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宠媳二三事》 序言 【序言 把我最好的爱都给你】 我认识了几个「渣男」后,曾或称赞或调侃的封我男闺蜜为「受过专业训练的男人」,因为专业,所以不会有半吊子的献殷勤、王子病的自私等症状,那时候,我曾认真以为男闺蜜是个细腻到极点的绅士,要不,怎么能诸如到外面用餐时,连女生上洗手间多久没回来,可能遇到麻烦等小细节都注意到了(因为我就被反锁在洗手间,求救无门)。 后来才知道,其实他脾气不太好,玩闹起来也粗手粗脚的,常常一个不经意就让我挂彩瘀青,粗枝大叶的时候也多,那为何我先前会以为他细腻呢? 大概是因为——他把最多的注意力、最好的一面都留给我了。 虽然拥有的不多,但我愿把最好的留给你,这正是香弥老师蓝海新作《侯门宠媳二三事》的温柔调性。 故事中,扬善系统「久久」说,女主角白蕴惜七世为善,可惜因为愚善皆不得善终,故此,上天派了久久来助她渡过难关,此生不再重蹈覆辙。 说起白蕴惜,她是标准的傻白甜,母亲是须州太守的续弦,上头还有个元配所生的跋扈嫡姊白昭娴不时欺压着,母亲也不能明摆着偏心,好在她温婉良善,从未怨怼过谁,自小就常常上寺庙操写经书为父母祈福,也因此认识了失去双亲后,在善有寺由方丈带大的崔开平。 尽管白蕴惜愚善,但我想她的善心是打动了老天的,因此派了耿直又专情的崔开平给她,自年少起便一心一意爱着她,为了迎娶太守千金,他不惜自愿上战场拿命拼搏功名在身,只为取得资格娶白蕴惜回家。 还有白蕴惜的母亲顾氏,在资源不多、且必须优先顾虑白昭娴,以免招人口舌的情况下,她处处费尽心机为女儿谋得更好、更顺遂的人生,想当女儿背后的坚定靠山,只是娘家不丰的她能给的毕竟有限,做母亲的,哪个不是总莫名心怀愧疚的觉得少给了子女呢? 好在白蕴惜温柔而明理,善良且坚强,知道身边对她好的人,无论给了什么,那全是已经把自个儿最好的都给了她,而她也深深珍惜着这份情—— 无论爱情、亲情,甚至是她与婢女青儿、小精灵似的「久久」的友情亦然。 在《侯门宠媳二三事》里,这个傻姑娘此生共有三次大劫,你会看见这个软软的傻白甜姑娘如何成长,吸收了身边的人给予她的全部好,再化作自己的良善力量,最终,美好的人会有好报,傻姑娘会成为了身边人最甜、最暖的太阳,把她最好的爱与善良留给值得的人。 第一章 【第一章 两小无嫌猜】 须州,善有寺。 「二小姐,这部经文这么长,不如您先抄一半吧,剩下一半待下回来再抄。」静室里,白家奶娘站在案桌旁劝着自家小主子。 「奶娘,我想抄完这整部经再回去,方才我听寺里的师父说,这抄写经文能积福消业,我想为爹娘祈福,总不好先祈一半,剩下的一半下回再求吧。」虽年仅七岁,白蕴惜模样已出落得十分秀美清丽,不难看出将来定是个美人胚子。她的性情就如同她的嗓音一般柔柔顺顺。 奶娘听她这么说,只得答应了她,「我也是担心您会累才这么劝您,既然您有这份孝心,那咱们就抄完经再回府去吧。」 「嗯,那我要专心抄经了,你们别吵我。」她提起笔蘸了墨汁,在纸上一笔一划工整的抄写着一旁向寺里师父借来的一部经文。 奶娘与另外两个婢女在屋里闲着无事,坐在一旁候着,只差了个小丫头在案桌旁替她研墨。 静室里一时安静无声。 白蕴惜端坐在椅上抄写了几页经书,忽听砰地一声,搁在墙边的一只半人高的柜子里猛然滚出一物,吓了白蕴惜一跳,她还未瞧清是什么,就见奶娘与几个婢女七手八脚地抄起手边之物朝那里砸过去。 接着她听见奶娘喝问:「你是何人?为何躲在柜子里?」 她举目看去,这才发现从柜子里滚出来的竟是个男孩,年纪看起来约莫长她数岁。 他俐落的躲开几人朝他砸去的物品,却不慎被替她磨墨的侍婢所扔去的墨条给砸到脸,在脸上留下漆黑的墨汁,他一边抬手抹着,嘴里一边骂骂咧咧—— 「住手,你们几个臭娘们,小爷我好端端在这儿睡觉,哪儿碍着你们了?」 瞧见他越抹越黑的脸,那模样十分滑稽,白蕴惜忍不住噗哧笑了出声。 望见她笑,他气呼呼的瞪着她,「你笑什么?」 「你的脸都黑了。」 「还不是你们干的好事!」 白家奶娘见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也没再动手,质问他,「小子,你怎么会躲在这静室的柜子里?」 他气恼的骂道:「是小爷先来这儿的,我好好的在柜子里睡觉,不小心摔了出来,就被你们几个臭婆娘不分青红皂白的拿东西砸我!」 瞧见他穿着僧衣却未剃发,说话又粗俗,奶娘狐疑的问他,「你是寺里的小和尚吗?怎地未剃发?还躲到这儿来偷懒。」 「我是住在这儿,但我没要做和尚。」说完,他朝白蕴惜望过去,见她还在笑,骂了声,「你笑够了没?我这模样有那么好笑吗?」 「你的脸黑漆漆的,是很好笑。」白蕴惜老实回了句,说完,掏出手绢朝他走过去,柔亮的嗓音带着善意说道:「我帮你擦干净吧。」她来到他跟前,拿着手绢往他脸上仔细擦着。 那少年彷佛僵住了,整个人一动也不动的睁大眼,任由她帮他擦脸。 须臾,他猛地回过神来,面红耳赤的转身跑了出去。 「噫,他这是怎么了?我还没帮他擦干净呢,他怎么跑了?」白蕴惜纳闷的问道。 白家奶娘没漏看那少年涨红脸的模样,笑道:「二小姐帮他擦脸,那孩子八成是害臊了。」 另一头,害臊的少年刚跑出去就被寺里的一个和尚发现,叫住他。 「开平,方丈罚你抄经,你又上哪去躲懒了?」 「我这不是要回去抄经吗,对了,了意师父,那间净屋里的姑娘是谁?」崔开平指向白蕴惜所在的静室问道。 「那是须州太守白大人家的二小姐,她借咱们的静室在里头抄经。」回答了句,了意师父瞅见他满脸红通通的,关切的问了声,「你脸怎么这么红,可是身子哪儿不适?」 他抬手摸了下自个儿臊红的脸,「没事,我去抄经了。」想起适才那白家二小姐给他擦脸的事,他听见自己的胸腔里像是藏了夏天的蝉鸣,鼓噪得很厉害。 后来,每当她再来寺里抄经时,他总会寻机在她面前晃荡,借故与她攀谈两句。 若是能见到她,再与她说上几句话,那一日他就会觉得比白捡了银子还要快活,能多吃上两碗饭。 须州城里,已十三岁的崔开平倚着墙角翘首望着白府的方向,等了半晌后,他回头询问身边另一名身量矮胖的少年。 「虎子,你说白二小姐今儿个会上街,这咱们都等了这大半天,怎地还不见她出门,你是不是记错时间啦?」虎子的爹数年前向善有寺承租了一块耕地,他家没什么亲人,他爹娘在下田耕作时便把当时还年幼的虎子暂时寄在寺里,他跟虎子算是一块长大的玩伴。 虎子挠了挠厚实的下巴,噘着嘴回道:「我记得青儿昨儿个回去时,确实是说她家二小姐今日会出门的。」青儿是白蕴惜身边服侍的一个丫鬟,她爹娘就住在他家隔壁,自打知道这事,开平哥就常来找他探听白家二小姐的事。 虎子刚说完,崔开平就见到白家大门抬了两顶轿子出来,几名丫鬟跟在轿边,他连忙扯了虎子,清俊的脸上咧着嘴笑道:「出来了,咱们快跟上去。」 两人蹑手蹑脚的一路跟在轿子后头,来到一处首饰铺。 崔开平拽着虎子躲到一旁,瞅见白蕴惜从后面那顶轿子下来,前面轿子里下来的则是她的姊姊白昭娴。 见白家姊妹一前一后走进首饰铺里,崔开平也跟着走到铺子门边,偷偷往里头觑着,想多看白蕴惜几眼。 白家姊妹在几名婢女的随侍下,在铺子里挑着首饰。 崔开平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痴痴望着白蕴惜,只觉得他家蕴惜真是越长越好看,那眼那眉那嘴,无一不恰到好处。 白蕴惜浑然没发觉有人在窥伺她,挑了枚兰花的发饰往自个儿头上比了比,问一旁的丫鬟,「青儿,你瞧这兰花的发钗好看吗?」 青儿瞧了瞧,称赞道:「好看,这上头的兰花雕得十分细致,很适合二小姐呢。」 听见她们主仆的话,在另一边挑首饰的白昭娴走过来,从白蕴惜手上迳自抢走那发钗,看了一眼后,蛮横的说道:「这发钗我要了。」 「大小姐,那发钗是二小姐先看上的。」青儿说道。 「我就是喜欢这发钗怎么样?」白昭娴叉着腰睨瞪着妹妹,霸道的出声,「虽然大哥说让咱们俩来这里各挑一件首饰,做为咱们十岁的生辰贺礼,但你别忘了,他可是我的亲大哥,要挑首饰当然得我先挑。」两人的生辰只差一个月,是以她大哥让她们两人一块来挑生辰礼物。 身为太守家的千金,她们自然不缺首饰,但这是兄长送给她们的生辰贺礼,意义自然不同。 青儿忍不住回了句,「大小姐您怎么能这么说,大少爷也是二小姐的亲大哥啊。」虽然两人是同父异母,但也算是亲的啊。 「那怎么能一样,我大哥跟她可不是同一个娘生的。你这丫头再敢胡乱插嘴,看我不让人打烂你的嘴。」白昭娴没好气地骂道。 第二章 白蕴惜心知青儿是为她不平,但为免她真惹怒脾气不好的姊姊,挨了罚,赶紧拦着青儿不让她再开口,温言细语对姊姊说道:「姊姊莫怪青儿,她向来口没遮拦,那兰花发饰既然姊姊喜欢,那就拿去吧。」 见她退让,白昭娴哼了声,拿起那枚兰花发钗往自个儿的头上插去,命人取来镜子给她看。 在门外的崔开平觑见白昭娴欺负他家蕴惜,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他气极反笑,大咧咧的走进铺子里,先朝白蕴惜和青儿眨了眨眼示意她们别说话,接着便对着揽镜自照的白昭娴嘲笑了一番。 「啧啧啧,这真是好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闻声,白昭娴抬眼嗔怒的瞪向崔开平,「你在胡说什么?」 「我是说你生得就像一朵鲜花,怎么头上居然插了支那么难看的发钗,这不就像是人家说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一旁的白蕴惜不知他想做什么,忍着笑听他胡说八道。 听他夸自己像花一样,白昭娴也没再怪他乱说话,只笑骂了句,「你不会说话就别胡说,这话哪是这么说的,不过这发钗真的不好看吗?」 「难看,完全配不上姑娘高雅的气质,插上这发钗,让姑娘的花容月貌都相形失色了几分,我劝你最好别戴发钗,省得出去教人见了笑话。」哼哼,她敢欺负他家的蕴惜,看他怎么收拾她给蕴惜出气。 「真的吗?」白昭娴狐疑道。 「我不会骗你的,你若不信,就尽管戴着这发钗出去吧,被人嘲笑可不关我的事。」说着,他挑了另一支大红色的牡丹花发钗递给她,「这支发钗才配得上你,你瞧这牡丹可是花中之王,这艳丽的发钗配上姑娘你如花的容貌,岂不相得益彰。」 白蕴惜瞧了那支发钗一眼,拿着手绢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她现下明白他约莫是适才瞅见了姊姊抢走兰花钗的事,在给她出气呢,这才刻意挑了支俗艳的发钗来哄骗姊姊。 「是吗?」白昭娴看着镜子,拿着发钗往自个儿的发上比了比,觉得这颜色太红了。 见状,崔开平却佯作一脸真诚的拊掌赞叹道:「真是绝配啊,再也没有比这支发钗更适合姑娘了,戴上这发钗简直把你的美貌衬托得更加出色,让人见了都移不开眼,不信你问问掌柜的。」他吃定掌柜绝不敢说自家卖的发钗丑,扬起下颚笑咪咪的问那位女掌柜,「掌柜,你说这位姑娘与这支发钗是不是很相衬?」 女掌柜横了他一眼,她当然不会嫌自家卖的物品俗,配不上白家大小姐,思及那牡丹发钗做工虽精致,但因颜色太俗艳且价格又贵,已在她店里摆了大半年都还销不出去,这会儿难得有机会卖出去,她也乐得顺水推舟,糊弄白大小姐两句。 她脸上堆满热络的笑意说道:「白大小姐娇美如花,簪什么发钗都好看,这牡丹是花中绝色,自然最配大小姐。」 听见他和掌柜都这么夸赞她,白昭娴再瞧了眼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这发钗似乎真的挺不错,遂弃了那枚兰花的发钗,改买这支。 见姊姊不买那兰花发钗,白蕴惜便选了那支,在崔开平出去时悄悄向他道了声谢。 能帮到她,崔开平心满意足的离开。 出了铺子,他便不满的啐骂了声,「虎子,你说那白昭娴怎么就那么可恶,老欺负二小姐。」 虎子憨憨的挠头,「白大小姐的脾气确实是不太好,要不,咱们去偷偷打她一顿。」 「我倒是想打她,可师父教我武艺时说绝不能恃强凌弱,所以我不能打女人。」他自幼跟着寺里的武僧习武,这武僧出家前曾是江湖高手,因厌倦江湖仇杀,退隐后在善有寺出家为僧。他六岁那年被方丈领回善有寺时,那武僧见他根骨不错,遂将一身武功全都教给了他。 「那就没办法啦。对了,开平哥,你下午不是还要打扫大殿吗,咱们快回去吧,省得方丈找不着人又要罚你。」虎子一边说着,一边拽着他的衣袖往善有寺的方向走去。 崔开平依依不舍的回头,恰好望见白蕴惜与白昭娴走出铺子,他笑咧着一口白牙,抬手朝白蕴惜挥着。 白蕴惜正好看过来,见左右没人瞧见,也轻轻抬手,微笑的对他挥了下。 这一天回到寺里,崔开平精神奕奕的把大殿里里外外打扫得特别干净。 「二小姐,您瞧,那山丘上的春花开得可真灿烂,咱们要不要去摘些回来?」青儿指向附近一座山丘问道。 今日是上巳节,须州城泰半的人家都会出游踏青,白家也不免俗,白家家主白鼎然也带着一家子来到临水边春游。 此时已十二岁的白蕴惜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瞅了眼青儿指的山丘,见春花确实开得很美,颔首道:「也好,荃儿,你去同娘说一声,我跟青儿过去摘些花回来。」她差了个丫鬟去禀告母亲后,便与青儿往山丘走去。 到了那儿,白蕴惜讶异的发现崔开平竟也在那里,他手里还摘了一大捧的花。 瞧见她来,他咧嘴笑问:「二小姐,你怎么也来啦?」 说话时,他暗中朝青儿使了个眼神让她到旁边去,别在一旁跟着碍事。 白蕴惜没察觉他朝青儿使去的眼神,温言说道:「我来摘些花回去,你怎么也在这儿?」 十五岁的崔开平身量已长开,身躯比同龄的少年还要挺拔高大,此时一脸理直气壮的回道—— 「我是来摘花回去供佛。」他自是不可能告诉她,他两天前从青儿那里得知她要来春游后,就让青儿在今天把她给引来这儿,想见她一面。 说完,他兴匆匆再道:「我的花摘得差不多了,你若要摘花,我告诉你哪儿的花开得最多最美,你跟我来。」 崔开平领着白蕴惜穿梭在一簇簇花丛里,帮着她一块摘花,再带着她去看一窝刚出生不久的雏鸟,一边朗声说着自个儿的事。 「……你不知道那采花贼有多狡猾,他来无影去无踪,轻薄了好几个姑娘,衙门的捕快都抓不着他,城里的姑娘们人心惶惶,我见那采花贼祸害了好几个姑娘,于心不忍,只好亲自出马为民除害,才三日我就将那采花贼给逮住了。」提起这件事,他清俊的脸上满是骄傲。 「原来上个月那闹得人心不安的采花贼,是被你给抓住的。」她看着他在春阳下闪闪发亮的飒爽笑颜,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染满了笑意。 「没错,就是小爷我抓的,再前两个月我还帮着衙门抓了个江洋大盗呢……」 她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说起怎么抓贼的事,一时听得入神没留意到脚下,一个踩空,摔下一旁的山坡。 「啊——」她惨叫一声,以为不死也得摔成重伤,不想下一瞬,他竟跳下来抱住她,将她的身子紧紧的护在他怀里,一路滚到山坡下。 白蕴惜被护着,并未受什么伤,可发觉自己被崔开平牢牢的抱在怀里,她满脸热烫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对视一眼,呆怔一瞬后,她羞窘的离开他的怀抱,发现他衣裳不少地方都染了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便见他那张摔得鼻青脸肿的脸,一脸关切焦急的望着她,问道:「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第三章 他眼里那浓烈得掩都掩不住的呵护关心,让她的心彷佛像山丘上绽放的春花一样,春心萌动。 「我没受伤,是你伤着了。」她拿着手绢,心疼的替他擦去脸上因擦破皮渗出的血。 他笑得一口白牙闪闪发亮,宛如为自己保护了她的事而高兴着,「我皮粗肉厚,这一点小伤不碍事。来,我扶你上去。」山坡下没有其他路可走,只能再爬上去。 「二小姐,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见主子摔下山坡,青儿在上头担心的朝下头喊着。 「我没事……哎呀!」白蕴惜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脚踝扭伤了。 他见状,蹲下来背朝着她,「上来,我背你上去。」 「不,你受伤了,我可以自己走上去。」她说着,试图要自己走上山坡。 「罗唆,小爷我武功高强,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你快上来,我背你上去。」他二话不说的拽着她,强行的背起她一步一步往山坡上爬去。 趴在他背上,白蕴惜心尖震颤得厉害,宛如浪潮般一波一波冲击着,全身更是炙烫得犹如煮沸的滚水。 这一瞬间,她忍不住想着,今生若要嫁人,她愿嫁他为妻。 上完香,白蕴惜如往常那般到静室抄经。 这回她屏退了随行的奶娘和几名侍婢,独自一人待在屋里。 她朝窗外瞟了几眼似是在等着什么,须臾,摆在墙边一个约莫半人高的柜子里忽然窜出一人。 把她吓了一跳,在看清那人后,白蕴惜及时捂着嘴才没叫出声。 「开平哥,你怎么藏在柜子里?」 「这房里只有柜子能勉强藏人。」崔开平掸了掸衣袖,笑咧着嘴走到她面前。 「我还以为你会爬窗子进来呢。」她抿着唇轻笑,以他那性子,爬窗子进来似乎更像他会做的事。 「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是躲在那柜子里。」就要离开了,他希望她能一直记得他,别忘了他,所以今儿个才又特意躲在柜子里。 经他一提,白蕴惜也想起这事,笑眯了一双丹凤眼,「那时你躲在柜子里睡着了,摔了出来,把陪着我在这儿抄经书的奶娘给吓了一大跳呢。对了,你写信说有事要见我,可是有什么急事?」怕惊动了外头的奶娘,她低声询问。 「我后天就要走了。」崔开平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贪婪的想再多看她几眼。 「你要上哪去?」白蕴惜诧问。 「我要去从军。」他抬起下颚,一脸骄傲。 「从军,你想上战场杀敌?」 他双眼熠熠生辉的说道:「没错,我日后要做个大将军。」寺里的和尚教他读书识字,但他书读不来,自知不可能考个状元。为了要娶她为妻,他不得不豁出性命去拼搏,如今她已十四岁,再过几年就将婚配,不能再拖下去,他得去拼个功名回来才有资格娶她。 「大将军不是那么好做的。」她不想他上战场,她听爹娘说过战场那种地方有多凶险,去了未必有命能再回来。 「你这是不相信我能做得了大将军?」 「不是。」她只是不希望他有危险,希望他能留下来平平安安的度日。 「你等着吧,我一定会当个大将军,衣锦还乡,到时候你等我回来……」说到这儿,他一张俊脸蓦地涨红,那句等我回来娶你,赧然的迟迟说不出口。 「我听说大将军年纪都很大了,等你当到大将军会不会很老了?」 听她这么说他急了,脱口而出,「我会拼命杀敌,最多三年,不,四年,我一定回来,你别、别……」别嫁人那几个字,到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 他说不出口,空口无凭,他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向她承诺,让她等他回来。 两人身分天差地远,他若不拼个将军回来,他拿什么来迎娶她? 她看着他,不解的问:「别什么?」 「你、你……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当个大将军。」说到这儿他瞅着她,耳根子有些发红,「等我当了大将军之后,你说当我的夫人是不是会很威风?」 「应该会吧。」她不想他当什么大将军,她只想他好好的。 「那你、你想不想、想不想当……大将军的夫人?」他紧张的结结巴巴,说完后一张清俊的脸孔涨得红通通。 白蕴惜一愣之后,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这是想要娶她为妻,她柔美的脸庞顿时羞红了,赧然的垂下脸,两手紧张的绞弄着衣裙。 见她抿着唇,红着脸却不答腔,崔开平情急的追问:「你你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当大将军?」他相信凭着自个儿学到的这身本领,定能在战场上杀敌建功。 她连忙回道:「不,我相信你。但战场凶险万分,我不愿意你拿命去与人厮杀。」 「我不怕的。」他笑咧着嘴,一脸自信的拍胸膛,「你放心,我定会成为大将军平安回来。」想到什么,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喜孜孜的拉起她的手,塞到她手里,「这玉扣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拿着。」这是他给她的定情信物,只要她收下,就代表她答应他了。 她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玉扣,抬眸迎上他那双溢满着期盼的眼神,一颗心扑通扑通在胸腔里乱撞着。 担心她不肯要,他急忙指着玉扣说道:「我找人瞧过了,这玉扣质地温润,成色极好,能值一些银子。」 她轻握住玉扣,清丽的面颊染上绯红,收下了玉扣,羞怯的轻点螓首,细声说道:「那我先替你收着。」这是答应他了。 见她点头,收下了他的玉扣,崔开平欢喜得笑眯了眼。 「你等我,我一定回来娶你。」 【第二章 似梦非梦】 房里,一名穿着铠甲的男子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名女子,嗓音悲切嘶哑的质问:「你为什么要服毒自尽?!我已求得皇上网开一面饶恕你的罪,你为什么还要寻死?!」 「我娘家与夫家犯下如此重罪被满门抄斩,我委实无颜再独自苟活于世……」躺在他怀里的女子唇瓣不停的逸出鲜血,她颤巍巍的抬起手,歉然的轻抚着男子的脸庞,「对不起,当年我没有遵守承诺等你回来……对不起……」在这人生的最后时刻,她放纵自己贪婪的注视着他,能多看他一眼也好。 男子满脸悲痛,泪流满面的责问她,「当年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 「我……」她想再多看他几眼,但视力已逐渐模糊看不清了,但她仍努力张着眼,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我想等你的,真的,我想等你回来,可是姊姊和爹娘……我没办法……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这枚玉扣还给……你……」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手腕上解下玉扣,递到他手上,此时双眼再也撑不住徐徐阖上,唇瓣轻不可闻的逸出几个字,「愿来生……」 躺在床榻上的白蕴惜从恶梦中惊醒过来,惊悸的张开双眼,抬手往脸上一抹,发觉自个儿的脸竟湿漉漉一片,意识彷佛仍陷在适才的梦中,胸臆间仍残留着梦境里那哀戚绝望之情,久久回不了神。 过了好半晌,白蕴惜才慢慢平复下来。 第四章 是梦,不是真的,但梦中的情景清晰得宛如真实,彷佛她真亲身经历了那样的一生,她心有余悸的抬手捂着似有些隐隐发疼的胸口。 她耳畔忽然间传来一道嗓音—— 「扬善系统久久向宿主报到。」 她有些恍惚,没留意到那声音,嘴里喃喃说着,「怎么会作那种奇怪的梦?」 梦里,她嫁给了别人,但她娘家和夫家因犯下大罪被满门抄斩,没一个人活下来,而她是靠着已成了大将军的崔开平向皇帝求情才留下一命,不过她最终因无颜面对他,也不想拖累他,选择服毒自尽。 她怎么会嫁给了别人?她答应了开平哥要等他回来的,离开前开平哥让她等他四年,今年已是第三年,虽然已有半年多的时间未收到他的音讯,可她相信他一定能平安回来,一定能的,她这段时间时常到善有寺里为他抄经祈福,菩萨定会护佑他的。 「那是预知梦。」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似在回答她的问题。 白蕴惜被这句话给震住,诧异的脱口而出,「预知梦?」 「没错,这梦是让你预见日后将会发生的事。」 察觉不对劲的白蕴惜倏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是谁?谁在说话?」她警惕的抬首搜寻着黑暗的房间想找出那说话之人。第一次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但那声音接二连三响起,就不可能是她听错了。 「我是第九十九号扬善系统,宿主叫我久久即可。」 「什么扬善系统?你究竟是谁?」白蕴惜蹙眉,眯着眼试图找出说话之人,这声音带着几分稚气,彷佛是个孩子,听不出是男是女。 「宿主真笨,都跟你说了我叫久久。」稚气的嗓音透着几分不耐烦。 白蕴惜心忖该不会是府里哪个孩子跑来她房里恶作剧吧。她两个兄长都成亲了,她有三个侄儿,其中最大的七岁,最小的才一岁。 「是裴儿还是桐儿?」她起身下榻,试着想找出那顽皮的孩子。 「我是久久。」那稚气的嗓音有些不悦。 白蕴惜猛地停下脚步,瞠大眼看着出现在她眼前那巴掌大的小人儿,她惊愕的张着嘴,下一瞬躺回床榻上,喃喃说着,「看来我还在作梦没醒。」 那小人儿飞到她眼前,气呼呼的指着她,「你没在作梦,你醒了!你真是蠢死了,我都现身让你看,你竟然还以为自己在作梦,难怪日后下场会那么惨。」 瞪着眼前穿着一袭红色襦裙,白发紫眸,五官精致可爱的小人儿,白蕴惜满脸惊疑。 「你说我不是在作梦?」她的话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仍在梦里,抑或已经苏醒。 一怔之后,她抬手咬了自个儿的手指一口,指尖疼痛的感觉令她猛然从床榻上跳了起来。 她哆嗦的指着在她眼前凌空而立的小人儿,「你你你是妖精吗?!」只有妖精才能变得这么小吧。 白发紫眸的小女孩气愤的噘嘴叉腰,「久久才不是妖精,久久是第九十九号扬善系统,是特地来帮你这个笨宿主扭转命运的。」 感觉得出这个宛如妖精的小人儿似乎对她没有恶意,在听见她最后一句话后,白蕴惜错愕的问:「扭转命运?这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让你作了预知梦,若你不扭转命运的话,那梦里就是你此生的下场。」 回想起先前那场梦,白蕴惜震惊的盯着她,「你的意思是说那梦里的事是真的?」 「没错,倘若你没有扭转命运,那些事都将一一发生。」 白蕴惜紧蹙眉心,仔细再回想一遍梦境里的事。 不像往常那般,醒来后便会把梦见的事忘了个七七八八,这回梦里所发生的事仍清晰得历历在目。 垂眸细思片刻,她抬眼注视一袭红衣的小人儿,努力稳住心绪,试探的询问:「你说梦里那些事都会发生,而你是来帮我扭转命运?」 「没错。」 「为什么你要来帮我?」白蕴惜问出心中的疑惑,对小人儿所说的话她仍半信半疑,并不全然相信,毕竟这一切太匪夷所思。 久久端着一张脸,严肃的说道:「因为你七世行善,救助过不少人,所以此生上天给你一线生机,派我来助你扭转今生的命运。」 「我既然前七世行善,今生难道不该有善报吗?为什么还会发生梦里那样的惨事?」白蕴惜狐疑的问。 「你虽七世行善,但都是滥好人,不懂得分辨是非,人家求助你便相帮,有时候好心却被利用做了坏事犹不自知,所以七世皆不得善终。上苍念你心善,这才给你一个机会扭转命运。」 听完她所说,白蕴惜不知所措的呆愣住了。 「你要是不相信,明日一早就能证实我有没有骗你。你要记住,你能否扭转命运,全在你天亮后所做的决定。」提醒完她这事,久久便倏然消失在她眼前。 白蕴惜惊愕的瞪大眼,四下查看都见不到小人儿后,她忍不住怀疑适才是不是幻觉,试探的再叫了几声。 「久久、久久……」下一瞬,她耳边响起一道稚气的嗓音。 「没事别叫我。」 还在!白蕴惜再找了找,仍是见不到小人儿,只得放弃,坐在床榻仔细思量她所说的话。 久久说的话与她先前作的梦都太不可思议,教她不知该不该相信。 因着这事,白蕴惜有些心神不宁,待天亮洗漱后去向娘亲请安时仍想着这事,一时没拿稳茶盏打翻了,被泼出来的热茶给烫了手,低呼了一声。 旁边的青儿连忙过来收拾茶盏,另一名侍婢荃儿赶紧掏出手绢把她手上泼到的热茶给擦干净。 正与继女白昭娴说话的顾氏闻声觑向女儿,「蕴惜,你是怎么回事,打一进来就恍恍惚惚的,可是昨晚没睡好?」女儿过来时,她就留意到女儿神色有些不对劲,但因她心中记挂着另一件事,也没多问。 「嗯,昨晚作了个恶梦,没睡好。」白蕴惜轻点螓首。她柔雅清丽的面容生得与顾氏有五分相似,但顾氏比她更艳上几分,虽已年近四旬,仍风韵犹存。 「好端端的怎么会作恶梦?」顾氏关切的问了句。她虽是白府主母,但却是白鼎然的元配夫人病逝后才由侧室抬为正室。元配张氏替白鼎然生下两个嫡子、一个嫡女,而她膝下只生了白蕴惜一个女儿。 「女儿也不知。」白蕴惜摇首。 一旁的白昭娴哼了声说道:「我看妹妹八成又是看了那些杂书,才会作恶梦。」 白蕴惜没多做辩解,应了声,「也许吧。」 见女儿没睡好,顾氏想让她回去补个眠,遂朝两个媳妇和女儿摆摆手,「你们都回了吧。」而后叫住继女,「昭娴留下。」 跟在大嫂后头,走到门前的白蕴惜闻言一愣,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她记得那场梦境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娘怕是有好事要告诉昭娴呢。」她二嫂武兰轻笑着挽着她的手走出去。白府里没有庶女,只有两个嫡子、两个嫡女,兄弟姊妹不算多,加上顾氏平素里为人圆融,姑嫂婆媳之间倒也十分和睦。 「是什么好事?」白蕴惜脱口问道。 「自然是喜事。」昨晚已先一步从丈夫那里听闻消息的武兰笑道:「你姊姊昭娴要婚配了。」 第五章 白蕴惜不自觉的掐紧掌心,追问:「是哪户人家?」 武兰回答了句,「是安定侯的次子张泰。」说完后,见白蕴惜一脸惊诧,她纳闷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白蕴惜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朝二嫂歉声说了句,「二嫂,我头有些疼,先回房去了。」 武兰瞧她脸色确实不太好,关心的问了句,「可要叫大夫来瞧瞧?」 「不用,我回去歇会儿就好。」说完后,白蕴惜快步朝自己住的小院走去,两名侍婢也赶紧跟上去。 回到小院,白蕴惜将侍婢遣了出去,把自己关在寝房里,神色不安的在房里徘徊着。 爹要将姊姊许给安定侯次子,这跟她先前所作的那场梦一模一样。 安定侯是张贵妃的弟弟,五皇子的亲舅,掌握了须州四万驻军。 约莫两、三年后,安定侯会随着五皇子举兵叛变,她爹也投向五皇子,最后五皇子功亏一篑,白家与安定侯一家被满门抄斩。 这些都是她从那场梦境里得知的,倘若待会儿姊姊也像梦里一样来找她…… 另一边顾氏的院子里,顾氏将白鼎然要将白昭娴许配给安定侯次子之事告诉她。 「……你爹与安定侯有些交情,刚好安定侯次子今年十八,你今年也十七了,都到了婚配的年纪。两人先前遇上,这说着说着正好说起了你们的婚事……所以不久张家就会来问咱们交换庚帖。」也就是两家打算要结亲了。 「我不嫁给张泰!」白昭娴脾气不好,继母顾氏也一直纵着她,此刻在得知父亲想安排她嫁进张家,顿时忍不住怒声反对。 顾氏见状微蹙起眉,但语气仍是一派温和,「这安定侯府如此显贵,能与他们结亲算是咱们高攀了,这门亲事你爹和我都很满意,你嫁过去绝不会委屈了你,你为什么不嫁?」 「我不想嫁就不想嫁。」她不肯说出理由,任性的道。 「这亲事是你爹亲口和安定侯定下,你爹和我为了你的婚事可是费了不少心,相看不少人家这才挑上了张家。这张泰论才能和家世都是顶好的,你对他还有什么不满意?」顾氏不解的问。 「我看不上张泰。」 「我见过这张家二少爷,他生得一表人才,才学也不错,哪点让你看不上?」顾氏耐着性子继续温声问道。她掌管白家十几年,对继女的心思一清二楚,心下明白她是因何不想嫁给张泰,但有些话不能由她说出来,要由继女自个儿说,她才好安排接下来的事。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不想嫁给他。」白昭娴始终不肯说出理由,只是一味挑剔着张泰。 「那你想嫁给谁?」顾氏冷不防地问她。 「我想嫁给……」话到唇边,白昭娴连忙闭上嘴。 瞟她一眼,顾氏轻叹一声,温言道:「我虽不是你生母,但这些年来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我甚至待你比亲生的女儿蕴惜还要宠,你自个儿说,这些年来我可有说过你一句不是或是错待过你?」 白昭娴咬着唇瓣摇头,继母待她确实不差,打小到大没罚过她、骂过她,更没苛待过她。 「这门亲事是你爹为你一手安排,你若不说个理由,你爹那边我可不好替你说去。」顾氏循循善诱,想让她说出心里话。 「我……」抬眼望着继母,白昭娴犹豫须臾,终于说出心里话,「我有倾慕的人了。」 顾氏闻言,故作惊诧的问:「你有心慕之人?是何人?」 「是、是……」白昭娴红着双颊,羞怯的吐出一个名字,「是邵由。」 「这邵由是何人?」顾氏一脸纳闷的再问,心下却早知这邵由是何人,连白昭娴是如何结识此人都一清二楚。 「他是一个举子,明年要参加会试。」提到他,白昭娴又羞又喜的接着说:「他说了,若是他考中进士就要迎娶我过门,所以我不能嫁给张泰。」 「倘若他没考上进士呢?」 白昭娴被顾氏反问得一愣,似乎浑然没想过会有此种可能,下一瞬才又信心满满地说道:「他满腹才华,一定能考上进士。」接着她放缓语气央求道:「求母亲帮我同爹说说,我不嫁给张泰,我要嫁给邵由。」 顾氏一脸为难的蹙眉,「不是母亲不肯帮你,只是这事不好办。这可是你爹亲口与安定侯定下的亲事,可推不得。」说到这儿,她瞅她一眼,意有所指的再道:「这亲事若结不成,你爹说不得会得罪安定侯,无论如何,咱们家总要有人嫁过去才成。」 白昭娴张口想说什么,在听完她最后那句话时忽地心领神会,「咱们家又不只我一个女儿,这亲事可以让给蕴惜,让蕴惜嫁过去啊。」 「这怎么成,你爹与张家说的可是你。」见白昭娴如她所愿说出这番话来,顾氏眼里流露一丝满意,脸上却装出诧异之色。 「我与蕴惜都是嫡女,我嫁过去和她嫁过去还不都一样,我这就去同蕴惜说。」白昭娴说完便迫不及待的去找妹妹,只要说服妹妹同意,届时她们两姊妹一块去找父亲,定能说动父亲答应。 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顾氏唇瓣漾起笑意,端起茶盏浅啜。有些话若是由她去同丈夫说,他未必会肯答应,说不得还会怪她偏心自个儿的女儿,但若由白昭娴来说,那可就不一样了。 她很满意安定侯这桩婚事,女儿若能嫁进张家,日后也能有个依仗。 白蕴惜静静坐在房里等着,没等太久,她的房门猛不防被人给推开,白昭娴走了进来。 白蕴惜心头一跳,抬眼觑向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等着她开口。 「蕴惜,我不嫁给张泰,你替我嫁给他。」白昭娴一进来便说道。 「……」白蕴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发现自个儿竟一时发不了声。一样,就跟梦里姊姊所说的话完全一样。 