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婚姻》 楔子 再强悍的人也有弱点,譬如战士阿基利斯的弱点是脚踝。 身为“韩氏金控”执行总裁兼“d&b创投公司”负责人的韩克仰,在商场上呼风唤雨,而他唯一的弱点就是——从小扶养他长大的奶奶。 由于父母早逝,奶奶一手拉拔他长大,所以他对奶奶十分孝顺,老人家想要怎样他都尽量满足她,就是不想让老人家操心。 这天,韩克仰如同往常一样,开车上阳明山别墅陪奶奶吃晚餐,饭后祖孙俩在起居室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克仰,奶奶想在踏进棺材前看见你结婚,有自己的家庭,这应该不是奢求吧?”韩奶奶坐在摇椅上,慈祥的脸上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手持针线将一块块色彩缤纷的拼布缝制成一条百衲被。 老奶奶布满皱纹的手轻抚着充满喜气的被毯,每一针、每一线都缝得密密实实,即便双眼干涩疲惫仍旧满心喜悦。 “奶奶……”韩克仰低沈的嗓音里充满无奈。 “克仰,当初你和奶奶有约定,说三十岁会结婚,但现在都三十二了。”老奶奶推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精明的目光瞅着他。“我的孙媳妇在哪儿呢?该不会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吧?” “奶奶,婚姻是人生大事,我总要慎选对象。”韩克仰拨拨垂落前额的发丝,闪躲奶奶的眼神。 “难不成平常跟你一起参加派对、约会度假的女人都不是结婚对象?”老奶奶温和的语气里透出一丝威严。 近几年来,她退休不管公司的事,深居在阳明山的别墅里过着颐养天年的生活,但仍不忘在公司安插几个心腹注意孙子的动态,对他的感情世界了如指掌。 “我得跟她们深入交往后,才晓得适不适合一起生活。”韩克仰迂回地答道。 “反正,我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这是最后期限,如果你到时候还是没有找到适合的人选,我不介意亲自替你挑老婆。”老奶奶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下达最后通牒。 “是。”韩克仰咬牙应允。 韩克仰当然知道奶奶挑的娇妻人选肯定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但却进不了他的“卧房”。 先前曾和奶奶介绍的名媛闺秀短暂交往过,得到的结论就是——长相像玉女、个性像淑女,上了床却像“圣女”,无趣又无聊。 所以…… 他必须在三个月内找到一位家世良好、气质出众、谈吐合宜,年龄介于二十二至三十岁间的未婚妻人选,且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对她感兴趣。 他结婚最主要的目的是传宗接代,延续韩家的血脉,但娶老婆总不能搞得像找“孕母”,男女间有没有互相吸引是很重要的。 虽然他不缺女伴,只要“登高一呼”,多得是女人排队报名当他妻子,但那些女人只能满足他的“性趣”,却没办法引起他的兴趣。 唉,他该上哪找个两者兼具的女人来当老婆呢? 第一章 “总经理,302号房的客人与服务人员起了冲突,请您立即过来处理……”一道焦急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收到了,我马上过去。”纪向彤手持对讲机,踩着利落的步伐,穿过长廊,来到饭店最顶级的vi景观套房。 为了要成为“茉莉会馆”的接班人,她大学毕业便进入“茉莉会馆”工作,从基层做起,一直到今年年初才正式升任为总经理,这五年来,她处理过不少危机事件、也遇过许多难缠又刁蛮的客人,但还没有一位像302号房客人这么夸张,入住这一个星期以来,每天都有状况发生,包括挑剔菜色、要求服务生半夜送餐、诬赖清洁人员偷走放在枕头上的钻石项链、毁损房内摆设等,被大伙儿视为麻烦人物。 纪向彤推开房门,看到一位穿着黑色性感露背洋装的女人,正拔高音量指责着两名员工,地上一片狼藉,桌面的咖啡翻覆流淌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形成一滩醒目的污渍。 “您好,我是这家饭店的总经理,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的地方吗?”纪向彤走向前,清雅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浅笑,温文有礼地说。 “妳来得正好!你们饭店的员工故意把咖啡洒在我的名牌包上,我要你们赔一个全新的给我!”女子指着带有脏污的名牌包要求索赔。 “总经理,当时她说要看杂志,我拿给她时,她不小心撞翻桌上的咖啡,不是我们弄倒的。”服务人员一脸无辜地澄清。 “哼!”女子冷哼一声,双手环胸,睥睨道:“明明就是妳们两个狼狈为奸,嫉妒我的行头。” 她真不懂韩克仰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台北有那么多家五星级饭店,但他偏要挑选这家位于北投的温泉饭店,离市区远,不能跑派对也不能泡夜店,害她只能藉此发泄内心的空虚寂寞。 “小姐,不管是您或饭店的员工弄脏这个包包,我们都愿意付起清洁费用,但请您留意自己的遣词用字,不要做没有证据的指控。”向彤不卑不亢地迎向化着浓妆的女子。 “你们弄脏我的包包却只愿意赔偿清洗费用?”女子杏眼圆睁,走到壁橱旁抓起一只青瓷花瓶,凛凛地说:“如果我也不小心把这个花瓶摔破了,却只愿意赔给你们黏着剂的费用呢?” “小姐——”向彤紧张地出声制止。 啷一声,一只蓝绿色青瓷从她手中滑落,摔得粉碎。 “不好意思,一时手滑。”女子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小姐,妳根本是故意的……”向彤看着散落一地的花瓶碎片,心里隐隐作痛。 这只青瓷是自己小时候和母亲上古董店时挑选的,不仅有历史价值,还有母女俩珍贵温馨的记忆,可如今却成了这位傲慢女子宣泄怒气的牺牲品。 她可以忍受顾客挑剔饭店的服务品质,但绝不容许恶意破坏摆设,“茉莉会馆”的一草一木皆是父母亲手打造的,对她来说这间饭店已经不是单纯的产业,还是双亲爱情的延续,她有责任与义务守护它。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一道低沈的男音响起,成功地攫取大伙儿的目光。 向彤的视线顺着那双笔直的长腿缓缓往上移,来到那副宽阔结实的肩膀,最后对上一张冷峻的脸庞。 男子的身高起码超过一百八十五公分,厚实的肩膀、宽阔的胸膛将身上的白色衬衫绷得硬挺,全身散发着一股阳刚冷硬的气质。 严格说起来他称不上帅,但却有种独特的魅力,一双深邃墨黑的眼眸很是锐利,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拼凑成立体的五官,淡漠的表情更加深了冷傲狂妄的气息。 “韩,你来得正好,这里的服务人员把人家新买的包包弄脏了啦,这样人家怎么去看今晚的服装秀?”女子见状,马上贴了过去,一脸委屈地道。 韩克仰轻皱了下眉,他一抵达vi,就在房门口听到几个女生大声嚷嚷争执的声音,果然她又闯祸了。 “先生,先不论这个名牌包是谁弄脏的,我们都愿意付清洁费用,但这位小姐蓄意砸毁这只花瓶就是不对的行为。”向彤迎上男子探询的目光。 “不过就是一只花瓶,多少钱,记在账单上,退房时我一并赔给你们。”韩克仰不想把事情搞大,打算赔钱息事宁人。 “先生,重点不在于花瓶的价钱,而是它背后代表的意义,如果这位小姐是不小心摔破就算了,但她是蓄意损毁……”向彤试着向他说明得更清楚点。 “ok,一句话,房内的一切损失我愿意赔偿。”韩克仰冷冷地道,邃亮的目光审视着眼前穿着深色套装的女子。 一双美丽的眼睛因燃着怒气而更显莹亮,红润的嘴唇涂着一层淡淡的唇蜜,秀气的脸只上了淡淡彩妆,那清艳脱俗的模样令他眼睛为之一亮。 “今天问题的症结点不在于花瓶的价钱,而是她的态度,我希望除了赔偿之外,这位小姐能向我们道歉,否则我不排除诉诸法律。”向彤毫无惧色地迎向眼前伟岸的男子。 “只不过摔破一只破花瓶,妳凭什么告我?”浓妆女怪叫。 “小姐,蓄意破坏物品属于刑事责任,我们不仅可以提出告诉,也可以要求民事赔偿。”向彤冷静地道。 “叫你们饭店的负责人过来,我要亲自跟她谈谈。”韩克仰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完全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我就是这家饭店的负责人纪向彤,有什么问题您可以直接跟我谈。”她从套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他面前。 韩克仰瞟了名片一眼,他已看过助理搜集来的商业资料,知道“茉莉会馆”渐渐将经营权转交给第二代,但没想到接班人竟然是个如此亮眼的女人。 如果把饭店比喻为女人,“茉莉会馆”一如它的主人纪向彤,清新、优雅,给人一种轻柔舒适的感觉,只可惜他带来的女伴毁了一切,但却也让他见识到她美丽外表下柔韧强悍的一面。 “纪、向、彤,我记住妳的名字了,很特别的见面方式。”韩克仰的嘴角勾着嘲弄的笑容。 他不动声色凝视着向彤,深邃的眼底浮现一抹兴味,感觉这场游戏愈来愈有趣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的“对手”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美丽又性感的女人。 她身着一套深色套装,合身剪裁衬托出玲珑有致的身段,一头乌黑的长发绾成发髻,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美丽细致的脸上有着一抹不符合她年纪的聪颖与果决。 “我们是客人、你们是服务生,天底下哪有客人向服务生道歉的啊?”女子插入两人的对话,娇声抗议。 “虽然妳是客人,但却没有客人应有的格调。”她顿了下,继续道:“身为饭店的服务人员,我们提供一个舒适的环境,以客为尊,但不代表我们必须接受羞辱和莫须有的罪名。”向彤一脸坚定地道。 “如果我们坚持不道歉呢?”韩克仰冷峻的脸庞缓缓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挑衅道。 莫名地,她娇悍自信的模样,挑起了他的兴致,令他觉得这桩收购计划愈来愈有趣了。 “那很抱歉,我们没有办法再为您提供任何服务,我会请柜台人员立即为您办理退房手续。”向彤快速地作了决定。 “你们这间饭店是怎么回事?一会儿说要告我,一下子要我道歉,现在又要赶我们出去?我们可是付了一个月的费用耶~~”女子指着向彤抗议道。 “我会请柜台人员结算小姐在房内毁损的物品金额,然后再将多余的金额一并退还给两位。”向彤刻意忽略男人投来的挑衅目光,径自拿起对讲机,要求柜台人员结算清单。 “看来美丽的纪总经理是真的不欢迎我住在这里,可惜我很喜欢这间饭店的庭园造景。”韩克仰一脸遗憾。 他没有想到这个纪向彤外表清雅秀气,但骨子里却剽悍不驯,有着果决的魄力,看来这场狩猎游戏一点都不无聊。 对他这个恶魔总裁来说,收购一家企业彷佛狮子在非洲大草原猎食,而他非常享受围捕猎物的过程。 “我们当然欢迎您再度光临,只是可能要慎选女伴。”向彤漾出一抹客套的笑容,意有所指地讽刺道。 “纪总经理,妳的意思是我挑女人的眼光不够好喽?”他挑挑眉。 “当然不是。”向彤笑笑地说。“只是我们饭店摆了很多易碎品,不太适合接待情绪反应比较大的客人。” “这还是我第一次被『请』出饭店。”韩克仰低笑着,锐利的眼神紧紧地锁住她。 “很抱歉让您留下不愉快的回忆,希望未来还有机会再为您服务。”她脸上依旧挂着客套的笑容。 “相信我们很快又会再见面。”韩克仰的黑眸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向彤朝他礼貌地欠身,丝毫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拿着对讲机退出vi。 身后,二楼的露台上,一双邃亮的眼睛随着她纤丽的身影移动,蓄势待发的模样彷佛一头正在围捕猎物的黑豹,阴沈冷酷得教人不敢靠近。 * “茉莉会馆”是一家营业将近三十年、融合现代与日式风格建筑的饭店,为了在温泉旅馆林立的北投郊区更具竞争力,纪向彤提出扩建计划,引进美容养生spa、日式和法式料理,企图将它打造成一座优质的精致休闲饭店。 可惜她运气不佳,恰好遇上这一波金融风暴,住房率比同期锐减了三成,再加上股东们对于扩建计划意见分歧,自己又要面对债权银行的催款压力,简直是雪上加霜。 为了饭店的财务问题,纪向彤来到“韩氏金控”位于信义计划区内的商业大厦,向接待人员告知来意,经过通报后,却看到秘书朝她走过来。“纪小姐,我们总裁想亲自跟妳谈,请跟我上楼。” 纪向彤愣了愣,不明所以地在秘书的引领下搭电梯到总裁办公室。 二十坪大的办公室以黑白两色为主,装潢简约,白墙,黑色实木桌配上同色系的真皮座椅,给人一种奢华冷硬的感觉。 “总裁,纪小姐来了。”秘书恭敬有礼地道。 向彤跟在秘书身后,谨慎地盯着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们的男人,剪裁合宜的黑色西服包裹住他伟岸的身躯,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阳刚威猛的气势,令她不由自主联想到奔跑在草原上桀骜不驯的猎豹。 男人缓缓转过身,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盯着她,薄而好看的嘴唇勾起一抹笑容,但却没有软化脸部刚毅的线条,反而多了一股邪魅的气质。 “你……” 向彤愣了愣,双眼胶着在他冷峻的脸庞上。 原来……他就是前几天入住在vi被她撵走的男人。 过往的记忆映入脑海,一抹羞窘的红潮染上她细白的耳廓。 “纪小姐,我们又见面了。”看着她怔忡的表情,韩克仰淡淡地笑道。 “韩先生,关于那天的事……我很抱歉……”向彤一脸诚恳地道,要是她知道他就是“韩氏金控”的负责人,“茉莉会馆”的最大债权银行,她绝对不会冒失地将他“请”出饭店。 “谁叫我眼光不好,挑了个会找麻烦的女友。”韩克仰性感的嘴角隐约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希望我冒失的行为没有影响到你们度假的心情。”向彤脸上挂着微笑,客气有礼地道,他每说一句话就像一根芒刺戳进她的背,提醒自己当天的行为有多么愚蠢冲动。 “无所谓,反正我正想结束这段感情。”他一派轻松。 “真的对不起——” “妳来这里应该不是要跟我说对不起的吧?”他挑挑眉,打断她的话。 “呃,韩总裁,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跟您谈谈『茉莉会馆』的增额贷款,这是我们饭店的扩建计划和经营策略……”她将企划案轻轻推到韩克仰面前,带离令她尴尬的话题。 韩克仰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象征性地翻了翻企划案,他早就对“茉莉会馆”的财务状况了如指掌,甚至视它为囊中物。 为了要收购“茉莉会馆”,将它整顿为连锁饭店,扩展自己的事业版图,一个月前他刻意下榻在此,观察他们的扩建进度和营运状况,但没想到竟然碰到这个女人。 这个挑惹起他兴趣的女人。 他喜欢她清雅外表下,透着一股娇悍不驯的神采,既矛盾又冲突,很有意思。 如果他是苍鹰,天生的掠夺者,那么他现在的目标就是她。 尤其离奶奶的逼婚大限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果他不想要下半辈子都跟一个“食之无味”的妻子过着“相敬如冰”的生活,最好赶快找个能吸引他目光的女人。 而纪向彤恰恰符合他的要求,根据他这一个月来的观察,她家世良好、气质出众,漂亮又聪明,给他一种旗鼓相当的感觉。 “我们饭店的体制良好,设备齐全,各方面的评价都非常好,如果扩建完成将会大大提高住房率……”向彤积极地说服他。 韩克仰站起身,走到酒柜旁取出一瓶威士忌和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倒了点酒,啜饮了几口,踱步到沙发旁。 “纪小姐,我们来谈个交易好吗?”韩克仰的语气里有股冷傲的霸气,锐利的双眸张狂地落在她美丽细致的脸上。 “什么交易?”她眼底布满疑惑,警戒地看着他。 “多少钱可以买到妳?”他放下酒杯,坐在沙发上,邃亮的黑眸闪着冷冷的笑意。 如果说婚姻是场战争,那么纪向彤绝对是个富有挑战性的对手,与其困守在一座无趣的围城里,他还比较喜欢驯服猎物的感觉。 “韩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可否请你把话再说清楚一些?”向彤微微扬高音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才会听到如此粗俗无礼的问题。 “很简单,我需要一个妻子,而妳是最适合的人选。”他咧嘴浅笑,古铜色的肌肤衬着洁白的牙齿,看起来邪恶又充满魅力。 “你和我仅有一面之缘,不晓得您是从哪一点判断我适合当你的妻子?”纪向彤压下心中的怒气,尽量维持平稳的语气。 凭韩克仰的身价与条件,多得是想爬上他床的女人,他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与她谈交易啊! “因为我想让妳看看我挑选女人的眼光。”他的语气十足嘲弄,忍不住回想起两人在vi见面的景象。 如果那天她没有出现在他房间,或许他不会把交易计划从饭店转移到她身上。 “所以我该感谢您的钦点与赏识吗?”她实在无法克制内心的怒意,讽刺道。 她不懂韩克仰到底在想什么?是存心想羞辱她,抑或是单纯将婚姻视为商业交易的工具? 如果他需要一桩商业联姻为自己带来更多利益或权势的话,显然是找错对象了,她的饭店财务吃紧,也没有雄厚的政商关系。 “感谢倒不必,妳只要把条件开出来就好了。”他一副轻松的口吻,还不急着把“底牌”亮出来。 “你好像很擅长用钱解决问题。”她忍不住讥刺。 “截至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碰到用金钱解决不了的问题。”他的嘴角扬起一抹魅力十足的笑容。“妳的饭店不就正好碰上了钱才能解决的问题?” 她的眼神变得严肃,瞬也不瞬地瞪着他,蔓延在两人之间的空气彷佛正互相拉扯,弥漫着一股挑战的意味。 “就算如此,我和我的婚姻都是非卖品,我不会把自己当作筹码,来跟你这种男人做交易。” 像他这种凡事以金钱衡量一切的男人,根本不懂何谓真心,答应他根本是亵渎了神圣的婚姻。 更何况她的心早已住进另一个男人的身影,她不会为了他背弃爱情的誓约,更不会陪他玩这场荒谬的婚姻游戏。 “我是哪种男人?”他饶富兴味地挑了挑眉。 “把婚姻当作游戏的男人。”她沈声道。 “没想到我在妳心里的评价那么低……”他脸上一点歉意都没有,反而笑得更加邪魅了。“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将用手边『茉莉会馆』的股份和债权跟妳谈这笔交易。”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瞪着他。 他站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档案夹,递到她面前。 她打开卷夹,上面标示着“d&b创投公司”并购“茉莉会馆”的详细计划,包含他已经取得的部分持股。 “你……”她愣怔了几秒钟,注意到收购案执行的时间点与他住进饭店的日期刚好重迭,该不会这男人之前到饭店是为了调查营运状况? “忘了向妳介绍,我另一个身分是『d&b创投公司』的负责人。”他盯着她美得清丽出奇的脸蛋,嘴角扯开一抹狡黠的微笑。 在弱肉强食的商业丛林里,胜利的总是最强悍的雄性动物,而她这只无辜的小花鹿只能乖顺地接受他的提议。 “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收购我的饭店?”她眼神变得锐利,忿忿地道。 “我也可以为了妳取消这个并购计划。”他释出善意。 “你可真仁慈。”她从唇缝里迸出几个字,尖酸地挖苦他。 “我不只仁慈还很大方。”他丝毫没将她的嘲讽放在心上,反而喜欢和她唇枪舌战的感觉。 她有一种拒男人于千里之外的骄傲美感,很容易激起男人想征服、挑战的欲望。 “你觉得我会把自己嫁给一个想收购我饭店的男人吗?”她用美得过火的眼眸瞪他。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妳没有更好的选择。”他有绝对的自信说服她接受这项婚姻协议。 “就算我再怎么穷途末路,都不可能贩售自己的婚姻。”她将带来的企划案收进手提袋里,凛凛地说:“韩总裁,我对这项交易一点兴趣也没有,更不想陪你玩婚姻游戏,请另谋娇妻人选。” 向彤拎起手提包,选择在怒气爆发前离开他的办公室,免得自己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以现在的局势看来,她根本就是腹背受敌,除了要面对银行债权团的催款压力,还要解决韩克仰恶意的收购计划…… “妳会陪我玩这场游戏的。”韩克仰在她身后说道,成功地定住她急欲离去的脚步。 “我不会。”她转过身,坚持自己的立场。 韩克仰大步走到她面前,运用身材的优势将她围困在门扉与他的胸膛之间,低低地道:“容我再提醒妳一下,妳手上并没有太多筹码,如果我运用手边收购来的股份和饭店积欠银行的款项,随时可以拆下『茉莉会馆』这块招牌。”他的眼神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你威胁我……”她气得咬牙切齿。 “说威胁太严重了,只是要妳认清自己的处境。”他又往前蚕食一步。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正面几乎要贴在一起,她感受到他阳刚的男性气息正霸道地包围着自己。 向彤进退两难地被他囚困在炽热的目光下,围绕在两人之间的空气忽然多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她倔强地瞪着他,红润泛着光泽的唇瓣微微轻启,彷佛正对他做出甜蜜的召唤。 韩克仰眸底一暗,情不自禁地覆上她柔嫩的嘴,火热的舌滑进她的唇齿间,吞噬她所有的气息。 她被搂进一堵结实的胸膛里,强横的吻夺去她的呼吸,吞噬她所有的惊愕与羞愤。 她轻愣了一下,双手抡拳推拒他的欺近,但他的吻却愈加野蛮,一股阳刚炙热的气息灌入她的唇中。 韩克仰稍稍收紧放在她腰间的大掌,使她柔软的身躯偎向他,如此亲密的距离和热吻,在他体内激起一股陌生的情悸。 他的吻又重又深,不只夺去她的呼息,也吻去她的理智与挣扎,令她忘情地回吻。 明明他说出来的话既犀利又恶劣,但他的唇却很软,像夏天的太阳般温暖热情,融化了她冷傲的矜持。 在结束的前一秒,韩克仰意外发现他很喜欢她唇上的味道,依恋不舍地离开后,凝视着她被吻肿的唇。 她喘着气,又羞又气地瞪着他。 气他的无理与粗蛮,同时也气自己的软弱,竟屈服在他的热吻里。 “这个吻就当作是妳支付积欠银行款项这个月的利息。”他眼神慵懒,嘴角扬起一抹餍足的笑意。 “你还真大方。”她恼怒地瞪着他,这男人还真懂得运用金钱的优势羞辱她。 更让她觉得羞愧的是——她竟然回吻他?! 她忍不住厌恶起自己,就算是被强迫,她都不该对他的吻有任何感觉啊! “接受我的提议,我会对妳更大方,保证『茉莉会馆』的财务危机马上解除,还能协助妳扩建完工。”