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向那畔行》 第1章 龙舟竞渡 寒食节刚过,吴兴的龙舟竞渡就拉开了序幕。 是日,天朗气清,吹面不寒杨柳风。 一大早,宋兆清就和戚明石来到了苕溪边上。江边的人已是三三两两,戚明石跟在宋兆清身后,与他保持着一尺左右的距离,又有两名陪从跟在戚明石身后。 走在稍许熙攘的人流中,沐浴着初升暖阳,陶醉在微风轻拂,河堤左边青草繁花,右边水岸龙头舴艋,宋兆清脸上洋溢着欢喜和期待。 自从被天子召唤,命其跟随宋兆清南下,戚明石的心一直是紧绷和疑惑的。 紧绷,是因为这位四皇子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他的身上;疑惑,是因为他不解,皇帝为何会选择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儿,让他来保护四皇子的安全。饶是如此,心弦却被这人间美景,感染的轻松不少。 江边的人越来越多了,戚明石看到高处布置了很多茶棚,间隔还架设了很多秋千。主仆四人索性找了个茶棚,一边休息,一边等待吴儿竞技。 “月圆,咱们选这儿可好?” 戚明石听到声音,纹丝不动,仅仅抬起目光,看到一行三人不急不缓的走过茶棚。离他最近的小女子身着藕粉色长裙,身披米白云纹斗篷,左手挎着一个小竹篮,右手指着右前方的一个石铺路面。她头饰精简,侧颜清新可人。 戚明石的目光,越过左边小女子,欲瞧一瞧右边那个小女子,两个身影几乎是一排,他只能看到一身青蓝色的简装,乌黑的秀发绾成巾帼髻,仅插了一根梅花木簪,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向前走着。她们身后跟着一个丫鬟。 “都行呀,你自己选,都依你。”右边小女子笑嘻嘻的回应。随即,三人就在离茶棚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河堤和茶棚、秋千之间,是一道坡坝,种满了繁花盛草,为了方便游人往返于茶棚与河堤之间,用石块铺设了很多过道,花花草草被分成了很多小块。 这两位小女子和丫鬟就选择了一个这样的过道,蹲下身来做着准备。 戚明石心里疑惑,这两个小女子何等身份,为何这位神情散朗,林下风致的小女子会征求这位衣着平平,名叫“月圆”的小女子呢? 他调整了下坐姿,微微转了头,接着看三个人。只见华衣女子和那丫鬟展开了一块粗布,平铺在过道上,接着摆放其他物品。月圆一直面朝江边,微微的点着头,似乎在享受着这旭日春风,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 “月圆,好了。” “冬沛姐姐,你真好!”月圆举起双手,伸了一个懒腰,转身坐在了粗布上。双手托着下巴,望着江面。 “姐姐,你看,咱们来的有点太早了,阿哥和冬白哥都还没有来,我都有点困了。哈呵……”月圆打了一个呵欠,就势倒在粗布上,睡了起来。 戚明石看呆了,这位小女子,大庭广众之下,席地而眠。没有一点女子应有的内敛和羞赧。 丫鬟掩着嘴偷偷地笑,给小姐指着,让她看倒下的月圆。冬沛立刻解开自己的披风,交给丫鬟,示意丫鬟给月圆盖在身上。 戚明石在心里微微一笑,回正身体,继续陪着宋兆清喝茶。 过了不久,只见远处河堤上人头攒动,一队队年轻儿郎,身姿矫健的向江边走来。 一阵阵年轻女子的呼喊声,在江边开始此起彼伏。待到每组成员,走到自己的龙船跟前,领队交代了几句,他们便分头行动。 两个人拿着红色丝绸系在龙头的脖子上面,一人拿着颜料挥舞点金,其他人敏捷地纷纷跳入船中,有的绕着船舷,拍打着检查;有的拿起船桨,用双手折折,或是在船底压一压;有的在船头布置好战鼓的位置,放置好鼓锤。 一番检查布置,龙舟俨然另一番景象。 宋兆清站起来,欲下至河堤近距离观看。 “宋四哥,今日人多眼杂、鱼目混珠,咱们还是就站在这里观赏吧?”这是他们在出来时就商量好的称呼。 “也好。”宋兆清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 站在坡坝上看这龙舟,与普通船只大不相同,龙船狭长、细窄,船头饰龙头,船尾饰龙尾。做工精细,色彩丰富,身形灵活,宛如巨龙,惟妙惟肖。 “月圆,月圆,醒醒,比赛快要开始了。”冬沛一边轻声呼唤,一边用手轻轻的推点着月圆。 月圆朦朦胧胧的坐起来,揉着眼睛,转过上半身看冬沛。 百转千回,戚明石这次看清了这张稚嫩的脸。肤如麦黍,眼如琉璃,眉如远山,笑如蜜糖。 如此与众不同的小女子。戚明石在心底如是评价。 这时,只见一位衣着讲究的中年男子走向江边的高台上,面向游人大声讲:“乡亲们,大家安静一会儿,我是吴兴商会的会长,是这次龙舟赛的举办方。我们的龙舟竞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本次竞赛以先夺芦标为胜,获得第一名者,彩头是白银五十两及粽子八个;第二名,可得白银三十两,粽子五个;第三名,奖励白银十两,粽子三个。鼓手准备上台,击鼓发号。” 竞渡组织者讲完这些,走下高台,与击鼓手相交而过。 竞赛就要开始了,队员们屏住呼吸,跪在舟板上,全神贯注的等待鼓锤敲响的那一刻。坡坝上的人也往河堤边摩肩擦踵。 \"冬沛姐,我们往上面走。”月圆起身,拉着冬沛往茶棚处走。这一走,就站到了戚明石身旁不远处。 “预备!”鼓手拿起鼓锤,在那面高高架起的大鼓上击了起来。 三声鼓响,龙舟竞发。每条龙舟上的小鼓紧接着敲响了。吴兴儿郎个个手举浆落,奋力划拨江水,各艘龙舟如箭离弦。 随着桡鼓声的加快,龙舟如万马奔腾,又似吟龙啸虎,极速的向着目标挺进。 很快,龙舟就有了先后之分。 江边两岸,呐喊声、助威声,欢声雷动,群情激昂。 “阿哥、冬白哥,加油啊!” “阿哥,胖哥哥,加油啊!” 月圆和冬沛一起呼喊着,丫鬟也在一旁高喊。 听着身旁的接连不断的呐喊助威音,戚明石也有一种想高呼的冲动。微微扭头看看另一边的宋兆清,他也举着手臂,在暗暗的喊着加油。 “快看,那艘龙舟要撞向前面那艘了!” 第2章 江面救人 从茶棚边望向江面,明显可以看到暂时排名第二的龙舟,已经不是直行向前了。 这艘船的龙头,斜对着前面的龙舟,要是速度加快的话,势必会撞向暂列第一的那艘龙舟。 “姐姐,你看那个人,就是面向我们,正在给船上的其他人说话的那个。”月圆连说带指,“那个是不是县丞的儿子?” “是曲流方,就是他。最前面的是阿哥和胖哥哥的船,他想要撞他们,这可怎么办呢?”冬沛甚是焦急。 “我们静观其变。我相信阿哥和冬白哥的能力。” 那曲流方不知道给其他船员说了什么,他们更加奋力地摇桨了。两只龙舟的距离在逐渐缩小。 “怎么办,怎么办?”冬沛担心的开始在原地颤抖。 月圆左手抬起,搭在冬白的肩膀上,轻轻地拍打,希望能安慰一二,右手伸过去紧紧握着冬沛的右手。 “冬沛姐姐,我们就算再担心,也不可能去水中帮助他们。再说,比赛有规则和违规惩罚,就算了是县丞的儿子,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敢乱来的。” 冬沛听完,安心不少。 戚明石听到,心惊不少。 他又悄悄地用目光斜视了一下,这个目测大约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子,能有如此冷静,能如此分析,实属不易,让人有些刮目相看。 “咚”一声巨响,那艘船还是撞到了前面的龙舟上。 “咔嚓”紧接着舟身破损,船桨折断。龙舟上的人开始左右摇晃。 “一、二、三。”只见曲流方喊了三声,所有船员开始反向划桨,龙舟开始向后倒退。 江边观望的人都长舒了一口气,以为他们要调转船头,驶向目标,争夺第一。 “一、二、三。”那曲流方又喊起了口号。 “不会吧!” “他这是又想去撞?” “他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江岸上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打抱不平。 曲流方的那只龙舟,正如大家猜测的那样,又毋庸置疑的撞向了那艘已经破烂的龙舟。 冬白、月半和其他船员还惊魂未定,又被撞了一下。龙舟右边的船员有几个没有稳住身体,便掉入了江水中。这其中就有冬白。 “月圆,怎么办?阿哥不善水性,我好担心他啊!” “放心,我阿哥一定会去救助冬白哥的。” 话音未落,戚明石就看见一名船员跳入水中。原来那是月圆的阿哥。接着他看到的,却让他出离愤怒了。 那曲流方看月半跳入水中,便给身边的人说了几句。就见那几个人开始用船桨拍打水面。他们这是想干扰救人。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月半的水性,他早已潜入水中,从龙舟底部穿过去,向冬白游去。 这些船员基本都深谙水性,手里又有船桨,转眼间就从水中钻了出来,浮在水面上。他们怕曲流方又故技重施,打算观望一会儿再上船。 “月圆,你看到阿哥和胖哥了吗?” “没有。”月圆语气凝重的说。 戚明石这会儿是既气愤又担心。要不是他身负保护四皇子宋兆清的重任,他早就冲下去教训那个什么曲流方了。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在离破损龙舟最近的江边,出现了水花,紧接着冒出了两颗脑袋。 其中一个年轻公子被推上了岸边,另一个则扭头向破损龙舟游去。 “月圆,阿哥上来了,可是胖哥哥又游走了,他这是要干什么呀?” “继续参赛吧!” “如果真如这位小女子所言,她阿哥倒是位果敢之人。”戚明石内心恢复平静,一边暗自钦佩,一边继续观望。 那月半游到那艘破损龙舟边上,冒出了头,给已经上船的船员悄悄说着什么,然后又钻入了水面。 曲流方的龙舟已经恢复正行方向,他只能看到这些船员围在一起,根本没有看到月半。龙舟前行的水声,更是掩盖了他们之间的低声谈话。 须臾,破损龙舟上面的船员几乎都跳入了水中,只剩下击鼓手和两名船员。他们入水之后,很快就不见踪影。 “哈哈哈哈,他们这是弃舟逃跑了。也好,咱们全力向前。”曲流方心花怒放,想着必是第一了,就再也不管身后那些和他相距甚远的龙舟了。 “快看,快看那艘破舟,它竟然自行向前急行。” “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啊?” “这是老天爷在帮助他们划桨吗?” “太不可思议了!” 坡坝上看比赛的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了。 这艘破损龙舟,因为只承载了三个人,负荷很轻,所以在江面上行驶的非常快,犹如鹰击长空、鱼翔浅底。 它与暂列第一的龙舟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小。 所有的龙舟离目标越来越近,眼看不足百米。 破损龙舟上的战鼓突然急切的击了起来。只见这龙舟势如破竹,急如利箭,瞬间就超过了曲流方的龙舟,驶向了芦标。 江岸上又是一阵呼嚎。 那曲流方有点发懵,不知道为何这艘破舟会势如闪电般超越过他们的龙舟。 陆陆续续有船员从破损龙舟的水域钻出水面,走上岸来。曲流方方知自己疏忽大意了。他心底明白此事已尘埃落定,但他依旧心有不甘。 他看着从水中游出来的一个个船员,面目狰狞。欲向这些船员走去,想要教训领头的月半,却被自己的船员拉住了。 月半和其他船员走向坡坝,消失在围观的人群中。观看比赛的人群却没有散去,他们还在等着宣布结果呢。 最边缘的一间茶棚内,围着一圈布帘子,月半正和其他船员换着身上的湿衣服。 “月半,还是你考虑的周全。咱们即准备了吸管、绳索等水下用具,还带了干衣服。还那曲流方心思歹毒,想拿第一,却终是没有得逞。” “依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吗?”月半反问道。 “估计他会用他爹的权势,来威胁承办方吴兴商会。咱们是重在参与,结果如果均可。换好衣服就过去,看那家伙怎么闹腾。”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商会会长走上高台,大声高喊:“乡亲们,安静一下。我们即将公布今天的比赛结果。”?? ? 第3章 嚣张跋扈 商会会长继续高喊:“商会经过协商决定,本次龙舟竞渡的第一名是陆冬白、叶月半组,第二名是曲流方、张三贵组,第三名是…” “凭什么我们第二名?会长,你们是怎么协商的?”他抬着偏头,眼光充满恶意的斜看着商会会长。 “曲公子,比赛结果不是很明显么?陆冬白、叶月半的龙舟第一个到达目标的。” “这艘龙舟是第一个到达终点的不假,可是龙舟上面连个人都没有,怎么能算数呢?” “人家龙舟上不是还有三个人么。再说,比赛规则里也没有规定龙舟上必须有人啊!”会长回答道。 “如何证明是陆冬白他们让龙舟到达的终点的?”曲流方紧追不舍。 “就是,我还说龙舟是我们送到终点的。”张三贵随声附和。 “你们都稳稳地坐在龙舟上,而且只有叶月半和他们的队员从水底出来,不是他们还能有谁?”商会义正言辞。 “那也不能肯定是他们所为,你这样草率如何能服众?”曲流方继续胡搅蛮缠。 “也好,我再问问乡亲们如何说。”商会会长有点无奈,但是他相信大家伙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他对曲流方的人品也了解一二,纵着他是县丞和其夫人的心尖肉,整天为害乡里,鱼肉百姓。但是他想着今天的结果是众目睽睽,他曲流方又能奈何。 “乡亲们,大家说说今天这个第一名应该花落谁家?”商会会长大声问道。 “第一名是陆冬白。”一部分心怀正义的人呼喊着。 “第一名是曲流方。”一部分畏惧权势的人叫嚣着。 双方各不相让,彼此都用言语来重复表达自己的想法,整个江边如同一个菜市场一般吵杂。看到这样的局面,商会会长也有些不知所措了,面露窘色。 只见曲流方轻轻走到商会会长跟前,低声对威胁道:“会长,我劝你慎重考虑比赛结果,别因为这事影响了商会的前途和利益。” 离会长不远的叶月半看到这一切,对曲流方会说些什么心知肚明。他没有说什么,仅仅只对陆冬白点点头。 陆冬白会意,也走到商会会长身旁,对他说明来意。 “会长,我们参加这场比赛,只是为了与民同乐,胜负都是次要的。有些人想要这个第一名,给他又何妨。” 会长听到这话,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有些不确信。陆冬白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眼神。会长的心终于不再纠结了。 他抬起双臂,在空中拍动了几下,以此示意大家伙安静。要他在众人面前一改前面的结果,他还是有些难以为然。 准备了半天,会长才开口。“咱们的龙舟竞渡,重在参与,成绩次之。之前的排名稍有欠妥,现在我宣布,第一名是曲流方,陆冬白名列第二。” 商会会长走下台,准备分发奖品事宜。台下的明白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再言语,开始零零散散的散去。 “大家伙都先别走,我获得第一名,我要为大家吟诗一首。”曲流方说完,一跃上台,开始了他的得意之作。 “《龙舟竞渡》 彩旗夹岸鼓喧天, 赛舟竟技斗志强。 乱流齐进分胜负, 尤如利箭刚脱弦。” 他豪情万丈的吟诵完,得意洋洋的下了台。 坡坝茶棚边,宋兆清派出去的侍从杨帆已回,将江边发生的一切细细回禀。 “真是恬不知耻!”宋兆清气愤的说。他看着人潮退去,又言道:“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戚明石随着宋兆清转身离去,耳边传来一句“月圆,我们也走吧!咱们去看看婶儿和哥哥们,吃完饭再来游玩。” 距离岸边最远的茶棚处,陆冬白和其他队员正在品尝着得来的粽子,叶月半却提着茶壶给客人倒茶。 “婶儿,您和月半都坐下歇会,尝尝这粽子,真不赖。”陆冬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你们快吃吧,得来的不容易。”叶母笑着回答。 “呦,这就吃上了。够不?不够把我这份也给你们。一个个八辈子没吃过的样子。”远处的曲流方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们不食嗟来之食。你呕心沥血得来的奖品,我们没那个福气享用。”陆冬白的话充满了鄙夷。 “姓陆的,少在这给我装腔作势,再对本公子言辞无理,信不信让你满地找牙?” 宋兆清正好也走到这间茶棚。他本来就心有怒火,又看这厮在这里撒泼,顿时忍不住呵斥:“你先试试,看是谁满地找牙!” 曲流方闻声扭头,看到衣着讲究,面容不怒自威的宋兆清,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胆气怼到:“你又是哪位?在我们吴兴撒野来了。” 宋兆清没有理他,只是用严厉的双眼盯着曲流方。 曲流方还以为他是心里胆怯,不敢说话,便又张狂了。 “没有两把刷子还在这儿显摆,哪儿来的哪儿去,不听劝的话,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兆清火冒三丈,往后退了退,站到戚明石身后。那曲流方见此,嚣张的大笑起来。 刹那之间,戚明石两步向前,迈至曲流方身体的左侧方,上身弯下,双臂围着曲流方的胸口处,一把抱起,将其抬起反身,面门朝下,直直的摔向地上。只听见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江边。 宋兆清赞许地看了戚明石一眼,微笑着说:“你我真是心有灵犀,我一个后退的动作,你便知我为何意。” “宋四哥谬赞了。”戚明石微微低头,行了个拱手礼。 宋兆清抬了抬手,示意戚明石起身。尔后走向陆冬白,此时叶月半也在棚檐下看着这一切。 宋兆清与这两人互相行了一个见面礼,转身离去。戚明石和两位侍从,也跟着行礼,紧跟在宋兆清身后离开。 曲流方听到脚步声,吃力的羞愧的抬起头,看到这一伙人离去,他心知自己今日独木难支,忍痛起身。 他看着家的方向,却不敢走,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了老远才转身对着宋兆清四人恶狠狠的喊道:“你们给老子等着!” 冬沛三人向这边走来,正好遇到灰头土脸、血迹斑斑的曲流方,有些疑惑的远远避开了。一见到哥哥们,就迫不及待的问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这叫坏人自有狠人磨,叫他嚣张。”叶月圆听完,甚是兴奋。陆冬沛也和丫鬟掩着嘴,偷偷地笑。 大家有说有笑地回家吃饭,还有下午的集会等着他们呢! 第4章 解救桃儿 远处的青山在薄如纱幔的纤云中,隐耀变幻。茶棚往江面这边,江水悠悠,和风徐徐。茶棚的另一边,一望无际的山草野花,参差不齐,万紫千红。 陆冬沛和叶月圆吃完饭就漫步而来,丫鬟碧儿提着竹篮跟在后面。 看着随风摇曳的野花,她们的心被撩动了。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没有不喜欢花的。叶月圆弯起身子就开始采摘。 陆冬沛却没有动,她陶醉在这山花烂漫里,不由自主的吟诵出“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两句诗来。 “冬沛姐,你读的诗真好,我也想学学。不过快来采花啊!难得有这样的好时光。” “是啊,你总是住在山里,虽然那里离家不远,但是也只能逢年过节才回来。我们摘花吧!一会儿再帮我编个花环,你那双小手,可是最巧的。”陆冬沛笑着说完,就跑到月圆身旁,弯腰采摘。 这一大片花草,吸引了众多肤白貌美的女孩子。她们笑语喧哗,你给我头上戴朵花,我给你头上扔根草。为了和自己的小伙伴较劲,她们在葳蕤的杂草间追逐嬉戏。 花容玉面相互衬托,笑语盈盈勾动心弦,惹得茶棚这一道的俊美青年频频抬头,有的甚至痴痴了望。 宋兆清用午饭时,正好听到那小二,眉飞色舞的说着下午江边会有多么热闹,顿时心动,匆匆吃完饭,就叫上戚明石又来到了江边。 此时,他们四人就坐在茶棚下休憩。看着这一寸寸狂心横波暗渡,宋兆清忍不住笑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哈哈哈哈,公子有如此雅兴,何不加入我们的诗友会,我们以文会友。敢问公子如何称呼?”一语未了,陆冬白和叶月半走进了茶棚。 “免贵姓宋,在家排行老四,人称宋四哥,这位是我表弟戚明石。” “陆冬白,这位是我发小叶月半。”四人相互行礼。陆冬白又给大家介绍了宋兆清等人,便坐下讨论今日的游戏玩法。 “冬沛姐,这满满一篮子花草,我看差不多了,这太阳虽然温和,晒久了人也受不了,咱们去秋千架那里,乘凉编花环。” “好呀,咱们找个离哥哥们近一点的秋千,还能顺便听两耳朵诗句呢。” “嗯,就这么办。”月圆挽着冬沛的胳臂向这边轻轻的走来,她们可不愿打扰了哥哥们,哥哥们唠叨起来,能让人耳朵生茧。 叶月圆坐在秋千架上,小手麻利的选择不同色泽的花朵,配上些许绿草,将一端用柔韧的小草缚好,让碧儿捏着,双手手掌夹着花草向一个方向搓动,搓上两三下,拿起几根花草塞在这股花草的芯儿里,继续搓动。如此反复,转眼间就搓了长长的一条。 她起身接过碧儿手里的一端,在冬沛头上比划了一下,稍有调整,就用絮稍包裹着缚好的一端,继续缠绕。最后拿一根极细的草茎绑好收尾处,一个美丽的花环就展现在冬沛面前。 “啊!太美了,真是巧夺天工。”冬沛轻声说道。 月圆紧接着给自己和碧儿也编了一个花环。彼此都带在头上,喜笑颜开。 “月圆,你坐好了,我推你荡秋千。” “嗯嗯。”月圆嘻嘻的笑着。 秋千慢慢的荡了起来。 清风从叶月圆的脸庞滑到耳边,从她的肌肤沁入心脾,让她顿时心旷神怡。 “冬沛姐姐,我想要飞的再高一点。” 仰面飞出,俯身向下的感觉,让她刺激万分,她并不满足,想要更猛烈一些。 “碧儿,你和冬沛姐姐一起。” 秋千猛地加大了摆动的幅度,让月圆心惊了一下。不过随即而来地的血脉喷张让她似乎癫狂。 “啊……我要飞起来了!哈哈哈哈,飞起来了。” 这一声狂啸顿时就传到了跟前的茶棚里。茶棚里的青年才俊正在玩着飞花令,那诗句正接的紧。这一声,吓得那位将要吟出下句的男子噤若寒蝉。 “无妨,无妨,咱们继续。这一定是我那顽皮的妹妹又在哪里撒疯呢。”月半慌忙解释。 戚明石怕自己一时起兴,沉浸于斗诗,将保护宋兆清的任务懈怠,就没有加入。听到这声,他不由自主的走出茶棚,看到了早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脸庞,干净清丽,笑靥如花;那双眼,清澈如水,晶莹剔透;那声音,脆如银铃,磬人心扉。 他有点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却如鎏金熔浆,流进他的心田,在他的心头凝固。 原来,这就是叶月半的妹妹,叶月圆。 “让一让,快让一让,我不想撞了大家,让一让。” 远处传来的女子呼喊声,让戚明石回过神来,也让正玩的尽兴的月圆警觉。 “姐姐、碧儿,赶紧让我停下来,小心一会儿相撞。”冬沛也怕出事,赶紧和碧儿伸手,想去抓住那秋千绳,越是心急,越是抓不住,两人一脸的焦急。 戚明石疾步向前,等那秋千下落到合适的高度,敏捷地抬起右腿,蹬在坐板的侧面,同时伸出双手,稳稳的抓住月圆的双臂,把她抬了下来,随即又松开了双手。 月圆看着这张英俊的脸,莞尔一笑,低头行了一礼,答谢道:“多谢搭手相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戚明石也俯身回了一礼。 这时,远处那个一路奔跑的小姑娘,在她们几人跟前停下来,双手扶着膝盖,弯腰大口喘着气,还不时的回头瞧一瞧。 “刚才是你在呼喊吗?谁在追你?”月圆问她。 “嗯,我娘,她要打我。”她抬起头,看着眼前是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回答道。 叶月圆在她抬头回答时,也看到了这位小姑娘的样貌,和自己差不多。灰头土脸,衣着破旧,她伫立了一瞬,走到小姑娘身旁。 “我想帮助你逃过你娘的追打,你信我吗?” 小姑娘像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叶月圆弯腰拉起小姑娘手,一边走一边问她叫什么名字,冬沛和碧儿也跟着。戚明石自知不便,留在原处,没有回茶棚,他想看看这小月圆如何解救这个小姑娘。 第5章 意欲报复 她们又来到了早上休息的地方,月圆从竹篮里拿出刚才脱下的夹袄,递给苏桃儿。 “桃儿,你穿上这衣服,跪在这块草地的边沿,双手把竹篮举起来,低头装作做错事情被惩罚的样子。我们三人围着你,冬沛姐姐和碧儿佯装编花环,我故意训斥你。这样应该可以扰乱视线,蒙混过关。” 大家都点头赞同。 这时,路边又跑过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妇人。一边左右张望,一边骂骂咧咧。 “苏桃儿,你个死丫头片子,还不赶快滚出来,你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只要你回那个家,老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打你,让你长长记性,看还敢不敢偷家里的钱。给老娘赶紧滚出来。” 她在泼妇一般的叫骂,也没看到苏桃儿的影子。她东张西望好几圈,只觉得眼前编花环的这几个人有可能藏匿。她不再叫骂,想上前看看,又被冬沛的华服吓退。她心知,只有有钱人家的姑娘,才能穿起这么昂贵华丽的衣服。 “我看,姐姐就得让你这么跪着,你才老实。一天天看姐姐脾气好,你就偷奸耍滑,啥事情都让碧儿干,下个月的月俸,让姐姐给你减半,你要再不识好歹,我就让姐姐把你发卖了。” 这一句句训斥,一步步的打消了中年妇人的怀疑。她心有不甘,甩了一句“老娘在家里等着你”,便离开了。 看着中年妇人离去,月圆拉起苏桃儿,带着她向阿娘的茶棚走去。 戚明石不自觉的笑了笑,也回到了茶棚。 却说这曲流方,一路忍着疼痛,逢人便用衣袖挡着脸面,绕了一个大圈,垂着酸痛的双臂,在午饭过后许久,才回到了县丞府邸。 中午用膳时,没看到她那宝贝儿子,县丞夫人就开始担心。这会听到门房小厮大喊“少爷回来了”,就三步并作二步的从房里出来。 “我儿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她定睛一看,立马心痛难抑,声音颤抖的问道:“我儿怎么伤成这样?是谁干的?还有哪里疼?还不赶紧去找大夫。”身边伺候的小丫鬟赶紧跑了出去。 “娘,我被人欺负了,我的脸都丢光了,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见到了对他百依百顺的娘亲,曲流方顿时觉得有了底气,恶狠狠的发誓。 曲夫人听了儿子这话,转悲为恨。“哪个狗东西瞎了眼,敢欺负我儿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方儿,告诉为娘,是谁欺负你了?只要他在咱们吴兴县,决计不让他好过。” “娘,他们不是咱们这里的。你去给父亲说说,让他派几个侍卫给我,我自己找他们去。” 曲夫人有点犹豫,她心知这样不合规矩,也怕丈夫不答应,没有一口应允儿子的请求。 “娘,行不行?求求娘了。啊,好疼啊!”说着就跪到了地上。他这一声哀求,一出苦肉计,让曲夫人即刻允诺了。 大夫来了。在给曲流方检查医治的时候,曲县丞也从县衙回来了。 “大人,公子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涂上活血化瘀的膏药,静养几天便可痊愈。” 曲县丞谢过大夫,安排人去送,转身进屋去看儿子。 他年过不惑,才有了这个儿子,夫妻二人视如掌上明珠。虽然他没有夫人那样百依百顺,但是儿子的请求,他十有八九都会同意。 他看到儿子鼻青脸肿,一脸气愤,甚是揪心。 听儿子说了事情的缘由,沉思了片刻,问道:“这几个男子衣着如何?口音呢?” “打头的那个,衣服讲究,其他三人普通装扮。口音是京城那边的。” 曲县丞捋着胡子,心想:莫不是宫里的人,普通人哪有如此身手的侍从。可是,没听说宫里的人出来啊! “老爷,你可得帮帮方儿啊,你看被人家欺负成什么样子了?你给他派几个侍卫,保护着他。”曲夫人没敢说报仇的事。 曲县丞回过神来,没听明白夫人在说什么。 曲夫人以为丈夫不答应,委身坐在矮凳上,垂首顿足,哭腔立即出场。“我命好苦啊,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被人欺负成这样,你也不派人保护,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曲县丞现在听明白了,也想到假如派侍卫,儿子很可能会去报复,再惹麻烦。他得先确定对方的身份,才能做这个决定。 “我的夫人啊,好了,你听我说。这事情又不急于一时,先让方儿在家养伤,家里守卫森严,你有何不放心的。” “小草,进来,伺候夫人回房休息。” 曲夫人听了这些话,想想也是,就在小草的搀扶下出了儿子的卧房。 曲县丞跟着出来,派小厮叫来师爷,吩咐师爷暗地里打听,是否有宫里的人出来了。 叶月圆带着苏桃儿,一行四人来到了阿母的茶棚,她让苏桃儿洗了把脸,坐着休息,随手给她倒了杯茶水。 苏桃儿也确实口渴了,她大口的喝完了一杯水,缓了一下,便起身感谢叶月圆的救助之情。月圆赶紧谦让,不愿居功。 叶母招呼完顾客,见过了冬沛,缓步走了过来,关切地问:“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苏桃儿:“伯母,我叫苏桃儿。家在县城三公里外的三里村。” 叶母:“我看你和我家月圆差不多一般大?” 苏桃儿:“伯母,我今年十二岁,出生在三月。” 叶母:“真是有缘,和月圆同岁,她是腊月生辰。这是冬沛,她比你稍大一些。” 月圆看到母亲和苏桃儿交谈,便走到炉边提起水壶,给冬沛和碧儿各倒了一杯茶,接着照顾其他顾客了。 叶母又问:“你说月圆帮了你,是遇到啥难事了?” 苏桃儿有点惭愧,顿了一会儿回答:“我母亲走的早,父亲又续了一房。后娘对我总是冷言冷语,只要父亲外出干活,她就不给我吃饭,还威胁我,要是敢给父亲说的话,就打我。后来实在是饿,我就给父亲说了,结果父亲说,一定是我不听话,后娘才不给我吃的。” “没有办法,我就隔三差五的去偷吃的,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就想着从后娘那里偷点钱,趁着过节人多,去贩卖点小玩意儿,挣点钱买吃的,没想到被她发现了,就追着我到了这里。”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叶母幽幽的叹了口气,问桃儿。 “我都想好了,家是回不去了,回去一定要挨打。我索性住到县城的庙里,明天就去采买小玩意儿。”苏桃儿有些激动的说。 “这样吧,你跟月圆回家里吧,她平时也不在家,你来了,刚好给我做个伴儿。” “伯母,不用了,不能再麻烦您和月圆了。” “阿母说的对,你就去吧。我阿哥也不住家,家里就父母两人。”月圆也走过来邀请。 苏桃儿看盛情难却,就同意了。 第6章 准备春猎 曲流方涂了药膏,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母亲和丫鬟在一旁守着,床边矮凳上放着好几盘冒着热气的饭食。 他坐起来,转了转身,端起饭碗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他实在是太饿了。 曲夫人看着儿子大快朵颐,高兴的笑容满面。 刚搁下饭碗,他就问母亲:“娘,父亲同意给我侍卫了吗?” “你爹说这事不迟,他得先打听一下对方的来路。” “有什么可打听的,无外乎就是哪个州县的,来咱们这里游玩,还能是皇子不成。” “可不敢乱说,你放心,娘既然答应你,就一定帮你办到。快休息吧,别让为娘担心了。”曲夫人说完就离开了。 师爷办完事前来回禀,跟着曲县丞一起来了书房。 “大人,下官通过各方渠道打听,都没有宫里来人的消息,大人可安心了。不过还有一事,州府寄来文书,让各县组织春猎,为江山社稷筛选有用之才。”师爷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书信,双手呈给曲大人。 听了师爷的回复,曲县丞真是心安了不少。他接过书信,拆开查看,确实如师爷所述,只是详细的写清楚了诸如人数限制和筛选标准等内容。 “安排下去,贴榜公告。登记造册,择日比赛。”曲县丞吩咐道,师爷得令离开。 苏桃儿跟着月圆来到她家里,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两间两进的青瓦土坯房。前面两间是个茶铺,摆放着几套破旧的桌椅。 从入户门正径直而入,有一扇小门,用一块布帘遮挡着。小门旁边墙上,靠着一个架子,上面摆放着茶壶和茶具。跟前放着一张稍高一点的桌子,方便临时搁置茶水和结账。再远一点,摆着几口大缸和火炉。 月圆带着她经过小门,来到后院。后面这两间房子被分成独立的三个小间,入口处放着几个矮凳,算作日常招呼熟人的场所。两进之间的天井,一边是火房,一边是茅房。 虽然地方小,不过布置的井井有条,苏桃儿心想。 月圆带她来到了靠近后院的小房间。 “桃儿,这是我的房间,你就先住在这里。我阿哥平日都住在冬沛姐姐家,我也只是过节才回来,你就安心住下。” “月圆,那你平日住哪里?” “我呀,和师父住山里。嘻嘻。” 厚重的关门声,接着小门“吱呀”一声,“老婆子,我回来了。” 叶月圆拉着桃儿往出走,“我带你去见阿爹。” “爹,爹爹,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这是桃儿,今天刚认识的朋友。” “都准备走了,又被衙役叫去,安排事情。”叶父在回答的时候,看了看桃儿这个小姑娘,瘦弱矮小,衣服破旧,明显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便尽量随和的说:“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就告诉你伯母。” “嗯,多谢伯父。”苏桃儿点点头。 忙碌了一天,都早早睡下。这边叶父问了一下苏桃儿的事情,就和老伴儿说起了春猎这事,商量着要不要儿子参加。 “老头儿,咱们要看娃儿的意思,他要想去就让他去。” 这间房子里,苏桃儿有点睡不着,她因为今天的际遇,有些兴奋,又耐不住一个人静躺数羊的寂寞,便和月圆聊起了天。 “月圆,我听伯父提到衙役,伯父这是在县衙里面当差?” “没有当差,爹爹只是在县衙里面帮忙喂马。” “那伯父的腿怎么会,怎么会走路不便?”苏桃儿今天看到伯父走路一瘸一拐,多有不便,就有点好奇的继续问。 “爹爹当年在边陲当兵,有一次敌军突然来犯,爹爹他们都毫无准备,只能奋力拼杀,被敌军一箭射中了腿,不过万幸的是保住了性命。朝廷顾念这些伤残的士兵,就让他们都回乡休养,还让县丞给安排合适的伙计。也是因此,爹爹才能去县衙喂马。” 她们又说到了苏桃儿的打算,想着第二天各自都有安排,就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早市上。人流熙熙攘攘,尘烟随人飘荡。 宋兆清一行四人用过早饭,在街上游走,随即看到有更多人急匆匆的往一个方向跑。他拉住一个询问了缘由,才知道是县衙早上贴了新榜,大家都抢着去看。 他给戚明石示意了一个眼神,也跟着人流往县衙方向走。 远远地看到一堆人,围在一张公告前,宋兆清就不走了,找了一家铺子坐下来。其中的一名侍从会意,点了一下头就跑去看公告,不一会就回来了。 宋兆清得知是关于春猎的事情,心里开始有些痒痒,他想去参加,想看一看自己这个皇天贵胄,和普通人家的儿郎相比,有什么区别。 他抬头看着戚明石,问道:“要去吗?” “不太想去。”戚明石怎么会不想去,正是年少轻狂、血气方刚的年纪,以武会友,求之不得啊!只是,他深知这次出来的使命,为求安稳,他只能作罢。 “可是,宋四哥想去,而且要去。”宋兆清笑嘻嘻的说道。 “那表弟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戚明石回以微笑。 “昨天遇到的冬白、月半两位公子,感觉也非池中之物,叫上他们吧,图个热闹。”宋兆清说完,就安排杨帆杨航两人去打听这两个人,同时也约好了接头地点。 戚明石想起了这两位公子,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宋四哥的看法。之后,他又想起了月半的妹妹,月圆。 曲流方晨起,丫鬟谨小慎微的给他擦拭着脸,可还是感到疼痛万分,一脚踢倒了水盆,把丫鬟骂了出去。自己对着铜镜,看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比昨天还要见不得人,用手一摸生疼,他又气的牙痒痒。 虽然一时半会出不了门,但求父亲安排护卫的事情不能拖延。有了人手,可以先派人先把人找出来,再监视起来,就万事俱备。 他心里想着,就出来给母亲请安。曲夫人看着儿子这么懂事孝顺,又觉得儿子乖巧了不少。请安之后,曲流方旧事重提,她也没想到的,儿子是打着请安的幌子来要人的。 正说着,曲大人进来了。知道两人所谈何事,想到昨天师爷的调查结果,也架不住夫人的闹腾,就给儿子派了十个护卫,叮嘱他不要惹是生非。 曲流方当然满口答应,至于十个人怎么用,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第7章 拜访陆府 正午时分,宋兆清和戚明石来到县城里面最大的茂盛酒楼,此地正是他和手下约定好的地方。两人一边品尝着当地的美食,一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 杨帆杨航二人一起走了进来,向宋兆清抱拳示意后,一并坐在了方桌的最外面。 戚明石给他们递了两杯茶水,让他们先解解渴,再依次回禀。 杨帆先喝完茶水,立即说道:“他们二人在县城里面小有名气,我们随便找了几个人一问,就问到了。那个陆冬白,是位员外的长子。那个叶月半,家里情况比较差,父亲在县衙帮忙喂马,母亲在家里开了一间小茶坊。” “不过有意思的是,叶月半一直都没有住在自己家里,而是住在陆员外家。”杨航接过话茬继续说,“我听一位年轻公子说,陆冬白、叶月半两人总是形影不离,一起读书,一起在外面诗酒年华。我也问清楚了陆员外家怎么走。” “这样倒是方便了,我们吃完饭直接去陆员外家。快吃吧,你们两个。”宋兆清的语气略带命令。 饭毕,一行四人顺路买了两样礼品,径直来到了陆员外家的府邸正门处。 戚明石走向前:“这位小哥,我们是贵府公子陆冬白的朋友,宋四哥和戚明石,前来拜访,麻烦通传一声。” 那小厮看着来人与少东家年纪相仿,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就看到陆冬白和叶月半二人出门相迎。 “宋四哥和明石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多多包涵,快请,快请。”冬白、月半二人揖首相迎。 “冒昧打扰,还望见谅。”宋兆清回礼,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杨帆这时走上前,递上携带的礼物。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宋四哥说道。 “宋四哥您能来寒舍,深感荣幸,还让您破费,实属不该。” 一行人来到正厅。 “大家快请坐。”陆冬白随即吩咐嬷嬷奉茶。 众人落座,清茶备好,陆冬白一边礼让,一边问道:“宋四哥拨冗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哦,今晨得知,贵县欲举办春猎比赛,我和明石想见识一番,又苦于人生地不熟,冒昧前来,邀请两位一同参加,帮衬我们一二,不知两位可否有空?” “真是凑巧,我和冬白刚才正在谈论此事,想到了四哥和明石,又想着你们闲云野鹤,不知哪里去寻。没想到你们就来府上了。”月半笑容满面的答道。 “哈哈哈哈”,四人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真是不谋而合,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日期定了,你们就来找我们,我们住在茂盛酒楼。”宋四哥说。 “听说府里来了几位青年才俊,老夫也想出来瞅瞅,凑凑热闹,希望别惹的你们厌烦才好。”陆员外和颜悦色的走了进来。 “这位是家父。”陆冬白紧忙起身介绍。 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下揖行礼。“世伯安好,叨扰了。”宋兆清道。 “快都坐下吧,不用如此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才好。”陆员外轻拍双手,示意大家坐下。 “世伯真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我等甚是羡慕月半兄弟,也想得到您的关爱和照拂。”宋兆清微笑着说。 “哈哈哈哈,月半这小子,我甚是喜爱。想当初这小子几句话,就让我改弦更张,决定选他来我家,和犬子一起读书学艺。” “我等晚辈甚是好奇,不知世伯可否透露一二?”宋兆清是真的想知晓这其中的故事。 陆员外看了看月半,见他稍有赧颜,就笑呵呵的说道:“这也没什么不可与外人道。” 陆员外便开始讲述这段陈年往事。 那一年,冬儿刚刚六岁,我们举家搬迁到吴兴县城。在这之前,有一个孩子陪着冬儿一起读书,但是到了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又和新请的夫子不熟,他就每天惹事生非,调皮捣蛋,不好好读书。 我就琢磨着,给他重新找一个孩子伴读。我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亲戚朋友帮忙引荐,就只能选用招募的方式。 为了能有更多的孩子前来,我设置了奖励,只要能来参加便给予些许铜钱。 考试那天,来了大约三四十个孩子,整个院子坐的满满当当。 我心想着,要找启蒙过的孩子,这样能和冬儿的学习进度相一致。我考了他们背诵《三字经》的部分片段,还让默写《千家诗》中的几首。 在孩子们默写的期间,我转悠着观察他们。当看到其中一个孩子,正襟危坐,写的字一板一眼,有模有样。也记得他背诵的也不错,我甚是满意。 我担心有些父母,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屈居于别人家里,就又选了两个孩子。让他们出门去找父母进来,协商陪读事宜。 就在我准备让其他孩子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小月半“呼”的一下站起来,大声的说道:“我要是能读书,一定比他们强。” 我走到他跟前,看见他面前的纸上,一个字也没写,笑着摇了摇头。我想告诉他,他没有启蒙过,又怕他伤心。就反而问他:“你父母会同意你来我家陪读吗?” 你们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很肯定的说:“我会。” 看到我一脸不解的样子,他又说:“我会同意自己来您家伴读。” 我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我让他出门去找父母,想看看他父母会怎么说。 当我看到叶父和叶母,他们说的话更让我震惊。 叶父对我说:“如果月半想来您家陪读,我们会尊重孩子的想法。”叶母也看着我点点头。不过她还是问道:“是只有白天来您家读书,还是居住在您家里?” “都可以。”我回答到,叶母脸上担心的表情顿时烟消云散。 我怕小孩子心意难测,一会一个样子,又选了两个孩子。没想到的是,不到半个月,那两个孩子因故就不来了。一个月之后,小月半就常住我家了。 说来也巧,虽然他未曾启蒙,但是和冬儿在读书学习上,可谓互帮互助,几乎没有看到他们两人吵架打闹的。直到现在,他们互为知己,真是让我深感欣慰。 在座的几人听完,都面露惊讶之色。 “哈哈哈哈,所以说,缘分,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陆员外说的是意味悠长。 “这真可以成为一段奇谈佳话。”宋兆清说。 他看外面天色微暗,时间已经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世伯,今天来主要是邀请两位兄弟参加春猎赛的,事已谈妥,就不再打扰了。” “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闯荡闯荡,这是有其他事情要办吗?世伯还想留你们吃个晚饭呢?” 宋兆清委婉的拒绝,四人起身揖礼,离开了陆家。 第8章 曲奇借马 苏桃儿一大早起来,收拾完毕,就来给叶母告别。 叶母看她一个小姑娘,很不放心,便关心的问:“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月圆陪着你一起?” “不用伯母,我一个人可以。我今天只是先去打听好地方,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伯母,您有什么不着急的事情,就先放着,等我回来了帮您做。” 叶母看着这个乖巧的女孩离开,欣慰的笑了。有她陪着,也能一解儿女平日都不在身边的思念之苦。 不一会儿,月圆也提着一个小包袱,从后面房间走了出来。 “这就要走了?”叶母问女儿。 “娘,我也想在家里多陪陪你,可是我越早学成,不是就可以越早归来吗?我去了也可以继续说服师父,让他和我一起下山。” “说的也是,你虽然和师父在一起,但想让他这个人平日照顾你,估计比登天还难。你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啊!别让娘担心。 “娘,你和爹爹也是,要照顾好自己,每天也不要过于操劳,茶坊要是顾不过来,就只卖茶具吧,就我现在这个臭手艺,也勉强能糊口吧?还有桃儿,她毕竟刚来咱们家,防人之心不可无。” 叶母听着女儿说着这么贴心的话,微笑着点点头。起身准备去找老伴儿,骑马送女儿去山里。这时才想起,老伴一大早就出门了。 “哎呀,糟糕!你爹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县里面要举行一个什么比赛,要用马,这几天得把马儿都伺候好了。这下你怎么去啊?要不去找你阿哥?借用陆员外家的马去送你?” “娘,不用担心啦,大不了先不去了,待在家里陪你,我也想看看这个什么比赛,把那个臭老头,一个人扔到山里晾着去。哈哈哈哈。” “你呀,对你师父没大没小的,小心你师父知道了罚你。”叶母一根指头指着女儿的额头,批评她。 母女二人聊了一会儿,就开始在茶坊里忙碌起来。 午饭时分,曲夫人和曲流方一起吃着午饭。 “娘,父亲近日在忙什么事情,竟然中午都没有时间回家吃饭?” “听说上面让每个县城举办什么比赛,选拔人才,以备不时之需。” “那父亲安排下去就行了,还用他自己忙里忙外的?” 正说着,曲大人进门了。他本来就饥肠辘辘,又听到儿子说的话,有点生气。 “赶紧盛碗饭过来,我不忙里忙外指望你去给我忙啊!本就是县丞应该干的事情,你推给手下的,他们能办的了吗?最后还不是我收拾烂摊子。” “就像这次举办春猎比赛,县衙里面的马匹不够,还不得我这个县丞厚着脸皮去借马,你让师爷或者其他人去,人家能借你才怪?早知道就限制报名人数,这么放开了,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么。” “爹,县里要办春猎比赛,我要去,我要去!”曲流方听到这事,立即站起来对父亲说。 “你去,我也想让你去,你先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再说。” 曲流方知道他的脸是个什么样子,那心底的复仇之火又“呼”的冒了出来,在心底肆虐。 曲大人看着儿子不说话,就安慰道:“你就好好待在家里休息,到时候上报名单,爹一定会给你留一个名额的。” 说完就急匆匆的吃起了饭,下午还得抽时间去陆员外家里借几匹马呢。 陆冬沛用完午饭后,在自家花园消了消食,小憩了一会起来,找了本《名家名篇诗集》,准备去月圆家,一是送书,一是道别。 经过大堂侧门,听到里面笑语喧哗,就好奇的驻足偷听。直到宋兆清四人远去,她才和丫鬟出门。 刚走出正门,就看见曲县丞从轿子上下来,往正门走。冬沛欲抬手拿衣袖挡一下脸,却还是被曲县丞看了个正着。 “陆千金,这是要出门啊!我来找您父亲有点事。” 陆冬沛屈身行礼,随即而去。 曲县丞让门卫小厮前去通传,便站在门外边等边想:这陆家千金长的真是国色天香,要是能和方儿珠联璧合,那也是很不错的。 曲县丞不知,这心思要是让陆冬沛知道,能一口吐到他脸上。 一进陆府,曲陆两人先是寒暄了几句,曲大人便说明了来意。 “咱们县里举行春猎比赛,作为县里的一员,我本就应当尽一份绵薄之力,就是不知道曲大人想借多少匹马呢?” “都说陆员外是位大善人,今日看来,传言非虚。您家里良田千顷,商铺无数,我欲借良驹三十匹,想来这对陆员外您不足九牛一毛啊!” 这个老匹夫,真是恬不知耻,脸皮这么厚。想借这么多,门都没有。 陆员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笑呵呵的说道:“曲大人啊,您真是抬举我了,家里虽有些家底,可是对外开销也大啊。您看,咱们县城里面这么多商户,您也得给其他人留下为国献力的机会嘛。” “这样吧,我借给县里良马十匹,分文不收。您看可以吧?” “员外啊,其他商户怎么能和您比呢?他们哪里有您仁善呢?您看还能再多给几匹吗?”曲大人是知道其他商户的抠门吝啬的,所以他只能不依不挠。 “大人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这十匹,我还得东拼西凑的,您就别再为难老夫了。” 曲大人看多说无用,就起身拜别,“那就有劳员外了,我再去其他商户那里坐坐。” 曲大人走后,陆冬白和叶月半走了出来,月半问道:“伯父真的要借十匹良马给那个曲奇?” 陆员外无奈的点头,“他都厚着脸皮开口了,还能空手而归。” “只怕啊,十匹良驹,等还回来,‘良’就没了,只剩下驹了。”月半说道。 “能回来都算是好的了,我本想着,这借出去了,就如同拿肉包子打狗。不过,你们四人去了,倒是可以选择咱们家的马。” 既然陆员外都想的这么开了,冬白、月半二人也不再多说什么。 县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县丞曲奇是个吝啬鬼,所有的好处都往自己家里捞,大家都敢怒而不敢言,因为民不与官斗,因为曲奇,好歹是个芝麻官。 第9章 一展英姿 陆冬沛一到月圆家,就拉着月圆来到茶坊无人处的一角,轻声地对她说:“你猜我刚出家门时,看到谁了么?” 月圆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冬沛。 “我看到昨天那位,就是把你从秋千架上抬下来的公子,还有其他三人,一起来我家了。他们说马上要举办春猎比赛了,特意来我家邀请阿哥和胖哥哥的。” “要我说,你就先别去山上了,在家里多住几天,咱们一起去观看比赛,比赛结束了再去山上,可好?”陆冬沛一边说着,一边拉起月圆的衣袖,摇晃着。 “唉,我是想去也去不了了。父亲今天早早的就出门了,原来是为了春猎比赛做准备。爹爹无暇送我,我总不能飞去山里吧。” 陆冬沛听完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太好了,你又能陪我了。” “这下,你满意了。”月圆调皮的说。 冬沛点点头,突然脸色慢慢沉下来,厌恶之情爬上脸庞。 “月圆,给你说件让我感觉非常恶心的事情。我刚才出门,就看到那个曲大人,就是那个可恶的曲流方的父亲,从轿子里面出来,径直往我家走。我没有及时遮住脸,让他看了个正着。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月圆捂着嘴大笑,努力的压低声音说,“他这是在给儿子相媳妇呢!” “我宁肯一辈子不嫁,也看不上他那个儿子。”冬沛的脸气鼓鼓的,“你简直太坏了,臭妹妹,看姐姐收拾你。” 冬沛说着,就握起双拳,佯装要打月圆。 茶坊里坐着三三两两的茶客,他们还没跑开,就安静了下来。 冬沛坐下来,从袖子里面拿出了那本诗集,递给了月圆。 “这本书你先抽空看着,哪里不明白,可以先问你师父,如果他不告诉你,等你回来,我再给你说说,就算我不知道的,也可以去问哥哥们。要不是你三年前,跟着你那怪师傅去山里,这些诗句早都读得滚瓜烂熟了。” 月园拿起这本厚厚的诗集,右手轻轻的抚过书的封面,然后把书抱在怀里,内心激动万分。 “沛姐姐,太谢谢你了。” 晚饭时间将至,冬沛不便久坐,就回家了。 月圆看着眼前的书,想到了那一年。 那一年,阿哥月半去了陆员外家读书,月圆先是盼望着阿哥,盼回了阿哥,就能听到阿哥口中,读的那些听不明白的诗句,讲的那些引人入胜的故事。慢慢的,她的盼望不再是阿哥,而是能像阿哥一样去读书。 她只觉得过了好久,好久,阿哥带着一位哥哥和姐姐来到他们家玩儿,她才再次有了玩伴。 在一次次的玩耍中,她跟着冬沛姐姐认识了一些字,读到了《三字经》,当她渴望继续徜徉在书籍的海洋中时,她却遇到了他的师父,鬼使神差的决定跟着师父上山学艺,竟然将读书这件事情搁浅了。每一次回家,见到阿哥,他都会提醒她,可是一上山,就又将这事抛在脑后。 直到昨天,冬沛姐姐信手拈来诗句的情景让她震撼。原来她已经和姐姐,在读书这件事上,相聚甚远。她又想到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决定重拾书本。 春猎比赛定在两日之后。 曲大人命人用篱笆在南山脚下圈出来一块空地。 为了防止有人为了多捕猎物,又不熟悉地形,走入深山而陷入危险之中。他可不想闹出什么事故,影响自己头上的乌纱帽。 比赛这日,真是一个好日子。晴空万里,白云野鹤,山如眉黛,原草离离。 栅栏外已经站满了人,参赛的青年才俊陆陆续续的牵着昨天已经选好的马匹走进了赛场。他们身着狩猎衫,手缚织锦护臂,肩背弯弓,背贴箭筒,一个个神采奕奕,气宇轩昂的走了进来。 月圆看到了阿哥、冬白哥,还有昨天帮助自己的那位公子,依次从自己面前走过,她举起右手,握着小拳头,一晃一晃的,嘴里还默喊着“加油”。 这几个人也看着月圆和她旁边的冬沛,点头微笑走过。 再一次见到月圆,再一次看到她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戚明石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这初升的旭日,暖暖的;又像这微微的春风,甜甜的。 所有的选手们到达猎场,按照护卫的指引,站成一行,等待着一声令下。 曲大人走上前来,一脸喜悦的大声喊到:“吾皇仁孝,国富民强,但陛下深知居安思危,故在全国组织春猎,为国家选能任贤。汝等青年,都应奋勇而争,一为报效皇恩,二为成就自己。” “猎物我已命人放入围场之中,猎物数量为十只,得手即可携带猎物返回,以返回此地的先后顺序排名。现在,我宣布,比赛开始!” 曲大人说毕,参赛者在一瞬间就踩上马蹬,一跃上马,挥舞马鞭,向着那山头,奔腾而去。空中顿时尘土飞扬,呛得曲大人赶紧跑到边上。 马儿一进入山坡,宋兆清对陆冬白、叶月半说道:“我们两人只是来凑个热闹,也无法求个名次,你们两个可不一样,一定要竭尽全力才好,快快行动吧!”彼此抱手作别。 送走了他们两个,他又对戚明石说:“今天不用顾虑我的安危,也请放手一试,我想看看你的实力,更想证明我的眼力。” “好!”戚明石亦抱手,调转马头,奔向山坡深处。 围栏外的平民都在等待着,有些三五成群的唠着家常,有些低头激烈的竞猜着谁能夺冠,有些空望着山坡,焦急的等待。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 “快看啊,快看,有人出来了。”听到呼声,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山坡,风儿似乎也被这种热烈感染,使劲的狂舞起来。 “又出来了一个。”人们这时看到的,是两匹几乎是首尾相接的马儿,向围栏奔跑过来。 马儿越走越近,“是叶月半和陆冬白!” “是阿哥和冬白哥!”月圆高兴的跳跃着。 “是阿哥和胖哥哥!”冬沛抓着月圆的衣袖呼喊着。 “看,又出来了二个人。”人群中有人呼喊。 “谁认识这二个人啊?他们好像不是咱们这儿的人。” 月圆和冬沛也看到了,是那个熟悉的面孔。她想去呼唤他们,可是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能不停的挥挥手,希望他能看到。 突然,一声高亢的鹰唳,穿透云层,传入了人们耳际。听到的人们都一惊,往天上看去,一只苍鹰在天际自由盘旋,一双透着寒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地面的一举一动。 先到的四人已经停在了出发点,他们听到声音,也都抬头看着苍鹰。 “要不试试,让它成为第十一。”宋兆清鼓动道。 四人也都心照不宣,有这个想法。四人即刻拉起马缰,骑着马儿在空地上选择合适的位置,拉弓比试着合适的角度。 “嗖,嗖,嗖”角弓在风中鸣响了三次,都落空了,只剩下戚明石手里的最后一支箭了。 那苍鹰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向远处飞去。只见戚明石右手握弓,左手抓起马缰,向那只苍鹰追去。 离围栏大约还有三尺多的距离,就见戚明石猛地紧拉缰绳,直到自己胸前,双腿更是紧紧的夹住马的腰部。他大喝一声“驾”,那马儿似乎知晓主人的意图,奋力一跃,跨过了围栏,奔腾向前, 戚明石一直盯着那鹰,双手默默的做着准备。他松开缰绳,左手执弓,右手搭箭,身体后倾,等待着那一刻。 那苍鹰直行了许久,转身回旋,就在这一瞬间,戚明石的背几乎贴近马背,他全力将弓拉满,即刻松手,没有一丝犹豫。 风声呼啸,依然遮不住离箭之弦的回弹之声;风力强劲,依旧挡不住刺云之弦的破石之力。 天空中,再也没有那只苍鹰的睥睨。它拖着箭,重重的没入草丛之中。 第10章 打探姓名 围观的人群,刚才都还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待看到这一幕,顿时沸腾了。 宋兆清三人,包括后面出来的参赛者,看到这一出弯弓射鹰,都目瞪口呆,打心底里佩服起来。 大家都在谈论着这场一箭猎鹰的精彩,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人群后面几个人的鬼鬼祟祟。 “沛姐姐,他真的好厉害啊!我也好想学骑马啊!”月圆也是热血澎湃,激动万分。 “是啊!他今天可谓英姿飒爽,正如那首诗所言,有将军风范。”冬沛说完,便吟诵起来。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沛姐姐,如今我更是后悔,当初没有挤时间读书。现在感觉和你差的太远了。” “月圆,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只要你现在拾起书本,一点都不迟。再说,有舍才有得,虽然这几年,你没有好好读书,但是你学到了手艺啊!我也很羡慕的。” 听了冬沛姐姐说的话,月圆心安不少。 所有的参赛者都回到了出发点。曲大人走向大家,笑容可掬。 “今天的比赛,简直是太完美了。尤其是这两位外地儿郎,技艺精湛,我县儿郎当以此为榜样,精进骑射,再创辉煌。” “大家现在可以回县衙归还马匹,回家休息,等待近几日的放榜了。” 众多参赛者牵着马儿,陆续离开,百姓也纷纷散去。 当月半走到月圆跟前,她笑眯眯的叫他。“阿哥,阿哥,晚上回家啊!我有事情找你。” “什么事?”月半了解妹妹,她这个人精主意正的很,很少找他。 “一件很小,但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命令你必须回来!”月圆微笑着对哥哥勾勾手指,故意说道。 “得令!”月半拍拍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一定会回去的,他和妹妹,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太少了,对这个可爱的妹妹,他觉得怎么疼爱都不够。 月圆喜滋滋回到家,看见母亲,就开始讲今天赛场上的事情。 她一边讲述,一边扮演。那动作,灵气活现。一转头,看见桃儿坐在母亲身边,吓了一跳,顿时说不上话来。 母亲和苏桃儿看到她这个样子,立马笑的前俯后仰。 “桃儿,你悄无声息的坐在那里吓唬我干嘛?”月圆有些气恼的问。 “我可是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的,是你自己演的太投入了,这会儿还怪我,哈哈哈。”桃儿反驳。 月圆无话可说,倒了杯茶喝起来,决定先不理这两个取笑自己的人。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苏桃儿最近早出晚归,就关切的问:“桃儿,你最近拿的那些小玩意儿卖的怎么样?” “还不错,每天拿的基本都卖完了。主要是我不敢去那两条最繁华的街道,我怕遇到村里面的人,回去告诉我后娘,把她召来就不好了。” “嗯嗯,小心驶得万年船。”月圆表示赞同。 曲府,几个护卫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回禀少爷,找到你说的那个人了。” “哦,他在哪里?”曲流方开心的问。 “在今天的赛场上。”一个护卫回答。 “他去赛场上干什么?他又不是我们县城的人。”曲流方有些疑惑。 “小的打听过了,他们和陆冬白是一起的。” “哼,又是这小子。他们今天在赛场上怎么样啊?” 几个护卫有点迟疑,没敢说话。这时,一个有些木讷的护卫兴冲冲的说:“少爷,他们可厉害了。其中一个一箭就射下了一只鹰。” “给我掌嘴!”曲流方听了这话,火冒三丈。 “啪,啪。”那木讷护卫捂着自己的两张脸,不知道少爷为何打他。 “你们继续盯着这个人,等我好的差不多了,再一雪前耻。”曲流方表情阴冷,右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叶月半归还完马,就回到了家里,他想多点时间陪妹妹。一进门,就看到陌生的苏桃儿。 月圆赶紧拉着哥哥的手,给他说起那天救桃儿的事情。 苏桃儿觉得,继续待在茶坊有些尴尬,就起身告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月半听完关于苏桃儿的事情,语重心长的对月圆说:“妹妹,你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今后可不能如此轻易的相信别人了。” “就像那曲流方,之前也只是不学无术,可现在呢?开始为非作歹了。” “那你和冬白哥也不是就轻易的相信那个人了?” “哪个人?” “就是今天一箭射鹰的那个人。” “他呀,我和你冬白哥和他不怎么熟啊!我们和他身边的那位宋四哥比较熟,不过这个人的武艺了得。龙舟赛那天,一把就把曲流方举起,摔在地上。” “啊?这么厉害,那曲流方呢?” “哈哈哈,妹儿,你是没看到曲流方那个窘态。”月半便绘声绘色的,给妹妹讲起当天的那个场面。 “真是解气,原来那天是他出的手呀。”月圆想起了那天曲流方那个落魄样。“阿哥,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知道呀!不过,你问人家名字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就告诉我嘛。”月圆开始撒娇。 “你那天就回家来了,都不告诉我,还是冬沛告诉我的。我也不告诉你。”月半故意气妹妹。 “真的不说吗?你可别后悔啊!”月圆又故弄玄虚。 “不说。”月半很肯定的答道。 “好咧,娘,娘。” “别叫了,快别叫了,真是被你拿捏的死死。” 听到阿哥说这话,月圆顿时笑的弯下了腰。 “他叫戚明石,是那个宋四哥的表弟,这些是宋四哥的说辞,我表示不相信。这位宋四哥都没有坦白他的真实姓名,想必是故意隐瞒。” “你打听人家,想必你和他认识?” “那天在江边茶棚附近见过一面。” “反正哥哥觉得他们应该身份不低,建议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别给自己身上惹上麻烦。” “放心吧阿哥,我就是问问他的名字,并没有想怎么样?” “哥哥明白,月圆也慢慢长大了。”月半意味深长的说笑。 “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兄妹俩继续聊着,直到叶父进门,月圆叫出桃儿,一家人开心的用过晚饭。 一宿无话。 第11章 伺机报复 宋兆清和戚明石去县衙送完马出来,杨帆和杨航就走上前来迎接。 “宋四哥,时候也不早了,直接回客栈吧?”杨帆说着,接过了宋兆清卸下的护臂。 街上的风依旧吹着,虽然没有围场那里刮的大,但是也让人感觉到丝丝寒意。街上的人也稀稀拉拉,看起来萧条无趣,这让宋兆清觉得无甚意思。 下榻的酒楼离县衙不是很远,他径直回了酒楼。 一进屋,杨帆就揖手禀报:“四哥,今天你和少主在场上比赛,我们两个在远处监视着人群,确实有所发现。有几个人一直在盯着你和少主,尤其是你们从山坡下来之后,这几个人就开始低着头,在那儿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就悄悄地流出了人群。” “我派杨航小心的尾随着他们,看他们的去处,结果发现他们进了县丞曲大人的府邸。” “我猜测,这些人是那个曲大人的儿子曲流方安排的,估计咱们现在这个住处,已经不安全了。”杨帆说完,等待着宋兆清的安排。 “无妨,有你们少主呢,怕什么。”宋兆清说完,用一种欣赏和赞许的眼神,看着戚明石。 戚明石听到这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宋兆清,转而想到了那天被他打的人。 就他,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无非就是外出时多长只眼睛而已。 戚明石感觉到这寂静的氛围有点冷,赶紧回过神来,抬臂抱拳说道:“宋四哥放心,此人成不了气候。” “明石,我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你今日的表现,真的让四哥我大开眼界啊。看来我的眼光还真的很不错。哈哈哈哈!” 戚明石现在有点明白了,他之所以被皇上派来保护宋兆清,多半是宋兆清在皇上面前指明要他跟随。可是,他跟这个宋兆清,根本没有见过几面啊! 戚明石此刻一脸的疑惑,全被宋兆清看在眼里。 “你是不是一直疑惑,为什么父皇会派你来保护我?宫里面那么多能兵强将,为何独独是你?”宋兆清反问道。 “想必圣上是在成人之美。” “没错,是我在父皇面前保举你的。你我虽然不熟,但是我深知你的品性。 无论是你在私塾里面回答先生问题时的引章据典、角度丰富,还是你私底下训练那一支卫兵时的纪律严格、赏罚分明。这些我全都清楚,更是欣赏。所以父皇反对我的人选时,我很坚定。不过你也真的没有让我失望。” “现在,我倒是希望能经历一段,如同陆冬白那样的际遇。” 此刻,在宋兆清心底,真的是想与戚明石在未来能成为生死之交。这个人,不会胁迫于自己皇子的身份,只会当他是知己,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戚明石也听明白了宋兆清的话外之意,可是他能怎么做呢? 从小,父亲就告诉他,不要去站队,不要去随口承诺什么。身在朝堂,最忌讳的就是党派之争。想要明哲保身,就只能忠于皇帝,一心为民。 “虽说士为知己者死,但是作为士,更应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戚明石不能直接拒绝宋兆清,只能说出这句话,以表心迹。 宋兆清默默的看着戚明石,没有再说什么。 自从昨天知道了打他的那个人的踪迹,晚上又得知他们住在茂盛酒楼,曲流方就在家里待不住了,他也不想在乎脸上的青块儿了。 早上醒来,曲流方那颗报复的心依旧痒痒的。他悄无声息的来到母亲的房门外,想看看母亲的动向,好偷偷地跑出去。 曲夫人正坐在铜镜前,丫鬟在给她梳妆。曲流方蹑手蹑脚的朝大门走去,门卫看着他那谨小慎微的样子,也不敢说话。曲流方给门卫小厮做了一个“闭嘴”的姿势,就溜出门去。 一出门,曲流方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他立即派了一个跟随他的护卫,去打探那人的行踪,并命令他去县里有名的王记包子铺汇合。 王记包子铺的老王头,看到曲少爷来了,赶紧上前招呼,“少爷,还是您爱吃的韭菜鸡蛋馅儿的?” “嗯,还是三个,给我这兄弟也随便来几个。” “没问题,您快坐。”老王头说完,赶紧进去取包子。 三个包子下肚,又喝了两口小米稀饭,曲流方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 当他起身准备走人的时候,就看到远远走来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曲流方心里想。瞬间,他又邪魅一笑,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动手地点。 从茂盛酒楼到王记包子铺之间,有一条巷道,很少有人走。到时候把他们四人堵在巷道里面,狠狠地收拾一顿,只有天知地知。 想到这儿,曲流方起身绕过人群,和跟踪在宋兆清后面的护卫汇合,他留下一个人继续盯着,其他人跟着他去巷道安排。 不一会儿,宋兆清等四人也吃完了早饭。戚明石看了看宋兆清,说:“七寸来了,我看就今天吧?” 宋兆清点点头,他们就悠闲的向着巷道走去。 那位盯着这四人的护卫,看到他们向巷道这边走来,喜上眉梢的跑去报信。 戚明石四人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走进巷道内,还谈论着包子的味道鲜美。 大约向内走了两三米,就听到后面跳跃的声音,戚明石扭头一看,来路已经被四个蒙面汉子堵住。他们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这时,前面的巷口也站出来四个蒙面汉子。 两端的蒙面人一起向戚明石四人走去。瞬间就把他们四人围在不足一页草席那么大的范围内。 彼此都怒眼对视着,没有轻易动手。巷口外的曲流方没有听到动静,就和随身护卫走了进来,挑衅的说道:“前几天打我,没想到会有今天吧?还不给我上。” 说完,曲流方就往巷口退去,他还怕一不小心,误伤到自己。 然而,他的眼神里映出了一道光影,这光影让他的眼里渐渐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那影子,分明是戚明石一跃而起,四肢扶墙,继而空中一个翻身,就站在了曲流方面前。 “都停手,还不快来接你们的主人。”话音未落,他就双手拽起曲流方的一条胳膊,转了两圈,把他向着游移不定的蒙面人扔去。 “啊,我的胳膊。”伴随着曲流方的嘶吼,他被手下的护卫接住了。 “还不快放我下来,给我上。”那些护卫看到了戚明石的强悍,都不敢上前,只能转身去攻击宋兆清三人。 可是还没等到护卫出手,杨帆、杨航两人便左勾拳、右冲拳、无影脚轮番上阵,将这八个护卫打的满地找牙。 “曲流方,我奉劝你识相一点,别再偷鸡不成蚀把米。”宋兆清冷冷的甩出这句话,向巷口走去。 宋兆清的话却只将那曲流方镇住了一时。 他从小到大,横行县里,根本就不会看别人的脸色。让他就此罢手,做梦!明的不行,老子就来暗的。 一个更加歹毒的计划在曲流芳心里萌发。 第12章 送女上山 “杨帆,去曲府,给那曲大人飞书一封,让他管教好自己的儿子。他头上的乌纱帽保不保的住,就看他儿子的表现了。” 宋兆清吩咐,杨帆得令离去。 春猎比赛结束的次日,叶父一大早就在女儿的催促下,骑马送女儿去了山里。 “爹爹,什么时候我要是自己可以骑马了,就不用您再辛苦送我了。”月圆坐在父亲的身后,看着父亲发根泛出的银色,有些伤感的说道。 “能送自己的女儿,去做她喜欢的事情,阿爹一点也不觉得辛苦。真有一天你不让我送你了,那就说明阿爹老了,不中用了。” “在我心里,爹爹永远都不会老。只要爹爹愿意送我,我求之不得呢。” 西塞山虽然绵延数里,但是月圆和她师父住的地方却离县城不是很远,骑马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说话间,月圆就望见了那座低矮的茅檐。 叶父在门外的垂杨下系好马,月圆早已跑进屋里喊起了师父。 无人回应。 “爹爹,你坐下休息一会儿吧,不知道师父又跑哪里去了。”月圆给父亲倒了杯水,壶里就空了。 “爹爹,你先喝,我再重新烧。”她拿起水壶,去了后院的柴房舀水,看到平日晒土疙瘩的筛子上,全晒的是各种各样的杂草。“师父这是老糊涂了,晒这些野草干什么,有没有养兔子。”月圆心里嘀咕着,回房烧水。 叶父喝了些水,休息片刻,就站起来看屋里架子上摆放的茶壶。 他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的那只,与众不同。 “这只壶是你师父做的?” “嗯,这个师父,每做出一把新壶,就把前面那只旧的命我砸碎。”月圆说着,就拿下那把壶给父亲看。 叶父用手掌托着那壶,仔细的端详起来。 这是一把供春壶,具体的说是一把桃叶供春。壶帽儿弯曲而下,一分为二,向下贴着壶盖,似初春生出的两片新芽。壶身有数条沟壑和一处斑纹,和桃树的树皮相差无二。最精致的壶把儿,像一枝拧着劲儿的桃枝,婉转而下,与壶身接合,又在壶身上生发出三枝凹凸有致、长短不一的细枝,细枝的尽头各缀着一片桃叶。 叶父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怎么,看完了还不想放下了。”一个老头从屋外走了进来。 叶父精神一震,有点讪讪的说,“这只壶做的真是精妙绝伦,看不够啊!” “师父,您去哪儿了,刚才喊你半天。你在后院晒的那些野草干什么啊?” “什么野草,那些可是救命的宝贝,你少乱动。还有你,”他又指着叶父,“女儿都送到了,你还不走。” 这老头又在下逐客令了,每次叶父送女儿来,连门都进不了,就让这老头赶回去了,更何谈看看他的手艺呢。 今天算是幸运的了,不仅能喝口水,还看到了如此巧夺天工的壶中精品,他是知足了。 叶父把壶递到月圆手中,“月圆,那阿爹走了。还得劳烦师父对女儿照顾一二,多谢!” “放心,我自己的徒儿,我会照顾好的。”老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对这个怪老头,叶父也习以为常了。想当初第一次送女儿来这里,他那个揪心啊!想坚决的阻止女儿上山,却又拗不过女儿的坚持,还有那个怪老头的怂恿。那一路上,叶父都有一种将女儿送给人贩子的感觉。 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 月圆送走了父亲,回来看到师父,再看到那把茶壶,就有些气呼呼的。她不敢也不想当面质问师父,就在那里嘀咕,“真是小气鬼,人家连看一看都不行了。” “呦,回了趟家,还学会暗戳戳骂人了。你为何不想想,为什么你自己做的那些普通的茶具,随便往家里拿,我问都不问一句;又是为什么,为师每做一把新壶,就让你把那把旧的敲碎。等你想明白了,也就会静心学艺了。”老头说完,不理他那徒儿,背着手走向了后院。 这大白天的,哪有时间想这些,要给这老头做饭,还要筛土、烧炉,一堆的事情,晚上睡那再想吧,月圆心里唠叨着,手下却不能停。 曲府。 那曲大人刚要进屋,只听到身后“嗖”的一声,一只飞镖“噌”的插进了他头顶的门楣上面,他的魂魄顿时丢了半个。他抬头看着那飞镖,上面叉着一张纸条,缓缓的长舒了一口气。 他身材臃肿,行动不便,忙命门卫小厮拿了把凳子,取下那纸条。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刚回来的半个魂儿,又飘飘悠悠了。 他的两条腿再也不听使唤,只能扶着墙,蹒跚的走到厅里,坐在那里,揣摩这件事情。 方儿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能以乌纱帽相威胁,一定是朝堂上的人。可是自己也小心谨慎的打听过了,只能说明这个人是微服出行,而且还有意隐藏着身份。 曲大人又把近来在县城里,来往的面孔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曲大人想到了宋兆清和戚明石,可是他们还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啊!曲大人继而又想到他们的谈吐不凡和精湛技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但是他又不愿,也不敢承认。 还是先问问方儿怎么说吧。 曲夫人在屋里听到动静,想着是曲大人回来了,但是半天不见人进来,就走出来看。 “呀,老爷,你怎么坐在这里啊?你快去看看方儿吧。这小子早上偷偷溜了出去,结果回来,左胳膊骨折了。呜呜呜……我的儿好命苦啊,是哪个杀千刀的?”曲夫人说完,就又开始哭哭啼啼。 这哭声惹得曲大人心烦意乱。他强打起精神,走向方儿的房间。 曲流方的左胳膊,已经被大夫归正固定好,用绷带吊在胸前。此刻他正躺在床上,缓解疼痛。 曲大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指头就骂:“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到底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人?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 “不就是两个外地的公子哥么,能是什么身份?” “能是什么身份!说不定是上面的人,我警告你,你少再去招惹他们。如果真如我想的那样,咱们一家人都不知道会怎么死。还有那十个护卫,我收回来了。” 曲大人甩袖离去。 曲流方翻了翻白眼,在那里肺腑:要真是上面的人,能是这个样子,恐怕早就拿我是问了。父亲大人,您真是老糊涂了。唉,又没人干活了,得好好想想找谁呢? 第13章 毒计得逞 西塞山茅草屋里,月圆做好饭,去后院叫师父,就看见老头站在硕大的竹筛旁,翻晒着那些他自认为的宝贝。 “师父,回屋吃饭了。”她也走到竹筛跟前,拿起一撮野草,“这些真是药草?能起死回生的那种?” 老头故意装作生气,对徒弟不理不睬,还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药草。 “哎呀,今天我可做了某个人最爱吃的土豆烧鸡块和菌菇酿肉。哎呀呀,那菜色,看起来丰富多彩;那香气,闻起来窜香扑鼻;那味道,尝起来回味无穷。真的好香啊,我可要去吃饭喽。” 月圆这个鬼丫头,一边说一边还嗅嗅鼻子,嘴里发出一阵阵砸吧嘴的声音。她走进门,转身躲在门后面,偷偷地看着师父。 只见老头一脸的沮丧,往屋子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如此两次三番,最后揉了揉肚子,极不情愿的进了屋。 老头看到躲在门后的月圆,脸上气哄哄心里乐呵呵的坐在小木桌旁,月圆赶紧端出饭菜,摆放在师父的面前。 “好啦,师父,咱不生气了,以后月圆再也不说您的坏话了,快吃饭吧,不然要凉了。” “好吧,为师就原谅你了,谁要你是我徒弟呢?”老头一本正经的说完,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看到师父这个老小孩的样子,月圆在心里哈哈大笑。 “师父,我来这三年,从没见过你采药,更不知道你会做药啊!怎么突然想起来晒草药呢?” “你不知道是因为你傻呗,你身上香包里的那十颗小丸子,你以为是哪里来的?” “啊?那小丸子原来是师父做的呀!”月圆从腰间拿出小香包,倒出那十颗小丸子,认真的看了起来。 三年前师父给她小丸子的场景,顿时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那天,当阿爹带着她,跟着老头来到西塞山,老头就将阿爹劝返。看着阿爹离去的身影,她有些后悔做这个坏老头的徒弟了,可这个老头竟然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说。 老头带她进屋,对她说:“想办法找点布,给自己做个小香包,有用。”她在每间屋子转了好几圈,连一片布头都没找到,最后,只能从自己的一件旧衣服上,剪了一小块布,拿出阿娘给她带的针线,给自己缝了一个乱七八糟的香包。 老头看见她缝的香包后,砸吧砸吧嘴,估计是在心里说,缝的真是丑。 随后,她严肃的说:“听好了,我只说一遍。”随手拉起她的小手,给她手里倒了十颗小丸子,八颗红色,两颗绿色。 “山里不比外面,飞禽走兽比较多。师傅不在,你一个人就别往深山里面走,晚上就别出去了。万一遇到危险时,自己先吃一颗绿色的,再给红色的小丸子,吐点唾液,扔到对方身上,或者捏碎吹在对方的皮肤上面。记下了吧?” 老头一声咳嗽,打断了月圆的思绪。 “你先把这十颗小丸子装着,等师父做好新的了,把这些换掉。装了三年了,药效早已大不如前了。” “师傅,您给我说说呗,这个小丸子用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我都还没用过呢。” “只是让对方意识迷幻,全身无力而已,师父希望你永远不要用到它。” 师徒二人吃过饭,老头就起身去了聚茗室,那个屋子,是专门用来做茶具的地方。 月圆赶紧收拾完碗筷,就去找师父了。和师父相处三年了,师父是什么脾性她已经了解了十之八九。既然师父摆出来那些药草,就是准备要她学一学这岐黄之术的。 曲流方从中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这期间,他想到了一条自认为是天衣无缝的计策。 他在心里暗戳戳的夸了自己一把,就赶紧起床,有想法就要行动。他来到书房,找出来一本《植物图鉴》,翻阅起来。没多大功夫,就找到了一种令自己非常满意的植物。 他拿起笔,照着书上的图画,在纸上描摹起来,一共画了好几张。他卷起画纸,揣进衣袖,又一次偷偷遛出门去。 他在大街上找到了几个小乞丐,将画纸分发给他们,让他们去附近山上,找这种植物,无论是叶子还是花朵,只要拿回来给他,就有丰厚的报酬。 他又找了几个常年呆在茂盛酒楼附近的乞丐,打听店里面每一个店小二的情况。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满意的人选。 这天晚上,曲流方提前躲在店小二吴山家附近的阴暗处,等着他的到来。看到吴山一身疲惫的走过来,他跑过去一把拉住吴山的胳膊,嘴里“嘘、嘘”的示意他不要呼喊。 吴山仔细一看,认出来这人是在县里面横着走的曲流方。曲流方也不多说什么,拿出两包东西和一个钱袋子,放到吴山手里。 “绿的可入凉菜,黄的可入金银花,天字一号房。成了,还会继续有好处。不成,说你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端茶送菜,我可保你母亲健康安宁。不照办,你自己晚上可以慢慢想想后果。”曲流方又拍了拍吴山的肩膀,消失在夜幕当中。 次日,天气晴好。宋兆清一行四人在县城整整转了一个早上,人困马乏的回到酒楼。 宋兆清坐在酒楼的大堂,他选好中午的吃食准备上楼。一身的汗意还没有散去,他要先上去换身衣服才行。楼梯拐角处,店小二端着一盘清爽的绿叶菜,从他跟前走过,让他眼前一亮。 “小二,给天字一号房也来一份,这个绿菜。”宋兆清说完上了楼。 杨航从马槽拴好马回来,抬脚上楼,看到店小二端着个空木盘站在楼梯上发呆。木制楼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店小二回过神来。 他匆忙下楼,给杨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航刚一进门,杨帆就对他说:“快洗手,来尝尝四哥点的这个菜,清爽可口。” “小二刚送来的?”杨航问道。 “对啊,你怎么知道?” “先别吃!我刚上楼时,看到那小二站在楼梯上发愣,好生奇怪。” “你一天别疑神疑鬼的,我吃了这么久,不是好好的。”宋兆清刚说完,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 戚明石猛地站起,一脸阴沉的命令:“杨航,先去找大夫,别说中毒,让大夫自行前来,再备辆马车,去陆员外家给冬白、月半据实报个信,再回来,快。” 杨帆看着少主满脸阴郁,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也站起来等待吩咐。 “杨帆,你怎么样?” “我现在没有什么感觉。” “去洗手,用手抠四哥的舌根,想办法让他吐出来。另一只手给自己催吐。” 戚明石用腿踢开凳子,在房间里面寻找。目光很快看到了一个可用的小瓷瓶。 他把那个小瓷瓶从博古架上拿下,走到饭桌旁,把那盘绿叶菜倒了进去,塞进腰间的布袋里面。 戚明石眼不离身的看着宋兆清。 见他只是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宋兆清一直在忍受着肚子的疼痛,看见杨帆吐出了一些东西,怕他因为自己的身份,不敢太用力。他就抬手制止了杨帆,自己给自己催吐起来。 可是,他想方设法的抠舌根,只是感觉到恶心,忍受了无数次的干呕,吃进去的东西,一星半点也没吐出来。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掌柜知道天字一号房住的是位贵客,不敢怠慢。一听大夫说里面有人受伤,就赶紧带着大夫上楼来。 第14章 西山再遇 看到杨帆吐出来,戚明石心里少了一丝忧虑。他这次出来就带了他们二个,少一个人有事,能减少很多麻烦,至少不用人分身照顾。 听到门外掌柜喊大夫来了,他赶紧走出门迎接,随手合上房门,防止掌柜趁着大夫进门之际偷窥打探消息。 “掌柜的,借一步说话。还劳烦大夫赶紧进去看看。”戚明石抬手邀请掌柜走到一边,揖手谢道:“多谢掌柜领大夫上来。” “应该的,这都是我们的分内之事,既然大夫已经进去了,我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了,您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掌柜的说完,就悻悻的离开了。 戚明石回到房里,看到大夫正在给宋兆清把脉。 许久,大夫移开把脉的手,一脸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公子这个样子,的确是中毒了。可是老夫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他中的是什么毒。” 听到这话,戚明石赶紧从腰间取出刚才那个小瓷罐,打开将罐子和一根筷子一起递给了大夫。 大夫拿着罐子和筷子,在房间里面找了一处较亮的地方,拨弄着里面的菜。 “找到了,应该就是这个无疑,看这样子像是断肠草。老夫能力有限,解不了这种毒,还请公子另找高明吧。” 大夫稍许愧疚的将罐子还给戚明石,走到自己的药箱旁,背起药箱准备离开。 戚明石快走了两步,来到大夫跟前,给他手里放了一块碎银。 “有劳大夫跑了一趟,还希望大夫替我们保密。” 没治好病,那大夫不好意思收这钱,他的手一直抽离拒绝着,可戚明石还是将碎银放在他的手掌,替他合上了四指。 “替患者保密是我们大夫的职责,放心吧。赶紧去找名医,别耽搁。”看着手里的碎银无法拒绝,大夫只好握着手,离开了。 这时,正好杨航回来了。 “杨航,赶紧背上四哥下楼。杨帆多带一些水,一上车,只要四哥能喝下,就不停的给他喝水。我们走!” 戚明石跟在杨航身后也下了楼,到了马车跟前,戚明石先上了马车,在车上接过扶在杨航背后的宋兆清,把他放在车里事先铺好的软垫子上。 “你上来,一路扶着点四哥。”他跳下马车,杨帆这时也赶到了,“你也上车,这是命令。” 戚明石怕杨帆和自己争着驾马车,就直接给他下命令。 戚明石走到车前,安抚了一下马儿,跳上车辕,吼了一声“坐好了”,就扬鞭打马,疾驰向前。 陆员外府里,陆冬白和叶月半听到宋兆清中毒的消息,也很是焦急。 他们两个把县里几乎所有的大夫都拿出来考虑了一遍,然后在纸上写出他们认为最优的三个大夫,分别写出大夫的具体地址,还按照路线标记出了先后顺序。 忙完这些,他们就拿着这张纸,在府门外等候着。他们不确定戚明石会来,但是坐在家里也不心安。 没过多久,两人就看到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 “我又想到一个地方。”叶月半突然说道,拿着那张纸,转身跑回屋里。 马车在陆府外的马路上停着,只见月半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 他把手里的两张纸递给戚明石。 “戚公子,你按着纸上的顺序,去找大夫。最后一个,是我刚才想到的,你去西塞山附近找我妹妹,她曾给我说过,她师父给过她防身的药丸,是山上一位大夫做的。下面的是地形图。赶快去吧!” 戚明石抱拳谢过,速速离去。 到了第一家,大夫看过瓷罐里的叶子,对他们说:“没错,这是断肠草,可是我也束手无策啊!” 到了第二家,他们直接问那大夫,是否可以解断肠草之毒,那大夫说他无能为力。 当他们从第三家出来,戚明石的心,已经凉了七八分。只剩下最后这一丝希望了。他不敢停歇,坐上马上继续向山里奔驰。 快到西塞山时,已经日暮西山,山间林木茂密,光线很快暗了下来。多亏他在三家大夫诊断期间,已经将那张简易地图刻在了脑子里面。否则此刻,想要看一下地图都是十分艰难的事情。 他想着那张地图上的位置,凭着自己的判断,继续前行。可是,不久之后,马车前面的道路旁,草木越来越茂密了,那条泛白的路越来越窄,马车已经过不去了。 一路上,杨帆的肚子只是出现了轻微的疼痛,他一路隐忍着,没有告诉大家。杨航一直在给宋兆清喝水。 杨航感觉马上慢了下来,就对着车外的戚明石说:“要不停下来,让四哥方便一下。” “前面马车过不去了,你们先方便,然后在此地等我,我先去打探一下,根据地图上画的,快到了。”戚明石说完,就消失在暮色中。 前行了大约百丈,依稀看见前面有一片黑幢幢的东西,应该是屋子在暮色中的影子,戚明石向着这影子,继续前行。 叶月圆吃完晚饭,拿着一把镢头,来到离茅屋不足百丈的坡上挖土,就在她感觉有些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听到了草丛中传来窸窣的声音。 “谁?”她压着自己的嗓子,用粗壮的男声喊到。 没有人回答。 月圆的心里有些紧张起来,她心想,不能往家里跑,这么远的距离,还没等跑到屋里就被撵上了,再者,就算跑到了,她和老头也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她不能害老头,老头还正给她搓小丸子呢? 对,小丸子,她赶紧取下香包,倒出一颗绿的,扔到嘴里咽了下去,又拿出两粒红色的小丸子,对,师父说这药效都不行了,就得两粒。 她左手拿起镢头,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这一颗小丸子,另一颗用小拇指和手掌下方夹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tui”,她给捏着的小丸子吐了口唾沫,就向那个人扔了出去。 “月圆,是我。”戚明石奔向那个熟悉深刻的脸庞 ,可是他的身体越来越软,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他的脑子,怎么也越来越模糊了。 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月圆心里一惊。再细看时,他已经到在了地上。月圆跑过去,看到是戚明石,惊讶万分。 “怎么是你啊!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第15章 妙手回春 月圆叫了戚明石好多声,他都没有反应,可是他双眼明显是睁开着的! 噢,他中了小丸子的毒。月圆这时才想起来,她刚才给他身上扔了一颗小丸子。 她赶紧从香包里找出那个小绿丸,塞到戚明石嘴里。戚明石很快就清醒了,他想要起身,可是身体根本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只能对身旁的月圆说,“月圆,快去路口,去叫他们进来,救宋四哥,他中毒了,你也小心点。” 月圆又拿起刚刚放在地上的镢头,向路口跑去。 不一会儿,戚明石就见杨航背着宋兆清,杨帆跟在身后,在月圆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你先陪着他吧,我带他们先去找师父。”月圆指着地上的戚明石,给杨帆说完,就先跑向了屋子。 等月圆和师父一起出来时,杨航已经让宋兆清坐在厅堂里的一条长椅上。 “什么毒?”老头问。 “断肠草。” “都做了什么处理?” “催吐无效,灌了一路的水。” “月圆,准备盐水、空盆、再拿根筷子。” 老头吩咐后,又去后院取出绿豆、金银花和甘草,交给月圆,让她煎药。 月圆很快将师父要的东西送了来,老头将空盆放在宋兆清的脚下,将盐水和筷子放在旁边的桌上。 “你,把他腰扶住。” 一切就绪,只见老头右手从木盆里舀了一大勺盐水,左手捏着宋兆清的嘴,就往里面灌,眼看着水到嗓子眼了,他又拿起筷子,戳向喉咙。宋兆清恶心难抑,立刻就低下头,向空盆吐去。来回几次,直到把那盐水用完。 屋外,杨帆看到戚明石躺在地上,急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说着就要扶他起来。 戚明石摇摇手,“没用,起不来。中了那丫头的药丸子,只能等。” “她给你用药,你还敢让她来叫我们。刚才她来叫我们,我还犹豫不定呢?心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吧,才跟着他进来的。” “不对,你说的‘只能等’是什么意思?我们都羊入虎口了?”杨帆的语气里全是着急。 “她不知道是我,误伤。已经给我服过解药了。” 杨帆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 “师父,药好了,放在这儿,还有两个人在外面呢,我出去看看。” 看到月圆出来,戚明石知道里面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他看着杨帆,“你也赶紧进去,让师傅给你看一下吧!你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想必是一路强忍着。” 月圆走到戚明石身旁,蹲下身问:“还是没有力气站起来吗?” 戚明石胳膊肘支在地上,胳膊使尽了全部的力气, 上半身却只抬起了不到半尺,他只好又躺回了地上。 月圆起身,走到他的头顶处,再一次蹲下来,双手插到戚明石的腋下。 “地上太潮湿了,我喊两声,你就使劲,我抬着你先坐起来。” 此时,月圆的头离戚明石的很近,她的发梢垂在戚明石脸上,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沁入他的鼻子。耳后、脖颈处贴着的秀发,却让他感觉痒痒的。 他迟疑了一会,忍着感官带来的奇妙感觉,答道:“好。” “一、二”,在月圆的搀扶下,戚明石终于坐了起来。 “你再拉下我,我试试看能站起来不?”戚明石试问着。 “嗯,好,要是不行你就赶紧让我放手啊!” 戚明石点点头。叶月圆勾起戚明石的双手,又喊了两声,使劲拉他起来,戚明石终于颤颤悠悠的站起来了。 他轻轻的握了握她的四指,细细软软的,指腹却有一些粗糙。 月圆根本就没有多想什么,看着他站起来,就说:“你试着走两步。”闻声,戚明石赶紧松开了月圆的手。 他慢慢的向前挪动一只脚,另一只脚贴着地面,摩擦向前,如同蜗牛背着重重的壳。 他看到月圆缓缓的跟在身旁,突然就萌生出不想再走的心思。他停驻脚步,看着月圆。 “我感觉自己走不动了。你先回去屋里去吧,外面有些凉。”戚明石欲擒故纵。 “不行,不能留下你一个人在外面,山间常有野兽出没,很危险的。” 随即,月圆就拉起戚明石的左臂,架在了自己的肩上,右手扶着他的腰,搀扶着他,向屋子走去。 一股夹杂着泥土的清香, 再一次飘入戚明石的鼻尖,使他有心旷神怡之感。两个人紧贴的身体,慢慢捂出了暖意。搭在她腰间的右手,随着摇摆的身体摩擦出异样的感觉。 戚明石感觉自己的心,跳的越来越快,脸也热热的,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在奔腾。他觉得脚下都轻快了许多。 他偷偷地用余光瞥着这个小丫头,那张清丽的小脸,平静如水,和那日的人面桃花完全不同。 “今晚的月色真美!”戚明石有些情难自抑。 听到戚明石突然说月亮,月圆就抬起头看天。 “哪儿有月亮啊!你不会又糊涂了吧?你使点劲,这么大个人,扶起来真的有点累。” 戚明石又用余光瞥她,看到她额头渗满了细小的汗珠,有些于心不忍,停下脚步说:“我感觉自己可以走了,你歇歇吧!” 身上的一片、一点暖意瞬间离去,心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终于走到屋子里面了。 宋兆清已喝下解毒的汤药躺下了,杨帆也喝了碗汤药,和杨航坐在条凳上等着,老头坐在饭桌旁,搓着药丸子。 老头看着戚明石自己走了进来,对着他身后的进来的月圆说:“看这样子,是吃了你的药丸子,就只有两颗,这下好了,一颗也没了。” “没了我和师父再一起做呗!” “说的轻巧,你以为那药那么容易做。” “我也可以帮您做,”戚明石看见老头脸色一沉,顿时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忙改口说,“不是,我也可以帮忙打下手。” “您老人家是我家四哥的救命恩人,你的要求,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照办。” “再说吧!时候也不早了,这张大方桌和这四条凳子,你们晚上凑合着睡吧。”说完,起身从墙上拿起门锁,递给月圆,,“你出去从后院把门锁上,去吧!” “多谢老人家,有这些已经很好了。” 大家都睡下了,周围一片静谧,月光此时从窗户透了进来, 正好照在桌上,睡在桌上的戚明石却思绪翻滚,难以入眠。 第16章 以次充好 奔波了一天,再加之中了小丸子的毒,戚明石此时蜷曲在方桌上,身体难以舒展,又倍感酸痛。可是,也许是宋兆清已无生命危险,自己也不会因此获罪,也许是那颗绿药丸的作用,此刻,看着月光,他的精神却是异常清醒。 他开始分析今天这场中毒事件。他们四人初来此地,和别人无冤无仇,唯一和他们有矛盾的人,就只有曲流方了,毫无疑问,他的嫌疑最大。那么,找到证据才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想到证据,他赶紧摸了摸腰间的小瓷罐。还好,当时是另一边身体先着地,又有茂密的野草缓冲,小瓷罐没有破碎。 物证有了,那么人证呢?店小二好找,可如何让他快速指认罪魁祸首?他是被威逼还是利诱?他要是拒不承认,还可以找谁呢?嗯,此物从哪里来?由何人采摘而来?又是经由何人之手,到那店小二手里? 戚明石想到这些,觉得证据已经差不多了。那么,又该采用什么方式将这些人绳之以法呢?直接找县丞,那是他儿子,他不可能大义灭亲的,而吴兴县的县令,好像一直空缺着。 看来只能找刺史府了,刺史大人是可以最迅速、最有效解决这件事情的不二人选。等明天征询过四哥后,便可以吩咐杨航持手书和令牌去州府,请刺史大人前来做主。还有宫里,要不要传个信儿回去?这个也得和四哥商议。 戚明石把将要面对的公事想了个七七八八,依旧没有睡意,百无聊赖,只能又看着窗外。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方窗户和他身上,就如同当时她的脸庞。 戚明石想到了月圆,想到了初见她时,她的潇洒自由;想到了再见她时,她的烂漫笑颜;想到了猎场围栏外,她的惊讶激昂;想到了晚上搀扶时,她的静若处子。 他也想到了自己和她在一起时,身体的异样。他心底突然有个声音,开始向他低诉:你喜欢这个小丫头,喜欢和她在一起,想要更多的了解她,呵护她。 想着她,戚明石竟然迷迷蒙蒙的睡着了。 自从春猎比赛次日,曲大人收到飞镖恐吓信后,他就开始谨慎做人,小心行事。 他有怀疑,这人是不是警告他不要给儿子搞特殊,便在给州府呈报的折子上空余出地方来,先没有写儿子的名字。他想着呈报的规定日期还早,先放一放,等发报的时候,再填写方儿的名字也不迟。 他也有怀疑,这恐吓信就是那两位外地公子搞的鬼,可是看到方儿,这几天都一直呆在家里,安分守己。再者,外面也没传出什么关于方儿的事情,他便心安不少。 这天,用过午饭,曲大人悠闲的逗着笼子里的金丝雀,嘴里哼着曲儿。门卫小厮突然跑进来传话。 “大人,那个喂马的叶老头在门外,想问一下何时将借来的马匹归还?” 一个喂马的这么爱操闲心,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曲奇心里想着,还是让小厮放他进来。 “曲大人,借来的那些马膘肥体壮的,吃的也多,草料也剩不了很多了,所以草民就来问问,大人您准备怎么安排?” 曲奇只听到了“膘肥体壮”几个字。“这些马当真肥硕?” “回大人,确实是的,比咱们县衙的马好很多。” “哦?走,我去看看。” 两人一起来到了县衙马厩。先是看到十几匹体瘦骨露的马,食槽里搁置着色泽上好的料草,可它们也无意食用。一个个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再往里走,就看见十几匹马儿原地不停的踢踏,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马厩前的食槽,早已见底。 看来这叶老头说的是真的,曲大人心想。 比赛都结束两天了,是该给陆员外家和其他商贾还马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何况,陆员外这样的身份和家底,以后说不准还要用呢。 还有他家那个闺女,想到这儿,曲大人暗戳戳的嘿嘿一笑。 这叶老头的儿子不是正好就在陆员外家伴读么,就派他去还马,陆员外到时看到归还的马,心有不悦,也不好指摘叶老头,就这么办。曲大人想到这些,又开始沾沾自喜。 “叶师傅,这比赛都结束几天了,是该给商户还马了,是这,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他走到刚才那些瘦骨嶙峋的马匹跟前,指着这些劣马,“你就把这些马,还给他们吧!” “可,可这些马不是人家的马啊!”叶父知道这个曲大人的吝啬病又犯了,借的马大部分都是陆员外家的,安排他去,这不是故意的么。 “谁说不是,马儿比赛劳累,就瘦了嘛。”曲大人故意颠倒黑白。 叶父无语,静静的站在马厩边上,一声不吭。 “怎么,县丞大人的话说完就完了吗?你本来就是喂马的,还马的事情本就是你的分内之事。还了马,草料还能多吃一阵子。” 想到草料,叶父又是一把心酸啊,每次申请料草,就感觉跟在县丞嘴里拔牙一样艰难。 躲不过,那就去还吧。“草民这就去还。”叶父想了想,回答道。 叶父瘸子里面挑将军,把挑出来的马先给其他商户还了回去,然后才牵着其它劣马,向陆府走去,他知道,陆员外不会因为这事对他说什么的。 儿子月半在陆员外家这么多年,陆员外都待他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叶家所有人一直感念在心。这期间陆员外也给月半说过,让他去陆府帮忙,可是他委婉的拒绝了。 他不想欠陆家更多的恩情,也不想儿子在陆府看见他尴尬。像现在这样,以退役士兵的身份,呆在县衙喂马,就很好了。曲县丞不敢对他、也不值当对他怎么样,和马儿朝夕为伴,也少了很多的勾心斗角。 来到陆府,将马匹一个个在马厩拴好,叶父就来到厅堂和陆员外叙旧。 “你看这,曲大人安排的,我也没办改变,只得照办,人家还厚脸皮的说,马儿比赛累瘦了。”叶父有些为难的说道。 “月半他爹,我都知道,你也不必为难。当初给他这些马的时候,就想到这样的结果了。” “东家,曲大人求见。”门卫小厮跑进来禀报道。 “哦,他现在还来干什么?不放心你还马吗?”陆员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叶父。 叶父一脸茫然,眼里尽显无奈之色。“他来了,那我也就不坐了,有机会再来和员外絮叨。” 叶父起身离开,陆员外出门相送,正好迎那曲大人进门。 第17章 商讨对策 “吱呀”一声门响,月圆从后院进到屋子里。 戚明石和杨帆杨航闻声醒来,他们这种平日在军营的人,都锻炼出了闻声即醒的体质。 看到月圆进来,三个人像屁股下面点了炮仗似的,一下站了起来。 墙边床板上躺着的宋兆清也醒了,只是昨天那样死去活来的折腾,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他也就只能继续躺着了。 月圆看他们都醒了,“既然都醒了,就简单的洗漱一下,一会儿吃早饭。”说完,随手拿了昨晚放在厅堂的水盆和葫芦瓢,又去后院了。 月圆一说话,厅堂里面的小门也一声响,老头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了他们三个一眼,也去了后院。 看着月圆和老伯都出去了,戚明石赶紧走到宋兆清身边,“四哥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还是大意了,请四哥责罚。”说完就跪在了地上,杨帆杨航两人看到少主都跪下了,哪有不跪之理,也纷纷跪下。 “都快起来。我不就是去阴曹地府游玩了一圈么,与你们有何干系。”宋兆清用轻松的话语来安慰这三个人。 “给我起来!”宋兆清用命令的语气又说了一遍。三人不敢再继续跪下去,连忙起身。 “四哥身体还有何不适?”戚明石继续问。 “比昨日,已经大好了。肚子的疼痛感很微弱,只是全身无力。” “四哥感觉身体状况可以议事吗?” “你说吧,说了我也能安心休养。” 戚明石把昨晚想到的问题与宋兆清一一详谈,言闭,等待宋兆清的决断。 “就选州府吧,刺史来了,到时就算宫里知道了,也有因可寻。宫里,就先不说了。”宋兆清说完,从自己的腰间,摸出令牌来,交给戚明石。 戚明石转身,准备给杨航交代任务,看到眼前的大方桌,身体又感觉到了昨晚蜷屈的酸楚。 他伸展了一下身体,心里开始自省:昨晚想了那么多,却没有想到解决睡觉这件事情。宋四哥的情况一时半会无法恢复,他们三个人,总不能一直这样凑合着睡下去吧!他在心里记下这事。 “杨帆,你早上感觉怎么样?”戚明石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杨帆。 “我没什么感觉了,估计全好了。” 那就好,他把这二人叫到跟前,跟他们详细说了自己的计划。 “杨航,你去州府请刺史大人,吃完饭就出发。杨帆,你和杨航一道,回县城,先去陆府报个平安,再去酒楼收拾东西,做出我们要离开的假象。然后留在县城搜集证据,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在这期间,顺便买上两匹马、一辆马车和三张床铺,对,还有吃食。” 他想着这山间没有什么吃食,就一并说出口。果然在早饭时,他的想法就得到了证实。 交代完一切,三人简单的洗了一把脸,月圆就把早饭端了进来。 一篮窝窝头,一盆稀的能看到人影的粥,还有一盘绿色的野菜。 看到这些饭食,戚明石的脸都要绿了。 “快坐下吃吧,师父说了,床上那位大哥现在还不能吃东西,这位大哥也只能喝点稀粥,他们两个一会还要喝药。” “等老伯进来一起吃吧。”戚明石客气的说道。他又想着月圆不认识这几个人,忙给他介绍。“床上那位是宋四哥,中毒的这位是杨帆,另一个是杨航。” 月圆抬头看了看杨帆杨航,记下了。 