见她不吭声,白昭娴以为她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仔细解释,「爹替我定下了安定侯这门亲事,可我不想嫁给张泰,这婚事让给你,你嫁给他。」 白蕴惜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绪,问道:「为什么?」 白昭娴在桌前坐下,没回答她的话,试图想说服她,「那安定侯有个贵妃妹妹,又是皇上最疼的五皇子的舅舅,身分如此显贵,爹和你娘都很满意这门婚事,尤其是你娘,我看得出来她巴不得是你嫁进张家,所以这亲事我让给你。」后面几句话是她知道白蕴惜一向很听她娘的话,特地加上去的。 「这亲事既是爹爹替你定下的,岂能相让。」说出这句话时,白蕴惜心中一凛,这话似乎也同她梦里一样。 「只要咱们俩姊妹说好,再一块去找爹说,爹不会不答应,横竖咱们俩都是白家的嫡女,谁嫁过去都一样。」 「不,我不能抢了姊姊这门亲事,况且长幼有序,怎么样也该姊姊先出阁才是。」她再次听见自己说出与梦里相同的话来。 「这是我心甘情愿让给你的,怎么能说是你抢的。」见她沉默着不答腔,白昭娴抓住她的手,索性坦白说了,「我老实告诉你吧,我心里早有别人了,绝不能嫁张泰,好妹妹你就答应我,替我嫁给张泰吧,成全姊姊。」 第六章 白蕴惜沉默地摸着系在手腕上的玉扣,姊姊所说的话与她梦里相似,至此她几乎相信了梦里的事,以及久久告诉她的那些话。 白昭娴接着再说:「我同邵由约好了,等他中了进士就要娶我过门,我绝不能嫁给别人,倘若不能同邵由在一块,非要逼我嫁给张泰,我情愿去死。蕴惜,你不会忍心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吧?」 白蕴惜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在梦里,她就是禁不住姊姊不停的恳求,还有后来娘的劝说,于是牺牲了自己、辜负了开平哥,答应了她。 见她仍是不肯答应,白昭娴沉下脸,「难道真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白蕴惜徐徐出声,「姊姊若不想嫁,不如直接找爹爹回了就是。」 「爹都同安定侯说好了,哪推得了,蕴惜你就帮帮姊姊这一回吧,姊姊这一生都会记住你这个恩的。」白昭娴罕见的软语相求。 「……」白蕴惜张着嘴,还未出声,耳边传来久久的声音警告她—— 「你若想扭转命运,就别再当滥好人。」 白蕴惜一怔,见姊姊似乎没听见久久的声音,她垂下眼,想起梦里最后那一幕情景,她抬眸望着白昭娴,狠下心语气坚定的拒绝了她。 「姊姊,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你若不想嫁给张泰,我可以与你一块去见爹爹,求他将这婚事给退了。」那场梦里,一切的悲剧都源自于这桩婚事,白家绝不能同张家联姻,她也绝不能像梦里一样辜负了开平哥。 「爹决定的事哪里能轻易更改,何况这婚事还是爹爹亲自同安定侯定下来的,这张家都要来换庚帖了,咱们府里总要有一个闺女嫁过去张家才成。」白昭娴急得拉着她的手央求道:「蕴惜,你没心上人,嫁谁都一样,你就当帮姊姊吧,替姊姊嫁到张家去。」 白蕴惜脱口而出,「我也有心悦之人。」 「你说什么?」白昭娴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我说我也有心悦之人,我不能嫁给张泰。」适才已把藏在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再说一次也没那么难了。 「你真有心悦之人,你可别骗我?」白昭娴怀疑的瞅着妹妹,不相信性子一向柔顺的妹妹也瞒着人,偷偷有了心上人。 「我没骗你,是真的,所以我不能替你嫁给张泰。姊姊既不愿嫁给他,我陪你一块去求爹爹,让他取消这门婚事。」梦里她牺牲自己成全了姊姊,替她嫁给张泰,却落得那样的下场,最后还害得开平哥为她悲痛欲绝。 为了白家,为了开平哥,她不得不硬起心肠,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如梦里那般心软的答应姊姊。 「爹不会退亲的!」被她拒绝,白昭娴气急败坏的跺着脚。「我不管,我绝不会嫁给张泰,要嫁你去嫁。」说完,她气呼呼跑了。 白蕴惜按着微微颤抖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问:「久久,我拒绝姊姊了,是不是就可以扭转命运了?」 「哪有那么简单,后面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呢,这只是第一步。」久久稚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第三章 不嫁他人妇】 「能与安定侯攀亲,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你姊姊不想嫁张泰,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答应她?」顾氏的寝房里,她沉着脸责备女儿。 不久前,从白昭娴那里得知女儿竟回绝了她的要求后,顾氏便差人将女儿叫过来,又将下人全都遣了出去,仔细问话。 「娘,我三年多前已答应一人要等他回来,所以我不能嫁给张泰。既然姊姊也不想嫁,不如请爹退了安定侯府这门亲事。」已将崔开平的事告诉白昭娴,白蕴惜也没再瞒着母亲。 她先前作的梦里,安定侯府日后会跟着五皇子一起叛变,爹也牵涉其中以致连累白家,所以这门亲事是绝不能结的。 顾氏闻言,惊怒的追问:「你说的人是谁?」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竟不知女儿何时竟与人有了私情。 女儿性子可不像白昭娴那般野,时常跑出府去玩,她平素里多半待在府里,哪有机会能结识什么男子。 「他是善有寺方丈收留在寺里的孤儿,在三年多前从军去了。」若那梦是真的,那么他将会成为名震一方的大将军。 听闻对方不过是个孤儿,在外人面前一向温婉的顾氏此刻面带恚怒的斥责女儿,「你可是堂堂太守千金,他这样的出身岂能配得上你,娘绝不会同意你跟他的事,你必须嫁给张泰,只有他那样的家世才能配得上你。」 见母亲就像梦里那般,与姊姊一起执意要她嫁给张泰,白蕴惜急道:「娘,咱们白家绝不能跟安定侯家结亲,以后会招来灭门之祸的。」为了证实她没骗母亲,她喊着久久。 「久久、久久,你出来告诉我娘,白家以后会被张家拖累满门抄斩的事。」 听见女儿这话,顾氏错愕的瞪着女儿,「你在胡说什么?」 「娘,我没胡说,这些都是久久告诉我的。久久,你快出来见娘啊。」白蕴惜焦急的唤道。 久久稚气的嗓音慢吞吞回道:「没用的,这世上只有你能看见我、听见我,其他人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为何会这样?」白蕴惜呆愣的问道,娘见不着久久,怕是不会相信她的话。 「因为天机不可泄露。」久久只回了她一句,就没再出声。 顾氏狐疑的瞅着女儿,「蕴惜,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在同谁说话?」房里除了她和女儿,压根没其他人在,女儿这般异常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有些担心。 「我……」没办法泄露久久的事,白蕴惜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让母亲相信她的话。 顾氏拍拍女儿的手,放缓嗓音,「娘让你嫁给张泰也是为了你好,张家可是侯爵之家,又是张贵妃的娘家,和五皇子的舅家,这么显贵的家世求都求不来。你姊姊竟然不要,这可是便宜了你,你得抓住这机会呀。娘只生了你这么个女儿,别的也不求,只求你有个好归宿,娘才能安心。」 白蕴惜自是明白母亲的用心良苦,但张家这门亲事真的不能结。为了说服母亲,情急之下她说出梦里的事,「娘,今早我不是说我昨晚作了个恶梦吗,实际上我作了个预知梦,梦见了以后会发生的事。」她接着将梦境里的事告诉母亲。 「……所以咱们绝对不能同张家结亲,那会害得我们白家被张家牵连,而获罪被满门抄斩。」 听完女儿所说,顾氏皱眉轻斥道:「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我听说当今皇上如今最宠爱张贵妃,你爹私下告诉我,皇上将来立储,多半会立五皇子为太子,他怎么会为了夺嫡而叛变,这没道理呀,你那梦里的事怕是不可相信。」 白蕴惜正色说道:「娘,那真是预知梦,今天姊姊和您要我替她嫁给张泰,都在我梦里出现了,我不知道日后五皇子为何会叛变,但咱们绝不能同张家结亲,那会给白家招来祸事啊!」 思及梦里崔开平为她的死而悲切落泪的神情,白蕴惜心头一紧,哪怕不为白家,只为了他,她也不能辜负他、嫁给别人。她既已收下他的玉扣,定要等他回来。 第七章 说完,她朝母亲下跪,求道:「娘,女儿不会骗您,为了咱们白家好,女儿绝不能嫁给张泰。」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顾氏扶起女儿,听了女儿这番话,她心里虽不太相信,但难免受了些影响,有些烦乱,「这事你让娘再想想。」 翌日一早,顾氏院子里,两个儿媳和白蕴惜都来到屋里向她请安,但迟迟不见白昭娴。 顾氏也不以为意,这些年来白昭娴也不是日日都会过来向她问安。 几人一边饮茶一边叙着话,二媳妇武兰和长媳江蓉婉提起了安定侯府的亲事。 「也不知道昭娴是不是知道要嫁进张家,害羞的躲在自个儿屋里,打昨儿个我就没见着她呢。」武兰笑道。 江蓉婉呷了口茶,浅笑着说:「难得她也会害羞。对了,母亲,这安定侯府什么时候会派人来换庚帖?」 顾氏瞅了安静坐在一旁的女儿一眼,她昨夜想了半宿,觉得女儿的梦虽有些匪夷所思,但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不敢拿她的终身大事来赌,万一真像女儿梦里那般,岂不是害了她、也害了白家。 虽有些可惜,但须州也不是没其他的好人家,因此她心里已打消让女儿嫁给张泰的念头。 顾氏张嘴正要说什么时,这时一名下人神色匆忙的进来禀道:「夫人,不好了!」 见那下人是在白昭娴身边伺候的侍婢,顾氏纳闷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大小姐她留书出走了!」侍婢将带来的一封信递上去。 顾氏闻言一惊,她身边的一个婆子连忙接过信交给顾氏。 顾氏拆开信看完,怒斥一声,「简直荒唐!」 武兰与江蓉婉相觑一眼,忙问:「母亲,昭娴信里写了什么?」 「你们自个儿看。」顾氏将信递给武兰,神色凝重的看向坐在一旁的女儿。 白昭娴留书私自出走,这张家不日就要来换庚帖,届时若找不回她,到时候只怕女儿不得不嫁给张泰。 这原本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可在听了女儿那个梦之后,她心里免不了有个疙瘩。 武兰和江蓉婉看完信讶然道:「昭娴怎么这么糊涂,竟为一个男人不肯嫁给张家二少爷,私自出走。」 顾氏吩咐身边婆子去找府里的总管,让他派出府里下人去将白昭娴找回来。 「这事不得声张,你让他们暗地里找。」 那婆子应了声,领命去找总管。 顾氏接着肃声警告屋里所有人,「出了这个门,全都把大小姐留书出走的事给我烂在肚子里,不得泄露一句。」 下人们全都福身答了声是,武兰和江蓉婉也应了声。 「母亲,当务之急是要先把昭娴找回来,要不我也派我房里的几个丫头一块出去帮忙找。」对白昭娴竟为了一个男人不惜私自出走,也不肯嫁给张泰,武兰心中不齿她的所为,但她也是白家人,昭娴的事若传出去,她难免也要被人笑话,因此也想尽快将人找回来。 江蓉婉也附和了声,「我房里的下人也可以派出去帮着找。」 一直没出声的白蕴惜眉心紧锁,她没料想到姊姊在被她拒绝后,竟会一走了之。 倘若找不回她,爹震怒之下更不可能退了张家的婚事,那最后只怕会要她嫁给张泰,若是如此,岂不是跟她梦境里一样。 她掐着手里的绢帕,不成,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回到自己的房里,她将下人遣出去,出声询问久久—— 「姊姊留书出走,万一我爹要我嫁到张家去,我该怎么办?」 「宿主想扭转命运,就不能嫁进张家。」久久稚气的嗓音在她耳边提醒她。 「那我该怎么做?」白蕴惜求助的问道。 久久的虚影浮现在她眼前,小嘴儿得意的高高翘起,两手叉着腰,说道:「这就轮到久久出场了。」说着,她小手朝她比了个三,「你有三次机会能从我这里得到三枚锦囊,每枚锦囊里都有一个提示,能助你渡过难关。」 闻言,白蕴惜满脸惊喜,迫不及待道:「真的吗?那你快把锦囊给我。」 久久眉毛一挑,郑重警告她,「你要记住,你可是只有三次得到锦囊的机会,若是用光就没有了。」 白蕴轻点螓首表示明白,而后朝她伸出手,「把锦囊给我吧。」这次的事她委实想不出该如何解决,只能寄望锦囊。 久久的手凌空一点,眨眼间,白蕴惜手上便出现一枚银白色的锦囊。 白蕴惜瞪着手上凭空出现的锦囊,愣了须臾后才回过神来,急忙打开锦囊,从里面取出一片拇指大小的竹简,望着上头写着的两个字,她呆怔了片刻,呐呐的问了句—— 「服虾?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系统给你的提示,其他的要靠你自己。」说完,久久的虚影顿时消失。 白蕴惜盯着竹简上的字,揣测着上头的意思,「服虾,这是要我吃虾吗?」可她不能吃虾呀。 幼时她吃了一回虾,而后便……于是娘不准她再吃虾,她也不敢再吃了,可锦囊的提示竟是让她服虾,难道提示给错了?或者不是叫她吃虾,而是有别的意思? 白蕴惜狐疑的垂眸思忖,半晌后,想起当年吃虾后发生的事,她灵光一闪,莫非竹简的用意是让她…… 顾氏将白昭娴留书出走的事告诉丈夫白鼎然,他勃然大怒的责备顾氏。 「你是怎么管这个家、怎么教养女儿?竟然让昭娴做出这种事来!这事若是传出去,我白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他面容端正儒雅,虽已年近五十,看起来也不显老。 顾氏没有辩驳,温顺的认下错,「我也没想到昭娴会这么大胆私自出走,这件事确实是妾身的疏失,我已让总管暗地里派人去找她。」 见她低眉认错,白鼎然稍稍息怒,「若是让安定侯知道这事,这桩婚事怕是保不住,不成,不能再安排昭娴嫁给张泰,改成蕴惜。等张家派人来拿庚帖时,你就拿蕴惜的给张家。」 虽有料想到丈夫可能会这么做,但此时听他亲口说,顾氏心头还是免不了有些惊讶。 「老爷要让蕴惜嫁进张家?」 「她和昭娴都是嫡女,两人年纪又只相差了一个月,谁嫁进张家都一样,这事我会同安定侯提一提,就说昭娴幼时已定过亲,不能嫁给他家二公子。」想好了这事的解决办法,白鼎然面色也缓和了下来。 顾氏想起女儿说的梦境,试探的问了句,「老爷不能退了这桩婚事吗?」 「为何要退了这桩婚事?如今想同安定侯结亲之人多不胜数,难得他想与咱们结亲,岂有往外推的道理。再说你不是一直想替蕴惜安排一门好亲事,昭娴没这福气,刚好给了蕴惜,你还有何不满?」白鼎然诘问。 「这安定侯门第太高,我是担心咱们蕴惜高攀不起。」 「蕴惜也是我的女儿,怎么会高攀不起。」以为她是担心自个儿的出身,白鼎然安慰了她几句,「你莫要想太多,你如今是我的正室夫人,不再是侧室,蕴惜自然也不再是庶女,而是我的嫡女,她的身分就同昭娴一样。」 第八章 「但我娘家还是比不上姊姊的娘家,怕张家会嫌弃她。」为了女儿,顾氏尽量试着想劝丈夫改变心意,退了这门亲事。 「安定侯愿意同咱们结亲,看上的不是你的娘家,而是咱们白家。」白家也算是大族,除了他这个须州太守,他还有一位堂兄在京里任官,另有两位族兄也在其他地方上任。「好了,这事你别想太多,去准备蕴惜的庚帖,另外她的嫁妆也可以开始置办了。」 明白丈夫主意已定,顾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回了自己住的跨院,沉吟须臾,她让人叫来女儿把这事告诉她。 「你爹打算要让你嫁给张泰,娘也劝阻不了你爹。」 闻言,白蕴惜沉默一瞬,轻点螓首,表示知道了。 以为她这是答应了,顾氏劝解她几句,「你别拿梦里的事当真,娘曾听人说,梦里的事有些是同现实相反的呢,所以你作的梦说不得也是相反的,咱们白家不仅不会有事,也许还能借着安定侯府更上一层呢。」 「嗯,女儿告退。」知道母亲已为她的事尽力了,白蕴惜不想再让母亲为难,因此没有再多说什么。 离开母亲的跨院,回了自己的寝房,白蕴惜让人取来笔墨纸砚,坐在案前默默抄写着经文。 以往她心烦时,便会借着抄经来让自己静下心来。 抄完一部经,她耳边响起久久稚嫩的嗓音。 「你可想好要怎么做了?」她只能给锦囊,不能替她出主意,担心她看不懂锦囊的提示,久久有些担心的问。这次是她生命中最至关重要的一次,可不能出错,一旦出错,她的命运恐怕再难以挽回。 白蕴惜垂眸注视着适才抄写的经文,没回答她。 久久忍不住有些急了,虚影浮现在她面前,白发紫眸的小脸紧张的道:「哎,你是不是真看不懂呀,你怎么这么笨啊,你再好好想一想,用心想一想,你若真嫁给张泰,你跟你们白家就完了。」 白蕴惜抬眸望着眼前仅巴掌大的精致小人儿,见她一脸着急的模样,觉得颇有趣,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怎么还有心情笑?」久久忿忿的指着她的鼻子。 「你这是在替我担心呀。」 「我被派来帮你,自然是希望你能成功扭转命运,否则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若我没有成功改变命运,最后下场仍如梦里那般,你回去会受罚吗?」她好奇的问。 「受罚是不会,但是会被扣一百个积分。」每完成一件任务,她就能得到一百点积分,等积满五千个积分就能得到奖励。奖励可以自己选,例如可以去投胎成人,或者提升系统功能,升到更高一等的世界去。 她如今已有四千九百个积分,这次任务完成后就积满五千了,她早已想好要尝尝当人的滋味,只要完成这件任务,她就能去投胎转世当人啦。 若是这次失败,她就会被倒扣掉一百点的积分,还得再完成两次任务才能积满五千,所以为了白蕴惜和她自己,这次的任务都绝不能失败。 白蕴惜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已想到要怎么做了。」 「你想怎么做?」久久忙不迭追问,她虽然不能帮忙出主意,但能帮着参详参详,万一白蕴惜想到的办法太蠢,得让她赶紧再想一个。 白蕴惜将自己依着锦囊提示所想到的办法,告诉久久。 听完后,久久用一种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看着她,「你这办法听起来不错,让对方主动退亲,你们白家还不会因此得罪安定侯,只不过你得要受点罪。」 见久久也赞成她想到的法子,白蕴惜高兴道:「若是能因此改变我和白家的命运,受点罪也是值得的。」 三日后,张家派人来拿庚帖。 顾氏让身边的侍婢将女儿的庚帖递给来人,再客气的叙了几句话,送走人后,顾氏便去了女儿住的院子。 「二小姐今儿个可有好些?」她询问院子里的下人。 白蕴惜的奶娘回道,「夫人,二小姐脸上的疹子似乎越长越多了。」 顾氏皱起眉,「蕴惜可有按时服药和擦药?」女儿前天晚上脸上忽然开始发起疹子,那时她也没多留意,以为是天渐渐热的缘故,擦个药过几天就好,哪日昨日疹子越发越多,连身上都冒出来了。 「都按着大夫交代的做了,可小姐身上那些疹子就是没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她。」顾氏走往女儿的寝房。 白蕴惜躺在床榻上,见到母亲进来,连忙起身。「娘。」 一瞧见女儿那几乎块要布满整张脸的红疹,顾氏倒扣了一口气。 「怎么越来越严重?」 「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汤药也喝了,膏药也抹了,却迟迟不见消退。娘,我这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白蕴惜细声问着。 顾氏安慰女儿,「别胡说,严大夫不是说你是服食了会发疹的物才造成的,过几天就没事了。」女儿幼时也有一次类似的情形,顿时女儿是吃了虾致使全身起满疹子,后来服了药,养两天便痊愈了,此后她就叮嘱厨房,女儿的饭盒里不许出现鱼虾之类的吃食。 「可我这几日又没吃过鱼虾,怎么会这样?且都服了两天的药,疹子还不消,这次会不会是严大夫看错了?」说到这儿,白蕴惜接着央求道,「娘,能不再另请个大夫过来我瞧瞧?」 「严大夫医术高明,咱们府里大小病这些年来都是请他过来看,他应当不至于误诊才是。」 「可我服了严大夫开的药后,疹子却越发越多。」白蕴惜满脸愁容的捂着脸,「我这脸又痒又痛,我真怕自己万一忍不住抓伤了会留下疤痕,那可怎么办?」 瞅着女儿原本柔雅清丽的脸,此刻布满一颗一颗红疹,看起来怪可怕的,顾氏也忍不住怀疑起会不会是严大夫错诊了。 「好,娘让人再给你另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多谢娘。对了,可有姊姊的消息?」虽然姊姊为了不嫁给张泰,私自留书出走,致使与张家联姻的人变成了她,但到底姊妹一场,她仍会担心姊姊的安危。 在那场梦里,因她答应替姊姊嫁给张泰,所以姊姊并未出走,如愿嫁给了在来年顺利中了进士的邵由,但婚后两人为了邵由纳妾之事时常吵闹不休,不过邵家并未受到安定候的牵连,所以姊姊是白家唯一逃过死劫之人。 提起继女,顾氏脸色冷了几分,「不久前传来消息,说她去了她外祖父家,娘打算过两日让人去接她回来。」还好这丫头还有些脑子,没直接跑去找邵由,否则她名声可就毁了,还会因此连累到白家。 「姊姊没事就好。」 再与母亲叙了几句话,送走她后,白蕴惜轻吐一口气,叫来侍婢青儿私下吩咐她几句话。 青儿听完,惊愕的瞪大眼,「二小姐,您当真要这么做?」 「我答应了开平哥要爹他回来,我不能嫁到张家去。」白蕴惜绞着手绢,强忍住满脸、满身的痛,不去抓挠。 自家主子与崔开平的事她是知情的,见小姐为了遵守与崔开平的约定,不惜吃虾忍受发疹子之苦,现下还打算自毁名声,她在很心疼。 第九章 「这几日二小姐已吃了不少,若是再做出这种事,那您的闺誉……」 「我这会儿也顾不了这么多,眼下当务之点是要让安定候府主动出退亲,只要能不嫁到张家,要我怎么做我都愿意,青儿,我此刻身边的信任的人有你,你按我说的去做是了,记着这事千万不就让府里其它人知,就连奶娘都不能说。」一旦让奶娘知道,她定会告诉娘,所以这事连奶娘她都瞒着。 「可他都有半年多没有音迅了,也不知他是不是……」三年多前,崔开平走后,每隔两个月就会寄一封书信回来,让住在她家壁的虎子托她转交小姐,小姐嘴上虽没明说,但每回收到他的信,小姐总会眉开眼笑,捧着信一读再读,可自半年多前开始,崔开平就不曾再寄信回来,这人也不知是生是死,若他已经死了,小姐这么傻可就不值得了。 白蕴惜出声轻斥,「不许胡说,他不会有事的。」 见素来脾气温顺的小姐沉下脸,青儿连忙改口,「嗯,开平哥那么机灵,又打小跟着寺里的师父习武,定会平安回来的。」 见小姐对开平哥这般痴情,她也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否则小姐这些日子所遭的罪和这片苦心就白费了。 白蕴惜缓了神色,点点头,「你照我说的去办吧。」 待青儿出去后,独自留在房里的白蕴惜轻抚着手腕上那枚玉扣,依她先前所作的那梦,崔开平不仅不会有事,他还会立下大功。 但他突然断了音讯,难免让她挂心,也不知他是因何故没再寄信回来。 「你放心,我会等你回来,你要平安归来。」她脸上流露一抹思念,幽幽对着手腕上的玉扣低诉着。 须臾,她取出藏在柜子里,先前让青儿偷偷帮她买来的虾子,闭着眼,一口一口吃着,一边在心里为污蔑严大夫误诊的事,默默向他道歉。 安定候府。 晌午时分,张泰一名侍妾走进安定候夫人的院子。 「桃娘,你不是来请过安了,怎么又来了?」安定候夫人斜躺在软塌上,见到她,不冷不热的问了声,她身旁两名婢女一名替她捶着脚,一个替她捏着肩。 「夫人,亲身刚得知一事,特来禀告您。」桃娘福身道。 「是什么事?」 「妾身听说二少爷要迎娶的白家二小姐得了怪病,全身长满红疹,多日不退。」她容色艳丽,是张泰数名侍妾里最受宠的,她先前曾见过白家二小姐,她模样十分清丽标致,让她有些担心白蕴惜过来后自己会失宠,因此一得知出事便连忙赶来告诉婆婆,想搅黄这桩婚事。 她心知张泰早晚要娶正妻,但那正妻可不生得太美,以免夺了张泰的心。 见她说的事与儿子有关,安候夫人坐起身子,「你这事是打哪听来的?可莫要道听途说,就来我跟前乱嚼舌根。」 「妾身没胡说,这事是从白家请的大夫那儿传出来的,我有个远房表姊就嫁给那大夫为妻,正巧我弟媳昨儿个上那儿去,听她说起了这事,我弟媳知道咱们要迎娶白家二小姐进门,觉得这事非同小可,所以今早特地来告诉我,妾身不敢瞒您,一得知这事赶忙过来禀告。」 「这么说,消息是真的?」她可不能容许娶进门的媳妇染了什么怪病。 「错不了,妾身哪敢拿这种事来欺瞒您,若是您不相信,可差个人亲自到白家去瞧瞧那二小姐是不是长满了疹子。」她温言细语,面露担忧的接着道,「妾身是担心,万一她嫁进来后把怪病传给二少爷就不好了。」 安定候夫人当即吩咐一个婆子,亲自到白家去瞧瞧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不久,那婆子领着四个丫鬟提着食盒来到白府,在偏厅里见了顾氏。 「这巧味斋的糕点,我家夫人尝了后赞不绝口,特地差我带些过来给您和府里几位少夫人与小姐们也尝尝。」婆子脸上带着笑,恭敬的抄着手。 顾氏微笑的谢了声,「夫人有心了,这么惦记着咱们,府里今早也做了些荷花酥,味道也十分爽口,你也带些回去给夫人尝尝。」嘴上客气的说着,她心下琢磨着在这当头安定候夫人突然派人来送糕点,究竟是何用意。 婆子笑呵呵接腔说,「多谢白夫人,我家夫人差我过来时,提起了几年前她生辰时,白夫人曾带白府两位小姐亲自过府给她祝寿的事,那时我家夫人就对府上两位小姐赞个不停昵。听说二小姐时常到寺里抄写经书,这回还特地吩咐我带了串紫檀佛珠让我送给二小姐呢,不知二小姐可在?」 不好一来就要求要见白蕴愠,她委婉的以这种方式求见白蕴惜一面。 顾氏不动声色,温声笑说,「哎呀,这可真不巧,蕴惜她今儿个出门去上香了。」 女儿此刻全身布满疹子的模样可见不得人,万一让这婆子见了,到外头去乱说,对女儿的名声可不好。 「是吗?那可真不巧,不知二小姐是去哪座寺庙上香?!」 顾氏随口说了句,「她去善有寺。」 「我家夫人有时也会去善有寺,听那里的和尚讲经说法。」 顾氏笑应道,「我偶尔也会上那儿去,以后有空倒是可以约候爷夫人一块去听经闻法。」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叙了几句,婆子才告辞,因着没能见着白家二小姐,出了白府,她即刻转往善有寺,亲自去查问白家二小姐是否真来了寺里上香。 而后她返回安定候府,向自家主子禀道,「白夫人说二小姐去了善有寺,奴婢出了白家便转去善有寺问了寺里的知客僧,那客僧说白二小姐今儿个并未去寺里上香。」 「白二小姐没去善有寺,白夫人为何要这般骗你?」 「怕是不想让奴婢见到白二小姐。」 安定候夫人忖道,「这么说来二小姐可能真的染了怪病,所以白夫人才不肯让你见她一面。」她脸色顿时一沉,「倘若白二小姐真得了怪病,我儿可不能娶她进门。」 「不过咱们毕竟没见到人,她是不是真染了怪病也不好说。」婆子谨慎答道。 「你说的没错,这白鼎然到底是须州太守,咱们确实不好就这么退了这门亲事,还得要有凭证才成。安宋定侯夫人略一沉吟,吩咐道,「你再去她诊病的大夫那儿走一趣,亲自问问他白二小姐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有了大夫的话为凭,他们要退亲事,白鼎然也怨不得他们。 「是。」婆子离了主子的跨院,先去张泰的侍妾那里打听大夫的医馆在何处,这才出门往医馆而去。 半晌后,她将探得的消息,如实禀告自家主子。 「夫人,那大夫说白二小姐确实全身起了红疹,连日不消,至于是何缘由他也不知,换了几帖药方都迟迟不见效,故而他也无法确定这病何时才能痊愈。」 听完,安定侯夫人面露愠色,「白二小姐果然染了病,这白家竟然瞒着咱们不说?这可不成,这祥的媳妇咱们泰儿不能娶,万一进门,把怪病传给泰儿可怎么好,我去找侯爷退了这门事。」说完起身往外走去。 第十章 【第四章 归心似箭】 顾氏去看女儿,才回了自己的院,就见白鼎然面带怒容走进来,她心下诧异不知是谁惹了丈夫生气,小心翼翼迎上前去。 「老爷这是怎么了?」 「张家说要退亲!」白鼎然拂袖怒道。 顾氏诧问,「张家为何要退亲?」 「他们听说蕴惜染了怪疾,身上长满疹子的事。」说完,他愠怒的质问顾氏,「你说你是怎么掌家的,蕴惜染病的事怎么会传了出去?闹得安定候今儿个还亲自问我有没有这回事,你可知当时我有多难堪?」 他当时被安定侯猛然这么一问,心里一惊,本想将女儿起疹子的事三言两语带过,谁知,这安定候最后竟抬出替女儿诊过病的大夫的话来堵他,最后安定候轻飘飘的说了句—— 「约莫是咱们两家没有当儿女亲家的缘分,还是让二姑娘好好养病为重。」就这么回绝了两家的亲事,让他恼怒却又无话可说。 见丈夫如此震怒,顾氏有些吓到,她没想到女儿染病的事竟会传到安定候耳里去。 一愕之后,她细声道,「这事定是哪个下人碎嘴,说了出去,可蕴惜不过是起了疹子,这病也不是治不好,安定候怎么能就这么退了亲?」 「这都几日了,蕴惜那疹子都还没消,张家还亲自派人去问了大夫,知道就连大夫都对蕴惜这病束手无策,你让人家张家怎么想?」 事关她唯一的女儿,顾氏护卫地说道,「蕴惜那病不会治不好的,我们再另请大夫过来瞧瞧。」 「哼,就算蕴惜这病能治得好,张家也不肯再要这门亲事了。」他先前为能安定侯结亲有多高兴,如今就有多失望。结不成亲,白鼎然迁怨妻子,冷下脸说道,「先是昭娴留书出走,接着蕴惜染病,你这阵子怕是也累坏了,我看你先休息休息,让蓉婉先替你掌这个家吧。」 听见他竟要她交出中馈给长媳,顾氏错愕的抬眸望着他。 两个女儿先后都出了事,白鼎然对妻子心生不满,认为是她对女儿们不够上心,才铁了心要她交出中馈,「这个家确实该好好整治整治,你也辛苦这么多年,府里那些事就让蓉婉去操心吧。」说完,他抬步便往外走。 顾氏默然注视着丈夫毫不留情离去的身影,紧掐着手绢,她明白丈夫将结不成安定候这门亲事全怪罪到她头上,认为是她没尽心照顾好两个女儿。 但她又不能绑着昭娴,她要出走,她这个当继母的能有什么办法,而蕴惜可是她亲生的女儿,她打小在女儿身上费了多少心思,女儿染了怪病,难道是她愿意的吗?看见女儿那张清丽的脸上长满疹子,她都心疼死了,恨不得痛骂那些治不好她的大夫,结果丈夫还这般怪罪她。 这晚顾氏气的一口饭都没吃,将自己关在房里。 她身边一个心腹婆子担忧的将这事告诉白蕴惜,希望她能劝解劝解顾氏。 得知娘因为她被张家退婚而被父亲责备,白蕴惜连忙去看望母亲。 站在母亲房门前,她抬手敲了敲门,出声道,「娘,是我,我能进来吗?」 等了须臾,房里传来顾氏的声音,「进来吧。」 白蕴惜推开房门走进去,再掩上房门,转身见母亲坐在床榻前,她走过去在母亲跟前屈膝一跪。 顾氏讶道,「蕴惜,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对不起,都是女儿不好,才让娘遭爹爹责难。」白蕴惜歉疚道。她刻意让母亲替她找别的大夫,就是存心想让她染病的事泄露出去。她先前让青儿私下里把这事传到安定侯府去。 没想到青儿不知怎么的打听到那大夫的妻家竟与安定候府的一名小妾是亲戚,于是就这么顺水推舟,轻而易举的把事传到了安定候夫人耳边,安定候府也如她所愿退了这桩婚事。 顾氏扶女儿起来,「这事怎么能怪你呢,又不是你愿意长疹子的。」 白蕴惜犹豫该不该告诉母亲真相,起疹子的事正是地一手造成,张家主动退了亲,原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却因此害得母亲受到父亲责备,这不是她所乐见。 尤其在见到母亲神色阴郁,愀然不乐的模样,她心下更是惴端不安。 「娘,是我的,要是我不长疹子,娘就不会被爹爹责骂了。」她从母亲身边的婆子那里得知,父亲因此要母亲交出府里中馈。母亲掌了白家十几年,父亲这么做无异是让母亲颜面扫地,这才郁结不开,食不下咽。 白蕴惜歉疚的握住母亲的手,「是女儿连累了娘。」 「你别多想,不是你的错,正好你不是也不想嫁给张泰吗,他们主动退了亲,正遂了你的愿。」说到这儿,顾氏忽地一怔,望着女儿。 见母亲眼神灼灼的看着她,白蕴惜心头一跳,心虚的避开她的眼神。 「你老实告诉娘,你突然发了满身疹子是怎么回事?」就在张家来拿庚帖的前两天,女儿突然发病,而后,她严令下人不许将女儿的事泄露出去,但还是传到张家去,此时回想起来,这一切仿佛有人在暗中搞鬼。 「我……」白蕴惜不知这怎么说,扑通一声再跪下。 见状,顾氏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真是你做的!」她气恼的抬手打了女儿一巴掌,呵斥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为了不想嫁张泰,竟不惜让自己起满疹子,还把这事传出去,你知不知道以后外人会怎么说你,往后还有哪个好人家敢娶你?」 白蕴惜细声回了句,「开平哥会娶我的。」 顾氏怒道,「娘不许你嫁给他,那小子没家世没门第,你岂能跟了这种人!」 不想母亲看低崔开平,白蕴惜替他说道,「若是他成了大将军呢?」 「你以为大将军那么好当的吗?凭他那样一个穷小子,想当大将军等下辈子投个好胎吧。」顾氏板起脸看着女儿再质问,「你坦白告诉娘,先前你说的那梦是不是也是你瞎扯出来骗娘的,为的就是不想嫁给张泰?」她现下怀疑女儿先前说的那梦也是假的。 白蕴惜正色道,「那梦的事是千真万确,我绝不敢拿咱们白家的来欺骗娘。」 「当真?!」 为让母亲相信,她抬手发誓,「女儿若有句虚言,不得好死。」 顾氏连忙拦下女儿的手,「娘信你就是了,发什么誓?」 见母亲信了她的话,白蕴惜抓着她的手再说,「娘,您别让爹同安定侯走得太近,依我作的梦,不出几年安定侯一家便会跟着五皇子叛变,要是爹也牵涉其中,咱们白家可是会招来灭门之祸。」 顾氏为难的摇头道,「这须州是安定侯的封地,你爹又是须州太守,很难不与安定侯来往。我也不可能将你那梦同你爹说,你也知道你爹那性子,我要真说了,怕是要再被他给骂了。」 「这事再想想办法。」白蕴惜心忖,她被退了亲,没像梦里那般嫁给张泰,爹应当不会再同安定候沆瀣一气,也许不会卷入那桩逆反之事。 如愿让安定候府主动退亲,白蕴惜特地前往善有寺上香,拜谢神佛。 来到普有寺,她下了马车,瞧见方丈亲自送几名男子出山。 第十一章 「方丈请留步,咱们告辞。」为首一名穿着藏青色锦袍的男子拱手道。 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慢走。」 送走他们,回头见白蕴惜,老和尚微笑双手合十,「白施主又来上香了。」 自藴惜朝她施了一礼,「方丈有礼了,我来拜谢神佛。」 老和尚点点头,没再多问,提步要离开,白蕴忍不住出声叫住他,「方丈。」 老和尚停步望向她,「不知白施主还有何事?」 