他再度释出善意。 “我们又没有感情基础,你为什么非娶我不可?”她对他莫名的坚持感到疑惑,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何想要她。 “因为妳能够激起一个男人的征服欲。”他诚实地道。 “既然你的征服欲那么强,怎么不去征服圣母峰呢?”她气得口不择言,把他想要她的理由归于大男人自尊心作祟,单纯想驯服难以驾驭的女人罢了。 “相信我,那座冷冰冰的高山哪有妳来得有趣?”尤其是在品尝过她甜美诱人的粉唇后,更加深了他对她的渴望。 他在她身上找到了男女互相吸引的火花,光是“唇”枪“舌”剑就这么精采,想必两人进入婚姻生活一定更加高潮迭起。 “可惜我对你的提议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答得斩钉截铁。 “我给妳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妳想好要当韩太太还是拆掉『茉莉会馆』的招牌。”他愉快地道。 向彤怒瞪了他无赖的笑脸一眼,悻悻然地转过身,拉开门离去。 就算她手中的筹码不多,她也不会贩售自己的爱情,陪他玩婚姻游戏,绝对不会…… 第二章 乍暖还寒的三月天,湿冷的雨水打在以青石铺成的小径上,两旁的茉莉花不畏风雨,依旧飘散着芬芳,小巧的白色花瓣恣意随风飞扬。 向彤伫立在落地窗前,凝视着雨中景致,秀气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浓密的眼睫下浮现两团淡淡的黑眼圈,过去一星期以来她为了工程款和贷款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什么时间休息,好累…… 正当沉思之际,厚重的门扉被推开,一叠卷宗啪地一声丢掷在桌上,有几个文件夹甚至还掉落在地。 “你这是什么意思?”纪仲伟一脚踹进向彤的办公室厉声质问,丝毫没将她这个总经理放在眼里。 向彤转过身,瞥了一眼桌上被她退回去的裁员名单,秀气的眉宇微微蹙起,语气坚定地说:“这份裁员名单我不会签,我不想辞退饭店里任何一句员工。” 她与纪仲伟是堂兄妹,两人从小就不对盘,在父亲罹癌住院,她跃升为总经理后,纪仲伟更是大大不满,没事就爱找碴。 “总经理,你有看过财务报表了吗?你晓得这个月饭店亏损了多少钱吗?”纪仲伟坐在沙发上,嚣张地跷起二郎腿,睥睨地道。 “我知道饭店目前的营运状况不甚理想,但这些人都是从年轻就在这里工作,跟着饭店一起奋斗到现在,一份薪水代表一家的生计,裁了他们,你要他们往后怎么生活?”向彤试着和他讲道理。 “就是有你这种妇人之仁,聘雇一些冗员、作出错误的扩建计划,害饭店出现财务危机,这表示你这个总经理空有职权,欠缺管理能力。”纪仲伟冷哼了声。 论资历和能力,他自认比纪向彤更有资格坐上总经理的位置,偏偏叔叔不知是病糊涂了还是怎样,竟然让一个出社会没几年的丫头当他上司,令他既不满又不服,在业务上百般与她作对,硬是要将她逼下台。 “我的管理能力是不是不足,轮不到你来指责。”向彤傲然地挺直背脊。 “我不是指责你,而是提醒你,如果没有那个能力管理好‘茉莉会馆’,就趁早交出经营权。”纪仲伟忿忿地道。 “这是我父亲的饭店,你休想动歪脑筋。”她凛声警告。 纪仲伟一副欲落井下石的卑鄙表情,故意用和善的语气说:“不如我拟一份股份让渡书,你把饭店交给我经营,让我替你解决这个烫手山芋,你也可以无忧无虑地嫁人,不用承当‘茉莉会馆’这个重担啊!” “对我来说,‘茉莉会馆’不是烫手山芋,而是父亲努力了一生的心血,我不可能把它交给任何人。” “现在你连下个月的工程款和贷款都付不出来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守住它?”纪仲伟说得咬牙切齿。 “纪经理,那是我的问题,轮不到你来操心,如果没事了,麻烦请你回到工作岗位上。”向彤示意要他离开,并指着桌上的裁员名单要他一并带走。 纪仲伟心不甘情不愿地抓起卷宗,嘲讽道:“我看董事长的癌细胞不是长在胃,而是长在脑子里,才会让你当总经理。” “纪仲伟,把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她的脸色愠怒,声音变得尖锐。 “我看你这个娃娃兵总经理还要嚣张多久?反正我一定会把‘茉莉会馆’给抢过来,你等着瞧好了。”纪仲伟挑衅地瞪了她一眼,带着卷宗,重重地甩上门。 向彤颓然地跌坐在皮椅里,面对财务上的压力与纪仲伟的狼子野心,不要说守住‘茉莉会馆’了,她可能连一名员工的基本权益都保护不了。 她瞥见摆放在桌上的全家福相片,泛黄的照片里,他们一家四口在饭店庭园的樱花树下合影,忽然,过去甜蜜温馨的记忆纷至沓来,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最爱腻在妈妈身边,扮起小小服务员,跟着大人迸进出出,还笑说以后一定要继承饭店。 而如今母亲车祸过世,父亲又罹患胃癌,整个家都快破碎了,如果连饭店都保不住,被纪仲伟或其它财团给收购,那她家就真的没了…… 她答应过父亲,无论如何都会负起经营饭店的责任,所以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一生的心血被别人夺走,面对沉重的财务问题,想留住饭店唯一的方法只有向韩克仰妥协。 可是…… 如果她选择与韩克仰交易,守住饭店,那岂不是要背弃当年的承诺—— 小彤,等我拿到博士学位,工作稳定后,我们就结婚好吗?答应我,你会等我。 嗯,我一定会等你回来…… 她取下颈间的项炼,银白色的坠子上不只镶着一颗颗闪亮的水钻,还嵌有她和厉呈韫甜蜜的誓言。 多年的远距离恋爱,好不容易厉呈韫快修完博士课程,两人的幸福即将成形,但她却陷入挣扎…… ‘茉莉会馆’是父亲一生的心血,更是她的家,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每个员工都像自己的亲人,要她不考虑大家的福祉,任凭饭店被财团收购实在是太自私了。 且她若不顾一切地抛下饭店,飞到厉呈韫身边,真的能够心安理得地享受两人的幸福吗? “我做不到……”她咬着苍白的嘴唇,痛苦地逸出几个字。 她没有办法丢下重病的父亲、抛下这一切,她是纪家的长女,她承诺过父亲无论如何都要守住饭店。 趁着勇气还没消失,她掏出名片,拿起话筒,缓缓按下一串数字—— ※※※ 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在栉比鳞次的城市洒下一片金黄。 韩克仰和往常一样健身完,至浴室梳洗一番后,换上干净的上衣和休闲裤,想到纪向彤刚刚来电说答应这桩婚姻交易,等等还会来他家讨论详情,忍不住又忆起两人上周在办公室里的那个吻…… 吻她的甜美触感深深地烙印在心底,令他反复回味。 她不是他唯一吻过的女人,但却是最有感觉的一个,她仿佛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拍动着蝶翼,带着绚丽的诱惑,扇动着他的心。 他瞟了墙上的挂钟一眼,时针走到九点时,电铃恰好响起,他走到玄关,拉开门,侧身让向彤进屋。 “纪小姐,早安。”韩克仰瞥见她冷凝的俏脸,调侃道:“还是我应该叫你一声‘未’婚妻?” “随便你。”她佯装不在意,但未婚妻这三个字听起来格外刺耳。 韩克仰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室内拖鞋,示意她换上,目光顺着她脱下高跟鞋的纤细脚踝慢慢往上移,及膝的窄裙,白色衬衫配上粉色软呢外套,手上还拎着公文包,严肃拘谨的模样不像来谈婚约,倒像是要上谈判桌与人对峙。 “我不懂,很多男人都将婚姻视为坟墓,你为什么这么急着结束单身生活?”她好奇他想结婚的动机。 当然,她不会笨笨地以为他对自己一见钟情,而且到了非娶她不可的地步。 “我答应过我奶奶,会在三个月内让她见到孙媳妇。”韩克仰坦白地道。 他身边一向不缺女伴,但还没有一个女人能同时挑动他的情绪又引起他的渴望。 闻言,纪向彤点点头。“嗯,我需要一笔钱救饭店,你需要一个老婆向你奶奶交差,那咱们就各取所需吧!”她一副公事公办、速战速决的姿态,直接抽出文件递给他。“这是我拟的结婚契约书,上面已经列好条件了,你看一下有没有需要更改的地方。” “先吃早餐吧!” 他刻意忽略她手中的文件,迳自走到半开放式的厨房。 一早,他就命令钟点管家准备好早餐,光洁的黑色桌面上摆放着三明治、柳橙汁、德式香肠、烟熏鲑鱼色拉,流理台上的摩卡壶里散逸出浓郁的咖啡香气。 “我不是来这里跟你吃早餐的。”她无奈地跟着他走进半开放式的餐厅,悄悄环视着他装潢简约时尚的公寓,有种踏入他狩猎领域的错觉。 冰冷的白色地砖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黑色真皮压纹沙发,配上同色系茶几,深色的窗帘,一整套高级进口音响、精美的酒柜和精巧的水晶吊灯,屋内每个细节都彰显出他奢华的生活品味。 “那就一边吃早餐,一边谈合约。”他拿起两个杯子,将煮好的咖啡倒进去,端到餐桌上。 “不用了,跟你一起用餐,我怕会消化不良。”她克制不了自己语气中明显的敌意。 她厌恶他将婚姻视为商场交易的手段之一,更讨厌自己成为谈判的筹码,仿佛身上被贴上了标价,深深地重挫她的自尊。 他让她的婚姻变得好廉价,廉价到不晓得该气他,还是恨自己…… “那恐怕你要尽早习惯我的存在才行,因为未来我们不只要在同一张桌子吃饭,还得睡同一张床。”他没有被她讥刺的言语惹恼,反而笑得更加狂妄。 “那我肯定会天天失眠。”她没好气地瞪着他。 韩克仰觑了她一眼,挺喜欢她这副倔强的模样,每回她生气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又圆又亮,俘虏了他的视线,而当她殷红的小嘴说出奚落的话时,更激发他想吻她的冲动。 明明知道她像只带着利爪的小野猫,和她在一起肯定会被抓伤,但他还是想靠近她,不惜用‘茉莉会馆’做条件,逼她妥协。 “放心,我有许多种治疗失眠的方法,譬如一些适当的‘睡前运动’——”他故意欺近她,将她囚困在桌缘与胸膛之间,鼻翼流转着她淡雅馨香的气息,眼底浮现揶揄的微笑,暧昧地暗示着。 “够了!”她微愠地制止他那些不入流的话。 一想到以后要跟他住在这间屋子里、睡同一张床,甚至让他的吻、他的手占有自己的全部,耳根便泛起一股羞窘的灼烫。 纪向彤伸出食指推抵着他坚硬的胸膛,凝起俏脸,不悦地凛声道:“我不是来这里跟你讨论我的睡眠品质。” “关心妻子的健康,是一个好丈夫该做的。”他无视于她的推拒,嘴角微微勾起,宛若戏鼠的猫,尽情地逗弄、挑惹她的情绪。 他没有见过比她更适合生气的女人,当她发怒时清澈的眼睛更显得莹亮,细致的眉毛微微挑起,白皙的脸颊泛起一层红晕,不禁激起男人驯服的欲望,想狠狠蹂躏那张倔强的小嘴。 他感觉到两人之间有一种很强烈的吸引力,引诱他去贴近她,甚至是完全地占有她。 “那等我们正式结婚再关心也不迟。”她眼色冷傲地瞪着他。 “没办法,我太期待我们的婚后生活了。”一抹笑意跃上他深邃的眼眸,更加深了他豪恣的魅力。 纪向彤瘪瘪嘴,快被他那副嚣张无赖的模样给气死,可偏偏又拿他没辙。 明明她不是一个eq低、容易动气的女人,但一遇上韩克仰,他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句话,都轻易地撩动她的思绪,仿佛有一股无以名之的气流蔓延在两人间,令她心慌,只能拿尖锐言语来保护自己。 “你到底要不要谈合约?”她不耐烦地说。 “一边吃一边谈。”他退开来,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请她入座,又将一份餐点推到她的面前,低沉的嗓音有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她在结婚契约书上写了什么条件,只想藉这个机会争取多一点相处时间。 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挺好玩的,就算两人一直处于对立状态,互相斗嘴、刺激对方,他还是觉得很有趣。 “这是我拟的结婚契约书,我希望你能同意核准饭店的贷款。”她用一种公事化的语气说道。 韩克仰勾起咖啡杯,啜饮着略带涩味的黑咖啡,瞟了合约一眼。“我会以‘d&b创投公司’负责人的名义,协助‘茉莉会馆’直至扩建完工。” “那‘茉莉会馆’的股份……”她精明地打量道。 他手里持有饭店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但如果把原先积欠银行的四千万和挹注的资金都算成股份的话,他持股比例根本大于她。 “我手中的债权和股份,就当作是送你的结婚礼物好了。”他挟了一块烟熏鲑鱼送入口中。 “咦?”她愣怔了一下。 她调查过‘韩氏金控’和‘d&b创投公司’的资本额,对于身价逼近百亿的他,这几千万根本是九牛一毛,但没有想到他会那么大方,直接把这些当作结婚礼物送她。 “不过有个前提,在我们结婚满一年后,你才能拿回债权和股份,换言之,如果我们的婚姻撑不到一年就gameover,那你只能拿到赡养费,多或少全取决于我们分手的状况。”他语气愉快,但笑容里却带有一丝残忍。 “韩总裁不愧是个收购专家,谈判技巧真好。”她尖酸地嘲讽道。 他很擅长在别的企业发生财务危机时进行恶意收购吧,像他这种冷血无情的商人,以牟利为目的,她怎么会轻易相信他会无条件将债权和股份当作结婚礼物送给她呢! “我总要确保一下自己的权益,要是你在婚后第二天就要求离婚,我不是赔了老婆又失了面子吗?”他倾身探向前,直勾勾地盯着她,微热的男性气息暧昧地轻拂在她脸上,声音近乎呢喃。“就算你是非自愿跟我结婚,撑个一年也不算太过分吧?” 她回瞪他,赌气地说:“还有什么条件?不如一并说出来,这样我比较好遵守。” “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敌人,我们的关系一定要剑拔弩张吗?” “在我们还没进礼堂前,你都是处心积虑想并吞掉‘茉莉会馆’的敌人。” “听起来我好像真的很可恶……”他嘲弄地笑着。 向彤愈是抗拒他的欺近,愈是激发他想占有她的欲望,他有种冲动想扯掉她的发髻,看那乌黑柔顺的长发垂散在白色的枕头上,然后顺着她线条优美的颈项,一路啄吻下去,包括性感的锁骨,还有包裹在衬衫下的诱人浑圆…… 他体内有种莫名的饥渴,分不清是来自于胃部的空虚,抑或是真正想拥有她。 “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她反唇相稽。 “为了挽回我在你心中恶劣的形象,我决定自结婚日起无条件奉献我的爱……”他低沉的嗓音含着戏谑与性感,目光灼灼地盯住她诱人的红唇,以一种挑逗的口吻说:“尽力履行夫妻间应尽的义务与责任,满足你每一项要求,不管是经济或生理上……” “你……”面对他大胆又亲匿的告白,一抹羞窘的红潮染上她白皙的粉颊,纪向彤又气又羞地瞪着他,恨不得一巴掌甩掉他脸上那放肆的笑容。“可惜上述两项我都没什么兴趣,我对你这个丈夫的要求只有一个——不要抢走我们纪家的饭店。” “遵命,老婆大人。”他低笑,退开来,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欣赏她杏眼圆睁的可爱表情。 他一直以为可爱这句话只适合形容十岁以下的小女生,但他此刻却在她身上发现一种属于小女人的性感与娇悍,实在很可爱。 他喜欢她身上散发出成熟却又混着纯真的气质,喜欢她率真却又不肯服输的个性,这比那些急着跳上床讨好他,玩完成人游戏,下床就没话聊的女人更吸引他。 “记住你对我的承诺。” 老婆大人、老婆大人的,叫得可真亲热! 向彤一点都不领情,只在乎能不能守住‘茉莉会馆’,好扞卫所有员工的福祉。 担心他日后毁约,她拿起笔,逐一将两人协议好的条件拟成一张结婚契约书,并在立约人的空白处签名。 “你看一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她将写好的契约书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合约念道:“男方韩克仰与女方纪向彤同意结婚,双方协议条件如下:第一、男方必须以‘d&b创投公司’负责人名义,无条件赞助‘茉莉会馆’直至扩建完工……” “第二、女方如果在结婚一年内诉请离婚,将无权获得男方持有的‘茉莉会馆’股份和债权……”他眯了眯眼。 “有什么问题吗?每一条都经过你同意。”她蹙起淡淡的眉。 “你拟的结婚契约书还真像卖身契,一点感情都没有。”他调侃道。 “本来就是这样啊!”她回给他一记假惺惺的笑容。 “可是我是真心诚意想娶你。”凝望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的心忽然起了一股温柔的激荡。 她一定不知道她微笑的表情有多么动人,柔化了娇悍的脸部线条,像个降落在凡间的小精灵。 但我却发自内心不想嫁给你…… 她偷偷在心底加上这句。 “我还要加上一条……”他把契约书推给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第五、男方承诺婚后接受女方的管束,管辖范围包括心灵、肉体与精神层面等。” 她愣怔了一下,抬眸迎向他认真的眼神,心瞬间漏跳一拍,他要求绝对的忠诚与坦白,她是不是也要付出对等的代价? “写啊!”他柔声催促,戏谑地说:“我想在婚后当个优质老公呢!” “我对你的心没有兴趣,也不想干涉你的婚后行为。” “但我对你的心很有兴趣,它可是这场婚姻游戏的战利品,我非得到它不可。”他邪魅的模样教人摸不着头绪。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的心永远都不会属于你。”隐匿在心底的痛悄悄地浮上来,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逼自己妥协婚事时使的狡猾手段。 韩克仰让她成了负心的人,背弃了初恋的承诺,也许她没有恨他的理由,但她一辈子都不会允许自己爱上他。 她可以麻木地交付自己的身体满足他的欲望,但她的心永远都不会为他保留位置。 “我最喜欢挑战不可能的任务了。”他又恢复平日那种傲慢不可一世的笑容,痞痞地道。 “随便你。”她低头把条文拟好,拿出预备好的印泥,盖下指印。“换你盖章了。” “我习惯把章盖在这里……”他欺近她,炽热的唇贴上她的唇。 她抗拒地紧闭牙关,抵挡他的吻。 他稍稍加重扣住她后颈的力道,趁她张口时,火热的舌蛮横地滑入她的唇齿间,贪婪地汲取她甜美的气息。 他霸道地用属于自己的方式惩罚她太过倔强的小嘴,热情地纠缠着她伶俐的唇舌,要她明白两人之间的爱情攻防战,无法靠言语分出胜负。 他的吻炽热且缠绵,温柔地厮磨着她柔嫩的唇瓣,融化了她的理智,整个人沉溺在他热情的探索里。 向彤缓缓闭上眼,感受着他的吻,舌尖散逸着淡淡的咖啡香气,还有他独特的男性麝香,迷醉了她的心。 半晌,他心满意足地离开她的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才用大拇指沾了点印泥,盖在立约人上方。 “婚期就订在下个月,详细日期我会再通知你,至于筹备婚礼一事,我会委托婚礼顾问公司准备,你只要专心当一个美美的新娘就好。”他挑挑眉,似笑非笑地道。 她倔强地瞪着他,气他的无赖失礼,更气自己……竟然又被动地回应他的吻。 他的吻既霸道又炽热,仿佛在啜饮一杯醇厚的威士忌,浓烈地吞噬了她冷傲的矜持。 她尝过他的吻两次,一次比一次更加黏密,教她心跳加速,整个人恍恍惚惚…… 向彤收拢纷乱的思绪,现在可不是探讨自己对他的吻有没有感觉的时候,先讨论饭店的财务状况比较重要。 “饭店的贷款什么时候会下来?”她话锋一转。 “这么急着要钱……”他凉凉地道:“难道你不知道夫妻间谈钱很伤感情吗?” “那以后我们伤感情的事会很多。”她赌气地说。 “星期一我会请财务部拨款下来。”他没将她挑衅的言语放在心上,露出一抹迷死人的性感笑容。 “谢谢。”她收起契约书,放在手提包内,站起身。 “不来个kissgoodbye?”他意犹未尽地回味着方才的热吻。 她娇瞪了他一眼,拎起公文包,将他恼人的笑声抛于身后,重重地甩上门,搭着电梯下楼。 她望着镜子里那张绯红的脸,不自觉伸手轻抚着被他吻肿的唇瓣,她的唇齿间仿佛残留着他的味道,光想就教她胸口一热,心跳又加快了起来。 她是怎么了? 明明是该讨厌韩克仰,为什么偏偏对他的吻有那么多感觉…… ※※※ 一箱又一箱自巴黎空运来台的新款时装、高跟鞋、名牌包包,还有珠宝手饰堆满纪家的客厅,茶几上也摆放着婚礼顾问公司送来的喜帖。 向彤坐在沙发上,拆开一个缀着紫色缎带的纸盒,抚摸着水晶刺绣的华丽婚纱礼服,但忧悒的娇容上却没有半点新嫁娘该有的喜悦。 父亲长期在医院接受化疗,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管理饭店的事,所以每回汇报营运状况时,她总是报喜不报忧,就连自己要和韩克仰结婚一事,也仅用淡淡一句一见钟情带过。 “姊,这样真的好吗?”向柔就着澄亮的灯光,凝看着向彤眉头轻蹙的忧郁神情。 “这是唯一能保住饭店的方法。”她决绝地说。 “饭店真的比厉大哥重要吗?”向柔试探地问。 听到厉呈韫的名字,向彤的心蓦地揪紧,一阵痛浮上心头。 明天,她与韩克仰步入礼堂后,就没有资格再想他,甚至是为他心痛了…… 从今以后,天涯各一方,再也没有交集。 那些真挚的承诺、甜蜜的青春梦,只能深深埋在心底,成为记忆的一部分。 “两个都很重要,只是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她拿下颈间的项炼,摊放在手心,幽幽地说:“我不能让任何人抢走我们的饭店,那是爸妈一生的心血……” “难道除了嫁给韩克仰,没有其它的办法吗?”向柔抓住姊姊的手,焦急地追问:“你有告诉韩克仰,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向彤摇摇头。 “为什么不说?” “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她的语气里带着绝望的悲伤。 几次和韩克仰对峙下来,她多少也摸清楚他的脾气,他是个功利主义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根本不会在乎他人的感受。 是她自愿与韩克仰谈婚姻交易,所有的苦与罪,她必须独自承担,不该再把无辜的厉呈韫牵扯进来。 也许韩克仰对她的感觉只是贪恋新鲜,等他厌倦了这场无聊的征服游戏,她便能从这段婚姻关系解脱了。 “你们又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这样的婚姻真的会幸福吗?”向柔的声音略微激动,总觉得姊姊的决定太仓促了。 “我们的婚姻不需要感情、也不用幸福,只是一场单纯的交易,他需要一位妻子,而我只要扮演好这个角色就行了。”她的声音带着坚毅的苦涩。 “姊,你这样是在牺牲自己的幸福。”向柔心疼地说。 “不是牺牲而是选择,我选择守住饭店……”她自嘲地勾起一抹苦笑,自我安慰道:“而且我们的婚姻不会维持太久,只需要一年,我就可以换回饭店的股份和债权了,怎么说这笔交易都很划算。” “如果我有能力帮姊姊就好了……”向柔自责地说。 “你在说什么傻话,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准备好毕业考,不许被当。”她爱怜地搂住妹妹的肩头。 “妈妈车祸过世后,都是你在照顾我,我真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向柔的眼眶蓦地红了起来,声音有些哽咽。 “多去医院陪陪爸爸、多和他说说话,还有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和韩克仰结婚的真相,我不想要他担心。” 向柔用力地点点头。 “我嫁过去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睡前记得检查门窗、瓦斯开关,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给我。”她细心地叮咛。 “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那厉大哥那边怎么办?”向柔忧心地道。 向彤眼色暗了几分,逸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说:“我一直想等他写完论文再跟他谈分手,但上回我们通电话时,他论文进行得不是很顺利,听得出来他很烦躁,我找不到适当的时机说出口……” 这一年来,厉呈韫忙着撰写论文,而她则为了父亲的病奔波在医院与饭店之间,忙得心力交瘁,以往两人还会靠电话和视讯维持爱情的热度,而如今只剩下用电子邮件传递对彼此的关心。 他们一直有个共识,等他拿到博士学位归国就结婚,虽然漫长的等待渐渐消耗了热恋时的浓情,但却建立起像朋友般互相了解、彼此扶持的感觉。 但她现在却像个叛徒,背叛了两人初恋时甜蜜的承诺。 七年的感情,要她在一夕之间割舍,她真的做不到…… “那怎么办?”向柔略带稚气的脸庞忧心忡忡地望着姊姊。 “我拟了一封信,明天我和韩克仰结婚后,连同这条项炼,你替我寄还给呈韫。”她从书桌的抽屉取出信笺,把项炼放进信封里,递给向柔。 七年的爱情长跑里,历经了五年的相思,却在要团圆时画下休止符。 情深,缘浅。 也许系在她和厉呈韫小指上的红线松脱了,才落得无缘无分的结局,抑或是两人上辈子修的缘不够深,今生只能相爱一场。 “要是厉大哥收到信,承受不住打击,中途放弃学位飞回台湾怎么办?”向柔的脸上有着超乎平常的关心。 “但我总不能一直瞒着他吧?”她痛苦地低吼。 她以为最难的是割舍两人的感情,但没想到更难的是找不到适切的时间说分手。 “不如在他写论文这段时间,由我假扮姊姊跟他通信,等他拿到博士学位后,我再把信和项炼寄给他……”向柔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对厉呈韫苦涩的爱恋,深怕被姊姊瞧出端倪。 她知道这么做对厉大哥很过分,但她担心他承受不了姊姊结婚的事实。 她和姊姊一样,也是爱着厉呈韫,只是她永远只能望着两人的背影,如果能够让她做一天姊姊,就算只是假扮的也好,只要能够靠近他…… “这样欺骗他好吗?” “难不成姊姊有更好的办法?”向柔说。 向彤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点头,算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厉呈韫顺利拿到博士学位,就算最后被他讨厌、误会,都无所谓了。 只要她离开后,他能好好的,找到属于他的幸福,就够了。 而两人的爱情,终究成为生命里飞掠而过的一幕风景…… 翌日,向彤穿上婚纱,在妹妹向柔的陪同下,坐上礼车前往教堂,与韩克仰步上红毯,在神父的见证和亲友的祝福下,完成婚礼。 她正式搬入韩克仰位于市区的豪宅,成为韩太太。 第三章 浴室里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湿热氤氲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 向彤褪下雪白的奢华婚纱,赤足走过冰冷的磁砖,白皙的身躯没入蓄满热水的浴缸,洗去一身的疲惫。 白天,她与韩克仰在阳明山附近一栋白色教堂举行婚礼,喜宴设在市区一间五星级饭店,席开五十桌,几乎所有政商名流都到场祝贺。 她不只一次幻想过自己穿上婚纱的模样,也想象过各种不同形式的婚礼,但没想到最后竟嫁给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丈夫。 一想到等会要跟韩克仰共度新婚之夜,她就紧张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缓缓滑下身体,将脸埋进水里,想象自己沉入很深很深的海底,想让海水冲去她和厉呈韫的誓言。 如果记忆变淡,她对他的愧疚会少一点,也不会这么讨厌自己…… 韩克仰将一瓶开过的红酒和酒杯放在浴缸旁,恰巧见到她整个人没入水底,眼一黯,强硬地将她拉起来。 “咳……咳……”她坐在浴缸里,猛咳了好几声。 向彤狼狈地抹去脸上的水痕,意识到自己全身赤裸,立即抽起浴巾,盖在身上,低斥道:“你进来前都不用先敲门吗?” “我敲了,只是你没回应。”韩克仰看着她紧张地抓起浴巾的模样,深邃的眼底浮现笑意。 没想到平日一向娇悍自信的她,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他细心注意到她从喜宴回到家后,整个人变得非常紧绷,所以特地从酒柜里挑了瓶红酒给她喝,想让她放松心情。 “那你可以出去了吗?还是我连这一点隐私都没有?”她理直气壮地说。 韩克仰凝视着她诱人的娇躯,淡笑道:“想要隐私,你那天应该写在我们的结婚契约书上。” “你……”迎着他炽热的目光,她又气又羞,偏偏沾了水的浴巾贴覆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自己的线条。“如果你要洗澡的话,等我几分钟,我会把浴室让给你。” “我已经洗好了。”方才他已经用客房的浴室梳洗过了。 “洗好了?”她愣了愣。 “很失望吗?还是你想要和我一起洗鸳鸯浴,我不介意再洗一次。”他坐在浴缸旁,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无边春色。 “既然洗好了,那你进来干么?”这男人是存心进来让她尴尬的吗? “我想你可能需要这个,感觉你很紧张……”他倒了点红酒,将酒杯递给她。 她接过红酒,赌气地喝了一大口,说道:“可以出去了吗?” “遵命。”他微微一笑,站起身,离开浴室。 确定门掩上后,她又喝了几口红酒,连韩克仰也看得出自己很紧张吗? 向彤总共喝了两大杯红酒,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披上浴袍。 就算躲过了今晚又如何,她迟早要面对韩克仰,两人至少要做一年的夫妻,她得早点习惯这一切。 她拢紧浴袍,系带在腰上打了两个平结,又喝了半杯红酒,才走出去。 甫踏出浴室,就看到韩克仰倚坐在贵妃椅上,喝着威士忌,眼色慵懒地打量着她,眸底漾着笑意与炽热的渴望。 酒精令她白皙的脸颊晕染上一层酡红,平添了一股柔媚的风采。 韩克仰放下酒杯,朝她走过去,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你知道结婚戒指为什么要戴在无名指上吗?” “不知道。”面对他轻柔的举止,她的心跳得好快,紧张地抡起拳头。 “因为无名指是通往心脏的地方,有一天我不只会套住你的手指,也会得到你的心。”他低首亲吻着她戴着婚戒的无名指,藉此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对我来说,这一切就像是在演戏,而我今天扮演的角色就是新娘。”她嘲弄道。 向彤讨厌他那副势在必得的自信模样,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 反正,她不会交出自己的心,那是她唯一的防线,也是仅存的骄傲。 韩克仰大手一捞,使劲一带,将她娇柔的身躯贴在自己身上,低低地说:“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的嘴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 “对,后悔了吗?”她倔倔地昂起下颚,一副不示弱的表情。 “怎么会呢?我还希望等会儿你能‘入戏’一点。” “放心,我很有职业道德。”她反唇相稽。 他拨开她前额的刘海,手指沿着她清秀的脸庞慢慢往下移,滑向她细致的颈部,墨黑的眼眸明明白白地漾着深沉的欲望。 “你知道吗?莎士比亚说过一句话——爱情是一朵生长在绝壁悬崖边缘上的花,想摘取就必须要有勇气……而征服你的心就像摘那朵花,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值得。”他俯下脸,挑逗地轻碰她柔嫩的唇瓣,沉声道。 如果她是花,肯定是朵迷人又危险的罂粟花,教他像着了魔似地迷恋起她的一颦一笑。 韩克仰男性的阳刚气息混着淡淡的威士忌酒香轻拂在她脸上,他的唇随着说话的开合而轻触着她,形成一种亲密的诱惑,激起她体内莫名的不安。 他游移在纤腰的大掌移向她后颈,令她意识到两人体型和力量上的差距,可骄傲的她不甘屈于弱势,试图以高傲的气焰击退他。 “如果你粉身碎骨,我不介意当遗产的受益人。”她瞪他。 她的话没有激怒他,反而勾起他的兴致,他倒想看看在她娇悍不驯的表象下是不是同样冰冷高傲? “你知道惩罚这么利的嘴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他低沉的嗓音近乎呢喃。 “什么?”她水亮的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叼住她的舌头……”他性感的嘴角勾起,单手扣住她的后颈,俯下脸,霸道地吻住她微启的芳唇,封住她未竟的话语。 韩克仰的唇又重又热地吻住她的嘴,带着狂野的气势,蛮横地滑入她的唇舌间,贪婪地汲取她的气息。 不过半晌,向彤认命地放弃挣扎,反正自从答应这桩婚姻交易以来,她的唇、她的身体,她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了,从今而后,她成为他的附属品。 太多的抵抗和无谓的挣扎,只是徒增他想征服她的渴望罢了,没必要! ※※※ 翌日。 清晨的阳光溜进窗帷的缝隙,射进一道光束,空气中悬浮微尘粒子,静谧的房间里,向彤微微蜷起身子,侧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单微微下滑,露出一截性感光滑的裸背,白皙的肌肤上有一个个吻痕,为昨晚的激情留下印记。 她慵懒地翻了个身,睁开惺忪的睡眼,全身酸软,感觉下腹间传来一阵细微的痛楚。 她愣愣地望着陌生的卧室和空荡荡的大床,忽地想起昨天她和韩克仰举行了一场隆重又奢华的婚礼,从现在开始她多了一个新身分——韩太太。 昨晚的景象一一浮现在脑海,令她脸颊一热,当他知道她是处女后,就温柔到不可思议,像在娇宠心爱的女人般…… 唉,她心底还骄傲地抗拒成为他的妻子,但身体却软弱地臣服在他热情的撩拨下,接纳了他。 向彤恍惚地想着,也许不排斥他的碰触不算一件坏事,毕竟两人还得维持一年的婚姻关系。 她说服自己不要想太多,就把韩克仰当作是一个可以上床的室友,然后她负责满足他的欲望,他拿钱解救她的饭店,谁也不欠谁。 她抽起被单围裹住胴体,走进浴室,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后,穿着浴袍,回到卧室,打开放置在梳妆台旁的行李箱,将几件惯穿的衣服摆进衣柜里,然后挑了件套头毛衣遮住脖子上的吻痕,穿上牛仔裤,将长发束成马尾,再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小药罐,悄悄藏在化妆台抽屉里。 她愿意扮演韩克仰的妻子,满足他所有的需求,但她不想放感情,不想交出自己的心,更不想要分手时留下两人的“纪念品”。 吃避孕药这件事,她并不打算和韩克仰商量,反正两人的结婚契约书上也没有载明她非得替他生孩子不可。 关上抽屉后,她踏出卧房,闻到淡淡的咖啡香,半开放式的厨房里,韩克仰正拿着锅铲将煎好的荷包蛋、火腿盛进盘子里。 “早。”看到她的身影,他转过身,将早餐递给她。 “早安。”她惊讶地望着在流理台前忙碌的高大身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不像是那种会下厨的男人。 “吃早餐吧!”他将两份餐点放在桌上,又倒了杯咖啡递给她。 “为什么不叫醒我?”她捧着温热的咖啡,一种奇怪的感觉滑过胸口。 从来没有男人为她煮过早餐,看到他忙碌的身影、讨好的举止,她感觉有那么一点……甜蜜。 “看你睡得很熟,就没有叫醒你了。”韩克仰拉开椅子入座,睇看着素颜的她,少了平日严肃的套装,此刻的她清秀得像个大学生,令他忍不住想起昨晚缠绵时,她湿润的眼角和闪烁的泪光…… 他有过许多女人,大部分都是逢场作戏或是短暂交往,新鲜感褪去就一拍两散,还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她这样触动着他的心。 他知道她不是因为信任他,才把完整的自己交给他,也明白他用了最糟的方式开始两人的关系。 但是他一点都不后悔,爱情开始的方式有很多种,从身体开始谈起也是一种选择,只要能拥有她、抱着她,可以关心她、对她好,他有信心能瓦解她的心墙。 “身体还好吗?”他放柔声音,关心道。 她愣怔了几秒,会意过来后,垂下眼,感觉他灼灼的目光正紧盯着她的脸,羞窘的红潮慢慢染上两颊。 “与其讨论我的身体状况,我更在乎婚假休到什么时候,我想尽快回饭店上班。”她故意用一种令人讨厌的语气逃避尴尬的问题。 向彤一点都不想让他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想跟他有太多感情羁绊,反正像他这种男人跟女人睡觉就跟上餐厅吃饭一样自然,只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她不是最特别的,也不可能是唯一。 “你要回饭店上班可以,上下班由我接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对她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占有欲与体贴。 她愈是冷漠,他愈想逼近她,他既然可以挑起她的欲望,或许也能挑动她的心。 “饭店跟你的公司根本不顺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她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他。 “接送老婆上下班可是老公应尽的义务,就算不顺路也不能嫌麻烦。”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凝睇着她秀丽的脸庞。 “随便你。”她对他贴心的举止一点都不领情,呕气地拿着刀叉切着盘子里的火腿。 反正北投离市区那么远,也许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受不了壅塞的车程,放弃接送她上下班的提议。 向彤咬着下唇,一脸困惑,还是不懂韩克仰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贴心”,明明她就已经属于他了,干么还搞什么温馨接送情。 “下星期销假上班后,我会请助理帮你办一张附卡,另外每个月会给你二十万当零用钱。” 她抬眸凝视着他,凉凉地挖苦道:“想不到我的亲亲老公竟然这么大方,真是太受宠若惊了。” “呵,我也不知道原来我亲爱的老婆这么容易讨好,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我只是尽我应尽的本分而已。”她软软地回道。 “那你再委屈一点,每个月的第二个周末陪我回阳明山去和奶奶吃饭。” “这不是你娶我最主要的目的吗?跟你扮演一对模范夫妻,放心,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有。”她轻啜了一口咖啡。 “你真的很会激怒人……”他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 “如果你期待娶到一个百依百顺的完美娇妻,很抱歉,你恐怕要失望了。”她优雅地撕了一块吐司放入嘴里,眼底流露出挑衅的神情。“更抱歉的是,我们签了结婚契约书,在这一年内你都必须容忍自己有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妻子。” 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深沉的黑眸盯着她,分析、玩味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如果你以为用言语刺激我,就会让我提早说出离婚的话,很显然的,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方式。”他犀利地看穿她的想法。 “天天有专车接送,每月有二十万的零用钱,还有一张不怕刷爆的卡,这对一般人而言可是求之不得的‘肥缺’,更何况你还资助饭店的扩建计划,我怎么舍得离开呢?”她朝他柔柔一笑。 肥缺?!这女人还真的把“老婆”视为一份工作! “既然你也认为我提供的老婆福利相当优渥,是不是该有所表现呢?”他顺着她的话题继续扯下去。 “可惜我的厨艺不太好,要是早知道我会嫁给一个多金又大方的好老公,我一定会去参加什么娇妻训练营,好好增进自己的手艺。”她露出既无辜又无奈的表情。 事实上为了在‘茉莉会馆’设置法式餐厅,她特地跟在主厨身边实习了好几个月,但她并不想透露太多,只想尽量将两人的关系单纯化。 “你应该知道食欲和性欲一样重要吧?如果你在厨艺方面不行,我不介意你在另一方面‘力求表现’,必要时我还可以给你‘技术指导’。”他神色慵懒,邪气地笑了笑。 “以色事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我还是在厨艺方面多下点工夫比较实际。”她脸色微愠,拿起刀叉,将满腔怒气发泄在盘里的荷包蛋上。 他逸出一声狂放又自负的朗笑。 当晚,向彤为了不想满足他某方面的欲望,心不甘情不愿地下厨,展现一手好厨艺,准备了迷迭香烤鸡腿、海鲜义大利面和浓汤,大大满足了他的味蕾。 是夜,韩克仰也要求“礼尚往来”,热情地用身体回报她做晚餐的辛劳,再一次将她吞吃入腹…… ※※※ 一辆银色的奥迪跑车往北投郊区驶去,明亮的日光透过玻璃窗掩映在向彤清秀的侧脸上。 销假上班的第一天,韩克仰遵守承诺,开车送她上班,向彤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座,用眼角余光悄悄瞟了韩克仰一眼,隐约感觉他全身迸放的威猛阳刚气息与她身上淡雅的香水味交融成一股亲密的氛围。 她主动打开音响,钢琴和手风琴慵懒的琴音自音箱里流泄而出,皮亚佐拉的音乐环绕在封闭的车厢内,热情、不羁的阿根廷探戈曲风一如蛰伏在两人心底的情感暗潮,亲密又带着点互相角力的味道。 两人从陌生到熟悉,摸索出一套相处模式,白天她用犀利的言语当武器抵御他的欺近,夜晚他不羁狂放的热情一点一点地卸除她高傲的盔甲。 随着车子驶入绿林扶疏的温泉路,她收回散漫的思绪,看着他将车子停在饭店门口,引来许多员工和客人的侧目。 “到了……”韩克仰手握方向盘,转头看着她美丽的脸庞说道。 “谢谢。”她解开安全带,故意避开他的视线,拎着手提包匆匆下车。 韩克仰隔着玻璃窗望着她绕过车头,准备进入饭店,忽地舍不得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开口唤道:“向彤。” 她停下步伐,转过身,看着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冷峻的脸庞,他性感的嘴角噙着笑,朝她勾勾手。 她犹豫了半秒钟,走过去,微微弯下身,贴近窗口说:“有什么事吗?” “晚上六点我来接你下班。”他体贴地说,视线胶着在她的红唇上,眼眸变得深暗黝黑。 “好……”她才刚开口,就感觉颈间多了一股力量,还来不及反应,他立即伸手扣住她的脖子,炙热的双唇吻住她微启的小嘴,霸道地吞噬她未竟的话语。 这突如其来的吻让她愣了一下,尽管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尽管在过去一星期的婚假里,他给了她无数绵密热情的吻,但她依旧感到脸红心跳。 向彤尝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刮胡水味道,感觉他的舌探入她的口中,探索、爱抚着,他的吻总是那么炙热,总是不明所以地令她心悸。 隔了一会儿,韩克仰放开她,她赌气地瞪着他,感觉有无数双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睛正窥视着两人。 “你……”向彤又气又羞,没想到他会在饭店的大门口吻她,而她身后就站着几个泊车小弟和行李接送员,这叫她这个总经理的颜面要往哪里摆? “怎么了?”他挑挑眉。 “再见。”她不想浪费唇舌与他吵架,头也不回地走进饭店。 踏入大厅时,两名泊车小弟和值班副理向她点头问好。 “总经理,早安。”值班副理说道,眼底闪烁着笑意。 “早安。”她脸颊微红,轻咳一声,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李副理,等会麻烦你将这个月的营业日志和工程进度表送到我桌上,还有替我连络纪经理,我有事找他。” “是。”李副理微微地欠身。 向彤快步地穿过柜台,回到办公室,刚放下手提包,李副理立即将这个月的营业日志送上来,顺便简单汇报了在她婚假期间饭店发生的大小事。 李副理离开后,掩上的门扉又再度被推开。 “总经理,听李副理说你找我?”纪仲伟冷冷地道。 他的表情透着不屑,原以为可以藉由这次‘茉莉会馆’的财务危机召开股东会议,顺势将她从总经理的位子拉下来,可没想到才一个月的时间,她便解决债权问题,还嫁给了‘韩氏金控’的执行总裁。 “纪经理,你进来前都不知道要先敲门吗?”她抬起头,用美得过火的眼睛瞪着纪仲伟,冷训道:“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要不要回去重上一次新进员工基本礼仪训练课程?” 向彤受够纪仲伟嚣张的气焰,以前碍于他手中持有部分饭店的股份,不敢给他好看,但现在危机解除,少了财务上的压力,她随时都可以将他手中的股权买回来。 “你……”纪仲伟气得咬牙切齿。 “记住我的身分,我是‘茉莉会馆’的总经理,如果你对我的决策有任何不满,欢迎你递出辞呈离开饭店。”她站起身,强悍地瞪他。 “嫁了有钱人,气势都不一样了。”他鄙视地揶揄道。 “如果你受不了我这个娃娃兵总经理,我不介意出高价买走你手里的股份。”她凉凉地说。 碍于现下情势比人强,纪仲伟只好敛起怒气,换上谄媚的嘴脸说:“有了‘韩氏金控’的资金挹注,饭店的营运和业绩渐渐上了轨道,我想我还是把股份留着,协助总经理的决策,让‘茉莉会馆’成为国内顶级的精品温泉饭店……” “如果你还想留在饭店工作,有空把员工守则重看一次,要是让我再抓到你以经理职位的名义私下开房不付钱,我会立刻革你的职。”向彤凛声道。 “是。”纪仲伟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十分难堪。 “另外酒窖里红酒数量与库存簿上的数字不合,酒窖钥匙是归你管的吧?”她精明地盯着他。“如果下回盘点再让我发现数字兜不起来,所有的损失一律由你负责。” 她早就知道他会暗地里收取酒商的回扣,并且私下偷取酒类贩售,只是一直苦无证据惩治他,恰好藉由这个机会给他一记下马威。 “是的,总经理。”纪仲伟忿忿地从牙缝里进出话来。