觑着这个机会飞快地冲出人群跳窗而去,连站在窗旁的兰书寒都来不及阻止。 「居然跑了,这群王八蛋!」潘胖子忍不住骂了起来。 「跑了就算了,有人会收拾他们。」兰书寒平静地道,眼神却极为锐利。 「好了好了,大家继续用餐吧。」陆小鱼拍了拍手,招呼起客人,她的手腕的确很高,三两下就将满屋子的客人安抚好。 第八章 「至于你们几个……」她转向方才助纣为虐的那几桌客人,纤手指向门口。「给我滚!蓬莱饭馆不欢迎你们!」她宁可不收那几桌的钱,也吞不下这口气。 那几桌客人颜面无光,硬撑着骂了两句之后,跟那三名来闹事的客人一样,逃之夭夭了。 陆小鱼与兰书寒和潘胖子回到了后院,她终于放下了那强悍的武装,看向兰书寒的眼神满是欣赏。 「想不到你倒是有一手。」她忍不住夸赞他。 「举手之劳罢了。」得到她的赞美,兰书寒自然心情大好,只是脸上仍要维持着不以为意的表情。 「胖爷也没想到你这么行,虽然你用的方法跟那臭杯子差很多。」潘胖子搔着双下巴,也对兰书寒改观了。 「如果是陆樽会怎么做?」兰书寒忍不住反问。 陆小鱼与潘胖子对视了一眼,突然齐齐笑了起来。 陆小鱼毫不掩饰她对陆樽的信任,说道:「我不知道臭杯子会怎么做,但是他用的方法肯定会让那群人更痛,不仅不可能让他们有逃跑的机会,还会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爬到我们蓬莱饭馆磕头谢罪。」 听到她对陆樽的溢美之词,兰书寒不由心里有些不舒服。「你放心,那些人跑不掉的。」 他虽然是自己一个人来到蓬莱饭馆,可不代表他在外头没有人马。他堂堂太子爷,要抓三个混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是陆小鱼可不知道这些,她还像是安慰兰书寒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别难过,要像陆樽那么下流无耻很难,你怎么也比不上的。」 「是吗?我倒不觉得我比他差。」虽然比的是下流无耻,但兰书寒就是不希望自己被陆小鱼看扁了,心中那股酸溜溜的感觉越发强烈。 「哈哈哈!」想像兰书寒这样严谨的人要变成陆樽那样,陆小鱼笑得更大声了,脸色红扑扑的,很是吸引人,连潘胖子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老实跟你说吧,你扮起陆樽来,真是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所以你还是别烦了,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要勉强自己,哈哈哈。」 她笑得开心,兰书寒可不开心了,那句「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深深刺激了他,他多么想大声呐喊——本宫就是货真价实的太子! 「哼,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兰书寒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但那难看的脸色可骗不了人。 这时候,一直静静听着的潘胖子突然一脸狐疑地斜眼看着兰书寒,「喂!舒寒兄弟,你的话怎么听起来酸气四溢?你该不会嫉妒我们臭杯子吧?」 被一语戳破,兰书寒断然否认。「怎么可能。」 他回答得太快了,反而显得心虚,潘胖子嘿嘿地笑了起来。「难道你喜欢我们小鱼妹妹?」 他不说则已,一说出口就好像当众揭开了什么遮羞布似的,兰书寒与陆小鱼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就这么僵了几息。 「总之,陆樽是陆樽,我是我,我只是暂时假扮他,并不是要成为他。」说完,兰书寒便顺势朝着饭馆大厅走去。 而一旁的陆小鱼瞪了潘胖子一眼,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支锅铲,狠狠敲了潘胖子一记。「死胖子,下次再乱说话就毒哑你!」 在陆小鱼也转身往厨房而去之后,潘胖子却是无辜地直摸被打痛的地方,往左看看,再往右看看,最后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说要毒哑我干么敲我头?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两个人倒是都没有否认啊……」 【第三章 隐在暗处的势力】 晚膳过后,陆小鱼与兰书寒极有默契的在陆子龙房外碰了头。 晚上跟陆子龙请安一向是陆小鱼及陆樽的例行公事,只是现在由兰书寒代替罢了,有陆小鱼的掩护,兰书寒也屡次安全过关。 可是经过了白天潘胖子那么一说,两个人见面时,居然有种微妙的尴尬在彼此间弥漫开来。 陆小鱼手上端着药,透过药汤散发的氤氲雾气看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又拉远了,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于是陆小鱼先故作酒脱地道:「那个……舒寒,潘胖子这个人说话就是口无遮拦,你就当他胡说八道好了。」 兰书寒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似乎看出她的不自在,只是笑了一笑,并未说话。 把话说开了,心里也舒里一点,虽然他的反应让她有那么一丝丝的失望……真的有一丝丝。 陆小鱼敲了敲陆子龙的门,便推开进去,兰书寒则跟在她身后。 每每见到这个病弱的老人,兰书寒都有种古怪的感觉,他总觉得老人那双眼似乎能洞察一切,其中必然蕴含着什么秘密。 「小鱼,陆樽你们来了啊。」陆子龙习惯性地接过药,喝了一口后问道:「对了,今天早上是怎么回事?饭馆里是不是闹起来了?」 这个房间虽然是饭馆后堂最幽静的一处,但还是听得到一点店里的声音。 陆小鱼连忙抢着说道:「没什么,店里的客人彼此间起了口角,一下子就没事了。」她说着频频向兰书寒使眼色,「臭杯子,你说对吗?」 「对。」兰书寒自然不会拆她的台,也很明白她淡化白天那场冲突的原因。 「还有,小鱼啊,我不是叫你不要进厨房吗?你怎么又进去掌厨了?」陆子龙又问道。 陆小鱼一呆。「爹你怎么知道?」她自认掩饰得很好,来之前甚至沐浴了一遍,怎么会被看穿? 「晚膳的菜有一道酱烧排骨,那没有一整天的时间是不出来的,如果不是你早就进厨房做菜,哪里能有呢?」陆子龙摇摇头,「胡一刀跑那里去了?」 「连他不在爹你也知道?」陆小鱼眼睛都快凸出来。 「他若在,一大早厨房里至少也会带五个人进去帮他的忙,胡一刀就是懒啊,厨艺才会一直不上不下的。」即便是蓬莱饭馆里人人吹捧的大厨,做的菜陆子龙吃起来也不过尔尔,因为他的每日三餐可都是厨艺更精湛的陆小鱼亲自烹调,「六个大男人挤在厨房,哪还会有你的位置?所以胡一刀去哪里了?」 「胡一刀啊……我放他假啦,因为最近生意太好,他挺辛苦的,就让他去玩几天。」陆小鱼又拼命暗地里向兰书寒眨眼,「臭杯子是这样吧?」 兰书寒在心中暗叹了口气,表面上仍说道:「是。」 就他看来,陆小鱼善意的谎言十分拙劣,但报喜不忧是为了不让陆子龙担心。这份心意才是最可贵的,虽然其实他有种感觉,陆子龙根本已经看透了一切。 能够从一点蛛丝马迹就推论出胡一刀不见了,由陆小鱼代为掌厨,这陆子龙心里通透,根本不可能被陆小鱼给骗倒。 可是陆子龙却只是淡然地笑了笑,「胡一刀放假去了啊?小鱼你辛苦了,我想他明天就会回来的。」 「是啊是啊……」陆小鱼干笑着。 兰书寒默默地看看他们交谈,这陆子龙竟能如此笃定胡一刀明天回来?他不由多看了老人家一眼。 第九章 而这一眼也引起了陆子龙的注意,他笑吟吟地看向兰书寒,说道:「陆樽啊,你这小子最近怎么都不说话?身体还没好吗?」 兰书寒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快好了。」 「好久没听到你说笑话了,来,说个笑话给爹听。」 陆子龙同样是一脸关怀地看着他,可兰书寒总觉得他眼中及话里似乎有些别的什么。 这时候,他感受到自己的袖子从背后被狂扯着,低头一看,与陆小鱼请求的目光对个正着。 看来这笑话非说不可了,但是他过去都待在皇宫中,遇到的人不是严肃就是呆板,哪里有什么笑话可以说?就算是那些会说笑话的人,见到了他的威仪八成也是不敢笑的。 思索了下,他只能硬着头皮道:「京城里有宵禁,一回禁军统领在夜巡的时候,逮到了一名宵小,那名宵小自称是秀才,只是与同僚一起读书晚了,所以才会这么晚还在街上。禁军统领不信,便想岀个对联考考他,若对方是秀才必能答得岀来,结果最后那名宵小被释放了。」 「为什么?」陆小鱼都听傻了,这什么笑话? 「因为禁军统领是武将,哪里会什么对联,只能放人了。」兰书寒面无表情地说完。 当这个笑话告一段落,房里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笑,房里甚至像是刮进了冷风,让人心头都凉了半截。 兰书寒抿了抿唇,瞄了陆小鱼一眼,他堂堂太子居然栽在说笑话上,要是传回京里,那才真是个笑话。 陆子龙毕竟还是疼爱这些小辈,瞧他尴尬,不由微笑着缓颊道:「呵呵,其实挺有趣的。」 「爹,那我们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陆小鱼拉着兰书寒,连忙和陆子龙道别,匆勿离开了他的房间。 再待下去,她可不保证这连说笑话都严肃到不行的男人会不会穿帮。 两人远离了陆子龙的房间之后来到后院,刚才那个笑话的冰冷后劲似乎还没过去,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仍然有些僵。 陆小鱼没好气地望着他,但是看他一脸凝重眼神却很无奈的样子,她不由噗嗤一笑,而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其实你的笑话挺好笑的……」 这已然是很明显的嘲笑了,兰书寒忍不住瞪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露出诡异的微笑。 「其玄潘胖子说的话不见得都是胡说八道。」 他这话一出口,陆小鱼的笑声嘎然而止,难以置信地望向他,双脸瞬间涨得通红。 「哈哈哈哈哈……」 这下,换兰书寒大笑离开,陆小鱼则是在原地跺脚不甘,又羞又气地瞪着兰书寒的背影。 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抑或才是笑话? 只是过了一晚,蓬莱饭馆又风云变色了。 隔日兰书寒来到了后堂,准备与大伙儿一起用早膳,想不到端菜出来的竟是胡一刀,而且这回早膳有鱼有肉,菜色齐全,每个人的饭都是添得尖尖的,简直比客人吃的还丰盛。 而那个来蹭饭的潘胖子也坐在兰书寒身旁,看到菜色倒异常冷静,没有像吃陆小鱼煮的菜那般猴急,而是用手顶了顶兰书寒。 「兄弟,你说这胡一刀吃错了什么药?」 「你可以问问他。」 胡一刀自己想开了回来是有可能的,但这么殷勤的对待大家必定事有蹊跷,因此兰书寒示意潘胖子刺激一下胡一刀,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胡一刀上完满桌子的菜后,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大伙儿,好像过往的芥蒂全都没发生过似的。 大伙儿也的确吃得愉快,被苛扫了那么久,难得有这么一道盛宴,当然是先尝为快,不然难保胡一刀那家伙哪天又翻脸,那么他们又要开始过看梅干菜加花生的生活。 「哎哟,胡大厨一日没来,一来就准备这么丰盛的一桌,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潘胖子拿着筷子一脸犹豫,一边调侃着胡一刀,「不是临走前还气呼呼的吗?这样你煮的菜我可不敢吃。」 「那是误会,那是误会……我没来只是在家研究新菜色,这不是一研究出来就连忙回来做给大家尝尝了吗?」胡一刀笑得有些僵硬,心里不停骂着潘胖子,又不是店里伙计,只是个来蹭饭的,居然敢啰哩叭唆。 「新菜色?」潘胖子终于正视桌上的菜,「笋烧鱼和炖猪肉?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菜色嘛。」他夹了口鱼放嘴里。「欸,这鱼腥味都还没去干净呢,怎么端给客人?」 胡一刀眼神有些限鸷,却很快地掩饰过去,强笑道:「是我没处理好,马上改进,马上改进。」 潘胖子又夹了只猪脚,啃了一口后便蹙眉放到旁边。「这猪脚太咸太油了,吃下去反胃啊!」 「猪脚哪有不油的呢?」这简直鸡蛋里挑骨头,胡一刀搓着手打着哈哈,内心却已经把潘胖子恨到骨子里。 「人家小鱼妹妹做出来的就不会,色香味俱全,胡一刀你再炖十年猪脚都比不上,这么油腻说不定吃了还会坏肚子。」潘胖子摇摇头,在心里自己叹息,吃过小鱼妹妹煮的菜后,别人煮的哪里还入得了口。 可怜他胖爷,要瘦了啊…… 「放心,我胡一刀煮的菜绝不会让人吃坏肚子的。」胡一刀抖着脸上的肥肉,都笑不出来了。 「是吗?」这次开口的却是兰书寒,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胡一刀,「昨天有三个人到饭馆里闹场,就是冲着胡大厨你来的,坚持说你煮的菜害他们闹肚子疼,还要求赔偿账单的十倍呢……」 「不可能,我昨天不在,他们不可能是冲着我来的。」胡一刀想都不想,一口否认。 「哦?你怎么那么清楚那些闹事的人知道你不在?」兰书寒直视着胡一刀。 「这个……」胡一刀感觉自己被套话了,但如今也只能嘴硬回道:「陆樽,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反正我和那些人没关系。」 「我问了你和他们有关系吗?」兰书寒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反正他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觉得继续待下去不妙,胡一刀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后堂。 等胡一刀走后,陆小鱼才提了个篮子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朝着兰书寒说道:「每次都是这样,爹说他会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而且乖得跟什么一样,真是……」 「你说每回你爹一开口,胡一刀就乖乖回来?」兰书寒挑了挑眉。 「是啊!」陆小鱼笑了笑,「爹非常的了解他,所以每次都能把胡一刀的去向猜个正着呢。」 兰书寒可不这么觉得,有这么巧,陆子龙猜什么,胡一刀就会照办? 虽然陆小鱼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兰书寒没有进一步说下去,但他心里的疑窦却是越来越深。 两人对谈的时候,潘胖子那家伙却是安静得很,等陆小鱼与兰书寒被一个大大的饱嗝给打断了对话,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满桌子的菜又被潘胖子一个人给扫光了。 兰书寒不由觉得头上乌云密布,有这家伙跟在旁边,美其名是帮自己掩饰身分,其实根本是来跟他抢食物的,再这样下去,自己只怕没有吃饱的一天。 第十章 「你不是嫌胡一刀做得不好吃?怎么还是吃光了?」他没好气地问。 「胡一刀做的虽然没有小鱼妹妹做的好吃,但也算可以了,我刚才故意挑他毛病,是鼓励他奋发向上。」潘胖子笑嘻嘻的。 没有第一名,吃吃第二名做的东西也是好的,何况胡一刀的厨艺虽比不上陆小鱼,不代表胡一刀真的有多差,蓬莱饭馆里的那些客人可不是来假的,只是陆小鱼的手艺太好,一般人难以望其项背罢了。 陆小鱼同样无奈地看着潘胖子,自从这家伙来搭伙,餐费都多了不少。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只见她慢条斯理地从手上的篮子里取出了两大碗牛肉面,一碗放到了兰书寒的面前,另一碗则搁在自己前面。 「既然胖子吃饱了,我煮的面只好自己吃啦。」陆小鱼同样笑眯眯地道。 她的笑容击垮了潘胖子的笑容,让他瞬间变脸。「什么?!小鱼妹妹你不能这样,我还能吃,我还能吃啊……」 「来不及了,你既选了胡一刀的菜色,可见我的牛肉面你是看不上的。」陆小鱼故意刺激他。 「我我我我刚刚那是将就着吃嘛……」潘胖子简直要哭了,发现求陆小鱼没用,他望向了兰书寒,极力装得非常可怜。 不过兰书寒只是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拿起筷子,十分高贵又优雅的夹起面吃了一口,摆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他不用说什么,光是这个动作和表情就足够让潘胖子崩溃了。 「你们两个一定有奸情……」潘胖子恨恨地嘟囔着。 还没说完,天外不知哪里飞来一锅铲,就这么重重的敲在他的头上。 「死胖子,你敢胡说?!」陆小鱼恶狠狠地瞪着他。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行不行!真是委屈到胖爷我都饿了,我自己找东西吃去!」潘胖子说完,一溜烟的跑掉了 知道他是飞奔去厨房看陆小鱼有没有剩下的食物还摆在里头,兰书寒和陆小鱼也没说什么,大大方方享受着美味的面条及多汁的肉块,只是在吃到一半时,陆小鱼突然嘟着嘴说道—— 「这次死胖子真的是胡说八道!」 「你希望他不是吗?」兰书寒定睛望着她。 陆小鱼一口面差点没喷出来,提防地回望着他。 「呵呵,当然,这次胖子是胡说八道的。」兰书寒淡然回道,喝下了最后一口汤后,潇洒离去。 只留下陆小鱼,不甘愿地瞪着眼前的大碗,恼羞地想着再也不煮东西给他吃了! 万籁俱寂,几道黑影在月光下忽隐忽现,最后没入了蓬莱饭馆的后院。 兰书寒起身了,可是他没有点亮灯烛,只是默默地待在黑暗之中,而他跟前,跪着两道全身黑衣的影子。 「那三个闹事的人呢?」兰书寒低声开口,语气不怒自威。 「启禀殿下,属下追踪那三人到镇外,他们却突然消失了。」其中一名黑衣人说道:「属下在镇外林中寻找数个时辰,最后在一隐密的树丛中发现了三人的尸体,而且均被削去一耳。」 「竟死了?还被削去一耳?」兰书寒皱起眉,转而看向另一个黑衣人,「胡一刀呢?」 第二名黑衣人随即回禀道:「那胡一刀整天都在家中,一整天只有一名访客,是个老农推着一车的菜送进了他家。」 听起来似乎没有问题,但兰书寒却是立刻发现了疑点,「胡一刀并没有进饭馆掌厨,没有必要买那么多菜,那名老农的出现很是蹊跷。」 他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追踪那三名闹事者的黑衣人,「你发现三人尸体时,是什么时候?」 「申时一刻。」他肯定地道。 「那你看到那老农拜访胡一刀时,又是什么时候?」兰书寒转向另一人问。 那人目光微凝,明白了兰书寒想问什么,「申时末接近酉时。」 「如此一来,胡一刀今日就乖乖回到蓬莱饭馆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了。」兰书寒沉吟一下,「陆子龙昨日说胡一刀会回来,今天胡一刀就真的回来了,要说这件事与陆子龙无关,本宫是不会相信的。」 他面色一肃,索性下了命令给两名护卫。「你们给我盯着陆子龙,顺便查查他的背景,本宫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属下遵命。」两名护卫得令后,却仍跪在原地,没有离去的意思。 兰书寒挑了挑眉。「还有什么事吗?」 「殿下,最近属下发现,有一股势力似乎在盯着蓬莱饭馆。」其中一名黑衣人迟疑地道,他们一直都有人暗中保护着兰书寒,故而对四周围的变化十分敏感。 「知道是谁吗?原因是什么?」 「属下曾经试图追踪,但对方行踪飘忽,总是能够很轻易地摆脱我们,看来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尚不知道他们窥探蓬莱饭馆的意图。」 兰书寒思忖了下,又回:「他们来的时间为何?」 「任何时间都有。」 这样的答案反而让兰书寒的心提了起来,「蓬莱饭馆只供餐,没有客房,既然那些人不分时段窥视,代表他们想找的对象不是客人,而是日夜都在饭馆中的人,就是不知道他们针对的是本宫还是其他人了……」 两名黑衣人听着,觉得太子不愧有聪慧之名,一点点蛛马迹就能推论出很多,只是太子说的话也让他们冷汗涔涔。 如果那股势力针对的是蓬莱饭馆其他人便罢,但若针对的是太子,他们到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的身分,那就真的非常失职,罪该万死了。 「给本宫查清楚,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兰书寒朝他们挥挥手。 黑衣人领命,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兰书寒走出房间,站到了月光之下,凝视着远处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前面有什么危脸,他不知道,不过他现在要保护的,可不是只有他自己。 兰书寒的视线移到了陆小鱼的房间,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温柔了。 蓬莱饭馆在胡一刀回来后便恢复如常,一样的忙碌,一样的宾客如云,但坐在柜台的陆小鱼却是有些不一样,时常恍神。 因为她的注意力全被那个明显与店小二气质不符的男人给吸引住了。 兰书寒不像陆樽那样惫懒,虽然动作并不熟练,甚至可以说有些生疏,可是他却很谨慎,举手投足透出一股优雅与高贵,好像被他服务的人都是接受他的恩泽似的,令人不得不侧目。 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做的事也并无二致,但陆樽的痞气只让她想把锅铲射过去,兰书寒却是散发着令她倾倒的风采。 她不得不说,自己被迷住了。 陆小鱼知道兰书寒的真实身分应当很不得了,只是她从来不问,因为她怕问了之后,两人之间那点模糊而脆弱的暧昧就会被戳破,陆小鱼隐约觉得那结果不会是她想要的。 如果他能永远像这样和她在一起该有多好?两个人互相陪伴,微微靠近就会心跳加速、会兴奋,在在都让人沉醉迷恋。 这的确是一种妄想,可是想想又不会痛,如果真的两人间发生了什么,最后却被迫分离,那才真的叫撕心裂肺,而陆小鱼并不想尝到这种痛。 第十一章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陆小鱼的目光几乎没有一瞬从兰书寒身上离开,原本只是偷偷觑着他,到最后几乎是光明正大的盯着他看,连客人已经来来去去好几组了她都没有察觉。 直到兰书寒走到她面前,敲了敲桌子。 「好看吗?」他好整以暇地问。 「你想看,我可以另辟密室让你看个够。」兰书寒低下身,用不符他高雅气质的邪恶语气低语,「但是现在……」 那种近似呢喃的诱惑,令陆小鱼的心狂跳了起来。 「你可以先替客人结账吗?」兰书寒站起身,立刻就恢复了原本严肃呆板的样子。 陆小鱼怔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俏脸不禁犹如火烧,她杏眼圆睁地瞪他一眼,这家伙摆岀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但明明就是在欺负她。 「谁在看你了!」陆小鱼撇过头,很快替人结好了帐。 「我有说你在看我吗?」兰书寒淡淡地反问。 「你……」陆小鱼想不到自己居然说不过这个假正经的男人,只能转移话题,「我是在看饭馆里的客人好吗!」 「客人有什么好看的?」兰书寒打趣地问。 「你不觉得最近的客人很奇怪吗?」陆小鱼虽然偶尔会被兰书寒夺去注意力,但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觉饭馆里的改变,「以前都是些军士、商旅来我们这里用膳,但最近似乎多了很多来历不明的江湖人,还都是外地来的,虽然他们没拿刀剑,不过那种气质是骗不了人。」 「是这样吗……」兰书寒表面上不置可否,心中却为陆小鱼出众的观察力赞叹。 在下属禀报有人窥视后,兰书寒也发现越来越多来历不明的人出现在饭馆里,虽然那些人极力掩饰,但既然他已经有了戒心,自然不难发现。 现在又不是什么商贩或行军的旺季,会多出这么多奇怪的人而且有两、三组人几乎天天来报到,绝对事有跷蹊。 何况兰书寒还察觉那些人偷偷观察的不是自己,反而是几乎与世无争的陆小鱼。 他想不出陆小鱼到底得罪了谁,又或者这蓬莱饭馆与谁有了恩怨,他只能肯定那些人不是皇室中人,不是冲着他来的。 「你最近好好待在饭馆里,不要随便出去,知道吗?」兰书寒突然正色说道。 这下换陆小鱼一脸兴味了。「怎么?你担心我?」 「这只是防患于未然。」兰书寒当然不会在口头上落了下风,即使他真的担心她。 陆小鱼做了个鬼脸。「喂,你知不知道本姑娘的梦想是将蓬莱饭馆开在京城的大河畔?而且我还要成为金鹰王国厨艺界的第一人,证明我的厨艺胜过御厨。既然如此,我哪可能不出去呢?闭门造车可不是本姑娘的风格。」 听到她的愿望,兰书寒啼笑皆非。「就凭你?你这模样进后宫当嫔妃勉强可以,要当御厨嘛……」 他刻意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光论外貌她绝对够格入宫,只要别时不时就拿把锅铲出来打人,让人以为她要弑君就好。 不消说,当他半是调侃地这么对她说时,他的心还真有些悸动。 想不到陆小鱼却是自嘲地一笑,「怎么可能?我这种脾气进后宫,不是揍皇上就是揍其他嫔妃,迟早是被赐死的分。何况我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或有权有势人家出身,那些什么皇子王爷根本不会看上我。」 「那可不一定。」兰书寒脱口而出,等他察觉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时,连他自己都惊了,接下来的话竟说不出来。 陆小鱼却很有自知之明,说得十分坦然,「唉呀,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很明白,就算真的有好了,皇家也容不下我这种对他们的权力毫无帮助的女人?总之我是不会自找麻烦的,还是当我的厨艺第一人就好。」 兰书寒沉默了,她说的一点也没错,即使他再怎么喜欢她,没有背景的她注定不会被皇家接受,就算他豁岀去硬娶了她,那也只是害了她,让她在权力的斗争之中枯蒌,在皇宫里凋谢。 而那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看到的。 不知怎么,兰书寒突然觉得有些惆怅,第一次不满意起自己太子这个身分,可是他却无可奈何。 他所背负的是许多人的期待及希望,不是他想不干就能不干的。 这一段谈话原该是交心的,但在阴错阳差之下,却反而在已经极为靠近的两个人之间划下了一条深深的鸿沟,谁也跨不过去。 兰书寒定寒地望着陆小鱼,一向心志坚定的他突然迷惘了起来,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呢? 【第四章 为全心愿办招亲】 陆小鱼并没有听从兰书寒的建议,隔日依然如往常一般,去和菜贩和肉贩结清一个月食材的帐款。 对她来说,蓬莱饭馆的成功很大一部分归功于这些商贩稳定且质量俱佳的供应食材,所以她一向与他们保持着良好关系,从来没有拖欠过帐款,商贩也乐得继续与她合作。 当她准备进入肉铺时,眼前忽然出现几道影子,她抬起头,对方冰冷的神色摆明了来意不善,她猛地想起兰书寒对她的警告,连忙转身想走,却已经来不及了。 后脑杓传来一阵剧痛,陆小鱼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当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位在一处破屋子里,天色已经暗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 「醒了?」一名男子居高临下地站到陆小鱼身前,还拎着一盏油灯。 「你们是谁?抓我究竟想做什么?」受到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陆小鱼眯了眯眼,好半晌才看清四周情况。 这破屋子里一共有四个身着劲装的男人,个个横眉竖目,神情阴沉冰冷,想必不是什么好人。 「我们只是要拿你去换一样东西。」那名提着油灯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着:「你只要乖乖的,不要试图逃跑,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陆小鱼嗤之以鼻,「本姑娘要是信你才有鬼!等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你们还不是会把我一刀宰掉,我说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又不是什么有钱有势人家的闺女,抓我根本换不到什么东西。」 她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好令人图谋的,居然能用她的命去换? 「哼,有没有抓错人我们心里有数,你最好在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闭上嘴,否则你连死都不会太快活。」那名黑衣人邪恶地瞥了她清秀的脸蛋一眼,「毕竟你这张脸长得还算是标致……」 「无耻!」竟然用她的清白来威胁她,这下陆小鱼即使不甘也只能闭嘴。 抬起头,经由屋顶的破洞,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半圆的月亮,不知为何,陆小鱼突然兴起一种孤寂的感觉,直接压过了害怕。 她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义父又卧病在床,义兄不知所踪,想了想,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来历不明的兰书寒。 但是就算他知道自己出事了,又要到哪里救她?毕竟连她都不晓得自已在哪里,更不用说眼前的凶徒看起来似乎很不简单,兰书寒他有办法找到厉害的人一起过来吗? 第十二章 她突然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她还有太多事没有完成——她没来得及在京城的大河畔开一家蓬莱饭馆,没来得及证明自己胜过御厨,是厨艺第一人,甚至……甚至她都还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 要是她能逃出生天,她一定不再逃避,她就是喜欢兰书寒又如何,就算知道不会有结果,她也要和他好好爱一场,总比现在这样后悔来得好。 也不知道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原本在头顶上的月光偏斜了,陆小鱼再没有办法从屋顶那个洞看到月亮,屋里也变得阴暗,油灯的火花更增添了可怖的气息,连夜风吹来都有种刺进背脊的冰凉感受。 她,会死在这样的黑暗与孤寂里吗? 就在她心生绝望的时候,破屋里突然灌进了一道强风,油灯瞬间熄灭,那几名看守她的男子也警戒起来,持刀走向了窗口与门口。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窗户「砰」的一声爆开来,有人从外头强袭而入,窗口那名男子瞬间倒下,其他人一拥而上,与从窗口闯进来的人战成了一团。 陆小鱼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来救她的,但她很清楚这绝对是自己逃跑的大好时机。 由于她手脚被绑住,于是她扭着身子往门口的方向移动,她辛苦的让自己一步步靠近门口,动作却又不敢太大,以免被其他人发现,光是这短短的距离,她已经觉得汗水浸湿了整件衣服。 然而下一瞬,她根本还搞不清楚状况,一只手忽然由门外伸了进来,将她一把拖出去。 「啊!」陆小鱼忍不住大叫,但才发出了一个音,嘴就立刻被人捂住。 「是我。」兰书寒边一捂着她的嘴,一边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要她正视自己。 陆小鱼一见是他,泪水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口中咿咿唔唔地不知想表达什么, 「别说话,我马上帮你解开绳索。」兰书寒由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将她手脚上的绳索割断。 陆小鱼好不容易重获自由,但她第一时间却不是快快逃跑,而是转身紧紧抱住了兰书寒,无声落着泪。 她好怕,所以看到他出现,她的感动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在这一刻,她承认自己爱上他了。 兰书寒被她这么一抱,有着瞬间的怔愣,但立刻就回过神来,同样用力地抱了回去,她怕,他又何尝不怕?当他接到护卫的消息,说陆小鱼被人掳走时,他的心跳几乎为之停止。 他多么害怕就此失去了她,她的娇俏,她的顽皮,她的坚强,她的努力……所有关于她的一切狠狠席卷了他的生命,若是她从此消失在他的生命里,兰书寒知道自己肯定会受不了。 原来,那份喜欢,早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爱! 「跟我走。」兰书寒依依不舍放开了她,转而握住了她的柔荑。 「好。」陆小鱼小心翼翼地跟在了他身后,快步朝外逃,「你怎么知道我被人抓到这里来?」 「有人看到了。」兰书寒避重就轻地道。 「那些人是你找来帮我们的吗?」陆小鱼又问。 兰书寒这次却是没有回答,不然再说下去,他的身分迟早会被问出来,他身分被揭穿的那日,只怕两人的缘分也就走到了尽头。 他现在只想好好爱她,不想去触碰任何可能造成彼此分离的禁忌。 见他没有回答,陆小鱼也没有再问,他不说,必然是有他的苦衷,他愿意来救她已经很好了,她还能强求什么?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交谈,但彼此牵着的手又更紧了一些。 趁着那群歹徒被人缠住,兰书寒带着陆小鱼要逃,偏偏前方赫然发现一名歹徒持刀朝着他们走来。 「想逃?没这么容易!」这名歹徒恶狠狠地瞪着兰书寒,看都没看陆小鱼一眼,大概是觉得她不过是一名弱女子罢了,不足为惧。 下一瞬,「铿」的一声,那名歹徒只觉头部一阵剧痛,都还来不及把刀举起,自己的左额已经流下了浓稠液体,他本能的摸了摸头,拿到鼻前一嗅,是血。 这一击激起了他的凶性,他猛地转头,便看到陆小鱼吓得脸色苍白,手上拿着一支锅铲,俨然便是暗算他的武器。 「臭女人,居然敢暗算老子,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你吗?!」歹徒暴怒,刀锋转向了陆小鱼,就要劈下去。 「铿」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这次歹徒可没有那么好受了,他当下觉得满天星星乱转,头昏眼花之时,只看到兰书寒手上居然拿着一支汤勺,而且还是特大号的那一种。 「你……你们……」 歹徒极力想保持清醒,可陆小鱼与兰书寒才不给他机会,两人一铲一勺如下雨般痛击着他的头,直到歹徒终于失去意识倒下。 陆小鱼与兰书寒喘着气,却也松了一口气,两人相视了下,同时笑了出来。 两人在月光下,手牵着手逃离了这个地方,至于之后的事情,陆小鱼知道自己不用问,有人会收拾的。 「你太鲁莽了,怎么会拿锅铲对付他?」 「难烦要我看着他劈死你吗?你又怎么会带着一支汤勺?」 「你能带锅铲我就不能带汤勺?来救人总要有些武器……」 「那你就不会带菜刀吗?你这傻子……」 陆小鱼消失了一个晚上,自然没有去替陆子龙送药,兰书寒先吩咐让另一个伙计去送。 而在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之后,当然更不可能告诉陆子龙她被掳走的事,只能和兰书寒串供,用一个她到外地买食材的理由,随便搪塞过去。 陆子龙没有追问,但在陆小鱼拿药给他的时候,他眼尖地看到了她手腕上被绳子勒出的绑痕,顿时眼神一暗,只是很快地又恢复了正常。 