白蕴惜迟疑一瞬,抵不住心中挂念,启口问道,「以前住在这寺里的崔公子去从军了,不知他近来可有传消息回来?」 听她问起崔开平,老和尚神色煦然的看着她,睿智的眼神仿佛泂悉了什么,温言说道,「先前他每两个月便会寄信回来,不过这半年多来,老衲已未再收到他的音讯。」 「是吗?」即使从梦里知道,日后崔开平会成为一名大将军,但如今他音讯全无,白蕴惜心头仍不免有些忧虑。 老和尚宽慰她,「施主无须为他担忧,开平这孩子福大命太。」他适才送走之人也是来打探他的消息,当年崔开平的母亲离世前,将崔开平交付给他照顾时,曾透露过孩子的身世。 「倘若他爹仍没忘了他,找上门去,那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时隔多年,对方终于来了。 听见老和尚这么说,白蕴惜心瑞安心了些,向老和尚行了个礼,走进大殿里。 她跪在佛前,望着眼前那庄严不语的佛像,回想梦境里的事,她不知久久是不是神佛派来助她扭转命运的,但至少她已成功退掉张家的婚事,没如梦里那般嫁给张泰,她会耐心等都会他回来,绝不会让她和他落得像梦境里那样的下场。 皇宫 大正殿里,皇帝邹梓辰召见凯旋而归的有功将士。 花了五年的时间,终于平定西境的蛮人,皇帝龙心大悦,准备封赏这批功臣。 此番翎兵的包老将军受到皇帝的嘉勉后,特地指向一名年轻的将领禀道—— 「皇上,咱们这次能大获全胜,多亏了崔副将,他不顾危险,深入敌营潜伏半年与咱们里应外合才能一举攻破敌军大营。」这事他在奏报里已提过,此次当着皇帝的面再替崔开平表功,是有心想提携他。 皇帝望向包老将军指着的人,隐隐压抑着某种情绪,不动声色的打量他几眼,出声道,「你就是包将军所说那屡立奇功的崔开平,倒是十分年轻,你今年几岁?」 头一次面圣的崔开平既兴奋又紧张,出列抱拳回道,「回皇上的话,臣今年二十了。」进宫前已有人来教过他宫中的礼仪。 皇帝赞许的笑道,「好,年纪轻轻就立下此大功,来人,赐酒一杯。」看着崔开平的眼神流露出一抹热切。 二十年了,他终于再见到这孩子。 殿上这么多将领和大臣,崔开平没想到自己只答了一句就被赐酒,一愣之后,咧嘴笑着,躬身一揖,「谢皇上赐酒。」 他心忖定是皇上见他长得英武不凡,又战功赫赫,才会赐他酒。 一名内侍太监领着另一个太监端上一杯酒,崔开平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饮下。 内侍站在一旁,不着痕迹瞥了他的拇指一眼,待崔开平饮完酒,在太监端起空酒杯退下前,内侍朝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微微颔首,这才离去。 皇帝见状,脸上掩不住一喜,抬手召唤,「崔开平,你上前来,让朕看看。」 崔开平有些纳闷,不知皇帝要看他什么,难道是见他长得俊,想看得更仔细一点?他回头瞅了包老将军一眼。 包老将军横眉坚目的喝斥了句,「皇上让你上前,你小子还愣愣的杵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前去。」 「哦。」应了声,崔开平走到殿下,抬起脸直视着皇帝,适才他不好一直瞪着皇帝看,来到殿前,他与皇帝大眼瞪着小眼。 皇帝看着他,他也看着皇帝,觉得皇帝模样生得十分端正威严,双眉又浓又长,狭长的眼角微微住上勾,他心里嘀咕着,皇上那眉眼怎么瞅着有点眼熟。 皇帝仔细端详崔开平清逸的面容,在他脸上依稀瞧见了故人的容颜,他忍不住喃喃低语,「像,尤其是那鼻子那嘴。」抑住心绪的激动,看完后,他让崔开平退下。 接着当着众臣的面,皇帝赐封了包括崔开平在内的几名将领,其中将崔开平封为三品的镇国将军,是此次封赏的几名将领里品秩最高的。 侍立在殿下的将领和大臣们,对崔开平的破格封赏,都面露诧异之色。 他们原以为依崔开平立下的战功,最多封为四品的武勇军,没想到皇帝竟破格将他从一个六品副将,一下就册封为三品的镇国将军。 就连包老将军也有些吃惊,下一瞬心道,兴许皇帝见崔开平年纪轻轻便屡立大功,惜才爱才,这才破格提拔崔开平。 封了赏,皇帝再嘉许几句话便散了朝。而后他遣了宫人将崔开平领到御书房去。 被单独带到御书房,崔开平有些纳闷,但仍依规矩,躬身行礼。 「臣崔开平参见皇上。」 「免礼。」皇帝的嗓音里透着一抹亲近之意。 「不知皇上召臣前来有何事?」 阜帝启口想向他探询故人之事,「你娘她……」 不等他说完,崔开平便道,「我娘在我六岁那年就病死了。」 这事皇帝派去打探的人已禀告过他,而他想知道的是…… 「她病逝去,可有对你说什么?」 不知皇帝怎地突然关心起他娘的事,但皇帝询问,崔开平也不好不答,想了想回道,「娘只让我要好听善有寺方丈的话,别胡闹闯祸。」 「她有没有跟你提起你爹的事?」皇帝试探的问。 「娘从未提过我爹。」崔开平猜测他爹不是死了,要不就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娘的事,所以娘才会独自带着他相依为命,还让他跟着她的姓。 闻言,皇帝神色一黯,接着不死心再问,「你娘她当真一句都不曾提过你爹?」 「真没提过,对了,我娘临终前将一枚玉扣交给我,说那是我爹留给我的。」见皇帝不停追问他爹的事,崔开平心忖莫非皇帝认识他爹不成。 「玉扣?」皇帝听了他的话,神色一愣,下一瞬间想起什么事,轻喃道,「难道是她从朕衣裳上拔走的那枚玉扣?」 崔开平没听清他的喃喃自语。 皇帝看向崔开平情急的再追问,「那枚玉扣呢?」 「我送人了。」提到这事,崔开平咧着嘴,笑露一口牙,迫不及待的想赶回须州去见白蕴惜。 「你怎能把你娘给你的玉扣随意送人?」皇帝不悦的呵斥。 「既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为何不能送人?」崔开平反问。 「你就不会留下来当个念想吗?」斥责了句,接着想到他小小年纪就失了双亲的照料,皇帝轻叹一声,摆摆手说道,「罢了,这事也怪不得你。」 第十二章 望着他那张有几分肖似母亲的面容,忆起过往与崔开平母亲之事,皇帝放缓气再说,「西边的战事定了,如今东南方的流寇还未能清剿、朕打算派你领一万兵马去剿寇,你可愿意?」事实上他日前已接到奏报,东南方的流寇已被围剿得泰半,他此时让崔开平去平寇,是有意想让他领了这功劳。 他自然也不会亏待真正有功的将领,不过是想借此机会给这孩子封候,他亏久了这孩子和他母亲,碍于他母亲的身分,他无法光明正大的认回开平,只能这般来补偿。 崔开平一颗心早飞回了须州,听见皇帝又要派他去打仗,想也不想的便开口拒绝。 「臣要回乡,不能去。」 自己要平白送他功劳,他竟还不愿去,换了旁人皇帝哪容得下,但他对这孩子心有亏久,怒其不争的质问,「你为何不愿意去?」 「我要回去见一个人。」 「是什么人让你这般急着回去? 「就是我送玉扣的那人。」 见他提及这事喜形于色,皇帝心里一动,问道,「对方可是个姑娘?」 崔开平笑咧着嘴,朗声回道,「没错,对了皇上,依您看我这镇国将军配不配行上太守的女儿?」 「镇国将军是三品武将,太守是三品文官,自然是配得上。」回答完,皇上接着关切的询问,「莫非你看上的是哪个太守的千金?」 听皇帝亲口说他醒得上太守的女儿,崔开平开怀笑道,「是须州白太守大人的千金。」 见他已有意中人,皇帝一时兴起道,「你既有意中人了,不如朕为你指婚。」 「皇上要为臣赐婚?」崔开平大喜,有皇帝下旨赐婚,这可是大大的荣耀,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忙谢恩,「那臣先谢过皇上了。」 「朕为你赐婚可是有条件,你得去清剿东南的流寇。等你回来,朕就给你封候,你想想等你封后,再去迎娶白本守的千金,不是更为风光?」皇帝循循善诱。 「封侯?」崔开平瞪大眼,清俊的脸上露出疑惑,「皇上给我封候,这是为什么?」打一进御书房,他就觉得皇上对他有些另眼相待,如今还要帮他封侯,更让他起了疑心,他曾听过一句话「礼多必有诈」,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武将,对方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他有什么可让皇帝觊觎的? 沉默须臾,皇帝未答反问也,「你母亲的闺名是不是叫崔允慈?」 适才见他一直追问娘亲的事,崔开平心中早觉有异,如今听他道出母亲生前的闺名,证实了他心中的清测,「我娘闺名是叫崔允慈没错,皇上可是认识她?」 注视着他,皇帝回想起当年的事,徐徐说道,「昔日朕未登基前,有次曾落难,幸蒙你母亲出手相助。」 他瞥了眼崔开平拇指上那块黑色的胎记。当时儿子出生后,他只待了两天就不得不离开,后未再回去寻他们母子早已人去楼空。 这些年来他一直暗中派人打探他们母子的消息,不久前才终于有了音讯,没料到崔允慈已亡故,而他流落在处的儿子竟在此番战役中立下大功。 崔允慈原是他身边侍卫长的妻子,因她身怀武功,女扮男装在外行走。十几年前,他因到皇兄害被父皇赶回封地,崔允慈便扮成男装随他们行。 去往封地途中,他遭到追杀,身边的侍卫泰半被杀,侍卫长护着他一路逃走,最后在敌人连番追杀下,为保护他也牺牲了。 当时他身边只剩下崔允慈一人,她忍住丧夫之恸护着他走。在患难之中,他对她动了情,最后两人总算抵达封地,不想在一次酒醉下,他与她有了肌朕之亲。 那时他以为她会留在他身边,没想到当她怀了孩子后,竟不告而别。 就在她生产前一日,他终于寻到地,当她产下孩子两天后,他因有事暂时离开,没想到她竟趁机带着孩子走了,这一次,她走得无影无踪,他没能再找回她。 他眼神幽幽的望着崔开平,没想到这一别,他与崔允慈竟是天人永隔,再见无日。 在崔允慈之前,他早已娶妃,有数名妻妾,还有几个皇儿,但这一生最让他刻骨铭心的,却是那段与崔允慈在患难之中生起的情。 她是那样飒爽的女子,直到她离开他,他始终不知她对他是否有情,抑或心有所怨。 听皇帝说起娘亲曾帮过他,崔开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说皇上怎地对我特别好。」 「看在你母亲的分上,朕想认你为义子。」虽然不能名正言顺的将他认回来,但他仍想给崔开平个名分。 先是要给他封候,现下又要认他为义子,崔开平万万没想到因为他娘,皇帝就如此恩宠于他,有些受宠若惊。 侍立一旁的总管太监见他似是傻住了,笑呵呵提醒他—— 「皇上如此恩宠,镇国将军还不快谢恩?」 崔开平一愣之后,跑下叩谢皇恩,「臣谢皇上隆恩,但臣出身贫寒,身分低微,恐当不起皇上义子。」 皇帝沉声道,「谁敢说你当不起,朕肯认你,你就当得了朕的义子,何况你骑勇善战,足智多谋,年纪轻轻就替朝廷立下大功,足堪为众臣和百姓的表率。这样吧,朕先下旨认你为义子,等你此番前去东南剿清那些流寇,凯旋归来后,再给你封候。」 不等崔开平答腔,皇帝迳自兴匆匆再说,「既然朕认你为义子,那也顺便赐你一个名字吧,就叫……邹熙。」邹是皇姓,如此一来,也算是将儿子认了回来。 崔开平一愣,想不到皇上连姓给他改了,刚想反对,总管太监又笑呵呵的催促他谢恩。 「皇上赐国姓,这可是莫大荣耀,镇国将军还不快谢恩。」 崔开平有些恼,又不是他求着皇帝给他改姓,怎么还要他谢恩,但想起进宫前包老将军一再叮嘱他要守皇宫礼仪,不得不咬牙忍了,再屈膝跪下,「臣崔开平叩谢皇上。」 「镇国将军,皇上既然赐给您新的姓名,您日后可要用这新名字才成。」总管太监是皇帝的心腹,自然明白皇帝为何对崔开平一再恩宠有加的原因,好意提醒他。 崔开平顿时一惊,「难道我以后不再用崔开平这名字了?」他一点都不想改名,何况皇帝不只给他改名,连姓都换了。 瞧见他似乎不愿改名,皇帝也没太为难他,说道,「你若不习惯,暂时可再用原本的名字。」他心里苦笑,换了旁人能得他赐名早就千恩万谢,回去后恨不得把这荣宠昭告世人,偏生儿子一点也不领他这情,看那神情似乎是在埋怨他多事。 「皇上,这崔开平王的名字是我娘给我取的,跟了臣二十年,让臣改名实在不愿意。」 皇帝摆摆手,「罢了,那你私下里还是用这名字吧。」 「多谢皇上。」明明是皇帝多事给他改名,他竟然还得谢恩,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一点都不喜欢宫里的规矩。 出了宫后,回到驿馆,崔开平找仆从要来文房四宝,急着要给白蕴惜写信,半年多前他潜伏在敌营,没法寄信回去。 第十三章 今日得了镇国将军的封赐,他迫不及待想告诉她这事,提起笔,一股脑儿的刷刷连写了几大张的信笺。 写完便差人查回城。 翌日,皇帝在大殿上,当着众臣的面下旨认崔开平为义子,并踢名邹熙。 如此圣宠,让不少朝臣既羡又妒。 两日后,崔开平点一万兵马,前往东南。 皇帝设下水酒,亲自为他饯行。 对此,大臣私下里,悄悄议论着此事—— 「皇上对这位镇国将军可说是圣宠有加,不过只是领兵一万,竟亲自为他饯行。」 「皇上让他领兵前往增援东南的管将军,我怎么没听说东南那儿军情告急的事?」 「我记得先前管将军送来的奏报上,是说东南方的流寇已清剿大半,只消再一个月左右就剿灭那些流寇,莫非事情有变?」 就在大臣们私下臆测着东南军情是否有异时,一名太监在几名侍卫的保护下,带着皇帝的口谕悄悄前往东南。 数日后,管季方听完太监宣说完皇帝的口谕后,纳闷的与心腹军师商议皇帝那几句口喻的用意。 「皇上说他不会忘了咱们剿寇的功劳,那为何又要在咱们快剿完流寇时把镇国将军给派来,这不是让他来抢咱们的功劳吗?」辛苦两年多,好不容易快剿完这些流寇,突然有人来抢功,任谁都无法接受。 军师忖思片刻后,说道,「皇上这么做,怕是想给那镇国将军锦上添花,让他的功勋再多添一笔,既然皇上说了他不会忘记咱们所立下的功劳,那咱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镇国将军究竟是什么出身,皇上怎会如此恩宠于他?」管季方不解的问。 这事军师一时也回答不上。 然而当崔开平来到东南后,管季方见到他,依稀在他脸上瞧见一位故人妻子的身影,不由得脱口而出,「崔将军,恕我冒昧,敢问令慈的闺名可是叫崔允慈?」 崔开平诧道,「管将军也认得我娘?」 「你果然是她的儿子。」二十几年前管季方在禁卫军当值,与崔允慈的丈夫倪陶相识,也见过性情飒爽,身手不弱于大内高手的崔允慈。 他记得当今皇帝还未登基前,曾被先皇赶去封地,一年后被先皇召回京,听随皇帝回来的侍卫提及,倪陶在途中为保护皇帝牺牲了,后来全靠着崔允慈护卫着皇帝,避开追杀,一路抵达封地。 很知崔开平王真是崔允慈的儿子,管季方心忖,皇帝约莫是看在崔允慈夫妇的救命之恩上才对他恩宠有加。 他接着奇怪的暗忖,他记得当年他们夫妻俩送皇帝离京时,似乎并未有孩子,难道是后来才怀上的?而他为何会从母姓崔,而非从父姓倪?这其中莫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抑或是崔开平压根就不是倪陶的儿子? 下一瞬,不经意发觉崔开平有几分神似皇帝,管季方一讶之后思及一个可能,心下骇然一惊。 传旨太监抵达须州太守府衙,白鼎然连忙颔着衙内一众太小官员接旨。 须州离皇城有七、八日的路程,有些京里的消息还传到须州来,白鼎然在接完赐婚圣旨后,一头雾水的向传旨太监打听。 「请问公公,这位镇国将军邹熙是何人哪?」怎么皇帝会突然想到要把他女儿赐婚给这位听都没过的镇国将军。 传旨太监有意与白家示好,遂提点他,「白大人应听说了这次我朝大败西边的蛮人吧,其中多亏了这位镇国将军,他不过弱冠之龄就立下此功,皇帝对他赞誉有加,已下旨认他为义子,还赐了国姓,这方可是非比寻常哪,府上千金能嫁给铺国将军,可是她莫大的福气哪。」 白鼎然讶道,「皇上认他为义子,还赐了国姓?」 「没错,白府能与镇国将军结亲,这可是好事一桩。」依皇帝目前对镇国将军的器重,兴许白家也能跟着入了皇帝的眼,说不得这白鼎然还能高升回朝任京官。 传旨太监再对白鼎然说了些京里的事,白鼎然约略得知这位镇国将军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后,马上递上一叠银票给传旨太监。 送走传旨太监,衙门里的宫员纷纷向白鼎然贺喜,应酬一番后,白鼎然满脸喜色的回了白府,将这桩喜事告诉妻子。 听完,顾氏纳闷的问,「老爷既不识得这镇国将军邹熙,皇上为何要将咱们蕴惜赐婚给他?」白家远在须州,又不在京城,且丈夫这须太守又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三品官,皇上怎么会想到给他们白家赐婚? 「这……」白鼎然被她问得一愣,而后忖道,「兴许是在朝为宫的堂兄向皇上提了咱们?」 一时也弄不凊原因,白鼎然也没再多想,吩咐顾氏,「这回你可要给我照顾好女儿,莫要再让她染上什么病,这可是皇上赐婚,不能再出差错。」 女儿的病在安定候退亲的三日后便痊愈了,先前他一度遗憾女儿的病怎地早不好晚不好,非要到拖到张家退了亲才好,不过如今得了皇帝赐婚,他可不这么想了,认为女儿先前那病,病得好,否则皇帝赐婚可就无福消受了。 因为依本朝律例,若先有婚约在身,皇帝在不知情之下赐婚,若有人申明此事后,宫里自会派人收回赐婚圣旨。 依也从传旨太监那里打听来的消息,皇帝对镇国将军宠爱有加,女儿嫁给镇国将军,说不更有助于他的官运,因此自是然更中意这门亲事。 「妾身明白,妾身会命人小心照顾好蕴惜的身子。」顾氏应了声,再与丈夫叙了几句话,送走他后便去了女儿的院子。 她适才听丈夫提起镇国将军才二十岁,年纪轻轻就是三品武官,又被皇帝认为义子,日后前途不可量,对这门亲事她跟丈夫一样很满意。 进了女儿的屋里,顾氏满脸笑意将这好消息告诉白蕴惜,并将带来的圣旨一并交给女儿。 听完,白蕴惜错愕的看着那道赐婚圣旨,「皇上为何要把我赐婚给镇国将军?」 「这事娘也不知,不过圣旨既然都下了,咱们可不能抗旨,娘待会儿就去找总管,商量你出嫁的事。」顾氏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终于出嫁了,还是圣上赐婚,她喜孜孜的开始盘算要给女儿置办哪些嫁妆,还有陪嫁的下人要多少个,喜服要绣上什么图样和款式,还有配戴哪些头、首饰等等。 「娘,我……」白蕴惜嗓音梗在喉咙里,她想说她不要嫁给什么镇国将军,但思及这是圣旨,她若抗旨肯定会连累到家人,一时间只能颤 着唇,泫然俗泣。 她不明白为何她和开平哥之间会有这么多波折阻挠,好不容易让安定候府主动退了亲事,却迎来皇帝赐婚的圣旨。 见女儿噙着泪,顾氏讶道,「你怎么哭了?」下一瞬,她明白女儿的心思,低斥道,「你可莫要同娘说你不嫁,这可是皇上赐婚,违抗不得。」 「可我答应了开平哥……」想到梦里最后他抱着她悲泣的神情,白蕴惜心头忍不住一阵拧痛。 女儿又提起那人,顾氏沉下脸,「他走了三年多,一直没回来,说不得早已死在战场上。」 第十四章 白蕴惜神色激动的道,「不会的,也不会死!」 「就算他回来了,你也不可能嫁他,你快把他忘了,你要嫁的人只能是这镇国将军邹熙。」顾氏指着圣旨上的名字警告女儿。 「……」白蕴惜胸口窒息得说不出话来,母亲再叮嘱了几回,待母亲离开后,她将自己关在店里,哑着嗓问,「久久,我明明已退了安定候家的婚事,力什么皇上会赐婚?难道不管我怎么做,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与开平哥在一块吗?」 久久的虚影浮现出来,紫色的眼瞳闪过一丝亮光,在查看她命运的轨迹。 没等到她的回答,白蕴惜追问,「你为什么不说话?我跟开平哥这辈子是不是还是会像梦里那样,不能结为夫妻?」 须臾,查看完,久久面露疑惑,她一时之间竟查看不了白蕴惜的命运轨迹。 但白蕴惜拒绝了张家的亲事,照理说,她的命 运应已逐渐扭转才是,怎么会什么都查不到。 久久皱着眉头回答,「这事有些古怪,我一时半刻也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要不要再拿个锦柔看看?」 听到她的提醒,白蕴惜眼底然起一抹希望,急切的催促,「对,锦囊!你快再给我一个锦囊。」 虽然方才是她建议白蕴惜用锦囊,但想到短时间便要用去两个,久久忍不住有些犹豫起来,「可这锦囊给您,你就只剩下一个了。」 「眼下这都过不去,锦囊留着又有何用,你快给我。」白蕴惜此时心急如焚,只想知道赐婚的事该怎么解决,她要守着对开平哥的承诺,她绝不嫁给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好吧。」久久虚影抬指朝白蕴惜掌心一点,赫然凭空出现一枚银白色的锦囊。锦囊里会出现什么提示,这是连她也无法事先得知的。 白蕴惜迫不及待的打开锦囊,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竹简,只见上头写着四个字。 静观其变。 白蕴惜抬眸睇久久,不解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久久一愣,眸里浮现一抹亮光,适才一直查看不到她的命运轨迹,此时才浮现出来,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主系统难不成又当机了,讯息才会廷迟出来?害白蕴惜白白浪费了一枚锦囊。 但一来她不能向宿主泄露她的命运演变,二来是心虚,如果刚才不是她提议,白蕴惜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用掉第二枚锦囊。 她抬起下颚,小脸严肃的解释,「你莫急,也许事情会有转弯的余地,咱们再静观几日吧。」 到时候,只怕白蕴惜会惊喜得跳起来。 「可……」白蕴惜张嘴想说什么,这时房门外传来青儿的声音。 「三小姐。」 「什么事?」白蕴惜擦了擦脸上的泪问。 站在房门外的青儿小声说了句,「虎子适才信过来给我。」本来今儿个轮她休息用不着来上工,于是她便返家了,但知道二小姐等着这信,才赶紧送过来。 闻言,白蕴惜快步上前打开房门,青儿走进房里,将信递给她。 接过信,白蕴惜急不可待的折开来看,下一瞬便蹙起眉。 「信纸上的字怎么糊了?」 「虎子说这信送过来时便这样了,兴许是在路上淋了雨才会这般。」虎子拿信过来时,她见信封上有水痕,所以特意问了句。 白蕴惜努力辨认信上的字,有些字迹模糊不清,有些还能看得出来,她只好从前后文来推测信上写了什么。 信里崔开平写道,他是如问英勇过人、足智多谋的助老将军大败蛮人,因此立下大功,皇帝又是如何对他赞誉有加,封了他什么将军,但前头那两个字整个晕染开来,完全辨认不出来。 最后他在信末写下—— 等我剿完东南的流寇,我很快就会回来,你等我。 看完,白蕴惜将信按在胸口上,眼里隐隐泛泪,,知他平安无事还立下大功,她总算能安了心,可皇帝偏在这时候赐婚,这是要活活折散他们两人哪。 青儿见主子看完信后竟掉了泪,她惊讶的问,「二小姐,莫非开平哥出了什么事?」 「他没事,他立了功,皇上封他为将军。」 「这不是好事吗?那二小姐怎么哭了。」青儿愣愣的问,看小姐这模样也不像是喜极而泣,倒像是十分悲伤。 「你没听说皇上为我赐婚的事吗?」 闻言,青儿瞠大眼,「什么!皇上给小姐?奴婢先前赶着要把信拿来给小姐,进府后就直接来了小姐这儿,还没听说这事。」她这才明白主子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也不禁为她难过。 崔开平好不容易挣了个将军,结果皇帝竟然给小姐赐婚,简直是在棒打鸳鸯嘛。「二小姐,皇上赐婚不退吗?要不您像先前退掉安定候亲事那样,再装病?」 白蕴惜黯然道,「这是皇上呢,我即使病得更重也得出嫁,除非我与别人有媒妁之言的婚约在先,才能退婚。」而她与崔开平之间并无正式婚约。 「那开平哥怎么办?」她跟住在她家隔壁的虎子一块长大,她常听虎子提起崔开平有多心仪二小姐的事,就连他跑去从军也是为了二小姐,他知道他的出身配不上二小姐,,所以想拼搏出一番功业,再回来迎娶她。 如今他就要回来了,小姐却被皇帝赐婚给别人,她真不敢想象等开平哥回来后这事,会是何种心情。 再思及先前安定侯家的婚事,青儿不禁想,难道二小姐与开平哥注定有缘无分吗? 白蕴惜默然垂首,她如今也不知该怎么办,她想起妹姊为了逃婚留书出走的事,心里一动,接着又想到母亲,再想到府里待她不错的两位兄长和嫂嫂与几个侄儿和父亲……不由得打消了念头。 皇帝赐婚,她若敢逃婚便是抗旨,与姊姊逃婚的下场可是全然不同。 她忍不住羡慕起姊姊,数日前她被接回府里,虽被爹责罚了一顿,但在她表明非邵由不嫁后,爹也查了邵由的家世,得知他祖上曾出过太傅,家中也算颇有资产,遂答应了她,只要邵由明年能考中进士便同意他俩的婚事。 而她与崔开平,倘若没那道赐婚圣旨,也许爹娘也会同意他们俩的婚事。 待青儿离开后,白蕴惜垂眸凝视着手上那枚「静观其变」的竹简,心下茳然,这究竟是何意,是她要等待,接下来会有什么变数吗? 【第五章 翻墙夜会】 山林里刚发生一场大战,尸横遍野,血流满地。 管季方身上也受了些伤,手里拎着一把沾着血的长刀,走向不远处的崔开平,开口便道谢。 「多谢崔将军及时带兵来救援,否则本将军这回可真要栽个大跟头,中了这些贼厮的陷阱。」先前剿寇一直很顺利,眼看就要把最后一支流寇剿灭,没想到对方竟狡猾的布下陷阱引诱他过来。而后隐藏了一批人手,伺机发动先前设下的陷阱,埋伏暗算他和土兵们。 猝不及防间,他手下那些士兵大乱,折损了不少弟兄,连他也陷入重重包围,就在他不甘心的以为这回要死在这里时,崔开平带着那一万兵马宛如从天而降,赶来驰援,不只救下他和一干弟兄们,同时也将那批流寇杀得精光。 第十五章 原本以为崔开平只是来蹭功劳,没想到反倒被他救了,管季方此时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将手里的长枪扛在肩上,崔开平道,「我也是先前听军师提起这次管将军率兵要来清剿这批流寇,觉得有异,所以不放心的带人过来瞧瞧,没想到正好能帮上管将军忙。」 「崔将军胆大心细,有勇有谋,也难怪皇上和包老将军都对崔将军赞誉有加。」管季方笑道,为自己先前小看了此人,有些汗颜。 「管将军谬赞了。」崔开平咧嘴笑着接受他的称赞,接着问,「这是最后一批流寇吗?」 「没错。」 「哎。」崔开平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问,「既然剿完了流寇,那我能不能先回乡一趟?」 「不知将军的家乡是在哪儿?」 「就在附近的须州。」说是附近,但其实从这里过去至少还要两、三日的路程。 见他归心似箭,管季方随口打趣的笑问,「将军可是想回去见娇妻?」 崔开平赧然的挠着脸,「还不算啦。」 「原来崔将军是急着回去会佳人哪。」崔开平眼里那浓烈期待的眼神让管季方拒绝不了,破例的答应了他,「去吧,这儿交给我,各位到瑶州会合,一块回京面圣。」 「多谢官军。」崔开平欣喜的拱手,找来自个儿的坐骑,登时飞驰而去。 抵达须州时已是半夜,分别三年多,崔开平难耐相思,等不到天亮便悄悄进了域,来到白府。 他翻过白府围墙,虽未来过白府,但他以前曾向青儿打听过白蕴惜住的小院位在白府何处。 府里有侍卫巡夜,他避开那些巡卫,依着青儿告诉他的地理位置,一个院落一个院落的悄悄找过去。 来到一处屋前种满栀子花的小院前,他看向小院上头题着「芳菲阁」三个字,脸上一喜,发现门上落了锁进不去,索性绕到后头挑了扇窗子潜进去。 小院不大,崔开平没多少功夫便找到白蕴惜的房前,外头有丫鬟值夜,他悄悄上前,猛不防出手击昏那丫头,而后轻轻推开房门进去。 白蕴惜怀着心事并未睡得太沉,且在有人闯进房里时,她耳边就响起久久的警告声,「白蕴惜,有人闯进你房里。」 她顿时清醒过来,在来人走近床塌前,她出声喝问,「是谁?」 「咦,你怎么醒了?难道是知道我来了,心有灵犀吗?」 听见那三年多不曾听见的熟悉嗓音传来,白蕴惜瞪大眼,不敢置信的喃声道,「我居然听见开平哥的声音,我这是在作梦吗?」 「不是、不是,你没在作梦,我真的回来了。」崔开平连忙摇着头,咧着笑,大着胆子上前轻握住她的手。 「你摸摸,真的是我。」握住她的柔荑,他一张清俊的脸孔欢喜的涨得红通通,胸口怦怦欢快的动着。 三年多来,他日日夜夜思念着她,每一次上战场拼杀都是为了能立下战功好早日归来,如今终于能回来见她了。 他双眼亮得犹如星岳,在黑暗凝视着她。 「你真是开平哥?!」白藴惜怔愣一瞬,惊喜的望着他。 「没错,这天亮得太慢,我实在等不及,忍不住就先过来看你了。」他想把她抱在怀里,但怕吓着她,只能强忍着,一点一点慢慢靠近她。 「你……」能再见到他,白蕴惜欢欣得不知该说什么,「你平安回来就好,对了,你信上不是说去东南清剿流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距离她收到他寄来的信才过了八天,他就回来了,快得让她有些意外。 「我帮着管将军剿完最后一批流寇,便快马加鞭的先赶回来。」 「你擅自回来可以吗?」她有些担心的问。 「管将军让我到瑶州跟他会合。」所以算算时间,他后天得走了。 这些年来的相思在见到她后,就像渴望许久的人终于得到食物和水一样满足。崔开平心里早打定主意要娶白蕴惜,如今他已把她当成未过门的妻子看待。 坐到床榻上,崔开平再也忍不住的轻轻将她拥进坯里。「蕴惜,我当上将军了。」亲昵的唤着她的闺名,他兴奋的亲口告诉她这件事。 「恭喜你。」她放纵自己依偎在他怀里。 「这么一来,我就娶你为妻了。」崔开平欢天喜地的对她说出这句话。 但他这话却像一把锤子,狠狠将白蕴惜从他回来的欣喜之中给打醒,她离开他的怀抱,咬着唇,哀伤的注视着他。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崔开平能感觉得出她此刻不对劲的情绪,「你怎么了?」 「我……不能嫁给你了。」 她说的话宛如一把刀,狠狠戳进他胸口,崔开平愀然变色,「这是为什么?咱们当初说好,等我当了大将军,便回来娶你当将军夫人的!」下一瞬,他握着她的肩,急切追问,「是不是你爹娘强逼着你嫁给别人?我去找他们!」说着,他气愤不平的要离开,去找她爹娘阻止这件事。 灺拽住他的手,摇头解释,「不是爹娘,是皇上将我赐婚给镇国将军邹熙。」 乍然听见她的话,崔开平又惊又怒,下一瞬,他皱起眉,「你说皇上赐婚,要将你嫁给何人?」他记得皇帝是说过要给他赐婚,他是镇国将军没错,但这邹熙是谁?难道还有别的镇国将军? 「镇国将军邹熙。」白蕴惜哑着嗓再说一次。 崔开平气象败坏的开口,「这邹熙是哪个王八蛋?皇上明明答应帮我赐婚,怎么会把你赐给别人?不成,我要回京去找皇上理论!」他面带愤怒地大步往外走。 「开平哥,你别冲动。」白蕴惜吃了一惊,连忙怕下床榻想拦阻他。皇帝可是天子,尊贵无比,哪容得了别人在他面前放肆,那是会掉脑袋的。 崔开平来到房门口,猛地思及一事,停下脚步,后面追上来的白蕴惜煞不住脚步,撞上他后背,撞疼了鼻子,低哼了声。 崔开平却咧着嘴大笑,猛地转过身抱住她,喜逐颜开的说道,「我想起来了,这邹熙就是我啊!」 白蕴惜顾不得撞疼的鼻子,听见他的话错愕的瞪大眼,「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是邹熙?!」 「皇上觉得我英武不凡,就认了我为义子,还给我赐了个名,连姓都改成国姓,我不太喜欢这名字,所以才会一时忘了这事,哈哈哈……」他抱着她笑得很欢,情不自禁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皇上刚婚的是我,不是别人。」 白蕴惜双颊羞红,听了他这话,仿佛一瞬间从地狱来到天堂,这惊喜来得太实然,她有些不敢信。「皇上为我赐婚的人是你?!」 「没错、没错,这镇国将军邹熙就是我,哎,都怪皇上,好好的给我赐什么名,害我一时也没记住。」崔开平边抱怨皇帝,边再偷亲一下她的香腮。 白蕴惜怔愣之后,忘情的舒管臂紧紧抱住他,她怎么也没想到邹熙竟然就是崔开平,她这几日的伤心全都白费了,但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此过也豁然明白,原来竹简上那静观其变是这个意思。 第十六章 「开平哥,我好高兴,我原以为我们两个不可能了,没想到赐婚圣旨上说的人竟然是你。」她欢快极了,一颗心都要炸裂开来。 「都是皇上没写对名字,才让你误会了。」拥抱着她,崔开平心头涨满喜悦,比他当初立下大功时还要开心。 依偎在他怀里,白蕴惜一扫愁容,满脸灿笑,「不可对皇上无礼,皇上认你为义子,还为你赐名,这可是莫大的荣耀,谁让你信里竟没对我提这事,我才误会了。」 「好好好,全都是我的错。」崔开平笑哄着她。 白蕴惜接着好奇的问起,皇帝怎么会为他们两人赐婚的事。 崔开平将那日在御书房见了皇帝的经过告诉她,这两三天来为了能早点赶来见地,他马不停蹄,没怎么睡,说完,眼皮子已有些撑不住,下巴枕着她的肩,忍不住闭上了眼,嘴巴仍喃喃说着,「……蕴惜,我终于能风风光光把你娶回家了……」 肩上一沉,白蕴惜转过头看他,听见耳畔响起平稳的呼吸声,发现他睡着了,她哑然失笑,扶着他躺到她的床榻上。 抬起他的脚脱去鞋袜后,她坐在床旁凝睇着他。 他回来了!而且她将要嫁的不是别人,正是他! 「久久,我是不是扭转命运了。」她轻声问道。 久久虚影浮现在她眼前,「暂时算是,不过这只是第一关而已,后面还有其它的事等着你呢。」她的灭门之祸还未度过呢。 白蕴惜抬眸望向久久,「我不怕了。」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有他在身边,她已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崔开平这一睡,睡到天亮还没醒来。 外头的天光照进房里,白蕴惜看清他的脸,见他脸上长满胡碴子,即使他没说,她也猜得出他是如何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见她,她心中既喜又心疼,没舍得吵醒他,坐在床榻旁痴看了他许久。 三年多不见,他清俊的面容更显成熟了,她轻轻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交扣,满眼藏不住的温柔缠绵。 侍女端来洗漱的水要进房来,白蕴惜先一步起身走出房去,不想让下人吵到他。 房里藏了一个大男人,她心知肚明难瞒住她屋子里的下人,因此在她们发现前,她打发了一个下人去请母亲。 「你过去夫人那儿问问,若是我娘起了,就请她过来一趟。」她没打算瞒母亲这事,如今他可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她迫不及待想告诉母亲这桩喜事。 没等太久,顾氏过来了。 女儿难得差人去请她,她担心是有什么事,因此来得很快。 「蕴惜,你一大早差人去请娘来,可是有什么事?」顾氏一见到女儿,张口便问。 在小厅里,白蕴惜遣退下人,笑吟吟的挽着母亲的手坐下来,说道,「我想跟娘说一件事。」 瞧见女儿满脸柔笑,顾氏有些狐疑,「什么事?」自打接了赐婚圣旨,女儿一直愁眉不展,今儿个是怎么回事,竟眉开眼笑的。 「娘,您可知道这镇国将军邹熙是何方人氏吗?」 「不知。」顾氏摇头,蹙眉打量女儿,纳闷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来。 「原来这位镇国将军也是须州人,他幼时在母亲病逝后便被善有寺的方丈收留在寺里,一直到十六岁那年,他为了一个心仪的姑娘跑去从军,想挣得一个将军头衔回来,好娶她为妻。」白蕴惜面带笑意,徐徐跟母亲说起崔开平的事。 