老头从后院进来,刚坐下准备吃饭,就听到躺在床板上的宋兆清有气无力的谢道:“老神医,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请恕我无法起身之过,待我可下床之时,势必再次垂首。” “你更应该谢的是带你来的这位公子,要不是他一路给你灌水,估计我都无缘和你一见。”老头说完,开始吃饭。 宋兆清知道,老伯说的是戚明石。现在想想戚明石对这件事情的处理,真是镇定有素,条分缕析,还懂一点药理,妥妥的全才啊。他再一次确信自己这次带他出来是正确的,看来外面关于他文治武功的传言非虚啊! 戚明石三人看老伯坐下吃饭,也都坐了下来,拿起了碗筷。 杨帆喝着粥,对其它的视若无睹。杨航啃着窝头,就着绿菜,看起来吃的有滋有味。戚明石,手拿窝头和筷子,一直没有开动。 “你怎么不吃?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啊?那小丸子我也吃了,没什么感觉啊!” 老头早就看到了这三个人的表现,又听徒儿这么问,腹诽道:我的徒儿啊,你是不是傻。没好气的说道,“月圆,快点吃,吃完和我学做药去。有些人饿到一定的程度,连屎都吃。” 戚明石更觉得尴尬了。他从小锦衣玉食,虽知人间疾苦,可是终归没有体验过,此刻拿着窝头,不知道如何下口。他还正在做心理建设,就被老头踩在地上摩擦。 这月圆的师父,可真是个怪老头,可怜的月圆啊! 他感觉一直有一道冰冷的眼光在盯着他,他不敢抬头,慢慢的啃起了窝头。 “月圆,你把这里收拾完就到后院来,药让他们自己来后院煎。”老头起身,出了厅堂。 “唉嘘”,戚明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月圆,你和你师父住在山上,还好吧?”他是想问,你怎么能受得了你这个奇怪的师父,又怕隔墙有耳,只能这么委婉的问。 “嗯,挺好的呀!咦,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她突然想到昨晚戚明石喊的那句“月圆,是我”,随口问道。 戚明石有点懵,她的思维这么跳跃吗?我怎么知道的,不是在江边偷听那什么冬沛这样叫的吗? “哦,不是老伯这样叫你,我就知道了。” “噢,是哦,”月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戚明石绕了进去。 杨帆杨航两人却听明白了,少主这是早就认识这位月圆姑娘了。两人眼神交汇,速速吃完,问月圆拿了药,就去后院熬,他们可不想在此当个没眼色的。 看着月圆收拾碗筷,戚明石也不愿当座上观,忙把手里的窝头装在袖子里,跟在她身边,搭手帮忙。 “春游和春猎那日,你不是在县城么,怎么跑山上来了,还有个师父?” “我一直就住在山上啊,偶尔回去。” “你跟你师父在山上学做药丸子?” “才开始做。” “那之前呢?” “学做茶具。” 戚明石这时才注意到厅堂架子上那些茶具。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把桃叶寿春,并非凡品。再看看下面摆的几排茶具,也是上乘之作。 “这些都是你做的?” “除了那把供春壶。噢,那壶你别乱动,师父不喜欢。” “当然,未经允许,私自把玩,非君子所为。” “那你自行方便吧,我去师父那里了。” 戚明石想要留住月圆,可是所有的理由好像都是枉然。他只能佯装看药熬好没,和她一起来到后院。 伺候宋兆清喝完药,杨帆杨航就出发了。月圆和师父在聚茗室里不出来,剩他一个,他打算在周边看看,那里适合盖间茅舍。 第18章 各怀心思 陆员外迎着曲县丞进了厅堂,请其入座。没成想曲奇却屈身揖礼。 “陆员外,老夫实在是心有愧疚啊!那些青年才俊,为了能在春猎比赛中一举夺魁,一点都不知道爱惜马呀,这短短几天,就让马儿瘦的不成样子。我专门让人给马喂以精料,仔细照顾,却还是和当初借回时,相距甚远。我心里着实惭愧,不来贵府走这一趟,心里实在难安。”曲奇故意露出懊悔之色。 “曲大人这话,真是言重了。几匹马而已,能为社稷献一份力气,也是它们的荣耀,您快请坐。” “员外能这样想,老夫就心安了。这几次来,都不曾看见令郎,想必学业又进步了不少?” 曲奇此番前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马的事情只是个幌子,来打探一下员外对令媛婚事的看法,才是真。自从借马那天见过陆冬沛,给儿子觅一门好亲事的想法,如同影子一样,挥之不去。他想早早的了解员外的意思,也好早做筹谋。 假如能和陆员外结成儿女亲家,那他在梦里都能笑醒。虽然陆员外现在身无官职,但是,他背后的实力,不容小觑。 当年陆员外举家搬迁此地,购置房屋田产,给儿子招募伴读,出手阔绰,整个县城的人都把此事作为谈资。也是因此,他派人暗地里打探过陆员外的底细。 据那探子说,陆员外当年是在京城当官,因为和几位官员政见不合,被对方诬陷而被贬谪离京。他一时气愤不过,就辞官回家,走上了经商之路,没几年生意就颇具规模,惹的族里其他人眼馋闹事,不得安生,这才搬迁至此。 “犬子啊,”陆员外轻轻吐出嘴里的茶叶,“我也不知道这小子一天在忙些什么,倒是不能和令郎相提并论,令郎可是能说会道,左右逢源。” “员外真是抬举那小子了。令媛年纪也不小了吧?不知道员外可有心仪的人家了?” 陆员外此时才听出来曲奇今天真正的来意了。 “小女年纪还小,再说她娘去的早,我不忍心她早早出嫁,就想在府上多留几年,真是有劳曲县丞费心了。” 你这个老东西,脸皮怎么那么厚,刚坑完我,转身就打起我女儿的主意来了。再说,也不让你那儿子,撒泡尿照照,是个什么德性,还惦记我家沛儿,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陆员外在心底,既鄙夷,又唾骂。 “为人父母的心,都是如此的。不过好姻缘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合适的也得把握住才好。陆员外也不必太过操心,我也会帮着自家闺女,留心此事的。”曲奇大言不惭的说着。 “哎呀,万万不可,这真是折煞老夫了。大人您日理万机,小女的事不值得大人操劳。”陆员外连忙推辞。 曲奇来时,已是残阳西坠。这会儿,夜幕降临。曲奇不好再待,起身告辞。 陆员外也没再挽留,连忙像送瘟神一般,将他送出门去。 经那老匹夫这么一提,陆员外自己也思索起这件事情来。 女儿冬沛年龄确实也不小了,再过一年就该及笄了。也不知道那月半的心思,心里到底有没有沛儿。他自己,可是非常中意月半做自己女婿的。这么多年,他看着他们一起长大,有时觉得,月半比自己的儿子都强。 他有意想促成此事,但是也知道,男女之情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强扭的瓜不甜,所以他抱着不干预的态度,任由他们自由发展。 遥想前几年,他们两个带着沛儿,玩的那么好。一起读书习字,一起下水捉鸭,府里面经常能看到,两个男孩子在前面跑,后面的沛儿重复喊着“胖哥哥”,在后面追。 “胖哥哥”,陆员外想想就觉得好笑,脸上也不自觉的浮现出笑意。也只有沛儿会这么叫他吧。“月”和“半”合在一起,不正好是个“胖”字么。 只是,这两年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情景了。孩子大了,心思更加难以揣摩了。 想到这儿,陆员外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他那已故的夫人,不禁哀叹一声,要是夫人在的话,也可以去和闺女说说心里话。他一个老父亲,这些话也不好和女儿开口啊! 陆员外现在是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再听之任之了。得想方设法的去打探一下闺女的想法才行。 “爹,出来吃晚饭了。”陆员外收住思绪,从厅堂出来。 父子二人走进偏厅,丫鬟正在往桌上端着饭菜。 “怎么不见月半?” “他回家了,月圆妹妹昨天一早就上山了,月半说这两天回家陪陪父母。” 冬沛这时也出来了,一家人安静的吃着饭。陆员外看着默不作声的儿女,想着刚才自己的打算,还是得先从冬儿身上着手。 吃完饭,陆员外便以考察冬儿学业为由,将他叫到了书房。 陆冬白还在疑惑,父亲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的学业了,陆员外就开门见山的问他:“你和月半私底下有没有谈起过成家立业的事情?” “没有啊,父亲怎么突然问起这话?” “我也不想瞒你,曲奇今天来了,想打你妹妹的主意。” “他都多少岁了,如此不要脸面。” 陆员外鄙夷的瞪着儿子,“给他儿子。” “哦,哦,吓了我一跳。曲流方爹能看上?” “真蠢,他是个什么货色我能不知道。我就想问你,月半有没有对你说过,他对沛儿是何情意?” “爹,你是想让月半做你女婿?” “你不满意?”陆员外随口反问。 “我当然满意了,可我也不知道月半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爹爹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办。” “嗯,你妹妹那里,我也不方便去打听,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心思?” “这个也好办,她跟前的碧儿也是极其聪明的,让她去旁敲侧击,也就能知道妹妹的想法了。” “你也没想过自己的婚姻大事?也老大不小的了。”陆员外也顺便问问儿子这事。 “这事情不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己还能做主?” “你别跟我嘴贫,你要不做主,那为父就帮你做主了。” “不必,不必,父亲大人,还没有中意的姑娘呢,您可别乱点鸳鸯谱。”冬白说完,逃离了书房。 第19章 情思难断 戚明石刚想出门去查看地形,看到屋里还有一个不能自理的宋兆清。 宋兆清快两天没吃东西了,无非就是方便一下。戚明石处理好这些小事,给他说了接下来的去处,就转身准备离开。 “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丫头了?”宋兆清突然问道。 戚明石听到这问话,心里一惊。抬头就又看到了那木架子上的紫砂茶具。 他默不作声,不知道怎么回答宋兆清的问题。 “能喜欢一个人,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去吧!” 宋兆清才想着将戚明石争取到自己的麾下,结果这小子就有了心仪的姑娘。 从古至今,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不希望戚明石因为感情,而影响他的理想和抱负,又不能直截了当的去阻止这件事情,那么,恰如其分的提醒,才是最好的方式。 戚明石再次抬头,看了看月圆的作品,走出了屋门。他不想立即去查看地形了,他觉得去思考宋兆清的提醒,是一件更加紧急和重要的事情。 他坐在昨晚月圆所在的那个土坡上,开始审视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对月圆的这份情愫。 戚明石,父亲戚朝旭,人称戚大将军,随先帝南征北战,为国之功勋。母亲戚夫人,太子太傅谢家嫡长女,秀外慧中,知书达礼。兄长,戚明山,已经继承了父亲的侯爵之位。弟弟,戚名岩,年幼,皇子伴读。 这样的家世,是与月圆有着云泥之别,可是父亲和母亲俱是通达开明之人,不会很在意门第高低的。再者,家中还有兄长和幼弟,父母在他身上不会有太多的期盼。 唯一阻挠自己的,是自己,是自己立下的抱负,是自己想要像父亲一样,驰骋沙场,对那些侵占国土者,虽远必诛的决心。 如果去践行这样的誓言,又能给心爱的姑娘,营造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是让她跟随着自己,尝尽阳关的风沙;还是让她独守空闺,空看铜盘烛泪流尽。 他不想、更不愿心上人儿,去过这样的生活。如果没有他,也许她会找一个夫君,过着走来窗下笑相扶,针线闲拈伴夫坐的生活。 他觉得,他不能再喜欢她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如天边的云脚一样低沉,他的心,如同刺入刀枪剑戟一般疼痛。他无力的倒在草地上,望着空茫的天空,眼神如同天空一样空茫。 “戚大哥,你怎么睡在这里啊?” 多么熟悉的声音,是月圆,她不是在和师父做药吗,怎么出来了。 戚明石赶紧起身。在看见她的一瞬间,他的心仿佛拨云见日,顿觉清明。可是再看她的笑容,他的心又阴郁起来。刚才对自己的那番审视,已经如同一张网,阻隔在喜欢她的这条路上。 只能远远的看着,却无法走近。 “戚大哥,你到底怎么了?早饭也没怎么吃,现在又躺在这里,你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了吗?是不是跟宋四哥中毒有关啊?” “我没事。宋四哥的事情,我都解决了。” “看来戚大哥不仅马骑的好,箭射的漂亮,办事情也很利落啊!” 我真有她说的那么厉害吗?“戚大哥”,她是怎么知道我叫什么的,我分明记得没有介绍我自己啊! 他心里有点好奇,又不好意思问,就看着月圆笑笑说:“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去挖点蔬菜,准备做午饭。” 戚明石看了看她手里的篮子、锄头、书。 “你去挖菜怎么还带本书?”戚明石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呀,说来话就长喽。” “那我能和你一起去挖菜,一边听你这长长的话吗?” “当然可以啦!”月圆走在前面带路,戚明石跟在她身后。 “我小时候看着阿哥去陆员外家读书,就很渴望自己也能读书。后来可以和冬沛姐姐认认字、看看书,我就很开心。但是当师父带我来山上学做紫砂茶具,我发现自己更爱玩泥巴,于是慢慢就把读书这件事情搁置了。” “这次回去,见到冬沛姐姐出口成章、才华横溢,我就好后悔,后悔自己这三年没有挤时间读书。所以我就带上一本书,一边背诵一边挖菜。人不能因为爱一件事情而放弃另一件爱的事情。” “人不能因为爱一件事情而放弃另一件爱的事情。”戚明石重复了一句这句话。 “是的啊,我可以学做茶具,也可以读书啊,并不矛盾的嘛。” “可书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这句话嘛,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 戚明石更是疑惑、好奇、欣喜的看着月圆,等待她后面的话。 “如果你想同时拥有太阳和月亮、白天和黑夜,那么当然是不能同时拥有的,因为它们之间是有先后因果的。如果你想同时拥有鱼和熊掌,根本没什么难的嘛,只要你肯花时间在河里钓就行了。” “哈哈哈哈”她最后说的这句话,把戚明石一下子逗乐了,却还挑不出毛病。 那么,我的理想抱负与喜欢丫头这件事情呢? 笑过之后,戚明石又想到了这个折磨自己的问题。 它们根本就是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啊!我竟然因为宋兆清的提醒,给自己画地为牢,作茧自缚。枉我读了这么多诗书,竟然没有这个可人的丫头看的通透。 思想的力量,如万道利刃,将那张无形的网,斩成齑粉。 “月圆,谢谢你!”他看着月圆,喜不自胜。 “为什么要谢我?” “因为你说的话,让我明白,鱼和熊掌是可以同时拥有的。我不能放弃,我喜欢的。” 月圆早已经开始挖菜了,看着她那软乎小巧的手,握着锄头不停的挥舞,戚明石想到了昨晚触摸过的指腹,这样辛勤的劳作,能不粗糙吗? “我来吧!”他想接过她手里的锄头,但是被月圆拒绝了。 “没关系,我经常做这些事情的。” “你和师父住在山上,每天吃窝头和野菜,不觉得苦吗?” “嘻,只有早上才吃那些的。你是不是觉得难吃,早上才不吃的?没想被老头骂了吧。” 戚明石从衣袖里拿出那个窝头,啃了起来,也许是心花怒放的缘故,这窝头现在吃起来,也不是那么难吃了。 “我师父虽然是个怪人,但是个好心人。对我也很好,把他的制壶手艺倾囊相授,就是有些懒。刚来山里那会儿,我有时都觉得,他是骗我来给她当丫鬟的。” 看月圆挖好菜,戚明石急忙提起菜篮子,把里面的书递给她。“我来吧,你歇会儿。” “我有些好奇,你是如何让你师父‘骗’上山学艺的?” “感觉这一切,好像冥冥中自有天意。三年前仲夏的一个旁晚,我在门外面玩泥巴,突然闻到一股酒味,抬头一看,一个醉醺醺的糟老头坐在离我两尺开外,醉眼迷蒙的看着我用泥巴捏的东西,一边看还一边喃喃自语。” “嗯,不错,那点个意思。这个壶有底有盖,壶身也处理的很平整。这个杯子,口角平滑,从上往下线条流畅。” “我没有理会他,继续完成着我手里的另一个物品。他却突然问我:‘小丫头,你愿不愿意和我去山上学做茶具的手艺啊?我看你倒是一个可塑之才。’” “我依旧没有理会他,想着他一定是喝醉了,在那儿说着胡话呢。‘算了,我还是做一个来说服你和你的父母吧’,他说完这句话,从我面前拿了一块泥巴,走进茶坊,我也跟着进去,看他能做个什么。” “他一进门,就坐在茶坊拐角处,从腰间拿出一个布袋子,掏出里面形形色色的工具,就开始拿起那堆泥巴,揉、搓、擀、切、围、粘、压、抹,各种动作变幻万千,那泥巴在他手里,就像一个听话的傀儡,任由他摆弄。不到一个时辰,一把无可挑剔的泥壶就展现在父母和我面前。之后,我就拜了师父,决意上山。” 两人边走边说,不觉已到山坡脚下,却看到了杨帆骑着一匹骏马,向他们两个疾驰而来。 第20章 初学骑术 叶月圆看着这翩翩而来的花骢少年,真是鲜衣怒马,无限潇洒。她呆呆的看着,嘴里不禁呢喃:真是银鞍骏马驰如风,让人好生羡慕。 戚明石听到身旁模糊不清的话语,转头看向月圆,她粉唇微张,目不转睛的看着马来的方向,脸上满是惊诧和羡慕。 “月圆,我带你骑马,可好?” “啊?你说什么?” “我带你骑马,可好?” 这时,杨帆已经走到他们两人面前,下马而立,准备复命。 月圆内心是渴望去骑马的,却难以开口,加之又有来人,她有点紧张局促,面露羞赧,留下一句“我先回去做饭了”,逃之夭夭。 看着月圆跑去的背影,戚明石脸上浮现出甜甜的笑意。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少主,此地离县城并不远,快马不到半个时辰。我已分别去了陆府和酒楼,想着您在这里吃不惯,就先买了吃食和马匹送回来,另一匹马在外面路口拴着,我把马拴在这儿,吃食送进去,就返回县城。” “休息一下,吃过饭再走吧,也不急这一时。把马给我吧。” 杨帆从马上取下两个大大的包袱,架在肩膀上向茅屋走去。戚明石牵着马儿,边走边用手轻抚着,想着月圆会如何回答他的邀请呢? 午饭时,小木桌上,不再像早晨那样寒酸。金灿流油的葫芦鸡、红润松软的卤牛肉、还有两道开胃小菜,一下子就把月圆仅做的一道菜给比了下去。 老头从后院进来,看到这些,立马眼冒金光,手都不洗,就坐到了桌前。月圆只得无奈的取了条帕子,打湿后递给师父。 老头欣慰的笑着,又觉得桌边少了点什么,漠然的说,“要是再有点酒就赛过神仙了。” 杨帆急忙说:“老伯,有酒,只是没敢取出来,我这就去取。” 老头听了,更是乐的笑容可掬。 戚明石看着老头高兴,对他的好恶有了大致的了解,就小心翼翼的问道:“老伯,敢问我四哥这毒,何时才能痊愈?” “至少得半月有余。”一杯酒下肚,老头顿觉舒畅。 “老伯,那他何时能进食?” “实在饿的不行了,可以进点小米糊糊。” “多谢老伯”,戚明石不敢问的再多,怕打扰了老头享用美食,忙端起酒杯,敬老头。 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戚明石用余光看着一旁的月圆,只见她不像富家千金那般扭捏,端着饭碗,大口吃着肉,扒拉着米饭,一副可爱的模样。 酒足饭饱,戚明石趁老头还没有走,赶紧问道:“老伯,我等要在此地打扰良久,欲建一座屋舍,想让月圆带着,找一块合适的地方,希望您能准许。” 老头想了想,事实确如这小子所言,便点头应允了。 “杨帆,咱们还要在这里呆一阵子,杨航他们赶回来,也需要时日,方便的时候,采买一些修建茅屋要用的东西,回来时带着。” 戚明石看着他离开,转身去后院,给宋兆清煎药。等他伺候完宋兆清,月圆也把锅碗瓢盆收拾妥当。 厅堂里,两人静静的看了彼此一会儿,都没有说话。良久,戚明石拉起月圆的手,走出了门。 两人走到那匹骏马跟前,戚明石松开她的手,上前解开花骢的缰绳,又轻捋了几下马儿的鬃毛,看着站的略远的月圆,眼神示意她过来。 “我,我不会骑马。”月圆有些紧张的说。 “你想学吗?”戚明石定睛看着她。 “当然,如果我会骑马,等家里有马的时候,我就可以自己上下山了,就不用父亲辛苦送我了。” “那我教你。” “真的,可以吗?”月圆水灵灵的双眼暗含激动与疑问。 “嗯。”他上前一步,把月圆拉到马儿跟前,将手里的缰绳放在她的右手手心,又从她身后转到右手边,执着她的右手,带着她一起安抚马儿。 “给它起个名字吧?这样它会和你更加亲近的。” “看它毛色青白相杂,就叫它小青花吧。” 小青花感受着新主人的爱抚,耳边又传来一声声的“小青花”,似乎感觉到了主人对它的疼爱,特别温顺的站在那里,悠悠的甩着尾巴。 “上马试试,”看着月圆期待的表情,戚明石说道。“上马前先把两条缰绳收紧等长,左手握住两条缰绳抓住髻甲毛,右手放在后鞍桥的位置。”他一边讲解,一边将她围在怀中,给她示范。 说教我骑马,没想到这么快啊!月圆心里想着,手上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慌乱。 看她做好手上的姿势,他继续说:“左脚前半部分放入脚蹬,脚尖不要朝着马肚,左脚用力往下蹬,右腿伸直抬起迅速跨过马的臀部,注意不要踢到马的屁股。” 月圆试着抬起左脚,想要踩住马蹬,可明显就够不着,她继续抬腿往高踩,没成想一用力,身体立马向后倒去。在她身后,一直注视着她的戚明石,一阵心惊,急忙伸出右臂,将她接住。 戚明石从头到脚将月圆打量了一遍,金钗之年的她,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瘦,但个头却还小,完全没长起来呢。 “你还小,我帮你。”他依然用右臂撑着她的腰,左手扶着她的脚腕,慢慢抬起,放在脚蹬中,双手箍着她的腰,将她往马背上送,待她在马鞍上稳稳的坐好,才松开手。 “你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找个台子,或者石头,这样能方便一点。”马鞍上的小丫头,一脸的笑容,如同当头的日光一样灿烂。 戚明石从脚蹬里移出月圆的左脚,在她刚有感觉产生疑惑的时候,就一跃上马,坐在了月圆的身后。 戚明石感觉的到怀里的小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别怕,我给你演示完就下去。”戚明石也紧张的解释。 他将月圆手里的缰绳给她放好,又告诉她两边缰绳要以马髻为分界,如何拉动缰绳转弯,如何让马停止。 “月圆,用脚轻轻夹一下马肚试试。”月圆此时更加紧张了,她不知道戚明石想要干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这种紧张让她的脚无意中碰触了小青花的肚子,小青花竟然“嘚嘚嘚”地走了起来。 月圆在紧张之余,有了些小兴奋。 走了大约百步,戚明石又握着她的小手,轻轻地拉动两根缰绳,小青花就停了下来。戚明石又一跃而下,看着月圆微微一笑。 “你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让小青花动起来,比如拍拍她的脖颈处。月圆,试着自己走几圈,别害怕,小青花很乖的,我也会在旁边看着你。” 看着他下去,月圆一下子就放松了,她按照他说的,轻轻的拍了拍小青花,它果然又开始走了起来。 几圈下来,月圆欣喜若狂。停在戚明石身旁,看着他傻呵呵的笑着。 戚明石也满面春风的看着她,“你觉得周围哪里可以盖间茅屋?” “离这儿不远,有个碧波潭,那里应该是个好地方。” “你想不想让小青花跑起来?” “你不会又要上来吧?”月圆面露担心之色。 “我可以上来吗?” 月圆看到了他满眼恳求的目光,她没有说话,只是悄悄的把脚移出了脚蹬。 戚明石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第21章 碧波潭边 戚明石再次上马,微微紧了一下马缰,似乎在告诉小青花他的心思,其实是想让她靠近一点。 再一次感受到身后宽阔的胸膛,一阵阵暖意袭来,她虽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紧张到僵硬,却还是坐着一动不动。 戚明石左手拉着两根缰绳,将月圆揽入怀中,“坐好了。”叮嘱完,就用手拍了一下小青花的臀部两下,它就慢跑起来。 小青花在山间小路上不紧不慢的奔跑着,路旁的杂草葳蕤生光,其间的山花火红欲燃。这一切都沐浴在柔和的春光里,迎面的春风送来花草的芳香,也夹杂着一丝别样的清香。眼前这一切是多么的秀美,让戚明石觉得,这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时节。 月圆看着眼前这迷人的春光,也陶醉了。来山上三年,从没有如此徜徉其中,享受过这华美的春色。 她深深地呼吸着这甜甜的空气,闭着眼感受阳光照耀脸庞的温暖,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更多的春风。在这样的情境里,刚才的紧张荡然无存。她慢慢地抬起头,想让阳光洒满整个脸庞,头在不知不觉中抵到了戚明石的胸膛。 戚明石低头看着月圆,她如同睡着一般,她的额头和眉毛被蓬松的刘海儿遮挡,在春风的吹拂中时隐时现,长长的睫毛弯弯的向上翘起,鼻子随着呼吸微微蹙着,红润的嘴唇,好像两片带露的花瓣,微凹的嘴角边,隐约挂着笑意。 这样的脸庞,与平日的又不甚相同,看的戚明石都出了神,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下坡路面上,有一道沟渠。 小青花猛地跨越了过去,它这一下跨越,把身上的两位主人惊吓到了。 月圆感受到小青花这往前一跃,身体不由自主的向戚明石怀里靠去。她立即抬起头睁开眼,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戚明石感觉身体一颠,立刻收回双手,抱紧怀里的月圆,这才回过神来。 “没事,没事,”一只手还轻拍了月圆两下,安抚着她。“路上有条沟渠,小青花就跃了过去。” 小青花继续前行着,两个人又都坐直了身体。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一潭碧波。 戚明石下马,也扶着月圆下了马,两个人凝神静气,欣赏着这一池春色。 “日光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戚明石看着这景色,临潭吟诵。回头看看月圆,她回以满脸的羡慕。 “这儿真的是一个好地方,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这里是很美,但你真的要在这里建间茅屋吗?”月圆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建一间茅屋,可是挺难的一件事情。 “你不想住在这样的地方吗?” “想啊,你的意思是,真要建好了茅屋,等你们走了,我可以来这里小住?” “你这么希望我们走啊?”戚明石有点失落。 “没有,没有,你们本来就不是我们县里的人嘛,事情办好了,当然是要回去的。” 戚明石想了想,“你说的是,但是,我还会再回来的。”为了你,这三个字是他在心里默念的。 “你要再回来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啊!” 戚明石不知道月圆的话中之意,他迫切的想要知道。 “找你做什么啊?” “我感谢你啊!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你这不是教我学骑马了嘛。” 我的傻丫头,我当然会再来找你的,可不是为了你报恩,不过报恩也是可以的,但得是以身相许的那种。戚明石想到这里,自己偷偷的乐了。 月圆看他半天不说话,眼睛就提溜着转,看到离山路不远的一角,一株桃花开的正艳,就跑了过去,观赏起来。一会儿又蹦跳着够那桃花,奈何个子矮,怎么够也够不着。 戚明石看着她一蹦一跳的样子,对她的喜欢又多了一分。他不想过去,想看看心上人儿久试不得,会是个什么模样。 他就这样远远看着她,不停的跳跃,人面桃花,交相辉映。 试了好多次,月圆是真的累了,她仰头看着头顶的桃花,又低头指头戳着指头,委屈巴巴的转过身,望着戚明石,又撅了撅嘴,“你就不能过来帮我一下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此刻的月圆,比那一树桃花更加动人心魄。 戚明石急忙跑了过去,情不自禁的拢住她的双腿,将她抱起,让她尽情的在枝头攀折。 “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你不是让我帮你吗?” “我是让你帮我折一枝,不是让你……那样帮我。” 戚明石不想再捉弄她了。 他让月圆选了一枝,折下来放在她手里,又单独摘了一朵,轻轻地给她簪在了头上。 他是不是有些喜欢我,不然为何会这样对我。在戚明石为他戴花的瞬间,月圆萌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她顿时有些慌乱,手足无措。这样的难题,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只能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脸沉寂。 “月圆,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看到月圆突然安静下来,戚明石不明所以。 月圆摇摇头。 “你是不是生气了,嫌我没有早点过来帮你?” 月圆还是摇摇头。 “那你给我说说,你这是怎么了?”语气中充满着焦急。 “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知道怎么解决。”月圆低着头,不敢看他。 “什么问题,你说说看,我也帮你想办法。” “如果有一个人喜欢你,你会怎么办?”月圆用眼神瞟了一眼戚明石。 “这个嘛”,戚明石看着月圆,心想,我的心里已经被你填满,不可能再喜欢别的人了,“那就让她喜欢着呗,又不影响我什么。” 是哦,月圆茅塞顿开,他要是喜欢就喜欢着呗,又不影响我什么,这不解决了吗? 月圆又欢快起来。 “我们回去吧,我怕你师父见你许久不回去,又不知道会怎么骂我呢。”看看日头,戚明石依依不舍的说。 “嗯,是出来好长时间了,走吧。” 回程是上坡路,月圆轻微依着他的胸膛,小青花徐徐的走着,月圆摇摇晃晃,结果就睡着了。 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儿,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戚明石仔细的看着脚下的路,让小青花走的更加稳当。他用下巴微微的摩挲着她的发,手指微弱的轻拍着怀里的衣,希望能伴她一个好梦。 只是他没想到,他自己自信满满说的话,却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第22章 一丘之貉 叶月半这两日一回到家里,就能看到苏桃儿在茶坊里忙里忙外。苏桃儿一看见他回来,就有意的回到后院,不再出来。 叶母看到儿子连续两日都回家来,与往日不同,有些担心的问:“是不是在陆府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娘,没有的事”,他拉着母亲的手,陪着她坐在茶桌边休息,“儿子就是想着,妹妹这两天刚走,怕您心里空落落的,就回来陪陪你,和你说说话。” 叶母看着儿子,眼中充满慰藉。 是啊,虽然他们两口子一儿一女,温馨和睦,可是为了儿子和女儿的心愿,两口子却一直忍受着分离思念之苦。每当在门口看到街上,母亲撵着孩子追打、领着孩子回家吃饭,她的心都揪的痛,她多么想让自己的孩子也在家里,承欢膝下。在这样的祈盼之后,她心里又清楚,将孩子牵绊在身边,却是在害孩子。 “你不用担心娘,现在有桃儿陪着,好多了。这丫头每天卖完她采买的那些小玩意,就赶紧回来帮我,端茶倒水,收拾桌椅,忙里忙外的,一点都闲不下来。抽空还陪我说说话,我是打心里喜欢这个丫头。” “这两天你回来也都看到了,明天就别回来了,每天从县东跑到县西,风尘仆仆的,娘可不愿意你如此辛苦。” 陆员外家在县城东边,而叶家却在县城西边。这也是当年月半伴读一个月之后,就搬到陆府住的原因所在了。 “那娘一定要答应我,有什么事情要尽快让爹去陆府找我。娘还要给爹说,别不好意思用县衙的马,当年爹去帮忙喂马,不要俸禄,可是说好管饭食和随意用马的。再说,县衙里现在的马,大部分都是陆府里的。” 看到母亲有些不解,月半就给母亲说了曲奇借陆府的好马,却还的是劣马,以次充好的事情,叶母又想起那天曲流方的所作所为,对这一对父子真是有痛恨,有鄙夷,又有些担心儿子。 “半儿,你和冬白还是尽量不要去招惹那父子两个,毕竟曲奇是县丞,又兼着县令的事情,自古民不与官斗,可别让娘担心啊!” “娘,你就放心吧!噢,还有件事,”只见月半从袖兜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拉起母亲的手,放在她的手心。“这是我这个月给别人代写书信等赚的,你和阿爹一定不要太刻苦自己,不然儿子心里不安。” 叶母看着鼓鼓的钱袋子,没有推辞,因为这几年里,月半几乎每个月都会交给她一些铜板,随着他慢慢长大,交的铜板也越来越多,可这次的明显更重了。 “这次怎么这么多?” “以前儿子只能抄抄书本、帮别人写写书信,现在陆续可以帮别人润笔,噢,就是帮别人修改他自己写的文章,这可比那两样赚的多,所以就比之前都多了,就这,我还给自己留了几个铜板呢。” “嗯,是该给身上留点零花的,要不娘再给你取出来一些?” “不用,娘,我留的足够了。您放心吧,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叶父推门而入,再一次看到儿子,脸上有些不快,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爹,我明天就不回来了。”月半知道父亲为何不悦,赶紧给父亲解释。 看着父亲的腿,一瘸一拐的走着,月半在心底,更加坚定了心里的信念。 次日一大早,月半就回到了陆府。用过早饭,刚准备和冬白一起去书房读书,就看到门卫小厮带着杨帆进来。 “两位公子,我家主人命我前来给两位说一声,宋四哥现在身体已无大碍,现居住在西塞山,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在那里休养。另外,告知月半兄,令妹一切安好,请勿挂念。”杨帆揖手后就随即说道。 “那就好,宋四哥吉人自有天相,我和冬白也就心安了。也多谢你们能对舍妹照顾一二。”月半回以手礼。 “小的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多留了。”杨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冬白、月半二人,走进了书房。 曲府。自从昨晚知道了陆员外的想法,曲大人有些沮丧,可他却并没有想放弃。 好你个陆不离,对我的想法竟然不理不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放弃了,不可能的,好事多磨,我倒要磨磨看。 曲奇心里想着,就命随从去叫儿子来书房。 书房里,曲流方推门而入,“爹,你找我。” 曲大人看了看儿子,整整一个大小伙子,也就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你对成家这件事情有什么想法?” 曲流方听到父亲这样问,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自从有一次醒来,发现身下凉冰冰的,他就有了娶妻的想法,但是又不敢给父亲说,怕父亲骂他一天天不好好读书,就知道流连闺闱。 曲流方此刻又想到了远方的烟花之地的那个小娇娘,此刻是不是趴在窗前等他,这有好几日都没有去了,真让人心急如焚。 曲奇看着儿子的表情,先是一阵惊异,转而沉醉,继而落寞,甚是不解。 “方儿,你在想什么呢?为父问你话呢?” 曲流方回过神来,“噢,成家这件事情,儿子听父亲的,全凭父亲做主。” “那就好,为父前几日去陆员外家借马,不成想恰巧遇到了陆家千金。那长的真是弱柳扶风,美目流盼,说不尽的温柔可人。与我儿很是般配。” “她真的如父亲说的这般姣好?” “爹还能骗你不成。” 曲奇现在心里也是一阵苦楚啊,这陆家千金,他自己看着都心动啊!要不是家有猛虎,每日都要求他与自己同食共寝,他都想将这小人儿纳入府中,百般疼爱,万般娇纵。 “那爹爹打算何日上门提亲,何日给我们两人完婚?” “唉,此事急不得啊,我昨日已经去陆府为你打探了一番,这陆员外,在女儿婚事这件事情上,那根本就是铜墙一块儿啊!” “为父是这样想着,”说着,就勾手示意儿子到他跟前,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好久。 曲流方听完父亲所言,甚为满意,一脸笑意的开始拍父亲的马屁:“爹,儿子真是太佩服您了!有您帮儿子筹谋,这事情哪有不成之理,儿子一定会按你说的去办。” 父子二人,相视一看,开怀大笑。 第23章 蛛丝马迹 这边,杨帆离开陆府,就直奔茂盛酒楼。一进酒楼,就来到柜台账房处,让他结算费用。 “爷,怎么这么快就走啊,不多住几天,是那位大爷出事了吗?” 这柜台账房也知道,昨天那位爷身体有恙,就想八卦一下。 “好好算你的账,吴兴县可是还有什么好玩的?待着没劲。” 看账房哑口无言,杨帆疾步上楼,去收拾屋子里的东西。在外面跑堂的吴山,看见杨帆一人回来,立马就心虚起来,他怕再留在外面,自己一不小心露出端倪被抓住,就连忙给其他小二招呼了一声,躲去了茅房。 杨帆两下收拾妥当,出门下楼,在转弯处听到掌柜的在那招呼安排。 “来来来,就是你,过来。客人越来越多了,你们这跑前跑后的,我怎么没有看见平日很勤快的那个伙计呢?” “东家,您是说吴山吧?他刚才说自己有些不舒服,可能去茅房方便了。” “去看看,没什么事赶紧叫回来干活。” 原来这厮叫吴山,这倒是好,给我省了不少事。杨帆心里想着,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一如往常的从容下楼。 “客官这是要走了吗?那位爷可安好?” “嗯,结完账就走,多谢掌柜挂念。” 杨帆背着行李出了门,打听到马市的地点,就先去了马市,挑了两匹马,准备再去看一辆车架,结果肚子就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就吃了一个窝头和一碗稀粥,能不饿吗?他就近买了块饼啃着,想到少主早上连窝头都没吃,就有些不忍。 早上和杨航一道出门,感觉很快就到县城了,路程一点都不远,现在又看看日头,这还早呢,要不先回去给少主送点吃的? 他想了想,决定冒着被骂的危险回去一趟,这才有了看到了少主和那丫头在山坡上那一幕。 杨帆返回县城的路上一直都在想这个事情。少主这是怎么了,往常我私自做主,他都会对我严厉批评的,这次怎么根本没提这事。还有啊,家里宫里,从来也没见过他和女眷独处一处说话啊!更有甚者,他是何时知道这丫头叫月圆的?他和杨航基本都没离开过,对此事竟然一无所知。 一到县城,他找了一家很小的客栈,寄存了马,又在房间里换上了那身去酒楼路上顺道买的衣服,将自己伪装了一番,再出门时,就变成一位书呆子模样的公子了。 他来到一家卖花的店里,这盆瞧瞧,那盆摸摸,看了许久,都没有决定买哪一盆。那掌柜的终于看不下去了,“这位客官,您到底想买什么样的花啊?” “我家娘子啊,她让我出来买盆野花,说什么家花没有野花香,可我在您这里,找了许久,也没有看见一盆野花啊!” “哪家花店有卖野花的,您有这功夫,还不如让街上那些乞丐去县城周边现给你摘呢?”掌柜的有些气愤的说。 “那我去哪里找乞丐啊?” 真是读书读傻了吧,“唉,你稍等。”只见掌柜走出门外,“二狗,去把你那些朋友都叫过来,有人要给他家娘子找野花。” 掌柜的又走了进来,“这位客官,您在门外稍等片刻,那帮乞丐就过来了,你想要什么样子的,什么颜色的花,你就告诉他们,他们都能给你找到。” “好的,那多谢掌柜的了。” 不一会儿,就看见一群乞丐乐呵呵的走了过来。 “这位大哥,是你要给你家娘子找野花吗?”领头的乞丐说道。 杨帆点点头,“可是你们这么多人,我也用不了啊!我得问问,你们谁以前干过这活,找熟手我才放心啊!” 这群乞丐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我干过,我干过。” “我也干过,” “那么你们两个到前面来,我要先考察一下你们有没有说谎。” 那两个喊话的乞丐走上前来。 “你们两个分别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虎子,他叫毛蛋。” “那你们什么时候采过花啊?都有什么颜色的?” “我们前两天刚去摘过,是黄色的花,还有绿色的草,可漂亮了。”虎子答道。 “看来这位娘子是喜欢黄色的花啊!可是我家娘子偏要红色的,不知道你们能找到不?” “不是什么娘子,是位公子,他还专门画了画,让我们照着画去找。”毛蛋也抢着回答。 “哦,那看来你们一定是能帮我找到了,我娘子啊,只要是红色的花就可以,这比你们上次做的容易多了。” 和虎子、毛蛋说了这么久,杨帆早已经把他们的长相记下来,于是他就让领头的乞丐和虎子、毛蛋一起去摘花了,摘好就放到这家花店里,他随后来取。 安排好这一切,杨帆就离开了花店。他心里盘算着,证据这件事情,只差晚上跟着那吴山就差不多了。他打算趁着天亮,先去看看修建茅屋需要用的东西。 买马的时候,他就将整个县城的布局大概问清楚了,知道整个县城,东边富裕西边穷,大部分行商走贩基本都住在西边,而像陆府、曲府这样的富贵之家,基本都住在县城东边。 他来到县西,很快就找到了卖绳索、铁丝以及刀斧这些工具的店家,打听好价格,想着明早回去的时候再驾着马车过来采买。转身准备回去盯着吴山,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向这边火急火燎的走了过来,杨帆急忙回身躲避。 “他来这里干什么?还这么着急。”在这里看到他,让杨帆甚是诧异,他决定悄悄尾随着他,看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进了燕春楼,杨帆看到门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搔首弄姿的姑娘,就知道这是一个烟花之地。 杨帆环顾眼前,找到了一间低矮的房屋,趁机就跃上了屋顶,猫着腰来到了燕春楼的屋顶,趴在屋瓦上细听。 “吱呀”,一声门响,杨帆根据声响调整了位置,揭开瓦片,看到正是那曲流方进了屋。 “娇娇儿,你可想死我了。”说完,就一把抱住那姑娘。 “我可不信,不然怎么会这么久才来,想必是去找其他娇娇儿了。” “我说的可是真的,这几天我爹一直盯着我,今天才让我出来。” “让你出来找我?” “让我去我未来岳丈家门口转悠,我这不就急忙来找你了么。”曲流方说着,就把那姑娘往床那边推。 杨帆看不下去了,看着日已西垂,就下了屋顶,往酒楼方向赶,期间还回客栈换了一身夜行衣。 日星隐曜,吴山从酒楼里出来,一身疲惫的往家里走,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杨帆。 走到家门口,左右望了望,这才放心的从衣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扔到了门口的泔水渠里。看着吴山进屋关门,杨帆赶紧从泔水渠里捞出那些东西,沥干水分,用纸包好装了起来。 他又一跃翻过吴山家的墙头,蹲在后墙的阴暗处。 “娘,喝药了。” “家里不是都没钱买药了吗?” “娘,你放心,我在店里面勤快,掌柜的赏我的,你快喝吧。” 杨帆起身,跃墙离开,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24章 月下解惑 “月圆,醒醒,到家了。”戚明石轻声的唤着,叫了好几声才把她叫醒。 月圆揉揉眼睛,发现眼前的东西怎么和平时不一样,低头才发现自己还在马上,回过头看了看戚明石,有些害羞的笑了笑。 “坐好了,我先下去。”戚明石说着就下了马,把月圆也扶下马来。 月圆一下马,直接跑到后院,看到师父还在那里忙着切药草,赶紧上前帮忙。 老头看到徒弟出去这么久,没好气的说:“你还知道回来啊!” “那是当然了,我还要和师父学做紫砂壶,学做药丸子。师父的手艺,还有好多我都没学到呢!”月圆听到师父说话的语气,赶忙拍师父的马屁。 “跟我学,你自己算算,从寒食节到今日,过去了多少天了,你学什么了?” 月圆低头想了想,师父说的对啊,这么多天了,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学,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光阴。 “师父,徒儿知道错了。”月圆惭愧的低着头,不敢看师父。 “行了,师父也没你什么,你平时也挺努力的,这几天屋里有外人,你就好好歇歇,把师父那天说的两个问题想明白了,比什么都重要。” “哦,那师父您累了就休息一会,或者安排我来做,您要是累倒了,就没人照顾我了。” “别净捡好听的说,出去吧,差不多该准备晚饭了。” 听到师父的吩咐,月圆就从聚茗室退了出来。一出来就看到戚明石在后院锅灶上给宋四哥熬小米糊糊。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呢?” “平时在营,哦,在野外露营偶尔做做,慢慢就会了一些。”戚明石没有防备,差点把营地的事情说了出来。看月圆听完,没什么反应的走回屋里,悬着的心才放下。 看着月圆穿梭于厅堂和后院,“你这是准备晚饭吗?” “嗯。” “你就简单的做点热乎的,杨帆带回来的东西还有很多呢?”,说完,就回厅堂把另一大包吃食拿到后院,交个月圆。 戚明石端起已经熬好的小米糊糊,来到宋兆清床前。 “宋四哥,起来喝点米糊吧。”他抬起宋兆清,坐在他的身后,让宋兆清靠在自己身上,然后给他喂着米糊。“我中午已经把盖茅草屋的地方看好了,杨帆晚上估计不会来了,等他回来我俩就动手,那边过来也得些时日,你就安心休养。” 宋兆清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月圆这边晚饭做好的时候,戚明石已经给宋四哥熬好汤药,处理好方便等事情了。 三个人一起吃着晚饭,一句话也没有说。 老头大概是整个上午、下午都一直站着,感觉腰酸背痛,吃完饭也没出门溜达,就回房睡了,进门之前还不忘把那把锁交到月圆手里。 月圆蹑手蹑脚的收拾完碗筷,不敢再发出响动,怕打扰师父休息。 她把蜡烛移到大方桌上,坐在一旁的长凳上,看着面前的茶具,思考着师父那天说的两个问题。 戚明石也默不作声, 静静地坐在月圆身旁的长凳上,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就见那月圆,一会儿抬头看茶具,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抬头看屋顶,一会儿又摇摆着头。 戚明石实在想不出来,这丫头在干什么,就用指头戳了戳她。 月圆扭头看他,见他用指头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抬起,在他的额头边画圈圈。 月圆此时是一头雾水,也拿起指头,指了指他的嘴巴,然后摇摇头。 戚明石无奈,看了看两边,前门已经关了,还好后院门还开着,又将眼神回到月圆身上,看她看向自己了,赶紧指了指后院门。 两人像两只捉鼠的猫,等移到后院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 两人来到聚茗室的山墙外面,那里距离师父睡觉的地方最远,而且月亮也升起来了,将那里照的亮堂堂的。 月圆又摸黑从聚茗室里拿出两个小木凳,在那山墙下面坐了下来。 “你刚才坐在那里想什么呢?我怎么也猜不出来。” “师父那天问了我两个问题,我到现在也没想出来答案,师父今天又提这事儿了。好烦哦!” “要是可以的话,你不妨说出来,我也能帮你想想。”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师父不愿意,我把做的好的茶具拿给我父母用,还有就是他每做一把新壶,都会让我将旧的打碎。你说,这不是可惜了吗?” 戚明石望着眼前空荡的院落凝神,良久,才抬头看着月圆。 月光下的月圆,像是披着一件硕大的银纱,安静的盯着他看。 “你觉得师父的壶,做的好吗?”他没有直接告诉月圆答案,而是反问她。 “那是当然,每次看到师父做的壶,我都想睡觉的时候把它抱在怀里。阿爹看见了也是目不转睛。” “那你觉得,其他人、更多的人看到了,会怎么做?” “啊,我明白了。”月圆一下子茅塞顿开,用小手拍了一下脑门,“如果阿爹有了这等人间天物,又无意将其展露在世人面前,那么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挖空心思的去得到它,那么阿爹和娘会陷入无端的漩涡中,再也不能如现在这般平静的过日子了。” 戚明石听她说了这么多,注视着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师父为什么要打碎那些他辛辛苦苦做好的壶呢?” “我要先告诉你的是,师父真的很好,不论在手艺上,还是在想法上。” “想法上?”月圆眉头一挑,很是不解。 “道家有云:‘不立破而后立,破而后立。’就是说,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不断打破原来的自己,不能止步于现有的成绩。要敢于迎接生活的磨砺,主动的选择突破,才能在蜕变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才能成就一个更加美好的自己。” “这么深奥啊!”月圆一脸的茫然。 “简单点说就是,你看不到以前做的壶,你只能在头脑里面重新去构思,下一个壶应该怎么做,应该注意什么,这样你才能做出更多不一样的东西来,才能对做壶这件事情,有了更多的理解和掌握。” “还有一点,师父这样做,也是避免了它流入市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是啊,我一直都知道,师父对我极好的,没想到,师父还有如此良苦用心。” “那我呢?”戚明石情不可抑的问道。 第25章 游刃有余 “你怎么了?”月圆刚说出口,就明白了戚明石想问什么,急忙把看他的眼神收了回去。 戚明石一直在脉脉的看着她,更是将她眼神的变化尽收眼底。他知道,月圆明白了他那问话的意思。 “我,我……”他突然犹豫起来,犹豫要不要将自己对她的情愫这么直白的表露出来。 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潭面,就会激起无限的涟漪。 戚明石想到了月圆说的,他会走,会回到京城继续他原有的生活,在他还没有考虑好、解决好如何能一直守护在她身旁这件事情之前,他不能也不愿去撩拨她的心弦。 “没什么。”他悻悻的说。 “挺好的。”月圆说了这句,望着夜空,空气中似乎在慢慢凝结着水气,开始变得迷蒙起来,“我是说,一切都挺好的。”她又补充道。 戚明石听到这话,虽不敢确信,但也大概明白了她的心意。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一只山雀突然鸣叫了一声,打破了这一片安静。 “中午在马上眯了一觉,这会儿一点睡意都没有,突然想去玩玩泥巴。你赶紧回屋,早点休息吧。”月圆起身,拿起小板凳,准备去聚茗室。 “我能一起去看看吗?”戚明石也起身,拿起小板凳。 在有情人的心中,大约都有一种在对方面前展露出来的欲望吧。 月圆点点头,“那你可别让师父知道了。”两人轻声的进了聚茗室,又怕声音传出,就合上了门。 “你随意,不必拘束。”月圆说完,就坐在了台面前,准备开始了。 戚明石目光扫了一圈屋子,入门右手边,是一个很大的台面,紧挨着墙放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工具。山墙的那里,有一个形状似鸡蛋的砖窑,左边墙上是好几个架子,上面放着成品,下面全是一个个大罐子。 还没等戚明石看仔细,月圆已经坐在那个台面前,准备行动了。他怕错过了什么,赶紧拿着小板凳坐到了砖窑那边的台面旁,双手托着下巴,安静的看月圆的一举一动。 月圆先取了一些小小的泥渣,放在一个很平的盘子上,给里面加了一些水,拿起一根长长的细棍儿左右来回的搅拌,直到泥渣全化成了泥浆。 又从油纸里面拿出一块泥块,用小刀切了一条拿出来。她从面前拿起一个挺大的带有手柄的木块去敲打这根泥条。在不停的敲打下,木块下面的泥条变的又薄又平。 看着泥片差不多了,她换了手里的工具,用一根长竹片开始刮泥片,泥片变得越来越平整了。 一转眼,她手里又换上了木尺和刀片,左手执尺,右手刀划,如此几下,那泥片就变成了一块方正的长条。 只见她用同样的方法打了一个圆形的泥片,将泥片放在转盘上,将刚才那个长条状的泥片拿起,放在它上面围成一圈比划了一下,又随即放下。 换起一个带有两脚的尺子,调整好位置,就开始转动转盘,去掉边上多余的泥条,一个圆形的泥片就成型了。 她又拿起条形泥块,竖起来围在圆底上,将接头多余的部分用刀小心翼翼的切掉,用竹签沾上一点泥浆,均匀的抹在接口的窄棱上,慢慢的将它们粘在一起。 随后四指深入里面,用食指的外边抵住缝隙,大拇指在外面扶着杯身,右手拿着刮刀反复的从下往上刮压,一个杯子的形状就大概出来了。 她又换了一个木板子,用指腹顶着杯子内壁的边缘,右手拿木板不停的拍打杯体,杯子上端出现了平滑的弧度,杯口也越来越小。她又重新拿起尺子,量了一下口径,重新做了一个圆底,放在杯口处,用细刀缓缓的切那接缝处。 她重新拿起圆片,用刀刃刮掉多余的毛刺儿,给杯口抹上适量的泥浆,放上底片,用刀片将底片慢慢的塞进去,再用泥浆将接缝处涂抹平整。 她又将杯身翻转,挑起先前的那块圆片,一个主人杯生胚就呈现在戚明石的眼前。 月圆还在那里继续处理着杯子里面和杯口,但是在一旁观看的戚明石却是惊心骇瞩。 制作茶具时的月圆,表情严肃却充满自信,她聚精会神、一丝不苟,仿佛视周围的一切为无物。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整个过程游刃有余,让人不由升起佩服和赞叹之情。 戚明石觉得,默默的坐在一旁,看着她认真的做茶具,都是一种享受。让人的心,如同室外这静谧的夜晚,安静下来。 又过了良久,月圆才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站起来伸了个腰。 “本来想做个壶让你看看,但是晚上时间不够,只能做个杯子了。”月圆将生胚放在架子上。“夜深了,应该休息了,明天你和杨帆还要忙茅屋的事情呢。” “哦,不过月圆,你真的很厉害!” 月圆出了门,戚明石也只得跟上,两人踩着月光,不觉就走到了厅堂的门口,月圆抬抬头,示意他进屋,戚明石乖乖的走了进去,随后听到落锁的声音,夜又静了下来。 杨帆晚上没有回来,睡床板是无望了。戚明石借着月光,看了看大方桌和长凳,还是躺在了方桌上。 戚明石依旧不想睡,依然睡不着,有什么办法,才能改变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境遇? 睡在床板上的宋兆清,对所有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看着戚明石一步步陷入爱情的泥淖,有些希望落空的伤感。 又想着自己的身份,离那个位置的距离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这份伤感就变得有些坦然了。听到戚明石进来,想和他悄悄聊上几句的想法,也在这样的矛盾思想中,消失殆尽。 杨帆此刻回到客栈,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办的所有的事情,总感觉落下了什么。 他又仔细回想今天少主交代的事情,突然灵光乍现,他赶紧起身下床,一边出门找掌柜的,一边自言自语:“哎呀,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我竟然差点忘记了。”急忙问掌柜要了纸和笔,写了张纸条,回房压在包袱下面,又把明天要做的事情捋了一遍,这才放心睡下。 天一亮,杨帆就按照昨晚计划好的路线,先去买了马车,又径直来到县城西边,买了足够多的麻绳铁丝和工具,就来到县城东边,买了一堆吃食,开始寻找胭脂水粉店。 他内心是非常抗拒去这种店面的,昨天少主交代他买这东西的时候,他真是不明所以,一个大男人,突然买这东西干什么,直到看见眼前的店面,他恍然大悟,明白了少主买来何用。为了少主的幸福,他毅然走了进去。 女掌柜看见有人进来,忙出来招呼,在掌柜的推荐下,他一下子买了五盒手膏,反正是花少主的钱。 他又去陆府,给冬白、月半说了昨天遇到曲流方的事,就直奔西塞山。 第26章 未雨绸缪 陆冬白听到杨帆说的话,心里开始思忖。这个曲流方想要干什么,他嘴里的未来岳丈,是不是就指的是自己家里呢?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还有他说的转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不可能只是在家门口堵家妹这么简单吧,看来得在暗地里盯着这家伙了。 没想到啊,和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曲流方竟然都逛起了窑子。对啊,还想着打听一下月半的心思呢,这正好是个机会。 “怎么?曲流方的事情和咱们有什么牵连吗?”叶月半的话打断了陆冬白的思绪。 “走,回书房说。”两人一并来到书房。 “你看着曲流方吧,和咱们差不多大,人家都混迹温柔乡了,你在这方面就没有什么想法?”冬白看着月半,坏坏的一笑。 “看你这意思,是你开始动起这方面的心思了?” “我先问得你!”冬白迅速反驳道。 “没有想法。世人都说成家立业,在我这里是立业成家。如今我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月半一脸郑重。 “我知你是一片冰心在玉壶。” “那你还问这些话,不是多此一举么?” “非也。是这么回事,前两天你不是回家里住么,那曲大人就来家里了,提及要帮家妹觅得东床佳婿,被父亲再三婉言拒绝了。你也知道,父亲一直很看重你的。”冬白视月半为知己,并不想隐瞒他。 “前几年随你一起陪着冬沛妹妹玩闹,竟然让伯父误会了,真是罪过。我一直视冬沛如舍妹一般对待,没有儿女情长的心思,也希望她心里没有产生此等误会才好。”月半面露懊悔和愧疚。 “放心吧,冬沛读书识理,也不是个认死理儿的孩子。我顾虑的是,曲奇老匹夫不知道出什么幺蛾子,不然曲流方断不会说出‘转悠’这等言辞。” “人家在明,我们在暗。你在府上找个信的过的小厮,暗地里盯着,有什么情况随时来给咱们汇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也只会做一些恶心人的小动作。” “也只能先这么办吧,我还是去和父亲说一声,让他也有个心理准备。”冬白说完,离开了书房。 自从陆员外那天和儿子商量好之后,他就趁机找来碧儿,让碧儿有机会了试探一下女儿的意思。 这天早上,碧儿去厨房里面给冬沛打洗脸水,一进门就看到厨房里两个厨娘在那低声嘀咕,一个胳膊上还挎着个菜篮子,应该是刚从外面买菜回来,另一个在案板旁边忙活着,她们看进来的是碧儿,都没有在意。 “哎,你说奇不奇怪,昨天下午我出门采买,看见那曲县丞的儿子,在咱们府门外转来转去,今天早上又在门口碰见了。” “也许就是巧合呢,就算找咱们员外,也应该是他爹来才对。” “那说不定是在门外面等哪家姑娘呢?” 案边的厨娘突然意识到,她准备说的话涉及到了小姐,碧儿好像还在这儿,就赶紧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略有所思的说道:“听说那曲公子并非良配,谁家姑娘愿意被他等?” 碧儿还想再往下听,可是已经打好水半天了,再继续待下去就是明显偷听了,所以她只能端着木盆,走出来厨房。 碧儿一路上都在想,老爷怎么突然让自己打听小姐的心思,那曲流方又在大门外面转悠,难道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关联,都还和小姐有关?她不由的加快了脚步,她得把这件事情尽快告诉小姐。 看小姐洗漱完毕,碧儿就有些忐忑的看着冬沛。 “你这是怎么了,从没见你如此拘谨过?”冬沛看到碧儿自从打水回来,表情就怪怪的,“有什么话是不能在我这儿说的呢?” “小姐,我刚才去打水,听到厨娘说,那个曲流方,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在府门外转悠,你说他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他爱转悠就让她转悠去,随他的便,就他那样的,胸无文墨,品行不端,一天到晚只会做些鸡鸣狗盗之事,根本就入不了我的眼。现在一片海晏河清,他还能强人所难不成!” “那哪家公子能入的了你的眼?”碧儿不忘老爷嘱托,借机问道。 “哪家公子,没认真想过。”冬沛想了想,摇了摇头。 “府上的叶公子怎么样?”碧儿是非常欣赏叶月半的,她就想看看小姐是怎么看他的。 “你说胖哥哥啊,他是很好啊!如果父亲觉得他不错,我也不会反对什么。但是像曲流方那样的,就算父亲同意,我也会拒死不从的,不过,我觉得父亲也看不上那样的人。” 碧儿一阵欣喜,老爷也是很喜欢叶公子的,老爷应该也希望小姐能和她的胖哥哥在一起,要是真这样,那可就太好了。 碧儿顿时眉开眼笑,赶忙搀着冬沛去偏厅和父亲、兄长一起用早饭。 偏厅,早到的冬白已经将月半的意思回禀了父亲,也将曲流方可能会有的动作以及自己的应对一一给父亲陈述。陆员外先是稍显失望,后面又点头同意儿子的对策。 见女儿走了进来,两个人都不再言语,可是这戛然而止的场面已经被冬沛看到。 “爹,哥哥,是不是关于曲流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也不必刻意隐瞒,还不如说出来,我们一起合计合计,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 事已至此,陆员外也觉得再隐瞒下去毫无意义了,就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给女儿说了一遍。 “哥,我觉得仅仅只是盯着根本不足以应对,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妹妹有什么主意?”冬白一脸期待的看着妹妹。 “他要是再在门口转悠,就让家丁挑一桶大粪放在府门外,熏死他。提前让家丁们在墙头上布满荆棘,墙根下面放上钉子。这样一布置,连贼都防了。”冬沛说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冬白听完,心里一阵吃惊。都说最毒女人心,真真是也,不过这好像是他妹妹,这么说她不太合适,不过自己是记下了,最好不要惹女人。 “哈哈哈哈,看来你哥不如你啊!就按你说的办,让坏人,只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份儿。”陆员外也觉得,自己一直低估了自己这个女儿。 饭毕,兄妹两人先行离去,碧儿借着收拾碗筷的机会,给陆员外汇报了冬沛的所思所想,陆员外一直惋惜的摇着头,再也不提那份心思了。 第27章 偶遇红石 戚明石刚吃完早饭,就见杨帆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身上背着大包小包进了门。 他从桌子上拿了两个包子,就示意少主出去说话。 两人一起来到屋外,杨帆一边吃,一边将有关人证、物证的事情进行回禀。 戚明石看着杨帆递到他手里的油纸包,“你吃完了把它用水冲洗一下,晒干了再交给我,就这样给我,你也不觉得恶心。刺史大人还得一阵子才能过来,别到时发霉变质无用了。”连接都没有接。 杨帆听了少主所言,讪讪的挑了挑眉,收回油纸包,塞进腰间。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戚明石。 “少主,这是您要的东西,一共五盒。” “怎么一下买这么多?”戚明石微微蹙眉。 “你送人家姑娘,怎么好只送一盒呢?”杨帆笑嘻嘻的看着少主。 戚明石瞪着他,“你真不简单呢,都知道我要送给谁!”话语里满是鄙夷,心里却在想,难道自己真的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唉,当局者迷啊!”杨帆撇撇嘴,看着少主无奈的摇头。 “你就少操心了吧!等我一会儿,咱们一会儿就上山。”戚明石拿着手膏,跑去找月圆,杨帆则是去马车上搬床板等东西。 “我还以为你和杨帆已经去碧波潭了呢?”月圆正在锅灶边洗着碗。 “我,我们马上就去,就是,就是有个东西要给你。”戚明石这还是第一次送东西给女孩子,他吞吞吐吐的,就是说不利索。 “哦?”月圆抬头拧身看他,“你要送我东西?” “哦,不,不是,是那个苏桃儿让你哥转交给你的,杨帆就顺道捎来了。”戚明石还是没有说出这是他要送给月圆的。 “这样啊,不知道桃儿她遇到什么好东西了?” 戚明石赶紧把那包手膏递到月圆面前,就急忙转身离去。 这戚大哥今天是怎么了,月圆心里嘀咕,说话结结巴巴,眼神还飘忽不定。 戚明石一口气走到了小青花跟前,才停下脚步,此时他的心还在砰砰直跳。 杨帆从他身边经过,看到他满脸通红,立刻就笑的合不拢嘴。 “信不信我把你嘴缝上!”戚明石假装生气,吓唬杨帆。杨帆看到这一幕,捂在嘴上的手都笑的颤抖着滑落了。 “好吧,”戚明石一下子泄了气,“你进去给四哥身边留个罐子,再拜托月圆中午给他熬个药,告诉他我们中午就不回来了。” 须臾,杨帆背着一个小包袱出来了,随手拉起小青花就走。 “你骑那一匹。”戚明石抓着马缰绳不松手。 “为啥?” “这匹马以后是我的了,你们都不能动它。”说着就趴在了小青花的背上,任谁也不能把它夺走。 “好吧!不过少主,你之前可不喜欢这种体型偏小的马呀?” “现在喜欢了,而且它已经有名字了。我看你还背了个包袱,里面是什么东西。” “月圆怕她的戚大哥受饿,给带的干粮。”杨帆酸溜溜的说给戚明石听。 戚明石牵着马,走到杨帆跟前,一把夺过包袱,上马飞扬而去,杨帆无奈的张了张嘴,拿起地上的工具,上马去追。 碧波潭边有一块很平整的空地,戚明石打算利用起来,也省的他们再平整土地了,他们两个首先要做的就是找木材、竹子、茅草和泥巴。 两个人拿起砍刀,一起走进了茂密的树林里,寻找合适的木材。偌大的树林里,除了鸟叫,也只有风在耳边吹哨了。 很快,就找到了一棵合适的树木,他们两个,围着树根,砍了起来。 “少主,你是真的喜欢上月圆姑娘了吗?”杨帆的语气里充满了真诚,他是真的关心少主的。 “嗯”。杨帆和杨航两人,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他们之间,名义上是主仆关系,可实际是过命的兄弟。所以在他们面前,他的心是敞开的。 “那你有没有向她表明心意呢?” “还没有。” “为什么啊?”杨帆的语气尽显焦急。 “一是她还小,我怕说出来,她会不知所措。二是等四哥好了,我们就得回京城了,无法陪在她身边,我说了又有何用。”戚明石的话里,满是落寞。 “那你这一走,就不怕有人捷足先登?” “怕呀,所以我正在想办法。”戚明石手下的砍刀,猛烈的砍向树根,仿佛那难题,现在就附身在树根上一般。 “那月圆姑娘呢?她知道你对她的情意吗?”杨帆心想,感情这事情,最讲究个你情我愿。 “也许知道吧,我也不敢肯定,但我是认定她了。等杨航回来,你们也帮我出出主意。” 两个人边聊边砍,很快就砍倒了几棵树木,只剩下最后一棵了,两个人手起刀落,树根一下断开,整个树身便顺着山坡滑了下去,在两丈开外的地方才停住。 两人走到跟前,看着树身的位置,觉得很是奇怪。 “怎么会停在这里呢?什么东西把它绊住了?”戚明石思索着,“把它先抬到一边看看。” 移开树木,两人蹲在绊住树身的坑旁,开始扒开上面的腐叶和虚土。 一块红色的尖尖裸露出来,“好像是块红色的石头,”杨帆很是兴奋,两人用砍刀,将围裹在石头周围的土一块块的剔除,一块碗口大的红色石头展现在两人面前。 看这石头,质地细腻、明润纯净,应是一块上好的鸡血石,再看那个尖尖,大如樱桃,仿佛是整颗宝石滴下的一滴血泪。 “看来今天很幸运,竟捡了个宝贝。”杨帆高兴的说道。 “此事还需保密,务必别让四哥知道了,这块石头我已经有了用处,不想让他横刀夺爱。”戚明石给杨帆交代完,就一手抱着石头,另一只手和杨帆抬着木头往出走。 两个人坐在潭边,打开包袱,里面除了杨帆带回来的馒头,还有一个竹筒,摸起来还是温的,还装了两个轻薄的小碗。 “看来月圆对你也不懒啊!”杨帆拿起小碗,睁大了眼,“这碗也太轻了。”随手递到戚明石手里,他掂量了一下,确实很轻,他坚信这是月圆自己做的,因为在外面,他从没有见过这么轻薄的瓷碗。 “这应该是她自己做的。”戚明石放下小碗,从竹筒里倒水喝。 “她竟然有这本事,我现在都羡慕起少主了。” “有什么可羡慕的?”戚明石看了看杨帆。 “一个文武俱佳,一个貌美手巧,如此珠联璧合,岂不让人羡慕。” 戚明石听了,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满满的甜蜜。 山中无闲事,阴阳岁月短。 戚明石和杨帆两人每日早出晚归,立柱、架梁、割草、编织、绑扎,几天的光阴流转,一座别致的茅草屋就矗立在碧波潭边。 而此时,宋兆清基本可以下床慢慢活动了。 第28章 拜见刺史 自从那日与杨帆在县城分别后,杨航就马不停蹄的赶往州府,他深知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曲流方荼毒皇子,就算不是皇子,他的所作所为,也已经触犯到了国法,如果继续任由这种歹毒之人逍遥法外,那就是将普通平民百姓置入了危险之境。将这种害群之马绳之以法,刻不容缓。 杨帆每到一处驿站,如果是白天,他就换匹马继续上路,恰好遇到晚上,他才会入住,休息上两个时辰左右,就会背上干粮和水囊奋然前行。 直到第五日傍晚时分,才到达塘州城。 杨航到达州府的时候,府衙门已落锁,他只得到处打听刺史府的位置。等他把提前准备好的盖有皇子印章的文书递进去时,天已经黑了。 刺史杜慎言展开门卫小厮呈上来的文书,看后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心里还不停的默念着:四皇子竟然来吴兴这么久了,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 更要命的是他还中毒了,情况不容乐观,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保不定会判自己一个不查之罪。 他左手拿着文书,右手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就在胸前微弱的颤抖着,一边摇头一边在厅堂里转圈圈。 杜慎言现在急需要冷静,他强迫自己坐在正座上,喝了一杯凉茶,那颗狂跳的心才慢慢舒缓下来。 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这文书上也写的不尽详细,还是先把门外的侍从叫进来再说。再者,让这侍从等了这么久,以后他要是在皇子面前说三道四,那不就授人以柄了么。 “你去门外,请那个人进厅堂来。”杜慎言心里这么想,便吩咐门卫小厮出去请人了。 杨航跟着小厮径直来到刺史府的厅堂,看见杜刺史正坐在正堂,门卫小厮随即退下。 “戚大将军府少主侍卫杨航拜见刺史大人。”杨航抱拳作揖。 “快请坐,快请坐,你说你是戚大将军府的侍卫?”杜刺史怕自己听差了,又问了一遍。 “小的是戚大将军二儿子戚明石的贴身侍卫。”杨航又重复了一遍。 “戚明石,就是戚大将军那个传言善于治军领兵的儿子?” 戚大将军,那可是本朝的开国元勋啊,算是当朝天子的左膀右臂。凡是当官的,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此人的。而他这个儿子,更是年少成名,虽然统兵能力真假未定,但是名声却是传遍了市井街巷。 “正是。”杨航回答道。 “你们此次一行一共几人?” “回刺史,共四人。分别是四皇子、少主、另一名侍卫和我。” “你们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这么几个人也敢出来。那四皇子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啊?”杜刺史无可奈何的长吁短叹。 “四哥他中了断肠草之毒,我出门时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身体很是虚弱,下不了床。”杨航据实回答道。 “你在文书中说,请我去吴兴县详查此事,你们可有怀疑对象?”听到四皇子没有生命危险,杜刺史的心才彻底放进肚子里,平日那些断案的套路和手段才重新归位,有了用武之地。 “回禀大人,并无怀疑之人,我们来此地也只是游山玩水,体验民风民俗,所以一路都有意隐瞒身份。” 杨航没有说实话,他们早就知道下毒之人就是曲流方,可是对于眼前这个杜刺史,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假如此人和曲县丞暗通款曲,那说出来无异于自掘坟墓。 “照你这样说,此事颇为奇怪。那为何不先去找县衙曲县丞调查一二?而要千里迢迢赶来塘州城来找下官?” “回禀刺史,四哥在吴兴县中毒,想必这人就身在县城之中,我们不能确保凶手和县衙有没有关系,所以事发之后,封锁了消息,就怕打草惊蛇。” “那你们也不能保证凶手和我这州府没有关系啊?”杜刺史继续追问。 “四哥说,大人为官多年,兢兢业业、不偏不倚、心怀百姓,是位好官,所以才命我前来找刺史。” 杜刺史听到杨航的这番话,心里一阵愉悦。他虽然不敢自称好官,但是他确实是往这方面努力着。 “四皇子这话,真是折煞下官了。是这,你一路奔波,先在下官府里去休息,其他的事情,咱们明天早上再谈。” 杜刺史心想,去与不去,自己得先好好琢磨一下这个事情,不能就这么直接的给他答复,万一哪里没有考虑到位,想要悔改就难于上青天了。 杨航也知道,这事杜刺史不可能一下子就应允,便回复道:“也好,全凭刺史安排。” 杜刺史叫来家里的下人,带着杨航去了府里的客房休息。 对于这件事,杜刺史现在感觉是左右为难。 去吧,怕事情办不好惹得一身骚,既得罪了四皇子,又惹得曲县丞不高兴,更怕以后皇帝知道此事,不满他私下离开塘州城,降罪于他。 不去吧,那可是四皇子,听说皇帝也挺喜欢这个儿子的。万一有一天,他坐上了那个位置,那自己的仕途可算是到头了。 杜刺史本就烦躁不安,院子里又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咳嗽声,听的他更加的心烦意乱。 儿子杜铭哲现年十五岁了,从小就隔三差五的咳嗽,一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更是严重。看了多少大夫,喝了多少中药,总是无法痊愈,这都成为他的一块心病了。 他本来打算这两天带着儿子去城外,找那个传说药到病除的游方郎中,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又来了这么一个事情。 晚上着急忙慌的,也没有核查这个杨航的身份,明天早上,得先问问他有无身份凭据,如果他所言非虚,那就事不宜迟,尽早动身。假如以后皇帝说起此事,再找其他说辞吧。杜刺史这样决定后,才辗转反侧,慢慢睡着了。 睡在客房的杨航,一时放松下来,也是久久无法入眠。他也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咳嗽声。 杨航心里暗想:听这声音,应该是一个青年男子。也不知是偶感风寒还是久病不愈,如果是后者,明天早上可以建议杜刺史带着他一路同行,去西塞山让老伯给瞧瞧,有可能杜刺史会因此更迫切的想去吴兴县呢。 亲眼看着老伯医治好了四哥,又目睹了少帅中小丸子之毒后的惨样,他现在对老伯的医术可谓是心悦诚服。 他还想着要是杜刺史不愿意去,再用什么理由说服他,结果就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第29章 骚扰受挫 次日清晨,杨航一早醒来,就来到了厅堂等候,他心里甚是着急,早上非得有个结果出来才行。 不久,杜刺史就从卧房出来,身后跟着前去叫他的下人。 “杨侍从,让你久等了。”杜刺史客气的说。 “我也刚来,不知道杜刺史作何决定?我也好回去复命。”杨航不想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道。 “昨晚下官一时性急,未曾问杨侍从,可曾携带身份凭证?” 杨航听完,立刻从腰间衣料下,摸出四皇子的令牌,双手呈给杜刺史。 “看来是下官多虑了,下官这就准备,和杨侍从前往吴兴县。” “稍等,”杨航叫住了准备去收拾行李的杜刺史。 杜刺史回过身,一脸疑惑不解的看着杨航。 “昨晚我听到了院中有咳嗽声,不知是府中何人,是偶感风寒还是?”杨航试探着问道。 “唉,没想到打扰到杨侍从了,那是犬子,并非偶感风寒。”杜刺史转过身,面对着杨航,满脸忧伤。 “杜刺史何不带着令郎一起,去让那位给四皇子医治的老伯瞧瞧,虽然他的脾气很大,但是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要是真心恳求,他应该会给令郎看的。” “哎呀,我竟未曾想到这一点。这些年,周边的大夫全都瞧过了,可是病情却毫无起色。没想到杨侍从对下官如此关怀备至,下官汗颜啊!” “既如此,我安排好车马,我和你先行骑马前去吴兴县,让马车随后。”杜刺史见杨航似乎有推辞之意,忙说,“杨侍从就不要相劝了,我想你亦是心急如焚。” 杜刺史转身离去,迅速安排好府里的一切,就和杨航一起上路了。 陆府门外,一大清早就在路边转悠的曲流方,等了半天,也不见陆府有半大个人儿出来。 看来父亲的消息不实啊,这陆家千金几乎就不出门啊!日头又越来越烈,曲流方心里这样想着,更是待不下去了。 他鬼使神差的又来到了城西边的燕春楼,和那小娇娘一直厮混到日落西山才出来。 一出燕春楼,初夏的清风一下子就吹散了曲流方身上的暖香脂粉味儿,让他倍感清爽,心里又来了兴致,打算去陆府溜达一圈再回去。 来到陆府,府门已经关上了,曲流方很是不爽,有一种隔靴搔痒的难受。 父亲说这陆姑娘美若天仙,我今天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曲流方心里想着,就开始打量起陆府的围墙了。 在他的仔细寻觅下,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处。 只见此处的围墙外,有一株柳树,树干如小碗口粗细,分叉低矮,几乎与围墙高度一致,正适合攀爬上去,再伏在墙头上。 曲流方卷起衣服下摆,系了一下,给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就双腿盘树,一蹭一蹭的往上爬,一直爬到脚踩住分叉才停止。 他站在树上,看见陆府里面,丫鬟端着残羹剩菜向一处走去。他心里很是喜悦:看来来的正是时候,他们刚吃完晚饭,陆姑娘很有可能会出来消消食。 正想着,就看见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手里拿着一把绢扇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丫鬟。 她一边走一边轻轻的摇着扇子,向围墙这边走来。 “碧儿,院子里面的飞虫真是多,扇子都赶不走。” “那奴婢来给小姐扇吧?” 树上的曲流方看见陆姑娘走向这边,想着马上就可以一睹芳容了,顿时心花怒放。 可是他怎么看,都只看到那把摇晃的扇子,看不到正脸啊!又听到丫鬟这么说,又开始祈祷,快让丫鬟扇吧,快让丫鬟扇! 只有他肚子里面的蛔虫能听到这呼声,蛔虫又如何让他心想事成呢? 曲流方心有不甘,打算趴到墙头,换一些角度也许就能看到了。有了这个打算,他慢慢的蹲下身,左手臂挽着一条分枝,右手就伸向墙头。 “啊!”一阵刺痛迅速的在曲流方的右手掌萌生,他张开嘴巴将要喊出时,潜意识又告诉他喊出来自己就暴露了,他只能忍着剧痛,空嚎。 也是因为这阵剧痛,他脚下一滑,半个身子都落空了,多亏左手臂死死的勾着分枝,才没有掉下去。 曲流方忍痛回到树的分叉处,窝在那里,等待疼痛感的消散,如同一只小狗在那里舔舐伤口一般。 墙里的冬沛和碧儿,早就看到树上人影,故意走近引诱,听到那声呜咽的嚎叫,捂着嘴乐的笑弯了腰,但是明显停不下来,冬沛只得强忍着说了句“肚子疼”,两个人狂奔回屋,继续笑了个人仰马翻。 曲流方在树杈上等了好久,手掌才感觉没有那么疼了。想要双手扶着树干下来是不可能了,只能左臂环着树干,双腿夹着,慢慢滑到地面。 回到家里,掌灯一看,右手掌全是血点子。他含恨而眠,发誓第二天要去陆府一看。 他早已将父亲那日交待他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什么循序渐进、水到渠成全都见鬼去吧,他是县丞的儿子,他怕谁! 翌日,曲流方从家里找了一个竹蜓蜻,藏在衣袖里,忍着右手的疼痛,直接走向陆府的正门口,对那门卫小厮说道:“本公子刚才在墙外玩竹蜓蜻,不慎落到你们府里了,我要进去寻找。” “曲公子啊,奴家不能让您进去,您在这里稍等,我现在就进去给你找。” 曲流方看着还有一名小厮在门口看着,只能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小厮空手出来。 “曲公子,没有啊,要不你去别处找找。”小厮无奈的说。 “我分明看到它落了进去,不行,我要自己进去找。”说完,就强行上前,想要冲进去,两个小厮知道他是县丞的儿子,不敢强行阻拦。 曲流方悠哉悠哉的走进院子,东瞧瞧,西看看,佯装在仔细寻找着竹蜓蜻。他可不打算这么快就让袖子里面的竹蜓蜻出现,他得在院子里,等着那陆姑娘出现。 陆姑娘是出现了,只是她的出现几乎让曲流方魂飞魄散。 刚才那小厮借着进来寻找竹蜓蜻之机,就告诉冬白、冬沛几人。 小厮一离开,冬沛就得意洋洋的对冬白说:“哥,看我昨天让你找的犬派上用场了吧!一会儿看我的。” “碧儿,准备做戏了。”冬沛说完,就见碧儿如同见到鬼似的从屋里跑出,嘴里还大喊着。 “小姐,你一定要拉住它啊!一定要拉住啊!” 屋子里传来声音:“你快跑啊,我快不行了!它出来了!” 只听到一阵犬吠,一头大狼狗就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陌生的曲流方,就直奔过来。 曲流方看着这猛犬,什么也顾不上了,落荒而逃。身后,留下了所有人的嘲笑声。 第30章 潭边共度 那天挖到鸡血石,戚明石将它从山坡上抱出来后,就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将它掩藏起来。 晚上回到茅屋吃过饭,他就向月圆询问,看她那里有没有切割石头用到的东西。 月圆拿给他解玉砂和竹木片,想着他们修建茅屋有可能要用到石头,也没有多问什么。 每天趁着修建茅屋休息之余,戚明石就会去切割那块鸡血石突出来的那一小块。很快这一小块就被切割下来,戚明石又找来细砂开始打磨这颗小球,还没等到茅屋修建完好,他就将小球打磨的光亮润滑。 那天,他看着打磨好的珠子,爱不释手。 他将赤红色的珠子放在掌心,仔细的欣赏着它。这颗珠子没有丝毫杂质,炫透彩光,滴露玲珑。触及皮肤,给人温润之感。 他很想立刻马不停蹄的跑到山坡下,将它送给月圆,想看到她羞赧腼腆的容颜。转念一想,还是将珠子放在胸口贴身处,将它滋润温养。 他能感觉到日子在一天天的流逝,离别的日子在一天天的临近,所以他一刻也不敢耽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修好茅草屋,那样他就能和月圆多相处一会儿了。 茅屋建好了!他终于可以和月圆一起吃饭,不用再啃馒头了。 吃完饭,老头出去散步,杨帆照顾着宋兆清,戚明石看到月圆收拾碗筷,也忙上前帮忙。 后院儿,戚明石将端出来的碗递给月圆。 月圆接过碗,看到了他的手,明显的比学骑马那日粗糙了许多。 “你建茅屋的时候也不注意一些,看把手弄成什么样子了?” “身为男子汉,身上伤痕累累都毫无顾忌,手算得了什么呢?”戚明石不以为然。 “哦,那个手膏,你用了没有?感觉怎么样?”戚明石看着她泡在水里的手,又想起那晚有些粗糙的指腹,关切的问。 “用过了,真的很好用。一会儿我用的时候,正好你也用一下。” “我就不用了。女孩子的手才需要好好保护。” 说话间,月圆已将碗筷洗好。跑到她的房间,拿了一盒手膏出来,坐在院儿里的小板凳上,打开盒盖,用食指挖出一块儿,在自己的手心手背抹匀。 看着还站在灶台处的戚明石,她曲曲手,示意他过来。 戚明石一边向她跟前走,一边说:“我就不用了吧?” “坐这儿。”月圆随手拿了一把小板凳放在她身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转头指向小板凳。 看着那个小板凳和她的距离,戚明石有些慌张,他紧张兮兮的慢慢坐下,不敢动弹。 月圆又从手膏盒里挖出一小块,从容的拉起戚明石的手指,翻转过来,将手膏抹在他的手心,打着圈往外涂抹。一股温热的感觉顿时从手心传遍了戚明石的全身。 手心涂好之后,月圆又转回手掌,开始给手背涂抹。 手背传来的感觉,让戚明石的身体产生了一丝异样。那感觉痒痒的,麻麻的,真的让他有些无法忍受,让他突然生出了想要一把抱住月圆的冲动。自己的脸在一瞬间就热了起来,心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戚明石赶紧缩回了自己的手,“我自己来吧,”,他转了一下身体的,想要掩饰此时的窘迫。 “茅屋建好了,我想带着你去看看,你骑着小青花,正好巩固一下。”戚明石能感觉到背后的那双眼睛在一直注视着他,忙说话打岔。 “那咱们现在就去,”说完就盖上盒子,放回房间。 听到月圆起身离开,戚明石才长吁一口气。我的姑娘啊,你这无意的举动,却挑逗的我春心荡漾,让我如何是好。心潮的澎湃,也只能在自己的内心往返激荡。 “带上那本书吧!”戚明石在门外提醒道。 月圆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适合骑马的衣裳,蓝色的衣衫上嵌着小花,显得她更加灵动活泼。她把手里的书递给戚明石。 戚明石接过书,放入衣袖,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就往屋外走去。 来到小青花身边,月圆安抚完马儿,就抓着马鞍,准备上马。戚明石在身后防备着,怕她一不小心再滑下来。 最近几天晚饭后,月圆都会在戚明石的保护下练习上下马,小青花也和她熟识了,不论她怎么闹腾,它都一动不动,所以月圆此刻上马还是很熟练的。 上马拉缰,马儿“嘚嘚”的慢跑起来,戚明石紧跟其后,很快就来到了碧波潭边。 月圆远远的就看到一间崭新的茅草屋,外观整齐,茅草密匝。来到草屋旁,手抹的泥墙平整,小小的竹窗碧青。整个屋子散发出泥草的清香。 推门而入,里面非常宽敞。入门处很是空旷,一片大通铺占据了茅屋的大部分地方,门这一边的窗户下,摆着一张木桌,旁边放着一张竹凳。 “你和杨帆两个人真的是太厉害了,短短几天就能修建好这么一间茅屋,真让人佩服!” 戚明石笑笑,“你坐在桌旁,重新感受一下碧波潭的风光。” 戚明石掏出袖子里那本诗集,放在木桌上,从月圆的身后,推着她的肩膀,将她送到竹凳旁,让她坐下。随后他就出了门。 月圆看他离去,百思不得其解。一路上骑马,确实磨得大腿内侧有点疼,正好可以坐下来休息。 打开诗集,读到了李白的《长干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面前的竹窗发出“吱呀”一声响,月圆就看到窗户慢慢的从外面抬了起来。 月圆正欲继续往下读,就看到戚明石的头从那窗户钻了进来。 “读到哪里了?”他抬眼看着月圆。 “哦,到‘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了。”月圆读完这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看诗。 看完复又抬头看着戚明石,有些伤感。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真为诗中的姑娘感到惋惜。”月圆不禁摇头哀叹。 “那也不能因噎废食吧,如果她的夫君能一直守护着她,那他们定会生活幸福的。”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的。”月圆反驳道。 “你不是也说过,鱼和熊掌可以兼得。”戚明石很是反对。 “可是这人世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戚明石有些着急,“谁说的,我就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看着窗口戚明石那焦急的样子,月圆哈哈大笑起来。 一下子说出了自己对于感情的态度,又看到月圆的嬉笑,戚明石的心里有些懊悔。 “怎么回事,本是想让你坐在桌旁,欣赏这潭面如铜镜未磨,闲看这天空云卷云舒,偷听这促织浅吟低唱。怎么就说到诗上面了,是我的错。月圆,闭上眼睛吧!” 两个人,一个在窗里,一个在窗外。一个坐在竹凳上,一个坐在屋墙下。都闭着眼,感受着山间的清风,品味着虫草的低鸣。 而那刚劲有力跳动的心,却一直在无声的呐喊:我会一直在你的身前保护你,在你的身边陪伴你,在你的心里慰藉你。 第31章 刺史驾到 杨航和杜刺史从那日出发后,一路马不停蹄,在第六天一大早就来到了吴兴县内。 “刺史大人,这马上就到吴兴县城了,不知大人到县衙后,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我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杜慎言现在是比较信任杨航的。一个外人,能对自己儿子的身体如此关心,让他很受感动。所以他在一些非重大事情上都会对他开诚布公。 “我想找个借口,骗过曲县丞,先暗中调查,等有了真凭实据,再将这些凶手一网打尽。不知道杨侍从有何建议?” “在下所想,与大人不谋而合。大人有什么地方用得着在下的,尽管开口,此事我定当竭尽全力。” “现在的问题是,我一时半会找不到一个来此地的合理由。” 两个人都不由的停下马来,思考着这个问题。 “有了,”杨航双手一拍,“大人您看这个理由怎么样?前一阵子,上面不是让各县组织春猎比赛,大人就说来看看这些国之栋梁,为之后的推荐上报提前做准备。”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曲县丞到现在还没有把名单递送于我啊!就这个了理由了,名副其实。” 说完,两个人就直赴县衙。 “大人,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师爷火急火燎的跑到曲府,上气不接下气。 “能出什么大事,别咋咋呼呼的,慢慢说。”曲奇看着师爷那落荒的样子,一脸鄙夷。 “杜刺史来了,正在县衙等着大人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曲奇不可置信、一脸惊慌的看着师爷。 “杜刺史杜审言,此刻正在县衙等着大人。” 曲奇这下听清楚了,惊慌失措,往出跑了两步,想起来没戴官帽,又折回来拿起帽子,匆匆忙忙的往县衙跑去,鞋子掉了都来不及勾一下。 坐在县衙大堂的杜刺史,原本想着这曲奇在办公时间不待在衙门,有些生气,此刻看到曲奇那几乎要扑进来的样子,差一点就忍不住笑出来,那些气恼就烟消云散了。 “大……大人!拜……拜见大人!大人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曲县丞跪着说道。 “曲大人快快请起!无需恐慌,我只是顺道路过此地,想着曲大人还未将那春围名单给我,就想着过来见一见咱们吴兴的逸群之才。”杜刺史不紧不慢的说道。 曲奇站起来,依旧弯着腰,双手覆着,小心翼翼的答道:“名单下官早已备好,一时忙碌,还未来得及寄给大人,请大人宽恕。大人如果想看,我现在就回去取。” “不急,不急。我在县衙休息片刻,想去县城里面转转,曲大人不必相陪,忙自己的事情就好。” “下官谨记大人吩咐,不过还望大人不要在外用膳,下官中午略备薄酒,给大人接风洗尘。” 杜刺史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曲奇就开始给他说了一下名单上那些青年的大致情况,直到杜刺史走出县衙大门,才松了一口气。 杨航看着杜刺史拐进县衙那条街道,就以要回去复命为由,离开了。 他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山上。看到少主风采依旧,四哥不显憔悴,内心安然,觉得自己不辱使命。 “少主,杜刺史已经到达县衙,而且他告知在下,先暗地里调查。另有一事,我为了让杜刺史下定决心来吴兴县,见他儿子久咳不愈,便建议他带着儿子一道,可以让老伯给看看。不过人随后才到,这个事情还得你去找月圆姑娘通融一二,我怕老伯闹情绪不给医治。” “嗯,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今日无重要之事,其他的你问杨帆就清楚了。”戚明石说完,来到宋兆清身旁。 “四哥,万事俱备,我打算明日直接去县衙里面击鼓鸣冤,到时人证物证俱在,外面又有百姓围观,杜刺史就算是想包庇一二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道四哥是何意思?” “此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我信你能将此事办的尽善尽美。”宋兆清肯定的点点头。 “那四哥还去吗?” 宋兆清想了一会儿,“我就不去了,杨帆也中毒了,他可以代表我。再说,等这件事情了结了,我们就得打道回府了,到时舟车劳顿,我现在还是多歇歇吧。唉,出来了这么久,回去挨骂都算好的。” “那四哥安心休息,有什么我无法做主的事情,我再来和四哥商量。” 说完,戚明石就来到后院找月圆,想尽早告诉他杜刺史儿子的事情,好让她有更多的时间来找机会,和师父提及此事。 当他听到杨航要带人来看病时,他心里是有些生气的。后来听到人还没有来,才打消了批评他的念头。 老头和月圆隐居在这里,就是为了不让人打扰。越多的人知道这个地方,那么他们的人身安全就越得不到保障。月半能告诉他们这个地方,大概也是猜测到他们的身份,为了大局才说出了此地。 最好能让师父和月圆去县城给那杜刺史的儿子看病。戚明石想着这事,眼睛却一直盯在聚茗室的门口。只要老头在里面,他根本不敢靠近。 正想着,就看到月圆从聚茗室出来,他急忙勾勾手,召唤月圆过来。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只要她在聚茗室里面忙碌,戚明石一般都不会来打扰她。 戚明石轻轻的捏着月圆的衣袖,拉她来到了屋外。 “有个事情,得麻烦你和师父说一下。州府杜刺史的公子,久咳不愈,杨航就让他来县城了,想让师父帮忙给看看,我就想让你给师父说说,最好能去县城给他诊治。” “去县城?”月圆有些疑惑的看着戚明石,还没等他开口,她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 “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你们住的地方。”戚明石看着月圆,眼里暗含担忧之色。 戚明石的回答印证了她刚才想到的原因,这让她心里无名的感到一阵暖意。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师父那里交给我了。” “我明天会带着杨帆杨航去县衙,与毒害四哥的凶手对簿公堂,将其绳之以法,等杜公子到了之后,我让杨帆赶马车来接你和师父。我不在,你和师父一定要注意安全。”戚明石叮嘱道。 “嗯,你们也万事小心。” 戚明石给她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目送她回后院后,就叫来了杨帆杨航,详细的说了次日的安排。 第32章 对簿公堂 翌日,杜刺史刚走出县衙,就看到街道的人群似乎都在向县衙聚拢。正在疑惑惊诧之时,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个人,径直走到县衙大门外高悬的登闻鼓前,抽出鼓锤,猛烈的击打起来。 人群已经聚集起来,杜刺史此刻就算想出去,也是不可能了。他只得回到县衙正堂,走至大堂案前,坐了下来。 县丞曲大人还没有从府里过来,堂内的衙役看到这击鼓之人和门外越来越多的人群,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个都望着杜刺史,等待着他的安排。 整个县衙外嘈杂一片,曲县丞却迟迟不到,这让杜刺史心烦意乱。他望着眼前的纷乱,在一瞬间拿起惊堂木。 “啪”,惊堂木掷地有声,整个县衙内外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门外何人击鼓?带上堂来。”在惊堂木落下的那一刻,杜刺史的表情就变的严肃起来。 还没等到衙役走到县衙大门,那击鼓之人就自己走向了正堂。来到杜刺史面前,跪下陈情。 “草民杨帆,非吴兴人士,半月前来此地游历,遭人荼毒,差点命丧黄泉。现状告本县县丞之子曲流方,教唆茂盛酒楼店小二吴山,下毒毒害草民,还请刺史大人为草民做主,尽快将人犯缉拿归案,将这一杆人等绳之以法。” 苦主这一番话说出来后,整个县衙都炸锅了。 杜刺史也是听的一阵心惊,他仔细的端详着堂下的苦主,突然想到了和他一路同行的杨航。 杜刺史突然有一种被人装在套里的感觉。难怪那杨航问我如何查案,原来这证据都是现成的,就只是差我这么个人来结案啊!不过也是,身为四皇子,要是没有一点手段,还如何在那尔虞我诈的皇宫里生存呢! 想到这里,杜刺史也不再忧虑,接下来,演好戏就行了。 堂内的衙役,也都一个个半信半疑,六神无主。 县衙大门外,人声鼎沸。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各种表情都有。 “你说这人也太大胆了吧,竟然敢状告县丞大人的儿子,这下可惨了。”这人一脸担忧。 另一个却得意洋洋,“善恶到头终有报,看这不是来了,终于可以让那个害人的家伙得到应有的报应了。”他虽然得意,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害人精的姓名。 也有很多噤若寒蝉,默默的不敢出声,只是看着。 “请大人尽快缉拿人犯到案,以免人犯听到风声向外逃窜。”杨航再一次提醒杜刺史。 “来人,速速前往曲府,把那曲流方抓回来。”杜刺史大声喝道。 堂下的衙役们都不知所措,互相看着,不敢行动。 他们可都是在曲县丞手底下当差的,这要是一下子把曲县丞拉下马,那倒是对他们没什么影响,可就怕万一这苦主说的是假话,到时动不了人家曲县丞的一根汗毛,他们就这样冒失的去抓人家儿子,那以后势必会被曲县丞折磨蹂躏的。 “还不快去!拿本刺史的话当耳旁风了吗?”堂下还是无人动弹,“谁若敢第一个站出来去,赏银十两,其他人也有奖赏。”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杜刺史话音刚落,就有一名衙役站了出来。随后,“哗哗的”站出来好几个人。他们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离开了县衙。 曲奇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奈何被挡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外,进不去县衙。这会儿看到有衙役出来,赶紧就问出了什么事情,打头的衙役也不敢直言,摇摇头就走了,后面的衙役亦是不敢吱声。 曲奇借着这条道,挤进了衙门。看到杜刺史正襟危坐,堂下站着的人有些面熟,就急忙跑到大堂案边,借着给杜刺史递春猎名单之机,低着头小声问道:“刺史大人,这是出了何事?” “出了什么事情,你竟然不知?”杜刺史的话充满了责难的味道。 曲奇一脸茫然的看会儿杜刺史,又看看四周。 “有人状告你那好儿子下毒杀人!” 一道晴天霹雳,即刻在曲奇的头顶轰鸣。他踉跄着跑到堂下,瘫倒地上。 “请大人明鉴,小儿虽然顽劣,但是断不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啊!一定是此人诬陷我儿,”他说着就用食指颤抖着指向杨帆,“你,你说,你为什么要诬陷我儿,你是何居心?” “曲大人,你也无需心急,孰是孰非待到令郎到了县衙,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整个县衙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等着那曲流方,想看到事情的后续发展。 人群中一阵骚动,一名衙役进来,抱手回禀:“刺史大人,小的已经将曲流方带回。” “哦,那是在哪里找到的呀?” “回刺史大人,没想到他竟然没在府中,而是在陆员外府门口。”衙役回复到。 杜刺史有些疑惑,想着衙役也不知这其中缘由,便没有多问。 陆府。门卫小厮看到曲流方被衙役带走,就进府给陆冬白汇报。冬白、月半两人好奇,也来到县衙门外围观。 “爹,爹,他们凭什么抓我?这不是反了吗!”曲流方还没进入大堂,众人就听到了他的叫嚣声。 曲流方一进来,就看到他的父亲也跪在堂下,顿时闷声不语。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杜刺史表情严肃。 曲流方默不作声,还直直的杵在那里。曲奇用余光看到儿子这个怂样,赶紧拉着他的裤子,让他跪下。 曲流方看到父亲如此,心里已知此事不妙,就赶紧安分下来。 “回大人,草民曲流方。” “曲流方,你可知罪?”杜刺史冷语相向。 “大人,草民不知何罪之有?” “你威胁教唆那吴山下毒,毒害杨帆,你可认罪。” 曲流方听到吴山下毒,心就凉了半截,又听到杨帆,不知其人,又恢复了一些气力。 “回大人,草民没有下毒,更不认识什么杨帆。”曲流方装作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杨帆,既然你状告曲流方,你可有证据?” “回大人,有。”杨帆随即从胸前衣服内拿出两包东西,杜刺史示意衙役呈上来,拿到手里打开细看。 “杨帆,这两包为何物?” “一包为当日我所食用的菜品,另一包为吴山丢弃在他家门外泔水渠里的未用完的断肠草。”杨帆说的不急不缓,铿锵有力。 “真是歹毒啊,竟然给人家下的断肠草。” “这小伙子命真大啊,吃了断肠草竟然没有死。” 县衙门外又是一阵嘈杂。 “安静!啪!”又一次惊堂木震响,“这些都是物证,你可有人证?” “有,就在县衙外面等候,还请大人通传。” 杜刺史允诺通传,就看到杨航带着那店小二吴山走了进来。 那吴山看到地上跪着的曲流方,顿时哆嗦起来。曲流方看着那吴山,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恐吓。 “大人,此人便是茂盛酒楼店小二吴山。”杨帆回禀。 杜刺史看到熟悉的杨航,证实了刚才他的猜测。 “吴山,曲流方命你给客人杨帆菜品里面下毒,可有此事?”杜刺史说话依旧坚强有力。 “回大人,没,没有的事。”吴山回答的磕磕绊绊。 “那你如何解释你家门外泔水渠里的断肠草?” “回,回大人,小民不知。”吴山更是胆战心惊。 场面一时有些陷入了僵局。 “大人,草民还有人证。” 须臾,就见戚明石拖着两个乞丐,扔进了大堂。 曲流方先是看到了两个摔倒在地的乞丐,心里还在游移。目光又向上看去,就看到了戚明石那张冷峻的脸,吓的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坐在大堂案边的杜刺史,看见这人修长挺拔,英姿威武,想必就是那戚明石了。 “大人,那断肠草正是这虎子和毛蛋所采。”杨帆给杜刺史解释道。 “虎子、毛蛋,本官问你,那断肠草是何人指使你们去采摘的?” 这二个乞丐,一路上早已被戚明石的言辞吓破了胆,不敢再隐瞒,就指着曲流方,异口同声:“就是他,他把那断肠草的样子画在纸上,让我们去山里找,我们也不知道这草有毒啊,请大人饶过我们吧!” 曲流方恶狠狠的瞪着这两个乞丐,“大人,就算是我找他们挖的断肠草,那也无法证明就是我下的毒!” 是的,此时的证据是不连贯的,吴山的口供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杜刺史看着外面天色已暗,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将这一干人等押入大牢,明天再行审理。曲大人,就先禁足府中吧,无本官的允许,不得出府!” 第33章 偷放儿子 衙役很快就将曲流方等四人押入大牢,曲流方离开时,还对着他的父亲,大喊救他。 人群也陆续散去,陆冬白和叶月半在县衙门外迎着戚明石,闲聊着别后的光阴。 杜刺史刺史也从大堂案边走了下来,看到门口的三人,觉得其中一人的眉眼甚是熟悉,便走到杨航身旁,想找机会问个究竟。 “杨侍从,你看接下来怎么办?这吴山要是一直不招供,判起来有些牵强。” “放心,明天一升堂他就会招供了。”杨航宽慰道,他早已将自己的身份给吴山说了,他早已犹豫不决,只是还未下定决心。 “如此甚好。刚才那位仪表堂堂的公子,应该就是戚家二公子吧,我看门外那两人与他相谈甚欢,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杜刺史一边问,眼睛不时的瞟向门外。 “那两位啊,一位是本县陆员外的公子,另一位是他的朋友叶公子。” “三个人都是雅怡俊郎啊,让人着实羡慕啊!” “杜刺史也劳累了一天,早些休息,明日还得倚仗刺史大人呢!”杨航说完,作揖告辞。 “不敢当,不敢当。”杜刺史抬手相送。 早上下山时,他们的马匹全都寄放在陆府,五个人此时离开县衙,往陆府徒步而去。 “明石,晚上就和他们两个住在府上吧?”陆冬白邀请道。 戚明石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让杨帆杨航住在府上吧,我还是回山上去,住在府上我还是不放心。” 陆冬白也不再相邀,大家一路走,一路谈论着曲流方干的那些龌龊事。 一到陆府,戚明石就牵出小青花,上马离开。 陆府客房,月半送东西给杨帆杨航。 “宋四哥的身体怎么样了?明石他如此不放心。”月半关心的问道。 “四哥已无大碍了,他也不是不放心,有可能就是想再在山上多待片刻。”杨帆铺着床回答。 “哦?这是为何,他这一身本事,还能想着归隐不成?”月半调侃道。 “他才不是想归隐呢!他是想着心上人呢!”杨航一个没注意,嘴里就秃噜出来了,急忙用手捂住嘴。 月半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不好就此不语。 “哦?他都有心上人了,不知道是谁家姑娘?” 