他将空碗递给陆小鱼后,发现她与兰书寒频频交换着眼色,两人不仅站的距离比以前近,连说话的神情都比以前亲密,甚至不避讳一些肢体的触碰…… 对于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陆子龙顿时心里有数。 「陆樽,小鱼,你们听爹说,」他突然一阵语重心长。「爹这身体撑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爹,你会长命百岁的!」陆小鱼连忙说道。 「长命百岁那不成了妖怪吗?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生老病死是人生中必经的过程,小鱼你必须看开。」陆子龙微微一笑,「不过爹今天要说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陆小鱼呆问。 「爹最牵挂的就是你和陆樽了,陆樽我还不怕,他性格洒脱,脑筋灵活,就算把他丢到沙漠里他都能生存。可是小鱼你不一样,你够坚强独立,但那是因为你心中有寄托,万一哪天爹突然走了,你的寄托没了,那么你的坚强独立就会跟着垮了。」 陆小鱼沉默不不语,爹果然非常的了解她。 「所以我想问……」陆子龙突然看向兰书寒,「在我死后,你愿意替我照顾小鱼吗?」 「那当然。」兰书寒回答得毫不犹豫,也让陆小鱼的心失序了一拍? 「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娶小鱼为妻吗?」陆子龙深深地望着他,「反正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又相处了这么久,应当感情不错。」 第十三章 这回,兰书寒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 他注意到陆子龙在提出这个要求时,并没有说出陆樽的名字,所以他针对的是他兰书寒,而不是陆樽,那个小鱼名义上的兄长。 陆子龙是不是已经看出什么了? 也是,陆小鱼都能在几个照面之间就察觉他不是陆樽,陆子龙这般心思缜密的人不可能没有任何发现。 他能娶陆小鱼吗?如果今天他不是太子,没有背负着皇室的责任,那么他的回答或许会极为干脆,可是显然现实不允许他答应。 他来到这蓬莱镇,有比和女人风花雪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也不能昧着良心用陆樽的名义娶了陆小鱼,之后拍拍屁股回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兰书寒吸了口气,有些歉意地望着陆小鱼,「没有办法娶她。」 其实陆小鱼已经预期会是这个答案了,她极力想让心情平静,但是这句话掀起的心绪波涛仍是让她有些难承受,眼眶都有些红了,她只能用尽全力不让眼泪流下,不让自己在他和陆子龙面前出糗。 如果是陆樽,她陆小鱼压根不会有受伤的感觉,因为她视他为长兄,他们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 可他是舒寒,是真真正正得到她的心的男人,被他拒绝她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酸,一股股的痛。 「爹啊!你不要乱点鸳鸯谱好不好?我才看不上陆樽,你要他娶我,我还不愿嫁呢!」陆小鱼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很用力,笑到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再顺手擦去。 这滴泪真真切切地刺了兰书寒一下,他忍不住心疼地想,她的心究竟被他的拒绝伤成什么样子了。 陆子龙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嘴上却也只能说道:「小鱼,爹也是希望能有个好归宿。」 「爹,你难道觉得我会嫁不出去吗?」陆小鱼像是挑衅般斜睨了兰书寒一眼,「又不是一定要他娶,外头多的是想娶我的男人呢!」 此话一出,兰书寒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好,爹不勉强你,如果你真有了喜欢的人的话,就带来让我看看吧。」在说这话的时候,陆子龙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岁。 陆小鱼见状不禁难过起来,她有种不详的预感,恐怕她的义父真的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陪她了。 于是,陆小鱼做下了决定。「爹你放心吧,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尽快替你达成的!」 她的意愿、她的爱情都先抛到一边去,爹的心愿才是最重要的。 兰书寒不敢枏信,陆小鱼为了达成陆子龙的心愿,选择的方式居然是招亲! 不多时,蓬莱饭馆女掌柜陆小鱼择婿的消息以蓬莱镇为中心传了岀去,不仅仅是周围城镇,连距离几百里的大城都得知了这消息。 陆小鱼样貌清丽、气质出众,兼之能力不凡、手腕高超,许多对她有兴趣的青年才俊皆遣媒婆前来说媒,其中不乏名门世族子弟,足见陆小鱼有多抢手。 只要娶了她,等于附带了蓬莱饭馆当嫁妆,要不是陆小鱼为了照顾陆子龙的病,没有心思顾店,依蓬莱饭馆火热的势头,开到京城都有可能,说是金鸡母也不为过。 由于求亲者众,故而陆小鱼只留了他们的画像以及身家介绍,至于诸多礼品则是全部退回,可千万别让人觉得他们陆家贪财。 饭馆后堂内,诸多画轴堆栈在那里,因为实在太多,陆小鱼的房间根本放不下,只能拿到这里来。 她津津有味地看着每个前来求亲的人的介绍,一旁兰书寒脸色沉凝,不发一语,而那些伙计们也不乏来凑热闹的,连潘胖子都蹭了个位子,一边瞪着桌上的好菜流口水,一边看好戏。 他只消瞥一眼兰书寒,就知道这家伙心里明明在意得要死,不由在心中暗骂一声活该。 听说这舒寒拒绝娶陆小鱼,所以遇到这种情况,他也只能干瞪眼,总不能他自己不娶人家,还不允许她嫁给别人? 「嗯?这个不错。」陆小鱼笑吟吟地举起了一张画像,画里的男人蓄着短须,看上去很是精明,「是盛元银楼的少爷啊,这家伙什么没有,就是有钱,嫁给他应该不错吧?」 听到钱,屋里的伙计们眼睛都亮了,频频点头附和。 潘胖子也笑嘻嘻地道:「有了钱什么没有?就是这猪脚每日一锅,吃也吃死你。」 「小鱼天天吃猪脚做什么?吃成胖子你这身材,还嫁得同去吗?」兰书寒冷冷地插口,指着画像上的男人,「这盛元银楼虽大,但背后真正的金主却是莒王。莒王只是皇室旁支,不被看重,开这银楼也是为了养家糊口,若是期待嫁给这小胡子有挥霍不尽的金钱,那是妄想,一切都还得看莒王的脸色。」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陆小鱼,一边把一盆猪脚推到潘腰子面前,堵住他的嘴,一边道:「所以如果想要找夫婿,最好还是找能够自己控制金钱的好。」 潘胖子一听,连忙附和,双手各拿起了一只猪脚。「对对对,自己能管钱、生钱的最好了。」 连盛元银楼背后的金主是谁他都知道?陆小鱼白了兰书寒一眼,撇嘴放下了盛元银楼少爷的画像,挑挑拣拣一番后,又拿起了另一幅,画像上是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气质温文儒雅。 「这个也不错!县太爷的儿子呢,才二十就已经是秀才了……」 说话的同时,她拿走了潘胖子眼前的猪脚,在潘胖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时候,把另一盆卤得油亮的牛肉推到他眼前,使了个眼色。 「不错不错……县太爷的儿子表表人才又学富五车,肯定不会觊觎小鱼的蓬莱饭馆。」潘胖子见到美食马上见转舵,天知道他口中的不错,说的是眼前的卤牛肉还是那名秀才。 然而,兰书寒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又开口了,「县太爷的儿子又如何?都二十岁了还只是个秀才,未来进仕之路只怕渺茫,泯然于众人之中。若是要找个读书人当夫婿,最好找已经有官职在身的,当然这官职是越高越好,否则不如不嫁。」 兰书寒替陆小鱼下了结论,也不想想自己的要求有多么不合理。 与此同时,他搬开了卤牛肉,在潘胖子不舍的目光之中,将一盘烤得香喷喷的鸡推了过去。 烤鸡啊!潘胖子迅雷不及掩耳地拔下了鸡腿,咬了一口,才用那油腻腻的嘴巴说道:「对啊对啊,官位当然是越高越好,县太爷的儿子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平民,要嫁就要找个高官嫁!」 陆小鱼怒瞪着潘胖子,最后还是把县太爷儿子的画像放下,又是一番精挑细选后,她又拿起了一幅,上面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壮汉,画像上的他甚至还是骑在马上。 「这个总可以了吧?样貌威武,又是归林军的副将,武功一定不错,可以保护我。」她边说边不悦地将潘胖子的鸡腿抢走,换上了清蒸螃蟹。 海鲜在北方可是稀罕货,潘胖子馋得眼睛都弯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连忙不怕烫地抓来一只,剥成一半,吸起里的蟹黄。 「螃蟹啊……不是,武将啊?听起来好像不错。」 第十四章 兰书寒还是播头,「小鱼,这个人已经四十岁了。而且所谓的归林军,就是把那些归顺的山匪强盗编成一军,此人能做到副将,代表他以前可能是寨主之类的。你确定你要选一个年纪能做你爹的土匪头子当丈夫?」 陆小鱼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她怎么会知道这人背后还有这段故事啊? 是说兰书寒究竟是什么背景,怎么连归林军都熟? 她忍不住瞪向潘胖子,见他嗑螃蟹嗑得欢,气得抢走潘胖子桌上的螃蟹。「死胖子!你答应过吃了我的东西,要替我说话的!」 潘胖子一听,差点没噎到,只能脸色僵硬地打着哈哈。「这个……那个……」 「胖子,你也答应过吃了我的东西,要站在我这边的。」兰书寒同样淡淡地道,语气中有着威胁。 这下潘胖子糗了,原来他收了两边的好处只是为了饱餐一顿,才会像株墙头草一般两边倒,他嘿嘿干笑两声,眼捷手快地左手抓了只螃蟹,右手抢了只鸡腿,立刻逃之夭夭,毫无气节可言。 而陆小鱼与兰书寒发现自己居然和对方一样,找来一点屁用都没有的潘胖子助阵,一时之间都尴尬了起来,最后低哼一声,各自别开头。 陆小鱼不由在内心腹诽,这臭舒寒又不打算娶她,现在来干涉她的婚事做什么? 兰书寒却是一口气憋在心中,有苦说不出。他何曾希望她嫁别人了?他不能娶她是有苦衷的,要他眼睁睁看着她急就章随便找个人嫁了,他绝对做不到,至少那个人要符合他的要求。」 可是兰书寒却没发现,他为陆小鱼的夫婿设的条件,简直是以自己作为模板:要有钱、年轻、官位高、有才能,还不能是个兵匪。 如此即使金鹰王国之大,又有多少年轻男子的条件能胜过兰书寒这个太子? 这时赌气般翻看画轴的陆小鱼突然间眼睛一亮,翻出了一张画,像是胜利般地望向兰书寒。 「姜问天,异姓王之子,今年二十有二,自己开了数家商行,绝对是个有钱人,也能掌控自己的金钱。他们家的王位是世袭罔替的,未来姜问天也会是王爷,比起官位,这爵位更实在,更不用说他自小聪慧,读书一目十行,除此之外武术也没落下,传闻射箭可以百步穿杨,挥刀可以力破坚石,怎么样?这个人你没话说了吧?」她越说嘴角翘得越高。 兰书寒俊脸抽动了下,本来还想鸡蛋里挑骨头,却发现就眼前的条件,自己竟是找不到这姜问天的缺点。 「这个人……」兰书寒做着最后的挣扎,「只怕配不上你。」 「这位公子,我是个平民,人家还是王爷之子,是谁配不上谁啊?」陆小鱼杏眼圆睁地瞪着他。 兰书寒多么想大叫,他是堂堂太子,那姜问天遇到他都要退避三舍,可是这话不能说,因此他只能把这个气闷在心里。 「为免夜长梦多,我明日便请媒婆约他出来一叙。」陆小鱼下定决心了。 「需要这么急吗?」兰书寒皱起眉。 陆小鱼接下来的一句话便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兰书寒无语,明明彼此有意,却闹成现在这种局面,还不是他自找的? 媒婆传话给姜问天,很快就得到了回复,他诚心邀请陆小鱼前往蓬莱镇的后山一游,观览这北国小镇秋日的苍茫风光。 蓬莱饭馆因此关门歇业一天,足见陆小鱼对此事的重视。 她刻意装扮了之后,在兰书寒及潘胖子惊艳的目光之下,施施然走出了大门,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此时的后山上已开满了芒花,白茫茫的一片犹如云雾、犹如雪海,身在其中有一种迷幻虚无的感觉,如果由山顶俯瞰山下的小镇,更会产生一种错觉,彷佛自己已经成仙一般。 那姜问天不愧是一代人杰,除了长相俊逸、文质彬彬,对陆小鱼也十分有礼,就这外貌举止几乎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而这也让后头偷偷跟着的兰书寒一阵气闷,没有少被潘胖子取笑。 「你瞧瞧、你瞧瞧,姜问天请小鱼妹妹到悦宾楼啊!这可是咱们蓬莱镇最昂贵最华丽的酒楼,这家伙真是大气,不愧是开了好几家商号的人。」潘胖子羡慕地看着陆小鱼随姜问天入了悦宾楼,眼中的馋光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 「那又如何?小鱼自己就手艺非凡,只怕这悦宾楼的手艺她还看不上眼。」兰书寒面色不豫地说着。 「是吗?人家卖的是气氛,是气氛啊!说不定就让小鱼妹妹慢慢对姜问天倾心了呢?」潘胖子意在言外地望着兰书寒,毫不意外地得到一记冷光响应。 「小鱼妹妹笑得很开心呀,难不成真的……」潘胖子故意来了这么一句,语气暧昧不明。 兰书寒自然也看到了陆小鱼的笑靥,脸色越来越难看。 「嘿,你可没有资格管小鱼妹妹,是你自己不娶人家的。」潘胖子坏心眼地提醒兰书寒,笑觑着他有气无处发的窘境,「而且我看那姜问天不像坏人。」 今天他胖爷可是奉陆子龙的命来照看一下陆小鱼,所以无论怎么调侃兰书寒,后者也能认了。 「坏人不是你说不坏就不坏。」兰书寒只能不悦地吐出这么一句,因为他暂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两人又默默地跟着姜问天与陆小鱼,光是他们言笑晏晏的模样就让兰书寒心里相当不舒服,在人潮众多的时候,姜问天还会用一手护着陆小鱼,那模样就像是她拥入怀中似的。 「那姜问天倒是有几分气度,对小鱼妹妹十分尊重,也很保护她。」潘胖子点了点头。 兰书寒可不赞同,「我不这么认为,这姜问天太过虚伪,其心可议。」 虽然姜问天表现得可圈可点,但就是因力太过完美、毫无瑕疵,让兰书寒觉得此人十分虚假,似乎太过刻意想得到陆小鱼的欢心与信任。 同样是站在上位者的立场,如果只是想要娶一个民女,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姜问天是第一次见到陆小鱼,兰书寒不相信姜问天已经喜欢她到需要刻意讨好她的程度,所以此人肯定带着某种企图。 至于到底是什么企图,兰书寒目前还看不出来,说他是心怀成见也好,小人之心也罢,总之他宁可往坏的方向想,先做好准备,也不愿陆小鱼被骗了。 「嘿嘿,至少人家有用心,哪像某人,拒绝娶人家做妻子,却又在人家约会时偷偷跟在后面,也不知道是谁虚伪……」潘胖子贼笑起来。 下一瞬,他就一阵眼冒金星,原来兰书寒拿了支汤勺往他的头上敲下去。 「我靠,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学小鱼妹妹藏了支锅铲?」 「这是汤勺。」兰书寒长吐了一口气,终于没有那么闷了,「你自己还不是偷偷跟着?啰唆什么?」 这时,走在前方的陆小鱼突然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吓得两个男人缩回了角落阴暗之处。 「怎么了?」姜问天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彷佛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陆小鱼温婉地笑着。 第十五章 其实她平时根本不会这样笑,只是在姜问天这种挑不出一点毛病的男人面前,她本能的就想装温柔。 装久了,其实也有点累呢…… 「我们可以上山走走了,这季节的兰花十分美丽,小鱼你一定会喜欢的。」姜问天温文儒雅地笑道。 陆小鱼也有些期待,虽然在她身边的不是她最想在一起的那个人,但问天的体贴表现的确捧得她有些飘飘然,让她决心一定要尽快忘怀那个不属于自己的男人。 两人就这么慢慢的踏上了山径,秋高气爽的天气很是宜人,加上姜问天十分风趣,陆小鱼显得兴致盎然。 不过跟在她后头的两个男人可不是这么想,她的笑容越大,兰书寒的脸色就越沉,而她的步伐越快,潘胖子喘得就越厉害。 终于来到了一个山谷之中,满山遍野的芒花令陆小鱼停下了脚步,眼睛为之一亮。 「终于……到了吧?」喘不过气的潘胖子腿一软,瘫在了地上,「去他令堂的,他祖母个熊,下次这种跟踪的事不要再叫胖爷干,简直命都去了一半。」 兰书寒很是鄙视他,「你可以不要跟来。」 「怎么可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陆伯父可是交代我要好好帮那个姜问天评分的。」潘胜子挺起胸膛。 偏偏他没有胸膛,只有肚子,所以是瘫在地上挺起肚子,看起来就像只翻不过身的青蛙。 「你给他几分?」兰书寒问。 「目前为止是九十分,扣十分是因为他让胖爷爬了这么久的山……」潘胖子见兰书寒脸色古怪,连忙向下调,「不然七十……啊不,六十分好了,你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兰书寒白了他一眼,再将注意力拉回到姜问天和陆小鱼两人身上时,却发现他们已经走远,而且几乎走进了深山之中。 「胖子,快起来,不太对劲!」兰书寒拉了潘胖子一把,急忙快步跟上。 「怎么了?」潘胖子还迷迷糊糊的。 「现在都快傍晚了,姜问天还带着小鱼走进深山里,难道不怕走不出来?他究竟想做什么?」兰书寒不悦地发现,姜问天已经偏离可以看到芒花的路线了。 胖子原本懒散的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那家伙该不会人面兽心,想对小鱼妹妹做什么吧?」 「快追!」兰书寒发现两人已消失在树丛之间,连忙拔腿追去。 以潘胖子臃肿的身躯,爬个山就累到快不省人事,但奇怪的是他现在居然健步如飞,灵活地跟在兰书寒身后。 他们追了一阵子之后,果然发现姜问天与陆小鱼被一群黑衣人围了起来,而这群黑衣人显然跟上回绑架陆小鱼的是同一伙人。 「你们想做什么?」姜回天显露了几分英雄气概,将陆小鱼护在身后。 「抓人!」那群果衣人显然不想废话,直接就出手了。 兰书寒冷哼一声,袖子朝天上一挥,「砰」的一声,发出了烟花。 「有人!」黑衣人的动作停了下来,机警地左顾右盼。 陆小鱼可不是笨蛋,她一听到烟芘的声音就带着姜问天往回跑,那群黑衣人连忙追了上去。 这时候,兰书寒的人马已然到来,很快地拦在黑衣人面前,与他们战成了一团。 他们原就是随身保护兰书寒的护卫,随时都在左右,因此从召唤到前来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 当陆小鱼看到有人来救她时原本还感到有些意外,但一转头看到兰书寒,她突然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个男人一直都在她身边保护着她…… 她当下甩开了姜问天的手,快步走了过去,在兰书寒面前停步,与他四目相交,那眼神中有惊喜、有感动,还有着无穷的哀怨。 兰书寒叹了口气,轻轻抱住了她,忍住心中的气愤,咬着牙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居然和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到这种深山野林来?」 陆小鱼虽然挨骂了却觉得很温暖,突然间什么都不怕了。「你怎么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我……」兰书寒顿时语塞。 陆小鱼的眼神扬起了一股兴味。「你不会在跟踪我吧?」 兰书寒没有否认,只是淡然地道:「我是担心你的安危。陆子龙……咳咳,你义父还叫了潘胖子一起跟着,不是吗?」 陆小鱼看向了潘胖子。 潘胖子嘿嘿一笑。「陆伯父只叫了我,可没叫他。」一句话拆了兰书寒的台。 陆小鱼发觉抱着她的男人浑身僵硬,不由吃吃地笑了起来,一旁还在进行殊死博斗,她居然还有心情笑,也算是奇观了。 此时,姜问天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望着彼此相拥的两人,清咳了两声。 「咳,感恩兄台相助,请问你是?」 「我是……」兰书寒放开陆小鱼,硬生生把自己的名字吞了回去,有些别扭地说道:「我是陆樽。」 姜问天眼睛一亮,「原来阁下就是蓬莱饭馆的少东家……那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什么意思?」兰书寒陡然警戒起来。 「哼哼,原本我只想抓陆子龙的女儿,想不到连他的儿子也自己送上门来。」姜问天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欲对兰书寒出手。 然而,他到死都想不到,对于这种如其来的攻击,陆小鱼与兰书寒已经十分有经验了。 「铿」的声,姜问天脑袋传来一阵剧痛,站都站不稳,而在他模糊的视野中,只看到陆小鱼手上拿着一支锅铲,而兰书寒手中是一支汤勺,两人都目露凶光地看着他。 「你们……」姜问天不敢相信自己竟被两支厨具给袭击了,才想站正,又是「砰」的一声,害得他整个人昏死过去,软倒在地。 而陆小鱼与兰书寒则是目瞪口呆,看着拿了一口锅子当凶器的潘胖子。 「你……死胖子,你怎么会拿着锅子?」陆小鱼傻眼地问。 「你们能拿锅铲和汤勺,怎么胖爷就不能拿锅子了?」潘胖子洋洋得意地将锅子转了两圈,「你们两个干不掉的,还不是被胖爷的锅子干掉了?」 「我怎么没发现你带锅子?你藏在什么地方?」兰书寒纳闷地问。 潘胜子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嘿嘿笑了一声,并不说穿,反倒质疑起他们两个人。「那你们怎么不说锅铲和汤勺是藏在哪里?」 陆小鱼与兰书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这是家族机密!」 「哼,还家族呢!八字根本都还没一撇!」潘胖子嗤之以鼻,指着地上的姜问天,「小鱼妹妹,这个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绑了回去问话。」陆小鱼气呼呼地补了姜问天一脚。 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太有魅力,迷得这个男人神魂颠倒,想不到都是装的。 而兰书寒却是沉吟不语,正色地看向陆小鱼。「小鱼,如果你相信我,将这个人交给我。」 陆小鱼想都没想就回道:「好啊!」 兰书寒笑了,她对他的信任令他感到窝心,之前她差点被其他男人拐走的气闷顿时消去了大半。 毕竟,她最相信的还是他。 第十六章 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却让兰书寒差点没被地上的姜问天绊倒。 「你要帮我问出这家伙的祖宗十八代是谁,我才不相信他真是什么异姓王之子,本姑娘一定会带人杀上门去,自己好好报仇。」 【第五章 陆子龙诈死引追兵】 晚上喂完药给陆子龙后,陆小鱼便歇息去了,但兰书寒又折回去,敲响了陆子龙的房门。 「进来。」陆子龙低沉地说道。 陆子龙看见他,彷佛一点也不惊讶似的,只是淡淡地问:「小鱼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道?」兰书寒有些讶,但想想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叫了潘胖子跟着不是。」陆子龙深深地凝视他,「倒是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的人马,小鱼就会落入歹人的手中了。」 「你知道我不是陆樽?」兰书寒声音微冷。 「你不也知道,我不单纯只是个乡下的饭馆老板?」陆子龙微微一笑,十分坦然地道,「当你踏进我房中时,我就已经知道你不是陆樽。我自己养的孩子,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虽然你跟他真的很像……当初我捡到他时,身旁恰好有个酒杯,所以替他取名陆樽,也是希望他性格能如同樽一般脚踏实地,想不到养出了个聪明跳脱、自由不羁的孩子,你倒是比他沉稳多了。」 陆樽会取名为樽,是因为当时陆子龙身旁好有个酒杯?那陆小鱼……兰书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陆子龙像是读懂了他的心,居然点了点头,说道:「你想得没错,小鱼是在河边捡到的,叫小鱼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不是让我看到螃蟹或是虾子什么的……」 兰书寒无语,这个陆子龙也太随兴了,幸好他没有在什么牛棚马厩捡到第三个孩子,否则那个叫陆马屎或陆牛粪的孩子长大后大概会恨他。 两个伪父子对视了半晌,终于,兰书寒先开口问了,「你是谁?为什么要装病?」 陆子龙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道:「我不确定你的身分,顶不顶得住让我说出自己的来处。」 兰书寒吟了一下,方道:「我的朝服上有五龙。」 朝服上绣着五条龙,仅次于皇帝的九条,必是当今太子! 陆子龙眼中精光暴射。「既是如此尊贵的身分,为什么跑到我们蓬莱镇这个乡下地方来?」 「因为陆樽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借他的外表有大用,剩下的你就不必知道了。」兰书寒沉声道。 陆子龙没有考虑太久,甚至没有多问陆樽的安危,在他看来,以陆樽的个性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所以他也不担心。 他娓娓道出了自己的身分,只是随着他的话声,气氛也渐渐变得凝重—— 「你听过『幽影』吗?」陆子龙问道。 兰书寒皱起了眉。「那是金鹰王国中最神秘的情报杀手组织,势力之庞大,连皇室都无法掌握。」 「没错。我以前便是幽影的第二把手,权力在我之上的只有一个人,也就是幽影的影王。」陆子龙边说边仔细观察兰书寒的神情,发现其并未因他的身分而稍有色变,不由赞许地微微点头,「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我得到了一本秘笈,名叫『百珍谱』,原以为是什么练了可以独霸天下的武功秘笈,但当我细读后,才发现那根本只是一本菜谱,虽然那本菜谱中记录着许多早已失传的名菜,也教导了很多烹饪下厨的技巧,但对一个武者来说,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说到这里,陆子龙自己都忍不住讽刺地笑了。「如果是一般人拿了这本百珍谱,要成为一个远近驰名的大厨那是唾手可得,若是想练成武林高手则是妄想,可惜的是影主并不这么觉得,他认为百珍谱必然有什么蹊跷,因此逼我交出来。」 「当我交出百珍谱,影主发现只是一本菜谱时,我得到的只是刑罚与威胁。」陆子龙慢慢的脱下了衣服,他的上半身可说是体无完肤,各式各样的伤痕遍布,怵目惊心,「他不相信那就是百珍谱,逼我交出真正的武功秘笈,问题是根本就没有他们要的东西,于是为了活下去,我带着百珍谱逃了,易名为陆子龙,收留了两个孩儿,就用那百珍谱的一招半式,在蓬莱镇开起了饭馆。」 末了,陆子龙苦笑起来,「没想到我还是小觑了百珍谱,蓬莱饭馆竟因此火红了起来,我只能装病不出门,让小鱼和陆樽出面经营,否则我只要露出一点马脚,幽影的人马上会找上门来。」 兰书寒明白了,但他的心情也越来越不安,所以想要绑架小鱼的,就是幽影那帮人?」 「应该没错。」陆子龙长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们发现了蛛丝马迹,查到这里来,而我这个昔日的幽影二把手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有我的人马,偏偏这些人暂时无法暴露,同时我安排保护蓬莱饭馆的人也快要顶不住了,幸好你出现了,你的护卫不愧是皇朝精英,逼得他们行事只能越来越谨慎,甚至想用绑架小鱼的方式迫我出面。」 兰书寒闻言,内心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他一直觉得除了自己的护卫,还有第二波人在保护陆小鱼,现在想来必是陆子龙的人手,而当初胡一刀撂话要离开,最后却又乖乖回来,受胡一刀指使闹事的人也死于非命,约莫也是陆子龙的手笔。 「那你想怎么办?只要你一天在,小鱼就随时存在于危险之中。」兰书寒严肃着脸问。 陆子龙沉默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看向了兰书寒,「你会这么问,想必是有么办法?」 兰书寒点了点头,石破天惊地道:「我要你死。」 陆子龙眼中精光一闪,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光是他死无法解决这一切,幽影得不到所谓的武功秘笈是不会罢休的,兰书寒必然有未竟之语。 果然,兰书寒幽幽地接下去道:「我要你诈死,引走那些觊觎百珍谱的人,至于你逃走期间需要的资源与人手,我会帮你。」 陆子龙陷入了思索,兰书寒所言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他仍没有直接答应,反而问道:「你会如此帮我,是为了小鱼?」 想到那个娇俏的可人儿,兰书寒心头悸动,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我要的是你,你若成功逃离,先潜伏起来,我会帮你拿下整个幽影,若是我办到了,你以后便替我做事。」 这便是以他的性命,还有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为代价,换取他的效忠?陆子龙深深地望着他,末了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当初我看出你不是陆樽,却没有立刻将你拿下,就是因为我发现你对小鱼的感情并不一般。」陆子龙径自说着,并不给兰书寒反驳的机会,「你后来拒绝娶小鱼,说真的令我有些惊讶,不过现在知道了你的身分,或许小鱼不嫁给你也是好的。」 兰书寒静静地望着他,他对陆小鱼的感情只会比陆子龙看到的多,可惜他与她始终无法走在一起,这感情他只能深深埋藏起来。 即使埋得太深,都有些疼痛了。 「我答应你。」陆子龙说道。 兰书寒微微一笑,离开了陆子龙的房间。 第十七章 他很清楚自己今晚来必然能有些收获,但他却没想到,也是从今晚起,他与陆小鱼的感情不再那么纯粹,越发的曲折坎坷了…… 从那天起,陆子龙的病情逐渐加重,到最后连药喝不下了。 陆小鱼很担心,她让蓬莱饭馆暂停营业,镇日守在陆子龙床边,只偶尔在兰书寒的要求下出房用点东西,让自己不倒下去。 然而十日后,陆子龙依旧撒手人寰,在陆小鱼与兰书寒的陪伴下阖眼而逝。 陆小鱼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哭得呼天抢地,只是很平静地替陆子龙办后事,替他穿戴好寿衣,替他烧纸钱诵经,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但其实她整个人浑浑噩噩,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凭本能动作。 一大早起来,她就先去替陆子龙的灵堂更换鲜花,替他诵念一段经文,然后她就呆坐在那里,脑子里不断怀想父女俩相处的片段,天黑了,她现替陆子龙诵念一段经文,回到房里,继续下一个无眠的夜。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三天,兰书寒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却是无能为力为她做什么。 见到她硬撑岀来的坚强,让他几乎要放弃所有原则,告诉她陆子龙只是诈死,只希望抹去她的悲伤。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见她如行尸走肉的度过一日又一日,他叫她吃她就吃,可是显然食不工咽;他叫她睡她就睡,可是她日渐加深的黑眼圈告诉他,她从来就没有睡好。 原就纤细的她短短几日已经瘦了一圈,白衣素缟的模样更添了楚楚可怜的感觉,让兰书寒连拥她入怀都怕伤了她。 「你不要这样看我,我会好的,爹生前最担心我,怕我承受不住他的逝去,我当然不能让他失望。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这一晚,兰书寒同样端着晚膳来劝小鱼进食,她乖巧却茫然地吃了两口,突然抬起头朝兰书寒一笑,那笑中的凄楚几乎要撕裂兰书寒的心。 兰书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靠过去将她拥入怀中。「你可以哭的。」 「可是……」小鱼仍然维持着笑容,声音却已开始哽咽,「可是爹不喜欢看到我哭。」 这句话像是冲破了陆小鱼很努力很努力架起来的围墙,让她的眼泪瞬间溃堤,再也忍不住趴在兰书寒的胸前,号啕大哭。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泄痛苦与悲伤,可她抓着兰书寒衣襟的那双小手却是那么苍白无力。 兰书寒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真实的感情,他在一个充满虚伪的地方成长,那里的喜怒哀乐都是假的,他直到此时,才真真实实的看到了什么叫像最沉痛的悲伤。 他的痛并不亚于她,他因她的痛,而痛。 「爹是在河边捡到了还在襁褓中的我,替我取名小鱼,除了看见河里的鱼之外,也希望我这一生如鱼儿般自由,无忧无虑。」陆小鱼突然幽幽地倾诉起来,一言一语都带着浓浓的思念与缅怀。 「他教我读书识字,教我厨艺,让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生活,却不要求我一定要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很感谢爹,虽然他给我的不是大富大贵的生活,却更有意义,只可惜臭杯子不在,他要是知道爹逝去了,只怕他的反应会比我更大。」小鱼意有所指地道。 兰书寒静静地望着她。「我会让他知道的。」 「可是再怎么样,从京师赶回来也要近一个月吧?」陆小鱼摇着头,满心惆怅,「爹生前虽然气陆樽淘气,依然对他疼爱有加,如果爹知道陆樽没能来送他最后一程,应该也会觉得遗憾。」 「不会的,」兰书寒像是鬼使神差地道:「我会代替他,毕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陆小鱼瞪大了眼,一时间忘了哭泣「你……」 她可是知道兰书寒身分不一般,这样的他竟愿意替陆子龙披麻戴孝? 兰书寒其实也被自己说的话震慑了,但很快地便想开了,「我无法跪拜他的灵位……这以后你会明白,但以陆樽的名义送他一程,还是办得到的。」 陆小鱼闻言,终于破涕为笑,即使那笑容仍掩不去她的痛苦。「谢谢你,这样已经很够了。」 「我不是为了他,」兰书寒深深地凝视着她,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我是为了你。」 陆小鱼一颗心狂跳,这已经是他说出来最接近告白的一句话了。 两人的暧昧原就不是他的一厢情愿,那种强烈的吸引力谁都无法视而不见,当他主动戳破一个洞之后,整张窗纸就势不可挡的被摧毁了。 陆子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凑上前,在他的唇畔印上一吻,如同秋夜一般沁凉如水,牵引着兰书寒的心。 接着,陆子鱼飘然而去,兰书寒只能抚着自己的唇,久久无语。 