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可以回办公室了。”纪仲伟离开办公室后,向彤娇纤的身躯陷入皮椅里,深邃的目光穿过光洁敞亮的玻璃窗,眺望窗外的景致。 现在财务困境解除了,饭店不会有倒闭或被收购的危机,扩建的工程如期进行,她成功地守住父亲的饭店。 照理说,她应该感到高兴,可为什么心底却有浓浓的失落感与遗憾呢? 无名指上璀璨的戒指刺着她的眼,一阵隐痛浮上心坎,仿佛无声地控诉她的冷绝与自私…… 第四章 婚后,韩克仰和向彤首次出席社交派对,两人来到市区一家精品服饰店,他嘱咐店员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让两人能专心购物不受打扰。 几名穿着深色制服的店员,纷纷拿出新上市的礼服,热络地在胸前比划着。 “韩夫人,您觉得这件洋装怎么样?刚从义大利空运来的,全台湾只有一件,穿出去绝对不会跟其它名媛撞衫。”店长说。 韩夫人…… 向彤轻皱起眉,对这称谓还是有点不习惯,好像自己真的完全属于他了。 “还是这套粉红色的晚礼服呢?您的肤色白皙,穿这款很适合喔~~”另一名店员也跟着积极推销。 面对她的不为所动,气氛显得有些僵,店员们只能尴尬地唱着独角戏。 “你们不用忙了,我亲爱的老婆只信任我的眼光,喜欢我亲自替她挑选衣服……”韩克仰将手贴在她腰侧,亲匿地搂着。 “韩先生真是疼老婆啊……呵呵……”店长笑了笑,识相地跟店员退到一旁,故作忙碌地整理货架上的商品。 韩克仰牵着她的手来到陈列着各式礼服的地方,很认真地替她挑选,半晌,便拿起一件黑色露背洋装递给她。 “去试试这一件、这件也试试……”他又拿了一件银色缎面礼服塞进她手里。 “欸,你做人一定要那么高调嚣张吗?”向彤细声抗议,这家店为了他们两个暂停营业也太…… 结婚后,向彤终于见识到韩克仰的财力有多雄厚,上回他们俩去吃饭,他竟然可以包下整间餐厅,要所有的工作人员只服务他们两个。 更遑论他在婚后送给她许多名贵的珠宝首饰了,甚至有一回,她在翻杂志时,不经意地说了句这件洋装真好看,几天后,她便收到快递送来的包裹,里头就是那件洋装。 就算她再骄傲、再倔强,也是一个平凡的女生,面对他刻意的讨好与宠溺,说没有感觉、不动心是骗人的。 更何况,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是她的“丈夫”,天天搂着她睡觉、向她说早安,送她上班时还会在颊畔印下一个吻。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顽固地抵抗多久,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宠坏自己。 “我又怎么了?”他一脸无辜。 “只不过是买一件衣服而已,有必要这么夸张吗?”她没好气地说。 “如果你嫌买一件太少,我可以把整家店的商品全都买下来。”他豪爽地道。 “你都是用这招来讨好女人吗?”她瞪着他,话一出口马上就后悔了。 她的口吻听起来好像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但他嚣张的态度令她不由自主联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带着一个女人入住顶级vi……嗯,他好像很习惯用金钱讨好女人。 “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他眯起邃亮的黑眸,凝视着她。 “谁在吃醋。”她一副不在乎的口吻。“你要在外面交多少个女朋友,要把整家店买下来送她们也不关我的事。” “但从现在开始,我只会讨好你一个人。”他性感的薄唇流露出笑意,没将她略微嘲讽的话放在心上。 “那还真教人受宠若惊哪!”她自嘲道。 婚后韩克仰的行为比她想象中收敛许多,鲜少参加聚会,连花边新闻也没有,但她把他的安分守己归于两人还处于“保鲜期”,所以他依然对她“兴致高昂”。 其实,不要说他了,自己好像也渐渐习惯他的亲吻和拥抱,习惯在他的热情下融化…… “我是很想再跟你斗嘴下去,只可惜我们只剩下四十分钟。”韩克仰看了一眼手表,手拿着两件礼服要她挑。 她随手抽起黑色的洋装走进更衣间,脱掉套装,换上洋装,将过肩的长发拢到胸前,伸手拉起背后的拉链,可拉到一半,却和头发缠在一起。 她狼狈地遮住差点滑落的洋装,打开更衣室的门,探出脸,低声道:“那个……小姐……” 两名店员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整理商品,压根儿没听到她的呼唤,倒是距离较近的韩克仰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好奇地盯着她探出的半张脸。 “你可以帮我叫店员过来吗?”她脸色微窘。 “发生什么事?” “拉链卡住了。”她声音低低的。 “我帮你。”他悍然推开更衣室的门,却被她挡住。 “这里是女生更衣室耶……”她一手挡住门,一手忙着拉洋装,以防胸前曝光。 “显然我亲爱的老婆记忆力不够好,这间店暂时被我包下来了。”他直接推开门走进来,盯着她发窘的小脸。“哪里卡住了?我看看……” 原本就不算宽敞的更衣间,多了他之后更显窄小,墙上光洁的镜面映出两人的身影,令她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她一手拉住胸前的衣服,一手撩起发丝,露出一截白皙的美背。 韩克仰将拉链轻轻往下拉了一截,抽出纠结的发丝,再拉起拉链,手指有意无意地碰触她的肌肤,感觉她身上的幽香正一丝一丝地沁入鼻端。 他将她转过身,激赏的目光扫过她全身,盯着她那美得出奇的脸庞,眼底有着无限迷恋与宠溺。 两人的视线交缠着,仿佛有一股电流在空气中流动,他伸手将她垂落在颊畔的发丝轻轻撩至耳后,睇着她红润的嘴唇,忽地兴起一股想吻她的冲动—— 望着他灼热的视线,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即使对他的亲吻感到熟悉,也渐渐习惯两人之间亲密的举止,但每次对上他炽热的眸光,心悸的感觉依然强烈。 “……”我先到外面等你。”他犹豫了会儿,深怕弄糊了她唇上的口红,无奈地放弃吻她的渴望。 韩克仰走出更衣间后,她轻靠在门扉上,抚着发烫的胸口,看着光洁的镜面映出一张被爱情困住的脸庞。 她是怎么了? 明明韩克仰是俘虏自己的敌人,她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多感觉? 她摇摇头,不让他继续干扰思绪。 向彤用手顺了顺身上的洋装,走出更衣间,迎上韩克仰的视线,他手里拿着一双高跟鞋,牵起她的手,让她坐在沙发上。 “这双鞋应该和你身上这套衣服很配……” 韩克仰单膝蹲在地上,托起她的脚,褪去娃娃鞋,将她细白的脚丫缓缓套进高跟鞋里。 面对他突然的举措,一抹羞涩的红潮扑上耳廓,向彤困窘地蜷缩着脚趾,连忙制止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为亲爱的老婆服务,是老公应尽的义务。”他眼神含笑,仍旧坚持替她穿鞋。 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态度讨好她,企图令她感觉自己是被珍爱宠溺着,以弥补两人不算太完美的开始。 她尴尬地不知该看哪里,却又拿他霸道的行径没辙,只好被动地任他装饰着自己,韩克仰招来店员替她盘起头发,配上精巧的发饰,又挑了一条钻石项炼戴在她脖子上。 沁凉的钻炼圈住她细白的脖子,仿佛也圈住了她的心。 面对他霸道的宠疼与示好,她感觉自己用倔强筑起的心墙似乎出现了裂缝,正一点一点地崩坍中……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一辆银色的跑车驶过街头,停在市区一家五星级饭店门口,泊车小弟立即走向前,礼貌地为宾客拉开车门。 韩克仰跨出车门,将钥匙丢给服务人员,牵着向彤的手走进派对里。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社交场合曝光,自然引起许多人关注,这对一向低调不爱出风头的向彤来说简直是一大折磨。 “韩总裁,恭喜您,新婚愉快。”一位穿着蓝色西装的中年男子热络地与韩克仰握手。 “李副总,谢谢你的祝福。”韩克仰轻笑道。 从一踏入派对,向彤便被这一连串紧凑的社交介绍词弄得头昏脑胀,根本记不得谁是谁,只能一路僵笑到底。 “韩总裁,这位一定就是韩夫人了……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呵呵……” “赵董事长,好久不见。”韩克仰与迎面而来的宾客寒暄着。 “您好。”向彤微微一笑,目光越过赵董事长的肩头,寻找着能让她喘口气的地方。 “我们先到那边和几位熟人打声招呼,一会儿再过来跟您聊。”韩克仰霸道地将她的手贴在腰际,领着她走到派对的另一方。 “我一定要跟你出席这些无聊的派对吗?”她细声抗议。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他俯下身,贴近她耳边,恶作剧地说:“如果你不想每天早上‘累’得爬不起来,我很乐意尊重你的意见。” 每晚,他把满满没有说出的感情化为行动,用身体告诉她,他有多么为她心动、多么迷恋她…… 太过骄傲的两人,都不肯轻易把对彼此的感觉说出来。 “你……”她娇瞪了他一眼,再笨也听得懂他暧昧的暗示。 “来,我介绍我的工作伙伴给你认识。”韩克仰牵着她的手走到吧台旁。 魏格非拿着酒杯,身边围绕着好几位身材姣好、频频向他撒娇示好的女子,待韩克仰走近后,他便示意女子离开。 “向彤,这位是‘d&b创投公司’法务部部长魏格非,负责公司的法律事务……”韩克仰介绍两人认识。“格非,我的妻子纪向彤。” “您好。”向彤浅浅一笑。 “韩夫人,你们结婚时我刚好到上海考察,没来得及参加你们的喜宴,真是抱歉。”魏格非说。 “没关系的,您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您。”向彤得体地回了句。 “我跟格非有些事要聊,你可以先到外面的阳台透透气,等会儿我再过去找你。”韩克仰感觉到她全身紧绷,很不自在,便开口说道。 “好。”她敛起笑得快僵硬的嘴角,小心翼翼地避开迎面而来的宾客,走到派对外的观景阳台。 韩克仰恋慕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眼中才收回目光。 “克仰,明明我们计划好是要收购饭店,不是要收服女人,你没事替自己搞个老婆来干么?”魏格非不以为然地道。 “我想看看这世界上是不是有我得不到的东西?”韩克仰意味深长地说。 一个多月的婚姻生活,他知道她对他并不是全然没有感觉,他有自信让她爱上自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你不是已经娶她了?这还不算得到她?”魏格非仰头喝了一口威士忌。 韩克仰低笑不语,只有他自己才明白,所谓的“拥有”,是她也回应他对等的热情。 魏格非嘲弄道:“你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像什么吗?就像古时候出国征战的战士,打完仗,还把敌国的公主给抢来做俘虏,娶回来通婚。” “听起来满有趣的,人财两得。”韩克仰朗笑。 他和向彤两人的关系就仿佛是场爱情攻防战,他不只想俘掳她的人,更渴望征服她的心。 ※※※ 四月的第二个周末,正好是韩克仰和纪向彤回阳明山陪奶奶共餐的日子。 向彤从衣柜里挑了件雪纺纱洋装,配上小外套,着装完毕后,坐在梳妆台前拿着刷子在眼窝上涂上一层淡淡的眼影,又搽了点腮红,望着镜子里那张娇艳明媚的脸庞,忽然觉得好陌生。 将近一个月的新婚生活里,两人不知不觉建立起一种默契,他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偶尔必须加班应酬时会事先告知,当然,每周也会固定陪她去医院探望父亲。 他们在人前扮演一对模范夫妻,人后则犹如两头互相厮咬的野兽,她用言语当作利爪尖锐的对待他,而他则用炙热的吻惩罚她,在她的身上烙下一个个吻痕…… 铃铃! 正当陷入沉思之际,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向彤吓了一跳,看着萤幕上的来电显示,觉得心跳好像停止了—— 厉呈韫! 她双手颤抖地握着手机,任凭来电铃声撕扯着耳膜,却没有勇气接听,自从选择与韩克仰结婚后,她便把专门与厉呈韫联络用的mail帐号与密码都交给向柔了。 偶尔也想跟向柔问问厉呈韫的状况,但仔细想想,她已经失去了关心他的权利,他过得好不好、论文进行得顺不顺利……她知道了又如何?她没资格为他担心,也没立场为他流泪。 ※※※ 她对厉呈韫有太多太多说不出的歉意,觉得自己就这样瞒着他嫁给韩克仰实在是太可恶了! 更可恶的是,她竟然对韩克仰有了感觉,屈服在他霸道的宠溺里,任凭他的温柔一点一点抹去初恋时甜蜜的誓约。 “你换好衣服了吗?”韩克仰打开门,探头问道。 “快好了。”她有些慌乱地按下拒接键。 “你手机响怎么不接呢?”他盯着她的手机。 “我刚才在试来电铃声。”她心虚地道。 “那我先把车子开到楼下等你。”韩克仰瞟了她娇纤的背影一眼,随手带上门。 向彤望着断讯的手机一眼,将它转为震动,拿起手提包,搭电梯下楼。 出了大厦门口,她坐上韩克仰的车,开往阳明山的路上,在市区遇上周末狂欢的人潮,两人陷在壅塞的车流中动弹不得。 她降下车窗,侧过脸望着在街边嬉闹的青少年,还有手牵手一起逛街的情侣,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惆怅遗憾。 蓦地,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打开包包的扣环,低头看着小小的萤幕上闪烁着一串来自异国的熟悉号码,心,正隐隐刺痛。 她看着萤幕上的日期,忽然想起今天是她的二十七岁生日,他是打来说生日快乐的吗? “怎么了?”韩克仰看着后视镜里一脸心不在焉的她。 她抬睫与他在镜中对看,一股恼怒的情绪突地涌上胸臆,明知道她没有恨韩克仰的理由,一切是她自愿与他达成协议,但心底又忍不住怨怼起他恶意的收购手段。 她一直有种分裂的感觉,明明心底某个角落还偷偷思念着厉呈韫,但身体却和韩克仰拥抱着,每晚欢爱过后,她枕躺在他结实的臂弯里,会忍不住厌恶起沉溺于他激情怀抱里的自己。 偏偏她的身体却仿佛有了记忆,记得韩克仰是怎么吻她、她在他身下被吞没时堕落的愉悦,有时甚至还会为他心动…… “你怎么了?”韩克仰放慢车速,盯着她怪异的神情说道。 “没有。”她狼狈地别开脸,转头望向窗外。 他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停在路肩,按住她的肩膀,关心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要关心我。”她一副冷冰冰的口吻,浓睫底下的眼神透着疲惫与困扰。 她以为两人的关系可以很简单的契约化,她当他名义上的妻子,顺从他的决定,却忽略了人是情感的动物,她默默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接送、习惯他的讨好,而习惯正是依赖的开始…… 她已经渐渐习惯他的拥抱,不想连心都跟着妥协,她隐约感觉两人之间壁垒分明的界线渐渐变得模糊…… “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他沉下脸,霸道地扳过她纤瘦的肩膀,盯着她的脸,不放过每个细微的变化。 “你要听实话吗?”她敛去眼底的脆弱与迷惘,戴上冷傲的面具迎视他。 韩克仰邃亮的黑眸紧紧锁住她,对她突如其来的怒气感到疑惑不解。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心底很不舒服。”她挑衅地瞪着他,像只刺猬竖起全身的刺,急急地保护自己,拒绝他的亲近。 她不要他的关心、他的讨好,那会让她变得软弱,她情愿他讨厌她、疏离她,这样或许自己对他的感觉会淡一些,对某人的愧疚也会少一点…… “你……”他咬着牙,墨黑的眼底蒙上一层愠色。 “我可以一天不当韩太太、不陪你扮演一对虚伪的模范夫妻,真实地面对自己一天吗?”她脱口而出,一点也不在乎这些话会不会激怒他。 她受够了内心的矛盾与冲突,厌恶起自己的自私和他的霸道。 “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真实的自己?”韩克仰钳住她的手腕,强迫她迎视他的眼。 她眼神哀伤,脆弱地道:“今天的我很累,状况不好,没有自信扮演好韩太太,可以让我请假一天吗?” “发生什么事了?”盯着她虚弱的模样,他的态度软了下来。 “什么事也没有。”她倔强地说。 “那就不要这么任性。” “任性?”她的眼底盈上委屈的泪光,自嘲地说:“我要是够任性就会抛下饭店一走了之,我要是够任性就不会和你签下结婚契约书,我要是够任性就在奶奶的面前公布我们结婚的真相,我要是够任性就不会把完整的自己交给你……” 她愈说声音愈微弱,最后哽咽到说不下去。 就因为守住饭店是她的使命,是她逃避不了的责任,所以她成为全世界最没有资格任性的女人。 ‘茉莉会馆’对她而言宛若乌龟背上沉甸甸的壳,她只能永远扛着这份责任,顺着命运的牵引往前走,再也没有为爱飞翔的权利…… 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仓皇地逃了出去。 “向彤——”韩克仰将头探出窗外扬声喊道。 此时两名交通警察走向韩克仰,取缔他路肩违规停车,强硬地要他拿出驾照,阻去他的步伐。 向彤头也不回地跑离韩克仰的视线,绕进路口一条小巷里,在亮白的街灯下看见一道熟悉的招牌。 她的双脚仿佛有意识般,想也没想便走进那间日式烧烤店,要了一张靠窗的小桌子,点了一桌的菜色。 她掏出手机,终于忍不住按下按键,倾听语音信箱的留言—— “小彤,打了两通电话你都没接,饭店的业务很忙吗?该不会忙到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吧?既然不能亲口对你说生日快乐……那我唱首生日快乐歌给你……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厉呈韫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透过越洋电话传进耳里,一字字撕扯着她的心,痛苦到几欲逼出眼泪。 熟悉的景致,同样保持高度热情的服务生,墙上依旧张贴着琳琅满目的拍立得照片,唯一改变的,是她的心。 如果她对韩克仰是全然麻木没有感觉,此刻她就不会痛苦挣扎,更不会对厉呈韫有这么多愧疚。 原来她的心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软弱…… ※※※ 韩克仰违规停车招来交通警察开了一张罚单,等他处理好一切,找到停车位,走回原地的时候,早已不见向彤的踪影。 他先打电话告知奶奶今天无法陪她老人家用餐,再拨打向彤的手机—— 您的电话将转接到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 “该死的……”他低咒一声,收起手机。 依稀记得她转进路口的巷子里,他循着她的步伐,蓦地,在对街一家餐厅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独坐在喧哗热闹的烧烤店内,桌上氤氲的雾气蒸腾出一张哀伤寂寞的侧脸,与周身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她吃了几口菜后,站起身,望着店内的墙面好一会儿,才结帐走出来。 韩克仰顿住脚步,远远地望着她沮丧落寞的背影,她垮着肩,像游魂似的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走着,最后推门走入一家钢琴酒吧。 他印象里的纪向彤自信、聪颖,总是昂起美丽的下颚骄傲地与他对峙,不肯服输、不肯示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看起来如此脆弱哀伤…… 在跨进酒吧前,他忽然想起她站在烧烤店内望着墙壁发呆的神情,他转过身,跑回烧烤店,推门而入,走到那堵墙前,墙壁上贴着密密麻麻的拍立得照片,每一张都是一对对热恋情侣留下的贴脸照。 “先生,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地方吗?”服务生跟在他的身后,盯着他突兀的举止,疑惑地道。 他搜寻了两、三分钟,终于在角落的位置看到一张略微泛黄的拍立得照,照片里的女生蓄着一头又直又长的黑发,秀气的脸上笑得一脸灿烂,亲匿地偎在一位斯文男生的身边。 他撕下照片,看到下面的空白处用签字笔写着—— 纪向彤的第一志愿就是嫁给厉呈韫。 在那秀气的字迹下,还俏皮地画了无数个爱心,印证了两人甜蜜的恋情。 一抹近乎嫉妒的情绪在胸臆间发酵,记忆中她从没有在他面前笑得这么开心过,也不曾用如此温柔的目光看他。 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如此笃定自己得不到她的心,因为从一开始她的心就属于别的男人。 他拿下照片奋力撕开,将另一半丢弃在地上。 “先生,这是我们店里的东西,你不能拿走……”服务生制止他粗蛮的举止。 他的脸色倏地阴沉到极点,从皮夹里取出一张千元钞票塞进服务生手里,说道:“一千块买走我妻子的照片。” 他踩过被撕毁的那截照片,离开烧烤店,再回到钢琴酒吧里,推门而入,悠扬的琴音违逦一室,吧台前晕黄的灯光流泄出哀伤的氛围,映出她孤伶伶的身影。 一抹近乎怜惜不舍的感情揪住他的心,他以为自己对这一切会麻木没有知觉,殊不知一场以征服为名的爱情游戏已经悄然变质,他们之间已经不是胜与负那么单纯,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正慢慢失控…… 韩克仰认了,他是真的爱上这个骄傲又倔强的女人,尽管她心里住了另一个男人。 但爱来了,他毫无抵抗力,只能谦卑地臣服在爱情面前,陷溺在这拥挤且复杂的三角关系中,为她嫉妒、为她痛苦、为她变得自私。 在韩克仰来到酒吧前,心情恶劣的向彤已经喝了好几杯试管酒,色彩鲜艳的试管调酒与她抑郁苦闷的情绪形成强烈的对比。 她仰头喝完一排调酒,又向酒保要了一排,后劲强烈的调酒,令她眼色微醺,姿态慵懒地倚坐吧台前。 “一杯龙舌兰。”韩克仰坐在她身侧的空位上。 一道熟悉的男音引起她的注意,她微微偏过头,瞅看着身边的高大男人一眼,轻柔的嗓音带着几分任性。 “为什么你要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她支着下颚,眯起醉眼。 韩克仰凝视着她微醺的脸庞,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喝酒买醉,说不嫉妒愤怒是骗人的。 “你忘了我跟你请假吗?我今天不当韩太太……”酒精柔化了她平日冷傲的气质,多了几分孩子气。“喔……对了……我忘记写假单给你……” 她向酒保要了一张便条纸和一支笔,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字,推到韩克仰面前。 他瞥了上面扭曲的字体一眼,猜想她大概醉得七、八分,一种独独为她而生的温柔溢满心间,不知怎的,他竟舍不得对她生气。 “今晚我准你不当韩太太,就当我们是陌生人。”他喝了一口龙舌兰酒。 “还真感谢你今晚的慈悲。”她嘲弄地道,拿起一根蓝色的试管酒,凑近他的酒杯,轻碰一下。