杨航恢复了镇定,“这我们怎么能知道呢?” 月半很快就抓住这里面的漏洞,追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有心上人呢?” “噢,他,他给我们两个说了,但就是没有说是哪位姑娘。”杨航不敢再和月半斗法,佯装打了个呵欠。 月半看着他的样子,微微的一笑,转身离去。 看来戚明石真的喜欢上了家妹,上次家妹能专门问他的姓名,可见心里已经记下这个人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和妹妹表露心迹,更不知道妹妹现在是何心思。 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能祈祷他会有所顾忌而未表白,妹妹情窦未开而不动心。 月半心里装着对妹妹未卜前途的担忧,回到了房中。 曲府,曲县丞坐在太师椅上,喝着酽茶。今天在县衙里所遭受的一切,如同连环夺命刀,刀刀致命。他根本想不通,自己每天都盯着儿子,却还让他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祸。 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他得救,他要是不救,那婆娘首先不会让他好过。他要是不救,那他可要绝后了啊! 想到这儿,他叫来府中那个功夫最好的家仆,给他手里塞了几张银票。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去县衙大牢将少爷救出来,给他一张银票就好,让他跑的越远越好。其他这些银票,你自己安排吧,拜托了。”曲奇说完,就给家仆跪下了。 曲奇这人,平时虽然爱财如命,但是对待下人还是不错的。这个家仆此时看到大人都给自己跪下了,心里甚是感动。 “大人放心,我一定想尽办法救少爷出来。”说完,就扶起曲奇,从后院翻墙而出。 师爷今天一天也是心惊胆战,刚准备吹灯睡下,听到有人轻叩木窗,吓了一跳。 “谁?”没人应声,师爷点燃蜡烛,走出门来,看到了曲府的下人。这个家仆他认识,此刻他来找他,除了救曲流方这件事,还能有何事? “你来找我也没用啊!少爷这次是摊上大事了。”师爷一脸无奈。 “我知道,我就是想来问问,大牢里面哪块比较薄弱?我自己去办这个事情,不必师爷出马。” 师爷沉思了片刻,将他了解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家仆。 县衙大牢,因为曲大人视财如命,年久失修,最边上的那间有些砖头都松动了,也没有管过。 衙役在押送时,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就故意将曲流方扔到了这间最为破烂的牢房里。 家仆偷偷的潜入大牢,找到了师爷说的那个位置。果然,那墙上的砖块用手一抽就掉了。家仆趴在地上,用手小心翼翼的将砖块从墙上取出来。良久,墙上就形成了一个可以出人的大洞。 家仆猫腰进去,捂着少爷的嘴巴,轻轻的将他推醒,用眼神表明来意后,将他带出了大牢。他给曲流方手里塞了两张银票,告诉他老爷说的话,就消失在夜幕之中,曲流方也不敢久留,向着县城里人迹罕至的地方逃去。 清晨,杨帆杨航两人起床。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这曲大人会不会想办法帮儿子逃脱?”杨航说道。 “不会吧。” “不行,我得去县衙看看。”说完,杨航就出门直奔县衙。 来到大牢,看到最边上那间牢房墙上的大洞,杨航简直要捶胸顿足。 杜刺史闻言也跑到大牢,一脸的不可置信。 “去,快去将那曲奇给我抓来。”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杜刺史怒吼道。 杜刺史看着杨航,“要不要派人去抓曲流方?” “都不知道跑了多久了,这些衙役也都和他熟识,去抓也是徒劳无功。”杨航黯然的摇摇头。 牢房里的吴山,听到曲流方逃跑的消息,心里的天平瞬间倾斜。 县衙大堂,吴山一口气将下毒的来龙去脉全招了。杜刺史以私放人犯为由,将曲奇监押起来,和吴山一并关入大牢,等待朝廷宣判。 戚明石到来之后,听到曲流方逃跑的消息,眉头紧锁。心里自语:真是祸害遗千年,让这厮流窜在外,月圆的安危,又多了一份危险,他的担心,也增加了一分。 第34章 师徒下山 西塞山,月圆和师父待在聚茗室里面学习做药丸子。 “师父,你最近想不想下山去呀?”月圆调皮的问师父。 “下山干什么?你这刚上来还没待多少天呢,又想下山去玩儿。”老头没好气的说道,他这个徒弟啊,什么都好,就是玩心太重。 “不是啊师父,最近做了这么多药丸子,我想给爹娘送一点,主要还是想带师父下山,给师父多买点酒喝。”月圆双眼看着师父滴溜溜的转。 “得了吧,给我买酒喝,还不知道想拉我去干什么!”老头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前阵子那些好吃的好喝的,把谁的酒虫给勾出来了。”月圆继续诱骗师父。 “说吧,出什么事了?”老头心里跟明镜似的。 “就是有个病人,一直咳嗽,总是治不好,就想着让你下山给瞧瞧。”月圆低着头,戳着指头。 “是那个什么姓戚的找你的?” “哦”。月圆还是低着头,装作不敢看师父。 “也是他提议让咱们去山下的?” “嗯,”月圆点点头,“师父,其实山下也挺好的嘛,你这都好几年没下过山了,要是你当年没有去山下,怎么会遇到这么好的徒儿呢!”月圆看着师父,嬉皮笑脸的说道。 “哟,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师父这可算是答应了啊,您放心,到时候一定给你买好多酒。” “你想喝死为师吗?去去去,做饭去。”老头扬扬手,赶月圆出去。 唉,小丫头长大了,快要留不住了。老头一声长叹。作为过来人,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那个姓戚的,明显就是喜欢上了丫头,可是这臭丫头却还懵懵懂懂,不知道情爱为何物,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人家放在了自己的心上。 可是傻丫头啊,你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家世,更不知道男人留情容易守情难。你唯一知道的是,他会离开这里。 一入相思门,才知相思苦。到时候风雨欲来,只能你一人承受,你却还如此的不设防。 师父知道这不怪你,师父难受的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帮你,不然,师父也不会待在这山中,浑浑噩噩度过荒年了。 老头越想越伤感,眼角也越来越湿润。 县城县衙,杜刺史坐在大堂案前,想着四皇子的案子也只能先这样了,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书,看了起来。 春猎名单,杜刺史一下子被这几个字吸引住了。在继续往后看,第一名,叶月半。第二名,陆冬白。 陆冬白,杜刺史又想起了那天晚上那双熟悉的眉眼,姓陆,陆不离。啊!杜刺史灵光乍现,这位公子的父亲,不会就是自己的多年同窗,陆不离的儿子吧?这么多年都杳无音信,原来他躲到这里来了。 杜刺史心中很是期望,打算吃过午饭出去拜访一下这个陆员外,以解心头疑惑。 他继续往下看,最后一个名字,竟然是曲流方!好你个曲奇,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如此这般的为自己的儿子谋求利益。杜刺史心里想着,随手拿起案上的毛笔,给那个名字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杨帆杨航看着戚明石转身离去,急忙过来给杜刺史告别,告诉他如果令郎到了,请来陆府寻找他们。 戚明石今天下山,没有放马,此刻他牵着马,和杨帆杨航一起往陆府走。 “你们二人就先在陆府住下,那杜家公子到了后,其中一人架辆马车,来山上接老伯和月圆,另一个人就带着杜公子去叶家,我们在那里汇合。这个我和月圆都商量好了,你们放心过去。”说完,戚明石上马扬鞭而去。 “我看少主这心里,全是月圆姑娘了,现在都把我们抛弃了。”杨航一脸委屈。 “咱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少主心里苦着呢,你就安分点,别再惹少主生气了。” 杜刺史听到杨航如此交代,想着儿子就快要到了,现在再去陆府叨扰,有些不妥,就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等儿子到来。 第二天中午,杜铭哲的马车晃晃悠悠的驶进了县衙大门。杜刺史安排儿子在县衙后面的屋子里面休息,就匆匆的来到陆府寻找杨航。 在门卫小厮的带领下,杜刺史来到了客房,见过杨航,告诉他儿子已经到达的消息。说完随口问道:“杨侍从可知这陆员外的名讳?” 杨航感到莫名其妙,不解的看着杜刺史。 “实不相瞒,我看那陆公子的眉眼,觉得很是熟悉,希望陆员外是位故人。” “噢,这样啊,可是我的确不知。” “无妨,我再想办法打听。”杜刺史说完抱拳离开,走到大门口,心生一计。 他走向门卫小厮,“能不能麻烦小哥通传一下,同窗杜慎言求见陆员外。”说完给小厮手里塞了几枚铜板。 门卫小厮犹豫了一下,这才接过铜板,跑进正屋给陆员外通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见陆员外疾步走出正门,向大门口走来。 “哎呀呀,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杜兄竟然找到这里来了。一别多年,无恙吧?快让我瞧瞧。” 说话间,陆员外就走到了杜刺史身旁,绕着他转了两圈,同时用一双如炬的眼睛看着他。 “哎呀,陆兄,没想到真的是你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逢,真是感谢苍天啊!” “快进屋,我们好好一叙!”陆员外一手拉着杜刺史的衣袖,就往正堂走去。 两人落座,杜刺史就迫不及待的说道:“那一年,你在京城里做官,那是何等的风光,我待在地方上,也只有羡慕的份,没成想你命运多舛,被人诬陷遭贬,我知道后真是痛心疾首!没想到你真是有魄力,竟然辞官经商,从此我便没有了你的消息。” “那都是好多年之前的事情了。杜兄现如今在哪里高就?我听说州府的刺史大人来我们县了,莫非就是杜兄你啊?” 杜慎言面带笑意点了点头。 “陆兄怎么会久居于这吴兴县城?” “当年生意做的还算可以,家族里面就开始有人蝇营狗苟,我待着闹心,就搬来这里了。杜兄此次来吴兴,除了那位宋公子的事情,可还有其他事?我是希望杜兄能多待些时日的。” “唉,犬子久咳难愈,听闻此地有位名医,特一道带来看看。”杜刺史伤感的说。 “哦?那令郎到了没?让令郎住在府中吧,县衙里面的环境你又不是没看到,千万别和我客气。”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等明天犬子看完,就让他来府上。” 两个人一直聊到了夜幕降临,杜刺史才离开陆府。 杨帆杨航看到杜刺史进了陆府,商量了一番,就让杨航先回山上先行准备,自己到第二天再带杜公子去叶家。 月圆为了师父次日能有充沛的精力去医治杜公子,当天晚上就和师父下山了。 第35章 医治杜郎 次日清晨,杜刺史就和儿子一同乘坐马车,跟着杨帆来到了县城西边的叶家。 之前杨帆在县城买东到西,私底下找过叶家的位置。他当时心里想着,少主和月圆姑娘的事,迟早是要去叶家的,不如就提前打听好,以防少主突然问及此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月圆在后院陪着师父,听到门外一阵马车喧闹,就赶紧跑出来迎接。 “杜伯父,您和杨航就坐在茶坊这儿歇息,我带杜公子去后院。”月圆说完,领着杜铭哲进了后院。 “师父,就是他了。杜公子,您坐。”杜铭哲按照月圆的指引,坐在了老头对面的位置。 老头抬头看着杜铭哲,呵,真是一个胖子。面容英俊,但是却略显苍白,浓眉大眼,眼底却夹杂着血丝。静心而听,便可闻见他呼吸的轻喘声。 “把胳膊伸出来。”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木讷,半天不见伸出胳膊,老头只能提醒道。 “哦,”杜铭哲伸出了胳膊。 这么多年了,他看过的大夫不胜枚举,他早已疲倦,要不是为了抚慰父亲的心,他才不会再去医治,就这样苟且活着吧,他这样告诉自己,所以在大夫面前,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老头把着脉,许久之后,说道:“反复发作呼吸困难、喘气、胸闷或咳嗽,尤其在夜间和清晨症状加重。你这是哮喘,无法根治,服用中药也只能缓解,最主要的还是平日里静养。” 老头抬头看了一眼杜铭哲,发现此时杜铭哲也看着他,眼睛里似乎闪着亮光。 的确,老头的话,给杜铭哲带来了强烈的感触和猛烈的冲击。他所有的患病表现,全被面前的这位老伯说中。他给自己围裹起来的痛苦世界,让老伯的最后一句话冲撞出了裂痕。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汪洋大海里的溺水者,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就像是在漆黑无光的甬道里的行者,突然看见了一束光。 “老伯,我平日里应该如何注意?如果照做的话会是怎样的结果?”杜铭哲的话语略显激动。 “首先你得把这身肉减下去。在饮食、居住环境、锻炼以及心理等很多方面都需要注意。我会让徒儿写张纸条交予你,你要是事事注意的话,哮喘的发病次数会大大减少的。”老头说完,就起身回到了卧房。 月圆取来纸笔,从杜铭哲身旁经过时笑了笑,就进入了房间。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月圆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字的单子,交到杜铭哲手中,带他来到了茶坊。 杜刺史看到儿子出来,焦急的站起身来,看到儿子手中的纸,接过手看了起来。脸上的焦急之色,在他详看内容的过程中,慢慢褪去。 这张纸上所写内容,是他之前从来没有在哪个大夫那里看到过的。内容之详细,牵扯到了日常的方方面面。看完之后,杜刺史也对儿子的病愈信心倍增。 他将纸仔细的折起,放在贴身处,又赶忙从袖间,拿出一个大钱袋子,双手递到月圆手上。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姑娘务必收下,还得劳烦姑娘代我多谢大夫。” 月圆赶紧抬手拒绝,可是奈何杜刺史强行往她手中硬塞,推脱不过,她只得收下。 杜刺史父子也不便久留,就和杨航一起离开了叶家。 月圆拿着钱袋子,跑去了后院,放到师父的身旁,乐呵呵的看着师父。 “哎呀,师父!您可真是把这好手艺浪费了,早像这样,我们还用在山上过苦日子。我看要不然就不回山上了,呆在县城给人看病得了。” “你要嫌日子苦,那你就别上山了。没你在,我更逍遥自在。”老头瞥了徒弟一眼,“我这就拿着这钱,雇个车夫将我送上山。”老头起身,装作要走的样子。 月圆连忙挡在老头面前,“那可不行,没你这棵摇钱树,我不是还得过苦日子嘛!师父,我先拿点,中午先犒劳犒劳您。” 月圆说完,手就偷偷的伸到钱袋子里面,抓了一把出来。老头看着这一切,也只用眼睛瞪着她,待她得手了,才抬高右手,做出一副要打她的举动。 月圆跑出屋子,来到灶火前给母亲帮忙。 “娘,昨晚回来我也没来得及问,怎么不见桃儿了?” “唉,桃儿走了。我这两天一直在担心这丫头。”叶母哀怨的说道。 月圆看到母亲黯然,走到母亲身边搀扶起她,让她坐在离灶火不远的小板凳上。 “娘,您歇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月圆心切的问母亲。 “大前天下午,桃儿回来,一进门就躲在门后,从门缝里往外看着。我看她一脸慌张,也不知道她往外面看啥,也不敢上去问她。过了一会儿,她从门后面出来,来到我面前,告诉我,她今天没办法帮我打杂了。我对她说不用,就看着她去后院了。” “一直到晚上吃饭,她都没有出来。我很是担心,就去你房间看她。她看到我,眼泪就刷刷的往下流。看着她伤心的样子,我也很难受,就抱着她,顺着她的背抚摸她,没有说话。” “慢慢的,我感觉她的身体抽动的不那么厉害了,就缓缓的问她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她又哽咽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抬起身,看着我,说道:‘伯母,我不能待在您这里了,今天我在街上,感觉有人在跟踪我,我就绕了几圈跑回来,但是我感觉还是没有甩掉他。所以我一进门就躲在门后看,看他到底是谁?结果真让我看到了,是我的邻家婶子。’” “‘她这个人最爱嚼舌根,搬弄是非。她今天回去一定会给我后娘说我在这里的。如果我后娘发现我在这里,一定会惹是生非,不依不挠的。我可不想再被她逮回去,所以伯母,明天一早我就必须离开了。’” “‘你和伯父都待我如同亲闺女一般,我不能让你们的日子被我那后娘折腾的不得安宁。’她说到这里,眼泪又流下来了。娘能怎么办呢?娘也只能给她准备了两身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干粮,天才蒙蒙亮就看着她离开了。” 叶母说到此处,也沉默下来,没有人看到她脸上的落寞。 “娘,”月圆蹲下身子,握住母亲的双手,“我会多回来看你的。” 叶母轻抽了一下鼻子,抬起头,眼底湿润的看着女儿,“不用,你就静心在山上待着,还有你哥呢。” 叶母不愿女儿因为自己伤心,也变得不开心,就起身开始忙活起来。月圆哪里忍心母亲一人忙碌,也上前忙碌起来。 第36章 陆府道别 这边,杜刺史在马车里,对着外面驾车的杨航说道:“杨侍从,咱们直接回陆府。” 交代完,杜刺史转头看着儿子,亲切的说:“铭哲,县衙里面的环境你昨天也瞧过了,一天到晚人来人往的你也休息不好。 正好这陆员外是爹的多年同窗,我以前也在你跟前提起过,想必你还有印象。他昨天邀请你去他家里休养,我看盛情难却,便答应了。” 看儿子黯然神伤,他又拍了拍儿子的腿,“你放心,这位陆员外人很好,而且他家令郎,和你同等年纪,你们正好可以在一起多多交流,以文会友。” 杜铭哲注视着父亲,点头答应了。 马车到达陆府。门卫小厮领着三个人一进门,众人就看见戚明石和叶月半在院子里面持剑切磋。 只见戚明石右手斜向挥出利剑,划破长空。转腕一扭,向前刺去。那银剑就像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好像灵活的游龙,如羽毛般轻盈,直击叶月半的面门。 叶月半看着迎面而来的剑锋,不慌不忙。他的头和肩膀向左猛然躲闪,右手持剑在腰间从右往左划过,继而向上,砍在了戚明石的剑身上。 两把剑同时向右飞出。霎那间,两人同时向右移动位置,开始了正面交锋。只见两个人的银剑乱舞,在空中不断地传出当当的声音,猛烈时甚至能碰撞出火花来,一时间难分伯仲。 两人看到有人进来了,对视点头,便停下手来。 围观的人看到这样的场面都大声叫好,就连刚进门的杜刺史也拍手称快。 陆冬白看到进来的三人,忙上前揖礼,“想必这位就是杜伯父和杜公子了,晚辈见过杜伯父。”陆冬白起身,又与杜铭哲互相抱拳示意。 杜刺史看着眼前这些年轻人,笑容满面。 “那日在县衙看见你,就觉得眉眼甚为熟悉,现在再看,简直和陆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的这些朋友也都是人中翘楚,从刚才的比试就可以窥见一斑。看着你们一个个雄姿英发,让人真是羡慕,不得不感叹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杜刺史真是谬赞了,我们在这儿闹着玩儿呢!等杜公子大好了,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家父正在后堂等着伯父呢,我这就带您和公子过去。” 杜刺史摇摇手,“不用,你们继续,我和犬子自行前去便可。” 看着两人离去,杨航怼了怼杨帆,“少主怎么和月半兄弟比试起来了?” “刚才少主和他们两个说准备离开的事情,月半兄弟就突然说道,既然要走了,也不知道何日才能重逢,何不切磋一番?给大家都留下点难以磨灭的回忆,少主也就欣然答应了。” “你说,”杨航嘴巴凑到杨帆的耳旁,“月半兄弟是不是想借机教训一下少主?” 杨帆瞪了杨航一眼,“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我相信少主的眼光。”再也不想理他。 休息了半天,两个人打斗的余热才渐渐褪去。 戚明石走到叶月半面前,抬手拍了他肩膀两下,“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同样走到陆冬白面前,抱拳辞别。言毕,三人离开了陆府。 “去县城书铺。”戚明石吩咐到,上了马车。 车厢里,戚明石闭目养神。 他之所以会那么爽快的答应月半的要求,是因为当他再次看到月半时,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疑问和不安。他敏锐的猜到,月半已经知道他喜欢月圆了。他的这个提议,是为了一探他的实力也好,为了替妹教训自己也好,他都会欣然接受。 他要用自己的实力来告诉月半,他有能力来保护月圆。而最后在他肩膀的一拍,是要告诉月半,他心意已定,势必遵从。 而此刻身在陆府的月半,也在深思中,想到了和戚明石同样的答案。 马车在书铺门口停下,戚明石下马走进书铺,挑选起来。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应当送什么东西给月圆,除了把小青花留给她,将那颗红色珠子赠予她,他觉得有些太少了,而且红色珠子以何种发送给月圆,也是个问题。 他冥思苦想,觉得送书最为合适。她喜欢看书,而且将朱玉夹在书中,也比较隐晦,所以他才会来书铺。 他在书店里转了一圈,一下子就看中了一套《四时之书》。这套书是以二十四节气为主题,集结了从古至今历代名家关于四季时节的文学作品。 世味春光,是我最渴望的温暖; 繁华盛夏,愿风叫醒未眠的花; 秋风乍起,寄一味相思送给你; 飞雪飘零,在最美的雪天相遇。 看着这套书封面的文字,戚明石暗自下着决心。一年,就一年,只能给自己一年时间,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亲爱的丫头,委屈你只等我一年。在下一场春光里,我一定要让你,长长久久的在我身边,我们朝暮相随。 戚明石将这套书抱在怀里,拇指摩挲着底页封面,像是要对它说:这一年,就由你来代替我,守护她吧。 从书店出来,他们就去叶家接师父和月圆。 昨天晚上,戚明石将师徒二人送到门口,就转身去了陆府。今日再来,才有时间仔细的看看叶家。 他让杨航进去找叶母,他则站在屋外,看着茶坊凝神。 这间茶坊看起来很是破旧,墙面低矮,土砖已从黄色变成了灰色,砖的菱角边早已磨损了。从稍远的地方看,房瓦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不得不说,叶家真的算是穷苦人家了。 也难怪月半和月圆两兄妹能如此刻苦努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他迈入茶坊,坐在一角,静静的看着叶母在一边忙碌着。她的腰明显有些佝偻,面容已不再年轻,隐约可以看到鬓边的白发。 叶母提起茶壶,向戚明石这边走来了。他突然感觉紧张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应不应该起来,不知道手放在哪里。 叶母走至桌前,从盘里拿出一个茶杯,翻过来,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戚明石面前。 “解解渴吧!”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叶母离开,戚明石忙开口道:“谢谢伯母!”。 他的心跳的厉害,他不知道为何在叶母面前,他会变得如此笨拙。 “你怎么坐在这里?”月圆拿着行李走出来,看到屋角的戚明石问道。 “我,我坐在这里歇歇。”他起身向叶母屈身鞠了一下,跟在月圆身后出了门。 门外,月圆看见熟悉的小青花,突然萌生出骑马的冲动。她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戚明石,“我不想坐马车了,我想自己骑马回去。” 戚明石看着那微微撅起的嘴角,那可怜的眼神,根本就无法拒绝。 “杨帆杨航,你们驾着马车先和老伯回去,我看着她随后。” 戚明石微笑着把小青花递到月圆手里,护着她上马,随即也越上自己的马,一路上并驾齐驱。 第37章 离别笙箫 月圆学会骑马不久,不敢骑得太快。戚明石也不着急,徐徐的跟在身边。 进入了山上,路边的草也逐渐茂盛起来。马儿似乎知晓主人的心意,也想多闻闻这野草的清香,速度慢慢的缓了下来。 戚明石看着身旁笑逐颜开的月圆,心里的离愁却像线团,一圈圈的往外缠绕。 “月圆,我们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了。”戚明石的话有些伤悲。 “我知道的,宋四哥已经痊愈了。” 月圆的脸上丝毫没有不舍的神色。这让看着她的戚明石,内心如翻江倒海。 唉,这个丫头啊,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对你的情意呢?我都要走了,你却一点留恋之意都没有。我应该是高兴呢?还是伤心呢? 他想要收到月圆的回应,却又害怕月圆给他以回应。心里纠结着,最终还是自己默默承受了这一切。 “那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我明天可以帮你。”戚明石转悲为喜,在最后的时光里,他也要尽力的让月圆高高兴兴的。 “嗯,也没什么想做的了,真要有什么的话,我还想再骑骑马,等你们走了,就很难再骑到马了。” “放心,你骑得到,我想把小青花送给你,不过你一个人一定要骑慢一点。” “你说什么,你要把小青花送给我?是真的吗?”月圆不相信的看着戚明石。 “嗯,千真万确。不过我很担心你的骑术啊!”戚明石皱了皱眉。 “我的骑术已经非常了得了,不信你来追我呀!”月圆拍拍马背,‘驾’的一声,小青花就一骑绝尘了。” “我来了,让你小瞧我。”戚明石笑的咧开了嘴,挥舞马鞭,向月圆追去。 晚上,碧波潭边的茅屋里,戚明石和杨帆前来收拾东西。他取出藏起来的鸡血石,分别用茅草和破旧衣服包裹起来,再用包袱包起来,交给了杨帆。 他取出纸笔,分别写了两张小纸条,一张和朱玉一起,夹在书的中间,另一张放在书的末页,然后把提前写好的信放在最底层,才将书放进盒子,和杨帆离开了茅屋。 一日光阴转瞬即逝。 黎明时分,月圆就起床给他们准备路上的吃食了。 月亮的光华慢慢消散,天边云影淡淡,点点露珠满地,天光已晓。 宋四哥已经上了马车,杨帆杨航赶着马车施施而行。 将要离去的戚明石,此时心情最苦。 他频频回头,看着站在门外的月圆,清丽的脸庞,轻盈的身姿,偶然间还擦拭了一下眼角,他的柔肠都要痛断了,不忍再回头看她一眼,纵马离去。 香尘遮住了视线,背影隐入了丛林。月圆的心里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看着不远处拴在树上的小青花,想起了江边他秋千相扶,春围场上飒爽英姿,门前芳草地教她骑马,碧波潭边耳际插花,想起他离别时送给她的盒子。 月圆转身准备回屋,却看到了老头在屋门内默默的凝视着她。 “师父,你怎么了,怎么站在这里看着我?” 老头仔细盯了一会儿徒弟的脸,虽然不悦但无伤悲,便说道:“没什么事,就来看看他们走了没,要走了就关门和我去做药吧!” 老头知道,时间和忙碌是治愈悲伤最好的良药。尽快的让徒弟忙碌起来,也好让她没有时间把这情爱琢磨清楚。 “师父,你先去,我看看他给的这盒子里是什么,看完就来了。”月圆说着,就往厅堂的大方桌走去。 老头看着徒弟,无奈的摇了摇头,离开了厅堂。 这是一个非常精美的大红色木盒子,盒盖上雕刻着一轮圆月,月下是一株含苞待放的桃树,桃树的阴翳下,站着一个背影。 这是一位男子的身影,他身着一袭长衣,宽袖低垂,衣袂飘飘。他的头向树枝这边微抬着,似在对着花苞低语,又似在遥望天边的圆月。 在这幅木雕的边上,还刻着一句诗:夜静春山空,倚桃望月明。 月圆呆呆的看了半天,才掀开盒盖,看见里面是几本书。她打算拿出来翻阅一下,却看到了书下面的信封。 她还是好奇的先打开了信封,里面是几张银票和一封信。展开纸来,字字铁画银钩。 “月圆,就要别了,我竟然有些依依不舍。我要感谢天地和命运,让我能在这温暖的春天里,和你相遇。我更要感谢你,这么多天陪在我身边,让我的生命,有了与众不同的纪念。” “我不愿你和师父,过的清苦。我也不愿你的家人,过得操劳。所以我留下了一些银两,希望你把它用起来,而不是将它们存放。” “只愿你,笑容永如春之灿烂,热情永如夏之炙烈,收获永如秋之富饶,内心永如冬之沉静。戚明石留书。” 她合上信,再一次想到了他时而严肃时而甜美的脸。 月圆将信移到下面,打开上面的银票,看到金额的那一刻,眼睛瞪得大如铜铃。 五百两,她难以置信,赶紧拿着银票和信去找师父。 “师父,师父,你快看,这该怎么办啊?” 老头看到徒弟这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由的皱了皱眉。他先是看了看徒弟递过来的银票,什么也没说就放在了案台上。又拿起信来看。 还好,老头心里一下安稳了许多,这个小子还是知道一些分寸的,没有大言不惭的说出一些海誓山盟的话来。 老头的余光看到徒弟还在着急的等他的回答,边合信边说道:“他这信上不是说了么,让咱们花,那就好好花了。” 是的,买买买可以让人变的心情舒畅。 “师父,你不会是说真的吧?”月圆抬头,张着嘴一脸惊讶的看着师父,“这么多钱呢?我有些不敢花啊!” “那给我吧,为师拿去花。”老头也不管徒弟愿不愿意,就从那一沓银票里面拿出一张,和信一起塞到徒弟手里,将其它九张放进了自己的贴身之处。 这个戚什么,还挺细心的,还知道留些小面值的银票,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老头心里想着,对徒弟交待道:“你快点去,把这些东西收好了过来。” 月圆看着师父的这一串举动,脑子有些发蒙。心里却在嘀咕:我是不是被师父骗了?他一天都不下山,去哪里花啊? 第38章 互生情愫 陆府,陆员外让厨娘准备了一大桌珍馐美味,来招待杜刺史和杜公子,以表对同窗到来的欢迎。 大家围坐一席,杜刺史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杜铭哲看着父亲起身,也连忙站起来 。 “陆兄,接下来就叨扰陆兄了,这是犬子铭哲。” “铭哲见过陆伯父和各位。”杜铭哲忙屈身行礼。 “杜兄,你怎么这么见外呢,快坐下快坐下。”陆员外不停的拍动着右手,示意这父子二人坐下。 “这位是犬子陆冬白,这位是冬白的发小叶月半,杜兄和铭哲刚才在院子里应当都见过了,这位是小女陆冬沛。冬沛,快见过杜伯父和杜兄长。”陆员外忙给这父子介绍。 冬沛起身行礼,见过两人。 觥筹交错,两位长辈忆往昔峥嵘岁月;意气风发,三位小辈论古今诗词歌赋;温婉安静,冬沛一人旁观微笑不语。 也是凑巧,这几人年龄都相差不大,只有冬沛略小一些,所以除了冬沛,他们说好了不以礼相待,而是直呼其名。 杜铭哲从走进陆府的大门,就被寄人篱下的感觉压的喘不过气。他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带他来他的这位同窗的家里,县衙的环境是不好,可他爹一个刺史,难道没有实力选择一间好的客栈吗! 可是,欣赏了叶月半的英姿勃发,看到了陆冬白的神采飞扬。他觉得自己就应该来这里,更佩服父亲的慧眼如炬。 从小到大,因为他患有哮喘,所以他很少出去玩耍。即使是出去了,别家的孩子也会因为他的身份和身体,有意无意的疏远他。渐渐的,他就整日宅在家里,以书为伴。或坐或躺,慢慢就长成了一副胖皮囊。 而今有老师傅给的这张起居清单,又看到了这样的同龄人,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有所改变,只争朝夕了。 这顿饭吃了很久才散,杜铭哲和父亲回到了客房。 “爹,儿子得感谢你,今日看到冬白、月半他们,儿子觉得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 “能在这里遇到你杜伯父,真是缘分啊!当年一起读书的时候,你爹我就很佩服和欣赏你杜伯父,后来他辞官经商,无不展现出他的魄力和智慧。” “虎父无犬子,你看看冬白这孩子,温文尔雅。你再看看那月半,文武双全。所以爹就算豁出去这张老脸,也想让你能和他们多接触,多探讨,按这纸上所写,对你的哮喘也是大有裨益的。” “嗯,我从今日开始,就要加强锻炼,将这一身肥肉,慢慢的减下去。自从看到这张起居清单,我感觉自己明显的好多了。这真是相由心生,心里有了光,眼前处处阳光。” 杜慎言看着儿子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心里甚是欣慰。 “你能有这样的变化,为父真是为你高兴。那曲县丞现在被羁押在牢,没有其他人主持政务,没有朝廷的旨意,我一时半会也无法离开,就陪着你在这里住下。等到上面旨意下来了,咱们再商议后面的事情。” 从此以后,每一个清晨,杜铭哲都会卷着诗书,在陆府的花园里,一边默背,一边游走。每一个午后,杜铭哲更会身无外物,在花园旁的树荫下,苦练太极。 陆冬沛每每走到花园,看到杜铭哲,都会给他屈身行礼,相视一笑。杜铭哲看到冬沛,也会回以微笑。 这一天,杜铭哲打完两套太极拳,感到满身是汗,黏糊糊的。树荫下又比较遮风,他就往外面宽敞的地方走动。他就着丝丝凉意,在陆府的院子转了一大圈,在回到树荫下,竟然发现墙跟前的石桥椅上,竟然放着一块绣帕。 他坐在那石椅上,拿起了绣帕。这是一块鹅黄色的丝帕,一角绣着如沙的白雪,白雪下是急流涌动。 这一定是冬沛妹妹的丝帕,在这陆府,除了冬沛妹妹一位女眷,再无他人。杜铭哲心里这样想着,便不自觉的坐在石椅上思量起冬沛妹妹来。 这位陆冬沛,眉目如画,温婉贤淑,又有诗书藏于心,确实是一位可人儿。 哎呀呀,我这是在想什么啊!杜铭哲突然审视自己的想法,开始自我反省和自我批评。 就在他收拢游思,矛盾自省之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句甜美的话语。 “铭哲哥哥,麻烦你帮忙看看,那里可有我的手帕?” 杜铭哲顿时慌作一团,“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这怎么想曹操曹操就到。那手帕还在自己手里,他也没法隐瞒啊! “噢,在,在这里。”杜铭哲磕磕绊绊的答道。 陆冬沛姗姗走近,来到杜铭哲身边。“刚才我过来,没看见铭哲哥哥在这里练拳,又有些乏累,就在此坐着歇了一会儿,不成想竟然将手帕落在这里,真是粗心。” 杜铭哲此刻内心有些慌乱,心脏也跳的快了起来。 “我刚才打完,感觉有些热,就在那边走了走。世人都有粗心这毛病,妹妹完全不必自责。” “你倒是挺会宽人心。” “不自己疏解不行啊,不然如何能带着一身病痛生活至今呢?” “你最近感觉好些了么?我看你这阵子身体消瘦了不少。”冬沛又打量了一下杜铭哲。 “最近严格按照老师傅的单子,几乎没有犯过病。” “那铭哲哥哥可要继续坚持下去才好。” “嗯,我会的,我现在信心十足。” “平日这个点儿你已经回屋了,今儿怎么还在这儿?” 杜铭哲想到了手中的丝帕,他其实是在这里等冬沛的,他怕夜风一吹,这丝帕就无迹可寻了,但是他也不能这样说啊! “和你差不多,走了一大圈,就想着在这里歇歇。这是你的丝帕。” 杜铭哲解释完,就连忙双手端着丝帕,送到了路冬沛的面前。 冬沛接过丝帕,莞尔一笑。 “不早了,铭哲哥哥快点回去吧,小心着凉了。” “嗯,妹妹也衣衫单薄,而且这会蚊虫也起身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两人转身,各自回屋。却都没有察觉到,一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分别种在了两个人的心间。 第39章 端午佳节 转眼到了端午佳节。 老头看着徒弟最近很是认真辛苦,就准备带她下山,一来可以让她和父母团聚,二来他也可以完成自己心里计划好的事情。 吃过晚饭,老头站在院子看月圆收拾,说道,“丫头,明天师父带你下山,怎么样?” 月圆转过身,兴奋的看着师父。“真的吗?师父,您怎突然想下山了?” “你不是想着师父没有时间去花钱吗?咱们明天就去花。” “那我可以骑小青花下山吗?”月圆几乎每天都要骑着它在门口溜达几圈,现如今都有些离不开它了。 “你骑马,我走着下山吗?真是的!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笨。”老头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哦,一不小心把师父给忘记了,罪过罪过。那我明天早早起床把它喂了,咱们再挡辆马车下山去。”月圆说完,继续转身收拾。 次日,老头一大早就带着月圆下山了。叶母看到女儿和她师父回来,很是高兴。急忙将门掩了一半,回到后院里提前准备。 月半骑着马,望着家门的方向,依稀看见茶坊的门在变小,心里疑惑,不由加快了马速。 “娘,娘,”月半边喊边往后院走,“娘,出什么事情了?” 叶母听到儿子熟悉的声音,转身看到儿子,脸上的笑容都盛不下了。 “难的你也回来了,师父和妹妹也回来了,你进去见见就去叫你爹回来吧,咱们中午吃个团圆饭。” “好!”月半干净利落的回答。 此时老头正在月半的房间里休息,听到有人轻叩了几下房门,就咳了一声。 月半推门而入,“师父,您来了。前阵子听说您来家里给那杜公子看病,我却没空抽身来看您,希望您不要责备晚辈。您这几年身体还爽朗吧?” “嗯,好着呢,月圆那丫头也勤快,把我照顾的挺好。”老头很肯定的说。 “您教他学艺做人,她照顾您是应该的,她要哪里做的不好,您可不能心慈手软。” “亏你还是个当哥哥的,放心吧,那丫头乖着呢!” 月半笑笑,“师父,那您先歇着,我去找父亲回来。”说完,他退出了房门,轻轻的将门合上。 没过多久,叶父就和儿子一起回来了。月半将手里的熟食急忙送到后院,交给妹妹。 五口人齐聚一堂,其乐融融,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当看到儿子来叫他回家,得知月圆师父下山了,叶父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不然月圆师父不可能下山的,要知道,他已经三年没下过山了。 所以吃完了饭,叶母和女儿出去洗涮,叶父就想办法把儿子支出去。 “半儿,你去找你妹妹说说话吧。” 月半会意,离去。 叶父将外门关上,“师父,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您突然下山,有点出人意料。” “是有些事情要跟你说说。你知道一个姓戚的小伙子吗?你要不知道那就问你儿子,他一定知道。” “这小伙前一阵子,带了一位身中断肠草之毒的人来山上,随后就住下了。我能感觉到他喜欢丫头,走的时候留下来这个。” 老头从贴身处拿出了一沓银票,放在叶父面前。 “这事情你也不用太担心,那小伙子懂些分寸,也可能是丫头还小,他并没有对丫头说明他的心意。我是怕丫头哪天明白过来,伤心痛苦,所以觉得有必要先和你透个底。” 老头看叶父陷入沉思,半天没有说话。又宽慰道:“她爹,就目前看,这事情没有必要如此焦灼。” 叶父回过神来,“你说的对,只是我突然意识到,在不经意间,女儿就长大了,有些不能接受。” 老头缓缓点着头,“我也有如此感觉啊!他一共给丫头留下五百两银票,我给丫头留了一张,我自己也拿了一张,剩下这些是四百两,你快收下吧。” “这怎么能行呢,这是留给你的诊费,我可不能收。”叶父急忙摆手。 “那小伙子信里说了,这钱是留给丫头、我、还有你们的,你快放心拿着吧。我孑孓一生,要这钱有何用!你快收下,不要推辞了。” “那真不行,丫头在山上吃你的,喝你的,这些钱你们留着,自己用。我和老婆子的日子好着呢,月半那小子也给家里贴补呢。” “这样吧,我再拿一百两,剩下三百两你收着,丫头她哥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就不要再推脱了,再这样我真急了。”老头脸上有了一丝愠怒之色。 “好吧,我听你的,收下。你看山里还需要什么东西,我让老婆子提前给你准备着。” “这些你问丫头吧,这些事情现在都是她操心的。事情都交代完了,我就走了。让丫头多住几天吧,也好好陪陪你们。那天她想上山了,你再送上来。”老头起身欲走。 “月圆师父,既然下山了,就多住几天吧,你一个人回去,也没人照顾你。”叶父紧忙起身挽留。 “没事,这么多年一个人,早都习惯了。”老头说完,开门离开。 这边,月半在妹妹的房间里。 “阿妹,师父怎么和你一起回来了?”月半对老头的行为也很是不解。 月圆看着阿哥,小声说道:“哥,你不知道,那个戚明石可有钱了,他走的时候送了我几本书,还留下了五百两银票。还在信上说,这钱是给爹娘、师父和我的,让我们一定要花。我估计师父是为这事下山的。” “哦”,看来这个戚明石真的是戚大将军的二公子啊!自从杜刺史住到陆府,他已经从陆伯父那里旁敲侧击,知道了这几个人的身份,此刻听到妹妹这样说,更加证实了这事。 “那他走时还做什么了?”月半进一步问道。 “噢,他还送我了一匹马,再就没什么了。”月圆眼光上挑,思索着。 “他为何送你马呢?你又不会骑马。”月半仿佛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我现在会骑了呀,戚明石教过我的。”月圆面露喜色。 “那他,他是如何教你的?”月半似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月圆想了想,突然有些忸怩起来。“他,他把我扶上马,然后也上马,坐在我身后教我的。” 听着从月圆嘴里吞吞吐吐说出来的话,月半鼻翼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里开始臭骂戚明石:这臭小子,嘴上一套,实际一套。别让我再见到他! 月半不放心,又追问道:“那他还做什么了?” “再就是,就是往我头上簪了一朵花,其他没什么了。”月圆有些疑惑的看着脸庞变冷的阿哥。 “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没事,”月半扬起嘴角,看着阿妹。心想着他还算没有食言。 “那妹妹觉得,戚明石这个人怎么样?妹妹还想再见到他吗?” “他呀,挺好的。要说想不想见,我倒没想过,这也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呀。” 还好,妹妹真的还涉世未深,还不太懂这些。月半只能希望戚明石,不要辜负自己的信任,也不要让妹妹等太久。 叶父看老头离开,赶紧呼唤后院的儿子,想弄清楚此事。 月半来到茶坊,坐在父亲身边。 “爹,我知道您想问什么。”月半随即将这前前后后的事情给父亲说了一遍。 “爹,他在辞行时给我传递的意思是,他会遵从自己的心意,对阿妹不离不弃。不过现在阿妹还对这种事情一知半解,所以我们最好是静观其变。” 叶父认同的点点头。 叶父又叫来老婆和女儿,说了她师父离开的事,一家四口坐在一起,拉起了家常。 第40章 抵达京城 一路烟尘,吹散了戚明石苦楚的离愁。想着回了京城,就可以着手铺垫,逐步解决两地分离这个大麻烦,他又期待着回京了。 一马一车,在官道上行了近月余,终于赶在端午节之前,看到了京城巍峨的城门。 进了城门,宋兆清就将戚明石召到了马车里。 “四皇子,等我回到家中,便差人将那五百两送到您府上。” 原来,戚明石留给月圆的银票,是从四皇子那里拆借的。他看已到达京城,又有这个机会,便说出这话以安四皇子的心。 “你拿走的时候,我都重复说过了,这钱我不可能再要了。老伯是我的救命恩人,咱们在那里打扰那么多时日,这些都给少了。还有,我希望私底下,你还是叫我四哥。” 戚明石听完,没有再说什么。 “我把你叫上车来,是想让你一会儿你和我一起进宫。一是给父皇复命,总少不了这么一遭,索性就今天去吧。二是咱们离开吴兴时,县里面管事的人还没定,那杜慎言一直在那里支应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想给父亲推荐陆员外,你怎么看?” “好,我和你一起进宫,但县令人选的事情,全凭陛下和四皇子定夺。” 宫门口,四皇子从马车侧窗伸出胳膊,亮出令牌,宫门守卫立马跪下。 “恭迎四皇子回宫。” “恭迎四皇子回宫。”众人纷纷跪下,异口同声喊道。 宫门大开,一车一马不疾不徐的驶进了皇宫。 皇宫正殿上,贴身太监压着步子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到皇帝耳边低语道:“陛下,四皇子回宫了。” “哦,”皇帝心里一震,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到老四了。“快,快宣进宫。” “嗻。”贴身太监甩了下拂尘,轻声退出了正殿。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贴身太监就看到四皇子和戚家少主翩翩走来。 “四皇子觐见,戚家二公子戚明石觐见。”首领太监压着公鸭嗓喊道。 两人跨门而入,走至金銮殿正中,跪下叩拜。 “儿臣宋兆清、草民戚明石叩见万岁。” “老四,明石,快起来,赐座。” 正殿上伺候的小太监赶忙抬出两把椅子,让两人坐下。 皇帝看着入座的戚明石,英姿爽朗,笑呵呵的说道:“当初老四执意举荐你跟随,我颇不放心,如今看来,是朕多虑了。看来朕得好好赏赐与你,你可有何心愿?” 戚明石站起跪下,“草民受之有愧,因小人不查,陷四皇子于危险之中,不敢奢求赏赐,还望陛下责罚。” “哦,你先起来说话,就说你们此次出门,时日颇久,是出了何事?” 一旁的宋兆清看到身旁的戚明石又准备回复,急忙插嘴道:“父皇莫急,是出了一点小事,儿子正准备给您禀报呢。” 宋兆清左手贴在身侧,向身后勾动着手指,示意戚明石回到座位上,继续回禀。 “吴兴县县丞曲奇的儿子飞扬跋扈,对儿臣出言不逊,我便命明石稍加教训,没想到他三番两次趁机报复,竟然用上了下毒这样卑劣的手段,所以耽搁了回城的时间。” “我儿身体可否有恙?”皇帝急忙问道。 “让父皇担心了,儿臣已痊愈,这次多亏了明石沉着果断,让孩儿少受了很多罪。” 皇帝盯着老四看了许久,丝毫看不出身体有什么异样,这才放心的说,“也罢,那就功过相抵了。” 戚明石听到这话,又跪下陈言:“多谢皇上开恩。四皇子已送到宫中,草民也许久未见父母大人,要是陛下没有什么吩咐,草民就退下了。” “嗯,允,下去吧。”皇帝扬了扬手。 见戚明石退下,宋兆清又开口道:“父皇,戚明石实为国之栋梁。此次出门,他文韬武略,让儿子很是佩服。” “哦?以前竟没有发现这戚家二郎。哪天戚将军来了,我和他倒是要讨论一番。”提到戚大将军,皇帝似乎陷入了往日金戈铁马的岁月中。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需要陈禀。”看父皇点头允诺,宋兆清继续说道:“儿臣派人请塘州府刺史杜慎言前往吴兴审理此事,那曲奇竟然私下放跑儿子,致使人犯现在仍然逃窜在外。吴兴县现在无人执政,还需父皇今早安排合适的人选。” 皇帝沉思良久,不语。 “父皇,儿臣在吴兴县遇到一位姓陆的员外,他之前在京城当过官,名叫陆不离,父皇可知此人。” 皇帝一顿,思索起来。 “可是那位辞官经商的陆不离?他怎么去吴兴县那个小地方了。”皇帝疑惑的看着儿子。 “就是此人,儿臣去过他家,觉得此人心胸宽广,乐善好施。” “这么说来,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老四,莫不是你也想让朕提拔他为吴兴县令?” “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使命,儿子只是说出有这么个人罢了,用于不用全凭父皇甄选。” “那就他了吧,有杜慎言在上面盯着,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我这就命人起草圣旨。你这一趟出去,还有什么见闻,说来听听。” 在皇帝的所有儿子中,皇帝最器重的就是太子和这个四皇子,还有十皇子,不过他还太小。所以皇帝时不时都会考察他的文治武功。 “父皇,一路走来,儿臣遇到的流离失所的人,比幼时记忆中的人少多了,这都是父皇采言纳谏、民重君轻思想造就的政绩。” “百姓虽然有吃有穿,但是过得还是不富裕。贫富差别比较大,我觉得可以在税制上做些事情,来改善这一状况。” “儿臣还有意关注了南方的河水治理,倒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皇帝看儿子说的有板有眼,头头是道,不住地频频点头。 父子二人聊了一会儿功夫,皇帝有些倦了,便说道:“今天和我儿相谈甚欢,你一路辗转,早些回去休息吧!”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皇帝又叮嘱道:“你说的那个什么税制改革,你抽空琢磨琢磨,给为父呈上来。” 宋兆清应允,离开了皇宫。 第41章 敞开心扉 骑着马出了皇宫,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家,见到最最敬爱的母亲大人,戚明石的心情立刻雀跃起来。 杨帆杨航进了京城,就被吩咐去了私卫训练处,整顿和考察这支私卫在这三个月的训练成果。 一道飞影从街上的行人面前一晃而过,待看到门匾上那几个鎏金大字,才慢了下来。 戚明石把马缰绳扔给门卫小厮,就跑进门去。 “娘亲,娘亲,儿子回来了,儿子回来了!” 戚夫人正在卧房中,临窗而坐,翻着诗书,隐约听到院中有人呼喊,忙将书放在几上,走出门来。 看到飞奔而来的身影,戚夫人的脸上霎那间惊喜起来。 “是石儿,是石儿回来了。”戚夫人激动的自语道。 转眼间,戚明石就跑到了母亲面前,一把抱住了母亲。戚夫人也将儿子拥入怀里,眼角不由自主的泪光点点。 “娘亲,儿子在外三个月,真的好想你啊!”戚明石喃喃的说。 戚夫人用手轻拍着儿子的背,“娘也想你,难为你从未出过家门,这一去就是三个月。” 过了好久,母子二人才分开,戚夫人拉着儿子的手,“走,外面怪热的,和娘去屋里说话。” 正厅里,母子二人一起坐在侧座上。戚夫人依旧没有放开儿子的手,深情的看着儿子。 “瘦了一点,是在外面吃不习惯还是路上太辛苦了?跟娘说说。” 戚明石看了看在正厅里伺候的家仆,扬手让他们退下,这才悄声的和母亲讲述他的这趟江南之行。 当戚夫人听到儿子说四皇子中毒,那颗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抓着儿子的手都握紧了一下。 “娘,你不知道,当我看到四皇子中毒,我也一时慌乱了,想到万一他不治身亡,我也会身陷囹圄,可能还会有杀身之祸。但我又想到,既然都是死,那还不如折腾一下呢!” “也多亏了两位朋友帮忙,才找到了一位老师傅,医好了四皇子。不过那位老伯说,是我在第一时间处理得当,他才能救下四皇子。” “所以孩儿觉得,读书是断不可荒废的。要不是我读书甚广,也不可能知道这催吐、灌水之法的。” 戚夫人已由刚才的紧张恢复了平静,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儿子,觉得有些陌生了。看来行万里路很是必要,儿子出去这一趟,真的成长了不少。 “石儿,娘觉得你变了,长大了好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浮泛无根,而是真的扎根地底了。娘真的为你高兴,你再和娘多说说这一路的事情,娘喜欢听。”戚夫人面带微笑,很欣赏的看着儿子。 “娘,还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戚明石很郑重的看着母亲。 “你说,娘听着。”戚夫人也微微蹙眉,认真起来。 “娘,我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不过她还有些小,我想再过两年,就娶她为妻。”戚明石有些难以为情,毕竟他从来没有和母亲说过儿女情长之事。 戚夫人疑惑地看着儿子,有些不可置信。他的三个儿子,是她一手带大的,那个儿子什么脾性,她最是清楚。石儿这小子,可是从来不近女色的。 “哦?”戚夫人笑了笑,“你不是一直都不太愿意和女孩子说话吗?这个小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你心动?” “娘,她真的和其他女孩儿不一样。”戚明石此时神采飞扬,笑容可掬。他不知道,这一切都被母亲看在眼里。 “她潇洒不羁,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她心地善良,会去帮助素昧平生的路人;她勤劳俭朴,把父母和师父都照顾的很好;她刻苦钻研,拥有一手好本领;还有,她温柔可亲,娇羞可人。” 戚明石沉浸在和月圆的美好回忆中,喜不自胜。 “娘,她的每一面儿子都好喜欢,她已经占满了我的心,我认定她了,我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戚夫人此刻心里,五味杂陈。看到儿子能有心仪的姑娘,她很是高兴。但她作为过来人,知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在婚姻这件事情上,身份、家世、亲家、性格、包括世俗,无一不影响着它的结果。更何况他们身为京官,儿女的嫁娶还会受到皇帝意愿的干扰。 但是,她不想给儿子头上浇冷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婚姻这件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上都不去放手一搏,那其他事情还能尽力一拼吗? 顶天立地的儿郎,应当为此一战! 看到母亲面容平静,戚明石脸上的喜悦之色也慢慢褪去。 “娘,您是,不太赞成这件事情吗?”戚明石试探着问道。 戚夫人摇了摇头,“你有没有给人家姑娘表明心意?那姑娘又是何意呢?” “娘,我没有。我现在什么也给不了她,也无法陪伴在她身边,我怕说了,她会愁思难抑,我不忍心她这样的。她对我,我能感觉到也是喜欢的。” 戚夫人赞许的点点头,“你做的对,轻诺必寡信。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轻易承诺。那娘想知道,你是如何打算的?” 既然儿子在做正确的事情,她这个当娘的,也一定会施以援手。 “娘,她家世清贫,父母俱是布衣,和咱们家是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我想先了解您和父亲的想法。” 戚夫人看着儿子,宠溺的笑着,“如果那丫头真如你说的这么好,我有什么可反对的,娘不会在意什么门第的。” “但是父亲也许会在意的,这就得娘亲帮忙了。”戚明石拉起母亲的手,摇晃着恳求。 戚夫人憋憋嘴,用手轻拍了儿子的手背,“那要是皇帝在意呢?” “那儿子就去找四皇子帮忙。” “那你后面是怎么计划的?”戚夫人想看看儿子到底如何解决这事,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娘,其实我也有些矛盾的,我是想着,能在这一年之内,跟着父亲,取得一些功绩,同时把我现有的小生意扩大规模,多赚点钱。” “先在京城把一些基础的东西都准备好,再把她接来京城,如果她舍不得父母和师父,也把他们一并接过来。但是,我还是怕,怕她思念故土,不愿来京。”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可以去江南寻她呀,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处都可以建功立业的。父亲估计有些难,不过母亲也可以和孩儿一起过去,领略江南风光。” “哎呀呀,这还毫无进展呢,都要把娘抛之脑后了,这再成亲了,估计连娘是谁都不知道了。”戚夫人故意酸溜溜的说道。 “怎么可能忘了娘亲,那也可以不偏不倚,两地各住半年。困难都是可以解决的嘛!” 戚夫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可怜我的儿,想的如此周到,看你这么深思熟虑,娘都很期待见到这姑娘了。就先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去做,有什么问题了,尽管来找娘。只要你做的事情正确,娘一定会帮你的。” “说了这么久,让娘赶紧吩咐厨房,做一些你爱吃的,给你好好补补。” 戚夫人离去,戚明石看着母亲的背影,觉得有母如此,自会幸福。 第42章 睹物思人 陆冬沛放下床帷,余光却瞥见了床边小几上的纱绢,这让她又想到了傍晚和杜铭哲在花园间的一幕。 她拿起纱绢,坐在床边,手开始卷动起纱绢来。 这个杜铭哲,在府里住了这么久,倒觉得是一位谦谦公子。捡到手绢,却在那里坐等,真是有些傻傻的。不过挺佩服他的毅力,那张单子那么多条条框框,他却是严格遵守着…… 也不知道他是否定了亲,在他心里又是如何想我的?冬沛胡思乱想着,手中的纱绢都拧成了一团。脑子越想越乱,气的她将纱绢盖在脸上,辗转反侧,也不知道何时才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冬沛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窗外有人唤她。还没起身,就看见月圆跑跑跳跳的进来了。 “沛姐姐,你今天是怎么了?还没起床。”月圆坐在床边,等着她起身。 冬沛坐起身来,月圆的话又让她想到了昨夜的所思所想,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沛姐姐,你怎么了,一下子脸这么红?” 冬沛急忙穿衣遮挡,“突然感觉热的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边说边下床,往脸盆边走去。 冬沛坐在梳妆台前,“你是昨天回来过端午的吗?” “对啊,还是师父提议的呢,想不到吧。”月圆从床边走到梳妆台,看着碧儿给冬沛打扮。 “那你能待几天?要是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在街上逛逛。” “我还没想好呢,师父都提前上山去了。咦,沛姐姐,你也在用这个手膏啊?”月圆看到冬沛拿起一个很熟悉的盒子出来,忙问。 “这么说你也有喽,谁送给你的?你可不会买这些东西的。” “是桃儿托我哥带给我的,还一下带了五盒呢?” “什么?五盒,这一盒可不便宜呢,我觉得桃儿可没有那么多钱去采买这些东西。”冬沛很是惊讶。 “真的很贵吗?”月圆若有所思,“不行,我得问问我哥去。”月圆说罢,就离开了冬沛的闺房。 月圆急匆匆的来到陆府书房外,呼喊阿哥。 “妹妹,你不是去找冬沛了么,怎么又到这儿来了?”月半一出门就问。 月圆用手掩着嘴,低声问:“哥,苏桃儿有没有托你给我带过手膏?” “什么手膏?”月半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定是戚明石编了这么一个借口送给月圆的,真是的,不知道应该生气还是高兴。 月圆也一下子明白过来,“哥,我要回家收拾上山了,沛姐姐要问,你就说我有急事回去了。”说完,月圆头也不回的出了陆府。 月半看着离去的妹妹,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拿她没有办法,只得转身回书房。 戚明石和家人和和美美的度过了一个端午佳节,第二天便来到了私卫驻扎地。 这是一处荒废的京郊私宅,十二岁那年,在他的央求下,父亲给他分了十个士兵让他练手,他就派杨帆杨航找了这么个地方,用他的月银从京兆尹手里租了下来,带着这十个士兵住在了这里。 他想的很是周全。 早晨吩咐这十人耕作田地、植树栽竹、菜园除荒、伐木砍竹。午饭后亲自带兵操练,提升他们的格斗能力。傍晚又传授这十人技术,一起削竹制造箭杆。 他把造出来的箭杆,卖给了父亲,换来了冷铁和炉灶。不到半年,他们这十几人便能自给自足。不到一年,他的手头就有了结余。 第二年,他想着不能指望父亲这一条出路,就开始派专人去集市上售卖他们出产的各种东西。看着手头的积蓄,他又效仿京里的官家少爷,打起来再做一门生意的想法。 他思前想后,觉得开一家书肆不错。自己想读书时,可以直接去自己的店铺,还节省了买书的钱。所以京城的书院附近,不经意间又多了一家书肆。 生意上的来来往往,以及这十来个人的无意传播,京郊私宅里的人越来越多。在他离京时,已经有三十几人了,而他的书肆,也在城里多了三家分店。 至于银两有多少,他也不是很清楚,一直都是由另一个亲信杨远管理着。但他估摸着不少,不然也不会一下子从四皇子那里借下五百两了。 一别三月,当他再次走进院门,看到眼前黑压压一大片人,他很是震惊,这何止三十多人! 杨帆看到少主来了,跟着他进了主屋,开始禀报。 “少主,自咱们走后,又来了十几个人,现在咱们这里共有五十六个人,都住不下了。杨远再三劝返,可是他们宁可露宿院子,也不肯离开。还有,造出来的箭矢,也堆了很多,毕竟这个在集市上,很少有人需要,还的去找大将军。” 戚明石一边聆听,一边在飞速思考着,“去把杨远叫来。” 杨远很快就过来了。 “咱们现在有多少银两?” “回少主,一万一千两多点。” “取出五百两,差人给四皇子府上送过去,他要是拒收,就不必再勉强了。你去官府,把这宅子买下来,再在周边买上一块田地,最好过千亩。找人修建屋舍、作坊棚,平整校场。这些银两应该足够了。” “具体如何布置,你和杨帆杨航商议后画出一个草图来,给我过目。” “还有一件事情,你去问一下,可有愿意去吴兴办事的,提前给大家说明比较辛劳,有愿意的等明天我来了回报。对了,这支队伍就命名溪桥吧。” 戚明石安排好一切,出门上马离去。他需要赶紧找父亲,他心里的想法,需要父亲的首肯和帮助。 西塞山上,月圆看着手中的手膏凝神。 原来这是你送给我的,那你为什么要谎称是别人呢?你又为什么要送这东西给我呢?为什么要教我骑马,送我书籍,还留下银票?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师父救了宋四哥,因为我照顾了他吗? 那他给我头上簪花,留下书信又是为了什么? 月圆又从木盒里,取出信来看。字迹依旧遒劲有力,让人百看不厌。 我能为你留下什么与众不同的纪念呢?你希望我快乐,有所收获。是呀,那我为何还要在这里想这些事情。 月圆将信放回木盒,起身向聚茗室走去。她的脚步如此的坚定,就像那颗想要和师父学艺的心,一样坚定。 第43章 掌管军营 戚明石一到家,就问母亲父亲的去向。 “你父亲一早上就被皇上宣进宫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戚夫人脸上弥漫着担忧。 “娘亲不必担忧,我最近没有听到什么边境动荡的消息,陛下宣父亲进宫,应该是为了别的事情。” 别的,还有什么事情?莫非四皇子在皇帝面前说我什么了,皇上宣父亲进宫,是为了谈论我的? 戚明石正坐在那里猜测,就看见父亲一脸喜悦的进门了。 “石儿啊,为父正要找你,和父亲去书房说吧。” 戚明石告别母亲,跟在父亲身后,进入书房后随手合上了门。 “三年前我不是给你了十名卫兵吗?你们除了生产箭矢,还都做些什么?” “父亲,儿子今天回来就是想和你商讨这些事情的。” 戚明石把早上杨帆汇报的情况给父亲说完,也把自己交代杨远做的事情告知父亲,唯独没有告诉父亲他有多少银两。 他接着说道:“父亲,我想扩大生产范围,不局限于箭矢这一种。” “远战工具、近战工具以及火器等,都有想法。但是这些铁器和火器,需要朝廷的批准,而且,这些生产出来,还是需要您这里批准采买的。” “那你这五十个人的战斗能力如何?” “我们每天下午都会进行操练,我觉得倒是可以和父亲手下的士兵比一比试试。”戚明石微微笑道。 戚朝旭缓缓的捋着胡子,若有所思。 “父亲,陛下宣您进宫是不是和我有关?” 戚朝旭抬头看儿子,“你是如何得知?” “不瞒父亲,四皇子很是器重孩儿,还隐晦表示过想让我为他效力的意思,而且最近边关又无急报,想必是他给皇帝说我什么了。” “你没猜错,陛下说,他前一阵子还在全国筛选可用之才,结果却连身边的人才都给忽视了,让我对你进行考校,如果真能堪当大任,让我分给你一部分士兵,由你来管理。” “那父亲准备何日考校?我求之不得呢。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才能知道。” “那就明天吧,晚上你便可以让你的人驻扎在我的军营里,明日让他们一决高下。” “至于你说的制造兵器的事情,为父并不反对,直接去军器监报备,工匠也需要通过考核才可以。不过到时你管理军营,父亲还是觉得各司其职的好。” “之前这样做也只是为了自给自足,我们又没有军饷可领。如果真让我管军营,那京郊那一块儿会全变成兵器加工厂,招募专业的工匠来生产。” “嗯,你能坚持三年,都让父亲有些刮目相看了。为父这三个儿子里,看来只有你最像爹了。你哥他对这些事毫无兴趣,我看他也只能当个文官了。” “爹,文官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要兄长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有意义就行了,父亲也不必为此挂怀。既然孩儿已经和父亲沟通完毕,那现在就去安排明日考校事宜。” 戚明石又马不停蹄的赶往溪桥营。 一进院落,他就如松柏一般,站在正屋房檐的前方。 “所有士兵,五列十行,列队!先来的三十人,站左边,后来的二十人,站右边。” 只见院中的所有人纷纷停下手头的事情,向院子正中央聚拢。他们平日就是按照这样的队列操练,所以列队起来驾轻就熟,很快就形成了一个横平竖直的方阵。 “报少主,列队完毕,请指示!”平日主抓操练的葛青报告道。 “士兵们,明天早上,你们将有机会成为真正的将士,你们期待吗?” “期待!”五十人一起呼喊出的声音响彻云霄。能来当兵的人,哪一个没有抛头颅洒热血的壮志,哪一个没有视死忽如归的信念。 “下午辛时,整队出发,前往京西戚大帅军营,晚上在那里安营扎寨,生火做饭。第四列十人,负责粮食和炊具,第五列十人,负责营帐和床铺。” “另外,我们溪桥营军纪严整,任务明确,赏罚分明,军中不得疾驰,只听将军指令,大家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众士兵又齐声高呼。 “众士兵再将昔日操练时的要点,在心中一一回顾,明天早上,我希望众士兵能展现出不同的风采。都能做到吗?” “能,请少主放心!” “散!”所有人领命,又回去继续干手头的活。 戚明石回到主屋,打算喝口水再走,却见杨帆走了进来,还关上了门。 戚明石不解的看着他。 “少主,我请命去吴兴县保护月圆姑娘。我知道她在你心里的份量,万一她发现我了,也不会担惊受怕。你安排别人去也未必放心,所以还是让我去吧!” 戚明石示意他坐下,“我是考虑过你和杨航,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建功立业。” “士为知己者死,少主要是有所建树,我和杨航才能更好的依附。再说,不过一两年的光景,少主还能忍受更长的时间吗?” 戚明石思索着,杨帆说的句句在理。他从贴身处拿出一把钥匙,放在杨帆手心。 “务必不要让她发现你,昼伏夜出,条件允许就住在茅屋,从杨远处拿五百两银票带着,辛苦了!”戚明石双手拍着杨帆的肩,静默无声。 傍晚时分,霸柳营里的将士就看到一队士兵进驻了军营。他们目不斜视,步调一致。到达指定地点后,分工明确,扎帐生火有条不紊,比划格斗心无旁骛。 驻地将士也不敢多问,看到这些人到了时间全都进帐休息了。 次日,戚将军带着儿子一同来到他管辖的霸柳营中。他先来到儿子这边,看到五十个人早已整装待发,个个精神抖擞。 “嗯,看起来不错,领他们来校场吧。”戚朝旭对儿子说完,径直去了自己的将士那边。 “李炳,挑选出五十人来,前去校场一战。”主将李炳领命,开始点兵点将。 双方将士很快齐聚校场。戚将军站在中央,一边是主将李炳,另一边是儿子和葛青。 “深思则得,善问则裕,今天的比试,点到为止,互相学习,才能精进武艺。双方准备,击鼓!”戚朝旭严肃的说道。 双方都手持器械,严阵以待。三声鼓响,双方都开始向对方进攻。 双方五十人均分为两排,第一排都选用的长兵器。只见那长矛如火光一般,在空中划出无数道弧线。只听那脆竹钝木声,笼罩在整个上空。刺、挡、压、转,每位士兵都使出浑身解数,保证脚下的领地不被侵占。 双方胶着了很久,难分胜负。 第二排上场,这次使用的剑。双方的剑刃在空中折射出万道光芒,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但是戚明石这边的士兵,在用剑挡住对方来剑的一瞬间,又从腰间抽出匕首,向对方刺去。 哪一方技艺高超顿时一目了然。鼓声再次响起,霸柳营的将士有些气馁的回到了他们的场地,站姿涣散。而溪桥营的士兵,个个站立如松,几乎看不出一丝骄傲的神色。 “哈哈哈哈,看来本将军也有眼盲的时候啊,竟然看不见眼前之人。从今日起,京城北边营地的将士全交由戚明石管理,你手下的士兵也归入此营地。” 溪桥营的士兵听到这话,脸上才浮出了笑容。 李炳有些不悦,之前北营也是他监管的,不过今天的比试却让他心服口服。他走到戚明石面前,抱拳致敬。 “戚主帅,以后还望多多指教。” “我们互相交流,技艺才能日精,为我河山,共同努力。” 两人相视一笑,击掌结盟。 第44章 久住陆府 关于吴兴县令任命的圣旨很快便到达了县衙,杜刺史赶忙领着宣旨太监来到陆府。 陆府院内,陆员外领着众人跪在地上,不明所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吴兴县陆不离旧时执政,明镜高悬,心系百姓。后因宫中不查,令其蒙冤,远离朝政,孤甚惋惜。现值吴兴用人之际,拙其为吴兴县令,望勿推辞,为民领命为盼。钦此。” 小太监流利的宣读完,甩了一句“恭喜了,陆大人。“就站在那里观望。 杜慎言急忙从袖里取出些黄白之物,孝敬上去。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陆府众人叩谢。 宣旨太监转身离去,杜慎言急忙来到陆不离面前,将他扶起,“这简直太好了,陆兄!我还一直为这事发愁呢?” “唉,作为白衣潇洒惯了,是福是祸,反正是躲不过了,那就直面不躲了。”陆不离起身,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卷起圣旨转身回屋。 院里的人,除了杜慎言和儿子,其他人都很是高兴,谁不希望能和当官的有些瓜葛。 杜铭哲跟着父亲来到房中,“爹,是不是咱们得准备回塘州了?” “是啊!曲奇业已流放,其夫人也贬为家奴,这里的事情都了了。出来了这么久,州府那边也积压了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不得不回啊!” 看儿子沉默半天不语,杜刺史仔细的端详起儿子来。 “你不愿离开?”杜刺史停顿了一下,“是因为和冬白、叶公子熟识了,不愿分别?还是……”杜刺史又思索一番,“你和冬沛?” 杜刺史是见过几次儿子和陆冬沛在花园里交谈的,当时觉得也没什么,此时再想起来,就觉得这其中意味发生了些许变化。 “父亲,孩儿有意于冬沛姑娘,只是儿子久病缠身,不好拖累于她。” “为父看你现在也大好了,来陆府也就发作过一两次,再说你这病又不影响什么,何必自己妄自菲薄。那冬沛姑娘对你可有意?” “应该是有的,不过孩儿不敢确定。” “嗯,这倒是个机会一试。这次我们离开,如果冬沛姑娘尽力挽留,那就说明她对你也有意。你也可以在此之后,当面拒绝我的想法,要求留下来,给她以回应。你觉得如何?” “那就按照父亲说的,如果她没有表示,我就和您回去。” 陆不离走马上任,杜慎言收拾行囊。 陆大人同样准备了一大桌精美菜肴,为杜慎言饯行。 菜尝五味,酒过三巡。陆大人举杯挽留。 “铭哲和冬白、月半两人在一起这么久,无话不谈,现在要走,竟有些不舍。要不就留下来,慎言你一人回去?” “是呀,杜伯父,铭哲哥哥在这里晨读暮练,身体也好了很多,偶尔还能给我指点一下诗词歌赋,我也希望他能继续住下。” 从开席到父亲说话期间,冬沛一直静坐在那里,无精打采,食不知味,无语凝噎。听到父亲的客气话,她竟不由自主的也开始挽留。 “看着铭哲在这里的变化,我深感宽慰。只是一直在陆府打扰,内心实在不安。”杜慎言客气道。 “铭哲待人随和,不急不躁,根本没有打扰之说。”陆冬白也开口道。 杜铭哲此时看着父亲,用乞求的口吻说:“父亲,孩儿也想继续待在此地。” 见儿子说完,杜慎言抬眼用余光看冬沛,只见她悄然莞尔一笑。 杜刺史舒心一笑,“不离啊!我羡慕你啊!你看我这儿子,竟然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简直难登大雅之堂。” “慎言不可如此说,我看铭哲就很好了。孩子既然这样说,那就继续住下,哪里还差他这一双筷子了。” 杜慎言内心满足,却装作有些难为情,“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铭哲,还不谢过陆伯父。” 筵席难散,车夫催发。众人将杜慎言送上马车离去,才转身回府。冬沛、铭哲两人,眉目传情,俱是不言。 转眼乞巧节,太医署令的女儿陈茵,一大早就骑着一匹马驹,悠哉悠哉的向江府走去。 江府的小厮看到是陈姑娘,就直接放行了。 陈茵一进门就往江彤霞的闺房走去,没想到碰到了江父。 “小女陈茵给江尚书请安。”陈茵屈身行礼。 “是茵儿啊,这是要和霞儿去街上过乞巧节吗?”江尚书高兴的问道。 “嗯。”陈茵刚回应,就看见江彤霞从竹林小径走了出来,一脸喜悦。 “那你们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今天街上人多。”江尚书殷切的叮嘱两人。 两人点头,表示知晓。 见远离了江尚书,陈茵忙把她的柔唇,贴在江彤霞的耳边低语:“骑马去!”江彤霞感觉一阵瘙痒,就用指头戳了陈茵肚皮一下。两个人顿时笑的前俯后仰。 “小武,你快去把你家小姐的马牵出来,我们要上街去。”陈茵看到这个熟悉的家丁,急忙吩咐。 两匹马儿在宽阔的路上“嗒嗒”的走着,脖间的铃铛随着马儿前行一晃一晃,发出清脆的声音。 “彤霞,我刚才过来时,就看到街上的店面都布置好了,感觉能玩的东西可太多了,我们今天可要玩它个天翻地覆。” “那咱们玩儿完了再去马场里跑上几圈,整天闷在家里,人都快要发霉了。” “好!”说着,两人就来到了街市上。 今天是乞巧节,很多姑娘都穿上崭新的衣服来街上乞巧,街道两边更是与往昔不同。有些铺面摆放着非常漂亮的蒸巧馍馍、烙巧果、生巧芽等吃的;有些店铺门檐上,系着数不胜数的红线,桌上摆放着一枚枚银针;还有些门面前,放置的东西却是别开生面。 陈茵和江彤霞来的这家就是如此。 只见这家门框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招牌,上面赫然写着“投针验巧”四个大字。掌柜面前的桌台上,放着好几个水盆,里面都倒入了半盆水,掌柜的手底下放了好多包银针。老板乐呵呵的看着桌前的姑娘们。 “老板,这个是怎么个玩法?”桌前的一位少女先问道。 只见老板得意洋洋的说:“你们仔细瞧瞧这个水盆里的水面,是不是都有一层薄膜,你们拿一根缝衣针轻轻地放在水面上,针会浮在这层薄膜上面,再去观察针在盆底的倒影。” “如果针的倒影是直直的一条,那就表示“乞巧”失败,如果针的倒影有其他的各种形状,像是弯弯曲曲的,或者一头大一头小,一头粗一头细,就表示“乞巧”成功。当然,针是得花钱买的。” 江彤霞看着这水,和平日的无甚差别,为什么会有薄膜呢? “掌柜的,你这个水是怎么来的,怎么产生薄膜呢?”江彤霞很是不解。 “是这样,我在七夕的前一天,也就是昨天,去取河水和井水混合在一起,倒在水盆里面,水放在外面搁置一晚上,然后白天晒一天,水盆里水面就会形成一层薄膜。” “那我来试试吧。”江彤霞从荷包里掏出碎银,买来几根针,分给陈茵一半,准备一试。 第45章 恣意下流 这家店铺对面是一家酒楼,此时酒楼二层的临窗一桌上,两位青年公子正在把酒言欢。 一边那个长相稳重的青年,拿起酒杯一本正经的品着,“听说匈奴那边的老单于身子骨不行了,也不知道他那个儿子君单于是个什么样?” 这边这个青年,恣意放纵,右臂斜倚在椅子扶手上,左脚趿着鞋踩在椅面上,右手端着酒,从空中往自己嘴里灌。 “我说晁兄啊,你管那些事情干什么,咱们身子骨可以就行了,凡事都有你爹操心呢!”说完这话,这人还“嘿嘿”一笑。 晁姓公子看到眼前这个人的样子,有些后悔今天和他相约了。 对面的这位公子,名叫何疏放,是当朝工部右侍郎的儿子。他之所以约他,是想让他在他父亲跟前引荐一下自己。 晁公子的父亲是当朝的御史大夫,但是他却从小痴迷于建筑,一心想去工部任职。其实他完全可以找自己的父亲给他引荐,但是父亲一直都不太赞成他的想法。 他不想面对父亲的冷言冷语,所以就自己去结交一些工部官员的儿子。他没想到,找的第一个,就是这个怂样,简直是出师不利。 虽然心里失望,但是晁公子还是不想让场面尴尬。 “今天不正好是乞巧节么,我想这会儿街上一定是美女如云,何公子何不起来倚窗一观呢?” 竟然把这茬忘了。何疏放放脚勾鞋,疾步走向窗口,趴在窗沿,头长长的伸出去,像一只嗷嗷待哺的鸭。 咦,那个好像是太医署令家的千金,还别说,和小时候长的真像,这几年没见,竟然长的这么出挑。 那个和她说话的姑娘又是谁家的千金,面如桃粉,肤如凝脂。这侧脸的弧线,饱满流畅,真让人想上手摸一把。 何疏放眼睛像钉在窗口一般,心思却如枝上的柳絮,随着那姑娘的一举一动,纷飞游移。 他看到那姑娘,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个什么东西,移至那水盆上方,离水面很近时才停下,小心翼翼的松开了指头,那细细的东西就漂浮在水面上了。 噢,原来那是一枚针呀,看她玩这个游戏的样子,一定是位心灵手巧的姑娘,好想变成她手里的针,让她这么揉搓着。 他浮想联翩,不停的吞咽着嘴里的唾沫。 那掌柜的对那姑娘竖起大拇指,说了些什么,转身取了一块花花绿绿的馍馍,放在姑娘手里。 这姑娘放下手中的针,挽起太医署令的千金的胳膊,转身离开。 何疏放傻眼了,这么快就要走,他简直要望眼欲穿了。 “晁改,我必须得走了,你今天找我所为何事,快点说。” 何疏放转身回到座位,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拿起桌上的折扇准备离开。 “也没什么打紧的事,就是互相走动走动,你有事就先走吧,我来结账。” “好兄弟,走了。”何疏放匆匆下楼,向着两位姑娘离去的背影追去。 酒楼门口一个衣服褴褛的乞丐,看到这位衣着富贵的青年公子去追前面的姑娘,他也跛着脚跟了上去。 何疏放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很快就撵上这两位姑娘了,但是他却没有停下脚步,还继续往前走了一阵子,和她们两个人拉开了挺远的距离。 他转身,直直的看着不远处的姑娘。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身姿绰约,惊若天人。 何疏放打了一个酒嗝,计上心来。他装作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踉踉跄跄的向着她们两个的方向走去,嘴里还念叨着:“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陈茵和江彤霞还在一边看着店铺,一边商量着玩哪一个,根本就没有看到迎面而来的何疏放。 “啊!”只听江彤霞一声惊吓,周围的人就看到一个喝醉酒的富家公子,歪斜的撞在了人家姑娘的左半边身子上。 空气中散发出浓郁的酒味。何疏放颤颤悠悠的把自己的额头在姑娘迎面蹭了两下,就赶紧站直了身体。 “对,对不起,不小心冲撞了姑娘,真的对不起。给我酒,我还要喝,长风……破浪……” 江彤霞看着眼前这个破烂货,想到他刚才在自己身上蹭那两下,眉毛都拧到了一块儿,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能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做什么,只能拉着陈茵快步离开了。 何疏放也不再装模作样了,站在原地,回味起来。 暗香扑鼻,勾人心魄,回味无穷。 何疏放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让他欲罢不能。只得找了个能坐的铺面,艰难的走过去坐在那里。 他闭着双眼,也不知是意犹未尽,还是余兴未消。 “少爷,少爷,需要小的去给您跟着那姑娘吗?”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睁眼一看,竟是一个乞丐。 “小的可以帮您打探她是哪家的姑娘,还可以帮您盯着她,提前通知您她的动向。”这乞丐说完就拘起双手,抬至眼前。 何疏放又闭上眼把刚才的滋味重温了一遍,从袖袋里摸出几枚铜板,扔到乞丐手里。 “有消息了去何府,干的漂亮有重赏!”何疏放洋洋得意的点着头,再也没有瞧乞丐一眼。 “少爷放心,小的一定给您把这些事办的妥妥的。”乞丐握紧手中的铜板,向江彤霞前行的方向跑去。 江彤霞经历了这一遭,再也没心思游街了。她拉着陈茵,从另一个街巷绕出,骑上马,直奔马场。 马儿在场上,肆意的疯跑了好几圈,江彤霞的气愤才有所平复。她下马坐在马场外面的凉棚下面,看着也下马走来的陈茵。 “这到底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陈茵在她对面坐下。 “你认识刚才那个家伙吗?” “你是说刚才醉酒无意撞你的那个人?” “那里是无意,他刚才趁着酒劲,在我那里故意蹭了两下。” 陈茵看着江彤霞那饱满的地方,坏坏的笑着说:“谁让你生的这般丰腴迷人呢?” 江彤霞狠狠地瞪着陈茵,“你再这样说,我真生气了,我都快恶心死了。你到底知道那家伙是谁不?” 陈茵正经起来,“他好像是工部何侍郎的儿子。不过你说的是对的,我听父亲说过他,确实是个破烂货。以后你见了他,最好躲远些。” 江彤霞点点头,“走,再跑两圈,把这个破烂货扔到茅房去,为他不开心不值当。” 两位少女,在马场上策马奔腾。江彤霞不知,这个破烂货给她带来的伤痛,才只是刚刚开始。 第46章 半月名壶 西塞山聚茗室。 老头看着眼前的四把茶壶,一个接一个的拿起来查看,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多,他忍不住夸起徒弟来。 “丫头,你的手艺现在都快赶上为师了,虽然说速度慢了一些,三个月就只做了这么三把,但是个个是上品啊! “这把半月壶,想必是为你哥哥做的吧?壶嘴、钮、把的结合之处比例和谐,角线分明,端庄秀丽。” “壶是做的不错,可你知道这半月壶所蕴含的人生哲理吗?” 月圆摇摇头,“师父快说来听听!” “凡事全则半,半则全,欲求十全十美,反而不及。无为而为,反倒有益,退一步海阔天空。” “明月千里寄相思,半月万里思更浓。这壶蕴含着人们心灵上的期盼和牵挂,勾起人们对团圆的渴望。” 月圆惊讶的张着嘴,“师父,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壶竟然有如此含义。那这把鱼化龙壶和西施壶呢?” “贪多嚼不烂,一下子给你说那么多你能记住才怪!让师父猜猜,这把西施壶是给你自己做的,那这把鱼化龙呢?” 老头猜出来这把壶是做给那个姓戚的的,可是他不愿提起此人,所以就来问徒弟,看徒弟怎么说。 “哎呀师父,我就是随便做做,你看这个壶身,有鱼有龙有海浪,看起来挺难做的,我就想挑战一下自己,就做了,哪里有想那么多。” “师父看你的技艺,比开春那会好了许多,是那两个问题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还是戚,噢,师父放心,我会把这些壶打碎的。”月圆有些伤心的说。 “不必了,你想留就留下吧,藏好就行,别给自己惹祸。”老头听到了那个“戚”字,也没有问,“快中秋了,你骑着小青花回去看看父母吧!” 老头背着手,走出了门。 月圆给师父准备了好几天的吃食,就骑着小青花下山了。经过县东边时,她突然心血来潮,拐到了陆府所在的街道,她想去给哥哥一个惊喜。 陆府的门卫小厮看到是月圆姑娘,就接过她手中的马,让她进去了。 此时还未到午饭时间,整个院子都安安静静的。月圆缓步来到冬白和阿哥所在的书房外面,轻叩了几下门。 出来的正巧是阿哥。“圆儿,你是怎么回来的?马车不能这么早到吧?” 平日妹妹乘坐马车回来,都得到吃过午饭以后,今天却明显提前了许多。 “哥,你来,跟我出门看看。”月圆说着,就拉起哥哥的手臂,往门外走。 两人来到小青花跟前,月圆抚摸着它,给哥哥炫耀。“看起来不错吧,它可温顺了,我可喜欢它了。” 月半看着妹妹兴高采烈的样子,也很是开心。 “你是先回家呢,还是进去再见一下冬沛?” “我进去给她说一声,上次不辞而别,都有些好不意思了,这次来了再不见,估计她就多心了。” 兄妹二人又转身回府。 “哥,你明天回家来,我有个好东西要送给你。”月圆悄声给哥哥说完,看着哥哥进入了书房,就去找沛姐姐了。 “沛姐姐,我回来了,沛姐姐。”窗外传来了月圆兴奋的叫喊声。 “我在,”冬沛急忙把手里的绣品压在了线筐子下面,起身相迎。 “月圆妹妹,你可算回来了,上次不告而别,一去就是三个月。” “沛姐姐,上次走的匆忙,没来得及道别,怪我。所以今天一回来,就来给你报信了。” “沛姐姐在忙什么呢?”月圆扫视闺房,看到桌上只放着一个线筐子。 “没做什么,刚拿出线筐子,你就来了,快来坐。” 冬沛拉着月圆在桌边坐下,和她谈论着这三个月的光阴。 微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吹起了纱窗,吹动了线筐子下面绣帕系着的丝线。 那丝线好巧不巧的,就吹到了月圆放在腿面上的手背上。月圆觉得手背传来一丝痒意,就低头看去,竟是一根丝线。 她左手捏起丝线准备拿开,不成想丝线竟然直直的深入到了线筐子下面。 月圆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拉扯。 “妹妹怎么了?”冬沛看到了月圆的举动,却没有发现她手里的丝线。 “哦,我看着这线筐子里面花花绿绿的丝线,就想看看姐姐都绣了那些好东西。” 冬沛腼腆一笑,“哪里就绣什么东西了!” “但是我好像发现了一副。”月圆挑起眉毛,有些难为情的把那根丝线放到冬沛手里。 冬沛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绯红。她没有开口,只是伸手移开了线筐子,露出了那一方绣帕。 “喔啊!真漂亮啊!”月圆轻拿起箍圈,看着里面的刺绣。“沛姐姐,你这两只鸳鸯绣的真是栩栩如生,它们的神态,倒是让我想起了那句‘沙暖睡鸳鸯’。真的好美!” 月圆抬头看向冬沛,看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 “沛姐姐,你这是?有心上人了?”月圆眨着眼睛,像是在催促沛姐姐赶紧回答她。 “嗯,不瞒你说,爹爹准备在中秋节给我们定亲。”冬沛还是害羞的低着头。 “是谁呀?沛姐姐,这可是好事情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这人你认识,就是那个杜铭哲。中秋那天中午,你可一定要来啊!我都提前给月半哥说了,让他通知你。估计他还没来得及呢!” “沛姐姐,中秋那天我一定会来的,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了,我怎么能缺席呢?你就放心吧。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家了,你继续绣吧,到时候给我也绣一个,可好?” “这有什么难得,姐姐一定给你绣。”见月圆起身,她也忙起身相送。 黄昏时分,月半就进了家门。想着与妹妹相聚,也想看看妹妹到底会送他个什么东西。 母亲和妹妹还在茶坊里面收拾着,“娘,你和妹妹快坐下来歇歇,我来干。”说着也开始收拾。 月圆扶着母亲的臂弯,让她坐在一旁休息,她又走到哥哥身边,“马上忙完了来我屋子。”说完得意的笑了笑。 人多手快,很快就收拾好了。月半跟着妹妹,来到她房间里。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给我?”哥哥坐在床边看着月圆翻箱倒柜。 只见月圆双手藏在身后,走到她面前才在他眼前一晃,嘴里还发出“当当当当”的伴奏声。 月圆炫耀完,才把那个东西放在哥哥手心。 月半看着眼前的月半壶,半天说不出话来。 “妹儿啊,这是师父做的?”月半一脸的不可置信。 “非也,是本姑娘亲手所做。”月圆轻松的摇晃着头。 “你的手艺哪有这么好,我在家里又不是没见过你的手艺。我还一度在心里怀疑,你是不是这块料呢?” “哥呀,其中缘由,说来话长。”月半就把师父提的问题,以及戚明石的解答一并告诉了哥哥。“其实你妹妹的水平很高了,只是一直深藏不露罢了,呵呵呵呵。” 月圆自顾自个的笑起来。“对了,哥哥可要把他藏好,轻易别拿出来示人。” “哥哥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不明白这些,放心吧。噢,有件事,就是冬沛让你中秋节那天中午去家里,你要忙的话就别去了。” “这事我都知道了,沛姐姐要定亲了嘛,为什么不去呢?我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唉,随你。”月半心里想的是,触景生情,怕你身陷,却又无法和妹妹言明,只能双手摩挲着壶,询问妹妹山上生活的点滴。 第47章 怦然心动 时光如白驹过隙,中秋节很快就到了。所有人围坐在陆家的大饭桌前,欢聚一堂。 陆大人看着眼前的五个人,感慨良多! 自从杜慎言离开后,他便对杜铭哲多了一份关注,怕他一个人在自己家里不方便,却无意中让他发现了女儿和杜铭哲之间的端倪。 他倒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唯一担心的是他的身体。所以她委婉的劝说女儿放手,可是女儿却置若罔闻。 让陆大人宽心的是,杜铭哲的发病次数越来越少,最近一个月竟然都没有发作过。看着女儿和他在一起腻歪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便决定给两个孩子把亲事定下来。如此也好堵住下人及外人的悠悠之口。 再次见到杜铭哲的月圆,眼前一惊。几个月不见,那个小胖子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眼里泛光、身材稍壮的精神小伙,再也看不到之前的那种萎靡之色。 杜铭哲看大家都不言语,就端起水杯站了起来:“大家都知道我不能饮酒,今天我以茶代酒,但是我内心的感情不减分毫。” “首先,我要感谢陆伯父的垂爱,肯把爱女放心的交给我,由我来继续呵护。其次,我要感谢冬白和月半,是你们给我的生命里射入了一道光。” “最后,我要感谢冬沛,是你给予我爱的力量,而我也会一直爱你,爱你所爱的人间。”他说着这些话,眼睛却深情的看着冬沛,而冬沛也深情款款的看着他,眼角噙着泪花。 良久,杜铭哲又看向月圆,“当然,这一切都要感谢月圆和你的师父,没有那张清单,我如今的一切都将无法开启。” “我感谢在座的所有人,谢谢你们!”杜铭哲将酒杯猛然抬起,一饮而尽。再落座时,泪水也流成了两道长线。 月圆的视线在杜铭哲和冬沛的脸庞上来回交替,他们又开始两两相望了,那两双眼里泛出的温柔,却让月圆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陆大人听到杜铭哲这一席话,也是老泪纵横。 “铭哲啊,你今天说的这些话,让伯父真的很感动。你是一个好孩子,伯父希望你以后,能和冬沛和睦相处,恩爱有加。” 他又抬头看看儿子、月半和月圆,“伯父也希望你们,觅得良人,相携一生。” “沛儿和铭哲的亲事就这么定下了,我也跟杜刺史互通了消息。也不多说什么了,大家吃饭吧。” 一桌人觥筹交错,相互照应。只有月圆少了一些兴致,月半看在眼里,就借故提前带她回家了。 一回到家,月圆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她想到了冬沛和杜铭哲对视时的眼神,想到了那熟悉的眼神来自哪里。 就是那一日,碧波潭边,桃花树下,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就发出这样温柔的光芒。 他之所以上马亲身示范,为我簪上桃花,月下解我心事,全是因为他喜欢我。 而我,却怎么也将他挥之不去。 每当看到小青花,会想起和他一起骑马;每当去挖蔬菜,会想起他帮我提菜篮;每当拿起那盒手膏,会想起他那粗糙的双手;每当看到聚茗室里那个小板凳,会感觉他就在那里坐着,安静的看着我。 原来他早已经住在我心里,原来我也早早喜欢上了他。 月圆的眼泪簌簌的流下,心里全是无尽的哭诉。 沛姐姐有了铭哲哥哥,可是你在哪里呢?你在哪里?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只知一个名字,又能干些什么! 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呢?现在我明白了自己的心,看清楚了对你的喜欢,可是我要这怦然心动有何用! 这就是你说的,我给你留下的与众不同的纪念,那就让我这份喜欢的心,也成为纪念吧,留着也是徒增烦恼罢了。 看着妹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这么久,月半心里很着急。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想推门进屋安慰妹妹,却知道不合时宜的安慰只会适得其反。他就坐在门外面,等着妹妹出来。 月圆终于出来了,两只眼睛肿肿的,像金鱼的水眼泡。也没有说什么,拿起小凳子坐在了哥哥跟前。 “你要想去找他,我带你去。” “不了,哥。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我们就这样相忘于江湖,挺好的。” 月圆起身进屋,又拿出那把鱼化龙壶,出门交给了哥哥。 “这个壶你先保管着,我想春猎筛选出来的人,迟早要去京城的,你若是遇到了他,就把它交给他,若遇不到,哥哥就随意处置吧。” “妹妹,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希望你能快乐的生活。我们可以因为儿女情长而伤心,但是却不能一直陷在其中,走不出来。你可以想想在他出现之前的那些日子,我们依旧快乐,依旧有所钟情的事情。”月半语重心长的说。 “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再因此伤神了。我今年开始和师父学做药了,这里面也大有乾坤,我也很喜欢搓药丸子,那感觉跟玩泥巴一个样。” 月半站起身,抚摸了几下妹妹的头,“你能这样想,哥哥很安心,你长大了。收拾一下自己吧,晚上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吃月饼。” “嗯”,月半拿着那把壶去放,月圆则去打水收拾自己。 那天上的圆月,却勾起了另一个人的相思。 京城戚将军府,一家人围坐在院子的石桌前,品着月饼,喝着香茗,赏着月色。 两位长辈和大儿子明山、小儿子明岩有说有笑,唯独戚明石一个人背对着大家,痴痴的望着月儿呆坐着,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 “月圆,你在干什么呢?月圆,你有没有在想我?月圆,好久都没有你的消息。月圆,我好想和你在一起。” “娘,我二哥这是怎么了?当自己是李太白了,在和月亮说话?” “没事,随他去吧,我们聊我们的。”戚夫人看着老二如此,哀怨的轻声叹息。 老三这么一说,戚朝旭也注意到二儿子有些不对劲。他扭头看夫人,眼神中充满了疑问。 戚夫人张了张嘴,又合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明石,明石!” 戚明石转过身,“爹,你叫我。” “你怎么了?” 戚明石知道自己刚才忘形了,又想到自己一直找不到机会和父亲说这份心事,就今天吧,他给自己鼓了鼓气,郑重的对父亲说道:“爹,我有心上人了,我刚才在想她。” “这是好事啊!”戚朝旭看了看夫人的表情,平静放松,就知道她已经知晓此事。“是哪家姑娘?说出来我和你娘也好去提亲啊。” “她远在吴兴,家里是平民。” “你说什么!你一个将军的儿子,怎么能看上一介白衣?” “爹,白衣怎么了?谁家往上数三代不是白衣。” “就算我不在乎她的身份,那她目不识丁,我也是不赞同的。” “爹,她求学上进,好读诗书。” “那……那我也不同意,南方多为不毛之地,穷山恶水出刁民,说不准她父母就是这样的。” “才不是呢!爹,反正我认定她了,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哼!那也得先过了我这一关!”戚朝旭起身,怒气冲冲的回屋了。 戚夫人起身,看了看儿子,“你和你爹慢慢说,何必这么话赶话?你爹那儿交给我吧。” 戚夫人走后,明山和明岩也都看着老二,同时竖起了大拇指。 第48章 才俊入京 自从中秋之夜不欢而散后,戚家父子二人都各忙各的,有将近月余没有说过话。 戚明石每天去溪桥营训练,下午偶尔会去京郊宅子里查看。 冬月的寒风吹在人脸上冷冷的,但是宅子外面却是一片火热。 杨远在宅子外面买了足足一千五百亩地,紧贴着宅子的院墙,是一排工舍,拐过去是一排库房,而工舍对面,是好几个工棚。 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工棚下面跳跃的炉火,每个工棚都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所有的工匠都在有条不紊的打造着不同的兵器。 戚明石看着这一切井井有条,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走进宅子,顿时觉得安静了许多。自从那些士兵都住到北边营地之后,宅子里就剩杨远和几个家仆了。 “少主,您来了,外面现在基本都步入正轨了。你看哪里还有需要调整的?” “外面没什么大问题。”他抬头打量了一下这宅子,又扫视了院子一圈。 “我想把这个主宅翻修一下,然后在后面花圃那个地方,加盖一间房屋,把里面建成一个可以制作茶具并且烧制的屋子。具体格局我下次带过来,银两不够的话,去找最近的书肆账房,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银两足够了,现在东边的营地也来咱们这边采买兵器,进项比之前多多了。” “那就好,又得辛苦你了。还有,给工匠们的伙食一定要好,工钱也要按时发放,找人容易留人难,别因小失大。” “放心吧,少主!” 戚明石拍了拍他的肩。就算父亲到时真的不同意,他就和月圆来这里住,想到这里,他得意的离开了。 金銮殿上,皇帝一脸怒气的将折子摔在龙案上。 “这君单于也太放肆了,他爹还没死呢,就敢集结兵力,真当我大圣国无人了!” “陛下息怒,”吏部尚书江承志出列跪下,“这君单于年轻气盛,未必想着要进犯,也许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不过我们宁可信其有,要防范于未然才行。” “今春,陛下不是下令在全国组织春猎了么,臣建议现在就可以命他们前来京城,学文修艺,为将来之风险做足储备。” “爱卿所言极是,朕这就下旨命他们速速来京。”皇帝转怒为喜,“江爱卿及时为朕分忧,朕甚是欣慰,真是朕的肱股之臣。” 江承志诚惶诚恐的低头,“这都是我等臣子应当做的。” 早朝退下,六百里加急就携带着圣意奔赴去大江南北。 冬白和月半接到这个消息,就赶紧收拾起来。 月半先回去县衙见过父亲,又匆忙的回到家,告诉母亲要前往京城的消息。 儿行千里母担忧,叶母听到儿子要去京城。急忙回屋子里取了一大包碎银出来,拉着儿子的手,将银子放在儿子手心里。 “拿着,穷家富路。你拿着娘才能安心。”叶母强忍着眼底的湿意,将儿子从头看到脚的看了又看。 月半拿着碎银,心里也是一片惆怅。 “娘,有什么事情就去陆府找陆大人,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嗯嗯,好了,安心去吧,娘会和你爹在家里等着你回来的。”叶母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伤心的转过身去,不再看儿子。 月半从自己的袖袋里,悄悄的取出一小袋银两,轻轻的放在身旁的桌子上,给母亲鞠了一躬,起身离开。 他又策马来到西塞山,告诉妹妹他要走的消息。 “月圆,我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有时间就多回去看看爹和娘。最重要的一点是:自己回家,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出门时多看看四周,防止被坏人发现你的踪迹。” “我都记下了,哥,你和冬白哥哥出门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月圆回屋拿了一些药丸,交给哥哥,“这里面有治疗伤风感冒和拉肚腹泻的药丸,我用纸条标明了,你随身带着。” 月半依依不舍的看着妹妹,“你的事情,哥哥一直都放在心上。”说完这话,决绝的离开了。 十里长亭,陆大人和陆冬沛前来相送。 “你们两个放心去吧,是男儿就要走向远方,走向远方生命才会更加辉煌。”陆大人视线移向月半,“家里就放心吧,我会派人常去看你父母的。” 马儿嘶鸣,载着两颗跳跃的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心奋然前行。 何府门口,门卫小厮看着走过来的乞丐,连忙扬手示意他离开,可是那乞丐仿佛一个聋子一般,继续向大门口走来。 他卧倒在何府门外的台阶上,“麻烦给你少爷通传一声,就说有个乞丐找他。” “赶紧走开,别一会儿让我们老爷少爷看到了,你我都没好果子吃!”一个门卫呵斥道。 怎奈这乞丐,根本就一动不动。“你们还不去给你们少爷通传,坏了你们少爷的好事,看谁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小厮看着这个乞丐死皮赖脸的样子,一脸不悦的进去给少爷通传。 小厮回到门口,“少爷让你进去。” 另外一个小厮听到这话,下巴都快惊掉了。 这乞丐一进何府,就看见何少爷在离大门不远处的小路上等他着。 “少爷,小的打探到了,那姑娘是吏部尚书江承志的女儿,名叫江彤霞。她平时就和那个叫陈茵的姑娘玩的好,两个人经常去京郊马场跑马。” 何疏放听完乞丐这番话,心里就生出一种手到擒来,玩弄于股掌的肆意来。 他摸出了一块儿银子,扔给地上那个跪没跪相,坐没坐相的乞丐。 那乞丐匍匐向前,抓起那块银子,“少爷放心,我这就去在她家门口盯着,她要出门了,我会及时来报告的。” 乞丐佝偻着腰,出了何府,离远了才把那块碎银拿出来,在手里掂量着。 看见碎银的兴奋劲,很快就被他内心的欲望打败了。每天盯着那江彤霞,就如同站在树下看着乌鸦嘴里的肉的狐狸,心里甭提有多憋屈了。 是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还是去找个姑娘,风流快活,乞丐纠结了一路。再抬眼,就是一间风月之地,乞丐看了看门口搔首弄姿的门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衫,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第49章 夫妻夜语 岁末的京城,日日北风萧萧,这一天却是出奇的冷,到了晚上,风更是疯狂的肆虐着,屋子里面也是一片萧索。 戚夫人卧房里的火盆烧的很旺,但是她还是在床边,不停地跺着脚,搓着手。 戚朝旭进了卧房,看到夫人这个样子,不由的皱了皱眉。他坐在夫人的身边,脱下步履和外衫,缩腿上床。等被窝里暖和了,才隔着被子,用腿碰了下夫人的腰部。 “进来吧。”戚朝旭看着夫人爬到了他跟前,就掀开被子,将右臂伸的直直的,待夫人躺下后,才蜷起胳膊,将夫人拥入怀里。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你还不打算和石儿说话吗?”戚夫人先开口了,她知道,这个时候的丈夫,才会卸下将军身上的强硬和孤傲。 “准备说了,陛下命各地的有志青年来京,到时候还得和他一起考核呢。” “那石儿那天说的事情呢?”戚夫人将手放在丈夫的腰间,一边取暖,一边摩挲。 火盆里的光照映在戚夫人的脸上,忽明忽暗,让这张脸变得有些神秘。 戚朝旭看的有些入神,感觉腰间被戳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现在觉得,我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反对。那天那样 说,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心里的落差。” “我一个大将军,你也是名门闺秀,我们的儿子,怎么样不得娶一个官员家的女子。在咱这三个儿子当中,我最喜欢的是老二,也觉得他和我最是相像,也对他寄予厚望。” “可这小子可倒好,出去了一趟,就给我找了个这样的儿媳妇。虽然在道理上我不能反对,可我的心里还是耿耿于怀,心意难平。” 戚夫人莞尔一笑,“那此刻要是睡在你旁边的是一个离心离德的女子,你又做何感想?” “那怎能成!夫妻本为一体,我当然希望三个孩子将来,都能找到心满如意的姑娘,就像你我一样,同心同德,这样家庭才能安定和睦。” “那就是了,石儿钟意于这个丫头,若是这丫头也对他有意,那可不就是同心合意。两个人琴瑟和鸣,日子才会富裕昌盛。” “听石儿的描述,这丫头勤俭持家、吃苦耐劳,还有一技之长。我倒是觉得比很多京城的姑娘好太多了。” “我这会儿可是想起当年和你表白,我也是孑孓一身,要什么没什么,你却很坚定的跟我在一起。如今我却在儿子面前如此说那丫头和她的父母,实属不该。” “我就知道你会想明白的,那明日见了石儿,可别再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了。你就告诉儿子‘你不反对了’,他便什么也不记在心里了。” 戚夫人说着,就想伸出手抚平丈夫脸上的皱纹。可还没出被窝,就被丈夫拽了进去。 “好不容易暖热了,就别出去了。”戚朝旭嘿嘿一笑,“我听你的,明天就和儿子冰释前嫌。” 戚朝旭握着夫人绵软的手,放在他的肚皮上,游移着,脸也贴上夫人的脸,声如蚊蚋,“婉柔,我想了。” 戚夫人一时瘙痒难抑,一下子钻进丈夫的脖颈处,两人情意绵绵,雨润云温。 翌日一早,戚朝旭没有指使家仆,而是亲自去儿子的房间叫他用饭。 戚明石看到父亲进来,很不情愿的喊了一声“爹”。 戚朝旭用食指挑了挑眉毛,“你的事情,爹不反对了。” 戚明石先是一愣,而后又高兴起来,“爹,谢谢您!这个儿媳您一定会满意的。” 说完,就轻轻的抓着父亲的胳膊,拉父亲出门用饭。 “还有个事情,陛下已经下旨,命在春猎中胜出的青年才俊前往京城。皇帝这么安排,是因为匈奴那边的老单于生病,那君单于私下屯兵。” “这些人一来,应该会分到各军营操练,一旦老单于殁了,战争就快要来了。”戚朝旭说完,轻叹一声。 