过了几日,蓬莱饭馆大门大开,不是为了营业,而是陆子龙要出殡了。 兰书寒果然履行了他的承诺,以陆樽的名义送了陆子龙最后一程,即使他没有行跪拜之礼,但以他真实的身分而言,这份情不能说不重。 后来陆子龙知道了这件事,也不由为之心惊。 送行的人并不多,也就是兰书寒与陆小鱼,以及店里的几名伙计,加上前来致意的潘胖子,不过寥寥十数人,甚至连胡一刀都没来,对比起蓬莱饭馆平时的宾客如云,可以知道陆子龙生前究竟是如何的低调行事。 这一次,陆小鱼依然没有哭,却也不再浑浑噩噩,或许是兰书寒的陪伴给了她坚实的支持,让她能哀戚却平静地完成这一切。 可是当他们回到蓬莱饭馆,在饭馆发生的一件事让陆小鱼及兰书寒震怒了。 「什么?饭馆遭窃!」陆小鱼踉跄了下,居然有人这么缺德,趁着陆子龙出殡,蓬莱饭馆内空虚的时候潜入行窃。 兰书寒由后头扶住了她,免得她在一再的打击之下会因力受不了而晕过去。 陆小鱼深吸了口气,站直了身,一股愤怒却又无能为力的情绪,让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什么时候遭的窃?掉了什么东西?」兰书寒淡然地开口,但每个人都能听出他平静语气下的怒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陆樽变得好有威严。留守的伙计们想着,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你们出去之后,我们几个都坐在大堂等你们回来,后院……后院自然就没多注意,直到你们回来前,我们去巡视了下,这才发现有宵小闯入。」说到这里,几名伙计都面露惭愧,「主要是老扳的房间被翻了个遍,至于其他地方似乎没有被闯入,至少我们看起来是这样。」 出殡的时候,兰书寒的那些护卫自然也暗中跟随他们一起去了,根本没有注意蓬莱饭馆这头的事情,就在这个空档被人侵入,兰书寒不由暗叹自己有些失算。 幽影不愧其名,来无影去无踪,每次交手只要敌不过就逃得不知所踪,若是被擒就服毒自杀,比如那个假扮姜问天的家伙,最后也是服毒自尽。 兰书寒事后调查确实有姜问天此人,只是他在数年前就失踪了,那姜姓亲王也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更否认服毒身亡的「姜问天」是自己的儿子。 第十八章 事情到这里成了悬案,要不是有陆子龙坦白,兰书寒大概永远都无法查明这一切是幽影搞的鬼。 「小鱼,我们过去看看。」兰书寒命众人等着,独自带着陆小鱼前往后院。 首先调查的是陆子龙的房间,果然就如同伙计们所说,里面一片凌乱,而伙计也聪明地没有移动现场任何的东西。 陆小鱼自然也在调查的行列,当她见到父亲的遗物被翻得乱七八糟,立刻就红了眼眶,但这并非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愤怒及不安。 父亲一走,马上就有人来搜找他的遗物,这背后是否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阴谋在进行着。 兰书寒突然问道:「小鱼,这些衣服原本是摆在哪里的?还有书本杂物,我似乎从未没在这房间里看过这些东西。」 「衣服是放在箱里,搁在屏风后头,你自然不会看到了。」陆小鱼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还有那些书本杂物,是放在墙后头的暗柜,这是爹设计的,只要一压就会出现一个空间,爹把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放在里头,说什么这样比较不会乱。」 「我明白了。」他问这些只是想确定对方的确是搜查的能手,来行窃的人是谁已经非常明显了,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他动手去翻陆子龙的枕头,在枕下翻出一个暗格。 这个暗格连陆小鱼都不知道,猛一看不由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暗格?」 「别忘了我是陆樽。」兰书寒没有多解释。 这个暗格是陆子龙告诉他的,他也刻意引导陆小鱼往那个方面想,义父向义子说出一些秘密是理所当然。 先前兰书寒在暗格里头放了一些东西,引导幽影相信陆子龙是诈死逃亡,如今那些东西已不翼而飞。 「你放心,那些人不会再回来了,至少……不会以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兰书寒在心里冷冷一笑,陆子龙没有白演这场戏,他达到了他的目的。 虽然兰书寒不敢确定幽影的人已全部被陆子龙引走,但要是真的有留下来的也只是少数,他不认为那些人会对他们构成威胁。 搜查结束,在兰书寒带着陆小鱼走出陆子龙的房间时,陆小鱼不由唤住他,拉住他的衣袖,面露迟疑。「你是不是……知道这是谁干的?」 兰书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他不想瞒她,即使他无法说出对方是谁。 陆小鱼也不是笨蛋,她很快就联想到了,表情更为不安。「是不是想要绑架我的那群人?他们想从我爹身上得到什么?」 兰书寒脸上露出了几丝为难,「小鱼……」 「你不用瞒我,都这么明显了,我还猜不出来吗?」陆小鱼摇了摇头,「你不告诉我是为了我的安全吧?那么我不会为难你。」 「你放心,我保证他们没办法再动你一根寒手。」兰书寒只能这么说。 「舒寒,我知道你原本是很厉害的人,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不求替我自己讨回公道,但我一定要替我爹出这一口气!连死了都不让人安心,这太过分了!」 看她眼里闪着恐惧不安,却仍坚定地想为自己的父亲尽最后的孝道,兰书寒心都软了,这丫头,明明很害怕的啊! 「好,我答应你!」 今晚,注定是个无眠的夜。 蓬莱饭馆明日就要开张了,就算少了陆子龙,一切还是得回到正轨,横竖他的存在感本来就很低,对于一些新来的伙计,甚或是上门吃饭的客人根本没有影响,唯一感到天地被翻覆了的也只有陆小鱼一人。 她静静思索着兰书寒到来之后的一切,他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感受,让她每日早晨一睁开眼,想看到的就是他;只要一有闲暇,心头闪过的影子是他;当她遇到危险,替她遮风挡雨的是他;当她悲伤难过,展开臂弯让她依靠的也是他。 她的心,满满的都是他。 这让一直迷惘着不知道怎么处理两人关系的陆小鱼总算有了答案。 她与他的确有身分地位上的差距,但是那又如何?她只知道她这辈子只怕不会再这么喜欢一个男人了,如不把握机会留下一点记忆,那么她与这个男人就真的只会是彼此人生的过客。 于是她脚步轻巧地来到了兰书寒的房门口,即使里头已经一片漆黑,但她就是确定,他尚未入睡。 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她等了一会儿,听到他的脚步声,接着房门打开。 兰书寒看到她有些意外,也只有她会在这个奇怪的时间来了。 陆小鱼紧紧凝视着他,数度欲言又止,最后深吸了口气,在勇气尚未完全消失之前,飞快地道:「我今晚,可以留在这里吗?」 兰书寒心一跳,下腹不由自主的窜起一股火热,他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平静地说道:「你放心,不会再有宵小闯入了,我的人就守在外面……」 陆小鱼打断他。「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兰书寒确认自己没有会错意,于是他的目光也深邃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陆小鱼往前朝他伸出了手。 她都做到这样了,自己再没有反应的话就称不上男人了!于是兰书寒执住了她的手,将她一把拉了进来,在她扑进他怀中的同时顺势关上门,落锁。 兰书寒低下头,火热的吻覆上她,让未经人事的她几乎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呼吸。」兰书寒微微离开了她,看着她小脸涨红,眼中出现了笑意。 陆小鱼鼓起了脸,像是很不服气,接着扳下了他的头,同样一记火辣辣的吻覆了过去。她没有什么技巧可言,甚至可以算是拙劣,都撞到兰书寒的鼻子了,可是他的欲火却在这瞬间被她挑动了起来,让他沉醉在她的女人香之中,不可自拔。 他回吻着她,大手在她身上摸索,最后索性将她抱了起来,扔上床,自己也欺了上去,与她四目相交。 情欲在两人的眼神中流动着,彼此的心跳渐渐攀升,两具躯体又再次热情的交缠在一起。 连衣服都还没脱,陆小鱼已然体会到了什么叫飘飘欲仙,光是他的气息,就足以让她迷乱,让她不能自已。 现在,他们应该更进一步了,让彼此之间展开一种除了心灵交流之外更为亲密的关系,把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对方,可兰书寒竟在这关头硬生生停下了动作,甚至痛苦地皱起眉,闭上眼平复内心的冲动。 「你……」陆小鱼想摸摸他,兰书寒抓住了她的手。 「今晚,就这样吧。」 「你不要我?」陆小鱼眼眶含泪,难过极了。 兰书寒摇摇头,他眼中情潮未退,眼神却是渐渐清明,「傻瓜,我不能真正要了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我岂可让你的清白毁在一个身分不明的人手上?」 原来到了这个地步,他仍是为了她着想,陆小鱼不由极为感动。他没有要了她,反而让她更爱他了。 「睡吧,我们只要待在彼此身边就好。」兰书寒低沉的嗓音像是种魔咒,让陆小鱼不由自主地微微点了点头。 第十九章 才上眼,她窝进他怀中,调整一个最舒适的姿势,过了一会儿,方沉沉睡去。 听到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均匀,兰书寒张开眼,留恋地看着她清丽的脸蛋,伸出手将她脸上的几缕头发勾到耳后去。 「等你知道了我的身分,只怕你反倒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他是堂堂金鹰王囯太子,照理说如果女人知道了他的身分,肯定会前仆后继的扑上来,只为了在他的后宫卡一个位置。 可是陆小鱼不一样,她爱自由,不爱被束缚;她是单纯的,不爱斗争;她是坚强的,不爱依附。 这样的性子要她当妃子,即使是最受宠的那个,她也不会愿意,兰书寒不用问也能确定。 可是想到未来后宫之大,竟无一是真爱,他实然觉得极度的空虚,寂寞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让他对这太子、甚至是帝王的位置感到一阵排拒。 光是想象未来的日子少了她,他就已经这么苦了吗?兰书寒苦笑起来。 爱怜地替她盖上被子,他轻轻地搂住她,阖上眼与她一起入睡。 然而他却没看到,他怀中娇柔的人儿睫毛几不可见地眨了一下。 【第六章 学艺不精出大糗】 隔天,蓬莱饭馆并未能如期重新开张。伙计全围在大堂,看着两方人马互不相让地对峙着,一方是陆小鱼、兰书寒及潘胖子,另一方只有一人,是胡一刀。 胡一刀冷冷地笑着,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陆小鱼、兰书寒和潘胖子则是面无表情,心知肚明这家伙肯定来意不善。 本来蓬莱饭馆早该开门了,胡一刀却蛮横地把人全都拦了下来,光是这个行为,就知道他肯定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陆老板既然死了,那么有些帐我们也应该算清楚了。」胡一刀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还装模作样地喝了口茶。 「什么意思?我爹并不欠你什么。」陆小鱼冷冷地盯着他。 兰书寒站在陆小鱼身后,像她最坚实的后盾,并不说话。 「我替蓬莱饭馆做牛做马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胡一刀眯起了小眼睛,终于吐露了他的用意,也彰显了他的图谋,「今天我也不贪心,这蓬莱饭馆未来的收益,我只要一半,那么大家就好来好去,蓬莱饭馆也能继续热热闹闹开下去。」 一半?!店里的伙计你看我、我看你,俱是愤愤不平。 一旁听着的潘胖子更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你家胖爷也只是偶尔来蹭顿饭不付钱,你倒是有胆,在人家这里做事,直接把钱搬走一半?早知这么好,胖爷我也来当个店小二,兄弟你记得收入分我一半啊!」他朝着兰书寒嘻嘻一笑,又转头向胡一刀摇了摇头,「你不去当官真是可惜了,肯定可以光宗耀祖,为金鹰王国做事,这金鹰王国的土地也要分你一半啊!」 兰书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分走金鹰国一半的土地,可是犯了他的忌讳,让潘胖子乱讲话。 陆小鱼闻言则是差点没笑出来,只是硬生生忍住,比起揍这个死胖子,她还有更讨厌的人要对付。 「胡一刀,你凭什么提这种要求?」陆小鱼真不知他有什么脸这么说。 胡一刀突然哗一声的站起来,浑身的肥肉都在抖动。「我凭什么?凭现在蓬莱饭馆就是我胡一刀在撑着!若没有我,谁还要来这个小不拉几的破店吃饭?我只取一半的收益是很合理了。」 「哼!究竟是要有多狼心狗肺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陆小鱼才不怕他人高马大,要比凶她在蓬莱饭馆还没输过! 「胡一刀,你原本是个街头的流浪汉,是我爹好心收留你,你才有一片屋顶遮风避雨,后来能当上大厨,是我苦心教会你,替你磨出来的,这蓬莱饭馆的每一道菜都出自我陆小鱼之手,也是我将菜谱教给你,亲自教你做的,你敢说这家店是你撑起来的?」 一旁的伙计们闻言哗然,窃窃私语起来。 资格比较老的,对陆小鱼说的这段历史还算清楚,资历比较浅的这才知道原来胡一刀的身分背景是这样,陆小鱼还算是他的师父呢! 受人如此大恩,竟还敢在陆子龙一过世就妄想谋求蓬莱饭馆的利益,如此忘恩负义令众人所不齿,伙计们不由七嘴八舌地指责起他来。 「小鱼妹妹说的对!怎么看,你胡一刀才是借此出名的人吧?居然还过来咬陆家人一口了?」 「如果当年陆老板不理你,你到现在还流落街头呢!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现在还来要钱?」 胡一刀被众人骂得退了一步,他是猜到自己会激起众怒,却没想到姓陆的一家这么得人心,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相信自己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不过既然已撕破脸,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何况他也是有备而来,才敢豁出去做这种要求。 于是胡一刀蛮横地说道:「那又怎么样?我替蓬莱饭馆掌厨这么多年,该还的也都还了,我现在只是争取我应得的。」 「你以为爹不在了,就能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吗?我告诉你,不可能!」陆小鱼昂起了下巴,虽是一介女流,但气势可一点都不输人。 「陆小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胡一刀见状,面目狰狞地哼了声,卷起袖子就要冲过来。 兰书寒冷冷地看着胡一刀,若是只耍耍嘴皮子倒也罢了,要敢动手,那么就别怪他出面了。 他上一步,挡在胡一刀与陆小鱼之间,冷冰冰地道:「闹够了吗?如果闹够了就给我滚!」 「陆樽,你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敢这时逞英雄?简直是找死!」胡一刀一向就瞧不起惫懒的陆樽,一脸嗤之以鼻。 结果当他要朝兰书寒挥拳时,突然头顶一阵剧痛,他矮胖的身子痛到蜷缩在地,好半晌才能喘过气来。 当他熬过了这阵痛苦,定睛一看,赫然看到自己头顶上出现一支锅铲,一把汤勺和一口大锅子。 掌厨了这么多年,居然被厨具给袭击了? 此时,兰书寒淡淡地开口,「你忘了上回来闹的那三个人是什么下场了?」 闻言,胡一刀脸色忽青忽白,倒退了好几步,远离兰书寒等人。 「你敢威胁我?」 「我有这个本钱威胁你。」兰书寒目光如剑。 光是这个眼神,就让胡一刀心生胆怯。 虽说兰书寒语焉不详,可是胡一刀是真真切切吃过陆子龙手下人马的亏,天知道陆子龙是不是在死前把人交给了他的义子? 他有自己的图谋,可不想在出师未捷之前就身先死了。 「你要就闭上嘴,乖乖的留下来干活,否则就滚出蓬莱饭馆!」兰书寒喝道。 胡一刀完完全全被兰书寒震住,以为他真的得到了陆子龙的势力,又拉不下脸,只能色厉内荏地道:「哼!既然都撕破脸了,我就告诉你,我今天敢在这里撂话,就是有底气的,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分给我蓬莱饭馆一半的收益,那我胡一刀就离开蓬莱饭馆,让你们后悔莫及。」 第二十章 胡一刀当然知道这些话的恫吓力有多么薄弱,毕竟他这个大厨虽然出名,但撑起这家店的可真不是他,陆小鱼说的一点没错。 潘胖子听得频频摇头,「哇靠,胖爷我已经觉得自己很无耻了,没想到还能遇到更无耻的胡一刀,你连菜色都是跟人学的,还敢撂狠话?」 冷不防被酸了一句,胡一刀瞪视过去。「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同样身为胖的人,你胖得这么丑,人品还不怎么样,我看不过去行不行?你这个人简直是丢尽我们胖子的脸!」潘胖子嫌得啧啧有声,还摆出一副耻于为伍的模样。 这下,陆小鱼真的忍不住了,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赶紧别过头去,只见她香肩不断颤抖。 兰书寒也听得哭笑不得,不过看来陆小鱼是真不怕一刀的威胁,毕竟某种程度来说,胡一刀只是为了不让陆子龙身分暴露的傀儡,其本身是没什么真材实料的,那些名气与手艺,也都是陆子龙刻意替他营造出来的假象。 「哼!陆樽,你怎么说?」胡一刀索性瞪着着兰书寒,他知道兰书寒才是那个可以做决定的人。 兰书寒可不相信这无耻的家伙这么有种,连死不怕,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口中那所谓的底气——他找到了新的靠山。 他隐隐觉得,胡一刀今天敢这么闹,内情绝对不简单。 「不留就滚。」兰书寒断然道。 「好,你们以后就别后悔!我会让蓬莱饭馆在这蓬莱镇永远除名!」 说完,胡一刀恶狠狠地推开了围观的人群,气冲冲的离开。 胡一刀走得十分决然,离开前还偷偷将蓬莱饭馆里许多食材,包含一些陈年老酒、贵重干货,甚或厨具,还有一些调味料等等悉数搬走,让蓬菜饭馆隔日开不了门。 陆小鱼气炸了,连忙去报官,可惜报了官也没用,毕竟蓬莱镇的官府原就懒散,这种私仇就更懒得管了,等过了几天,随口说句找不到人便草草结案。 兰书寒当然可以动用自己的人手替陆小鱼挖出胡一刀来,但一方面在他眼中,饭馆里失窃的不是什么贵重财物,他随便出门一趟就可以补回来,另一方面,他心中仍忌惮幽影的残余势力,所以没有让自己的人随意离开。 也就是说,蓬莱饭馆这个亏是白吃了。 约莫半个月之后,蓬莱饭馆对面的空店铺被租下了,开始整理环境及清扫。 当新的招牌挂上去,有伙计无意间看到红布下的店名,那名称立刻在蓬莱饭馆中掀起了一阵大风浪。 这样具有针对性的店名,又直接开在蓬莱饭馆对面,摆明就是来打对台的,那么这新蓬莱饭馆的老板是谁就显而易见了。 陆小鱼气不过,立刻拉兰书寒到对面理论,然而才到门口就被挡了下来。 「姑娘,我们还没开门做生意呢。」一名壮汉大马金刀的杵在那里,他可是看到陆小鱼从对面走过来,语气自然不太好。 「我要见你们老板。」陆小鱼冷着脸道。 「老板不在。」 「那我问你,你们老板是不是姓胡?」胡一刀将蓬莱饭馆搬空也就算了,居然还在对面新开一家,这落井下石的举动让她大为不满。 要是她爹知道自己当初一时心慈救的人居然这么对待他的子女,应该也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吧。 「老板不姓胡。」那名壮汉还没回答,一名从屋子里走出的黑衣男子,主动回答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兰书寒双目一凝,他感受到那名男子身上传来若有似无的敌意,甚至身上的气质也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黑衣男子像是要激怒陆小鱼似的,冷笑着补充了一句。「但是……主厨姓胡。」 「是胡一刀对吧?你叫他滚出来,我有帐要和他算!」陆小鱼毫不客气地道。 「胡一刀和我们老板正在外地试新菜呢,只怕你是找不到人了。」黑衣人刻意用带着讥诮的语气说道。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我知道胡一刀迟早会在这里出现,那么本姑娘就等,你们请一个贼子当大厨,是你们的错误,我已经报官了,胡一刀窃取我们蓬莱饭馆的财物,他要敢出现,你们的饭馆立刻会没了大厨!」陆小鱼双手叉腰,言词犀利。 「那是胡一刀与姑娘的恩怨,与我们饭馆何干?」黑衣男子云淡风轻的态度之中,却有着隐隐的威吓,「姑娘既然已经报官,那就让官府来查吧,官府的人有办法,就到我们新蓬莱饭馆抓人好了,抓得走那是本事,抓不走也怪不了我们。」 陆小鱼自然听懂了,意思是有这些人护着,胡一刀不可能会被抓。 她只能忍着一口气责问道:「既然老板不是胡一刀,你们和我们又有什么仇怨,非得取这个名字?」 那名黑衣男子兴味十足的瞥了她一眼,带着满满的戏谑,「反正两家饭馆最后会变成一家,我们先取好名字又有什么不妥呢?哈哈哈……」 这时候,一直静静听着的兰书寒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等等,我只问一件事。」他盯着黑衣男子的神情,「这家店是你们老板主动开的,还是胡一刀要求开的?」 黑衣男子停步了一瞬,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并没有回答,冷笑而去。 兰书寒没得到答案也不生气,带着陆小鱼回到蓬莱饭馆。 才进门,陆小鱼就气得张牙舞爪,「胡一刀太过分了!」 她只恨那日锅铲没有多敲几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渣,才能把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做得如此淋漓尽致? 「只怕这件事胡一刀也是傀儡。」兰书寒沉吟道。 「什么意思?」陆小鱼心里一惊,才和那黑衣人短短交谈几句,他就听出端倪了吗? 她心理明白,每回与人有什么争执或谈话,虽然因为她是蓬莱饭馆的主人,是由她出面,但兰书寒总是在她背后保护着她,像最坚实的靠山,甚至多次救下了她,也做出了许多超人的判断。 这么优秀的人现在却与她相恋……陆小鱼想到这里,心里不由甜滋滋的,怒气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兰书寒有条不紊地道:「那人的态度很明显,不仅包庇胡一刀,还暗示他们的势力庞大,能让官府不敢抓人,所以这家新蓬莱饭馆的出现,绝不只是胡一刀想报复我们那么简单。」 「你是说……」陆小鱼美目一转,很快就联想到了,「之前绑架我的人,还有到爹房里行窃的人,和这新蓬莱饭馆的老板是同一批人?」 「一定是,胡一刀可能早就和对方达成协议了,不管是要分去我们一半的利润,或者是开一家新饭馆和我们对打,最终目的就是要吃下我们蓬莱饭馆。」依照先前胡一刀的态度,以及今日那新蓬莱饭馆中人的反应,兰书寒下了结论。 「我真的不明白,我们饭馆到底有什么好令人觊觎的,不就是个吃饭的地方吗?那些人是哪个北大荒来的,难道天天吃不饱?」陆小鱼很是无奈,她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蓬莱饭馆究竟得罪了谁。 第二十一章 兰书寒抿了抿嘴角,没有说出真正的内情,话锋顺势一转。「不过胡一刀走了也好,我就可以天天吃你煮的东西了,不用勉强自己迁就胡一刀那拙劣的厨艺,他们敢把店开在咱们对面,那么我们也不能一直挨打,既然他们想玩,那我们就陪他玩。」 说完,他低声在陆小鱼耳边说了几句话。 陆小鱼听得笑逐颜开,频频点头。「嘻,你这些招数跟臭杯子想的有得一比,他那人就喜欢出这种贱招!」 听到她提起陆樽竟这么开心,兰书寒心里顿时有点不太舒服。「你……很希望他回来吗?」 听到他问这个问题,陆小鱼愣了一下,随即好笑着觑了过去。「干么,你吃醋了?」见兰书寒没有直接响应,只是尽量淡然地说道:「我长得和他一模一样,而且你和他并不是亲兄妹,你义父还曾经想把你许配给他。」 他越平静,陆小鱼越觉得他心里有鬼,尤其是当她试着捕捉他的眼神时,他竟故作自然的将目光飘向另一边。 「傻瓜,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同样对着这张脸,我为什么没有看上他,反而看上你了?」她咯咯笑了起来,指了指他的胸口,「因为这里不一样啊!他那么下流的人,我可是敬谢不敏。」 虽然被嘲笑了,但她的话的确让兰书寒好过了很多,也不由得在心中苦笑,堂堂金鹰王国太子居然这么容易被一个女人影响,她的一言一行太容易牵动他的喜怒哀乐,让他变得不像他了。 即使明知这不是好现象,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沉沦了。 「唔,他很下流吗?」 注意到陆小鱼的形容,兰书寒忍不住想,会被自己的妹妹用这种词形容,那陆樽究竟是下流到什么地步? 「潘胖子够下流吧?但他连臭杯子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陆小鱼的答案让兰书寒的心沉了下去,脸色也有点不自然。 瞧他那副尴尬的模样,陆小鱼不由大乐。「这位仁兄,不管你在京城是什么人,找陆樽顶替你的身分,我只能替你的人缘默哀了,哈哈哈……」 瞧她笑得欢快,眼泪要流出来了,兰书寒没好气地说道:「你放心,我有不下流也能解决问题的方法!」 新蓬莱饭馆揭匾开幕前几日,蓬莱饭馆突然放出了消息,要推出几道新菜,有酱烧肘子、大葱熇、干烧鸭头……等等,欢迎旧雨新知共襄盛举。 胡一刀离开的事情由于某些人的刻意渲染,蓬莱镇上可说众人皆岂知了,不乏有人对蓬莱饭馆失去信心,也就是因为这样,即使推岀了新菜色,蓬莱饭馆也是乏人问津,人人都在期待着新饭馆开幕。 面对这种情况,陆小鱼倒是很沉得住气,也没有再过去兴师问罪,只不过饭馆里的气氛有些低迷倒是无法避免。 等了约莫半个月,新蓬莱饭馆终于开张了。 开张第二天,新蓬莱饭馆便挤满了人,生意好到不行,反观蓬莱饭馆门可罗雀,让伙计们很不是滋味。 「是时候了,走吧。」 陆小鱼说完,与兰书寒和潘胖子三个人大摇大摆来到了新蓬莱饭馆前,却被上次那名壮汉拦住,「你们想做什么?」 陆小鱼挑眉,「怎么,不是来者是客吗?胡一刀从我们蓬莱饭馆跳槽,我这旧东家当然要来看一看,他菜究竟煮得怎么样,有没有丢我们蓬莱饭馆的脸。」她的声音洪亮,很快就吸引了周围客人的目光。 那壮汉的脸色难看起来,陆小鱼这话说得在理,即使有些嘲讽但在没有闹事的前提下,他们确实不好赶人。 他转头看向柜,在掌柜示意后,壮汉放了陆小鱼等人进去。 而陆小鱼也不客气,直接点了几道大菜,像是酱烧肘子、大葱熇、干烧鸭头等等,赫然便是蓬莱饭馆之前推出的新菜色,而这几道菜陆小鱼并没有教过胡一刀。 之前蓬莱饭馆的动作就像是宣战,胡一刀岂能没有准备?掌厨那么多年,他多多少少也能自己摸索一些菜出来,自然是早就将这几道菜都练了起来,因此上桌时看起来的确有模有样,色香味俱全。 陆小鱼与兰书寒对视一眼,还没开始吃,一旁的潘胖子已然先动筷子了,结果才嚼没两下就脸色一变,猛地一拍桌。 「叫你们大厨出来!」潘胖子大喝。 整间饭馆的客人顿时都看向了他们。 「你们想干什么?来闹事吗?」掌柜连忙冲了出来,面色不善频频朝店内的几名壮汉示意。 胖子在几个壮汉靠近他前便嚷嚷道:「煮得这么难吃,还敢沾蓬莱饭馆的光!叫你们厨子岀来给爷说清楚!」 这句话可引起了客人们的议论纷纷,有些人认得他们是对面蓬莱饭馆的人,不由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前厅这么一乱,后头的胡一刀也按捺不住了,拿着菜刀就急匆匆跑出来,指着潘胖子等人道:「哼,你们蓬莱饭馆少了我,只怕生意清淡不少吧?现在是输不起,就跑来我的店里捣乱吗?」 胖子只负责起头,这场戏的正主儿并不是他,因此他也不说话,只是转头望向陆小鱼。 只见陆小鱼悠哉悠哉地随便吃了几口后,放下了筷子,还犹有余地喝了口茶,才悠悠说道:「胡一刀,你离开蓬莱饭馆后,这厨艺没进步就算了,还大大的退步了啊。」 胡一刀顿时变了脸色,「你想说八道什么?!」 陆小鱼可是成竹在胸,在众目睽睽下开始品评,「先说这道酱烧肘子吧,那肘子煮好后要加压浸泡,使卤汁渗透,猪皮吃起来才会肥而不腻又有弹性,而不是像你这样一直炖,炖到肉都烂了,胡一刀啊,你只是用在蓬莱饭馆学到的红烧肉的煮法来炖肘子,这根本不是酱烧肘子。」 胡一刀听得脸都懵了,兰书寒则是听得眉头头微挑,这丫头不只煮的手艺好,光是说就足以令人食指大动!而潘胖子虽说是去叫战的,但其实内心并不觉得胡一刀煮得有多难吃,但听陆小鱼这么一说,实然也觉得眼前的酱烧肘子真是食之无味。 但陆小鱼还不打算这就放过胡一刀,又用玉手在另一盘大葱熇上点了点。「熇法是慢火少水,而这道熇鱼的重点在于让鱼吸满汤计,方可起锅,鱼在烹煮前还得先泡醋水,这样煮后鱼刺才会软化,甚至可以嚼啐下肚,而你这一道根本是大葱煮鱼,大火多水煮到鱼肉都糊了!唉,我说胡一刀,你除了一直炖之外,不会别招了吗?鱼一捞起来就解体,更别说鱼刺还是硬的。」 这下,胡一刀的脸色由青转红,因为陆小鱼说的没错,她品评的两道菜他都是用一样的方法下去做,至于陆小鱼说的什么加压啊、熇法他根本没听过,因此那种难堪就更胜一筹。 当她的玉手点到干烧鸭头过,胡一刀整张脸都黑了。这是他最有把握的一道,难道也要被批评? 如他所料,陆小鱼樱唇微微一动,一脸嫌弃的模样,「干烧鸭头这道菜反倒需要卤,而且卤汁要先煮一个时辰才能与处理过的鸭头一起卤,最后鸭头起锅和干料一起大火炒制。可是胡一刀,你只是将鸭头浸泡了酱料便下锅炒,少了最深沉的苦笑味,鸭头显得又干又单薄,还一点香气都没有,简直污辱了这道菜。」 第二十二章 「说得好啊!」潘胖子拍起手来,「我就说很难吃吧,胡一刀你真该反省反省,打着蓬莱饭馆的招牌却做出这么难吃的菜,怎么对得起往生的陆老板?」 他这么一说,客人们才恍然想起,好像真是蓬莱饭馆前任老板往生后,胡一刀才另起炉灶,这么说起来这家伙真的不怀好意。 「你们……」面对着食客们质疑的眼光,胡一刀狠瞪着他们,当他的目光不小心与兰书寒交会时,只见后者面无表情地朝满桌子的菜冷冷瞥了一眼,微微摇头,连动筷都没有。 对一个厨师来说,这简直是比言语品评还大的侮辱。 胡一刀哪里忍得下这个,刀子往前一挥。「你们说难吃就难吃了?别人都没有说话,就你们挑剔,我看你们根本是来找碴的!」 「你的刀是拿来做菜的,还是拿来杀人的?」兰书寒锐目望向他,冷声问。 这话让胡一刀突然想到惨死在镇外树林里的那三个人,不由忌惮地退了一步,这一退,什么气势都没了。 满屋子的人听了陆小鱼和潘胖子的话后,思考了一下,也越来越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 突然间,蓬莱镇的纨裤之一邱少爷呸的一声,把口中的肘子吐掉。「不只她说难吃,我也觉得不好吃!」 「你……」胡一刀恶狠退地转向他,那刀锋自然也偏过去了。 邱少爷财大气粗,整个镇上横着走,吃准胡一刀不敢对他动手,那不屑的表情更是明显。「我没说错啊,你这肘子说是炖肉又太软烂,酱汁的味道都盖过食材本身了,若说是酱烧却一点口感也没有,吃了恶心。」 看自己成了满屋的焦点,邱少爷有些得意,把自己面前的酱烧时子往前一推。「不相信的可以自己来吃吃看,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有些好奇的客人真的伸过筷子想夹,可是这肘子炖得实在太烂,居然连夹都夹不起来,直接断在了盘里,逼得他们只能用汤匙来盛,吃下去的时侯也不由同意邱少爷的说法。 虽然不到恶心,但的确不怎么样,他们自己在家中烹调,精心一些说不定都能胜过这道菜。 「太葱熇鱼我也有点,差点没被鱼刺给鲠到!整个烂到都看不出是鱼了,完全没法子吃啊这个。」 这时候,某一个角落又响起了说话声,像要抢邱少爷的锋头似的,原来是布庄的高少爷。 众人又看过去,果真高少爷那盘里的大葱熇鱼已经烂成了一团,而且显然还没吃掉多少,看起来像厨余似的,令人倒尽胃口。 「哼!你们都是陆樽的朋友,当然会替他说话。」胡一刀硬着声道。 第三个出声的是蓬莱饭馆的老主顾沈公子,今天是冲着胡一刀的名声前来新蓬莱饭馆撑场,觉得相当失望。 「我可不是陆樽的朋友,我也觉得小鱼掌柜说的有理。这干烧鸭头只有颜色还可以,吃起来干巴巴的味道,连辣椒的香气都没炒出来,不瞒大家说,我两天前才在蓬莱饭馆吃过同样的一道菜,那美味让我差点把舌头给吞下去,至于胡大厨你的……唉,实在是不符期待啊。」 胡一刀脸色铁青,此人他也认识,的确是老客人,和陆家人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因此对于他的批评,胡一刀竟是无法反驳。 陆小鱼看着胡一刀节节败退,便趁胜给了他最后一击。「胡一刀,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点这几道大菜?我就是要指出你在饭馆学艺不精,只学了一项红烧就以为自己厨艺无敌了?要知道厨艺这门功夫可是博大精深,内里门道可多着呢。」 到这里,陆小鱼的戏分算是完了,换兰书寒上场了。 他站起身,朝四周的众人拱手,朗声说道:「这家新饭馆同样冠蓬莱之名,让我们觉得很丢脸,所以特来正名,这儿只是我们蓬莱饭馆一个学艺不精的厨子擅自与人合作开设,并不是我们授意的,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兰书寒说着向前走了一步,冷冷地面对着胡一刀的刀锋,「还有我想告诉大家,胡一刀原本只是个流浪汉,受我义父收留,之后教授厨艺,令其有谋生之能,但蓬莱饭馆的菜色都是我义父及小鱼精心思索出来的,胡一刀只是照本宣科罢了,他厨艺不精并不奇怪。 「他若只是纯粹另谋高就,我们蓬莱饭馆绝不为难,可是他离开时,卷走了饭馆里的贵重食材,还威胁要让我们经营不下去,现在光是这家新饭馆的名称,就能看得出胡一刀此人的品性如何。」 兰书寒话声一落,众人议论纷纷,胡一刀面色如土,手都在发抖,那新蓬莱饭馆的掌柜及护卫们更是个个神情阴沉。 「真的是这样吗?」 「胡一刀这个人也真是够无耻了……」 胡一刀再也受不了,举起菜刀指着兰书寒等人,「你们还不给我出去!我新蓬莱饭馆不欢迎你们!」 「不用你说,我们在这个地方也待不下去了,物难吃人心丑,这种饭不吃也罢。」兰书寒仍是那种不疾不徐的模样,还朝四周环视了一圈,「诸位还愿意在这里用餐的自可留下,若是不屑吃此人做的菜,欢迎到我们蓬莱饭馆去,我们饭馆菜色真正的设计者是小鱼,味道保证比胡一刀煮的好吃百倍。」 说完,他便带着陆小鱼及潘胖子回到了对面的蓬莱饭馆,就站在大堂往外看着。 果然没一会儿,新蓬莱饭馆的客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后来再进去的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 「看来要击垮他们的生意,还需要一阵子呢。」陆小鱼长吁了口气,别看她刚才表现得十分镇定,其实她紧张死了。 「等今天的事情散播出去,他们也就差不多了。」兰书寒倒是很笃定,「只不过这阵子一定会有影响,大家就多担待些。」 陆小鱼还是有些不甘心,不过也明白胡一刀的恶行要让众人皆知,的确还需点时间,所以只能忍下这口气。 同时,她也对方才助阵的几位少爷好奇起来,忍不住问潘胖子:「喂,潘胖子,那邱少爷高少爷什么的是你请来助阵的?」 「不是我,是舒寒那家伙以陆樽的名义请来的。」潘胖子笑觑着一脸镇定的兰书寒,那眼神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原来兰书寒还事先做了这些事?陆小鱼对他提出的计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初他让蓬莱饭馆推岀几道新菜色,并预言胡一刀必然会仿效,偏徧这几道菜都是有陷阱的,不仅胡一刀没学过,烹饪方式也都各有特殊技巧,不是胡一刀那半吊子仿效得来的,果然,陆小鱼轻而易举的就挑岀了胡一刀的失败之处。 