「他英勇的在战场上屡立大功,而后凯旋归来,皇上很赞赏他,遂封他为镇国将军,还将他认为乂子,并作主为他赐婚。」 听完,顾氏再也坐不住了,诧道,「蕴惜,你说的这人该不会就是崔开平吧!」崔开平的身世她先前已听女儿说过。 「没错,就是他。」她笑眯了一双眼,颔首道。 「不对呀,他不是叫崔开平吗,皇上赐婚的镇国将军可是叫邹熙呢!」顾氏质疑道。 「那邹熙是皇上赐给他的名字。」 「你是说崔开平就是邹熙?!」 「嗯。」白蕴惜雀跃的点头。 顾氏难以置信,接着狐疑道,「这些事你打哪听来的?」 「是他亲口告诉我的。」白蕴惜将他半夜来看她的事告诉母亲,「他为了见我,在东南剿完流寇就马不停蹄的连夜进城,这会儿就在我房里。」 还未从崔开平就是邹熙的事回过神来,顾氏再闻女儿房里竟藏了个大男人,当即惊呼道,「你说他在你房里?!」 白蕴惜红着脸,轻点螓首,「为了来见我,他从东南一路赶来,太累睡着了。」 「你一个未出阁的闺女竟让一个男人睡在你房里,成何体统!」顾氏呵斥。 白藴惜轻拽着母亲的衣袖,「娘,皇上把我赐婚给他,如今我可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这么累,难道要让我把他赶出去不成。」 顾氏总算明白女儿怎么会一脸喜色,就连她万万没想到,皇帝给女儿赐婚的,居然就是她惦念不忘的人,这下女儿得偿所愿,怪不得脸上的笑意满得快出来了。 见女儿这般对喜,顾氏也很欣喜,不过嘴上仍是训斥了她一句,「你可以让下人安排他去睡客院。」 「他同我说完话就得睡着了,娘,咱们先别吵醒他,让他好好睡一觉,其它的事等他醒来再说可好?」她回母亲柔声撒娇。 顾氏也没再为难她,颔首道,「罢了,既然他就是皇上给你赐婚的人,就暂时这样吧。等他醒来,你让他来见我。」女儿将嫁的竟然是她心上之人,如此巧合,顾氏暗道不可思议,也为女儿感到欣慰。 一直睡到过午之后,崔开平才醒来,醒来后又与白蕴惜说了好一会儿话,吃了一顿饱餐,洗漱后,将脸上那些胡碴子都刮干净,换上顾氏先前差人送来的干净衣袍,这才跟着她去见了她父母。 对镇国将军来了白府的事,顾氏也没敢瞒着丈夫。 白鼎然从顾氏那里得知女儿竟早与这位皇帝恩宠有加的镇国将军自幼相识,还互生情愫,先是吃惊,而后大笑道—— 「连皇上都给他们赐婚,他们俩这也算是天作之合了。」先前不知皇帝为何会突然下旨赐婚,现下他总算明白原由了。 白藴惜领都会崔平平来到母亲住的跨院,因为他是深夜里来白府,为免让太多人知晓这事,坏了白蕴惜的名声,故而没安排在厅堂,而是在顾氏屋里私下相见。 白鼎然也等在里头,想见见这位准女婿。 进了屋里,崔开平向白氏夫妇行了一礼,「晚辈见过白大人、夫人。」他如今的品秩虽与白鼎然相当,但他将要迎娶白蕴惜为妻,因此以晚辈自称。 「将军不用多礼,快请坐。」白鼎然热络的招呼道。 「多谢白大人。」崔开平在一旁坐下。从军三年多,斩杀无数敌人,他已非昔日那青涩的少年,如令宛如一柄宝剑,身上透着一股锋利的锐气。 见他面容清俊,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成为镇国将军,最重要的是还入了皇帝的眼,白鼎然对这位乘龙快婿更加满意,十分热切的与他交谈起来。 第十七章 顾氏坐在一旁看着,对这位女婿也颇满意,心下对女儿的眼光大为赞赏,觉得比起白昭娴钟情的那个邵由,简直好上一百倍。 邵由在白昭娴回来后在白鼎然的要求下曾带回来看过,日鼎然当时见了他后,对他颇为欣赏,说邵由才学出众,来年定会高中。 但纵使他考上进士,也远远及不上崔开平,他现下可是三品的镇国将军呢。 顾氏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觉得他与女儿简直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叙了半晌的话,崔开平才告辞离开。难得回来一趟,他还得回善有寺一趟,见见养大他的方丈和其它和尚们。 「我这趟回京向皇上交完差,就会回来迎娶你,你等我。」他依依不舍的与白蕴惜话别。 白蕴惜柔笑着颔首,「我等你。」没有谁可以再折散他们。 送走崔开平,准备回自己的小院时,白蕴惜遇上白昭娴。 白昭娴冷嘲了一声,「哟,如今妹妹可是喜上眉梢,这都笑得阖不拢嘴了。」先前只有父母见了崔开平,她没能见到,但她听说皇帝绐妹赐婚的正是她的心上人,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她的邵郎还没考上进士,而白藴惜的心上人如今却已是三品的武将,还是皇帝的义子。 相比起来,她的邵郎远远不及这人,她心里难免有些不平。 白蕴惜温声回道,「我相信明年邵公子定能考中进士,届时姊姊也能如愿以偿。」希望到时候他们别像她梦里一样,婚后为了邵由要纳妾的事争吵不休。 见她说得诚心诚意,白昭娴脸色缓了些,嘴上却骄傲的说道,「那是当然,依邵郎的才学一定考上进士,说不得还考个状元或是探花呢。」 「嗯。」蕴惜征笑着点头轻应,「姊姊,我们都能给自己心仪之人,真是太好。」 听她这么说,白昭娴先前对她不肯帮自己,害自己不得不留书出走的怨气也渐渐消了。 两人再叙了几句话,她离开前自认好心的告诫妹妹几句—— 「你以后嫁人,可不能事事由着他来,否则你会被他给拿捏住,吃死死的。」说完,也不等她回话,白昭娴扭头便走了。 白藴惜轻叹,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本来她也想劝姊姊几句,姊姊性子要强又骄傲倔强,因婚后与邵由渐渐越来越不睦,若她能改改脾气,也许两人日后不至于闹得不可开交。 皇帝接到季季方命人送来的奏折,得知他已顺利剿灭流寇,且在奏报里,管季方还赞崔开平表了功,看到儿子又再立下大功,皇帝心下甚喜,恨不得召见崔开平。 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如此成才,让他十分欣慰照,也因此更加思念早逝的允慈,认为都是她教导有方才能教出如此出色的儿子。 思及自己那几个为了争夺皇储之位,已在明争暗斗的皇子们,相比之下,他益发觉得崔开平比他们来得更加优秀。 因此数日后,崔开平与管季方回到皇城,皇帝在重重封赏此番剿寇有功的将士后,直接当着众臣的面,赐封崔开平为一等安乐候,并赐他一座宅邸,且交代内务古总赏亲自操办他的婚事,如此圣宠,令他一时风头无两。 朝臣们提起他,免不了又羡又妒。 几个皇子见父皇对他比亲儿子还要恩宠,有人不动声色试图与崔开平结交,想拉拢他,也有人没当他是一回事。 「西边的战事和东南那些流寇都打了好几年,那小子不过是好运,刚好立了几个功,沾了包老将军和管将军的光才在父皇面前正脸,等过一阵子,父皇这恩宠也就渐渐退了。」 此时在五皇子府里,六皇子邹钧一脸鄙夷、轻蔑的说道。 他肥胖的身躯坐在椅上,将那椅子填得满满的,说话时双下巴还抖了抖。 八皇子邹尧一边啃着桃子一边说,「六皇兄,这几日我见父皇常召他进宫,甚至还有让他陪着用膳,你说咱们几个兄弟有几次能私下陪着父皇用膳?」 「我呢,打小到大除了宫宴,也只有在家宴时才能与父皇一块用膳。」他刚好与兄长相反,身材瘦巴巴的,虽已十九岁,因为削瘦,看起来约莫只有十五,六岁。 坐在一旁的五皇子邹谦忖道,「父皇对他的恩宠确实不太寻常,尤其父皇竟认他为义子,还给他赐了国姓。」几个皇子里,今年二十五岁的他是容貌最出挑的,五官俊雅,身材不胖也不瘦,体态适中。 「就算是这样,他也只是个外人,比得上咱们这些皇子吗?我看,他那些战功说不得也是言过其实。」邹钧不以为然道。 「他若真没有立下那样的战功,包老将军和管将军岂会平白无故替他表功,他不过一个孤儿,既无出身也无家世,他们图他什么?」邹谦反问。 「这……」邹钧被他说得一时窒住。 「五皇兄说的没错,包老将军和管将军都对他十分欣赏,他定是有过人之处。」邹尧看向邹谦,「五皇兄,不如我去试试他?」 他和六皇兄是站在五皇兄这边,帮着他与二皇兄、四皇兄暗中争夺储君之位。 皇帝有九子六女,皇长子和老三、老七已逝,九皇子才四岁,另大公主和五公主与八公主也都早早夭折。 「也好,你去试试。」若是能拉拢崔开平自然最好,他骁勇善战,如今又得父皇看重,能得崔开平支持,对他争储之事能多添几分胜算。 得了五皇兄的话,邹尧在翌日便登门拜访崔开平。 崔开平正忙着筹备大婚之事,忽听邹尧登门拜访,虽不怎么想与这些皇子打交道,但碍于身分也回避不了。 「八皇子找我可是有什么事?」他忙着要同内务府总管商量下聘的事,一见到他,也不多说废话,直接问道。 「我听说你搬到父皇赐的新宅,所以特地过来驾喜。」邹尧削瘦的脸上扬笑,朗声说道。 崔开平觉得他来贺喜未免太早了,「才刚搬来府里不久,怕招待不周,让八皇子见笑了。等安置好后,我会宴请几位皇子和同僚们过来喝杯水酒。」这话里已有送客的意思了。 邹尧像是没听出来,有意示好的再说,「你将要大婚,府里可得好好布置布置,若是人手不够,要不要从我府里调几个能的过来帮你?」 「这倒不用,古总管帮着我把府里的人手都找了。」 「你底里的人手是古总管帮你找来的?」邹尧有些讶异,他以为内务府古总管只是来帮他操办大婚之事,没想到连他府邸的事都插手了。 他心忖,这多半是父皇的意思,否则古总管也不敢擅自这么做,父皇对崔开平可比他这个亲儿子还来得关心,去年他出宫开府时,父皇可没如此上心。 「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皇上赐我这么大一座宅子,一时之间让我上去找人,皇上便让古总管帮我把人给找齐,该置办的也全置办了。」皇帝还赐了他不少金银和珍宝,如今都堆在库房里。 「父皇待你可真是宠爱有加,连我这儿子都比不上。」邹尧暗自嘲笑道。 第十八章 崔开平听出他话里的酸意,本来不打算理会,但想了想,还是解释了句,「皇上这是看在我母亲当年曾救过他的分上,才对我如此恩宠。」 「竟有这事?」闻言,邹尧两眼瞪大,好奇的问,「你母亲当年怎么会救了父皇?」这事他先前都没听说过。 「我也不甚清楚,你若想知道,不妨回去问问皇上,这事我也是从皇上那儿听来的。」当时他也没多问,详细情形并不清楚。 见他说完站起身,一副准备要送客的模样,邹尧识相的没再多留,再说了两句话,便告辞离开,盘算着要将这消息告诉五皇兄。 送走人,崔开平让人请来古总管,继续与他商讨下聘之事。对于邹尧的来意,他没功夫去想,眼下他在意的只有大婚之事。 大婚日期定在三个月后,崔开平亲自前往须州迎娶新娘子。 出发前一日,皇帝召他进宫关切的询问他,「你明天就要去迎亲,一切可都准备了?」 崔开平诚心诚意朝他躬身一揖,「多谢皇上关心,古总管都已安排得妥妥当当。」婚礼所有的一切,就连他给白家的聘礼都是由皇帝的私库所出,他觉得皇帝对他就跟亲爹没两样了。 「那就好。」见他满面春风,喜得直咧嘴,皇帝也感染到他的喜悦之情,脸上带起笑意,「你都长这么大,要成亲了,你娘在天有灵若是知道,也会觉得欣慰。」 崔开平老实回了句,「说不得我娘早已去投胎转世了。」他打小在善有寺长大,虽然曾听和尚们讲经说法,但他没有慧根,无法了悟太高深的佛法,已将六道轮回之事记了下来。他觉得娘都过世这么多年,八成已轮回投生到别家去了,只怕早不记得曾有过他这个儿子。 皇帝本想同崔开平说说他娘的事,听他这么一说,宛如被泼了盆冷水,顿时没了兴致,摆摆手,「罢了,你明天就去迎娶,早点回去歇着吧。」 「臣告退。」崔开平躬身一揖,走出御书房,他回头瞥了眼,总觉得皇帝每次提及他娘时,神情都有些古怪,语气里也透着一抹思念,两人似乎不只是单纯的救命恩人的关系。 「开平,你不是明天就要出发去须州迎亲,怎么还进宫来?」二皇子与四皇子瞧见崔开平朝他走来,两人年纪比他长,先前已在宫里见过几次,便以名字相称。 「是皇上召我进宫,我正要出宫了。」对这些皇子,崔开平无意太过接近,他虽是皇帝的义子,但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分,没想要仗着这层关系与他们接近。 皇子邹骐笑道,「等你迎回新娘子,咱们可要跟你讨杯喜酒喝。」 「二皇子和四皇子能来,是我的荣幸。」与他们再叙了几句客套话,崔开平旋身朝宫门走去。 他看得出来,宫里几个皇子都有意与他交好,但包老将军曾提醒他,莫要与那些皇子来往太过密切,免得涉入皇储之争。 他虽来京城不久,但先前在边境三年多,一位出身京城世家的参将提起宫里往年争夺储君时的明争暗斗,比起战场上明明抢的杀戮还要诡谲凶险,因此对夺储之事,他委实不想沾。 「父皇对他,可比咱们几个还要关心。」邹骐若有所思的望着崔开平离去的背影。 四皇子邹兆挑眉道,「可不是,我大婚前父皇可没特地召见我,真不知这小子是那点入了父皇的眼。」 邹骐微微眯起眼,「你觉不觉得这崔开平那双眉眼,有几分像一个人?」 「像谁?」邹兆纳闷的望向皇兄,瞟向他的眉眼,猛地一怔,「噫,听你这么说,他那双眉毛、眼睛倒是长得同二皇兄有几分相像呢。」 邹骐摇头,提点他,「宫里的人都说,我是几个皇子里长得最像父皇的。」崔开平的来历,他已暗中派人查过,对崔开平的身世,他心中有一个怀疑。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邹兆一塄之后,惊诧道,「你是说他那眉毛、眼睛像父皇?」 另一边,就在崔开平终于要走出宫门时,背后猛地传来一声娇斥。 「崔开平,你给我站住!」 他回头,瞧见一名身着湖绿色华丽宫装的少女,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四公主有什么事?」 「你真的要去迎娶别的女人?」她明艳的脸上一脸嗔怒的质问。 崔开平被她问得一脸莫名其妙,「这是全京城人人皆知的事。」 「你真的要娶别的女人?」四公主气恼的跺着脚,不死心的再问了一句。 「没错。」 「本公主不许你娶那女人!」四公主蛮横的命令。 崔开平被这位刁蛮公主无理的话给气笑了,「我要娶谁关四公主什么事,四公主凭什么不许,更何况这可是皇上亲自赐婚,四公主若是有什么不满意,尽管找皇上说去。」说完他不再搭理她,大步走出宫门。 四公主想追出去,却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你们给我滚开!」她气急败坏的推攘着他们,想闯出宫去,但侍卫们寸步不让,持着手上的长枪挡住她的去路。 见闯不出去,最后她只能朝着崔开平的背影叫道—— 「崔开平,你给我回来,本公主不许你娶别人,你给我回来!」他只能娶她一人,只有她才配得上他! 崔开平当没听见她的话,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他知道自个儿生得英伟不凡,仪表堂堂,让男人见了自卑羡慕,女人见了心生爱慕,所以当初四公主一见看他便痴迷上他,但他眼里心里早已被蕴惜给占满,连个眼神都没空施舍给她。 【第六章 十七为君妇】 依须州的规矩,家中有女子出阁,都会分送喜糖给邻居亲友。 白鼎然是须州父母官,他女儿出嫁,须州城里闲着无事的人都前来守在白太守府邸前等着领喜糖,顺便看看那位从须州出去,靠着军功封候的白家女婿是何等样貌。 晌午时分,崔开平骑着一匹红棕色骏马,马上披红挂彩,领着一群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鼓乐声中进了须州城,来到白府。 白府张灯结彩,仆人们列在两旁,中门大开迎接这位女婿。 白蕴惜被喜婆牵了出来,拜别父母兄嫂和姊姊。 白鼎然笑呵呵的告诫女儿,让她出嫁后要从丈夫的话,日后好好相夫教子,而后便与两个儿子拉着女婿说着话。 一旁的顾氏捏着手绢,又欢喜又不舍的频频拭着泪,轻声嘱咐着女儿,「京城离咱们须州有好几日路程,你这一去也无法时常回来看娘,若是受了委屈,娘也不能赶过去给你作主,不过你可以写信给娘,娘至少能替你出些主意。」 即将要离开了十七年的家远嫁他方,白蕴惜也湿了眼眶,「多谢娘,女儿后不能再在您跟前尽孝,您要多加保重身子。」 母女俩依依不舍,自家两名媳妇也在一旁同她话别。 「藴惜放心吧,家里有你在哥、二哥,还有我和你二嫂在,咱们会好好侍奉爹和娘的。」江蓉婉说道,在皇上将小姑赐婚给崔开平后,府里中馈,她又交回给婆婆,好让她亲自操办小姑的婚事。 第十九章 「是啊,家里还有咱们在,你不用担心,尽管安安心心出嫁吧。」武兰也答腔道,见到来迎娶的崔开平,他那神采飞扬、清俊的模样,让她暗叹小姑的命可真好,嫁的夫婿不仅是侯爵,相貌还这般年轻出众。 一旁看见妹妹嫁得这么风光,自昭娴既羡又妒,但下一瞬想到妹妹出后,两人要再见面只怕不容易了,也上前对白蕴惜说了几句话。 而后吉时到,新郎官欢欢喜喜的牵着新娘子,上了挂着彩绸的马车。 在喜炮和锣鼓声中,新郎官喜气的翻身上马,带着他的新娘子再绕去善有寺,拜别抚养他长大的方丈与寺里的和尚们,这才离开须州并往京城而去。 从须州前往京城尚需数日,这一晚夜宿在客栈里,喜婆拦住想进新娘子房间的新郎官。 「候爷请留步,还未拜堂,您可不能进新娘子的房门。」 「我只看她一面就好。」崔开平杵在房门前不肯离开,想见自个儿的新娘子一眼。 离上次半夜去见了她一面,两人便未见过面,就连这回前去迎亲,看见的也是盖着喜帕的她,没能见她的脸。终于娶到了她,他胸口那股喜悦之情都快炸开了,他想牵着自家娘子的手,他还想亲亲她抱抱她。 想到回京城的路程还要那么多日,两人明明就离得那么近,却连见面都难,他委实按捺不住。 「这可不成,依规矩,还未拜堂,新郎新娘是不能相见。」喜婆笑呵呵将他往外推,「侯爷您就再忍耐几天吧,等回京正式拜了堂,往后您便可以看个够啦,天色已晚,您早点去安寝吧,明儿个一大早还得赶路呢。」 「就一眼也不成?」 「不成就是不成。」喜婆坚持道。 「开平,既然不能见白二小姐,咱们还是先回去歇着吧。」虎子拽着他,想将他拖回房里。 因为青儿也跟着白蕴惜一块陪嫁到京城去,为了青儿,虎子也跟着迎亲队一块前往京城。 见没得商量,崔开平这才死心的朝紧闭的房门喊了几句,「蕴惜,你再忍忍,再过几日就能回京了。」 屋里传来白蕴惜羞答答的嗓音,「嗯,开平哥也快回去休息吧。」 「好,那你也早点睡。」傻笑的再看了房门上一眼,崔开平这才肯跟看虎子回自个儿住的厢房。 进屋后想到一件事,他看向虎子纠正道,「以后你别再叫她白二小姐,要改口叫嫂子了知道吗?」 虎子憨笑的应了声,「知道啦,以后白二小姐就是我的嫂子。说实在的,开平哥,我作梦都没想到你真的把白二小姐给娶回来了。」昔日矮胖的虎子,经过这三年多,身材一下子抽高,几乎与崔开平一般高了,体态也削瘦不少。 「为了她,我在战场上可是拿命去拼,这才如愿娶得美人归。」说起这件事,崔开平清冷的脸庞满脸骄傲。 虎子庆幸的拍拍自个儿的胸膛,「幸好我想娶的是青儿不是什么官家小姐,用不着拿命去拼。」 崔开平眯他一眼,嫌弃道,「青儿不就住在你家隔壁,你想娶青儿还不容易,怎么拖这么久还没把人给娶到手?」 虎子皱着鼻子苦恼道,「开平哥,这你就不知道啦,青儿不肯嫁我,嫌我一事无成,所以这回我才想跟着你一道去京里闯闯。」 崔开平摆摆手,仗义道,「这事还不简单,等你到了京城,有我罩着你,你看是想做什么买卖或是想谋个差事,到时我吩咐府里的鲍总管替你安排。」古总管替他找来的这鲍总管十分能干,交代他任何事都办得妥妥当当。 「多谢开平哥。」见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拿自己当兄弟看,没因为如今贵为候爷便轻视他,虎子很高兴,两人又再叙了会儿话,虎子才离开,让崔开平歇息。 赶了数日的路,迎亲队终于回到京城皇帝赐下的乐安候府。 拜堂这日,候府来了不少达官贵人,老将军和管季方等几个将领也来了,让宾客们惊讶的是连几个皇子都来了。 但最让他们震惊的是,就在拜堂前皇帝竟也亲自驾临为崔开平主婚。 这荣宠让前来贺喜的宾客不由觉得,皇帝对这位义子的宠爱,简直就跟亲儿子没两样。 「五皇兄,你瞧见父皇脸上那笑,我大婚时,父皇都没笑得那么高兴呢。」六皇子邹钧那张肉乎乎的脸流露出一抹嫉妒,酸溜溜的说了句。 「每次在我以为父皇对他的恩宠已到头时,父皇就会对他更加恩宠。」八皇子邹尧笑咪咪地说了句。 五皇子邹谦没答腔,瞟了一旁不远处也前来贺喜的二皇子邹骐和四皇子邹兆。 见他们俩也朝他看过来,他朝他微微颔首示意。 邹尧见状,低声说了句,「据我所知,二皇兄和四皇兄似乎也有意拉拢崔开平,不过他油盐不进,同那边都不亲近。」 觑向已拜完堂,准备要送新娘子进喜房的崔开平,邹谦冷冷说了句,「他既然身在朝中,就由不得他不站队。」 此时崔开平满心满眼都只有身边的新娘子,想到今天就是他期待已久的泂房花烛夜,他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了,连来了哪些宾客都没留意。 一路到喜房后,他简直迫不及寺的想将喜婆和那些下人全都撵出去。 「请新郎官挑开新娘子盖头。」喜婆将支秤杆塞到他手上,笑呵呵道。 白蕴惜紧张的屏息着,等待头上的喜帕被揭去。 须臾,她眼前一亮,喜帕被掀开,看见那熟悉的凊俊面容,她唇瓣漾开羞涩又欢悦的笑靥,眼神抑不住的痴痴望着他。 她终于嫁给他了! 「蕴惜!」崔开平傻傻的望着她那张清丽绝伦的容颜,她好美,美得让他看呆了。她是他的妻了!以后他们两人要日日相守着一块过日子,他用不着再像过去那般,想见她时,只有在她岀门才能想尽办法去见她一面,从今往后,只要睁开眼,他就能看到她了。 「来来来,新郎新娘坐床结发,结了发,往后就能恩爱到白头。」喜婆接着让新郎官在新娘身边坐下,拉起两人的一绺头发,用根红绳系在一块。 「再饮一杯交杯酒,夫妻同心,和和睦睦长相守。」 两人再接过喜婆递来的一盏酒,一块饮下。 「来,再吃口枣子,让新郎新娘开枝散叶,早生贵子。」 行完一连串仪式后,新郎官被请出去应酬宾客。 新人拜完堂后,皇帝已先行离开,留下来的宾客轮流来向新郎官贺喜酒。直到被灌得半醉,崔开平终于找了个机会脱身,回到喜房。 封赏了下人,让他们都退下后,房里终于只剩下两人。 崔开平一张俊脸被酒醺得红通通,傻笑的看着心心念念的新娘子。 「蕴惜,咱们终于成亲了。」仗着几分酒意,他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你是我的娘子了。」 「开平哥。」她依偎在他怀里,羞怯的唤道。 一直担心会不会再生什么波折,直到这一刻,整颗心才落实下来。 他眼炙热的望着地,脸缓缓朝她移近。 她心尖紧张的轻颤着,在他的唇瓣覆住她的唇时,她不由自主的阖上双眼,承接着他的吻。 第二十章 他努力抑住着不让自己太过粗鲁以免吓着地,轻轻缓缓的吃着她的唇,就像在舔着什么宝贝似的,一边舔一边吸吮着她的唇,而后一点一点撬开她牙关,把舌头伸进她嘴里。 他带着酒味的气息窜进她的口鼻里,她仿佛也有些醺然了,腮颊染满红霞。 她太过紧张,不小心笨拙的咬了他的舌头一口,他哼一声,却仍执意的吮吻着她,不肯退开。 那吻渐渐的越来越重,他已克制不住自己汹涌鼓动的欲望。 他全身热得宛如要烧起来,他搂着她的腰一块倒向床榻。 她睁开眼,望见他布满欲火的眼神,心头一悸,那欲火猛地向她席卷而来,将她一块卷进情欲里。 喜服一件一件落地,他的手抚过她身上每一寸肌朕,那手宛如带着火焰,撩得她全身宛如要着火似的…… 她的唇微逸出动情的呻吟,与他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块,他不停的呼唤着她的闺名—— 「蕴惜、蕴惜……」 她也回应着他,「开平哥……」 他们成了真正的夫妻了。 身为皇帝的义子,新婚翌日,崔开平无法与新婚妻子睡到日上三竿,早早就被鲍总管叫起来,要进宫拜见皇帝和皇后,向帝后谢恩。 崔开平有些不舍,昨晚春宵一夜,两人折腾得太晚,他本想让自家娘子再多睡一会儿,或者他一人进宫谢恩就好。 但鲍总管却不敢任由他随心所欲。 「侯爷,这可不成,您是皇上的义子,也就是皇后的义子,算起来夫人便是皇上和皇后的儿媳,哪有儿媳不进宫拜见长辈的道理。」鲍总管年纪约莫五十左右,两鬓斑白,此时侍立在寝房外,语气不卑不亢的道。 他原先是某个王府的总管,后来老王爷过世,世子袭爵后,提拔了他自己的心腹当总管,他便离了王府准备回乡养老。 没想到古总管找上他,让他来帮着新封的乐安候打理侯府,他原本还有些犹豫,担心这位年轻的候爷不好伺候,但在古总管带他来见了新侯爷后,两人相谈几句,发现他为人坦率,并未因受皇帝的恩宠便恃宠而骄,因此决定留下来帮他打理候府。 白蕴惜拦下还想再说什么的夫婿,说道,「鲍总管说的没错,我是该同你一块进拜见皇上和皇后。」 「好吧,那用了早饭再进宫去。」 站在房门外的鲍总管闻言,委婉的再提醒他,「侯爷,时辰不早了,让宫里的贵人等可不好,您不如回来再用膳。」 「连吃个早饭不成?我可以挨锇,但我家娘子可饿不得……」 见他顾虑着她,白蕴惜不等他说完便轻拽着他的手,甜笑着说,「我不饿。」 见主子如此疼爱新婚妻子,鲍总管笑道,「老奴会命人准备些吃食,让侯爷和夫人在马车上吃些,填填肚子。」 片刻后,崔开平与白蕴惜穿戴整齐,坐上马车往皇宫而去。 今日是小朝,由内阁议事即可,皇帝无须上朝,遂在乾天宫接见两人。 崔开平牵着妻子的手一块走进宫里,见了皇帝,两人双双跪下,「臣携妻白氏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好好好,都起来。」皇帝语带笑意让两人起身,看着他们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慈爱。 「谢皇上。」崔开平扶着白蕴惜一块起身。 进宫的礼仪,先前在须州时,因为女儿将嫁到京城,且崔开平还被封为乐安候,日后免不得要进宫,因此顾氏便大老远请来一位曾在宫里待了二十几年,如今已出了宫的姑姑来教导女儿宫中礼仪,故而白蕴惜也熟知宫中应对进退的礼仪。 起身后,她低垂眉眼,不敢直视皇帝。 皇帝画容和蔼的笑看向白蕴惜,说道「果然生得清雅脱俗,怪不得让邹熙惦念不忘。」 白蕴惜瞥了身旁的丈夫一眼,第一次面圣,她有些紧张,细声回了句,「皇上谬赞了。」 听皇帝叫他邹熙,崔开平咧嘴笑着说起一件事,「皇上,您帮我赐了这个名字,我写信回去时忘了同蕴惜说,后来赐婚圣旨上头写的是邹熙,结果蕴惜不知是我,还以为是别人,可是伤心得都不想活了呢。」 听他竟当着皇帝的面提起这件事,白蕴惜羞红了脸,瞋他一眼,拽了拽他的衣袖,想提醒他别在皇帝面前放肆。 崔开平安抚她,「你别担心,皇上很慈祥,不用紧张。」 「没错,都是自家人,在朕面前无须太拘束。」皇帝颔首道,而后饶有兴致的看向白蕴惜笑问,「后来呢,你是如何得知邹熙就是崔开平?」 白蕴惜看了夫婿一眼,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崔开平接腔道,「这事我来说吧,皇上不是派我帮着管将军去剿流寇吗,打完最后一批流寇后,我跟管将军说了声,就先去了须州,而后同管将军会合回京。幸好我去见了蕴惜,否则她还不知她要嫁的人是我呢。」 听完,皇帝面色微沉,斥责了他几句,「你身为将领,擅自离营,若是发生兵变该如何是好?」 白蕴惜心下一惊,连忙求情,「皇上,开平他不是故意的,您饶他这一次。」 崔开平也有些诧异,当初他要先离开,管将军可什么都没跟他说,也没拦着不让他走。 见儿子似乎还不知此事的严重,皇帝肃着脸告诚他,「这次的事就算了,往后可不许再如此。身为将领,你带兵出去,就须得负责管好自个儿手底下的士兵,否则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被追究的就是你。」 当时仗打完,见左右已无事,他急着想去见已有数年不见的白蕴惜,也没想太多,如今被皇帝训斥,崔开平自知理亏,老实的应了声,「臣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犯。」 担心这个儿子初入朝堂不谙朝政之事,再有轻忽之举,皇帝留他下来打算亲自点拨他一番,便让白蕴惜先去拜见皇后。 于是,白蕴惜便被宫人带往皇后住的凤辰宫。 「臣妾拜见皇后,皇后万安。」她屈膝福身行礼,接着再拜见其它的妃嫔。 端坐在首位的皇后打量了她一眼,说道,「起来吧,赐座。」 「谢皇后。」白蕴惜在一旁坐下,柔顺的低眉垂目。 皇后觑看着她,问了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邹熙呢?」 皇帝为崔开平赐名邹熙,虽然他自个儿仍爱自称崔开平,但因邹熙这名字是皇帝所赐,不仅皇帝自己,皇后为表尊重皇帝,也改口称他邹熙。 「他还在皇上那儿,皇上有事交代他,所以让臣妇先过来拜见皇后。」白蕴惜恭敬地答道。 皇后点点头,接着问,「本宫听说你与邹熙皆是须州人,你们两人打小就相识?」与宫里那些各有风姿的妃嫔们不同,皇后面容只堪称凊秀,当初是因她祖父乃是三朝元老,曾位极丞相,庄家子弟又有多人在朝为官,乃是当时荣显一时的世家大族,因而被先皇看上为两人赐婚。 婚后夫妻相敬如宾,丈夫敬重她,却并不宠爱她,她也从不争宠吃味,因此能一直安坐在后位上,皇后曾诞下一位皇子,却在三岁时染病夭折,此后未再生育过皇子、皇女,直到十几年前她将母妃因难产而死的四公主抱过来抚养。 第二十一章 白蕴惜谨慎的应了声,「是。」不敢再多说其它。出嫁前娘亲告诫过她,入宫时需得谨言慎行,宫中不比民间,若是不慎说错话,轻则挨罚,重则甚至会掉命,让她务必小心。 「所以你们俩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皇后看着她的眼神似是有些羡慕,当年她比嫁前也与一位青梅竹马的远房表兄两情相悦,却因先皇赐婚硬生生拆散了两人,她被迫另嫁,而他后来也另娶了。 「是。」白蕴惜轻点螓首。 「乐安候如今正得圣宠,他富贵了,还能不忘昔日之情,倒也算是有情有义。」坐在一旁的一名妃子称赞了句。 张贵妃笑着接腔,「淑妃可是有所不知,咱们这位乐安候夫人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她爹是须州太守,堂伯父是兵部侍郎呢。」 淑妃抿唇笑了笑,「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与乐安侯也算是门当户对。」 「不过我听说乐安侯未从军前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乐安侯夫人是怎么识得他的?」张贵妃嘴角带笑,这话却问得不怀好意。 察觉到张贵妃看她的目光隐隐透着一抹不善,白蕴惜小心答道,「臣妇的夫君幼时被善有寺的方丈收留,住在寺里,我七岁起便常去寺里抄写经书为爹娘积福,因而结识住在寺里的夫君。」 「数月前,本宫接到舍弟来信,说是张家要与白家接亲,不料白二小姐突然患病,舍弟这才不得不退了这门亲事,想不到退亲后不久,白二小姐的病就痊愈了,还嫁给了乐安候。」张贵妃虽笑吟吟的提起这事,眼神却透着一抹冷意。 白蕴惜和崔开平的来历,她早从弟弟安定侯那儿知道得一清二楚,得知白蕴惜与开平幼时便相识,她怀疑当初白蕴惜染了怪疾的事,说不得另有内情。 见她似是起了疑心,白蕴惜垂目恭谨的解释,「当时臣妇全身莫名起了红疹,数日未消,家父,家母为臣妇请来数名大夫都治不好,可顾虑到张家的婚事,家父家母不敢声张,但那疹子迟迟不退,臣妇心里也很着急,不料这件事竟被传了出去,让安定候得知了这事。候爷心善盖,这才退了亲事好让臣妇能静心养病,休养数日,蒙菩萨保护,这疹子才渐渐消退了。」 张贵妃哼了声,想再说什么,此时皇后看着白蕴惜,出声道—— 「你第一次进宫,本宫让人领你去御花园瞧瞧,这御花园不少奇花异卉是别处看不到的。」皇后这是有意护着她,不让她再被张贵妃刁难。 「谢皇后。」明白皇后是在为她解围,白蕴惜感激的起身屈膝行礼,而后跟着皇后指派的一名宫女离开凤辰宫。 这时在乾天宫里的崔开平,有些坐不住了。 在皇帝说得口渴端起茶盏饮茶时,他忍不住插口问了句,「皇上,蕴惜在皇后那儿,会不会被皇后刁难?」 他堂堂一国之尊,纡亲降贵亲自教导提点这小子朝堂之事,他竟一心只记挂着他的媳妇,皇帝忍不住有些堵心,骂了句,「你这是担心皇后吃了你媳妇不成?」接着说道,「皇后处事公正,不会无故为难你媳妇。」 闻言,崔开平咧嘴笑着为自己解释,「我媳妇她第一次进宫,臣是怕她不懂宫里规矩,得罪了皇后。」该提点的提点得差不多了,,见他心该提点的都提点得差不多了,见他心都不在这儿,飞去他媳妇那儿了,皇帝索性摆摆手放他走,「罢了罢了,你去找她吧。」 崔开平顿时眉开眼笑的起身,「多谢皇上,臣告退。」行完礼,他三步并两步的往外走。 侍立在一旁的总管太监见装,轻笑着说了句,「乐安候新婚燕尔,夫妻俩正浓情密意呢,一刻不见就着急了起来。」 「能与情投意合之人相伴,也难怪他这般高兴。」皇帝也摇头笑了句,抬目望着外头白云,幽幽的思念起那位与他相处短暂,却教他刻骨铭心的女子,默默在心里说道。 「允慈,你看见了吧,你生下的儿子,他如今与心爱之人已结成了压眷属。」 御花园里,四公主与五皇子妃和六皇子妃拦下白蕴惜。 「你就是邹熙的妻子?」四公主眼神轻蔑的瞟她几眼,出声质问。 「是。」在领她前来的宫娥提点下,白蕴惜得知眼前三人的身分,朝三人福身行了礼,「臣妇见过四公主、五皇子妃、六皇子妃。」 四公主嫌恶道,「哼,生得一副小家子气,也不知邹熙看上了你什么,成个亲竟还把父皇都给请去了。」 一旁的五皇子妃神色柔婉的替白蕴惜说了句话,「父皇约莫是怜惜乐安候无父无母,这才前去为他主婚,我瞧乐安侯夫人与乐安候倒也郎才女貌,十分匹配。」她知晓丈夫有意想拉找崔开平,因此也刻意向白蕴惜示好。 「多谢五皇子妃谬赞。」白蕴惜朝她欠了个身。 「你这么说莫非是在怪本公主说错你了?」四公主故意挑白蕴惜错处,存心想为难她。 打从第一眼见到白蕴惜,就越看白蕴惜越不顺眼。在她心中,一心认为是白蕴惜抢走了她看上的人,没活撕了白蕴惜已算是她宽容,哪里还能平心静气的给她好脸色看。 「没有这事,臣妇岂敢怪四公主。」白蕴惜垂目轻声道。 「你嘴上说岂敢,心里八成不是这么想的对不对?哼,不过一个区区乐安候夫人,也敢在本公主面前嚣张。」她满眼妒恨,越看心头越恼火。 「臣妃不敢。」白蕴惜莫名所以,不知这位四公主为何一见面就对她满怀敌意,还硬要将子虚乌有的罪名安在她头上。 「你若真不敢,就跪下绐我认错。」四公主横蛮的怒声道,想借着折辱她来让自个儿消气。 五皇子妃讶异的看向四公主,不明白公主怎么突然这般不讲理的刁难白蕴惜。 白蕴惜呆愣住,她压根就没错,不解为何四公主偏要这么羞辱她。 瞧见她那错愕委屈的表情,四公主更加着恼,「你不跪,是不是真没将我放在眼里?」 「我……」白蕴惜正要出声,一道含怒的噪音传来,打断她的话。 「四公主好大的威风,我娘子做错了什么,你竟要她对你下跪?」话落,崔开平人也来到她们面前,将白蕴惜往身后一拽,护在她身前。 「她对本公主不敬。」瞧见他,四公主仰起下颚,看向他的眼神透着一抹复杂的情愫。 在宫里第一次初见他时,她被他那扬的神采所吸引,几次借故与他相遇,他却一再无视她,教她又恼又气,而后得知父皇竟为他赐婚,他也满心欢喜的回去迎娶,不顾她的阻拦,教她初动的芳心就这么被人给狠狠揉碎。 「她是如何对你不敬?」崔开平不满的质问,分明是这刁蛮公主在为难他家娘子,若不是碍于她公主的身分,他早痛揍她一顿。 见他如此维护白蕴惜,四公主心里又酸又涩,咬着下唇瞥了白蕴惜一眼,不发一语,扭头便走。 崔迁平一脸莫名其妙,「这四公主莫不是吃错药了?」 第二十二章 白蕴惜被他护在身后,适才瞥见四公主望着他的眼,她若有所思的睇着四公主离去的背影。 五皇子妃温婉的说了句,「四公主今日兴许心情不佳,还望乐安侯与夫人莫要见怪。」 