“……让我们来敬一下你的宽宏大量……” “你这是在挖苦我吗?”他侧眸瞟了她一眼。 “难道你不知道挖苦你已经成为我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吗?”她轻柔的嗓音透露出一丝脆弱。 韩克仰没有搭腔,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龙舌兰,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头浸泡着他发酸微妒的心。 她带着醉意,视线涣散地盯着桌上色彩缤纷的调酒,随手抽起一管,毫不秀气地一饮而尽。 “韩克仰,你的人生有真心想守护的东西吗……如果没有……你永远不会懂我心里的感觉……不对……像你这种企业猎人……只会猎取别人的东西……根本不懂守护的意义……抱歉……我太高估你了……”她喃喃地自问自答,连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韩克仰忽然想起她写在照片上那甜蜜又带着傻气的愿望,眼底的抑郁暗影愈来愈浓。 在爱情的原野上,已经不是他和向彤两人的狩猎了,而是他与另一个男人的战争。 爱是绝对的自私与占有,他不容许任何男人分享她的美丽,就算那个人霸住她的心又如何,真正能拥抱她、呵护她、抚慰她的人是自己,他有绝对的自信战胜那个男人。 没多久,她将桌上一整排试管酒喝光,几种不同的调酒混在一起,强烈的后劲令她整个人醉趴在桌上。 他掏出钞票、结完帐,拦腰抱起醉倒的向彤走出酒吧,在路口招了辆计程车回家。 回到家后,他将她平放在大床上,体贴地脱去她脚上的高跟鞋,拉起被毯盖在她单薄的身上。 她忽然扣住他的手,像个小孩般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完全不像平常冷静理智的模样。 “对不起……”她哽咽的声音里含着痛楚,断断续续地啜泣着。“对不起……呈韫……对不起……” 他低下头,凝视着她疲惫的醉脸,猜想她早已醉得糊涂,才会将他误认为那个男人。 就着昏黄暧昧的光线,他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泪水,阴郁地想着—— 就一个晚上,我只准许你思念那个男人一个晚上…… 这是他对她最大的宽容。 第五章 星期三下午,向彤如同往常一样处理完饭店的业务,搭着计程车到医院探视重病的父亲。 她踏出电梯,亮白的日光灯映照在寂静的长廊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感觉气氛很凝重。 她推开房门,看见父亲躺卧在病床上,那布满皱纹的苍老脸庞几乎和白色的床单融为一体,毫无生气。 去年底,纪磊在召开会议时因身体不适紧急送医,医生诊断出胃癌末期,经手术切除部分胃和淋巴腺后,现在靠药物和化疗延长生命。 “小彤,你来了……”纪磊听见窸窣的脚步声,睁开沉重的眼皮,虚弱地说。 “爸,您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漾出一抹温柔的浅笑,贴心地替他调整好枕头的高度。 “还不错。”他干咳几声。 “许阿姨呢?怎么没看到她?”她环视病房一眼,却没有见到看护人员。 为了让父亲受到最好的照顾,她特地请了两名看护,二十四小时轮流照料父亲,自己每周也会固定到医院陪他。 “我请她到楼下帮我买份报纸。”他觑了女儿一眼。 “嗯,我买了一些营养食品,您记得叫许阿姨弄给您吃喔,营养师说这些东西对您的身体很有帮助,可以补充体力。”她将买来的营养食品一一放进床边的矮柜里。 自从父亲被诊断为胃癌后,她便一肩扛起纪家所有大小事,除了管理饭店,也陪他开刀、做化疗,看着原本高大健壮的父亲不敌病魔的摧残,一夕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瘦得不成人形,令她十分不舍。 “饭店的状况还好吗?”纪磊干咳几声,即使躺在病床上仍挂心着饭店的营运状况。 ‘茉莉会馆’是他费尽一生的心血,也是他对过世妻子坚贞的爱恋,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纪录他们一家幸福点滴的饭店,有一天竟成为女儿追寻幸福的绊脚石。 “爸,您先喝点水。”向彤递上水杯,小心翼翼地凑到父亲唇边让他喝下,然后体贴地抽起纸巾,拭去他唇角的水渍。 每次看到父亲做完化疗后疼痛难挨的模样,她都好气自己的无能为力,恨不得能代他承受病痛的折磨…… 向彤轻叹了口气,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是听从医生的指示,尽量舒缓父亲身体的疼痛,然后肩负起经营饭店的责任,不让他操心。 “这个月饭店的业绩有小幅成长,扩建的工程也进行得非常顺利……”她拉了把椅子坐下,从包包里取出一个档案夹,摊在父亲面前。“爸,您看这是我拍的工程照片喔,这边是spa馆、游泳池、法式餐厅……” “等到扩建工程完成,我们‘茉莉会馆’绝对会成为全台湾最精致又温馨的温泉饭店,到时候您一定要来剪彩致词。”向彤挨近父亲身边,闻到浓浓的药水味,觉得一阵鼻酸。 “小彤,这阵子辛苦你了。”纪磊握住女儿的手,感伤地说。 随着身体的疼痛日益加剧,纪磊整个人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每次闭上眼睛都害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他并非恐惧死亡,相反的,在饱受病魔摧残时,曾想过就这样一了百了,放弃痛苦的治疗过程还比较干脆,但想起两个女儿,心中又是满满的不舍。 他不甘心自己就这样离开人世,至少也要挨到看见小女儿穿上学士服、饭店的扩建工程顺利完工、大女儿生宝宝时才…… “不会……”她摇摇头。 “这本来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但现在全都落在你肩上……”他无奈地逸出一声叹息,怜惜地望着向彤。 “爸,我们是一家人,本来就该互相帮忙啊!”她握住父亲瘦得几乎见骨的手,坚定地说:“小时候您照顾我们,给我们一个温暖的家,现在我长大了,守护您和妹妹对我来说是最甜蜜的负担,我很乐意承担这一切。” “但这却让你跟呈韫分开了……”他自责地垂下眼。 女儿很少跟他谈感情的事,但他多少知道她与厉呈韫谈了好几年的远距离恋爱,不过前些日子,向彤却毫无预警地宣布要和韩克仰结婚,他隐约猜得出来,她是为了饭店的财务问题而委曲求全。 “爸,您在说什么啊!我跟厉呈韫的感情早就淡掉了,我不可能一直耗在这里等他拿什么博士学位,要是他一辈子都拿不到,我不就永远都不能嫁人了吗?”她避重就轻地说,就是不想增加父亲的愧疚。 “小彤,我是你的父亲不是外人,你别瞒我了……”纪磊明白以她倔强的个性,一旦决定就不轻言改变。 当她宣布要与韩克仰结婚时,他刚做完一期化疗,身体状况很差,连牵着她步上红毯的力气都没有,更遑论是阻止她了,这对他来说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爸,我的确是因为饭店的财务问题才决定嫁给克仰,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婚后怎么相处……”向彤见瞒不过父亲,便改个说法,隐去两人之间的磨擦。 “能够像您和妈一样因相爱而结合当然很好,但换个方式,婚后开始培养感情也不错啊,更何况他无条件资助饭店的扩建工程,又是‘韩氏金控’的执行总裁,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个非常好的结婚对象。”向彤柔声地说。 “我根本不在乎他能为饭店带来多少益处,我只关心他对你好不好?”他担忧地说。 纪磊对韩克仰这个人可以说是相当陌生,只知道他外貌出色,双眼锐利有神,很有企图心,老实说,自己对这女婿的印象不差,但由于女儿和他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合,多少还是有点担心。 “他对我非常好,这点您可以放心。”向彤握住父亲的手,肯定地说。 “只要你过得好……就好了……”纪磊困倦地合上眼皮。 向彤站起身,细心地替父亲拉好被毯,将床头的灯调暗后,在晕黄的灯光中静静看着父亲。 像忆起什么似的,她低下头,凝视着圈住无名指的灿亮钻戒,忍不住回想起结婚那一晚,他对她说的话—— 无名指是通往心脏的地方,有一天我不只会套住你的手指,也会得到你的心…… 她努力抗拒成为韩克仰妻子的事实,但却无法否认他对她的“好”已经超出物质与金钱了。 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耐心,依然天天接送她上下班,两人偶尔还是会戏谑斗嘴,只是少了点火药味,多了几分暧昧。 尤其是上周末她任性地在酒吧喝醉,他照顾了她一整晚,既没有发火责备她的失态,也没有冷嘲热讽,甚至还泡了解酒茶,用强硬的语气命令她喝掉它,完全不过问她为什么喝醉酒。 她真切地明白,她和厉呈韫已经不可能了,两人终究像两条难得交会的直线,随着时间的流逝愈离愈远,再也没有交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忘掉厉呈韫,把那段青涩的爱情深深埋在记忆里,况且,她心里似乎有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想起韩克仰,她心底漾起一股悸动—— 他还是维持一贯的霸道,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温柔,让她更为心动…… 就算她再倔强也无法否认,他找到通往她心底的道路,令她陷溺在这段倒数计时的婚姻关系中。 ※※※ 一道温暖的阳光溜进窗帘的缝隙,映照在隆起的被窝上。 向彤枕着柔软的枕头,搂着被毯,露出一截细白的脚丫,看起来睡得很沉。 此时,脚底传来一阵细细刺刺的搔痒感,令她轻皱起眉,下意识地缩起脚,整个人蜷进棉被里,突地棉被被扯开,麻痒的感觉再度爬上她的小腿肚。 “韩克仰……”她掀起被毯,娇斥道,企图制止他恶作剧的行径。 她睁开眼,望着空荡荡的卧室,没看到韩克仰的身影,倒看到一只毛茸茸的黄色小动物,正努力钻进被窝里。 “啊——”她望着那双圆圆的黑眼睛,吓得尖叫了声,整个人往后仰,硬生生撞上床头柜。 她吃痛地皱起小脸,抚着发疼的后脑勺,眼角差点淌出泪水。 韩克仰听见她的叫声,推门而入,恰好撞见这一幕,他大步走到床沿,体贴地说:“撞到哪里了?” “走开啦!”她有着浓浓的起床气。 “我看看撞到哪里了?”韩克仰扳开她的手,拨开细发,细心地检查着。 “很痛啊!”她皱着脸抗议。 “谁叫你这么笨。”他稍稍按低她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伸手揉着她的后脑勺。 也只有在她刚起床还睡眼惺忪时,才会卸下所有的武装,像个无辜的孩子般毫无防备地贴近自己。 明知道她心底还恋着另一个男人,但他就是不想放手。 他压抑着发妒的心,佯装若无其事,不去追问她过去的情事,不想知道她是否和另一个男人许下甜蜜誓约。 他强迫自己想着她的好,想着自己是她第一个男人,拥有她的一切。 或许她的过去他没来得及参与,但他努力在生活中创造属于两人的美好回忆,他想要她对他笑、对他撒娇,想要她信任他、全心依赖他,而不是有所防备,在心里拉出一道安全防线。 他想拥抱的不只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 向彤枕在他腿上,鼻端传来熟悉好闻的男性味道,伴随着他轻柔的手劲,稍稍舒缓了头部的疼痛,感觉有种暧昧的氛围围绕着两人。 她意识到他们的举止太过亲密了,不同于在情欲汹涌时赤裸拥抱的激情,而是多了种细腻的宠爱,那体恤带着安抚的举止会教她的心变得软弱不安,更加沉溺在他的温柔里,无法自拔。 “我的头已经不痛了……” 她凛起俏脸,敛去眼底的依恋,漠然地与他拉开一段距离,然后指着床上一脸无辜、正在跟棉被玩躲猫猫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会有一只狗在这里?” 向彤瞪着小黄狗,它看起来呆呆的,有点像黄金猎犬,圆圆的眼睛,微微下垂的眼角,其实挺可爱的。 “上星期魏格非捡到一窝小狗,刚才他送来一只,叫‘我们’收养它。”韩克仰故意加重语气强调“我们”两个字。 “我又没有要养小狗。”她扯过被小黄狗咬住的棉被,气呼呼地爬下床。 “呜……”小黄狗睁着一双又黑又圆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两人。 “如果我们不收养它,它就会变成流浪狗。”韩克仰招来小黄狗,抱起它,走到她身边,继续说道:“而且它又不脏,魏格非送来之前已经带去兽医那儿打过预防针,也洗过澡了。” “要养你自己养,我才不要养什么小狗。”她别开俏脸,冷冷地说。 自己的心依恋起他的温柔已经够糟了,她不想再多加一只宠物来搅乱两人的关系。 更何况,两人的婚约是有期限的,如果到时候她或他想结束这段关系,那小狗该归谁养呢? “它住在我们家,当然是我们一起养它啊!”韩克仰抱起小狗,迳自对它说:“来,小狗狗,去找妈咪,叫她帮你取一个名字。” 爱一个人到极致时,就会想跟她拥有一个家,所谓的“家”并不是指住在同个房子里,而是除了在法律上的婚姻关系外,还有亲匿的情感连结。 他知道多数的女人对小孩和可爱的宠物向来没有抵抗力,所以便狡猾地想用这只无辜的小狗融化她的心,连系起彼此的感情。 小黄狗仿佛听得懂人话似的,轻轻蹭到向彤脚边撒娇。 “我不会帮它取名字。”她拒绝跟小狗有更近一步的接触,就是不想给自己任何心软的机会。 “那怎么办呢?我们的狗该不会要一直叫小狗狗吧……”韩克仰苦恼地说:“这样带它出去喊小狗狗,应该会有一大群狗冲过来吧!” “你不会自己帮你的狗取名字吗?”她倔倔地说,一听到他说“我们”的狗,就觉得他们好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那般亲匿。 “可惜我没有帮狗取名字的经验。”韩克仰一副无辜又无赖的表情。 “我……”她顿了下,望着小黄狗那副无辜的模样,忽然想起小时候她也捡过一只流浪狗回家,还帮它取名叫橘子。 她那时将它养在家里后院,每天下课时,都把便当里的鸡腿和肉丸子留给它。 然后它天天到公车站牌下,不管刮风下雨都要陪她回家,橘子曾是自己最忠实的朋友,也是他们家的一分子。 不过,幸福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某天早上,一辆卡车为了闪避橘子,失控撞上了母亲,甜蜜的家庭就此破碎,父亲把橘子送走,从此她就不再养狗了。 韩克仰看着她沉思的小脸,发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低声问道:“怎么了?” “总之,我不会帮‘你’的小狗取名字,要养你自己养。”她坚决重申,逼自己不要瞄向小黄狗。 “是‘我们’的小狗。”韩克仰霸道地将小狗塞到她脚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不是我们,是你的……” 向彤对着消失在门后的韩克仰大喊了一、两句后,发现小黄狗又到她的脚边磨蹭,开始舔她的脚趾。 “唉哟,我的脚又不是狗骨头,干么一直舔我啦!”她一脸懊恼,完全拿它没辙。 小黄狗抬起头,天真地望着美丽的新主人。 “干么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你的主人……”她咕哝着,低头瞥见它一脸哀怨的表情,搞得自己好像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心里顿时有点愧疚。 “去找韩克仰,他才是你的主人啦!”她不知不觉跟小狗对话了起来。 小黄狗呆愣在原地,仍旧望着她。 向彤索性不理它,直接走到浴室梳洗,待换完衣服从更衣室走出来,就见到小黄狗抓着门板,示好地摇着尾巴。 她坐在化妆台前,拿起化妆水往脸上喷,然后搽了点乳液,扎起马尾,眼角余光忍不住瞟向窝在脚边的小狗。 真是…… “干么对我装可爱,这么想当我的宠物喔?”它那可爱表情,瞧得她心软。 韩克仰到底在想什么啊,明明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企业猎人,怎么大发慈悲领养起小动物了,更可恶的是,他居然把她深藏在心底的往事给勾了起来。 现在看见小黄狗无辜的眼睛,她忍不住想起橘子,虽然知道发生车祸不能怪橘子,但因为妈妈的离开让大家太痛苦了,她也没敢开口留住它。 其实,她一直很喜欢小狗,在她憧憬的幸福家庭蓝图里就该有只狗,她心中一动,伸出手,拍拍小黄狗的头,顺着它背上的毛轻抚而过,毛又柔又软,好像比记忆中的感觉还温暖…… ※※※ 下午,向彤拗不过韩克仰的要求,跟他带着小狗到市区一家宠物用品店,韩克仰趁着停车之际,将小狗塞进向彤怀里。 “你们先进去,我去停车。”韩克仰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说完便钻回驾驶座,将车子开到街角的停车场。 “喂……”她抱着它软软的身体,急急地喊道,但车子已经扬长而去了。 向彤只得先抱着小黄狗走进商店,把它放在购物车上,在货架上挑选着适合它的商品。 小黄狗兴奋地趴在购物车的栏架上,跟着它的女主人逛街。 韩克仰停好车后回到宠物店,走过了两、三排货架,才找到她的身影。 “你都替它买了什么东西?”韩克仰走过去,主动推起购物车。 “就……项圈、洗毛精、幼犬饲料、狗罐头……”她如数家珍,不知不觉把小狗需要的用品全都拿齐了。 “小狗狗,你满幸福的嘛,妈咪替你买了很多东西。”韩克仰搔着小黄狗的下巴,逗得它伸出舌头,开心地哈着气。 “我才不是它妈咪。”她口是心非地说。 “我看你们两个长得满像的,有母子脸喔。”韩克仰抱起小狗,戏谑地道。 小黄狗仿佛听得懂人话,摇着尾巴装可爱。 “谁跟它有母子脸啊~~”她娇声抗议,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幸福的笑容? 她怔住,发现自己不只被韩克仰和这只小黄狗给逗笑了,连心窝也漾起丝丝甜蜜,仿佛回到了当年被宠爱、呵护,拥有美好家庭的时候。 “我看小狗狗就叫纪小彤好了。”韩克仰继续闹她。 “拜托,它明明是公的,怎么能叫纪小彤。”她娇嗔道。 “没办法,取名字这种事也是讲天分的,我就属于那种没创意又没天分的人。”他若无其事地推着购物车到柜台结帐,完全不理会她的抗议。 两人结完帐后,她弯下腰把项圈戴在小黄狗的脖子上,牵着它,走到隔壁的超市添购日常用品。 向彤跟在他身后,望着他推着购物车的高大挺拔身影,脚边还跟着一条忠心耿耿的小狗,这画面……不就是她所憧憬的家庭吗? 这几年,她虽然和厉呈韫维持着恋爱关系,但到底是分隔两地,只能靠着mail和电话维系感情,且不管信里的文字再深情甜蜜,也比不上一个真实的拥抱。 这些日子以来,在无数个早安吻和拥抱中,她的身体已眷恋上韩克仰的体温,现在,连心也跟着沉沦了。 她在韩克仰的身边再次尝到爱情里的甜,那感觉就像在品尝一杯浓烈的威士忌般令人陶醉上瘾。 他的出现抚慰了她内心的空虚与寂寞,让她感觉到自己是被爱、被捧在手心上呵护的。 以前的她就像摇曳在风雨中的小花,不管再苦再累,都会咬牙撑过,养成固执又好胜的个性,但一遇上韩克仰,什么都变了,她不需要伪装坚强,可以偶尔耍耍任性、对他撒撒娇,仿佛这一切都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她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去从前那个坚毅的纪向彤,而是彻底被爱情俘虏了。 “在发什么呆?”韩克仰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 她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站在货架前,挑选着红酒。 “我想到要把这只小笨狗取什么名字了。”她拍拍小狗的头。 “什么?”他挑挑朗眉,细心地注意到她脸部的线条变得柔和了许多,眼底似乎还闪烁着笑意。 “威士忌。” “威士忌?”他一脸困惑,没料到她会取一个酒名。 “嗯。”她用力点点头,故意压低小黄狗的头,让它的眼皮滑稽地下垂。“以后你就叫威士忌。” “为什么要叫威士忌?”他疑惑地问道。 “就突然想到。”她避重就轻地说,不愿轻易透露,她在小狗的名字里偷偷藏了爱情的讯息。 蓦地,她在货架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爱喝的橘子汽水,她愣了愣,如果要用饮料比喻生命中的两段感情,那么和厉呈韫那段就像一杯橘子汽水,色彩明亮,冒着气泡,充满梦幻,却多少带着不真实感。 而韩克仰给的爱就像醇厚的威士忌,炽热又醉人,后劲强烈,令人沉沦陷溺,欲罢不能。 她想,她终究是爱上威士忌的味道了。 韩克仰凝视着她清雅的侧脸,意有所指地说:“我记得我满爱喝威士忌的……” “是吗?” 她佯装若无其事地别开脸,继续推着购物车往前走,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心里甜滋滋的。 韩克仰大步走过去,大手贴在她的腰侧,两人并肩在货架前挑选日常用品,坐在购物车里的威士忌双脚趴在栏杆架前,兴奋地吐着舌头。 两人为了挑选牙膏的品牌而斗嘴,在外人眼里看来就像一对幸福的新婚夫妻,就算有小争执也很甜蜜。 第六章 深夜时分,外头强劲的雨势拍打在玻璃帷幕上,蜿蜒成一片湿淋淋的水痕。 一道刺亮的闪电划过天幕,随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让睡在客厅小窝里的威士忌睁开眼,不安地叫了两声。 它跳出小床,走到主卧室前,用小爪子抓着门板,呜呜地低叫着。 隆起的被窝发出窸窣声,蜷缩在被毯里的向彤睁开迷糊的睡眼,柔声道:“那是什么声音?威士忌怎么了?” “我出去看看。”韩克仰走下床,打开房门,弯腰抱起威士忌,摸摸它的下颔,安抚它焦躁不安的情绪。 “乖,没事……”他拍拍威士忌的头,将它抱回客厅的小床上。 威士忌蜷起小小的身体,眯着眼睛,目送男主人回房。 韩克仰回到卧室,掩上门,掀起被毯上床。 “威士忌没事吧?”向彤柔声地问。 “没事,只是被打雷声吓到了。”韩克仰搂过她,安抚道。 她侧躺着,将脸埋入韩克仰肩窝,倾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嘴角微微上扬,勾出幸福的弧度。 从她卸下冷傲的面具,接受他的宠疼后,两人的心仿佛靠得更近,她在他的怀里找到了安定的归属感。 一旦动了情,爱情仿佛是只扇翅的蝴蝶,扇啊扇动着自己的心,让她不断朝他身边偎去,虽然他们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每晚亲匿交缠的肢体、盈满爱意的双眸早泄漏了对彼此的感情。 她闭上困倦的眼睛,枕着厚实的臂膀,睡得迷糊…… 蓦地,客厅传来电话铃声,划破了寂静黑夜,伴随着威士忌的叫声更显得刺耳。 一向浅眠的韩克仰再次被吵醒,他小心翼翼地移开熟睡的向彤,掀起棉被,溜下床,打开门,威士忌立即扑上前,抓着他的裤管。 他将威士忌抱在手上,走到客厅接起电话,耳边传来向柔啜泣的声音。 深夜打来的电话,令他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印象中向柔甚少会在大半夜来电。 “喂……”韩克仰低声道。 “姊夫,姊姊在吗?”向柔说。 “怎么了?”韩克仰的心倏地一沉。 “爸爸……他不行了……医生刚刚发出病危通知……叫姊姊快来……我好怕……叫姊姊快来……”向柔泣不成声。 “我跟向彤马上赶过去,不要怕。”韩克仰在说话的同时,大手僵硬地轻抚着威士忌的背部。 挂完电话后,他起身,将威士忌关进笼子里。 “乖,爸爸和妈妈要出去一下,你乖乖看家喔!”他耐着性子哄道。 威士忌睁大圆圆的双眼,困惑地抓着栏杆,呜呜叫了几声。 他走进卧室,看着睡得很沉的她,心里涌起一股不舍的情绪。 结婚这四个多月以来,他渐渐了解她,也明白纪磊在她心中有多么重要,她固执地守着饭店,就是为了延续父亲的梦想。 虽然纪磊病榻缠绵,但韩克仰不禁怀疑,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向彤……”他轻轻摇醒她。 “怎么了?”她睁开惺忪的睡眼。 “向柔打电话来,说医院发出病危通知,要我们立刻赶到医院。”韩克仰担忧的目光锁在她的小脸上。 蓦地,天空又划过一道闪电,夹带着轰隆作响的雷声,直直地劈进她心底。 她木然地怔住,思绪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向彤……”韩克仰抓住她纤细的肩膀晃了晃。 两行咸咸的泪水溢出眼眶,流淌到唇边,她仿佛尝到了生命的苦与涩。 “你还好吗?”她愣怔的表情令他十分不安。 “我……” 她慌乱到不知所措,虽然早知道父亲的病情不乐观,医生也说很难挨过这个秋天,但没想到这么快。 她理智上明白父亲迟早会走,但仍旧对医学抱持着无限希望,祈求奇迹发生,所以不论多昂贵的疗程或新药,她都毫不犹豫地支付。 “我们必须赶到医院去,向柔一个人待在病房里很害怕。”他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轻柔地安抚道。 “好。”她回过神,点点头。 韩克仰打开衣橱,取出一件素色的衬衫和长裤递给她,自己则挑了一件黑色衬衫和西装裤换上。 换好衣服后,他转过身,见她双手抖得连钮扣都扣不上,明白她心底有多么恐惧。 “我帮你。”他将向彤拉到床沿坐下,自己则蹲在她跟前,一一替她扣上钮扣。 “我好怕……好怕……”她颤声说道,眼底盈满恐惧的泪水。 “不要怕,有我在。”他用力环抱着她颤抖的身躯。 他温暖的拥抱,安抚了她凄惶无助的心,心底那悠悠荡荡的小船,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停泊的港口,有那么一点踏实和心安。 “嗯。”她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 “我们一起到医院去。”他牵起她的手,两人一起步出卧室。 下楼后,韩克仰主动替她系上安全带,发动引擎,驶出停车场,驰骋在漆黑的雨幕里。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人抵达医院,搭电梯上楼,跟着柜台里几个值班的护士和医生往病房走去。 向彤一脸仓皇地跑向病房,有几次差点跌倒,幸好韩克仰及时扶住她,给她一些些力量。 他搂住她的腰,两人避开病床前的护士,挤到床榻旁。 向柔握着父亲的手,一双眼哭得又红又肿,连站在一旁的看护人员都忍不住鼻酸。 “爸……”向彤跪下来,握住父亲打着点滴的瘦削手臂。 “小……彤……”纪磊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爸,我在这里。”她握住父亲的手,靠近他的脸。 “小彤,好好照顾妹妹……”纪磊虚弱地应道,连说话都显得十分吃力。 “爸,不会有事的,医生都在这里,您会好起来的……”向彤双眼蓄满泪水,定定地望着床上骨瘦如柴的父亲。 韩克仰走到一旁和医生讨论纪磊的病情,眼神担忧地望着伏在病榻前泣不成声的两姊妹。 “病人的情况怎么样?”韩克仰说。 “我们已经尽力了,请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虽然见惯了生离死别,但听到那哀凄的哭声,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克仰……”纪磊张开干涩的唇,沙哑地道。 “爸,我在这里。”韩克仰立即走到向彤旁边。 “拜托你,照顾向彤和向柔……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人……就求你这一次……替我照顾她们……给她们一个家……”纪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尘世间唯一的牵挂托付给他。 他是病了,但却没有糊涂,从韩克仰对待向彤的举止看来,他相信这男人是真心待向彤好,把女儿交给韩克仰他很放心。 “爸,我答应您,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两姊妹,请您放心。”韩克仰坚定地承诺道。 “小柔……对不起……爸爸看不到你穿白纱的样子……”纪磊挣扎着,千言万语梗在喉间,却没有力气说出口。 短短几句话,却仿佛用尽了纪磊全部的力气,他的眼角溢出两行不甘心的泪水,终究咽下最后一口气。 向柔握住父亲逐渐失温僵硬的手,忍不住放声大哭。 向彤难受地垂下脸,任凭扑簌簌的泪水溢出眼眶,滴落在白色的被单上,晕成一滩滩哀伤的水渍。 韩克仰环抱住她微微颤栗的身子,恨不得能替她承担悲伤与痛苦。 那一晚,天空仿佛也感染上他们的哀伤,下了一整夜的雨。 ※※※ 纪磊的丧礼办得极为庄严隆重,告别式上,‘茉莉会馆’全体员工轮流为纪磊上香,连一些离职退休的老员工也来送他最后一程。 而从纪磊病逝到丧礼结束后,向彤都显得异常冷静,头几天还会默默掉泪,到最后却是表情空洞,失魂落魄,像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刚开始韩克仰以为这只是过渡期,但一星期过了,她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甚至连饭店的事都不管了,完全没有销假上班的意思。 “你还好吗?”韩克仰凝视着她苍白憔悴的小脸,担心地问。 “嗯,只是有点累。”她蜷缩在沙发上,低声道。 她觉得身体很疲倦,眼皮很重,但却完全没有睡意,只要一闭上眼,全家温馨的回忆便纷至沓来地滑进脑海,一幕幕清晰到教她心痛。 从父亲被诊断出胃癌,她不知道签下多少张手术同意书和病危通知单,但每次都从死神的手里将他抢救回来,不像这次是真的走了。 “肚子饿不饿,我煮碗粥给你吃好吗?” “我吃不下。”她疲累地将头倚在他肩膀上。 “那睡一下好不好?你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他搂住她的肩膀,从丧礼结束后,她明显瘦了一圈,憔悴的脸上印着两团黑眼圈。 “我睡不着。” “你这样不吃不睡,明天怎么回饭店上班?难不成打算不管饭店的事?”他的耐心几乎快被她磨光,忍不住扬声道。 “爸爸走了,我已经没有家了,还继续守着饭店做什么?”她虚弱地回了句。 当初她是替父亲守着饭店,连扩建工程都是两人一起策划的,如今父亲不在了,她根本找不到奋斗下去的理由。 向彤整个人沉浸在哀伤的氛围中,感觉自己不再是自己,内心有种异常的失落感。 “别这样说,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家。”韩克仰坚定地看着她。 “我早就没有家了,爸爸妈妈都走了……”她哑声说道。 以往‘茉莉会馆’是装载她一生最幸福的回忆,如今却成为最悲伤沉重的包袱。 “你太累了,我抱你进去睡一下。”韩克仰感觉她处于崩溃边缘,再这样不吃不睡迟早会病倒。 他拦腰将她抱到卧室的床上,然后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倒了一杯,走回房间。 她愣愣地坐在床上,表情脆弱无助地像个小孩。 “喝点酒,会比较好睡。”他将红酒凑到她唇边,柔声哄劝。 “走开,不要管我……”她用力挥开杯子,杯里的酒溅洒在两人衣服上。 韩克仰又倒了一杯凑到她唇边,同样也被她打翻,她执拗任性的脾气,几乎快磨光他的耐心。 她整个人被悲伤的氛围缠裹住,觉得自己被命运弃绝了,凡她所爱的,都在一场又一场的意外与疾病中离她而去。 先是车祸,夺去母亲的生命。 再来是胃癌,让她失去父亲。 一股难以言喻的忧伤盈满胸口,她的一生仿佛都在跟死神抗争。 她神情悲伤,双手抵在胸前,拒绝他的欺近,顽强地挣扎着,那模样仿佛在跟死神搏斗。 他索性仰头灌了一大口红酒,抬起向彤的下颚,凑到唇边,将口中的酒液喂进她嘴里。 两人的唇瓣贴触着,热辣辣的酒液从他的口中滑入她的唇齿间。 “走开……咳……”她轻咳一声。 他蛮横的举止惹怒了她,将她从恍惚崩溃边缘拉回现实。 他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用手按住她的后颈,将酒液喂进她嘴里。 向彤抡起拳头捶打他的臂膀,双脚踢着他的大腿,试着挣脱他的钳制。 两人重心不稳,双双跌躺在大床上,他的唇贴着她的唇,混着热辣的酒液,缠绵地亲吻着。 她在他的唇里尝到淡淡的麝香和酒味,这是自己最熟悉的味道。 他宽厚的胸膛微微压覆在她身上,两人的肢体亲密地贴在一起,让她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些。 她闭上眼睛,眼眶立即湿润,两行泪水蜿蜒滑过面颊。 他用手肘撑起身体,俯望着她。 她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像个无助的孩子般痛哭,将长久以来的沉重压力和哀伤全化为眼泪释放出来。 “我的家没了……妈妈走了……爸爸也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她偎在他胸膛前,哭得像个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 “向彤,你的家还在……”他搂着她颤抖的肩膀安抚道。 她咬着下唇,隔着迷蒙的眼泪瞅着他。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他俯下脸,疼惜地吻去她的泪。 “我的家……”她呐呐地说。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他坚定地承诺着。 “真的吗?”她哽咽地道。 “不只我会陪着你,威士忌也会陪你,你绝对不是一个人。”他俯下脸,亲吻着她微启的唇,企图用最直接的方式,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他的吻又重又深,深切到仿佛要逼近她灵魂的深处。 向彤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回应他的吻。 他口中熟悉炽热的感觉包围着她,抚慰了心中的悲伤。 缠绵的热吻在彼此身上点燃热情,他勾起她的大腿,修长有力的大手滑入她裙底,轻抚着白皙温润的肌肤。 她承受着他热情的撩拨,感觉到他灼热的唇离开她的嘴,来到敏感的侧颈,吻吮着她的锁骨。 她的双眼迷蒙,任凭他不安分的大手撩拨着自己每一处性感带,引发一波波激情的快感。 她在他炽热的吻里,感觉到自己的存在,那飘荡无依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属感。 韩克仰把满腔没有说出的情话,藉由一个个热吻传递给她,柔软炽热的双唇几乎吻遍她身体每一寸肌肤。 随着他愈来愈大胆的举止,两人体内掀起热潮,他起身,褪去横阻在两人之间多余的衣衫。 在情欲激涌到最高点时,他抬起她的腿,热烫的亢奋挺入她湿暖的柔嫩里,她逸出一串甜美又欢愉的呻吟…… 她承受着他的重量,情不自禁地弓起身体迎接他的拥抱,感受那熟悉又强悍的力道。 在他抵进她身体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需要他。 只有他能安抚她沉痛悲切的灵魂,只有在他赤裸的拥抱中,她才会变得完整。 他成了自己孤绝世界里唯一的慰藉,不但给她归属感,也煨暖了她冷寂的心。 每次在他拥抱她的时候,她感受到的不单只有激情,而是满腔浓烈的情感充盈在心口。 欢爱结束后,韩克仰抱起她汗湿的身体走入浴室,在浴缸里注满水,放入一包熏衣草入浴剂,让氤氲的空气中散逸着淡淡的清雅香气。 两人双双沉入浴缸里,温暖的水浸润着他们的身体,她柔顺地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任凭他从身后亲吻着自己的耳垂。 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嘴角挂着一抹慵懒满足的微笑。 他知道自己找到通往她心底的道路了,虽然两人都骄傲地没将爱说出口,但彼此都感受到缠绵的情意在心扉荡漾着。 在这场攻防战里,不是他驯服了她,也不是她得到胜利,而是爱情征服了两人。 “我们来生个小宝宝怎么样?”他舔吻着她细致的耳廓,柔柔地问道。 他不只想拥有她的柔媚、她的撒娇、她的泪水、她的微笑,更想拥有一、两个属于他们的小孩,让这偌大的屋子更显温馨热闹。 “什么?”她愣了愣,突地睁眼问道。 “不要再吃避孕药了好不好?”他发现她的身子僵了一下,感觉有点紧张。 “你……”她一怔,侧过脸,望着他。“你怎么会知道我吃避孕药?” “有几次,你把它放在化妆台忘了收下去。” “喔……”她心虚地垂下眼睫,没想到他早就知道自己在吃避孕药,只是没有拆穿罢了。 虽然吃避孕药不是什么大事,但面对他的体贴,她心中反而升起一股罪恶感。 两人刚结婚时,一直是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她不确定这段婚姻关系会维持多久,所以不希望多个小孩来增加彼此的羁绊。 之后随着两人感情的增温,关系逐渐稳定,但吃避孕药这件事早就成为习惯,她仍在两人亲密过后吞下一颗以防万一。 “怎么样?我们生个小小彤好不好?”他并没有霸道的强迫她,反而放软语气说道。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她迟疑了会儿说道。 “你不想要有我们的孩子吗?” “不是的。”她摇摇头,解释道:“我只是还没做好当妈妈的心理准备,所以才想要考虑考虑。” “好。”他宽慰地说。 “谢谢。”她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伸手握住他的大掌,与他的手心熨贴着。 一记宠溺的亲吻落在她光滑的肩膀。 他高大的身躯亲密地环抱住她,两人浸泡在温热的水里,任凭时光悄悄溜过指尖。 ※※※ 向彤渐渐接受父亲过世的事实,生活也慢慢回到原来的轨道。 只是过去五年来,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茉莉会馆’,鲜少有休息时间,所以想趁着这段期间好好放自己一个假。 现在身上的压力卸除后,整个人懒洋洋的,饭店的大小事务都交由李副理处理,她只负责做决策。 每天早上,她送韩克仰去上班后,就待在屋子里跟威士忌玩,偶尔带它去附近的公园散散步、逛逛超市添购一些日常用品,或到书局买几本书,再不然就搭车上阳明山看看韩奶奶,陪她聊聊天,晚上再贤慧地替两人煮顿丰盛的晚餐。 白天,虽然有威士忌陪她,但偌大的屋子总显得过分安静,好像需要多点笑声驱走寂寞…… 于是这一天,她如同往常般穿着围裙,站在流理台前准备早餐。 “汪!”威士忌闻到火腿的香气,抬起头,讨好地吐出舌头,在她脚边兜着圈子。 韩克仰依旧坐在餐桌前,一边翻阅着早报,一边喝咖啡。 她把幼犬饲料倒进威士忌专属的小碗盘里,看着它喜孜孜吃东西的模样,开心地笑了笑。 “昨天我请秘书订了机票和行程,过几天我们去日本度假。”韩克仰放下报纸,提议道。 “度假?”她抬起头,看着他。“算是补度蜜月吗?” “你还记得蜜月这件事……” 他低笑道,现在回想起两人刚结婚时,老爱挑衅对方、互相斗嘴的情景,觉得有够幼稚。 “你不是要带我去度蜜月吗?”还是单纯因为自己前阵子心情低落,他想带她出国散心? “我请秘书替我们规划了一趟日本温泉之旅,一边度假放松心情,一边考察当地的温泉文化,应该有助于你经营‘茉莉会馆’。” “嗯。”她点点头,漾出一抹微笑。 向彤恍然发现,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认真地去了解他,其实他比她想象中还要温柔,心思也非常细腻。 她忽略的小细节,他全替她想周全了。 韩克仰凝视着她嘴角的笑花,心里悸动不已。 在爱情的原野上,他终究赢得胜利,再也不用去嫉妒另一个男人拥有她的笑靥,因为她也对自己绽放出最美的笑容了。 用餐结束后,她主动提议替他打领带,然后在玄关把公文包递给他,踮起脚尖亲吻他略微粗犷的下颚。 “我考虑好了,我们就生个孩子吧!”她温柔地笑了笑,将心底的决定说出口。 “嗯,一起生个孩子。”他愣了几秒后,感动地点点头。 两人眸光相触,感觉有道温柔的电流充斥在空气中。 他抬起她的下颚,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送韩克仰上班后,向彤坐在沙发上,威士忌如同往常般在她脚边磨蹭。 “你喔,超爱撒娇的~~”她抱起它,用软软的声音说道。 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照得一室温暖,一间偌大的房子、一个霸道又温柔的老公、一只可爱的小笨狗……她心中理想家庭的模样渐渐清晰。 她觉得今天的她,又比昨天更往幸福的边缘靠近了一步。 ※※※ 桃园国际机场—— 一架从纽约直飞台北的班机降落在机场上。 厉呈韫拖着行李箱,陷在浮动拥挤的人潮里,风尘仆仆地从美国回到久违的台湾,斯文的脸上有些疲累,但一想到等会儿就可以见到阔别已久的女友,眼里马上盈满晶亮的光芒。 他刻意不通知向彤自己要回国的消息,也没在信件里告知她,他不仅拿到博士学位,也在一家前景看好的科技公司取得研究专员的职位。 他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想象她见到自己时,会有多么激动兴奋。 他跟着大排人群入境,拎着行李,走到大厅。 “克仰,我在这边等你喔……” 吵杂的音浪里,一道熟悉的声音滑过厉呈韫的耳膜,他下意识顿住脚,回过头,寻找声音的主人。 在拥挤的人潮里,一位穿着嫩黄色洋装的女人攫住他的目光。 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泻在肩上,那纤细清丽的背影与向彤十分相似。 隔着人群,他望着女孩的背影,迟疑该不该走上前叫住她。 正当他犹豫之际,女孩微微偏过脸,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向她,捧起她的脸,两人亲密地拥吻着。 机场吵嘈的音浪,仿佛全阻隔在爱情胶囊之外,他们的眼底只剩下彼此,忘情地亲吻对方。 她的侧脸被男人的大手挡住了,厉呈韫瞧不清楚她的长相,直觉认为自己只是刚好遇上一个身影与向彤相似的女孩。 他停顿了几秒,转过身,拉着行李走出机场,把眼前的这一切归于太想念向彤而产生的错觉。 她怎么可能出现在机场呢? 又怎么可能和别的男人拥吻呢? 现在的她,应该正忙着处理饭店的事,且伯父刚离开不久,她那么哀伤,他应该尽快赶到她身边才对。 走出大厅后,他招了辆计程车,直奔‘茉莉会馆’—— 第七章 厉呈韫风尘仆仆地回到台湾,第一件事就是搭计程车直奔‘茉莉会馆’,他在大厅接待处拨了手机给向彤,但她却关机。 他走到柜台直接询问服务人员,才晓得她请了长假,目前不在台湾,饭店的事务全交由副理代为处理。 他带着满腹疑问盯着手机,明明自己上飞机前还收到向彤寄来的mail,她在信里并没有谈到休假出国的事。 她和谁出国了?难不成是和向柔去国外散心? 在美国念书的这几年,向彤飞来找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还笑她是工作狂,干脆跟饭店结婚算了,以她负责任的态度,不可能找个职务代理人就请长假出国。 厉呈韫沉思了会儿,决定拨打向柔的电话看看有没有人接,没想到才响没几声,向柔就接起电话,两人约好在‘茉莉会馆’一楼的庭院咖啡厅见面。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一盏盏晕黄的灯泡亮了起来,他点了一杯咖啡,静静地坐在窗边等着向柔。 半个小时后,向柔拎着手提包走进咖啡厅,乍见厉呈韫的那一刻,心里微微刺痛,觉得对不起他,还有点厌恶自己。 明明知道他喜欢的人是姊姊,也曾是姊姊的男朋友,但她还是忍不住动了情。 “向柔——”厉呈韫抬起头,见她愣在门口,便出声唤道。 “厉大哥。”她漾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怯怯地走过去。 “好久不见。”厉呈韫斯文的脸上写满疲惫。 “你怎么回来了?”当她接到厉呈韫的电话时,整个人吓傻了,因为自己并没有接获他要回国的消息。 “我想给向彤一个惊喜,但好像回来得不是时候……饭店的人说她出国去了?我怎么没听她提起……”厉呈韫眼底写满疑惑。 “姊姊……她……去了日本。”她拉开椅子入座,双手不安地扭绞着,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日本?”厉呈韫盯着她,不解地重复道。 望着他澄澈的眼神,向柔再也忍不住了,她垂下头说道:“对不起。” “什么意思?” “其实跟你用电脑互传mail的人不是姊姊,是我……”向柔自责到快哭出来了。 在父亲病逝的这段期间,她们姊妹俩一样悲伤痛苦,可是姊姊有韩克仰照顾她、呵护她、安慰她,自己却孤零零的,每次下课回到家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心中总是盈满对父亲的浓浓思念。 她不怪姊姊忽略她的感受,身为纪家的长女,姊姊从小就承担了许多责任和义务,甚至为了守住饭店而选择嫁给韩克仰。 她只能把满腔的伤痛与无助化成文字,一字字敲打在键盘上,传送到服务器的另一端,卑微地假装成姊姊,向他博取一点点的温暖与安慰。 “向柔,你在说什么?什么叫跟我通信的人是你?”厉呈韫的心底浮现一连串问号。 向彤呢?她人去哪里了? 那个在信纸上写满无止尽思念与缠绵情意的向彤去哪了? 那个说好要守着甜蜜誓言,等他回来的小女人去哪了? “其实姊姊早在今年三月就嫁给别人了……”她抬起脸,眼眶红红的,努力压抑住想哭的冲动。 “怎么可能?向柔,这个玩笑不好笑。”厉呈韫愣怔了下,僵笑道。 向彤结婚了?这太荒谬了,他拒绝相信。 “是真的。”向柔用力点点头,脸色沉重地解释道:“饭店因为扩建工程而发生财务危机,姊姊为了要守住饭店,答应嫁给姊夫……” 闻言,厉呈韫觉得自己仿佛狠狠地被斧头劈了一下,痛苦到几乎不能呼吸,他千山万水赶回来,没想到竟得到这么悲伤荒谬的答案! 他伸手摸到外套里那枚闪着小光辉的戒指,忽然觉得可笑极了。 “这间饭店比我们的感情更重要吗?”厉呈韫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环视着这座精致温馨的温泉饭店。 同样的夕阳,同样的山景,同样和煦的微风,不同的是他的心情。 “姊姊她没得选择,这间饭店是我们纪家的产业,对我和姊姊来说很重要……爸爸那时候住院接受化疗,需要支付很庞大的医药费……总之,姊姊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嫁给姊夫的……”向柔十分不舍他难过的表情。 “那她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要让我痴痴地等呢?”他脸色黯然。 