她本以为兰书寒的计划只到这里,想不到他还找了其他人来,让胡一刀的失败借由众人之口传出,如此便更有公信力,也能更快让胡一刀身败名裂。 「但最后那个沈公子并不是陆樽的朋友啊。」陆小鱼突然回想起来,问道。 「他是陆樽朋友的朋友,」潘胖子邀功似地指了指自己,「也就是本人的朋友。」 陆小鱼不禁啼笑皆非。 第二十三章 其实胡一刀的菜不是真的那么难吃,毕竟他在蓬莱饭馆磨练了那么久,基本功夫还是有的,但经那些公子哥儿一宣传,新蓬莱饭馆菜色不好、厨艺不精的印象便会深植人心,再难去除了。 她忍不住望向了兰书寒,打趣地道:「你不是说,你不必用陆樽的办法也能解决问题?」 「我的确没有用他的办法。」兰书寒正色望着她,「我又不下流。」 陆小鱼同样正色回视他,点了点头,「对,你不下流……你是阴险!」 「噗——」在一旁喝水的潘胖子一口水喷出来,笑到都快翻过去。 陆小鱼也笑得花枝乱颤,让兰书寒看了很是无言,但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黯淡。 这样坚实的友情也只有陆樽能够拥有,等回到了皇宫之中,还能有这样一群人陪他一起笑一起哭,一起找别人麻烦吗? 不可能,到时只怕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能相信了,他的身分注定了他不会有朋友,更不能拥有真心爱恋的人。 对于友情及爱情的渴望在兰书寒心中盘旋不去,令他的心隐隐酸涩起来。 经过了开幕那日的事情,新蓬莱饭馆虽然依旧有客人上门,但随着胡一刀所做的卑鄙之事渐渐传开,一个月后,饭馆生意只能以门可罗雀形容。 这时候,蓬莱饭馆来了一个尊贵的客人——掌管御膳房的廖御厨,可谓是当今厨艺第一人。 陆小鱼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要惊呆了,在金鹰王国,只要一项技艺做到顶尖,就会被召入宫内,授以该技艺相对的官职,比如医药、厨艺、纺织、制酒等,品级还都不低,比起一些小城的知县都还大,这代表的是对专业的尊重。 她原本还有些不敢置信,但这个人是在知府陪同下前来,一般人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让知府作陪。 「廖御厨找我?」陆小鱼傻傻地望向兰书寒,「我不是在作梦吧?」 「不是。」兰书寒浅浅一笑,她的呆样将他逗乐了,不枉费他冒险下令替她请来廖御厨。 陆小鱼还在呆,突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了锅铲,猛然往旁边潘胖子的头上一敲。 「哎哟!」潘胖子怪叫一声,可怜兮兮的望着陆小鱼,直摸头哭丧着脸道:「小鱼妹妹,你打我做什么?很痛……」 「会痛就对了,我真的不是在作梦。」陆小鱼捧着自己的脸,不再理会旁边胖子的鸡猫子喊叫。 她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心里平静一些,不意瞥见兰书寒沉着平静的模样,好像御厨突然过来他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脑袋灵光一闪,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兰书寒。「该不会这是你安排的吧?」 兰书寒但笑不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将她往前一推,「别胡思乱想了,先听听御厨想说什么吧。」 廖御厨看着站到他面前的陆小鱼,有些讶异她这般年轻,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兰书寒一眼,见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廖御厨不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明明在皇宫里,此时居然又出现在这里,还穿着平民的衣服,但在皇宫多年,他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该问的,既然受人之托就忠人之事,其余什么都不用管。 于是他微微一笑,稍稍安抚了陆小鱼的紧张后才慢慢开口,「听闻这蓬莱饭馆在北地十分有名,老夫身为御厨应当尝试天下百味,今日特地前来试试,小姑娘应该不会不欢迎吧?」 「当然不会!大名鼎鼎的廖御厨光临敝店,是敝店的荣幸,请快入座。」陆小鱼虽然紧张,应答依然得体。 廖御厨见状在心里暗自点头,确认道:「你就是这蓬莱饭馆的厨子吧?」 「对。」陆小鱼回答得毫不犹豫。 虽然她已经在训练其他人担任厨子,有一些菜也已经交由那些新厨子烹饪,但眼前这位可是御厨,需要谨慎对待,她自然要亲自动手,不能砸了饭馆的招牌。 「呵呵,很好,那我就只点一道菜。」廖御厨的眼中闪过一缕精光,「就来一道西湖醋鱼吧,你可以吗?」 「老人家你不是认真的吧?小鱼妹妹连西湖都没去过,你居然要她做西湖醋鱼?」一直听着的潘胖子忍不住怪叫起来。 「潘胖子你不要胡说!」陆小鱼瞪了他一眼,随即回过身来,朝着廖御厨颔首,「西湖醋鱼对吧?没问题,我会做。」 这里是北方,还是并不产鱼的蓬莱镇,廖卸厨却点了一道南方菜,颇有几分为难的意思,但陆小鱼却答应得十分爽快,似乎一点也难不倒她。 「那就有劳了。」说完,廖御厨便阖上了眼闭目养神。 他这副模样和某人有几分相似,潘胖子忍不住看向兰书寒,心中突然醒悟——这舒寒与廖御厨该不会来自同一个地方吧?难不成是……皇宫?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嘻嘻地朝着兰书寒低声道:「兄弟,真有你的,连御厨都请得来,胖爷我服了,你这只大腿我是抱定了。」 兰书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否认。 陆小鱼进厨房忙活了一阵,没多久便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道酸香四溢的鱼料理。 光是闻到这个味道,廖御厨的眉毛就挑了起来,等菜真的放上了桌面,那薄薄的芡汁均匀淋在鱼身,彷佛平静的西湖般闪着璀璨的光芒,廖御厨的目光越发亮了起来。 他动筷夹了一口鱼放入口中,酸甜滑嫩的口感刺激得他唾沫不停分泌,香气直冲脑门,即使是吃遍了山珍海味的他也不由频频点头。 「好!」他赞美完,有些不舍地放下筷子,这要是在自家,无需顾及形象,他应该一个人就能扫掉这一盘。 「这道西湖醋鱼你做得十分美味,芡汁透明滑顺,鱼肉鲜嫩不失弹性,不仅没有腥味及土味,还将鱼的鲜味提到了极致。只是老夫很好奇,这蓬莱镇并不产鱼,你如何做出西湖醋鱼的味道,还如此地道。」廖御厨好奇地问。他方才会出这道题不无刁难之意,想不到她真做得出来。 「因为我爹年少时行迹满布天下,当初这道菜我也是听我爹说才试着做做看,做到我爹认可的味道也就差不多了。」陆小鱼笑了笑,「传闻要做西湖醋鱼,得先让鱼饿上三天,去除土味,然而我们这里水质清,鱼不需挨饿就足够鲜美,我也是沾了食材的光。」 她这话就是自谦了,毕竟西湖醋鱼最好用西湖鲈鱼或是草鱼,尺寸在一斤半左右为佳,光是在这北方挑选出类似口感和尺寸的鱼种,就不是一般厨子办得到的。 「这道菜要在短时间内做出来,除了刀工要精,火候控制也相当重要,尤其你只是凭听说就能做得出来,芡汁的浓厚更是堪称完美,老夫没有什么好挑剔了。」廖御厨又忍不住吃了一口,满足地点了点头,「那我就说明此行来意吧,其实老夫除了在京城听闻蓬莱饭馆的名气之外,也听说此地有一厨艺的天才,所以特地来看看,如今一吃,果然不虚此行……」说到这里,廖御厨偷瞄了一眼兰书寒,兰书寒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四章 廖御厨才又接着说道:「今年老夫六十有二,也到了耳顺之年了,却一直找不到适合的后辈传下手艺,你既有如此天分,不知道愿不愿意随老夫到京城学习厨艺?老夫必然好好栽培于你。」 陆小鱼听得目瞪口呆,这等好机会居然让她碰上了?廖御厨要栽培她,意思就是有机会成为未来的厨艺第一人。 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蓬莱饭馆赫然闯进一个矮胖的身影。 「慢着!我反对!」胡一刀一脸正气凛然地来到御厨的面前。 兰书寒立刻沉下了脸,神情变得凝重。 陆小鱼更是跳了起来,指着胡一刀不悦地道:「胡一刀,你来做什么?」 「我来争取我的机会。」胡一刀冷笑。 先前知府陪着一个人进入了蓬莱饭馆,这件事早就引起新蓬莱饭馆的注意,胡一刀更是连锅都丢开跑到蓬莱饭馆外偷听,结果当真让他听到了重要的事,他是傻了才会放弃这个机会。 「你是……」廖御厨疑惑地问。 「在下胡一刀,听闻廖御厨大驾光临蓬莱镇,在下身为蓬莱镇第一的厨子,自然要来拜会。」 这么不要脸的话也只有胡一刀能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闻言,潘胖子突然插口道:「是啊是啊,你的确是蓬莱镇第一。」 胡一刀对潘胖子会为他说话感到有些诧异,但也随即问道:「你也承认我是蓬莱镇第一对吧?」 「对啊,第一无耻嘛!你知道吗?胖不是问题,但是又胖又无耻那就是大问题了,胖爷我要是你,跳河时从倒影看清自己的嘴脸都会觉得恶心。」潘胖子刻薄地道。 胡一刀正想反驳,陆小鱼抢先说道:「廖御厨,这个人原是我们蓬莱饭馆的大厨,受我父亲的恩泽教授厨艺,但是我父亲往生后他却径自在对面开了另一家新蓬莱饭馆与我们打对台,此等无情无义之辈,不用理会他。」 胡一刀一反平时无赖泼皮的样子,话说得很漂亮,「我承认我的厨艺传自你父亲,但你们经年累月利用我替陆家赚取银两,待你父亲死后我也算报完恩了,我只是拿走属于我的那份,有什么不对?」 他说着,用手指向陆小鱼,「至于你有天分又如何?廖御厨可以去问问,将这蓬莱饭馆撑起来的可是我胡一刀?」 胡一刀说得天花乱坠,因为他笃定廖御厨不可能知道蓬莱镇的详细情形,也不太可能花太多心思去调查,就算真的去调查好了,他隐瞒的都是别人不可能知道的秘辛,谁又能理清? 看到廖御厨若有所思的模样,胡一刀认为自己说动他了,立刻趁胜追击。「方才听到廖御厨欲带陆小鱼前往京城,我胡一刀与陆小鱼的厨艺都是师承陆子龙,也就是说她会的我都会,所以我希望向廖御厨争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若是能胜过陆小鱼,那么前去京城的机会就归我了。」 陆小鱼想不到有人能无耻至此,气得大骂,「胡一刀,你鬼鄙!你会的那些菜色可都是我研制出来告诉你的,如今你竟颠倒黑白!」 「是谁颠倒黑白,到时候就知道了,我现在就是向你挑战,你敢不敢?」胡一刀冷冷一笑,使了个激将法。 「有何不敢?」陆小鱼直视他,她有自信,根本不怕他挑战。 但在她冲动应了这一句之后,兰书寒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小妞果然禁不得激,陷入胡一刀的圈套里了。 廖御厨有些茫然,他偷偷觑了一眼兰书寒,满脸疑惑。 「廖御厨,这胡一刀的要求,自然是以你的意愿为准。」兰书寒注意到廖御厨的视线,淡然的开口。 廖御厨思索了一下,决定按自己的方法来决定。 太子殿下虽然召他前来品评这蓬莱饭馆所做的菜,但如今又跑出个师出同门的胡一刀,他不如也给胡一刀一个机会,毕竟他这回可是要找传人,不得不谨慎选择。 「好吧,厨艺这条路并不简单,有点竞争也是好的,那么老夫便为你们两人出一道题,为期一个月,谁办得到,谁就和我去京城。」廖御厨朝两人微微一笑,对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视而不见。 「好!」陆小鱼与胡一刀同时回道。 廖御厨点了点头,幽幽说道:「老夫小时候在太原长大,家母时常做一道糖醋丸子给我吃,只可惜家母过世后我就再也吃不到那个味道了。即使老夫自己也厨艺过人,可就是做不出一模一样的口味,我在想,或许是当局者迷,所以有了盲点吧。 「老夫对你们的要求,就是一个月后各做岀一道糖醋丸子让老夫试吃,谁做得最像我母亲的口味,谁就获得和老夫去京城的资格。当然,稍后老夫会告诉你们那糖醋丸子吃起来的味道及口感,但其中材料火候等等就要你们自己去琢磨了。」 「没问题。」陆小鱼与胡一刀又是同时回答。 倒是兰书寒看出了蹊跷,这胡一刀出现的时机太刚好,而且他明明知道自己厨艺不如陆小鱼,还敢接受这个挑战,不知道他的底气在哪里? 看来这件事可不只是厨艺对决那么简单。 【第七章 御厨考验谁得胜】 廖御厨的考验,是陆小鱼必经的一个关卡,即使胡一刀不出现,这道考验以后也会出现。 廖御厨虽是奉兰书寒之命前来,但兰书寒却不好强迫他一定要重用陆小鱼,相信这也不是陆小鱼要的,一切都看自己怎么表现。 胡一刀这么一插进来,廖御厨索性顺水推舟考验两个人,仔细斟酌其中意涵,只怕不仅仅是考验厨艺,更是对于心性的考验。 糖醋丸子可说是北方的家常菜,人们到馆子里也常点上桌享用,做法并不困难,但也是因为这样才是极大的难题。 因为太过普遍,每一家做出的糖醋丸子味道都有些差异,可以说家家户户都在自己像糖醋丸子的秘方,所以即使廖卸厨已经很仔细的形容了记忆中的口感和味道,但对于陆小鱼来说仍是有些不着边际,甚至她自己试做了几次都不满意,心里头隐隐有些烦躁起来。 兰书寒自然不可能任她独自烦恼,虽然他无法提供什么秘方,对于食物的品评也不出好建议,但他能用自己的方式来帮助地。 于是,他让人弄来了一辆车,开始带着陆小鱼在北方游历,一个月内能去得了的城镇他们都踏遍了,而且必定光顾当地最有名的饭馆,一定会点的菜就是糖醋丸子。 而硬要跟上来蹭饭的潘胖子也跟着美滋滋的吃了一轮,每天巴巴的等着下一顿要去哪个城镇哪家饭馆吃,看得兰书寒及陆小鱼好气又好笑。 这一日,众人来到了黄沙镇。 这里已近漠原,天气有些干,再加上入冬天气转冷,冷风刮面十分难受,兰书寒等人很快进了镇上一家知名的大酒楼。 这时节不是商旅频繁的旺季,因此大酒楼里客人不多,倒是让兰书寒等人赚了一个清净,他们很快地点了几道当地的名菜,当然也少不了糖醋丸子。 菜很快上桌了,三人齐齐动筷,都是夹向糖醋丸子。 第二十五章 当丸子一入口,潘胖子与兰书寒还没什么反应,只觉得和这一路上吃过的丸子比这味道算中上,倒是陆小鱼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味道……跟廖御厨的形容有些相像,丸子外焦里嫩,微微挤压就能看到带有油花的肉汁,清爽不油腻。尤其是店家用的醋有种特殊的香气,酸味柔和,口感绵长,吃到后来甚至带点微甜,必然不是一般的醋。」 「我们叫大厨来问问,这用的是什么醋。」兰书寒见她有了灵感,不由微微一笑,挥手叫来店小二,说明意图,让他去请厨子。 这阵子吃了很多丸子,她都不满意,总觉得差了一点,现在终于有了眉目,他自然为她高兴。 不多时,店小二回来了,却是一脸歉意地道:「抱歉,几位客官,我们厨子说这店里的菜全是他的独门配方,想吃请上门来,这秘方不透露。」 「没关系的,我自明白,你下去吧。」陆小鱼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同样身为厨子,却也能理解。 待店小二离去,陆小鱼也不执着知道这菜的秘方,只是眼中仍有着掩不去的遗憾。 她有种感觉,这道菜的用料与廖御厨的考验十分相关,那种差几步就能得到答案的失落让她心痒又无奈。 这时,她目光落到旁边某一桌,那是一对夫妻,桌上的菜色简单,但两个人却都吃得津津有味,笑容满面。 陆小鱼见状不由心生感慨,开口说道:「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争什么天下厨艺第一人呢?嫁个好丈夫,煮饭给他一个人吃,日日朝夕相伴,应该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可惜我到现在还无法想象那种感觉。」 她也曾试着把自己嫁出去,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长相条件都堪称上等的男人,却是个坏人,从此她就心灰意冷了。 毕竟……她偷偷瞄了兰书寒一眼,真正喜欢的注定得不到,不喜欢的她也不想勉强自己嫁,或许她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吧。 兰书寒看得出她的落寞,心中像梗了根刺,觉得有些难受。 「你现在就可以想像。」他微微靠近杝,就像那对夫妻一般,朝着她淡然一笑,「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夫婿,这趟旅程就是我们夫妻一同岀游,品尝各地美食……」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安慰人,他只是依循着本能做事,她该是活泼坚强的,这种落寞的表情不该出现在她脸上。 因为他的话,陆小鱼心一跳,有些讶异地望着他,他眼中的认真有效地挥去了她心中的阴霾,竟让她想随着他的想象起舞。 「所以……我们现在是夫妻,我可要叫你相公?」陆小鱼一开始还有些羞赧,但这毕竟不是她的性格,很快她就放开来,咯咯地笑了起来。「相公,这一路走来,天气可是日渐寒冷了呢。」 「那么我等会儿带你去添购大氅。」兰书寒不假思索地回道。 在陆小鱼心中,他现在这样简直就是个无条件宠妻的丈夫了。 她捧着脸蛋,更大胆地暗示道:「相公,我觉得大氅不够暖和……」 兰书寒笑了起来,朝她伸出一只手。「可以到为夫怀里,我会温暖你。」 陆小鱼真的差点就要投入他怀抱了,可是眼角余光瞥见旁边那个大吃大喝的身影,不由皱起了眉,「这里还有一个人呢,多煞风景。」 兰书寒不愧是太子,平常在宫里演戏演习惯了,如今也能不为所动地继续演,「他是我们的奴仆,无妨。」 陆小鱼忍不住噗嗤一笑。「奴仆和我们同桌用餐,还吃得比我们多,这画面可真是不多见。」 兰书寒挑了挑眉。「那明日将他赶下去和车夫一起吃,就只我们两个了。」 两人的对话就像小夫妻的日常交谈,平凡之中有着打情骂俏的乐趣,这种暧昧很甜,很满足,两人都选择对这伪装背后的空洞视而不见。 被称为奴仆的潘胖子可不满了,立刻开口戳破这梦幻的气氛。 「喂喂喂!你们太瞧不起人了吧!恩恩爱爱刺激我这孤家寡人也就算了,还把我当奴仆?不能是护卫吗?是武功高强、风度翩翩的护卫!」 陆小鱼不由鄙视地斜睨着他。「死胖子,你乱闯入别人的想象里已经很可恶了,居然还要变得武功高强、凤度翩翩?」 「那是当然。」潘胖子吞下一颗肉丸,得意地抬起头。 兰书寒眸中精光一闪,死胖子当真煞风景,要不是这家伙,他现在早已美人入怀了。这也就算了,死胖子居然还敢打破这美妙的幻想,令他陡然一阵空虚,心中不太舒服。 陆小鱼瞪着潘胖子半晌,突然诡异地一笑,「好吧,那你就当护卫吧。」她又转向了兰书寒,回到方才暧昧的情境。「相公,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兰书寒感受到她似乎有什么想法,略带深意地瞥了眼潘胖子,「那当然,因为你是我的娘子。」 「相公,我告诉你,我想好赢胡一刀怎么办?」陆小鱼撒起娇来。 兰书寒明白了,不由嘴角扬起。「我叫我们武功高强、风度翩翩的护卫去刺杀他。」 「好啊好啊!」陆小鱼拍起手来。 潘胖子吓得倒退三步,桌子都差点让他给翻了,瞧那对有情人满是调侃的表情,他只能苦笑道:「喂喂喂,我不玩了,不玩了行吗?」 唉,他们就会欺负他这孤家寡胖。 「本来就没有要和你玩,是你硬要加入的。」陆小鱼做了个鬼脸。 「我……」 兰书寒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们的笑闹,「好了,胖子,这阵子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还让你当了一阵子武功高强、风度翩翩的护卫,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喂,不会真的叫我去刺杀胡一刀吧?」潘胖子脸色微变。 「如果那么容易,还轮得到你吗?」兰书寒有些哭笑不得,「我娘子然说她想赢,那么你就去帮她弄来这家饭馆烹饪糖醋丸子所用的醋。」 潘胖子愣了一下,居然没有反对,只是不悦地咕哝道:「我就知道这顿饭没这么容易吃……」 「这顿饭很容易吃,是护卫不好当,哈哈哈——」 陆小鱼知道潘胖子有些手段,以前和陆樽混可不是混假的,想到胖子居然在这上面吃亏,她不由笑得更开心,方才的郁闷感慨顷刻间烟消云散。 兰书寒不语,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没有人发现,他眼中的柔光几乎要淹没了一切。 将近一个月的旅程结束了,隔天就是廖卸厨订下的对决之日。 都夜深了,陆小鱼还在厨房忙碌着,兰书寒则坐在一旁,看着她在灶前烹调,那运刀如飞、精巧的刀工,还有精准细腻的调味,每每都勾引着他的目光。 在煮菜时的她,散发着满眼的自信,是最美丽的时刻。 陆小鱼自然不明白他一直盯着她看的原因,不过厨房有两个人,他不盯着她看难道要盯着水缸? 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索性边煮边说话,缓解一下两人共处一室的微妙气氛。 第二十六章 「用最上等的绞肉,加入葱、酒、蛋、水……御厨说了,他吃的肉丸子有麻味,所以花椒必不可少,而且还要来自成都最高级的花椒。丸子能微微一压有肉汁,估计网馅七分瘦三分肥,还有糖醋丸子口感柔顺充满弹性,拌陷的时候要一直顺着一个方向,手不能停,方向不能换,直到内馅出了劲头。」 拌好肉馅之后,她开始捏制丸子。 兰书寒见她手沾了点水,伸手一抓,立即由虎口挤出一颗丸子,接着两颗、三颗,动作飞快而有节奏,令人看了久久移不开眼。 接着,陆小鱼开始炸丸子。 「廖御厨印象中的肉丸子,外层是有些焦的,可是内里却十分鲜嫩多汁,所以炸肉丸子的火一定要大火,油烧到微冒白烟后马上下丸子,等丸子表面金黄微焦,再将火减至小火,免得外头都焦黑了里头还没熟。」 哗啦一声,丸子下锅了,不多时陆小鱼便捞出了炸得金黄微焦的丸子。 光是未调味的丸子,那香气就引得兰书寒食指大动,忍不住伸出手想捏一个,却被陆小鱼的锅铲打了一下,还遭到她一记白眼。 兰书寒摇头苦笑,自从来到她身边后,他挑食的坏习惯几乎不翼而飞,她煮的东西他只嫌不够吃,从来不会不想吃,万一哪天她不在他身边了,他担心自己会不会饿死。 陆小鱼小惩了想偷吃丸子的男人之后,便开始炒制芡料。 「再来就是糖醋芡汁了。糖醋的比例约莫四分糖三分醋,免得食物太酸,我们的糖是南方的蔗糖,甜味够又香,酱油也是来自绍兴的佳口,廖御厨强调他母亲的糖醋丸子有种特殊的香味,潘胖子在黄沙镇取来的醋是以镇江醋做基底,再混以其他调料,所以有股香味,这应该不会错了。」 说完后,她将丸子倒入芡汁,摇动锅子让每一颗丸子均匀地裹上酱汁后,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糖醋丸子就完成了。 「做好了,你尝尝看。」她将盘子推到兰书寒眼前。 兰书寒夹起一颗吃了一口,双眼一亮,衷心佩服,「厉害!和我们在黄沙镇吃到的味道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小鱼得意地笑了起来。「嘻,我们致胜的关键应该就在这一小瓶醋上头了,真希望明天快点到来,我好想看胡一刀那浑球吃瘪的表情。」 「会的,夜深了,你不要练习了,早点回去歇息,明天才不会没精神。」兰书寒对她谳皮的微笑有些没辙,提醒她抬头看一下月色。 陆小鱼目光透出窗外,心头一动,「啊!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这么晚了,那我们快回去休息吧。」 说完,两人便相偕出了厨房,身影慢慢消失在后院。 在他们离开之后,厨房外冒出了一个矮胖的人影,他俐落地从窗子跳进厨房,闻到还放在桌上的那盘食物的香气,得意的冷笑起来。 「那个臭丫头一定没想到我在外头吧?现在你的招式都让我学去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拿什么赢我!」 来者正是胡一刀,他已经在外头待了很久,身为蓬莱饭馆的前任大厨,要怎么进来、怎么躲能让别人无法发现,他自然十分在行。 自从新蓬饭馆变得门可罗雀之后,那群原本说要帮他复仇的人显然对他冷淡了很多,要不是他还有一点点利用价值,说不定早就被杀了,可他胡一刀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自然要找机会求生,而跟着廖卸厨走就是他找到的好机会。 看着桌上那道刚煮好,还冒着白烟、酸咸甜香令人食指大动的糖醋丸子,胡一刀阴着脸,朝着丸子伸出手,拈了一颗吃下。 「还真好吃……要不是我早有准备,只怕还真比不上。」胡一刀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这个味道,如果没有偷听陆小鱼做菜的步骤和秘方,他自认做不出来。 突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胡一刀一惊,连忙躲到桌子底下,一个不小心还撞到了头,不禁眼冒金星,差点没晕过去。 陆小鱼回到了厨房,一边走一边说道:「哎呀!我都忘了,那盘丸子还热腾腾的,干脆拿去给大伙儿分了吧……咦,怎么好像少了点?」 「怎么可能?」兰书寒眼角余光瞥到地板上有一个模糊的脚印,却不以为意,「我们快拿去吧,否则伙计们也要睡了。」 待两人离开,胡一刀一脸狰狞地抚着额头由桌下出爬来呸了一声,恶狠狠地低声咒骂,「该死的女人,明天老子一定要你好看!」 不再浪费时间,打开了橱柜,开始找陆小鱼所说的那一小瓶十分重要的醋。 他自己也是厨子,知道醋这项调料在这项考验里的重要性,可说只要找对了醋,廖御厨的考验就赢一半了。 可是他翻遍了橱柜,竟找不到那瓶醋,正一筹莫展之际,兰书寒的声音竟然又从外头传来—— 「你呀,怎么这么胡涂呢……」 胡一刀差点没吓飞了魂,左右盼之后,索性跳入了装水的大缸里,幸好水都是早上打满,一天下来缸里的水只剩下还不到一半,还容得下他,他那庞大的身子硬挤进去后,缸里的水位立刻满到快溢出来。 不一会儿,陆小鱼和兰书寒又推门走了进来。 只听到陆小鱼说:「这瓶醋我忘记放进橱柜里了,还好有记起来,否则很有可能会被偷走。」 「也只有鼠辈会偷你的醋。」兰书寒轻笑道。 胡一刀虽然泡在水里,还是隐约听得到他们的对话,听到自己被称为鼠辈,差点没跳出去和两人对扛,好在他硬生生忍住了,只是一张胖脸憋得通红,就不知道是因为在水里无法呼吸,还是被兰书寒气的。 「这瓶醋很重要,我不放心嘛!」陆小鱼也笑回。 「不然你在这里守一晚?」兰书寒像开玩笑似的说。 水缸里的胡一刀听了差点没昏倒,陆小鱼要在这里守一晚,那还不憋死他? 「怎么可能?我还要睡觉呢,我就把它放在橱柜第二层,记得,是第二层哦!」陆小鱼强调了下,像是在提醒自己,接着便听到她的话语声与兰书寒两人的脚步声一起远去:「明天可要提醒我,不要拿错了……」 待到两个人的声音听不见了,胡一刀才湿淋林地从水缸里爬出来,一边骂着粗话,一边说道:「第二层是吧?害得老子如此狼狈,陆小鱼,你说我该怎么回报你才好呢?」 胡一刀打开了橱柜,从第二层拿出了醋,闻了闻确定无误,便小心翼翼地放下,接着他将橱柜里的调料更动了一番后,才悄悄地推开厨房的门,扬长而去。 不多时,陆小鱼与兰书寒又回到了厨房里,陆小鱼一副抱歉的模样打开厨房的门,一边说着,「哎呀!我又忘了……」 当她打开橱柜,看到里头显然被动过的调料,不由一呆,接着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老鼠走了吗?」 「应该是走了。」兰书寒点了点头。 陆小鱼指着地上的一大片水渍又指了指橱柜。「那老鼠真可恶,吃我做的丸子,把水洒了一地,还乱了我的橱柜!」 第二十七章 「那只老鼠终究会付出代价的。」兰书寒面不改色,好像厨房遭窃他一点都不紧张似的。 很显然的,陆小鱼也不紧张,甚至嘻嘻笑了起。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在丸子里放了巴豆。」 「……我也吃了。」 「哈哈哈,当然是你吃了之后我才洒上巴豆粉啊!」 隔日,廖御厨再次光临,而胡一刀与陆小鱼的对决早就传遍了整个蓬莱镇,蓬莱饭馆与新蓬莱饭馆外的巷子可是挤得水泄不通,众人都想来看热闹,逼得兰书寒只能把对决的场地搬到外面来,让所有人能看得到,否则那人潮不挤爆蓬莱饭馆才怪。 人群之中有支持陆小鱼的,也有支持胡一刀的,毕竟胡一刀成名多年,也是以前蓬莱饭馆明面上的主厨,虽然后来传出了一些不好的谣言,但很多人只在意他做的菜好不好吃,人格优劣并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所以两方的支持者可说是势均力敌。 巷子中央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有两盘糖醋丸子,廖御厨坐在当中,兰书寒及陆小鱼站在左侧,今日她特别打扮过,穿着简单利落,看上去十分清爽,让人心生好感。 至于胡一刀则是站在廖御厨的右侧,他的模样就惨了点,两个黑眼圈像是十天没睡一样,脸色很是不好,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他是为了这个考验殚精竭虑,天知道他是因为昨晚拉了一夜,才会看起来这么憔悴。 双方各据一方,互不相让,而那两盘菜的香气飘得很远,每个人都闻到了,口水差点忍不住流下来。 廖御厨一动筷,每个旁观者都吞了口口水,当他夹起胡一刀做的丸子吃下肚,旁人甚至忍不住倒抽了口气,紧张不已。 放下筷后,廖御厨微微点头,微笑道:「这道菜很不错。丸子的焦香有出来,肉的比例正确,所以肉汁满溢,芡汁浓厚均匀,最重要的是这糖醋芡汁,用的是镇江吧?」 「廖御厨英明。」胡一刀巴结了一句。 「不错不错,与我记忆中母亲所的糖醋丸子已经有七分像了。」廖御厨一直保持着笑容,显然很满意。 他满意,陆小鱼可不满意了,她与兰书寒始终绷着脸,她甚至恶狠狠地瞪着胡一刀,好像察觉了什么。 看她这模样,胡一刀可得意了,甚至语出嘲讽,像是刻意要激怒她般,「陆小鱼,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做的这道菜可是黄沙镇的味道,那里离御厨的故乡满近的,我的丸子是瘦肉七分肥肉三分,大火炸肉丸后立刻减火,特别是我使用的醋可是精心得来,你没有这些材料,想赢我只怕很难。」 「是你!」陆小鱼语焉不详地指控了一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胡一刀奸险地笑了出来。 此时廖御厨喝了口茶,又夹起陆小鱼做的丸子吃了下去。 下一瞬,廖御厨整个人彷佛中邪一样,身躯一震,僵在当场无法动作,张口结舌像是见了鬼似的。 由于他这个异状持续了太久,胡一卫见状不由开口斥责道:「陆小鱼,你在菜里加了什么?为什么廖御厨会成这个样子?」 这番话令旁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起来,因为廖御厨的表情确实太反常了,除了丸子有问题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这一切。 陆小鱼也是一脸茫然,她自认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心力煮出这一道菜,廖御厨这种反应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片刻后,廖卸厨才终于回过神来,但他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他颓然地放下了筷子,双手捂住了脸。 究竟是怎么回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连兰书寒都与陆小鱼交换了一记疑惑的眼神。 胡一刀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又大喝道:「陆小鱼!你想害死廖御厨吗?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话才说完,便见到廖御厨由椅子上站了起来,旁边的议论声也嘎然而止。 廖御厨转向了陆小鱼,朝着她郑重地行了个礼。 「廖御厨,你不必行如此大礼……」陆小鱼吓了一大跳,连忙侧身避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姑娘你做的糖醋丸子与我母亲所做的在味道上别无二致。让我又重温了一次母亲的味道,我方才失态,就是因为想起了母亲及过去的生活,一时情綪激动无法自抑,请陆姑娘见谅。」廖御厨一脸感动地解释道。 此话一出,群众哗然,陆小鱼的厨艺竟然精湛到连廖御厨都动容,这次的胜负似乎不言可喻了。 「所以这次考验……」兰书寒插口,也算是替众人问了。 「自然是陆姑娘胜出。」廖御厨断然说道。 「我不服!」胡一刀大喝一声,不敢相信自己花费了这么多苦心,又偷师又偷听,到最后居然还是输了。 他趋前一步,拈起陆小鱼做的糖醋九子吃了一口,而后脸色一沉,质问道:「明明我做的比较好吃,凭什么陆小鱼的糖醋丸子胜出?还是廖御厨你早就跟陆小鱼勾结,既然如此还设这个考验做什么?我告诉你,我胡一刀绝不做人家的垫脚石!」 「闭嘴!」陆小鱼喝道,廖御厨德高望重,是她十分尊重的人,她绝不允许别人污辱他。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这是合理怀疑!」胡一刀一脸不满。 陆小鱼冷冷望着他,「那好,我问问你,这次的考题是什么?」 「当然是做出廖御厨母亲所做的糖醋丸子。」胡一刀直觉回道。 「没错,所以这次比的根本不是谁做的最好吃,而是谁做的最像廖御厨母亲的味道!」如果只是比谁的好吃,她闭着眼睛做都可以甩开胡一刀好几条街,「你若有注意廖御厨形容的丸子味道,仔细钻研,那么你至少也能做出我这种味道,而不是像馆子里做出来的味道。」 闻言,胡一刀顿时说不出话来,他这才发现似乎真是他误会了,更进一步说,是他忽略了这项考验的真义,一心只想偷陆小鱼的秘方,做得比她更好吃。 陆小鱼见他一险受到打击的模样,又补上了一刀。「别忘了廖御厨是平民出身,百姓家中做出的糖醋丸子可能用上等肉和珍贵的佐料吗?你做的是黄沙大酒楼的味道,但我做的,却是廖御厨母亲的味道。」 「这……」胡一刀越听越不对劲,总觉得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可一时半会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小鱼见他眼神闪躲,更变本加厉地刺激着他,「而且,你还用了镇江醋对吧?但廖御厨形容的那种香味,你不觉得比较像太原醋吗?你知不知道,为了试出廖御厨所说的酸香,我吃了多少种醋?」 最后,她直接在众人面前,指着胡一刀的鼻头骂道:「如果有人以为到别人的厨房里偷调料,就能偷走别人精心研制的味道,那只能说太天真了,要傻成那样我也没办法。」 「你设计我?!」胡一刀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里,脱口而出。 昨晩陆小鱼在做糖醋丸子时明明不断提到廖卸厨,现在却做岀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说明她那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又想起自己躲在水缸里时,陆小鱼再三强调镇江醋放置的地方,根本就是放着要让他偷。 第二十八章 陆小鱼掐着他的话指控道:「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你大半夜跑到我们蓬莱饭馆的厨房外,偷看我如何做糖醋丸子,你以为不知道吗?所以我特地做出黄沙大酒楼的味道,还将黄沙大酒楼的秘方醋放在显眼的地方引你上勾,果然今天早上起来醋就不见了,你今天做出来的也是黄沙大酒楼的味道,只能说是你自己傻到中招,可不是我请你来的。」 此话一出,群众哗然,没想到胡一刀竟是这种人,而原本支持胡一刀的人也很快地倒戈,胡一刀一下子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胡一刀,你的人格卑劣可见一班,你还有什么话说?」兰书寒寒着声道 「我……我……」胡一刀倒退了好几步,竟是无言以对。 