一直没开口的六皇子妃此时古怪的啧了声,开口,「是有人打翻了醋坛子。」与丈夫肥胖的身躯相反,六皇子妃身材十分纤弱,一张脸又白又瘦,衬得一双眼睛异常的大。 闻言,白蕴惜讶异的瞅向她,六皇子妃飞快的朝她眨了下眼。 白蕴惜微微一怔,手就被崔开平握住,接着听见他向五皇子妃和六皇子妃告辞,她只来得及朝两人福了个身,便被他给带走。 「以后没事少进宫,后宫里的女人个个都如狼似虎不好惹。」领着她往宫外而去,崔开平一边叮嘱着自家娘子。 「嗯。」没事的话,她才不想进宫呢,「对了,你去拜见皇后了吗?」 「见了,就是皇后告诉我你在御花园里。」所以他们可直接走了。 想起一事,白蕴惜跟他说了先前见到张贵妃的事,「她似乎怀疑我当初是故意装病让安定候退亲。」 「用不着理会她,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你如今已嫁我为妻,而且还是皇帝亲自作主赐婚。」有皇帝当依仗,崔开平说得理直气壮,想到娘子为了不嫁给别人,费了不少心思,他简直恨不得抱着娘子狠狠亲几口,「快回去吧。」回去后他就可以肆意的亲亲娘子了。 【第七章 新婚甜如蜜】 「走,蕴惜,我带你出门去。」晌午时分,崔开平兴匆勿回来后,朝白蕴惜说道。 「要上哪去?你不是进宫了吗,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白蕴惜纳闷的问。 「今儿个是小朝,只有内阁的官员才要议事,我今早进宫是为了向皇上告假,皇上已答应给我一个月的假,这一个月我可以尽情的陪着你四处去游玩。」 「当真?」闻知他得了一个月的假,白蕴惜也喜逐颜开,她嫁来京里已有数日,还尚末出过门,能与他一块出门游玩,她先前想都没想过。 「我事先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准我的假,所以这事也没敢先告诉你,怕万一皇上不准,你会失望,没想到皇上果然是个体恤臣子的好皇帝,我才同他说起我征战三四年来都没好好休息过一日,他就准了我的假。」 崔开平兴高采烈的说完后,吩咐青儿—— 「青儿,你去收拾些简单的行装,咱们要出门几天。收拾好后,你再同虎子一块乘马车过来,我先带蕴惜到皇上赐给我的庄子上等你们。」那处庄子位于京城一处温泉附近,他也尚未去过。 青儿高兴的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收拾。」 交代完青儿后,崔开平携着妻子的手走向马房,让马房的下人牵来他的爱驹。 看着那匹健硕的红棕色马儿,白蕴惜有些不靠近。 崔开平抚摸着马儿的颈子,笑道,「你莫怕,这匹马是我在边关时驰伏的,跟着我已有两、三年,随我冲锋陷阵杀了不少敌人,是我出生入死的好伙伴,我去迎娶你时,就是骑着它呢。」 听他说完,再望向那匹马,白蕴惜不再惧怕了,反倒对它生起了几分亲近之意,「它可有名字?」 崔开平拍了拍爱驹,「我本来想叫它大将军,但军中有弟兄说这样对包将军不敬,所人我便改叫它追风。那时我刚得了追风,就想着有朝一日也要带着你一块骑着它,纵马奔驰。」 他一边说着一边扶她上马。 对他的这番心意,白蕴惜满脸动容,即使坐在马背上有些心惊胆颤,也努力抑制着,「咱们可是要骑着追风到庄子去?」 「没错,你别担心,追风跑得可是又稳又快,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到庄子。」扶她上马后,崔开平坐在她身后将她圈抱在怀里,娇妻在怀,他意气风发的纵马离开候府。 第一次骑马,白蕴惜原本有些惧意,但靠着他宽厚温暖的胸腹,让她的心在一瞬间逐渐定了下来,那抹惧意顷刻消散无踪。 只要能与他在一块,纵使刀山火海她也不怕,她清丽的脸庞漾着甜柔的笑靥,回头看着他。 崔开平被她那含娇带媚的眼眸看得心头一荡,忍不住在她唇畔轻啄一口。 这一幕正好被出宫想到乐安候府去见崔开平的四公主给瞧见,她妒恨的眼神几乎要冒火了,恨不得上前将白蕴惜给拉下马。 但马上的两人眼中只有彼此,压根没瞅见她,崔开平拥着娇妻,驱马往城而去。 第一次骑马载着妻子出游,崔开平没让追风跑得太快,慢慢骑着马四下逛着,遇到不错的景色,两人便会下马看看。 如今他不仅封了侯,还有娇妻在旁,崔开平觉得自己这一生至此已经圆满了。 两人坐在一处湖畔,望着眼前的湖光山色,他揽着妻子,笑得一脸满足,「老天爷也算厚待我,等咱们再生两个胖孩子,我这生就无憾了。」 见他欢心知足的笑颜,白蕴惜不由得想起在那场梦境里,他抱着服毒自尽的她,脸上悲切欲绝的神情,她情不自禁地抬手轻抚着他的面容,不会了,梦境里的事绝不会发生,她和他会一直一直这般幸福的。 崔开平将脸凑到她面前,一脸得意的坏笑道,「原来蕴惜你也觉得为夫我生得英伟不凡,咱们如今是夫妻,你想摸多久尽管摸就是,用不着客气。」 白蕴惜羞怯的轻笑,捧着他那张清俊的脸庞,大着胆子启口问道,「开平哥,我想这么摸你一生一世,可以吗?」 他覆住她的手,笑得又宠又欢,颔首朗声道,「不是有句话说牵你的手,与你天长地久吗?你想摸一辈子,我给你摸,不只我的人,就连我这颗心也都是你的。」 「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目不转睛的疑视看他,胸腔里的柔情满得快溢出来了。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他与她十指交扣,一颗心仿佛泡在蜜糖里,连眼神都是甜的,「哪,这辈子咱们就牵着手,谁也别放开,就这么一直到头发白了、牙齿掉了,死后埋进土里,也要埋在同一个墓里。」 白蕴惜满脸柔色的颔首,「好,咱们生同衾,死同椁,今生不离不弃。」他生她生,他死她亦不独活,与他生死相随。 崔开平拥着她,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怎么办,蕴惜,我高兴得好想大叫哦……」说完,他张嘴就忍不住把胸腔里满得快爆炸的喜悦之情给吼了出来,「啊——老子爽死啦——」 没想到他会真吼了出来,白蕴惜一怔之后,抿着唇直笑着。 崔开平刚叫完,一颗石子从旁边不远处的树后砸了过来,伴随着一声喝斥—— 「臭小子,你在鬼叫什么,把老夫的鱼都吓跑了。」 崔开平觉得那声音十分耳熟,牵起妻子朝那儿跑去,就见一名老人坐在湖边钓鱼。 他欣喜的叫了声,「包老将军,你怎么在这儿?」 包老将军横眉竖目的瞪他一眼,「我闲着无事便来湖边钧鱼,你这小子倒好,鬼吼鬼叫的,几下子就把我的鱼全都给吼跑了。」 第二十三章 「呃,我这不是高兴吗?」崔开平笑着嘴,指着眼前的老头,「蕴惜,来见见对我有提携之恩的包老将军。这些年在军中,多亏有包老将军的维护,我这功劳才没被人霸占了。」大婚时包老将军有来喝喜酒,但当时他家娘子罩着喜帕,两人都没瞧见对方的面容。 「蕴惜拜见包老将军,多谢老将军对我夫君的保护提携之恩。」蕴惜感激的朝他盈盈下拜。 包老将军看向白蕴惜,方才斥责崔开平的面容顿时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你就是这小子心心念念想娶回家的白家娘子啊,果然秀外慧中,难怪让这小子念念不忘。」他人虽老了,但耳力还不错,方才听了一耳朵两人的甜言蜜语,这牙都快酸了,不过见到小俩口如此恩爱,也很为他们两人感到欣慰。 他想起崔开平初来军中,奋不顾身拼命杀敌,有回他好奇的问他,为何如此悍、不畏死,结果却听他说—— 「我不是不畏死,而是我赶着想建功,好回去娶我的心上人,她答应等我四年,我可不能让她白等,得挣个将军才能回去娶她。」 是情之一字,令崔开平舍身忘死,也终于让他如愿迎娶美娇娘。 白蕴惜面颊泛起绯色,羞涩的望向自家夫君。 崔开平笑咪咪的回道,「包老将军,我家娘子脸皮薄,您老莫见怪,不过您老告老之后,这日子过得可真逍遥。」 「老夫日子哪有你逍遥,带着娇妻美在这湖畔卿卿我我,好不快意啊。」包老将军消遣他一句。 「我这不是刚成亲嘛,皇上放我一个月的假,才就忙里偷闲带着蕴惜出来游玩。」 「皇上对你倒好,竟放了你一个月的假。」对皇帝自见了崔开平后,便对他异常恩宠,包老将军一开始觉得纳闷不解,但后来遇到管季方,从他那儿听说了些事,此刻再暗中打量崔开平那双眉眼,果然与皇帝生得十分肖似,心中的困惑也得以解开了。 「这是皇上英明,体恤臣子,才放了我一个月的假。」崔开平大赞了声。 包老将军心里哼道,换了旁人皇帝可不会如此体恤,但接着思及崔开平自幼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头,皇帝对他难免有些亏欠和怜惜,这也是人之常情。 见已近中午,崔开平担心妻子饿了,朝老将军拱手告辞,「哎,时间不早,我们夫妻就不打扰您老钧鱼啦。」 离开前,白蕴惜也连忙朝包老将军欠身行了一礼,这才与丈夫携手离去。 包老将军望着他们的背影,笑骂了句,「这小子有妻陪着,连同我这老头子多说两句都不愿意。」 在庄子里待了几天又到处游玩,两人足足玩了一个月才回乐安候府。 翌日一早,正逢大朝,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要上朝,放纵了一个月的崔开平却抱着自家娘子睡得昏天暗地,迟迟不肯起床。 白蕴惜好言好语的哄着他,好不容易才将他哄得起了身,洗漱后,她替他梳头绾发,见他两眼仍闭着,一脸困倦,为他戴上官帽前,她为他按揉头脸好让他醒醒神。片刻,崔开平清醒了许多,抱着自家娘子亲了亲,这才依依不舍的去上朝。 用了朝食,鲍总管取来府里的帐目一一向白蕴惜解说,好将先前代管的中馈移交给新主母。 白蕴惜用心记下鲍总管所说,一个时辰后鲍总管才退下。 鲍总管前脚刚走,一名丫头进来禀道,「未人,陈嫂说有事要求见您。」 白蕴惜颔首道,「让她进来。」由于奶娘在家乡还有丈夫和孩子,因此没跟她一块来京城,其它几个想留在须州不想来京域的丫鬟,她也都没勉强,这次随她陪嫁过来的只有青儿和号外几个自愿过来的侍婢,以及陈嫂夫妇。 这陈嫂约莫二十七、八年纪,肤色微黑,一张脸圆如月盘,进来行过礼后,一脸愁眉苦脸的站在白蕴惜跟前诉苦。 「……奴婢跟我家那口子不在老人家跟前,这会儿婆婆病了也没办法回去,知道老人家连看病的银子都没有,奴婢心里可急死了……」 听到这儿,白蕴惜善意的温声询问,「既然老人家病了,你们夫妇可要赶回去在老人家身边侍疾?」 「咱们就算有心,可一来一往路程遥远,且这会儿夫人才嫁来京城不久,正值用人的时侯,怎好离开。幸好家里还有个未出嫁的小姑子在,也用不着我和我家那口子赶回去,只不过家里实在没多余的钱,这才不得不厚着脸皮跑来找夫人……」说到这儿,陈嫂瞅了白蕴惜一眼。 白蕴惜当即吩咐青儿,「青儿,你去拿二十两银子给陈嫂,让她送回去给她婆婆治病。」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顺利以婆婆的病讨要到银两,陈嬷喜得迭声向白蕴惜道谢。她是白家家生子,长大后嫁给了另一个白家的家生子为妻,先前他们两主动找上白蕴惜,表示愿意跟她一块过来京城。 她早知道二小姐心慈,对待身边的下人极好,以前她不是没想过要调去二小姐身边伺候,但二小姐身边同候的下人都满了,没缺人,这回趁着她要嫁往京城,她与她家那口子才找到机会跟着一块嫁来京。 这会儿不过装可怜说了几句话,二小姐就让人给她二十两钢子,她这趟果然没白来。 待陈嫂拿了银子走后,一旁的青儿皱起眉头,「夫人,您怎么一下就给陈嫂二十两银子?」 白蕴惜体恤道,「她和她丈夫跟着我来京城,不能在婆婆眼前尽孝,如今她婆婆病了,我也只是尽点心意,好让陈嫂夫妇能安心留下来。」 青儿忍不住说,「陈嫂跟她那丈夫以前在咱们时就老偷懒,这回我看他们八成是觉得夫人您心善好说话才主动表示要跟来,您不知道咱们来了这些天,他们夫妇总是躲着懒、使唤不动,府里管事见他们是跟着夫人陪嫁过来的,也不好说什么。」 「有这种事?」白蕴惜讶异。 「青儿不敢骗夫人,不信您可叫来后院管事问问,就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她实在是看不惯那对夫妇这才向主子告状。 她甚至怀疑说她婆婆病了,没钱治病的事压根就是在眶主子,以前在白府,有夫人在,没下人敢骗主子,如今不在府,陈嫂就敢偷奸耍滑来蒙骗主子。 闻言,白蕴惜略一沉吟,正想叫后院的管事过来问问,赵婆便过来了。 赵婆是鲍总管知她初到皇城对京里不熟,特意派过来好让她尽早了解京里各家各府的情况,往后来往,心里也好有底。 「奴婢见过夫人。」赵婆躬着身子,朝她行了一礼。 「赵婆不用多礼,咱们坐下,说我不在府里一个月,我记得赵婆上次是说到敬王府的事。」先前赵婆已把一些京里的事告诉她,今早自然是从上回未说完的分接下去说。 「咱们今儿就讲讲京里其它几位王爷,和宫里几个公主的事。」赵婆以前曾在京里勋贵家做事,因此对京里和宫里的事了解不少,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所以是因四公主母妃早逝,皇后娘娘怜惜她,这才打小带在跟前养大?」听赵婆说起宫里的几位公主,自藴惜特别留意对她怀有敌意的四公主。 第二十四章 「没错,皇后因膝下无儿无女,所以对四公主便纵容了些,以致四公主的脾性也骄纵了点。」 「这么说,我以后还是尽量少见四公主为好。」四公主对她抱有敌意,若是可以,白蕴惜实在不想再见到她。 耳边突然响起久久的嗓音,骂了她。 「没出息。」 白蕴惜再与赵婆说了几话,把房里的下人都遣了出去后,才启口问,「久久,你刚才为何骂我?」 「你只想着一味隐忍退让,不是没出息是什么?」 「她可是从小被皇后养大的四公主。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呀。」 「四公主又怎么样,你夫君可是……」久久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崔开平的身世,她虽知道却不能泄露。 「我夫君可是什么?」她虽是乐安候夫人,但在皇子公主面前也还是矮了一截。 「没事,有些事不能太早透露。」 白蕴惜想起一件事,问道,「久久,你说我家的灭门之祸是不是能避掉了?」 久久没好气道,「若是避掉了,我现在早已回去交差,不会还在这里了。还有,我先前不是告诉过你行善要明辨是非,要有个底限,莫要愚善,你怎地还是不听?」 白蕴惜辩解道,「你说的话我有认真记下。」 「那你还那么简单就被人骗走二十两银子?」 「这……」白蕴惜一愣,「莫非陈嫂真是在骗我,她婆婆并没有生病?」 先前青儿这么说,现下久久也这么说,白蕴惜不得不信了,但想了想还是谨慎的写了封信回去给母亲,请她帮忙查查是否真有此事。 如今她得替夫君掌着偌大的侯府,她需学着识人用人,不能再轻易被人所骗,她受骗是小,她担心万一连累到夫君可就不好了。 这晚,她特地跟崔开平说起此事。 「……你说要怎么样才不受人所蒙骗?」 觉得为这种事烦恼的娘子真是可爱,崔开平搂着妻子亲了口,笑道,「你莫着急,慢慢学着就成了,若我不在府里,鲍总管是个可信赖的人,往后若有什么事无法决断,你也可以同他商量,请教他的看法。」 他接着拍着自己的胸膛,宠溺的笑睇着自家娘子,「总之呢,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要记着一件事,天大的事都有为夫给你顶着呢,用不着担心。」 「嗯。」知道他宠她疼她,但白蕴惜仍想着要替他掌好这个家,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她是他的妻,夫妻本该互相扶持,不该成为他的负担,她会好好学着怎么识人用人。 「张贵妇担心我义兄孤苦伶仃,自幼无父无母,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着,所以便找几个人让本公主带过来好服侍义兄,也能为你分担些事,免得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厅里,听见四公主这番话,侍立在一旁的青儿气恼的巴不得上前搧四公主两巴掌。瞧瞧她这说的是人话吗?侯爷都娶了小姐为妻,他身边怎么会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她这是在暗指小姐伺候不了侯爷吗? 更可恶的是,她竟然带来那么多女人企图迷惑候爷,这分明不安好心。 但她一个奴婢,这时什么话也不能说,青儿只能憋着气担心的看向自家主子。 面对四公主这般挑衅的话,白蕴惜神色沉静的端坐着,在她说完后,不疾不徐的启口—— 「多谢张贵妃和四公主,不过兴许有些事张贵妃和四公主误解了。我家夫君虽父父母早逝,但得善有寺的方丈收在寺里,方丈与寺里的师父们对他照顾有加,不仅数他读书识字,连他那身武艺也是跟着寺里的武僧学来的,才能仗着那身本领在战场上屡屡立下功劳。 「还请四公主回去后代为转告张贵妃,请贵妃无须为我家夫君操心,这些姑娘还有劳四公主一并带回去。」她缩在衣袖的手紧掐着掌心,逼迫自己镇定的说出这番话来。 被她这么一驳,四公主原本带着微笑的脸色顿时一沉,「哼,纵使寺里的和尚们再好,终究比不上自个儿的亲人仔细。再说这偌大的侯府,只有你一个人怕是照顾不来,贵妃娘娘一片苦心,找了几个伶俐清白的姑娘送过来,岂有再带回去之理。这些姑娘可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不会委屈了义兄。」 自打崔开平成亲后,她这心就没一日舒坦过,她不舒坦,也不想让抢了他的女人好过。 原本她是想借由皇后之名将人带过来,但皇后得知这事,将她叫去斥责了一顿,让她不要插手乐安候府的事,可这口气她就是吞不下。 后来也不知张贵妃怎么听说了这事,将她找去,对她说—— 「四公主原是一番好意,怕乐安侯夫人太累了,才想给乐安候找几个人帮着服侍他,想来皇后娘是不明白四公主的用心,才会不答应这事。」 她可不是没脑子的人,她早听说了当初白蕴惜本来是要嫁张贵妃侄儿的事,后来因为白藴惜染了病,故而张家才退了这门亲事。她心忖张贵妃怕也是不喜白蕴惜,听完她的话后,特意问道,「那您觉得该怎么做才好?」 当时张贵妃笑吟吟说道,「皇后那儿我会替你去说,你不用担心,只管把人带过去。这乐安候府人丁单薄,是该多纳几房妾室,也好为乐安候开枝散叶,皇帝对他如此恩宠,想必也乐见此事。」 既然张贵妃都这么说了,她便也豪无顾忌的把人给领过来了。 听到这儿,青儿恨不得撵四公主走,候爷与她家主子如此恩爱,才用不着这些女人来勾引候爷。 见白蕴惜沉默着没接腔,四公主嘲讽的再道,「这咱们做女人的可不能太过善妒,连房侍妾都不给丈夫纳。你若真容不下这些姑娘,就自个进宫同贵妃娘娘说,这人是她让我带过来的,我可作不了主。」说完,她站起身扭头便往外走,留下四名她带来的女子。 她人一走,青儿再也忍不住,忿忿不平道,「夫人,她简直是欺人太甚!」 一直安静侍立在一旁未答腔的鲍总管看了白蕴惜一眼,等着她吩咐要怎么处置那几个姑娘。 白蕴惜吸一口气,徐徐出声,「先把几个姑娘带到白芜阁,等候爷回来再让他发落吧。」 觉得她这么处置还算妥当,鲍总管命人带四个姑娘带下去。 待四个姑娘被带走后,他朝她委婉说道,「这些人既然是张贵妃送来,咱们若退回去只怕会削了张贵妃的面子。」用不着等崔开平回来,他心知依他那性子,八成会命人将四个姑娘给退回去,为免得罪张贵妃,他只得婉转提醒白蕴惜,让她帮着劝劝他。 青儿一时不平脱口而出,「张贵妃都不给咱们夫人面子,咱们还给她什么面子?」 闻言,白蕴惜呵斥道,「青儿,不许胡说。」心知青儿是为她气愤不平,但这里是京城,可不是白府,容不得她口无遮拦。 明白自个儿说了不该说的话,青儿认了声错,闭上嘴。 白蕴惜接着望向鲍总管,颔首道,「鲍总管的意思我明白了,待侯爷回来,我会劝劝他。」连鲍总管都知道,依她夫君的性子会将人送回去,她又岂会不知,原本她也希望他那么做,但听了鲍总管的话便知不能那么做。 第二十五章 鲍总管微笑一揖,「夫人深明大义,是候爷之幸。」 这深明大义,是她狠掐着掌心逼迫自己要忍下委屈,若可以,她压根不想深明大义,她只想叫那四个姑娘打哪来就滚回哪里去。 回了房,她把自己关在房里,气闷的问着久久。 「久久,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没办法骂走那对她心怀恶意的四公主,还得窝囊的收下那几个送来给丈夫当侍妾的女子。 久久稚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四公主是皇室公主,你若同她硬碰硬才是没脑子,既然她们出了这种贱招,对付她们的办法多得是。」 「那你有什么办法?」白蕴惜追问。 一袭红衣的久久虚影浮现在她眼前,小手怒其不争的指着她,「你的脑子是摆着好看吗,你要用自己的脑子想想,你上回用苦肉计退了安定侯府家亲事,不就做得很好吗!」她只提醒她,不插手干预她的事。 听她这么一说,白蕴惜也想起当时为了张家主动退亲,她不惜每日吃虾让自己发满红疹的事,不由得看向久久,脱口而出—— 「那锦囊——」 她话未说完,便被久久指着鼻子骂道,「三枚锦囊你已用掉两枚,只剩一枚,这种事哪里用得着锦囊,你给我自个儿动脑子想办法。」 蕴惜被地骂得神色讪讪,摸了摸鼻子,想起一件事启口问道,「久久,我如今已如愿嫁给开平哥为妻,摆脱了梦里嫁给张泰的命运,你为何还总说我的命运未扭转过来?」 她以为梦里那场悲剧都是肇始于白家与张家联姻的缘故,使得父亲因而投回邹谦,但如今白家并未与张家结亲,所以父亲应不会像梦里那般跟着安定侯随着五皇子叛变,应当不会再招来灭门之祸了吧。 久久板起脸孔,一副小大人模样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的命运在你嫁给崔开平后只改变了一部分,接下来还有其它的考验在等着你呢,等你度过这些难关,你才算真正把转了原本的命运。」 「还有其它的考验?」白蕴惜惊讶。 「哼,你以为扭转命运这么容易的吗?所有的事需付出代价的。」说完这番话,久久的虚影消散不见。 「代价?」头一次听久久这么说,白蕴惜诧异的轻蹙秀眉,那么为了扭转原本的命运,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心忖着下次再见到久久可得问清楚这事,而后也没再多想,眼前重要的是要如何处置四公主送来的几名姑娘。 不论是张贵妃或是四公主不是她能得罪的人,所以这些人是绝不能退回去,但若是让她们留下来…… 想到除了她,丈夫身边又多了其它的女人,饶是白蕴惜性子柔顺,也不由得怒从心起。 她绝不能容忍有人来抢她的丈夫。 回府后,崔开平从白蕴惜那里得知四公主和张贵妃竟给他送来了四个侍妾,当下便说道,「把她们撵回去就是了。」 也既已娶了白蕴惜为妻,怜惜她都来不及,哪舍得让她受什么委屈,何况有了妻子,他这心这眼也装不进其它的女人。 闻言,白蕴惜放下了心,温言说道,「她们是张贵妃让四公主送来的,咱们不好明着再送回去,不如先让她们留下吧,唯们府里也不差这口饭。」 「可你不是不喜欢她们?」她嘴上没明说,但他看得出来自家娘子不待见这几个姑媳。不过她若是欢欢喜喜将她们收下,他才要发愁呢,没有哪个女人能那么大度,心平气和的容忍丈去纳妾,除非她心里压根就没有他。 所以自家娘子这般,他心下可是暗自高兴。 要怎么对付那四个侍妾,白蕴惜已想到了一个办法。「先晾着她们吧,候府这么大,人手还有些不足,她们好能帮着做些事。」 有鲍总管在,府里的人手自然是足够,但若要找,还是能找出不少事情来给她们做。 闻言,崔开平王略一思忖便明白她的意思,他搂着自家娘子狠狠亲了一口,夸道,「娘子真聪明,既然不能把她们送回去,那你就好好使唤她们吧。」他起先还担心她会心软,听她这么一说就安心了,对她说起另一件事。 「过几日皇上可能会派我出征。」 「出征?西蛮和东南方的流寇不是都平定了吗?」她诧道。 崔开平解释道,「西蛮那儿原本归顺的部族,近日又开始劫掠骚扰我边境的百姓,杀死了上千人,当地知府上书请朝廷发兵前去征讨,为那些被杀害的百姓报仇。」 朝堂上议论起这事,大臣们有有支持派兵征讨,也有大臣认为无须劳师动众,只需命当地驻军守好边境,别让对方越界即可。 但他看皇帝似是倾向发兵征讨,因为后来皇帝问起大臣,若要派兵,由谁来领兵前去征讨合适。 众臣你一言我一句,有说让管将军前去,也有说再请已告老退隐的包老将军重披战袍,还有人提到其它的几个将领—— 而邹颈与邹谦竟不约而同举荐他。 「义弟骑勇善战,足智多谋,此番由他前去,定像先前对付西蛮,大败他们,逼得他们不敢更犯。」 「二皇兄说的没错,义弟年纪轻轻已是我朝不可多得的将才,此番征讨西南部族,若由他领兵前去,相信很快就凯旋而归。」 邹骐与邹谦当着众臣的面亲昵的喊他义弟,还一块赞许他,让崔开平鸡皮疙瘩都爬满了手臂。 而皇帝听见他们两人的话,只是点着头,倒也没做出什么裁示,但他直觉这仗皇帝八成会打,而派去的人就是他。 所以一回来,崔开平便先告诉自家娘子,好让她心里有个底。 听见他可能又要去打仗,白蕴惜靠在他怀里,不想让他去,「能不去吗?」 「我身为武将,不能避战。」他们才刚亲不久,他也不想离开她,但他是武将,是保护朝廷的刀,得听从皇帝的命令,皇帝指哪,他就得打哪,这是武将的天命。 她明白的轻应一声,心里纵使再舍不得,她也不能拦着丈夫不让出征。「我不求什么,只求你平平安安。」 他温柔的搂着她的脸,承诺她,「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她可是他拼了命才娶回来的妻子,他那里舍得丢下她。 几日后,皇帝果然下令崔开平,命他在十日内点齐五万兵马前往西南,皇帝之所以派他前去是想借此机会再多磨练磨练他,想让他继包老将军之后,为朝廷的另一栋梁,守护邹家的江山。 接下来几日,崔开平都在京几大营忙着点兵之事,不在府里。 白蕴惜也没闲着,这日在接到母亲来的信后,她命人找来陈嫂夫妻。 见到他们过来,她面色凝沉的开口朝两人吩咐了声,「你们去收拾收拾,我让人送你们回白府。」 陈嫂闻言惊问,「夫人要送我们回白府,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我们夫妇做错了什么事?」 她丈夫陈同也急了,问道,「夫人莫不是听了什么闲话,误解了咱们?」侯府的吃食和下人住的房舍,远比他们在白家时好上许多,月银也比以前更多,要做的事却反倒少了,这么好的差事哪里找,他哪肯再回去。 第二十六章 「你们仗着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下人,时常躲懒的事,我也就不追究了,但是我可容不得有人来欺骗我。」白蕴惜沉着脸斥责道。母亲怕她心软,在信里告诫她,欺主的奴仆不能留,让她将他们责罚后再发卖了。 陈嫂心里一跳,嘴上忙道,「咱们哪敢欺骗夫人,夫人可莫要听信别人的闲话,咱们对您可是忠心耿耿。」 见她还敢狡辩,侍立一旁的青儿拿出顾氏寄来的信,看他们两人冷哼一声,「陈嫂,你还敢撒谎骗人,夫人写信回去问了,你婆婆压根就没病,你竟敢欺骗夫人说她病了来讹诈夫人的银子。」 「我、我……」见她竟写信回去问了,陈氏夫妻吓得扑通一声双双跪下,陈嫂磕着头求饶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知道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白蕴惜捏着手绢让自己不能心软,「你们起来吧,我已命人备了车在外头等着,你们收拾收拾就回家去吧。」他们乃是白家家生子,陪嫁过来时母亲已把他们的卖身契交给了她。 陈嫂以婆婆生之由来诓骗她的钱,确实不该,但让她为此就将他们发卖,她又觉得过重了,便想着把他送回白家去,交由母亲来发落,他们是从须州来,回须州后,纵使娘将他们发卖,也还在须州,他们也不至于与亲人离得太远。 陈嫂闻言,吓得怕到白蕴惜跟前,抱着她的腿哀求,「夫人,咱们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咱们这一回,别赶咱们回去。」白家主母可没她这么心善好说话,她骗了主子银子,回去后白家主母绝饶不了她的。 「骗夫人银子的事,都是这贱人出的主意,跟奴才无关,求夫人别把我送回去。」陈同赶紧把自己摘出来,撇清关系。 见丈夫竟把这事全推给她,陈嫂怒道,「这主意分明是你出的,是你让我去骗夫人银子,你还拿走了大部分的银子,这会儿出事,你这死鬼竟把事情怪到我身上来,你还有没有良心哪!」骂完,她泼辣的朝丈夫动起手,「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打死你、打死你。」 「臭婆娘,你给我住手!」陈同身材瘦小,被身形比他魁梧的妻子压在地上打,一时推不开她,气愤的叫嚷。 「你这杀千刀的混帐,你竟把事情全推给我,想自己逍遥,你也不想想我嫁给你这些年,替你做了多少事,你竟然这么对我?」 陈同也怒了,猛地一个翻身,重重朝她的脸挥去一拳,顿时打得她喷了鼻血,他嘴上狠狠咒骂,「你这贱人还有脸说替我做了多少事?你自嫁我后就好吃懒做,以前在我家时,仗着你娘是白家的小管事就常对我爹娘不敬,对他们呼来喝去…」 见两人说着说着,竟然在她面前打起未,让原本在听了陈嫂的哀求后有些不忍的白蕴惜错愕呆愣,而后听清他们对彼此的谩骂,那一抹不忍之心顿时消去,这两人实在不值得原谅。 见他们居然在主子面前打闹起来,青儿看不下去,怒声喝道,「放肆,夫人还在这儿呢,你们这成何体统!」 看两人扭打成一团没要住手的意思,白蕴惜让下人找来家丁把他们两人一块拉下去。 而后她让人请来鲍总管,朝他交代道,「我娘家带来的这两人品性不堪,我打算送回去,劳鲍总管派两个人送他们回白府,交给我娘。」 鲍总管应了声,找了两个人押送陈嫂夫妇回白府去。 他原先还有些担心夫人看起来性子柔,会镇不了府里的下人,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送走陈嫂夫妇后,白蕴惜听见久久在她耳边说了—— 「还勉强像个样。」 久久这是在称赞她吧,白藴惜抿唇轻笑,接着让人找来晾了数日的几位姑娘。 一进了厅堂,四人一字排开。 「夫人,您总算肯见咱们了,琴湘还以为夫人忘了咱们呢。」一名面容柔媚的姑娘,一脸委屈的幽幽说道。 「这几日我有事忙着,未能抽空见你们,听你这话你们住在府里这几日可是有人怠慢了你们的吃食?」白蕴惜神色关心的问。 久久说她七世行善,但因是滥好人,所以不得善终,这一世她要和夫君相守到白头,所以绝不能再像前七世一样做个愚善的人。 「穿的的倒没怠慢咱们,可咱们想出来,下人却不让咱们出院子,好似把咱们当犯人锁着。」湘琴扭噘着嘴抱怨。 「这事是我吩咐的,府里近来事忙,所以我便让人先将你们安置在白芜阁,嘱了人去教你们府里的规矩,学了几日,你们可都记下了?」白蕴惜看着她们,轻声细语的询问。 闻言,四人面面相觑,这几日确实是有婆子来教她们规矩,但她们被送来乐安侯府前,四公主交代过她们,送她们来的目的是与白蕴惜作对,因此那些规矩她们也没怎么记下。 瞥见她们的神情,白蕴惜敛起脸上的笑,「看来你们是没记住那些规矩,不过这也不打紧,我让婆子晚上再教教你们便是。」说完,她吩咐了几个侍婢,「带她们去绣房,把要绣的活儿交代她们。」 「夫人,咱们是来服侍侯爷的,为什么要去绣房?」 「我知道你们是来服侍堡爷的,所以才把候爷要穿的衣裳全交给你们来绣。」说到这儿,白蕴惜接着温声再说,「还有,往后候爷要穿的鞋子也要劳你们给他做,咱们候爷是武将,这鞋底磨得快,一个月至少要穿坏两双鞋子,一年就要二十四双。」 说到这儿,她再吩咐,「对了,侯爷近日要出征了,你们在这五日里,每人得给他赶制出五双鞋子好让侯爷带去换。」 「什么?」四人闻言全都一脸震惊。 湘琴不满的说道,「那些不都是府里下人该做的事,夫人怎么让咱们做这些粗活?」 「你们也知道侯爷才封侯不久,咱们家底可比不上其它侯府,所以没银子请来更多的人,我正为这事发愁呢,正巧四公主把你们送过来服侍侯爷,可替我解决了一道难题,往后侯爷的衣裳、鞋袜全都交给你们来打理,这样也是在伺候侯爷了。」 见她们听完她的话,一脸目瞬口呆,白蕴惜瞅着她们说道,「依咱们府里的规矩,交代下来的事得做完才有饭吃,你们还是快去绣房吧,若是做不完今日该做的活,可就没饭可吃了。」 「你这分明是在借口苛待咱们,咱们要见候爷!」湘琴不满的叫道,其它三人也纷纷附和。 「没错,咱们要见保爷,咱们不是来干这种粗活的。」 「咱们是四公主送来服侍候爷的侍妾,又不是下人,夫人竟把咱们当下人使唤,怎么对四公主和贵妃娘娘交代?」 「夫人莫不是怕咱们得了候爷的爱,所以才借故这般为难咱们?」 白蕴惜看向她们四人,再询问一次,「你们都想见侯爷吗?」 四人相觑一眼,一块点头。 白蕴惜道,「好,那你们就到侧厅去等着吧,不过你们今日若做不完该做的活儿,没饭可吃,可别怪我。」 说完,她让两个丫鬟领她们到前厅去。 第二十七章 待她们走后,白蕴惜轻吐一口气,原本她还担心这么做会委屈了几个姑娘,毕竟是四公主送她们过来,错不在她们,可适才听了那几个姑娘的话,她心里的妆意顿时一扫而空。 一旁的青儿说道,「夫人,我就说用不着对她们太客气,您瞧瞧方才她们有多嚣张,她们压根就没把您给放在眼里,若真放纵了她们,说不得她们都爬到您头上撒野。」 白蕴惜叹道,「她们毕竟不是自己愿意来,是被张贵妃和四公主给送来的,我本不想太为难她们。」适才她说的那些话其实多半只是吓唬她们,想将她们吓得自行求去。既然她们不愿走,那她也只能狠下心,依「规矩」来办事了。 【第八章 战鼓催】 崔开平一回府就有下人来禀告他,那四个姑娘等在侧厅里想见他一面。 他转往侧厅,一双锐利的眼神瞟了那四名有姿色的姑娘一眼,懒懒的出声问,「你们想见我?」 「奴家来了多日,终于能见到侯爷了。」琴湘捏着手绢,一脸泫然欲泣,神色凄楚的上前说道。 瞧见他那张清俊的脸,她忍不住想着倘若能得到这位新晋侯爷的宠爱,那她这辈子就不用愁了。这么一想,她身子益发柔若无骨,一双眼频送秋波的睇着他。 见她似是要投怀送抱,崔开平机警的退开一步,避开了她,让她扑了个空,踉跄了下险些摔倒,琴湘脸色忍不住一黑。 另外三人也扭着蜂腰围上前,嘤婴的控诉着白蕴惜,「侯爷,这几日咱们一直想求见您,却被关在一处小院子里,迟迟见不到您!」 「夫人居然还想把咱们当下人使唤,让咱们去干那些低贱的粗活。」 「保爷,您可要为咱们作主。」 嫌弃的看她们几眼,崔开平不由得再次觉得还是自家娘子好,她不仅模样生得美,那性子又柔顺,教他怎么看怎么满意,不像眼前这些一瞧就虚情假意的「野女人」,哼,她们当他是什么人,以为假惺惺的装装柔弱、扮扮可怜就能迷惑他吗?简直是太小觑他了。 他对娘子的心可是坚贞不渝,没人能动摇得了。 他毫不留情的岀声,「我家娘子的意思就是本将军的意思,你们若还想继续留下来,就照着她说的话去做,否则就给我滚!」 说完,他冷漠的掉头便走,没再多看她们一眼。 留下的四人傻住了,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他竟然对她们的美色无动于衷?! 她们能被四公主挑上,容貌是一时之选,有柔媚的、有艳丽的、有秀美的、有娟雅的,可崔开平适才看她们那眼神……竟然一脸嫌恶,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似的,让她们不禁怀疑起自个儿的容貌是不是变丑了。