此刻,他觉得自己成为全世界最悲哀、可笑的男人,女朋友嫁给别人了,他却还像个傻瓜一样编织着无数美梦,甚至还婉拒美国‘硅谷科技公司’的高薪职缺,只为了回到她身边。 “……姊姊本来想在结婚前跟你说清楚的,但你当时在写论文,我怕你承受不住打击,所以才和姊姊提议由我假扮她,继续跟你通信……”她歉疚地望着他。 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封信和一条项炼,轻轻推到他面前。 厉呈韫垂眸,瞟了桌上的银炼一眼,那是他送给向彤的生日礼物,而她也是在那天许下要嫁给他的愿望。 “这是姊姊要交给你的信和项炼。”她眼中饱含着苦涩的情感。 望着他疲惫憔悴的俊脸,她的心难受地揪紧,仿佛两人之间不是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而是两个世界。 她多想告诉厉呈韫,姊姊不能给的感情,她愿意给啊! 她对他的爱,一点也不会少于任何人。 “所以向彤跟那个男人去了日本?”他艰涩地开口,实在说不出丈夫两个字。 “嗯。”向柔点点头。 “什么时候去的?” “他们搭今天下午的班机。”向柔担忧地瞅着他。 厉呈韫的心倏地一沉,照时间推算起来,他在机场大厅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并非错觉,那的确是向彤。 他的脑海掠过两人在机场忘情拥吻的画面,忽地觉得有只手探入胸臆间揪住心脏,让他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厉大哥,你还好吗?”他脸上绝望痛苦的表情,令向柔心疼不已。 “我没事。”他低哑的嗓音饱含着痛楚。 “厉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不关你的事。”他垂眸,摊开信,粗略地读了一下。 信里简短的陈述她因为财务危机,必须透过商业联姻来保住饭店,请他原谅。 七年的感情,两千多个日子,只换来一封信。 “厉大哥……” “我没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他沉静地折起信,放回信封里。 夜幕低垂,他哀伤的侧脸,与黑夜几乎融为一色。 ※※※ 韩克仰与向彤结束十天的日本温泉之旅搭机返台,两人回家放好行李后,就拎着纪念品到纪家位于‘茉莉会馆’附近的公寓大厦。 向彤按下电铃,等妹妹开门,一趟日本温泉之旅让两人更加甜蜜,清雅秀丽的脸上不见昔日的憔悴神伤,而是洋溢着幸福光采。 韩克仰的大手贴在她的腰际,不晓得低头说了什么,惹来她一阵轻笑,索性抡起拳头,象征性地轻捶他的胸膛以示抗议。 她噘起的嘴唇散发出无止境的引诱,令他情不自禁地吻住她的唇,舌头放肆地滑入檀口,品尝、抚触她的每一寸,让两人的唇舌亲匿地交缠着。 她忘情地陷溺在热情的拥吻中,双手像有意识般攀住他的颈项,偎向宽阔结实的胸膛,完全没注意到紧闭的铁门已经被打开了。 向柔听到门铃声,拉开铁门,见到两人亲吻的画面,尴尬地不晓得该把视线放在哪里。 她甜蜜热切的反应令他心满意足,良久,韩克仰才依恋不舍地离开粉唇。 向柔望着两人亲吻的画面,再对照厉呈韫痛苦沉默的神情,她表情复杂,一抹酸涩难解的情绪汇聚在心口。 “汪!”寄居在向柔家的威士忌一见到主人回来,兴奋地摇着尾巴,到两人脚边磨蹭。 向彤回头见到敞开的大门,羞窘的红潮扑上脸颊,嘴角僵着笑,伸手捏了捏韩克仰的臂肌,惩罚他太过大胆的举止。 “向柔。”韩克仰率先回神,跟向柔打声招呼后,便将放在地上的两袋纪念品拎进屋内。 “嗨,姊夫、姊姊。”向柔欠身,让两人进屋。 “威士忌,有没有想妈咪啊?”向彤弯下腰,把威士忌搂在怀里,轻笑道:“哇,向柔阿姨好像把你养胖了,都快变成一只小肥猪了。” 威士忌眨眨圆滚滚的眼睛,可爱地吐着舌头。 韩克仰把手里的礼盒放在桌上,凑过来拍拍它的头。 “向柔,你姊夫在日本替你买了新上市的i-mac,你以后要做3c绘图会更方便喔!”向彤柔柔地笑道。 她就是喜欢韩克仰细腻的心思,很多她没注意到的小细节,他全都想到了。 两人在日本逛街时正犹豫该买什么礼物给向柔时,他立刻想到向柔念的是设计系,送她新上市的i-mac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安装上有任何问题,再打电话给我。”韩克仰将装着电脑的箱子放在桌上,爱屋及乌地把向柔当作自己的妹妹宠爱。 “谢谢姊夫。”向柔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见到姊姊和姊夫感情这么好,她的神情略显复杂,当然希望姊姊能够得到幸福,可也不希望厉呈韫那么痛苦。 “姊,有个东西我不知道放在哪里,你可以进来房间帮我找一下吗?”向柔随便掰了个理由,想带开向彤。 “什么东西?”向彤偎在韩克仰身边,一边逗着小狗,一边问道。 “就……嗯……就……爸爸送的项炼……”向柔努力朝她使使眼色。 “喔!”向彤会意过来。 向柔投给韩克仰一个僵硬的微笑,然后急急地把她拉进房间,关上房门。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向彤困惑地盯着妹妹。 “厉大哥回来了。”向柔脸色一沉。 “他……回来了?”向彤愣怔了一下,不自觉蹙起眉心。 再想起厉呈韫,她还是有满腹的歉疚,一直以为向柔已经代她说得很清楚了,但从向柔的语气和表情看来,她或许还没跟他解释来龙去脉吧! “他拿到博士学位了,还为你放弃美国高薪的工作,特地为你回来……”向柔低低地说。 这几天,她一直找各种理由待在厉呈韫身边,帮他搬家、打扫房子、整理家务、煮饭,就是想对他好一些,多靠近他一点。 “喔……”向彤咬着下唇,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听到他顺利取得博士学位,还优秀到被大公司挖角,应该过得还不错吧? “他知道你嫁给姊夫的事,我已经替你把信和项炼还给他了。”向柔凝视着向彤沉思的表情说道。 “连你假扮我,跟他通信的事也知道吗?”向彤紧张地追问,深怕他迁怒向柔。 “知道。” “那他有没有责怪你?” “没有。”向柔抬眸望着向彤说:“但是他想见你一面……” “我已经没有再见他的理由了。”向彤坦白道。 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身分去见厉呈韫,以朋友的身分吗?这好像有点讽刺,毕竟自己背叛了他。 “他真的很痛苦,虽然你在信上说得很清楚,他也明白你的处境,可是你们交往了那么久,见他一面应该不过分吧?”向柔忍不住替厉呈韫求情了起来。 向柔知道要求姊姊去见厉呈韫对姊夫来说很不公平,但想到厉呈韫沉郁的表情……她还是心软了。 向彤犹豫地咬着下唇,并非她太过冷情,而是必须顾及韩克仰的感受,毕竟她现在的身分和以前不一样。 她要怎么面对厉呈韫呢?要怎么告诉他,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气又纯真的纪向彤了? 他们的爱情就像时间沙漏,一但流失,就再也追不回来。 她是韩克仰的妻子,不管当初嫁给他的动机为何,都已经真真切切地爱上这个男人了。 “姊……”向柔再度恳求。 “好吧!”向彤点点头,这是她和厉呈韫的感情,终究还是得由自己结束。 虽然亲口向他坦诚自己爱上别人很残忍,但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 她拍拍向柔忧虑的脸,转身走出房间。 客厅里,韩克仰坐在沙发上,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训练着威士忌。 向彤望着他们,一个大男人和一只小狗玩得不亦乐乎,令她心底漾起一股甜蜜又温暖的暖流。 她在韩克仰身边找到家的感觉,也很开心自己能跟他生活在一起,早上在他嬉闹的亲吻中醒来,晚上则在他厚实的怀里睡去。 向彤熟悉他每一寸胡渣的分布、熟悉他身上哪里敏感、熟悉他的爱好与厌恶,这全都是共同生活累积出来的甜蜜默契。 她对他全心全意的依赖,他让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有个人分担自己的恐惧与痛苦,无须害怕。 她对他的依赖愈深,感情也下得愈重。 当然,这更加让她厘清了两段爱情的不同。 她和厉呈韫那段青涩的爱恋虽然像耀眼的橘子汽水,但搁置太久,少了气泡,就算色泽再鲜艳,也激不起想喝它的渴望。 她收回迷离的目光,朝着坐在沙发上的韩克仰走去。 “坐下、坐下……”韩克仰严肃地发号施令,但威士忌还是一脸热情地摇摆着短短小小的尾巴,在他脚边兜着圈子。 “笨笨的,连坐下都听不懂。”他索性按下小狗的屁股,让它坐在地上。 向彤走了过去,柔柔地挨在他身边,圈住他的手臂,轻训道:“它那么小,你不要骂它啦!” 威士忌宛若听得懂人话,马上偎到女主人身边,完全不管男主人发怒的目光。 “真是的,也不想想是谁把你领养回家的,这么小就见色忘友,小色狼!”韩克仰瞪着窝在向彤怀里的威士忌嚷道。 “你很无聊耶!威士忌再过几个月就会变大狗,到时候我想抱它都抱不动啦,当然得趁现在还迷你可爱时多抱一下嘛~~”她娇嗔。 韩克仰瘪瘪嘴,话题一转。“对了,向柔的项炼找到了吗?” “啊?嗯,找到了……”她有点心虚地道。 “那我们该回去了。”韩克仰拉起向彤的手站起身。 “小柔,姊姊先回去了喔!”向彤抱着威士忌,朝妹妹说道。 “开车小心点喔!”向柔站在玄关,送他们出门。 向彤亲匿地抱着威士忌,韩克仰则牵着她的手,一起搭电梯下楼。 光洁的镜面映出一家三口的身影,那宛若一幅温馨家庭的轮廓,让她不禁漾出幸福的笑容。 虽然,她曾在无数个夜里埋怨自己的命运布满荆棘,但如今却好感谢那些曲曲折折,这反倒让她找到生命中的真爱。 望着韩克仰的侧脸,她忽然想起诗经里的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好想就这样牵着他的手,一起扶持到老…… ※※※ ‘西尔饭店’附设的钢琴酒吧里播放着爵士乐,黑人歌手沙哑低沉的嗓音伴着钢琴独奏,听起来有几分沧桑。 厉呈韫独坐在吧台前,一连喝了好几杯伏特加,手中把玩着一枚银戒,上头镶缀着一颗毫不起的小碎钻。 “嗨!”向彤缓缓朝他走近。 厉呈韫回过头,微微眯起黑眸,望着眼前娇纤美丽的女人,一身香奈儿软呢套装,小巧的耳朵上戴着一副珍珠耳环,拎着名牌包的手指上有颗闪亮的钻戒…… 相形之下,他手中这枚戒指显得寒酸极了。 “嗨!”厉呈韫过了几秒钟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因为饭店突然有事,走不开……”向彤歉然地道,举手投足间多了分客套的生疏。 她向酒保要了杯莱姆酒,拉开椅子入座,朝他微微一笑。 乍见厉呈韫,她比想象中还要冷静,就像看到一位好久不见的朋友,内心没有一丝悸动,只有满满的歉意。 “没关系。”厉呈韫凝视着向彤清雅的脸庞,觉得她虽然和以前一样迷人,但却多了点幸福的感觉。 蓦地,他的脑海又浮现她和那个男人在机场大厅拥吻的画面,心,再次揪痛。 “新工作还好吗?”向彤牵了牵嘴角,赶紧找了个话题说道。 她努力回想着,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没话讲,记得他刚出国的前一、两年,两人还常常抱着电话热线,或者彻夜不睡用视讯聊天。 但随着饭店业务繁忙,加上生活圈不同,渐渐地,两人的话题几乎没有交集,只剩下单纯的问候关心,藉由信里的文字相互扶持,支撑着彼此的信念往前迈进,殊不知,距离早已稀释了爱情的浓度。 “还可以。”厉呈韫挤出一抹薄薄的微笑,忍不住问道:“你呢?过得怎么样?” “我很好……”她捧着沁凉的杯缘,眼眶一热,愧疚地说:“对不起……我应该在第一时间跟你坦白的……可是我说不出口……” 她的视线变得迷蒙,鼻端汇聚酸楚,强忍着泪意。 “我明白,向柔都告诉我了,饭店发生财务危机,你没得选择……”厉呈韫苦涩地道,他有必须出人头地的压力,而她则肩负着继承饭店的使命,他们各有各的命运。 “我真的很抱歉,辜负了你这么多年的感情,还用了最糟的方式分手。”她望着他,眼底闪烁着泪光。 不是她不爱厉呈韫,而是爱情先一步离开了。 遇上韩克仰,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守着的只是一个承诺,并非一份爱。 厉呈韫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成长的过程、青春岁月的逗点,并非最终的结局。 “我找你来,并不是要听你说抱歉,而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厉呈韫凝视着她,从那双闪着泪光的晶眸里找不到一丝丝依恋,而是满满的愧疚。 他难受地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又向酒保要了一杯伏特加。 “我过得很好。”她哑声地道。 “那个男人对你好不好?”厉呈韫仰头又喝掉一杯伏特加,才有勇气问出口。 “他对我很好。”思及韩克仰,她的目光变得柔和,嘴角隐约浮起一抹幸福的微笑。 “你爱他吗?”他又喝掉一杯伏特加,试图用辛辣的酒液麻痹苦涩的心。 “曾经我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他……可是他真的对我很好……那种好并不是指金钱上的大方,而是对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他在我最需要力量的时候出现在我生命里,如果没有他,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挨过这一切……”她垂下眼,目光低低地看着融化在透明酒液里的冰块,觉得自己的心就好像那颗冰块,在韩克仰炽热的情感下渐渐融化。 在她说话的同时,厉呈韫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不知不觉连喝了好几杯伏特加,墨黑的眼里带着醺然的醉意。 “听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他打了个酒嗝,悲涩地望着她,忍不住问:“我们……还是朋友吗?” “呈韫,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谢谢你给我一段美丽的初恋,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向彤诚挚地说。 但她和厉呈韫的记忆只会留在脑海,无法存在心底。 她的心,已经有了更深的依恋。 “嗯……”厉呈韫试着保持清醒,可惜伏特加的后劲太强,再加上他喝得太快,根本连站起身好好走路都有困难。 他脚步踉跄,差点跌倒,向彤见状马上扶住他。 “小心一点,你喝醉了……”她环住他的臂膀。 “我……我休……息一下……”厉呈韫才刚讲完,整个人就瘫坐在椅子上。 “呈韫,你记得你家地址吗?”她摇摇他的肩膀。 “住……住……什么地方……”他闭着眼睛,醉得一塌糊涂。 向彤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先拿出钞票付了酒钱,再拿起手机拨给向柔。 但手机响了老半天都没有人接,她看他这么大一个人醉倒在吧台前,整个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不好意思,今晚我们饭店有活动,钢琴酒吧只营业到晚上九点。”酒保一脸客气地说。 她急乎乎地又拨了一次向柔的手机,也打电话到家里,但还是没有人接。 “可是我不晓得他住在哪里……”她一脸为难,看见几个服务生已经在收拾桌面,又摇了摇厉呈韫的肩膀。“呈韫……醒一醒……” “不如你送他到楼上的客房休息怎么样?”酒保提议道。 向彤犹豫了会儿,心想也是,总不能把厉呈韫一个人丢在这里吧,且带他回向柔那里也不太妥当。 于是她先下楼,到一楼的柜台订了房间,然后再回到钢琴酒吧,扶着醉得七、八分的厉呈韫走到电梯口,搭电梯上楼,将他安置在客房。 ※※※ 韩克仰和魏格非招待一批外宾到‘西尔饭店’的翡翠厅享用道地的上海名菜,用餐结束后,一干人步出餐厅,准备搭电梯下楼。 魏格非提议再到夜店续摊,想带大家见识一下台北热闹的夜生活。 “要续摊你们去就好了……”韩克仰婉拒。 “克仰,一起来玩嘛!”其中一位老外热络地用流利的英语说道。 “他是有家累的人,我们就不要勉强他啦~~”对魏格非来说,老婆的确是沉重的“累赘”,也是妨碍男人夜生活的绊脚石。 一群人朗笑。 当一声,电梯门蓦地滑开,拥挤的电梯里有对搂抱着的男女攫住了韩克仰的目光。 男人半眯起眼睛,长相有些面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女的穿着一身香奈儿软呢套装,整张脸贴在男人的胸膛,看不清长相,但他觉得那身影与向彤很相似…… 很快地,电梯又关上门,韩克仰瘪瘪嘴,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太爱她,所以才会产生错觉。 大伙儿闲聊了几句,电梯又来了,韩克仰与友人一起搭电梯下楼,和大家告别后直接开车回家。 第八章 晚上十点多,向彤穿着棉衫和牛仔裤,踩着仓皇的步伐奔出‘西尔饭店’,招了辆计程车跳上去。 她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发现韩克仰刚刚有来电,便立即回拨,告知他自己马上就到家。 她疲惫地靠坐在计程车里,方才她送厉呈韫到饭店的客房休息时被他吐了一身,幸好向柔刚好回电,她便请妹妹从家里带一套干净的衣物让她换洗。 后来,向柔主动提议要留下来照顾喝醉酒的厉呈韫,她看时间也不早了,交代个几句便急乎乎地搭电梯下楼…… 沉思之际,计程车已经停在大厦前方了,她付了车资下车,搭电梯上楼,一开门,威士忌就跑来迎接她。 “汪!”威士忌轻叫一声。 “哈啰!”向彤弯下腰,抱起愈长愈大的威士忌走进客厅。 此时,韩克仰披着浴袍,头发缀着湿淋淋的水珠从浴室里走出来,他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沉思了会儿说道:“你的套装呢?”她身上的衣服和白天出门时穿的不一样。 印象中,他没看过向彤穿这么可爱的棉衫,乍看之下好像小了好几岁。 闻言,她愣了愣,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身上的衣服为何与早上出门时不一样。 韩克仰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厉呈韫的存在,如果她坦承说去见厉呈韫,会不会引起他的误会?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她和厉呈韫以后也不太有机会见面,现在干脆掰个理由掩盖过去好了。 “那个……就……向柔跟她大学同学去喝酒,不小心喝醉了,吐了我一身,我只好换了衣服才回来。”她心虚地垂下眼,假装很认真地逗弄着威士忌。 “向柔还好吗?醉得很厉害吗?要不要我们去照顾她?”韩克仰关心道。 “不用了,她睡着了。”她硬挤出一抹笑容,佯装不经意地带离话题。“你呢?今晚不是要应酬,怎么这么早回来?” 她站起身,把威士忌抱到它专属的小窝上。 “我吃完饭就回来了,魏格非则带那群老外去夜店续摊。”他走向前,从她的背后搂住纤腰。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乖啊……”她侧过脸,调侃道。 “谁叫你是我的克星,遇上你,我不变乖都不行。”他把脸凑到她颈间,轻吻着她的耳朵,却嗅闻到一股与平日不同的皂香味。“你刚洗过澡?” “向柔吐了我一身,所以我在她那里洗完澡才回来。”她身子微微一僵,连忙找了个借口搪塞,然后挣脱他的怀抱。“你快去把头发吹干,免得感冒了。” “好。”韩克仰不疑有他,随即放开她,走回房里。 向彤松了口气,明明自己没有做对不起韩克仰的事,为什么会这么心虚,这么有罪恶感呢? 忽然之间,她好害怕厉呈韫的存在会影响到自己和韩克仰的感情。 她太爱韩克仰了,真的很怕两人的爱情会因为厉呈韫的出现而有变卦,所以才不敢提起此事。 她发呆了一会儿,听见韩克仰唤她的声音,便走回房里,换上睡衣,洗完脸,踅回卧室。 韩克仰半躺在大床上,手里拿着一本旅游杂志,拍拍身边的空位。 她掀开被毯,像猫咪一样腻在他怀里,将头倚在精实的臂膀上,两人一起翻看着杂志。 她专注地看着图文并茂的内容,但心思却被今晚发生的一切所牵引,忍不住在心底比较韩克仰与厉呈韫的不同。 和厉呈韫谈恋爱的时候,两人在一起的理由很单纯,就只是因为喜欢对方。 但和韩克仰在一起就不同了,他们结婚的理由很荒谬,可以说是各取所需,虽然他对她很好、很宠她,但却从没说过爱她。 他吻她的时候,没有说过爱她。 两人做爱时,他也没有说过爱她。 反倒是她,随着相处时间愈长,她就愈爱他。 忽然之间,她好怕他不爱她。 她带着一点点的怀疑与不安,用力环住韩克仰的胸膛,更加偎近他。 “怎么了?”她突来的举动挡住他的视线,他索性放下杂志。 “没有。”向彤摇摇头,实在没有勇气问他爱不爱她,害怕他给的答案不是她要的。 “困了吗?”他爱怜地揉揉她的长发。 “嗯。”她点点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睡吧。”他关掉大灯,留下床头一盏小夜灯,然后贴心地替她盖好被毯,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韩克仰在床上躺了十几分钟后,觉得自己一点睡意也没有,便悄悄溜下床,走到客厅,倒了半杯红酒啜饮着。 趴在小床上的威士忌一见到男主人走出来,便蹭到他的身边,一人一狗窝在长沙发上。 顽皮的威士忌抓着他披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韩克仰见状,轻斥了几声,拎起衣服,口袋里的短夹却滑了出来。 他拾起短夹,见到透明夹层里放着向彤一脸稚气笑容的照片,忍不住回想起她在烧烤店那心碎憔悴的模样…… 蓦地,一抹熟悉的身影滑过他脑海里。 他终于想起,为什么‘西尔饭店’电梯里那个男人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个男人是——厉呈韫。 他妻子最想嫁的男人。 一股嫉妒的情绪涌上胸臆间,他苦闷地喝着红酒,觉得杯里的酒液突然酸涩到难以下咽。 ※※※ 韩克仰只要想到厉呈韫在电梯里搂着一个女人上饭店的景象就浑身不舒坦,尤其那个女人的身影和向彤有几分相似,她们都穿着香奈儿软呢套装,同样蓄着一头长直发…… 这让他愈想愈不安,为了解除自己心里的疑惑,他透过私人关系,请‘西尔饭店’的服务人员调出住房登记和监视器画面,想藉此证明自己的妻子并不是当天和厉呈韫开房间的女人。 结果,他在住房登记档案上没有看到厉呈韫三个字,却查到向彤的名字,而且还从监视器的画面里看到两人一起在钢琴酒吧喝酒、一起搭电梯上楼、相拥进入3502号房…… 韩克仰的心底一阵刺痛,他是真真切切地爱着她,对她几近百分之百的宠爱,也从来没有求过她爱他,只希望她待在自己身边就好。 这样的要求太严苛了吗? 还是她对那个男人的感情深到不能自拔,所以才会这样伤害他? 他的心被妒火燎烧,痛到几近发狂,将从监视器翻拍下的照片放进牛皮纸袋里,开车飙回住所。 进屋后,他看见向彤正坐在沙发上,拿着吹风机,替刚洗完澡的威士忌吹毛。 威士忌听见男主人回家的声音,兴奋地跑到韩克仰脚边蹭着。 “不要乱动,再吹一下就好了,要不然毛湿湿的会生病喔!”向彤起身把它抓回沙发上,然后抬起头,瞥了韩克仰一眼。