廖御厨更是皱起眉头,厉声说道:「胡一刀,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卑劣之徒,老夫还给了你机会,简直乱来!」 他没有按照太子的建议,直接点名栽培陆小鱼,反而让胡一刀和她进行比试,本来是不想错过人才,想不到差点铸成大错,错将庸才当天才也就罢了,若把恶人当好人还大力栽培,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知府一直在旁看着,谁教廖御厨出现在公众场合,他不得不作陪,否则这个在皇宫也有一定地位的厨官万一有什么闪失,他如何向皇上交代? 现在这情况知府刚好能派上用场,他立刻喝道:「将胡一刀拿下!从此之后,胡一刀在金鹰王国内不能再为厨子,若有违背,判斩刑、财产充公!」 「知府大人英明!」百姓纷纷叫好。 胡一刀现在四面楚歌,左右看了看,他红着眼,恶狠狠地瞪向陆小鱼,「哼!这还不都是你们逼我的!陆小鱼,我诅咒你和你那个爹一样,都不得好死!」 「胡一刀,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兰书寒皱着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胡一刀想起了支持他开新蓬莱饭馆的那股不明势力,当初他向廖御厨毛遂自荐并没有先征得他们的同意,事后他们可是好好的「劝」他一番,要不是他天花乱坠的说尽了成功之后的好处,能不能活到现在还很难说。 如今他失败了,除了死还有别条路可走吗? 想到这里,胡一刀像是疯魔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陆小鱼,我一走,新蓬菜饭馆会关门大吉,可是接下来就是你的死期了!哈哈哈……」 衙役一拥而上,将胡一刀带离现场。 廖御厨整理了下心情,对着陆小鱼说道:「陆小鱼,既然今日你胜出了,代表你在厨艺上的天分无与伦比,也相当令我惊艳。那么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愿意到京城里,接受我的栽培?」 他说的是栽培,而不是教授,因为在这次考验后,他发现这女娃儿的厨艺及天分不下于他,所以他已经没什么好教她的了,只能支持她在厨艺这条路发光发热。 想不到,陆小鱼的回答竟令所有人傻眼。 「廖御厨,可否容我考虑几天?」 百姓全都倒抽了口气,廖御厨愣住,兰书寒更是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这原就是她向往的路,现在居然还要考虑?究竟是什么阻碍了她追寻梦想? 廖御厨很快回过神来,温和地说道:「好,那么你就他细考虑,等你想好了,可到京城来找老夫。」 说完,他与知府便离开了,百姓也慢慢散去,只有兰书寒与陆小鱼留在现场,看着胡一刀崩溃的背影,默然无语。 胡一刀最后撂下的那句话,毕竟在他们心头留下了阴霾。 【第八章 脑袋受伤忘记她】 夜晚,陆小鱼站在兰书寒的房门前,伸出手想敲,想了一想又放下手。踱了几步后,她又回到房前,咬了咬下唇,手都放到门板前了,却总是无法敲响那扇门。 她暗恨自己的懦弱,索性回身抬头看着上头的月亮,在冬日的寒夜之中,月色显得更加凄迷,让她想起了父亲离开那夜,她依偎在他怀中时所感受到的温暖。 「我的门廊快被你踏平了,还没决定要不要进来吗?」兰书寒的声音突然由门口传来。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陆小鱼嗔了他一句。 「我走路一向都这个样子,倒是你半夜在我房间外闲晃,难道是为了探究我走路有没有声音?」兰书寒难得打趣她。 「原本你还算正直,现在都让潘胖子那痞子带坏了!」陆小鱼佯怒,之后噗嗤笑出声,「其实我来这里是想向你道谢,让我这等市井小民也能在御厨面前露露脸。」 「那是你的实力,我只是穿针引线罢了。」兰书寒并不居功,他认为就算她得到了什么好处,那也是她自己努力而来。 「不过廖御厨邀请你到京师,你为什么没有立刻答应呢?」在兰书寒看来,这的确非常奇怪,因为这等于她否决了自己先前的努力,顺带打了自己一巴掌。 「我……」陆小鱼小心翼翼地回道:「你们会不会觉得我不识好歹?」 她口中的你们,指的自然是兰书寒与寥御厨。 「你放心吧,寥御厨何等人物,这一点器量他还是有的,更何况他那么看好你。」兰书寒啼笑皆非地说道。 「能请来廖卸厨,你的身分一定高不可攀吧?」陆小鱼突然说道,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你总有一天是要走的,不会永远假扮陆樽的角色,我想距离你离开应该也不会太久了,对吧?」 兰书寒默然,她说的正是他一直不想面对的事情。 陆小鱼鼓起勇气,正眼看着他。「如果我答应了廖御厨的邀请,应该立刻就要启程去京城,那么,我们相处的时间就更短了,或许未来很难再见,所以我想陪着你,多一天是一天……」 兰书寒讶然,她没有答应寥御厨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和他最后那短短的相处时间?! 她说的没错,京城的斗争快要告一段落了,陆樽做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他没多久就能回宫,重新换回太子的身分。 那或许是一个月,甚或是几天,她却希望陪他到最后,宁可放弃她一心追求的梦想。这丫头多么傻、多么痴啊! 「傻丫头。」他叹息,低头吻住她。 这样的人儿叫他如何不动情?她表达情意的方式很直接、很真挚,从不强迫他接受,也不想给他压力,但却一再摧毁他原本坚定的意志,让他想为地打破所有原则。 这个吻让陆小鱼一阵鼻酸,因为她在其中尝到了告别的味道。 是不是被她猜中了?如果没有今晚的坦白,他是不是就会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想到那种空虚,她不由紧抱着他。 兰书寒停止了这个吻,由她的甜美之中抽身,也紧紧的回抱着她。 天上飘下棉絮似的雪花,洒落在一对相拥的有情人身上,天上的月亮,满园的空枝,皑皑的白雪,和地上合而为一的两个影子交映,极具诗意的美丽画面,但是这样的美丽却显得有些哀伤。 这脆弱的关系必须非常小心的维持着,其中得付出的心力及专注,都让彼此太辛苦,就在这时,蓬莱饭馆的后院无声无息地冒出了许多黑衣人。 第二十九章 兰书寒反应极快地将陆小鱼护在身后,厉声问道:「你们是谁?怎么闯进来的!」 行动这么鬼鬼祟崇,绝对不是他的人马。 「胡一刀还是有那么点用,告诉我们这路线果然省事许多,就赏他一口薄棺。」其中一名显然是带头的黑衣人嘿嘿笑了起来。「想不到你们这家小店外面也有那么多人守着,只可惜,守不住我们!」 兰书寒心中一凛,看来这群人是从胡一刀那里知道了进饭馆的办法,先前为了偷师他便做过一样的事,要不是他早有防范,差点就让他得逞。 然而这次他轻忽了,由于胡一刀已经被抓,他让护卫们避得远了一些,别妨碍他与陆小鱼独处,想不到竟给了匪徒可乘之机。 「我问你们,陆子龙死后,有没有留给你一本叫百珍谱的秘笈?」黑衣人单刀直入地问道。 「什么百珍谱,我没听过,我爹就留了这家饭馆给我们!」陆小鱼怒道。 「既然这么说,就别怪我们把你们拿下,再把这家店翻个底朝天了。」黑衣人冷笑。 兰书寒眸子一冷,之所没有大声呼救,因为他知道只要有太大的动作,对方不是直接将他和陆小鱼给宰了就是掳走。 幸好他的护卫每一刻钟就会来到他视线可及之处,确认他安全无虞才会又远离,而现在离一刻钟没剩多久了。 他必须拖时间! 于是在黑衣人准备动手的时候,兰书寒突然说道:「你们是幽影的人吧?」 「你居然知道?」黑衣人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甚至带了点笑意。「陆子龙什么都告诉你了?」 「没错,而且我知道你们要什么,但百珍谱不过就是一本菜谱,你们要那东西究竟想做什么?」 黑衣人笑了起来,「看来陆子龙还是没有全盘托出,你真认为百珍谱只是寻常的菜谱?那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啊。陆樽,你既然知道我们要什么,最好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我会让你们死得没那么痛苦……」 这时,一直沉默的陆小鱼突然插口道:「如果你说的是所谓价值连城的菜,我小时候我爹倒是给我过一本。」 黑衣人眼睛一亮「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又不傻,没给还有一线生机,给了就必死无疑。 「没关系,我有几百种方法让你说出来……」黑衣人说到一半,突然听到墙外有动静,连忙低喝道:「把他们拿下!」 此话一出,其余的黑衣人立刻冲向了兰书寒及陆小鱼。而兰书寒也不假思索地在他们要抓住陆小鱼时,用身体护住了她。 一柄刀托就这么重重的击在兰书寒的后脑勺,痛得他眼冒金星,可是为了怀中的人儿,他不能倒下,只能咬牙撑住那极晕眩的感觉。 攻击他的黑衣人见他居然挺住了,又用力地敲了好下,可是就算血流满了兰书寒整张脸,他也依然不松手。 突然,黑衣人感到手臂传来一阵痛,低头一看,竟是被护住的陆小鱼用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该死!」 他本能的一甩手,将陆小鱼连同兰书寒打得滚到一边去。 兰书寒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晕了过去。 「来不及了,走!」 感觉到外头的动静越来越靠近,黑衣人首领大喝,所有黑衣人三两下飞身窜了出去,没入黑夜之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兰书寒的护卫也飞身进了饭馆后院,却只看到血流满面的兰书寒,及尖叫不止的陆小鱼。 他们低咒一声,很快让人去找医术高明的大夫治兰书寒,并重新安排人手,将蓬莱饭馆守得如铁桶一座…… 陆小鱼已经好几天无法看到兰书寒了,她心中的痛苦及煎熬可想而知。 这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前来敲响兰书寒的房门。 兰书寒的护卫前来开门,看到外头是她,脸鱼转为铁青。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太子殿下才会身处险境。 「他还没醒吗?」陆小鱼才不管这人脸色有多难看,她在乎的只有兰书寒一人。 她问过大夫,大夫说他头部受伤,或许还有瘀血,所以醒来时可能会有短暂的记忆错乱或丧失等情形,但是几天过去了,他仍昏迷不醒,让陆小鱼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 「还没。」护卫冷冰冰地道。 陆小鱼想绕开他进去看,却被拦住,她不由问道:「你们这么保护他,他的身分应该很尊贵吧?能不能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不能。」 「那我能摸摸他吗?」 「不能。」 「可是大夫说了,给予适当的刺激,他说不定会早点醒来。」 「不行。」 陆小鱼有点火了,明明她才是跟兰书寒关系最亲密的人,这里还是她家,凭什么他们占着她的地盘,还挡着不让她进去。 「你们别忘了,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如果我不能让他醒来,还有谁可以?」她语气强硬了些。 之前对这些人客气,是因为他们是他的手下,但是该强硬的时候,她也绝对不怕跟人吵。 她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护卫统领刘大,只听刘大淡淡地吩咐道:「放她进来,让她试试。」 陆小鱼瞪了那护卫一眼,闪过他直接进了房间,一进去就闻到满屋子的药味,她的心就酸了,一时也顾不得旁边的人,直奔到兰书寒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兰书寒躺在床上,俊美的五官略显苍白,要不是有着微弱的呼吸,她真会以为他永远睡去了。 「舒寒……你得到我说话吗?我是小鱼啊!你睡了好久,该起来了,再睡下去身体都要垮了。」她的头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地痛着。 听到她直唤太子之名,众人的表情都不由变得奇怪。 「舒寒,你真的不醒?再不醒我要岀绝招了。」她又轻抚了下他的脸,心一横,咬牙说道:「好啊,你真的不醒?那么以后你休想我再煮任何东西给你吃了!本姑娘要罢工,你吃屎去吧!」 居然有人敢叫太子殿下吃屎?众人的脸几乎同时沉了下去,就在有人要出言喝止时,床上的兰书寒突然动了一下。 护卫们一惊,立刻围到床前,但兰书寒只动了这么一下,接着又回归平静。 陆小鱼看这办法有效,又加重了语气道:「你还要继续睡吗?我告诉你,我已经选好了相亲的对象,明天就要和那男人见面了,你再继续睡下去,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这番话显然更有杀伤力,床上的兰书寒动了一下,接着在众人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皱起了眉头,发出了呻吟声。 不一会儿,兰书寒睁开了眼睛,但很快又闭上,直到他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 「这……」他眼前有些模糊,哑着声道。 陆小鱼连忙端了杯水给他,解释道:「这是你房间啊,你为了保护我被人袭击,现在看你醒了,我也放心多了……」 岂料,兰书寒没有接过水,而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是谁?」 「你……你真的不认得我了?」陆小鱼拿着杯子的手猛地晃了下,里头的水溅出,落在地面上。 第三十章 即使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她仍然有些无法接受。 兰书寒将目光移到她身后,赫然看到自己的护卫们,于是又开口说道:「刘大,本宫为什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本宫?听到这个称呼,陆小鱼心下浮现一个猜测,接着犹如被打了一拳般傻傻地瞪着兰书寒,心头一阵冰凉。 她同样看向刘大,抖着嘴唇道:「你们告诉我,他自称本宫,说的是那一宫?不会是我们蓬莱镇外十里那个普隆宫吧?」 众护卫原本相当敌视陆小鱼,因为她配不上太子,又害得太子重伤,但现在看她强忍着不哭,眶眶却仍隐隐泛红的模样,都不由有些同情了。 「本宫,指的是东宫,本宫是当今太子。」兰书寒沉声道。 「你……」陆小鱼觉得自己的心崩塌了,对他那汹涌的感情、深刻的感激在瞬间碎成了一片一片。 她原本还抱着一点点希望,如果自己到了京师,得到寥御厨的栽培,成为这金鹰王国厨师第一人,或许就能配得上他了。 然而知道他是太子的这一刻,她发现一切成了妄想。 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只能呆在当场,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他瞒她了吗?严格说起来也没有,毕竟他说过他叫书寒,只是她从来没把他和当朝太子兰书寒联想在一起…… 「好了,先告诉本宫发生了什么事?」兰书寒无视了陆小鱼,询问刘大等人。 虽然这女人一脸神伤的模样有些牵动他的心,但他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刘大立刻回道:「启禀殿下,殿下难道忘记了,您采纳了苏泉先生的建议,假扮成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陆樽,潜伏在蓬莱镇吗?」 「这件事我还记得,但之后的我就没有记忆了。」兰书寒这才注意到己所在之处,「我已经在蓬莱镇了吗?」 「殿下,离您最后的记忆已经过了将近一年了,京城那里的事也快要有结果了。」刘大隐晦地道。 他并没有把发生在蓬莱镇的事全盘托出,比如陆子龙的事,还有兰书寒与陆小鱼相恋的事,毕竟陆小鱼仍在场。 兰书寒听出刘大隐瞒了许多事,不过不急,事后刘大自然会和他说清楚。 「殿下,前日袭击殿下的人仍有余觉,这蓬莱镇已经不安全,加上京城那里只怕需要您主持,是不是请殿下启程回京?」刘大提议道。 「这样吗?」兰书寒想了想,既然刘大说这里的事已告一段落,那么他便当机立断地道:「那就回京。」 「你要回京?」陆小鱼终于回神了,神情难掩失落及震惊地望着他。 她之所拒绝廖御厨,就是希望和他多相处一阵子,但这时间竟是那么短,马上他就要离开她了,这叫她情以何堪? 「她是……」兰书寒看着陆小鱼,心中那股异样一直挥之不去。 「她是陆樽的妹妹。」刘大简单地回答,顺便瞪了一眼陆小鱼,警告意味浓厚。 兰书寒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们回京前,给她一笔钱,就当是补偿她吧。」 「是。」刘大领命,正要派人去安排,陆小鱼却在此时出声了。 「等一下!」她肃着小脸,正色道:「我也要和你们去京城!」 「……不行!」刘大脸色一变,这女人难道真要缠上太子殿下? 「为什么不行?」她倔强地抬起头,在一群男人之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你们把我哥带去京城,我现在无依无靠,想去找他不行?何况,廖御厨也请我到京城,说要栽培我不是吗?」 兰书寒静静地望着她,总觉得事情没有她所说的那么简单。 「还有,我是你待在蓬莱饭馆的期间负责服侍你的人,你不用给我钱财,只要让我跟着去京城就好。」说完,陆小鱼瞪着刘大。 她知道刘大的顾虑,他怕她把自己与太子相恋的事情说出来,所以她这么一说,刘大反而不敢吭声了。 她并不是贪慕虚荣的女子,非要巴着太子殿下不放,她只希望能和他在一起多些时间,待到了京城,他们就真的要分离了。 到了那时候,她心情应该也调适过来了吧? 兰书寒看着陆小鱼与刘大的无声对峙,心里明白这两人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不过没关系,他相信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 尤其是自己和这个女子的关系,绝对不如她所说那么简单。 「那你就去准备下,一起动身吧。」 由于兰书寒的身分敏感,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回京,免得京城里的陆樽被拆穿,因此众人只能选择林间小路,缓慢前行。 而他们选在隆冬赶路,所以此行特别辛苦,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伙儿是由北往南,天气会渐渐变暖,虽然还是冷飕飕,但至少不会那么难以忍受。 按理来说有兰书寒在,陆小鱼即使辛苦也能忍受,毕竟她是为了爱情走这一遭,然而事情并非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这一路上,刘大那群人对她冷冷淡淡,这容易理解,毕竟是她害兰书寒受伤,但连兰书寒都对她视而不见,只是享受着她的服侍,偶尔还用奇异的目光瞅她瞧,却始终不发一语,这就令她很不舒服了。 她发现,若不打破这个僵局,那么她接下来一路上都会处于这种阴阳怪气的气氛之中,总有一天她会被逼疯。 她可是陆小鱼,在蓬莱镇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陆小鱼,没有什么困难她不能解决的,对吧? 怀抱着这种信念,她看着兰书寒的目光更热烈了,看得后者心里都有些毛毛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个侍女了。 虽说他总是对她有莫名的好感,但他极度克制,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能过于亲近她,毕竟两人日后再无交集可能。 可是每当两人视线相交时,那种打从心底生出的渴望以及难以解释的亲密感,又令他浑身都不对劲,只能对她更冷淡。 这天中午来到森林里的小溪边,附近恰好有块平地,众人便在此生火稍作休憩。 刘大等人将午膳送来给兰书寒,是一颗干硬的馒头和牛肉干,在大冷天吃这种午膳,跟吃石头木板是一样的感觉。 兰书寒原就挑嘴,即使知道是情势所逼,但他实在无法强迫自己将这些东西咽下去,宁可不吃。 「给你吧。」兰书寒二话不说,将手上的食物给了陆小鱼,便面无表情地看向马车外头。 陆小鱼一拿到那足以砸破头的馒头和肉干时,当下便明白了兰书寒的问题——他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下。 这种连一般人都嫌弃的东西,以他那被养刁的嘴是绝对不会碰的。 灵光一闪,她拿着东西下了马车,走到几个护卫身边交代了几句话,只见那几名护卫走到了河边,在冰水之中抓起了几条鱼。 众目睽睽之下,陆小鱼极为熟练地将鱼处理好,叉上树枝放到了火堆上,就这么烤起鱼来。而那被兰书寒嫌弃的馒头也被她夹上了肉干,又洒上了水和不知名香料,放到另一枝木条上面烤。 第三十一章 渐渐的,香味开始飘散,那些吃着干粮的护卫们都忍不住将视线移了过来,大吞了好几口口水。 他们都听说陆小鱼是廖御厨指定的接班人,现下看来果然有一手,也不知道她在鱼上洒了什么,将鱼烤得微焦又带着一种香草气味,肉汁由鱼身滴到火中,发出滋的一声,让众人心都跳了一下。 但是他们知道,这几条好吃的鱼没他们的份,因为陆小鱼说了:太子殿下吃腻了干粮,命她烤鱼给他吃,所以这些都只有太子殿下才能享用。 陆小鱼正专心烤鱼,突然眼前的光被一道影子遮住,抬头一看,兰书寒亲自来了,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手上的烤鱼。 「我什么时候传了我要吃烤鱼的命令?」他一脸古怪地问,这是他方才问护卫得到的答案。 陆小鱼朝他一笑,直接将烤好的鱼递给他,「现在啊。」 兰书寒本能的接下烤鱼,虽然这鱼散发的香气令他腹中馋虫大动,却没有开吃,因为他对她的答案并不满意。 陆小鱼没好气地道:「太子殿下,不管是你还是你的护卫们,真的都好傻啊!」 众护卫转过头来,个个一脸不悦地望着她。骂他们就算了,竟连太子也一起骂进去,这女子简直胆大包天! 陈小鱼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径自接着说道:「若是夏天在林子里,你们怕引来猛兽不敢烤肉吃,这我还能理解,但现在可是大冬天,熊都不知躲到哪个山洞去了,你们就算烤熊掌他都不会出现,为什么委屈自己吃那些难吃死了的干粮?看你们食不下咽的样子,体力肯定不够,到时候怎么保护太子殿下?」 被她这么一说,众护卫顿时也觉得他们傻,委屈了自己也就算了,还委了太子殿下,连兰书寒自己也抿抿唇,默默同意她的说法。 陆小鱼又指着自己,「最笨的是,你们带着金鹰王国未来的厨艺第一人,居然还不懂得利用?」 这话又给了众护卫另一次当头棒喝,当他们看着陆小鱼将充满肉香又烤得热气腾腾的馒头拿给兰书寒时,不得不承认他们简直傻到天边去了。 就算是石头和木板,到她手里都能成为美味佳肴,他们这几天赶路已经很累了,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在他们眼前,他们为什么集体无视? 而左手拿着鱼,右手拿着馒头的兰书寒也不再矜持,就在她对面席地而坐,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 当第一口鱼肉咬下,肉的鲜嫩简直令他感动得快要流下泪来,加上那不知什么香料的味道充塞着整个鼻腔,肉汁饱满,比他在京城皇宴中吃的鱼还要更胜一筹,好吃得让他都快把手指一起吞下去。 咬了口馒头,虽然馒头本身的味道不怎么样,但经过她一番改造后,干涩的馒头渗入了微微肉汁,搭配香气四溢的香料,变得松软够味,他相信光是这馒头,他就能吃下十个! 众人看着太子大快朵颐,都羡慕不已,不受控制地移不开目光,只能拼命的吞口水,觉得手上这没吃完的干粮再难入口,让他们很是挫折。 看看时机差不多了,陆小鱼笑着说道:「如果有人也想吃,自己抓鱼过来,还有那树上的果子也可以入菜,料理十几个人的食物对我来说还不是问题,我想你们太子殿下应该也不会介意的。」 众人听得明睛一亮,你看我、我看你,却是没有人先动,而是纷纷看向了护卫统领刘大。 刘大脸色铁青,他知道陆小鱼此举意在收买人心,从人性最脆弜的地方下手,他却无可奈何,因为连他也心动了。 众人见刘大似乎不太高兴,又同时转向了兰书寒。 兰书寒轻轻地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他们,继续吃着他的烤鱼,似乎连抽点时间说话都嫌浪费。 终于,一个侍卫鼓起勇气,到河边抓了两条鱼,在众人的注视下交给了陆小鱼,腼腆地说了声,「有劳。」 陆小鱼看着他,真诚地一笑。「不敢,这一路还要靠你们保护我呢,烤条鱼算什么?」 这句话一出,无疑得到了众人的认同,他们原本想着不应该接受陆小鱼的恩惠,但她既然说这是在报恩,他们自然也就顺势放下矜持,开心接受。 众人纷纷起身到河边抓鱼,有人甚至将其他的干粮都拿过去给她,以便她做更多的搭配。 约莫半个时辰,陆小鱼便轻轻松松搞定了十几个人的午膳,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煮了鱼汤,寒冷的天气似乎对他们不再有影响,连兰书寒都吃得兴致高昂,把前几天没吃到的全补回来了。 「本宫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是你待在我身边了。」兰书寒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道。 陆小鱼有些期待地望着他。「你想起来了?」 「我只知道,你做的东西合我胃口。」她太过惊喜的反应令兰书寒狐疑,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然地解释着。 「就只有这样?」陆小鱼满心的期待又被一桶冰水给浇灭,「没有别的了吗?」 「你区区一介平民,如何接近本宫?」兰书寒反问。 他知道自己和她一定有些故事,但他不喜欢那种一见到她就不受控制的感觉,尤其是她只是小露一手,他便无法自已,这对身负重任,不能片刻失去冷静的他来说是十分致命的缺陷,他必须斩断那种奇怪的情感。 然而他的说法让陆小鱼误会了,以为他是在说自己投怀送抱,不禁心头一痛,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明明是你接近我的,我……」 「陆小鱼!」在一旁的刘大出言喝止,「不该说的你就别说。」 「难道不管他对我有什么误解,我都忍痛吞下吗?」陆小鱼很不满。 「他是太子殿下。」刘大冷声道。 陆小鱼心中的热情再一次被狠狠浇灭。是啊,他是太子,她注定不能站在他身边,那她还争什么? 陆小鱼不语,转身默默回到马车上,没有看到兰书寒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傍晚,马车无法入城,只能暂宿在荒郊野外。 陆小鱼睡不着,从帐逢内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一座小坡上,抬头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月,眼神流露着凄楚。 她的背后默默的出现了个男人,沉声道:「你今日踰矩了,下次不许再犯。」 来人正是刘大,在他看来,既然老天安排要太子殿下忘记他们经历的一切,她就不该说出来,而是该趁这个时候斩断她对太子殿下的妄想。 陆小鱼咬着下唇,她觉得很委屈、很不甘心,更多的是因为被鄙视而产生的怒火。 她转过身来,神情冷肃,一双美目瞪着刘大,压抑着愤怒及悲哀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要比感情,太子殿下对我的感情只怕比对你还更深;要比官位,寥御厨欲栽培我成接班人,如果我未来成了御厨,品级也不会比你低。」她昂起下巴,毫无畏惧地面对着这个身材几乎是她三倍壮的男人,「你没有资格管我对太子殿下的情感!」 刘大眯起眼,有些惊异她的勇气,但她与太子之间那道鸿沟是存在的,他不会也不可能让她跨过去。 第三十二章 「为了太子殿下好,我必须管!」 「如果不是为了他好,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忍?」陆小鱼真的受不了了,那种被强迫不能爱的酸楚压垮了她,让她眼眶渐渐红了。 「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发现他不是陆樽的时候,我并没有马上揭穿他,而是观察了他一阵子,我承认我没有看过举止那么优雅沉稳、气质那么高尚贵气,有着浑然天成威严的男人。 「他并不多话,但我们两个却极有默契,光用眼神我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我义父不爱我为别人下厨,我却愿意为了他特地开火动灶,寥御厨的考验让我练习练得两只手伤痕累累,吃肉丸子吃到吐了三天,可是我没有告诉也,因为我不想让他担心,我想通过那个考验,为的不是寥御厨的赏识,而是不能让他丢脸。」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在心中复习了一遍自己是怎么爱上他的,即使到了今日这种景况,她仍然不后悔爱上他,因为有他,她的人生才变得多采多姿。 然而刘大却是皱着眉,固执着自己的想法,偏颇地说道:「你对他有情感,不代表他对你也有一样的情感,或许太子殿下只是在蓬莱镇的时候太过空虚,身边又没有其他人,才会找上你……」 陆小鱼冷冷地打断他,「你可以阻止我们相爱,但不能否认我们的感情,你这么说不仅对我是侮辱,对你最敬重的太子殿下一样是侮辱。」 她走到刘大面前与他四目相对,里中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你知道他为我做过什么吗?他陪伴了我送我爹最后一程,甚至以陆樽的身分替我爹送终,当胡一刀找人来饭馆闹事,是他出面解决,我被绑架时是他带人来救我,甚至连他现在受伤失忆也都是为了救我,你能说他对我没有一样的情感?」 她越说越激动,娇躯因愤怒而为颤抖着,眼泪盈满了眼眶,但她忍着不让它落下来。「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问他的身分吗?因为我怕一问,那答案是我难以触及的距离,如今事实证明果然如此,那对我是多大的打击,你明白吗?? 原本她以为只要努力,或许有机会能够得着他,知道这只是她的痴心妄想后,她只能让自己理智些,用属于她的方式来结束这份感情。 「前往京城的这一段路是我最后可以陪他的时候了,为了不让他有负担,我绝口不提对他的感情,只是用我的方法对他好,希望他的伤势能更快恢复,能无后顾之忧的去做他的大事,连这样都不行吗?」 终于,眼泪无声的落下来,而她的低语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呐喊及控诉,「我无缘成为他爱到最后的女人,至少希望能在他心里留个印象,让他知道在他的人生里曾有过我这个人,我要的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管?凭什么?」 刘大被她深深震撼了,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 的确,他并不知道她与太子殿下究竟是如何相恋的,只是在蓬莱镇密会太子时,发现太子与一个女子走得极近,产生了感情。 他认为所有女人都是想来攀附太子殿下,所以对陆小鱼一直不一屑一顾,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下的感情有多重,被伤得有多深。 太子殿下遗忘了她,并不会感到痛苦,然而记得一切的她注定要苦一辈子。 好像……真的做了一回恶人。想到这里,刘大顿时有些后悔。 陆小鱼没有再多说,转身回了帐内,独留刘在站在原地沉思,久久无法释怀。 就在这时,兰书寒默默地走到了刘大身旁,依旧用那淡然的态度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虎躯一震,没想到兰书寒会突然现,他先是沉默,而后苦笑起来。「启禀太子,属下不知道……」 兰书寒正色望着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刘大,本宫的脑袋虽然不记得她了,但本宫的心不是,因为她在诉说这一切的时候,本宫的这里很痛、很痛。」 刘大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份浓重的爱到最后还是伤害了两个人,而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兰书寒抬起头,像陆小鱼那样望着月亮,却只看到一片朦胧,「她说,她为了我好,所以忍着什么都不说,可是本宫何尝不是为了她好?在本宫想起来与她的情感究竟有多深刻之前,本宫又怎么能只依循着本能就亲近她?那样对她不公平。」 这是他尊重她的方式,却也是最伤害她的方式。 兰书寒一向是明快果决的人,却第一次为了一段感情迷惘了,「如果注定没有结果,那么我和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第九章 离开寻梦想】 一群人在缓行两个月后,终于回到了京城,不过他们没有直接入宫,而是低调地住进了一家客栈内。 因为京城的天,变了。 时序入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迎接新年的到来,只是本该欢天喜地的场景,但京城里的气氛却是有些奇怪。 人们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甚至还有些忧虑,而禁军也在城中密集巡逻,不知道在防范什么,节庆喜乐的背后,隐藏着风声鹤唳。 因为才智兼备的太子兰书寒,竟皇帝下旨废去太子之位,改立八皇子兰书殷为太子,而且隔一天皇帝便宣布退位,由兰书殷继位。 金鹰王国一朝变天,又是由平时功绩不显、对国家毫无建树的八皇子接任,兼之金鹰王国边境与烈熊王国战火方起,百姓对国家未来的前途忧虑理所当然。 京城一阵谣言纷飞,直人说兰书寒是得罪了相爷,政治斗争失败而丧失储位,又有人说兰书寒野心勃勃,被皇帝所不喜,所以才废掉他,更有人说儿皇子设计夺位已久,趁着烈熊王国入侵,兰书寒无力他顾时成功上位。 无论如问,兰书寒都失去了先机。 这两个月为了兰书寒的安全以及京城的大局,他们行踪保密,只在深山老林中赶路,消息是有些慢的,以至于一回京就收到这份大礼。 陆小鱼不知道兰书寒现在的心情怎么样,因为她自从住进客栈后就被隔离开来,她再也见不到他,不过可想而知不会太好,不管是谁,谋划已久的事情竟遭遇变故,没有办法接受。 她很担心兰书寒,所以即使明知他不会主动说出他的苦,她还是想去看看他,只有确认他没事,她才能安心。 来到兰书寒的房门外,一名护卫守在那儿,见到陆小鱼前来也丝毫不为所动,大步一跨挡在她面前。 「我要见太子。」陆小鱼深吸了口气,说道。 「殿下正在歇息,陆姑娘请回吧。」护卫客气地说。 陆小鱼如何听不出来这是在打发她?她锲而不舍地道:「不行,我定要见他,我有重要的话和他说。」 「殿下说过了不见客。」护卫的话声有些冷了。 「我不是他的客人!」陆小鱼放软了语气,哀求道:「皇宫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只想看他一眼,和他说两句话,确定他过得好不好,这样就可以了。让我见见他,好吗?」 「不行。」护卫却是半点也不让步。 第三十三章 陆小鱼很是灰心,以前不知道他的身分时,两人就已经有着微微的距离感了,现在却道了他的身分,竟是连面都看不到。 这时立兰书寒的声音由房中传来。「让她进来吧。」 陆小鱼美目圆睁,心情瞬间由阴转晴,如蝴蝶翩然轻盈地进了兰书寒的房中。 她一进门,便与端坐在椅子上的兰书寒四目相交,他那探询打量的神情令她不由愕然停步,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她,他虽然不太会表达,但温柔藏在眼神中,可是现在他眼底却有着刻意的疏远,让原本满怀欣喜的她心都凉了半截。 