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适才侯爷说夫人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难道真要咱们去干那些活?」 「我才不干!」 结果这晚,四人饿着肚子没饭吃。 第二天一早,也不再像先前一样有丰盛的朝食可食,只有一碗稀粥与一颗白馒头,送来朝食的丫头离开前,还冷冷的朝她们说了句,「想吃饭就得干活,咱们侯府可不养只会吃白食的人。」 「那女人竟如此歹毒,不给咱饭吃,想饿死咱们。」 「咱们去告诉四公主。」 「不成,你忘了四公主是让咱们来做什么,结果咱们什么也没办成,就这么灰滑溜的离开,四公主会怎么惩罚咱们?」 「那要怎么办?」说着,看见另一名同伴竟往外走去,她叫住她,「小舞,你要去哪?」 「我去绣房。」 「你真要去干活?」 「我不想饿死在这里。」今天还有白粥和馒头吃,若再不做事,也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得吃。 先前还未被送过来前,她听宫里一个跟着古总管的太监悄悄提过,乐安侯府的侍卫是古总管奉皇上之命亲自挑选的,那些巡守的侍卫一个个都不比宫里差,她们几个难不成还天真的以为侯府能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随意进出吗?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她没其他三人那么傻,很明显乐安侯一心向着乐安侯夫人,不是她们能挑拨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决定照着夫人说的话去做,不与她作对,至少能吃顿饱饭。 见她说完就走,另外一人犹豫一会,也跟着往绣房去。 琴相与另一人不肯就范,但又饿了一天后,隔天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去绣房做事。 朝堂上,皇帝与众臣被一封来自西南八百里加急的奏报给震动了,俺答人一连攻下西南五座城池,边关失守,守将战死。 「短短几日就丢了五座城池,咱们边关难不成是纸糊的!」皇帝怒道。 先前不支持劳师动众派兵征讨的大臣,此时噤声不语,不敢说话,其他大臣也面面相觑,一时不敢接腔。 邹骐些出声说道,「父皇,军情紧急,刻不容缓,不如让义弟即刻点兵前去驰援。」 闻言,兵部尚书连忙附和道,「皇上,兵马和粮草都己经差不多备齐,随时可以发兵。」 皇帝看向崔开平,问道,「你可准备好了?」他当时给他十天的时间,如今才只是第七天。 崔开平出列禀道,「回皇上,臣已准备好,随时可以领兵出征。」 皇帝略一沉吟,下旨道,「邹熙听旨,朕命你领兵五万,明日卯时出发,征讨俺答人。」 「臣遵旨。」崔开平躬身一揖,领命。 散了朝后,崔开平在离开前特地前去求见皇帝。 进了御书房,不等他开口,皇帝便先开口问道,「这一仗你可有把握?」 「眼下还不清楚西南局势,臣不敢妄自在皇上面前夸口,能一举击败俺答人,但臣会尽全力而为。」 听见他这么说,皇帝露出放心的笑容,若自信满满说定能击败俺答人,自己反倒要担心他过于自负了,因为骄兵必败。 「很好,此去若是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写奏报回来给联,这次是你第一次独自领兵出征,万事小心,朕会命木涛山为你的参将,他为人谨慎,擅长行军布阵,你可多听听他的意见。」 崔开平应了声,「是,多谢皇上。」说完这事,他向皇帝提出一个要求,「臣领兵出征,府里只剩蕴惜一人,能不能请皇上帮着臣照应一下?」 皇帝待他一向亲近,京里他也没别的亲人可以托付,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放心不下自家娘子,担心有人欺负她,他不得不大着胆子替她找个靠山。 闻言,皇帝笑着摆摆手,「你放心吧,你府里朕会让人替你照看着。」 得了皇帝的允诺,崔开平这才放心出了宫,回了侯府,告诉妻子他将要出征之事。 白蕴惜以为还要再两、三天他才会走,没想到这么快,明天就要出征了,抑住想出口挽留的话,她急忙替他收拾行装。 这会儿已是初冬,她担心他受冻,拿出几件这阵子她刚替他做好的厚实冬衣,一边柔声叮嘱—— 「天气越来越冷,在外头你要穿暖和一点,袜子我也多帮你准备了几双,若天气冷,记得多套一双,别冻着了。」她不敢让自己流露出软弱的神情,怕影响了他,让他无法安心离开。 第二十八章 他从背后拥抱住她,「你放心,我会尽快打完这场仗回来。」两人成亲都还不到两个月就要分离,他恨不得将她拴在裤带上一块带走。 「你不要急,一切以稳妥为上,我会一直守在这个家里等你回来。」为他收拾好行装,白蕴惜转过身依偎在他怀里,眷恋的轻轻抚着他的脸,她盼着他能早日回来,但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拥着她,崔开平万分不舍,「我真想把你一块带去。」 「你别担心我,我会替你好好守着这个家!」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件事。 「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崔开平不得不离开了,他还得赶去京畿大营,明日将从大营那里直接领兵出发,没时间再赶回侯府了。 「这孩子幼时就没了父母在身边照顾,好不容易娶了妻,可才刚成亲不久又要出征,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他娘子,你平日里多关照关照蕴惜,别让她被人欺负了。」 凤辰宫里,皇帝亲自过来交代皇后这件事。 送走皇帝,皇后沉吟片刻,让人召来四公主。 「拜见母后,不知您找筝儿来有什么吩咐?」进了凤辰宫,平素里骄纵的四公主也收敛了几分,依着规矩行礼问安。 「本宫听说你前阵子领了几个人到乐安侯府去,可有这回事?」看向她,皇后神色淡然地询问。 「这是张贵妃让我将人带过去的。」听她这么一问,四公主连忙将这事推到张贵妃头上。 「本宫先前不是已交代过你,不许插手干涉乐安侯府的事,你为何还违背本宫的意思,把人给领到了乐安侯府去?」皇后语气不冷不热的质问。 四公主知道她这是生气了,忍不住暗自害怕起来,解释道,「先前听了母后的话,我也没敢再领人过去,可后来张贵妃找上我,说是担心乐安侯府人丁单薄,让我把那几个人带过去,好给乐家侯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孩子,这真不是我的意思,全是张贵妃的意思。」 她虽打小养在皇后跟前,平时皇后也没太管束她,可一旦违背皇后的意思,皇后也不会轻饶她。 皇后脸色一沉,「你当本宫是三岁稚子好糊弄吗?」 扑通一声,四公主惊得连忙跪下,不敢再辩,认错道,「筝儿知错,求母后恕罪。」 根据以往的经验,做错了若是坦白认错,皇后会酌情轻罚,但若是狡辩不认,只会罚得更重。 「去思过斋抄写慈德太后遗训一百遍。」慈德太后是开国皇帝的皇后,她辅佐太祖帝打下邹家江山,掌后期间,处事公允,深得太祖帝敬重,她留下百条遗训予邹氏子孙,告诫子孙何事当为、何事不当为,所有邹家子孙启蒙时都需熟读慈德太后遗训。 罚了她后,皇后再吩咐,「还有,你去抄写遗训前,先把你带去的人给本宫领回来。」 「……是。」四公主不敢违抗,不甘心的应了声。 待她出去后,皇后轻叹一声,对身边伺候她多年的嬷嬷说道,「这孩子只怕不明白,本宫这般处罚她都是为了她好。」 嬷嬷说道,「四公主还年幼,等她再长大些就的明白皇后的用心良苦。」 「你说她哪个不好惹,怎么偏要去招惹乐安侯。」 「这乐安侯生得俊俏,又年纪轻轻就立下大功,也难怪四公主她会……毕竟谁也想不到乐安侯竟会是皇上的亲儿子。」嬷嬷替四公主说了句话。 皇后警告的看她一眼,「这事可不许再传出去。」 当年皇帝未登基前曾被先皇赶回封地,皇帝先走,府里家眷则晚走几日,后来她抵达封地时曾见过崔允慈几面,当时最后一次见她时,崔允慈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但崔允慈的丈夫当时已去世四、五个月,她腹中那孩子不可会是她亡夫的遗腹子,至于是谁的孩子,后来在崔允慈不告而别,皇帝心急的派人四处找她时,她已心知肚明。 不久前得知崔开平的生母就是崔允慈后,哪里还会不知道皇帝为何会认他为义子,甚至对他比对自己的亲皇子还要宠爱。 思及当年崔允慈不告而别,皇帝几乎急疯了派人寻她,她忍不住心忖,那崔允慈虽然只在皇帝生命里出现短短时日,但这一生最数皇帝无法忘情的人,怕是也只有她了,爱屋及乌,所以皇帝把对崔允慈的思念和情爱,全都给了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儿子。 为了崔开平,他还特地亲自前来吩咐她多加照看崔开平的妻子,皇帝都开了金口,这事她自然得帮着他做好。 「等三公主出嫁后,四公主也该议婚了。」尽快把她嫁出去,也省得她对崔开平还存有一丝不该有的妄念。 白蕴惜没想到四公主会再登门,且一来便发脾气。 「你把她们四个叫出来,我要带她们回宫!」 白蕴惜正为她竟主动要带走那几个姑娘而讶异之际,四公主接着恶狠狠地撂下话—— 「你胆敢跑去向皇后告状,害我被皇后责罚,这笔帐我记下了,咱们走着瞧!」说完,她怒气冲冲扭头就走,只留下一名宫婢等着要领回琴湘她们四人。 青儿一脸气愤道,「夫人,这四公主是怎么回事?一来就骂人,骂了人便跑了。」 白蕴惜看向被留下来的宫婢,一沉吟,吩咐一个丫鬟去将琴湘等四人给领过来,离开前对那宫嬷说道,「劳烦你回去转告四公主一声,我并未向皇后告什么状。」 说完,让宫婢在厅里候着,自个儿回了寝院。 「夫人,这四公主到底当咱们侯府是什么地方,想来撒野便来撒野,实在是太过分了,身为公主就能这般蛮横不讲理吗?」青儿委实气不过地骂道。 白蕴惜忖道,「我猜想约莫是她先前领着那几个姑娘过来的事被皇后知道了,皇后让她将人带回去,她这才会一脸气恼的跑来领人。」 对这位性子骄纵的公主,白蕴惜也不喜,但对方贵为皇室公主,纵使再不喜,她也只能一再忍让。 「希望皇后能管好她,别再让她跑出宫来乱咬人。」青儿说着,想起明日主子要去附近的一座寺里抄写经书,为出征的侯爷祈福,脱口说道,「明儿个我跟夫人去云来寺,我就祈求神佛,求祂别放那刁蛮的四公主出来祸害人。」 这时另一边,在绣房里被逼着绣衣物的琴湘几人,得知四公主来领她们回去,一时又开心又担心。 开心她们终于能够脱离这不干活就没饭吃的苦日子,却又害怕回去后会被四公主责罚,可四公主都让人来领她们了,她们不能不回去,只能心惊胆颤的收拾了行李,跟着宫婢走了。 而她们这一阵子做的衣裳与鞋子,白蕴惜吩咐丫鬟全都发给府里的家丁和侍卫们,没一件留下来。 自家夫君的衣裳和鞋子自有她替他准备,她才不会让他身上穿着那几个姑娘做的衣物和鞋子。 知道青儿要陪主子去云来寺,虎子特地跟着过来,充当护卫保护白蕴惜。 抵达云来寺,白蕴惜上完香后便随着一名知客僧去了静室抄写经书,她只留了个侍婢替她研墨,便让其他随行的婢女去外头歇着。 第二十九章 青儿惦记着昨日自己说的话,跑去大殿,跪下祈求神佛让四公主别再出宫来祸害她家主子。 「青儿,你方才在祈求什么?」虎子在她起身后,过来殷切的问道。 「求让四公主别再出宫。」 啪啪啪,虎子抬手拍着胸口,「她要再来欺负嫂子,你差人来告诉我,我去给她一个教训。」 他如今虽然暂住在侯府院里,不过已在崔开平的帮助下在京城里开了个卖杂粮的铺子,等攒够了银子就会买个小宅子搬出去住,再将青儿给娶回去。 「她是公主,你有胆子教业她?」青儿斜瞥他。 虎子憨笑着说道,「不怕,我先找人将她身边那些人给引走,然后趁她落单再给她套上布袋,狠狠揍她一顿就跑,她不会知道是我做的。」 青儿没好气的骂了他一句,「呿,你尽会出些馊主意,你以为她身边那侍从都是傻子呀,那么好引开,」她接着警告他,「你要是不想掉脑袋,就别做这种蠢事。」她就是再恼恨四公主也只敢嘴里骂几句,不敢真打她。 「我这不是想给嫂子出气吗」虎子涎着笑,一脸讨好的道。 「你这猪脑袋,出气能用这种法子吗?这只会惹祸上身!」青儿抬手戳着他脑门,而后再踩了他一脚,便扭着腰走了。 而此时在静室里抄经的白蕴惜,抄写完一部经,思念起出征的夫婿,再也静不下心来抄经,遂起身想到后园走走。 经过角落一间房,忽见一名男子推门而岀,在他掩上房门时,她不经意往屋里一瞥,瞟见里头坐着一名女子,两人视线恰好对上,白蕴惜微讶,下一瞬房门便被掩上,那男子转身离去。 她也没多停留,继续走往后园,只有替她研墨的丫鬟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云来寺后园种了一片梅林,此时有几株已含苞,再过几日兴许就要开了。 她披着一件白裘漫步在梅林间,心绪乱纷纷的想着夫君如今到哪儿了,身上穿的衣裳可够暖?能不能顺利打跑那些俺答人,他那张清俊的面容宛如化身为眼前那一株株的梅树,萦绕在她眼前。 「你要好好的回来。」她低声轻喃着。 身后传来脚步声,白蕴惜回头,见到来人有些意外,但还是朝对方福身行了一礼。「见过六皇子妃。」 「乐安侯夫人好兴致,在这赏梅。」六皇子妃又白又瘦的脸上朝她露出一抹淡笑。 白蕴惜温声笑道,「我刚抄完一部经,出来歇会儿。」 「不介意陪我走走吧。」六皇子妃邀约道。 白蕴惜颔首,与她一块相偕走在梅林间。 「你瞧见适才从厢房里走出去的男人了?」六皇子妃忽地出声问。 两人方才眼神都对上了,白蕴惜没办法骗她说自己没看见,只好轻点螓首。 静默一瞬,六皇子妃说起一段往事,「当年,我心里想嫁的人是他,但他身分配不上我,因他只是我家的一名侍卫,我知道我爹娘绝不可能让我给他,我曾想过要不顾一切的跟他私奔,可他不肯,他说他没有能力让我过上好日子,所不能害我跟着他受罪,后来皇上赐婚,我不得不嫁给六皇子。」 白蕴惜不知这样的秘密,六皇子妃为何会告诉她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心里既疑惑又为她的遭遇而感伤。 倘若开平哥没有为了她拿自己的命去战场上拼博,那么她和开平哥如今也不可能结为夫妻。 想到开平哥对她的情意,白蕴惜神色温柔的轻抚着手腕上那枚玉扣。 「所以我很羡慕你……」六皇子妃回头,见白蕴惜不知想起了什么,竟满眼柔情,下一瞬,她笑问,「你可是想到乐安侯了?」 被她一语道破,白蕴惜腮颊微微泛红。 六皇子妃有感而发,「能与自己心意相合之人成为眷属,这是世上多少女子求而不得的事,你很幸运。」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告诉白蕴惜这个一直守在心里的秘密,也许这件事积压在她心里太久,她想找个人倾诉,而恰好白蕴惜看见了他,她直觉白蕴惜不会把这事泄露出去,所以便找她说了。 白蕴惜颔首,「我确实很幸运,为了我,夫君他很努力。」他拼命在战场上杀敌,只为了拼搏一个身分,好风光回来娶她为妻。 六皇子妃沉默一瞬,轻声启口,「他要离开京城了,所以来见我最后一面。」 明白她口中所说的他就是适才离开厢房那人,两情相许却不能相守,白蕴惜忍不住为六皇子妃遗憾难过,她不知该怎么安慰对方,轻轻握起她的手,善意的说道,「我幼时在善有寺听寺里的师父说,抄经能积福消业,为了替我爹娘积福,所以我从小就开始抄写经书,六皇子妃可要试试?」 六皇子妃一愣,而后笑道:「也好,那我就为来世积些福吧。」今世不可能了,希望来世她和他能成为眷属,不再彼此错过。 久久的虚影忽然浮现在半空中,紫眸闪过一道亮光,轻嗯了声,在白蕴惜对六皇子妃说了那几句话后,她的命运轨迹竟又发生了些改变。 因着今日她的善念,日后,这六皇子妃会助她逃过一劫。 过年那几日,皇城里降下大雪,白蕴惜一直有些食不下咽,过完年,重新开朝这日,不仅吃不下,还有些反胃作呕。 赵婆正好来了,见状,心里一动,说道,「哎呀,夫人莫不是有喜了?快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闻言,坐在桌前的白蕴惜呆怔住,下一瞬抬起眼,惊喜道,「赵婆,你说我这是有喜了?」她怀了夫君的孩子了?! 赵婆也不敢把话说死,「我瞧着像。不过还是请大夫过来请个脉才能确定。」 青儿赶紧吩咐一个丫鬟去让总管请大夫过府。 不久后,请来大夫,那大夫请完脉,笑吟吟朝白蕴惜拱手贺喜。 「恭喜夫人,已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这乐安侯一个多月前领兵出征的事,京城的百姓都知晓,大夫推算这孩子约莫是在他成亲不久时怀上的。 她真的有孕在身了!白蕴惜欢喜得有些语无伦次的,「这孩子是男是女?」 不等大夫开口,赵婆便笑道,「夫人,孩子才两个多月,哪能知道。」 白蕴惜傻笑摸着自己的腹部,「我是一时太高兴了。」夫君已离开一个多月,若是让他知晓她怀了他的孩子,也不知会不会高兴坏了。 「我开帖安胎的药方给夫人,头三个月要当心点,少做事,多卧床养胎。」离开前大夫叮嘱道。 「我知道了,多谢大夫。」送走大夫,白蕴惜想到大夫的交代,乖乖躺到床榻上养胎,把赵婆和其他的丫鬟们都遣了出去,房里只留下青儿一人。 她高高翘起的嘴角漾着止不住的笑意,对着青儿问道,「青儿,你说我要不要写信告诉夫君,我怀了孩子的事?还是等他回来再给他一个惊喜?」 青儿想了想答道,「这会儿写信给侯爷,他怕是在打仗,多半也没那么快能收到信。」 「你说的没错,他这会儿在打仗,我不能让他分心,还是等他回来再告诉他好了。唉,都过了一个多月,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轻蹙起眉,忍不住有些担心,会不会孩子都生下来了,他还没能回来。 第三十章 这么一想,她躺不住了,又下了榻,「不成,我得再多抄几部经书,青儿你去帮我拿纸墨笔砚过来。」 青儿提醒她,「夫人,您怎么转眼就忘了,大夫不是让您少做事,多卧床养胎。」 「可抄经书又不是什么粗重的事,你快去拿笔墨过来。」她与夫君便是因她在善有寺里抄经书而结缘,白蕴惜信抄写经书真的能积福,所她和他才能克服了种种阻挠,结成夫妻。 她不由得想着多抄写几部经文,也许也能为夫婿和腹中的孩子积福。 青儿说不过她,去取来文房四宝,站在一旁替她研着墨,看着主子神色虔诚恭谨,提着笔写下一个一个娟秀端正的经文。 「……崔开平已夺回四座城池,你父皇大喜,又赏赐乐安侯府不少东西,才三个月,他就连连夺回几座城池,看来确是有真本事的,我看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班师回朝了。」沁宁宫里,张贵妃与儿子邹谦在说着话。 「这可难说。」邹谦手里把玩着一柄扇子,意有所指道。 「怎么,难道他传回来的奏报是假的?」张贵妃讶问。 「奏报不假,他夺回城池的事也是真的,不过儿臣私下里收到消息,说这俺答人拉拢了另外几个部族,集结了二十万兵马准备反击。」 闻言,张贵妃当即盘算了下敌我两方的兵力,「咱们边关的守军先前被俺答人杀得只剩下六、七万,加上崔开平领去的五万兵马,才十一、二万,这可不好打。」 「崔开平必会上书请求父皇增兵,不过崔开平请求增兵的奏报都还没到,听说父皇已准备让兵部调派北陇的驻军的去驰援。」 「你父皇还真看重崔开平,请求增兵的奏报还没到,就准备要给他调兵遣将了。」张贵妃酸了一句。 「这崔开平确是难得一见的将才,若能拉拢他站在咱们这一边,可说是如虎添翼。」对他屡出奇计夺回那几座城池的经过,邹谦已有所闻,对此人在用兵上的大胆和谋略,他心下佩服。 「可你先前屡次向他示好,不是都被他给拒绝了?」 「看看吧,倘若他仍是不能为我所用,那也不能留着。」邹谦脸上带笑,语气却透着一丝杀意。他得不到,也不能让老二那边有机会得了去。 张贵妃略一思忖,提议道,「他很宠爱他那娘子,要不你让五皇子妃从他娘子那里下功夫,说不得能借由他娘子将他招揽过来。」 「也好,那儿臣回去就让她去试试。」 得了丈夫的吩咐,因此五皇子妃在两日后,特地登门拜访白蕴惜。 但恰巧这日白鼎然回京述职,这趟因长子和次子都要来京参加会试,也带着他们一块过来。 父子三人本是要暂住在白鼎然的堂兄府里,但在女儿相邀下,遂住进了乐安侯府,三人刚抵京城,正在厅里与女儿叙着家常。 五皇子妃见状也不好多留,让人将带来的礼物留下后,便识趣的暗示改日来访。待她离开后,白鼎然询问女儿,「你与五皇子妃常来往?」 白蕴惜摇首,「女儿鲜少与五皇子妃来往,不知她今日为何会突然上门来。」 「爹,这五皇子妃可是张贵妇的儿媳?」白家次子白浩问道。 白家两兄弟面容有几分肖似白鼎然,皆生得颇为俊秀,不过白浩的眉毛较兄长白栩更粗浓一些,性子也较为爽利。 白鼎然颔首,「没错,五皇子的生母就是张贵妃。」先前他们白家差一点就与这张贵妃成了姻亲,如今……抬眼打量着华丽宽敞的乐安侯府,白鼎然再一次庆幸与安定侯府的亲事没结成。 他在须州地多少听闻京里传来的消息,得知崔开平是如何得了皇帝的圣宠,甚至这次回京述职,他已从堂兄那里隐约得却,自己这趟兴许有机会能调回京里任京官,而其中多半是因为女婿的关系。 见大哥揉了揉肩,面露疲惫之色,白蕴惜温声启口道,「爹、大哥、二哥,你们一路过来也累了吧,我吩咐下人先带你们去歇着,晩上府里备了筵席替你们洗尘,我已派人去请堂伯父他们家也一块过来。」 半个多月前,她接到娘家寄来的信,得知父亲要带着两位兄长一块来京,这偌大的侯府还空着几个院子没住人,因此她写信回去,让爹他们来京后在侯府住下,堂伯父那里她也事先派人去说了声。 白家父子三人点点头,跟着下人去了暂住的客院。 这晚,侯府家宴上,白鼎然与堂兄久未相见,畅快的交谈着,白家两兄弟与几个堂兄弟也各自聊得起劲。 女眷则坐在屏风旁的另一侧。 白蕴惜刚嫁来京城时,便与丈夫去拜望过堂伯父和堂伯母沈氏,沈氏话不多,家教甚严,她还未出嫁的几个女儿和几个媳妇在她跟前也不敢多说,因此饭席间鲜少有人交谈,一干女眷安静的进食。 饭后女眷们移步到后院,沈氏望向白蕴惜,提了句,「三日后是二皇子妃生辰,蕴惜可要同伯母一块过去,给她庆贺生辰?」 白蕴惜委婉的拒绝,「不瞒伯母,我已有了身孕,大夫嘱咐我要多休息,二皇子妃生辰我就不过去了。我会备份礼物,届时再劳烦伯母帮我送过去。」她抚摸着已有四个月的肚腹,满脸温柔。 沈氏诧道,「你有身孕了?我方才竟没瞧出来。」她接着关心的问了句,「孩子几个月了?」白蕴惜身量纤瘦,穿着一袭淡紫色的衣裙,那肚子还不显,因此才没能看出她怀孕了。 「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她先前寄信回去时,一时忘了把自个儿怀孕的事告诉母亲,因与大伯家也没常往来,故而也没特意知会她,直到此时才说起这事。 沈氏微笑道,「恭喜了,这是你头一次怀胎,当心点是没错。二皇子妃那儿,我再帮你说一声。」二皇子妃生辰的事,她也不是非要堂侄女过去不可,她不过是受二皇子妃的请托,来问她一声。 乐安侯如今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几个皇子难免都想与他结交,如今他不在京里,那些个皇子便想借着自个儿的夫人来亲近堂侄女,好攀些交情。 她与二皇子妃的母亲是手帕交,所以这趟才会受托来探探她的意思。 「多谢伯母。」丈夫不在,但鲍总管曾提点她,如今皇帝尚未立储,朝中情势不明,她最好别与那些皇子夫人和其他的官家夫人走得太近。 她本就不爱应酬这些事,因此这段时日来自各府的邀宴她泰半都推掉了。如今有了身孕,她更不想出门,只想好好在府里养胎,一边等着夫君回来。 而此时白鼎然与堂兄白鼎则在饭后也移到书房继续畅谈着。 两人从崔开平征讨俺答人,谈到了皇储之争,白鼎则十分看好邹骐。 「二皇子性情稳重,处事公正,上殿议事时皇上也常询及他的意见,对他颇为看重。」 白鼎然则不以为然道,「二皇子生母已不在,舅父家又早已没落,五皇子生母张贵妃如今还得圣宠,舅父安定侯手里也握着须州的四万驻军,我瞧五皇子较可能从储君之争中脱颖而出。」 第三十一章 白鼎则与他看法不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为此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我认为是二皇子。」 「不、不,五皇子较有可能。」 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两人唯一的共识是,以目前皇帝对崔开平的恩宠,若是他们两人谁能争取到崔开平的支持,这夺储的机会兴许能增加几成。 两日后,五皇子妃再次登门,但因白蕴惜有孕在身也无法与她相谈太久,两人聊了不久,白蕴惜便面露疲色,五皇子妃也不好多留。 接下来再有人来访,白蕴惜皆以养胎为由推了,安安静静的待在府里做着要给孩子的衣裳。 这日,白鼎然还未回来,白蕴惜已先一步从消息灵通的鲍总管那里得知,皇帝下旨将爹调回京,担任吏部左侍郎一职。 白鼎然回来后,满脸掩不住的喜色,虽然品秩一样是三品,但京官比起地方官无形中高一阶,所以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升官,且担任的还是吏部左侍郎,掌管着官员考核晋升一事。 白蕴惜瞧见父亲这般高兴,也为他感到欣喜,过来请安时,恭喜了父亲后,问道,「爹既然要调来京里任官,那么娘和姊姊、嫂嫂、侄儿他们是不是也要派人一块接过来?」 「对对对,我得写封信回去,让你娘安排来京的事。」下一瞬,白鼎然不禁皱起眉头,「不过这一大家子来京后要住哪儿?」 「侯府很宽敞,还有几个空着的院子,可以给娘和嫂嫂她们住。」 「总不能老住在女婿府里,说出去可不好听,要不你差人帮忙打听打听,这京里有没有宅子要卖。」白鼎然要面子,可不愿让外人说他这岳父带着妻小死赖在女婿家,白吃白喝占女婿便宜。 听父亲这么说,白蕴惜也没多劝,颔首道,「也好,我再请鲍总管留意。」 十来日后,白鼎然在鲍总管引介下买下了一座四进的宅子,但尚待再整修。 翌日,会试放榜,白家长子白栩考上进士,名列榜上第九十八名,次子白浩此番榜上无名,而邵由则是榜上第三名。 虽然有个儿子落榜,但还有一个儿子上了榜,白鼎然十分高兴,但更教他喜出望外的是,邵由竟高中第三名,殿试后,若不出意外极有可能被皇帝圈为探花。 这日午后,白蕴惜领着两个侍婢,带着厨房刚做的甜汤来到二哥房里。 白浩意兴阑珊的躺在床榻上,瞧见她进来,懒洋洋的说了声,「大家都去为大哥贺喜,你怎么跑来我这儿了?」 「我让厨房熬煮了你爱喝的八宝甜汤,二哥起来尝尝。」白蕴惜挺着快六个月的肚子,替他盛了八宝汤,一边温言安慰着他,「二哥,你比大哥小了三岁,今次没考上也不打紧,毕竟大哥比你多考了一次,这三年里你再多加把劲,说不得三年后也能榜上题名。」 两个兄长待她都不错,尢其二哥以前常在姊姊欺负她时替她责骂姊姊,所以从她心里更亲近二哥一些,不愿见他因落榜便郁郁寡欢。 听妹妹这么一说,白浩想了想,一扫脸上的颓色,翻身下床坐到桌前,接过妹妹递来的甜汤,抬眉笑道,「你说的没错,大哥比我多考了一次才考上进士,我这次落榜不算什么。」 有了安慰自己的理由,他胃口也开了,尝了几口八宝甜汤,赞道,「这八宝汤煮得比咱们府里的都还好吃。」 见二哥这么快就想开,白蕴惜轻笑道,「那你多吃点。」 白浩一边吃一边说道,「想不到这次那个邵由竟能考到第三名,真是小看他了,等昭娴知道后怕是要乐坏了。」 「他这回高中第三名,爹应当很快会给他们办婚事吧。」姊姊终于能如愿以偿嫁给邵由了。 「只怕昭娴等这一天都等不及了,不过我觉得呀,这邵由不是个良配,比不上崔开平可靠。」 听二哥这么说,白蕴惜讶异问,「这是为何?」 白浩耸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我总觉得这邵由看着斯文,但肚子里花花肠子不少。」 白蕴惜想起先前那场预知梦里,姊姊婚后与邵由为了他要纳妾的事,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不禁觉得二哥的直觉真是敏锐。 她接着想到自家夫君年纪轻轻就被封侯,日后也不知会不会纳妾?她无法想像若有那一日,她将要如何自处? 最后她再思及,在梦里他悲能欲绝抱着她的情景。 白蕴惜紧握着腕上那枚玉扣,让自己别胡思乱想,她的夫君绝不会像邵由对姊姊那般对她。 【第九章 音讯断】 两个月后,顾氏带着儿媳和白昭娴来到京城与丈夫团聚,一行人抵达城门,坐在马车里的白昭娴掀起帘子一角看着眼前巍峨高耸的城门,想到她很快就能见到思念的情郎,脸上禁不住漾开甜笑。 与她同坐一辆马车的二媳妇武兰打趣小姑,「邵公子这回高中探花,看来不久咱们家又要办喜事喽。」 「二嫂怎么也来笑话我。」嘴上虽这么说,白昭娴掩不住满脸的骄傲和期待。 想到什么,武兰笑吟吟再道:「自打蕴惜嫁给崔开平后,先是公公调回京里,之后大哥考上今科进士,然后再过不久昭娴你也要出阁了,喜事可真是一桩接着一桩。」白家的家运这阵子可说是蒸蒸日上,虽然丈夫今科落榜,但白家好,她和丈夫也能得到庇荫,所以她倒也没嫉妒过什么。 听她提起妹妹,白昭娴心好,对妹妹也关心了两句,「你还漏算了一件事,蕴惜不是已有了身孕吗,这也算是一桩喜事。」 「哎呀,我竟把这事忘了,不过蕴惜怀孕,最高兴的数婆婆了,再过两三个月她就要当外祖母了,乐得这阵子都阖不拢嘴呢。」 此时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顾氏和长媳江蓉婉也正兴高采烈的提起女儿有孕的事。 「也不知蕴惜生产那日,开平能不能赶得回来。」 「不管能不能赶回来,有咱们帮忙看着小姑,孩子定能平平安安生下来。」 而此时在侯府里,等着迎接母亲前来的白蕴惜,正脸色凝重的听着鲍总管的话。 「……俺答人联合了几个部族设下埋伏,皇上派去驰援的北陇车队一时措手不及中了埋伏,士兵溃逃。侯爷接获消息前去援救,先遇上那群溃败的士兵,命人收拢,没想到这些士兵里竟混入不少敌方的细作,趁机在营寨里纵火。 「趁着火烧大营,俺答人的联军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袭,致使我军大败。而后在那一场混战之后,侯爷下落不明,不知所踪。」这是鲍总管不久前从古总管那里得来的第一手消息,得知此事,他即刻前来禀告夫人,好让她心里有个底。 听完,白蕴惜脸色发白,她紧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战场混乱,说不得侯爷是一时同大军失散,很快就会回去。」这话既是对鲍总管说,更是在安抚自己,让自己不要慌乱。 「夫人说的是。」鲍总管一揖应道,见她没因此事就乱了方寸,他心中暗自赞许了声。 鲍总管离开后,白蕴惜将下人都遣了出去,出声叫着久久。 「久久,我夫君不会有事对吧?」她需要有个人告诉她明确的答案。 第三十二章 久久的虚影浮现在她面前,那张精致的小脸瞟了眼她的肚子,没回答她,反问了她个问题,「倘若在孩子和你丈夫之间,让你选择,你想选择哪一个?」 被她这么一问,白蕴惜心头一紧,「我为何要选,不能两边都要吗?」 「如若不能呢,你会放弃哪一边?」来到最后一个阶段,她已隐约可以看清白蕴惜已隐然成形的命运轨迹了。 「我……」她哪一边都不想放弃,丈夫她要,孩子她也无法割舍,但如若真的非选边的话,她不舍的轻抚着鼓起的肚腹,孩子是她的心肝宝贝,但丈夫则是她的命,若失去他,她无法独活。 久久一直注视着她,望见她脸上的神情,已明白她的选择,稚气的嗓音说了句,「这世上有所得必有所失。」而后虚影便消失不见。 白蕴惜心中陡然一震,久久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方主帅下落不明,怕是凶多吉少,为免俺答联军节节进逼,还请皇上尽快指派一名将领,另设防线,抵御入侵的俺答人。」 「没错,皇上,俺答人来势汹汹,大败崔将军后定会趁胜进击,万一让他们攻下西南重镇固方城,西南一带将全落入俺答人手中,情势危急,还请皇上速速另派将领率兵前往。」 「臣推举管将军,管将军能征善战,有他领兵,定能率兵击溃俺答的各部联军。」 「臣举荐包老密军,他纵横沙场数十年,战功赫赫,我朝无人能及,有他前去,定能威镇俺答各部,击退来犯的俺答人。」 此时朝堂上众臣你一言我一句的开始推举前去的将领。 皇帝面沉如水的看着底下的朝臣,为着要指派何人前去争执不下,他接着听见有大臣竟批评起儿子来。 「……崔将军贪功冒进,才会使得全军大败,被细作纵火烧了大营,他死不足惜,但全军不能没有主帅,还请皇上尽速决定派往西南的将领,整顿我军,击退来犯的俺答人。」 他儿子死不足惜?皇帝被这话给气得吐血,恨不得命人将说出这话的大臣给拖出去斩了。 朝臣们见状大惊,「皇上!」 皇帝抬起衣袖抹了抹嘴边的血,面露倦色的摆摆手,下旨道,「那就请已告老的包老将军去吧。」 他这病是二十年前被贬回封地那时,遭人追杀时落下的病,数日前不慎染了风寒,已抱病在身,方才听朝臣们一再批评儿子,一时气急攻心才会呕了血。 即使恼怒朝臣批评儿子,但他很清楚此时不是意气用事之时,俺答人已打过来,前方不能没有主帅。 已赋闲在府里的包老将军接到圣旨,立即进宫面圣。 「包老将军已告老退隐,朕本不该再请老将军披甲出征,但眼下俺答入侵,先前领兵出征的邹熙如今下落不明,只能再请老将军出山,替朕扫平俺答各部联军。」皇帝面色凝重的开口。 「为保江山社稷,臣义不容辞。」包老将军拱手一揖。 皇帝再与他叙了几句,而后嘱咐他,「老将军到了西南后,记得派人搜寻邹熙的下落。不管他是死是活,这人总要找回来。」 包老将军抬眸瞥了眼面露一抹哀痛的皇帝,出声领命,「臣定会派人找回邹熙,请皇上放心。」 对崔开平可能已命丧战场之事他亦十分惋惜,若假以时日,崔开平定能成为一个不逊于他的出色将才,可惜了。 「皇后娘娘吩咐我来看你,让你莫要多虑,好好养胎,乐安侯福大命大,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你莫要担心。」二皇子妃神色温婉的对着白蕴惜劝慰了一番,瞟了眼她鼓起的肚腹,再瞥了眼桌上搁着的一叠手抄经文,她心下暗暗叹息一声。 崔开平少年得志,年纪轻轻就被封侯,就连她夫君也有意想与他结交,没想到西南一败,他竟会下落不明,她适才虽这么安慰白蕴惜,但心里却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他这回多半是凶多吉少,回不来了,可惜白蕴惜肚子里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注定没了爹。 白蕴惜握着手腕上的玉扣,脸色虽苍白,神色还算平静的回道,「多谢二皇子妃,劳烦二皇子妃回宫后替我谢过皇后的关心,这几日我身子有些不舒坦,就不多留您了,还望二皇子妃见谅。」 「不打紧,你身子重要,可要宣太医过来瞧瞧?」二皇子妃关心的问了句。 「不用了,今早已请大夫来看过。」白蕴惜撑着后腰,要站起来送客。 二皇子妃连忙阻止她,「别送我了,你快回床榻上躺着,小心动了胎气。」 白蕴惜点点头,喊了赵婆一声,「帮我送送二皇子妃。」 赵婆应了声,恭敬的送走二皇子妃。 青儿想扶白蕴惜回床榻上躺着,但她不肯,「我想再多抄几部经文。」 「您都抄了一晌午了,还是歇会儿吧。」青儿劝道。 明白青儿是担心她,但白蕴惜此时听不进她的话,将她遣了出去,「你别吵我,让我安静会儿。」 青儿抿着唇满脸忧色的离开,自打得知侯爷下落不明后,夫人就拼命的抄写经文想替侯爷祈福,就连夜里睡不好也半夜爬起来继续抄经,她实在很担心夫人的身子会吃不消。 