“你不是说要和魏格非去打高尔夫球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韩克仰瘪瘪嘴,他根本没有和魏格非约去打球,而是去找‘西尔饭店’的执行总裁,请他帮忙调住房登记档案和监视器录影带。 他邃亮的目光密切地盯着她,若不是有住房登记和照片为证,真的很难想象眼前这个温柔又居家的女人会背叛他。 “怎么了?”她感觉到他炽热的眼神盯着她。 “你星期三去哪里了?”韩克仰打破沉默。 “哪个星期三?”她愣了一下。 “这个星期三。” “就……向柔喝醉了,我去照顾她啊,不是跟你说过了?”她心虚地垂下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那天的行程。 她关掉吹风机,将威士忌放下来。 “除了向柔,你还有见什么人吗?”他盯着她,努力保持冷静。 “就……向柔一个人啊,我还能去见什么人。”她打定主意决定欺瞒到底,一脸无辜地望着他。“怎么了吗?” “你知道我那天和魏格非他们去哪里吃饭吗?”他隐忍住怒气,俊酷的脸上罩了层冰霜。 “去哪里?”向彤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望着他冷淡阴沉的表情,令她有些不安。 他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她明明交代过向柔绝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啊,还是厉呈韫找上他了? 她的心蓦地一沉,惊慌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阴郁得吓人,将手中的牛皮纸袋甩在桌面上。 她看了他发火的俊脸一眼,忐忑地打开纸袋,取出几张照片—— 那是她和厉呈韫在一起的画面,包括两人一起坐在吧台喝酒、一起搭电梯上楼、一起进入房间。 她顿时愣了下,双手发颤地握着照片。 “这……”她惊愕到说不出话来,思维变得迟滞,不明白他是从哪里取得这些照片,该不会从一开始就派人跟踪她吧? 他知道她和厉呈韫多少事? 威士忌一脸无辜地在两人之间兜圈子,一会儿蹭到向彤脚边,一会儿又跑去舔韩克仰的脚趾,最后见两人都不理会它,便迳自窝到一旁咬着小玩具。 “你不解释一下,你和照片里的男人的关系吗?”他瞪着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活生生撕裂。 他无法接受她每晚躺在自己身边,却跑去拥抱另一个男人的事实。 “我……那个……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她慌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怎么解释才好。 为什么竟让她在最糟的时候,被撞见和厉呈韫在一起呢? “不是哪种关系?”他冷冷地质问她。 “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 “可以上床的那种朋友吗?”一股强烈的怒火烧上心口,令他气得口不择言,完全无法顾及这句话是不是会伤到她的自尊。 “当然不是。”她立即否认。“那天我和厉呈韫是约在酒吧见面没错,后来他喝醉了,我没办法,只好送他到楼上的饭店休息,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向柔,她可以作证——” “向柔是你妹妹。”他冷冷地截断她的话。 思及厉呈韫搂着她上楼的那一幕,他的心就嫉妒到快抓狂,她怎么能这样待他,他对她不够好、给得不够多吗? 她非得从另一个男人身上得到慰藉不可吗? “她是我妹妹没错,或许你没办法相信她的话……但我那天送厉呈韫上楼后就离开了,真的。”她很努力还原事情的真相。 韩克仰掏出皮夹,从夹层里取出一张照片丢在桌上。 向彤弯下腰,拾起那张照片,表情一片空白,究竟韩克仰是跟踪了她多久,为什么连她和厉呈韫贴在烧烤店的照片都找得到呢? “你一直在跟踪我?”她心头一沉,表情难看地望着他。 “我没有跟踪你,是我恰好看到你进去烧烤店,对着墙壁发呆!而‘西尔饭店’这件事,也是我刚好在电梯门口看到你和厉呈韫上楼……”韩克仰抡起拳头,想起那一晚,她醉倒在他怀里,一直哭喊着厉呈韫名字的画面。 他以为只要自己的爱给得够多,总能取代另一个男人在她心底的位置。 没想到,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她的心上没有他,还用最残忍的方式羞辱了他。 在她拥抱另一个男人时,难道没有顾虑到他的感受吗?没有一丝丝罪恶感吗? 难道她不晓得他也是会心痛、会伤心、会难受的吗? “厉呈韫是我的初恋男友没有错,但早在我决定嫁给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和他划清界线,没有联络了。”她解释道。 向彤握着那张被撕去一截的照片,既痛苦又疑惑地望着他,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和厉呈韫的关系了,但却隐忍着不说,也不质问她。 他是把她当白痴吗?将她逗弄于股掌之间,很好玩吗? “他不只是你的初恋男友,还是你这辈子最想嫁的人吧!”他尖酸地挖苦她。 “我跟他的事早就过去了。”被他这么一酸,她的口气也跟着不好了起来。 “真的已经过去了吗?”他脸色狰狞地逼近她,胸口仿佛有一股火焰欲冲破体肤而出,整个人失去理智,忿忿地吼道:“如果真的过去了,你们为什么约在酒吧见面?你告诉我,一男一女进了饭店的房间,除了上床,还能做什么?” 那晚她回来,身上散发着一股沐浴过后的皂香,更让他笃定她背叛自己的事实。 啪! 她想也不想便扬起手,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宛若在他的伤口撒下盐巴,再次挫伤他的自尊。 “汪!”威士忌听见两人的争执声,抬头吠叫着。 “你把我当成什么女人了?”她眼眶一热,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她不禁怀疑,他有爱过她吗? 如果爱过,怎么能用那种话来羞辱她呢? 还是从头到尾,他都不曾爱过她,就像他一开始说的,婚姻只是一场游戏,而她只是他嬉戏追逐的“猎物”罢了? “如果你想要别人尊重,就得先学会自重。”他用力钳住她的手腕,阴沉地警告道:“我警告你,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心是我的、你身体也是我的,要是你再敢见他一面——” “我不是你的!”他蛮横的态度惹恼了她,她立即扬声反驳。 “有本事你再说一次。”他表情阴森地瞪着她。 他不介意她爱过别的男人,但痛恨她的不忠。 “我的心不是你的,我只属于我自己……我爱见谁就见谁,你凭什么管我,你没有资格管我……”她赌气地吼道。 一想到他对她的好只是征服她的手段,她的心就痛得喘不过气来。 她是那么全心全意地仰赖他,把他视为自己的未来,而他却将自己看成一场游戏。 她怎么会坠入这个陷阱,爱上这残忍的恶魔。 “你是我的!”他吼道,一把怒火愤然爆发,打横将她抱起,朝卧室走去。 “放开我……”她奋力挣扎。 他反手关上房门,重重地将她甩上大床。 “韩克仰,你这是在做什么?”向彤跌躺在床上,被他疯狂的举止给吓坏了。 “我在做什么你不清楚吗?”韩克仰以最快的方式脱去身上的衣服和长裤,像只猎豹般扑向她,将她压覆在身下。 他发狂似的,用最原始的方式,证明她的人、她的心、她的一切都是他的! “放开我……”她用脚踢他,却反而落入他的钳制。 他的理智被妒火和怒火遮蔽,只想用最直接的方式占有她,证明她只属于他,不容任何男人觊觎。 他分开她的大腿,将自己置于其中,粗蛮的大手抚上她细嫩的大腿,用力地扯去横阻在两人之间的衣服。 “走开……”她双手推拒着他的胸膛。 他运用身材的优势,胁迫地压向向彤,钳住她的双手置于头顶,俯身吻住她闪躲的唇。 他惩罚性的吻又重又深地吻遍她每一寸肌肤,留下一圈圈的齿痕。 他霸道的长指探入她的柔软之中,挑逗着她敏感的纤弱,在她身体掀起一股热情的悸动。 他把满腔的炽爱与激情化为欲望,深深地挺进她,渴望拥有她的一切。 向彤软弱地臣服在他的身下,失控地放纵自己回应他的热情。 即使他说了那么无情的话,她的身体还是真实呈现出心底的渴望,她还是要他,还是爱着他。 激情的狂风暴雨结束后,她的眼角流淌下委屈又羞愤的泪水,裹着被单,背转过身,不想看他。 韩克仰回过神,他低下头,痛恨自己的粗蛮、不理智,但在瞥见她泪水的那一刻,他却不懂那些眼泪究竟是为谁而流? 为她自己吗?还是为了厉呈韫? 难道她心底就不能留个小角落给他,一定要惦记着那个男人吗? 怕自己会再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他起身,利落地套上衣服和长裤,抓起钥匙,冲出卧房,甩门而去。 ※※※ 自从韩克仰与向彤爆发激烈的口角冲突后,两人就陷入冷战,韩克仰搬到客房住,他们之间再也没有甜蜜的亲吻,甚至很少正眼看对方。 向彤以为韩克仰不爱她已经够糟了,没想到还有更糟的事——她怀孕了。 她推算了下时间,大概是两人去日本旅行时“中奖”的,她抚着平坦的小腹,心想宝宝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虽然她明白韩克仰不爱她,两人现在的关系也不好,但她并不打算拿掉小孩,这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她要好好地守护宝宝。 这一晚,两人用完晚餐后,韩克仰如同往常一样,直接走回书房。 她站在书房外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我有些话要跟你说。”她站在门边望着他,看到他坐在桌案前翻阅着卷宗,连头也没有抬一下,令她的心又是一阵揪紧。 “说。”韩克仰强迫自己盯着手中的卷宗,不去看她。 “我要搬回家住。”她鼓起勇气说。 搬回去才能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小孩,顺利把他生下来…… “为什么?” “我没有办法再跟你生活在一起了。”她情愿一个人孤单地活着,自己照顾自己、自己扶持自己,那都比跟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在一起好多了。 一个人的日子顶多是寂寞,但和他在一起的生活却是心痛。 他大步走向前,眼色冷冽,说道:“怎么?你想回到厉呈韫身边?” 厉呈韫的存在就像一根利针刺在他心底,让他感到脆弱不安,时时刻刻想起向彤不爱他的事实。 “韩克仰,一个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她气得浑身发抖。 “我对你的忍耐也是有极限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能去。”他钳住她的肩膀,霸道地重申。 就算被她恨、被她讨厌,他也绝不会让她回到厉呈韫身边。 “凭什么?”她失控地吼道:“你没有资格限制我的行为,我就是要搬回家住,再也不要见到你。” 她被他专制无理的行为气得快哭出来了,他怎么能恶劣地把一个不爱的女人囚禁在身边? “如果你敢搬走的话,我明天就拆了‘茉莉会馆’的招牌。”他被逼急了,不假思索地拿两人契约书上的条件威胁她。“如果你记性够好,应该知道我手上握有饭店的股份和债权吧,我随时都可以把你这个董事长拉下来。” 只要是任何能留住她的理由都好,就算是被她恨也无所谓。 “你……真的好卑鄙。”她气得胸口急遽起伏,想也不想便扬起手。 “我不会再让女人甩我第二次巴掌,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他箍住她的手腕,阴沉地说。 “好,我们就照着你的游戏规则来,要维持一年的婚姻就维持。”她倔倔地说,用力甩开他的手。 这场爱的赌注,她从一开始就是输家,不只没有筹码,还输掉自己的心。 她心碎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书房。 蓦地,一阵恶心感涌上喉间,她快步冲到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住呕吐声。 向彤痛苦地跪伏在马桶前,干呕了许久,尽吐出一堆酸水。 她狼狈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蜷抱住自己的双腿,不懂自己到底爱上了什么样的恶魔,怎能如此残忍地待她? 尾声 向柔把向彤那天在饭店被厉呈韫弄脏的香奈儿套装带回家清洗好后,选了一个周末夜晚,特地把衣服送来给向彤。 她站在门外,按下电铃,来开门的是韩克仰。 “嗨,姊夫。”向柔热络地道。 “嗯。”韩克仰不冷不热地应了声,侧身让她进门。 “我来找姊姊。”向柔在玄关处脱了鞋,悄悄抬眸看了韩克仰高大的背影一眼,总觉得他怪怪的,该不会是和姊姊吵架了吧? 威士忌听到门铃声,好奇地跑到玄关处,兴奋地摇着尾巴。 “哈啰,威士忌,好久不见。”向柔蹲下身,爱怜地摸摸它的头。 向柔跟着韩克仰走到客厅,却没有见到姊姊的身影,她好奇地问:“姊姊呢?” “她在房间里。”韩克仰说完便走进书房。 自从他们俩开始冷战后,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书房和客房,而她则窝在房间很少出来,两人无言地僵持着,用沉默和冷淡折磨对方。 “那我进去找她。”向柔笑得有点僵,总觉得他的表情严肃又阴沉,和以前很不一样。 向柔敲了敲房门,推门而入,见向彤躺卧在床上,朝她点点头,便转身将房门虚掩上。 “向柔?”向彤微讶道,没想到妹妹会来找她。 “我帮你把那天弄脏的套装洗好了,送回来给你。”向柔扬了扬手中的纸袋,走过去挨坐在床沿,注意到姊姊有点憔悴,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圈。“你身体不舒服吗?气色看起来很差……” “没有,只是最近有点累。”向彤漾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你跟姊夫吵架了吗?他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向柔直率地说。 “我们没有吵架……他那个人就是这样,工作太忙太累就沉着一张脸,别人都以为他在生气……”她刻意隐瞒两人吵架的事,就是不想让向柔担心。 “姊,我有件事想问你……”向柔怯怯地望着她,试探地问:“现在厉大哥回来了,你有考虑要结束这段婚姻关系,回到他身边吗?” 向柔记得姊姊说过,两人签了结婚契约书,他们的婚姻只维持一年,她不确定姊姊会不会在期限到后回到厉呈韫身边。 “我不可能回到厉呈韫身边。”向彤不假思索地道。 “为什么?” “我爱上你姊夫了……而且……”她顿了顿,抚着平坦的小腹,脸上漾起一抹又涩又甜的笑容。“我怀孕了,我有小宝宝了。”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人怀孕时都会变得特别感性、脆弱,只要一想到小宝宝,她就鼻头一酸,不自觉掉下眼泪。 最近她变得特别爱哭,但因怕被韩克仰发现,所以都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见他。 “恭喜姊姊,你要当妈妈,我要当阿姨了!”向柔笑道。 “对啊!”她望着平坦的小腹,神情变得柔和不少。 她没打算把怀孕的事跟韩克仰说,至少在胎儿情况稳定下来前,她绝对不会让他知道孩子的事。 她怕他不爱她,连带着不要两人的孩子,所以便小心翼翼地隐忍着怀孕的不适,把自己关在房里,就怕被他发现端倪。 “姊……”向柔无助地扭绞着衣角,困窘地垂下眼,低声地说:“如果你不爱厉大哥,也不会回到他身边,那我可以爱他吗?” “什么意思?”向彤愣在那。 “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上厉大哥,我们还上床了。”向柔鼓起勇气说。 “你跟厉呈韫上床了?怎么会这样?!”向彤惊愕地瞠大眼,整个人几乎快吓傻了,她从来不知道向柔喜欢厉呈韫。 “那天他喝醉酒,你送他到‘西尔饭店’休息……他吐了你一身,你要我送衣服去……你离开之后……我们就上床了……”向柔顿了会儿,又继续说:“我知道现在只是我单方面对他有感情,可是我真的爱他……” “傻瓜……”向彤听到妹妹爱上厉呈韫的事,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 “姊,我想努力让厉大哥也爱上我……”向柔靠在她怀里。 “如果你能让厉呈韫爱上你,那就让他带你回美国,去过属于你们的新生活吧。”向彤说。 如果爱上厉呈韫是向柔的选择,那么她能给的只有祝福。 台湾这块土地对厉呈韫来说,有太多属于两人的记忆,她希望厉呈韫能到一个没有她的地方,全心全意地爱着向柔。 她们姊妹俩,至少要有一个人得到幸福…… ※※※ 虚掩的房门外,韩克仰泡了两杯咖啡,准备端进房里给两人。 虽然他和向彤闹得不愉快,但向柔又没有得罪他,自己还是得尽点主人的本分招呼她。 正当他要推门而入时,两人的谈话内容顿住了他的步伐,他不但听到那天在饭店的来龙去脉,还听到—— 我爱上你姊夫了。 我怀孕了,我有小宝宝了…… 向柔离开后,韩克仰悄悄走进房内,方才在门外无意间听到她们两姊妹的对话,令他自责又愧疚,原来他真的错怪向彤了。 他气自己太过冲动,应该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而不该被妒火蒙蔽了理智。 原来她真正爱上的人是……他。 他百感交集地凝望着蜷缩在被毯下,一脸憔悴的向彤。 向彤听见他的脚步声,刻意卷过棉被,转身背对他。 他一直以为最近她胃口变差,是因为在跟他呕气,没想到其实是怀孕,有了他们的宝宝! 想起这半个月来,两人尖锐的争执与沉默的冷战,他心情激动,对自己恶劣的态度自责不已。 他一直以为她爱的人是厉呈韫,才会妒火中烧做出一连串伤害她的举止,但其实在每一次冷战争执背后,最痛苦的还是自己。 每晚她入睡后,他常坐在床沿凝视着她无辜的睡颜,替睡相不好的她拉好被踢掉的被毯。 他伸手,轻抚着她纤细的臂膀,低声地说:“对不起……” 她愣怔了会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韩克仰居然会低声下气向她道歉? “你为哪件事跟我道歉?”她掀开棉被,坐直身体,直勾勾地瞪着他。 “所有的事……”他温柔地箍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迎视他的眼睛,自责地说:“我为我粗蛮无礼的行为向你道歉,我不该误会你和厉呈韫的关系,应该相信你的。” 她不发一语地瞪着他。 “因为你在酒吧喝醉酒那一晚,一直抓着我的手喊他的名字……你在照片上写着今生的志愿是嫁给厉呈韫……所以,我一直以为你爱的人是他,才会误会得这么深……以为你想回到他的身边,以为你背叛我……”他低沉的嗓音饱含着痛苦。 “决定跟你结婚后,我就已经跟厉呈韫分手了。”她抿抿嘴,继续道:“而且我们俩婚后也没有处得很好,我以为自己还是喜欢他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喝醉了还喊他的名字……”她垂下眸,语气有些无辜。 “对不起,我不该因为嫉妒而误会你们的关系,更不该为了留住你而拿饭店威胁你。”他握住她的手,诚挚地说。 “你说了这么多次对不起,是为了什么?” “是想重新开始。”他深邃的眼眸里盈满柔情与悔意。“你、我,还有我们的小宝宝,我们一起重新开始吧!” 她眼色变得凝肃,猜想他大概是听见自己和向柔说的话,才会知道她怀孕的事。 那……他现在用这种低声下气的口吻和她说话,是为了孩子吗? “你偷听我和向柔讲话?”她的脸色倏地往下沉。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刚好要端咖啡进来给你们……”韩克仰试着解释道。 站在门外,用这种窃听的方式得知自己妻子怀孕的消息还真不好受。 本该一起分享新生命的喜悦,却被他的嫉妒心给搞砸了。 不过,愈是嫉妒,愈是曝露出他有多爱她。 “所以呢?”她挥开他的手,冷冷地质问他。“你现在说对不起,又对我好,只是在哄骗我替你生孩子吗?” 他怎么能那么残忍,把她呵捧到天堂,又在下一秒推她至地狱。 他以为她的心有多坚强,能够来来回回承受他的凌迟与折磨! “不是。”他否认。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下来,决绝地说:“我不会再陪你玩这场婚姻游戏了,你要‘茉莉会馆’就拿去吧,从今天起,我不用再受你威胁了!” 闻言,韩克仰急了,他从她身后搂住她的腰,有点慌乱地说:“我不会拿走你的饭店,从一开始跟你谈结婚契约书的时候,我就没有要夺走你的饭店,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 “为什么那么多人,你偏偏要挑我跟你玩这么残忍的游戏?”她在他的怀里挣扎扭动着,激动地喊道。 伤痛的泪水再也遏止不住,溢出眼眶,滴落在他手臂上。 她不懂,看她为爱陷溺得那么深,彻底迷失在他温柔的陷阱里很有趣吗? “因为我爱你。”他坦白道。 她愣住,没想到竟会听到他对她说这三个字…… “因为我爱你,所以才会拿饭店威胁你留下来;因为我爱你,才会嫉妒你曾经爱过厉呈韫;因为我爱你,才会在伤害你后自责不已;因为我爱你,才会想跟你重新开始……”他将压抑在内心澎湃激越的情感全部说出。 “我爱你”这三个字像魔咒般,箍住她的心,让她忘了挣扎,静静地任凭他环抱住自己。 “在你伤害我那么多次后,怎么还有把握,我会相信你的话呢?”她低泣道。 “也许你不记得了,但在酒吧那一晚,你半醉半醒地问我,这辈子有没有想守护的东西……”他扳过她的肩膀,深邃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泪痕斑驳的小脸,说道:“我这辈子最想守护的东西就是你……” “以前的我不懂爱是什么,爱玩贪新鲜,但遇上你后,我开始懂得爱的真谛,我想保护你、想给你一个家,想跟你产生很多很多联系,只要任何能留住你的方式我都想试,哪怕被你讨厌也无所谓……” “既然爱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她软软地控诉道。 因为他的不够坦白,害她尝尽了苦头。 “我以为做了那么多,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他捧起她的小脸,抹去脸颊上的眼泪。 “笨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她气得抡起拳头轻捶他的胸膛。 “那就留在我身边,惩罚我、折磨我、奴役我,不要走好吗?”他霸道地搂住她纤细的腰,一点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你以为我现在怀孕,能跑到哪里去。”她柔柔地瞪住他,心早已融得一塌糊涂。 “那就一辈子留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他抬起她的下颚,俯下身,一个甜柔到极致的吻轻轻覆在她唇上。 两人相拥着,把对彼此的浓烈情感,全化成一个又一个炽热的吻,缠绵且亲密地吻着对方。 窗外西斜的夕阳,穿过玻璃帷幕,在两人的周身洒下一片金黄,映出一幅幸福的剪影。 在爱情的原野上,相爱的两人是最大的赢家,而在七个多月后报到的小宝宝,是他们的战利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