然而她却不知道,兰书寒看她的眼神之所以奇怪,是因为他慢慢想起来和她之间的些事情,内心对她的悸动越来越强烈,如今,他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误会,就在这样的不言不语之中慢慢侵蚀了两个人的心。 「如果你想问陆樽,我已经派人打探到了,他现在过得很好,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他连本宫的自称都略去,显然已接受了自己不再是太子的事实。 陆小鱼来的目的他或多或少猜得到,只是因为不想触碰太敏感的话题,便先下手为强,顾左右而言他。 「我不是要问陆樽,他那种人丢进臭水沟都活得下去,何况是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假扮废太子,我有什么好担心他的?」 她定定地望着他。「我担心的是你。」 以现在这个情况,废太子反而不能死,否则新帝必失民心,这道理连她这种升斗小民知道,所以兰书寒并没有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 兰书寒只能佯装不为所动地道:「我不需要你的担心。」 陆小鱼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绕了这么一圈,还找陆樽假扮你,就是想安然继位,如今一回京却机风云变色,你一定很不好受,是我害了你,对吗?我害你失去记忆,所以这阵子你根本无法指挥任何事,以至于失了先机,如果当时我挡在你身前,不是傻傻的被你保护着,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造成这种结果的人是她,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挽回这一切。 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他的成败关系金鹰国无数百姓的福祉。而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平民,用她的命换来他的失败,这代价太大了。 「如果要你一个弱女子挡在我身前,那么我还算得上是男人吗?」兰书寒不以为然地回答,这倒不是安慰,而是他真的这么想。 虽然结果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但要是事情重来一次,他相信自己仍然会做出同的选择。 或许他觉得她的命不值钱,不值得他为她付出,但他知道,他救回来的不只是她的一条命,他同时也在挽救自已,因为他根本无法想象她后,他该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那不是人过的生活啊…… 他隐隐约约的爱意感染了陆小鱼,让她不禁热泪盈旺。「那不一样!那时候我们关系不同,你能舍身救我,我又如何不能舍身救你?」 她像豁出去一般,脱口而出,「你只是忘记了我们当时有多么相爱,只要你慢慢回忆起我……」 讵料,兰书寒神情一沉,语气骤然变得冷漠,「相爱?和你这么一个平民?」 平民?陆小鱼觉得自己被刺了一刀,心里的苦痛好似嘲笑着她的妄想与痴傻,她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平民,就算她想陪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她毕竟太过一厢情愿了。 陆小鱼苦笑起来,那笑容比哭泣还令人揪心,「当初我一直克制着对你的感情,因力我猜测你身分不凡,并不是我所能匹配的,偏偏爱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逃开,我们仍然互相吸引,再怎么逃避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甚至到了可以为对方牺牲的程度……」 「够了!」兰书寒冷冷地打断了她,他不想再听下去了,她的话已经严重影响他的心情,「你说的事情我没有印象。而且你说的对,我与你犹如云泥之别,即使我不再是太子,也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他的话语之中不仅没有留恋,甚至还带着一丝厌烦。 「既然我现在失去了记忆,那么就趁机做一个结束吧!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不必再有什么瓜葛,徒增困扰。」 兰书寒一拂袖,象征着断了这段感情,也同时将陆小鱼的心撕碎成一片一片。 「你忘了我,我没有怨言,因力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可是你所否定的,是我认为最重要的那一部分,是我陆小鱼人生短短十数载最珍贵的回忆……」陆小鱼终于心死,语气透露着无尽的遗憾与悲伤。 「别再说了。」兰书寒拳头紧握,因她的告白,他失去了冷静,他必须让她死心,现在的他景况并不好,跟着他只会有危验,倒不如逼她离开,虽然幽影的人还在找她,但他会提前安排好一切,保证她安全无虐。 他只想要她好好的。 兰书寒冷声道:「你究竟想表达什么?如果求的是攀龙附凤,恕我不能,但如果你只想一夕贪欢,我不介意,有美人投怀送抱为何不要?可我也不会因此承认与你有什么感情。」 「在你心中,我竟是被眨低至此了吗……」 陆小鱼几乎被伤得体无完肤,可就算到了现在,她千苍百孔的心还是对他抱着微微的希望,甚至想看如果真能与他一晌贪欢,即使他再也不会爱她,那也足够了。 只是现在显然不适合谈下去,她只默默回身,哀伤地离去。 兰书寒一直站在原地不动,许多片段从他的脑海中闪过,有嘻笑怒骂,有痛苦有失望,而每个片段之中,出现最多次的便是她那带笑的俏脸。 然而那张俏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笑了。 他皱起眉,像在忍受什么不适,手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口。 「殿下,廖御厨已带来了。」门口的护卫禀报道。 兰书寒闭上了眼,极力平复内心的波涛,好半晌才能沉稳地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廖御厨进来了,他一看到兰书寒,便是满心的唏嘘及歉意。「太子殿下,太上皇改立太子并退位之事,臣实在无能力力……」 「无妨,那也不是你可以掺和的事,你也别再称我太子殿下,免得害了你自己。」兰书寒摆了摆手。 皇位之事牵连甚广,廖御厨官位虽不小,但那绝对是他搅和不起的,再说他一个以技艺而封的官,不需要去理会这种风风雨雨。 「我找你来,是要你履行对陆小鱼的承诺。她的厨艺无须多言,你要做的就是尽力栽培她,给她任何需要的东西,若是超出了你能力之外,你知道怎么联络我,我会处理。」兰书寒轻声吩咐。 「但她对您的感情似乎……」廖御厨有些迟疑。 「时间一久,她会忘的。」他的目光绚远,飘向了陆小鱼离去的方向,「我不要她记得我,记得越久,痛越深,还可能害她再一次陷入危险……我已经看着她被刀子指着好几次了,再也不想看到了。」 第三十四章 「是。」廖御厨即使无奈,也只能听令。 「还有,今日我们的对话,不要让她知道,我对她的帮助,也不必告近她。」 廖御厨领命,叹息着离开了兰书寒的房间。 皇子之间的斗争他不清楚,但危险绝对很大,太子殿下这是想将陆小鱼隔离于风波之外,只要没有人察觉陆小鱼的存在,那她就不会有危险。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情路上地布满了荆蕀,看得到对方却触摸不到,只能忍痛无视那份感情,否则不管谁先忍受不住走向对方,必然会伤痕累累。 明日,兰书寒与陆小鱼将各分东西,奔向不同的前程。 按照兰书寒的规划,他捋沉潜于暗处,将皇位由兰书殷那里夺回来,而陆小鱼会被廖御厨带走,从此桥归桥,归路路,永不相见。 然而,思念是如此容易斩断的东西吗?只要不见面爱情就会消失?至少陆小鱼做不到,而她相信,兰书寒也不是这么无情的人,即使他用那么冷漠的态度对待她。 当与廖御厨谈过后,陆小鱼发现兰书寒已替她安排好了所有事情,不是出自于补偿,或者是基于过去曾有的感情,至少在物质上,他并不亏久她了。 明日,就是永远的分离了,他会记得她吗?她这个他口中的平民,能不能也在他的心中留下一点痕迹? 于是,这一个注定惆怅的夜晚,陆小鱼又来到兰书寒的房门前。 这次护卫没有拦她,而是放她进去,她走没两步就见到立在窗前赏月,浑身散发出冷意的兰书寒。 他回过头与她的目光对上,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不该来的。」 陆小鱼摇了摇头,突然快步上前,紧紧的拥住他。 兰书寒一时之间情感翻腾,手抬起想回抱她,但最后还是放下,像根木头一般任她抱着。 陆小鱼抬起头,踮起脚尖,柔柔地吻住他,即使动作不是那么熟练,但那种完全奉献的心却让兰书寒震撼了,沉浸在她充沛的爱意及熟悉的亲密之中,天法自拔。 良久,四唇分开,陆小鱼幽幽地望着他,眼中有着迷乱,以及难以掩藏的哀愁。 「你不需要这么做。」他几乎要为她感到心疼了,她简直像是飞蛾扑火般在索求他的爱。 她摇摇头,她并不是如他想象的那样为了感情失去理智,反倒十分清醒,她却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你说过的,如果是一夕贪欢,你并不介意。」樱唇轻启,提出了邀约,她什么面子都不要了,只要他分一点爱给她,不管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什么,她要的只有现在,「要了我,好吗?」 既然无法逼他爱她,那就让他忘不了她吧!在他最低潮的时候,成为他生命中其中一个女人。陆小鱼心想,这应该足够铭心刻骨了。 兰书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下腹的欲火几乎是在瞬间被点燃,如果不是他长久以来习惯压抑冲动,冷静思考,那么他相信自己会立刻化身猛兽,将她吞下肚。 「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兰书寒压抑着,目光变得更加深沉。 「你不想要我吗?」陆小鱼环住了他的颈项,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说道:「今日过后,或许我们再也无法见面,让我们真正拥有彼此一晚,不好吗?」 「对我来说,你可能只是一段经验,但对你来说,这或许是你身为女人的全部……」兰书寒几乎要抵挡不住诱惑了。 「那又怎么样?我陆小鱼何曾在意别人怎么想?」她抚摸着他的脸,这阵子他一直与她保持着距离,她终于能再一次与他这般亲密接触,「何况,我相信我再也遇不到像你这样的男人了,所以我绝对不会后悔。」 有了她这句话,即便是柳下惠也忍不住了,兰书寒抱起她,将她放上床,接着吹熄了房内的油灯。 两具赤裸的身体彼此交缠着,那种没有明天的绝望激发了他们的渴望,像是永远都要不够对方似的。 不知道是谁先沉沉睡去,隔日起来,兰书寒的身旁已没有了陆小鱼的身影。 他有些心惊,害怕自己只是作了一场春梦,然而凌乱的床铺、房内暧昧的气味,再再告诉他,昨夜的事都是切切料实发生过的。 他闭上眼,还能想起她滑嫩的肌肤在他指尖下颤抖的感觉。 叹息了一声,其实昨晚的事他可以拒绝,可是他仍依循着本心,这绝对是一个错,因为他好像更放不开她了。 倒是她,得手了就走,比他还像薄幸的负心人呢。兰书寒苦笑想着。 他梳洗完毕,整理好仪容,慢悭的步出房间,他的护卫已经在中庭等看了,然而其中却有一个他想都想不到的人。 「廖御厨?」兰书寒一脸纳闷,「你不是应该带着陆小鱼离开了?」 廖御厨却是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道:「陆姑娘拒绝了。」 「什么?!」兰书寒脸色微变,「说凊楚。」 廖御厨神情难辨地盯着兰书寒。「她拒绝和我走,是因为她很清楚这个机会是您给他的,而她有自己的计划,不要您帮她设计好的未来,还说她和您是平等的。」 兰书寒心头一震,顿时明白了小鱼的想法。 她把自己给了他,却没有把自尊也一起绐了他,他对她的照顾,在她看来是一种施舍,如果两人在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她还接受那些,就等于是把昨夜美好的亲密当成了一种利益的交换。 所以她不愿接受他的恩惠,她希望自己和他是平等的,两人会在一起只是因为爱,没有别的。 兰书寒闭上眼,却无法缓和内心的紧张及恐惧。 多么傻的女孩,她难道不知道这一切不是离开他就好那么简单?他有他的敌人要对付,而隐在暗处的幽影,只怕也从来没有放弃寻找她和陆樽。 看来,有些事他必须加紧脚步了,否则后果他可能永远都承受不起。 隔日,兰书寒便易容出了客栈,来到一个他早就决定好的密会地点。 那是京城一家热闹的青楼,兰书寒走了进去,熟练地与老鸨打了招呼,接着摇头晃脑地接着一个花娘走进了里间。 进到里间,他的神情立刻变了,整个人的气质也为之肃然,那名花娘退去,兰书寒方去掉脸上的易容,以真实面目看向屋里的两个人。 而在里头等着他的,赫然是陆子龙与陆樽。 两个人已经不知道在里头聊了多久,因为这里是陆子龙掌握的地下势力所拥有的产业,所以兰书寒才会选在这个地方会面。 陆樽不是第一次看到兰书寒,但是隔了这么么再见到,仍是对他那张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感到惊叹。 「他奶奶的,你这混蛋终于出现了,你知不知道这太子之位真不好坐,老子差点就被玩死了!」他不由埋怨道,天晓得他被骗到京城里,每天过得是水深火热啊。 陆樽在京城做了什么,几乎在兰书寒掌握之中,他淡淡地讥讽回去。「但是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还得到了美人青睐,有什么不好?」 第三十五章 说到美人,陆樽不由笑开了,那模样还真有点得猥琐。「好说好说,那是本宫,啊不,那是本少爷的本事,你没有美人抱也不要太羡慕嫉妒。」 此时陆子龙突然插口道:「他和小鱼在一起了?」 「哦……爹,你说什么?」陆樽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来,「这混球欺负了小鱼?」 陆子龙瞪了他一眼,「我没有说他欺负小鱼,我只说他和小鱼在一起了。你那义妹应该也算得上是美人吧?」 陆樽干笑了两声,他哪敢拿小鱼跟其它女人比,他的头可不想被锅赏上一记。「比起我的那位,小鱼也算是勉勉强啦……。 「陆樽说的没错,我是欺负了小鱼。」兰书寒石破天惊地道。 「等等等一下,你又说了什么?你欺负了小鱼?你他奶奶的敢欺负小鱼?」陆樽猛地站起身,袖子都撸了起来。 「说清楚!」陆子龙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宫内情况诡谲,内忧外患不断,我不想让小鱼陪我冒险,所以让廖御厨到带走,想不到……」兰书寒并没有隐瞒,这确实是他犯的错,也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她自知以后不会与我有文集,别以昨晚将自己献给我,一天大早便不告而别,也拒绝了廖御厨想栽培她的好意……」 「那小鱼人呢?」陆樽沉着脸打断他。 「我不知道。」兰书寒仍是一脸凝肃,没有人知道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他的心思地抽了一下。 「你他娘的浑球!」陆樽终于忍不住挥拳了。 「陆樽,冷静点。」陆子龙使手阻止了也,冷冷地看向了兰书寒,「把话说完。」 「这就是我冒着会泄露行踪的风险找来你们的原因,我们必须先解决幽影的事,否则我怕小鱼会有危险。」兰书寒一口气说出自己的筹划,而这筹划,也包含了眼前的这两个人在内。 毕竟他们父子所掌握的都是属于也兰书寒的势力。 他看向了陆子龙,虽然陆子龙现在算是他的属下,但因力陆小鱼的关系,他对陆子龙的态度不是颐指气使,而是一贯的平和。 「有了我先前的帮助,你那里的人手及情报图应该整合得差不多了,我要你出动所有人马打探幽影那帮人的行踪,当初廖御厨在蓬莱镇想带小鱼回京一事侵沸沸场扬,如今蓬莱饭馆突然停业,幽影知然也会往那个方向去猜,我怀疑他们的主力也来了京域。」 「好。」为了宝贝女,陆子龙毫不迟疑地应下。 兰书寒又看回一脸不豫的陆樽。「至于你,陆樽,我知道你掌握了我的人马,我要你回宫起出所有可用之人,全力寻找小鱼的下落!」 听到他突然要抽出所有人,陆樽神色微变。「你说真的?我也很想找小鱼,但你把所有人力都用在这上头,你自己的事情怎么办?现在皇宫里可是草木皆兵,你不留些人在那里坐镇,只怕全盘皆输,难道你不想要回皇位了?」 「如果小鱼有个三长两短,我一样全盘皆输。」简单的一句话道尽了兰书寒对陆小鱼的感情,「对现在的我而言,没有什么事比找到小鱼更重要。」 少了她,他不知道自己去追求那崇高的帝位有什么意义,那只代表着他会在金鹰王国最高的位置上孤独一世,他这一辈子也接受不了别的女人,自然也不会有子嗣,那么皇位迟早还会是别人的。 陆樽这下真的佩服起他来了。「好!你说得出这种话,还算是个男人。回宫把人调出来的事我去就了,反正假太子我也当习惯了,至于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兰书寒疑感地问。 陆樽看着他,突然诡谲地笑了起来,「你或许自以为行踪很隐密,但其实都在兰书殷的掌握之中,他……想见你一面。」 陆樽的这句话很是蹊跷,明明陆樽还在京城假扮太子,怎么兰书殷会特别去注意他这个偷偷由蓬莱镇跑回来的真太子? 由此可见,兰书殷早就知道在京城的这个太子是假的,而他则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蓄积实力。 而在这种情况下,兰书殷大可以直接找人灭了他,留下冒牌货反而更好处置,结果兰书殷居然要见他? 兰书寒眼中精光一闪。「好,我会择日进宫。」 既然都兰书殷发现了,兰书寒心想也没有再易容的必要,他光明正大的进了宫,到御书房求见兰书殷。 兰书殷与他是一母同跑的亲兄弟,但皇帝性情古怪,不希望皇子间有太多交流,免得他们朋党结源,做出对皇权不利之事,更别说兰书寒从小就被立为太子,忙着学习各种知识及礼仪,根本没有太多机会与兄弟姊妹深交。 因此兰书寒对兰书殷唯一的印象就是这个皇弟长得比女人还美丽,对外貌极度重视,也极度自恋,而在两人长大之后,因为皇位的争夺让他对自己带有敌意。 可以想见,这次见面的结果只怕不会太好。 进宫前,兰书寒做了许多猜想,很可能他一进宫就会被皇宫禁卫团团围住,从此被软禁,又或者兰书殷直接与他摊牌,要他放弃争夺皇位,让他日后成为一个闲散宗室或封个亲王之类的。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兰书殷一见到他,居然什么贵气什么皇威都没有,反而像是看到恩人一样,眨着他那双比女人还妩媚的眼睛,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双臂—— 「皇兄,你终于回来了,我等得你好苦啊!你没看到我美丽的容貌为了你憔悴,完美的身材为了你消瘦吗?」兰书殷激动地说道。 这话让兰书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还真不敢甩开兰书殷的手,否则他怕下一瞬兰书殷会改抱住他的大腿。 「我还没行礼。」兰书寒极力要自己镇定。 「不用行礼不用行礼,你是联……啊不,是我的皇兄啊,何必行礼?」兰书殷一脸无辜。 「你都当上皇帝了,眼中还有我这个皇兄?」兰书寒目中闪着冷光。 「不然给你当?」兰书殷一脸希冀地问道。 兰书寒猛地望向他,脸色微沉。「不要试图试探我。」 兰书殷更无辜了,晶亮的大眼快流出泪来。「我是认真的!皇兄要不当皇帝?我明天马上下诏让位!」 兰书寒皱起眉头,还真有点被这个皇弟弄迷糊了,「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兰书殷觉得自己真是冤透了,他明明是很真心诚意的说,偏偏没有人相信他。「皇兄,我承认,一开始我真的很想当这个皇帝,因力当皇帝很威风,每个人都会奉承巴结,当然要让最美丽的我来当……」 说到这里,兰书殷还不忘拨下头发,拍了一下龙袍,摆出一个自认为最美的表情和姿势。 但接下来,他又蔫了,「可是当了皇帝之后,我才发现一点都不好!寅时就要起先,我根本睡不饱,这有多影响我的美貌你知道吗?还有,每天都有看不完的奏折,见不完的大臣,诸事缠身,害我皱纹都多了几条……」 第三十六章 对,他后悔了不成吗?他后悔当这个皇帝,偏偏又不是谁想当他就能把这包袱扔过去,当然是要挑最亲近又信任的人,否则要是换成一直野心勃勃的平南王,不第一个回头把他暗杀了才奇怪。 「皇兄啊!我错了,我不应该和你抢皇位的,我现在还给你好不好?」 兰书殷自认说得真情流露,感天动地,但兰书寒实在听得很傻眠。 这年头是怎么了,总是让他遇到一些无耻的人,潘胖子无耻,胡一刀无耻,陆樽听说也挺无耻的,但居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抢完皇位来这么一波无耻的告白,实在叫他忍无可忍。 于是,铿的一声,兰书殷头上莫名其妙被赏了一记,打断了他声泪俱下的演出,他傻眼地看着兰书寒手上的汤匀。 「皇兄,你打我?你居然打美丽无瑕的我……」兰书殷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头,心痛比头痛还剧烈,「你手上是什么?你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这叫汤勺,防身进攻两相宜,是现代百姓必备的随身自卫工具之一。」兰书寒解释完,没好气地斥责道,「我打你,是因为你竟把正事当儿戏!皇权的转移是多么重要的事,关系到一国百姓的福祉,牵动的是无数的文武百官及派系,岂能让你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丢?」 亏他还一直将这八皇弟当成对手,没想到竟是一个想法幼推、内心还没长大的假大人。 「那不然怎么办?我也不能再丢回去给父皇,陆樽说皇位给谁都好,就是不能还给父皇……」兰书殷看兰书寒似乎不力所动,不由沮丧了起来。 「父皇怎么了?」兰书寒有所警觉。 兰书殷亦是一脸疑惑,耸了耸肩,「我是不知道父皇和陆樽有什么过节,但陆樽似乎对父皇很反感。对了,皇兄我告诉你,烈熊王国的皇帝是假意输诚的,后来他的计划失败,才落入我们手中,现在我们与烈熊王国的这场仗,就是这么打起来的。」 「我知道烈熊王国的皇帝被我们抓了,但我总觉很内情不简单,你可以之后再慢慢告诉我。」兰书寒不急着听,因力这不是他现在的首要任务。「你只要告诉我,与测熊王国的征战,有几分把握守住?」 「只要守住吗?那依我们现在的大军实力还绰绰有余,只是要反攻回去话就旷日废时了……」兰书殷思忖着他虽然不喜欢当皇帝,但毕竟奏折看多了,与烈熊王国的事是现在金鹰王国最要紧的事,他自然也就记起去了。 「那就拖着。」兰书寒当机立断,接着冷眼看着兰书殷,目光中有着责备。「你看看,自你当上皇帝之后,国家乱成了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我们京城已经被江湖情报组织幽影给渗透,那帮人见利忘义,丝毫没有爱国之心,如果他们与烈熊王国合作了,那才是我们金鹰王国喜正的灾难,所以我们必先安内抚外,先把那颗毒瘤除掉!」 兰书殷听得心惊胆战、冷汗直流,因为这件事他居然不知道,「皇兄,你想要怎么做?」 「不是我想要怎么做,是你这个皇帝想要怎么做!你先派人守在四方城门,暗中记下最近才进京的新面孔,然后追踪他们的落脚处。这事要做得无声无息,明白吗?」兰书寒想都没想,直接告诉了他心中对策。 兰书殷不由眼睛一亮。「明白!皇兄,你真是聪明睿智,不当皇帝可惜了,要不明天我让位给你……」 兰书寒瞪了他一眼。「这些事并不难,你让禁军和手下的密探去做就好,记得要千万小心,免得打草惊蛇!」 「好的好的,我会注意。皇兄,不如由你直接下令吧?我把皇位让给你,你就不用再透过我去办这些事……」兰书殷又谄媚地试探道,如果兰书寒一个没注意说了声好,那他就可以卸下这皇帝重任了。 未料,等着他的又是一记汤勺攻击。 「哎哟!你又用那个打我……好好好,我去我去,下回我也要去找廖御厨弄支锅铲放身上,哼!」兰书殷可怜兮兮地摸着头,有那个皇帝像他这么可怜,连被打了都不能还手。 「锅铲不行。」兰书寒黑着脸道。 兰书殷还想争,但看到兰书寒的表情,所有话都吞回了肚子里,「好啦,我不用锅铲、不用汤勺,我藏把菜刀行不行……」 兰书寒无语,一场争夺皇位的闹剧才刚结束,兰书殷居然又想上演一出初大戏,可惜他不想陪他演。 因为兰书寒终于知道,他若真答应当这皇帝,就会永远失去陆小鱼了,对他,江山和美人,真的注定要舍去一边。 而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了。 【第十章 暗中运作护家国】 京城的大河畔旁默默开了一家新的饭馆,新的招牌上写着「蓬莱饭馆」四个字,相较其它饭馆开张时都是大张旗鼓,这家蓬莱饭馆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揭去了布条便开始营业,一整日也没见到多少客人。 「蓬莱」是个普通的名字,也不会有人将它和北疆闻名的那一家联想在一起。 饭馆里永远只见到店小二懒洋洋地坐在那里打盹,不少人都好奇地想这老板莫非是钱太多。 当然也有好奇的人进去品尝,口味不错,价格也算合理,所以即使不怎么宣传,一个月过去,人也渐渐稳定起来。 陆樽手支着颊看着店里的客人来来去去,偶尔打个哈,他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却不知道要等多久时间才等得到。 现在的他皮肤特地伪装得黝黑了些,还蓄了小胡子,看起来虽然仍与兰书寒相像,但已经没那么神似了,不仔细看的话不会联想到。 毕竟这里是京城,看过兰书寒的人不少,为了避免让人有过度的联想,所以适当的伪装还是必要的。 一日过去,太阳西下,陆樽吐了一口长气,终于起身做了今天的第一件事——关门,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当门关上,他才回头,赫然发现身后无声无息站了好几个黑衣人,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别以为你躲到京城我们就找不到。」带头的黑衣人冷声道,「依旧叫蓬莱饭馆就是你的错误,你想纪念你的义父,只怕会把自己带进死路。」 「又是你们。」陆樽皱起了眉,「他奶奶的,你们在蓬莱镇多次袭击、绑架小鱼和我,究竟是想做什么?」 「你和我们去一趟就知道了。」黑衣人定定地望着他,手上的刀并没有放下,只要陆樽有逃走的企图,他们便会马上拿下他。 陆樽与他们对视许久,「好,本少爷就和你们走一趟,从此之后你们也别再来烦我们!可别以为我在京城没人就想为所欲为,本少爷的名号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说出来可以止小儿夜啼的,哼!」 黑衣人冷笑。「带走!」 说完,也不待陆樽反抗或挣扎,其中两个人架住陆樽,趁着天色晦暗,由饭馆后的小巷离去。 转转绕绕不却过了多久,陆樽觉得头昏眼花了,才来到一座大宅。 陆樽进入之后,才发现这座大宅门禁森严,四处布满暗桩,甚至还有些陷阱,若由外观来看,绝对不会知道这平凡的大宅内竟是别有洞天,危机四伏。 第三十七章 在厅堂内等着陆樽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长得十分平凡,是那种走在路上看到他,转眼就能忘记长相的路人甲。 他坐在大厅的主位上,身旁的人垂手静立两旁,对其十分恭敬。 陆樽可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只一副嚣张的模样说道:「好了,我来了,你就是他们的头头吧?快点说,一天到晚找我们陆家麻烦究竟是为什么?少爷我可不是被吓大的,今天在这里就把这事解决,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那名平凡男子不为所动,只是冷然地道:「交出百珍谱,否则死。」 「百珍谱?」陆樽皱起眉,「那是什么东西?」 「你会不知道?」平凡男子压根就不信,「陆子龙的另外一个身分,我不相值你不晓得。」 「什么身分?」陆樽傻问。 「幽影。他早年在我们幽影之中是第二把手的人物。」平凡男子说道。 「幽影是干么的?卖豆花的?」陆樽摸起下巴思考起来,「倒是有听我爹说过,他年轻时与某个豆花西施有过感情纠葛,难道就是你们家的……」 「幽影,是金鹰王国内数一数二的情报杀手组织,而我便是统领他们的影主。」平凡男子脸上依旧波澜不兴,但看着陆樽的目光却越来越不善。 「就是那种收卖情报,杀人领赏金的组织?」陆樽一见平凡男子,不由眼晴一亮,「哇靠!原来我老爹那么神,居然还做到杀手组织的老二?那他年轻时应该干了好几票,赚了不少钱吧,那些钱呢?」 平凡男子愣了下,低乎没想到陆樽张口就问钱。 陆樽怀疑的视线直往平凡男子身上飘。「该不会全被你们吞了吧?若是这样今天该是我向你们讨债,你们和我讨个屁!」 「哼!」平月男子微微显露了怒意,「陆子龙得了百珍谱不交出来,便是背叛我们幽影,早就在被追杀的行列,他就只有你们一双义子女,而你在蓬莱镇的住处已经让我们翻遍了,却没有发现百珍谱的存在,所以必然在你们身上,交出来!」 「我爹真的没交给我什么东西。」陆樽耸了耸肩,然后用看蠢蛋的目光盯着平凡男子:「你怎么不想想,若有什么宝物到我身上,我早就发了,还会可怜兮分的开家穷酸饭馆当店小二,当然是要开几间怡红院迎倒春楼什么的,才符合少爷我的身分地位啊。」 平凡男子终于受不了陆樽的贫嘴,手用力一拍,茶几立刻碎裂,「不再跟我插科打译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识相的话就立刻交出百珍谱,否则凭我们幽影的酷刑拷打,就怕你撑不过一天!」 「靠!」陆樽可没在怕,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锅盖,猛地往地上摔,发出了巨响,「别以为只有你会摔东西,本少爷也会。」 平凡男子站起身,正要命令周围的人将陆樽拿下,大宅的门窗却突然被撞开,由外头闯进数十名灰衣人,将屋内的人团团围住。 平凡男子死死地盯着其中一名灰衣人,蓦地冷笑起来。「陆子龙,你果然是诈死!你倒是好耐性,儿子女儿都快被我杀了还不愿意露面,若非今日陆樽自投罗网,怕还引不出你来。」 「自投罗网?本少爷有那么蠢吗?」陆樽忍不住咕哝。 「就你们这等人马,以为奈何得了我?」平凡男子双目一凝,「陆子龙,我这次可是起出了整个北方的势力赶赴京城,只为了百珍谱。既然你出现了,就自己乖乖交出来,否则幽影的刑罚你是知道的,绝对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影主,我已经和你说过,百珍谱只是一本普通的菜谱,上面记载的多是失传的古老食材配方,得到的人若善加利用,借以致富是可能的,但要靠一本菜谱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或得到十辈子也享用不尽的宝藏,你是痴心妄想。」陆子龙摇了摇头。 「既然你执意不肯交出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平凡男子话还没说完,又走进一名白衣人。 「如果再加上我?」这名白衣人风度翩翩,气质高雅,赫然便是兰书寒。 「你……」平凡男子呆住了,他看了看兰书寒,又看了看经过简单伪装的陆樽,沉声道:「我怎么不知道陆樽还有变生兄弟?陆子龙,你这一步埋得够深啊……」 兰书寒却是摇摇头,「我和陆樽不是孪生兄弟,他是陆子龙的义子,而我,是当今皇上的兄长,兰书寒!」 他手一挥,外头响起了哗啦哗啦的声音,比屋内人多两倍的官兵冲了进来堵住了所有出入口。 「你……你想做什么?你要替陆子龙出头?」平凡男子露出防备的表情,想退却发现连身后都围满了官兵。 兰书寒脸色冷沉,一步步走向了平凡男子。「我像忘了告诉你,陆子龙已经为我所用了,我今天来,除了接收你的幽影,成为幽影的新影主之外,更重要的是想替我的女人出一口气。」 「你的女人?」平凡男子狐疑地皱起眉。 「陆小鱼,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说完这些话,兰书寒已经来到平凡男子眼前,手上凭空出现一支特大号的汤勺,二话不说就往平凡男子头上狂敲一顿。 平凡男子自然想反抗,但抵在他身后的刀让他不妄动,只能让兰书寒打人过瘾,整个人痛到缩在地上,还不住一抽一抽的,只差没口吐白沬了。 「好啊!打得好!这招是小鱼数你的吧?」陆樽看得兴起,也冲了过来,在身上东摸西摸才想到锅盖已经在刚才发出信号时耍帅扔在地上了。 他眉头一挑,笑嘻嘻地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双又长又粗的筷子,光看那筷子的大小,根本就是两支短棍,拿来敲锣打鼓绰绰有余了。 两人连手岀击,揍得平凡男子肿得像个猪头,不用说他娘认不出来,就算他祖宗十八代一起爬出来,大家都认不出来。 陆子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最后忍不住摇头失笑。小鱼若是知道这么多人帮她出气,不晓得会不会愿意现身呢。 于是,一个掌控了金鹰王国及其周边各国庞大地下情报的杀手组织,就这么兵不血刃地转移到了兰书寒手中。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幽影的统领是谁,加上陆子龙的协助,相信获得了这股势力的兰书寒,很快就可以回到属于他的位置。 前提是……他的小鱼必须与他共享一切荣耀。 一样是京城的大河畔,在靠近城墙没有人注意的小角落,有另一家小店几乎与蓬莱饭馆同时开幕。 小店里没几个座位,老板同样低调,外人只知道似乎是位年轻的女子负责掌厨,而这家小店没有名字,只有块小小的招牌写着「食坊」两字。 第一个客人带眷好奇心进门了,点了几样小菜,吃了之后惊为天人,光是简单的腌黄瓜都清脆爽口得让他齿颊留香,更别说其它的工夫菜了,走之前还拎了几个食盒,只觉得怎么吃都吃不够。 慢慢的,小店开始有了更多客人,可是女老板十分有个性,每日只卖五十人份,超出这个数量她就关门。 第三十八章 有人问她,你的手艺如此高明,明明可以卖多一点,为何每日只卖几个时辰。 女老板的回答带着淡淡的惆怅,她说,花这几个时辰只是为了糊口,其余的时间她想用来思念。 思念说起来云淡风轻,但经历过的人就会知道这是多么沉重的字眼,它会关闭人的心灵,囚禁人的灵魂,让思绪只为一个人、一件事而起伏。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女老板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年纪轻轻面上却带着轻愁,让人心疼,却也让人更愿意走进她的食坊。 而在京城的大街上,陆樽拉着兰书寒急匆匆地往城墙边的大河畔赶,「快点,快跟我来!」 「你到底有什么事?」兰书寒很无奈,但陆樽一直强调不来他会后悔,他也只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带你来用膳啊!听说你这家伙都不吃饭,是准备当神仙吗?到时候害得我妹伤心难过,我一定跟你拼命。」陆樽硬是将兰书寒推进了会坊内。 照他所说,都当神仙了还会怕拼命吗?兰书寒白了他一眼,随意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直到现在,他才有心情打量这家小店。 店内十分整齐,朴素清雅,让原本百事缠身的兰书寒有了一丝的放松,尤其现在不是用膳的时间,完全没有别的客人,更让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家清净的食坊。 他们还没点菜,店小二便送上了一壶春茗,虽不是什么上等茶,但茶香缭绕,沁人心肺,搭配着河景及门外吹来的微风,确实是一大享受。 「这里的店小二不帮人点菜吗?」看着店小二转头离开,连话都没和他多说一句,兰书寒一脸错愕。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陆樽抓了抓头,傻笑起来。 