戚明石眼神一亮,“爹,他们两个要来了,你到时见了,一定会眼前一亮的。” “爹爹也不用烦忧,我大圣国男儿都是铁骨铮铮,从不惧怕那西域匈奴。” “是啊,有汝等后辈,有何惧也。走,用饭。” 这天午后,太阳晴好,让人有种冬去春来的感觉。 江彤霞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门了,看着这暖阳,她突然想去马场驰骋一番。 她牵起爱马,说走就走。 门外树根里,趴着一个乞丐,看到朱门开启,走出来一位拉着马的千金,向着西边骑马而去。他赶紧退出身子,往繁华的街道跑去。 没想到跑到街市上,就碰到了在街上游荡的何少爷。 “少爷,真是太巧了。她刚刚一个人骑马去西边了,应该是去马场了。” “天助我也”,何疏放从袖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挡了一个牵马而行的路人,“借马一用”,夺过他手中的马绳,把银子扔到他怀里,上马一路向西。 何疏放一进马场,就看到一骑红衣白马,在马场里纵情奔跑。白马飒沓如流星,红衣翻飞似仙影。他整个人都要醉了。 他将马丢在一旁,神情专注的看着江彤霞。 那张沐浴在阳光下的银盆,如向阳花一样耀眼;那胸前的两处,因逆风使衣物贴紧胸膛,显得更加的饱满;那握绳的素手,白皙如削葱之根;再看那垂下的腿,修长笔直。 何疏放的眼神色眯眯的盯着那凸起之处,心也随着那儿的晃动剧烈的蹦跳。 江彤霞莫名的感觉到一丝异样,她用余光扫视整个马场,果然在一个角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顿时愤懑起来,但是理智告诉她,赶快离开。她径直向马场出口骑去。可是那何疏放也发疯般向着她跑来。 她怕马儿因围挡受惊踩了那厮,无奈之中被迫慢了下来,她被何疏放逼停了。 “江姑娘,别来无恙啊!”何疏放玩世不恭的笑着。 “你让开!”江彤霞冷冷的说道。她把马向左拐,何疏放就跳向左边。她把马转向右边,他也移向右边。 “你下马我就让你离开。” “你让开!不然我就挥鞭了。” “那你就挥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江彤霞快要被这个无赖气疯了,可她又不能真的挥鞭跃马而去,她只得下马。 可就在她下马落地的瞬间,何疏放早已跑到她旁边,一把把她从身后抱住,双手放在她的胸前。 “你放开我,我喊人了!”江彤霞扭动着身子,挣扎着。 何疏放将头搭在她的耳背颈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又开始不听使唤,快速的感受了一番,才将她放开。 “美人,不要恼怒。放心,哥哥我一定会娶你的。”何疏放快意的说道。 “做梦!”江彤霞愤怒的说,牵着马离开了。 第50章 军营是问 这天一大早,江承志火急火燎的来到戚府,求见戚大将军。 戚朝旭看到江尚书来,知道所为何事,就直接在书房接见了他。 “戚将军,昨天晚上最近驿站的驿卒来报,已经有外省的青年下榻了,所以我一早就来找您商议。看把这些人安排在哪里?” “江尚书当初给皇上提议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戚朝旭一脸平静。 “这批人当初是为了补充我国的军队人才,筛选出来的。具体技艺怎么样,还是得将军您给掌掌眼才好。所以鄙人觉得,安排在军营中最为合适。如果将军答应了,我自会去陛下那里申请增加军饷等物资的。” “江尚书既然都这么说了,这个面子我得给啊,你让驿站的人通知他们直接来我霸柳营报到。” “那就有劳了将军了。”江尚书拱手拜别。 戚朝旭用过早饭,来到军营,叫来李炳,安排道:“从今天起,陆陆续续的会有各个地方参加春猎夺冠的人来报到,你登记好他们的信息,给他们安排好住处,每天早上和将士们一起训练。” 戚将军想到儿子说的“他们两个”,又吩咐道:“噢,还有,要是有吴兴县来的,给我说一声。” “得令。”李炳说完,就去安排了。 没过几日,李炳来屋内通报,吴兴的人到了。戚朝旭跟着走出来,看到了两个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的公子。 李炳忙介绍道:“这位是主管京西霸柳营,兼管京城所有军营的戚大将军。” 陆冬白的眼神从戚将军身上移到了叶月半脸上,用眼神问他。月半也转过眼神,给他了一个确定的答案:这位就是戚明石的父亲。 “在下陆冬白、叶月半见过戚将军。” “平时都练些什么?”戚朝旭一脸威严。 “射箭和骑术。”月半回答。 “李炳,取箭来。”很快,两副弓箭就送了过来。 戚将军往箭场走去,冬白、月半两人只得拿起弓和箭筒,跟在身后。 “开始吧。”戚朝旭站在一旁,注视他们两个。 冬白、月半二人对视一眼,复又看回靶子。两个人凝神静气,目光沉稳,嘴角微抿,调整呼吸,拿起硬弓,把箭尾卡进弦里,箭头对准靶标。 两人同时使劲往后拉,一直拉到拉不动为止,微微闭上一眼,左眼睁开定定的看着远处小小的靶心。气息一放,手一松,箭就飞快的冲过去,“砰”的一声,离弦而去的箭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精准而又飞快地打到了正中心的红色靶心上。 两人又接连射了四支箭,箭箭都刺在那红心上。站在一旁观看的戚朝旭,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把弓就放这儿吧,一路上舟车劳顿,早些回去休息。我会告诉戚明石你们到了的。” 次日,戚明石到父亲的军营时,这些新来的青年还没有操练完。他站在一旁看着那两张认真的面孔,仿佛看到了未来岁月里,一起扶持前行的梦。 在操练的过程中,他们两个也看到了戚明石,完毕之后就向他走来。 “一别半年,别来无恙啊!”戚明石笑着客气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半年前还是籍籍无名的青年,再见已是大将军的公子了,果真深藏不露啊!”陆冬白有意调侃道,其实他早已知道了戚明石的身份。 “冬白,你快别取笑我了。当日也是形势所迫啊,为了四皇子安全,只能刻意隐藏了。” “我们理解,不知道皇帝召我们入京,是打算如何安排?”冬白探问道。 “应该等大家都到齐了,会再考核一次,后面的安排,我也不清楚了,估计要看局势。其他人都还好吧?” “都挺好的,我妹妹都已经和那个杜铭哲订婚了,中秋那天的事情。月圆妹妹,咦,月半,你怎么不说话?” 陆冬白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月半一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叶月半现在真的很矛盾,就自己来说,他确实很欣赏戚明石,也想和他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可是看到他,就不由的会想起自己的妹妹,想到妹妹那日的眼泪,他就有些憎恶起这个人来。 他的心一直在斗争,却一直找不到一个出口。现在这个纠结的樊笼终于被陆冬白打破了。 戚明石也看到了叶月半和之前的不同,他很担心是月圆出了什么事情,心仿佛被一只无情的手紧紧的攥着,却又不能在追问月半,他怕进一步激起他的愤怒。 “没什么好说的。”叶月半神色阴暗。 “怎么没什么好说的,月圆妹妹怎么样?叶伯父伯母怎么样?不都可以说吗?”陆冬白有些焦急,也有些看不破月半此刻的举动。 叶月半没有开口,转身就往营地的屋舍走去。 “没事,估计是我的原因,我先去看看他。”戚明石苦笑着说完,就去追戚明石了。 戚明石快要走到月半住处的门口,就看见他拿着一个盒子,向屋舍对面的空地走去。 这一片地方空旷无人,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叶月半将那个盒子递给戚明石,“这是阿妹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们就这样相忘于江湖挺好的。” 戚明石没有接过那个盒子,“谁要和她相忘于江湖啊!你知道的,我要和她长相厮守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感到撕心裂肺。 “发生了什么!你既然什么都给不了她,那你就把自己的情感束缚住,为何还要同乘一马教她?为何还要为她头上簪花?”叶月半越说越愤怒。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个时候我真的是情不自禁。”戚明石又想起过往的一幕幕,喃喃的说道。 “是,你的情不自禁,带给别人的却是泪如雨下!她看到陆冬沛订婚,她如梦初醒。她刚看清楚你们彼此之间的情意,转身就要把它埋葬。这对她来说,是何等的残忍。” “她都明白了,是我的错,让她伤心难过了。我会尽快解决我这边的阻碍,去找她的。月半,你要相信我。”戚明石眼神坚定。 “我看还是别了,就让她在山间快乐的生活吧,她也不适合你们这样的宅门高院。” “我不会放手的,我早已经派杨帆去暗中保护她了,至于她的伤心难过,我以后会千万倍的补偿她的!” “我们还是朋友,这和月圆无关,你亦如此。”戚明石接过叶月半手里的盒子,和他紧紧的握了握手,大步流星的离去。 第51章 沽名钓誉 江家。 江尚书一家三口吃着早饭,他急冲冲的吃完饭,就拿起乌纱帽就往外走。 “一辈子啥都干不到人前面,就上朝积极。”江夫人一脸怒气。 江彤霞看了母亲一眼,又低头开始吃饭。这么多年了,这种母亲训斥父亲的场面数不胜数,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一会儿收拾完,和我去街上买几身衣服,元日快到了,别一天出去穿的普普通通的,丢我的人。”江夫人用一种看不上的眼神,打量着女儿身上的旧衣服。 “娘,我今天身子有些不爽利,再过几天去吧?”江彤霞弱弱的说道。 “又不是让你上山下地,就去逛下裁缝铺,扭扭捏捏的,必须得去。”江夫人语气冷漠生硬。 收拾完一切,江夫人就带着女儿坐上马车,前往京城那条最繁华的街道。 门口树根下睡着的那个乞丐,被车夫的吆喝声吵醒,看到马车已经缓缓前行,赶紧跑去何府报信。 何疏放扔给乞丐一块银子将他打发走,准备取马出去。途中突然注意到,这乞丐说的是马车,想必不是江姑娘一个人。 他思索了一会儿,“嘿嘿”一笑,就吩咐下人去套马车,自己则在府里面,找了一个年纪最大的老嬷嬷,拉着她一同出了门。 他在马车上给那个老嬷嬷如此这般的交待好,就哼着小曲,闭目养神。 马车从那个乞丐的身边呼啸而过,从车窗飘进来一句“少爷走好”。 何疏放又生一计,急忙喊道:“停车”!马车慢了下来,他掀开车窗上的帘子,“要饭的,跑过来,找你还有个事儿。” 那乞丐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对着车窗毕恭毕敬的说道:“少爷需要小的做什么,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全凭少爷吩咐。” “不用你赴汤蹈火,可是一件大好事,你俯耳过来。”何疏放轻声的说了几句,“你坐到前面去,一会儿到街口再下来过去。” “多谢少爷,少爷真是宅心仁厚。”乞丐跑到车夫处,也坐了上去。 何疏放从小生在官宦人家,他上面有一个姐姐,母亲在生他时难产离世,父亲一天到晚的忙于朝政,也无暇照顾他们姐弟二人,便很快续了弦,想着可以照顾他们。 可这姨娘身子是真好,入府一个月就有喜了,哪里还有心思照顾这姐弟二人。生产之后,这姨娘又一门心思的管起自己的孩子。 这姐弟二人可以说是府上的下人带大的,下人们也就能管个吃喝,所以这何疏放整天是偷鸡摸狗、走街串巷、不学无术。京城里哪条街娘子们最爱逛,哪家店的衣服娘子们最喜欢,他可是门儿清。 马车很快到了花影街,“哎,要饭的,该下车了。”马车轻微一晃,又继续前行。 “车一会儿到香丽阁门口停下。” “好的,少爷。”车外的马夫答应道。 香丽阁是整条花影街上生意最好的一家,她家的衣服,质地讲究、花色新颖、样式修身,赢得了京城官宦女子的青睐。 来这里逮人,准错不了。何疏放说着,下了马车,交代车夫就在这儿等着,什么也无需做。 何疏放急忙向前走去,来到了伊人坊对面,看见那乞丐已经静静地俯身在地,头前面还放着一个破碗。他躲在背人处,向江府马车过来的方向寻望着。 和那香丽阁一样,伊人坊主要卖的是胭脂水粉,也是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何疏放很快就看到了人群中款款而来的江彤霞,在她身边,还有一个打扮的顾盼生辉的妇人。 何疏放心想,这应该就是他未来的丈母娘了。他看着这两个人的距离,在恰当的时间来到了那个乞丐面前。 “这天寒地冻的,你衣衫如此单薄,这点银子你拿着吧。”他屈着身子,一脸同情,声音随和的说道。 那乞丐连忙磕头,“谢谢大善人,谢谢大善人,您一定会有好报的。” 这一幕,正好被走过来的江夫人看到。江彤霞看到是这个破烂货,连忙低头用手帕捂着眼鼻,掩饰自己。 何疏放起身,也向伊人坊正门口走来。和江家母女正好碰在了一起。 “夫人,您先请。”何疏放看了一下江夫人的眼眸,屈身礼让,“女子优先。” 江夫人也没客气,微微扬起嘴角,进了伊人坊。 何疏放也随后走了进来。 江夫人看着这公子也进来,有些好奇,面带微笑的问道:“你也来买水粉?” “回夫人,我今天带祖母出来,给她买新年的衣服,可是她上了年纪,行动不便,我就让她老人家,在街那头等着我,我过来采买就行。”何疏放说的不急不缓,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江夫人说完,就开始在那里听掌柜的推荐。 何疏放很快买好,向着江夫人拜别,“夫人,晚辈就先行一步了。您站在这里,六宫粉黛都尽失颜色。”说完离去。 江夫人听到这话,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根本就没看到在她身旁,极力掩饰存在感的女儿。 何疏放回到马车上,一边趴在车窗上休息,一边等着江家母女过来。 他远远的看到江家母女的身影,就拉着老嬷嬷走进香丽阁,让掌柜的选了两套适合的衣服,带着老嬷嬷进里屋试穿去了。 看着江家母女走进门,在一旁坐着的何疏放赶忙起身,扫了一眼春风满面的江夫人和拘谨不安的江彤霞,“夫人,今天真是太巧了,又见面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布帘子掀起,何疏放感到一丝风,迅速转身走到布帘处,搀扶起老嬷嬷。 他从上到下打量着老嬷嬷,然后就让她坐在椅子上休息。 “祖母,这身衣服真的很适合您。还有这一套,”他从掌柜的手里接过另一套衣服,“咱们都包起来。” “我一个老婆子,要什么新衣服。你呀,真是的!” “祖母,最美不过夕阳红,您什么都不要,还让孙儿怎么孝敬您呢?”说完就趴在老嬷嬷腿上央求。 “老人家,您真是养了个好孙子啊!既心善,又孝顺。您就好好享清福吧。”江夫人看着老嬷嬷,笑容满面。 老嬷嬷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江夫人和她身边的姑娘,咧嘴一笑。 “祖母,出来这么久了,您累不累?要不我背您上马车?” 老嬷嬷虽然知道是在演戏,可他也不敢让少爷背她啊! “不用,祖母还没老到那个地步,你扶着我就行。” 何疏放扶起老嬷嬷,看着江夫人,“夫人,晚辈先陪祖母回去了,希望您和令媛能买到称心如意的衣服,成为花影街上最靓的那道风景。” 江夫人笑容可掬,目送祖孙二人离开,心里却把这个孝敬守节的公子记在了心上。 第52章 重拾信心 戚明石在离开叶月半,转过身,就将那个盒子放进袖袋里。他本来还想着去问问父亲,如何安排这些新人,此刻也没有了心情。 他骑着马回家,一路上都恍恍惚惚的。一会儿想到月圆也喜欢他,就开心的咧嘴傻笑;一会儿幻想着她哭的梨花带雨,又心如刀割,无法释怀。 到了家门口,马儿停下,他也没意识到,依旧坐在马背上迷糊着。 “少爷,到家了。”门卫小厮看见二少爷,等了半天,不见他下马,忙跑过来唤他。 “噢”,戚明石回过神来,下马进了门,也不管不顾他的爱马了。 “二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门卫小厮小声嘀咕道,忙牵起马拉进戚府。 戚明石回屋,将自己关进屋里,将盒子放在他的面前,想打开又不敢打开。 他怕,那是一些类似于相忘于江湖的东西。 他坐在那里,眼睛直直的看着盒子,双手并拢,捂住自己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尽力的呼出,落下双手,打开了盒子。 他看到盒子里竟然是一把别具一格的紫砂壶。他小心翼翼的拿出,托在手里端详。 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壶样,壶身凹凸鼓起,在上面还雕刻着鱼和龙。他实在想不出月圆为何要送他这样一把壶。 他拿着这把壶,万念俱灰的来到母亲的屋子。 “娘,你看。”他把壶放在屋里的圆桌上,自己也闷闷不乐了坐下来。 戚夫人走向前,拿起那把壶细看了起来。 此壶色泽极为纯正。通身作海水波浪云纹,线条流利,简洁明快。 壶身一侧浮雕鲤鱼在海浪中吐珠;另一侧海浪中伸出一龙首,张口睁目,耸耳伸须,龙口吐出一颗宝球,神韵生动。 壶盖上也是一片海浪,壶钮里的龙首是立体的。配以龙尾执柄,龙鳞皆现,通壶浑成一体,格律谨严。 戚夫人越看越是震惊,她长这么大,像这么完美精致的壶她也没见过几个。 “你这壶从何而来?”戚夫人急切的看着儿子。 “她送给我的,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戚明石的声音如哭如诉。 “此壶名曰‘鱼化龙壶’,蕴含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之意。” “那就对了,娘,月圆说要和我相忘于江湖了。呜呜呜呜。”戚明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失声痛哭起来。 看到儿子如此伤心,戚夫人赶忙放下那壶,将儿子拥入怀里。 一切都明了了,难怪中秋之夜,儿子张口闭口的月圆,原来那个姑娘叫月圆啊。再看这可以传世的壶,难怪儿子说她有一手好技艺。 戚夫人仔细回忆着儿子给她说过的,关于月圆姑娘的话,想从中找出一些可以安慰儿子的信息来。 还真让她想到了。她一边轻拍着儿子的背,一边语重心长的说:“你刚回来那会儿,跟娘说过,没有对她言明你的心意。可是这丫头忽然看清了自己的心,才如此说的?” “嗯,娘,她看到好友定亲,一下子就明白了。”戚明石哽咽的说着。 “那你还记得吗?你给娘说过她是一个潇洒的丫头,她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你在哪里,更不敢确信你的心意,她选择放手才是正确明智的。” “娘,我不要她放手,我不要!”戚明石抹着眼泪。 “傻孩子,你一向理智聪明,怎么到感情这件事情上,就糊涂了呢?你不愿放手,那就重新来过,重新让她认识你,重新牵起她的手啊!” “真的可以吗?娘。”戚明石泪眼迷离的看着母亲,想要从母亲这里看到一束光。 “为什么不可以?你未娶,她未嫁,你们都还这么年轻,怎么不可以!” “可是我现在每日军务缠身,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找她啊!” “如果你知道去哪里,整个世界都会为你让路的。” 戚明石终于破涕为笑,“娘,谢谢您!是儿子糊涂了。” “这把紫砂壶,还是收好了,知道的人多了,容易惹事。” “还是放在娘这里吧,我不想看到它,惹人伤心。” “也好,你要的话,随时和母亲说。记住,只要你做对的事,娘一定会支持你的。” 戚明石开心的给母亲点了点头,起身离开。戚夫人随手就收起了那把壶。 皇宫,金銮殿上,正在早朝。 江尚书跪在地上,向皇帝禀报道:“陛下,春猎名单上的所有人选,都已经抵达京城,在戚将军的霸柳营住下了,每日均与其他将士一起操练。不知接下来如何安排,还请陛下明示。” “戚爱卿,匈奴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皇帝看向戚朝旭。 戚朝旭出列,跪地回禀道:“回陛下,据探子报,那老单于的身体似乎是好些了,那君单于集结的兵力,这一阵子也安分了不少,估计是老单于听到了风声,警告他儿子了。”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那就继续让他们住在军营里,继续操练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 江承志身为吏部尚书,他平日都因为制下人员不足,导致工作难以开展。这次看到这么多大好儿郎齐聚京城,他也想给自己招揽一些门生,也好开展之后的工作。 所以他才有意问陛下这些人员的后续安排,没想到皇帝竟然就这样随意安排了。江尚书内心有些悲凉。 “眼看这一年已到岁末,众爱卿还有什么提议就尽早提出来。”皇帝看殿上静寂一片,开口提醒道。 岁末,春招。江尚书内心一喜,有了。 “陛下,臣有一议。”江尚书复又跪下,“开春了不是要举行科考吗,何不让这些外地儿郎也一同参加,陛下一向提倡文治武功的。” 这话一出,皇帝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不过皇帝却没有多想,也许是早朝时间长了,脑子一点都不转了。皇帝顺着江尚书的思路,说道:“爱卿所言极是。戚爱卿,那就命他们早上操练,下午读书。” 皇帝又看向江尚书,“他们要是缺什么学习上的东西,江尚书可要给予支持才行,这可是你提出来的。” 江尚书、戚将军纷纷领命。 第53章 不欢而散 江家母女整整逛了一个早上,才打道回府。江夫人轻摇绣帕,摇曳生姿。走到马车前,看着女儿手中的大包小包,喜气洋洋的上了马车。 车夫远远的看到自家小姐这么辛苦,忙跑上前接应。看着小姐气息微喘的上了马车,才将那些东西递上去。 车夫一走,江夫人的脸立马拉了下来,冷若冰霜。 马车很快到了江府,江夫人下了马车,对车上的女儿说:“把我的东西送到我房间来。” “夫人,还是小的给您送过去吧,你看这东西也不少,您那屋也不近。” “这个家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混账东西!”江夫人训斥道。 车夫还想再说点什么,就看到马车上的小姐在给他微微摇头。车夫讪讪离去,江彤霞下车,扯起那些东西跟在母亲身后。 好不容易到了母亲的屋里,江彤霞将手里的行李一股脑儿的放在桌子上,忙甩动着双手一解酸楚,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江夫人一声喝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一直在我的身边,躲躲藏藏的。你在躲什么?”江夫人一脸愠怒。 “回母亲,没有躲什么,女儿只是不想被陌生的男子看到罢了。”江彤霞的身体微微颤抖。 “陌生男子?哦?你是指今天遇到的那位谦谦公子么?我就看他很好,施舍乞丐,心善。孝敬老人,恭顺。唉,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娘,那些都是假象!都是他用来迷惑你的。”江彤霞语气铿锵。 “迷惑我?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吃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多,我还不会看个人了!再说,你怎么看出来这些是假象的?”江夫人洋洋自得的说道。 “娘,女儿还能骗你不成,他真的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江彤霞又想起他两次调戏于她,气的握紧了拳头,大拇指还不停的掐着食指。 “你何出此言,你是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纠葛?说!”江夫人颐指气使,态度强硬。 江彤霞为了说服母亲改变对那何疏放的态度,就不着重点的说道:“第一次,我和陈茵在街上走,他喝的醉醺醺的,就撞在了我的身上。第二次,我在马场,他又拦住我的马,不让我离开。” “就这事啊!我还当是什么呢?一个大男人,喝点酒也没什么的,喝醉了撞了你也是情有可原的。他在马场拦你,莫非他是有意于你?” 江彤霞不想再告诉母亲任何细节了,就母亲现在的表现来看,一定是很中意这何疏放了,她说的越多,事情越会往坏的一面发展。 “你不说我也能想到,他喜欢你,娘看着他也很不错,这真是一桩天作之合的婚事,我这就着人去打听他是哪家的儿郎。” “娘,我不会嫁给她的!”江彤霞说的信誓旦旦。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由不得你。” “我要去告诉爹爹,我不嫁他。”江彤霞说着,眼泪就簌簌的流了下来。 “告诉你爹,告诉天王老子也没用!你要知道咱们这个家,谁才是当家的。” “娘,我不知道你为何这么讨厌女儿,我更不知道,你为何要为了你的一己私心,不顾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 江夫人一愣,她是厌恶这个女儿,可是她也没想过要去毁掉女儿一生的幸福啊。 “你说这是什么话?我一心为你寻觅佳婿,想让你能嫁得好,衣食无忧,你却觉得我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我能有什么私心?”江夫人眼里,全是恶毒。 “娘,你要是真为了女儿,就不会如此了。”江彤霞落寞的说完,走出了母亲的房间。 江夫人跌坐在凳子上,想到了那年,她和江承志成婚好久,好不容易才有了喜,她很是高兴。想着等孩子出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孩子出生了,江承志看着襁褓里的婴孩儿,一脸温柔。她看着丈夫的样子,满心欢喜,觉得自己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但是她却没想到,江承志抱着女儿,住进了书房,从此再也没有在她的榻上睡过。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女儿造成的。没有女儿之前,他还会和她同床共枕,可是女儿出生后,江承志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公务和女儿身上,所以她讨厌女儿。 她甚至想过将女儿扼杀在摇篮里,可是手握在女儿脖颈的那一刻,女儿甜美的笑让她的手收了回去。从此,她尽可能的不见女儿。即使见,也是如今天这般冷眼刁难。 再想今天这事,竟然还落了个热脸贴冷屁股,江夫人真是气的牙痒痒。 江彤霞从母亲屋里出来,心里是又伤心又担心,伤心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担心母亲还记挂着那何疏放。 她想去跑马场上,驱散忧愁,可身下的不爽利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更怕何疏放又去那马场,只得回屋歇着。 她躺在床上,回想这几次的情景,终于有所警觉。她被人监视着,所以那个破烂货才能这么精准的遇到她。这个人一定就在她家门外附近,看来以后出门要注意了。 戚明石在吃饭的时候,听到父亲说起早朝上的事情,用完饭,就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了好多书捆起来。第二天一早就和杨航,两人四马,顺便驮上那些书,来到了霸柳营。 见了冬白、月半两人,戚明石喜悦的说:“想必你们都知道了,你们过几天要武试,过完年还要文试。所以我给你们送来两匹马,还有这些书。” 冬白那天已经从月半那里,知道了他和戚明石之间的事,也不再提。看着这马和书,会心一笑,“这书到是可以放在屋舍里,可这马,去哪儿跑?” “那就跟我走吧!哥,一起。”戚明石看着叶月半,乐呵呵的笑着。 月半听到这声“哥”,心里的苦笑一下子就溢到了脸上,看着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不知道如何是好,说也不起作用,打又打不过,真是难办。 冬白“哈哈哈哈”的笑出了声,把另一匹马的缰绳递到月半手里,“你就别庸人自扰了,走吧。” 四人策马奔腾,直赴马场。一进去就欢畅的追逐起来。 人困马乏,信马由缰。 “冬白和哥哥想骑马,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报我的名字就行。” 冬白有些不解的看着戚明石。 “这马场有一半是我的。”戚明石嘿嘿一笑。 几人谈笑间,就看到一骑白马,翩翩而来。马上,分明是一个女子,正是江彤霞。 在家歇了几天,江彤霞终于在家仆的帮助下,从家里的后门溜了出来。 江彤霞骑到戚明石跟前,抱拳言道:“戚二少,幸会。”又环视了一眼陆冬白和叶月半,纵马而去。 冬白看着飘然远去的人和马,‘啧啧’咋舌,“这京城女子,果然和别地不同啊! 第54章 马场解围 对这些新人的重新考核,定在官家封印的前二日,戚朝旭特意把江尚书叫到了军营。一是让江尚书对这些人心里都有个底儿,二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徇私舞弊。 武艺考核分为五项。第一项长垛,即远距离徒步射箭。所有的选手十人一组,每人射十箭,射入中院为上,射入次院为次上,射入外院为次。 陆冬白、叶月半两人十箭均为上。 第二项骑射,他二人也是次发并中,成绩也为上。 第三项马枪,要求骑马进入后,左右运枪触击木人靶,将断木当做人,在断木上接住方板。触落三板、四板为上。他们两个人都接住了三板。 第四项负重和第五项才貌,对他们两人来说都不在话下。 戚朝旭看着他们两个回答问题时,不卑不亢,应答如流,再看看记录单上他们的成绩,均是‘上’,满意的点点头。 他把成绩单递给一旁的江尚书,江尚书也是满意的直捋胡子。“这次这百十余人都很不错啊,尤其这前两个,我甚是欣赏喜欢。” “把这个呈给陛下,我们也都能过个安稳年了。”戚朝旭呵呵笑道。 江尚书赞同的点着头,又看了一眼这些青年才俊,喜滋滋的离开了军营,前去复命。 戚明石准备过完年节这几天出趟门,所以年节期间都没有休息,他在给杨航、葛青和萧达做突击训练。 这个萧达,在这些将士里面出类拔萃,所以戚明石就提拔了他,让他和杨航、葛青一起训练。 陆冬白和叶月半在军营无事,骑马寻至戚家,结果小厮说二少爷不在,他俩心血来潮,又到军营来寻。 戚明石看到他们来了,很是惊讶。 “你俩怎么过来了?” “在营里读书头晕脑胀,就想着约你去跑马。”冬白说道。 “我这几天可要失陪了,你们两个去吧,我还得训练他们呢?” “你这是有什么安排?”月半敏锐的看着他。 “出门一趟。”戚明石抿着嘴微微一笑。 月半瞪了他一眼,拉着冬白去了马场。他们两个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并驾齐驱前往马场。 “我说你就是自寻烦恼,明石和月圆妹妹之间的事情,你又无法干涉,还不如让他们顺其自然呢?我倒是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冬白看到月半还是一脸沉闷,宽慰道。 “我没说他这个人不行啊,我也很看好他。可是他的家世在那里放着,你觉得圆儿嫁过去,日子能快活吗?” “也是啊,一入侯门深似海。哪能有现在住在山间那样逍遥自在。不过,月圆妹妹要是一心愿意,你们也无法阻拦啊!” “所以我就怕他刚才说的出门,是去找圆儿。”月半微微叹息。 “那你回去阻拦他呀!所以放宽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转眼来到了马场 ,大约年节大家都很清闲吧,马场里的人比平日多了一些。 “咦,你看,那天和戚明石打招呼的那个姑娘也来了,她旁边还有一个女子耶。”冬白兴奋的大声说道。 “你这是犯花痴了?”月半瞥了他一眼。 “去去去。” “好,我去!”月半扬鞭打马,在马场上跑了起来。 马场上,江彤霞和陈茵互相追逐着,陆冬白和叶月半也你追我赶。在一圈圈的轮回里,他们都能看到另一队人马,没有缘由的,心里就暗暗较开了劲。 不知什么时候,月半忽然发现另一队人马消失了,他就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冬白看着月半的目光在马场上流转,也大约猜出来他在找什么。 很快,他们两个就看到了那两个姑娘,在她们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公子。 那公子满面坏笑的和骑白马的姑娘说着什么,旁边那位姑娘拉着她往一旁走,结果那公子妥妥的挡在了白马的前面,屡次三番,两位姑娘就是走不了。 “过去看看。”月半说完,就拽了一下马缰,很快到了两位姑娘的周围。 江彤霞一脸窘迫,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看着叶月半的眼神,充满了‘拜托’的意味,单刀直入的说道:“兄长,你们是来找我们回家的吗?我们也正准备回去呢,那就快走吧。” “是啊,该回家了。”月半的双眼,死死的看着站在马旁的那个人,看着他远离了马匹,又说,“走吧”。 四人一出马场,江彤霞便停了下来,对着叶月半抱拳谢道:“刚才多谢公子解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公子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江府找我,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走吧,陈茵。” 陈茵对着他们二人笑了笑,扬马离去。 “那何疏放怎么知道咱们在这里?” “应该是他找人盯着我吧。” 她们两个离去时的对话,月半隐约听了个大概,“唉,天底下都有黑乌鸦啊!”话里是何等的无奈。 “怎么,怜香惜玉了?”冬白调侃道。 “你再这样嘴贫,就准备受罚吧。登庙堂之高,护国家安宁,荡尽天下不平事。这不应当是我辈儿郎的己任吗?” “你说的对,京城的姑娘让我刮目相看,京城的一些儿郎,更让我瞠目结舌啊!我觉得我们还是要谨慎一点才好。快走吧,一会儿那厮出来看到你我,可就穿帮了。” 两个人也不再多言,骑马离去。 年节期间的一日清早,江府门外,一位家仆端着一个大木盒子走到门下,将手里的盒子递给迎上来的小厮,“这是我家少爷送给江府的新春贺礼,麻烦你转交给江夫人。” 门卫小厮不敢擅自做主,“我得去通报家主一声,才敢接你的东西。” 这家仆将盒子放在门外的地上,“我只奉命送到,现已送到,我可以回去复命了”,转身离开。 小厮这才看到在箱子下面还垫着一张纸,他就这样原封不动的抱着,去见江夫人了。 江夫人接过箱子,看到小厮手里的垫纸,先是一怔,须臾就明白过来。这人还真是细心讲究,江夫人心里想着,就打开了木盒。看到里面的东西,顿时笑开了花。 这里面装的呀,全是她喜欢的胭脂水粉、珠玉首饰、上好的丝绢。江夫人一件件的拿出来欣赏把玩,直到丫鬟叫她用膳,她收拾时,才看到盒子底下,有一个大大的‘何’字。 原来那天的那位公子,竟然是何府的,简直是太有心了,江夫人那个乐的呀,午饭都多吃了半碗。 第55章 相思红珠 西塞山上,月圆收拾着除夕下山要带的东西。看见枕边放的那本诗集,哦,对了,这本书已经背完了,这次就带下山还给沛姐姐吧,月圆心里想着,就把书装进了行囊里。 月圆收拾完,静静的坐在桌边,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对,晚上还没有读诗呢?可是那本书都已经读完收起来了。其他书?月圆冥思苦想,终于想到戚明石送给她了一套书。 她从放衣服的箱子里,翻出那个木盒子,往日的情景开始慢慢浮现。 江边、马背、湖畔、墙角,每一处都那么刻骨铭心,历历在目。 他此刻会做些什么呢?也许正在和另外一个姑娘,花前月下吧。月圆的心在自语,手随即打开了盒子,拿出那套书,拆下了外面的封纸。 “世味春光,是我最渴望的温暖。”月圆先拿出来第一本《春》,看到书的封面写着一列小字,便诵读了起来。 就这一句,引起了她无限的喟叹。 我最渴望的温暖?从小虽然家里很清贫,但是父母和哥哥都非常的疼爱我,让我觉得很温暖;跟着师父归山学艺,师父对我也关爱有加,让我也觉得很温暖;和你在一起相处的不到月余,每一天都那么开心快乐,那种温暖的感觉和其他的却都不相同。 对啊,我最渴望的温暖,是和你在一起啊!可是,你却不在我的身边。 月圆望着空荡的房间,用手抚摸着书的封面,指腹突然感到一阵异样。她低头细看,心里嘀咕道:“这里怎么凸出来一块?” 她快速的翻开书,寻找着那块凸起的地方。 当翻到那一页时,从书缝里滚落出来一颗红色的珠子。月圆捡起珠子,珠子外表的光滑触感让她即刻就感到非常的舒服。 月圆将珠子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旋绕,一种玉石带来的温润感让她爱不释手,这颗玉珠简直是完美无瑕。她又乐此不疲的摊开手掌,将玉珠从这只手滚向另一只手掌。 书里面怎么会有一颗玉珠呢?最初的炙热的喜爱慢慢褪去,月圆才想到了这个问题。 她温柔的将玉珠放在桌上,拿起扣在桌上的书,想看一看玉珠所在的哪一页是什么内容。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在这首诗边上的书缝里,竟然还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赫然写着“莫愁”二字。 这是戚明石的字,月圆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留下这玉珠和纸条,是什么意思呢? 月圆开始思索起来。红豆,我记得是指南方的相思子,也叫红豆,不过这相思子好像是有毒的。红玉珠,他是想用它来代替红豆吗? 这么说,他也会思念我的?那这“莫愁”两字又是何意? 相思,莫愁,月圆又想起他在信中写的话,这意思是让我即使思念,却莫愁苦? 月圆苦笑一声,一入相思门,便知相思苦。那么多闺中愁思,有几人不愁苦。 她把那纸条塞在了木盒的最下面,又拿起红玉珠把玩起来。她真的太喜欢这颗珠子了。 可是,这样一个珠子,携带起来也太不方便了吧。要是能把它用一根丝线串起来,那就可好太多了。 想到这儿,月圆便坐不住了。她把那颗红玉珠紧紧的攥在手心,蹑手蹑脚的来到了聚茗室。 要怎么样才能给它钻个小孔呢?月圆突然想起来之前戚明石问她要解玉砂的事情。难道这玉珠是他自己打磨的? 月圆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她在靠墙的架子的最底下,翻出一包解玉砂,又从制壶的台面上翻找出一把合适的工具,便着手戳洞了。 她左手三个指头紧紧的固定住玉珠,右手握着一头尖尖的竹片,蘸了一点潮湿的解玉砂,对着玉珠的一点,手开始来回的转动。 “啊!”月圆的指腹突然一阵刺痛,疼的她禁不住吸了一口气。那玉珠太光滑了,一不小心,竹片就戳到了她的手上。再看看自己的食指,已经冒出来另一颗“红玉珠”了。 唉,这样可不行,自己的手都受伤了,可那玉珠却还一点坑儿都没有。得重新想个办法才行,她可不想让自己的手变成筛子。 对,最好能找个东西把它固定住,然后再用竹尖来钻它。想到这儿,月圆已经开始在工具里面找可以用的东西了 她找来四根竹条,绑成一个“井”字形,然后回屋找了一块布条,将红玉珠包裹好,塞进这个孔洞里。她又给竹尖沾了一点解玉砂,用手搓动着这根竹子。 肉眼可见的,红玉珠的表面出现了一个小坑。看来有戏,月圆心里兴奋异常,她又开始大干起来。 手磨疼了,胳膊酸了,可那个小坑儿并没有变深多少,反倒把“瞌睡虫”给召唤来了。也罢,反正时间也不早了,自己也精疲力尽了,就先睡吧,明天问问师父,看有没有更好一点的办法。 想到这儿,她就回屋睡觉了。 迷迷糊糊中,月圆感觉自己来到了一片旷野上,一条漫无边际的黄土路延伸向远方,在昏暗的月光下也变得灰蒙蒙的。单一的马蹄声在她的耳畔愈来愈清晰,隐隐约约中,看到一人一骑向着这边驶来。 那个轮廓越来越大,可她却怎么也看不清这个男子的脸。他经过自己的面前时,猛然弯腰侧身,一把将她横腰抱起,落到了马上,落进了他的怀里。 月圆目光斜视,谨慎的想要看清他的脸,可是依旧很模糊,她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空空如也。她突然感觉到两丝温热的气息呼在了自己的脸庞上,紧接着,她的唇感觉到一阵冰凉。 月圆惊恐的睁开了双眼,急促的呼吸着。原来是个梦,可这个男子到底是谁呢?是他吗?他想要做什么呀! 月圆再也没有了睡意,半梦半醒中,天就亮了。听到院里有了动静,她就赶紧起床。 给老头做好早饭,她就准备下山了。 “师父,你真的不和我一起下山吗?”月圆再一次劝说老头。 老头摇摇头。 “那好吧。师父,我想请教一下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给玉珠钻个空?” “你要钻的是个小孔的话,最好用青铜材质的桯钻,用弓来带动它转动,这样会比较快。” “也不知道县城里面有没有这东西?”月圆自言自语。 “有,你家再往西走,应该就有打钻的铺面。” “师父,有你真好。我从家来,一定给你带好多好吃的,好喝的的。” 老头听到徒弟的话,乐不可支,“那师父可就等着呢!” 第56章 吴兴相会 月圆在家里陪伴了父母十天,这期间她去了城西,确实如老头所言,有一家专门给器物打孔的铺面。 她在铺子里坐着,看着那师傅摆弄着手里器物,面无表情的拉动着弓弦。 “师傅,我能自己给我的东西打孔吗?”月圆觉得自己给红玉珠打上孔,它才更加有意义。 “那个不行,你要是把我这桯钻弄坏了怎么办?” “师傅,我可以付双倍的工钱。而且我会很小心的,我打孔的时候,您可以站在一边看着,要是我做的不对,你可以立刻制止我。” 听到月圆这样说,那老板也想多赚点钱,就同意了。 他起身,让月圆坐在他的位子上,详细的给她示范了一遍,便让她开始动手操作了。 月圆没钻多久,心里便开始慢慢叫苦。真是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看那师傅手底下游刃有余,可到自己手里,那桯钻就是不太听使唤。 等她大费周章的把红玉珠打穿,拿在手里细看时,心里很是难过。 因为是手工转动,难免不能一鼓作气在同一个点上钻动,必须要反复起钻,加上钻的磨损,同时进入孔的解玉砂的粗细不同,红玉珠的中心,留下了不规则的孔壁,和粗细不同的螺旋线痕迹。 这么好的一颗珠子,竟然毁在我手里了。不过事已至此,就这样了吧,反正是自己戴,好坏也就不必介怀了。 回到家后,月圆又找出粉色的丝线,合成一股较粗的,将珠子穿进去,又将线的两头打了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结。 晚上睡觉的时候,月圆将脖颈佩戴的玉环项链掏出来,将那颗红玉珠套在了上面,和碧玉圆环成为了一体,犹如绿意衬托红颜。 十里一走马,五里一扬鞭。一骑尘烟,在暗暗的天幕下疾驰着。马上的青年男子,心里想的只是,天亮就可以见到心爱之人了。 连续一天一夜急行带来的困倦,全都被这一心火热燃烧殆尽。终于在黎明时分,他到达了碧波潭边的茅屋。 杨帆夜巡回来,看到门外站着的人,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嘴也惊的合不拢。 “少,少主,你怎么来了!”他结结巴巴的问道。 “出了一些事情,不得不来一趟。” 杨帆更惊讶了。“月圆姑娘?我刚才离开时,茅屋没什么动静啊!” “不是这个事,我再不来,月圆丫头就要成月缺了。”戚明石简明扼要的给杨帆说了事情的原委。 “你骑着马,再下山去一趟,找个理由让她来这里。我跑了两夜一晚了,我先进去眯一会儿。” 戚明石取下马背上的东西,进屋休息。杨帆牵着马,一边走一边寻找借口。 等他到山下时,没等一会儿,就看见月圆牵着小青花出来放马。 “杨帆?是你吗?你怎么在这里?”月圆看到杨帆的那一刻,简直难以置信。 “噢,我刚好被派出来办事,正好离这儿不远。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没想到正好碰到。” “我很好,你快放心的去办事情吧。”月圆开心的说道。 她摇晃着马绳,看着杨帆,却迟迟不见他离开。 杨帆也注意到这点,磕磕绊绊的说道:“我刚去看了一下茅屋,发现那屋里的柱子上,有留给你的东西,要不我陪你去看一下吧?” “嗯?是什么东西啊?”月圆好奇的问道。 “我看到是写给你的,就没再继续往下看。正好我可以护着你,前去一观。” “那好吧,走。”月圆爬上小青花,“嘚嘚嘚”的向碧波潭走去。 杨帆跟在后面,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看到月圆到了茅屋跟前,就没有再跟上去。 月圆此刻心里想的全是给她写了什么东西,也没注意身后的杨帆已经和她距离那么远了。 “吱呀”,月圆一把推开门,看到大通铺上睡着一个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正欲转身离去,那个人却说话了。 “月圆,是我。”多么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在耳畔响起,月圆还是觉得恍若隔世。 戚明石一骨碌从床铺上站起来,直奔屋门,拉住月圆的手。 月圆被拉着手,不得不看着戚明石。只见他尘灰满面,精神不振,双眼也布满红血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荡然无存。 “月圆,我在京城见到阿哥了,我都知道了,是我不对,我没有约束好自己。”戚明石看着月圆的双眼,眼神里全是乞求。 “谁是你阿哥了,你先松开我的手,对与不对都已经过去了。”月圆一脸平静。 “我过不去,我想你也是。即使过去了,那就再来一次吧。” 戚明石没有松手,月圆却开始试图将手抽出。 “叶月圆,我喜欢你,我要娶你为妻,陪伴守护你一生一世!”戚明石深情的注视着月圆,斩钉截铁的说道。 月圆挣脱的手,突然安静下来。 “从前你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那我现在就全部告诉你,把我的心儿剖开让你看清楚。” “我,戚明石,现任京城溪桥营主帅。父亲是当朝大将军,母亲是太子太傅谢家的嫡女。兄长承袭父亲的侯爵之位,为朝廷文官,舍弟年幼,是皇子伴读。”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炫耀我的家世,也不是要你觉得高不可攀,我要说的是,这些东西,都不会成为我向你走来的绊脚石。” “从在江边第一次看见你,你就住进了我心里。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我偷偷的关注着你,所以才会在苏桃儿出现时,将你扶下秋千架。” “我没有给你介绍我,你却突然叫我戚大哥,这让我猜到你私底下问过阿哥我的名字。我情不自禁的逾拒了,理智却让我苦苦的束缚住对你的情感。” “我怕你还小,不懂情爱。更怕你懂了,日夜煎熬。所以我尽力的克制着,把对你的喜欢表现的不那么明显。我想着等我把我这边的障碍全都解除了,就来找你。” “当听到阿哥说的那句‘相忘于江湖’,我的心都要被这话捏碎了。当听母亲说出鱼化龙壶的蕴意时,我在她面前哭的像个孩子。” 月圆听到这里,泪如雨下。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她喜欢的人儿,在他自己的心里,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这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 第57章 重归于好 戚明石看着月圆泪眼迷离,急忙甩甩衣袖,用衣袖包裹住手掌,为她轻轻的拭去了泪水。 “好月圆,不哭。我的手被马绳磨得糙,你再哭我就必须脱下外袍给你擦了。” 月圆破涕为笑。 从她的眼角拉下他的手,右手褪去他手掌的衣袖,肉眼可见,这手掌干裂粗糙。 月圆摸了摸那粗糙的手掌,手又滑向指根的茧,又硬又厚,这是长时间握兵器所致。手心和手背,带给月圆的感觉明显不同,这感觉让她有种想要去疼爱他的心思。 戚明石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坐在床边。 “月圆,我已经给父母说过了。我的父母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人,尤其是母亲,还是她提议,让我重新来过,我才决定要跑这一趟的。” “你真傻,跑了多久?”月圆想要为他拂去鬓边的尘土,却还是没有抬起手。 “一天两夜。那你要重新喜欢这个傻子吗?”戚明石恳切的看着月圆。 “只有超级大笨蛋才会喜欢你这个傻子。”月圆笑着低下了头。 “那你就是那个超级大笨蛋。”戚明石坏坏一笑。 哼,这家伙竟然这样说她。月圆气呼呼的用她的绣拳捶在戚明石的胸膛。戚明石再一次握住她的手,将那软乎乎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月圆在一瞬间就感觉到那颗心的脉动。 “圆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了。”戚明石说着,就从床铺的一边,拉过一个大布袋子。 “今天晚上就是上元节了,这是我给你和师父带的元宵。晚上我要和你偷偷的躲在墙角下赏月,可以吗?” 月圆默不作声,她又想起那晚他们两人坐在墙角下,他为她答疑解惑。 “还有这个,”戚明石取出了一个香囊,递给月圆。“这是母亲做的,她也很喜欢你。她还说只要我做对的事情,她都会支持我的,看我没说错吧,母亲是一位兰质蕙心的人。”戚明石这时情绪激昂。 “再看看我买的,”他又从袖袋里取出一把精致的雕花木梳,放在月圆的另一个手里。“我希望它不仅可以代替我为你梳妆,也能让你看到它时内心舒畅。” 就和那‘莫愁’一样,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爱情。月圆内心煎熬,自从她读了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便告诉自己,两情就应该是朝朝暮暮才对。 月圆把那香囊和木梳,又都放回戚明石的手里。 “从古到今,那么多文人墨客,那么多诗词歌赋,都写不尽独守空闺的愁苦,我又如何能跳的出这相思的泥淖。”月圆起身欲走,“你回去吧。” “那你跟我一起走,我们再也不分开。我在京城已经另买了一处院子,还专门照着聚茗室的样子,建了一间屋子。可以把师父和伯父伯母都带上。” “如果你不愿离开这里,那我就回去辞掉军营中的官职,来这里给你打下手。” 月圆没忍住笑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看着戚明石的双手。 “这双手是用来上阵杀敌的,不是用来捏泥巴的。” “但是遇到你之后,我的心最是清楚,成家立业,成家比立业重要。有家才有国,我都没有家,要国何用?你真的不愿给我一个容心之所吗?” 月圆早已被戚明石今日的肺腑之言打动的溃不成军。她想要再次拒绝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想要落荒而逃,却怎么也移不开步。 原来她的心,一直都被情丝,牵绊在这个名叫戚明石的家伙身上。 他的赤诚、他的坚定、他的周到、他的爱意通通化作一张网,将月圆包裹起来。她无法冲破,心底也不愿冲破。 她看着眼前的人儿,终于用手轻弹去衣袖上的灰尘,又站起来用嘴吹去他鬓边的尘埃。 戚明石先是被月圆的举动惊的一愣,转而他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 他也站起身来,将双手轻轻的环在月圆的身后,慢慢的收缩,感觉到月圆没有拒绝,才一把将她紧紧的拥入怀里。 他的头倚在月圆的肩上,温柔的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月圆,谢谢你!我好爱你。”他不再言语,呼吸着秀发散发出来的清香,感受着怀里暖暖的身体。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分开。 时间仿佛停止了,直到月圆缓缓将他掀开。 他看着月圆害羞的笑了笑,抬起手揉捏着一边的脖颈。 想必是时间太长,脖子拧的有些酸楚。他也忙伸出手,去帮助月圆缓解。可就在刚抚摸了一次后,月圆就缩起了脖颈,脸上也不自觉的笑起来。 “太痒了。”月圆解释道。 他抿着嘴笑了笑,抬起双手,扶着她的脸庞,将月圆的头转了一个方向,又将她抱在怀里,还不忘让她的头颅紧贴着自己的胸口。 “我离开之后,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你指的是红玉珠吗?”月圆抬起头,望着他那棱角分明的下巴。 戚明石的喉结处,感觉到了一丝温热,就低下头。两个人的脸庞一下子离得很近,彼此的脸上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息。 四目相对,戚明石还是没有忍住的俯脸下去,可是刚用鼻尖触碰到她的鼻尖,月圆就向后闪躲了。 月圆掀开他,有些懊悔的说道,“可是红玉珠被我弄坏了。”她转过身,从领口掏出佩戴的珠玉,又转回来让戚明石看。 “你看这个珠子,被我弄的像狗啃了一样。” 戚明石连那珠子看都没看一眼,急切的问:“你怎么弄的,没伤到自己吧?”戚明石知道这个东西并不好弄,当初他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打磨出来。 “手被刺破了,不过早就好了。” 戚明石不放心,翻开她的手,仔细的检查着每一根指头。直到确认了没事才放心。 “坏了就坏了,夫君我还有一块大的没有切割呢?你把这个送我,咱们回京后,我从给你打磨一个好的。” 月圆听到这话,羞得无地自容,只能转过身去,“真不害臊”,那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 “出来这么久,我该回去了,不然师父该着急了。”月圆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身对戚明石说。 戚明石从床边拿起木梳和香囊,拉起她的小手,放在手心,又帮她把手指蜷起。 “晚上我会在墙角等你,我们需要商量好你去还是我留。留给你的东西,不仅仅是玉珠,你再找找。多留下一些念想给你,你才能一直记得我,对吧?”戚明石得意的看着月圆笑。 “你真坏!我走了。”月圆上马走了很远,才看到在路边无聊踢草的杨帆。 第58章 月斜西墙 杨帆蹑手蹑脚的推门进来,却发现少主并没有睡。 “这大半年,你一个人在这里辛苦了。功夫可有荒废?” “那怎么可能,每天傍晚都会练习的,要是荒废了,还怎么保护少主夫人呢?”杨帆故意调侃,“你和月圆姑娘和好了?” “嗯”,戚明石正在整理带来的行李,那里边有一个长木盒,他从中取出一捆长长的东西,被布片包裹的很严实 。 “这是什么?”杨帆好奇的问。 戚明石没有回答,慢慢的展开布片,一根含苞待放的梅树枝,展现在杨帆面前。 他惊诧万分,“少主,你这也太有心了,都能想都把这东西带来,我都想化身为月圆姑娘了。” 戚明石甩给他几张纸,“自己拿去买。”起身在屋子里寻找起来。 杨帆忙抱住怀里的几张纸,扫了一眼就发现是银票。“我走时拿的还没有花完呢?这怎么又给我。” “之前是你一个人花,从明天起有可能是好几个人花。这屋里有瓷瓶没?” “这话怎么说?”杨帆不解。 “我这次就想带月圆回京,但是估计她不会走,这些钱以后你得分出一部分来照顾他们师徒。到底有没有瓷瓶?” 杨帆摇了摇头,“你是要插这枝梅花吗?那我现在去买。” 杨帆走后,戚明石也无事可做,躺在床铺上,期待着晚上的到来。 月圆在下山时再一次看到杨帆,就感觉到早上他对自己说的话,全是谎话。 他们两个人的精神状态完全不一样,难倒杨帆一直就住在那茅屋里。可是为什么呢?答案不言而喻,一定是戚明石安排他来保护自己的。 月圆继续思索着,他还留下什么东西了,那个木盒子她可全翻了个遍。最有可能的,还是一张纸条。 一回茅屋,月圆就进了自己的屋子,把那套《四时之书》全都打开,一本接一本的翻了个遍。 直到最后一本翻完,才从书里飘飘荡荡的落下一张纸条。 “一年好景吾犹记,最是江边竞渡时。” 月圆看着这张纸条,看着这俊美的笔迹,嘴角微微扬起,心里如蜜糖一般,他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师父在外面提醒她该准备午饭了。 她来到灶房,一边忙碌一边思考着那个最重要的问题,她要跟着他去京城吗?答案毋庸置疑,她走不了。父母还好说服,可是师父,却是一个十分倔强的人。 就算三个人全被他说服了,可是他们去了难免会看戚家人的脸色,这是月圆不愿的。她自己,也有些怕这种因门第高低所带来的冷眼嘲讽。 那他来山上呢?月圆即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他选择这条路,那么他面对的阻碍真如万丈高山。不仅有家里的阻拦,还有可能有皇室的命令。 最难的是他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说易行难,他本就是大将军的宿命,硬是因为自己而困于这闲散山间,他会郁郁不得志。谁会一生只为爱情而活呢? 月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就异地相隔吗?茶器她已经学有所成,等自己和师父学会做所有的药丸,她就可以向他而行了。 想到这里,月圆觉得内心豁然开朗。 两情相悦,大抵可以抵御世间的一切磨难。 月明星稀,戚明石已经来到了山下。他把梅瓶先放在墙头,两只手扶着女墙,一下子就跃了过去。 他取下梅瓶,轻轻的放在山墙脚下。静静的直立在山墙边,站着军姿,等着女子。 听到一阵合门的声音,他的身体才有了一丝动容。 院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了一个娇美的身影。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啊?师父还没睡下呢?” “等不及了,月亮早就升起来了。” “那我去取小板凳。” “我去吧,刚才手扶过墙,顺便去洗洗手。” 戚明石蹑手蹑脚的去了又回,两个人坐在墙角下,开始窃窃私语。 “这个送给你,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戚明石从身后移出梅瓶,双手抱着瓶底,放在月圆面前,供她欣赏。 月圆看着瓶里的这支梅花,在这一色月光下影影绰绰,“这正应了那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半年不见,当刮目相看。我看你的诗词水平长进了不少。” “沛姐姐那本书,我都已经背完了。” “我的娘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戚明石放下那梅瓶,伸出手想去拉月圆的手。 月圆眼疾手快的打了他指头一下,“去去去,别跟我贫嘴。” “好好好,听娘子的。”戚明石说完这话,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月圆,你考虑好了吗?” 月圆点点头。 “和我去京城?”戚明石很激动,他就要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不管哪一种,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月圆摇摇头。 “我来山上陪你?”戚明石有那么一丝失望,他既然对月圆说出了这种方案,他就一定会去做,可这种确实阻力比较大。 月圆又摇摇头。 戚明石握住她的手,焦急的问,“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我都快急死了。” “那就先‘死’一小会儿,我再把你救活。”月圆抿着嘴一笑,站起来离开了。 在回来时,戚明石看到她手里多了一个盒子。 月圆复坐在他的跟前,把手里的盒子打开盖子,放在自己的腿面上。 戚明石这才看明白,这是又要给自己护手呢,他硬是憋着没敢笑出来。 月圆拉着他的手,一边涂抹一边说道:“我想好了,我们就先像现在这样,我继续跟着师父学做药,你回京接着训练将士。等我学成了,就跟你去京城。” “可我不想和你天各一方,晚上孤枕难眠,更不想让你也这样。”戚明石撅了撅嘴。 “不会很长时间的,这期间我们也可以写信,你不是也一直让杨帆保护着我么,让他传信最合适了。” “你不想我来这里陪你吗?” “想,但是不能。”在月圆不停的涂抹下,戚明石的手又滋润,又温热。就和他听到这几个字时,心里的感觉是一样的。 他们两人都想到了两种方法所要面对的困难,月圆却更多的为了自己考虑,甘愿自己忍受孤独和寂寞的相思之情。 戚明石神情专注的看着月圆的脸庞。 月光洒满西墙,也落在月圆恬静的脸庞上。那殷红的双唇,此时在月光下,更加的突出分明。戚明石再也忍不住了。 他拿起那盒手膏放在墙角,拉着月圆的手起身,将她一把拉起,目光灼灼的看着月圆,将她紧紧揽入怀里。 他缓缓低下头,贴住了那两瓣柔软的地方。 第59章 连夜离去 戚明石没敢再进一步,就那样轻轻的贴着,左右摩挲。 这温柔的一触,好似微风轻抚玫瑰花蕊一般,带来的是两个身体甜蜜的呻吟和心底幸福的长叹,彼此都进入了梦幻的乐园。 戚明石已经感觉到体内隐隐的燥热,月圆也分明觉得身体有一股暗流涌动。 一个欲罢不能,另一个手足无措。 没有收到心上人儿的拒绝,戚明石变得更大胆了。 犹如柔韧的蛇吐着信子,挑动着上下两瓣,感触到一点缝隙便探了进去。 这个小世界里,瞬间刮起了龙卷风。 急促的粗喘的呼吸,终于让他们被迫分开。 戚明石看着月圆呆呆的站在那里,有些担心,正想着如何去安慰她,就看到月圆已经泪水涟涟。 戚明石一下子慌了,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只能傻傻的给她擦拭着眼泪。 “你怎么能这样?”月圆呜咽的说道。 “我,我,我错了,以后你同意了我再这样。你别哭了,好吗?天这么凉的,再哭脸皲了就变丑了。” “你嫌弃了?”月圆的语气还有些哽咽。 “那不可能,皲了脸就会疼,不过我可以给你买润肤膏,到时候我来给你抹。” “我自己长手了。”她已经不哭了。 “那我什么也不做,就抱着你好吗?”现在也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抗拒吧。 月圆静默无声,戚明石等了许久,才走上前,将月圆拥在怀里。 “你刚才说的话,让我看到,你和我心有灵犀,对你的爱就更多了一份。陆冬沛可以订婚,我们也可以定情。所以我就,就这样做了,是不是让你害怕了?” 月圆是有些害怕的,起初她还觉得很新鲜。但是戚明石最后的那股狂热,让她如同被龙卷风卷起的浮尘一般,不知道会去哪儿,不知道何时才能落地。身体里的洪流横冲直撞,她没有经历过,所以胆战心惊。 戚明石轻拍着她的背,“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会先告诉你,不害怕了,都过去了。” 夜已深,周围更加冷寂起来。 看着月圆都有些睁不开眼,戚明石就打横抱起她,将她送回了房。在她枕边留下来一封书信,轻轻的掩门离去。 他牵着马出了山,才骑上马背,离去的背影在那官道上,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清晨月圆醒来,看到那封信,才意识到戚明石已经离开了。 “心爱的丫头,我走了,但我却是满怀希望。我深知,你如同蜜蜂一样,为谁辛苦为谁甜,却唯独不为自己。所以我知道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是我却不能不为你考虑。我再给自己一年,也只给你一年,在你及笄之时,我一定要常伴你的身边。 不管是你为我跋山涉水,还是我为你翻山越岭。所有的一切阻碍都阻挡不了我向你而行的脚步。 等我,如果明年的上元节,我不在你身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我已战死沙场。那么我要你义无反顾的舍弃掉这份感情,重新找一个对你好的人嫁了,那样我才会安心开心。 愿一生守护你的,戚明石。” 昨日短短一聚,今宵各自分离。月圆走到墙角,捧起那瓶梅花。只有躯体和那梅花知道,昨夜他曾来过。 那就说好一年吧,我们静看,有情人如何被上天安排。 月圆将那梅瓶置于屋里的桌上,将信放进木盒。拿起那把雕花木梳梳好头发,洗漱完毕,开始了新的生活。 年后第一次朝会,皇帝就安排吏部江尚书着手准备科考事宜。年前武试的结果,陛下看后很是高兴,又把江尚书夸赞了一番,所以这次,江尚书也是干劲十足。 他还抽空去了一次军营,看到大部分青年都在孜孜不倦的看着书,唯独陆冬白和叶月半两个人在那里激烈讨论着。 两人看到江尚书从窗户望着他们,就停止了讨论,没想反倒把江尚书吸引了进来。 “你们两个这是在讨论什么呢?”江尚书气定神闲的问道。 “我们在这儿瞎说呢?”陆冬白忙打岔。 “你们瞎说,我就来个瞎听吧!” “和亲与出兵的优劣分析。” “哦,都说了些什么观点?” 陆冬白和叶月半你一言我一语,条分缕析,互不相让。听的江尚书是连连称赞。 听他们说完还不忍心离去,“你们好好复习,我希望在榜单上能看到你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可直接来江府找我!”说完,笑呵呵的离开了。 看着江尚书离去,陆冬白看着月半,“我说,这京城到底有几个江府,难不成那江姑娘是江尚书的女儿?” “管人家几个江府呢?咱们又不去找,赶紧看书才是正道。” 戚府,戚明石风尘仆仆的进门,就去给母亲报喜。 “你悠着点,你这次出门没给你爹说,他现在知道了,正生着气呢。”戚夫人看着儿子眉飞色舞的样子,赶紧给他灭灭火,降降温。 “是不是明石那小子回来了?”窗外传来父亲沉稳的声音,转眼就看见他魁梧的身躯进了门。 “爹”,戚明石冷下脸叫道。 “你别叫我,你胆子可真够大的,那么大的军营交给杨航那小子,一声不吭的跑去吴兴,你那媳妇,还能跑了不成?” “那可不是,不去真就可能跑了。”戚明石嘀咕着。 “那你还回来干嘛?直接在那边把她看着不就好了?” “这不是还没安排好么。” “那你说说,怎么样才叫安排好了。” “爹,你觉得叶月半怎么样?” “好好的,你提他做什么?不过他确实很不错。” “我想给您举荐他,让他来做溪桥营的副帅,这样我要是有什么事情离开了,您也不用担心了。” “你想的美,媳妇重要还是抱负重要?” “媳妇”,戚明石看到父亲一脸怒意,“那您给我娘说说那个重要?” 戚夫人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戚朝旭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在屋里转圈找着家伙什,想要收拾这臭小子。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看你是不想让你那媳妇进家门了,嗯?” “爹,我错了,您消消气,不过我是认真的跟您说这件事,您考虑一下。”说着就一溜烟的跑了,将这个炮仗留个母亲来处理。 第60章 江府门生 科举考试如期举行,看着众多的学子形色各异的走出来,江尚书才松了一口气。 经过吏部所有官员连续几天的辛苦批阅,终于评选出了公认为写的好的二十篇文章来。 吏部侍郎将名单和文章都呈给江尚书,他便认真地阅览起来。只见名单上赫然写着陆冬白、叶月半两个人的名字。 江尚书很是高兴,这两位公子真是文武全才啊,而且两人关系如此要好,要是能将他们吸引到自己的门下,那可就太让他高兴了。 江尚书想到这儿,便出了当差的公房,直奔霸柳营。 戚朝旭一大早就在校场上操练着将士,看到江尚书这个时候过来,很是不解。 “这又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戚朝旭走过来迎接江尚书。 “呵呵,想来跟大将军讨两个人。”江尚书有些抹不开面子。 “何人?” “那我就直言了,陆冬白和叶月半。” 怎么又是这个叶月半,他武略这方面很不错,不然儿子也不可能举荐他,可这和他吏部有什么关系,放在我们兵部不是最合适。 “为何是他们呢?” “实不相瞒,他们两个这次科考,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所以我有意收他们为门生,常住府中。” 看来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的。戚朝旭心里不愿,却没有理由阻止,就只能给李炳招招手,让他把这两人叫过来。 两人见过江尚书和戚朝旭后,就安静的站在那里,等着两位大人指教。 “你们不必紧张,你们的考试成绩已经揭晓,我觉得你们都非池中之物,所以想收你们两人为门生,成为我的座上宾。” “嗯,”戚朝旭吭了一声,“你们两个也不必急于回复他,如果你们喜欢呆在军营,副帅的位置也是可以考虑的。” 江尚书听到戚朝旭说的这番话,立刻将一丝卑鄙的眼神投向他,戚朝旭回望一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最震惊的是冬白、月半二人。他们来京城这么久,可还是感觉身如浮萍,都是被权力推着走,自己的理想抱负全由不得他们做主。 没想到,天上突然就掉馅饼了,而且一掉掉下两个。 两个人隔空对视,都微笑着却不说话,只见冬白目光上挑,随即点了一下头。 月半转向江尚书和戚朝旭,“还望大人见谅,如此重大的决定,我们两人需要时间考虑。最迟明天早上,一定给你们回复。” “这是当然,如果两位考虑好了,可直接来江府。”江尚书说完,又给他们说了江府的具体地址,才惴惴不安的离去。 他们两个又给戚朝旭抱拳退去,融入了列队中训练起来。 傍晚散营,两个人终于慎重的讨论起这个事情来。 “月半,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我打算去江府。你呢?” “那就一起呗!之前我们也讨论过,上阵杀敌可以,但是如果可以选择,还是屈居庙堂才好,这样才能为民做主。” “好,那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向戚将军辞行。” 戚朝旭晚上回到家里,就派家仆去叫戚明石来书房。 戚明石听到家仆说的话,以为父亲前几日的气还没消,在这儿等着他呢,就打心底里不想去。可是父亲叫他,又不得不去,磨磨唧唧的来到书房门外,畏畏缩缩不敢进来。 “滚进来,小家子气。”戚朝旭看到门外的身影,训斥道。 “父亲,我正准备进来呢。” “你举荐叶月半做副帅的算盘恐怕要落空了?”戚朝旭轻声叹息。 “爹,此话怎讲?” “你就不知道你那两个朋友的实力吗?人家科考也榜上有名了,今天江尚书都来军营里面要人来了。” “我当然知道啊,他们要不是文韬武略,我能和他们结交吗?我是没想到这个江尚书啊!这么鸡贼的。” “爹,那他们有没有做出决定呢?” “那到还没有,最迟明天早上。我也说了可以让他们做副帅的话,就不知他们如何抉择了。” “看来爹也很看好他们两个,他们走了,爹也惋惜啊?” “是有些惋惜的,他们都是可塑之才,有了人才能有一切。不过,你只怕会比我更伤心才对?” “那我倒没有,人各有志,他们无论如何决定我都理解。没有了他们,我还会有其他人选的。我猜他们都会去江府的,不过我相信,一旦家国有难,他们一定会挺身而出的。” 戚朝旭赞同的点点头,“你就安排好自己的事情吧,我手下的暗探回报,匈奴老单于最近身子又不太好了,估计熬不过这个春天了。宫里一旦收到了这个消息,皇帝一定会有动作的。” “爹,皇帝会有什么动作,要打仗了?” “当年老单于在西边烧杀掠夺,先帝连年征战,兵力羸弱,粮草无以为继,只得接受了御史大夫的建议,将长公主送往匈奴和亲。皇帝和长公主为一母所生,从小感情深厚,看着姐姐远嫁,他也只能默默的流着眼泪。” “那君单于一旦继位,胆敢挑衅,边境一旦动荡,皇帝是一定会武力抗衡的,他是再也不忍心送自己的女儿去和亲的。 “儿子知道了,爹你就放心吧!就算是做最后一天和尚,我也会把这钟敲好的。” “这事你就别做梦了,我不同意!给我出去。”戚朝旭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可他却为了儿女情长想要放弃现在的一切。 他又想到那天那个深刻的哲理问题,媳妇与抱负,儿子选择哪一个都没有错,但他还是想用父亲的身份来压制他。从古至今,有哪一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人中龙凤呢! 皇宫御书房,皇帝看了贴身太监递上来的密报,沉思起来。 皇帝先是眉头一锁,不久又似有笑意,转而哀怨消沉,最后却斗志昂扬。 皇帝心里怅然,想的再好也得有这个国力才行啊!他励精图治这么多年,国库充裕,粮草丰沛,就是不知道这兵力如何啊?想到这里,皇帝把贴身太监叫道身边,给他交待完,继续批阅奏折。 第61章 帝王心思 第二天一早,皇帝没有上早朝,而是换上了一身寻常的衣服,就和贴身太监乘着马车出宫了。 皇帝今天要去守城的三路军队里去鼓舞士气,对将士们犒劳慰问。 他先到了霸柳营,那门卫将士一看到是皇上的马车,先派了一个小卒去通报,然后就打开营门,放皇帝的马车进来。皇帝一进门,看到戚朝旭带着李炳前来迎接。 营里的将士,看到皇帝来看他们了,顿时开始交头接耳。 皇帝巡视了一圈,在戚将军和李炳的护送中离开了霸柳营。 皇帝接着来到了棘门营,守卫看到是皇帝的马车来了,立刻主动放行,都没有进去通报。皇帝的马车都到了中军帐下,主帅才慌慌张张得出门迎接。 皇帝看到这副光景,连进去看的心思都没有了,转身出营,结果主帅竟然亲率全军送到营寨门口。 皇帝最后来到了溪桥营,和先去的两处截然不同。前边开道的被拦在营寨之外,在告知皇帝要来慰问后,军门的守卫却说:“将军有令,军中只听将军命令,不听皇帝诏令。” 等皇帝到了,派使者拿自己的符节进去通报,戚明石才命令打开寨门迎接。 守营的士兵还严肃地告诉皇帝的随从:“将军有令:军营之中不许车马疾驰。”车夫只好控制着缰绳,不敢让马走的太快。 到了军中大战前,戚明石一身戎装,出来迎接,手持兵器,向皇帝行拱手礼:“介胄之士不拜,请陛下允许臣下以军中之礼拜见。” 皇帝听了,非常感动,欠身扶着车前的横木向将士们行军礼。 劳军完毕,出了营门,皇帝感慨地对贴身太监说:“这才是真将军啊!那些霸柳和棘门的军队,简直是如同儿戏一般。如果敌人来偷袭,恐怕他们的将军也要被俘虏了。” 打这时起,皇帝才对戚明石刮目相看,也不由的佩服起四皇子的眼光来。 皇帝回到宫里,屁股都没坐热,急发一道口谕,宣戚朝旭和棘门营主帅进宫,又命贴身太监拿来一道帛绢,自己很快写了一道圣旨。 戚朝旭和那主帅一进金銮殿,被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今天是我,明天要是匈奴人乔装打扮,你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好好去溪桥营看看,看那小子是如何管理军营的。” 皇上缓了口气,对着戚朝旭说:“戚爱卿,朕真的要感谢你,生了一个好儿子,那个戚明石,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罢,就由你来代他接旨吧!” 贴身太监接过皇帝手里的圣旨,宣读起来:“封戚明石为将军。直接听命于皇帝。钦此。” “臣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戚朝旭叩恩。 “戚大将军,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皇帝问道。 “臣定当披肝沥胆,报效陛下。” 两人退下,皇帝才对着贴身太监说:“朕记得,婉乐公主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了,你说说,这哪家的公子能配得上朕这公主啊?” “回陛下,哪家公子能娶到婉乐公主,那都是他的福分啊!” 皇帝狠狠的瞪了一眼贴身太监,“这婉乐从小娇生惯养,性格有些跋扈,得找个温良贤淑的婆婆才行啊!这次再说不好,就派人掌嘴了。” “回陛下,臣惶恐。要说这温良贤淑的婆婆,那还得是戚家啊,陛下你忘了,这戚夫人可是谢太傅的嫡女,性格温和,奴才从没听说她发过脾气。” “这戚家可是有三个儿子?” “回陛下,正是。大儿子戚明山继承了侯爵,现在在宫中做校书郎。今天您见到的戚明石是二儿子,三儿子戚明岩还小,在宫中陪小皇子读书。” “这戚明石年纪几何?” “回陛下,似乎是比婉乐公主小。不过老奴觉得,要从性格上来说,还是戚明山与公主更合适一些。” “嗯,你去把戚明山叫过来,朕先看一看。还有一件事情,你先暗地里进行着。” 皇帝让贴身太监俯耳过来,给他交代。 晚上,戚府一家人坐在一起用着晚饭。戚明山突然开口:“爹,娘,今天下午陛下竟然将我宣入御书房,却又未和我谈及任何事情,好生奇怪。” “你仔细想一想,皇帝有什么特别?”戚夫人听言,暗觉不妙,忙问道。 “他就是看着我,然后问我在藏书处干的怎么样。” “朝旭,那婉乐公主是不是到了婚配的年纪了?”戚夫人看向丈夫。 戚朝旭此时也警觉起来,“皇帝这是要给公主选驸马吗?为何会在此时?难道……” “爹,是不是和老单于有关?”戚明石参言道。 “很有可能啊,皇帝今天先是巡查军营,后又做出这样的举动,让人值得深思啊!” “一边考量自己的实力,一边先将女儿嫁出去,堵住悠悠众口。再封一个官员女眷为公主,两手准备。这心思,不愧是皇帝!”戚夫人感叹道。 “爹,娘,照你们的意思,皇帝这是想招我做驸马?也不知道,那婉乐公主性格如何?”戚明山忙问道。 “皇帝的女儿,从小娇纵,性格能好到哪里去?这驸马,我们还是不沾的好。”戚朝旭听了夫人的分析,愤愤的说道。 谁家的闺女不是肚养娘生的,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摆脱和亲的命运,皇帝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真的让戚朝旭很不齿。 “唉,就怕陛下直接赐婚啊!”戚夫人也开始发愁了。家里要是娶进门一个公主,那才是难受呢。 看着父母双双神伤,戚明山忙宽慰道:“爹,娘,你们也不必杞人忧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其实戚明山自己是不抗拒去做驸马的,虽然父亲是开国元勋,自己也有侯爵的身份依傍,可自己毕竟在文官的位置上,要依靠自己的能力往上爬,那不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如果能得到公主的垂爱,那对官位岂不是有很大的助益。再说女人嘛,就算再闹腾,还不是几句花言巧语就能摆平。 戚明山是真的低估了女人的能力。等他知道了,却已经亡羊补牢,晚矣。 第62章 初入江府 陆冬白和叶月半二人一大早就来给戚朝旭辞行。 “看来还是明石说的对,我也就不再强留你们了,尊重你们的决定。去了江府,如果有什么不顺利的,一定要来军营或者去戚府。”戚朝旭一脸惋惜的说。 “多谢戚将军抬爱。”两人抱拳谢过。 一出军营,他们就找人打听江府的位置,得到的结果均是相距甚远。无法,这么远的路徒步过去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再往前走走,雇辆马车。 马车不疾不徐的来到江府门口,两人下马,烦请门卫小厮进去通传。 “两位公子,真的是太不巧了。我们大人此刻不在府中,还请公子在府门外等候。” “那麻烦通传一下你们小姐也行。”时值初春,外面还是寒风料峭,陆冬白可不想待在门外受冷。 “你干什么?”叶月半嫌弃的看着冬白。 “说不准就是一家人呢?不试试怎么知道?”冬白笑着说。 没等他们两个说完,那小厮就跑了进去,不久出来回复道:“请两位稍等,我们小姐马上就出来。” 不多时,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向门口走来。 江彤霞为了方便,随手拿了一件披风,披在肩上就从屋里出来。但在陆冬白和叶月半眼里,却和那天在马车上的清爽干练完全不同。 今日再看,则是多了一份稳重华贵,更加衬托出她的雍容。 江彤霞看到是他们两人,很是惊讶。 “两位公子快快请进,”江彤霞指着一旁的小厮道:“你,带两位公子和行李先去厅堂,我随后就到。” 江彤霞看着小厮领着两位公子离去,急忙回自己的屋里换了一身合适的夹袄,匆匆向厅堂走去。 “公子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江彤霞一进厅堂,就问道,随即在他们两人的对面坐下。 “姑娘切勿紧张,并没有出什么事情,我们是来拜见江大人的,有些不巧,江大人正好不在府中。才试探着求见江姑娘,还请姑娘见谅。”陆冬白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江彤霞莞尔一笑,“家父正是江尚书。既然没什么事情,那两位请自便,需要什么就告诉门口的小厮。家父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两人起身与江彤霞拜别,直到看不见身影了,陆冬白才松了一口气。 “人都走了,你还拿的那么住,真是服了你了。你说说,这也真是太巧了,还真让我给猜对了。”陆冬白洋洋自得。 “你厉害,行了吧。一点冷都受不了,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这么娇气。”月半的眼神里,分明写着“瞧不起。” “这不分明不用受这份冷么?”冬白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月半,就望见江尚书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哎呀,老夫一时忙碌,竟然忘记给门卫小厮打招呼了,让两位公子久等了,罪过。” “无妨,江大人不必自责。”两人起身拜见江尚书。 “你们在军营那边用过早饭了吗?没有的话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准备,到了江府,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 “用过了,江大人不必麻烦了。” “那就好,千万不要客气。为了打消你们的疑虑,我是这样打算的,两位就先屈居于府上,我要是在府上,你们就同我一起讨论朝堂上的政务,出谋划策。” “除此之外,你们自己安排,家里的藏书阁可自由出入,只是府内后院,最好不要去,江夫人她喜静,不喜欢被人打扰。” “开春后将会有一批年老的官员致仕,到时候我会给陛下举荐你们入官。毕竟你们两个的成绩摆在那里,皇帝也是一位惜才的明君啊!两位看看,还有何不妥?” 江尚书说的事无巨细,令这两人都大喜过望。忙拜谢道:“江大人安排的非常周到,我二人全凭大人差遣。” “你们满意就好,我先带你们去你们的住处,再带你们在府里随处转转。”江尚书把门口的小厮叫进来,命他拿这两人的行李。 冬白、月半二人忙压着自己的行李,与小厮推让起来。小厮一人难敌四手,很是无奈的看着家主。 江尚书一笑,眼神示意小厮作罢,站在一边待命。 “以后不必如此谦让,一会到了房间,再看看还需要什么,一并让小厮去采办。” 江尚书领着两人来到客房。只见这客房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床上被褥一应俱全,桌上一尘不染。阳光正好从窗户照进屋子,让人感觉很是舒适。 “你们二个的房间挨着,我的屋子就在这屋的前面,转个弯就到了。一日三餐,我会让人送到你们的屋里,你们初来乍到,一起用餐难免你们尴尬。” “江大人实在是太有心了,这样就已经非常好了。”月半忙感谢道。 “那你们先收拾着,下午我过来带你们在府里转转,千万不要拘谨。”江大人乐呵呵的走出门,往女儿这边走来。 看到爹爹来了,江彤霞一脸的高兴。 “爹爹不是在会见那两位公子吗?怎么有空过来。” “早上是你请他们进门的?你认识他们?” 早上江尚书从宫里往回赶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忘记给门卫小厮交待了。 可等自己火急火燎的回来,看到人已经被领进了门,毋庸置疑,这只能是自己女儿安排的,可是女儿又不知道他们,所以忙完那边的事,江尚书就过来问女儿了。 “嗯,我曾在马场见过他们,其中一位公子给我解过围。就是那位面容冷峻,脸型窄长的公子。” “你说的是叶月半,另一位叫陆冬白。他们是爹专门从戚将军那里挖过来的门生,以后会常住在府上。” “爹爹这么说,他们两人定是文采斐然,武艺超群了?” “哈哈哈哈,正是。”江尚书面容突然一变,“你刚才说那叶月半给你解围,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唉,就是那,那个工部侍郎的儿子何疏放,他骚扰我。我感觉好像有人盯着咱们家,只要我一出去,就能碰到他,所以我现在都不怎么出去了。”江彤霞一脸委屈巴巴的。 “还有这等事情,你也不早点告诉爹爹,以后有什么事情了,千万不能自己扛着。何疏放一时半会儿动不了,解决一个钉子还是很容易的。你就安心待在府里,这件事情爹爹自会处理的。” “不过你做的对,姓何那小子,跟他爹一样,心胸狭窄,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了吗!等拔了那钉子,你就可以向以前一样,随意出府了。” 看着女儿脸上又浮现出笑容,江尚书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第63章 册封公主 何府。何夫人看着老爷出门去上早朝,也忙回到屋子里面梳妆打扮。今天她可要进宫一趟。 前几天,她同几个要好的官家女眷一起相约逛街,听到了一个消息:皇帝觉得宫里的公主太少,欲从官员子女里选出一两位出来,封为公主,正好给婉乐公主作伴儿。 回到家后,她左思右想,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才行。 家里的大小姐何娉婷,仗着有弟弟何疏放撑腰,总是不把她这个姨娘放在眼里。一天对她爱搭不理的,她看见了就心烦。 更可气的是,她竟然比自己的亲闺女何娉盈长的要出众许多,这明显对自己女儿选如意郎君产生了影响,所以何夫人欲除之而后快。 这件事情要是成了,她左右都能捞的好处,故而何夫人忙活起来,简直是干劲十足。 她派人在宫里多方打听疏通,才和皇后约好了会面的时间,她可是一点都不敢怠慢。 她在宫女的带领下来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门外,等候召见。 只见从里面出来了一位女眷后,皇后娘娘便唤她进去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起来吧!赐座。”皇后等何夫人坐下后,语气惋惜,“早就应该把咱们这些女眷叫进宫里来好好的聚一下,奈何后宫事务繁忙,一下就推托至今。” “娘娘您管理后宫,事无巨细,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我们这些家眷,能得娘娘的惦记,就很高兴知足了。” “唉,一天忙忙碌碌的。这不,皇帝又给哀家安排了个活计,说是要在官员女眷里面选出两个秀外慧中的姑娘,封为公主,给婉乐公主做个伴。” “这婉乐公主也是,小的时候也没说要个玩乐的小伙伴,现在大了,反倒矫情起来。这姑娘大了,都各有各的脾气,不像小孩子,我去哪里给她找去,这几天愁的我呀,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皇后娘娘频频哀怨叹息。 “娘娘,臣妾今天来就是给娘娘解忧的。我们家的大姑娘,平时总听她爹说陛下如何爱民如子,河山如何繁荣昌盛,就一门心思的想要为国发光发热。” “她一听到这个消息,觉得终于机会来了,就找到我这儿,让我来给娘娘说道这事。我一个做姨娘的,又不好驳了孩子的面儿。” “这么说来,这姑娘真是个开通识体的孩子。你放心,孩子要是进了宫,一定不会亏待她的。” “这是当然,陛下和娘娘都是普罗大众的父母,一定会对臣民关爱有加的。” 看到婢女走到娘娘耳边低语什么,何夫人也觉得大功告成,就谢过娘娘,心里敲锣打鼓的离开了皇宫。 皇帝看着贴身太监喜滋滋的小快步进来,不由的眉头一挑,继续看着奏折,“你这老家伙,是有何喜事了?” “回陛下,您前阵子安排的事有眉目了。那工部侍郎何夕的夫人,今天早上来宫里给皇后娘娘报了一个名字。” “那这不是还少一个吗?”皇帝喜怒不形于色。 “陛下,有了这第一个,还怕没有第二个吗?”贴身太监偷偷用余光扫着皇帝。 “嗯,那就下旨吧,这第一个是雪中送炭,第二个也只是锦上添花了。” “嗻!”贴身太监连忙去准备圣旨。 何侍郎晚上当值回到家,屁股还没有坐热,忽闻门外传来接旨的呼声。脑子里还在想着会是何事,脚底下却已经胆战心惊的动了起来。 来到院中跪下,听那宣旨太监开始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工部侍郎何夕之嫡女何娉婷,知书达理,感念皇恩,知恩图报,现封为婉婷公主,即日起入住宫中。钦此。” 何侍郎仿佛听到了一声震天闷雷。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他的女儿怎么会无缘无故被封为公主呢? 他微斜头颅,用余光瞥了身旁的夫人一眼,看到她眼里泛着亮光,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请何侍郎接旨。”宣旨太监又提醒了一遍。 “臣何夕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侍郎颤颤巍巍的站起,给了太监一份跑腿费,接过圣旨,整个人都模模糊糊,脑子里像装了浆糊一般。 见宣旨太监已走,何夫人忙起身去搀扶老爷。 看到夫人在眼前晃悠了一下,何侍郎才觉得脑中一丝清明。 “是你干的?”他懒得看夫人一眼,黯然问道。 “老爷,妾身这可都是为了你好。这么多年,你的位置可是一点都没动过,这次娉婷进宫了,陛下一定会对您另眼相看的。” “再说,我这也是为了娉婷好啊!她长的那么水灵,住在宫里,不可避免的会接触到皇子,要是能得到哪位皇子的垂爱,纳为福晋也不可知啊。” “你这个目光短浅的蠢货,你不知道被封为公主还有可能被送去和亲吗!”夫人只说了这件事情可能得好处,可是却看不到暗藏的坏处。 “我说老爷,您这就有点杞人忧天了。先不说匈奴那老单于没死,就算死了也不一定要继续送公主去和亲啊!人家小单于说不定还不喜欢咱们这边的姑娘呢?” “你忘了皇帝当年看着长公主离去时,是有多伤心吗?皇帝还会再一次在匈奴面前委曲求全吗?还有,这次宫里要封两位公主,这可能性就更低了呀!” 听夫人说的头头是道,何侍郎的揪心总算是松泛了一些。 “你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何侍郎命令道。 何夫人絮絮叨叨的说完,心里有些愤懑,皇帝老儿这事情做的不地道啊。 训完了夫人,恨过了皇帝,他心里还有无限愧意。 他的原配夫人,在他还籍籍无名时就跟着他,东奔西走,颠沛流离。好不容易他榜上有名,在京城里混了个官职,才过上了安稳日子。 谁承想,为了给他生个儿子,她硬是选择保小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何侍郎心中凄凉,又一次想起夫人咽气时交代的那句“一定要善待娉婷。” 可是刚才,他隐隐约约看到女儿抹着泪回了屋。 可是,圣旨难驳,他也只能再去给女儿做工作了。 第64章 另眼相看 次日上朝,皇帝当着满朝文武开始夸赞何侍郎。 “众爱卿啊,你们说说,谁是为官之中最伟大的人?我觉得是我们的工部侍郎何夕。他对江山社稷一腔赤胆,他对朕鞠躬尽瘁,他为朕培养了一位甘愿奉献的公主。” “他才是最伟大的人。你们说,像他这样为国家做出此等义举的人,朕能不重用吗?”皇帝开始给何侍郎画饼。 众官员都对何侍郎投去钦佩、羡慕的目光。 何侍郎顿时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他将会迎来一个光辉的伟大前程。 昨晚对于大儿女的愧疚,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一下朝就打算把女儿送进深深皇宫。 江尚书从宫里回来,用过晚饭,就把冬白、月半两人唤至书房。 “咱们开宗明义,在书房里的谈话,自由发挥,内容不限。咱们的谈论,说到哪儿是哪。出了这个门,该怎么样依旧怎么样。” “昨天傍晚,皇帝册封工部何侍郎的女儿为公主,今日又在朝堂大肆赞许何侍郎,你们两个怎么看?” “这件事情值得深思啊!皇帝如何是确定这个人选的呢?京中官眷的女子那么多。”冬白发出疑问。 “传闻是何夫人去皇后娘娘面前举荐的。这个女儿并非何夫人所出。”江尚书解惑道。 “那这便是家宅不安那,估计那何姑娘都还蒙在鼓里呢,就被后娘给卖了,姜还是老的辣。”冬白说的戚戚然。 江彤霞端着茶水向书房走来。父亲每日都有饭后饮茶的习惯。自从这两人来到府里之后,父亲却是天天来书房和他们在一起。 今日她一时兴起,就借着这个机会,来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刚走到门外,就听到叶月半说的话。 “这个时代到底还是委屈女孩子的。从古至今,官员女子被送入宫中,大部分都难逃和亲的宿命。” “何以见得?”江尚书发问。 “听闻皇帝的一些陈年旧事,又见皇帝犒劳将士,再结合外围的局势,以及婉乐公主已经快出阁的信息,不难分析出,皇帝这是在做借花献佛的打算。” 江尚书满意的点点头。 江彤霞震惊的微张嘴。 “那你们觉得,站在被和亲女子的位置上,应当如何?” “我倒是觉得,这女子要是愿意,那就高高兴兴的去,埋骨何须桑梓地。要是不愿意,那就以死明志,不为五斗米折腰。” 月半反驳道:“我不赞同,虽然我认为应当尊重女子,倡导百家争鸣。但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还是应当珍惜。” “即是身临绝境,退无可退,何不向前拼死一搏,说不定还能博出一点微茫希望。” 门“忽”的一声被推开,江彤霞走了进来,放下手中的茶水,直直的看着叶月半。 “我很赞同你的说法。人的命就这一条,为何要这么轻易的就放弃呢?” “我在一本书上就看到过,有一位公主博学多能,她为了两国的和平,只身入藏。她把自己国家的文化传播到了藏地,她热爱当地的同胞,深受百姓爱戴。她的丰功伟绩名垂青史。” “所以说,和亲也不完全代表着水深火热,事在人为。” 陆冬白先是瞪着眼睛看了看江彤霞,而后又低下头,似乎因为自己的观点感到羞愧。 叶月半则是一直注视着她。在她身上,她似乎看到妹妹的身影。 “彤霞,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江尚书没想到女儿会破门而入。 “爹,我这就走,不该说的我一句都不会说。” 其实江尚书平日也会和女儿谈论一些朝堂上的事情,往往也是针砭时弊,信马由缰。 但是让冬白和月半看到了,实在是有些突兀了。 看着女儿离去,江尚书倒这茶水,打破宁静的气氛。 “小女唐突了,咱们继续。” 叶月半此刻心里,觉得对这个江姑娘,应当另眼相待了。 走出门的江彤霞,却对刚才叶月半的话,念念不忘。 他想到了那日在马场上他为她解围,又想到父亲对他的评价,今日又听闻他说出此等有悖世俗的话来,月半的形象慢慢印在了她的心里。 要是能嫁给这样的人,夫复何求? 次日,这两人正在读书,突然戚明石登门求见。 “我准备往吴兴送些东西,你们要不要捎封家书?” “那敢情好,这一出门都已经快四个月了,是得报个平安了。”陆冬白感叹。 “借一步说话。”叶月半示意戚明石。 两人来至府墙跟前。 “你是不是去吴兴找过月圆了?” “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爱她。我和她的事情父母已经同意了,而且我也和月圆约好,给彼此一年的时间。等她及笄,如果她不愿意来京城,我会放弃这里的一切去吴兴的。” 看他都这么说了,月半还能再说些什么。 “那走之前来一趟,把我和冬白的东西捎回去。” 当杨航来取信件时,月半还将一包碎银交给他。 “好你个家伙,你这什么时候赚到手的,难怪每天晚上你屋里的烛火灭的那么晚,原来你在摸黄鱼啊!”冬白看到这包碎银,大惊失色。 “我又不像你,有个富可敌国的爹。” “赚外快可以,但是还是要注意身体,感觉你比来京消瘦了一些。”冬白很是关心。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邪性。 第二天,太阳都升起来了,冬白还没看到月半开门,他敲门急问。 等了稍许,门开了,冬白随即看到月半披着衣服又躺回了床上。 冬白赶忙上前摸了一下月半的额头,简直太烫了。冬白开始在屋里团团转。 “你快别转了,还不是你这个乌鸦嘴,我没事。” “都快烧熟了,怎么能没事呢?不行,我得去给你找大夫。”冬白说完出了门。 江彤霞刚读了一会儿书,这会儿正在给院儿里的花花草草浇点水,就看到陆冬白慌慌张张的从叶月半的房间里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月半他发烧了,我需要给他找个大夫。” 第65章 神助陈茵 揪心。 江彤霞放下手里的葫芦瓢,“我去找陈茵,你先打点凉水给他敷在额头上。” 她也来不及回屋换件合适的衣服,快步来到马厩,拉着百风就出门了。 她一路大喊着驱散街道两旁的行人,手下不停地甩动着马鞭。 一到陈府,跃马而下,就直冲向陈茵的屋子。 陈茵正在屋子里面配药,看着江彤霞一进门就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这是怎么了?”陈茵担心的问。 “救人,快跟我走。”江彤霞手上的拉扯还在继续。 “谁?伯父还是伯母?”陈茵停下手里的活计,“你先松手,我去拿药箱。” “唉,你去了就知道了。”江彤霞一脸的焦急。 “人是怎么了?”陈茵想先问个大概情况,也好早做准备。 “发烧了。” 陈茵长吁一口气,发烧了也不必这么急啊,又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那你就近找个大夫就行了,还值得你骑马跑这么远?” “我只信你,别废话,快走吧!” 两匹马又从街市呼啸而去。 两人将马扔在江府门外,江彤霞直接就领着陈茵进了叶月半的屋子。 里面的陆冬白看到一下子进来了两位姑娘,顿时惊慌失措。 “怎么是你们两个?”陈茵也很惊讶。 “快别叙旧了,赶紧给看看吧!”江彤霞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一下子进入到一个男子的房间,很不合适。 “陆冬白,这是太医署令的女儿陈茵,你留在这里支应她,我先出去,有什么事你喊我。”说完,出了门。 “好的,那就有劳陈姑娘了。” 床上的叶月半听到说话声,迷迷糊糊的睁着眼,看到两个女子的身影,忙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 陈茵也不再多言,放下药箱,就身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准备给叶月半把脉。 陈茵的手刚触碰到叶月半的手腕,就见他的胳膊一下子缩回了被子里。 一股鄙夷的神色立马浮现在了陈茵的脸上。 “你,过来拉住他的胳膊。”陈茵神色惧厉的对陆冬白说。 陆冬白看了一眼床上,直接上前坐在床边,手伸进被窝里,一把把月半的胳膊拉了出来,紧紧的按着他的上臂。 “怎么还讳疾忌医了!陈姑娘,您见谅,他脸皮薄。” 陈茵把了半天的脉,“没什么大问题,长期睡眠不足,又有些急火攻心。我开上一副药,吃上三天就见好了。” 说完,又摇摇头,规劝道:“人是铁,饭是钢,睡眠不足身体慌。青年人,请遵医嘱!” “陈姑娘,你说的真是又对又好,要不给这厮再扎上几针,受点疼他才能更清醒一点。” 陈茵白了陆冬白一眼,分明是在说:要当庸医,你去!低头写完方子,甩笔离去。 这个江彤霞,今天的神色不对,大大的不对,得去问个究竟。 陈茵欲往江彤霞闺房走去,余光却看到这人,手里提着个葫芦瓢,站在屋外的花草旁,发着呆,那水都滴答到脚面上了,这人还不曾察觉。 “哎,呆子,别在那里装模作样了,跟我回屋。” 江彤霞一脸绯红,忙放下葫芦瓢。此时也觉得脚面一阵冰凉,甩了甩鞋上的水,走了过来。 回到闺房,两人坐在桌边。 陈茵看着江彤霞,嘴角微起,含着笑意质问道:“还不从实招来?” “你让我招什么,小女何罪之有?”江彤霞说完,自己都不自信的底下了头。 “招出何时何地何景,让那抱残守缺之人进入了你的心里?”陈茵说完,“嘻嘻”的笑了。 江彤霞此时却异常冷静。 “陈茵,他们两个是父亲觅来的门生,现在常住府上,朝夕相处,又听到了他们每每与父亲在书房中的讨论,我的心就抑制不住,我觉得我有意于他。可是我对他的一切都不了解。” “我没看出,他哪点能得你的青睐?给他把个脉,都扭捏的不行。” “他的人品和才华,都深深的打动吸引着我。” 陈茵也相信自己闺蜜的眼光,不再取笑她,“有意你就上啊!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倒扭扭捏捏起来。”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江彤霞有些怨恨自己。 “那就让我这个闺房好友,助你一臂之力吧!”陈茵说完,起身在她的胳膊上轻拍了两下,江彤霞还没来得及拉她,人就出门了。 “你旁敲侧击着问,别弄的太尴尬。”人都走远了,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 刚才那个陆什么?什么白?还没等陈茵想清楚,就已经走到这屋门外了。 “里面的陆什么白,你出来一下。”陈茵厚着脸皮喊道。 屋里的冬白正端着汤药,吹着气,等凉了再给他喝,就听到门外那个姑娘喊他。 月半看着有些犹豫的冬白,“你去吧,我可以。” 陆冬白掀帘出门。 拱手行礼道:“鄙人姓陆,名冬白。不知姑娘所唤何事?” 陈茵一边后退,一边勾着指头引他。 两个人远离了叶月半的屋子,陈茵才开口。 “说说床上那个人的情况吧!” 陆冬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回答道:“他叫叶月半,我们是一起从吴兴来京城的。现在是江大人的门生。” “你就不能说些有用的?”陈茵有些不满。 难道我说的这些都没用?那还要我说什么? 陆冬白瞟了一眼陈茵,“姑娘还想问点什么?不妨直说。” “我想问他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是否婚配?” “不知道姑娘问这些是何意?” “我问你答就行了,问题那么多,我看上他了,行了吧?” 陆冬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陈茵,“那我劝姑娘还是早些放弃为好,他的心思没在这些上面。” “那他的心思在何处?” “他的家里。他的父母俱是白丁,他还有一个妹妹。” 看着眼前这个公子有些惊慌的小眼神,陈茵坏坏的一笑,“那你呢?” “姑娘怎么又问起我了?”陆冬白感到有些窘迫。 “你不是劝我早些放弃么,那我现在又看上你了。” 陆冬白直直的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她脸上那得意的笑,竟让他不自知的害羞了。 “我家好一些,家母已离世多年,妹妹也已订婚,我还没有心仪的姑娘。” 陈茵看着说完话就匆匆回屋的陆冬白,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了。 这个精神小伙,怎么还害羞了,太有意思了。 第66章 母女踩点 何娉婷在何疏放的护送下,走进了这座恢宏又隐秘的宫殿。 她没有哭,因为眼泪在父亲劝解她的那晚,已经流干了。她看着眼前这个最亲爱的弟弟,视线久久不能离开。 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见。 “疏放,姐姐再也没有办法照顾你了,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再做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姐,你就放心吧,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何疏放有些不耐烦。 “要进宫的话还是快点吧,马上要上钥了。”宫门口的守卫催促道。 何娉婷再也没说什么,下了马车,形单影只的向深宫走去。 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皇帝,听到贴身太监说婉婷公主已经进宫的消息,哀叹一声,“吩咐下去,一定要对婉婷公主关爱有加,甚至要比婉乐公主还要好。” 似乎这样做,皇帝那颗内疚的心,才能被抚慰一些。 皇帝又低头把仅剩的几份奏折看完,还好,没有老单于的消息。他还有时间把事情继续往前推进。 贴身太监看皇帝已经处理完公务,便招手示意敬事房的公公过来。 皇帝看了一眼,“晚上去嘉妃那里。” 她女儿的事情,她岂有不出力的。 深夜,嘉妃寝宫。 皇帝气喘吁吁的躺在床上,嘉妃枕在他的胳膊上,依在他的身旁。 “皇上,咱们婉乐那么伶俐乖巧,你为何还要再封两个公主呢?她今天听到这事可不高兴了。” “真是妇人!婉乐和你一样蠢笨。” “妾身又不敢妄议朝政,一心只想着伺候好皇上就是了。皇上快告诉妾身嘛!” 整个宫里,皇帝就只有三位公主,其他两位连一岁都没有,所以皇帝爱屋及乌,很是喜欢这位嘉妃。 看到嘉妃又勾人的撒起娇来,皇帝也不生气了。 “我给咱们婉乐找了一门好亲事?可是筹谋了一阵子呢。” “陛下快告诉妾身,是哪家的公子?” “戚将军府的大儿子,你觉得怎么样?” “妾身不知啊!” “那你明天带着婉乐去藏书库,以借书的名义和这个戚明山见一见,正好借几本书,让婉乐学学女德。” “戚夫人可是太子太傅的嫡女,别让人家到时笑话咱们婉乐张扬跋扈,不懂规矩。” “陛下能为我们母女如此打算,妾身一定会好好服侍陛下的。那陛下册封公主到底是何意啊?” “你想想朕的姐姐长公主。” 嘉妃听完,陷入沉思,一瞬间,脑子一个激灵,她想到了那个可怕的事情。 她再也不敢往下想,把皇帝抱的更近了一些。 “臣妾代婉乐感谢陛下。” 皇帝能如此对待她和女儿,她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旭日初升,嘉妃就叫来婉乐公主,两人打扮的大方得体,来到了藏书库。 嘉妃一进门,就看到一位文质彬彬的年轻公子坐在那里,认真的查看着什么。 “请问,戚明山是在何处做事?” 年轻公子抬头,看是一位娘娘,忙起身跪下参拜。 “回娘娘,下官正是戚明山,不知娘娘找下官何事?” “哦,我听陛下说,你对这藏书库里的书甚是了解,特意来寻你,帮我们查找一二?” “不知道娘娘想看一些什么书?” “就先找一些管理府内事务的书吧!” “那请娘娘稍等片刻,下官去去就来。” 戚明山起身去找书。 嘉妃回过身悄悄的对女儿说:“一会儿人出来,你好好的观察他。” 婉乐一早被母亲来了藏书库,还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呢,听到母亲的吩咐,懵逼的点点头。 没过多久,戚明山就拿着几本书,走了出来。 “回娘娘,下官找了六本,您先过目一下。选好了我登记一下,您签个字就可以带走了。” 嘉妃把这六本书快速的翻阅了一下,又放回身边的书案上。 “本宫一时也看的眼花缭乱,你能给本宫推荐一下吗?” 戚明山走到跟前,拿起一本,对着嘉妃口若悬河的介绍起来。 