不久,顾氏过来,见女儿只顾着埋首抄经,也不搭理她这个娘,她叹口气,沉声道,「别抄了,开平眼下失踪,难不你也想累坏自己,连累你腹中的孩子吗?」 白藴惜闻言,停下笔,抬起脸,眼里噙着泪。「娘,我帮不上夫君的忙,不抄经书我不知道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顾氏劝道,「你眼下照顾好自己和腹中胎儿才是最重要的,否则等开平回来,你要怎么同他交代?」 白蕴惜唇瓣轻颤,是的,他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的,「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再与母亲叙了几句话后,待她离开,独自待在房里的白蕴惜想到一件事,出声问道,「久久,他不会死的对不对?在那场预知梦里,他活得比我还久,他绝不会就这么死的对吗?」 久久安静的没回应她。 白藴惜不死心的追问,「久久,你说话呀,你回答我,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想起一件事,她急切的再出声,「对了,锦囊,久久,我不是还有一枚锦囊吗?你快给我。」 「那锦囊是让你扭转命运所用,无法用在崔开平身上。」久久稚气的嗓音在她耳边拒绝道。 「我与他是夫妻,他的命运不也就是我的命运吗,为何无法用在他身上?」白蕴惜质问,她现下心中惶然不安,只能寄望那锦囊,没料到久久竟不给她那最后一枚锦囊。 久久白发紫眸的浮现在她面前,小脸一脸正色的说道,「你们虽是夫妻,命运相连,但正如你不可能替他笑、替他哭,替他感知冷暖一样,他的命运你也不能干涉,你能扭转的只有自个儿的命运,何况眼下并不是用最后一枚锦囊的时机。」久久没办法泄露太多事,只能这般提示她。 第三十三章 先前因她一时失察,不慎让白蕴惜用掉第二枚锦囊,此次她不能让她再轻易用掉最后一枚,那枚锦囊得留在最后关头用。 真的没办法?白蕴惜紧皱着眉心,刚生起的希望瞬间破灭,仿佛久渴的人好不容易瞧见一汪湖泊,满心欢喜地走近,结果却发现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那种绝望让她几乎快窒息。 久久摇头,不忍心再面对她此时的神情,虚影顿时消失。 不是不肯告诉她结果,而是天机不能泄露。 瞟了眼窗外,白蕴惜看着被风吹得徐徐飘着的白云,有些漫不经心的听着大嫂的话。 「……所以这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年底前,邵家将娶昭娴过门。」白家一家已搬出侯府,住到新买的宅子里,但顾氏担心女儿,不是自个儿亲自过来探望女儿,便时常遣两个媳妇过来看看。 江蓉婉这次过来,说起了小姑白昭娴即将嫁给邵由的事。 「姊姊盼着这日盼了很久,想必很欢喜吧。」白藴惜神色淡淡的回了句。夫君还没消息,她的心就像凝固了似的,无法为姊姊的婚事感到高兴。 江蓉婉笑道,「可不是,婚期定下后,她呀,高兴的拉着你二嫂,让她帮着想喜服要绣什么的花样呢。」 白藴惜想起当初她得知要嫁的是夫君后也是那般欢欣,当时开平哥就睡在她房里,她守在床榻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厌似的,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 他来迎娶她的前一夜,她紧张又兴奋的整宿睡不着,当他紧握着她的手,扶她坐上马车时,她的一颗心宛如雷鸣般怦怦怦的响着,那声音大得就像是要撞破胸腔似的。 还有洞房那夜,她终于成了他的妻,被他拥在怀里,那时她觉得自己是这天下最最幸福的女子,能与倾心钟情之人结成眷属。 可成亲才多久,他便奉命出征,恩爱的日子是那般短暂,如今她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若是可以,她愿意牺牲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换得夫君平安归来,只要他平安回来,要她怎么样都可以。 江蓉婉见她没再答腔,神情木然,怕她累了,也不好再打扰她,站起身准备回去,离开前劝慰道,「你好好歇着,莫太忧虑了,眼下先把孩子好好生下来才是重要的。」 白蕴惜轻点螓首,「我知道,我会把孩子好好生下来。」 就是为了腹中的孩儿,这段时日她才一直努力强撑着,这是她和他的骨肉,她无论如何也要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就在白蕴惜准备吩咐青儿替她送大嫂离开时,就见一向稳重守礼的鲍总管快步走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满脸喜色开口便道—— 「大捷、大捷!夫人,侯爷打退了俺答人!」 乍然听见鲍总管的话,白蕴惜一愣之后,霍地站起身,神色激动的问,「你说什么,侯爷怎么样了?」 「侯爷大败俺答联军,不仅夺回所有城池,还斩杀俺答人的首领,俘掳数万俺联军。」已年逾五十岁的鲍总管在说起这件事时,没了平日里的沉稳,语气十分欢快。 还未离开的江蓉婉闻言诧异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侯爷不是下落不明吗,怎么会转眼间就大破俺答人?」 白蕴惜也心急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鲍总管的话里得知夫君无碍,她凝聚在眉心的愁郁之色整个都散开了,不住催促道—— 「鲍总管,你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鲍总管笑呵呵的将适才得来的消息告诉她,「事情是这样的,原来侯爷并未失踪,而是先前在细作火烧大营时受了伤,他倒在一处草垛里,昏迷两天没人发现,当时木参将一时找不到他,误以为他失踪便派人送了急报回京,两日后侯爷才苏醒过来,与木参将等人会合,重新收编整顿了军队。」 说到这里,鲍总管赞叹道,「侯爷真是天生将才,收拢士兵后,他分兵设下几处埋伏,突袭俺答各部联军,然后以一路诱兵将对方的主力诱出大营,以牙还牙也派人潜入敌营,伺机烧了敌军的大寨。」 听到这儿,白蕴惜抬手按在胸口上,紧张的继续听下去。 「而那路诱兵将敌方的主力引往映川河,此时侯爷早已暗中派人在上游截断河水,等敌军一踏入映川河时便炸掉堤防水淹敌军的兵马,再派一队箭驽埋伏于高处,趁乱放箭射杀,这一战俺答联军死伤惨重。」 一旁也听见鲍总管话的青儿,忍不住脱口赞道,「侯爷真了得!」 「可不是,之后侯爷一路乘胜追击,斩落敌军数名主将,最后连首领也死于侯爷刀下。」鲍总管也对主子甚是钦佩,竟能一举扭转败势,大获全胜。 听说捷报送抵宫里时,皇帝大喜,卧病在床的龙体竟好了一大半,这会儿正召集各部大臣,商议后续事宜。 听完,白蕴惜先前郁结的心情一扫而空,忍不住抓着青儿的手,喜笑颜开迭声说着,「青儿,你所见了吗?夫君他没事、他没事。」 青儿满脸兴奋的应着,「夫人,侯爷他不仅没事,还大败俺答人,又立下大功,这回皇帝不知要怎么赏他呢。」 对白蕴惜而言,皇帝的赏赐丝毫不重要,夫君能安好的回来才是最重的事。 江蓉婉笑道,「这真是太好了,我赶紧回去把这好消息告诉娘,好让她也高兴高兴。」崔开平无事,还立下大功,对白家来说也是一桩喜事。 白蕴惜抚着肚腹满脸欢悦,低头对着腹中的孩儿说,「你爹平安无事,你是不是也很高兴?」 下一瞬想到什么,她吩咐青儿拿银子去买些吃食,让府里家丁去分送给城里的乞丐们,再让人送些香油钱到云来寺去。 先前批评过崔开平的大臣,如今纷纷改口称赞起他来。 「崔将军是继包老将军之后,我朝不可多得的将才啊!」 「被火烧大营之后,还能迅速收拢军队予以反击,这可没几人可做得到。」 「他竟想得出引映川河水来淹俺答联军,实在是妙计啊!」 「他亲手斩了俺答联军的几个主将和首领,委初英勇过人。」 皇帝面带着几分病容,倾听底下众臣的话,为了此番大捷,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交相称赞起崔开平,他听得心情大好,觉得仿佛连病都好了一半。 而与此同时,凤辰宫里,皇后正与四公主说着话—— 「这李杰是太傅的嫡长子,他才学出众,为人严谨,本宫和你父皇决定将你许配给他,让你们择日成婚。」 「母后,我不要嫁给他。」闻言,四公主登时出声反对。 先前传来崔开平失踪的消息时,她一颗心沉了下去,觉得他也不过尔尔,不值得她牵肠挂肚,但不久前又得知崔开平不仅没有失踪还反败为胜,大败俺答人的消息后,她的心又躁动了起来,觉得要嫁就要嫁给像崔开平那样的少年英雄。 「这事本宫与你父皇已决定了,容不得你不嫁。」皇后肃声道。 「母后,我不想嫁给那李杰,我想嫁给……」 第三十四章 「住口!」怕她说出不该说的话,皇后喝住她,「宫里的公主与皇子们的婚事,素来由你父皇作主,如今你父皇替你定下了李家的亲事,哪里容得你不嫁。这李杰的家世和品貌都是一时之选,嫁给他不会委屈了你。」李杰是她相看了京城不少子弟后才挑上的,人品出身都无可挑剔。 「可我不想嫁给他。」四公主委屈的咬着唇瓣。 皇后缓了几分脸色,喟叹一声说道,「你自幼在本宫跟前长大,本宫不会害你,这李杰才是你的良配。」 四公主怀着一丝希冀问,「母后,倘若我愿意与白蕴惜共事一夫呢?」 「你知不知道这崔开平是你的……」皇后险些就要说出崔开平的身世,话到唇边及时咽了回去。「总之,你快把那不该有的妄念给掐灭,你绝不能嫁给他。」 「为什么?您是担心白蕴惜不肯答应与我共事一夫,那我去求她。」 「不许胡来,这事与她无关。过年时,你在家宴上骂了她,你父皇为此责罚你一顿,还命你不许你再去打扰她,你忘了吗?」为了这事,过年后她就将四公主拘在宫里,不准她再出宫。 听母后提起这事,四公主满脸不甘,过年时在家宴上她不过是一时没忍住骂了白蕴惜几句,就招来父皇的斥责,被禁足不许再出宫,原本这事她几乎已快忘了,此时回想起来,她对白蕴惜的妒恨不禁又再添上一分。 她不仅抢走她看上的男人,还害她被父皇责骂,自打白蕴惜嫁来京城后,她就没一件称心如意的事。 「崔开平是你义兄,你与他是兄妹,这辈子也只能是兄妹,把你的妄念收起来。」皇后再警告了她几句,便让她回自己寝宫去。 回到寝宫中,四公主大发脾气的怒砸了屋里的物品。 她谁都不想嫁,她只想要嫁给崔开平。 为什么母后就是不肯成全她,还要她熄了对他的痴心妄想!得不到他,她不甘心,凭什么白蕴惜就能嫁给他,而她贵为公主却求而不得。 明明她的身分比白蕴惜那贱人更为尊贵,他该属于她才对! 乐安侯府一扫先前的愁云惨雾,近日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尤其在外听见有不少人夸赞自家主子是战神时,那可真是与有荣焉。 午后时分,白藴惜嘴角带着笑,挺着大肚子坐在软榻上,听着母亲说着姊姊的婚事。 「……她这嫁妆我是一分钱也没少她的,可她竟然要求再陪嫁一万白银给她,这是一万两可不是一千两,她怎么有脸说得出口。」顾氏埋怨道。 「娘,姊姊生母过世前,不是还留了份嫁妆吗?」 「那嫁妆在你爹手里,他已从里头拨了一部分给你姊姊当嫁妆,其他的说是要留给你两个哥哥的。」顾氏说到这,觉得有些亏欠女儿,「娘没多少嫁妆,你出嫁时只能给你那些,比起你姊姊来少了不少,你不会怨娘吧?」身为继母,她不能太过偏袒自己的女儿,她已经尽力把自己能给女儿的都给了她。 白蕴惜握住母亲的手,「娘,我知道你已经把你所有最好的都给女儿了,我若还抱怨,那还是人吗?!」说到这儿,她吩咐青儿去拿来一只木盒与一只木匣子,这是她事先准备好给母亲带回去的物品,「这木盒是给姊姊的,这只匣子是给您的。」 「这里头是什么?」顾氏不解的问。 「木盒里是我给姊姊添的嫁妆,你帮我转交给她,这只匣子里的是我孝敬您的。」顾氏先打开木盒来看,讶异的看向女儿,「你这么多首饰打哪来的?」那木盒里装了几套头面首饰。 「这是我吩咐人去置办的,您拿回去给姊姊当嫁妆,至于那一万两就让她别拿了。」 「这些头面首饰要花不少银子吧。」顾氏接着打开女儿孝敬她的那只木匣子,里头的首饰虽然不及木盒子多,却更加精美细致。 「先前过年那会儿,皇上赏了我三千两,我用这笔银两置办了这些首饰。」过年宫里头的家宴,皇帝命人传召她一块去,她不得不去。那时四公主见到地,不分由说的骂她又不是皇室中人,怎么有脸来多加宫里头的家宴,还想让宫人将她赶走。 这事到皇帝知道了,责骂了四公主一顿,而后约莫是为了补偿她,赏赐了她不少物品,其中就包括那三千两。 后来她有喜,皇帝和皇后得知这事,又赏赐她不少财物和各种珍贵的药材。 顾氏听她这么说,这才放心收下那些首饰,「这么说来,皇上对你倒是颇为关照。」 「是啊,不过这多半是看在夫君的分上。」她一直觉得皇帝对夫君委实荣宠太甚,就好像是在对自家后辈那般疼爱。 就在母女俩说着体己话时,宫中的四公主去求了皇后。 「母后,儿臣闷在宫里这么久,如今都要嫁人了,您让我出宫散散心吧。」她先前多次试图想偷偷出宫都被拦住了,这会儿不得不求到皇后跟前来。 「你都要出嫁了,还出什么宫,安分待在宫里备嫁才是正经事。」皇后呵斥。 「母后,儿臣会听您的话乖乖出嫁,您就让我出去一趟吧,再待在宫里,我要闷坏了,我保证只出去转转,很快就会回来。」 「你该不会还不死心,想跑去乐安侯府找白蕴惜吧。」皇后质疑道。 「我发誓,我绝不会去找灺。这几日我已想凊楚,我堂堂公主岂能与人共事一夫,那崔开平也没什么了不起,不值得我惦念。如今我就要岀嫁,您就让我最后再出宫一趟吧,有些物品我想亲自去挑选。」四公主跪坐在皇后软榻前,软语央求道。 皇后端详她的神情,见她低眉敛目一脸柔顺的模样,看似真的想通了,略一沉吟,心软的颔首,「你能这么想就好。」 她虽答应让她出宫,但也不是没有防备,她派了她宫里几名宫婢跟着她一块出去,嘱咐那几个宫婢,她若想去乐安侯府,纵使用押的,也得把人给她担回宫里,不许她上乐安侯府。 「开门——」日落时分,一匹高大的红棕色骏马朝乐安侯府急驰而来,还未到大门前便扬声喝了一声。 门卫闻言抬头一瞥,本还想着是哪个不长眼的人竟敢乱闯侯府,但当看清骑在骏马上的人是谁后,惊喜的叫了声。 「侯爷,您怎么回来了?!」 「还不快开门让我进去!」崔开平勒着缰绳,马儿唏律律一声,扬蹄嘶鸣,在大门前停下。大军和其他的将领已在皇城外的京畿大营安营休整,崔开平赶在入夜前进了皇城,归心似箭的想先赶回府里见他大半年不见的娇妻。 「侯爷稍待,小的这就给您开门。」两名门卫回过神,连忙上前推开朱红色的大门。 驾一声,崔开平纵马直入,他委实等不及想即刻见到娘子,本想一路骑着马直奔后院到他与娘子住的跨院。但来到前厅外,突然瞟见四公主神色慌张的匆匆跑上来,连他都没瞧见就一路往外跑去,他正为此奇怪,便听见厅里传出惊叫声—— 「夫人流血了!」 「快,把夫人先送回房,怕是动了胎气,快去叫接生的稳婆和大夫过来。」 第三十五章 崔开平心头一跳,勒住马儿翻身下马,跨过门槛要走进厅里,与一名下人错身而过,那下人心急着要去请大夫,一时也没瞧清他的脸便埋头往外跑去,崔开平则大步进了厅里。 一进去便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妻子竟躺在地上,身下淌满了刺目的鲜血。 「蕴惜!」他震惊的快步走到妻子身边,看见她下半身的衣裙都染满了血,他来不及去想妻子怎么会胖得肚腹都鼓起来,心急的喝问,「这是怎么回事!」 几乎就要昏过去的白蕴惜,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努力挣扎着掀开眼皮,看了来人一眼,她唇瓣漾开一抹惊喜的笑,喊了他一声,「开平哥……」便再也撑不住,意识沉入黑暗中。 「蕴惜、蕴惜!」崔开平惊怒的抬起眼望向厅里的下人,满脸狰狞的厉声质问:「谁来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旁的青儿气愤的出声回道,「侯爷,是四公主!她突然跑来咱们侯府,逼着夫人想要她答应与公主共事一夫,夫人不肯,她竟然就推了已怀了八、九个月身孕的夫人,夫人就这么猛不防被她给推得摔倒了。」 一旁的赵婆瞧见淌了满地的血,心中感到不妙,连忙说道:「侯爷,眼下还是先把夫人抱回房里吧。」 被她一提醒,崔开平顾不得再去追究四公主的事,忙抱起妻子,匆匆往寝房走去。 得了消息的鲍总,脸色凝重的领着被下人一路拖着过来的大夫进了寝房。 稳婆也来了,大夫和稳婆这会儿都在房里,婢女端着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进房里,再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倒掉。 被赶出来的崔开平脸色铁青,他还来不及为妻子怀孕,即将要临盆的事而欢喜,却先迎来妻子与孩子如今在生死交关挣扎的困境。 一旁的鲍总管想开口劝他几句,但想到适才大夫赶来查看过夫人的情况后,神情严肃的凝重表示—— 「夫人失血过多,情况危急得提前接生,不能再等了。」 女人生孩子本就危险,这会儿还动了胎气,万一夫人没撑过来……鲍总管看着此时神色阴晦得宛如一尊煞神般的主子,心中担忧倘若夫人出事,主子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听着房里传来妻子被痛醒的叫声,崔开平一颗心拧起来,他满眼阴鸷,身上的戾气浓得骇人。 「蕴惜怀孕,为何没人写信告诉我?」他看向鲍总管,吐出的话宛如冰刃。 鲍总管被他那狞厉可怕的眼神给惊到,稳住嗓音回道,「是夫人不想让侯爷为此分心,想等侯爷冋来时再给您一个惊喜,故而才未写信告诉您。」但此时惊喜却变成了惊吓。 崔开平下颚绷紧,「那四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鲍总管恭谨的回道,「当时老奴不在厅里,不知发生了何事。」 听见房里传来的叫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息,鲍总管的脸色也越来越凝沉,夫人不再叫,却迟迟没听见婴孩的哭声传来,这可不是好事。 崔开平虽没经验,心头也隐隐有不祥的感觉,在房门被一名端着血水出来的婢女推开时,便冲了进去直奔卧榻旁,见着榻上阖着眼的妻子,他抓着大夫语气急促的追问,「我娘子和孩子怎么样了?」 大夫面沉如水,摇着头回答,「对不住,侯爷,孩子没能保住,而夫人血崩性命垂危,若府上有上百年的人参,尽快取来给夫人含在嘴里,兴许还能吊住夫人一命。」 鲍总管没敢进来,但杵在房门口的他也听见了大夫的话,不等崔开平吩咐就喊了声,「我这就去拿人参!」 他以这一生中跑得最快的速度亲自赶往库房,取出先前皇帝在得知夫人有孕时赐下的那些珍贵参药。 听见孩子没能保住而妻子也性命垂危,崔开平双眼赤红,望着昏迷不醒的妻子,他颤着手轻抚着她因失血太多而苍白的脸,嘶哑的对她说着—— 「我回来了,蕴惜,你不许死,你答应过要陪我一辈子,你若敢先弃我而去,我绝不原谅你,听到没有?」 「为了我,纵使是地狱,你也要给我爬回来,因为我在战场上也是如此,我几度徘徊在生死之间,但只要想到你,我就是连死神都敢砍杀,谁敢阻我回来见你,我就杀谁,你不许丢下我!」 房里其他的下人听见他这番话,都忍不住轻声啜泣,大夫也动容的湿了眼眶。 稍顷,鲍总管拖着一把老骨头,跑得气喘吁吁的抱着从库房里找来的珍贵参药塞给他。 「大夫,参药来了!这是宫里赐下的,你快给夫人用了。」 在看见大夫将参药喂进妻子嘴里后,崔开平再也忍不住满脸暴怒的转身往外走。 【第十章 转变的代价】 惊恐的看着宛如一尊杀神般的崔开平,挟着满身惊人的煞气,提着一把剑一步步朝她逼进,四公主吓得尖叫。 「你不要过来,来人、来人,快挡住他——」 宫中侍卫们有苦难言,早在发现他闯进珍如宫时,他们便已拼命想拦阻他,哪里知道这位大败了俺答人的将军宛如传说的战神那般,悍勇得难以抵挡,其中一人的剑甚至被他夺了去,直指着四公主。 两名宫女哆嗦的护在四公主身前。 「将、将军,您不能杀四公主。」四公主若出事,她们这些宫女也活不了,所以即使怕得要死,仍是不得不护在她跟前。 崔开平面带戾气的看向拦着他的几名侍卫和太监宫女们,「让开,我只杀四公主一人,谁敢再拦阻我,我就杀谁!」眼看着心爱的妻子躺在床榻上与死神搏斗,他心中汹涌的杀意和恨意再也压抑不住,借着进宫面圣的理由,进了宫里却没去见皇帝,而是沿路打伤了一个又一个的侍卫,闯进了四公主住的珍如宫。 死去的孩子和此刻在生死交关苦苦挣扎的妻子,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不杀了四公主,难以消去此刻他胸臆之间的仇恨。 四公主满脸惊惶的躲到三名侍卫后头,她一心恋慕崔开平,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想杀了她,此时的他,恐怖的宛如地狱的厉鬼。 那几名侍卫在面对如修罗般的崔开平时,不禁满头冷汗,其中一人出声劝道:「还请将军三思,切莫冲动伤了四公主。」 他们不知道四公主究竟是做了什么,竟惹得才刚凯旋归来的功臣不顾一切想地将她斩于剑下,但四公主毕竟是皇家公主,他若真杀了她,纵使他立下如此大功,只怕皇帝也难以轻饶。 崔开平额上青筋暴起,双眼赤红的怒喝,「都给我滚开,她害死我的孩子,害得我的娘子如今命悬一线,我要杀了她,给我的孩子、娘子报仇!」 听见四公主竟干出这种事来,几名侍卫惊愕得面面相觑,难怪他不顾一切闯进后宫想杀了四公主,换了他们,只怕也会忍不住想杀了她,一时之间生起不想再保护四公主的心思。但他们也只是心里这么想,若真让崔开平杀了四公主,他们也难脱责任。 第三十六章 听见崔开平的指责,四公主脸色发白的颤抖着。她不是故意要害死他的孩子,当时她想尽办法好不容易才摆脱母后派去跟着她的那几名宫女,跑去乐安侯府见白蕴惜。 哪里知道白蕴惜竟不好知好歹,一口拒绝她的要求,她不过是一时气不过推了白蕴惜一把,没料到她就这么摔倒在地。当时白蕴惜下身见了红,她吓得赶紧跑回宫里,没想到白蕴惜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死了,更没料到他竟会在这时回来,凶神恶煞的不惜闯进宫里想找她报仇。 此时闻讯赶来的皇后进了珍如宫,恰好听见崔开平的话,见他挥剑逼退那几名侍卫,眼瞅着他手里的剑就要砍向四公主,她连忙高声喝道,「住手!」 崔开平闻声,持剑的手一顿,旁边一名侍卫趁这机会一把拽走吓呆的四公主。 另一侍卫出声劝道,「不如将军将四公主做的事禀明皇帝,请皇帝为将军作主,别因为一时的冲动而闯下大祸。」 皇后疾步上前,替四公主缓颊道:「没错、没错,崔将军有话好好说,别刀动枪的,你若真杀了四公主,可是死罪。」 这时,皇帝也得了消息勿忙赶来珍如宫,看见崔开平满脸煞气的持着剑,惊讶的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要进宫见朕,为何没来,反倒持剑闯进后宫来。」 大军班师回朝,崔开平本该在明日一早率领一干将领进宫面圣,但不久前他突然递摺子求见,他准了,在御书房等着他来,却迟迟等不到他的人影。 没想到后来等来的消息竟是他没去御房,而是跑到四公主宫中欲杀她。 见皇帝,皇后来了,明白杀不了四公主了,崔开平恨恨出声—— 「皇上,她跑到我府里,害死了我的孩子,还害得我娘子如今只剩一口气,躺在床榻上生死未卜,不杀了她难消我心头的恨意!」 「什么!竟有这事?!」皇帝原先还盼着孙子的降生,没想到竟被女儿害死,皇帝震怒的望向躲在一旁四公主,厉色质问女儿,「你好端端的,为何要跑到乐安侯府去害死熙儿的孩子和他的娘子?」 「我不是故意的,父皇,孩儿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推了他娘子一把。」四公主跑到皇帝身前跪下,说完后,接着忿忿向他告状,「可他竟然拿着剑闯进宫里想杀死我,父皇,他竟连皇室公主都敢杀,这岂不是没把父皇您给放在眼里,如此大逆不道,您可要重重治他的罪才行!」 皇帝在听了女儿的辩解后,啪地一声,愠怒的重重掌掴她一巴掌,痛斥,「你这蓄生!你做出这种事来还有脸要朕治他的罪!」她害死的可是他的孙儿啊! 「父皇?」四公主被打懵了,她以为父皇纵使再恩宠崔开平,但她可是他女儿,崔开平想杀他女儿,父皇不是该降罪他吗?为何不仅没怪罪他,还反倒怒打了她这个女儿? 皇帝满脸恚怒的看向皇后,斥问,「朕先前让你好好管束地,你就是这么管她的,让她跑出去闯下这大祸来,害得熙儿的孩子没了,就连妻子也性命垂危?!」 皇后屈膝认错道,「此事是臣妾失责,请皇上降罪。」 见皇后竟然认错,四公主吃惊的呆住,还来不及再说什么,下一瞬就听见皇帝下旨道—— 「此事皇后责无旁贷,罚你闭门思过三个月,后印先交给张妃保管。」 接着听见父皇下令责罚她—— 「四公主刁蛮任性,品性低劣不堪,即日起贬为庶民,罚其在法心寺带发修行,以赎己过。」 「什么?父皇您不能这么做!」四公主满脸震惊,不敢相信父皇会这么处罚她。 皇帝没理会地,看向崔开平问,「朕如此处罚四公主,给你的孩子和妻子报仇,你可满意了?」 「臣……告退。」崔开平紧握拳头,草草行了礼便掉头离开,对皇帝没赐死四公主,他还是不平,但思及四公主毕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他贬四公主为庶民,还罚她带发修行,这么做对四公主已是最重的惩罚了。 崔开平走后,皇帝也没再多留,脸色铁青的摆驾回宫。 四公主神色惊惧的爬向皇后,拽着她的衣摆哭着求道,「母后,求您救救我,别让父皇把我贬为庶民,我不要带发修行。」 皇后心累的叹了口气,「本宫早就一再警告你,别再去招惹白蕴惜,你偏不听,今天还甩掉了本宫派去的宫女,私自跑到乐安府去酿成这大祸。如今你父皇都降旨了,本宫没那个能耐改变你父皇的旨意,你好自为之吧。」她能为四公主做的都做了,但她自己要作死,她也救不了她。 四公主不甘心的愤恨追问,「这是为什么?父皇为什么为了区区一个白蕴惜就这么重罚我,他怎么能这么残忍的对我?」 「区区一个白蕴惜?」皇后满脸失望的看着她,挥手让宫人和侍卫们都退了出去,这才道:「你难道没长眼吗,看不出来你父皇有多宠爱、看重崔开平,那是十个你也比不上的,如今他那孩子因你没了,你父皇岂能饶得了你?」 「我才是他的亲女儿,那崔开平不过是他的义子……」 事到如今,皇后再也忍不住告诉她真相,「崔开平不是他的义子,是他的亲生儿子,是他最珍爱的女人替他生下的儿子,你拿什么同他比?你害死了你父皇期盼着的孙子,他没赐死你已是看在父女的情分上,留你一条命了。」 「什么?」四公主惊愕的瞪大眼,不敢相信她刚才听见了什么,「崔开平怎么会是父皇亲儿子?母后,你是不是在骗我?!」 「母后岂会拿这种事来骗你,所以母后先前一再让你掐了对崔开平的妄念,你就是不听。」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崔开平竟是父皇的亲儿子,我要是早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母后,你先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四公主怨怒的望着皇后,认为都是她隐瞒了这件事,才会让自己酿下如今的大祸。 见四公主仍不反省,反倒责怪于她,皇后对她彻底心冷了,只说了一句,「这种事是能随便乱说的吗?」语毕,不想再见四公主,她提步离去。 留上满脸怨恨不甘的四公主。 皇帝派了太医院的院使亲自为白蕴惜诊治,宫中所有珍贵的药材也毫不保留的用在她身上。 守在床榻前,崔开平三日未阖眼,宛如在烈火中煎熬了三天。 太医说只要她三日内能苏醒过来就能度过危险,换言之,她若无法在三天内苏醒过来,只怕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而今天已将满三天。 他不停的在她耳边嘶哑的呼唤着她—— 「蕴惜,我回来了,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吗?你快回来!我求你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我……」 他不停的声声呼唤地,想把她从死神的手里抢回来,叫得嗓音都哑了。 直到深夜时分,躺在床榻上的人儿紧阖的眼皮轻轻颤动了下,再隔了几息,沉睡三天的白蕴惜终于徐徐睁开了双眼,崔开平布满血丝的双眼顿时湿了,紧紧握住她的手。 第三十七章 「蕴惜,你终于舍得醒来了!」他把她的手贴在颊畔,眼泪像泉水般哗啦啦拉的从眼眶里掉落。 白蕴惜嗓子干哑得厉害,望见丈夫布满胡渣的憔悴脸庞,还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她心里一疼,动了动手指,想摸摸他的脸。 「你怎么哭了?」 「因为你睡太多天,把我吓坏了,以后别再这么吓我,我很胆小的。」他哑着嗓说完,抱住她,恨不得将她揉进他身子,再不教她受半分苦。 「对不起。」被紧紧按在他怀里,她的声音闷闷的传了出来。她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见他为她哭成这般,她急着想安抚他。 侍立一旁的青儿见主子终于苏醒,也忍不住喜得哭了,一边说道,「侯爷,夫人才刚醒来,您轻点,别把她给闷坏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过来。」说着,她连忙走出去,把这几天都待在府里的太医给请过来。 怕真把妻子给闷坏,崔开平赶紧放开妻子。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白蕴惜不解的问,下一瞬隐约察觉身子有些不对劲,她低头一看,望见原先隆起的肚腹如今竟消了下去,她惊慌的问道,「我这肚子怎么了?我的孩子呢?」 听见她一脸心急的找着孩子,崔开平忍着心痛安抚她,「孩子没了,你别伤心,往后咱们可以再生很多很多个孩子。」 「孩子……没了?!」白蕴惜错愕的愣住,接着回忆起先前她被四公主推倒在地,而后肚子一阵疼痛,后来她在昏厥前仿佛看见他回来了,接着便不醒人事。 也就是说,她的孩子因为这一摔就没了?!她抚着肚腹,不敢置信她就这么失去了这个孩子。 见她神色茫然的摸着肚子,久久不语,崔开平心疼的道,「蕴惜,孩子没了咱们还可以再生,你别难过。」 白蕴惜想起先前久久曾问过她,倘若在孩子和丈夫之间只能选一个,她要选谁,当时她选了丈夫……是不是因为她选了丈夫,所以才失去了这孩子?! 她歉疚悲痛的捂着脸,泪流满面的对着没能来到这世上的孩子喃喃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请你愿谅娘、愿谅娘……」 不舍得妻子如此自责,崔开平搂着她哄道,「蕴惜,这不是你的错,全是四公主的错,是她害了咱们的孩子,皇帝已将她贬为庶民,命她带发至寺庙里修行赎罪,这远比杀了她还更让她痛苦。」 「她想要与我共事一夫,我不肯答应,所以她就推了我……我当时不该见她、不该见她的……皇上再怎么罚,孩子也回不来了……」白蕴惜靠在他怀里悲切的哭着。 久久的虚影浮在半空中,望着悲伤啜泣的白蕴惜。 扭转命运是需付出代价的,人生中所做的每一个抉择,都会在无形中影响到后续的发展。之前白蕴惜想办法拒绝了安定侯的婚事如愿嫁给崔开平,命运的轨迹从此偏移,她因此跟着她嫁到了京里,遇上了四公主…… 失去孩子,便是她为了扭转命运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皇城里眼下最为人津津乐道谈论的对象,便是不久前打败俺答人凯旋归来的乐安侯崔开平。 城里百姓从他如何自一个默默无闻的孤儿,从军三年多屡立军功,再说到他是怎么得到皇帝的器重,被皇帝认为义子,还封了侯爵……最后再提到先前他为了妻子被四公主害得流产之后,怒闯宫闱欲杀四公主为妻儿报仇的事…… 「你们知道皇上为何因乐安侯夫人流产,便贬四公主为庶民的真正原因吗?」市井酒肆之间,有人突问。 「皇上难道不是为了给乐安侯一个公道吗?」 「就是啊,那四公主害得乐安侯的孩子没了,就连妻子也差点死了,皇上总该给乐安侯一个交代才是。」 「皇上是该给乐安侯一个交代,但总还不至为了区区一个孩子,而贬自己的女儿为庶民吧。」 「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没错,真相是被四公主害得没了的那个孩子,其实呀,是皇子的亲孙子。」说话的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孩子不是乐安侯的孩子吗,怎么会变成皇上亲孙子?」 「这崔开平是皇子的义子,他的孩子也算是皇上的孙子,你是这意思吗?」 「不是,你没听清楚吗,我说的是那孩子是皇子的亲孙子。」这人挑着眉,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怎么可能?你莫不是在胡说八道吧!」 「这事你就不知道了吧,事实上呀,这崔开平其其是皇上流落在外的儿子。」那人得意的吐露这个秘辛。 「皇家子嗣都要上玉牒的,你可不要胡说!」 「我没胡说,这消息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你们何不想想,这崔开平当初为何能被破格封为三品的镇国将军,不仅如此,皇上还认他义子、赐他国姓,甚至还为他封侯赐宅,连他大婚皇上亲自为他主持。 「自打他入京后,皇上对他可谓恩宠有加,说不得日后这皇位呀,也许便会落在这位头上也说不定……」 这消息如野火燎原般,很快在皇城里蔓延开来。 不久,也分别传到邹骐与邹谦的耳里,两人各自召集自己的心腹,商议着此事。 「二皇兄,看来你先前的猜测没错,这崔开平果然同父皇有关系。」因为先前已事先从自家兄长那里听闻过此事,故而邹兆并不太意外。 「二皇子认为外头谣传的流言是真的?」在一旁听见邹兆的话,幕僚诧异问道。 邹骐颔首,「崔开平是父皇骨肉这事多半是真,我曾命人查过崔开平的身世,他生母名叫崔允慈,当年父还未登基前曾遇难,她曾援救过父皇,后来在有了身孕之后便不告而别。」这事他是从当年跟着父皇一块从封地回来的侍卫那里问到的消息。 此事他在知情后并未声张,父皇既然不愿让人知晓这事,他也没必要捅破这秘密,没想到还是被泄露了出来,也不知揭露此事的人用意何在。 邹兆问,「二皇兄,这事都传了出去,甚至还传出父皇打算传位给他的事,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邹骐思忖片刻回道,「我怀疑传出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兴许是想借此来逼父皇择立太子,咱们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另一边在五皇子府里,邹钧那张雍肿的脸庞上带着激动,大声说着,「我就说父皇怎么会对崔开平那般恩宠,原来他竟然也是父皇的骨肉!」 「五皇兄,这事你怎么看,你觉得这消息是真是假?」邹尧看向邹谦。 