兰书寒有些无语。「那你硬拉我来做什么?」 「我吃过这里的食合。」陆樽朝着他眨了眨眼,「听说掌厨的厨师和老板是同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的。」 女的?兰书寒有些不明白陆樽的暗示,总不可能带他来看美女吧? 此时,那个不替客人点菜的店小二直接上菜了,而第一道菜就让兰书寒倒抽了一口气。 「这……这是酱烧肘子?」光是闻香味,不用动筷,兰书寒就已经控制不住,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上天会对他这么好?他牵挂了老久的人儿就在他眼皮子底? 或许是怕失望大过于期待,兰书寒居然不敢吃,只是怔怔地看着色泽油亮的酱烧肘子,心中百感交集。 很快店小二上了第二道菜,不出他所料,是大葱烩鱼,至于第三道菜自然便是干烧鸭头了。 兰书寒握紧拳头,闭上了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明白兰书寒正沉浸于满满的感动之中,陆樽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问道:「你不吃吗?啧啧,这丫头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你也吃出来了?」兰书寒的目光转柔,脸上出现了近几个月来第一次的笑意。 「废话,她跟了我几年啊!」陆樽随口说道,当兰书寒的眼刀射过来,才连忙干笑着改口,「我的意思是,我们相处了十几年,我是拿她当亲妹妹看待,绝对没有别的……」 兰书寒这才收回目光,激动的情绪持续了好久,一直到陆樽都快把菜吃完了,他仍不能自已,痴痴地望着厨房门口。 她肯定是知道他来了吧?毕竟她也毫不隐瞒自己就在这里的事实,只是她为什么不出来看看他呢? 兰书寒蓦地叫住了在旁走动的店小二,「我能见见你们大厨吗?」 店小二愣了一下,随即回道:「每个来店里的客人都想见我们大厨,不过她从来不见客,客官您吃菜就好了。」 「不,我认识她,她是我一位很重要的人,你告诉她,我……我很想她。」兰书寒身为皇室中人,却愿意放下身段与一个最底层的平民百姓说话,可想而知他对这件事情有多么的渴望。 店小二最终还是去问了,但末了,依旧是他一个人走了出来,带着尴尬的苦笑。「这位客官,我们老板很忙呢!可能没办法见你。」 现在这个时段,一个客人都没有,会很忙? 陆樽皱起了眉头,「小二,你这借口用得太差了,应该跟哥哥我学学!你说老板扭了手崴了脚撞了头,晕过去了要让大夫救治都好,很忙那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她不来见我们,那我们去见她……」 「不。」兰书寒蓦地吐出了一个字,接着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竟有着浓浓的遗憾与伤感。「是她不想见我,她不想见我啊……」 笑声持续着,陆樽听了很是难受,但他却不好介入陆小鱼与兰书寒的感情之中。 只有深爱过的人才能感受到,该有多么重的后悔才能让兰书寒用这种笑容掩饰心酸,又得到多久深的痛,才能让他笑得比哭还揪心。 「是了,现在的我无法给她任何承诺,也不能给她美好的未来,那么见她做什么?我又有什么资格见她?」兰书寒的笑声终于停了,却是站起身来。 「要走了?」陆樽有些难以置信,「你就这样放弃了?」 兰书寒摇了摇头,「我没有放弃,但我绝不会再做任何强迫她的事。」 陆樽明白了,跟着兰书寒默默地离开了食坊。 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一个清瘦窈窕的身影才由厨房踱了出来。 「陆姑娘……」店小二想告诉她方才店里发生的事,却见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都看到了。」 店小二不说话了,他想着,这个清丽无双的女老板,每日闭店后思念的,难道就是方才那个白衣男子? 陆小鱼幽幽地走到门口,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吸了口气。 「这两个浑球,没付钱就走了啊……」 金鹰王国边境陷入战乱,加上皇位更替没多久,朝中人心浮动,派系斗争激烈,许多人都想在兰书殷坐稳前,先坐稳自己的位置。 大家都知道兰书殷背后其实并没有什么势力,也没听说有什么出众的才智,连他的亲卫都是接收太上皇留下来的人,因此也造就了许多野心勃勃的人,不敢说取而代之,但如果能用各种方式将这个皇帝控制起来,那就等于是金鹰王国的无冕之王。 朝廷里风起云涌,各式阴谋诡计让兰书殷叫苦连天,兰书寒却是不顾不理,谁叫他这皇弟太蠢,自恋到了极点就成了自大,以为全天下就他这最美丽的人适合当皇帝,现在才知道自己没那个屁股,坐不好那个位置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兰书寒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幽影的整合与组织上。 不出兰书寒所料,他才接管幽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烈熊王国已经派来密探与他的手下接触,提的报酬连神明也会心动。 烈熊王国想要收集金鹰王国的军事及政治机密,作为他们战争时的情报,并在必要的时候刺杀金鹰王国的重要分子,比如大将军、兵部尚主……还有兰书寒。 看到自己也是刺杀对象之一,兰书寒哭笑不得,不过至少知道了烈熊王国的下一步计划,那么他也可以动手了。 第三十九章 没多久,京城开始严严格管控出入的人,不时有官兵至客栈或一般商家盘查,整个京城风声鹤唳,百姓惶惶不安。 尽管朝廷极力隐瞒消息,仍然传到了民间,原来是一些大臣竟被不知名的势力暗杀了。 眼看着情势发展越来越糟,最该焦头烂额的兰书殷却越来越高兴,甚至恨不得抓那个不知名势力的头目来亲两口。 因为被暗杀的都是那些逼宫逼得最勤快,势力最大也最难搞的人,如今这些人被杀,他们的同党群龙无首,很快就会溃散。 而兰书殷也开始着手清理朝中一些反对派的人马,或者那些尾大不掉的老家伙。 陆小鱼坐在食坊内,无聊地打着苍蝇,已经三天一个客人都没有了,毕竟在这样的气氛下,百姓没事都躲在家里不出门,免得受到无妄之灾。 这时候最嚣张的就是京城护卫了,他们打着盘查的名号招摇过市、欺压百姓的情况不时发生。 就在这一天,几名护卫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大河畔,骚扰了几家店之后,终于轮到了一向低调的食坊。 还没进门,他们已经看到坐在店里头清丽的小羑女,皆是眼睛一亮,彼此交换了几个猥琐的眼神之后,十分威风地踏进了食坊。 带头的护卫长斜睨了陆小鱼一眼,确认的确是长得非常漂亮,心头一喜,但面上仍是摆足了官威。 「你就是老板娘?」 他的目光让陆小鱼不太舒服,不过基于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她仍是乖乖地回道:「是的,诸位官爷有事吗?」 「本将奉命盘查京城的可疑人口,」护卫长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出入?」 「没有。」陆小鱼皱起眉。 「那你们的住客呢?可别窝藏人犯了。」他左看右看,确定这附近没有别的官兵,也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他的人。 「小店只供膳食,不是客栈。」陆小鱼耐着性子,这要是在蓬莱镇,光凭他探头探脑不怀好意的样子,她早一锅铲把这个人挥出去了。 「里面呢?有没有人躲在里面?」那护卫长做了最后确认。 陆小鱼没好气地走到门旁,拉开了帘子,里头是干净整齐的厨房,甚至可由厨房的后门直接看到外头的城墙。 「小店就这么丁点大,若要藏人,官爷不可能看不出来。」她淡淡地回。 几名护卫确认了四周有他们几个,就算这女人呼天抢地也不会有人来救她,交换了眼神后,不善地笑了起来。 「你这小老百姓问什么都说没有,我看你很可疑呀?」护卫长随口找了个理由,淫笑道:「这个女人很有嫌疑,带走!让官爷我好好审问审问……」 未料,理应惊慌失措的陆小鱼却是纹风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确定要带我走?」她十分平静地问。 「怎么?官爷要抓你还要经过你同意?」那名护卫长挑眉,内心不禁有些迟疑,但怎么都想不到她的倚仗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厅里出现了一名灰衣男子,几乎像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挡在了护卫长与陆小鱼之间,让那护卫长吓得倒退了几步。 「你……你是何人?」 「你要带她走,不必经过她同意,但要经过我同意。」灰衣男子冷眼看着护卫长,没有拿任何武器,但那气势令人相信,只要他们擅动,绝对是死。 「你……你是哪根葱?」护卫长色厉内荏地问,连忙挥手叫众人围过来壮胆。 灰衣男子只是轻巧地往前走一步,也不知道他怎么出手的,就听到几声闷哼,一群护卫全被打趴在地上不停呻吟。 他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亮出一块金牌,说道:「滚!不准再骚扰这家店!」 护卫长原本还想着回去后找人帮忙,看到代表皇室的金牌,差点没吓得尿裤子,赶忙连滚带爬地离开,顺便还将地上几人都踢一脚,示意他们跟着一起溜。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待一帮痞子官兵走得一干二净,那灰衣男子连看都没有看陆小鱼一眼,转身要走,却被她轻声唤住。 「这位大侠请等一下。」待到灰衣男子正眼看她了,陆小鱼在心中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他……最近好吗?」 男子知道她在问谁,他是幽影的人,专门被派来保护陆小鱼的,但是组织的规定让他开不了口,只能沉默。 虽然这个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她却不怕他,反而觉得很亲切,因为她爹身上也有类似的气息。 她朝灰衣男子放松地一笑,「大侠不必为难,我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京城里会这样保护我的也只有他了,我不多问其它,我只问,他好吗?」 那灰衣男子双眼一眯,像是思索了一番,才简洁地答道:「他很好。」 陆小鱼却是摇了摇头,以她对那个人的了解,他现在不可能好的,而光是想到他不好,她就感到一阵心痛与酸楚。 即使如此,她也不会回到他身边、拖他后腿、点据那个不属于她的位置,她只要在人群之中看着他登上高位就够了,而他也知道她想要清净的生活,不想自己的伴侣还需与人争斗才能独享,所以他也尊重她的选择。 就是这样的一份爱,让两个人明明知道彼此在哪里,却见不得面。 陆小鱼像是兰书寒就站在眼前一般,目光透过灰衣人,望向了皇宫的地方,「他睡不好,对不对?诸事缠身,内外交逼,以他的性格,没有处理到一个段落,是不会让自己休息的。还有,他也吃不好,他原就挑食,在这种压力下更不会有食欲,只怕就算是廖御厨精心制作的料理,他也食不下咽,我有没有说错?」 灰衣男子再次哑然,他是少数能直接会见兰书寒的人,自然知道她说的一点都没错。没有一定的了解,如何猜得这么精准,犹如亲眼所见一般,全是因为把对方爱到骨子里了啊。 陆小鱼淡淡地一笑,朝他说道:「你等我一下。」 她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取出来几个食盒。 「你帮我交给他。」她将食盒递给了灰衣人,脸上有着希冀。 灰衣人默然接过。当陆小鱼看到他的手心时,瞬间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直盯着他右手虎口上的粗皮疤痕。 她深吸口气,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像是不经意地说:「还有,顺便替我向我爹问好。」那灰衣人本能地点了点头,随即脸色一变,猛地望向了陆小鱼,与陆小鱼了然于心的目光对上。 灰衣人不禁在心底低咒一声,却也不能对她做什么,只能怪自己太没防备。 最后,他只是默默带着食盒,走出屋外飞身而去,就像根本没出现过一般,连个脚印都没留下来。 他最后的神情让陆小鱼的心头微沉,俏脸上满是怒气。 「果然,都是练一样刀法的手,那几个臭男人居然敢联合起来骗我!」 【第十一章 设局整治兰书寒】 在兰书寒的暗中运作之下,烈熊王国果然误判情势,大军来势汹汹地挺进金鹰王国,与前些日子小打小闹,只是威逼要他们交出烈熊王国皇帝不同,这次是铁了心要进占金鹰王国,彷佛自家皇帝死了也在所不惜。 第四十章 这一次,兰书寒亲自带兵前往,因为情报收集十分准确,加上原就是兰书寒要坑杀烈熊王国,所以当大军一来,以逸待劳的金鹰精兵简直是摧拮拉朽般地破了他们的阵势,几乎灭掉了他们四成的兵力。 兰书寒的谋划可不止于此,他要的是烈熊王国再不能成为金鹰王国的梦魇,如果可以就直接吞并了他们,所以在破了烈熊王国大军之后,他们势如破竹地继续进攻,由边境开始占领烈熊王国的城市,兼并他们的领土。 金鹰王国立国数百年,基本国策就是守成,第一次有人能够开疆拓土,兰书寒成就了不世之功业,他失去皇位还愿意替国家百姓打天工,美名更是传颂四方,而在朝中坐享其或的兰书殷也沾光成了贤明君主。 只是那自恋的家伙有哥哥帮他征伐烈熊王国,还一天到晚唉声叹气,怨自己在史上留名的原因竟然不是因为自己的美丽,而是因为战争这么丑陋的事,要是这种抱怨被百姓道了,就算他是皇帝,肯定一样被嘘到天边去。 在这样的氛围下,坐镇中军的兰书寒看似意气风发,但他的心之沉重,却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 已经不知道几顿饭没吃了,挑食的他对军中食物完全提不起胃口,只能勉强以清水充饥,真的饿到受不了才吃几口馒头或鸡蛋,虽然在人前看起来沉稳,但事实上他的内心十分浮躁。 他知道浮躁是因为空虚,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解决烈熊王国这个大患,对金鹰王国长远来说绝对是福国利民的。 可是同时他的内心一直在咆哮,明明是心中最重要的人,却无法关心,也见不到面,只能偷偷想念,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个地方,而不是去拥抱她。 大军驻扎在一处山坡上,他走出军帐来到坡顶,望着下方烈熊王国的城池。 城池外是一片狼藉,双方已经在城外文战了几次,城墙上充斥着刀痕或大石击出的凹痕,血液将好几块地方染成深色,还有几只秃鹰抢食着尸体,这个原是生机勃勃的地方转瞬间变得死气沉沉。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兰书寒不由百感交集,坐上皇帝的位置,已是荣华富贵、权力的最高点,他还能寻求什么?难道要继续征战,劳民伤财,让百姓的苦痛成就他的人生? 那些牺牲的将士,原本应该也有对光明远景的期待吧?但是他们英魂从此留在了战场之上,换得的是什么? 人生苦短,为什么不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他突然想起陆小鱼的俏脸,光是她的微笑,就足以抚慰他如今的心浮气躁,如果能与她同桌共饮,吃着她亲手做的羹汤,甚至褪下华衣,与她一起守着大河畦的食坊,日日携手看日出日落……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兰书寒想着不自觉地露出了笑脸。 等战事了了,他是不是也能去追求他真正想要的生活?但是那些跟随他的人怎么办?那些对他有所期待的官员和百姓们又该怎么办? 他身旁护卫着的士兵看到他这副表情,都像见了鬼似的。因为这位主帅自从上了战场,就再也没有笑过,治军严谨,现在实然笑了起来,笑里居然还有种苍凉的味道,也不是因为什么原因。 「元帅。」一个士兵由帐幕里出来,禀报道:「用膳了。」 「知道了,回去吧。」兰书寒并不想吃,但他若继续待在这里,他身旁的士兵们也没办法休息,只能一直守着他,他可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 回到军帐,已经摆在桌上的食盒令他有了点新鲜感,这群士兵或许是看他吃得太少,怕他出事,所以纹尽脑汁变花样? 兰书寒唇角微抿,来到桌前坐下,打开食盒,那扑鼻的香味令他眼睛一亮,心中感到十分意外。 在军营里吃的大多是冷菜,如此还能散发出勾人的香气,做这菜的厨子肯定不是一般厉害,而且食盒中的菜色香味俱全,还都是他平时偏爱的,足见这个厨子对他的见识也颇深。 兰书寒真的被引起食欲了,他执起筷子,夹起一颗肉丸子吃了一口,顿时身躯微震,瞠大了眼,不敢相信入口的味道居然是那般的熟悉与温暖。 他又不信邪地夹了一口青菜,入口爽脆鲜嫩,再来是一块糕点,口感绵密细致……这味道分明只有一个人做得出来。 兰书寒猛地站起身,身下的椅子倒了,发出巨响,引起外头士兵的注意,全部都冲了进来,然而他们还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到兰书寒一个箭步冲出了军帐,赶紧追了上来。 兰书寒脚步不停的冲到了伙房外,哔地一声闯了进去,让里头的人吓了一大跳,但定睛一看,竟然是元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兰书寒已经顾不得他们的心情了,单刀直入地问道:「本帅的晚膳谁做的?」 几名伙夫你看我、我看你,俱是摇了摇头,伙夫长苦着脸道:「元帅,那个……我们没有偷懒,是您身边的苏良苏先生说,不必准备元帅的晚膳……」 苏良!兰书寒急忙冲出伙房,让一群紧张的伙夫们肩上一松,每个人都是拍着胸脯暗道好险。 不一会儿,兰书寒又拖着一屁股人马冲到了幕僚的大帐,猛地拉开了帐帘,里头好几名正在用膳的幕僚,看到他带人杀进来的狠劲,俱是傻眼,不明白他的来意。 「苏良!」兰书寒只锁定了坐在中间的苏良:「今晚本帅的食盒是怎么回事?她来了吗?」 苏良被点名,心猛然一跳,后来听到兰书寒的问题,方才放松下来,说道:「怎么可能?元帅您的食盒是送情报的探子一起送来的,我们用银针试过了,没有毒。」 送情报的探子?那也就是幽影那些人了,看来陆小鱼是透过幽影送食物他。 也是,她太了解他挑食的个性,在蓬莱镇的时候,她不忘日日为他下厨,只因为他吃不惯胡一刀做的菜,现在他来到了情势更艰难的沙场上,她更放不下了,是吗? 只不过,苏良一向是理智的,送来这个食盒,很可能动摇自己坚定的心志,他不会不明白,却还是这么做了,这让兰书寒不由沉默地盯着他。 苏良意会过来他的意思,苦笑道:「元帅,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就属下的立场,即使拿到了这个食盒也不应该送去给您的,这不是砸了自己的饭碗吗?」 对苏良这些幕僚而言,帮助兰书寒登上帝位才是往后功名利禄的保障,他们来当太子幕僚,等的不就是鸡犬升天的那一天? 「然而,属下知道您重情重义,这场战争令您产生了许多迷惘。属下从来没有看过您这个样子,或许您追求的目标已经不一样了,却碍于人情世故、碍于众人期盼,只能把痛苦吞下。」苏良语重心长地道。 一旁的幕僚也都点头附和。「我们跟了您这么多年,不只当您是主子,您待我们如兄弟,我们也是。所以,我们希望自己的兄弟能幸福,或许那个食盒能让你摆脱迷惘,看清自己的方向,我们也就硬着头皮送了。」 第四十一章 「你们……」兰书寒动容地看着这群从他刚当上太子就一起努力、一起共患难的幕像们,「我兰书寒如何对得起你们?」 「您只要对得起自己,就是对得起我们了。」苏良与众人一起笑了起来,「何况,我也都对自己的才能学识很有自信,可不是一定要在谁的底下才能有未来。」 「本帅明白了。」兰书寒此时总算有种拨云见日,心朗气清的感受,内心的感动也是无可言喻。 他的选择已经很清楚了,那在远方等待着他的佳人,他还能再让她失望吗?不,当然不行。 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柔光,接着望向眼前对他一样有着期盼的幕僚们。 「你们放心,无论我兰书寒未来如何,绝对不会让你们埋没了!」 营帐里赫然爆出了欢呼声及笑声,一向老成持重的苏良更是用着古怪的表情说道:「感谢元帅提拔。不过,元帅您可别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着我们,看得我们很毛啊……」 「……你这家伙,看来让你跟着陆樽是本帅错了,你没把他带上正途也就算了,居然还被他带坏了!」 三个月后,与烈熊王国的征战终于进入了尾声,最后以烈熊王国割让大片土地,签订停战条约,成为金鹰王国的属国,约定每年进贡做为结束。 兰书寒再一次震撼了整个金鹰王国,他的声名传遍天下,锋头比皇帝还利,甚至不乏有人支持他登基,认为他才是真命天子。 此外,军中也不时传岀兰书寒的轶事,比如他只吃京城大河畔靠近城墙那家食坊的食盒,除了那位老板娘做的菜,再不吃其它的东西,连皇宫御厨做的都引不起他的兴趣。 于是食坊一下子火红了起来,而真的吃过的人也对老板娘的厨艺大为惊叹,真要说胜过皇宫里的御厨也不为过。 这些事不管是不是谣言,兰书寒都没有多加说明,他只心心念念牵挂着大河畔食坊里那抹窈窕的倩影,不知道是否等急了呢? 他一个人带着几个护卫,脱离了大军,快马加鞭花了不到一个月就回到京城,而且回京后第一件事并不是进宫面见皇帝,而是先来到了大河畔。 离上回两个人见面,之后整军北伐直到战胜,已经过了整整半个年头了,如今都刮起了秋风,吹动河畔扬柳,萧瑟的凉意袭来,竟让他有些裹足不前。 他这是怎么了?近情情怯吗?兰书寒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奇怪的感觉抹去,放慢了脚步来到食坊前,却见食坊大门深锁,连门口那块小小的招牌都拿了下来,门窗上积了灰尘,像是有一阵子没人住了。 兰书寒心头一惊,惶恐瞬间席卷了他,他忍不住唤住了一个路人。 「怎么回事?食坊为什么不营业了?」 陆小鱼的食坊虽然低调,在这一带也算小有名气,兰书寒刚好问到一知情的人,只见对方笑吟吟地回道:「你不知道吗?这家食坊的女老板要发达啦!以后怕也不做生意了。」 「什么意思?」兰书寒皱起了眉。 「你不会相信的,是皇上驾临啊!皇上亲自钦点食坊的女老板入宫为妃!」这件事在京城当地已经成为美谈,那人说得眉飞色舞:「听说皇上微服出巡时,对这食坊的女老板一见钟情,就向她求亲,女老板见皇上风度翩翩,也就答应了,她也没想到这一答应就是麻雀变凤凰,攀上高枝了……」 「不可能!」兰书寒难以置信,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一个普通百姓不会知道的。 如果陆小鱼真的想进宫当妃子,她一开始巴着他就好了,何苦献出自己后又离开他?这根本说不通。 兰书寒不相信,叫了暗中一直守护着食坊的幽影探子询问,对方竟是苦笑着说他并不知内情,总之有一天陆小鱼就突然进宫了,之后再也没有出来,即使皇宫里也有人,但显然还不够级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得到这个答案,兰书寒反而冷静了下来,他二话不说带着护卫进了皇宫,直闯兰书殷所在的御书房。 他碰的一声推开门,里头大臣正与兰书殷报告事情,见状吓了一大跳,然而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人敢责怪兰书寒,毕竟兰书寒的身分太特殊了,连兰书殷都巴望着他把皇帝捡回去做。 「你最好告诉我,你和小鱼之间是怎么回事。」兰书寒阴着一张脸,开门见山地问道。 兰书殷摒去了闲杂人等,只剩他们两兄弟在书房时才慢慢说道:「皇兄,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俩一见钟情,情不自禁……」 兰书寒不耐地打断了他。「不要和我说废话!你为什么要娶小鱼?」 「我是说真的,我难得遇到长相不输给我的人,所以向她求亲,而她也答应了。」兰书殷很是无辜,一副不明白兰书寒什么发怒的样子,「我知道他是陆樽的妹妹,皇兄你和她相处了一阵子,也把她当妹妹一样,有我这个丈夫,应该也算嫁得好吧。」 「她怎么可能答应嫁你?」兰书寒沉声问,这是他最想知道的事。 「嫁给我什么不好?包吃包住还付份例给她,谁叫你不当皇帝,不然你也可以想娶谁就娶谁……」因为被兰书寒盯着,兰书殷越说越心虚,最后索性把事情一推。「皇兄,不信你自己问她。」 他笑了两声,立刻召来内侍,让他们把正在宫里做客的陆小鱼带来。 不一会儿,陆小鱼真的在兰书寒面前翩然出现。 她并没有兰书寒所想的那般思念成疾、憔悴消瘦,反而脸色红润、精神饱满,见到他也没有太兴奋或意外的表情,只是像在看一个普通朋友那般看他。 兰书寒见了她的模样,徒然一沉,「小鱼,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我要成亲了。」她指了指兰书殷,若无其事说道:「嫁给当今的皇上。」 「我不相信。」即使她隐藏得再好,兰书寒都看得出有一丝丝的不自然。 「你有什么好不相信的?嫁给他,我从今以后就可以住在雕梁画栋的宫殿之中,锦衣玉食,出入有车轿,还有宫女内侍可以使唤,想想都舒坦啊。」她直视兰书寒,有些赌气般地说着。 对于这么烂的理由,兰书寒却是充耳不闻。「你如果要那些荣华富贵,当初我就可以给你了,我不相信你会贪图那些。」 「你问过我吗?」陆小鱼的表情突然变得正经,语气尖锐的反问:「你有问过我要不要嫁给你?没有吧,你又怎么知道什么是我想的,什么是我不想要的?」 兰书寒语塞,他确实没有问过,因为他一直认为两人之间有着非凡的默契,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么,他加果问了,等于戳破了那一层窗纸,凸显出两人间的云泥之别,那才真的是注定劳燕分飞。 末了,他只能苦涩地问道,「那你那一夜之后何必离开?」 陆小鱼的神情越来越冷漠,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客气。 第四十二章 「因为你一直没有响应。我都付出了全部,你的心却依旧不在我身上,认为国家大事比我重要,甚至连一点求亲的意思都没有,我陆小鱼可不会一直拿热脸巴着一个男人。」她示威似地抬了抬下巴,比向了兰书殷,「你看,我现在随便选,不就选到一个九五之尊了吗?」 「你……」 对兰书寒来说,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他不相信人心可以变化得这么快,不过多久的时间,她怎会变这么多? 那当初与他的爱慕什么?她又为什么送食盒给他,而且一送就是好几个月,怕他在战场上挨饿,当他好不容易看清楚自己的心,要来给她响应了,她竟然翻脸不认人。 真的是他明白得太晚,所以她死了心琵琶别抱,还是她始终在利用他?但是那种生死相随的感情,他绝对不相信是骗人的! 兰书寒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想不透她的绝情是为什么,他的理智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爱的女人要嫁自己的弟弟,简直是一场笑话。」 「皇兄,你就祝福我们吧?」兰书殷突然开口,手还搭上陆小鱼的肩膀,「这次大军凯旋而归,再加上我要纳妃,喜上加喜,刚好一起庆祝,到时皇兄一定要出现啊!」 陆小鱼不着痕迹地挣开他,淡淡说道:「皇上,那我先下去了。」 听到刀要走,兰书寒连忙阻止。「等等!你把话说清楚。」 陆小鱼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停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不必试着挽回。」 最后这一句话,让兰书寒整个人冻结了,那种冷进了骨子里的感受,让他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她就这么离开了,兰书殷也聪明的不与兰书寒独处,连借口都没找就开溜了,留下了大受打击的兰书寒呆立在御书房一整晚。 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话说得十分轻巧,但在落在心里头的重量,却足够压垮一个人全部的信念。 大战告捷,皇上下令办了大型的庆祝宴会,在皇宫内外广场大开宴席,让一定阶级以上的宫兵们能来共襄盛举,没能进宫的也都有赏赐。 外头欢声雷动,皇宫里亦是喜气洋洋,兰书殷要纳妃了,这是他第一个主动开口要纳的妃子,只可惜是个平民百姓,不能像迎娶皇后那般大张旗鼓,但也举行了一个象征性的迎娶仪式,是兰书殷给新妃的补偿。 要是换了别人,大概也就是由内侍入宫,检查一下身子之后便编入后宫名册,如果皇上喜欢就加一个封号,这样就算完成纳妃了,哪里像陆小鱼一样,不仅皇帝亲迎,为她办了典礼,连带几位皇室要员,文武百宫甚至是其它后宫佳丽都来参与了。 不消说,兰书寒必然在受邀之列,但见他脸上的寒霜及浑身的凛烈之气,就知道他有多么「愿意」来参加这个仪式。 陆子龙也乔装混了进来,想看看自己女儿完成终身大事,倒是陆樽不见踪影,反正这家伙一在宫里就赶着去讨好自己的女人,缺席这种场合也不奇怪。 届时陆小鱼出现,场面还能不能维持平和,几个明白人都知道关键在兰书寒身上,所以兰书寒身旁也放着重兵把守,美其名是维持皇宫秩序,事实上是怕兰书寒失控闹事。 比较机灵的早就打听清楚了,这个陆小鱼与兰书寒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而兰书殷抢了兰书寒的皇位还不够,现在连心上人都要抢,难怪对方发火了。 不过历史是由成功的人撰写的,兰书殷如今是皇帝,就算他做得再过分,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只能默默看着。 迎妃的仪式就在一种诡谲的气氛之中开始了,陆小鱼穿着一袭红衣,头上盖着盖头,装扮十分简单的由宫女陪伴进了宫殿,而当她进门那一刹那,兰书寒就握紧了拳头。 他不相信!不相信曾与他共患难的她,会在最后关头弃他而去! 兰书殷却是很没良心地笑得开心,坐在龙椅上等着陆小鱼走近行礼。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相当靠近陆小鱼的妃子突然从观礼行列冲了出来,挡在陆小鱼前面,接着拿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陆小鱼的前胸。 「啊!」陆小鱼闷哼一声后缓缓倒下。 在旁目睹这一切的兰书寒目眢尽裂,觉得他的天地都要崩溃了。 「该死,你想做什么?」兰书殷反而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人,急忙让护卫将那名妃子拿下。 兰书寒已顾不得旁人眼光,一脸难以置信地朝陆小鱼快步走去,看着那把刀就这么插在她的胸前,汨汨地流着鲜血。 「快叫太医!叫太医谷凝香来!」他撕心裂肺地大吼,恨不得这刀是插在自己身上。 原本老成持重的陆子龙也慌了,他飞快地掏着身上所有的金创药还有止血药,但颤抖的手连药瓶都拿不好,洒了一地。 「哈哈哈,你们不用救了,她死定了。」那名妃子长得十分清秀,一点也看不出竟会如此凶残。 「皇上,要怪就要你如此薄情寡义,臣妾自皇上仍是八皇子开始就跟着皇上,可是等到皇上终于登上龙椅了,臣妾却只被封了个才人,而这个来路不明的陆小鱼却成为高了臣妾好几阶的妃……臣妾不服,不服!」 兰书殷皱着眉。「所以你要杀小鱼?」 「没错!她该死——」那名妃子像是失去了理智,即使被制住,仍然激烈地表达出自己的恨意。 兰书寒完全不理会身旁的一切,只是紧张又害怕地看着怀里陆小鱼的气息渐渐微弱,却无计可施,「小鱼,小鱼你醒醒,你不能睡,不能睡啊……」 陆子龙也失控的朝兰书殷太骂,「该死的!你们皇宫不是有神医、有许多仙丹妙药吗?还不快点拿出来救小鱼!」 不过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陆小鱼在兰书寒怀中没有了呼吸,犹如安详睡去一般,再也没了声息。 这一幕震撼了在场所有人,好好一件喜事变成了憾事,皇上会如何震怒?兰书寒又会如何报复?会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让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金鹰王国又陷入混乱? 然而,众人想象中的混乱都没有发生,兰书寒异常的冷静,俊逸的脸庞甚至没有任何表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种冷静反倒让人不寒而粟。 他低下了头,像是与最亲密的伴侣说话那般,对着陆小鱼说道:「你不会真的死的,你还没有成为我的妻子,怎么会死呢?」说完,他抱起了她,转身欲走。 兰书殷丝毫不怕刺激了兰书寒,居然拦在他面前。「她是我的妻子……」 「她永远不会是你的妻子!」兰书寒平静地道,淡然的目光下闪动着寒意,「你没有好好保护她,让她遭受如此伤害,你还敢说她是你妻子?」 兰书殷气不过,出言反驳。「难道你就有好好保护她了吗?她和你在一起那么久,你给了她什么承诺?你连自己的皇位都保不住,又能给她什么好生活?现在……现在她香消玉殒了你才要带她走,那有什么用?」 第四十三章 他的话无疑是最残酷的指控,兰书寒无言以对,也不想解释,伊人已去,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他转了另一个方向欲将人带走,兰书殷却也往旁边踏了一步,再次拦住他。 「滚开!」兰书寒沉声道,声音中的汹涌情绪已经快忍不住了。 「凭什么?」 不顾兰书寒对陆小鱼是何情感,今日她嫁入皇宫,就是他兰书殷的人,兰书寒凭什么带走她? 「凭我爱她,她也爱我,你不存在我们之间。」兰书寒用一句话就定义了三个人的情感纠葛。 他向前一步,这一步的气势将兰书殷逼退了一步。 兰书寒冷着声,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说道:「她要承诺,我给她一辈子,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在她身边!她想要荣华富贵,我给她,想要权力利禄,我也能给!只是我知道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怀中的陆小鱼身上,目光刹那间浮现浓到化不开的悲哀,几乎让人室息。 「她想要的,始终只有我,她想过的……是只有我和她的生活。」 兰书寒自认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忍着没有对兰书殷出手,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若是再逼他,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 未料,平时还算机灵的兰书殷今天却像是吃错药一般,硬是不让他把人带走,「等等,你不能带她走。」 兰书寒终于变脸了,所有的愤怒、仇恨、埋怨、后悔等等情绪一股脑全冲了出来,他恶狠狠地盯着兰书殷,失控地吼道,「兰书殷,不让我带走小鱼,这个代价你付不起!我一直没有取回皇位,是我不想,而不是我不能,因为我知道小鱼不想被束缚在宫里,我不知道你和她达成什么协议,让她愿意嫁进宫为妃,若只是为了气我,那么这个结果也已经够了。」他连皇弟或皇上的尊称都没有用了,直呼其名,兰书殷相信,如果自己再坚持下去,搞不好真的会被兄长给杀掉。 那冰冷的肃杀之气几乎要把现场给冻结,连悲痛万分的陆子龙都被这股气势所影响,凝重地看了兰书寒一眼。 「不是这样的……」兰书殷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盯着兰书寒怀中的陆小鱼,「唉,小鱼姑奶奶,你再不醒来,我这皇冠被人摘掉也就罢了,怕就连脑袋也被人摘掉了。」 此话一出,陆子龙变了脸,兰书寒更是脸色铁青,心头狂跳,目不转睛地盯着怀中的人儿。 果然,只见陆小鱼缓缓张开了眼,滴溜溜的直望着兰书寒,而后者仍处在震惊之中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她没死?