讲完一本接着换下一本,很快就把每一本书的大概内容讲解了一遍。 “娘娘,每一本书的大概内容就是这样,您可以根据自己和这位姑娘的喜好选择。” 嘉妃听着戚明山一言一语的讲解,早都佩服的五体投地,赞许的看着他,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先生所言,极是。这六本,本宫都拿走。” 戚明山连忙登记好书目,给娘娘指着签字的位置,看着她签好,才毕恭毕敬的送走了娘娘和那位姑娘。 两人回到嘉妃寝宫,当母亲的迫不及待的问道:“婉乐,你觉的那戚明山如何?” “挺好的呀!不过这关我什么事情呢?”婉乐心不在焉的说道。 “你觉得让她做你的驸马怎么样?” “做我的驸马?我才这么小,父王就要把我嫁出去吗?我还没玩够呢!”婉乐撅撅小嘴。 嘉妃有些生气的看着女儿,“你认真点,你觉得他怎么样?” “说实话,我觉得他闷闷的,和我应该玩不到一块儿。” 好家伙,你还想找一个能和你玩到一块儿的。就你这样,就应该让你父皇送去和亲。 “要是找个能玩到一起的,那你们能一起上房揭瓦。”嘉妃有些愠怒的指责女儿。 “那母亲看着好就行了,我无所谓。反正我是公主,嫁给谁,他也不敢欺负我。” 得了,没得救了。嘉妃的心在滴血。 年少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女人嫁夫,就相当于重新投胎啊!这个傻孩子。 “那你除了觉得他闷闷的,还觉的哪里不和你的心意?”嘉妃想要再次和女儿确认一下。有她这个老娘给女儿保驾护航,女儿傻点就傻点吧。 “就在那里待了那么一会儿,还能看出点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您和父王要是都看上了,让我嫁我就嫁呗。” 想想女儿说的也对,她反正是看上这个戚家公子了。 “那你把这六本书,拿回去看吧!” “啥?这书全是给我借的?娘,我真的不想看。” “没说让你全看,你找上一两本喜欢的先看着。不许偷懒,我会检查的。” 嘉妃看着女儿蔫了吧唧的抱着书离去,忙去见皇上了,她急不可耐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 第67章 暗藏心事 西塞山上,杨帆背着一大堆的东西进了月圆居住的茅屋。 自从上元节当夜,少主走了之后,他也就没有再刻意的隐瞒自己的存在,而是光明正大的保护起老头和月圆来。 “叶姑娘,这是我在县城给你和师父买的吃的,你出来收一下。” 反正少主给留了那么多银子,可劲造吧。把月圆姑娘养好了才是王道。 月圆从后院来到厅堂,看到又是一大包东西,埋怨道:“我不是说了让你别买这么多东西了,怎么就不听呢?” “好不容易去趟县城,还不得多买点,再说我每天晚上也要在这儿吃一顿呢?有多的我以后晚上多吃两口。” 杨帆还是和以前一样,昼伏夜出。 在月圆的再三要求下,他才同意晚饭在这里吃,早上和中午都是月圆给他准备的干粮。 每每吃着热乎乎的晚饭和绵软的干粮,杨帆都想流泪。因为和之前那半年的日子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他就更得照顾好月圆姑娘了。 月圆已经把包袱里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杨帆接过叠好的包袱,顺手递给月圆了一封信。 “另外两封我已经分别送给陆府和伯母了。” 月圆看到那信,立马接了过来,眼里泛着亮光。她也顾不得眼前的杨帆了,急忙打开信看了起来。 嗯,哥哥和冬白哥都好,他们在军营副帅和江尚书的门生之间去了江府。 “家里的问题基本已经解决,父亲虽然心里不愿,但是也不会阻止我来吴兴。陛下封我为将军,这才是比较棘手的一件事情。不过我会努力创造条件,一旦你需要我,我会在第一时间来找你,相信我。” 月圆看着戚明石就这样一直为他们的团聚努力着,心里无比的宽慰和欣喜。 “军务繁忙还好一些,要不然更是想你。想上元夜,月下的我们。你要是想我,就去和师父学一学诊治,不过一定要注意休息。” 看到他说上元夜,月圆也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来。那个吻,真是让人刻骨铭心。脸上灼热的感觉越来越烈,再也不能往下想了。 月圆继续往下看。 “以后咱们的孩子要是有个头疼脑热,有你在,我也不用抓耳挠腮了。”在这些字后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真是不害臊,谁要给他生孩子啊! 她不敢再看那信,连忙跑回屋子,将那信放进木盒里。她看着桌上那只干枯的梅花,好长时间才恢复了正常。 她这时才想起,一直把杨帆晾着。不过也没关系,每次他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月圆回到聚茗室,继续搓起药丸。 一去这么久,老头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就连上元节那晚,他们月下相会,老头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一边是他不远万里来看丫头,另一边是派侍卫常年保护,还隔三差五的改善伙食。老头心里也知道,他是个值得依靠的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师父,我想和您学医。”月圆对着老头认真的说。 “不是师父不想教你,师父当年也是久病成医,自己看着医书慢慢琢磨出来的,故而不敢贸然的教你。” “师父,无妨。我就学一些最常见的病症就行。想了解这些疾病的症状和治疗就行。” “你想学师父一定会倾囊相授的。”老头看着丫头,心里一阵酸楚,他能预见到不久的将来,这个丫头也许就要离自己远去了。 “丫头,等你学成了,有何打算呢?”老头惶恐的试探徒弟。 “照顾好父母和师父呀。”月圆回答的干脆利落。 “那你不嫁人了?” 月圆又想到了戚明石,掩藏了一下害羞的心情,“我还小呢?不着急。” “那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啊!” “那就带着父母和师父一起啊!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老头心里很欣慰,但是还是哈哈一笑,“哪有像你这般嫁人的?你带着三个拖油瓶去,你那婆家能愿意?” “他们不愿意那就不嫁了呗,就住在山上。” 反正戚明石也给她留了这条路的。月圆心里转而想问问师父。 “师父,那您到时候会和我一起吗?” 老头沉默了好久。自己真的要去京城么?望着徒弟那期待的眼神,“师父也不知道该不该去。”语气尽是苍凉。 月圆看到师父的样子,异于往常,也不敢再问。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各自忙着手里的事情。 御书房里,皇上看着打扮的耳目一新的嘉妃,神采飞扬的走进来,就知道她有好事情。 “陛下,臣妾感念陛下一片真心,快让臣妾给您捏捏肩,休息休息。”嘉妃说着,就走到皇帝的身后,给他捏肩敲背。 “皇上,我一早和婉乐去看那戚明山了,果然不错。陛下的眼光,也太绝了。” “就是婉乐那傻丫头,心思还没在这上面,一心想着玩儿。可愁煞妾身了。” “那婉乐是个什么意思啊?” “婉乐说,全凭我们给她做主,还说不论嫁给谁,她也不会被欺负,说是有陛下您给他撑腰。您说气人不?” “哈哈哈哈,朕看她倒是机灵,知道狐假虎威。那这事情就这么定了,等到时机成熟,朕就会下旨,给他们赐婚的。” “那臣妾就放心了,陛下可有什么想吃的,臣妾这就去给陛下亲手做。”嘉妃也知道要投桃报李。 这后宫的嫔妾,哪一个不是费尽心思的想把皇帝多留在身边一会儿呢? 所有的事情都按着皇帝的计划进行着,看着嘉妃离去时扭动的腰肢,皇帝觉得,他真是天底下最大的赢家。 戚府。戚夫人看到大儿子当值回家,就关心的问儿子:“山儿,那这两日你那里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娘,您还别说,真有。今天竟然有一位娘娘带着一个姑娘去我那里借书,前所未有啊!” 戚夫人心里一沉,所有得事情都在一步步的证实着她的猜测。 真是风雨欲来啊! “娘,那姑娘不会就是婉乐公主吧?”戚明山看着母亲的神色,也发现了一丝端倪。 戚夫人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看她挺安分的,不像外面说的那样啊!” “唉,等以后进了家门再看吧!”看着儿子没有强烈的抗拒这件事情,戚夫人的心里好歹还能好受一些。 第68章 风雨交加 绵延无尽的官道上,驿卒马不停蹄的向前奔跑。 守在宫门外的士兵,听到远远的传来“急报,快开门”。急忙打开了角门。 贴身太监跑着小碎步,将急报呈给陛下。 皇帝看完,将急报丢在一旁,“该来的总会来的。” 匈奴老单于殁了。 皇帝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圣旨,拿出玉玺,给上面加盖上红红的印。 “把戚明山叫上,送去戚府吧!”贴身太监领命而去。 戚朝旭要比皇帝更早一些知道这个消息。他和夫人待在寝室内,一筹莫展。 “夫人,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阻止这门亲事了么?” “这就是宿命吧!山儿也见过婉乐公主了,他自己都没有反对,我们还如何抗旨不尊呢?” “事已至此,那等完婚之后就让他们两人去公主府住吧。” “嗯”。 两个人坐在那里愁云惨淡,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太监说话的声音。 两人赶紧出来迎接,一看是宣旨公公,山儿也被叫了回来,所有人连忙跪下接旨。 意料之中,确实是皇帝赐婚的圣旨,这件事情就这么铁板钉钉了。 戚朝旭看到妻子还是愁眉不解,“夫人,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就不要忧心了。” “怎能不忧?是进亦忧,退亦忧。明日朝堂,一定会讨论应对君单于之策的。” “君单于一定不会像他父亲那样屈身蛰伏的。要打的话,你一定会出兵,石儿很可能也会去。要是不打,那么何家的姑娘,就要被送去和亲了。” “夫人,为夫和儿子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放宽心,我们爷俩儿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至于何姑娘,你也是鞭长莫及。” 戚朝旭又陪着夫人在府内转了一会儿,安慰的差不多了才出门去忙。 次日早朝,皇帝给众爱卿通知了匈奴老单于故去的消息。让众爱卿提前筹谋,商议应对之策。 御史大夫上前跪下请奏:“微臣觉得,还是效仿之前的办法,采取和亲政策。国力在这些年虽然有所积累,但是老百姓经不起战乱的折腾啊!” 皇帝听完,没有说话。等着下一位爱卿发言,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 “戚将军这是不敢不敢迎战吗?” 戚朝旭出列跪下,“大丈夫为国效力,死亦何惧!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我等将士必将马革裹尸,报效陛下。” 其他爱卿开始小声的窃窃私语。 “有什么就大声说出来,像一群苍蝇一样在下面‘嗡嗡’,成何体统。” 结果群臣很快分成了主战和主和两大阵营,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居于堂中,这其中就有江尚书。 江尚书开言:“陛下,目前匈奴那边的局势还不太明朗,我们完全可以一边准备,一边密切关注边境的情况。采用何种对策,也不完全由咱们说了算。说不定那君单于还有意投靠咱们呢。” 讨论了半天,跟没讨论一个样。 一封急报直接呈到了朝堂,群臣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皇帝展信一看,不得了,这君单于的动作也太快了。他已经整顿士兵,准备约战了。 皇帝愁眉不展,群臣也大抵知道是边境不稳了。 御史大夫再一次主动请缨,“陛下,臣愿以使者的身份前去和君单于和谈,如若对方油盐不进,那就只能兵戎相见了。” 皇帝装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也只能这样了,朕真的不愿自己的臣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是朕也舍不得婉婷公主啊!” 何侍郎听到婉婷公主的那一刹那,仿佛五雷轰顶。他被自己的夫人和皇帝老儿骗的好苦。他那可怜的娉婷啊! 其他大臣看到何侍郎犹如霜打的茄子,顿时明白过来皇帝前几天为何要册封公主的事情了。 一个个心里都觉得皇帝这事情做的不地道,但是都不敢怒,更不敢言。 这又能怪人家皇上吗?是你们何府自己鬼迷心窍,硬要把自己的女儿送进皇宫的,人家皇帝又没拿大刀架在你脖子上。 皇帝封御史大夫为使者,才疲惫的退了朝。 自从听了好闺蜜陈茵帮她打探回来的消息,江彤霞的心,就陷入了矛盾的泥淖。 她时而想放手,时而想坚持。要是这个人,一天不在自己面前出现,她大概还是能痛心割舍的。 但是很快,自己就“啪啪”打脸。 江尚书晚上回来,面带喜色。用饭时没忍住就告诉了女儿。 “今天下朝后,有几个同僚都和我提出致仕的想法,现在局势动荡,这对陆冬白和叶月半来说是个好机会,父亲准备举荐他们。” 父亲这意思是,他们很快就要上任,离开江府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江尚书一心想着赶快吃完饭去告诉两人这个好消息,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女儿的神色。 看着父亲匆匆离去的身影,江彤霞再也装不下去了,黯然神伤的回到屋里,一个人天人交战。 第二天天已大亮,她还慵懒的躺在床上,无意起床。 “这是怎么了,偃旗息鼓了?” 听到是陈茵的声音,江彤霞才有所动容。 “你怎么来了?” “借着复诊的名义,来看看害羞小男孩儿。”陈茵哈哈一笑。 “你怎么这么坏!”江彤霞一脸苦笑。 “你怎么这么菜!喜欢就告诉他,放不下就屡败屡战。难道你忘了,女追男隔层纱。” 真是当局者迷啊! 被陈茵这么一说,江彤霞也信心百倍。跟在这位医者的身后,也来到了叶月半的屋里。 陈茵又把了把脉,放心的点了点头。“还是需要注意休息。” 说完,又转头看了陆冬白一眼,“你,出来一下,我还需问一些情况。” 陆冬白听话的跟着陈茵出去。 屋里立刻安静下来。江彤霞深吸了一口气,温柔的问道:“你每天那么熬夜,是为何故?” 叶月半沉默,他不知如何回答。他的家境,是他心底最深处那丝自卑的元凶。 “你也是广博通达之人,难道就不知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吗?”江彤霞看他不语,又继续质问。 “我知道。”叶月半默默的说。 “知道你还如此苛刻自己,你不知道这样有人会为你担心吗?” 江彤霞的心思,月半已经从冬白的描述中,猜了个大半。可是此刻,这么隐晦的表白,他也只能糊弄过去。 “儿行千里担忧母,这也是我左右不了的。” 江彤霞心急了,“我担心你,你这样我很担心!” 看着江彤霞的表情,月半知道她心急如焚。好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让您担心是我的不对,我的心思现在没在儿女情长上,我希望我们能各自相安。” 江彤霞还能再说些什么,她努力表白了,可是对方却干脆拒绝了。 那一声“好”,空留在屋子里,成为月半心中的绝响。 第69章 少年求救 又是一年寒食节。 老头看着丫头,从上元节之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心扑在烧制茶具和做药学医上,很是担心。刚好遇到这个节日,就把她赶下了山。 月圆想着也有两个多月没有下山看望父母了,就牵着小青花,溜溜达达的向山外走去。她再着急,也想让小青花饮些清露,嚼点香草。 时间过的真快啊! 一年好景吾犹记,最是江边竞渡时。 月圆想到了戚明石留的第二张纸条,又想到了去年的寒食节。 也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龙舟赛,沛姐姐还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游玩。 月圆边走边想着心事,根本没有注意到,不远的丛林里,有一个砍柴的男子正坐在那里歇息,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看。 见小青花厮磨着自己的胳臂,她知道这是不想再吃了。月圆上马,奔赴县城。 砍柴的男子起身,拿起斧子准备继续砍柴,耳边又传来阵阵马蹄。 这两个人,怎么这么面熟呢?砍柴男子摇了摇头,挥舞起斧子。 月圆已经做好了打算,先去陆府看望一下沛姐姐,然后再回家,这样比较顺路。 一进陆府,还没走到冬沛的闺房,就看到她和杜铭哲正坐在院子里,两个人拿着一本书看。 “哎呀呀,这真是夫妻双双把书看啊!” 冬沛抬头,“妹妹,你可算回来了。几个月不见,变得伶牙俐齿了。”冬沛一脸霞红。 “我可没变,反倒是你们两个,情意绵绵啊!杜公子,我觉得你可以改姓陆了。” 杜铭哲听到月圆这样调侃他,也不好意思抬起头,一门心思的假装看书。 “好了,月圆。你是回来过寒食节的吗?” “是啊,先来问问杜公子,看能不能把沛姐姐借我一天?” “沛儿的事情,你问她就行。”杜铭哲抬头微笑着。 “今年开春,杜大哥的哮喘怎么样?” “就犯过一次,你上山的时候,帮忙给师父捎点东西,算是我的一点谢意。” “那就好,你们都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那明天你来我家,我们一起。杜大哥要想去,也带上。我就先回家了,就不打扰你们看书了。” 月圆说着就往外走,冬沛送至门外,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骑在马上,在陆府门外不远处等候着。 冬沛笑笑,转身回府。 “你怎么跟来了?”月圆看着马上的杨帆乔装打扮了一番,很是好笑。 “要是没跟来那不就渎职了么?”杨帆嘿嘿一笑。 “那走吧!回我家。我哥的房子反正空着。” 月圆上马,杨帆远远的跟在后面。 寒食节,今年的江边犹如去年一般热闹,行人如织。 他们几个人却都是若有所思的坐在茶棚下面,没有多大兴致。 杜铭哲今天也来了,看着这两个姑娘蔫蔫的。 “这是怎么了,出来都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今年没了哥哥们,你这样我们也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就只能坐在这里聊以慰藉了。”冬沛解释道。 杜铭哲仔细的端详着不远的一处,低声问冬沛:“我怎么感觉那儿站着的那个人,那么像杨帆呢?” 冬沛抿嘴一笑,“可不就是他么!你等着看。” 铭哲这么一说,冬沛的心里面活泛起来。 “月圆,你说你出门,怎么还带着个尾巴呀?” “嗯?什么尾巴?哪有?”月圆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那我可就过去把人揪出来了啊!”冬沛装作准备起身的样子。 “别,别,”月圆忙推着手阻止,小声的对冬沛说,“沛姐姐,是戚明石派他来的。” “哦?你们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 “没有的事情,离的这么远,怎么度也度不过来啊!” “那这意思是先把你看着,当童养媳着养。”冬沛戏笑道。 “沛姐姐,我看你是越来越歪了。还是和你少打交道的好。” 两个人开着玩笑,忽然跑进来一个衣着褴褛的半大小子,径直跑到月圆跟前,着急忙慌的说道:“你是月圆姐姐吗?苏桃儿让你帮忙救她!” 远处的杨帆看到有个小子跑到月圆跟前,急忙跑了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月圆和冬沛听到这个小子提到苏桃儿,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弥漫着担忧。 “我是,你快起来说。桃儿她怎么了?”月圆内心焦急。 “桃儿姐姐从你家离开之后,还是被她们村里人给发现了,她们把她抓了回去,她又跑,结果就被她后娘卖到了青楼里。” 月圆冬沛两人听到这话,俱是震惊,心里要炸。 这个女人,也太歹毒了吧。可怜的桃儿才多大,就要遭受这样的事情。 “前两天我经过她们青楼门口乞讨时,她借着给我馒头之机,让我今天来江边找你,她说你今天一定会来这里的。” “她没告诉你,我具体应该怎么救她呢?” “那老鸨看人看的紧,她也不敢说太多,让我先和你联系上了再说。” “那你又是如何认识苏桃儿的?”站在一旁的杨帆问道。 “去年冬天,我们家乡那里天降暴雪,我和其他乞丐一直讨不到吃食。有几个大哥哥讨论了一番,就决定南下乞讨。” “我也跟着他们,一路来到此地,大家都饥不果腹,我能讨到的吃的就更少了。” “有一天,我在桃儿姐姐她们店门口饿晕了。当时正好是桃儿姐姐在门口迎客,她看我可怜,就叫醒我,给我了一个馒头。” “从此,我就一直在那附近乞讨。每逢桃儿姐姐出门迎客,她都会在门角处,给我留下一个馒头。她有什么要买的东西,也会让我帮她买。” “那老鸨看我是个小的,也没有强行赶我走,只是让我不要在她们门口那儿晃悠,别影响她们做生意。我就躲的远远的乞讨,慢慢地我们就熟识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月圆心里戚戚。 “姐姐,我叫小虎。” “小虎,桃儿人在哪家?” “就在县城西边的燕春楼。” “小虎,你先回去,你出来这么久,小心老鸨发现了起疑。你回去让桃儿不要着急,我们这边也会想办法和她联系的。有什么事情去叶家茶铺找我。” 月圆说完,抬头看了看杨帆。 杨帆:月圆姑娘,虽然我知道这个燕春楼,可你看着我是个什么意思。 月圆看到小虎跑着回去,“我们也回去吧!” 第70章 事前谋划 几个人一起回到了叶家。 “我刚才想了想,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有人乔装一下去那儿见见桃儿。” 月圆说完,眼神在杨帆和杜铭哲身上打量着。 杜铭哲现在已经是名花有主的人了,这个事情,交给杨帆最合适不过了。 月圆的眼神落在杨帆身上,他顿时慌得一批。 呲呲微微的说道:“还是我去吧!不过叶姑娘,你到时候一定要在少主面前给我正名啊!” “大可放心,我是那种拉人下水,不管不顾的人吗!”月圆正准备拍着胸脯保证,发现不能,手又讪讪的放了下来。 “那我和铭哲能做些什么?”冬沛忙问,“杨帆要是有难处,铭哲也是可以去的。” “沛姐姐,先不用,让他明天先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然后我们再商议接下来如何做。你今天就先带着杜大哥回去休息。” “也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什么消息了一定记得过来通知我。” 月圆允诺。送走这两人,回头看看杨帆,还是眉头紧锁。 “有那么难吗?又不是真的让你去那里花天酒地。你明天去就……”月圆给杨帆如此这般的交待好,让他去休息,自己则帮助母亲去了。 她没敢告诉母亲关于桃儿的事情,怕母亲知道了又忧心。 当天晚上,杨帆就打扮的风流倜傥,轻车就熟的来到了西边的燕春楼。 老鸨看着这公子衣着华丽,卓尔不群,连忙上来招呼。随口就吩咐着姑娘上来伺候。 杨帆拉着老鸨来到一边人少处,“妈妈,有没有嫩一点的雏儿?”说完给老鸨手里塞了两银子,露出一抹邪魅的笑。 “有,妈妈这儿,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你先上楼,我把她们都叫上去,任您挑。” “那感情好,妈妈一定帮我多选几个,银子有的是。” 杨帆说完,就一阵淫笑的上了楼。 杨帆:其实我心里都快恶心的要吐。 不一会儿,就看到好几个小姑娘鱼贯而入。这里面分明就有苏桃儿。 去年月圆在江边帮助苏桃儿时,他和杨航就站在茶棚外,他是往这边看过几眼的。 “妈妈,就这个了。”他指着苏桃儿,“再来一壶酒,让她也在门外候着。”杨帆又指了另外一个小姑娘。 小厮进来放下了酒,出门就将门合的严严实实。 屋子里就剩下苏桃儿和杨帆了。 她看着杨帆,面上露出了恐惧之色。 杨帆举起右手食指,在嘴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桌边的凳子和酒壶。 看着苏桃儿坐了下来,杨帆高喊道:“给爷倒酒!也不知今夕何夕,月亮是圆是缺?” 他一直用眼睛注视着苏桃儿,嘴里还不停做着“月圆”二字的口型。看到苏桃儿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才走到桌边,也坐了下来。 他又指了指酒壶。苏桃儿会意,“爷,让奴婢给您添酒。” “好,满上。”杨帆大声说完,又对苏桃儿低语,“小虎早上来江边,告诉我们你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苏桃儿给杨帆说了几句,红着脸指了指床子。就听杨帆大声说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跟爷去床上玩儿。” 他们起身,苏桃儿示意他坐在床角,她则站在床的立柱处,继续给杨帆说着什么。 估摸着时间,苏桃儿娇柔的呻吟道:“爷,你就不能对奴婢温柔一点嘛!”说完,就开始摇动着立柱。 杨帆看到这样,脸也变的红嘟嘟的。 苏桃儿趁着叫喊的间歇,把所有的计划全给杨帆说完了。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杨帆长吁了一口气,对苏桃儿悄声说道,“你放心,我们会在那日做好所有准备的。” 他从床上起来,又喝了一口酒,装作醉醺醺的样子准备出门。苏桃儿则爬上床将床上揉搓的乱七八糟。 “爷,您这就要走了吗?再坐下来陪奴婢喝两杯嘛。” 杨帆打开门,看着门外的小姑娘,用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踉踉跄跄的说道,“爷今天喝的有点多了,下次来再玩儿你。”都着手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了小姑娘的手里。 他扶着楼梯的扶手,晃晃悠悠的走下来,老鸨看着他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高兴的乐开了花。 “爷,下次一定来啊!好姑娘都给您留着。” 杨帆出了门,走了好远才停下来,抖了抖自己的身体,好似要将身上的鸡皮疙瘩全抖掉一般。 他回到叶家,看到月圆还在茶坊里面等他,便将苏桃儿说言复述了一遍。 “她这样计划是很好,可是她忽略了一个问题,她逃出来后怎么办?” “不行就告诉她,让她和那个书生一起去京城?” 去京城?也好,反正是不能待在吴兴了。 “好,那我现在就给你主子写信,让他到时接应一下。你到时护送他出省。你先去休息吧,这事情这几天还需要你奔波。” “那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办?” “那你们之前没来的时候,我和师父在山上不是照样好好的。” “可是……” “没有可是,这事你得听我的,快去歇着吧。”月圆态度肯定,不容置疑。 月圆回到屋里,开始给戚明石写信。 燕春楼的闺房里,苏桃儿正和一位书生坐在床上。 “尾生,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可决定好了?”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可是就咱们两个人,如何能把这事情办成?”尾生不可置信。 “你只要帮我在妈妈跟前央求,把我带到那条船上,我就会给你一百两银子,你也就不愁没钱去京城了。万一事情败露,对你也是没有任何损失的。” 这个叫尾生的书生,手掌击着另一只拳,犹豫不决。可是这么多的银子,他实在是无法拒绝啊。 他咬着牙,狠狠说道:“好,我帮你!不过你得先给我一些银子,我也好和妈妈斡旋。” 苏桃儿没吱声,起身从一个包袱里,拿出十两银子交给尾生。 “你最好拿一套衣服,交给门外的那个乞丐小虎,当天可别把你冻坏了,那我可赔不起了。时间就定在清明节的前一天,你可别忘了。” “放心,忘不了。”说着就开始在苏桃儿的身上抚摸起来,在倒下床的那一刻,一串泪珠溅湿了床单,很快的渗开,成为苏桃儿泪海的倒影。 第71章 再救桃儿 接下来的两天,杨帆一直外出忙碌着,等到所有的事情全办妥了,他才回来。 清明节前这天,尾生一大早就来到燕春楼,央求妈妈让他带着桃儿出去游玩。 “好妈妈,你就答应嘛,整天呆在这里厮磨,有甚意思。你要不放心的话,派个丫鬟跟着。”说完就给妈妈手里塞了五个银锭子。 妈妈禁不住他的死磨硬泡,终于答应了,叫了一个年老色衰的姑娘,让她跟着一起去。 苏桃儿带着尾生,来到了苕溪江边不远处的一个湖泊边上。湖边停着一只小船,野渡无人舟自横。 “尾生,我们去船上玩玩。”桃儿邀请道。 “可是我水性不好。我已经带你出来了,你是不是可以把承诺的东西给我了?” “你怕什么,我水性好,你跟我上船,我便将东西给你。” 为了那一百两银子,尾生豁出去了,跟着苏桃儿上了船。 他们两个人泛舟游于湖上,也不摇桨,任那船儿在水中胡乱飘摇。 苏桃儿递给尾生一根芦苇杆,“拿着,一会儿用的着。” 尾生不解,却还是接了。苏桃儿腾开手,又从船仓里拿出一个起子,开始撬船底木头上的铁钉。 她背对着岸上的老妓,手上的动作被上半身全都遮住了,老妓根本就看不到。 那木块提前已经被杨帆动过手脚了,很容易就给卸掉了。 尾生看着这一切,知道了苏桃儿这是要遁水而逃。他刚想叫喊岸上的老妓,结果苏桃儿的唇,一下子就覆了上去,堵住了他的嘴。 两个人在用嘴战斗着,尾生想挣脱开嘴巴呼喊老妓,可是苏桃儿的嘴却紧追不舍。 事情已经进行到最为关键的环节了,她岂能让这个草包坏了自己的事情。 他们两个人的动作,这在岸上的老妓看来,分明是在烈火烹油。想到自己年老色衰,老妓气的牙痒痒。转过身去,不想再看。 苏桃儿麻利的拿出一张银票,在尾生眼前晃了一晃。他的嘴巴立马就投降了。 他一把抓住苏桃儿手里的银票,放在贴身处,然后双手抓住苏桃儿的一条腿,怕一会儿没入水中,被她甩下。 他可不想有命挣钱没命花。 等那老妓再回身时,船已经沉的只剩下船帮子了。她慌乱的不知所措,忙大声呼喊。可是这个地方,人迹罕至,哪有什么人呢?就算有人,此时也不会出来的。 苏桃儿双手握着芦苇杆,双臂在不停的拍打水面,尾生也有样学样。岂知越扑腾,船沉的越快。 老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二人沉入了水中,自己一个人跌坐在岸边,目光呆滞。 一到水下,苏桃儿便把芦苇杆噙在嘴里,依靠着它来呼吸。她拉着尾生的胳膊,拼命的往她想要去的地方游动。 她们很快就游到湖的另一边。 苏桃儿拉着尾生上岸,指着地上的那套衣服。 “赶紧换上衣服,那里面还有一张银票,你收好了,以后我们各不相欠,形同陌路。”苏桃儿说完,就大步离开了湖边。 乍暖还寒的风吹在她身上,分明感觉很冷,可是,苏桃儿的心,一片火热。 那是重获自由的欢畅。 她终于在那片树林里,见到了月圆和那天来传信的那个男人。 月圆给她披上一件厚厚的衣服,就和她向江边阔路上停着的马车走去。 “不是还有一个人么?”月圆还以为桃儿和这个人要私奔。 “我和他之间只是一场交易罢了,常去那个地方的人,能是好人?我让他走了。”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没有具体想过,但是必须得离开这里。我想去你家休整一下,再见一下伯母就走。”苏桃儿一脸决绝。 “那我倒是有个建议,你可以去京城,我在那边有熟人接应你。我哥和冬白哥也在那里,你过去可以开个茶馆,安顿下来。” 苏桃儿犹豫不决。 “你就别犹豫了,今天晚上我陪着你,先在冬沛姐姐家住一晚,明天一早,我让杨帆送你离开。” “这怎么能行呢?我不想打扰冬沛姐姐的。” “那你以为这马车是谁家的。至于我们家,我觉得还是不去更安全。毕竟你隔壁那个婶子,知道那个地方。我娘一切都好,要是再见到你,又该抹眼泪了。” “这个我听你的,我不想让伯母伤心。”苏桃儿又想起伯母对她的好,眼角有些湿润。 “还有,那个小虎你要不要一起带走,正好路上是个伴儿。我本来想着让你和那个书生一起去京城呢。” “小虎,确实是个知恩图报的小子。那就带上他吧。果真要在京城开个茶馆,他正好可以帮我。” 月圆对着外面驾马的人喊道:“杨帆。” “得令!”那声音,很是干脆。 苏桃儿看到眼前的一切,只是笑笑,什么都没问。 自己一个人好好的生活下去,才是她眼前最真最紧迫的事情。 把两个人送回陆府,杨帆又纵马跑到城西,带着小虎来到城东,让他就待在茂盛酒楼附近,等着第二天来接他。 第二天一早,月圆、冬沛看着杨帆,护着坐在马车里的苏桃儿,离开了陆府,所有人的心才放下。 骑着马上山的月圆,心里却在祈祷,戚明石你可一定要给力啊! 马蹄的声音,惊动了前几日砍柴的那个樵夫。看到只有一匹马进了山,停下的斧子迟迟没有举起。 远在京城的戚明石,不觉打了个喷嚏,正用手揉着鼻子,杨航进门,将一封信放在他的桌前。 一看到信是月圆寄给他的,那双深邃的眼睛瞬时明亮起来。 真好!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能想到京城里还有个他,还能找他帮忙,戚明石的心里就暖暖的。 她让苏桃儿来京城,是不是意味着,月圆以后也会来京城和她团聚。 戚明石的心里又是一阵激动。 再看信的最后一句是:君思我处我思君。 又惹得戚明石一阵愁苦,要推脱将军这个位置,谈何容易啊!更何况,自己要是真放下这里的一切,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到时手无一兵一卒,还如何保护自己心爱之人啊! 很多时候,人就会不自知的陷入这样的怪圈,走不出来。 第72章 十里长亭 御书房里,御史大夫跪在地上,尘满面,鬓如霜。 “陛下,臣算是不辱使命,那君单于同意和亲退兵。” 皇帝看着御史大夫风尘仆仆的样子,不忍心的说道:“起来说话。” “谢陛下。”御史大夫吃力的站了起来。 “那单于小儿是如何同意的?你据实说来。”皇帝易地而处,想着也不可能很容易。 “他说既然陛下要和亲,那就把人送过来吧!先瞧瞧再说。”其实御史大夫被晾了两天,而且还听到了很多不中听的话,他不愿也不想给皇帝提说。 御史大夫的童年,是在战火中度过的。那些年,连年交战,很多孩子流离失所,他就是其中的一个。故而他渴望和平,是和亲政策的忠实拥护者。 虽然知道这对和亲的女子很不公平,但是牺牲她一个人,可以守护更多的老百姓。这样说来,确实是划算的。 皇帝听到御史大夫的说的话,怒目圆睁,咬牙切齿。 “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他爹都知道和本朝虚与委蛇,他倒好,说话这么放肆。朕也不愿辜负爱卿的一片苦心,那就安排婉婷公主出发吧!” 送走了御史大夫,皇帝又密宣戚朝旭进宫。告诉他君单于的不臣之心,让他暗地里集结整顿兵纪,做好应战的准备。 春末,送亲的队伍缓缓的出了城,随风飞舞的落花飞絮,眯得人睁不开眼。 何侍郎携带着家眷,在十里长亭等着送女儿最后一程。 何娉婷从马车上下来,走至亭下。竟意外的发现姨娘领着妹妹何娉盈也来了。 她目光冷漠的看着这娘俩,什么也没有说。良久,才把眼神移到自己的父亲身上。 “爹,女儿以后不能侍奉于膝下,还望您照顾好自己。看在阿娘拼死生下放儿的份上,望您能为他觅得良配,护他周全。” 何疏放也知道和姐姐的这一别,想要再见无异于登天,心情也是十分沉重。 看着姐姐转向自己,握起自己的手,还是情不自禁的落下了离别泪。 “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也会如你所望,成家立业。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去看你的。” “放儿,不用来看姐姐,以免引起争端,切记。”何娉婷松开弟弟的手,向着和亲的队伍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何侍郎看着女儿,内心深处的一隅,生出一丝恨意。 车队远去,扬起的灰尘遮住了送行人的双眼。 何疏放再环视四周,爹和姨娘妹妹均已不见身影。 他内心气恼,跨上马狂甩马鞭。骑至街市,他来到经常来的那家酒楼,点了两个菜,要了酒,借酒消愁。 他在酒楼里醉了醒,醒了醉,直到夜幕四合,店小二都要打烊了,才东倒西歪的走出了门。 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乞丐。 “是,是你,这厮,还敢来,最近怎么,都没消息了?” “爷,不是我不尽心啊!那江大人他使诈,将小的骗出来,打了小的一顿。” “还有,想必是您太厉害了,让人家姑娘生怕了,都不敢出门了。”乞丐抱着拳压低姿态。 “呵呵,爷当然厉害了!呃儿。” 那个美人,竟然怕爷,不敢出来了。嘿嘿。 何疏放傻笑着。 “爷,那接下来怎么办?小的愿意为您赴汤蹈火。”乞丐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 “怎么办?不知道。”何疏放摇晃着脑袋,“你说,爷该怎么办?” “要不找机会把她绑出来?” “绑,不可。她爹,不行。” “那要不您就上门提亲,小的为您鞍前马后。” “提亲,提亲,甚好。”何疏放摸出来一块碎银,扔到了地上。扶着墙,晃晃悠悠的回家去了。 何疏放一觉抽到了天大亮。躺在床上揉着沉重的脑袋,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对,碰到了那个乞丐,似乎说到了提亲。何疏放又想到了那天马场上的红衣白马和那两处柔软,他的身体竟然来了兴致。 他自己在被窝里搞了两下自己,觉得毫无兴趣,更对不起自己的弟弟,就换来了一个丫鬟,硬是把那丫鬟拉进了被窝,捂着丫鬟的嘴,发泄了一番。 “去给爷拿套干净的衣服,再把这儿收拾一下。” 那丫鬟无言的流着泪水,默默的穿好衣服下床,给少爷更衣,接着收拾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何疏放一边转悠,一边思索着提亲这件事情。 正式的提亲,还得他那父亲出马。不过,他倒是可以继续去攻克未来的岳母。 说干就干,何疏放收拾一番,带来一堆的东西去江府拜见江夫人。 门卫小厮来报的时候,江夫人正在屋里试穿她所有春夏交替时节的衣服。 看着床上堆积如山的衣服,她一脸愁容。 真是搁起来全是衣服,但是穿起来却没衣服。 听到小厮说是一位姓何的公子求见,江夫人先是一怔,随后便笑逐颜开。 “快请他进来,带他直接来我院里。” 不一会儿,小厮便领着何疏放进了后院。 “去把小姐也叫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何疏放听到岳母这么顺着自己的心意,心里都乐开了花。 “江夫人,最近怎么都没见您和姑娘去街上逛呢?晚生觉得,女人就要把心思放在穿戴上,不然枉费了大好青春。” 说完,他便拿出一张银票推到江夫人面前。 “晚生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只希望夫人和姑娘都能顺心,钱财乃身外之物,心情舒畅才是最重要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江夫人刚说完,听到门外的声音。 “娘,你找我?” 江夫人忙赔着笑脸,将那张银票抓起来,塞进了衣袖。 江彤霞一进门,看到坐着的是何疏放,扭头就走。 “站住,客人还在呢!你这是什么态度?”江夫人话如利刃。 “娘,这是您的客人,我那边还有事儿,就先不打扰了。”江彤霞义无反顾的出门。 望着她的背影的江夫人,气的牙齿“咯咯”直响。 “唉,我这个女儿呀,全让他那个父亲给惯坏了,你看看,一点礼貌都没有。”江夫人尴尬的看了眼何疏放。 何疏放一直面带微笑,“夫人那里的话,江姑娘这是性格直爽,晚生就喜欢如此赤诚之人。” 等我把你搞到手,看你还能这样骄横吗? 江夫人又拿出那张银票,放在何疏放面前。 “刚才不想被儿女看见误会,才如此。现在完璧归赵,这东西,我不能收。” “夫人,你这样真让晚生臊得慌。万万不可,您再推辞,晚生可就不敢来了。” 江夫人看着何公子的大度宽容,没有再拒绝,但是对面前这位何公子的喜欢,与时俱增。 第73章 上任县官 金銮殿上,皇帝看着几位要致仕的老臣,满头银发,脸上的皱纹如同山间沟壑,一个个老泪纵横的样子,皇帝触景生情,也用手抹着眼角。 “几位爱卿将一生都奉献给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这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尔等也要以他们几人为楷模,造福社稷啊!” “臣等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他大臣纷纷跪下起誓。 “爱卿们回乡以后,也要多加注意身体,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寡人,朕可不能让老臣寒心啊。” 送走了老人,皇帝便开始了新一轮的任命。 其他郊县的人选在江尚书的推荐下已经确定,唯一剩下的,就是工部尚书这个位子了。 这个位置皇上很是犹豫。 综合个人的能力来看,何侍郎根本难以胜任。但是左右两个侍郎相比,何侍郎明显为国奉献的更多。 人家还有一个女儿正在前往匈奴的路上呢。 所以这个尚书的位置,不给何侍郎有些说不过去。 众爱卿都不知皇帝在御案前思索什么,但是一旁的贴身太监却看的分明。 他谨慎的清了一下嗓子,余光发现陛下注意他了,才用食指在空中点了一下,然后又画了一个圈。 皇帝顿时了然。心头亦舒。 “工部尚书的位置,就由何侍郎接任。其他的人员安排,待会儿宣读。” 何侍郎急忙上前跪下,“臣谢恩,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尽力,肝脑涂地。” 何侍郎都有些想哭了,他这个侍郎的位置,像被铁焊死了二十年,如今才得以生锈松动。 贴身太监开始宣读其他人员任命。 不出意料,陆冬白和叶月半被分别派往京郊的县上,任命为县令。 江府。 江尚书亦喜亦忧的看着两位门生收拾着。 “唉,我真是舍不得你们走,每日能和你们青年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真是一种乐趣。你们这一走,我一个人只能望洋兴叹了。” “不过,看着你们能开启仕途,逐步实现自己的抱负。我也只得忍痛割爱了。” 两人起身,面带微笑,“江大人,我们二人永远都是您的门生,我们也会经常回来看您的。就在京郊,离的又不远。” 江彤霞在看到父亲春风满面进门的那一刻,就知道陆冬白和叶月半要离开了,她的这份情丝也应该剪断了。 可是她还是放不下,她找来陈茵陪她,面对着杯中的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放不下就继续追起来嘛!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陈茵宽慰道。 “可是他拒绝的很干脆。我再继续打扰他,岂不是无地自容?” “脸面这东西,说重要它很重要,说不重要,它一文不值。再说,他现在也有了官位,也算立业了,我就不信他不考虑成家的事。” 看着自己的手帕交还在那里仿徨不定,陈茵接着打气。 “我看你真是一念成魔了,陷入爱情就这般痴傻,听我的,奋起直追!” “走,我现在就送你一个机会。” 陈茵拉起江彤霞的手,径直来到他们两个的屋子,正好看到三个人都在叶月半的屋子里。 “伯父也在啊!正好,伯父一个人分身乏术,就让我和彤霞分别送他们两人吧!” 江尚书脑子转了一下,“这倒是个好主意。” “陆冬白,你去的地方离我家近一些,我就去送你吧?让彤霞去送叶月半,怎么样?” 冬白看着陈茵在那里挤眉弄眼,很是好笑。其实他心里现在也有些喜欢陈茵的。 冬白俯身答道:“那在下就先谢过陈姑娘了。” 叶月半看着江彤霞那双渴望的眼神,始终没有回答。 江尚书还以为月半不好意思,也忙帮腔道:“就让彤霞去送送你,那地方她也熟,没什么不方便的。” 月半听着江尚书如是说,也不好再沉默。勉强的回答了一个“好”字。 就让她送这一次吧,以后山高水远,她自会把自己忘了,而自己也会将这份欣赏和爱慕埋葬。 月半目空一切,没有敢看任何一个人。 江尚书却是看到了女儿的神色,从紧张渴望,转而嘴角微扬,暗含喜悦。 两个人也没多少东西,很快就收拾完了。一看时间还早,他们决定当即就走。 “正好我也骑着马来的,咱们现在就出发,你们早到,我们也早回。”陈茵爽快的说道,“伯父,我送完就直接回家了,别过。”先走出了府门。 “嗯,路上小心点,带我向你父亲问好。”江尚书笑呵呵的看着这个活泼开朗的姑娘。 说话这功夫,小厮已经牵出了三匹马,其中就有江彤霞的百风。 三个人一起向江尚书拜别,出了门扬长而去,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江尚书心里起了一丝猜疑。 四个人出了城门,分道扬镳。 江彤霞扬鞭奋勇,在空中飘了一句“追上我。”就扬长而去。 看着远去的白马,月半露出一抹笑意,追就追,谁怕谁。 两匹马在辽阔的管道上,你追我赶。 耳畔一直传来马蹄声,江彤霞知道他就在自己的身后。迎着风,这阵子的阴郁心情也被一吹而散。 江彤霞想到了陈茵的话,我要这面子有何用?追到身后这个隐忍负责的人,那才是她的本事和幸福所在。 想开了,就会肆无忌惮。 她对着长空高呼:“我心悦你,幸甚至哉。我心悦你,歌以咏志。我心悦你,永不放弃!”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飘荡在天际,萦绕在月半的耳畔。 他被这赤裸裸的表白折磨的很不是滋味。 心底对江彤霞的欣赏和爱慕,一直被自己的理智狠狠的压制着,就像五指山上的封条按压着五指山一般。 而那些誓言,如同吹去封条的飓风,让他的理智丢盔弃甲。 他很想去回应她。 却终究少了悟空横空出世的那份勇气。 待她在县衙帮他安顿好一切,目送她离去,他也只说出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徒留在空中的手,不是想拉她回来,就是想说还想见你。 第74章 樵夫试探 躲在丛林里的那个樵夫,观察了半天,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踪迹,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两个人在山里做些什么,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摸上去查看一番,说不准还能找到一些钱花。 要是就这个姑娘一个人,说不定还能给自己降降火。 想到儿,樵夫猥亵的笑了起来。他也不打算回家了,将砍好的柴动手铺的平整一些,就躺在上面,等着天黑。 樵夫稳稳的睡了一觉,反正这事也不着急,只要黑灯瞎火的就行。 可是睁开眼,发现天才麻麻黑。想再晚一会儿再去,可是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急。 他操起斧子,偷摸上往山上走。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远远的就看到了一座茅草屋,再往近看,那不就是她这两次骑的花骢马么。 樵夫心里很是高兴,就像盗墓的摸金校尉看到了大宝贝一般。 先去把马的缰绳解下来,万一遇到紧急情况,可以直接上马逃走。 樵夫这样想着,两手在背后摸着把斧子别在了腰间。蹑手蹑脚的向着小青花走去。 樵夫手握着马缰,一圈、二圈慢慢的往开解,到了最后一圈的时候,小青花突然嘶鸣了一声。 一下子把樵夫吓得缩成一个球,蹲在草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屋里的月圆正在收拾着屋子,几天没回来,老头又把家里搞的乱糟糟的。 听到小青花嘶鸣,她感觉很奇怪。马儿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难道有人来偷它不成? 这也太巧了吧,杨帆刚一走,贼就上门了。 老头已经在屋子里睡着了,月圆并不想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呢,就把老头薅起来。 要不要出去看一下,月圆思忖着。 自从上次在戚明石身上用过小丸子后,她想起来就觉得后怕。 她犹豫再三,也不敢贸然的出门查看了。出不了门,也得在屋子里防御啊!那贼不可能只为偷一匹马而来吧。 想到这,月圆学着小猫咪的步伐,走到油灯跟前,一口气吹灭了火光,又悄悄的返回门内。 手已经从取下荷包,开始摸小药丸了。 老头这次又把新药丸做了改进,把绿的做的大了一些,这样在黑暗处,凭手摸也能分辨出来。 月圆很快摸出了一枚绿的,扔在嘴里吞咽了下去。 然后静静地坐在门里面的小板凳上,守株待兔。 在地上窝了好久的樵夫,看到没有什么动静,那马绳也自然的落到了地上,就匍匐着远离了马匹。 爬了好久,看离马儿很远了,才起身,向着茅屋正门悄然而去。 樵夫看那正门合的算是严实,想着时间还早,不敢贸然推门而入。转了一下身,绕着这座茅屋转了起来。 樵夫绕到后院,看到围墙低矮,他徒手很容易就翻了进去。 落地之后又停滞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动静,才慢慢想后院这边走来。 这个门似乎是掩着的,在夜幕中的颜色明显不同。樵夫一边考量一边摸索,很快来到了聚茗室的门口。 趴在门外细听,没有任何动静,这才如黄鼠狼一般,“嗖”的溜了进去。 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樵夫看着台面上的各种工具,在心里不齿道。 再回过身,看到了架子上林林总总的茶具。 屋里很是昏暗,他根本看不清楚这些茶具的细微之处,只是从外观轮廓上,能感觉出来还不赖。 他没瞧得上眼,出了门继续往主屋走,看到主屋的门竟然是半开着,那宽度正好可人让人进去。 这不是天助我也么。 樵夫心花怒放,脚下却小心翼翼,缓慢的挤进了门。 这微弱的动静还是让月圆听到了,更何况还有这么大个人影呢。 月圆迅速起身,向着黑影疾走两步,然后举起手掌,用嘴猛的吹出了一口气。 吹完向后躲到师父的屋门外,大叫师父。 老头本来就没睡多久,又被马声惊的朦朦胧胧,现在又听到徒弟叫他,一骨碌就起身出来了。 都没人知道,老头一直是和衣而眠的。 一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徒弟。 老头一把把徒弟拉入门里,拽到他的身后,背对着他问:“咋了?” “有人闯进来了。”月圆的声音带着惊慌。 “你进去,有师父呢!”老头把门重重的关上,掏出身上的火舌子,吹出了火苗。 大如蚕豆的火光中,老头看到了地上躺着一个人。 看着样子,是中了小丸子。老头不慌不忙的走到大方桌上,点燃了油灯。 又出院门,在外墙上去下一捆麻绳来,将这人的双手死死的绑在一起,才把月圆唤了出来。 “你认识这个人吗?” 月圆仔细的端详了片刻,“我觉得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着急,你也别收拾了,跟我把他抬到床板上,你就去休息吧,等明天早上他清醒了,在问他。” 月圆看到师父只是绑了这人的一双手,忙给师父说:“这样可不行。” “放心,师父连这点都不知道了,你再出去拿条绳来。” 月圆看着师父把这人的双脚也绑的死死的,又让师父把双手解开,重新绑在身后,这才安心去后院休息。 月圆躺在床上,还是心有余悸。 这个人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月圆竟然梦到了一年前的江边竞渡。 月圆惊醒,是他,曲流方身边的那个狗腿子。 月圆急忙穿上外衣,回到厅堂,看到师父已经坐在了长凳上,看着床板上那个一脸焦急的大粽子。 “师父,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吴兴县的人。” “听他自己说。不说,就让他一直憋着,尿裤吧!” 那大粽子也许实在憋不住了,哆嗦着说道,“我就是吴兴人,我叫张三贵。我看到这姑娘一个人上山,就想上来顺点东西。您放心,你们住在山上的事情,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麻烦您老人家高抬贵手,赶紧帮我把手解开,我真的憋不住了。” 老头让月圆出去,给他解开手腕的绳索,又给他跟前放了一个罐子。让他就地解决。 张三贵觉得很是尴尬,奈何人有三急,他还是背对着老头,解决了内急。 完事了老头又将他绑了,问了些他家里的情况,作何营生,平时又和那些人接触等问题。 老头来到后院,和丫头碰了一下,发现曲流方这点是相符的,就合计先把人放了。 等杨帆回来再和他商议一下,免得引起他家人的警觉。 老头又回屋,对他警告了一番,解开他脚上的绳,让他离开了。 第75章 暗探行踪 自从何夕被任命为工部尚书,那简直叫个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设了流水席,专门招待前来拜访的宾客。 何疏放也被父亲安排着,在家里忙里忙外的招呼。 忽然就有个小厮跑过来,告诉他平日那个乞丐又来找他了。 何疏放不胜其烦的出了门。 “你怎么又来了?赶紧往一边站,别让我爹一会儿看到了发火。” “爷啊,讨到的东西实在不能果腹啊!看在小的以前做牛做马的份上,给条生路吧!”乞丐卑微的匍匐跪地。 “生路就在那,是你自己害怕不敢走的。怎么,被打一次就怕的不敢跟踪了?”何疏放斜眼望着天,连乞丐看都不看一眼。 “爷,麻烦给顿饱饭,小的继续去盯着。” 在饿死与被打之间,乞丐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盯梢。 何疏放厌恶的瞪了乞丐一眼,转身回府,吩咐小厮给他拿几个馒头,让他赶紧走。 乞丐拾起滚落在地上的馒头,打起狗皮膏药的精神,再一次蜗居在江府门外的树坑里。 这次乞丐没有落空。 第一天,他发现江姑娘骑马出了城。 第二天,他从城门跟到了路的分叉处。 第三天,他从第一个分叉处跟到了第二个分叉处。 如此这般跟了整整七天,终于发现江姑娘的目的地是橙县。 竟然还让他看到了江姑娘送一位男子回县衙的画面。 乞丐觉得,他心心念念的银子终于有了着落。 他冒着暑热,一刻不停的赶回京城,待在那家酒楼门口守着何疏放。 何家的流水席大摆了整整三天,何疏放在家也忙活了三天,整个人累的瘫软在床上,休息了三天才无所事事的上了街。 “你说说,这匈奴单于咋是个这呢?” “……就这样死了,太可惜了。” 来来往往的行人在吃着瓜,可是飘入何疏放耳中的这几句话却扯动了他的神经。 匈奴,死了,难道是姐姐出事了。 等他回过神来,刚才闲聊的那几个人都已经走远了。 他气结于心,无处发泄,脚下又走到了常来的这家酒楼里。 乞丐远远的看到这位爷来了,正想上前谄媚,却看到他一脸黑线,赶紧将身子缩了回去。 何疏放又是喝的昏昏沉沉。 出门时,他却先看到了乞丐。 “你来,我问你,匈奴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你快去打探。” “爷,街上都传遍了,说是匈奴单于把刚嫁过去的公主折磨死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乞丐看这位爷的脸上仿佛淬了冰,再也不敢说第二遍了。看着爷的脸上神色慢慢缓和,乞丐才接着说。 “爷,我有个好消息,那江姑娘最近经常出京城。可是小的身无分文,没办法继续跟着。” 何疏放这次倒是很利索的,摸出两块银锭递给乞丐。 “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可以来府上说。” 何疏放气呼呼的回到家,看到父亲正坐在正厅等他。 他摇摇摆摆的走进去,“爹,你坐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回房休息?” “我,等你。你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在街上厮混。你这个样子,我还怎么给你活动官职?” 何尚书的一句痛骂,彻底压垮了何疏放的心里防线。 “你又何德何能,你还不是靠卖女儿才上了位!你知不知道,我没姐姐了,你知不知道!”何疏放歇斯底里的痛哭起来。 “你在这儿胡说什么?!”何尚书被儿子的话气的血液上涌。 “我胡说什么了!大街上都传遍了,说那死匈奴把公主折磨死了。”何疏放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嘴里的呜咽声。 何尚书听到这些,手脚不由得一阵抽搐,软软跌坐在身后的木椅上。心里也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何尚书缓了半天,起身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儿子。 “这件事情,爹也是被人上了套啊!你放心,有朝一日,我会想办法报复罪有应得之人的。” “爹,我。”何疏放想和父亲说提亲的事,又觉得在这种场合确实不合适,最终还是忍住了。 “放儿,你是爹唯一的儿子,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爹,爹也一定会为你撑腰的。不过,你也要适当的约束一下自己,爹也才好帮你啊!” “爹,孩儿知道了。”父子两人并肩走出正厅,回屋休息。 这乞丐有了银子,给自己买了一堆的吃食,故意避开何疏放,来到一处偏僻的阴凉之地,躺着享用。 第三天傍晚,他才假装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何府。 何疏放这两天在家里都快憋疯了。 听到小厮说那乞丐来了,忙笑脸相迎。 “爷,不负所望,跟到江姑娘的去处了,就在橙县。不过……”乞丐此刻拿起桥来。 “不过什么,你快说啊!”何疏放一脸急切。 乞丐又厚脸皮的托起双手,等着何疏放的施舍。 何疏放无法,总不能真把这厮拉起来打一顿吧。 一脸不悦的从腰间取出了一包银子,放到乞丐手里。 “爷,你要求亲可要抓紧啊!我看到她送一位公子进了县衙。” “什么!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知道了,你滚吧!” 何疏放都要气炸了,他费尽心机,极力讨好江夫人,没想到为他人做嫁衣裳。 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连个女人都得不到,那还混个球! 何疏放在家坐立不安,终于等到父亲下朝回家了。 他跟在父亲身后,就像跟着鸡妈妈的小鸡。 何尚书知道儿子如此这般,一定是有事求他,就直接进了正厅。 “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没有,爹,我,我是想让您帮儿子去提亲。我倾慕江尚书的女儿已久,还望父亲成全。” 何尚书捋着自己的山羊胡。 他和江尚书在朝堂上,向来没有什么交集,不过他能感觉到,江尚书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这要成为儿女亲家,岂不非常尴尬,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应该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放儿啊!这件事有点难办呐。凭爹对江尚书的了解,他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你要真拿定主意,我倒是可以去一试。” “爹,江夫人差不多被我拿下了,可以以她为突破口。” 何尚书看着儿子脸上那抹不屑一顾的神色,看儿子的眼神也立马不一样了。 父子两人又合计了一番,一致决定次日就去江府提亲。 第76章 离家出走 次日正好休沐。 何尚书带着夫人儿子一起,来到了江家求见。 伸手不打笑脸人。江尚书只得把这三人请进正堂,忙唤丫鬟去叫夫人出来陪何夫人说话。 何尚书看江夫人进来,在看到自己儿子那一刻,脸上立马喜上眉梢。 他笑笑说:“放儿,我们长辈说话,你就先回避一下吧。” 何疏放听话的出了厅堂。 何尚书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小儿心悦江尚书的千金已久,今日我登门拜访,是来求亲的。” “能得令郎的垂爱,是小女的荣幸。可是我就这一个女儿,我是准备给她入赘的。” 江尚书的话,不偏不倚,直击要害,他知道何尚书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入赘的。 果然,这话让何尚书有些招架不住。 “我和夫人也很是喜欢令媛,咱们这都在京城住着,入不入赘有什么区别?”何尚书赔着笑容。 “那区别可大了去,香火姓啥?”江尚书说的一本正经。 听到丈夫这样冷眼相待,江夫人有些不悦了。 “叫我说啊,还是要两个孩子自己处一处,他们要是都愿意,还有我们这些长辈什么事儿?” 何尚书假笑变真笑,“夫人所言极是。” 江尚书平静变怒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礼不可废。” 两个孩子呢? 在何疏放的疾步寻觅中,还是在院子里面相遇了。 “你猜猜,我今天来干什么?”何疏放挡在江彤霞面前,在江府里,这么多人看着,他还不敢动手动脚。 江彤霞不理她,转身就走。 “我是来求亲的,长辈们正在说这事呢!哈哈哈哈。” 那笑声,在江彤霞听来,是那么的刺耳和嚣张。 正厅里,气氛可谓剑拔弩张。 何尚书也不敢把气氛搞破,便缓和下来。 “我们一家的意思已经表明,诚意随后也会送到。等两位商量好了,麻烦来告知一声。我们在府上静候佳音。” 说完,带着夫人,出门叫上儿子,离开了。 还没等江彤霞走到正厅,就听到父母二人大吵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把女儿往火坑里推,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我没有!你怎么就知道那是火坑呢?我看那何家公子就很好。” “你整天待在家里,如何能知他是好是坏,你难道没听女儿说过他调戏自己吗?” 江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难怪那天逛街女儿是那般躲闪。 但是她不想在丈夫面前输了势气。 “你还好意思和我提女儿,自从生了女儿,你正眼看过我一眼吗?” “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当年你要不是利用家里的权势,胁迫于我,我能和你成亲吗?还有你干的那些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干什么事情了?你到时说说啊!” “我就只问你,女儿是怎么来的?” 江夫人立马凝语。当年,江尚书迫于生计,委屈求全,与自己成了亲,但是他一直不与自己圆房。 江夫人为了拴住这个男人,先是给他下了软骨粉,然后把他束缚住,霸王硬上弓,这才怀上了孩子。 看夫人无言以对,江尚书斩钉截铁的说:“何家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你要是一意孤行,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休书也是可以写的。” 听到开门的声音,江彤霞赶紧躲了起来。 屋里的江夫人,听到丈夫说到“休书”二字,脑子里就好像被人扔进了一枚火炮。 竟然拿休书来威胁我,咱们走着瞧,我看你能给女儿找个什么样的婆家。 江彤霞原本还想着和父亲一起说服母亲,但是此时,她听到双亲吵架的内容,心里再也没有了奢望。 她的母亲,竟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将父亲困在了身边,又是用什么难以启齿的方式,将自己带到这个世间。 她觉得再也无法直面自己的双亲了。 她更怕母亲将这些手段用在她身上。 恨屋及乌,那样的结果她承受不起。 她麻木的回到闺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又去马厩拉出百风,向着离家的方向,呼啸而去。 世界那么大,她想去的地方,就只有那一个了。 不管他应允与否,就让我先陪在他身边吧。 她向着橙县的方向奔去,在县城租了一户宅子,悄无声息的住了下来。 没出几天,皇帝也听到了君单于折磨死公主这样的风言风语。 他派人去查,结果吓了一跳。那君单于竟然专门派使者来京赔罪。 那使者跪在朝堂,肆无忌惮的陈述。 “尊敬的陛下,贵国的公主实在是太过娇弱了。还没侍奉君单于几次,就受不了单于的龙精虎猛,香消玉殒了。我们实在抱歉。” 皇帝听了这话,气的胸腔鼓鼓的,这不明摆着赤裸裸的挑衅吗? 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来人,”皇帝在发飙的那一刻理智了,“先送匈奴使者下去休息。” 看着使者离去,皇帝顿时暴跳如雷。 “戚朝旭何在,我要收拾这些匈奴小儿!真是一帮狗东西,给脸不要脸。” 戚朝旭上前,“臣在,陛下息怒,臣随时听候陛下调遣。” 何尚书听到那使者说的,早已痛哭流涕。心里怎么想无人可知。 听到皇帝要攻打匈奴,他顿时跪下,感念皇恩。 谁知江尚书此时也跪下讲道:“陛下,别让这使者的言辞蒙蔽了您的睿智。这里面会不会有诈,那君单于会不会故意这样说,就想诱使我方主动挑起战乱,让他们成为正义之师。” “等我们发起进攻,他却把完好如初的公主抬出来。这点不得不防啊!” 皇帝听江尚书如此一说,终于是冷静下来。 他开始思索起这件事情来。 是充满了很多蹊跷的味道。 “先送使者返回吧,朝旭,你在派斥候去打探,我们先按兵不动,看看这君单于还有什么后招。” 戚朝旭允诺。 跪在地上的何尚书此时哭的更加悲痛了。 皇帝这才注意到何尚书。 他走下御案,将何尚书扶起,一脸伤心的说:“朕心里也很是悲痛。爱卿放心,如果此事是真的,我一定为我的婉婷公主报仇。” 不必了,报仇这事,不能假于他人之手。这个心思,顿时在何尚书的心底萌生了。 第77章 与虎谋皮 匈奴使者眼看着没有挑起两国的战火,心里忐忑,怕被君单于责难,又在京城流连了两日。 在这期间,他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来信,让他在出发的前一天,去那家有名的香肴居门口,找一个乞丐。 匈奴使者很是疑惑,这封信会是谁写给他的?竟然让他去找一个乞丐? 真是迷之操作。 不过这个操作他喜欢,有改变才会有转机。 在强烈好奇心和利己心的驱使下,他还是来到了香肴居,进门时果然看到了一个乞丐在门口不远处。 他简单的用了一些饭食,就出来站在乞丐身旁,也不言语,漫无目的的了望着。 “公子,你要买书吗?”乞丐终于发话了,举起手里的一本书,问身旁这人。 使者直直的看着这个乞丐,有一种被骗的感觉,又疑惑这人搞这么滑稽的一出是何意。 “五两银子,不过你放心,你一定会物超所值的。” 那就买了吧!他不怕有诈,光天化日之下,大圣国的朝廷能奈他何? 他掏出五两银子换回了乞丐手里那本书,竖起书来,把书像滚轮一般快速的翻了一遍,发现书里夹着一封信。 他很是小心,急忙合起书,紧紧的握在手里。 街市对面的店铺二楼,何尚书站在窗口,看到这一幕,满意的捋着山羊须。 “没想到,你这个狗腿子这么贪得无厌。” 何疏放呵呵一笑,“钱才是驱使他们的长鞭。” 而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个姑娘领着一个半大小子,正在打听戚府怎么走。 那小子看着香肴居门口的有个乞丐,天然的觉得亲切,想去问问,又看到他和一个异域的男子说话,就跟着姐姐往前走了。 匈奴使者回到住处,从那本书里抽出信封,封面上写着君单于亲启。转手再翻到信封背面,用火漆封缄密封的非常严实。 他蹲下身去,把信放在烛光下照着,试图看出来里面的字迹,却让他失望了。 使者无可奈何的把信塞进自己的里衣内。有了这封信,他才下定决心回到匈奴。故而早早的洗了洗睡下,也好第二天早点出发。 戚府。 戚明石听到门卫小厮来报有人找,估算了一下时间,猜测是苏桃儿到了。 他叫上杨航,一起出了门。 双方互相见过之后,戚明石就吩咐杨航带着苏桃儿,去他已经找好的铺面,带她熟悉熟悉环境。 再说这使者,快马加鞭的赶回匈奴,将那封信交给君单于。 他跪在地上等候君单于发落,没想到君单于看完信后,开怀大笑。 只见那信上写的是:得知单于新得公主,日子甜美。岂不知这只是一位公主而已。大圣国美女如云,金银无数,万里江山如画。单于大可以领着兄弟们前来一观。 君单于看后大喜,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攻打大圣国,这下,毋庸置疑了。要是有一群如公主这样的女人,让自己左拥右抱,那岂不是神仙日子。 他看着这封信,又问了使者一些细节,在心底腹诽道: 没想到得了夫人又得爹。 真是爽歪歪。 君单于雷厉风行,即刻集结了六万兵马,向着大圣国的边境挺进。 “快开城门,八百里加急!” 皇帝看完急报,眼神里露出了一丝阴鸷,“哼,狐狸尾巴终是藏不住了。” 皇帝急招戚朝旭和其他将军进宫,和他们讨论了军情,然后将兵符亲手交给了戚朝旭。 他看着眼前的几位将军,壮怀激烈。 “朕在此,等着你们凯旋归来。” 众将领命,各自回军营准备,次日清晨一起出发。 戚明石一路盘算着要交代的事情,等到了溪桥营,迅速的安排好出征事宜。 “杨航,你去城西一趟,让杨远安排一个人去茶坊帮苏桃儿。我还得给月圆写封信,你帮我发出去。咱们兵分两路,我去茶坊给她通知一声。” 戚明石回军帐中奋笔疾书,很快便走出来将信交给了杨航。自己则往茶坊走去。 一进茶坊,戚明石就说明了来意。 苏桃儿则轻声的将他叫到一旁。 “戚大哥,有个事情,我觉得有些蹊跷,觉得应该给你说一声。” 戚明石竖起耳朵,“你说。” “跟我一起来的小虎,他之前在县城也是一个乞丐,他这两天帮我买东到西,说他在香肴居门口,遇到了一个乞丐。听那口音,也是吴兴那边的。” 戚明石心里顿时生了疑,但是当下却没有时间考虑这个事情,也没有时间去调查。 “我知道了,我安排手下杨远,找一个人过来给你帮忙。你平时多让他干点,可以让小虎和这个乞丐多接触接触。等我打完这次仗回来,再解决这个事情。” “嗯,你可要小心一点,月圆。”苏桃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论她猜测的是真是假,说出一个名字就足够了。 “放心,我会的。”两人别过。 次日,四个军营的主帅齐聚在城门下,皇帝亲自来送行。 皇帝亲手为戚家父子和另外两位将军倒上美酒,给他们饯行。 四位将军转身准备上马出发之际,只见城里飞出了一骑。再看着马上之人,前庭饱满,双目有神,头戴长冠,身披战袍,胸前覆有铠甲,甲片粼粼。 骑至近处再看,才知是四皇子宋兆清。 他下马单膝跪在皇帝面前,抱拳行礼。 “父皇,孩儿望同戚明石一同驰骋沙场,为江山社稷献出自己的一腔热血,还望父皇允诺。” 皇帝看到四皇子一身戎装前来,喜悦之情,不溢言表。随即又想到战场上烽火硝烟,暗箭难防,心里又退缩了。 想要阻止儿子,却看到宋兆清一直跪地不起,那态度坚决异常,心里便改弦更张,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宋兆清高兴的起身,上马来到戚明石的身旁,抱拳微笑着看着戚明石。 大军缓缓前行,在不远处分成了三个部分。 这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战术,戚朝旭和一位将军作为主力,去正面迎接君单于的挑战。而戚明石和另外一位将军,分左右两翼,绕道包抄君单于。 所有的将士,抱着必死的决心,直捣黄龙! 第78章 连夜阴雨 自从江彤霞来到橙县,定居下来,她没有再主动找过叶月半。 上一次她来橙县寻他,虽然与他一起吃了一顿,天南地北的聊了很多,但是唯独没有牵扯儿女情长,最后叶月半还是委婉的再次拒绝了她。 她能感觉的到,月半并不讨厌他,只是他心里有一个结,他的那个结还没有打开,所以他才不接受自己。 那她就这样默默的守候在他的身边,等他回头时,能看到她,也许就会向她走来。 她总是傍晚才出门,采买一些日常生活必须要用的东西就回家。 每日柴米油盐外加读书,日子过的安静平淡。 可是眼下她却发愁了。 这连阴雨,已经下了好几天了,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样子。 虽然米面还有,但是菜索却所剩无几了。 更让人担心的是,这屋子的山墙和正厅,均开始往屋内漏雨。 昨天夜里,似乎还听到了房屋倒塌的声音。 她不敢睡去,怕在睡梦中屋子也轰然倒塌,那她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她不甘心。 江彤霞缩在屋子一角的竹椅上,听着外面的雨声,心里是越来越烦闷。 最终还是坐不住了。她撑起油纸伞,冒着密密斜斜的雨点出了门,在门口寻望。 日暮时分,加上阴雨绵绵,江彤霞能看到的距离并不远。清晰的人影,一个也看不到。只能看到几个黑黢黢的一团,在朦胧的天幕中晃动。 江彤霞眉峰凝聚,又推门进了院子,回到屋里。 “轰隆”一声巨响,这声音就在耳边。 江彤霞的心猛颤了一下,她先是抬头看了一下整个屋顶,还好,没有垮掉。她又环顾四周,确认这声音不是来自屋子里。 她走到房檐,看向院落,果然这声音是自己家的。院子角落的那间牲畜棚,坍塌了。 江彤霞无奈的摇摇头,进屋坐在竹椅上继续熬。 “嗵嗵嗵”,门口传来了一阵紧迫的敲门声。 江彤霞并不想理会这敲门声,毕竟夜幕已经降临。这时候让外人再进来,有些不太方便。 可是那门外的敲门声,却不依不饶。 江彤霞没有办法,又撑起油纸伞,走向了院门。 “谁?”她在门里问道。 “我们是县衙的,听到你屋里有坍塌的声音,所以过来看看。” “不用了,就是一间废弃的牲畜棚倒了,没关系的。” “麻烦姑娘打开门,我们得看一眼,不然没办法给叶县令交代。” 原来这是月半带着他们查看受灾百姓呢,还是让他们进来看一下吧,不然一会儿把他引过来了,那不就露馅了。 江彤霞打开了门。 两个护卫进门看着院子的一片废墟。 “屋里什么情况?” “里屋好着呢,一点都没有漏雨。”江彤霞为了尽快让这两个护卫离开,回答的干脆利落。 “好吧,有什么新的情况,及时来县衙报告。叶县令会给大家统一安排的。” “好,我知道了。” 两个护卫往门外走,江彤霞也象征性的往外送。就在这时,有一个人身体前倾着走了进来,形如断魂。 “叶大人,你怎么也过来了?” 江彤霞听到这话,手足无措。想要转身回去,又觉得更能引起注意,还不如就低着头,默不作声。 “那边我几乎都看完了,顺道就过来了,是个什么情况?”叶月半的语气有些发颤。 “叶大人,我们都看过了,您快放心回去,赶紧换身干衣服吧,都淋湿这么久了。” 听到这话,江彤霞的头仿佛一个被提起的线偶,再也低不下去。 她紧张的凝视着月半的身体,身上的衣服全都贴在身上,雨水线珠子似的往下淌着。 叶月半终于看清楚她的脸了,他满眼惊讶,却隐忍不发。而是对那两个护卫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进去看一眼,也就回去了。” 护卫有些不忍,但又无法抗拒大人的命令,脸色难堪的出了门。 雨伞的一边,移到了月半的头顶,身上少了无数雨滴带来的冰冷。 “江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月半问完就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 “你为何不告诉我呢?”这第二句的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强烈。 “我,我不想打扰到你。”她喃喃的说道。 月半没再说什么,看了满院狼藉,径直往屋里走。 “屋里都好着呢。”江彤霞忙出言阻止他进去。 可是月半哪里会相信。牲畜棚都坍塌了,屋里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果然,正厅屋梁上的水,正滴答的往地上落,已经砸出了一个小坑。他又进入卧房,看到墙面也明显的潮湿着。 “你这里不能住了,跟我回县衙吧?”他恳切的看着江彤霞,希望她不要拒绝。 “这样不太好吧?”她低着头,又忍不住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去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吧,我在屋檐等你。” 江彤霞心里又惊又喜,她不知道月半如此,代表着什么。但是,不管是什么意思,她现在也耽搁不起啊! 那个人还湿的干干脆脆的站在外面呢! 她迅速的把重要的东西都放进包袱,抱在怀里,匆匆的从屋里走出来。 叶月半撑着伞,两人走出了门。江彤霞能明显地感觉到,整把伞几乎都在自己的头顶。 她往月半身边移近一些,想让他把伞给自己也打上一半,可月半走上两步又和她拉开了一道缝隙。 反复几次,江彤霞忍不了了,直接抓着月半的胳膊,把伞往他那边移了少半。 两个人就这样别扭的来到了县衙。 叶月半将她带到一处,让她早点休息。看着他出门,江彤霞却悄悄的流泪出来,蹑手蹑脚的找着厨房。 等江彤霞熬好姜汤,盛了一碗准备给叶月半送去。出了门却傻了眼,偌大的县衙后院,好几间屋子,此刻都黑乎乎的一片,没有一点亮光。 她返回厨房,先将姜汤倒回锅里,用衣袖遮着头跑到屋檐下,根据自己的大概记忆,寻找刚才亮灯的那间屋子。 寻了好几间,都是空空如也。 好在就只有十几间房,江彤霞很快就找到了。 她摸黑进去,趁着微弱的光,看到月半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那个椅背处,脱下来的湿衣服还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滴水。 还是先别叫醒他,等把姜汤端过来再说吧。 锅大汤少,很快便凉了。 江彤霞又生了把火,烧了几把柴,这才舀好姜汤端了过来。 第79章 迷糊表白 “月半,醒醒,喝点姜汤再睡。”江彤霞一边轻声唤着,一边搀着他的胳膊,准备将人扶起。 他的胳膊,怎么会这么热。 江彤霞心里顿时慌了,她又把手在他的额头摸了一下,确定无疑,他又发烧了,而且温度很高。 不行,得赶紧去找大夫。在这之前,先把这碗姜汤给他喝下,发发汗也好。 江彤霞把左臂从月半的脖颈塞过去,吃力的把他扶起,靠在她的肩头。右手端起桌上的碗。 “月半,醒醒。”江彤霞将碗贴住他的唇边。 叶月半被这么折腾了一下,又听到有人叫他,迷迷糊糊的张开嘴把姜汤喝了。 一碗姜汤下肚,叶月半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个汗腺都张开了口,舒服了不少。但是他的头还是疼的厉害,精神依旧恍惚。 江彤霞将他放下,让他继续躺着。 “我得出去给你找个大夫,你这样烧着可不行。” 江彤霞转身,拿起碗欲走,可是突然有一股力气拉着她的衣服,使她向前不得。 “冬白,我好像看到江姑娘了。冬白,她来到我心里了。可是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什么都给不了,我不能喜欢她。” 月半闭着眼睛,胡乱言语着,但是床边的江彤霞却听的真切。 “冬白,可是她那么热烈,那么坚持,我都拒绝她两次了,我真的再也忍不下心,拒绝她了。我应该怎么办啊?” 月半的声音开始有些呜咽。 “那你就试着接受她,了解她,和她在一起呗!”江彤霞压着嗓子说道,可是她的心里却扑通扑通乱跳。 她没有想到,月半竟然也心悦于她。 更没有想到,烧的糊涂的月半,竟然一改往日的内敛,如此奔放热切。 “不行!我又能给他什么?他是尚书千金,我是贫苦白衣。门不当,户不对。怎么在一起!”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原因。 这该死的门第之别,生生阻断了多少美好的姻缘。 江彤霞生气之余,却发现她的衣服已经被那只骨瘦的手松开了。 她长吁一口气,得赶紧去找大夫去。这都热的开始说胡话了,虽然这胡话是那么的悦耳,人烧糊涂了就为时晚矣。 她摆了一方湿帕子敷在他的额头,撑起伞出了县衙。 偌大的县衙里面,一个当值的人都没看到。 这群人真是的,看我们月半好欺负是么! 江彤霞虽然在胡思乱想,可是脚底下却不马虎,她大概知道药铺在哪,冒着越下越大的雨珠,义无反顾的向那里走去。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能听到雨打树叶和雨滴落地的参差不齐的“啪啪”声。 江彤霞双臂紧缩着抱在胸前,她早已忽略了这街上的阴冷孤寂。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找到大夫去县衙,最次也得抓上几副药。 “咚咚咚,大夫,麻烦开开门。咚咚咚。”江彤霞手都拍的生疼,才听到有人回应他。 一位年长的老者打开了门,问了是何事,又抬头看了看空中落下的豆大雨滴,摇摇头,拒绝了。 “大夫,求求您行行好,我的家人烧的太厉害了,再不治的话恐怕……”江彤霞弯着腰,都想给那个老者跪下。 老者拉着她的手腕,为难的说:“姑娘,作为医者,祛病治人是我们的责任。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这腿脚实在是不方便出门。” “这样吧,我给你拿两副药,你晚上先给他煎了服下,明天带他过来吧,我也就不收你药钱了。” 江彤霞确实看到老者的腿有些不方便,就没有再继续央求。 “老伯,是我强人所难了,真的谢谢你,不过这药钱,你还是要收的。” 老者问了江彤霞一些患者的症状,蹒跚着进屋,取了两副药,走出来递给她,硬是不肯收她手里的钱。 江彤霞把铜板放在他手里,顾不得撑开伞,就跑远了。 等她回到县衙后院,领口和衣袖也被打湿了不少。她顾不上去换身干衣服,就来到厨房找砂锅煎药。 这期间她还不忘去给月半换一换额头的帕子。 当江彤霞再次端着药来到月半的床边,发现他竟然梦魇了。 “你走开,不许欺负她,她这么好的姑娘,你不配。有我在这里呢,你想怎么样?还不快滚!” 这是那天他在马场给他解围吧。 想到何疏放对她的调戏,再一次听到这肺腑之言,江彤霞的眼角竟然有些潮湿了。 月半,今日知道了你的心,我就决不会再放手了。 她再一次把月半搀扶起来,轻声唤着他,右手端起碗,吹了吹,就给他喂下。 烧了这么久,月半大概是口干舌燥,贴住碗就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喝下去潜意识里才感觉到苦,眉头紧紧的皱成了几道黑线 。 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江彤霞的心就像被砂纸摩擦着,一阵难受。 她想给他点甜,可是她身上也从来不带糖啊! 她犹豫了刹那,抿了抿自己的嘴唇,轻轻的贴到了月半那苦涩的唇上。 她舔了舔唇瓣的苦涩,就移开了朱唇,看到他额头的皱纹真的褪去了不少。 月半却在甜蜜离开的那一瞬间,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 那双什么也抓不住的双手,让他的脸庞充满了焦急。心里的苦楚再也藏不住,化作相思雨。 “彤霞,是你在这里么,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也摸不到你?你不要藏了好不好,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你快出来吧,你要是丢了,我该怎么办?你快出来吧。” 月半的话越来越哽咽,江彤霞的心此时真的如同掉落在地的玻璃,碎了一地。 她紧紧的握住月半的手,“月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那双消瘦却有力的手,也及时的回应着她。 先是握了握她的手,然后顺着一条胳膊不断地向上攀缘,这是要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江彤霞想把胳膊挣脱出来,可是再怎么和心较量,也是枉然。 她坐在床边,褪去了湿漉漉的鞋,顺着月半手里的力道,半推半就的躺在了他的身边。 一条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把她包裹在怀里。 第80章 互吐衷肠 江彤霞的双脚早已冻的冰冰凉,身体也没有多少温度。她怕一下子激到月半,所以很小心谨慎,不愿意碰触到他。 月半的身体,因为发热,却在热切渴望一片冰凉。 一个小心的躲避,一个糊涂的寻觅。就那么大点地方,结果还是避无可避,两个人紧挨在一起。 在身体接触的那一刻,江彤霞紧张的僵硬起来。这一切对她来说,如同大厦倾倒,太快太急。她完全反应不过来。 她慢慢抬头,挑眼,看到的是月半平静修美的脸庞。他眉头微蹙,却在眉梢意犹未尽。 江彤霞的身体慢慢的变暖,心里也是无限遐思。她把头温柔的嵌进月半的脖颈里。所有的奔波都化作一阵呵欠。 她在他怀里,睡着了。 阴雨绵绵,情意无限。 叶月半是在后半夜醒来的,他感觉到身边有个人,等到睁眼细看时,吓的魂飞魄散。 什么时候,江姑娘竟然睡在自己旁边了。虽然他很欣赏喜欢江姑娘,可是也不能如此啊,他知道,清白对于一个女孩子是多么重要。 他只记得自己在那间屋子里遇见了她,为了她的人身安全,才带她来到了县衙。不过他明明安排好了单独的屋子让她住了呀。 他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 他看到身旁还在熟睡的江彤霞。睫毛弯弯翘起,圆脸因为紧贴着他而通红,真的好像一颗散发着浓郁果香的红苹果,让人想要咬上一口。 月半吞咽了一下口水,觉得自己的脸也变的滚烫。他不敢再看,轻轻的将自己的身体抽离出来。 他屏气凝神,一寸一寸的拉扯着被江彤霞压在身下的衣服。等把衣服全都拉出来,他额头又渗出了一层汗。 叶月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背对着床,还在被这尴尬的处境折磨着。 出门离去,非君子所为。留下等她苏醒,又应该如何面对她。 该来的还是来了。 江彤霞朦胧中发现自己身边空荡荡的,脑子里一个激灵。 她坐起来,目光扫过屋内,发现月半静默的坐在那里。 她下了床,什么也没说,还没等月半吭一声,就出去了。 月半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他实在不好开口啊。 江彤霞再进来时,端着一个木盆,里面的水晃晃悠悠的。她把木盆放在的上,屈身摆好汗巾,递到月半手里。 我这到底对人家姑娘做什么了,怎么感觉像新娘子伺候夫君一般。 江彤霞看着月半把汗巾抓在手里,呆呆的一动不动。瘪着嘴笑了笑,“你昨晚发烧了,赶紧擦把脸吧,我还得去给你端药。” 叶月半胡乱擦了一下脸,递汗巾时,咬着舌头说出了几个字:“如果你愿意,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什么责?”江彤霞端起木盆出去了。 叶月半坐不住了,他恨死他自己了。平时什么事情都大体识度,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儿,却蠢笨的像一个傻子。 他还在那里握拳顿足,就看到江彤霞又端着一个碗进来了。 “昨晚雨大,大夫腿脚不便,就给了两副药,赶紧趁热喝了吧。中午去大夫那里再仔细瞧一瞧,别留下什么病根子。” 月半听话的接过药碗,一口气就喝完了汤药。 那些开不了口的话,就先放一边,慢慢再迂回过去吧。 “你租住的那家房子,不能再住人了,你最近就先住在县衙吧,等雨停了我送你回京城。” “那我以什么身份住在这里呢?”江彤霞听到他说要送她回京城,心里顿时气恼。 “朋友。”月半不假思索。 “昨晚的事,是朋友之间做的事情?”江彤霞更生气了,她今天就偏要这家伙吐露衷肠。 自己不想聊的事情,她却硬往这个上面说。 “昨晚我烧的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情。我都认,你让我怎么负责都行。”月半吞吞吐吐,表情却认真诚恳。 “那我要是让你以身相许呢?”江彤霞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 “江姑娘,这个开不得玩笑。我是个什么情况你也大概知道,我和你是云泥之别,什么也给不了你。” “我是个什么心意,你全然知道。所以我有没有开玩笑,这你心里是清楚的。你想给的,我家里都有,就算没有,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唯独一个你而已。” “可我不愿这样,对你,我还是想有所给予的。”月半冷静的说着,哪个男子,愿意被人说成吃软饭的。 “那就先把你给我,其他的往后余生,细水长流。”江彤霞目不转睛的看着月半,眼里全是期待。 可她等来的,却是一片死寂。对,沉默是此时的月半。 “如果我回京城,有可能会被母亲强行嫁给那个人,就是马场上你见到的那个混蛋,他对我又是侮辱,又是恐吓。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江彤霞愤怒的离开了,这个人,不逼他一把,他永远也破不了自己给自己结的结。 江彤霞的话,如同紧罗密布的钵儿罄儿铙儿,在他这个沉睡之人的脑际一齐敲响。 他可不能在无形中,做这个混蛋的帮凶,将自己心爱的人推向他人的怀抱。 他走出房门,望着彤霞所在的那间屋子,进退两难。 正当他犹豫不决、彷徨无措的时候,昨天跟着他的那两个护卫进来了。 “大人,今天是否还要出去查看百姓的房屋?” “去,当然得去。”说着,就转身进屋去找蓑衣。 就在这时,彤霞冲出了屋门,怒气冲冲。“去什么去,不要命了!你们跟着他去医馆!” 两位护卫看到这个熟悉的人,一脸疑惑。这个人怎么住到县衙后院来了,而且还这么凶,到底是何方神圣,敢这么斥责他们的大人。 叶月半拿了蓑衣,窘迫的走出来。看着自己的护卫,解释道:“这是家妹,和我父母吵架了,偷偷跑来这里,又不敢找我。就自己在外面折腾,多亏你们昨天发现了她。” “妹妹放心,我一定会去医馆的。”月半说完这句,就领着护卫出了县衙。 江彤霞气馁的看着她的背影,她怎么会心仪这样一个男子呢?简直是又笨拙又倔强。 第81章 忧心忡忡 杨帆回到西塞山,当天吃晚饭的时候,月圆就给他说了张三贵的事情。 杨帆不敢怠慢,当天晚上就下山找到张三贵。 张三贵认识杨帆,当日击鼓鸣冤,搞的曲家分崩离析的不就是眼前这个人么。 他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求饶。 “大人饶命,我真的不知道曲流方去哪里了。不过他说过,他有个表姨在京城,他跑到京城去了也不一定。” “我有问你曲流方吗?我是要问你跑哪里去了?”杨帆怒目圆睁,盯得张三贵身上发毛。 “大人,小的就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看到那个姑娘一个人上山了,就想偷摸着去顺点东西,也好变卖了充当家用。” “山里人家,能比得上你这住在县城的人?” “大人,这可说不好。” “嗯?”杨帆一脸的质疑。 “嗯,大人,走到哪里没有几个穷人啊!不过大人放心,我以后绝对不再去那个山口砍柴,更不会告诉别人,山里面有人住。” “望你好自为之。否则,下场比那曲流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行,这件事情得给少主通个气,那个曲流方要是真的在京城,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正巧来县城了,直接去陆大人那里,写好书信发出再回去。 杨帆想到这儿,也顾不得天晚露重了。 这半年,他频繁的与陆大人打交道,已经很熟识了。这个点去陆府大人,陆大人自是不会怪罪。 等见了陆大人,杨帆说明来意,陆大人忙不迭的带他来到书房。 “帆儿啊,你这封信估计会石沉大海。我最近听说,那君单于故意将公主折磨致死,以此来挑衅我朝底线,战争一触即发。说不定信还没到,戚明石就已经随父出征了。” “哎呀,多谢陆伯相告。我最近一直在路上奔波,倒没有关注事态的发展。” “唉,我是担心这位公主的父亲啊!作为一位老父亲,设身处地的想,我恨不得亲手血刃了这群害我女儿的人。你要是还有其他人可以收信,倒是可以让他把这两件事情同时调查着。” 杨帆竖起大拇指,“陆伯,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晚生 佩服。” 杨帆速速写好书信,交给陆伯,刻不容缓的往山上返。 这个公主的父亲,不就是皇帝吗?不不不,皇帝就一个女儿,他肯定舍不得,不知道会把谁家的女儿册封为公主。 这事,有些不地道啊! 等杨帆回到山上时,看到茅屋里的灯还亮着,就知道月圆姑娘又在担心他了。 他轻推了一下门,门竟然没有关。 “是杨帆吗?”屋里传来月圆的声音。 “是,”杨帆推门而入,“我说叶姑娘,我一个保护你的人,你还担心我,这让我情何以堪呢?” “我估摸着时间,却迟迟不见你回来,所以就有些担心。毕竟你是明石的左膀右臂,我可不希望你有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绊住了你的腿?” 杨帆就把他去陆府的事情说了个仔仔细细。 还没说完,就看到月圆姑娘坐在长椅上,眉头深锁,愁容难掩。 “杨帆,你去过战场吗?是不是真的箭似流火,哀鸿遍野?” “我没去过,但是听戚大帅说过,两军交战确实如此。不然诗里也不会写‘一将成名万骨枯’了。不过你放心吧,少主的实力是响当当的。” “你真的不必害怕担心,要相信少主。他一定会平安回来,也会来这里寻你,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的。” 杨帆有些后悔跟月圆说这些了,一个小姑娘,怎么能不怕这些刀光剑影的事情呢? “我相信明石,可是战场上,瞬息万变,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阿爹的腿,就是当年在战场上受伤的。” 杨帆现在真想扇自己几个嘴巴子,好端端的说这事情干什么。惹得月圆姑娘现在心绪难平,担惊受怕。 “叶姑娘,你真的不用担心了,咱们想想其他事情。比方说你最近和师父学医治学的怎么样呀?有没有做新的茶具呀?” 月圆看着杨帆那自责的神情,淡淡的笑道:“我没事,我不担心,你晚上也别守了,才警告过张三贵,他是不可能来的,早点上山休息着。” 杨帆听到这话,也不好再继续待着,出了门,听到月圆在里面把门关好,才沮丧的牵马离去。 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不然真是祸从口出。 杨帆没有离去,少主的吩咐,他不能私自作废,更不能因为月圆姑娘所言,就偷奸耍滑。 杨帆靠在树上,精神矍铄,想着这个公主的父亲,会如何搞事情。 何府。 何尚书和儿子坐在书房里,谈论着眼下这些事情。 “没想到君单于这么冲动,一封信就可以让他出兵了。不过让那上面的人出出血,也算是给你姐姐报仇雪恨了。”何尚书一脸的踌躇满志。 “爹,那我的事情怎么办?江尚书一直拖着这事,一点进展都没有。都快急死儿子了。” “那个臭乞丐还说,看到姓江的和一个男的不明不白的。再拖下去,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何疏放用脚踢着地上的砖楞,愤愤不平。 “江家姑娘要是真如此不点检,还是不要的好,免得败坏了我们的门楣。凭我们的家境,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爹,你是没见过那江姑娘,真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勾得儿心千般愁。平日和我结交的那些公子哥,都知道我倾慕于她,要是娶不回来,那我岂不是颜面尽失,连带着也失了父亲的颜面。” “再说,你和江尚书结为儿女亲家,那可谓强强联合。那还不在朝堂,横着走!” “你想的可真美!你不了解那个江承志,他可是一个硬骨头,只效忠于皇帝。不过,你倒是可以把那个江夫人跟紧了。江志承再硬,也做不了江夫人的主。” 何尚书若有所思,“还有,让那个乞丐去盯着江姑娘,迫不得已的时候,让那个乞丐直接阻拦。下点雨没关系,湿身了可不行!” 何疏放赞同的点点头。 “爹,您看,这乞丐也给您办了不小的事,经费是不是给儿子拨点,儿子也好去鞭笞那臭乞丐。我去江夫人那跟进,也不能空手而去吧?” “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银子,娶不回娇娘。爹给,我留下的一切,还不都是你的!” 岂不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时辰未到。 第82章 执子之手 叶月半拖着酸痛的身体,在街巷里面巡视着。身后的两个护卫,偷摸着互相推搡。 “你快去劝劝大人,不然要真病倒了怎么办?” “你为什么不去?大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皮球踢着踢着,踢到了大人的背上。他们其中一个,被另一个推猛了,撞到了大人。 叶月半回过身看着他们两个,那眼神让两位护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人,我觉得您妹妹说的对,查看民情重要,可是您的身体更重要。要不我俩陪着你去看大夫,要是没有什么大碍,咱们再继续体察。” 一个护卫看着大人的精神明显不同往日,忍不住说道。 另一个也不甘落后,“是啊,大人。您身体好了,才能更好的为百姓做主啊!” 他们两个像说相声一样,你来我往,你吹我捧,把他们的大人烦的头都要炸了。 “别说了,一个人跟我去医馆,另一个继续巡查,以百姓的生命安全为首位,其他什么问题等我们碰面了再说吧。” 叶月半说完,就先往医馆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却没听到身后传来紧跟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看到的一幕,让他想掐自己的人中。 那两个二货,竟然在那里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去跟着大人。 “行了,对你们两个,我会一视同仁,不会厚此薄彼的。再不跟上就都不要去了!” 唉,眼皮子这么浅,能看的见什么啊,做人得有格局才行! 两个人来到昨晚那家药铺,老者已经摆好桌台,开始营业了。 看着进来这两个人的衣着,老者立马起身,崇敬的说道:“想必这位就是新来的县令大人,快请坐。昨晚应当就是您发烧了,老夫没能去县衙给您瞧病,实在是惭愧啊!” “您为百姓们披肝沥胆,积劳成疾,百姓们都会记得你的好的。” “快坐下,老夫唯一能做的,只有用尽毕生所学,为大人把身体调养好。” 老者把脉良久,叶月半身后的护卫都等的急不可耐了。他才缓缓开口:“大人,你的身体底子很好。着凉发烧不足为惧,最重要的是你心里有事,气结于心。得尽快解决才好。” “大人可听老夫一言,人生苦短,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听从内心即可。其他的事情,名利钱财,都是浮云。” 老者转身拿了几服药,递给叶月半。 “这是治疗风寒的药,心病还须心药医,大人就别再在街上淋雨了,回县衙里面休息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月半起身摸出几枚铜板,递给老者,老者连忙推辞。 “大人,您这是折煞我了。”老者又看着护卫,“你还傻站着发什么,还不赶紧带着你们大人回县衙休息。” 护卫这时才反应过来,谢过老者,拉着叶月半直接回了县衙。 江彤霞听到响动,出门看到这二人回来,忙走至跟前接过药包,冒着雨跑进了厨房。 “大人,您在屋里好好歇着吧,我出去继续转着看看,有什么问题,我和小王会及时回来跟您汇报的。” 月半躺在床上,刚才老者说的话,还回响在他的脑际。 他的思想,已经在慢慢的向江姑娘这边倾斜。他的躯体,却成为了思想的绊脚石,让他不得向前。 叶月半睡意阑珊,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外面乱糟糟的说话声。 他刚挣扎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身影来到他的床边,坐下。一会儿忧伤一会儿微笑,整个表情,说不出来的奇怪。 “冬白,你这是得了什么病?怎么我都不认识你了。”月半想要趔的远远的说,奈何他在床上,床板约束了他,要不然他能在地上刨个洞。 这个冬白,一段时间不见,咋就这么诡异了呢?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月半,你的风寒只是给你的相思病做了个幌子罢了。我劝你快快承认,与江姑娘双宿双飞得了,别再折磨自己了。” 冬白眼底清明,目光如炬。 “你快别瞎说了,倒是说说,你怎么会来我橙县?”月半已经坐起,和冬白促膝长谈。 “一来听说你们县阴雨不断,百姓房屋损毁严重,我有些担心你。二来陈茵去找江彤霞,未果,就命我带她一起来这里找。三来,我也想来劝劝你。”冬白说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她命你?你这是和她?”月半看着冬白脸上那炫耀的神气,有些难以置信。 “嗯,她就是我陆冬白这辈子要与之长相厮守的人。我都见过她的父亲了。伯父也是爱我没商量。”冬白随之大笑起来。 “你这是要做倒插门的打算了?陆伯父可就你一个儿子啊!” “月半,你怎么就迂腐了呢?虽然成家牵扯到两个家族,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两口子的事情。我们把日子过得甜如蜜糖,其他的还有计较的意义吗?” “你是不牵扯贫贱夫妻百事哀这样的事情的,我得考虑。” “那你都还没成夫妻呢,你哀个柳絮!我觉得,江姑娘就是你生命中的那个人,你要是错过了,就等着打光棍吧。”冬白看到兄弟这个熊样,着急起来。 “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张不开嘴,迈不开腿。”月半感觉活了这么大,所有的沮丧全都堆积到了这里。 “那你不妨学学我,做一个听话的小宝宝。外面的事情,咱们有主意,屋里的事情,就听娘子的。这样还能大大减少夫妻矛盾呢。再说,你也向来觉得,女子同男子一样,同样能顶半边天。” 冬白立马就做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看的月半捧腹大笑。 “我听你的,我试着做出改变。”月半低着头,思索着再次见面,他要如何做才好。 正当两个人沉默的间隙,屋门被掀开了。 陈茵推着江彤霞进来,送至月半床前,严厉的对他说:“叶月半,我知你心所想,我现在就把我的好姐妹交给你,她要是受委屈了,我绝不饶你!” “还有你的好兄弟,”陈茵看着冬白,“现在也在我的麾下随我调遣,你要是做的不好,到时候可别怪你兄弟,重色轻友。” 说完,她拉着冬白出去了。 屋子里沉寂如霜。 月半慢慢的伸出手,将江彤霞的手指握在自己手中,摩挲着。抬望眼,满是楚楚迷恋和柔情蜜意。 “彤霞,以后,我全听你的。” 江彤霞深情的回应着他,听到这话,扶着他的脸庞,把他的头依在自己怀里,眼里泪光闪闪。 第83章 家庭战争 何疏放从父亲那里,拿到了不少的银子。 他先是来香肴居饱餐了一顿。 为了让门外的乞丐好好的为他效劳,他吃完之后还特意把他召唤进来,让他好吃好喝。 乞丐看着这满桌的残羹剩饭,不住的舔着嘴唇。虽然自己还有一些银子,可是也吃不起这些啊。 何疏放还戏谑的给他斟上一杯美酒,待他酒足饭饱之后,才给他安排活。 乞丐一听来活了,更是一乐,反正都是跑腿,收银子总比讨饭强吧。 乞丐对着何疏放三拜九叩,才抬起双手讨要经费。 何疏放也是个鸡贼,他只给了允诺银两的一半,等着乞丐办好事情才会给另一半。 就算是这样,乞丐也乐的屁颠屁颠的去了橙县。 何疏放出门,来到花影街,照着江夫人的喜好,买了一堆的胭脂水粉,哼着小曲,来到江家拜访江夫人。 “夫人,几日不见,觉得您风韵更盛。晚辈觉得,每次见到夫人,都如沐春风,所以就来叨扰,给您这锦上添点花。” 何疏放满面荣光的拍着江夫人的马屁,双手敬上他买来的礼品。 江夫人看到都是她平日用的高档货,心里美滋滋的。 她也知道这何公子来家里所为何事,便开口直言:“你也得多去看看我家姑娘啊,总来我这儿也不是个事情。” “夫人,先来看您这是礼节。我倒想去看江姑娘,可是她好像不愿意见我。都怪那次我抑郁不得志,喝了些酒,不小心冲撞了姑娘,才让她误会至今。晚生还希望夫人能帮帮我,改变姑娘对我的看法才好啊!” 江夫人笑笑,没有说话。 “夫人,您有所不知,我第一眼看到江姑娘,就觉得她是我今生要找的人。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我的整颗心,都交给姑娘;一定会把我的热情,都献给姑娘。我会好好珍惜她,呵护她的。” 江夫人听着这些醉人的心语,脸上刻意的挂着笑,心里却开始咒骂那个该死的女儿。 死蹄子,能博得这男人这么磅礴的爱,还不知足。还以为自己是天上的仙女呢,一天到晚假模假样假矜持。这么好的一门亲事,要是让她弄成落花流水,我可再也不管她了,就让她去尼姑庵当尼姑去! 江夫人伤春悲秋,又想到了自己。当年,为何就没有一个男子这样追求她,要是有的话,她哪会死乞白赖嫁给江承志,哪会如现在这般守活寡。 看着江夫人陷入沉思,何疏放乖巧的在一旁等待着,没有出言打断,而是饶有兴致的观察着。 别说,这江夫人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要是能同时拥有这对姐妹花,他会天天不辞辛劳,搞到弹尽粮绝。 何疏放开始痛恨那些约束人的仁义礼智,像兽一样自由奔跑多好。 江夫人的思绪回转,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你看我,想到女儿从小到大,竟然失仪了。” “哪有,夫人何时,都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晚生只求夫人能圆我这个痴梦。” 江夫人笑笑,心里却痛恨万分。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放心吧,我自己的亲生骨肉,我当然希望她能遇得良人。” “夫人,那何不把姑娘叫来,我们一起坐坐,唠唠家常。” 不给你挤点儿眼药,你还不知道你那女儿是个什么货色。等你知道了,也不会整日吊着我,不把我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江夫人觉得也是,便命丫鬟去找姑娘过来。 结果姑娘没来,江尚书倒是来了。 他一进门,看到何疏放竟然在自己夫人的屋子里,虽然没觉得自己头上一片绿,可心里还是膈应的慌。 “你来干什么?!”江尚书语气凌厉。 “伯父,我来是求见江姑娘的,先来拜见伯母,以示尊重。” “那你把我置于何地呢?” “伯父,晚生知道您不喜我,所以不敢去您跟前,怕惹您不痛快。” 何疏放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这更让江夫人觉得他进退有度。 “那我现在不痛快了,还请你在我眼前消失吧!”眼前的这两个人,江尚书都不想看,只得将目光落于别处,却无意中看到了桌上的胭脂水粉。 何疏放用余光看了江夫人一眼,看到她示意自己退下,便不声不响的退出了门外。 沉默了好久。 江夫人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冷暴力,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我不是去叫的是女儿吗?怎么你来了!” “我不来好让你偷偷将女儿卖了不成?”江尚书一脸阴郁。 “什么叫我把女儿卖了?我也是一片苦心,我还能害我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你是不会,就是怕别人把你卖了,你还给人家数钱呢!”江尚书想要伸出的手指,硬生生让自己忍住了。 “我有那么愚蠢吗?你说,女儿到底去哪里了?一个黄花大闺女,一天到晚不是纵马扬鞭,就是夜不归家。你看看你,把女儿都惯成什么了?” “我的女儿什么样子,我心知肚明。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做母亲的,一天到晚,任由男宾出入你的寝室,还收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我都觉得脸臊得慌。” 能把一个身居高位的书生气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哼,你不来还不让别人来了!我收什么礼物也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一天站着茅坑不拉屎,我才替你臊得慌。”江夫人鄙夷的看着眼前这个曾让他痴慕的人。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释放过自己的欲望,该不会那里早就不中用了吧?自己真是傻,竟然蠢笨的等了这么多年。 江夫人越想越气,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这个可恨的人,终是让自己错负了青春。 江夫人竟然趴在那里,“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看到江夫人这样一个“铁娘子”竟然哭起来,江尚书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都是他的结发妻子,和他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了,没有感情却还有亲情在。 他语气缓和着说:“别哭了,你的事情我不干涉,只要你别强迫女儿,尊重她的意见,我们之间一切都好说。” 江尚书悄然离去,望着他的江夫人内心自语道:“早知道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么好用,何必一直刚着。” 第84章 万封家书 杨帆再次下山的时候,就收到了戚明石的信。 月圆拿到这封信时,揣摩了良久,迟迟不愿打开。 “叶姑娘,大胆放心的看,这信应当是少主离京时特意为你写的。”杨帆看到月圆如此难熬,不忍心的安慰道。 月圆深吸了一口气,抽出了那厚厚的一沓。杨帆见此,识趣的离开了。 “我心心念念的月圆: 请不要为我担心,只有英勇无畏的明石公子,才能配得上别具一格的月圆丫头。我的威猛神武,是给你的定心丸。哈哈!” 月圆刚看了两行,就乐不可支。真是臭美的不着边界,贴金王者。 不过,自己的心里觉得熨帖不少,没有刚才那么纠结难熬了。 “这是我第一次上战场,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从小我就渴望能有这样的机会,奋勇杀敌,保家卫国,震我雄风。可现在,去迎战对我来说又多了一层意义。” “那就是,成为和你在一起的通行令。一旦我取得胜仗,班师回京,面朝天子,我便可以跟皇帝,提出随时辞官的愿望。到那时,我们之间便畅通无阻了。” 真是一个傻瓜,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为了来赴我,又是和家里杠,又是上战场。一家人血浓于水,没什么担心的。可是伴君如伴虎,哪能如你这般随意。 岂不知,我心里虽然暖暖的,可在这暖意背后,是无尽的担心和忧虑。 不要忘了,我也可以去赴你这位君子之约的。 “自上元与你分别,闲暇时,日日后悔。真不应当将你一人,留在那里,惹我寸寸愁思,后悔莫及。这次凯旋回京,我再也不会苦忍相思,只想山长水阔,携手而行。” 这人怎么又提上元节,真让人羞死了。不过,那感觉,愈久弥新,久不能忘。 唉,我只想着用忙碌来排遣情思,感觉光阴还算好度。没想到,你竟连我都不如。 不过,我倒是希望你这样想着我,念着我。对你也许是愁苦,对我却是甜蜜,让我甘之如饴。 此刻更是觉得,你依恋我,才是给我最大的定心丸。 我这个负担,也会在月下为你祝福祈祷,将我的真心,化作月亮的光辉,撒在你的身上,给你的愁思,加点糖。 月圆将信,覆在心头。面如暖日,心如磐石。 现在,我才不会让你来占用我的时间呢,就把你留到晚上再吃。月圆心里喜滋滋的,收了信去找师父,忙碌起来。 月华初上,月圆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带着纸笔回到了屋里,打算给远方的人,写一封不会寄出的信。 “亲爱的明石:”怎么这么肉麻,划掉。 “戚明石:”又是如此平淡,拉了。 满满一页纸,竟然没有写下一个称谓。月圆都觉得自己矫情了。 揉了那张纸,终于下定决心,写下了“思念的远方之人:” 梅枝入眼,上元浮现。过往如烟,袅袅不断。君受愁思,我亦不甘。来信知悉,五味杂陈。不可令你一人,举步维艰。我亦携山带水,奔赴前缘。只愿君心,同似我心,定然不负,相思情意。 。。。 远在千里之外,戚明石披星戴月,往营帐走来。左手已撩起帐布,还是习惯性的抬头望月。 戚明石坐在案几前,闭目冥想。 夜色皎洁,清尘收露,茅屋幽静月明。竹槛灯窗,识月圆庭院。施药丸,似觉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烂。水盼兰情,总平生稀见。 每日进入营帐时,脸上的疲惫之态,会在这样的冥想中消失殆尽。每当他再睁开眼睛时,脸上总会浮现出盈盈笑意。 戚明石睁开双眼,拿起笔架上的毛笔,沾了一点墨,开始在纸上行云流水。 “千重帐,四周夏虫叹。怎奈何、一缕相思,隔莽山不断。” 戚明石起身,走到床前,从枕边的木盒里,拿出一沓纸来。每一张,都多多少少写了一些东西。 第一张,六月十八日。 朝辞京城去,暮宿溪河边。不闻草木声,只明心所思。 。。。 第二十二张,七月十日。 今天与君单于的粮草官有了第一次正面交锋。我直接与他马上一战,当我的长矛刺向他的胸膛,他的血却溅在了我的脸上。那一点温热瞬间就消失了。 在我周围,手下的将士和对方的士兵赤膊上阵,激烈厮杀。很快就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听到他们高声呐喊呼号,我却看着横尸遍野,第一次胆战心惊。 这便是战争。 我知道一将成名万骨枯,却还是被眼前的荒凉抓心挠肺。大家都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不好吗? 我有点想退缩了,我还有你,所以我不想将自己的生命留在这里。可那些倒下的将士,他们也有他们在乎的人。然而我不能退缩,国不安,家何在。 对于你我,更是需要这场战争的结果来护佑。我最终战胜了自己!月圆,看看你的明石,厉害吧,算个英雄吧! 第三十二张,七月二十日。 这几日行军,看到此地甚为荒凉,风虐飞沙,物产贫瘠。也渐渐理解他们为什么要挑起纷争,无非是想贪恋更多的物资罢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物欲会让他们蒙蔽双眼,厮杀会让他们热血沸腾。等到真得到了,成为囊中之物,也许就会束之高阁,置若罔闻了吧。 戚明石很快就把这些纸张浏览了一遍,又看了看今天所写。隔空望月,也不知道何时场战争才会结束。 等到再见月圆,不知道她会不会有很大的变化,都已经大半年没见了,好想日日陪着她,看她从丫头变成姑娘,从姑娘变成吾妻,从吾妻变成娘亲,从娘亲变成婆婆。 那样一起慢慢变老,许是这世间最浪漫的事。 戚明石把案几上纸张收起,在案几上撴的整整齐齐。 现在每日行军,这万封家书无法顺利寄出,只能谨慎保管。等到团聚之日,将它们交到月圆手里,这便是我的万千愁绪,万千思念,万千爱慕,万千依恋。 月圆,就是我的万万千千。 第85章 父亲之命 江尚书和夫人吵完架,把自己关在书房,考虑着女儿的事情。 他早就知道女儿离家出走了,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明显的,他知道女儿去了哪里。 他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胡来,他更相信自己认的这位门生,不是何疏放之流。 自己一辈子窝窝囊囊,受制于夫人,所以在女儿婚姻这件事情上,他要让女儿自己做主,而且这事不能等着水到渠成。 凭自己对于夫人的了解,她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她既然看中了何疏放那厮,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女儿嫁过去。就算他软硬兼施,估计也是对牛弹琴,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江尚书不敢怠慢,给宫里告了半天假,骑着快马来到了橙县。 江承志直接来到县衙,寻找叶月半。 月半看到江大人来了,也揣摩出老师是因何而来。 他安静的站在江尚书的旁边,仿佛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站在那里等待着家长的训斥。 江承志看到月半不似往日意气风发,反而笑了起来。他屏退了其他护卫,和他这得意门生交谈起来。 “看你这表情,有什么难以对老师道的?” 江承志语气轻松,让叶月半反而更加紧张了。 但是老师的话他又不能不回,既然做了,那就要有担当。 “老师,我喜欢上彤霞了,她也钟情于我。如果你反对的话,就训斥我一人吧。不过我还是希望老师能相信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对她好的。”月半说的郑重诚恳。 江承志看着月半,脸色由轻松转为凝重。 “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情而来。即使你这样说,我也知道,是彤霞先心悦于你的。不论什么原因,你到现在能接受她,这个结果我很高兴。” “有些话,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老师。我年轻的时候,为了仕途而牺牲了婚姻,和你师母半生走过,形同陌路。你和冬白估计也都看在眼里了。彤霞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希望她能寻得良人,生活幸福。” “可是你师母,却被人蒙骗,想把她嫁给那个浪荡子,这我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如今,我只能将她托付给你,至于其他金银财物,你不用担心,也不要介怀给不了她什么,你对她赤诚的爱,才是无价之宝。” 江承志说完,注视着月半,期待他的回应。 “不瞒老师,我确实纠结了很久 ,如果不是彤霞坚持不放手,我们早就分道扬镳了。” “我也并不是不心悦于她,恰恰相反。那天我们谈论和亲政策时,她就闯进了我的心里。我之所以迟迟不肯接受这份感情,就是觉得自己不配。” “如今老师话已至此,我定会用生命去呵护她的,还有那个浪荡子,彤霞给我说过,我会谨慎提防,不会让他有可乘之机的。” “有你这话,老师心安矣。你先忙吧,不知彤霞在哪里?我去给她也叮嘱几句。” “老师,她就在县衙后院。”月半怕老师误会,面容窘迫。 江承志却一脸笑意的离开了。 看到平日食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儿,此时在厨房里忙碌,怎能不让人感慨。 情爱,让人成长。 江彤霞看到窗外的父亲,目瞪口呆。父亲这是发现她离家出走,前来把她缉拿归家的吗? 她停下手里的活,进一步退两步的往外走。 江承志看不下去了,他箭步向前,来到女儿的面前。 江彤霞胆怯的颤声说道:“爹,我不想跟您回去。” “那就不回去了。” 惊雷,天塌地陷。这还是自己的父亲吗? 江彤霞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父亲不敢相信。 “真的,不论你母亲如何想,我都会尊重你的想法的。我已经把你交给月半了,爹希望你们能幸福。”江承志说完,从衣服里面掏出了几张银票,放在女儿的手里。 江彤霞要泪目了,父亲从小对她呵护备至,让她在爱的光环下长大。如今为了她,和母亲翻脸,还跑来这样纵容自己,让她不知道应当说什么好。 “好了,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也会孝敬爹的。不过,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代。”江承志又和女儿近了一步。 “对于何疏放和你娘,爹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江承志目光从女儿脸上,移向了厨房里面。 江彤霞也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向了厨房。 厨房也忽然觉得压力山大,我何时要承担起这么重大的责任。 江彤霞的脸在一瞬间红了起来,江承志知道女儿已意会自己的意思,“一旦饭做好了,不想吃的人要么离席,要么强忍。” “别的父亲都放心,月半是个好的,不然为父不会把他招为门生。你们在一起也定会相濡以沫的,为父这就走了。” “爹,我送送您。”江彤霞跟在身后,将父亲送出了县衙。可巧,叶月半听到响动,也出来相送。 隐蔽的角落,那个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的乞丐,看到后面走出来的叶月半,眼圈霎时变的通红。 就是你的那个好朋友,害的我家破人亡。今日你撞到我这里,只能怪你命不好了。敢动爷的女人,那就让爷来收拾你,我倒是可以坐享其成了。 乞丐看着两个人一同进了县衙,恶狠狠的离开了橙县。 天空在这两日拨云见日,月半也组织安排人手帮助百姓们修葺或者重建房屋。 江彤霞租住的那间小院,也在修葺的房屋之列。 傍晚,他提着江彤霞的行李,送她来到了小院。收拾归整好一切,他便坐在厅堂的椅子上一动不动。 江彤霞看着屋外,夜色也不早了。可是这个人,今天怎么这么奇怪,静坐在那里想干什么。 “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县衙还有的你忙?” “没什么事情了,我都安排好了,这几天闲下来,可以好好陪陪你。” “行,那你明天早点来,我给你做几道你爱吃的。”江彤霞高兴的下着逐客令。 可月半依旧岿然不动。 “彤霞,我有个东西送给你?” 江彤霞惊喜的望着他的眼睛。 “这个东西有点大,你可得接好了。”月半故弄玄虚的笑着。 “这么大的东西,我怎么没看到。”江彤霞扫视了一下屋子,目光又回到他身上,“你说的不会是你吧?” “嗯,你要么?” 月半看着她的那双眼,灼灼似火。 第86章 金风玉露 月半这几个字一出口,江彤霞立刻羞的低下了头。 她像个小偷一样,蹑手蹑脚的转身,小鸡啄米般的往屋子里面走。 “外面的大门没关。”江彤霞在进门时提醒月半。 月半心里窃喜,刚才彤霞那一低头的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平日里洒脱利落,马场上飒如流星,今日倒像一个小娘子了。 他关好院门进屋,看到彤霞已经坐在了床边,等着他。 床上明显铺了两床被子。 “我还是睡在地上吧?”月半觉得睡在一起突兀了,便动手抱起被子,准备铺在地上。 奈何这租住屋,是土地面,就这样直接铺在地面上,明显不合适。 月半又将手里的被褥放下,“有没有衬布之类的,我挨地铺上。” 江彤霞根本就不看他,一脸不悦。 “你不记得那晚发烧的事情了?敢情现在身体好了,可以作了?” “记得,可今日情形不同了。” “这才晴了几日,地上有多潮湿,你是想明天再烧一次,继续让我照顾你了?”江彤霞由不悦变为生气。 听到这话,再看看心上人脸上的神色,月半也不愿推辞了,他走到了床边,挨着彤霞坐下。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变成了哑巴。 嘴巴不够,肢体来凑。 月半的双指变成一个行走的小人,慢慢的移到彤霞的柔夷旁,看着她的手没有闪躲,月半就擒住了。 握着略感粗糙的手,月半有些悔意。 “怪我,竟然不中用的生病了,害得你在厨间忙活,手都变粗了。” “你嫌弃了?” “哪敢啊!不过我烧的那天晚上,只觉得嘴里很苦,苦过之后却有一丝甜,是你给我嘴上抹了蜜糖吗?” 听到这话,江彤霞只是抿着嘴笑。 “甜的不是糖,还能是什么?” 江彤霞继续笑。 “那还有吗?再给我尝尝,总感觉那个味道,很独特,让人难忘。” “你真的要尝吗?那种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过却很难得到。” “既然这样,我就只再吃一颗,剩下的都留给你。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得到,我去给你寻。” 江彤霞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的前俯后仰。 月半怕她不小心摔了,忙用双臂一前一后的护着她。 “到底怎么了,让你这么笑我。” 江彤霞都笑出了眼泪,看着月半那一脸无辜的样子,才慢慢忍住了笑意。 “糖就藏在我身上,你来找吧?” 月半打量了一下她,身上没有一处可以藏东西的,那只能在袖袋里了。 他扶起一臂,另一只手在袖口摸起来。两个袖袋摸了半天,一无所获。 “你再往上找。”江彤霞笑意盈盈。 再往上,就到脸了,有什么可藏之处。 月半看着她唇齿抿动,莫约猜出了答案。 “我要找到了,可就直接吃了啊!” 没等江彤霞开口,月半的脸就慢慢的向她靠近。 江彤霞看到情况不妙,身体向后慢靠,却没想到让一条臂膀挡住了去路。 月半的眼,继续寻来。 退无可退,那就迎接吧。 她闭上了双眼,有所等待。 看她闭上了眼,月半便上前拆开了糖。 没错,是那个熟悉难忘的味道了。 最外面的那层糖衣,绵软醇甜,一口就化了。 糖衣的味道渐渐觉得寡淡,但是里面包裹的糖,却更牵动人心。 可是这颗糖,却有些调皮,左摇右晃,像是在和月半做迷藏一般,好不容易,才把它含在嘴里。 糖变得乖巧了,逐渐吐露出芬芳。 甜意在这一瞬间延展,扩散。 醇香散尽,执手相看,红粉敷面,缱绻旖旎,葳蕤潋滟。 两个人对这份甜意意犹未尽,又不敢再重温一次。 江彤霞静无声响的脱了鞋,爬进了自己的被子里,背对着月半。 刚才的温存还残留在唇角,身上的暖流上下流窜。 怎么会这样,江彤霞羞惭的把自己,全缩进了被子里,怕被身旁的人瞧见。 这边的月半也好不到哪去,看着彤霞躺下,他也只得讪讪的坐进被窝。一动不动,慢慢的给自己降温。 江彤霞在被窝里,捂得越来越热,那感觉让她想到了近几日在厨房里的感觉。想到厨房,她就想到了父亲那天的暗示。 这个事情,一时半会还得自己主动出击吧。要是等他,也会有这么一回,就是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江彤霞也不知道被子外面的月半是个什么光景,又不敢贸然的伸出头去,怕四目双对。 她偷偷的伸出手,向月半的被窝里游移。 月半跟本没有注意到,掩藏在被窝下的手。 等他感觉到一团温热触碰到自己的腿时,已经来不及了。 石破天惊。 那禁地她从没有踏足过,吓的她手像触电般急忙躲闪,一路跌跌撞撞。 月半也是慌的一批,左手一把揭开被子,弯着身子,右手忙不迭的抓住彤霞的手。 我的小祖宗啊!不能玩火啊! 为了灭刚才那团火,都已经竭尽全力了。你要是这么撩,那我也只能浴火而生了。 月半把彤霞的那只手,放回了她的被窝,想抽手回来,却被牵住了。 他只得把手静静的搁在那里,动弹不得。 那只手,明显被被窝里窸窸窣窣的动静牵动着。月半压着火,也无暇去思考她在被窝里干什么。 拉着手上了高坡。 月半蹙眉,血脉喷张。 怎么办?吹灯拔蜡。 这床被子被无情的弃在一边,另一床被子却是捉襟见肘。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看着怀里的彤霞,月半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如此。 “你怎么能这样呢?”手指轻戳她肉嘟嘟的脸。 “来而不往非礼也。”彤霞被滋润的幸福,一脸餍足之色。 “可是你这礼物太大,收的我是提心吊胆。”想想刚才的冲动和攻城略地,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自己所为。 “那以后再也不送你这样的大礼,行了吧?” “那不行,我们都喜欢纵马驰骋。不是么?” 即使江彤霞再落落大方,此刻也说不出这么隐秘的话来。将自己滑落在他怀里,感受着满怀的春风。 “这是又要送我大礼了么?”语气带着坏笑。 月半刚说完,身上就遭受了无数的小拳拳。 “再送,我就七零八落了。” “那我给你回份大礼吧!” 被子忍受着无数的拳打脚踢,才稳稳当当的覆着两个疲倦的人儿。 第87章 定情信物 晨晓鸡鸣。 江彤霞醒来,发现月半已经不见人了。 她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全身酸痛。翻了一下身子,发现有个东西从脖颈落到了枕下。 江彤霞拿起来,看是一枚玉环,用一条黑色的丝线系着,质地一般。她用手拉了拉,这东西竟然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想必是月半的贴身之物,昨晚折腾时,就发现有这么个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东西送给她了。 江彤霞又悠悠的睡了一个回笼觉。 日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刺的她睁不开眼的时候,才慵懒的起身穿衣。 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的亵裤好像变了颜色。 再掀起被子,发现床上的单子似乎也不是昨日的那床。 江彤霞急忙穿好衣服,忍着羞涩在屋子里找了起来。把屋子里转了两圈,都没有寻到。再来到院子,才发现那些东西已经被晾晒在竹竿上。 整个肺腑被暖意填满。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午饭时分,叶月半刚推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走进厨房,看着忙碌的彤霞,腰身不似往日笔直,他赶忙上前搭手。 “你不舒服就等我回来做,不必强忍着。” “你都把那些事情干了,我还怎么好意思再让你做这些。”她努努嘴指向院子的竹竿。 “我们是一体的,我做了就是你做了。你回屋等我,我马上就来。” 等两个人围桌而坐,互相看着傻笑。 “那个玉环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它却很贵重,我从小就带在身上。我希望它能永远的陪着你。” 月半起身,从正厅拿进来一个东西,放在彤霞面前。 “这个,算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打开看看。” 江彤霞看着眼前这个比碗口还要大的木盒,想不出这能是什么样的信物。 不过,只要是他送的,她都喜欢。 江彤霞打开木盒,看到了那把惊世绝伦的半月壶。 从小在京城长大,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但是这样的壶她却见的少。 她拿出来聚精会神的欣赏着。 “一壶在手,天下我有。你再也别摆出一副穷酸样,我可是不信的。” “穷是真穷,不过你现在后悔也迟了。但是凭着这双手和脑瓜,虽不能让你大富大贵,但是也会让你生活惬意的。” “这把壶虽好,也不能当饭吃。你把它收好了,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再拿出来勉强度日吧。” 江彤霞听到这话,急了。“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只要你愿意,软饭也能吃的香。” “那可不行。就算你愿意,我家人也得我照顾。不过你放心,我父母都是极好的人,我妹妹也懂事洒落。等你到时见了,就知道了。” 两个人吃着午饭,你一言我一语的,向往着往后余生。 再说这从橙县落荒而逃的乞丐,正是那从吴兴逃窜的曲流方。 当日,他揣着两张银票,还没走出塘州,就把一张银票挥霍完了。想要去打听父母的消息,又怕被抓个正着,所以就跟着流民,一路来到京城,想投奔他的表姨。 原以为他的表姨在京城,会是一个富庶人家,那知表姨家离京城颇远,更是一个农耕之家,仅是在解决温饱之外略有盈余而已。 他来之后,表姨也没有嫌弃,只是要求他每日与家人一起,去田间劳作。 曲流方从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坚持了没一个月,就偷偷的跑了。 乞讨就乞讨,要饭就要饭,至少身体无需那么劳累。 京城自古繁华,想必讨要起来也相对容易些。如此考量,曲流方就和流民又来到了京城。 这也怪他读书少,没看到“愈有钱就愈小气”这样的话。京城里大街上,全是光鲜亮丽的行人,可能弯下腰给予施舍的人,真是凤毛麟角。 这不,在加上自己这聪明的小脑瓜,竟攀上了何家这样的门楣。手里还握着一些把柄,到头来也会有退路。 曲流方沾沾自喜的在何府门外等着何疏放。 等到见到何疏放时,他立马装作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 “爷,爷,大事不好了。我看到那江姑娘,竟然和橙县县令厮混在一起,您得赶紧下手啊!更要命的是,江大人竟然也去了橙县,难不成是去促成他们二人的。” 何疏放听到这话,炸毛了。 “我不是让你在紧急关头将他们拆散吗!你急着跑回来干什么?” 曲流方一慌,哎呀,说过火了。 “爷,小的夸张了。只是在县衙门口看到两人一前一后的,出来送江大人。不过您还是得抓紧啊!我也只能挡个明面的,人家关起门来,我怎么拆?” 何疏放想到这江夫人一时半会也说服不了江承志,便急得在府门外团团转。 “你也出出主意,把希望全放在她娘一个人身上也不成。” “我?”曲流方指了指自己。 “那我还能说谁?” “要我说,江姑娘动不得,那只能动那个人了,直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爷要是怕脏了手,我来。” 反正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哪里乞讨不是个讨字呢。 何疏放没想到这个乞丐这么凶猛,出手即是杀招。 这件事情,他得好好的谋划一番,有这个乞丐出手是好,但也得防着他反咬自己一口。自己做个递刀人就行了,不能引火上身。 何疏放翻来覆去一整夜,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得落在江夫人身上。 次日一早,何疏放就动身出门。在江府门外躲藏着,看到江尚书坐着马车上朝去,他才通报进府找江夫人。 再见江夫人,他一改往日的趋炎附势,而是清冷异常。 “夫人,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既然江姑娘对我毫无心意,我也就不勉强了。我愿成人之美,祝她和她的新欢百年好合。” 江夫人听的有些懵。 “何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女儿哪里来的新欢?” “看来夫人这家当的也不怎么样啊?江姑娘去了哪里?又和谁在一起,倒是可以去问问江大人。夫人要是还看好我这个人,我还是愿意不计前嫌,迎娶江姑娘的,不过夫人可得做些什么才好。” 何疏放也没等夫人回话,冷冷的甩着脸出了门。 既然我热脸求你不成,那就摆好架子,让你来求我。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独求这枝花。 第88章 沆瀣一气 江夫人看着何公子甩袖而去,心里甚是着急。 想要上前叫住他,又怕对方因为自己不明情况,出言再让自己难堪。就算这事情到时候成了,那自己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只得看着何公子一步步离去,强忍着心里的怒火。 江夫人从早上憋到了傍晚,听到丈夫回家,来到了他的面前,颐指气使。 “女儿最近去哪里了?是不是和野男人在外面鬼混?” 听到这么不入耳的话,江承志勃然大怒。 “你一个做母亲的,怎么能用这么肮脏的词来说自己的女儿。彤霞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都跟你没有关系!” “我说话难听,她一声不响的出门这么多天,和谁在一起也不知会一声,不是鬼混是什么!至于那个男人,说他野怎么了?” “和我这个做爹的知会了,行不?!” 看来那何公子所言非虚,这个死蹄子,怎么这么不知羞,也不知生米有没有做成熟饭。 “很好,你不要脸,我要。”江夫人怒气冲冲的离去。 她得赶紧阻止,不能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要是等京城这些妇道人家知道了,那唾沫星子还不得淹死她。 对,明天得让丫鬟去把何公子唤来,好好的商量这事才好。 翌日,何疏放正在家里遛鸟,听到门卫小厮来报,说是江府的丫鬟让他去府上一趟。 “哈哈哈哈。”何疏放的心情愉悦万分,他会去江府的,但是不是现在。 “你去回他,我不在府上,等我回来会再禀报的。” 对这江夫人,现在就应该把她晾着,爬杆子上架的买卖,不好做。 小厮听命离去,何疏放回屋休息片刻,换了身衣服,拿起提前写好的那张纸,包裹住一枚金叶子,去了香肴居。 何疏放走到香肴居的门口,不出意外的在那里看到了烂如泥巴的乞丐。 他的双眼纹丝不动的盯着曲流方,待曲流方也以眼神回应他时,他才眨了一下眼睛,默然无语的进了门。 再出来时,何疏放装作不经意的,将那张包着金叶子的纸落在了地上。为了引起乞丐的注意,他还故意清了一下嗓子,逍遥离去。 曲流方看到这位熟悉的爷,竟然把东西落在了地上,在瞬间就明白了刚才那个眼神的含义。 他犹如一道闪电,迅猛地爬过去,用身体盖住那纸团。确保东西在自己身下了,才伸入手臂,把那纸团塞进破烂不堪的衣服里。 曲流方软绵绵的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拿起那个破碗,佯装着去外面讨饭。 他偷偷的躲在一处无人的角落,将那纸团打开,当看到那枚金叶子时,两眼放光。再看这张纸上,赫然写着三个字:寻火石。 火石是个什么东西?爷要火石做何用? 嘁,管那么多事干什么,只要有钱赚,干什么不是干。 曲流方开始发动他的乞丐帮帮团。 月落日升。何疏放一早起来,就收拾停当,在家里等着江府的丫鬟。 不出所料,今日的丫鬟比昨日来的还要早一些。 当何疏放坐在江夫人的屋里,她到没有显得卑躬屈膝,而是适当的摆出了一丝岳母的架子来。 “你既然心悦于我女儿,那天就不该说那样的话来污蔑她。我也问过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提了,说出来对谁都不好。” “夫人,我能说出来这样的话,也断不是空穴来风。当下最重要的,不是如何让那个新欢离开江姑娘吗?其他的,暂时不谈也好。” 江夫人心里一沉,他能这样说,一定是有凭据的。再说,女儿周围的那些百姓,也不可能全然不知啊。 “你说的极是,这事办好了,我也好将女儿全须全尾的嫁出去。” 江夫人也是个老狐狸,她才不接这何公子的话,他能将这事摆平了,倒是可以将女儿嫁给她。他要摆不平,凭她女儿的条件和身份,还愁嫁不出去吗!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何疏放等了好久,也没等来江夫人的疑问。 事情到这一步,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然岂不是让江夫人门缝里面瞧人。何疏放只得开口。 “夫人,其实这事不难。你先表面上答应,好吃好喝好穿的把人哄回来,把他们分开之后,再对这人进行惩处,也不必太重,多来几次,还怕他不知难而退吗?” 江夫人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这到不失为一个简单易行的好办法。 “行吧,就先这样慢慢筹谋吧!再有什么情况,我会与你知会,再行商议。” 何疏放也很识趣,“那晚生就先走了,别让江大人看到了,又该给我难堪。” 江夫人笑笑,也不再说什么。这何公子,为了心爱之人,果然是舍得劳心劳力。 晚上再见到丈夫,江夫人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搞的江承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承志,我觉得我错了,你骂我吧。直到今天我才觉得是我逼走了女儿,我现在后悔莫及。只要她肯回来,我再也不会强逼她了。” “她喜欢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会反对,只要他们二个人恩爱有加,我高兴都来不及呢。你去给女儿说说,让她回来吧。” “要是两个人能一起回来,我也欢迎。要是都认定了彼此,咱们也该撮合着,给孩子把事情办了。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虽然江夫人说的诚诚恳恳,真真切切,但江承志还是打心里不相信。 随后的几天,他总能听到这样的话语,也能看到她坐在女儿的屋子里,怅然若失。 也许她真的幡然醒悟了,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呀。这么多天没见,一定也是想念的吧。 人不是都是这样,失去才会珍惜。 江承志相信了夫人的改变。 他修书一封,寄给了橙县的女儿。 当月半将信交到彤霞手里,她很是好奇,父亲为何会给她来信,这么近的距离,骑马来亲自说多方便。 拆信一目十行的看过之后,江彤霞也不知所措了。 月半看着彤霞脸上奇怪的表情,将桌上的信拾起,也看了起来。 为何彤霞会有如此表情,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第89章 返回江府 月半放下手中的信,握住彤霞的双手,看她的眼神稍显担心。 “你是怎么考虑的?我觉得伯父信里所说,真的是在为我们考虑。如果能得到伯母的祝福,我们在一起才会更心安理得吧?” “可是,你根本不了解我母亲。” 江彤霞欲言又止,“从小到大,母亲总是对我充满了敌意,而且她总是那么强势霸道,我不相信她能这么轻易的就会改变的。” 江彤霞说完这些,一脸苦涩。 “好了,先吃饭吧,我们先不说这些了,也不是那么着急的事情。”月半轻轻的拍了拍彤霞的手,给她嘴里喂了一口她最爱吃的菜。 彤霞看到眼前之人如此这么体贴,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入夜,两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一点腻歪的心情也没有,父亲的信像是一张魔咒,抽走了他们身上的快乐。 这件事情真是棘手。 “你真的想带我回去吗?”江彤霞闪动着弯弯睫毛,看着他。 “我当然会尊重你的意见的,你要实在不想回去,我不会勉强的。”月半轻抚着她的背,呼吸声却有了一丝异样,那是一种暗含“就这样吧”的伤感。 “我很矛盾,不知道应当如何决断。你是如何考虑的呢?” “我们现在这样,本是不应该的。我也总是在谴责自己,在你面前失去了定力。这样的日子,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让外人知道了,会让你名声扫地的,我不愿你这样。” 月半继续说道。 “对你,我是要明媒正娶的。我还要带着你去见我的家人。如果这一切都是在伯母的反对,或者极力阻拦下进行的,你说我们到时候,会是何种心情。” “再说,就算回去了,伯母最多只会辱骂苛责我,最严重的,也不过是惩罚我,这些和我们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比起来,简直是不值得一提的。” “所以我想回去,去接受伯母的审判。我和冬白在你家住了那么久,想必伯母心里也多少接受了一些,还能把我为难到哪里去。” “还有一点,现在伯父让我们回去,正好是个台阶,如果我们不趁着现在回去,以后再想回去,可就难了。” 江彤霞听到月半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因为他说的都在理。 “可是我不愿意让你回去,接受我母亲的指摘啊!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什么不能承担的呢!” 江彤霞最终还是被心爱之人说服,趁着最近的休沐日,回到了江府。 江夫人在看到女儿心爱之人,竟是在家里住过的叶月半。心里一阵气恼。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这个叶月半,以前觉得挺稳重本分的一个人,竟然做出如此鸡鸣狗盗的事情。 心里对月半生出几分憎恶之情。 不过她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对女儿嘘寒问暖,对月半关心备至。 看到月半身上的衣服破旧,还招呼管家来给他量体裁衣,专门在有名的香丽阁缝制。 江彤霞看到母亲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不敢相信。小心观察了几日,确实不似往常。心里也慢慢放下了戒备。 叶月半看着这一切,虽然每天黎明时分骑马去橙县,晚上天黑才回来,身体上是很疲惫,但心里却是无限喜悦。 曲流方这边,历经辗转,才从一个乞丐处打听到有火石售卖。可是奇货可居,对方要的价格一点都不便宜。 他看着手里的金叶子,实在不愿意拿出来,买了火石,明显所剩无几啊。 曲流方准备在去敲诈一下何公子。 他又一次死乞白赖的来到何府门外。 何疏放现在谨慎了,他直接出了门,对曲流方熟视无睹,向离家不远的一处小树林走去。 他在小树林落定,就看到乞丐钻了进来。 “以后不要在何府门外喊叫,要找我,直接给门卫小厮扔个小石块就行了。说吧,东西找到了?” “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我扔完石块,就来这小树林等着爷。” “说正事!”一想到未来的妻子和她的新欢,整天在江府暗送秋波,他心里就生出无名怒火,恨不得即刻去将他灭了。 “找到了,却买不起。您给的那一个,有些不够。” “到是我考虑不周了?” “爷,那哪能?是我没本事,找不到更便宜的货。” 何疏放看着这个乞丐还算懂事,又给了他两枚金叶子。 “这些总归绰绰有余了吧。去准备一套小厮的衣服,把自己收拾一下,再将那东西小心点研成粉末,等我信儿。” 说完,让乞丐先离开了小树林。 等何疏放从小树林里出来时,就看到他派出去的小厮,正在满院子里找他。 那小厮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就看到何疏放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他喜气洋洋的出了门,准备去香丽阁也给自己定一套衣服。 门庭若市的香丽阁,何疏放选好了一套衣服样式,看到老板娘和伙计都忙得找不到北,就给柜台的伙计打了声招呼,自己在登记簿上记录起来。 他趁着登记的机会,目光注视着前面的记录,看到三十一号正好是一身男装,看那样式也是给年轻公子穿的,应该就是江夫人给那个倒霉蛋做的了。 何疏放记下了这个编号和衣服的细致样式,才开始登记自己的信息。 “你看看,我这样登记可以吗?”何疏放将登记簿递给伙计。 “没问题,你这写的和前面的一模一样。” “那我这衣服什么时候能做好呢?” “得三天吧。”小二头都没抬一下。 “那前面这些人的呢?我看着前面就一位公子服,怎么要那么久?” “噢,那个和你也是同一天好,前面有好多男装要做,我们的男装和女装是分开的。” “哦,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时间有的是,不着急,衣服可要做好了,我这衣服可是办大事时穿的,要是让人贻笑大方,那我可得来找你们说说。” “放心吧,咱们香丽阁做的就是口碑,质量有保证。” 何疏放点点头,接下来,该去香肴居去犒劳自己一下了。 最近为这事情,头都想得发麻了。 臭娘们儿,到时候要是把爷伺候不好,爷的这些辛苦,都得让你尝尝才心甘。 第90章 无语泪流 何疏放在店里面饱餐一顿,又点了两个菜打包带走。 走到门外,看那乞丐正在烈日下暴晒,不忍心的说道:“这么热的天,你也不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待着,像那小树林啊,河边上啊,在这儿遭这罪。”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简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何疏放在那个小树林没等多久,就闻到一阵臭烘烘的味道,接着就看到蓬头垢面的乞丐进来了。 “我不是让你把自己收拾一下么,怎么还这个怂样?要这样子我就该另请高明了。” “爷放心,都准备好了,穿着这身工服,才能做乞丐嘛!” “后天晚上,你去香丽阁把三十一号衣服领出来,然后将你准备好的东西涂抹在衣服的夹层或者内衬里,等到第三天早上再还回去,把我的那身领出来。” 何疏放说着,就将自己的回执条交给乞丐。 “明白怎么做了吗?” 曲流方思索了片刻,就把其中的道道想明白了。 “小的明白,只是爷的衣服拿出来之后?”曲流方欲说还休。 “就算爷奖励给你了,由你任意处置。这件事办妥了,最近就不要来找我了。” “小的明白,爷就放心吧。” 上次那两个金叶子,已经给的足够多了。曲流方就算脸皮再厚,也不能再伸手要钱了。 人家也不是傻子。 江夫人看着小厮拿回来的衣服,连打开看一看的想法都没有,而是想着什么时间把叶月半叫过来,先给他根胡萝卜,在往他身上甩大棒。 这一切,最好在江承志没在的时候。 机会很快就来了,江夫人高兴的内心大喊,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江承志被皇帝派去邻省考核官员,得外出月余。 临走之前,彤霞和月半特意为她辞行。 “爹,您这一去这么久,你看月半他每天披星戴月,很是辛苦,我想和他一起回橙县去。” 江承志看着两人浓情蜜意,虽说夫人现在大有改观,但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两个人到底多有不便。 “也好,你们走时去跟你娘说一声。” 两人早上送别了父亲,晚上月半回来,就一起去给江夫人辞行。 “哎呀,这怎么能行呢?你爹这刚走,你们就要走,留下我一个人在家里,你们也忍心。”江夫人一脸委屈。 “娘,月半他每日这么奔波,真的很是辛苦。” “彤霞,娘给月半做了一身新衣,明天才能取,你们就再住两晚,后天一早,娘送你们离开,可以吗?” 江夫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彤霞也不好在拒绝,他也看到月半在示意她不要再提此事。 江夫人送走了女儿和月半,就命她身边的常伯进来,交代了一番。 次日日暮时分,月半踏马而归。 江夫人忙命人将两人叫到院子,一起用晚饭。 “你们两个明天就要走了,这顿算是辞行饭。一会儿吃完,让月半把那身新衣服试试。哪里不合适,也好送回去让他们再改改。快吃吧。” 三个人享受了一顿温馨的晚餐。 江夫人先行进屋,拿出了那套衣服。 “彤霞,你看看,这件衣服是不是和你那身米色的裙裾很搭配,要不你去把那件换来,让娘给你们一起瞧瞧。” 江彤霞有些犹豫,她不想把月半一个人留下来,让他面对自己的母亲。 “去吧,再挑一件你喜欢的,娘在按着月半的尺寸再配一套。”江夫人说的雨露春风。 月半也微笑着看着彤霞,分明也是让她去的意思。 江彤霞回屋,常伯也从侧门出了小院。 “你先进去试吧,彤霞一会就来了。”江夫人手一挥,贴身丫鬟就过来给月半带路。 月半换好衣服出来,还没见彤霞过来,她也没有多想,女孩子,梳妆打扮总是有些磨叽的,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江夫人估摸着时间,想着常伯已经将女儿阻拦住了,她的脸立马就变了。 雨露春风消失殆尽,冰霜雨雪席卷而来。 “叶月半,你还不给本夫人跪下!就凭你,有什么资格来喜欢我的女儿,你最好知难而退。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你要是不退也可以,那就跪着吧,哪天把我感动了,我再让你和彤霞见面!” 江夫人说完,扭身回屋。 院中空留月半一人。 他这时才幡然醒悟,这一切,都是江夫人的伪装。老师和他们两个人,都被骗了。 不过还好,夫人没有一棍将他打死,跪就跪吧,自己回来时不就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吗? 就算自己这双膝盖不要,也得给彤霞跪出一个未来。 月半沉沉的跪在了地上。 虽然是傍晚,可是暑热依旧未退。月半跪在那里,只觉得浑身都在冒汗,如蚂蚁附身一般。尤其是衣领那一圈,很快就濡湿了。 膝下的疼痛他倒是可以忍耐,可身上的难受让他忍不住骚动。 突然,月半感觉身上似火在灼烧。他扭头看着自身,竟然真的着火了。 月半强忍着身上的灼热,环视院子,发现了两个水瓮。 大户人家的主屋前,都会放置这样的水瓮,防止走水。 顾不了那么多了。月半直接扑倒在地上,向水瓮那边滚去。 这火来势凶猛,都滚到了水瓮边,还没有熄灭。他承受着全身的疼痛,爬进了水瓮里。 衣服上的火苗,在遇到水的那一刻,发出“呲呲呲”的声响,水面上也冒出了浓烟。 身上,却是钻心的痛。 这身衣服,是不能再要了,万一再着了,自己就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月半咬紧牙关,一把扯下了身上的衣服,随之而来的,是局部肌肤撕裂的痛。额头的汗珠,早已汇成一条条水流,像是他心底还没有哭出的泪。 此时的月半,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想法了,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他不知道。 也许离开,才是对她最好的回报。 月半从水瓮里翻出来,白色的里衣很快就被血染的一块一块的。 他想到了那日游览江府时,发现的狗洞。 月半扶着院墙,踉踉跄跄的向那个狗洞的位置走去。 等走到那个洞口,月半已经身心俱疲。 但是,不能停步! 剥开草丛,那日觉得挺大的洞口,今日却紧紧的卡主了月半的身体。 烧腐的血肉,带来延绵不断的疼痛。 必须得刮掉这层腐肉了。 衣服已经没有多余的了,月半在草丛里,找了一截木棒,紧紧咬住,没有一丝犹豫,鼓足了那口气,义无反顾的钻了出去。 眼前一片波光粼粼,如同月半那颤抖不停地心。 没等到月半缓一口气,墙外的斜坡就将他甩到了坡下的河里。 月半沉在水里,泪如雨下。 只有自己,知道泪水无尽。 他不知道应该去往何处,心里却知道还有未尽的义务。 不如就让这条河流,将自己放逐。 第91章 母女反目 江彤霞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母亲身边服侍的常伯,站在她的房门外。 那一刻,她就有了很糟糕的感觉。 她拿出小姐的架子,往外走,却遭到了常伯强烈的阻拦。 他抓起江彤霞的双手,从腰间抽出一根麻绳,将她的双手绑起来,拉进屋里固定在柱子上,又回到屋外面守着。 常伯也不敢太过分,莫约过了半个时辰,就往夫人这边来请示。 微风吹着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虽然刚入夜,常伯经过院子时,却感到莫名的阴森恐怖。 “夫人,小姐已经被绑了半个多时辰了,老奴特意过来请示。” “你过来的时候,那叶月半可有在院中跪着?”江夫人拿捏着气势。 常伯一脸惊慌。 “夫人,院中空无一人。” “你说什么!” 江夫人有些难以置信。 真是一个伪君子,这点苦都受不了,能成何事。 “走,陪我出去看看。” 江夫人扶着丫鬟的手,常伯跟在后面,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院子里果然空无一人。 江夫人又环视了院子四周,确认无误方开口道:“去把小姐放了吧,告诉她,她的心上人已经逃了。” 江夫人面露满意之色,在进门的时候又回头吩咐,“看好小姐,别让她出府。” 当绳索被解开的那一刻,江彤霞以为母亲良心发现了。 可当常伯转述出江夫人的话时,江彤霞难以置信。 月半,他一定遭受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不然不会弃她而去。 江彤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踉跄的来到江夫人的院子。 望眼欲穿,也看不到爱人的影子。 她瘫倒在地上,伤心欲绝。 一丝烧焦东西的味道传入江彤霞的鼻翼,让她心里多了一分疑惑。 为什么院中会有这种味道? 江彤霞强忍着悲伤,爬着寻找那丝味道所在。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月亮很圆很亮。 地上什么异常的东西都没有,却明显有宽宽的一道和周围的颜色不同。 江彤霞顺着那道望去,竟然延伸到了水瓮处。 一股洪荒之力在江彤霞体内升腾,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扑到水瓮边。 水面上,月光浮动,赫然漂浮着一件千疮百孔,烧焦点遍布的衣服。 江彤霞靠在水瓮边上,将那衣服拿出来。 虽然月光明亮,可是想再有所发现就有些难了。 江彤霞拿着那湿漉漉的衣服,走到母亲卧房的窗户外面,借着窗户透出的灯火,仔细的检查着这件衣服。 越看越心惊,心惊之后是剜心之痛。 那衣服的每一处破洞周围,都泛着淡红色。翻到内衬再看,明显是血液晕染所致。再细看破洞周围,竟然沾着丝丝白肉。 江彤霞不敢想象眼前看到的一切,明明是花好月圆,转眼却成噩梦萦绕。 她抱着衣服,一脚踹开了江夫人的房门。 江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破门声吓得,从床边弹跳起来。 看到女儿一身狼藉,面如冰霜的走进来,心里先是一稳,而后又憎恶起来。 “你到底对月半做了什么!?” 江彤霞将那怀里的衣服,弃在江夫人面前的圆桌上。 江夫人看到那件衣服,顿时傻眼了。 这不就是自己刚才让叶月半试的那件衣服吗? 怎么片刻不到,竟成了这幅模样。 江夫人有些心慌。 声音颤巍巍的说道:“我能做什么啊,我好心好意给他做了件衣服,他竟然丝毫没有珍惜之意,看把这衣服嚯嚯成什么了!” “别再猫哭耗子了,你过去那些卑劣的手段,别以为没有人知道。你把月半到底怎么了?他现在人在哪里?” “你这是要冤枉死我啊!他一个大活人,我能把他怎么样?”江夫人一脸无辜。 “你信不信我告你纵火行凶!”江彤霞勃然大怒。 听到这话,江夫人又开始注意那件衣服了。 那衣服能成为如今这个样子,不是起火所致,还能是什么。 江夫人也搞不明白情况了,一阵恐惧爬满了她的心头。 “我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呢?”江夫人有些体力不支,又坐回到床边上。神情恍惚。 “你这么一说,我就这么一信吗!你这事情闹大了,他可是朝廷命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不见了,你觉得你能逃得了干系吗?” 江夫人此时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 她哭腔顿起:“彤霞,你要相信母亲,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啊,我只是想把他逼走而已。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起火啊。” 母亲把话说到这里,江彤霞是相信的。可是她不可能就此罢手。 “以后我的事情,还请你不要插手。”江彤霞说完,伤心欲绝的离开了母亲的院子。 月半身受烧伤,能去哪里呢? 她先来到府门口,还没有开口,门口小厮就苦哈哈的说道:“小姐,你就别为难小的们了,夫人已经下话了,不让您出府。” “我不出去,我来就是想问问,叶月半有没有出府?” “回小姐,我们没有看到叶公子啊!” 江彤霞又在府里找了两遍,都没有结果。 月半不可能还在府上,那么又有哪里是自己忽略掉的。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地方,一定是那里了。 江彤霞辗转来到那个洞跟前,借着手中火把的光亮,看到洞口周围的草明显被压趴下了。 她蹲下身子细看,在一些草的尾稍,还沾着殷红的血渍。 伸手在那洞口内侧摸了一把,手上全是黏黏腻腻的渣子。 江彤霞再也忍不住了,哭的悲天跄地,泪水滂沱。 她知道那个洞外面是什么。 小时候她贪玩,在自家院子里玩耍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洞口。 有一次,她把头伸出去,看到了从没有见过的小河。之后的岁月,她总是通过洞口,欣赏着小河的春夏秋冬。 那个洞口外面,地面崎岖,坡度陡峭,也是因此,她从来不敢从那个洞口爬出去。 可是现在,她必须爬出去看一看。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不看一眼,她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她慢慢的爬出大半个身子,眼睛一寸一寸的扫过眼前之物。 四顾心茫然,唯水东流去。 月半,我们就这样生离了吗? 江彤霞内心的伤痛,犹如眼前的河水,永不断绝。 第92章 强行被嫁 江彤霞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自己的床上。 问过屋里的丫鬟才知道,她哭晕在洞口里,被家丁硬拉出来,抬回房的。 江彤霞挣扎着欲起身,奈何身子如软泥一般,一点劲都没有。 挣扎了半天,连一个水花都没有,就听到江夫人训斥的声音传进来。 江彤霞听到声音,背过身去,不想看到江夫人的脸。 江夫人也没有觉得尴尬,言语温和:“彤霞啊!娘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娘也只是想考验一下他。” “发生这样的事情,为娘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向前看,你说对不对?” “娘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虎皮凤爪,还有稀饭,你起来多少吃点。” 江夫人说完,就起身移到桌边的凳子。 江彤霞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转身起床了。 她知道,这是母亲给她台阶下,她要是不下,会有暴力起床伺候的。 江彤霞先喝了两口稀饭,准备搁筷的时候,母亲又将那盘虎皮凤爪移到她面前。 她无奈的又夹起一个鸡爪,还没有入口就有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翻涌出来。 她没有忍住,让江夫人看到了。 江夫人惊愕万分的看着女儿。 “娘,我今天不太想吃油腻的,不知怎的就反胃了。” “是真反胃了吗?” “嗯,真反胃了。” 江彤霞知道母亲这话指的是什么,她很确信,不可能是有喜了,因为前几天她的小日子刚走。 而在走之后,她和月半就回江府,分开住了。 可是江夫人哪里会信。 人只要萌生出一丝怀疑,就会任由这点怀疑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你干的那些事情,别以为我就不知道,你还是老老实实说出来吧。” “娘,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你要不相信,就认为我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江彤霞脾气也上来了,直接躺回床上,再也不理江夫人了。 江夫人也懒得再去考虑这件事情的真与假,既然那个麻烦已经解除了,就赶紧把女儿嫁出去吧,早嫁早安生。 但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也不可能去求何府,让人家赶紧来迎娶自己的女儿。 得想个办法,让那何公子速速来提亲。 江夫人沉思片刻,计上心来。 当天下午,她便打扮的喜气洋洋的,来到花影街上流连采买,试图邂逅何疏放。 直到第三天的早上,还真让她碰到何疏放了。 “夫人,真是巧了。看您一身喜气,这是有什么好事了?说出来我也替您高兴高兴。” “是有那么一件喜事,我正在给姑娘准备嫁妆呢!”江夫人说的云淡风轻。 何疏放听到这话,脸色立刻晴转阴。 “夫人不是很喜欢晚辈吗?” “是啊,可是奈何你总是不来提亲啊!我姑娘总不能等到人老珠黄了吧?” 这老婆娘,竟然还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何疏放一脸陪笑。 “夫人,您是不知道,我那彩礼一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您一句话,你看我是下午还是明天早上给您送府上?” 江夫人继续装模作样。 “送什么呀,你送来了我还得退回去。” 何疏放开始油腔滑舌了。 “夫人,是得退回去,不过是把别家的彩礼退回去。晚辈给江姑娘准备的彩礼,那可是不多见啊!” “哦,那我到时看看,再决定退谁家的。” 我信你个鬼,不戳穿你罢了。何疏放笑笑。 “那劳烦夫人,下午在府里等着晚辈。”说完,鞠躬行礼而退。 当天下午,何疏放果然带着四个小厮,抬着两个大箱子,来到了江府。 何疏放在江夫人面前,打开两个箱子,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时,江夫人的眼睛直冒绿光。 何疏放面带微笑,心里却在鄙视江夫人。 也不知道这江尚书是如何当尚书的,竟然有这么一个没见过金山银海的夫人。 “夫人,不知晚辈的彩礼,可还入得了您的眼?” “疏放啊!别说,你这个晚生,事情办的确实不赖。”江夫人乐呵呵的。 “那夫人,您看我和江姑娘这事?” “只要您府上准备好了,江府随时可以送人过去。” “不等江大人回来了吗?”何疏放故意试探道。 “刚夸完你,这是乐傻了?”江夫人脸色郑重,“你们二人,婚期早已订好,没想到你江伯父临时公差,为了不影响你们的佳期,所以先拜堂成亲,等你江伯父回来,再宴请宾客。” 何疏放听到这儿,不得不佩服起眼前的这位准岳母来。 什么事情都给他办的妥妥的,要不然,这么美的江姑娘,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搞到手呢。 “岳母,儿子受教了,以后还得您多多指点。” 江夫人听到这话,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我的儿,你懂事的让人心疼。” 第二天一大早,江夫人拿着一身喜服,来到了江彤霞的屋里。 “把这身衣服换上,今天准备出嫁。”江夫人看着坐在床边,魂不守舍的女儿,冷冰冰的说道。 江彤霞听到这话,顿时回过神儿来。 “我不嫁,我今生除了月半,谁也不嫁!”江彤霞态度坚决。 可是江夫人怎么可能就此罢手呢!她收了满满两箱彩礼,势必要将女儿送出去的。 “那你是想老死在江府,让我和你父亲被人戳脊梁骨吗?” “把我嫁给个不是人的东西,你就不会被人指责了吗?” 江彤霞继续说道。 “那我离开江府,浪迹天涯,你们权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有就是有,为什么要权当!我也没想着你会听话顺从的换好衣服待嫁,你不自己来,我就只好让别人来了。” 江夫人不想和女儿在这里缠线团,招手叫进来两个丫鬟。 江彤霞看到这种情形,知道此时凭一己之力,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先稳住自己的母亲,别让自己在丫鬟面前丢脸。 “你让她们出去吧,我自己可以。” 丫鬟出去了,但是江夫人岿然不动,就坐在那里盯着女儿。 江彤霞脱下外衣,拿起婚服准备套在上面,看到婚服里面还有一套里衣。 她转头看了看江夫人,江夫人示意她将里衣也一并换了。 露就露出来吧,都已经反目了,也没什么顾虑的了。 江彤霞义无反顾的脱下里衣,露出了月半送她的那块玉环。 江夫人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个玉环,眼冒火苗,果然是个浪里个浪。 江彤霞穿好里衣,看到江夫人在盯着她,她也不甘示弱,直矗矗的反观江夫人,那眼神似在说,我浪的坦坦荡荡,不像你! 很快换好衣服的江彤霞,走出屋门,就看到一顶半新的轿子,停在府中主路上。 江彤霞掀起帘子,坐了上去。 江夫人瞪着眼睛,又从外面挑起帘子,看了一眼,递进来手帕和团扇等物,放下了帘子。 眨眼功夫,轿子便晃晃悠悠的被抬起,出了江府。 第93章 街市逃脱 江彤霞在轿子里,将遮挡窗户的帘子轻轻的掀起一条缝,观察着外面。 并没有多余的人手来送嫁,只有四个轿夫和江夫人身边的常伯。 江彤霞的心里,觉得更有把握了一些。 但是,她慢慢的发现不对了,轿子并没有按照最近的路线行走,而是选择相对来说偏僻的路。 不行,不能再耽搁了。 江彤霞心里一定,便开始“嘤嘤嘤”的哭起来。她不仅哭,还用双手不停的揉眼睛。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眼睛涩涩的,热热的。 “停一下,麻烦停一下。”江彤霞对着轿子外面的人,声音有些沙哑的喊着。 常伯听到小姐的叫喊声,挥手命轿夫停下,走到轿子跟前,掀帘询问。 “小姐,这是怎么了?” “常伯,您看看我的脸,这个样子怎么出嫁啊?我想找家胭脂店,买点东西补补妆面。” 常伯这才抬起眼,看到小姐双眼通红肿胀,面色枯槁。 知道的人明白这是出嫁,不知道的都可能以为死人了。 但常伯对小姐的事情心知肚明,知道小姐不愿意嫁,怕她有可能是借机想逃跑呢。 “不行,你要是中途跑了,我回去怎么给江夫人交差呢!” “常伯,那我这样嫁到何府,您就不怕让夫人脸上无光吗?您要是担心,那您去买总行了吧?我就坐在轿子里不动,总行了吧。” 常伯又思忖了一会儿,接受了小姐的建议。 轿起复行,并没有拐入繁华街巷。 不过江彤霞也不担心,只要有卖胭脂水粉这类的小店,她多少都不陌生。 曾经和陈茵扬马提鞭,为了寻得一份独特之色,把京城里的街巷跑了个遍。 轿子没过多久就停了下来,常伯给前面的轿夫交待的声音,飘入轿中一二句。 江彤霞从窗缝里,看到常伯进入那家店里。她转身看着轿门,蓄势待发,以箭一般的速度直接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只顾着向前冲。 等轿夫反应过来,小姐已经跑到了十几丈之外。 小姐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前面的两个轿夫,着实吓了一跳。个个双眼圆睁。 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追还是不追。 正在犹豫的档口,常伯回来了。他看到轿夫张着大口,想说什么却又开不了口,心里便知出事了。 他把买来的胭脂等物,一股脑儿的掀开轿帘,扔了进去。 对着那两个轿夫说,你们先回江府,告知夫人一声,我先去何府知会一声。 常伯与轿夫分道扬镳。 江彤霞穿着婚服,在街上狂奔,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她却全然不顾,看常伯他们没有追来,才敢停步喘口气。 她仔细的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还算熟悉,不远处正好有一家店铺,是自己家的。 江彤霞打定主意,就去了那间铺面。 掌柜的看到东家小姐如此装扮,心里很是疑惑,却又只敢察言观色。 江彤霞只要了一匹马和一张银票,没有多做停留,就离开了。 她先是来到陈茵家,言简意赅的给她说了发生的事情,拜托她和陆冬白一起寻找月半的踪迹。 她没有接受陈茵的挽留,便离开京城,只身奔赴橙县。 常伯来到何府,府外也一如往常,完全看不出嫁娶的样子。 常伯心里不免凄凉,江夫人和小姐这对母女,真是针尖对麦芒,一个难容一个。 见了何疏放,常伯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何公子,实在是对不住您,夫人命我送小姐来您府上,可是江姑娘知道此事后,在离您府上不远处,竟然逃跑了。” “小的已经派轿夫去寻找了,不过公子您也知道,江夫人是女眷,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外面活动起来多有掣肘,找小姐这件事还需要公子多用点心,毕竟小姐和公子往后是要一起过日子的。” 何疏放摸着头,有些爱答不理的说道:“帮忙找江小姐倒是小事一桩,但是我就怕辛苦了一遭,不知最后甜的是谁?” “那个相好的要是寻了来,江小姐还能和我好好过日子才怪!” 何疏放这是想迂回的打听,自己筹谋的一切到底有没有发生。 “这个您完全可以放心,那位公子是不可能回来了,有没有命都不一定呢?” “哦?”何疏放疑惑的打量着常伯。 “具体小的也没看到,但是听小姐和夫人争吵,好像是那公子被火烧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何疏放听了常伯这话,心里很是满意,但是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悲凉。 “唉,可惜了。” 常伯想着要赶紧回去复命,不得不将话题继续绕回去。 “何公子,找小姐这事,就得您多费心了。” “无妨,能早一日找到小姐,我也好早一日守护她,你放心回去吧!” 看着常伯远去的背影,何疏放并没有着急的去找江彤霞,对于她会去哪里,他不用想也知道。 一定是去了橙县。 何疏放还是不想落空,他把这事再一次安排给了乞丐曲流方。 大事已了,办完这件事情,也该将这个乞丐给批发了。 等常伯回到江府,江夫人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 他给江夫人回禀完自己和何公子的谈话内容,没想到江夫人更是云淡风轻了。 “行了,我知道了。有何公子操心找人,咱们就不用费这个心了。找不找的得到,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江夫人说完回屋里休息,留在常伯一个人,还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两天,乞丐就不负何疏放所望,带回了江彤霞栖身于橙县的消息。 他详细的给何公子说了那间租住小屋的位置,然后就像一条哈巴狗一样,蹲在地上等着爷对他的赏赐。 “我有一句话,希望你能听进去,你做了杀人越货的买卖,最好离开京城,出去避避风头,以后也不要回来了。不然有了性命之忧,我也没办法救你。” 何疏放说完这话,给乞丐了三枚银锭子。转身回府,准备牵马去橙县。 曲流方也知道京城无法久留,不过怀里揣着银锭,去哪里都是可以的。 不行,就窜回去看看。 第94章 同受罹难 将自己放逐的月半,就那样顺着流水,晕晕沉沉,起起伏伏。 也不知漂过了多少曲折,来到一处水流缓慢的地带,在银光闪闪的河面上,显得那么突兀。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 有位老者爬在石拱桥边上的高台上,望着明晃晃的水面,嘴里胡乱喊着,“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 离老者不远处,小跟班牵着马,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等候着老师父。 那是什么,河面上漂荡的庞然大物。 小跟班揉了揉眼睛,睁眼细看,当看明白的时候,却被吓得,没忍住大喊起来。 “师父,师父,河里有个人,有个人漂下来了。” 老者安静澄澈的脑瓜子,被跟班小娃喊的一阵嗡嗡。脑际只留下了“河,人”二字。 “救”,老者说着,醉醺醺的拾起身子。可是扭着扭着,差点把自己也掉到水里。 小跟班眼疾手快,丢了马缰赶紧上前,把师父拉到了桥面上。 小跟班也顾不得师父了。 “你就安静的躺着吧,我去救,安生点!” 小跟班无奈的唠叨着师父,眼神开始往河的下游打量。 在离桥的不远处,小跟班找到了一处地方,地势平坦,适合营救。 他快步跑到河堤上,脱了自己的布鞋,下入河水中,等待着人漂下来。 待人漂到自己跟前,他就挡住落水者,手掺在其腋窝处,就着水的浮力,将落水者拉到了河边。 在月光下,小跟班只能看到,他身上的里衣深浅不一,身上的伤全然看不清。 想要把落水者搀扶到桥面上,对小跟班这副身材来说,也是不能够的。 小跟班只得又独自一人上来,想叫醒师父,再一起把人扶上来。 看着师父如贴画一般,粘在桥面上,小跟班决定使出杀手锏。 他把师父翻了个过儿,拿出水囊,置在师父的正脸的上方,挤出水来。 老者被忽如其来的喷水,一下子激醒了。 “你个臭小子,怎么又用这招对我?!”老者一脸怒气,说着就欲起身追打小跟班。 “师父,救人!”小跟班委屈的说道。 老者这才恍惚的记起有这么一回事。 师徒两人搀扶着,来到河堤上,一左一右的架着叶月半的胳膊,把他抬到了路面上。 整个过程,叶月半都是昏迷不醒。 老者顺手把了一下他的脉搏,脉象微弱。不过夜不观色,也没办法施救。 “先让马把他驮回去再说吧。” 两个人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叶月半横搭在马背上。 师徒两人,一个摇摇晃晃走在前面,一个谨小慎微的牵着马,照看着马背上的人,往山上的道观走去。 三天之后,当叶月半醒过来,看着空旷的屋顶,才知道自己被好心人救了。 全身的痛让他无法思考,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自己的身体,全被纱布包裹着,像一个白色的大粽子。 叶月半说不出话来,眼泪顺着眼角,流在了枕边,他不知道,他以这样的状态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听到有人进来了,他也只能让眼眶收住了眼泪,其他的事,什么也做不了。 “万里归途,你才走完了第一步,就承受不了了?”老者看到他醒了,同时也看到了眼边的泪痕。 叶月半不能动,更看不到老者的容貌,只能根据声音,推测老者是一位长辈。 “老师傅,你不必费心救我,我无以为报。” “相逢即是有缘,要是只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那我也不必如此劳神了。你是觉得自己没有勇气活下去了吧?那我问你,在你强忍剜心之痛,从那狭窄之处破肤而出时,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叶月半再也开不了口了。 他得活着,即是忍受再多再大的痛苦,他也得活着,那个叫责任的东西,支撑着他。 “老师傅,再难,我也会配合您,不辜负您的。” 说完这话,月半再一次疼的沉沉睡去。 橙县,天刚麻麻黑。 何疏放骑着骏马找到了乞丐说的那户庄子。 里面的江彤霞听到几声叩门声,根本没有理会。 可是那叩门声一直响着,不答应也不行,引来了周围邻居也不好解释。 江彤霞走到门跟前,小声的询问是谁,可是门外也不回答,依旧那样一声声叩着门。 江彤霞只好拉开关子,将门拉开了一条小缝,打算往外面视探。 可就在这一瞬间,门被一股偌大的力量掀开。 江彤霞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将门重新关上,可是她的力气和何疏放的相比,简直是蚍蜉撼树。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老大,江彤霞一时受不了如此大力,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 何疏放牵着马进了门,将马在院中找了个地方拴住,回到主门口,将门关了。 江彤霞看到这一切,一股阴云布上心头,她踉跄着跑回屋里,发现躲无可躲,又跑了出来,却被何疏放挡在了门内。 “江姑娘,你还真是贪玩,江夫人都将你嫁给我了,还不陪我好好过日子,让为夫找的好辛苦。” “那你去找江夫人啊!我可从来没有答应你,你别做梦了!” “哈哈哈哈,我今天能来这里,就是来做梦的。” 江彤霞推着他的双臂,想要趁机从屋里逃脱,可是何疏放却盯得死死的。 挣脱无望,江彤霞又气恼又恐惧,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何疏放右手在下巴上摸了一把,张开双臂,一把把江彤霞抱起。 走进里屋,将她扔在床上。 被这样一扔,江彤霞反倒冷静激灵了,从床上站了起来。 何疏放不高兴了,随即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想让她安静下来。 江彤霞哪里可能如此逆来顺受。 她“腾”的一下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何疏放看着这个倔强的人儿,邪恶的笑了笑,转身出屋,来到院子,解下了马缰绳。 看着江彤霞的双手在不停的挣扎,何疏放规劝道:“没用的,别费劲了。让我来看看,你们就在这儿厮混的?” 何疏放不再说话,语言那里有行动解决问题。 从头到尾,没有一丝怜香惜玉。 等他瘫倒在一旁,才用眼睛撇着这个让他挥汗如雨的人。 只见她两眼无光,空洞的看着屋顶,眼侧的泪痕还没有干涸。 他也不搭理,不满的说道:“浪蹄子,就你这样的,肯要了你,还不知足!” 第95章 焦头烂额 经过三个月的艰苦卓绝,戚明石从右翼斩断了君单于的粮草,另一位将军从左翼阻隔了后继军力的汇合,而戚朝旭则在正面,与君单于来了一次正面交锋,挫败了他的势力,让君单于及其将领丢盔弃甲,节节败退。 三路将士班师回朝,皇帝在城门口亲自迎接,并夸下择日重赏的海口。 戚明石根本顾不得这些,回来的路上,他的心里颇不宁静,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刚回到府里,与母亲打了照面,杨远就来求见。 两人一起来到戚明石的屋子,杨远就掏出了杨帆的信,递给少主。 他看着少主将信看完,迫不及待的说道:“我收到这封信后,就给苏桃儿的茶馆里加派了人手,专门让那个小虎寻找机会,盯着那个曲流方。” “至于目前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等你休息上一晚,明日我们一同去看看。” “还等什么明日,我们现在就去。”戚明石一刻也不想耽搁,打开门,看到杨航还守在屋外。 “你去偏房休息吧,明天一早分别去看看月半和冬白。” “少主,你都没有休息,我怎么能休息呢!我也跟你一同去吧,咱们出门这么久,一定有很多事情被搁置着,我去了也能搭把手。” 戚明石也不再说什么,三人一道,来到了苏桃儿的茶馆。 苏桃儿看到他们几人来了,喜出望外,赶紧把人请到了里屋。 “可算是把你们等回来了,茶馆里事事顺利,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不过小虎那里确实发现了一些端倪,我这就叫他进来。” 苏桃儿说着,就招手让小虎进来。 小虎一进来,就对着三位行了礼,也不别扭,直接说道:“我也不敢确信那个乞丐就是曲流方,平时也没人和他打交道,没人知道他的底细。” “不过他确实很奇怪,好像一阵子很有钱,一阵子又穷的很。穷的时候,就赖在那家饭馆附近,像个癞皮狗一样。有钱的时候,竟然听说他还去逛窑子。” “前一阵子,他突然打听火石这个玩意,也不知道干什么用。” “我也不敢跟的太近,怕他发现,目前就发现了这么多。” 小虎说完,也没急着出去,等着看三位大哥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戚明石右手扶额,摩挲了一阵,“就没发现哪个有钱的主,平时和他接触,或者在一处?” 小虎听到戚大哥这么一问,一声不响地回忆起来。 和他接触的人,除了一群乞丐确实没有其他人了。 要说和他在一处的,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 “噢,我想起来了,香肴居门口,是有那么一位公子哥模样的人,总是站在那里,等一会才会走。可是,我也不知道这公子叫什么名字啊!” 小虎一想到这么重要的消息,却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变的一点用处也没有,就有些着急伤心。 “没关系,你能打听到这么多,已经很棒了。”戚明石赶紧安慰小虎。 “走吧,我们也去这香肴居瞧瞧。” 戚明石出了里屋,又叮咛了苏桃儿几句,三个人又来到了香肴居。 香肴居门口,分明看不到一丝半点乞丐的影子。 店老板看到这一行三人,眉眼不凡,赶紧上前招呼。 戚明石给杨远使了个眼色,就见杨远问道:“掌柜的,我记得咱们店,之前都会接济一些乞丐,今天来怎么外面光秃秃的?” “爷,可见你是有阵子没来光顾我们店了,之前门口常待的那个乞丐,半个月前就再也没出现过。之前也不知道抱上了哪位官老爷的大腿,有钱时那个劲呀,真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还瞧不上我们救济的。” “不来了也好,把这机会留给其他人。快进来坐,今天想吃点什么?” 店老板三句不离老本行,开始给三位客官介绍。 “爷,你们看这几道菜,都是本店的招牌菜,京里的才子少爷门都喜欢,要不都给上上来,你们尝尝。” 戚明石拿着菜谱,翻来覆去的看,就是拿不定主意。 其实他是故意拖延时间,想让店老板多说些什么。 “爷,你们听小的的推荐准没错,何府公子每次来都会点这几道菜,每次吃完,都是赞不绝口啊!” 杨远笑了笑,“掌柜的说的可是何尚书家的公子?” “正是,他可是我们店的常客,不仅在店里面吃,还总打包带走呢!有那么一两次,吃不完,还让门外的乞丐进来吃。可是个大好人呢!” “听掌柜的这么说,何公子还真是个乐善好施的好儿郎。”杨远附和掌柜的说道。 戚明石不失时机的敲了两下桌子。 杨远接着说道,“掌柜的都如此费心的介绍了,那就这几样都来上一份,我们尝尝。” “好好好,几位稍等,马上就来。”掌柜的喜笑颜开的去吩咐后厨了。 看着掌柜的离去,杨远想要说些什么,戚明石摇了摇头,阻止了他。 三个人一声不吭,等着小二上菜。 掌柜的跟着小二一道过来,看着这三个人做壁上观,硬是这么一个自来熟的人,都觉得尬的不行。 “三位慢慢品尝。”客气了这么一句,掌柜的就佯装招呼其他客人离去了。 “快吃吧,不分主次。”戚明石说完这句,就大口吃了起来。 杨远杨航两人,也知道吃完饭后,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也都开始大快朵颐。 三人不到一刻钟就吃完了饭,不得不说,这家馆子的菜品确实不错,不过他们没有心思慢慢品味,吃了个七七八八就打道回府了。 离府门还有好远,戚明石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府门外焦急的徘徊着。 戚明石疾步走到跟前,看到冬白一脸愁容,心里又沉了一下。 “杨航,带冬白去我屋子,我交代完就来。” 戚明石回头看着杨远,说道:“你回城西盯着吧,那边千万不能乱了,把手头能筹措到的银两,都归集起来,以防最近要用。” 杨远听到吩咐,策马离去。戚明石回屋看着冬白。 “出了什么事,都一股脑说出来吧!没有什么是我们解决不了的!” 陆冬白此刻脸上难堪,言语痛苦。 “月半他出事了,不知踪迹。” 戚明石突然就有一种,被大网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感觉,所有的信息让他感觉焦头烂额,摸不出将它们串起来的那根线。 第96章 抽丝剥茧 陆冬白看戚明石也是一脸愁容,忙宽慰道:“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这事的来龙去脉,大体就有方向了。” “我听陈茵说,何尚书的儿子何疏放,一直找江尚书的女儿江彤霞的麻烦,可是江彤霞又和月半两情相悦。” “江彤霞偷偷在橙县住下,期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两人又住回了江府。江尚书这不是出京考核官员,月半就在江府出事了。” “具体情况如何,还得见到江彤霞才能知晓,不过前阵子江彤霞去过陈茵家里道别,只说月半出事,不知去向。江夫人将她嫁给了何疏放。” “其他的也没有多说什么,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江彤霞,一切才能水落石出。” 陆冬白说完,看着戚明石愁眉不展,想到他还有其他难解之事,接着问道:“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戚明石将刚从小虎和饭馆得来的消息,同步给了冬白。 这样互通有无之后,整个事情便明晰多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曲流方又窜回吴兴,在那边闹个鸡犬不宁。还有就是,月半的事情,最好先不要让消息传回吴兴。” 戚明石看着冬白,还没有开口,冬白就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得知月半出事后,就已经给父亲修书一封,并没有据实告知,只是说他去了军营做幕僚,一时半会不会有信儿。其他的消息都不可靠,不可信。而且要拦下来,以免中了恶人的诡计。” 戚明石点点头,很是认同这样的做法。 “就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些事情都有可能是何疏放授意曲流方去干的,他找火石,应该也是想害月半。” “不过就现在的情形来看,月半应该性命无虞,要不然早就有人发现,上报给京里了。只是哥哥他,要受一番彻骨之痛了。” 戚明石说到此处,在场的人无不黯然,这真是天妒英才。 “京里的事,还需要你和杨航多操点心,我打算亲赴吴兴,将那边的事情了结了。” “从今日起,我便安排葛青,分批派人跟着杨航,去各个医馆郎中处找人,你有官职在身,就先在你们县及周边找吧。” “等江尚书回府了,你就带着陈茵和杨航,一起去找他,他一定不会对自己女儿的事情,袖手旁观的。” “有什么要紧的消息,就送给杨航,他会在第一时间发给我的。碰头地点就放在溪桥营吧。” 这么安排完毕,冬白的心里稍微安稳一些,起身告辞,也好尽快的开展搜寻工作。 戚明石又告诉杨航,有用钱的地方直接去找杨远,他都安排好了。 看着杨航前往溪桥营,戚明石才静下心,想自己的事情。 这次离京,要花的时间比较久,故而在走之前,务必的得到皇帝的一个准话才行。 一年多的绸缪和准备,终于走到了最为关键危险一步,戚明石却没有感到骑虎难下,举步维艰。 因为这一刻,他已经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因为这一刻,才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这一刻,不能再延迟一天去完成。 来日并不方长。 戚明石勇气满满的出了屋子,找来父亲,同父亲一起来到他们的寝室。 戚夫人正坐在屋里,悠闲的看着书,看到父子二人一起进来,倒是有些诧异。 戚明石让父母亲同坐在桌旁,他则在他们面前跪下。 “爹,娘,孩儿不孝。我决定明日进宫,求陛下收回我将军的军职,还儿子一个自由身,今日特来给你们请罪。” 戚朝旭听到儿子说这话,整个脸立马拉了下来。 戚夫人却似早已料想到,仅仅只是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为何?怎么如此急迫?” 戚明石将今日之种种,全盘告诉了父母。 “娘,我要是去晚了,我怕月圆她会有危险,如果真的发生了,我这一生也不得安生了。” 戚夫人听了这话,也不好再驳斥儿子什么,起身扶着儿子起来,从身边拉出了一张矮凳,递给了儿子。 一家三口围坐一圈,都不说话。 戚夫人看着身旁脸色铁青的丈夫,用指头轻轻戳了他一下。 “我现在才知道,你这次这么积极的出征,奋勇无畏,流血受伤,全是在给自己挣投名状呢!我的傻儿子!” 戚夫人听到这话,胆战心惊,起身就开始查看儿子的方便之处。 “娘,无碍,都是些皮外伤。你别被爹的话吓着了。” 戚朝旭感觉自己说错话来,赶紧起身扶夫人坐下。 “夫人,是为夫唐突了,让你担心。石儿既然明日要去,我看你也不反对,我反对也无效,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吧。不过,我觉得应该拉着宋兆清一起去。” “皇帝当着儿子的面,也不好太为难凯旋而归的臣子,再说,石儿这次的表现,宋兆清全都看在眼里,他一定会替儿子说好话的,你觉得呢?” 戚朝旭乞求的小眼神,一直看着夫人,征求她的意见。 戚夫人看着丈夫这个样子,有些想笑,却不得不在儿子的面前绷着,那个表情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石儿,我觉得你父亲说的对。娘知道你不想倚仗四皇子的势,去办成一些事情,但是当用的时候,就应该用起来。” “这次皇帝的允诺,对你来说至关重要,如果你一个人去,龙颜大怒,直接让你成为平民,以后你要是再想入军营,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可是如果有了四皇子的帮助,说不定皇帝会留一个将军的位置,随时任你归附。你好好思索一下娘说的,在不在理?” 戚明石将父母亲的话,在脑子里三思之后,握着父母的手,暖暖的说:“爹,娘,你们说的对,我听你们的。” “明天一早,我先去拜见四皇子,再让他陪着孩儿,一同进宫面圣。” “爹,娘,石儿何其有幸,能成为你们的孩子,能得到你们如此的关心和疼爱,石儿谢谢你们,爱你们,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报答你们的。” 戚明石说着,又跪在地上,依在父母亲的大腿之间,撒娇腻歪着。 戚夫人抚摸着他的头,“傻孩子,你幸福快乐了,才是我们最大的荣耀!” 第97章 皇宫请辞 宋兆清听到小厮来报,戚明石求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坐在厅堂等着,宋兆清不由的揣摩起他的心思来。 能来求他,最可能的还是和南边的那个姑娘有关了。 这小子,如果真为那个姑娘拉下面子来见他,他倒是有点羡慕嫉妒了。 身为皇子,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了。 但是对于戚明石,他非常愿意,让他求仁得仁。 正想着,戚明石就利落的走进了厅堂。 两人坐下,却都不开口说话。 宋兆清也不急,喝着茶,等着他。 眼看有一盏茶的功夫,戚明石才打破了宁静。 “四皇子,今日来求见您,是想让你陪我去”话说到这儿,戚明石突然停了下来。 没想到宋兆清却接的天衣无缝。 “那就走吧,有什么话,直接去那里说。” 宋兆清说着,就扬手让小厮去拿自己的衣服。 “四哥都不知道我欲何为,就答应了,岂非有些儿戏?” 戚明石着急,说话的语气有些快,竟然称呼改变了,都不自知。 宋兆清倒是呵呵一笑,“你看看,叫四哥多好,多亲切。你都叫我四哥了,我能不知道你要去哪里?” “这个天下,除了皇宫让你如此忌惮,还有什么地方是你一个人不敢闯的!倒是可以说说,所求何事,我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宋兆清如此玩笑一场,戚明石也不再紧张了。 “四哥,我想让陛下收回我的军职,我需要一个自由身。” “就为了吴兴那个姑娘?这都这么久了,还念念不忘!” 宋兆清虽然没有吃惊,但还是好奇的看着戚明石。 “不怕四哥笑话,心害到那里了,忘不了,就想求一个回响。” 说完这话,戚明石的脸竟然有些红了。 宋兆清看着这个和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少年郎,可以为了一生所爱,放弃大好前程。有些惋惜,但更多的敬佩。 不由得发自肺腑道:“真是让人好生羡慕。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也能理解。” 宋兆清穿好小厮递上来的衣服,就往府门走去。 他已经想好了,不管是于公于私,今天都得为戚明石保驾护航,最好能求得父皇,给他留一张永久的饭票。 两个人到达御书房门外的时候,皇帝刚好下完早朝。 自从挫败了匈奴的进攻,国境周围的小国都安分了不少,甚至还有一些,胆战心惊的送来了礼品,以示两国交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帝心情好,喝了盏茶,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就接见了他们两人。 “朕刚才还在朝会上说,要嘉奖你们这些人,这就迫不及待的来求赏赐了!” 皇帝说完,自己都没有憋住,哈哈大笑起来。 戚明石诚惶诚恐的跪下来,“陛下,臣不敢求赏赐,只求陛下不降罪于臣。” “你何罪之有?”皇帝听完这位国之新星的话,有些纳闷。 “臣恳请陛下,收回臣身上将军的官职。这是臣一人之愿,还希望陛下不要累及家人。” 戚明石俯首,不敢抬头看皇帝。 皇帝没想到,自己看好的领兵好苗子,打完了一场胜仗回来,竟然给他撂挑子,心里难免有些生气。 “这是为何?我看你领兵打仗,管理军务很有一套,为何要放弃这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官职呢?” 皇帝语气铿锵沉稳,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我心悦的姑娘,远在吴兴,我答应过她,甘愿放弃这里的一切,过去陪伴她。微臣就只能退位让贤。” 皇帝也有青年时,他听完戚明石这话,竟然笑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吴兴,这是去年春天的事情了。” 皇帝斜着眼看着站在戚明石身旁的四皇子。 宋兆清看到父亲看他,心里冒出了不同的想法:父皇这是想求证,还是嫌我没有提早给他言明。 宋兆清感觉父皇给自己挖了个坑。 “回父皇,确实有这么一位女子,明石也曾想忍痛割舍,但是父皇也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在战场上,每临夜幕,明石郁郁寡欢之时,儿子都不忍相看。” 宋兆清装出一副伤感惋惜的神色,想博得父皇的感动。 身为帝王,皇帝也并非无情之人,但是让他舍弃这样一员大将,他也心有不甘。 “那不如让朕命人写一封圣旨,宣她来京城可好?” “陛下,万万不可。” 您这哪是帮我,明明是想拆散我们嘛,戚明石腹诽道。 皇帝也知道这个做法,是横插一刀。 “那朕问你,领兵打仗是你的强项,你辞了官职,就不怕贫贱夫妻百事哀,也不怕那姑娘嫌弃你?” “回陛下,她过惯了闲云野鹤般的日子,也不在乎金玉翡翠。再说,微臣文武还能上得了台面,还有一点自己的小产业,养活她应该没什么问题。” 戚明石此时也没有像刚才那么惧怕皇帝了,反正话都说开了,要杀要剐随便吧。 “你的提议,朕得好好考虑一番才行。”皇帝想用时间来迫使戚明石退缩。 戚明石没想到皇帝这么贼,就不能痛快的给个准话。 心里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就听到身旁的宋兆清说道:“父皇,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你就不怕,这愣头青犯个傻,偷跑出京城,去找他的心上人。” “倒时父皇是处置他呢,还是不处置他呢?” 皇帝听到儿子说的这话,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初生牛犊不怕虎,情字头上一把刀。 宋兆清适时的继续说道:“现在边境形势一片大好,短期之内也不会出现什么变化。父皇把他拘在京里,也没有多大意义。” “还不如放他南下。真到了需要他的时候,他能不知道有国才有家,他能眼睁睁看着年迈的戚将军,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上战场。” 皇帝听到儿子说的头头是道,一时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由头。只能另辟蹊径,质问跪地的戚明石。 “你卸下官职,可有合适的人选接替啊?” “回陛下,微臣手下的葛青、萧达,目前都可以胜任副帅之职,将军之职,也可如之前,让父亲先兼着。假以时日,这两位一定能胜任的。” 皇帝捋着胡须,长叹一声。“也罢,就先将你这将军之职,空置着吧。朕希望你能多做做那姑娘的工作,将她带来京城,朕很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拐跑了我的大将军。” 戚明石和宋兆清双双面露喜色。 走出皇宫,戚明石抱拳谢过宋兆清。 “明石,四哥之前的话,一直作数,我也愿,你们能来京城。” 看着戚明石纵马远去,宋兆清也甚是欣慰,总算,走近了那么一大步。 第98章 胁迫南下 何疏放那天晚上得手后,怕自己睡熟之后,江彤霞逃脱,就那样一直捆着她。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雇了一辆马车,给江彤霞带上帷幔,将她抱上了马车,带回了何府。 江彤霞度日如年,感觉自己连鸟笼里的金丝雀都不如。 鸟雀还能供人欣赏,而她每日只能被他蹂躏。 虽然日子暗无天日,但是她没有一丝轻生的念头。 月半一定还在天之一隅扛着,她也会不遗余力的活着。 再说,父亲回来,也一定会救她于水火的。 同样的问题,何家父子也发愁着。 “爹,您说,这江承志要是回来,来府上要人怎么办?” 何夕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瞥着茶叶,时而喝口茶水。 “爹,照我说,就直接不让他进门,人是他夫人送来的,让他直接回去找他夫人去。” 何疏放年轻气盛,一刻也沉不住气。 “你还是想的简单了,里子再乱也没啥,就怕面子。他要是把这事情拿到明面上说,对咱们能有什么好处!” “那他到时要把女儿带回家,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把人领走?我可舍不得,还没玩够呢!” 何疏放对父亲说的话,一脸不屑。 何夕看着儿子这个怂球样,气不打一处来。 “不就一个女人么!本来想着明媒正娶给你娶回家,结果你这事闹得,差不多得了,玩玩就行了,到时候还回去,也没什么亏的。” “怎么不亏,”何疏放插话,“我可是送了满满两大箱子聘礼呢!” “蠢货,你还是好好琢磨琢磨你以后的路吧,我这再过几年致仕了,你要还是还没有走上正轨,可怎么办?” 何疏放听到这儿,终于认真对待起父亲的话来。 “爹,你说的对,江彤霞的事情也就这样了,也没什么新鲜的了。从今天起,爹往哪里指,我就往哪里打。” 何夕看到儿子说这话的表情,不同往日,站起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回屋休息了。 御书房里,皇帝看着手中的呈报,扶额沉思。 贴身太监看着陛下眉头紧锁,忙不迭的送上一杯茶水,想压一压皇帝心中的不悦。 皇帝抿着茶,“过来给寡人捏捏肩吧。” 贴身太监走上前,帮皇帝老道的捏着肩。 “陛下,有些事情,也要适当的给皇子们分担一些,不然您这龙体,怎么受得了。” “唉,这治理国家就如同过日子,今天这事,明日又是那事,总是不得消停。” “陛下说的对,这事情是要一件一件解决的,你也不用一个人在这发愁,让大臣们群策群力才好。” 皇帝长吁短叹,“有些事情,拖不得。江南下了月余的连阴雨,发水灾了,这要不及时处理,引发疫情就坏了。” “那这是工部的事情啊!陛下明日早朝直接派给工部,让他们去安排。” 皇帝耸了耸肩,“是这么个理儿,但是这个何夕,能挑起这大梁吗?” 原来陛下是愁这事,贴身太监最会察言观色,脑子转的也快。 “陛下,老奴想到了一个人。” “谁?” “昨日请辞的戚明石。” 皇帝顿时眼前一亮,将这两个人安排在同一件事情上,独到,另辟蹊径。 皇帝赞许的看着眼前的老奴,“你倒是旁观者清,目光独到,这御书房里的东西,有看上的,告诉朕。” “为陛下排忧解难就是老奴的职责,主子高兴了,才是老奴最大的福分。” 皇帝有了破解之法,便安排休息了,一宿无话。 次日早朝,皇帝便派何尚书前往江南,查看治理水患。 又给戚明石发了一道密旨,命他针对水患之事便宜行事。 何尚书接了圣旨,心里一阵窃喜,这下自己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顺道还可以解决儿子的燃眉之急。 何尚书回到家里,就给儿子说了这个好消息,让他和江彤霞一起收拾准备,到时也把他们两个人带着。 一来可以让儿子多看多学,二来可以避过江尚书回来的责难。 江彤霞只听到让她收拾东西,具体是何事她却一概不知,心里难免揣测。 这是要带她去哪里?要将她发卖了么? 也不可能这么快,何疏放明显对她还没尽兴呢。 当晚,江彤霞趁着何疏放意兴阑珊之时,问了他要去那里。 何疏放兴致正好,思绪放空,都没有思索,就来了句陪父亲去江南。 去江南,要不要去?这好像也由不得自己了。 不过去了,变数应该要比幽禁在这何府多吧。 江彤霞思绪的漂移完全被何疏放看在眼里。 他也不在乎,再说现在比第一次顺畅多了,她大概也知道反抗无望,就既来之则安之了。 江彤霞可不这么想,既然已经失身了,一次和一百次又有何区别。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何疏放办完事,才和她谈论起出门之事。 “你也不用多想,好好跟着我过日子,我也不会亏待你,以前的事情我也不会提。” “你想也没什么屁用,别在我这儿耍花花肠子,逼急了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何疏放故意摆出一脸怒意,想要唬住江彤霞。 “我还能不知道,想也是白想,我只是问清楚地方了,也好收拾行李。” 何疏放平静的看着江彤霞,“早知今日,还不如早早的跟了我,还免去那么多烦恼事。” 江彤霞听到这话,心里一震。 他这话是何意,有什么烦恼事,难道那晚的事情,和他有关? 江彤霞被她的这个想法,吓的颤动了一下。 看到何疏放疑惑的看着她,忙打岔道:“入秋了,天也凉了。” “废话少说,今日收拾好了,明天一早直接和丫鬟送到厅堂,直接在那里装车。” 何疏放说完,隐隐睡去。 次日一早,江彤霞就在丫鬟的带领下,提着两大包行李往厅堂走。 自从被胁迫来到何府,她没有出过居住的那方院子。如今才有机会看看这何府是个什么样。 何府的厅堂,要比自家的高出不少。屋顶雕梁画栋,一片繁华。正座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 这画中之山色,甚是奇特。不似往日之蓝绿,而是银黄。 这是想要说,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么? 再看主座的椅和几,不是金丝楠木还能是什么! 好家伙,何府这一个厅,能顶江府几个府。何尚书倒是家藏万罐啊! 江彤霞心里正在琢磨,车夫就进来准备装行李。 一堆人、一场嘈杂,算是都收拾好了。 公差不敢懈怠,何尚书次日就乘着马车,出发前往江南。 第99章 重回故里 戚明石这边,接到皇帝的密旨后,哭笑不得。 他拿着密旨,去母亲屋里发牢骚。 “你说他怎么这么会用人呢?就不能给我真正的自由身么?这我去了,还怎么专心办我自己的事情呢?” 戚夫人看着这道密旨,又看看儿子的难堪脸色,不由的笑了。 “你就是干事太有板有眼了,他让你便宜行事,那你就看自己方便啊!再说,塘州不是还有个杜慎言呢,让他给你拉磨不就好了。” 戚明石一下子龙腾虎跃,扶着母亲的双臂,兴奋到了极点。 “娘,你以后做我的军师吧!谢军师,请受小将一拜。” 戚明石说着,就跪下谢母亲,戚夫人抱着儿子,两个人笑作一团。 戚明石收拾好行李,打算来茶馆告知一声,就启程出发。 前脚刚坐到茶馆的内室,杨远就火急火燎的掀帘进来。 “少主,前几日只关注曲流方的事情了,昨日我整理书信,才想起杨帆还让我打探和亲公主的事情。” 戚明石不解的看了看杨远,问道:“和亲公主会有什么事?” “少主,这件事我查了,送去和亲的,是何尚书的大女儿,这件事情他似乎挨了个肚里疼,你说他能心甘情愿,善罢甘休吗?” “我也派人盯了一段时间,却没发现何府有什么逾矩的动作。不过,君单于出兵这件事情,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哪里突兀了。” 话音刚落,小虎端着茶水进来了。 戚明石看是小虎,也没避嫌。 “君单于这次发兵,确实是当机立断,没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是有些奇怪。” 戚明石一边说着,一边凝神思考。 “哥哥,你说的君单于可是异域人?”小虎突然发问。 “是,小虎,你怎么这么问?” “因为我刚到京城那天,就遇到了一个。那天他就在香肴居门口,当时那个乞丐也在。” “你到京城那天,那天在京城的异域人?”戚明石自言自语的分析着,“我想起来了,那天小虎看到的,应当是匈奴使者。” 看来这次两国交战,真可能另有玄机啊! 戚明石想到这里,只觉得心里戚戚然,如果这个始作俑者之人,真为了一己之私,枉顾那么多人的性命于不顾,那就真该凌迟处死。 “好了,这件事情我记下了,我今日是来道别的,杨远正好在这里,我就一并说了。” “我不在京城的日子,你、小虎这儿还有杨航要互通有无,实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去府里找我父母。” 杨远、小虎一一点头允诺,戚明石就起身告辞了。 回到家里,父亲并没有在家,他给母亲说了关于这次战争的疑虑,便和母亲依依惜别。 话分两头,曲流方离开了京城,就顺着回乡的路,一路走走停停。 家里发生变故,已经一年有余。和他有过节的那些人,也都离开了吴兴,现在回去,应该是安全无虞的。 说不定回去,熟人熟地,会比在京城混的好呢? 这一年来,他真的看够了京里人的各种脸色,虽然他总是用嬉皮笑脸来粉饰,可夜深人静时,这层粉饰会被夜幕吞噬。 心里这样想着,那些昔日的人和事,就向自己迎面飞来。 张三贵,这厮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之前帮衬过他不少,有时还狐假虎威,这次回去可得好好拜访一下他。 曲流方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对他一直呵护有加,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想着想着,双眼渐渐变得朦胧,脚下却分明快了许多。 那熟悉的苕溪,依旧如昨日,水波不兴的向东流去;那熟悉的街市,繁华如前尘,熙熙攘攘的南来北往。只有曲府,已化为烟尘,再也不见昔日的堂前飞燕。 曲流方看着那熟悉的府门上,贴成斜“十”的封条,有一头在风中哗哗作响。 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唰唰的流了下来。 父母到底怎么了,他急切的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他奔走着,穿街过巷,凭着印象,算是找到了张三贵的家。 回来这一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穿着破烂工服,以至于就这样明晃晃的站在三贵媳妇面前,她都没有认出来。 三贵媳妇是见过曲流方一二面的,但是当时的富家公子,与眼前的穷酸乞丐,真是千差万别。 “你这乞丐,怎么还知道我男人的名字?”三贵媳妇在听到他找张三贵时,是这样怼他的。 “你让三贵出来,我有事问他。” “有啥事你先跟我说,想打我男人什么主意,门都没有!你要是肚子饿得慌,倒是可以给你个馍馍。” 三贵媳妇说完,就喊屋里的小娃,拿出一个馍来。 “给,去别处要饭去,我家也就只能给你个馍。”三贵媳妇说着,就将馍馍递给曲流方。 “你让三贵出来,他看到我就知道了。”曲流方还在纠缠着,就看见三贵媳妇拿着扫帚,继续扫起地上的落叶,似乎还是专门对着他扫。 三贵媳妇看他还是不想走,“你快走吧,三贵没在家。”说着就三下五除二的把地扫完,回屋关上了门。 曲流方木讷的看着这一切,一屁股坐在三贵家的门墩上,看着手里的馍,边啃边等三贵回来。 日暮时分,三贵扛着一担木柴,上下晃悠着往家走来。 看到门墩上一个人影,顿时心头一紧。 “你谁?”三贵不由的把手里的斧子捏紧了两分。 “三贵,是我,流方。”曲流方赶紧拾起了身子。 “你怎么成这样了,怎么还敢回来?” 张三贵边说边走进,细看眼前之人。除了眉眼和脸型骨架,没有一处似往日。 “进屋说吧。”叩门声起,三贵还喊了一声媳妇的名字,门才打开。 客套完毕,两人拿着小凳,坐在院中。 犹豫不定的曲流方,还是问起了父母的下落。 当得知父亲被流放,母亲因为父亲获罪,一时接受不了,撒手人寰,这个遭受了社会捶打之人,心里似乎生出了一丝悔恨之意。 他哭天抢地,不停的呼喊着爹娘。 张三贵也知此时不好相劝,就坐在他对面,等着他消化接受。 哭声缓缓隐去,曲流方要紧了牙,说出了一句狠话。 “等我再回京城,一定要报仇雪恨!” “不一定非得到京城。” 第100章 狼狈为奸 曲流方听到张三贵这话,猛的抬头看他。 “此话怎讲?” 张三贵看到曲流方如此激动,忙出言宽慰。 “你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说。” 张三贵给两个人的水杯里,蓄满了水,边喝边说道:“跟你关系不卯的那几个人,并非是我们吴兴县人。但是咱们县却有两个人和他们关系很好。” “这我知道呀,不就是陆冬白和叶月半么。”曲流方急得插话道,“你快说重点!” “叶月半有个妹妹,从小就跟着一个老头,在县东面的西塞山上学艺。他们做的那些茶具,应当是不错的。” 张三贵说完这话,目光在曲流方的破烂衣服上瞅了瞅。 “而他这个妹妹,好像是勾引上那个动手打你的人了,他走了,却派了一名侍从来保护这丫头。” “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这两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过,就一个侍从,就算弄没了,对那个姓戚的也影响不了个啥。” “不是还有那个丫头呢么,曲少该不会是怜香惜玉了吧?” “惜她,给我提鞋都不配。也说的对,那你说咱们何时去?” 听到曲流方要拉自己一起下水,张三贵有些后悔告诉他这些了。可是覆水难收,他只得另找缘由。 “此事急不得,人家三个人在山上,咱们就只有两个人,需要做好足够的准备。还有,现在的县令是之前的陆员外,你在外行走,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曲流方听到这话,不以为意。 “我今天来,你媳妇都没认出我来,你觉得其他人认得出来?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现在也无处可去,要不晚上就在你这里落脚?” 张三贵闻言,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一来,他怕媳妇知道了底细和他闹腾。二来,外面的人要是知道他窝藏逃犯,会引火上身。三来,家里地小物贫,实在是容不下这尊不知道是大还是小的佛。 张三贵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事,就没有回复曲流方。 对方明显看出来了,不悦的说:“你这是不愿意了?” “没,哪有。”张三贵急忙否认道,心里一急,却想起那晚被杨帆吓唬的事情了。 张三贵想把自己的脑袋卸下来,放在自己的面前,给他磕三个响头。 “我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情况,是因为我偷偷上山查看过,结果被那丫头施药捉住了,后来那侍从还来我家吓唬我。我是担心,你住在我家里会有危险啊!那侍从来无影去无踪的。” 曲流方思虑了一会儿,觉得张三贵不像是编谎话骗他,便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等我的信儿”,便离开了张家。 张三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身旁的媳妇,也被这动静折腾的无法安眠。 “别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你是有啥把柄在人家手里吧,不然这么尽心的伺候着?” 被媳妇这么一训一问,张三贵也没心思翻身了,没有被拿住把柄,他今天何至于要给一个乞丐的脸面。 哪一年,他入户盗窃,被主人发现,便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刺了那人一下,择慌而逃,结果刚出门,迎面碰上贪玩晚归的曲流方,手里的殷红的小刀和衣服上遍布的血点子,全被曲流方看在眼里。 然而,他没有告发,反而让他爹摆平了这事。之后,他便跟随在曲流方的身边。 “我这次不会和他混在一起了,放心吧。” 张三贵给媳妇吃了一颗定心丸,打了个呵欠,朦朦胧胧的睡下了。 曲流方从张家出来,随便找了个拐角,和衣而眠。 戚明石一路形单影只,马不停蹄,一天一夜的功夫,就已经乘船横跨了长江流域。 上岸之后,马儿跑了一段,停在一个分叉路口,等待着主人的指示。 再次来到这个熟悉的分岔路口,戚明石迟疑了一下,掏出随身携带的舆图,又看了一会儿,最终没有拐入官道。 这条路是戚明石从来没有走过的,刚拐进来的时候,比官道稍微窄了一些,但是根本不影响骑马急行。 一路上,高低树木影影幢幢的向身后倒去,戚明石无心观赏,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的路。 疾驰了一个多时辰,骏马的体力渐渐不支,速度也慢了下来。 戚明石左顾右盼,发现这一路,似乎没有遇到一户人家,更要命的是,前面的路看起来,分明比刚拐进来时窄了许多。 愈行愈窄,到最后只能容得下一匹马经过。 情况看起来似乎不算太差,路虽然不太好走,马却也跑不快。 继续往前走,就隐约听到了“哗哗”的流水之声。 戚明石心里暗叫不好。 听这水声,这河应该不小。也不知道有没有桥索可以通过。 折回去这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稍纵即逝。还没有遇到问题,就回避问题,这比逃兵还不如。 随着水流声越来越大,脚下的路也更加难走。 齐膝的蔓草,裹缠着马蹄,致使马儿跑不起来。 戚明石下马,牵着马缰,在前面开道。 很快,就看到一条宽约十几丈的河流。水面不算湍急,可是却深不见底。 戚明石这时才明白,为何官道要绕路往那边修。可是舆图上的这条路也是通的啊。 他再次将舆图拿出来,复看了一遍,是通的没错。这就说明这条河上有桥可以通过。 戚明石拉着马,沿着河边的堤岸,往上游走去。下游视野开阔,明显看不到有桥的痕迹。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似乎是有一条黑线,横挂在河道上方,是座桥无疑了。 这半天来萦绕在心头的愁云一扫而光,脸上不自知的浮现出一抹微笑。身体也倍感轻快爽利,向着那道黑线,大踏步的走去。 那条黑线随着距离的拉进,逐渐变宽。它的真面目也逐渐显露出来。 这是一座吊桥,做的甚是简陋。 整个吊桥宽不过三尺,上方只有两根粗壮的麻绳系在河岸两端,下面是一道竹片铺成的桥面。上面的麻绳和下面的桥面直接,并没有绳索牵引固定。 技术不好的人,身体会很容易被这手扶的绳和脚踩的板拉扯歪斜,然后在慌乱中掉入河道里。 戚明石考量了一会,决定上马踩桥面,而弃麻绳。 抚慰了马儿几下,戚明石便上马,不急不缓的往河对岸走去。 桥面随着人马的走动,晃的也越来越厉害。 一串银铃声突然响起,穿过河水的喧哗,传到戚明石耳畔,他心里顿时机警起来。 第101章 身陷部落 戚明石没有停下来,同样的,那银铃的声音也一直响个不停。 戚明石目不转睛的望着吊桥的尽头,地面和两旁下弯的茂密竹林,围成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仿佛要将人吞噬一空。 内心害怕才是真正的恐惧。 待他走到离吊桥头大约十丈的地方,从竹林里突然冲出了七八个强劲的男子,个个手持弯刀。一看就不是其他部落种族的人。 他们头上插着长长的羽毛,这些羽毛全都固定在抹额上。面容要比麦色黑一些。身上的衣服也甚为简单,胳膊和小腿全都裸露在外,给人一种热血流动的感觉,看起来很是精壮。 戚明石刚想要和他们挥手打招呼,就见他们停止了交流,其中两个走到桥头,开始用弯刀割竹板下面的绳索。 “等等,你们听我说,不要再割了!”戚明石焦急的对他们喊道。 可是他们将这声音置若罔闻。 戚明石看他们没有停手,当机立断的用马缰抽动马匹。 马儿悠荡了这么久,突然被马鞭一惊,飞速的往前跑去。 其他没动手的男子,看到戚明石加速了,又出来了两个人,加入到了割绳的队伍中。 吊桥的一边突然往下坠了一下,竹板桥面开始向一边倾斜,马匹也因为不平衡,脚下开始打滑。 戚明石趁着身体倾斜之机,就从马鞍上翻身下来,在翻身下马的同时,一手抓住了这一侧的麻绳。 竹板更加倾斜,马匹就这样滑落,掉入了河水里,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戚明石双手紧抓着麻绳,整个身体就这样吊在了空中,想要将脚踩在竹板上,可是竹板现在就像一个秋千一样,脚稍用点力,它就飘向了另一边。 戚明石索性也不再依靠竹板和那边的麻绳了。 他抬起双腿,用脚踝勾在麻绳上,手脚并用,交换着往桥头移动。 竹板桥终于不堪切割,像一条巨长无比的打庄稼的连枷,扇入了河水中。 戚明石现在的姿势,想要看清楚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就需要往一边偏着头,可这样无需多久,就会脖颈酸痛。 这个样子,犹如被绑起来,准备用盐腌制的猪八戒,想要有所动作也不好施展。 戚明石三思之后,放下了双脚。用两只手交换着往前移动。 然而,那七八个人却没有再继续割麻绳,也没有其他动作。 他们就一窝蜂的站在那里,等待着戚明石入瓮。 距离桥头也所剩不多了,戚明石还没爬上来,就被两名大汉钳住了双臂,拉了上来。 没来得及解释一句,就被他们押着来到了他们部落里。 一片辽阔的空旷之地,隐藏在这片茂密的树林之中。空地的一边,林立着柱子做成的屋宇。 一层的、两层的,错落有致。 戚明石被绑在屋宇一旁的树干上,又上来了两人检查了绳索是否结实之后,这些人全进了一间两层竹屋之中。 没过多久,有一位年长一些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刚才的那几人,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把竹椅。 这人将竹椅放在戚明石的正前方,便退下了。 这位年长的人,不慌不忙的坐在竹椅上,表情严峻。 既然能把他绑在这里,而非直接处死,想来性命无虞,戚明石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目不斜视的关注着眼前这位应当是部落族长的人物。 同样的,族长从走向他到坐下,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过戚明石。 “你是谁?从哪里来?来着里干什么?” 族长一字一句,声音粗犷,用着并不标准的官家话问道。 戚明石心若明堂,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也怕谎言被拆穿而使事情更加糟糕,便如实回答。 “我叫戚明石,从京城来,原是宫里的将军,现已辞去官职。我只是经过这里,欲赶往塘州吴兴县,见我的亲人,她现在有危险。” 戚明石也说的字正腔圆,怕族长听不清楚。 “去塘州为什么不走官道?” “官道绕道,我时间紧迫,就选了这条近道,你们可以看我身上的舆图。” 族长招了下手,就有一名壮汉向戚明石走来,抄起手准备在他身上寻找。 “在胸前衣兜里。”戚明石怕这壮汉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摸,紧忙告诉他。 壮汉掏出舆图,递给族长,族长瞅了半天,越瞅额头的皱纹越深。 他拿着舆图起身,走到戚明石跟前。 “这个,怎么看?” 戚明石想动手指给他,可是双手被绑在身后的树上,动弹不得。 “你放在地上,我用脚给你比划吧!”虽然双腿也被绑着,可绳索在膝盖处,脚还是可以有线活动的。 族长看了看手里的舆图,又低头看了眼地面,微微摇了摇头。 他走到那几个壮汉跟前,用着戚明石听不明白的方言说了几句。 只见一名壮汉跑进竹屋,转眼又跑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条竹绳。 其中一位跟着拿绳的壮汉,走到戚明石跟前,先用才拿出来的竹绳,将他的腰和树干捆在一起。这才解开手上的绳索,放出一条右臂,将左臂复又绑上。 族长待这一切做好,重新走到戚明石跟前,展开了舆图。 戚明石食指对照着舆图,分别指出来京城、吴兴、官道以及吊桥的位置。 戚明石说完这些,在族长的眼神里,看到了一抹激动的神色。 结合刚才他的举动,戚明石猜出来他想要这幅舆图了。 “族长要是喜欢,我可以将这幅舆图送与你。” 族长听到这话,嘴角终于向外咧了咧,点了点头。 “族长,我真的着急去吴兴救我的亲人。”戚明石看到族长内心松动,急忙试探。 听到他说这话,又看了看他脸上的焦急之色,族长还是摇了摇头。 看来还是信任不够啊! 戚明石心知,此刻想让他们放了自己,无异于痴人说梦。那就说些其他的吧。 “族长,你们将吊桥砍断了,以后还怎么出入?” “无妨,我们可以再修。” “就为了抓我,这有些不值当吧?” “不是为了抓你,而是为了保护我的族人!” 戚明石大抵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了,但还是看着族长,等他娓娓道来。 第102章 初步信任 族长将舆图小心的叠好,塞进衣兜里。重新打量了一下戚明石。 “你说的话,听起来没有什么毛病,但是我还是不能放你,我需要用时间来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那你要绑我几天?才能说明我没有问题。”戚明石语气明显变得急躁冷冽。 族长没有理他,转身向竹屋走去,背对着他,弯下手指,比划了一个“三”。 “不行!我的亲人等着我去救他,我不能在这里待这么久。你想怎么样,我都答应,只要能早点放我南下。” 戚明石的这些话是喊出来的。 族长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脚下停了片刻之后,又继续往前走。 一时半会儿,他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替代把他绑起来。 “你回来!” 可是,没有人搭理他。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无望的看着这空旷的院落。 林间鸦雀飞过,撞落些许树叶,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 懊悔、担心、无奈在戚明石的心里轮番上演。 关心则乱。 对月圆那边情况的不清楚让他的心乱了分寸,让他冒失的只看重时间,选择了这条从来都没有走过的路,而忽视了未知的暗含风险。 现在被困在这里,真成了束手无策了。 可是,如此焦虑自责,又能有何作为呢?! 戚明石想到此处,又抬起了低垂的头,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突然发现,这排竹屋的后面,出现了淡淡的一缕青烟,渐渐地,这缕烟越来越粗。 他们这是开始做午饭了,也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看着袅袅炊烟,思绪正飘忽不定,一阵节奏不齐的轻踏声,勾起了戚明石的注意。 只见一个大约三岁的小孩儿,扎着两个小辫子,从那排竹屋后面,走跑出来。 那个小孩儿看到院中的大树下,站立着一个陌生的面孔,便“突突突”的跑了过来。 她仰着头,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戚明石。似乎是发现这个人哪里不对劲,她又绕着人和树,转了一圈。 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儿,戚明石的心里,萌生出一种被抚慰的感觉。 四只眼睛,大眼对小眼。 霎时,小女孩儿甜甜一笑,抬起右手,将手里的东西伸向戚明石。 戚明石这时才看清楚她手里东西。 这小东西形如雨伞,颜色鲜艳,不是一枚毒蘑菇还能是什么。 就在戚明石分神的这个功夫,小女孩儿又缩回小胳膊,将那毒蘑菇径直往自己口中送去。 戚明石摇着头劝阻小女孩儿:“不能吃,吃了会肚子痛的,不能吃。” 可是小女孩儿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来人,快来人!吃毒蘑菇了!”在戚明石身体挣扎的一瞬间,也喊出了口。 他又重复着,喊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看到一男一女跑了出来。 这女的比那男的快了两步,先跑到小女孩儿跟前,一把抓住小女孩儿的手腕,从她的嘴边扯下来。另一只手夺过她手里的毒蘑菇,向身后一甩,将那半拉毒蘑菇扔到了九霄云外。 男人这时才跑到跟前,手足无措,楞楞的站在那里,傻看着。 女人的两只手瞬时交换,左手固定住小女孩儿的身体,右手指头就塞进她嘴里,开始往出掏。 戚明石一脸焦急,“能掏出来吗?不行的话就要灌水催吐了。” 女人掏了半天,只掏出来了嘴里的一小块儿。 其它的,估计早就吞咽到肚子里了,女人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一片慌张,手底下却时刻不敢停止抠小女孩儿的嘴。 男人这时却骂骂咧咧起来。 “一天操的什么心,连个孩子都管不好,能干个啥?” 他也就只是嘴上叨叨,脚却跟钉在了地上一般。 “别废话了,还不快去拿水!”女人对那个男人大声吼道。 男人被这一声高吼吓得秃噜了一下,转身跑回竹屋去拿水。 小女孩儿的嘴被折腾了一阵子,加上女人的一嗓子,又疼又怕,顿时大声哭了起来。 “还是把孩子抱回屋里,方便一些。”戚明石建议道。 女人抬头瞅了戚明石一眼,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他跟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凝视了几秒,转身走到他身后,将绑在他身上绳索一并解开了。 女人有回到他面前,看着他。 “你说的方法,我不太会,能帮我救救她吗?”话语中饱含恳求。 戚明石活动了一下胳膊,径直走向小女孩儿,将她抱起。 “你前面带路。” 等两人拐进后面的竹屋门外时,男人才端着一瓢左右乱晃的水,颤颤巍巍的向外走。 女人瞪了男人一眼,理都没理,疾步走进屋里。 戚明石抱着小女孩儿跟了进去,身后却飘来了一句凶狠的指责。 “你怎么把他给放了,你就不怕族长惩罚你吗?” 没有人回应男人的问题,他尴尬的站在原地,怔住了。 女孩的哭声从竹屋里传了出来,让怔在原地的男人回过了神。 他往竹屋这边移了两步,手中瓢里的水泛了出来,溅到他的脚面上,一阵凉意往上传来,让他感到一阵清明。 现在进去也无从插手,还是先去给族长说一声,在找几个人守在这里,千万不能让那个人跑了,不然他那媳妇,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想到这里,男人转身去找族长了。 竹屋里。 小女孩儿站在屋内空处,哭声还没有消停。 戚明石从进门处拿来了一个竹盆,放在大水桶边上,转着身子,目光在四处寻找着。 “有没有筷子,或者像筷子一样的细棍儿也行。”戚明石边找边问。 女人慌乱的跑进竹屋里的一处里屋,拿出了两根竹筷。 准备好了一切,戚明石这才来到小女孩儿的身边,轻轻抹去她的眼泪。 “不哭了,我们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哥哥就给你一颗甜甜的糖果吃。” 说着,戚明石像变魔术一般,从衣袖里取出一颗糖来,在小女孩儿面前晃了晃。小女孩儿看到这样的新奇玩意儿,顿时止住了哭声。 他又看向女人,“一会儿你一定要把孩子固定住,别不忍心,不然会害了孩子的。” 见女人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戚明石弯腰抱起小女孩儿,往大水桶边走去。 第103章 道出真相 女人跟在戚明石后面。 看女人双手扶在小女孩儿的胳膊上,做好了准备,脸上尽显焦急之色。 戚明石说道:“千万别让孩子动,我要开始了。” 在得到女人的回应后,他便便狠下心,一只手将小女孩儿的小嘴巴捏开,另一只手开始不停地往她嘴里灌水,感觉差不多了,再将竹筷伸进她窄小的舌头上方,戳压她的舌根。 小女孩儿淡眉聚蹙,满脸痛苦。如此反复了二三次,她终于难受的一吐为快。 噙满眼泪的大眼睛看着戚明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才抽泣了两声,声嘶力竭的大哭起来。 戚明石示意女人可以松开孩子了。 看着小女孩儿的伤心模样,戚明石感觉到一阵阵的心疼。 他蹲下身子,再一次掏出那颗糖果,拆掉外层的油纸,左手抱起小女孩儿,右手将糖果送到她的嘴边。 看到送上来的糖果,小女孩儿瞬间止住了哭声。 大概想到刚才看到糖果,结果遭受了一番折磨,小女孩儿开始在他的怀里不停地挣扎,对送到嘴边的糖果再也不看一眼。 戚明石第一次接触小孩子,觉得很好玩且奇妙,根本不想将小女孩儿放下来,可是小女孩的折腾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情急之下,他将那颗糖果直接塞进了小女孩儿的嘴里。 站在不远处的女人,看到他将那什么豆豆直接塞进女儿的嘴里,直接扑了过来。 “你给她吃的什么东西,我这么相信你,你可不能害了我的孩子啊!” 那颗糖果的味道,在小女孩儿嘴里散开,甜美的滋味,让她忘却了继续挣扎。 等女人绕到小女孩儿面前时,她已经破泣为笑了。 看到女儿眉眼弯弯、嘴角翘起,女人心里的石头才落下,从戚明石怀里接过了女儿,不安的问道: “她真的没事了吗?” “嗯,以后一定要看好孩子。出了事儿谁也承受不起。嗯,那个,还需要把我再绑回院中吗?” 女人迟疑稍许,“这个我做不了主,但是你救了我女儿,我一定会帮你说话的。” “谢谢你。虽然我很着急离开这里,去救我的家人,但是你千万别激怒了族长。” 戚明石的话音刚落,男人就带着族长闯了进来。 族长扫了戚明石一眼,目光落在女人怀里的小女孩儿身上。 “大丫没事了吧?”族长关切的问。 “他说没事了。多亏了他帮忙,不然大丫可就。”女人说到这里,哽咽的没有再继续下去。 族长看了女人怀里的大丫,正喜滋滋的嗦动着小嘴,便放下心来。复又看向戚明石。 “你,把他带过来。”族长对男人说道,转身走出了竹屋。 戚明石被带到了另一间屋子,这里极其简陋,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竹椅。 族长示意戚明石坐下,并让男人出门带上屋门。 族长在戚明石对面坐下。 两个人互相注视着,沉默良久。 “你救了大丫的命,也知你着急离开这里,按理来说,我应当放你南下。但是,要让你失望了。” “为了什么?”戚明石心里实在不解,族长将自己这样扣押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有知道了这其中的缘由,也许才有可能找到破解此时困境的方法。 “什么为了什么?” “你把我扣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的族人。” “我一个人单枪匹马,能对你的族人造成什么威胁?” 族长没有立即接话。 戚明石默默的注视着族长,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如同毛巾可以拧出水来。 族长再一次开口:“上一次也是如此,结果呢?” 沉默良久,族长再一次开口。 “六年前,那条河上根本没有桥,我们族人世代居于此处,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有一天,有一个身穿铠甲的人,骑马闯入这里,告诉我们他是官家的人,要在这里修一条官道。” “我们惧怕官家的神威,每日都让厨娘做丰盛的食物来招待他。过了几天,果然又来了一群同样穿铠甲的人。” “他们在村子里转悠了几圈,最终确定在河上修一座桥。也是因此,他们便在族里开始歇脚。” “他们来人太多,厨娘照顾不过来,我便命族里的妇女姑娘帮着一起招待他们,没想到,祸事也因此埋下了。” “刚开始,妇女姑娘们穿行于他们的席间,他们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来,慢慢地,他们的眼神总是在她们身上飘来移去,嘴里也开始说一些不着调的话,那一张张脸,就像想偷腥的猫一样。” “妇女们熟知闺中之事,到还能忍受,可那些姑娘却担惊受怕,都不愿在出来和这些官兵周旋。” “他们发现伺候的人少了,便有些生气,拿我是问。我只能编一些谎话来蒙骗他们。” “他们到也没再计较什么,白天照样去河边修桥,晚上吃完饭就会聚在一起说些什么。我只能远远地站着,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全是伤天害理的勾当。” “终于挨到了桥修好,那位领头的官兵说吃完这顿饭,他们就要离开了,希望全族的父老乡亲能出来一起,大家欢聚一堂,算是给他们践行。” “我本不想让那些姑娘出来,奈何那么多天费尽心思的找理由,实在是找不出了由头了。又想着他们吃完这顿饭,就离开了,也便放松了警惕。” “酒足饭饱之后,那个领头的突然大声咳了一声。这些人顿时目露凶光,就像黑夜里盯视猎物的狼。” “他们瞬时起身,一手抓起在各人身边的女人的手,另一只手抽出刺刀,就开始对着族里的男子连砍带刺。” “刚开始,男子还想从他们手里救出女人,可是他们手无寸铁,跟本敌不过这些官兵。” “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我只能含泪向他们呼喊,让他们先跑,躲起来。” “看着族里的男人四散而逃,他们也没有去追。更无视我的存在,就地将各自手里的女人压于身下,欺负起来。” “她们的叫喊声、哭声一股脑儿传到我的耳边,如同针在戳我的耳朵,我受不了眼前的一切,也逃了。” “等我们再回来时,族里的那些女人,衣衫不整,血流成河。” 族长再也说不下去了,双手捂着眼睛,眼泪从手掌下,一道道的流了下来。 第104章 甘愿软禁 戚明石也不知说些什么,看着眼前老泪纵横的族长,他站起来,绕到他的身后,手置在他的肩膀,想要多少给予他一些安慰。 等族长稍微缓和了一些,戚明石问道: “不想着帮您的族人报仇雪恨?” “想过,心里却深知这件事情对于我和族人来说,犹如登天。慢慢的也就不想了,实打实的保护好现有的族人才是实际的。” 戚明石点点头表示赞同,“打铁还需自身硬,你们变强大了,敢欺负你们的人才会变少。” “是啊,要变强大,有人才是前提。”族长顿了顿,“我们花重金,跑了很多地方,才接回了大丫娘这么一个女人,真诚以待,她才肯安心留下来。” “所以就算她私自放了我,你也不会苛责于她。” “你没有趁机逃跑,倒是很让我佩服。” 族长说完这句,陷入了沉默,眉头依旧紧锁。 戚明石把整件事情又想了一遍,明白了族长的为难之处。 有心放他离开,怕他还有后续兵械,让族人重蹈覆辙。不放他离开,对于他这个救大丫的恩人来说,心里又有愧。 这个部族里面估计也就这么几个人了,要想抵御外来的入侵,如此发展无异于杯水车薪,壮大遥遥无期。 “族长,恕我直言,你这样的想法很正确,但是见效太慢。这已经好几年了,我只看到了大丫一个孩子。” “还有一个小子,和其他人出去打猎觅食了。你说的也正是我担忧的。你这么说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要想快速变强大,就要走出去,寻找其他部族,与他们结合,融合在一起。内部大家取长补短,增强自身。人变多了,对外加强监视和巡逻,也才可能更好的保障族人的安全。” 看族长陷入了沉思,戚明石没有再继续说。 思想的碰撞,需要时间来接受和消化。 没过多久,从门外飘进来传饭声,打断了族长的深思。他起身走了出去,让人从外面锁上了竹门。 院子里传来了杂七杂八的喧闹声。 戚明石起身,通过竹屋的缝隙看向院中,发现也就十来个人。 要不要离开这里,戚明石在犹豫着。 就凭这样的竹屋,就凭外面这十几个人,就凭他的一身孤胆,是完全可以离开这里的。 想到远方的月圆,他萌生了破门而出的冲动。 就在脚抬起的那一瞬间,他又通过缝隙看到了外面的人头传动,看到了那个在席间来回奔跑的小女孩儿。 他放下了脚,又回到了竹椅旁的窗户跟前。 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心里在默默的祈祷着。他祈求远方的月圆平安无事,希望她能理解他此刻所做的决定。更盼望族长能尽快放下心中的芥蒂。 竹门“吱呀”一声打开,大丫娘端着一碗饭走了进来,大丫也偷偷的躲在娘亲的身后。 大丫娘将饭放在竹桌上。 “趁热凑合吃点吧,这穷地方也没有什么可招待的。” 说着,就拉着大丫的手往出走。 大丫这时却使起了性子,不想离开。 戚明石看大丫都委屈的快要哭了,忙宽慰道:“大丫不想走,我也很喜欢这孩子,你要是放心的话,就把她留在这儿。” 大丫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要不是眼前这个小伙子,她家大丫早就没命了。 不过,她还是不想把大丫留在这里。虽然这个小伙就过大丫的命,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拉着大丫往外走,可是大丫却用脚抵着地,死活不和她出去。她实在是执拗不过这小屁孩儿。 “你看着死孩子,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大丫娘尴尬的说道,随即放下了大丫的小手。 “大丫这么可爱,你把她留在这儿,陪陪我,我一个人在这屋子里,无事可做,也挺无聊的。有大丫陪我咿呀说话,被囚禁的时光也能过得好受一些。” 大丫娘看着戚明石满脸沮丧,有些无奈的微微叹息。她是知道这个部族那段惨痛的过去的,她也从心底认可眼前的这个小伙儿,她却不敢私下放他离开。 刚才是为了救大丫的小命,她才豁出去了。 “那行,她要是调皮捣蛋了,你就在门口唤我们。快吃吧。” 大丫娘说完,留下大丫离开了,空气中慢慢消散着她离开时留下的哀叹。 小姑娘看着娘亲离开了,小脸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这副表情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大丫转过身,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盯的看着戚明石。 戚明石也看着这个小屁孩儿,心里在揣摩,她在想些什么? 这一大一小,就这样互相瞅了对方半天,大丫先败下阵来。她砸吧了一下小嘴,眼睛开始在屋子里打量起来。 她走到这儿,碰碰这个。移到哪儿,摸摸那个。也不说话,在屋子里转圈圈。 戚明石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这小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真是小孩子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才不明白。不知道她为什么发呆,也不知她为什么徘徊。 戚明石正头脑膨胀,内心无奈。没成想前面这个小屁孩儿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伤心悲痛,吓得戚明石一阵慌乱。他急忙走上前,抱起她安抚。 “哦,哦,别哭了,别哭了。”戚明石在照顾孩子这方面,经验为零,从头到尾这一句话。 大丫的哭声却是一点都没有衰弱下来的迹象。 戚明石内心那个急啊! 这小丫头到底想怎么样啊?提娘亲来了会不会觉得我欺负大丫了?我到时候怎么解释? 内心的焦急,全变成戚明石头上沁出的汗珠。 就在他一筹莫展,准备喊大丫娘,主动认错的一刹那,他想到了上次大丫哭泣的情景。 他立马放下大丫,在自己的袖兜里摸出一颗糖,在大丫的面前晃了晃。 霍,这小丫头片子顿时不哭了。 原来她一直想要的是这个东西啊!戚明石后知后觉。转而他又伤心起来,摸了摸袖兜,留给月圆的糖果,所剩无几了。 不能再给大丫了。月圆要是一颗都吃不到,他会难过自责的。 不能让大丫再想糖果的事情! 戚明石自己开始在屋子里寻觅起来。奈何这屋子简陋至极,什么可以拿来和这个小姑娘儿玩的都没有。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还是在竹墙下面,扒拉出几个小石子,和大丫玩了起来。 可是大丫很快吃完了,又一次眼巴巴的看着他。 怎么办?戚明石觉得大丫有些不可爱了。 第105章 大惊失色 戚明石心里一横,“哇哇哇”的假哭起来。 他一边假哭,一边在心里鄙夷自己。 平日和那些达官贵人亦或士卒走贩接触,他都是抬头挺胸,有理有据的。可现如今面对这样一个不通人事的小屁孩儿,他却只能放下身段,委曲求全。 戚明石嘴上在假装哭泣,眼睛却眯成一条缝,偷偷的打量着大丫的一举一动。 大丫看到眼前这个高大俊俏的哥哥没有再拿出一颗糖来,而是像她刚才一样,用哭来传达自己的想法,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 他也想吃糖果了吧? 小丫头微微凝眉,似乎在为眼前的大哥哥想解决之法。 戚明石还在低嚎着,大丫的表情却绷不住了。 他想吃糖了他自己取啊!糖果不就是在他袖子里么。他还哭什么哭,真是笨!可是他为什么不给我呀? 大丫的小脸蛋气鼓鼓的。 戚明石一直偷瞄着大丫,看到这一切,直觉告诉他,不好。 果然,大丫快速转了身,向竹门走去。 她用小手拍打着竹门,外面的人听到了微弱的击打声,知道是大丫要出来了,便迅速打开了门,放她出来。 其实这守卫一直从竹缝里关注着里面的动静,看到这一切,他也不自觉的笑了。 戚明石看大丫出了门,顿时就停止了哭声,长吁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有上来,就听到门外大丫的哭声了。 坐回竹椅上的戚明石,心里叫苦连天,这小不点也太难对付了。不得糖果,绝不罢休。 想到糖果,戚明石又将手伸进袖袋里摸了摸。只剩下两颗了,一定要藏好了,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 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天快要黑了。 戚明石再一次站起来,面对着南方,陷入了深深的思念之中。焦虑和担忧如同巨蟒,裹缠着思念。 戚明石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样的较量中,煎熬着。 这边,何家父子携带着家眷,在路上不紧不慢的前行着。 车马一进入吴州地界,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何尚书命车夫投宿在就近的驿站里。 何疏放倒是想找个高档酒店下榻,从车窗往外看了看,一片萧条之色,只好作罢。 进了驿站,何尚书向驿馆掌事道明了身份,又介绍了家眷,希望掌事能再多给几个房间,这掌事那有不依的道理。 掌事命驿卒领着众人分别进入了各自的屋子,又赶紧派人提着热水送了进去。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经过一天的车马颠簸,何尚书感觉身体甚是乏累。看到驿卒送进来热水,就忙不迭的从高凳上拿起木盆,想擦把脸泡个脚早早睡下。 刚把脚放进热水里,还没来得及舒坦一下,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何尚书满腹牢骚,还没来得及问是谁,就听到了儿子熟悉的声音。 “爹,您睡了吗?” “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还睡不着,想和您聊聊这一路上的见闻感受。” 何疏放早就听闻,这南边的吴州和塘州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可是真正看见了,和心里期盼想象的样子差远了。 他就想来和父亲聊聊,和自己屋里的婆娘有什么好聊的,妇道人家一个。 “我有些乏了,明天再说吧。”何尚书拒绝了儿子,微微叹息一声,不知道儿子何时才能体谅他这个老父亲。 何尚书笈着鞋,提着腿缓缓的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刚准备坐下,床内侧凸起的一团吓得他一下蹦了起来,趔到了床边八丈之外。 “大人莫怕。”被子里探出了一个女子粉白敷面的头颅,温软的安慰着何尚书。 看到是位女子,何尚书回了回神,瞅着床上的女子,扯了两声嗓子,严肃的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大人,”女子说着就从被子里伸出两条藕臂来。 “别动!”何尚书连忙制止。“你再动我就出去了。” 女子的动作在听到这句命令时,停止了刹那。 “大人,这么热的天,奴家在被窝里,等你等的好辛苦。”女子说着就欲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 何尚书看到她这举动,转身想往屋外走。 “大人要敢出这门,奴家就喊非礼了。” 这句又急又烈的话让何尚书有点骑虎难下了,迟疑了一会儿,坐到了侧面刚才泡脚的凳子上。 他用余光扫了一下床上,那女子早已掀开了被子,坐在床上,用衣袖抖动着,试图用这样的方法让自己凉快一点。 还好,她没有褪去衣物。何尚书这样想着,收回了乜着的余光,开始分析起眼前形势。 这个女子能叫自己大人,分明是知晓自己的身份的。是谁派她来的呢? 对了,这里是二皇子的封地。二皇子如此安排,意欲何为? 难道之前的传言是真的?如果是他安排的这一切,与传言可是一点关联都没有啊。 莫非不是二皇子,哪又能是谁呢? 何尚书想不出明确的答案,抬头正视着女子,开始了盘问。 “谁派你来的?”何尚书摆出官威,双眼直矗矗的盯着床上的女子,想让她心生畏惧。 女子眉头一锁,生出了一丝愁苦之色,却没有回答何尚书的问题。 “你再如此冥顽不灵,我就出去叫驿卒进来,将你捆起来。” “又有何用!”女子面上的愁容不减反增。 何尚书收回目光,挑了挑眼皮,心里开始犯嘀咕。 女子这四个字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任他怎么折腾,都是没用的。那就是说,这驿馆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帮他。这位女子,晚上是缠定自己了。 这幕后之人,极有可能就是二皇子了。 不论是谁,以这种方式来结交自己,要么是为了依附自己,要么是为了让自己投靠于他。在目的还未知晓之前,还是不能轻举妄动,不能让对方拿住真实的把柄才行。 何尚书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走向床边,对那女子说,“不管你有什么难处,要是想好好的活下去,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那要看大人让奴家怎么做了。”女子抬头看了看何尚书,又底下了眼睑。 第106章 沦落之人 何尚书轻声呵斥道:“拿着被子滚地上去!在你的主子面前,他想要个什么果,你就给他怎么说。” 女子却迟迟未动。 何尚书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女子,可是女子眼光中的坚定越来越强烈。 本想将她一把拉下床来的何尚书,看到如此的眼神,拉人的心意莫名的退却了。 他怕,拉扯的过程中她会拼命叫喊。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岿然不动,看客下面。 何尚书心里这样想着,将床边的这床被子叠成一道梁,掀到床的中间位置,然后默默地躺下了。 身边有这样一个不定时炸弹,何尚书却是如何也睡不着了。又只能对着一边睡,想翻个身子舒展一下,都是不可能的,他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同在旁边的女子亦是煎熬万分。 虽然她在主子家里备受欺凌,同时全家人的性命都系在她的身上,可是要对一个陌生男人谄媚伺候,她还是有些放不开的。 女子在心里准备了好一会儿,用手背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挂上一张笑脸,把手轻轻地放在了何尚书的老腰上。 何尚书像被蝎子蛰了一下似的,抓住那只手,狠狠的扔向了一边。 他坐起来,质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想完成任务。”女子也坐了起来,她觉得躺下被人家看着,自己如同玩物一般。 “你的主子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何尚书这下倒是温和了一些。 听到这个问题,女子的脸浮现了一抹绯红。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何尚书没等到回答,心中不解,将目光移至女子的脸上,看到女子面如桃花,他心中明白了大半。 “那你可能完不成任务了,我是不会同你媾和的。”何尚书说完何尚书下了床,往屋里的桌边走去。 他宁可晚上静坐一夜,也不会给这女子可乘之机的。 女子听着看着,脸上的绯红渐渐惨淡起来。 没过多久,屋子里发出了轻轻的啜泣声。 张嘴打着呵欠的何尚书,被这啜泣声弄的又精神了。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开诚布公才有可能想出解决之道。”何尚书埋怨着说道。 “大人,这个任务奴家也是迫于无奈啊!”女子眼泪簌簌而落,“我全家人的性命都系在我身上。今日我要是不能把大人拉下水,回去等着我们的,是横尸遍野。” 女子已经泣不成声了。 何尚书听到这话,心里开始了较量。 公然违抗二皇子的意愿,他这趟南行将会异常艰难,客死他乡都有可能。他自己一把老骨头了,死也便死了,可是他的儿子还没有一个好的前程。更何况,对方都能找到他这里,当然知晓随行的儿子和儿媳。 顺从了二皇子的意思,那么他便成了一颗“卒”,等待他的只能是冲锋陷阵,身先士卒。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假意顺从了。 想到这里,何尚书换了脸色,安慰起女子来。 “快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倒是有一计,可以让你完成任务,日后还有可能让你们全家脱离苦海,就看你愿不愿意配合我了。” 女子听了何尚书所言,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哽咽着说,“大人要是能救奴家及家人的性命,奴家这辈子甘愿做牛做马,侍奉大人。” 何尚书用手示意她下来说,看着女子弱柳扶风般,微微颤抖地坐到桌边,何尚书咽了咽嗓子。 “应该如何称呼你呢?” “奴家姓施名琪。” “施小姐,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是不是他指使你来的?” 何尚书说完,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二朗”两字。 施琪思索了片刻,缓缓点头。 果然是二皇子啊!何尚书腹诽。 这个老二,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皇帝老子将这富庶之地作为他的封地,可见对他的疼爱。他本就衣食无忧,富可敌国,却还是不安分的折腾,真是不作不死。 施琪看着眼前的大人如同老狐狸一般,眯着眼像是在假寐,又像是觊觎着猎物,胆怯又紧张,不小心碰到了茶杯。 这微弱的声响让何尚书回了神。 “他交给你的是何任务呢?” “他让我,就是大人所说的那样,拉大人下水,上他的船。” “这事情由人嘴说呢。他如何验证你所言?” “他,让我说出大人身上隐秘之处与众不同的点,比如说痣之类的。” “那万一我身上什么特别的都没有呢?”何尚书想了想,自己身上命根的上方,倒是有一颗血痣。 “那大人就得受点疼了。”施琪说完低下了头。 “怎么个疼法?”何尚书不解。 施琪声如蚊蚋,“他让我在你那里,拔二三根体毛。” 何尚书听到这里,心中早已怒火中烧。真是一个淫荡无耻的家伙! 心里再不满意,何尚书脸上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这事情好办。你坐近一点,听我说完后面的安排,就早点休息吧。” 何尚书如此这般的在施琪耳边说了一会儿,施琪便将这个计划了然于胸,不住的频频点头。 二个人谈完之后,还没等何尚书起身,施琪先行一步起身,跑到床边,从床上抱起一床被子,铺在了屋子的另一角。 她又回到何尚书身边,从要见取下一个荷包,交到何尚书手里。 “大人把东西装在这里即可,明早奴家会自行离开,不会耽搁大人行程的。大人早些歇息。” 施琪折身回到地铺处,背对着床,和衣而卧。 何尚书拿着荷包,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惹得他更加乏累了,呵欠是一个接着一个。 长吁了一口气,何尚书也起身回到了床边。 脱去外袍的摩擦身,躺下时床板的咯吱声。 一丝一毫全传到了施琪的耳朵里。 她在等待着瞬时疼痛的唏嘘声。 何尚书在被窝的遮挡下,褪下了底裤,用手在肚脐下方摩挲了一阵子,就是下不去手。 呵欠再一次提醒他,时间不早了。何尚书双手分出了二三根,一咬牙,一次性拔了下来。 妈的,真疼啊! 我的好儿郎,我今日之耻,亦是你明日之殇。 第107章 异常情况 何尚书将准备好的证据放入施琪给的荷包里,将荷包放在枕头边上,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何尚书醒来,发现远处的施琪早已不见踪影,放在枕边的荷包也不翼而飞。 算是个眼亮之人。 何尚书心里想了这么一句,就起身收拾,拖家带口的继续上路。 西塞山上。 老头比往日起来的要早一些。 昨天是老头的寿辰,月圆又做了一桌老头喜欢的饭菜,有杨帆陪着小酌几杯。老头一时兴起,多吃了几口,肠胃一时接受不了,结果大半夜的,肚子就不舒服了。 老头来到后院,匆匆的钻进了茅房,正巧被夜值的杨帆看到。等老头从茅房里出来,就看到月光下人高马大的杨帆。 “师父,您没事吧?”杨帆一边扶着老头,一边低声关切的问。 “没多大事,昨天没忍住,吃多了,老喽。” “师父哪里老,师父的身体还硬朗的很,活泼的都踢了被,这才着凉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屋里。 老头笑着对杨帆说:“你个臭小子,打趣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天也快亮了,你就别出去了,在这儿歇着,打个盹。”说完进了屋子,继续睡下。 转了大半宿,杨帆是有些累了。平时这个点,他都会窝在院墙旁边的那棵大树上,注意着院子里的一举一动。 现如今师父这样说了,他也就没再出去。他看了看后门,还是不关了,天也不凉,关上不容易听到月圆那边的情况,行动起来也耽搁时间。 杨帆走到去年宋兆清养病的那张床板边,躺下身子,一时却没有了睡意。 这种意义重大却无聊透顶的日子,已经过了整整一年时间。少主说的是以明年上元节为最后期限,也不知他能不能安排好京城的事情? 将军和夫人那里还好说,难的是皇上那里。就算皇上同意了,少主说服了姑娘去京城,月圆姑娘能习惯那里的生活吗? 杨帆又想了很多,朦朦胧胧间,看到窗户上闪过一团影子,吓得他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清醒过来。 杨帆没有动,他等待着这影子的下一步动作。 难道又是张三贵那家伙,按道理不可能啊!上次都快把他吓尿了,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再来了。 那能是谁呢?再没有谁知道这个地方了,自己每次下山也都是小心谨慎的,不可能留下尾巴。 等了许久,都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也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迷糊的时候出现了幻觉。杨帆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自己在军营中这么多年,睡觉很轻,逢动必醒的习惯几乎没有出过错,刚才一定是有什么东西从窗户边经过了。 杨帆彻底没有了睡意,从床上缓缓坐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出来屋子,又绕到院墙外,上了树。 等天大亮了,看到老头和月圆都起来忙碌了,杨帆才从树上下来,给月圆说了一声,牵着小青花下山了。 杨帆径直来到县城东头的陆家。陆县令听到门房小厮来报,立刻出来迎接。 陆县令一脸的犹疑,“总算把你等来了。” 杨帆看到陆县令奇怪的神色,温和的脸色瞬时消失,变得严峻起来。 “大人,是出了什么事情?如此表情?” “进书房说。” 两人一进书房,陆县令立刻从自己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封信来,递到站在他身旁的杨帆手里。 杨帆展信,迅速的读完了信的内容,他却没有看明白。他不解的看着陆县令。 “陆叔,这信很正常啊!我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看到陆县令没有回应他的不解,杨帆直接问道。 陆县令听到杨帆这么问,迟疑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哦,你看不明白是正常的,我才想起来,平日冬白给我的家书,你从来都没有看过,是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有何端倪?”杨帆紧跟着问,又展开了信。 “之前的家书里,总是寥寥数笔,说他和月半一切安好,让我多关照月半父母,从来都不曾说他们在哪里,在做些什么,你再看看这次的。” 杨帆又速速的看了一遍信,“这次有写他们的职务,还特别强调了月半的行程。” “对,问题就出在这里。这内容和平日的简直是判若两人。”陆县令肯定的回应道。 “这字,是否为冬白亲笔?” “亲笔无疑。” “我思索了几日,觉得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又不敢深想,所以盼着你来,参谋参谋。 “陆叔的意思是,叶月半出事了?” 陆县令神色黯淡的点点头,“我猜冬白这样写的目的,是让我稳住,更是想让我隐瞒此事,稳住月半的父母。” 杨帆听到陆县令这话,也陷入了沉默。 少主远征有没有回来还不知道,冬白、月半两人在京又是人生地不熟,自己昨晚又看到了移动的人影,真是多事之秋啊! “你今天下山所谓何事?” 陆县令的问话打断了杨帆的沉思。 “噢,昨天晚上夜半时分,我朦胧中看到窗户外面闪过一道影子,之后再无任何动静。安全起见,我今早下山沿途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想问问您最近的情况。” “我这边除了这封信之外,一切都安好,整个县城最近也是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异样。”陆县令回答完,反问道:“那你这一路可有发现异常的地方?” 杨帆点了点头,“有一小块草地,明显是被人踩过很长时间,草茎因为脚尖的左右旋转摩擦,都打圈了,拾不起身了。” 陆县令看着愁眉不展的杨帆,有些心疼。 这小子比自己的儿子大不了多少,却能为了主子舍生取义,放弃军营里的大好前程,来这里为主子排忧解难,实在是难能可贵,让人心生敬意。 “能提前发现歹人的踪迹,毕竟是好事,我们提前谋划,做足准备,你也不必如此焦虑不安了。” “陆叔,你说的对,不打无准备之仗,一会儿我就去采办一些东西去。” 听到陆县令的安慰之语,杨帆心里宽松了不少,眉头也舒展开来。 “那有这么急,一大早下来,还没吃早饭吧,走,和我一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陆县令拉着杨帆刚走出书房,就见门房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第108章 义无反顾 “老爷,县衙里的加急文书!”小厮手举着文书,气喘吁吁的喊道。 陆县令眉头一紧,急忙接过小厮手里的文书,也不避过杨帆,直接展开来看。 没等陆县令看完信,杨帆就发现陆叔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赶忙搀扶起陆叔的臂膀。 小厮看到这情形,也迅速上前,扶着老爷的另一边胳膊。 陆县令垂下拿着信的左手,右手挣脱了小厮的搀扶,轻挥了两下手,示意小厮离开。 陆县令转身,欲回书房,杨帆接过他手里的信,陪着他一道进来。 安顿好陆叔,杨帆才拿起手里的文书,看了起来。 “什么!月半怎么可能失踪呢?正是前途一片大好的时候。陆叔,这怎么可能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帆的情绪,因为这份文书的内容,变得异常激动。不仅仅因为他是少主的朋友,更因为他也非常欣赏和崇拜这样的有志青年。 “月半是一个内心极为隐忍的孩子,而且是宁折不弯。京中权贵那么多,无意中得罪了人家,也是有的。太出类拔萃,也容易引起别人的嫉妒。” “这事怪我啊!我没有给他们讲外面的人心叵测,没有给他们说京城的利益勾结,我就这样马虎大意的让他们去了京城。我有错啊!” 陆县令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不能自已。 杨帆蹲下身体,仰视着陆叔,宽慰道:“陆叔,这怎么能怪你呢!他们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不知道这些人情世故。京城的水深,有的时候的防不胜防啊!陆叔,你就别自责了。再说,这上面只是说他失踪,让我们核查月半是否返籍,我们要对他们有信心才对。” 陆县令不再言语,但是杨帆依然能感受到他的懊恼伤心之情。 “陆叔,我给杨航写封信,问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您别伤心了,这文书的后续工作,还需要你来安排。” “叔没事,只是一时想起他们在家时的光景,有些伤感罢了。放心,核查的事情,据实上报就行。至于说的工部尚书南下视察水患,吴兴这个小地方,人家还看不上眼呢!” “那就好,事不宜迟,陆叔你先用早饭,我给杨航写信。” 杨帆起身,来到书桌旁,三下五除二就把信写好了,抬头看陆叔还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 他上前扶起陆叔,“陆叔,民以食为天,和我一起去用早饭,我的肚子都抗议了。” 自从冬沛和杜铭哲定亲以来,陆县令就很少和他们一起用饭了,他不想破坏这小两口的浓情蜜意。 一个人用饭的感觉,实在不好,今日能有个小的作陪,他可不能错过。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陆县令起身,出了书房将信交给小厮。两个人一起来到正房用饭。 部落小竹屋里,和衣靠在竹椅上的戚明石,打了个盹醒来,发现屋外已经泛起了晨光。 昨晚夜半,从竹缝里吹入的风,实在是彻骨。可是,想着月圆的那颗心,却一团火热。 不能让着滋滋寒风,吹灭心中的热火,再加上瞌睡虫实在难熬,就靠着竹椅眯了一下。 不行,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他等的起,可月圆等不起啊。让这个食古不化的老族长主动放了他,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就这样冲出去。 这个想法在戚明石的脑子里冒出来,顿时如星星之火,起了燎原之势。 就这样冲出去,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不犯我,我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要是他们强行阻拦,必要的时候他会已拳头来回应的。 想到这里,戚明石拿起桌子上那个轻便的包袱,大步向竹门走去。 “啪!”竹门被戚明石一脚踹开。 戚明石迈出脚,探出头,竟然发现竹屋外面没有守卫。再往出走,在院子里也没有看出一个人影。 真的好生奇怪。 人都去了哪里?他们不可能都还睡着,没起床吧。 戚明石有环视了一圈,一切都如昨天一样,并没有发生如上次那样的事故。他心里安稳,便开始给自己寻找走出部族的道路。 凭着脑子里的地图,是要翻过一座小山的,往高处走准没有错。 戚明石又看了看从院中延伸出去的小路,选择了一条又白又宽的,向前走去。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确信他们追赶不上来,戚明石才放慢了行走的速度。 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是有些欠妥吧。族长都没有让人看守自己,那是对自己的信任,可自己却不辞而别。 戚明石有些懊恼,可是他自认为问心无愧。他为了守护百姓的生命,在荒漠之地浴血奋战,怎么可能做出残害普通老百姓的事情呢。 树林里一片寂静,鸟雀都还没有起身。只有路边的小草,在戚明石走过时,发出唰唰声。 看见山头了,戚明石心里一阵兴奋,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啊……”一声声尖叫让戚明石心里一惊。 怎么回事,不能见死不救啊!他向着声音的方向,寻觅着。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男子跌坐在地上,双手抬着自己的左腿。 戚明石走到跟前,绕到他的正面,先看到的是那条血淋淋的左腿,上面夹着一个捕兽夹。 他上移视线,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怎么是你?!” “我,我,唉!族长把你放了?” 换做戚明石哑口无言了。 看到大丫爹满头汗珠,一定是折腾的精疲力竭了。 戚明石蹲下身子,双手抓住捕兽夹,一把拉开,抬出大丫爹的左腿,又把捕兽夹合上,扔在了不远处。 他打开放在身边的包袱,取出一个小瓶。 “忍着点。”戚明石刚交代完,就抓起伤口上方的裤腿,往膝盖上面掀去。疼的大丫爹,一阵一阵的用嘴吸气。 戚明石打开小瓶,放在伤处的上方,不停的抖动,灰白色的药粉慢慢的覆盖住了伤口。他又从自己的里衣上,撕下一条白布,给大丫爹包扎好伤口。 做完这一切,戚明石起身望了望,走到一棵拐杖粗的小树旁,用脚折断它,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削着两段。 “这明显不是你们部族的地盘,为了你的族人,以后还是不要来这里的好。你能自己回去吗?” 戚明石说着,将削好的木棍递给大丫爹。 “你是偷跑出来的吗?你不跟我回去?” 第109章 赠予证物 戚明石没有回答大丫爹的问题,上前搀扶起他,等他站稳了,又松开手,想看看他能不能自己走。 大丫爹看了看戚明石,没看出他有和自己一起回去的意思,又看了看自己的腿,调整了一下姿势,蹒跚着往回走。 看着大丫爹一瘸一拐的往前蜗行着,戚明石陷入了两难境地。到底要不要送他回去,刚才愉悦的心情飞到了九霄云外,此刻如同上坟一般。 他仰头闭目,向着天空祈祷,期盼有一个声音能告诉他,接下来怎么做。 微风轻轻地吹过脸庞,似乎带来了远方的消息:不能丢下他。 戚明石睁开眼睛,拾起地上的行李,看着远远的那个人影,快步追了上去。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言语。最终还是大丫爹忍不了这样的尴尬局面,先开始了问话。 “你昨天在救大丫时,是不是给她吃了什么东西?” 戚明石回想了一下,“嗯,给大丫吃了一块糖。” “糖是什么味道?” “甜的,嗯,很甜。” “难怪大丫嘴里一直喊着‘吃、吃、吃’。”大丫爹模仿完大丫说的话,继续道:“族里也没有什么可以给大丫吃的果子,我更怕她又偷偷地背着我们,吃一些不能吃的东西,就趁着天不亮,想走的远一些,给她采些果子吃,没想到就这样了。” “那你也不能莽撞的到别的部族的地盘去,要是挑起了纷争怎么办。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多给大丫带些糖来。” 戚明石看到大丫爹说了他去其他部族的原因,他也没有再藏着掖着,告诉了大丫爹,他是明目张胆的走出来的。 一路上,大丫爹说到了部族里人的懒惰、贫穷、顽固。 戚明石说到了他此次的目的、心上人的可爱以及面临的危险。 当他们走回院子时,就看到族长一脸怒气的冲过来。 “大清早的,发现关你的那间竹屋,门被踹的乱糟糟的,想着你一定是偷偷逃跑了。接着大丫娘又说他爹也不见了,又想着难道是大丫爹偷偷的把你放跑了,自己也不敢回来。现在看来,都不是啊,你竟然到现在才露出狐狸尾巴,开始一个个地残害我们部族的人。” 族长粗粗的喘了口气。 “我原本就打算今天早上放你走啊,你却这样伤我的心。你们还看什么,赶紧上去抓住他!” 族长把院里的男丁一个个的都扫了一遍,命令道。 还没等到这些男丁行动,大丫爹开口了。 “族长,你啥都不问,就这样凭空胡乱猜测,能行吗?况且你说的全都是错的!全都是错的!” 族长听到这话,眼睛睁得老大。 “族长刚开始想的没错,我是偷偷溜走的。”戚明石补充着。 “族长,放他走吧,他昨日救了大丫,今日他又救了我,还不放心我,才一路护着我回来,他也很不容易的。” “你倒是先说说怎么一回事?”族长看着大丫爹,表情沉重。 大丫爹把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听的族长是哑口无言。 他的态度慢慢变得绵软起来。 听完来龙去脉的族长,迟疑了一会儿,径直走到戚明石的身旁,拽起他的胳膊,往他的屋子走去。 看到是族长一个人,戚明石也没有反抗,就这样顺从地被族长拉到了他的屋子。 一进屋子,族长便放开了他,自己走进了里间。 这个屋子,依然是简陋的样子。 没等多久,族长走出来,手里多了一个东西。 站在戚明石面前,族长摊开手,将那个用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一层一层的打开,一块玉玦被包裹它的藏色布块,衬托的洁白无瑕,熠熠生辉。 戚明石只瞧了一眼,就知道那不是普通的东西。他拿起那块玉玦,仔细的看着。 雕刻精细,线条流畅,上面的飞龙栩栩如生。竟然是皇家的东西。 “这是?是那些人遗落的?”戚明石将玉玦举到族长的面前。 族长合上双眼,点了点头。他实在是无法看这个东西。 族长空着的那只手,抓住布块,双手展开,抬到面前的位置,这才睁开眼,盖住了戚明石手中的玉玦。 “你看我,年老体迈,能将族里这些人聚拢在一起,都非常的不容易,想要给那些故去的族人报仇雪恨,是完全不可能的。这件事情就只能拜托给你了。” 族长双手紧紧的握住戚明石的手,颤颤巍巍的,声音消沉。 “为了验证你的身份,把你关了两日,我在这儿给你说声对不起了。你快点走吧,要是那个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我的良心也会不安的。报仇的事情,你记得这事就行,实在难得话,就算了。” 族长移开了手,去擦拭眼角溢出的老泪。 戚明石重新包裹着玉玦,“族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去调查此事,尽力而为的。” “和大丫爹回来的路上,我们聊了很多。要改变族里的现状,首先要勤劳。我早上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起来。勤劳才能致富。多耕种,勤管理,这样食物才会越来越丰富。” “其次,您可以去和其他部族联络,和他们说说合并的好处。壮大了才能更好的发展。还有就是多学习。” “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的,您和大家都保重,我走了。” 戚明石说完,给族长鞠了一躬,将证物塞进自己的里衣,大步的走出了屋子。 此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经历了来回的跋涉,戚明石明显感觉到双腿有些疲倦。 可是他不能停歇,现在他只有双腿可以用,比之前骑马要慢的多,唯有不停步,才能尽快到达目的地。 大丫爹看着戚明石从族长屋子里出来,拿起包袱欲走,赶紧让大丫娘回屋拿了个竹帽。 戚明石带上竹帽,感激的对大家说了句保重,重新踏上了路途。 身上的负担压不垮人,思想上的压力才让人难以承受。 此时,不仅仅是戚明石承受着,他的家人,也面临着皇庭的施压。 第110章 大龙催婚 自从戚家父子和众位将军带兵凯旋归来,整个国家呈现出一片安静祥和,欣欣向荣。 皇帝也在不经意间放松了对皇子公主的教育。 婉乐公主是个闲不住的,一看父皇不让她和哥哥弟弟们一起去读书了,就偷偷的换上了男装,出宫了。 次日,皇帝也没有什么政务要处理,用过早膳便来到御花园里,怀揣着一颗闲情逸致的心,游玩起来。 树荫下,时有微凉。 皇帝刚坐到石凳上,就看见嘉妃一股风似的,向他跟前走来。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婉乐不见了!”嘉妃一脸着急忙慌的。 “怎么叫不见了?”皇帝倒是沉得住气,毕竟是一国之君,这点胆识还能没有。 “我和嬷嬷说,让嬷嬷早上去找婉乐,想着近几日不用和阿哥们一起读书了,给她教一些管账持家之道。可是在她屋里,死活找不到人。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才来麻烦陛下的。” “找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叫麻烦呢?会不会是一大早起来,偷偷跑出去,去其他宫里玩儿了。婢女可在?” “在的,所以妾身才觉得奇怪。平时婢女都是紧随其后的。” 嘉妃正好站在阳光下,又加上心里着急,额头很快冒出了一片汗珠。 “快坐到朕身边来,凉快一点。你别着急啊,我这就安排人去找。”皇帝安慰完嘉妃,就给贴身太监吩咐,“你去找御林军首领,传朕口谕,速寻婉乐公主。” 贴身太监领命离去,皇帝看着身旁的嘉妃,顿时也觉得毫无兴致继续游览,干脆陪着嘉妃回她的寝宫得了。 嘉妃看着皇帝为了找婉乐,竟然将御林军都派出去了,心里踏实了不少。等回到寝宫后,她亲自下厨,为皇帝熬了一碗清凉解渴的绿豆粥。 “你怎么想起来让婉乐学那些东西了?”皇帝看着忙碌的嘉妃问道。 “咱们不是都相中了戚家大少爷嘛,我想着这离婚嫁也不远了。我啊,怕婉乐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丢人,就想着学一些总是好的。” 嘉妃盛了一碗粥,吹了半天,才递到皇帝手里。 皇帝刚端起粥,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御林军首领郭达便出现在门口,等着复命。 “进来回话。” 郭达毕恭毕敬的走进去,跪下。 “陛下,找到婉乐公主了,不过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将她带回来。” “这又是何故?”皇帝疑惑问道。 “陛下,还望您屏退左右。” 皇帝扬了扬手,伺候的女婢便有眼色的离开了。 “嘉妃是婉乐的生母,不是外人,你说吧。” 郭达一口气说完了找寻公主的地方,以及为何无法带回公主。 皇帝顿时肺都要气炸了。 瞪着嘉妃,“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 皇帝放下手里的粥,“嗖”的起身,“吴海,陪朕去一趟戚府。” 皇帝也不更衣,也不等着后面的仪仗,就这样气哄哄的走了。 贴身太监吴海赶忙迈着小碎步,仪仗队也一路小跑。 烈日和皇帝的怒气叫着劲,加上一旁的海公公一直劝慰,让陛下注意龙体,皇帝很快就败下阵来,躲到凉轿子里面。 戚府里,戚将军和夫人午休醒来,看着外面骄阳似火,便没有出卧房,围坐在桌边,喝着凉茶。 “石儿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到了没有,一点音讯都没有。”戚夫人满脸担忧。 “放心吧,石儿把我们两个人的长处全继承了,遇事心思细腻,处事果断,你的担心真的是多虑了。” 戚朝旭为夫人蓄满了茶杯,“我倒是担心月半那小子,我有问过杨航,一点音讯都没有。他才来京城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给我们石儿出了个大难题。” 戚夫人喝了一口茶,突然起身,往自己的小库房走去。 戚朝旭疑惑的看着夫人,静静的等她出来。 等他看到夫人从一个盒子里,拿出那把鱼化龙壶时,惊呆了。 “夫人,咱们家,何时有这样的宝贝了?” “唉”,戚夫人惋惜的说:“这壶是月半的妹妹,月圆亲手所做。她能送石儿一把,亲哥哥那里岂能没有?” “你是怀疑月半出事和他手里的壶有关系。”戚将军眼皮上挑思索,“不会吧,我认识的月半不是一个高调的人。” 戚将军把玩了那壶一会儿,赶紧放到桌上。 “快去放好,不能再露面了。” “皇上驾到!”窗外传来海公公的鸭嗓声。 戚夫人刚拿起紫砂壶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吓得戚朝旭急忙伸出手,握住夫人的双手。 两人心里俱是一惊。 “陛下突然造访,一定没好事,你赶紧进去,我出去迎接。” “见到陛下,就说我闲来无事,拿出首饰盒诉委屈,泪眼婆娑的,有失仪表,收拾一下就出来。” 夫人小心的抱着那壶,快步走向小库房。戚朝旭也急忙起身,出去迎接。 一出门,就看到皇帝如同回自己家一般,往戚府的正厅走去。戚朝旭快步走到皇帝跟前,准备俯首下跪,却被皇帝制止了。 戚将军尾随着陛下,进去了正厅,恭迎皇上上座,可是他却拒绝了,找了东边的侧座坐下。 海公公知道陛下所来何事,压根就没进正厅。 “戚爱卿啊,寡人今天是有求于你啊!” “陛下乃九五之尊、天之骄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能有什么有求于人的呢?” “咦,怎么不见戚夫人呢?” 戚将军连忙解释。 刚说完夫人交待好的话,戚夫人走进了正厅,赶忙参拜。 戚朝旭从椅子上下来,搀扶起夫人,两人一并坐好。 皇帝看到这一幕,一直阴恻恻的脸,出现了一抹暗笑。 看着两口子重新坐好,皇帝继续刚才的话题。 “前一阵子,我家婉乐和明山那孩子,在宫中遇到一起了。两个人有说有笑,就像一家人一样。今日我和嘉妃说到这孩子,觉得年纪也不小了,是到了应该婚配的时候了。” “陛下能如此赏识犬子,是他的福气。我们也很喜欢公主的。” “那要不然我们把两个孩子婚事的日子定一下?”皇帝穷追不舍。 第111章 双方斗法 戚朝旭本想着以明山年纪尚小为由,拖一拖两个孩子的婚事,可没成想皇帝这么上赶子,要求尽快定下婚期。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如何回皇帝的话。 正厅的气氛有点凝滞。 “陛下,为人父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成家立业、红妆出嫁,那是再高兴不过了。不过很少有父母,会去继续关注新婚夫妻过的怎么样。” 戚夫人打破了这无言的场面,继续说到,“身为女子,能得到夫君的关心疼爱,理解和包容,才是一生最大的幸福。陛下您觉得呢?” 皇帝点点头,对戚夫人说的表示赞同。 今日婉乐这事之前,他想到了戚家夫妇会拖延这桩婚事,再加上两个孩子的年龄确实偏小,故而一直没有提说此事。他能今天提说这事,完全是被婉乐气的,临时起意。 “那陛下觉得,一个毛头小子和一个成熟稳重的青年,哪一个会照顾人呢?” “那当然是后者了。”皇帝稍有不快的配合着。 “陛下平日少与明山那小子接触,我们做父母的可是对他的德行知根知底的,想事简单,做事莽撞,就目前这个样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何谈照顾心爱的娘子呢!” “是啊,明山还是个没开窍的。”戚朝旭附和着夫人。 原来这七绕八拐的,节点竟然是落在了这里。 皇帝心里想着,反驳道:“孩子们这样的身份,那用自己亲自动手,等他们嫁娶时,朕自会送上嬷嬷婢女,把他们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臭皇帝,偷换概念倒是一流。 戚夫人心里愤懑,脸上却不显半分,反而微笑以对。 “陛下说的极是。想必陛下也知道,女子太早生育,对身体是有很大伤害的。您说,两个新婚燕尔的夫妻,又不太懂得节制,要是因为子嗣而损害了大人的身子,我们做父母的,心里岂不是万分懊悔。” 皇帝当然知道,戚夫人说的很正确。他临幸过的那些女子,有多少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把身体搞垮了,有些甚至离开了人世。 要是婉乐也要承受如此的苦难,他是万万不愿的。 一想到婉乐,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今天郭达给他说的话。 陛下,我们是在赌场的下人房里找到公主的。可是公主因为过度酗酒,还没有醒来。和她一起出宫的,是保护她安全的两名御林军。可是他们,他们全被公主压在了身下,也叫不醒。 唉!皇帝在心里叹息一声,要是由着婉乐的性子,什么时候搞大肚子都稀里糊涂的。还是抓住现成的这门好姻缘要紧。 想到这里,皇帝福至心灵,回话顿时有了气势。 “戚夫人大可以放心,等他们成亲后,我会时不时的安排嘉妃把婉乐接回宫里住,也会安排老嬷嬷,在洞房之前,给她讲明白如何规避有喜的。” 戚夫人听到这话,看着戚朝旭,闭了一下双眼。 戚朝旭明白夫人的意思,知道此事已无回环的余地,便呵呵笑了一声,回道:“陛下既然想的如此周全,那我们夫妻二人便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不知道陛下想将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寡人当然希望越快越好喽,了却了一桩心事。”皇帝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心情好了很多。 “那就放在来年春暖花开之际,气候不冷不热,时间也充足,我们也来得及准备。” “怎能到了那个时候?中秋佳节前后,天气也很示意的。当日要用到的东西,你我都多加派些人手,时间也是完全够用的。你也知道,公主府朕早就给她准备好了。” “可是陛下,放在中秋,估计明石那孩子,赶不回来。岂不遗憾。” “新郎官又不是他,回不来也不影响什么,就这么定了。随后你将明山的生辰八字送到宫里来,朕让人定好具体日子了,再通知你们。” 皇帝大获全胜,心情大好。喜上眉梢的看着这两口子,站起身来,扫了两下衣袖。 “以后朕与你,可是儿女亲家了,哈哈哈哈。” 皇帝喜不自胜的走出了正厅,留下戚朝旭夫妻二人,呆坐在正厅里,一片茫然。 最终还是戚朝旭起身,拉着夫人的手,安慰道:“事已至此,就宽心准备吧。我们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来的快了一点。是福是祸,那也是山儿他自己的命数了。” “摊上这么个亲家,能有什么办法,往好的方面想就是了。” 皇帝回到宫里,又等了半天,才见到了走路还东倒西歪的婉乐公主。再瞧瞧那双无神的眼睛,皇帝也懒得骂了,对牛弹琴的事情,还是交个嘉妃和嬷嬷们吧。 至于那两个守卫,早被皇帝秘密的送去看皇陵了。 皇帝有找了两个新来的丫鬟,一并带去了嘉妃寝宫。 嘉妃看到陛下重临,乖巧的像只温顺的小猫一般,站在一旁静静的候着。 “朕今日已经和戚府定好了婚期,就在中秋节前后。从现在起,你可把人给我看好了!该教的规矩都安排上,不听就扔到宫外面去,体验一下民生的艰辛。要是以后到了戚府,再做出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我可丢不起这人!到时候就只能拿你和嬷嬷们开刀了。 ” “陛下,只要是您交代的,臣妾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去做。再说,这是自己的女儿,她做的不好之处,妾也是跟着受连累的。” “给婉乐加两个新人,都是海公公仔细挑选的,办事情得力,你就安排好后面的事情。朕去处理公务了,江南水患到现在还没有多大的进展,真让人头疼。” “陛下一定要注意龙体,想那工部尚书也应该到塘县了,陛下也要放宽心才是。” 远在江南的何尚书打了个喷嚏,有些莫名。 他们一行人刚赶到驿站,却没有卸车。一是何疏放江彤霞的身份,不能住在驿站;二是经过上次的施琪时间,他对驿站产生了惧怕。 “爹,咱们去哪里?” 看到父亲并没有打算住在驿站,走在后面的何疏放急忙跑到父亲跟前询问。 “你跟着我走就行,问那么多干啥?” 何疏放只得灰溜溜的回到了后面。 第112章 再遇施琪 收到拜帖的杜刺史,得知是工部尚书到访,赶紧出门迎接。 正巧杜铭哲和陆冬沛回家探望父亲,杜慎言看到与何尚书一起来的竟然有女眷,也不知道是何身份,怕招待不周,便让冬沛亲自负责接待。 冬沛平日里,也没个说体己话的闺房密友,一看到温淑端庄的江彤霞,就打心底里喜欢。 她和大家打完照面,就拉起江彤霞的手,往家里的客房走。 “姐姐怎么称呼,我姓陆名冬沛。”冬沛带着江彤霞,一边走一边喜悦地问。 听到这三个字,江彤霞心里一惊,身子不由的顿了一下,脚也慢了一步。 “姐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哦,没有。你这个‘冬沛’是哪两个字?” “冬天的冬,丰沛的沛。” 她应该就是陆冬白的妹妹了。记得他们的老家就是塘县这边的。 要不要挑明这层关系,江彤霞在知道的那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 以她现在的情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能伺机逃脱何疏放的魔掌,保守秘密才是正确的选择。 “噢,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名字。我叫江彤霞。” 两人说着,不觉已来到客房。 陆冬沛给她大致介绍了一下屋子的布局,江彤霞便开始收拾床铺,放置自己的行李,陆冬沛则帮忙打扫。 “我平日都和明哲住在吴兴那边,姐姐要是住的时间久一些,可以和我一起去我家住。那边风景很美的,空气也很好。”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不过妹妹的一片心意,我心里熨帖的很。那个跟着你的,可是你的夫君?” 冬沛听到江彤霞的问题,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的“嗯”了一声。反过来问江彤霞:“那位也是姐姐的吧?” 冬沛问完,故意盯着江彤霞看,看她是个什么反应。却见她的脸,由晴转阴。 陆冬沛心里有些诧异,她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是如此表情,这个问题应该没那么难回答吧。 正当她觉得有些抱歉的时候,江彤霞说了句“算是吧”,然后坐在床边默然。 看着姐姐一筹莫展的样子,冬沛也大概猜出了原因。 平日穿街走巷,总能听到父母之命的无奈,也能见到以夫为纲的悲哀。 姐姐这门婚事,大抵自己是不愿意的。 “姐姐,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别不好意思,告诉我,我和其他人都会想办法帮你的。” 江彤霞挤出一抹笑,“妹妹,你真好!” 两人都没再说话,收拾完屋子就出来了。 杜慎言让家里做了一桌接风宴,招待了何家父子。想着这一家子一路舟车劳顿,便没有提出去园子转转的事。 何尚书回到自己的房间,屁股还没有坐稳,就听到“吱呀”一声,那门在何尚书的眼皮底下悠悠的被推开了。 看到来人,已经站起来的何尚书惊诧的说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何大人为何如此吃惊,我们都是老熟人了。”施琪嘻嘻一笑,继续说道,“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蹬墙梯,为了来见大人一面,可费了奴家一番功夫呢。” “有什么事情就开门见山吧。” “急什么?”施琪悠悠地坐在了何尚书旁边的椅子上。 “你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说完了还是速速离去的好,让主家看到了也不好解释。” “好好好。” 施琪并非想调戏一下何大人,她只是想看着大人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她一介草民,能看到达官贵人如此模样的机会可不多。 “东家让你搬去驿站住。” “这是为何?” “便于联络行事。” “我这拖家带口的,住在驿站恐有不妥吧。” 何大人其实是受不了驿站伙食的寒酸和房屋的简陋。他这种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人,当然是无法接受的。 由奢入俭难。 “大人多虑了,东家已经替您考虑好了。杜大人的儿子儿媳现如今就在府中,等他们回吴兴时,让令郎和家眷去吴兴吧。” “那人家要是一直不回吴兴呢?” 何尚书心里有一丝鄙夷:人家什么时候回去,岂是外人可以预知的。 “大人,您是太小瞧我们东家了。” 何尚书疑惑的看着施琪,“你这么说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我上次的结盟是不是已经名存实亡了?” 施琪听到这话,瞬时面露苦涩。 “大人,您怎么能这么想呢?您觉得就凭我一个人的能力,能入得了杜府这深庭宅院吗?大人对奴家的好,奴家可一直都记得呢!” 听施琪这么一说,何尚书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隔墙有耳,演戏要演全套。 “指示已经传达,还请姑娘尽快离去吧!” 何尚书心里的怀疑,并没有因为施琪的解释而烟消云散。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一个以色侍人的女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自己策反。 施琪听到大人的逐客令,也无甚可留的,说了句“大人明日最好就搬出去,不然奴家还得来打扰”,便离开了。 看着施琪离去,何尚书如同刚沐浴完毕一般爽快。这种爽快也如肌肤上的潮气那般,稍纵即逝。 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招惹上二皇子,就如同粘上了一块牛皮糖,怎么甩也甩不掉。 这段小插曲搞得何尚书翻来覆去,嘴里的呵欠一个接一个,眼角也不停地流出酸涩的水。到最后心里一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磕磕绊绊的睡到了天亮。 早饭过后,何尚书一直寻找着机会,想告知杜大人他需要去驿站,但是孩子们还得继续叨扰。 正左右为难时,门房送来了一封信。 信是给陆冬沛的。 冬沛接信看完,有些忸怩的递给了杜铭哲。 “爹,岳父大人让我们回吴兴住,说是想我们了。”杜铭哲还没看完信,就继续看着对父亲说道。 杜慎言听到这话,想着家里来了京官,让他们暂时回去住也好,省的万一得罪了,惹出麻烦。 “你们是回来好久了,也好,那就收拾收拾准备启程吧。” 冬沛听到公公如此爽快的答应了,心里很是高兴。起身准备回屋收拾,看到了一旁沉默不语的江彤霞。 “姐姐,和我们一起去吴兴转转吧?” 第113章 愤然休妻 “哦?”江彤霞听到冬沛这么公然的邀请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她不能去看何大人,也不愿去看何疏放,看了一眼冬沛后便低下头,沉默着。 何尚书看到这情形,灵光乍现,耳清目明。 “放儿,既然陆姑娘盛情邀请,那你就陪着江氏去吴兴转转,体验一下民风民情。再说,你和杜郎年龄相仿,天南海北的聊起天儿来,更投机一些。” 杜慎言听到这话,立马一脸喜悦的附和道:“对对对,犬子在吴兴,也是形单影只,孤单得很。何公子要是去了,那便热闹了。” 何疏放听到父亲和杜大人如是说,便答了一声“好”。 听到这里,冬沛可高兴了,两步走到江彤霞面前,拉起她的手,“姐姐,我们去收拾吧。杜哥哥,你和何公子负责咱们的马车啊!” 何尚书看着四人纷纷离去,也向杜慎言提出了去驿站下榻的意思。 杜慎言还以为自己招待不周,让何尚书心生嫌隙,这才提出要搬走的话,赶忙极力挽留。 何尚书笑着说:“杜大人多虑了,您招待的非常周到。这次来府上打扰,主要是犬子和家眷在驿站住着不方便。现在就剩我一人,还是住驿站方便一些,我也需要尽快完成陛下交代的事情。” 两个人又来来往往,说了几句,何尚书便也回屋收拾了。 京城江府。 江尚书经过一个多月的异地巡查,终于回来了。在府中休息了几日,也没看到彤霞和月半两个人的身影。 不可能啊!江尚书心里思忖着,我回京这么重要的消息,月半不可能不知道的,这都几日了,也没见个人影,着实不应该啊! 江尚书找来家里的管家,询问情况。 “我走之后,小姐和叶公子回来过没有?” “回老爷,您刚走的第二天他们就回来了。” “第二天?是他们自己回来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这老奴就不太清楚了。” “那你知道些什么?一五一十的全都说出来。”江尚书的语气明显焦急愤怒。 “那天小姐和公子一同回来,和夫人一起用过晚餐,老奴就再也没有见过公子,小姐也是过了几天才见到过。见到的那天,小姐穿着一身红装,却坐着轿子走了。噢,老爷可以问问夫人跟前的老常,那天他就站在轿子边上。” 管家停顿了一下,有些胆怯的说道:“你知道夫人的脾气,我也没敢多问。这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小姐。” 江尚书听到这里,心里翻溢出一股深深的不安之感。 他忙命管家去何府,打探一下何尚书南下随行之人都有谁。 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让江尚书如坐针毡。他愤然起身,也顾不得让人先行一步去通告夫人。 当江夫人看到江尚书贸然出现在他眼前,她先是吃了一惊,随即便恢复了置若罔闻的表情,仿佛她身处苦涩的无人之境。 江尚书看到这副死人脸,胸中的郁结之气更盛了,竟一时说不出来话。 江夫人半天没听到响动。 斜眼瞥了江尚书一眼。 “也不让人说一声便来,来了又不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问,让江尚书一下子爆了,如同被点燃的炮仗。 “你以为你是谁?来见你还要提前通知一声!这么多年,我给了脸了,是不?” 江夫人一个“我”字,在嘴里转了几圈,硬是没有插进去话。 又听到这话的气势,是一句高过一句,自己便如泄了气的球,慢慢的蔫了。 “我问你!彤霞呢?” “出嫁了。”江夫人知道纸包不住火,便直言不讳。江尚书这个软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嫁谁了?”江尚书强忍着怒火。 “当然是与我们门当户对的何家。” “你真是,真是愚蠢至极!你明知道彤霞和月半二人两情相悦,你却将她推入何家这个火坑,你害了我们的女儿,还在这里沾沾自喜。蠢货!” 江尚书这一骂,江夫人也来气了。 “姓叶那小子何德何能,想拥有我的女儿,他不配!我只是稍加考验他,人便逃的无影无踪。我不嫁女儿能行么?都是因为你的娇纵,让她不懂得一点廉耻,还没成亲就和那姓叶的住在一起,我不嫁她难道等到她肚子大了,生下孽种再嫁!” “少这么说我女儿,你才不知廉耻吧。你要是清白,那个狗腿子能那么顺从你?” 江夫人听到这话,气的胸腔此起彼伏,嘴里感觉一阵咸意。 “你站着茅坑不拉屎,还不让别人用了。人家听话体贴活还好,不用多可惜。” “你简直无可救药!” 江尚书本还想再问问月半的事,此时也被这伤风败俗的话气的情绪激动。 “你德不配位,等着休书吧!” 江尚书强压着怒火,甩出这句话走了。 哼,拿休书来吓唬我,我是吓大的嘛。 江夫人对这个头顶带绿的软蛋说的话,不屑一顾。 直到管家回来,告知江尚书小姐也一同下了江南,江尚书还没有完全消退的怒火,被担忧侵蚀。 不能坐以待毙,即使鞭长莫及,也要放手一搏。 江尚书有了主意,便安排管家去牵马。 杨航看到纵马前来的江尚书,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军中之人,性格好爽。再说情形也不允许他们谈笑寒暄。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来到军营的议事营,杨航便直奔主题,告诉了江尚书他所知道的一切。 江尚书是越听越冷。 对月半遭此一难的伤心,对女儿深陷泥淖的担心,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心,让江尚书怆然。 “能告知戚少小女也身在江南的事情吗?方便的时候照拂一二,我这把老骨头任你们随意差遣。” “江大人放心吧,我们也在找江姑娘。” 离开军营,想到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江尚书更加觉得那个女人的愚蠢,无意中竟然成了别人的帮凶。 这休书,是不写不行了啊! 回到府里后,别研磨急书,让管家带着休书,遣送那两人回娘家。 第114章 山中煮酒 江夫人看到休书的那一刻,知道这个软蛋,真成了急了的兔子。 她也没说什么。环视了一圈屋子,让常伯将能带走的东西,全都装上马车,离开了江府。 虽说娘家现在落败了,就凭着这些家当,也能生活的优渥。 管家汇报给江尚书这些情况,他也无心去管了。 心力交瘁,加之之前巡察风餐露宿,人便倒下了。 管家找了大夫,用药几日,江尚书总不见好。 心病还须心药医,老爷的心病,也只能他的老友给予疏解一二吧。 管家亲自来到陈家,求见陈桥霜。 陈父并不在家,门卫小厮便通传到了陈茵这儿。 一听是管家伯伯,陈茵赶忙出来接见。 “阿伯,你来找我父亲,是江尚书生病了吗?” “陈姑娘,你也是熟人,我也就不避着了。老爷是病了,我找大夫看了,精神却一直不见好。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老爷这是心病,我就想着找陈大人去宽解宽解。” “噢,父亲他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去的地方挺远的,不过我想,最迟明天也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了,我会禀明父亲,让他去府上看望江伯伯的。” “那就多谢陈姑娘了,老奴先回去照顾老爷了。” 看着管家离去的身影,陈茵又不由的想到了彤霞。 唉,也不知道这月半到底在哪里?冬白他们都找了这么久了,也没有一点音讯。 山中道观。 陈桥霜正与一位老者饮酒交谈。 这位老者面容沟壑却目光炯炯,胡须花白却道骨仙风。 “师父,您说您这都来京月余,为何现在才告诉我啊?” 老者“呵呵”一笑。 “半道上捡了一个小的,一路伺候到现在。你说说,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 老者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陈桥霜看到师父这个老顽童的样子,默默一笑。 “师父哪里命苦了,捡到了我这么个宝贝徒弟,对您多好的。现在让你再捡一个,那是老天爷看师父有教化之功,所以送来让您老人家普渡。” “你这个徒弟,跟着皇帝老儿,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你是好,可是中看用不上啊!” “那还不是因为您,把我从您身边赶走了。只要师父您一句召唤,我立马辞了宫里的差事,给您鞍前马后。” “别别别,我可怕身边炸锅了。小跟班都够我受的了,捡的这个比你还难缠。身体刚能动了就旁敲侧击的问我,接下来去哪里?这是想赖着我不走了。” 另一个屋里,依然包的像粽子一样的叶月半,经过一个多月的痛苦煎熬,现在已经能在地上来回走动了。 他听到突然有人来拜访,便躲在门内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到老者如此说他,他心里虽有些愤愤不平,但还是欣然接受的。 这一个多月来,他几乎每一天都在思考他的前路。 留在京城,是见不得光的。 那个真正想害他的人,如果发现他的存在,会袖手旁观吗? 那个真心爱着他的人,如果发现他的存在,会心如止水吗? 虽说冬白可以暗地里帮助他,可他不想如此。 回到故乡,是无法见父母的。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父母见了该多揪心。 唯一的一条路,就是跟着老者,浪迹天涯。暗地里去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等到他真的云淡风轻的那一天,再来这红尘,滚滚吧。那些责任,也只能先逃避一下吧。 门外又继续传来了谈话声。 “哦?这小的事遇到大难处,无法在京城待下去了吧?” “唉!”老者长叹一声,“是个可怜坚韧的孩子,硬生生扒了两层皮。” “烧伤?” 老者点点头。 “那师父,咱们这是接风宴,还是践行酒?”陈桥霜的话语虽然温和,却带着点苦涩。 “合二为一不行么?” “师父,我也想缠着你,踏遍万水千山。” “呵呵”,老者用鼻子笑了笑,“晚喽!” “你已肩负起守护帝王的使命,哪有这么容易就卸下的,守一人安康,保万家灯火。意义也很重大的。” “师父当时就是用这样的话,将徒儿诓骗下山的。”陈桥霜一脸委屈。“师父这是有了新徒弟,就遗弃老徒弟了。” “师徒的缘分,看天意吧!” “师父还没有收他,就已经偏心了。” “你小子,为师哪里偏心了。当年要不送你下山,你现在能有那件贴身小棉袄。” “师父您快别说贴身小棉袄了,简直如同蓑衣一般,到处漏风。不过现在倒好,快打发出去了。” 陈桥霜想到陈茵平日在家为非作歹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 似乎,闺女也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漏风吧。 想到这儿,就听到老者说:“你快知足吧,茵儿是个什么样,我大体还是知道一些的。” 陈桥霜“哈哈”一笑,再一次举起了酒杯,和老者碰了起来。 两个人从日上三竿一直聊到日落西山,陈桥霜本想在山中在留宿一晚,最后还是被师父赶下山了。 陈桥霜前脚刚走,叶月半就推开了门。 还没等他跨出门,老者已经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 “你这是?一直在门里面,偷听?” 老者有一丝醉意,说话有些磕绊。 月半迟疑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倒是有点做事的样子,问题是你偷听我们谈话有什么意义?”老者看着他,先是点点头,而后摇了摇头,不解。 “师父,我们明日就离开这里吧?” “为何?” “今日来的,可是太医署令陈桥霜陈大人?” 老者听到这话,有些吃惊,抬眼看了看月半,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打了个酒嗝,一阵酒味扑面而来。 “师父,陈大人知晓了我的情况,一定会传言出去,接着就会有人来这里寻我的。我不想再见他们,我们明天就启程吧!” 月半有些激动,缓缓的抬起手,拉住老者的衣袖。 老者看了他这个模样,婉拒道:“可,可你的身体状况,现如今还不宜上路。” 听到老者如此说,月半陷入了沉默。没有人看得到他绷带里面的神情。 第115章 避而不见 月半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他现在这个样子,确实不方便出门。刚才想跨过门槽去找老者,他都有点困难,更何况是下山呢? 可他也是万万不能被找到的啊! 看着这小子不说话了,老者一时又心软了。 “你放心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让小跟班把你扶到我屋里去,最近就先住到我屋里。” 老者的话让月半一顿,“师父,这如何能行?” “我说行,就行!快去休息吧,傻乎乎站这儿这么长时间,对你恢复有什么好处!” 老者骂完这句,转身离开。 月半如同乌龟一样,慢慢的移到床边,抻着劲儿缓缓躺下,一夜无话。 陈桥霜第二天一大早,才从陈茵那里知江承志的病情,又着急忙慌的来到江府。 江承志和陈桥霜两个人,志趣相投,无话不谈。 看到陈桥霜,便将这些日子的不快,一股脑的全倒出来。 对夫人,他是深恶痛绝;对女儿,他是牵肠挂肚;对月半,他是惭愧万分。 这些肺腑之言,说的江承志这个老男人泪眼婆娑。 陈桥霜一直都没有参言,坐在床边认真的当一名倾听者。好友嘴里的月半,他是知道的,是和他看上的准女婿一同长大的兄弟。 当听到月半应当是遇火失踪时,他瞬间警觉起来。 “等等,你说是遇火?” 江承志突然被好友打断,楞了一下,“我也不确定啊,戚二少的人当时说的是,查到有人在市场上找火石,我就觉得极有可能与月半的失踪有关。” “我想我知道他在哪里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月半的下落?”江承志吃惊的看着好友。 “昨日,我去拜访了我的师父,就是当年救我并传授我岐黄之术的老者,得知他前段时间救了一位被烧伤的年轻人,我猜那个人多半就是月半。” “桥霜,你说的是真的吗?” 江承志听到这话,立马就坐直了身子,想要下床。 “你这是要干什么?” 陈桥霜连忙起身,伸出胳膊阻拦好友。 “照你这么说,我们事不宜迟,赶紧去找他吧。” 陈桥霜目不转睛的瞅着好友。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没等到那里,我就得先救你。他们几个可比你着急多了。年轻人的事情,让年轻人去吧!” 陈桥霜起身,走到屋里的书桌旁,快笔疾书,写了一份信。出门叫来管家,把信交给他,让他去军营亲手交到杨航手里,又让管家派人去府里告知陈茵。复又回屋。 “快躺下休息吧,我都安排好了。” 江承志听了这话,心里稍微平缓了一些。祈祷道: “希望一定是月半啊!桥霜啊,你不知道,在我心里,早已经将这两个人,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我多么希望他们四个,能长久平安啊!” 陈桥霜轻拍着老友的肩头。 “你且放宽心吧,他们还年轻,会有机会如我们之愿的。你赶紧将身体养好了,他们在外面办事情,少不了你在背后联系,打点关系。你手里的人脉,现在不用,更待何时啊!” 好友的话如同一记重拳,打在江承志的脑袋上,让他顿时醍醐灌顶。 是啊,作为吏部一把手,国土有多宽,他的关系就有多远。 “桥霜,你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得好好的盘点一二。我感觉身上大好了。” 陈桥霜看到好友眉头舒展,知道他的心结解了大半,身体上的病其实早已经养的差不多了,便欣慰的离开了。 溪桥营里,杨航看到陈大人的手书后,即刻调兵点将,准备前往山上寻人。 刚准备出发,就看到门外风尘仆仆的闯进来一个人。 “不用,不用。” 陆冬白边走边喊,手还不停的摆动阻止。 “不用什么啊?” 陆冬白气喘吁吁,“不用那么多人去,咱俩就行。” “就咱俩能行?”杨航不可置信的看着冬白。 “你听我的,带上露宿山中所用的装备,我们即刻出发。至于为什么,我路上再给你解释。” 负责准备行装的士兵选了两套,分别递给了杨航,两人将行李搁置在马前,上马出发。 一路上,陆冬白马不停蹄。 杨航看着前面的冬白,心中一直疑惑,速度有些慢。看这情形,冬白丝毫没有想要告诉他为什么,他也不好意思追上他去问个清楚。 他的思绪开始胡乱猜想。 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月半?真要是他,为什么不下山来寻我们?难道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那我们两人个去了,可不好把他抬回来啊! 这也没有带抬人的东西啊!他还是烧伤,那担架还需要软和一点才行。 烧伤? 杨航突然间想到那些被火烧伤的人的可怖面孔,心里一惊。 月半会不会也伤到了脸? 那他,还会见我们吗? 杨航瞬间顿悟了。看着和他距离愈远的冬白,使劲的挥起了马鞭。 老者和小跟班正在屋里给月半换药,重新包扎。 急迫地叩门声一阵阵的传入他们三人耳中。 老者和站在他面前的月半对视了一眼,转头吩咐:“小班,你先去屋外守着,防止他们不请而入。” 小跟班将手里的纱布交到老者手里,掩门而出。 “你倒是猜的准。”老者撇了撇嘴。 “师父,我不想见他们,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也见不了他们的。” “这不是都让你呆在这里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不过,你是真的想好了吗?” 月半又思索了一番,“嗯”了一声。 “麻烦师父告诉他们,我一离开,请不要在继续我。” 话刚说到这里,门外便传来了拜访的声音。 “小师傅,打扰了,我们二人是专程来拜访老师傅的,这是陈大人的手书。” 多么熟悉的声音,陪他走过了多少风和雨。从来也不敢相信,今后再也不能听见。 听到冬白这熟悉的声音,月半的身体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这一切全被老者看在眼里,“不能哭!有伤新生肌肤。”说完,迅速的用纱布,包裹起他的脸庞。 第116章 恍若隔世 小跟班看到来人彬彬有礼,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便将他们带到了茶室。 上了茶,说了句“师父午休还未醒来,两位施主稍等”便离开了。 “多谢小师父,您请便。” 冬白微笑着目送小跟班离去,扭头开始打量这间茶室,异常简单,就一几和几个坐榻。 没等多久,就看到门被推开,进来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冬白和杨航两人立马起身,以礼相迎。 三人落座,冬白便开门见山说道:“老师傅,打扰了。听陈桥霜大人说,您救治了一位烧伤的年轻人,我等希望他是我们一直寻找的挚友,故而前来打扰,想看个究竟。” 老者看到说话的年轻人星神俊郎,谈吐有礼,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淡淡一笑,“是救了一个年轻人,不过他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杨航焦急的反问。 冬白的脸色也一下子阴郁起来。急切的问道:“老师傅,他走了多久?有没有说要去何处?” 说完这话,冬白已经抓起随身携带的包袱,站了起来,等待着老者的答案。 “他只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冬白杨航两人齐声插话。 “他让你们不要再寻找他了。”老者说完这话,转身就往外走。 “怎么可能呢!老师傅,我会继续,在脚下、在心里,一直寻他。您要见到他,还请告诉他,不要急,慢慢来。” 这些话说的很洪亮,那边的月半一字一句听的是清清楚楚。 静卧在床上的他,早已抬起两条臃肿的胳膊,覆在眼窝处,让那纱布,一寸一寸的,吸收眼里溢出的泪水。 杨航看着冬白出了门,便也怏怏的跟着。 刚走出道观大门,他便迫不及待的问:“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吗?” “嗯” “那我们还继续找吗?” “不找了,我已经知道他人在哪里了。” “在哪里?”杨航紧追不舍。 冬白没有再回答他。 此时的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月半并没有走,反而恰恰就在这道观之中。他猜到这一点时,心里是欣喜的。他最害怕的滋味,便是“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这份欢喜,很快便被月半当下承受的和将要面对的痛楚吞噬。他能在这人间,一定是经历了一番彻骨之寒,而他面前的漆漆长夜,何时才能迎来破云的那道曙光。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那点东西和默默等待了 。 冬白心里悲叹一声。 “明石人在途中,你给杨帆发信说一声,不用找人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搜寻证据。” 小跟班看到两位客人离开,便来到茶室收拾,看到坐榻底下压着东西,拿出来一看,却是几张银票。 小跟班不明所以,直接拿去交给了师父。 老者看着手里的几张银票,又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年轻人的样子,觉得捡的这个小子,必定也是人中翘楚,既然又了饭票,心里便愉快的决定带他同行了。 千里之外。 那日,杨帆和陆大人碰完头,回去趁着吃晚饭的机会,把自己心里的疑虑告诉了老头和月圆。 师徒两人也深知“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三个人商议了一番,觉得屋里至少需要留一个人在。 聚茗室里的那些壶,对他们自己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外面那些人来说,可都是上乘之作。 分配好三个人守在家里的时间段,老头丢给了杨帆一包东西。还要求月圆出门也随身带一些,以防万一。 与此同时,山下张三贵的家里,曲流方正厚颜无耻的说服着张三贵。 “贵儿啊,最近花的也有点多,手头就紧了。你上次不是说山上有紫砂壶,我们去倒腾点,换些钱花。” 张三贵有股想抽自己嘴巴子的冲动。 “那地方,有人守着,还是不去的好。” “那你给我点钱,让我宽松几日。”曲流方说着就伸出手。 “我没有。”张三贵没好气的回道。 “贵儿啊,做人要有良心。你是忘了之前,我带着你们几个,吃香的喝辣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让你帮我带个路,你都不肯。你这是王八遇到事,只会缩头啊!” 张三贵一声不吭。 “你看看你现在这穷日子,我有一个要饭的,都比你过的潇洒。人嘛,就要今朝有酒今朝醉。你要是这个怂样,你老婆会天天和你吵的。” 张三贵心里骂到:还不是因为你! “你放心,我只要你把我带到地方,你就撤,等你走了我再行动。这样可好?” 听到这话,张三贵想到被杨帆警告的那晚,心里还是一阵后怕,只能继续闭着嘴巴。 “你倒是放个屁啊!你这样是想逼我吗?红刀子的事情那个姓陆的,好像还不知道。” “红刀子”三个字,仿佛一把刀,一下子刺痛了张三贵的神经。 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又拿这把柄说事了。 张三贵有点怯弱了。 “说好的,我只带你到那个地方,其他的我可不做。” “放心吧”,曲流方阴鸷的脸色浮现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答应了他的要求,仿佛摇摆不定的钟落定,张三贵心底,生出了一些底气,回之以威胁。 “以后别用这个事情来吓唬我,你现在的身份,还是在通缉。” 当天晚上,两个人就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山上。 张三贵双眼紧睁,如同猫头鹰般四周了望,看到一个人影,在茅屋前静静地守着。仔细一看,那不是杨帆,还能是谁?身子一抖,吓得他连忙往后缩。 看着身旁的人撤的远远的,曲流方也怯了场。 算了,另想它法吧。 心里这样想,身体也从草坡上,缓缓花了下来。 曲流方心有不甘,各种歪门邪道的招数,如同八爪鱼的足,胡乱飞舞。 终于让他想到一个,容易得手的。 “我记得你说过,这山上的人是叶家的闺女?” “是啊!怎么了?” “贼不走空,我们现在直接去叶家。” 张三贵拗不过曲流方的拉扯,来到县西的叶家。 