邹谦把玩着手里的一柄折扇,脸上看不出情绪,缓缓说道,「无风不起浪,我看崔开平是父皇血脉这事应当不假,你们不觉得他那眉毛、眼睛与父皇颇为相像吗,比二皇子还要更像父皇几分?」他没告诉两个弟弟,这消息其实正是他命人暗中散播出去的。 这是他先前从被贬为庶民的四妹妹那里听来的,而她之所以知道,是皇后亲口告诉她的。 当时她被侍卫和太监押着要出宫,正巧遇上他,四妹妹宛如溺水之人看见了能救命的浮木,紧抓着他的手央求他救她。 第三十八章 他当时对妹妹敷衍的说了几句,「等过阵子父皇息怒了,为兄再想办法央请父皇让你回来,你先委屈一段时日。」 这话博取了她信任,于是,她便怀着满心怨毒的将这密告诉了他。 闻知此事,他立即派人暗中调查当年的事,从种种查到的线索里发现真有此事,因崔开平是父皇在外头与没有名分的女子所生下的孩子,故而不能上玉牒,不被宗人府承认为皇家子嗣,无法认祖归宗,父皇才会认他为义子,还特地赐了国姓。 「怪不得父皇待他咱们兄弟还宠,八成是因为他流落在外多年,父皇存了想弥补他的心思。不过他到底是哪个女人为父皇生下的孩子?」邹尧好奇的忖道。 邹钧皱眉接腔问,「五哥,那依你看,父皇真打算传位给他吗?」 「他的来历我先前着人调查过,他母亲姓崔,当年父皇落难时,她曾救过父皇。崔开平是民间女子所生,无法上玉牒,父皇更不可能立他为太子,除非咱们这些兄弟全都死得没剩下半个,才可能轮到他来做太子,所以这事六弟无须担心。」邹谦将知道的部分事情告诉他们。他背着父皇,暗中派人将这秘密给散播出去,目的是想逼着父皇做出决定。 为了平息大臣们的猜疑,一直迟迟不立储的父皇,最后只能从众皇子里择一立为储君。 皇子里最有能力担任储君的人,不是他就是二皇兄。 但他比二皇兄更有优势的一点,是如今是他的母妃正掌管着后印,他更有机会被父皇选立为太子,依恃着这点,所以他才会暗中命人将秘密散布出去。 不久,这事就在崔开平陪着白蕴惜在侯府里调养身子的期间,传得人尽皆知。 得了消息的鲍总管委婉的把这件事告诉两人,他早从古总管那里隐隐察觉崔开平的身分似乎有些不寻常,因此在听到这传闻时,倒也没太意外。 而乍然闻知这事的崔开平与白蕴惜先是不敢置信,而后再思及皇帝对他的百般恩宠,又觉得此事也并非不可能。 但惊诧过后,崔开平并未进宫去向皇帝求证些事,继继告假留在府里陪伴着妻子。 「开平哥,你不好奇想知道真相吗?」已从丧子之痛中稍稍缓过来的白蕴惜,关心的问着丈夫。 「用不着去问,我心里已有数。」先前他与皇上相处时,皇上对他关怀备至就像对待自己的晚辈一样,之前他曾以为那是皇上对他的器重,如今听了这传言,再忆及皇上以前是怎么待他的事,就连他为了妻儿擅闯后宫欲杀四公主的事,皇上都没追究,还为他重惩了四公主,他要是想不明白那就太蠢了。 「这么说你认为这事是真的?」白蕴惜有些担心的看着夫婿,突然间知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而对方早就知情,却从未想过要亲口告诉他这件事,他心里此刻定是不好过。 「真假对我来说已不重要,当年我娘独自带着我离开,应当就是不希望我长在皇家,所以我永远都不会是皇家的子孙。」他今生能拥有她这个妻子,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至于皇上不肯与他相认,也许皇上另有不得已的苦衷。 明白他这是不愿与皇宝有太多的牵扯,白蕴惜拥抱住他,颔首支持他的决定,「没错,你只是皇上的义子,不是皇室子孙。」 在那场梦里,她并不知道有这件事,当时也许这事并未被揭露出来。但如今因她的命运有了改变,所以此事才被人泄露出来。 不管散布秘密的人怀着什么目的,她会与夫君携手一起面对。 那传言也传进了宫里,皇帝得知后勃然大怒,本想叫崔开平进宫对他解释什么,但为帝多年,他明白此时百姓和大臣们定是有着各种猜疑,他得先将此事压下去才是当务之急,至于儿子那里……还是先缓一缓,等白蕴惜的身子康复后,再来谈这事。 两日后,皇帝下旨册立二皇子邹骐为太子。 邹骐有些意外,邹谦则既惊怒又错愕,无法相信父皇竟立老二为储君,而不是他,他所有的算计都变成为人作嫁衣。 但圣旨已下,邹谦纵使再不满,也只能咬牙忍下这口气。 立下储君后,崔开平为皇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一事的流言,也渐渐没人再说了。 大臣们对此事半信半疑,但皇帝已立了储君,此事纵使是真的又何妨,他也不可能上玉牒成为皇子。 何况崔开平如此骁勇善战,是继包老军之后本朝最为杰出的将领,若不出意外,将成为守护本朝的擎天栋梁之一。 只要他安分守己,不谋反、不叛变,管他是谁的儿子。 岁月推移,四季又轮回了一遍。 随着一年过去,皇城里王公贵族遍地,最不乏谈资,百姓早已忘了那事,纷纷谈论起其他达官贵人的逸事。 最近最常被人说道的是,探花郎与他家娘子又为了纳妾之事大打出手,那白家娘子把自家相公给打得鼻青脸肿,让他没脸见人,不得不告假在外头躲了几天。 找不到自家相公,白昭娴气恼的跑回娘家,但不巧娘家的嫂嫂和继母都跑到妹妹家去了,她也转往到乐安侯府去。 「……他纳了两房小妾还不够,还想再纳第三个,这第三个还是个烟花女子,他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当年花前月下,他曾指天立誓的说今生绝不负我,只要能得我相伴一生,此生无憾。 「可这才多久,他竟把一个又一个的女人给带进门来气我,他怎么能这么对我?」白昭娴进了白蕴惜住的跨房,瞧见继母和两位嫂嫂与妹妹,便委屈的哭诉起来。 自打继女成亲以来,已跑回娘家哭诉不少次,顾氏都听腻了,实在不想再搭理她,江蓉婉也借着喝茶一时没开口。 武兰瞧见白蕴惜也安静的尝着糕点,似是没想安慰她的意思,只好出声劝慰她几句,「纳其他家世清白的姑娘也就算了,邵由竟想把烟花女子带回去,确实不太妥。」 白昭娴忽然抓住正拿着一块糕点尝着的白蕴惜,「妹妹,你让妹婿替我去说说他,叫他不许纳妾,否则就打断他的腿。」 「姊姊,姊夫这事咱们可不好插手。」白蕴惜不想让自家夫君去掺和邵家的事,婉转拒绝。倘若当时她没有被迫挺着大肚子去见四公主,也就不会失去那孩子,这年来她痛定思痛,不愿做的事,就绝不再勉强自己去做。 「怎么会不好插手,妹婿可是最受皇上宠爱的一品护国将军,他说的话邵由不敢不听。」一年前崔开平大败俺答人,凯旋归来后便从三口镇国将军一口气连升两级,被册封为一品护国将军。加上外传他是皇帝私生子的身分,这朝堂之上,谁敢不给他几分面子。 白蕴惜扳开她的手,温言相劝了几句,「他是姊夫,哪有妹婿管姊夫的道理。姊姊,家家有难念的经,你家的事咱们外人真的管不了,你还是回去自己好好心平气和的姊夫说说。」 「你这是不肯帮我?」白昭娴气愤道。 第三十九章 白蕴惜明白告诉她,「不是不肯,而是真帮不上忙,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夫妇之间的问题,只有你们自个儿才能解决得了,就像当年我失去孩子后,那痛那苦我也只能自己吞了,别人帮不了我一样。」 白昭娴听她提起丧子之事,怒色稍稍缓了几分,「可是他不肯听我的话啊。」 一直未开口的顾氏,这才出声道,「你这傻孩子,男人若想三妻四妾,咱们女人是拦不了的,你越是管着他,他越不肯听你的,你只能学着边顺从他,边慢慢再将他的心给抓回来,否则你越打,他会跑得离你越远。」 「可妹婿就一直没纳妾!」白昭娴有些嫉妒的看着妹妹。 「那是开平心里只有藴惜,一心一意的对待蕴惜,不舍得她受丁点委屈。」顾氏欣慰的说道。女儿能嫁给这样的如意郎君,是她的福气,别人求不来的。 「邵由以前也是这么对我的。」白昭娴怒道。 「泰半的男人都容易喜新厌旧、移情别恋,像开平这样始终如一的本就不常见,你不能拿他来同别的男人比。」 武兰笑着附和,「娘说的没错,像你二哥比起别的男人已经算是不错了,但他还是有两个通房。」 江蓉婉也接腔,「你大哥去年也纳了房侍妾。」 「所以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邵由纳妾,什么都不能做?」 武兰提了个建议,「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你可以每天将自己扮得美丽温婉,别像泼妇似的到处骂人,兴许邵由见了便会回心转意。」换了她,见妻子像泼妇似的,她也受不了。 思及与邵由成亲这一年多来,他们也曾甜蜜恩爱,而后两人逐渐争吵,到最后他见了她掉头就走,不想再多看她一眼,白昭娴的脸色变幻不定,最后悻悻的说了句,「知道了,我回去试试吧。」 顾氏和两个媳妇也没再多待,在白昭娴离去后也跟着离开。 白蕴惜不知姊姊回去是否会如二嫂的建议改改自己的性子,不过她相信姊姊若真的肯改,也许她的命运多少也会跟着改变。 站在门前,她眺望着此时布满阴霾的天空。 皇帝已病了半年多,这朝堂兴许要生起风波了。 在那场预知梦里,不久之后宫中便会生变。 久久先前说的,扭转她命运的最后一道关卡,兴许就在此时。 【第十一章 宫变】 乾天宫 深夜时分,皇帝面带病容靠坐在龙榻上,频频望向门外,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少顷,总管太监亲自领着崔开平进了宫。 「臣拜见皇上。」崔开平躬身朝龙榻上的皇帝行礼。 「好好,快平身。」瞧见他,皇帝憔悴的脸上露出笑意,让内侍太监搬了椅子赐座。 「不知皇上深夜召臣进宫有何吩咐?」崔开平出声问道。这一年来,他和皇帝谁都没提起他的身世之事,他没问,皇帝也没说。今晚突然召他进宫,令他有些诧异。 皇帝沉默的凝视他须夷,才缓缓开口,「朕这一生有过不少女子,但只有你娘是朕最为挚爱的女子,当年朕本想留下她,但她丝毫不给朕这个机会,带着甫出生不久的你不告而别。」 没想到皇帝会跟他提起此事,崔开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觑向皇帝,见他仿佛陷入了回忆里,幽幽的自顾自说下去。 「当年她一句话都没留给朕就离开了,朕派人找了许久,都找不到你们母子的下落,直到那一年才终于打听到你的消息,后来包老将军带着你站在朕的面前,看见你的那一刻,你不知朕心里有多激动,瞧见你长得这么大了,还这么有出息,朕很欣慰。」 说到这儿,皇帝气息有些不稳,停顿了下才接着再说下去,「你别怨朕不肯给你一个皇子的身分,而是成为皇家人并不是一桩好事,朕相信你娘也不希望你在宫里长大,所以才会带走你。」 崔开平摇头道,「臣从未怨过皇上,更从未想过要当皇家人,虽然臣幼时便丧母,但善有寺的方丈与和尚们都待臣很好,教了臣很多事。」 亲耳听见儿子没怨他,皇帝仿佛终于安下心了,脸上的笑多了几分暖意。「那就好,朕能在有生之年找回你很高兴、很高兴,更高兴的是你如此成才,已有足够的本事保家护国。」 见他气息越来越喘促,崔开平不忍的劝了句,「时候不早,皇上还是早点安歇吧,有什么话不如等皇上身子好些再说。」 皇帝满脸倦容的摇头,他明白自己的病体已撑不了太久,所以才会在这最后时刻召他进宫,把心里想说却一直未能说出口的话告诉他。 「朕知你因四公主害得你失去了孩子,心里对朕多少有些怨言,怪朕当初明明亲口答应了要替你照顾好你家娘子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还差点令蕴情也赔上一条命。但四公主毕竟是你亲妹妹,朕心里纵使也难以原谅她,也不能下令处死她。」 「这些臣心里都明白的,臣不怪皇上。」他恨的只有四公主,但她已遭到惩罚,被贬为民女的她如今不再有公主的身分,在寺里带发修行的日子,砍柴挑水煮饭打扫地样样都得做,做不好便会被寺里的尼姑责罚,他亲自去看过一次,见她日子过得很不好,他那恨意才终于渐渐淡了。 皇帝欣慰的点点头,「你是个好孩子,比朕其他的皇儿都还更好,令后,盼你能好好辅佐你二皇兄,替朕守着这江山和百姓。」人早晚都有一死,他的大限将至,如今放不下的只有江山社稷,和这个才找回两年多的孩子。 听见他这宛如在交代后事的话,崔开平心中一沉,连忙说道,「太医定能医好皇上的病,皇上只需安心静养……」 皇帝抬手打断他的话,「朕这身子,朕自个儿里有数,你也莫要难过,朕在离开前,会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再叙了会儿话,崔开平才离开乾天宫回了乐安侯府。 白藴惜等在寝院的小厅里,迎接深夜归来的夫君。 「开平哥,皇上突然宣召你进宫,可是有什么事?」她关切的问道。 崔开平脸色有些沉重的开口道,「皇上跟我提了以前与我娘的一些事。」他把皇帝先前对他所说的那番话告诉妻子,今晚瞧见皇帝的病容,他委实很担心他的龙体。 得知他父子已把话说开了,白蕴惜疼惜的握住他的手,「你们父子能相认,对皇上来说,应当已无憾了。」 「我只是没想到,我与他的父子之缘会这么短暂。」崔开平将妻子拥进怀里,他的脸在她发间轻轻蹭了蹭。 父亲就将要离世,他心中不免伤心,自打他来了京城之后,皇上便对他宠爱有加,两人虽不能像寻常人家的父子那样相处,可皇上把能给他的尽量给他了,他实在很舍不得皇上,不想他这么快就走。 感受到他的哀伤,白蕴惜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你以后替皇上守好这江山和百姓,也算是为皇上尽了孝。」 两人相依偎的坐在一块,崔开平絮絮叨叨的对妻子回忆起自他进京之后,与皇帝之间的点点滴滴。 白蕴惜静静的听夫君诉说着对他对父亲的孺慕之情,这一生还很漫长,她可以慢慢的听他说。 第四十章 一早起来,白蕴惜心绪就有些不宁,总觉得好似要发生什么事,替丈夫绾发时还不小心扯掉了他几根头发。 崔开平嘶了声,她才回过神来,忙不迭道歉,「啊,弄疼你了吗?!对不起。」 崔开平笑咧着嘴哄着自家爱妻,「不过是扯掉几根头发罢了,没事,纵使娘子想拔光为夫这满头的青丝,为夫也没第二句话。」 她被他的话给逗得轻笑出声,「拔光头发那开平哥岂不成了光头。」 他握住她的手笑呵呵自夸,「为夫就算成了光头,定也不损为夫的英明神武。」 「是,开平哥就算没了三千青丝定也是英武不凡,不过我怎么舍得拔光开平哥的头发呢。」白蕴惜满眼柔情的替他戴上玉冠。 崔开平起身,捧着妻子的脸怜爱的吻了吻她,两人携手一块走到桌前用朝食。从寝房到用膳的桌前,也不过几步的路,房里伺候的几个婢女见两个主子亲昵的握着手,一刻都不舍得分开,那股子恩爱劲从成亲那日起就不曾变过,让人又羡又妒。 用完朝食,因今日朝廷休沐崔开平用不着上朝,正要陪妻子到云来寺上香,临出门前有人来禀,京畿大营发生几起士兵斗殴的事,如今京畿大营是由崔开平管,他不得不离城前去京畿大营处理这事。 白蕴惜送他离开后,才领着几个侍婢去了云来寺上香。 上完香,她到静室里抄写经文,想替皇帝祈福。 虔诚的端坐在案桌前,专心的抄写着经书,一名侍婢在一旁替她研着墨。 忽然间,房门被人匆匆推开,有人神色匆忙的闯了进来,嚷道,「夫人,不好了!」 白蕴惜抬眸,瞧见进来的是昔日身边的侍婢青儿,纳闷的问,「青儿,你怎么也来了?」 青儿已在半年多嫁给虎子,如今帮着虎子管着那家杂粮铺子,偶尔有空时还会回来看看。 「夫人,出大事了,您快跟我走!」青儿不由分说的上前拽起她就想往外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见她脸色着急,白蕴惜不解的问。 时间急迫,青儿简单回答,「宫里生变了,五皇子的人马与二皇子打了起来,城里乱成一团,五皇子还派了人想来抓您去威胁侯爷。」 「宫里生变?五皇子想派人来抓我?!」白蕴惜闻言满脸震惊,她这才出来不久,宫里就出了变故,难道是……皇上驾崩了?! 青儿语气急促的,「这事是不久有六皇子妃派了个婆子悄悄来杂粮铺子告诉我的,让我赶紧来告诉您这件事,您快跟我走吧,我方才赶来云来寺途中,见有几个侍卫往这儿来了,咱们还是先去躲起来再说。」以前地跟着夫人上云来寺很多次,对这里熟门熟路,她是抄了小路才先他们一步找到夫人。 白蕴惜微愣之后,想起那位又瘦又白的六皇子,有些意外六皇子妃竟会派人去青儿那儿通风报信,六皇子是站在五皇子那边的,六皇子妃会知道这事不难,但她与六皇子妃并没有太深的交情,没想到六皇子妃竟会瞒着六皇子将这事告诉她。 「那咱们要躲去哪儿?」她跟着青儿往外走。 「我带您从后门走,我让虎子驾了马车在那里接应咱们。」她来到静室前已借故把其他的侍婢都遣走,以免她们遭到连累。 青儿拉着自家主子疾步往后门而去,那磨墨的侍婢也赶紧跟着她们离开, 那些侍卫很快到后院,见一辆马车疾驰而去,立刻招呼其他的人牵来马匹,上马追赶而去。 待他们走远,白蕴惜和青儿才从一旁的树丛后头出来。 「虎子能逃得了吗?」白蕴惜面露忧色问道。适才情势紧急,青儿怕她被那些侍卫追上,最后没让她坐上马车,而是让虎子驾车引开他们。 「夫人别担心,虎子他机灵得很,虽然打不过那些侍卫,但要逃的话还是不问题。」青儿嘴上虽这么说,但心下还是不免担忧,「眼下情势不明,侯爷又不在城里,夫人,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磨墨的侍婢这时出声提议,「夫人,奴婢家就在附近,夫人若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先去奴婢家里暂时避避?」 青儿闻言应了声,「夫人,这会咱们也没地方可躲,不如就去巧丽家避一避。」 白蕴惜正要回答,久久那稚气的嗓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白蕴惜,你还剩下一枚锦囊还未用,可要现在给你?」 她一怔,不知久久为何会在这时突然提起锦囊的事,往旁走了两步避开青儿和巧丽,低声问道:「为何这时要用锦囊?」 久久没多做解释,只回了句,「我不会害你,你听我的便是。」这是她扭转命运的最后关卡,最后一枚锦囊自然得用在这时。 白蕴惜心忖久久定是有什么用意,也没多犹豫便答应了声。下一瞬,她的掌心里便多了枚银白的锦囊。 她用袖子遮掩着,取出锦囊里那枚拇指大小的竹简垂目一看,见上头只写了两个字:内奸。 她心下一惊,抬眸觑向青儿与那名叫巧丽的侍婢。 这竹简上的意思难道是指,她们两人之间有一人是内奸。 白蕴惜心道青儿打小跟着她,又特地赶来报讯,还让虎子引开追兵,内奸不可能是青儿,那么就是另外一人了。 「请夫人赶紧随奴婢来吧,免得那些人再回头追过来。」巧丽催促道。 紧握着竹简,白蕴惜不动声色的轻点螓首,「那你在前头带路吧。」 「好。」巧丽应了声,走往附近的一条小径为她引路。 白蕴惜深吸了口气,收起竹简,跟在她身边,两眼不时留意着四下,须臾,觑见不远处有块石头,她飞快的走过去抬起来,猛不防朝巧丽的后脑杓砸去。 「啊——」巧丽惨叫一声,没防备的被她给砸得跌扑在地上。 青儿见状,惊愕地瞪住自家主子。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白蕴惜镇定的吩咐道,「她是内奸,快把她抓起来!」这是她第一次伤人,拿着石块的手还在隐隐颤抖着。 「什么?」青儿闻言一怔,眼下情势危急,一时也顾不得多问,下意识便依从主子的吩咐上前将巧丽给抓住。 巧丽被砸得头破血流,挣扎着叫屈,「夫人,您冤枉奴婢了,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怎么会是内奸呢?」 「是啊,夫人,您怎么会说巧丽是内奸?」青儿也纳闷的看着自家主子,不明白她是何以会认定巧丽是内奸。 白蕴惜面色凝凝的质问她,「那你为何手里藏着尖锐的石块,沿路在树上刻下记号?」她指着旁边不远处的一株树干,就在方才被巧丽拿着尖石画下了一道记号。 沿途她已留意到巧丽暗中在好几株树上都刻下这样的记号。 听见主子这么说,青儿登时扳开巧丽的手,找到她藏在手心里的那块尖锐的石块。 巧丽面露惊慌的辩解,那是奴婢不小心画的,奴婢、奴婢一紧张就会在树上乱画。」 证据摆在眼前,青儿压根就不信她的话,怒斥,「你还敢抗辩!你暗中刻下记号,是不是想通知那些人来抓夫人?你说,是谁收买了你来害夫人?」 第四十一章 白蕴惜冷静的出声,「青儿,先别多说了,你捂住她的嘴,那些人若是抓不到我,只怕是会再回头找来,咱们先把她拖到树林里藏好,再问其他的。」 「好。」被主子一提醒,青儿赶紧和自家主子反剪着巧丽的双手,随手从地上捡来一块大小刚好的石头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叫出声,接着将她拽到一旁的树林里藏起来。 青儿解开腰带将巧丽捆绑起来,而后在白蕴惜交代下顺着小径沿途再做下几处的记号,再回去。 没等太久,就有人骑马追了过来。 藏在树林里的青儿听见一阵马蹄声,证实了主子的怀疑没有错,巧丽果真与人勾结出卖了主子。 待马蹄声远走,青儿抬手重重的搧了她一巴掌,骂道,「夫人待咱们这些下人一向很宽厚,你这没良心的居然背叛夫人出卖她,你这心莫不是黑的!」 破堵着嘴的巧丽的不能出声,心知已被主子发现这事,她懊悔的流着泪,跪在白蕴惜跟前磕头求饶。 白蕴惜叹息一声,徐徐启口,「你做下这种背主之事,纵使我饶了你,侯爷也饶不了你,但若你老实告诉我是谁收买了你,我或可替你向侯爷求情,让他免你一死。」 巧丽激动的点头唔唔叫着,答应说出那人。 白蕴惜示意青儿拿走堵着她嘴的石头。 青儿满脸恚怒的取走石块,若不是主子想从她嘴里问出幕后主使之人,她恨不得痛打这背主的奴婢一顿,夫人是多好的主子啊,这巧丽不知感恩,竟然与外人勾结,简直不可饶恕。 巧丽泪流满面的哭诉着,「夫人,奴婢也不想这么做的,全是我哥叫我这么做的,他欠了人一屁股的赌债,若我不这么做,那人就会杀了他的。」 「那人是谁?」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听我哥说那人好像是六皇子府里的人,对方昨天透过我哥传话,若是今儿个那些人没抓住夫人,就让我把夫人先引回我家去。」 「六皇子?!」白蕴惜心中一震,六皇子是五皇子那边的人,五皇子如今举兵叛变,若是她真的被抓住,万一五皇子拿她来威胁开平哥……她不敢想像后果会如何。 她心中后怕不已,若不是久久适才提醒她用锦囊,只怕她真会听信了巧丽的话,跟着去了她家。 届时她若被抓住,为了不让自己被拿来威胁开平哥,依她的性子,只怕会自我了断也不想拖累他…… 多亏久久提醒了她,才让她避开了这场灾劫。 她让青儿看着巧丽,走到一旁,低声朝久久道谢,「久久,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我,我本就是来帮助你扭转命运。」久久稚气的嗓音透着一抹藏不住的欢快,接着宣告,「好啦,你的命运已成功扭转,我也该回去覆命啦,咱们再会无期。」完成这次的任务,她总算积满五千分,可去转世投胎,体会当人的滋味了。 听见她要离开了,白蕴惜满心不舍,「你真走了?」 久久的虚影浮现在她面前,身着一袭红衣的她,精致的小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对她说出最后一番话,「白蕴惜,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已完成我的使命,得回去了,你自己保重,记得我告诉你的话,做人可以好心,但可千万别一味愚善,你要懂得去分辨哪些人值得帮助,哪些人不值得。」 白蕴惜听了她这番临别赠言,顿时湿了眼眶,抿着唇点着头,下一瞬,便见久久的身影彻底消散。 「久久、久久……」她舍不得的呼唤着她。 但这一回,久久那稚气的噪音再也不曾响起。 她真的走了。 皇城里披坚执锐的士兵与侍卫来来回回,皇城里人人自危,家家紧闭门户不出。 「你说什么,让白蕴惜给跑了,没抓到人?你是怎么办事的,连区区一个弱女子居然也抓不到!」邹谦不满的斥责来禀的邹钧。 先前因为四公主的事,皇后被罚闭门思过三个月,也不知她是不是心灰意冷了,三个月过后她并未讨回后印,仍让她母妃掌着后宫。 他与母妃趁此机会私下收买了禁卫军统领,暗中筹谋一年,趁着父皇病重陷入弥留之际,借着京畿大营的事故将崔开平诱离出城后,他猝不及防的举兵。 可让他恼火的是,明明安排如此周密,却仍让老二给逃走了。 如今他控制住了整个皇城,以邹骐大逆不道,下毒谋害皇帝为由,正派人在满城搜捕老二。 「她似乎事先接到消息,在我的手下过去前先一步逃了。」最该死的是,连他先前派人收买的那婢女也失了踪影,才让他没能抓到人。 邹谦还未再问下去,邹尧便神色匆忙的进来禀道,「我们派去刺杀崔开平的人失败了,让他给逃了。」 闻讯,邹谦脸色铁青,一扫平素温雅的神情,气急败坏的怒骂,「派了五十名顶尖杀手在半途围杀他,这样还能让崔升平给逃了,难道那些杀手全都是纸糊的不成?! 他让老六去抓白蕴惜,不过是以防万一,真正的后手是那些去围杀崔开平的杀手,只要杀了他,就没人能调动京畿大营的人马,等他除掉老二后,这京畿大营自然也就落在他手里。 如今没能杀死崔开平,连白蕴惜也没抓到,万一让他领着京畿大营的兵马攻进城里,凭他手上的禁卫军和舅舅暗中从须州调来的四万兵马,只怕难以抵挡。 邹尧隐约察觉情势似乎有些不妙,皱眉道,「是包老将军忽然带了一支兵马来援,救走了他。」 「这多事的老家伙!」邹谦咒骂了声,也不顾得去追究包老将军怎么会在这时出现,怒沉着脸下令,「给我加派人手在城里每一家每一户仔细搜索,绝不能让老二逃出城去。」 他接着再吩咐人叫来舅舅安定侯,要与他商议若是崔开平真领着京畿大营的兵马攻过来,该怎么应付。 「多谢包将军搭救。」城外,崔开平拱手一揖,朝来为他解围的包老将军道谢。他身上那袭铠甲上染满了鲜血,不过泰半都是先前斩杀那些杀手溅到的,身上并无大伤。 「你一定是很好奇,老夫怎么会知道你被杀手围攻,而及时带兵来援吧。」包老将军笑问。 「没错,还请包将军相告。」面对对他有提携之恩的包老将军,他十分恭敬的出声相询。 包老将军捋着下颔雪白的胡子,为他解惑,「是皇上料事如神,算到了五皇子会叛变的事,所以事先早做了安排。」 两日前,皇帝突然召见他,对已告老卸甲的他说—— 「朕这老五野心勃勃,包藏祸心,不是个安分的人,他以为朕不知道,开平的事就是他暗中命人散布出去的,朕担心若朕有个万一,朝堂上下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皇帝接着向他恳求道,「包老将军,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道旨意,请你务必协助朕最后一次。」 「臣遵旨,但不知皇上想让臣怎么做?」 「朕会给老五一个机会,倘若他能安分的话,这番安排也就没必要了,但倘若他不顾父子、手足之情,为了江山社稷,朕也没办法再容他了。」 第四十二章 皇帝算到邹谦若要夺权,势要先除掉继他之后掌握着京畿兵马的崔开平,因此命他暗中保护崔开平。 在城里,为免打草惊蛇,邹谦定不敢轻易对崔开平下手,所以八成会想办法诱他出城再下手。 他于今晨收到皇帝派人传来的暗号,同时得知京畿大营发生士兵械斗之事,就明白这是邹谦打算要对崔开平下手,暗中命人扰乱京畿大营以诱崔开平出城。 于是他亲自率了一支兵马在城外等着,果然就见到数十名杀手围杀崔开平。 「五皇子叛变了?」崔开平听完包老将军的话,诧异道。 时间急迫,包老将军也不再赘言,「现在咱们尽快赶到大营,领兵扫平这场叛变!」 三个多时辰后,崔开平与包老将军领着十万兵马,攻进皇城。 有本朝两位战神亲自领兵,安定侯与邹谦的兵马被打得节节败退,最后两人被邹尧猝不及防的给抓住,邹谦又惊又不敢相信老八竟敢背叛他,还拿他们两人献降。 邹尧笑咪咪说道,「哎呀,五皇兄,我这不是见咱们大势已去,再打下去只会死伤更多人,没必要再做无谓的牺性嘛。」 说完,他抬头看向被崔开平和包老将军护在中间的二皇兄,邀功道:「二皇兄,我拿下他们两人,阻止更多的士兵伤亡,这样是不是能将功折罪?」眼看五皇兄已当不了皇帝,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为自己争取从宽处理的机会,他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错。 邹骐眼神深沉的望了邹尧一眼,而后颔首道,「你擒住祸首,也算是戴罪立功,父皇跟前,我会替你求情。」 「那就多谢二皇兄啦。」邹尧笑呵呵的朝他拱拱手。 一场叛乱,就在拿下邹谦与安定侯之后弭平了。 崔开平赶回府后,得知妻子竟险些遭人绑架,大为震怒,恨不得亲自去砍邹钧几刀,而后在白蕴惜求情下,他虽饶了巧丽一死,却命人将她仗打五十杖,人虽没死,却给打得两脚都废了,这才撵出侯府。 另外对在危急关头为妻子引开追兵的虎子,崔开平重重答谢了他一番。 「虎子,今生你永远都是我的兄弟。」 虎子憨笑的挠着脸,「升平哥,咱们不是本来就是兄弟吗?保护嫂子是我该做的事。」自打他进京来,开平哥不仅拿银子给他开杂粮铺,还一手安排,帮他风光娶了青儿为妻,他这么做也只是报答开平哥。 而后原本已「昏迷不醒」的皇帝在叛乱平息后苏醒,坐在龙榻上,下旨处置参与这场叛乱之人。 他命人赐了邹谦与张贵妃一杯鸩酒,至于家定侯与禁卫军统领及其他参与谋反的大臣全都抄斩,数千人被押进天牢,等候处决。 至于将功折罪的邹尧则被皇帝贬到苦寒的西北,五年后才得返京。 另外,邹钧被终生圈禁,但他在被圈禁的半个月后便因被食物给噎住而殁了。至于六皇子妃则离了京,不知所踪。 没人知道她是去找她的情郎了,她出城那日,还是白蕴惜派了白家的马车亲自送她离开,并将一叠银票暗中藏在送给她的一本书里。 待她岀城后,拿书岀来看时才发现,她明白这是白蕴惜为感谢她那日派人去通风报信特地准备的谢礼,她正好也需要些盘缠,遂欣然的收下。 当时一时的善念,派人去向她通风报信,为自己赢来了离京的机会。对未来,她忽然之间充满了信心,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叛乱弥平四日后,皇帝下了此生最后一道圣旨。 「……二皇子品性端正、性情宽和,着朕之后登基继位。」 说完,他再也撑不住,缓缓倒向龙榻。 「父皇!」跪在榻前的邹骐连忙上前扶住他。 皇帝看了他一眼,接着目光一一扫过跪在榻前的几个儿女妻妾们,最后视线定在跪在最末的崔开平脸上,留下临终遗言—— 「你们兄弟以后要好好的和睦相处,别自相残杀……」说完,他徐徐阖上双眼,五十四年的人生走到了尽头。 「父皇!」 皇子和公主们哀哭一片,崔开平也默然垂泪,送走这位他始终未能叫一声父皇的父亲。 「……我就在久久的帮助下,克服了一次又一次的难关,扭转了我原本的命运,所以我才能嫁给你,与你结为夫妻。」 在久久离开半年之后,白蕴惜在被大夫宣告已怀了三个月身孕的这一天,她把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诉自家夫君。 听完后,崔开平满脸不可思议,「……这么说原本你和我未能结为夫妻,你被迫嫁给安定侯次子,你爹也因此投向五皇子,因而在五皇子的叛变中受到牵连,白家被满门抄斩?」 「没错,就在我爹与安定侯定下婚事后久久突然出现,说因我七世行善,但都不得善终,因此被派来助我扭转此世的命运,免得我步上前七世的后尘。」 「这话若非你亲口告诉我,还真让人不敢置信。」想不到为了他,她早已默默努力着改变他们俩的命运。 他动容的将因思念久久而红了眼眶的妻子搂进怀里,「那你腹中孩子出生之后,咱们就叫他久久吧。」他抬手轻抚着妻子的腹部,满心期盼孩子的降生。 这一次他会亲自守在妻子身边,看着她平平安安的诞下他们的孩儿。 白蕴惜微笑的轻点螓首,「好,不论是生男生女,咱们都叫他久久。」 七个月后,孩子出生,是一个可爱的女娃娃。 抱着孩子,白蕴惜垂眸注视着她那稚嫩的小脸蛋,不知为何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她和这孩子在此之前已见过。 孩子挥舞着小手,哇哇哇的大哭着,那哭声异常宏亮,但睁得大大的双眼却没掉几滴泪,慧黠的看着她。 白蕴惜怔了征,惊喜的脱口而出,「你是久久吗?是你吗,久久?」 坐在床榻旁满脸宠爱的看着她们母女俩的崔开平,听见她的话,纳闷的看向她,「咱们先前不是就说好,这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叫她久久吗?」 白蕴惜仔细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拽着丈夫的手,语气有些急促的解释,「我觉得这孩子好像就是久久。」 「你是说咱们女儿是久久……」崔开平心忖莫不是妻子太思念久久,所以才会生起这样的错觉。 那是一种玄妙的感应,白蕴惜也说不出来,但她就是感觉到这孩子就是久久。 「我觉得久久似乎是投胎来做咱们的女儿了。」 崔开平微微皱了下眉,下一瞬便咧着嘴笑道,「如若真是这样,那咱们好好把她养大就是。」不管他们的女儿是不是妻子口中的久久,他都会如珠如宝的疼爱这孩子,因为她可是他和蕴惜的骨肉,身上流着他们两人的血脉。 白蕴惜亲了亲孩子,柔笑着对她说道,「久久,我是你娘,这是你爹,以后我们会好好疼着你、宠着你、教导你,给你一世的关爱呵宠。」 崔开平将她们母女俩一块拥进怀里,朗笑道,「你们母女俩呀,都是我的心头宝。」 孩子哇哇哇的张嘴叫着,似是想说什么,但两人没听懂,夫妻俩相视一眼,脸上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后记 【后记 行善要明辨是非 香弥】 大家好,我是香弥。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这本书是在写完《偷来的小媳妇》后生起的灵感,既然有惩恶系统,那么我想是不是也该有个扬善系统来平冲一下,所以才有了这个故事。 《偷来的小媳妇》里男主角因做恶太多,所以老天降下天遣系统来改造他,而这本则是因为女主角一味愚善受骗,造成她七世都不得善终,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所以派了扬善系统来帮她扭转命运。 《偷来的小媳妇》里讲的是弃恶从善,而这本讲的则是有善心是好事,但行善的后过也要明辨是非,如果自以为好心帮了一个恶人,结果致使无辜之人受恶人所害,这就不是好事,而是助纣为虐。 就拿这几年有人讨论的让座问题来说,在公车或是捷运上看见有年轻人坐在博爱座上,我们是否该一开口就义正词严的遣责对方,要求对方让座? 设置博爱座的意义,原是礼让老弱妇孺,其中的弱字我想可以解释为身体虚弱或是病弱之人。若是身体不舒服或是生病之人,理当也可以坐博爱座。 我记得多年前,有两、三次在捷运和公车上,因为身体不舒服,其他的位置都坐满,只剩几个博爱座没人坐,我就站在博爱座旁,虽然也一把年纪了,但因为还没有到能够拿敬老卡的年纪,我步豫的看着旁边的博爱座,就是不敢坐下。 这几年看到谴责年轻人霸占博爱座的新闻时,我便会忍不住想起那时的自己,也许对方是身体不舒服,才会坐在博爱座上,所以若是有人实在忍不住想请对方让座,是不是能先问情况再说会比较好呢? 这本《侯门宠媳二三事》是香弥在蓝海出的第二本书,故事的情节内容比以前更加的丰富曲折,为了设计出那些环环相扣引人入胜的情节,香弥不知憋死多少脑细胞,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 咱们下本书再见喽。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