那……那她方才为什么失去了气息? 这一切怎么回事? 兰书寒轻轻放下了她,想要确认颤抖着手抚摸她慢慢恢复红润的脸蛋,一向清朗的眸子起了一层水露。 「你没事……没事……」 他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冲击。 那种天地瞬间崩塭,又转瞬重建起来的心情并不是常人所能够体会的,他没有因此疯狂已经算是自制力非常强了,若要他再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心情,那真是强人所难。 「小鱼!」陆子龙也跑了过来,这时候他不在乎自己是否露馅,确定女儿真的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在场的几名大臣及嫔妃看了这戏剧性的转变都傻眼。 但大伙儿都是人精,心知肚明这其中一定有他们不知道的内情,所以即使有疑问也全吞到肚子里,静候情况的发展。 「好了,可以放开我了。」那名刺杀陆小鱼的妃子轻轻挣扎了一下。 侍卫在兰书殷的颔首下放开了她。 她顽皮地朝兰书殷眨了眨眼,长长地吁了口气,「皇上,我替你办好了这件事,该给的奖赏记得给,可别真的宰了我。」 见她当众把两人的约定说了出来,兰书殷苦笑点头。 与她交换了一记彼此心里有数的眼神,接着后者摇了摇手,很落落大方地离开了现场,这种洒脱的性格令兰书殷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你们也全都下去吧。」他转回视线,大手一挥,让那些来充场面的看官们离开,接下来,就是皇家内部的事。 兰书寒震惊了良久,终于稍稍平复了过来,他也意会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局,而这个局的目的就是让他崩溃。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他深吸了一口气,缓和自己依旧激烈的心跳。 很奇怪,照理来说被骗成这个样子,他应该暴怒才是,然而现在的他只有失而复得的放松及喜悦。 如果没有她演这么一出,他还不知道自己爱她爱到可以与整个皇室决裂的地步。 陆小鱼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背后的陆子龙一眼,用手拍拍衣服,把胸口那把假刀拆掉,嫌恶地看了下自己满胸口的假血,才昂起下巴,余愠未消地说:「我只是想让你们自己亲身体验看看,至亲之人死去是多么痛的一件事,谁叫你们要骗我!」 闻言,兰书寒与陆子龙同时一愣,心头像是被重击了一拳,俱是苦笑起来。 原来陆小鱼今日来这么一场,是在报陆子龙诈死之仇,而她似乎也很清楚那件事是兰书寒与陆子龙串通的,今日的一切是他们自作自受。 「小鱼,你怎么知道爹没死?」陆子龙问道。 这不仅仅是出自他个人的好奇心,也是一种警惕,身为地下情报杀手组织的一员,居然被人看出了破绽,他必须弄清楚自己失误在哪里。 「你们派来食坊保护我的那个人,右手虎口上有个茧,我一看就知道那人和爹练的是一样的刀法。」陆小鱼解释着,「我本来就觉得爹的死很蹊跷,而书寒派来保护我的人为什么和爹有关系?我只稍微向那个人套一套话,就知道爹并没有死,如此自然也得知书寒就是和爹串通之人了。」 「原来如此……」陆子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看来他驭下不严,思绪欠周全,要多多检讨才行。 「那你又为什么要嫁给兰书殷?」这次换兰书寒问。 陆小鱼诈死他不介意,反正那是他欠她的,他认,他最介意的,是她要嫁给别人这件事,说到这个,陆小鱼沉下了俏脸,杏眼圆睁地瞪着他。「因为你这家伙明明没有要娶我,却又一直释放对我余情未了的信息,我不爽嘛!」 闻言,兰书寒摸摸鼻子,相当无态,她的不爽可是害他差点吓到三魂七魄只剩一魂一魄呢。 「如果我们俩注定没有结果,那么在那一夜之后……」陆小鱼说到关键之处,害羞地停顿了一下,索性直接说道,「对我们最好的方式就是大家老死不相往来,让这份感情在岁月中淡去消失,但是你偏偏又要找我,找到了我又马上跑到边境搞什么亲征……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她在大河畔的思念,已经满溢到自己都无法容忍的地步,不能爱却又要给她爱,也不管她承不承受得住,简直欺人太甚。 所以她要反击,而她的反击就是把自己的痛苦,让这群不懂得为他人设身处地的男人,全部承受一遍! 第四十四章 有了这样的心思,加上兰书殷也发觉兰书寒对她的重视,因此设法与她接触,希望她可以说服兰书寒接下皇帝大位,两人都想设计同一个人,一拍即合,才有了今天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戏。 而兰书寒在绝望谷底走了一遭,发现全是自己自作自受,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天啊……原来我的自以为是竟然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他正色望着她,终于有机会好好和她解释自己所做的一切,「小鱼,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回京,第一个处理的不是皇宫内的事,而是调集了所有能用的力量来找你吗?因为,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远超过国事与天下事。」 现在,对于在她面前表白情意,他已经不会有任何的忌讳或顾虑,就这么坦然地道:「等我找到了你,你却不愿见我,我猜想你对我有怨,既然你不会再消失了,那么我就先去将我的责任了结,解除烈熊王国的威胁,待我无事一身轻了,就能给你承诺,给你你想要的一辈子,否则,万一我在战争中出了意外,你不就要当寡妇了吗?」 陆小鱼没有想到他的避不见面背后竟有这种考虑,看来她倒是有些误解他了,不过,她仍然不解他话语中的暗示,「但你打了胜仗不就是要当皇帝了吗?」 「谁告诉你我要当皇帝?」兰书寒淡淡地道。 一旁的兰书殷听到这句话,眼睛都快凸出来。 不会吧,他千辛万苦帮陆小鱼整兄长,气得一向冷静淡漠的兄长火冒三丈要宰了他,结果兄长并没有想要当皇帝? 那他究竟为谁辛苦为谁忙?! 兰书寒可不管兰书殷在想什么,径自对着陆小鱼深情款款地说道:「就算我成为九五之尊,迎你入宫又如何?我的后宫三千随时能置你于绝境,就像当年我仍是太子时,在宫里举步维艰的情况,我自己尝过那样的苦,怎么舍得让你也尝?」 所以……陆小鱼美目渐渐发亮,她发现这个男人开窍了,而且正要带领她走向她最期待的那个方向。 「所以,爱当皇帝的人就去当吧,小鱼,你不是想在大河畔开食坊吗?你原本的店铺因为我关了起来,那么我们就让它重新开张吧。」兰书寒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脸,看起来是那么真挚、那么温暖,「至于那天下厨艺第一人的名号很快就会变成真的,毕竟我这个亲征大元帅只认定食坊老板娘的手艺。」 「那个谣言是你放出来的?」为了她曾经梦想当天下厨艺第一人?陆小鱼难以置信,他居然用这种方法替她造势?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恍然大悟,看着兰书寒的目光也变得古怪,这个兰书寒的心计未免太深了,为了完成心爱女人的梦想,连这种招数都可以使出来。 不过老实说,这招还真有用,成功将陆小鱼的厨艺捧到了金鹰王国的最高点,当然她本身的确也有这个本领,吃过的人都不会觉得是过誉。 「那不是谣言,至少在我心中,那是真的。」兰书寒真心地说了自己对她的评价。 陆小鱼整颗心都快因为他融化了,对比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他之前做的那些事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你……」陆小鱼柔柔地望着他。 「小鱼,我们走吧。」他朝她伸出了手。 这一次,陆小鱼再没有犹豫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手上。「好,我们走。」 于是,两个有情人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旁边有什么人,就这么自顾自的朝宫殿外行去,陆子龙也隐回暗处,默然消失,只剩下傻眼的兰书殷站在原地,那比女人还美丽的脸上尽是无助与挫败。 「喂喂喂,你们走了,那我这皇位怎么办?」 慢慢走远的兰书寒头也没回,只是随意挥了挥手, 「是你自己要坐上去的,你自己想办法。」 【第十二章 天下厨艺第一人】 食坊好久没有开门了,今日重新开张,陆小鱼从御膳房搜刮了一推上等材料,替兰书寒做了一桌好菜。 兰书寒历经了与陆小鱼的分离,又主导和烈熊王国的战事,回京后还被陆小鱼给吓得差点升天,今日才算是真正安顿下来,能放松的好好享用一顿饭。 所以陆小鱼也是绞尽脑汁,几乎将所有拿手的绝活都使出来,当一道道的菜端上桌时,兰书寒看得眼睛都直了,从来没发现自己腹中的馋虫能这么活跃。 翡翠三鲜羹、芙蓉豆腐荧、松鼠黄鱼、佛跳墙,水晶烩肉,用不知名香料烤的羊膝还有各式蔬果做成的色彩鲜艳的拼盘、造型精美的各式糕点……目不暇给之余,那香气更像是在挑逗他的食欲。 对她的厨艺,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用他特意造势,她也迟早会得到天下厨艺第一人的称号。 在动筷之前,兰书寒忍不住问起一件他非常好奇的事。「小鱼,你爹过去诈死,是为了一本名叫『百珍谱』的菜谱,听说里面有许多失传的秘方及烹饪的技巧,我很好奇你是不是曾经看过,否则年纪轻轻厨艺怎么会如此精湛?」 陆小鱼偏头思考了一下,有些犹豫地道:「你说什么百珍谱我真的不知道,不过菜谱嘛,我爹在我小时候的确让我看过一本,上面也如你所说有许多秘方及技巧,也就是那本菜谱莫定了我烹饪的基础,不过当年我爹要我背下那本菜谱之后就把它烧了,所以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就是百珍谱。」 原来烧了啊……兰书寒恍然大悟,难怪陆子龙被逼成那样都不交出来,但真交过了那幽影影主也不相信,所以他才逃了。 「看来、你能有今天的成绩,百珍谱功不可没,说是价值连城的确不为过……」兰书寒感叹着。 陆小鱼可不赞同了。「我如今做的菜,早已超越百珍谱里的许多配方,就算那本书的作者从棺材里跳出来和我比试,我也有赢他的信心! 「哈哈哈,我相信你。」兰书寒伸出手摸了摸她脸颊,心里一个动情,便想将她拉过来亲密番。 这会不是用膳时间,应该没人会闯进来…… 正这么想着,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人一同望去,却是陆樽很没礼貌地走了进来。 兰书寒火热的心顿时像被冰水淋头似的浇熄了一半。 「看来我来得刚刚好。」陆樽看到一桌子菜顿时大喜,他原就是算准时间来蹭饭的,大大方方的坐下,无视兰书寒的目光冷淡,居然还朝他笑嘻嘻地说道:「怎么不替大舅子我添碗饭来?」 兰书寒自然不会对这种无聊的挑衅有任何反应,倒是陆小鱼白了他一眼。「大舅子你个头!还不是来白吃白喝的。」 「你还没嫁出去,就是我陆家人,吃自家妹妹做的饭,天经地义。」陆樽自己去取来碗筷,还添了一碗尖尖的饭。 「你不知道我多可怜,前一阵子为了泡你嫂子没去皇宫里少看了一场『妹子诈死骗夫婿』的好戏,今天只好化悲愤为食量,来这里大吃一顿了。」 兰书寒不由有些傻眼,这家伙的无耻简直顶天了。 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门又走进来一人,这次却是陆子龙来了。 第四十五章 陆小鱼不用交代,自动自发的添上了一碗饭。 陆子龙笑吟吟热接过,「好一阵子没吃到小鱼煮的菜了,我可是被你的诈死吓得不轻,今天特地来压压惊的。」 兰书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无语。 这桌菜明明是小鱼特地为他一个人煮的,现在却不得已要分给这群馋鬼,看起来无耻这件事也是父子相传的。 他正想着是不是去将门关起来,人都尚未站起来,外头又走进来一人,这个人倒是令兰书寒有些讶异了。 「潘胖子?你怎么也来京城了?」他忍不住问道。 「嘿,我大老远就闻到饭香味,自然是来吃饭的。」 潘胖子像陆樽一样,自动自发地取来了碗筷在桌子前坐下,临动筷前还责怪似的瞄了众人一眼,「你们太不讲义气了,到京城来居然没带我,臭杯子你还当不当我是兄弟?兰书寒、小鱼妹妹,我以前好歹也帮过你们,还得胖爷我自己想办法来京城,不成,你们得好好补偿我才行,这顿饭只是个开始!」 说完,他不客气地先舀了一大碗汤喝起来,若说陆樽的无耻是顶天了,那潘胖子简直就是天外有天。 在场的陆氏父子见来了个有力的竞争者,也不由自主加快了用餐的速度,三个大男人很快就将满桌菜消灭了快一半。 兰书寒有些哭笑不得地对着陆小鱼说道:「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吧?」 「应该……不会了吧。」陆小鱼也是对这情人宴变成家宴的情况有些无语。 才这么说着,像是想打脸陆小鱼一般,又进来了一个人,看到这个人,兰书寒与陆小鱼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看到当今皇上我都还不会这么惊讶……廖御厨你怎么来了?」陆小鱼目瞪口呆地问道。 廖御厨尴尬地一笑,「其实老夫只是路过,看到门是打开的就进来看一下,想不到你们都在里面……」 「只是路过啊……」兰书寒与陆小鱼对视一眼,幸好身边还有一个不无耻的人也算小有安慰了。 结果下一瞬,廖御厨也端端正正地在桌旁选了一个位子坐下来,不同的是他不拿碗筷,因为他自备碗筷。 「横竖你们都在吃,这一桌菜我看也吃不完,那老夫就不好意思叨扰了。」廖御厨说完,便径自夹起一口鱼肉吃,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不错不错,做得比上次又更好吃了。」 「廖御厨,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特地来的?」兰书寒的脸色有些黑了。 「唉,你们要同情我这老头子,连天下厨艺第一人的名头都拱手让人了,吃这一餐是为了教学相长,老夫也是为了御膳房着想。」他摇了摇头,继续进攻眼前的菜肴,虽然年迈,但动作可还利落着。 兰书寒与陆小鱼真是开了眼界了,这御厨已经不能说是无耻,他根本就到了道貌岸然的最高境界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兰书寒突然起身,搂着陆小鱼就走。 「诸位慢用,我们先走了,以后可能很难再找到小鱼煮给你们吃了,好好把握这餐吧。」 说完,他还真的就带着她往里间去,一副要带着陆小鱼闪人的模样。 兀自啃着羊膝的陆樽不以为意地道,「嘿嘿,人带走也没用,我是她哥哥,我要吃难道她可以不煮?」 兰书寒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哼,我还是她爹呢!」正在吃肉的陆子龙也补了句。 这下换陆小鱼苦笑不止,还真是如此,义父要吃,她就算在天涯海角也要飞奔过来煮给他吃。 「虽然我当不了她师父,但也算是领路人,小鱼姑娘应该不会拒绝为我这老头子煮几餐吧?」廖御厨笑吟吟地边喝羹汤边说。 兰书寒与陆小鱼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好气又好笑的心情。 只剩潘胖子了,他一点关系都攀不上,急得胖脸都红了,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我和小鱼还是青梅竹马呢,她当然要煮给我吃!」 不说话也就算了,此话一出,陆樽差点没失手将整只羊膝给射出去,陆子龙则是一口肉卡在喉咙急咳起来,廖御厨倒好一些,还能够把最后一口羹汤喝下,却是一脸古怪地望着潘胖子。 兰书寒冷冷的喝了一声,「滚!」 潘胖子嘿嘿一笑,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抱住还有半瓮的佛跳墙,另一手端起了烤关膝,直接往外冲了出去,一副就是卷食潜逃的模样。 「死胖子!佛跳墙我还没吃到啊!」陆樽连忙追了出去。 「可恶,我是小鱼的爹,我都还没吃过她烤的羊膝呢!」陆子龙也火大的跟上。 最后只剩廖御厨了,他不慌不忙地取出一块布巾拭了拭嘴后,很有礼貌地问道:「小鱼姑娘,请问剩下的菜老夫可以打包吗?」 果然姜是老的辣啊,这招釜底抽薪还不用像潘胖子那样被人追杀。 兰书寒啼笑皆非地道:「廖老要打包就打包吧。」 于是廖御厨提着五、六个小包慢悠悠地走了出去,这食坊里,终于只剩兰书寒与陆小鱼了。 二话不说,兰书寒将大门关上还落下了门,一把抱起了笑得花枝乱颤的陆小鱼,朝着她暖昧一笑,往里间走去。 终于清净了……不,应该说在另一个房间里才正要热闹起来呢! 京城大河畔的食坊又再一次关了,然而这一次却是大兴土木,将原本的平房改造成雅致的两层楼,由陆子龙亲自挂上了蓬莱饭馆的招牌。 饭馆落成那日,看着布条由招牌上落下,陆小鱼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是她一辈子的梦,在京城的大河畔开蓬莱饭馆,想不到年纪轻轻就达成了。 而她最感谢的除了养育她成人、陪伴她成长的义父及义兄,最重要也最特别的,就是兰书寒了。 没有他,她这些梦想根本遥不可及,更不用说会有如此风光的一天。 所有的客人不是为了这家店背后的背景而来,不是为了蓬莱饭馆过去的厨子而来,大家都是冲着她陆小鱼的手艺而来,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她就是金鹰王国如今的厨艺第一人,连皇宫里的廖御厨都自叹不如称赞不已。 蓬莱饭馆开张后,这里俨然成为京城一景,宾客众多。 然而毕竟多是京城文人雅士、高官显贵,环境也不能太过嘈杂,于是兰书寒便采取预约制,一日只接十桌客人,也让他未来的娘子不会太过操劳。 想不到这样的运作让蓬莱饭馆的名气更加水涨船高,但即使是平民百姓的预约,陆小鱼也都来者不拒,替她留下了美名。 河畦的这一头热热闹闹,河畔的另一头却是冷冷清清,这带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仕绅或告者致仕的官员居住的地方,环境清净优雅,也少有游客,更不会有人去管邻居的闲事,那坐落在两户华府之间的一处小院就得更不起眼了。 少有人知道,这里可是金鹰王国最神秘也最庞大的情报杀手组织幽影的一个据点,想要买情报,想要买凶杀人,得通过层层送卡才能进到这个地方来。 第四十六章 这天,一个身着华服,神态嚣张的纨裤子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里是卖情报的地方,竟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不过既然是来买情报的,幽影的人还是蒙上了他的眼,十弯八拐的将他带出了院子乘着马车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那纨裤子弟一拿开遮眼布,只知自己来到一个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扇屏风的房间内,此时屏风另一头的人开口了—— 「浏阳王的孙子钱不唤,你要问什么?」出声的人声音有些沙哑,猜想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钱不唤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己的底就被人摸透了,他先是吓了一跳,不过想想这里是情报组织,自己也不是什么低调不有名的人,身分容易被人知道也不稀奇,就很快释怀了。 「我要问的是……」钱不唤说到一半,突然变得咬牙切齿,「大河畔那家蓬莱饭馆,老板娘陆小鱼真的成亲了吗?」 这个问题令屏风那头的人沉默了一阵,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那儿似乎换了另一个人,是个比较年轻的声音。 「你问这个做什么?」 按理说,幽影只要决定这情报卖或不卖,不太会问原因,但今日却是难得地问了。 钱不唤不是江湖人,自然不知道幽影的习惯,他以为这是正常的,便带着不甘心的语气回道:「那陆小鱼自以为有几分姿色与名气,竟然拒绝了本少爷的追求,还说她已经成亲了!哼,成亲了的妇人哪里会不结髻呢?她分明是搪塞我。」 屏风里的年轻人沉吟了一阵,方道:「陆小鱼确实尚未成亲,不过她的未婚夫很多人都知道,就是当今皇上的亲哥哥兰书寒,她要是说成亲了也没错。」 「什么?兰书寒?那个亲征烈熊王国的兰书寒?」 钱不唤显然镇日只顾着花天酒地,甚少关心其它事,才会连陆小鱼与兰书寒这遍传整个京城的爱情故事都没听过。 「没错,否则你认为以陆小鱼过人的姿色,又是个弱女子、开着一家犹如金鸡母的饭馆会没有人觊觎吗?她背后的靠山你动不起,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招惹陆小鱼。」屏风后的年轻人语重心长地道。 此话一出,钱不唤当下就想放弃了,但他因对陆小鱼着迷,过去大半个月都在四处购买蓬莱饭馆的预约名额,花了一大笔钱就是想多和她接触,得到她的芳心,想到陆小鱼的一颦一笑是那么勾人心魂,他就很不甘心。 他一咬牙,回道:「你们这里也可以聘雇杀手,对吧?」 「可以,你是想聘杀手杀兰书寒?」 钱不唤一愣,丧气地道:「就算我想杀兰书寒,以他的身分地位,那个层次的杀手只怕凭我的财力是请不起。」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屏风后的年轻人轻笑道。 下一瞬,钱不唤换上一张猥琐的睑。「我动不了兰书寒,但我可以动陆小鱼啊!你们不必杀她,只要帮我把她迷昏掳来,让少爷我乐一乐,之后我再偷偷把她送回去,谁会知道是我干的?」 屏风后的年轻人又沉默了,良久,才微带冷意地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确定!」钱不唤已经被欲念冲昏头了,「那陆小鱼本少爷非吃到不可!你开个价吧,本少爷就不相信掳个陆小鱼的价格我出不起。」 屏风后的年轻人发出冷冷的笑声。「你的确出不起。」 他话一说完,四周突然出现了几名黑衣人,很快将钱不唤制住。 浅不唤大惊失色这才察觉自己真傻,居然什么防备都没有就跟着随陌生人走,现在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你们……你们若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难道你们幽影的人都是这样办事的吗?也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放开我……我……我不和你们交易了行吧……」 「你从头到尾都搞错了一件事——你可以动兰书寒,但你要动陆小鱼,就只有死。」屏风后的年轻人冷酷地说完,淡淡地交代道:「做得干净点。」 之后,年轻人由另一头走出了密室,不再理会里头的钱不唤,任凭他在里头呼天抢地,绕了几个弯钻出一处院子,当阳光酒在年轻人脸上,那份俊逸与神采,赫然便是兰书寒。 今日遇到钱不唤那个白痴,他满肚子闷气,信步走向蓬莱饭馆。 蓬莱饭馆中永远都有他的位子,当他一踏入饭馆,便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内室,而陆小鱼早就坐在里面,备好小点等他了。 兰书寒在她面前坐下,先喝了口茶,才像聊天般不以为意地道:「以后那个叫钱不唤的不会再来烦你了。」 「他也去找幽影了?」难怪兰书寒会在饭馆营业时间找来,原来是解决了钱不唤,陆小鱼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傻蛋,都不知道是第几个了,要找人对付我也不会先弄清楚我的底细,我突然觉得,我这里的好像黑店呢,客人来一个少一个……」 对陆小鱼有遐想的人只要敢有进一步的动作,或想做出什么不轨之事,绝对会被兰书寒给整惨,让其日后在京城里夹着尾巴做人。 如果只是盖布袋教训一顿那还好,像钱不唤那种想作天害理事情的人,兰书寒会保证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用他的方式在宠着她,陆小鱼觉得无比受用,整颗心都甜滋滋的。 「这个世上该死的人不会少,我既然把皇位丢给了八皇弟,那么替他消除几个百姓间的毒瘤还是可以的。」兰书寒淡然地解释了一下,替自己的某些自利行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说到这里,他突然正色看向她,幽幽说道:「你如今名气渐大,对你有兴趣的名子弟也越来越多,什么时候考虑嫁人?」 瞧,他明明是求亲,架子还是放不下呢! 陆小鱼皱了皱鼻子,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那也要有人肯娶啊。」 兰书寒好气又好笑地点了下她的鼻头「你不知道最有名的那个名门子弟,已经等你很久了吗?」 见他放下了架子,陆小鱼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与他这样甜蜜的打情骂俏,对她而言是最幸福的事情,在几个月以前,她根本不敢想自己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嘻嘻,可是我和爹说过,哥哥都还没把大嫂娶进门,妹妹怎么可以先嫁呢?」她转了转美丽的大眼,意有所指地望着他。 兰书寒摇头笑了起来。「你这是要我用关系助你哥哥早日娶得美娇娘吧?你爹又在背后下指导棋了?」 陆小鱼不回话,只是甜蜜又狡黯地笑着。 兰书寒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未来岳丈和妻子都发话要他帮忙出力,那他也只能鼎力相助了。 「既然如此,你也不能光出张嘴,就先给我来点甜头吧,我补足精力才有精神帮你哥哥,你说是吧?」 下一瞬,陆小鱼的娇躯被他抱了起来,往旁边的床铺一丢,接着便是她带笑的尖叫声,以及令人害羞的喘息…… 至于饭馆中某个包厢,几乎是每隔一两天就跑来蹭饭的潘胖子与陆樽正苦哈哈地看着空空的桌面,,不住地哀嚎着—— 「到底什么时候要上菜啊?老子快饿扁啦——」 尾声 【尾声 皇位丢出去没人捡】 御书房内,兰书殷沉着扔,不发一语地批阅着奏折。 偶尔发出一两声叹息,最后终于不悦地扔下了朱笔,坐在那儿生闷气。 他已经好多天没睡好了,原本无瑕的肌肤如今彷佛风干的水果,让他笑起来都觉得僵,细纹都不知道多了多少条,连眼窝都出现了掩饰不住的暗沉,整个人看上去像鬼似的。 明明这皇位该是皇兄的,结果他抱着陆小鱼享福去了,把沉重的国事丢给他,要不然跟皇兄长得一模上样的陆樽来坐嘛,但是陆樽同样牵着美人乐不思蜀,从来没想过皇位和他有什么关系。 兰书殷简直欲哭无泪,他不过就是一步踏错,去抢了皇位来坐坐看,有必要这样惩罚他吗? 终于受不了的兰书殷地起身,气冲冲地离开了御书房,换了上件常服,带着两名侍卫微服出宫。 他一定要找一个替死鬼,否则这样操劳的工作,铁定会使他的美貌枯萎! 想都没想,他乘着马车就直接来到大河畔的蓬莱饭馆,这家饭馆即使日日高朋满座,十天内总有一天不营业,这是老板娘与老板小两口留给自己谈情说爱的日子,闲人勿扰。 但兰书殷可不认为自己是闲人,他是为了重要的国家大事而来。 于是他特地挑了午膳时间,大摇大摆的闯入了蓬莱饭馆,果然见到兰书寒与陆小鱼正在用膳,看到他进来也只是白了他一眼,连行礼都没有,丝毫不把他当皇帝看待。 书殷心中只有悲愤,他当这个皇帝已经很苦了,还得不到一点尊重,那还不如挂冠求去啊…… 才这么想着,桌旁那两个人居然朝他友善的招手,令他不由有些受宠若惊,心里那一点阴霾瞬间散去。 「一起用吧。」兰书寒仍是那副淡然的语气。 陆小鱼很好客的替兰书殷添了一双碗筷,笑道:「今日有酱菜三品,麻皮乳猪,四喜丸子,还有一只用树莓汁酱料精心烤制出来的山鸡。」 兰书殷看到一桌子美食,一下子忘了自己到底来干什么的,眼睛闪闪发亮。 从早上开始看到桌案的秦折,他就觉得食欲不佳,什么都没吃就上工了,整个上午空着肚子,现在看到这些美食,而且是出自天下厨艺第一人之手,他哪里还抵挡得了。 他拿起碗筷,一反在宫里那种疲惫烦闷的模样,夹了一口丸子吃下去,只觉得心满意足、神清气爽,甚至还有点小心思,早知道当初应该真纳了这陆小鱼为妃,那就天天都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吃了。 陆小鱼则是与兰书寒对视了一眼,两人对这种不请自来的客人已经习惯了,想要对付他,他们自然也有一套方法。 待兰书殷吃饱喝足,桌面上的菜全都空了,兰书寒对自己的午膳被吃掉也不以为忤,还温和地回道:「味道如何?」 「很!很好。」兰书殷意犹未尽,自然是赞不绝口。 陆小鱼笑着道:「我还做了一些甜点呢,有芙蓉糕、松子糕、蜜糖梅果等等,你带些回宫里吧。」 「还有甜点?」这简直打中了兰书殷最馋的那个点,他自然是点头如捣蒜,一点皇帝的风范都没了。 不一会儿,陆小鱼就拿了一个纸包出来送到兰书殷手上。 笑吟吟地与兰书寒客客气气地将兰书殷送了出去,接着关上大门。 兰书殷满足地拿着装了甜点的纸包,就要上马车回宫,然而一只脚踏入车门,便猛然回过神来。 「朕今天不是来找碴的吗?怎么忘了叫兰书寒回来当皇帝?不然至少也要分担国事嘛!」方才吃饱的满足感立刻烟消云散,转为一肚子闷气。 他连忙下车,又回头去敲蓬莱饭馆的大门门,竟是敲不开了。 「给我撞开。」兰书殷沉着脸命令道。 两名护卫很尽责地将门撞开,但里头已经空无一人,吃完的残羹剩菜也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像是没人来过。 「把他们叫出来。」兰书殷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两名护卫把蓬莱饭馆搜了个遍,已经人去楼空。 兰书殷沉着脸那两人把他骗得团团转,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他像个傻子般,彷佛只是特地来吃一顿似的。 越想越觉得自己被耍了,兰书殷气得发抖,本能想往手上的纸包捏下,但想到纸包里是什么东西,他又急急停手。 「幸好幸好,都已经被耍了,这甜点可不能有事,还要留着疗愈用。」兰书殷闷闷地回到马车上,马上把目标放向第二个人,「去找陆樽。」 马车不一会儿来到了一个小庄园,这里是陆樽的爱人——太医谷凝香教导学生的地方,所谓擒贼先擒王,兰书殷自认找不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樽,但找谷凝香倒是简单多了。 然而,他才一下马车,就看到陆樽站在大门口神秘兮兮地朝他招手,他不由好奇的走了过去。 在他什么都还没开始问之前,陆樽抢先开口了。 「嘿!皇上,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好东西。」 「什么东西?」兰书殷皱眉问。 陆樽笑嘻嘻地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的东西呈膏状,散发出花朵的清香,令人闻之神清气爽。 「皇上我告诉你,这小盒里面是我未来娘子亲手制作的美容膏,日日涂抹在脸上,可以让肌肤白晳细致、光滑无瑕,连皱纹都不会长一条。」 听到有这种好东西,兰书殷眼睛都亮了。「真的?」 「真的!」陆樽一副怕人家偷听到的样子,将兰书殷拉到身前。「这东西价值非凡,不能让人家知道,不过看在你是皇上的分上,我让你试用看看。」 说完,他小翼翼地将一些美容膏涂抹在兰书殷的右手上,兰书殷只觉一阵清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己的右手似乎真的比左手白了一些,摸起来也更柔嫩了。 「真是好东西啊!」他忍不住赞叹,还抬起右手闻了闻上头的清香。 「嘿嘿,你喜欢就好,这东西以后一小盒就要一锭黄金,锁定那些有钱的达官贵人。」陆樽先左顾右昐了一番,才低声对兰书殷说道:「不过看在你是皇帝的分上,我便宜卖给你,收你两小盒一锭黄金就好,只是美容膏现在产量不多,到且前为止总共也才生产了十小盒……」 「我全要了!」兰书殷眼也不眨地回道。 「那好那好,我马上叫人快马加鞭送进宫,你快回去等,免得被什么公主嫔妃看到了你的美容膏,跑去跟你抢。」陆樽怂恿着。 兰书殷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这等小东西如果那些个公主嫔妃跟他要赏,他不送的话显得小气,但真要送他也舍不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别人看到之前自己全收起来。 于是,他拿着陆樽手上免费赠送的那一小盒美容膏,快步回到马车上,急急说道:「回宫。」 马车转了个方向又朝宫里去了,两名护卫都有些莫名其妙,皇上今天硬是要出宫,但什么都没做就又回宫了,那到底出宫做什么? 马车里的兰书殷正爱不释手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小盒美容,不时还拿起来嗅闻,直到马车进了宫门,他猛地一震,神情突然难看起来。 他又忘了,自己去找陆樽是要去找碴的啊。 这时候再回头也来不及了,有了兰书寒的经验,兰书殷也知道以陆樽那更狡滑的性子,一定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只能默默的乘着马车回到皇宫,悲情的去面对那如山的奏折…… 「那两个家伙,我定要想办法逼他们来个滴血认亲!长那么像,我就不相信陆樽和皇兄没血缘关系,说不定是父皇年少风流在北疆搞出来的人命!哼,如果让我证实你们是兄弟,最好分一个出来给我当皇帝……」 后记 【后记 构思的过程 风光】 大家好,我是风光。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我是蓝海新人风光。(超级新,有够新,蓝海绝对没有出现过风光这个作者,大家要相信我) 以往看着诸位前辈大手在这个系列写的作品,让我又惊叹又着迷,想不到有天自己也能加入蓝海这个大家庭。 这是风光在蓝海的第一书,故事的构想在风光脑袋里存在好久了,一直到最近才付诸实行,真正下笔写。 《手拿锅铲打太子》灵感来自于童话《乞丐与王子》,但其中的元素及转折自然是多得多了。 第一次尝试写比以往更丰满的故事,身为新人的风光总觉得自己还能再加强,再拓展更多新的思路,虽然构思及写作的过程简直是绞尽脑汁,不过这种挑战是身为一个文字工作者最喜欢的了。 这一是王子变乞丐的故事,男主角兰书寒由太子变成店小二,闹出了一堆笑话,也得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虽然简而言之只有一句话,中间的波折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关于男主角的性格,其实风光几度做了调整,读者最后在故事中看到的是严肃古板,事实上开始在风光的设定中,他可是冷酷无情的。 偏偏偏冷酷无情这设定,让风光在第一章就遇到了难题——这样的一个人,如何假装店小二? 他根本放不下架子,跟他点菜就是一个死,那接下来的剧情还有什么搞头? 甚至女主角陆小鱼要敢拿锅铲敲他头,他绝对忍无可忍,第一时间拿菜刀杀回去,好好一个罗曼史怎么可以变成恐怖小说啦,风光千万不能让故事走钟成这样。 另外再看到女主角,其实一开始的设定是柔弱坚强,不过风光必须承认自己很不会写柔弱的性格,甚至看到女性太柔弱,拳头就会硬起来,更何况柔弱的人要怎么当掌柜与人周旋? 这样的女性不太可能和兰书寒结成连理,绝对会把他拖累到死,所以风光硬是将陆小鱼变得坚强又独立,只是不失女性的娇柔,这才让故事顺利进行下去。 最后要提的是,接下来很明显还会有陆樽的故事,这个就是乞丐变王子了,不知道大家对性格跳脱、集无耻下流于一身的陆樽有没有期待呢? 在这里卖一个关子,请大家继续支持风光的下一本书就知道了! 希望未来在蓝海这个体系,风光能以更多元的故事、更宽广的空间、更不同的风格,呈现更美好的故事给大家。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