没成想,还真得手了。 曲流方那个心花怒放啊! 第117章 青楼偶遇 自从来到了吴兴陆家,何疏放就感到非常的憋屈。 那个杜铭哲,简直就是一个书呆子外加妻管严。每次见他,不是抱本书,就是陪着他的小娘子。 陆家家主,对他也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可是他能感觉到,这个老爷子,不喜欢他。 他还不稀罕呢! 也不知道老何为什么让他来这个鬼地方。 更气人的是江彤霞。 和那个陆冬什么,形影不离。到了晚上,也离他远远的,不让他碰。 在这个人生的不熟的地方,他也不好意思用强的。 没过两天,身上就燥热难耐。只得出来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县城东边倒是有不少烟花柳巷,可是何疏放却偏偏来到了西边。 陆家就在县东,人多眼杂的,看见了难免尴尬,找个清静地儿多好。 何疏放兴奋异常,更是觉得自己做事周到。 县城西边的青楼,比东边的看起来还热情奔跑啊! 何疏放看着这情景,心花怒放。 看那儿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手拿着绣帕多情的招徕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这不就吸引了那么一位。 何疏放快步走近,就隐约听到这二人的谈话了。 “娇娇儿,你不记得我了么?” “怎会不记得少爷您呢?” “那你说说,我叫什么名字呀?”这位客人嬉皮笑脸的凑到小娘子面前。 “少爷,您怎么那么讨厌呢!奴家当然记得少爷的名字了。您要真想听,咱们进门,奴家悄悄给您说。” 小娘子说完,就用绣帕在这位客人脸上撩拨了一下。 痒得客人脸庞一缩。 何疏放一直偷偷的瞄着这人,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这是在哪里见过。 客居他乡,何疏放也知不能造次,没有上前交谈一番。看着小娘子带着客人往门内走,他顺势抬起头,看了看这家的招牌,跟着往进走。 没走两步,迎面就碰到刚进去的小娘子。 “娇娇儿,你怎么丢下我走了?”那位客人看着小娘子转身出门,他也扭头跟上。 这下,何疏放和这客人打了个照面。 “何少爷?”客人微抬着头看着,惊讶的试探到。 “你认得我?”何疏放指了指自己,“我们是在哪里见过?” 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曲流方。 他一大早就拿着昨晚从叶家偷来的赃物,随便找了个买主,就全脱手了,这才有了钱,来找他的老相好。 曲流方拉着何疏放,来到一个人少的角落,凑到他的耳边说:京城那个给您跑腿的。 噢,何疏放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硬生生没认出来。这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看来兄弟是发达了,都有钱来这里玩儿了。” 曲流方开始哭穷:“发什么达,不过是几个以前的兄弟帮衬,也就能来疏解这么一次,下次说不得就得靠手了。想一尽地主之谊,请何少爷玩玩,可惜囊中羞涩啊!” 何疏放大笑一声,“难得你有这份心,走吧,我请。” 曲流方竖起大拇指,“少爷,大气,您就是我的主。” 何疏放美滋滋的往里走,曲流方跟着,又转回去一把拉上了娇娇儿。 两人玩了一个多时辰,一前一后的出了包厢的门。 一个春风得意,一个怒气冲天。 何疏放看着曲流方一脸汹涌,很是不解。 “这怎么还越玩越不高兴了?” “唉!自古深情留不住。那娇娇儿,以前对我是浓情蜜意,温柔可亲。现在却嫌弃我,下手粗鲁,不愿配合,弄的人生疼。” 何疏放窃窃一笑,“估计是你没给人家小娘子私房钱吧?” 曲流方不说话了。 往出走着,刚才娇娇儿在屋里腌臜他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曲流方的脑海里,气的他恶狠狠的自言自语道:“做人莫欺少年穷,等我有钱了,看不好好收拾你,什么玩意儿!” 何疏放听着这话,盯着他的眼神充满了蔑视,嘴角浮出的笑容饱含了鄙视。 听完还不忘调侃一句。 “看来兄弟这是寻得了发财的门路了?” 曲流方瞅着何疏放看了看,眼珠子转了几转。 “倒是有一条发财的路子,跟何少爷还能扯出点关系呢?” “哦,走走走,请兄弟喝个茶,正好将这事情絮叨絮叨。” 说着,何疏放便拉着曲流方的胳膊,来到了一处茶楼。 何疏放心里是瞧不上曲流方,可是他也不敢怠慢,毕竟在京城,这乞丐为他,做过多少次见不得人的事情呢?权且听听,看他能拉扯出个什么线端。 几杯茶下肚,曲流方的不快早已消散。 他挑着眉沉思了一会儿,便疑神疑鬼的开始表演。 “何少爷,我觉得您家里,应该有宝贝?” 何疏放嬉笑一声,“我为何不知?” “您喜欢的那位姑娘,原来的那个相好,就是我们吴兴县的。我这次回来,才知道,他有个妹妹,住在县城外的山坳里。她可是个有本事的姑娘。” 曲流方端起茶杯,悠闲地品了起来。 竟然吊起爷的胃口来了,何疏放心里如是想,面上却不显分毫。心里再是好奇,也忍而不发。 曲流方直到把茶喝了大半,也没有等来对方急切的询问,自己也不再做作下去,接着前面的话,继续说。 “那姑娘,从小就和她师父住在山上,那老头子是个做紫砂壶的好手,而这个姑娘,也学得了他的真传。何少爷想想,他哥的手里,能没有几把名贵的紫砂壶?他哥要是有的话,难道不会给你家娘子?只怕不止一把吧?” “此话当真?” 看着何疏放一脸严肃的模样,曲流方心里生出了一丝怯意。 “不当真,不当真。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不过做壶的本事,绝对是真的。实不相瞒,我今天能去燕春楼,还是因为昨晚在叶家,顺了点东西,早上变卖了,才有钱来玩儿。” “叶家?” “就是那个姑娘父母住的地方。” “为何不去姑娘住的山里?” “有人看着,不敢去啊!” “还有你不敢去的地方啊?” 这话有些挑衅的味道。 曲流方讪讪的笑着,“何少爷敢去?” 第118章 遭受家暴 “哼,”鼻腔呼了一声,“那地方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何不敢。”何疏放信誓旦旦的说着。 看着何疏放一脸得意的模样,曲流方揪紧的心开始慢慢舒展,开始慢慢盘算。 也是噢,何少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山上有人守着又有何妨,让何少爷多找些人,不就行了。至于贵儿说的那个什么药,一定也有解决的办法。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情,有何老爷扛着,他自己只要参与其中,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曲流方想的是千花乱坠,沉浸其中。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曲流方的思绪被打断,抬起头乐呵呵的看着何疏放。 “何少爷要是出手,那这事情一定是能成的。我这边回去,把我的兄弟问清楚,他是唯一去过那里的人。” “我听说这师徒二人还搞了一些药,这药如何起效,究竟过程是什么样子的,如何能解,等我回去问清楚了,就来告诉少爷,为何少爷鞍前马后。” 曲流方等着何疏放定一个地方,他们也好后面接头,可对方迟迟没有回应。 “少爷?” “哦?噢,我也回去把那妇人问问清楚再说。我就住在陆家,你是本地人,应该知道陆家吧?” “知道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您初来乍到,不清楚姓陆的为人。” “这陆家老头子是我们县的县令,他一天高高在上、居功自傲,根本就看不上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陆府。想在陆府门口待那么一小会儿,都是不行的。你刚一驻脚,那门卫就出来赶人。” 何疏放心里嘀咕道:那老头好像真是这个样子啊!我住这几天,就是那么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原来一直就是这个怂样啊。 说起陆家,那些让曲流方愤恨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太他妈可恨了,如今也只能坏坏他的名声,真是不爽快。要是能教唆着,让何少爷给点颜色看看才好。 两个人各自在心里纵情了一把,又都回过神来。 “那你说个地方,我到时候过去与你汇合。” “何少爷真是宅心仁厚。” 曲流方边转头边思索,“陆府出来不远,有家茂盛酒楼,我明天中午在那门口等少爷。” 两人说定之后,各自离开。 何疏放回到陆府,就火急火燎的跑前跑后,寻找江彤霞的身影。 最终在墙边荫蔽的树林子,看到她和那个陆冬什么一起看书。 何疏放心里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天天就知道看那破玩意,有什么用。何疏放心里愤懑,直接走上前,夺走她手里的书,甩在一旁的凉凳上,拽着江彤霞的一条胳膊,就往他屋里走。 江彤霞心里以为,这家伙快被憋坏了,才肆无忌惮的这样拉着他走,也不好当着陆冬沛的面反驳,就顺势跟着回去了。 冬沛心里却是极不放心。 这何疏放虽然性情乖张,可是来府里这几日,都是安安分分的,今日为何如此嚣张。 两只脚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们离去的影子。 还没步入府内院墙,就听到里面剑拔弩张。 “到底有没有?!” “没有。” “怎么可能,你们这对狗男女,之前日日厮混在一起,他怎么可能不给你?” “他为何要给我?能说出这话的,才是粗鄙之人。” “今日我才明白,为何在你母亲那里,你如此廉价。” 沉默了一会儿。 “我劝你麻溜的将那东西拿出来,省的彼此麻烦。” “我都不知道你说的那东西,怎么拿出来?” “贱妇,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屋里传出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你干什么!凭什么动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从你母亲把你送来的那一刻,你就是我的,你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 “你给我走开!” “闪开!不然我动手了啊!” “咚”,传来一声沉闷的坠地声。 这畜生把彤霞推到了地上。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冬沛紧紧提着的心,一下子被无形的手揪住了。 焦急为难也敢来凑热闹。 怎么办? 要不要进去救姐姐? 正当冬沛犹豫不决,屋里又传出来几声惨烈的叫喊声。 冬沛提裙,欲跨过门洞的台阶,进去阻止何疏放继续放肆,肩头却被一只手按住。 回头一看,却是杜铭哲。 还没等她开口,杜铭哲先说道:“我陪你一起进去。” “啪”一声茶具破碎的声音。 “好得很!” 两人推门而入。 何疏放手持拍雪掸子,怒不可揭的站在那里。 江彤霞匍匐在地上,一只手伸向前方,手掌下面是七零八碎的茶具碎块。身边有个包袱,肆意拉扯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也是在这一瞬间,彤霞抬起头,看着进来的两个人。 看着彤霞嘴角渗出的血线,估计手也被刺破了很多地方。 冬沛赶紧走过去,搀扶起江彤霞,带着她蹒跚的往门外走。 “干嘛?” 何疏放大声斥问道。 冬沛停下脚步,准备问责。 杜铭哲先言道:“何公子,您这又是何必呢?” 这话温言软语,但对何疏放如同针刺火烧。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们二位最好不要插手。” “何公子所言极是,不过令堂身居庙堂高位,要是被人传言家风不正,估计不仅是面子上过不去,那位估计也会询问一二吧?” 何疏放听到这话,才转头看着杜铭哲。那张脸,肌肉扭曲,怒目圆睁。 杜铭哲不理会,反而转头看向陆冬沛,给她挑了挑眼。 冬沛心领神会,扶着江彤霞继续往外走。 何疏放没有再说什么,扔掉掸子,夺门而去。 杜铭哲摇了摇头,快走几步,赶上冬沛和江彤霞。 “你一个人可以吗?” 江彤霞抢话,“可以可以。” “杜哥哥,你去换人抬轿子过来吧。这到我屋里不近呢。” 杜铭哲闻言,疾步离去。 搬到驿馆的何尚书,第二天一大早,就奔赴各条河道,了解水患情况。 跑了好几天,掌握了个八九分,正准备按照自己的想法,好好的干一下这差事,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让他如坠冰窟。 第119章 草蛇灰线 深宅大院,辉宏的书房内,帘影婆娑。 竹帘上清晰的映着两个人影,一坐一站。 坐着的人悠闲地端起茶杯,喝一口,说一句。在他旁边站着的那个人,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哈腰。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只见那个站着的,躬身抱拳,转身走了出来。 此人膀大腰圆,身材魁梧,一脸的络腮胡,不怒自威。 他从拴马桩上解下马匹,走出宅院大门便纵马离去。 驿站内。 何尚书看到这个人高马大的壮士,心里先怯了场。 “你,你是何人?”言语间不自觉的打了个绊子。 “施琪你可认识?” “噢,原来是二爷这边的。为何不是她来?” “你管的可真多!” 何尚书闻言,知道面前这个人,比施琪更加难以拿捏,立马闭上嘴不再说话。 “你应该已经把水患情况摸清楚了吧?” “嗯,差不多了。”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等朝廷拨的银两到位后,立刻组织民众修沟筑坝。至于难民,我想先让州府和县衙筹集资金。不知道二爷这边有何指教?” “朝廷的银两你就先别惦记了。先用塘州的税收来疏浚河道,安置流民吧。” 这说的什么话,陛下专门拨款,派我南下来治理水患,你让我别惦记了。 心里再怎么不快,何尚书也不会在面上体现出来。 他脸上焦急万分,“我又不是塘州的父母官,哪有权利动人家的银库啊?” “哎呀,我真是想不到啊!何尚书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是如何爬到尚书这个位子的?” “治理水患所用银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又不能去抢,借也是要还的。朝廷的专款,如果不用在治理水患上,陛下那里如何交代?” “要都按你的思路,二爷这边如何交代呀?” “该是二爷的那份不会少的。可你这不让我惦记,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得了。” 络腮胡冷笑一声。 “看把你给急得,二爷做事,是那么没分寸、不靠谱的人吗?” “那二爷想要多少?” 络腮胡展开一只手掌,又翻转了一下。 何尚书苦笑一声,“兄弟,你以为户部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历朝历代治理水患所用银两,那都是有据可查的。我怀疑那你对二爷的评价有失偏颇啊。” 趟惯了京城里的勾心斗角,果然不太好对付。 络腮胡心里如是想,随即改变了一下策略,变主动为被动。 “那何大人倒是说说,二爷那里,能得几何?” “恰如二爷的称呼。”何尚书说着,抬起右手,比划了一个手势。 听何尚书如是说,络腮胡心里的悬在空中的石头算是落地了。他来的时候,二爷是给他交代过的,此次治理水患的银两,至少得抽走两城。要是能多抽一分,不仅能给自己私下留一部分,还能让二爷觉得自己办事得力。 络腮胡笑了笑,落在何尚书眼里却比哭还难看。 “何大人这是打发叫花子呢。虽说用多用少有迹可循,但是真正用在水患上的,只有办这个事儿的人知道。” 何夕那里肯让步,只抽其中两成,都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了,要是再多加分成,那自己辛苦的来这儿一趟,图个什么。 “我这儿是力所能及了,二爷也应该体谅一下我们这些身体力行为民谋福祉的官员啊。” 扯了这么久,还有事没有说,络腮胡也不打算迂回了,直接问道:“三成,可否?” 何尚书摇摇头。 “看来何大人的心,诚不在此啊!” “兄弟所言何意?” “我一直有个疑问,你说年初匈奴使者前来谈和,为何又转瞬即逝般打起仗来?” 何尚书心里一惊。 不可能,这事情做的天衣无缝,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他一定是在诈我。 “这种事情,我一个工部的,如何能知道呢?” “大人的女人送去和亲,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啊!” “为国效力,匹夫有责。既然兄弟怀疑我的诚意,那我就挤破头再许二爷半成儿,至于后面能不能有,我不敢打包票。” “何大人早这么爽快,何必费这般口舌。” “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 “哦?”何尚书不解的看着络腮胡。 “何大人此次下江南,不是令郎和家眷也跟着一起来了么。为了加强我们之间的联结,大人不妨将女眷送至府中,二爷这边也好一尽东道主之宜。怕您说服不了令郎,二爷考虑的非常周到,到时候派施琪过来,助你一臂之力。” 我谢谢你十八辈祖宗。 何大人心里早已开始骂娘。 这哪里是好生招待,这是赤裸裸的让送人质啊! “这个,恐怕有点难办。犬子是一根筋,是很难被说服的。” “何大人,我相信你可以的。《弟子规》里不是也说:‘父母呼,行勿缓。父母命,行勿懒。’何大人倒是可以让令郎再温习一下。” 络腮胡说完,大笑着离开了驿站。那笑声里,充满着讥讽。 此地空余何尚书一人,一颗心是如坠冰窟。明知是棋,却还不踢。自以为游刃有余,其实早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何尚书迷茫的走到书桌前,开始给儿子写信,让他和江彤霞赶紧回来。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的顺从,他不知道。他总是感觉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的重复着:不按他说的,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陆府这边,杜铭哲跟着软轿一同过来,看着冬沛扶着江彤霞上轿离去,他唤了个丫鬟进到屋里。 一片狼藉的地上,最醒目的,便是那碎成多块的棕红色茶壶了。 杜铭哲捡起一块不带血渍的,仔细端详,拇指摩挲,觉得似曾相识。 在哪里见过呢? 身后的丫鬟,看到这一地,也不禁皱了皱眉,似乎在担忧那位小姐的处境。 “你收拾好了先放置在一处,包括这些碎片。说不定小姐还有用。” 丫鬟得令便开始打扫,杜铭哲也不方便继续留在这里。脑海中盘旋着刚才的那个问题,脚步不自觉的往冬沛的屋子走去。 紧闭的房门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意识到,此时恐怕不方便进去,且守在了门外,等着冬沛的吩咐。 屋里的冬沛,解开彤霞的衣领,看到脖颈上坠着的那个东西,惊的她后退了两步,变成了生了根的木。 第120章 吐露衷肠 从冬沛搀扶起她的那一刻,江彤霞就预料到了,自己的身份可能要被识破了。但是冬沛仅凭一枚玉佩,便吃惊到此等地步,着实是她没有想到的。 “冬沛”,江彤霞轻轻唤了一声。 陆冬沛回过神来。走上前继续帮江彤霞柔和的脱着衣服。 “妹妹不必惊恐难言,有什么想问的,直问便是。” 四目相对,江彤霞给了陆冬沛一个肯定的眼神。 “姐姐认识我哥和胖哥哥?” 胖哥哥,江彤霞揣摩了一瞬间,便明白了。 “如果你口中的胖哥哥指的是叶月半,那我确实是认识他们的。” “姐姐是胖哥哥的什么人?” “我,是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娶进门的妻子。”江彤霞神色黯然。 冬沛正在给她后背涂药,根本无法看到江彤霞的脸庞。 “胖哥哥不是那种人!你一定是误会他了。” “不怪她,都因我。” “可依着我对姐姐的了解,姐姐也不会有什么大错。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何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哪里配得上公子二字,他就是一个畜生!” 冬沛能感觉到,江彤霞的嗓子里面都冒着火。她迅速的擦完药,转过身来,坐在江彤霞的一旁,将手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姐姐,你有什么苦楚,就都说出来吧,我们也好帮你。” 江彤霞吸了下已经不通畅的鼻子,将这么多日以来心里的苦楚全都倾诉了出来。 从初识两人,到他们入住江府;从暗生情愫,到炙热追逐月半;从许下三生,到落入母亲圈套;从深陷泥淖,到如今身不由己。 当听到月半遇火,逃离江府,冬沛的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再看姐姐,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两个人相拥而泣。 屋外的杜铭哲,听的是心里悲叹,又不便贸然闯入,急得原地团团转。 正巧碰到一个丫鬟走过,他赶紧让丫鬟进到屋里,打断两个人的情绪。 “妹妹,这件事情还需你保密。月半的事情,都因我而起,在他的父母和妹妹面前,我是无法赎罪的。我怕他们承受不了,能瞒他们一时便一时吧。” “姐姐,不要如此自责。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因为他们的行径而终日让自己惴惴不安。还有,你看低了胖哥哥。我们三人在这里一起长大,他就如同野草一般顽强,你要相信,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春风,焕发新生。” “伯父伯母也是一对心怀温暖的老实人,月圆妹妹更是识字讲理,他们都不会把胖哥哥所遭受的这,怪罪在你的头上的。反倒是你,现在处境最为凶险。我想帮助你摆脱那个烂人。” “我可以吗?”江彤霞不自信的问着自己。 陆冬沛眼含泪光,坚定的看着江彤霞。 “胖哥哥喜欢的人,一定是个飒爽英姿的人,不会像一般女子那般柔弱,不会做命运的囚徒。” 江彤霞沉默不语,她想到了那些她和陈茵纵情马场的惬意时光,那个时候的自己,难道真的死了吗? 难道自己真要这般自暴自弃,任由那个畜生拿捏吗? 月半都能浴火重生,为何自己要作茧自缚? “姐姐,那把破碎的壶,应当是胖哥哥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但你应当不知道那把壶的来历吧?那把紫砂,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出自月圆之手。” “她和师父一直住在山上,深居简出。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地方,而且京城的戚少也派人在那里守着,如果你先躲在那里,再从长计议,到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戚少?戚府二公子戚明石?” “对,正是他。守在那儿的,正是他身边的侍卫杨帆。你可能还不知道,戚少对月圆情有独钟。现在唯一少的,就是你的决断。” “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你的身份,我会隐瞒。一旦你做了决定,我会和父亲、杜哥哥一起,给你寻一个好办法,摆脱现在的一切。” 刚才的扪心自问,已经让江彤霞有所动摇了。这会儿冬沛又如此贴心,让她心底觉醒的巨龙蠢蠢欲动。她不想再用任何理由压制它了,不如就让它沸腾吧! “好!”这个字,说的决绝无比。 “这几日,你就歇在我屋里,我也方便随时给你敷药。”冬沛觉得脸上紧巴巴的,端详了一下姐姐的,一下就笑了。“你看看我们,都变成大花猫了,我出去找个丫鬟,打点热水来,你也盥洗一下。” 江彤霞甜甜一笑,点了点头。看着冬沛出了门,才缓缓躺下身来。 冬沛出了门,和杜铭哲撞了个满怀。 两个人心照不宣,并肩往外走。走远了,才共同商议了一个身份,让杜铭哲先去和父亲把这事情言明,再一起想个最好的办法。 西塞山上,一切如旧。 自从他们三人轮流巡守以来,整个山里显得更加安静了。 这天天亮,杨帆像往常一样,看着师父和月圆开始劳作,便悄悄的回到了茅屋,准备休息。 一进门,迎面床上躺着个人,杨帆一惊,喝倒:“谁?” “我。”声音干涩沉闷。 “少主?”杨帆快速爬到床上,看到一张灰头土脸、面容削瘦的脸。仔细一看,不是旁人,正是自家少主。 兴奋之余,多了一丝担忧。少主比上次来,更消瘦了。能是这副模样,一定是路上疾行赶路,而这背后,便是出事了。 他赶紧给木盆里打了桶水,摆湿布巾递给了少主。 “这边有什么异样?” “出了什么事情?” 戚明石抢先问了一步。 “山上只是发觉有人来过,师父和月圆姑娘都安好。山下我和陆叔碰过头,月半出事了?” 戚明石长吁了一口气。 杨帆接过黑黢黢的布巾,扔到盆里。又到了杯茶水,递到少主跟前,戚明石接过,一气而下,整个嗓子如同清泉划过曝石,疲惫感顿时减了大半。 “那就好,月半遭难,生死未卜。初步怀疑何疏放为了得到江尚书的千金,暗中指使曲流方寻的火石,借刀杀人,嫁祸给了江夫人。江夫人将女儿送去何府,江姑娘中途逃窜。我走时已命杨航协同冬白一起寻找这两人的下落。” “曲流方还真的去了京城?” 第121章 纯真的爱 “一路乞讨过去的吧。这种人,锦衣玉食惯了,又没皮没脸,谁给他钱,谁就是爹。” “曲流方这家伙,竟然和何疏放蹿腾到一起了。一丘之貉,那能干出什么好事情。少主此次过来,作何打算?” “曲流方已经回到吴兴了,我估计踩点之人,便是他。你在明,他在暗,更何况月半出事,我怕这边也乱了,更怕月圆有个三长两短,便赶来了。不将此人绳之以法,迟早都是隐患。” “要在京城找他,如同大海捞针,可是回到吴兴这个小地方,他是插翅难逃。少主先歇会,等休息好了,先去见见月圆姑娘吧,她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唉,也许只能望梅止渴,暂时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和她相见。”戚明石痛苦不堪。 “为何?” “她还不知道我已从战场上回来了。我就这么贸然的出现在她面前,她要问我怎么来了,我怎么说。还有你说我瘦了,她要看到我瘦成这样,是不是又要埋怨我,没有照顾好自己。” 杨帆哂笑了一声,“少主,你还是你吗?你现在怎么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还有,你能不能别在我们这光棍儿面前酸溜溜的,你让我情何以堪。照我说,你就大大方方的去见。你现在就是当局者迷,快醒醒吧!” “我很清醒的,不能见还有一个原因。”戚明石说的一本正经。 “什么?” “有个姓皇的糟老头子,不让人安生。给我安排了一项秘密任务。” “哈哈,那你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老大呢。他是不是觉得,如此轻松的就放你出来,心有不甘?” “今年江南水患严重,这你是知道的。治理水患需要人,皇老头左看右看没有人能堪此大任,不得不派何尚书南下治水。他又不放心这老匹夫,不知谁提议的,刚好我也南下,便让我暗中监督何尚书行事。我路上遇到了点事,他应该比早到几天。” “一说公事你就不迷糊了。那这样吧,我下山去趟陆府,顺道告诉月圆姑娘,她定会骑着小青花来这里,来和你说小情话。” 戚明石瘪着嘴,硬是没笑出来。用手佯装拍打着杨帆,“你倒是长本事了,把我调侃的一愣一愣的。” 杨帆用鼻子笑着,迅速的抬起屁股,朝少主摆了摆手,只留下了“我走了”三个字。 戚明石复又躺在床上,心里欢喜的如同网里面的鱼,不断翻跳着。 想见她,恨不得下一秒就见到她。 万水千山阻隔,那是他无尽的相思挤压而成的山,那是他连绵的爱意涌动而成的河。 这山,再挤压一分就会崩裂;这河,再增加一滴就会决堤。 只有见到她,一切的翻腾才会停息;只有见到她,心的浮萍才会生根;只有见到她,孤单的灵魂蓬勃暖意。 要见她,是他心底最直白的呼喊;要见她,是他跋山涉水的归宿;要见她,想给她暖暖的拥抱甜甜的吻。 往日情景,再次浮现在他脑际,那些孤独的等待时光,也不好意思前来打扰。 阳光透过竹窗,照亮了他微笑着的恬静脸庞。 他想给心上人一个最完美的遇见,这个想法让他无法安然的躺在床上。他起床,在茅屋里面到处翻找,想找把铜镜照一照自己,终是没有找到。随即又拍了一次身上的尘土,出门来到湖边。 湖水清澈,静如明镜,刚好可以拿来用。 湖边,倒映着一张窄窄的脸。看着是比之前更窄了一些。倒影的两边,是花花草草斑驳的影子,不可避免的,也映入了戚明石的眼眸。 你们也是和我一样,想要去见那个让自己欢喜的人吗?那不如,让我来帮帮你们吧。 戚明石一边自顾自的说着话,一边扭身去采摘那一枝枝野花。 在多找一些吧,不同颜色,不同样子。无论哪一种,我都喜欢,就如同我心里的月圆一般。 不一会儿,戚明石的手里,便有了大大的一束缤纷绚丽的花朵。眼前,也模糊的出现了一个画面,月圆的脸,笑靥如花。 隐隐的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震动,月圆要来了吗?怎么心里有点怯怯的,先躲起来吧! 戚明石想着,就往湖边的丛林里面躲。 “准备躲哪去?”声音清澈洪亮,直穿云霄。 戚明石不知怎么回答,在转身和前进之间,他选择了当一个木头人。 “还是去树林的好,凉快。我这边热。”声音又进了一步,之后是戏弄的笑。 戚明石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好想转过身去,可意志还是想再坚持一会儿。 没有像戚明石期待的那样,突然就没有了声音。感受不到月圆的气息了,只有风声在耳边作祟。她怎么了? 戚明石再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他的身体已经逃离了思想的控制,转了过去。这个心心念念的人儿,怎么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双眼正一眨一眨的看着他。戚明石赧赧一笑,箭步上去,一把将月圆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仅仅一个拥抱,却气吞山河,更是将时间吞没。 “你刚才,想去做什么?”月圆抬头,抿着嘴,盯着他,眼底清澈如水。 “嗯……” “想逃?” “没有,只是有点近乡情更怯。”戚明石的回答快如闪电。 “那怎么又呆在那里?” “舍不得,更怕你生气。”戚明石委屈巴巴的注视着这个小精灵。 “怎么又转过来身了?” “被你的静默吓得呗。多亏我又一颗强大的心脏,你摸摸,通通直跳。”戚明石将月圆的手,搁置在自己的胸膛前。没成想,这手却一路游移,轻轻的触摸起他的脸来。 相拥时,彼此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可这脸,瘦的让人心疼。 “战场很艰苦吧?” “还好呀”,戚明石轻松一笑。 “那为何比上次瘦了这么多,真想把你的脸捏胖。”月圆随手就轻捏着他的脸。 “啊,好疼。你不用这么狠心,我有一个好办法,让它胖起来。” “嗯?” 第122章 共同商议 戚明石一下子将嘴巴吹的鼓鼓的,如同青蛙鼓起的肚皮。惹得月圆咯咯咯直笑。 看着月圆乐呵呵的样子,戚明石的嘴也绷不住了。 “哎呀,唾沫星子溅到我脸上了。” 戚明石看月圆那表情,哪里是嫌弃,分明是调戏。 这丫头,长大了。 “哪里,我给你擦,”看月圆没反应,“那我就随意了啊!” 戚明石的脸越来越靠近,月圆的脸却不住地往后仰。 “你要干嘛?” “给你擦唾沫星子呀。” “怎么擦?” “你说呢?” “唔唔,唔。” 戚明石心里窃喜,看你怎么说。擦一擦你就无话可说了。 湖边又恢复了宁静,风儿却开始了狂舞。 她这边是热,而且还越来越热,热的人血脉喷张,不过让人心里,好生欢喜。 手里的花儿,在摇摇晃晃中低了头,散落了一地。 自从陆不离从女婿那里听到这个事情后,他的心里就一直嘀咕,女儿为何要为一个初相识的人如此奔波呢?难道只是为了心中的道义?帮是应该帮的,可这个事情应该怎么帮?对方毕竟是工部尚书的儿媳妇,这个身份也太敏感了,弄不好,会牵连很多人的。 正当他愁苦之际,杨帆来了。陆不离眼里一阵明亮,和他说到说到这事,至少排解一下心里的烦闷。 杨帆很熟络的进了正厅,坐在了陆叔的下首。 刚坐稳,杜铭哲便端着茶水进来了。 杨帆一笑,“今儿怎么是你当差?” “噢,其他人都忙着,我就来了,不过举手之劳的事。” 看到女婿,陆不离又不自觉的想到这件烦心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天能把这事,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还能早早捞个清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更何况有四个人呢? 陆不离心中主意已定,便让女婿去通知女儿,忙完了过来。 杜铭哲离去,杨帆忙不解的问:“陆叔,这是出了什么大事?还得全部到场。” “等一会儿人齐了再说,你也替叔出出主意,咱们不急这一时。你倒是先说说,没啥事,你可是没空来看陆叔的。” “陆叔,我倒是想时时来陪陪你,奈何要事缠身。今天过来,是我得到确切消息,月半确实是出事了,目前下落不明,京城那边还在寻找。” 陆不离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沉默良久,怆然长叹:“唉!天妒英才。可怜了我的儿。” 陆不离一直拿叶月半当儿子待,本想着他能拨云见日,撑起叶家拿半片屋瓦,没成想到头来竟成镜花水月。 陆不离的情绪调整的很快,毕竟这个结果,他之前和杨帆预设过。至于杨帆通过什么渠道获取的消息,他不便多问,想必军营里,自有一套通信方式。 陆不离端起茶杯,缓解愁绪。杜铭哲和陆冬沛就一起进来了。 四人落座之后,陆不离就对着女儿说道:“这件事是你最先提出来的,你给杨帆说说情况,我和明哲也可以将事情再捋一下。” “这不是工部尚书何大人来塘州监督治理水患工作,随行之人还有他的儿子和女眷。没成想他儿子真不是东西,总是对这小妾拳打脚踢。我和这位姐姐一见如故,实在不忍心看着她日日愁眉不展,遍体鳞伤,便想仰仗父亲和杨兄弟的关系,救她于水火之中。” 一句何大人的儿子,让杨帆的思绪高度集中。 难怪京城那边找不到江姑娘,原来被这家伙拐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陆冬沛知不知道这小妾的身份其实就是江姑娘,而且还是吏部尚书的千金。 杨帆的脑袋在高速旋转,陆冬沛说完,其他两人也没有吱声。最后还是陆不离打破了这个凝重的场面。 “帆儿啊,你来之前,我正为这事情烦闷着。人是应该救,可是这怎么个救法,你有什么好办法?” 人必须得救啊!江彤霞可是这场祸事的中心人物,他今天不得不越俎代庖,替少主做这个决定。 这个念头划过,杨帆直言不讳:“人必须要救!我倒是觉得可以让我将人带到山上。一来月圆一个女孩子,在山上也没有个倾诉体己话的人;二来山上容易隐蔽,也就几个人知道具体的地方;三来我一天就守在那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我也能照顾一二。问题就是如何送,什么时候送?” 听到这话,陆冬沛急不可耐的接过话:“我也是这样想的。本来还想通过父亲,让叶伯上山和你们商议此事,这下更好了,直接你来,也省的牵扯叶伯。” 杨帆腹诽:你倒是真会找人,不怕叶伯知道月半的事,弄的无法收场。 “时间吗?我觉得可以选在何公子准备离开陆府的那天,至于怎么送,最好能不知不觉的。”杜铭哲说。 “离府那天,是可以。那怎么送,杜兄应该也有所谋划吧?”杨帆笑笑着看向杜铭哲。 杜铭哲也一笑回应,“我想的是,到那天咱们就用自己的马车和车夫,直接送走一顶空车。” “不行不行”,陆不离立马打断,“且不说空车和载人的马车辙印完全不一样,单是何公子发现马车里没人,折返回来问我们要人怎么办?” “爹说的对,我没有考虑到这两点。” “那就让她觉得,人是出了陆府的,这样就找不到咱们头上了。” “嗯,有了,不过冬沛,你得牺牲一下。”陆不离和杜铭哲同时看向陆冬沛。一个信心满满,一个忧心忡忡。 “爹,你说吧,这事儿是我提出来的,我还能一点力都不出。放心,我能行的。” “那天,我们准备两辆一模一样的马车,你和那姑娘分别坐在一辆马车里面,出门时你的马车跟着何公子往塘州走,那姑娘的马车就往县东边走,到时候让杨帆兄弟在入山口接应。” “这个办法倒是可以。”其余三个人异口同声。 “要是遇到突发情况应当如何?”杜铭哲提醒大家。 第123章 出尽洋相 “铭哲兄说的对,我们应该有一套备用方案,防止出现意外情况。” 陆不离和女儿也很认同的点点头。 几个人都不再说话,思索起可行的方案来。 杨帆先开口说道:“我觉得还是由我来处理意外情况比较好。毕竟你们久居县城,平日也不怎么接触这样的麻烦。我的意思是,那日我还是在陆府周围隐藏起来比较好。如果事情不按照我们设想的那样发展,我便在半途截下这姑娘,带到山上去。回塘州的路就那一条,这样是不是就算万全了。” 陆不离瞬时睁大双眼,语气也提了几分,“那你可得记得蒙上面孔,不能让那姓何的识破你。那家伙,一天贼眉鼠眼的,我见了就烦。” 众人听到陆不离说这话,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兄,岳父说的对,你暗他明,相对也安全一些。真是羡慕杨帆兄弟,一直走南闯北,眼界宽,思路也活。”杜铭哲向杨帆投去羡慕的眼神。 “明哲兄,快别急着羡慕我了,我还羡慕你呢。大家觉得我说的可行不,如果都不反对,那就先这么定了。我每天一大早下来一趟,收集消息,你们第一时间把具体日子给门房小厮说一声,我也就不入府里,打扰大家休息了休息了,也能防止让对方发现。” “好。”陆不离爽快的应道。 “这真是太麻烦杨大哥了,妹妹必将常记于心,有机会了必当回报。” “妹妹这么说,就见外了。这一年多以来,我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和你们也是亲如家人,做这些也是应该的,妹妹勿要再提。” “嗯,听杨大哥的。” “咕咕咕”,杨帆不好意思的捂了捂肚子,尴尬一笑,“早上走的急,没吃早饭。” 这话刚一出口,就见冬沛站了起来,“杨大哥稍等,我去给你拿吃的。”说完就跑出了门。 “臭婆娘,你,你给老子滚出来,你以为你能一躲了之吗?做梦!你躲,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赶紧给我滚出来!” 冬沛刚跑出门,就听到何疏放那厮在院子里骂骂咧咧。她懒得搭理他,一刻不停的去厨房拿了点吃得,往回走的道上,就看到一个人摇摇晃晃的,也向着正厅的方向走。 冬沛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用余光去瞥这家伙。这厮要是进去,看到杨大哥,就糟糕了。心里这样想,脚底下不由的走的更快了。等走到杨帆面前,冬沛粗喘着气,话都说不上来,忙将饭盘放在杨帆身旁的几上。 “大哥饿了,你也不用这么急啊!”杜铭哲关切的问道。 冬沛摇摇手。 “那是怎么了?” “我看见何疏放往咱们这走,应该是喝多了吧。” 杨帆闻此,赶紧拿起一个馒头,起身躲在正厅的屏风后面。 杜铭哲也被唬住,愣了一下,便起身往大门走去,想要拦住兴许会进来的何疏放。 陆不离倒是镇定,他稳如泰山般坐在最上方,心里也不游移:我还不相信,他到我这儿还敢继续再往里走。 大家都各司其职,静静的大厅里等待着何疏放。 果不其然,这家伙喝的是酩酊大醉,竟然连台阶都上不来。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就这样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来。杜铭哲看到的,就是如同乌龟一般趴在地上的何疏放。 何疏放爬到门槛跟前,扶着门槛和门框,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一股浓郁的烧酒味儿,让杜铭哲闻的难受。 “何公子,不知您到这儿,有什么事?这里是陆府的厅堂。” “谁家没有厅堂似的,我要找陆大人,我要找陆大人。” “岳父没在这里,您要找的话,等您酒醒了再说,可以吗?” “怎么没在这里,那里坐着的,不就是。你让我进去!”说着,跨过门槛,如同一滩烂泥一般,往杜铭哲身上挤。 那股酒味儿如同揭开锅盖的蒸汽,一下子扑倒杜铭哲的面前,他简直快要吐了,没忍住往后闪了一下。何疏放就这样顺势跌坐在了地上。 “我要找来的陆大人”。嘴里喊着,整个人还努力的往起拾,奈何没有门框的加持,怎么折腾也起不来。 “你找我何事?”陆不离这五个字,严肃厚重,听的何疏放也是一顿。 何疏放感觉这声音离自己挺远的,便跪起来,像一只猴子一样往前爬行,没爬几步,便停下来。转了一下身体,往一边的椅子爬去。 再一次,他靠着椅子的腿站了起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个手掌在两只膝盖上面打圈。 看到这讨人厌的东西,不知道要折腾多长时间,陆不离也不耐烦了。忙给女婿示意,让他找人来。 何疏放扶着椅子扶手,再一次站起来,双手交替着扶向前面的椅子,向陆不离的方向扑去。 “咦,怎么还有酒菜啊?” “你找我何事?”陆不离充满厌恶的看着眼前这个酒鬼。 “让你女儿,还我女人,还我女人!” 陆不离实在不想和这个酒鬼多说一句。他等着女婿来,将着个酒鬼拖走。 “还我女人,还我女人。”何疏放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着话,喊的口渴了,竟拿起一旁的汤喝了起来。 陆冬沛看着这一切,气的牙痒痒。 “你真是个无赖!” “谁无赖!”何疏放扭头傻傻的看着陆冬沛。 杜铭哲带着家丁正好进来。 “把他拉走,门给锁上,防止酒醉生出危险。” 看着家丁将人拉走,陆不离不禁唏嘘道:“这养的是个什么龟儿子!”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杨帆才从屏风后面出来。 “陆叔,不便久留,我先走了。” 陆不离看着这个后生,喃喃自语道:“生子当如小杨帆。”不仅解决了我刚才的难题,还首当其冲干这个事情。值得老夫真心以待。 回到山间小屋外,杨帆仔细听了一番,没有响动,还以为月圆姑娘已经回去了,便直接推门而入。 看着屋里的情形,他傻眼了,“你们这是傻了么?” 第124章 有口难言 看见杨帆突然闯进来,月圆的脸瞬间绯红,忙起身跑出了门。 “你才傻,这么早回来干嘛?” “不是,我在外面听了半天,什么动静也没有,才推门而入的,谁能想到,你们面对面坐直,就静静的看着对方,也不说话。” 戚明石被怼的无力反驳,只能瞪着杨帆,默默的舒缓着胸中的怨气。气消了,才意识到,杨帆不是这么没眼力劲的人,一定是有什么重要情况,他不得不回来的。 “你下山出了什么事情?” “我的少主啊,你的睿智终于回归了。早上下山,有重大发现,不过你得原谅我,替你做了个决定。” “说事!你是觉得有人给你撑腰了?” 杨帆会意一笑,故意问道:“你猜谁现在住在陆家?” “我看你是久不在军营,将军规忘记了。”说着手就伸出来。 杨帆忙用手挡着脸面,“何疏放此刻就在陆府,江彤霞八九不离十也在陆府。” “你说什么?!”戚明石一脸震惊。 杨帆便将早上众人商议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戚明石。 整个过程中,戚明石没有说一句话,他表情严肃、目空一切,将杨帆的话不停地在脑际盘旋。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何疏放和曲流方这两个人已经在这里碰过面了。何疏放初来乍到,倒是没什么,可曲流方对我们是反感颇深。这个人还睚眦必报,他一定会兴风作浪,我怕他更会教唆何疏放,联合他一起对付我们。” “这么说来,就能说通有人来踩点的事情了。” “少主,你应该还记得那封信,告知你曲流方有可能去了京城,当时就是他的狐朋狗友里面,有个叫张三贵的,来山上想顺点东西,结果被月圆姑娘和师父抓住,他告诉我的。曲流方回到吴兴后,一定会找他。” “恐怕不止一个张三贵。不行,我得下山去摸他们的情况。” “少主,你不要命了。你这一路奔波,还没有休息就要出去,你让我怎么跟月圆姑娘交代。我们得将后面的安排商量一下,你好歹吃顿好饭,睡个好觉,明天一早下山也不迟啊!事情还没有紧迫到这个程度。咋现在变得如此莽撞?” 莽撞?戚明石扪心自问,好像他真的莽撞了,好像一牵扯月圆的事情,他就有些急急不可耐了。 戚明石知道杨帆说的对,一言不发,算是默认。 真不知如何打破这份安静,月圆推门而入,胳膊肘上挎着一个篮子。 她径直向竹窗边走去,打开竹篮盖子,将里面的饭菜一盘接着一盘往旁边的桌子上面放。 一阵阵饭菜的香味,在整个竹屋弥漫开来。 “哎呀,今天沾了少主的光,有口福了。”杨帆笑呵呵的说道,摩拳擦掌准备过去一饱口福。余光扫了一下少主,却发现少主稳如泰山的坐着,一动不动。 “快过来吃饭吧。” “嗯”,杨帆用嗓子吭了一声。 月圆回过头,看戚明石一脸不快,走到他身边注视着他,“这是怎么了,还和饭过意不去了。” 戚明石拉起月圆的手,不停的摩挲着,有些内疚的望着月圆,“本应是我下山去吃的,还折腾你专门跑上来一趟。” “没关系呀,你来还有其他的事情,不方便下山嘛,我给你送上来,也没什么的。”月圆的脸色,先是喜悦,后来就有些落寞了。 戚明石的心也是七上八下,内疚自责。 他还没有和月圆说这个事,她却已经猜出来了。她是不可能知道哥哥的事情的,却还是知道我有事,她的心里一定是万分委屈,不知道还要等多久,那落寞的神色,便是她无尽的等待,以及无法对自己启齿的怨懑。 “丫头,这一次我是为你而来,却还是带了一份儿背地里监督人的差事。目前这样只是暂时的,这次定会与你同在。走,让我尝尝你的手艺,看看有没有退步。” 戚明石拉着月圆走到桌旁,完全无视杨帆的存在。 杨帆那叫一个尴尬啊,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月圆看到杨帆不自在,岔了个话题。 “哥哥和陆大哥在京城还好吧?你凯旋归来后有没有见过他们?” 杨帆速速的扒着饭,戚明石也没有抬头,着意加快了夹菜的速度。 “嗯,你今天的饭菜真好吃!真希望能天天吃到。”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月圆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容又爬上了脸庞。 看着月圆收拾好碗筷离开,杨帆担忧的问道:“你不打算把京城的事情告诉她吗?” “怎么说?现在一切都是未定之事,如何说呢?商量后面的安排吧。”戚明石心里,也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我的意思是你和我换一换,我代替你,去盯着何曲之流,你呆在山上,照顾好月圆姑娘和师父。” 杨帆还在犹豫思索,心里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哎呀,”杨帆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我把何大人的事忘了。” “才意识到啊?”戚明石用眼神戳了杨帆一下。 “怎么看,都差一个人啊!”杨帆也开始抓耳挠腮。 “是啊!这儿、县城、塘州,这两两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鞭长莫及啊!” “不行我去塘州,盯着何大人,你在这儿何县城之间来回跑,这段毕竟距离近,就是稍微辛苦一些。” “我想找个外援。我们在这边能住多久,对这边的水域能有多了解,我去盯着何大人,也是两眼一抹黑。你觉得杜铭哲,能帮我们这个忙不?” “哈,杜兄啊!”杨帆激动的从竹椅上弹了起来。“这人我看行啊。早上还羡慕我,走南闯北的。是这,我明天一早去陆府,问问他的想法。” “好,我是初步这么决定的。如果杜铭哲愿意,那就由他来盯着何大人。我盯着何曲,你继续守在山上,每天取信儿的事也交给我。如果他不愿意,那我去塘州,你依旧守在山上。” “为何?” “你不想想,这南边还有个谁?” 第125章 各种猜测 “谁?” “四哥他二哥。”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明面上看没有关系,暗处就不一定了。” “你早上说你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是何事?是不是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好说。我来的时候,为了缩短路途上的距离,没有走官道,选了一条旁道,结果身陷一个部族之中,他们曾经经历过屠戮,独留老族长一人,我走的时候,他给了我这个东西。” 戚明石边说边从里衣里,摸出来一个东西,他又顺道打量了一番,递给了杨帆。 杨帆接过东西,正反来回详看,还不停的用大拇指搓弄着。 “这可不是个寻常之物啊!”杨帆抬头看着少主,“这种成色,应该是皇宫里面的东西。” “所以我想到了他,你难道忘了他前几年干的那些事情了吗?” “当时京城,轰动一时,众所周知,那能不记得吗?” “咱们在京城这么多年,何时听到过陛下派人开辟过南下的道路,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他又有了新的动作。” 戚明石一脸凝重,如同小雨来临之前低垂的天幕。 杨帆微微皱了皱眉,“这可如何是好?那一次我们还年少,而且没有在真正意义上进入军营,这次可是完全不一样了。他要得手了,对我们会有很大影响吧?” “哪有那么容易。”戚明石鼻翼微动,“真要成了,估计对我爹的影响更大吧。” 戚明石继续道:“先不说这些了,塘州那边让旁人跟进,也只是暂时的,我答应了那位族长,要让他的族人能死得瞑目,我不愿假他人之手。明天我们一道下山,你先去和他谈谈,看他是个什么意思。我去打探一下那几个人的行踪。” 两个人商量好后续事宜,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呵欠,身子顿时也跟着软了起来,双双倒向那张大通铺,闭上眼一解积累的疲惫。 夕阳的余晖,透过竹窗,照射在戚明石的眼皮上,斑驳的光扰醒了他。 看着外面,光线渐渐的黯淡下来。 似曾相识的光影再一次浮现在眼前,他再也不想睡了,想去见她。 戚明石没有牵马,独自一人溜达到山下,陪着月圆到了半夜,看见杨帆的影子,才讪讪的回到竹屋。躺下也是辗转反侧,强制自己才得以睡着。 天亮之后,戚明石等着杨帆回来后,两人乔装打扮了一番,一道下山。 看着杨帆进了陆府,戚明石开始在街市溜达,寻觅曲流方几人的身影。 他的脚步先是快如战鼓,几条主要街道下来,硬是没有发现一丝人影。戚明石没有气馁,只是双脚像是灌满了水,走路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一直到日上三竿,到了和杨帆约好的时辰,他都一无所获。 两个人在定好的酒楼碰面。 “没找到?”杨帆看着一脸不得志的少主,关切的问道。 戚明石轻点了一下头,“你那边什么结果?杜铭哲答应了吗?” “唉!快别提了,他听我之言后甚是高兴,也许就是因为这高兴,他开始咳嗽。这一咳把我吓傻了,咳的停不下来,咳了好久才得以平复。那脸色都成绿的了,他还想应承这事,我却是不敢接了。” “无妨,咱们再想办法吧。你在府里有看到何公子吗?” “没,要不你先回去,我再在其他巷子找一找,我来的次数多,比你路能熟悉一些。” “我想尽快掌握他们的行踪,不然心里不安。” “那我们分头去找,日落前在这么汇合。” 戚明石点了点头,与杨帆分开,没走两步又折回身,叫住杨帆,“你别去了,还是回到陆府,打探一下何疏放的行踪。” 杨帆领命离去,戚明石则打起精神,眼睛仔细的四处观望,脑子里还想着人手的问题。 到他们再次汇合,他还是一无所获。 唯一得到的消息,是何疏放一直在陆府里,闭门不出。 心头的一丝猜测越来越强烈:他们已经谋划好了一切,等着某一个日子的到来,然后行动。 不能再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了。 明天盯紧了何疏放,他就不相信了,曲等乌合之众,没有姓何的帮衬,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们去了,也应该是图财。 嗯,晚上得和丫头说一下,将贵重的东西都藏好了。 思量好了这一切,看着红日西坠,两个人马不停蹄的往山上赶。 再说何疏放这边,早已经和曲流方商量好了一切行动,定好了日子。心里想着即将要发一笔横财,简直是心花怒放,不禁想把酒言欢。 这一喝,便上演了前面陆府正厅索妻的闹剧。 他被人拖着,进了自己的房间,睡了整整一夜,醒来之后,想要出门,却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想到自己的身份,看着眼前的处境,何疏放勃然大怒,刚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准备破口大骂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惊的他差点岔气,胸中的怒火更胜了。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抬起头准备把那开门的仆人骂个狗血淋头,结果发现,门外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何疏放已经出离愤怒了。 他在房间里转圈圈,看见不入眼的东西,大手一挥,让它们跌落在地上,试图用一阵阵刺耳的爆裂声,来将自己的愤怒撕个粉碎。 咕咕作响的肚皮,将何疏放混沌的大脑归位,他才停下一直转圈圈的身体,想去陆府的厨房,找点吃的东西。 他来到厨房,挑肥拣瘦、指手画脚,直到看到几个厨娘一起瞪着他的眼神时,他才急迫的拿了几样吃的,跑回了房间。 并不是他怕她们几个厨娘,他可是见识过这些老女人嘴里叨叨叨的功夫的,他可不想变成一坨屎,被那些苍蝇盯着嗡嗡作响。 吃的不好,喝的不妙,何疏放想出去潇洒一把的心又开始痒痒的。 一场宿醉,身子实在没有力气。 而且他一直记得,他给曲流方交代的事情。 不就忍一忍么,为了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这点付出是值得的。 就这样在屋子里窝了一天。 第三日,准备继续睡个昏天暗地的何疏放,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第126章 张冠李戴 何疏放打开门,看到一个陌生人。 他扫了一下这个人,见他身着驿卒的衣服,一脸的风尘仆仆,便猜到了此人的来历。 “敢问少爷可是何公子?”驿卒忍不住干咽了一下嗓子。 何疏放点了点头,“何事”?转身欲往屋里面走。 “何大人的信。”驿卒一边说着,一边从胸膛的衣襟下掏出一封平平整整的信,双手递到已经回过身的何疏放面前。 何疏放的目光,一直放在那信上。迅速的从驿卒手中扯过那信,拆开看了起来。 驿卒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默默地离开了。 薄薄的一张纸上,没有多少内容。就是告诉他,让他带着江彤霞尽快返回塘州。 何疏放一眼扫完,脸色破云见日,立刻浮现出了笑容,紧接着,便是开怀大笑。 这东风,吹的可真是及时。 何疏放昂首挺胸的出了门,火急火燎的向杜铭哲的住处走去。 他心里美滋滋的,不是因为可以逃离这个地方。 陆大人这样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之所以高兴,是因为凭着这封信,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这个鬼地方,开启自己的伟大前程。 他又想到了那件密谋已好的事情,心里窃喜,又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厉害的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禁不住在心里疯狂的赞美自己。 他的住处离杜铭哲的并不是很远,他一路如同雀跃的小鸟,蹦蹦跶跶的,很快便到了。 只见房门大开,屋里空无一人。 何疏放不禁有些不爽快。 正犹豫要不要扯个陆府的下人问问,便见杜铭哲从一堵院墙后闪了出来。 看见门口站着的何疏放,立刻加快了脚步,微笑着说:“不知道何公子要来,让你久等了,快请进!” 杜铭哲说着便做出来“请”的动作。 何疏放也不推辞,先一步进去,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杜铭哲给何疏放斟了一杯茶水,放在他跟前的小几上,随后在他的一旁落座。 “何公子来找在下,不知有何事需要在下配合?” 看着杜铭哲从头到尾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何疏放也不好嚣张。 他故作客气的回道:“不需要,不需要。这阵子在陆府叨扰,让我有着如家的感觉。陆伯父和你,提供的都很完备,倒是我,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今日收到家书,父亲让我带着贱内,尽快回去。” “噢,想必何伯父与你久日未见,思念深切,故而叫你回去,我也就不强加挽留了。塘州距此也不是很远,你和家眷想来了,随时就过来,不必客气。” 杜铭哲顿了顿,继续道:“不知道何公子打算何日动身?我也好为你们准备车马?” “说心里话,我也很是想念父亲。今日依然是来不及了,那就明天早上吧!” “嗯”,杜铭哲点了点头,“不知道何公子是想和家眷一起乘坐马车,还是你独骑一匹,让两个人都凉快一些?” “我单独骑一匹。” 何疏放不假思索的回道。 “路上的一应俱全,我也为何公子准备好,你们就收拾好贴身行李就行。” “那就有劳杜兄了。” 何疏放起身抱拳致谢,又客气了两句,便离开了。 至于江彤霞,何疏放懒得去通知,他自知杜铭哲会去告诉陆冬沛,更会传到她耳里。他索性回自己屋里休息。 翌日,日上三竿。 何疏放睁开眼,看到外面天光大亮,心里有了一丝慌乱。 一骨碌爬起来,随便收拾了两下,便夺门而出。 出门一瞧,好大一堆人。马夫走卒齐刷刷的站在那里,等待出发。 杜铭哲也站在一旁,无聊的打转。 看到何疏放出来,略显焦急的脸才松懈了下来。 “何公子,时候不早了,江姑娘已经在轿子里等你好久,要没其他要紧的事,早些启程,路上不用那么赶。” 何疏放扫了一眼,“那边怎还有一顶轿子?” “噢,那是冬沛的,送你们离开之后,我和她一起去看看岳母大人。” 何疏放来的这些时日,没有见过家主夫人,后来听曲流方说过,她已久不在人世。 想到这儿,何疏放顿时觉得有点晦气。 他又巡视了周围一番,不耐烦的说道:“走走走!” 何疏放上马扬鞭,远远的跑到了前方,后面的轿子,也晃动起来,粼粼前行。 看着马车走远,杜铭哲也上了马,和另一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向县城东边驶去。 陆府门口,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戚明石看着人潮褪去,才从一个拐角出来,牵着马,向着何疏放离去的方向走着。 刚越过陆府门口,一个青年男子火急火燎的从他面前横穿而过,差点和他的马相撞。 戚明石扭头望向那人,普通衣着,和街上的行人相差无几,为何他这么着急,慌不择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要务在身,戚明石不敢耽搁,回过头来,提腿上马。 已经和他们的车马落出不少距离了,得赶紧追上才行。这些人到底是何打算,只要盯紧了何疏放,晚上就应该有结果了。 再说这普通男子,在几条小巷道里面,七绕八拐,很快就来到了县城一处比较荒凉的地带。 之间这家茅屋门口,杂草丛生。任谁也想不到,这里会住着人。 “咚咚咚”,几声敲门声消散之后,那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普通男子侧了侧身子,灵巧的钻了进去,门随即又关上了。 “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难道是那边有信儿了?” 问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曲流方。原来他和张三贵等几人,一直藏在这里,故而戚明石杨帆他们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行踪。 他看到在外面盯梢的人突然跑回来,便急切的询问。 普通男子微喘着气,“何公子,何公子离开陆府了。还有一顶轿子,也跟着一起走了。” “太好了!”曲流方咧嘴一笑,“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三贵儿,晚上便是我们的翻身之日!” 曲流方又给张三贵和普通男子交代了一番,三个人一起出了门。 第127章 草莽上山 天色渐渐暗淡。 与何疏放相隔甚远的戚明石,完全看不出来他有停下来的迹象。 难道他真的与曲流方没有勾结,还是他们早已经说好了一切?如果是后者,那他不可能真的离开,他要是离开的话,他们之间联系的媒介又是什么呢? 戚明石继续跟着不是,打道回府也不是,他陷入了两难境地,不知如何是好。 西塞山这边,远远传来的铁骑声,注定今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曲流方一伙十几个人,一人一马,每个人身后的马背上还放置着两个笼子,叮叮咚咚、浩浩荡荡的上山了。 整个队伍由张三贵在前面带路。 他已经来过了两次了,对沿途的情况都比较熟悉,很快就带着他们来到了茅屋的外围。 到了目的地,张三贵自觉并胆怯的退到了队伍的后面。 曲流方跨在马背上,望着这不堪一击的茅屋,轻蔑的一笑,满脸写着胜券在握。 他回过身,用手指了指旁边一人身后的笼子,又指向地上,右手接着在平面上抹了一下。 其余人看到这样的指令,都轻声的下了马,解下笼子,打开了笼盖,手伸了进去,蓄势待发。 他在这一堆人里,点了两下,选了两个干练的人,指示他们分别站在屋门两边,有做了一个推门的姿势。两个人搞清楚意思,点了点头。 曲流方看到这回应,满意的点点头。 随即,他猛的一拉缰绳,马儿在这强有力的拉扯下,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鸣。 其余人等听到这一声马蹄,瞬时从笼子里,拽出早已装好的兔子,一个个盯着门口的两个,等待着他们推开大门。破旧的屋门,根本经不起两个精壮男子的用力一推。 就在门推开之际,这些提溜着兔子的人,将兔子同时向门口扔去。 屋里的月圆和老头,原本很是镇定。 自从杨帆发现有人踩点以来,他们除了轮流值守,还做了不少准备,尤其是药丸子。 当门被推开时,师徒二人便扔出了不少的药丸子,可让人吃惊的是,眼前并不是瘫软无力的坏蛋,而是一群活蹦乱跳的兔子。 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眼,先是惊诧,看着那群兔子,丝毫不受药丸的影响,一直在门口蹦蹦跳跳,恐慌布满了双眼。 她往后退了两步,“师父,怎么办?”月圆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慌乱。 一个正值豆蔻的女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老头也发现问题所在,不敢再随意的丢出药丸子了。这阵子一共做了多少个药丸,他们心里都有数。 屋外不远处,黑越越一团人影。 老头转身看着丫头:“你带上剩余的药丸子,从屋后出去,上山躲躲。” “我走了师父怎么办?天都黑了,今日怎么也不见杨帆下来?” 月圆是既担心又焦急。 “我一个糟老头子,怕啥!他们来这里,无非是知道这里有些值钱货,快走吧,别担心师父。” 月圆的脚,如同生了根,未挪出半步。眼里却噙满了泪水,偷瞄着师父,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赶紧走,不然为师生气了!” 月圆依旧不动。 “你再不走,我就走出去,和这些泼皮较量一番。”老头脸色冷峻,粗糙的老手在月圆的肩头轻轻拍了拍,用力将她向后门那边推了一下。 月圆往前扑了个趔趄,又回转回来,咬着唇,手从衣兜里掏出来,左手拉起师父的老粗手,将一把药丸子放在他手心。转身夺门而出,泪水还是顺着眼角飞了出来。 月圆只能徒步摸黑上山。 她怕带着小青花,惊动了这些歹人。 她一边摩挲上山,一边默默的抹着不由自主溢出的眼泪。 眼泪模糊了双眼,还好,这段路她熟悉。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歹人吗? 月圆下意识的想到。 她不由自主的缩进一处茂密的草丛里,丝毫不敢乱动。 她一边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一边竖起耳朵,听那声音的方向。 那声音向着她来时的方向消失了。 难道是杨帆? 月圆拾起身子,准备冲出草坪呼喊杨帆。可就在即将冲出的那一刻,她却步了。 万一不是杨帆,那就遭了,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月圆又怯弱的缩回到草丛里,又静静的听了一阵子外面的响动,才起身,继续往湖边小屋走去。 月圆并没有猜错,刚才与她擦肩而过的,正是杨帆。 杨帆今日下山迟了,心里本就焦急,他三步并作两步往山下赶,却不失往日的机敏。 离茅屋还很远,他便发现了异样。 今日的茅屋,不似往日那般宁静。 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一波一波的传入杨帆的耳中。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早已改变了往日的进屋线路。 杨帆猫着腰,悄悄的潜入到茅屋的后院,从窗户上看见里面,人影幢幢。 他不知里面的情况,不敢贸然闯入,只得伏在墙上,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老不死的!你说是不说,那些价值连城的紫砂壶,到底放在哪里?” “咳,咳,哪有什么价值连城的,你看这屋里,都是寻常的茶壶啊。你们想要,就随便拿去吧。” “少糊弄人,听说你那徒弟手艺很是厉害,拿出来让我们瞧瞧。” “我那徒弟,黄毛丫头一个,能有啥好手艺,你们眼前这些,就是她做的。” “那不是有你呢?我就不相信,你做不出来上品。” “我呀,倒是能做出来,不过我有一个臭脾气。” “啥臭脾气?” “我做出一把壶,不管是好是坏,只要不是送人或者卖的,我都会随即将它打碎。” “你糊弄谁呢?把我们当三岁小孩儿玩!” “不信你们去京城打听打听。” “还玩儿我,京城离这儿多远。赶紧拿出来,省的受皮肉之苦。” 墙外的杨帆,紧紧的攥起了自己的拳头。 “不信你们自己找,翻遍屋子,只要你能找到的,全都带走。” 曲流方是来劫财的,他并不敢把老头怎么样,可这老头,嘴巴也太严实了。他心里愤懑,和声道: “哼!给我搜,一处也不能放过。” 紧接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便传到了杨帆耳中,他敏捷的前跨两步,一跃过了院墙。 第128章 独木难支 就在杨帆越过墙头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了:怎么没见到姑娘,就连声音也没有听到一声。 姑娘不可能抛下师父不管的,难道姑娘被师父打发走了? 杨帆心里嘀咕着,便有离墙去索姑娘的念头。可院子里传来的一阵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告诉他,不能走。 这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杨帆不知道的是,数十里之外,他家少主和他面临同样的难题。 戚明石不敢再贸然跟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前面的轿子里坐着的,虽说是县令的千金小姐,可是尚书儿子却在更前面。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官儿,还有一个坏儿子。 不能独善其身,一走了之。 别说丫头那里了,就是自己心里这关,他也过不去。 戚明石心里想着,便蒙好自己的头脸,双腿轻轻的夹紧了马腹,右手伸到后面拍了拍马臀。 黑越越的树林里,马匹跑不了很快。还好是这样的速度,才没被生生被横冲出来的人马撞上。 惊魂未定,戚明石早已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明石,是我。杜铭哲。”来人压低声音喊道。 戚明石松了手,“你怎么过来了?” 杜铭哲调转好马头,和戚明石并排而立。 “这里交给我,你赶快去那边看看,一直没见杨帆下山,我怕出什么情况。” “这儿你能应付?” “放心吧,他就算是个佛,我请着他不就行了。快走吧!” 戚明石拱手作别,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墙头上观察着屋内一举一动的杨帆,也很快做好了决定:只要将院子里这些人牢牢的盯紧了,既保护好了师父,山上的姑娘和江彤霞也必将安然无恙。 两间茅屋的距离并不算远,月圆对这条路也很是熟悉,没用多长时间,她便走到了。 站在门外,她先凝神听了听里面,感觉没有异常,才推门而入。 “谁?” 屋里传来一声女子的问询声。 月圆吃了一惊,内心复又慌乱。意识到是位女子,恐惧才丢了大半。再看到月光下那个柔弱的身影,剩下的那点害怕也消失殆尽。 她双手轻轻地向后,关上门,应道:“别怕”。 与此同时,江彤霞也看清了来人,也是位姑娘。她心下一滞,猜出了来人应是月半的同胞妹妹。这里的情况,来的路上杨帆已经给她介绍了个七七八八。 可月圆却对眼前的人,一无所知。她还以为是逢此地落难的可怜人。 可不就是落难的可怜人么。 “妹妹也莫怕,是杨帆带我来这里的。” 月圆听了这话,心里是更怕了。 杨帆为何一声不响的带了位女子来这里?这女子又是哪里人,是何身份?他带人来为什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难道杨帆忍受不了孤独,招惹了人家姑娘,现在东窗事发? 无数个问题在月圆的脑子里挨个闪过,如同万马齐喑只奔腾。 屋里的清静浸冷了月圆的思绪。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问道:“可是杨帆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江彤霞心里一紧,敢情妹妹对那些事情是一无所知,也罢,让她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妹妹快别乱想,”看着眼前这个暖心的人影,江彤霞语气柔和,“过来坐,姐姐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这个地方也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这女子能说出杨帆,并且安稳的坐在这里,应是无害的。月圆在心底盘算了一番,便大胆的走上前,坐在了江彤霞的身边。 江彤霞在月光中细细的打量了月圆一番,“妹妹真是生的玲珑剔透。” “多谢姐姐谬赞。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便是,只要我能做到,定当施以援手。” 江彤霞内心凄然。 眼前这个丫头,原本应当是她的小姑子啊!可自己,为何却落到今日这样的局面。 月圆看到了眼前这人神情的冷却,伸手握住对方的手,柔声呼唤:“姐姐,你还好吗?” 江彤霞笑笑,也紧了紧手里的力度,给月圆以回应。 “都过去了。”缓和的语气后是强硬的腥风血雨,“我的母亲将我强塞到花轿上,那禽兽将我胁迫到吴兴来,可我不想逆来顺受,心甘情愿的承受这本不该属于我的一切。可好我认识杨帆,竟不曾想在陆府遇到他,在他和冬沛的帮助下,我才得以逃脱,杨帆今日将我带来这里,估计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与你。” 江彤霞一口气说完,心情释然,在一同释然之后,她担心又起。 “妹妹怎么这个点来这里了,出了什么事?” “山下来了一群盗匪,师父让我躲了出了。” “杨帆已经下山了,你路上没遇到他?” “应该是遇到了,我当时躲了起来。” 江彤霞知道她这一路,定当是担惊受怕,将人缓缓拉入怀里,轻拍着背。 “姐姐陪着你,就不怕了。” 月圆轻轻的点着头,在江彤霞的肩头一点一点。 两个人在今日都经历了挫折,不敢也无法安稳睡去,就这样相依而坐,熬着时间。 “老大,那丫头应该就在这里了!” 屋外一声粗壮的喊声,让屋里的两个人瞬时激灵。 “梆”的一记闷响,“你个蠢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人要是跑了,你就等着!” 在外面的人交谈的间隙,月圆早已从腰间摸出药丸,将一粒塞到江彤霞手中,自己也拿了一颗,放入口中,并示意江彤霞吃下去。月圆又迅速的扫视了一下屋子,她拿起一根扫把,递给江彤霞,又指了指门后的一边。她自己则拿起了木盆,站到了门后的另外一边。 这个屋子太简陋了,再也找不出称手的东西了。 两个人刚做好了这般聊胜于无的准备,门被猛烈的踹开了。 “呼啦啦”的一下子进来了三个人,在月光的映射下,月圆看的清楚,为首的正是曲流方。 月圆有些气恼,这个家伙竟然又回来了,真是祸害遗千年。 心里再不高兴,月圆也没有先说什么,她想看看来人是何居心。后发制人,才能有的放矢。 站在最前面的曲流方,看到屋里竟然有两个人,而且都是老熟人,不禁怪笑道:“呦,真是没想到呵,旧嫂子竟来看小姑子了,真是人间至情啊!” 第129章 伤心泪魇 月圆被这话一下子说懵了,在朦胧月色中看向江彤霞,她斜着脸,看向曲流方的方向,面上的表情不太清楚,却明显给人一种内敛的伤感。 曲流方看两个人都不说话,更加嚣张。 “噢,我知道了。叶月圆,你恐怕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吧?” 江彤霞此时才想起这人,正是当日在自家门外鬼鬼祟祟盯梢的乞丐。她厉声说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一个整日游手好闲、东偷西抢的乞丐,别说那些风凉话来诓骗别人。” “我有没有说假话,你自是清楚!要不然我给她讲讲这个故事?”曲流方盛气凌人。 江彤霞心里早已惧如筛糠,她强忍着问,“你大晚上来,就是为了说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来离间我们吗?” 曲流方回过味儿来,是喔,求财要紧。 他又看向月圆,故作委婉,“叶姑娘,我听说你制得一手好壶,只要你乖乖的把它们拿出来,我也就不为难你们两个了。” 对于他们两个人刚才的谈话,月圆多有疑虑,可眼下也不是问的时机。怎么着也得把这人打发走了,才好有所进展。但是让她束手就擒,直接拿出名壶来,那也并非易事。 “全都是道听途说,我哪有那本事,壶是会做,不过全是些不入流的东西,你想要的名壶,我没有,也做不出来。”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信,你在这里随便找。” 她手头确实没有几把好壶,因为师父知道那是惹事的东西,做出来便让她毁了,她只留了一把,藏在了聚茗室的炉灶内。 曲流方扫了一眼屋里,确实是空空如也。 可是,他不甘心,也不相信。世上哪有那么傻的人,能让好物易碎。 “要是这么好找,我还寻你干嘛,这里没有,不代表山下也没有,不如你和我下山,看看你师父那可怜的样子,一路上我也好给你讲讲这个女人和你哥的事情,。” “你把我师父怎么了,这又关我哥何事?” “你跟我下山,我便告诉你。” 月圆望向江彤霞,只见她微微的摇着头,想要阻止她下山。 月圆也知道眼前这个人的人品,她不为所动。 曲流方身后的两个人上前一步,欲抓住月圆的胳膊,将她拉至山下。可月圆早已举起了木盆,向他们面门前摔打。 曲流方抬手止住了那两个人。 他只想拿到东西,既可以给何公子交差,自己也能换得大把银子,他并不想搞出人命, “叶月圆,你可别逼我!” “谁逼你了,还不是你平日里嚣张,飞扬跋扈,你落得今日,能怪得了谁呢?” “你,你说这,你竟然说这些,我今天的一切,还不是怪你哥,怪那陆冬白,还有那个姓戚的,都是你们,才害的我父亲发配,母亲离世,害的我背井离乡。” 曲流方越说越愤怒,他想到了这一年来的流离失所,风餐露宿。他开始怒吼,“你不让我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你那好哥哥,他估计已经喝了孟婆汤,上了黄泉路!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晴天霹雳! 月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死死的盯着曲流方,想在他的脸上看出虚假和欺骗,可她得到的只有肯定。她又转而去看江彤霞,只见她脸色黯然,眼眶已噙满泪花。 是了,她的哥哥,大抵是真的没了。 所有的疑惑,她全然忘记。哥哥的身影,似乎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那如春风般的笑脸,那轻柔的摸头,那温暖的关心,那挺拔的身躯,在她的眼前越来越淡,是什么模糊了她的双眼。 那如注的泪水溢满眼眶,流下又溢满,溢满又流下,哥哥的身影还是无情的消散了。她觉得自己渐渐不能呼吸,而气息的凝滞,带动着胸腔的阵阵起伏。 猛撒了气的曲流方也平静了下来,他想看着眼前的人痛苦不堪,她愈痛苦,他越高兴。 他看到了,看到她泣不成声,他简直是说不出来的高兴,看到她哽咽,抖动的身躯,他开始歪想,他有些想入非非,这一年不见,疯丫头也长开了,可以拿来品尝了。 再说,占了她的便宜,可不就是报复了那个姓戚的小子么。 曲流方如此想着,便走向月圆。 拐角的江彤霞看着这人的动作,早已猜出他想干什么,她举起扫把就向曲流方扑去。另外两个人却眼疾手快的将它拉住,她动弹不得。她只能大喊月圆的名字。 月圆,却无动于衷。她还在她的世界里,痛苦着。 曲流方两步上前,拿走了月圆手里的木盆,双手按在她的肩头,将人掀着转了半圈,往床的方向退进。 江彤霞依旧大喊着,撕扯向前。可那声音,月圆根本就听不到。 眼看着人已经到了床边,曲流方又按着月圆坐下,顺势将她推倒在床,他已经急不可耐了。可月圆还仿佛一个木头人一般,无动于衷。 拐角的江彤霞,都快急疯了。 她没有办法忍受妹妹遭遇和她一样的过往,而且在这些人的注视下。 “我求求你,你别动她,你要如何都对着我来,别动她。”江彤霞泣不成声。 月半啊,如果你在天有灵,快来救救妹妹吧! 曲流方回头看了江彤霞一眼,又继续回过身去。撩起月圆的裙角,想要脱下中裤。 月圆在恍惚中,又看到了哥哥的样子,耳旁也出现了他的声音。 “阿妹,哥哥没事,你快醒来,快点醒来!” 月圆突然惊醒,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床上,而且正被人欺负着。情急之下,她双腿猛踹,接着方把手里捏碎的药粉向腰下撒去。 曲流方被猛然一踹,后退了两步,这让空中的药粉,正好没有落到他身上,他并没有受多大的影响。 他心里一喜,连老天都在帮他吧。 他猛扑向前,用肮脏的身体,死死的压着月圆,瘦弱的身躯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更加疯狂的拉扯着。什么壶不壶的,老子先尝个鲜在说。 一声马嘶,一人跃马而下,飞进屋里,猫腰挥剑而去。 “啊!”一声长长的嘶吼声,响彻山间。 第130章 悲绝离去 身体的剧痛,迫使曲流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还没来得及起身看是怎么回事,身体便被来人一把拽起来,扔在了一旁。 戚明石弯腰向前,左手伸进月圆的肩下,将已吓的软成一滩的丫头扶起,他顺势在一旁坐下,放下手里的剑,将人抱起,横放在自己的腿上,让月圆依势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左手将人牢牢抱着,右手复又拿起佩剑。 “丫头,别怕,我回来了。” 戚明石看着凌乱不堪,惊魂未定的人儿,愤怒又自责,那只手,不由得更紧了一些。 经历了伤心、恐惧,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所有后怕席卷而来,月圆再也难掩伤痛,大哭起来。 整个天地,暗淡下来。 这一切发生的如同电光火石一般迅猛,被扔在一旁的曲流方,疼的撕扯乱叫,看着光秃秃的右腿,前端却没了脚。 他望着戚明石方向的地上,看到了自己的脚,可他却不敢再看那人一眼。他已经吓的魂飞魄散。 两个狗腿子震惊的愣在那里,看着领头的,不敢动,再偷瞄戚明石一眼,顿时觉得身上一冷。抓着江彤霞的手,讪讪的松了下来。他们一步半退的试探向前,看着戚明石没有动作,急忙跑到曲流方身边,架起他拉出了茅屋。至于脚,哪里还敢去捡。 门后的江彤霞,却没有松口气。 妹妹还在那里啜泣着,得告诉戚明石,月圆已经知晓那件事情了。 江彤霞从脖颈取下月半给她的信物,向戚明石跟前走近了一些。 戚明石的眼神从月圆身上移开,看向江彤霞。只见她先是指了指月圆,又指向手里的玉佩。 他看懂了。他更加自责懊悔了。 要是他能早一些将哥哥的事情给她吐露半分,她就不会听信别人的过甚言词;要是他能早一点返回,她就不会受这腌臜之人的欺辱。他没有做好,让丫头承受伤痛。 他的姑娘,受苦了。 他的姑娘,还在他的胸膛,哭泣。 “丫头,你怪我吧,怪我吧。哥哥的事情,不是那厮说的那样。哥哥他是受了些苦,可是他没有离开我们。丫头,你是信我的,对吗?” 这破空之音,如一丝暖阳,照进了月圆的心里。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抬起胳膊,用衣袖在脸上拭了拭,这才抬头看向心悦之人。她知道,哥哥还在。刚才那恍惚的影子和耳语,便是最直接的证据。 但是,他想知道,事情到底是如何?她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戚明石知道她想问什么,他也无意再隐瞒。可是,他要顾忌另外一个人。 戚明石抬眼看向江彤霞,江彤霞会意,微微欠身一躬,出了茅屋。 戚明石言简意赅的将整个事情,以及冬白找到人的情况和盘托出。看着丫头情绪还算平缓,他又轻柔的给她理了理衣服,安慰着。 “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哥哥的。你也不会再离开你,我们一起去找哥哥。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什么样子的你,都是我心尖尖的那个人。我已经在陛下那里,求得了自由身,接下来,我会陪着你,走过山山水水,等找到哥哥了,我们便回吴兴,在这里过每一个春秋冬夏。如果你想去别处看看,我就牵着小青花,小青花驮着你……” 这绵绵情话,被屋外的一声闷响打破。 “你乖乖坐着,我出去看看情况。”戚明石扶着人坐稳了,走出茅屋查看情况。 茅屋后面的一小处平地上。 “少主,我失策了,让着三个人溜了出来,多亏你及时赶来,才不致酿成大祸,小的自会领罚。”杨帆看见从茅屋里走出的人,立刻请罪。 戚明石看着杨帆,身上血迹斑斑,又看了看被衣带绑着的横卧在地上的三个人。 “给他处理一下,别让人死了,说说是怎么回事。” 江彤霞见戚明石出来,放心不下月圆一个人在屋子里,又走进茅屋,想要陪着妹妹,就算妹妹已知过往,就算妹妹迁怒于她,她都受得住。 可是,可是,偌大得屋里,空无一人。 “快来啊!月圆不见了!” 戚明石听得真切,飞奔回屋,扫视了空荡的屋子一圈,心下黯然。这么短的时间,她一定走不远。 戚明石疯了般又跑出去,绕着湖边一边找,一边呼唤着月圆的名字。 杨帆看着少主去的方向,他也开始反方向寻找。 等他们绕湖转了一圈回来,看到江彤霞手里拿着张纸,在茅屋门口等着他们。 戚明石接过纸,看着上面寥寥数笔,却是字字泣血:别怪杨帆,不要找我,带着师父和姐姐。 三个人都沉默不语,却都为了同一个人谴责自身。 江彤霞怨自己,为了自己能脱离苦海,来到这里,给妹妹增添了困扰。 杨帆怪自己,没有将人监视好,给姑娘带来伤痛。 戚明石最不能原谅自己,所有的所有,都是他应该承受的罪。 所有的罪加注在他身上,他也不怕。可是现在丫头不见了,他却慌乱无主,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 夜风将手中的纸,吹得呼啦作响。 既然这是你交代的,那我会照做的。除了第二条,我恕难从命。 “杨帆,你带着江姑娘,押着这三个人下山。将人交给衙门,安顿好师父和江姑娘,抽空盯着老二和他的尾巴。” “是,少主您?”杨帆知道,少主势必要找姑娘的。 “我会留在这里,找她。” 杨帆依命离去,戚明石静静的坐在湖边,听着周围的方向。 他知道,丫头那个样子,根本走不远,她一定躲在那个角落,有着自己的盘算。 她要做什么? 凭着他对丫头的了解,她那么坚韧,不会因为自己身上这事而想不开,那么就只能是去找哥哥了。 我都答应她了,和她一起去找哥哥,她为什么还要不辞而别。什么东西都没带,如何去得了京城。我必须要找到她,给她应有的关心和庇护。 黎明的微光,惹的水中的鱼儿翻了个身,湖水微漾。 戚明石被这微漾拉扯,猛然跃入水中。 第131章 辜负圣爱 巨大的水花声在湖边萦绕,躲在暗处的月圆,又怎会没听到呢? 阿石他跳到湖里为何?他应该会水吧?难道他以为我躲在水里吗?怎么会这么蠢,不能出去救他,再见面就难脱身了,我不能再拖累他,他应该回到他应该在的位置去。可是为何,还没有出水的声音呢? 月圆心里苦恼、担心,她慢慢的往湖边挪动,她怕他不谙水性,她怕他因她而出事。 月圆默数着时间,等到心里的那个点,他要是还不出来,她势必会下水救他。 没过多久,月圆就在湖面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头颅。 可是一吸之间,他又沉入水中。 心里再一次开始默念着数字,他出水面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接近那个点。 他这样,是会溺死的! 戚明石没有出水的时间,还是走到了月圆心里的那个点。什么也顾不得了,没有踟蹰,没有犹豫,月圆一晃跳入水中,向着他的方向,加速游去。 水中的他,静静的悬在那里,如同睡熟一般,只是嘴角,还冒着一串串小气泡。 月圆右手钳着人,往上托举着,好让戚明石的头浮出水面,左手却拼命的划着水,往岸边游去。可是她越游越费力,再往身后一看,那有力的臂膀紧紧的箍着自己,不费力才怪。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拉出了水面,人却还没醒。 月圆按压着阿石的胸腔,看着吐出了水,才松了一口气。 她必须得走,不能等人醒来。 月圆凝视着那张年轻活力却尽显疲惫的脸,俯身在他苍白的唇上偎了偎,又贴着耳际,微语:“你要再敢入水,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她知道,他听得见。 等戚明石醒来,天已大白,月圆再一次,消失在他的世界。 双唇的那一丝温存,还留在脑际。他用指腹在唇上复刻了一遍。 拳拳爱意无法牵绊住你的脚步,这一吻却牢牢地拴住了我的心路。不复相见,那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你要如此倔强的离开,那便依着你吧。人生何处不相逢。 无论怎么走,人生都是一场寻觅。 戚明石起身,回到茅屋,将里面收拾了一下,拉上门落了锁,又环顾了这山间湖水一番,才牵着马离去。这里的一切,合成了离人心中的秋,暂搁在心上。 戚明石回到山下茅屋,满院狼藉一片,师父稍显佝偻的身子,在眼前起起伏伏。 “师父”,戚明石走上前,搀起师父,扶着他坐在墙下的旧椅上。“一会儿我来,你坐这儿歇着。” 老头没有在动,依着他,安静的等着后话。 “杨帆是去县城还没回来吧?怎的不见江姑娘呢?” “嗯,江姑娘走了。” “那她说什么了?” “她说了发生的事情,说自己无法再面对这些人,想求得一方静地赎罪,为大家祈福。她说的很郑重,我也便没有留她,硬给她带了一些盘缠。”老头顿了一下,“丫头呢?” 那声音,如鲠在喉。 “师父,月圆她,她走了,还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威胁我,让我别找她,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找她的。她让我照顾好您,师父,我想带您去京城。” 老头抬眼,往戚明石身上瞅了瞅,看那衣服大半还贴着身体,就猜了个大概。 戚明石无法左右师父的决定,也就没再说什么,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杨帆不久便回来,两个人很快将屋里收拾停当,又做了饭,当三个人围坐在一起时,话题才得以继续。 “你刚才得提议我想了想,我就不跟着你们去京城了。”老头看到了他们两人脸上难堪的表情,继续道:“你给我留个地址,我会自己去京,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去找你们的。” “师父,您这样我们如何能放心,以后我当如何给月圆交代?” “有什么可交代,等见了丫头,我自会撇开你的干系。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师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忤逆您,我还担心伯父伯母那里,我们就这么走了,等他们知道了岂不更加担心。” “我去打这个圆场吧,丫头终归是在我这山上离开的。你也去给陆县令打声招呼,让他能关照一二。” “这定是当然。” 也许吃完这顿饭,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老头还是想在敲打敲打眼前的这个人,对于丫头,他真的是私心满满。 “我且问你,你可知丫头为何不辞而别吗?” 戚明石没有多想,“是为了去找兄长。” “那又为何不与你一道去找,你又有人又有权,找起人来岂不是更为方便?” 是了,他也答应和她一起找兄长,可她为何还要走,他实在想不出来这是为何。 看戚明石沉默不语,老头语重心长。 “她是不想拖累你吧,你这个年纪,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将大好光阴用在为她找兄长这件事情上,你同意,你身后的家人也不会同意,在后面的朝廷也不会答应。她心气儿那么高的一个姑娘,又怎愿你如此呢?” “不会的,我已经告诉她,我是自由身了。” 杨帆听到“自由身”这个字眼,瞪大了眼珠,望着少主。 戚明石再说出这句“自由身”时,他想到那个夜晚,月圆对他那个想法的拒绝。 “师父,我还是没有理解她,没有想她所想,辜负了她这满腔圣爱。” “以往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老头留下这句话,便离桌而去。 杨帆看着师父离去,忙不解的问: “少主,皇帝竟然肯放你,为何还让你盯着那人?”杨帆没有想过,一旦少主成立自由身,他该怎么办,他笃定,少主不会让他们四散,去重新择木而栖。少主既然这么决定,定会有自己的打算。可他还是为少主担心,为他不平。 戚明石依旧深陷无尽的懊恼之中,许久才开口。 “一把好用的刀,岂肯随意丢弃。他能容我如此,还多亏四哥帮忙,终又是欠下了人情债。晚上好好修整一番,明天你便回京去。” “那你呢?” 第132章 私相授受 “我需先留在这里,盯着何尚书,顺便查查玉玦的事。我这时贸然回去,皇帝那里不好交代,容易弄巧成拙。” 戚明石继续交代:“你返京时,沿途需要做一些安排。丫头这样离开,身无分文,她首先得生存,你留够回京的盘缠,剩下的,先去各个窑户打点一下。等回京,在吩咐人做以补充。给沿途的酒家掌柜也要暗地里打好招呼,有新进的人,给驿馆报备一下,回馈已报酬,找人这件事,暗中进行为好。” “等安排好了这些,你和杨航他们,主要精力放在自家生意上,军营那边需慢慢的放手了。” 杨帆一一记在心里。 少主的决定他是赞同的。圣意难测,戚将军得圣上器重,少主要是再居功甚伟,难免树大招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还有,小青花就留给师父吧,这些银票,分给师父一些,剩下的你留着。明天早上辞别的时候,也别在师父面前替我说好话。我今日就不留在这儿了。” 戚明石边说边从身上拿出银票,交给杨帆,拍了拍他的肩,留下一句你辛苦了,便离开了。 对于少主所做的一切,他也不知对与不对。叶姑娘确实很好,可是真的值得少主这般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追随在少主左右。 一大早开门,何尚书就见到了连夜赶回的宝贝儿子,高兴之余,他又往他身后看了看。 “怎么没见江姑娘?” “快别提了,我怀疑被陆家人给坑了。”何疏放随机将前日出门之事给父亲叙述了一番,又把那些惹他不快的人,数落了一番。 “那杜明哲追上我,硬要说我轿子里面的人是他未过门的娘子,我怎能信,结果我下马一看,果然是那陆什么白。我质问她为何会在马车上,她竟笑戳戳的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杜明哲还演的好,请我一道回去,帮我找夫人,我知道父亲能写信传我回来,必是又要是。我还找那贱人干嘛,她我已经玩儿够了。一个喂不熟的狗,要她干嘛。宁可将那值钱的玩意儿摔碎,也不给我。别让我在遇到她。” 听到“钱”字,何尚书眼睛一亮,“什么值钱玩意?” “一把破壶。不说那事了,父亲叫我回来,所为何事?” 想到江彤霞的身份,何尚书数落起儿子来。 “你看看你一天办这事,真是顾头不顾尾。那江姑娘是什么身份?回去了江尚书要找我要人,我如何回?” “爹,你真是的。如何回还不是全凭咱们一张嘴吗?她的女儿,手脚都在自己身上长着,是她要跟我们下江南,是她自己要偷偷跑出来,我们也是找遍了整个塘州,我们也很是痛心。这无人佐证的事情,还不是凭我们一张嘴。” “就你厉害,到时你回去给你那岳父说去。”何尚书很是不屑。 “去就去,谁怕谁。快点说正事吧,说完我也好吃了睡,都快饿死了。” 何尚书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无奈的摇摇头。 “这上面修缮河道的银子就快要下来了,这两天也正在招募人手,我想着到时候你也去,历练历练,回京我也好给你在朝中谋个差事。” “你让我去挖河沟,那岂不累死我,你就不怕绝后。” “我看我还没有绝后,就先被你给气死了。你不先从挖河沟历练起,我怎么升你的职,我总不能明晃晃的任人唯亲。你要知道,我们可不是这里的主,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呢。长这么大了,也该吃吃苦,等吃了苦也就知道你爹的不容易了,省的整日气我。” “我哪有气你,不就是爱拈花惹草了些,这也不是随了你么。” 何尚书听了这话,想抬起腿踹这小子一脚,又怕闪了老腰,只能抬起手,指着这畜生的脸,骂道:“你给我滚!” 何疏放看父亲似乎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逃离现场。 戚明石下山后,先是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来到陆家。问了杜明哲他走之后的情况,才去见陆县令,给他说明原委,托他照顾叶家。 从陆府出来,因着何尚书住在驿站里,戚明石便只好在离驿站不远的客栈,找了间房住下。在无尽担忧和怀念下,悠悠忽忽的睡到了天黑。 心里装着事,到点了也就醒来了。抹了一把脸,起来干活。 那些魑魅魍魉,只有借着夜幕的包裹,才敢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连续盯了两晚,没有动静。 第三晚,驿站里终于出现了新面孔,而且还是个女人。 这女人进来的时候,何疏放正在驿站院子里面溜达,经过了两天的休息,这人现在是生龙活虎,精力旺盛。 看见人徐徐走进来,他先是抬眼上下打量,满眼写着垂涎欲滴。他又没见过这个人,没敢造次,兴冲冲的跑到这人跟前,试探着问:“可是山上又消息了?” 女人停下步子,看了这年轻人一眼,从眉眼中猜到他可能是何尚书的儿子,没有理他,径直往里继续走去。 何疏放复有问道:“可是山上又消息了?” 结果女人头也没回。 “山上”连续问了两次,说明他和曲流方真的是蛇鼠一窝,无奈手头没有证据。 戚明石悄没声息的落在屋顶,掀开瓦脚,窥视里面的动静。 “施琪,你怎么又来了?” “上面拨的东西马上就要来了,我能不来吗?” 也是,他都知道朝廷的拨款马上就到位了,那位不可能不知道。 “不知道东家想要怎么做?” “简单,明天我会让一批人过来,你把他们和招募的民工放在一起。” “这是何意?” 施琪走至桌边,摆了两下,只见一处是三颗玉米粒,而另一处,仅有一粒。摆好之后,就直愣愣的看着何尚书。 “下官已知晓该如何做了,还请你速速离去。” 施琪“噗嗤”一笑,“我这就走,不过还要告诉大人一声,你家公子真是不错。” 随人离去的笑声,仿佛一道魔音,刺激着何尚书,一阵又一阵。 第133章 硕鼠如斗 何疏放在院子里痴痴的看着人离去,转身跑回屋里,询问老父,想知道这个勾人心魄的女子的底细。 “爹,刚才那女人是谁啊?你什么时候又勾搭上这么个美人?” 儿子这调侃的语气,让何尚书顿时恼火。 他怒目瞪了儿子一眼,“闭上你的臭嘴”,他到是想勾搭,可是早已力不从心,他更是不可能告诉儿子,第一次那屈辱的过往。 他愤愤的恐吓儿子:“这个人你少惹,她是那位的人。” “哪位?” “自己想去!” 何尚书作势将儿子吓唬着撵出门,随手关上,躺下久不能寐,这老二这是条甩不掉的毒蛇。 戚明石看着这个驿站寂然无声,也便回了客栈。 他虽然贴着瓦片,可是屋里的对话距离又近,声音又小,他听的是模模糊糊。躺在床上,又因这事缠绕着无法安睡,他开始根据听到的内容,进行揣测补充。 看这何尚书对那女子的态度,恭敬中带着愤慨和蔑视,就能猜出,这女子是出自老二府里。 老二这个时候联系上何尚书,图财这个目的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这和派人过来又有什么关系?这其中的银两要如何转移? 戚明石决定跟着这些外来人员一探究竟。 寻找月圆的梦撕了一夜,天还没亮戚明石就醒了。 醒了,就不能由着性子,再去想她,想她,想她。这破人安排的烂差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 戚明石心里发了发牢骚,手下忙不迭的洗了脸,吃了点东西,戚明石再一次来到驿站旁隐僻的角落,窥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没过多久,走进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 何尚书听到声响,忙出来迎人。和那人在院子聊了几句,中年男子便甩手离去。 何尚书出门瞧了瞧,又回了驿站,喊来儿子,交代了几句。看儿子走出驿站矮门,他才回了屋。 戚明石纳闷,也绕到驿站前门拐角偷看。 只见门外乌泱泱站着一大群人,个个看起来都非常精壮。 饶是气势昂扬的何疏放,出来一看这阵势,也不自觉的猫起了腰,语气也舒缓了不少。 “接下来大家要受累了,都是为天家效力,希望都能多担待一些。我这边马上带大家去河道。后续有什么问题,大家都可以给我反映,我也会据实帮大家传递上去的。” 何疏放轻轻欠了欠身,做了个“请”的动作,便移到人群的最前面,开始带路。 这群人虽然个个身高马大,面上看起来也沉静骁勇,却都噤若寒蝉,无人说话,跟在何疏放的身后,缓缓离去。 没办法再跟了,需要想个办法,混到这群人里面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身处其中,才能看清楚这其中的门道。 戚明石心里如是想,便转了身,离开了。 次日,一身破旧衣服平民百姓打扮的戚明石,尾随着何疏放,来到了需要清污挖掘的河道。 身在暗处的他,看那何疏放,如同一个走街串巷的老鼠,一会儿溜过来,一会儿溜过去。趁着他不在的档口,戚明石随手捞了一把锄头,也混入了这种劳作的人群之中。 他佯装挖掘,眼睛却在四处打量。 这里偌大的人群,明显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就是昨日那群身强体壮的,另外一群则是身体消瘦,腰身微微佝偻。更明显的差别还有,相比之下,身体好的那群,衣服明显白净光鲜,看起来整齐划一。而瘦弱的这群,却是衣着褴褛,五花八门。 再看他们手里的动作,身体好的却明目张胆的磨洋工,而另一边却干的热火朝天。 真真是,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能卖力干活的,却是世代居住在这里普通百姓。上头能花钱疏通这水道,那是实实在在造福这一方百姓。 可对于那些明显不怎么出力的人,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有所不满。 戚明石又行到了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上头的那位即使再英明神武,也终归是鞭长莫及。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放工时分,看着陆续离开的人群,戚明石也找机会躲到了暗处,继续看着这群人的动作。 只见这群人按着原来的群体,分别走向两个不同的帐篷。 可两个帐篷里出来的人,俱是神情淡淡。 没道理啊?要是发的工费一模一样多,也不用这么麻烦的弄两个帐篷。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猫腻。 戚明石不由自主的跟上了那群身强体壮的人。 等到了一个拐角处,他迅速上前,一手勾住那人的脖颈,另一手往前捂住了他的嘴,变了点声向前面的人喊道:“去排个水,你们先走。” 戚明石胁迫着人,推着他进了最近的一个巷道。 “问你点事情,据实说来,不要喊,听明白了就点点头。”随着话语,戚明石加重了钳住脖颈的右手的力度,那人承受着加剧的疼痛,很快就点头应允。 戚明石放下捂住嘴巴的左手,“今日放工,你们每个人拿到了多少薪水?” “五十文。” 竟然这么多!戚明石有点不敢置信。 “你们平日应当不是握农具的吧?” 那人的身体微抖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就在刚刚,他唔上这人的嘴巴时,他的双手瞬间就上来抓住他的胳膊,想要拉下这只手。那手掌明显的茧,分明就是我刀枪剑戟这般武器磨出来的。 戚明石也不回答他,警告了一句:“你可以走了,切记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不然你们主子的打算泄露了,你可以想想,你会是个什么后果?” 戚明石推着人,出了巷道,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推了出去。 等这人回过身,想要看清楚胁迫他之人的真面目,戚明石早已无影无踪了。 戚明石在客栈里,细细的思索着这事。 据他所知,普通的劳工一日的薪水绝对不超过二十文,而这人却领了五十文。那这多出的三十文,不言自明的会落入老二的口袋。再结合这群人领到薪水的表情,也许他们回去,会一分不剩的,全交给老二。 他们的身份,可不是普通布衣,而是士兵,操练过很久的士兵。 这老二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第134章 难弃离愁 月圆还是把独自进京这件事情想简单了。 最主要的一点是,她需要一路避着所有熟悉的人。 她知道阿石,他不会轻易的放弃寻找她的想法,果真如此就放弃,那她也只能当自己是心眼瞎了。虽然想的开,但她坚信,结果并不会那么糟。 那天她离开了阿石之后,便来到了她的秘密基地。 这个地方,并无什么与众不同。一片高高的土堆横亘在那里,看上去光秃秃的,稀稀拉拉的长着些一尺多高的野草。 这里是她平日制壶挖土所在的土堆。 在它的一侧,有一个小小浅浅的窑洞,大概是平日挖土所致。 这里没有什么独特的,只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珍藏着自那日以来,她心底珍藏的小秘密。 月圆扒拉开那堆不起眼的土疙瘩,从底处摸出一个瓷罐,取出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的藏进胸口的衣襟里面,简单的恢复了原来的样貌,便离开了。 她需要打个时间差,趁着阿石不敢即刻就来找她的空档,赶紧离开。 她从另一条羊肠小道下山,两边的杂草矮丛,在她的身后跌跌撞撞,一如她的心情,起起伏伏。 没有感觉到身上衣服沾湿带来的难受,就这样一鼓作气的往下走,等到走到进山的主路上,月圆抬手欲清理一下身上的杂草,才发现一身的泥渍。 这儿离茅屋也不远,可以回去换身衣服啊! 往回走了几步,恍惚间,她停下了脚步。她怎么想着回去呢?此时是最不能回去的啊! 可她又有点想老头了。 自从昨晚出来,也不知道老头怎么样了?那群人渣有没有欺负老头啊? 脚不听话的往前挪着。 不行!不能在往前走了。 月圆和自己较着劲,转过身,想着阿哥,试图压下这么多年,山间的自由时光。 那是埋葬的声音。 突然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月圆没想到回头,脚下往前调了一下,直直的、撒丫子般往前跑去。 身后没有传来阻止声,却隐约出现了“嘚嘚嘚”的马蹄声。 月圆这才忍不住的回头望了一眼,没有人。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匹马? 像是小青花? 月圆缓下脚步,看到了越来越熟悉的身影,果然是小青花。 小青花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师父遇难了,它流离失所,乱跑了出来。不对,就算师父,它也认得阿石的,不可能乱跑出来。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把它牵到了这里,而且预测到我会遇到它。那么这就不可能是阿石了,如果是他,他一定会亲自在这里等我的。那么只有师父了。 想到这里,月圆暗自高兴了一瞬,师父没事。可在这一瞬之后,又是满满愧疚。师父一心为她,她却离他而去,虽然事出有因,可是她还是很自责。 这如春草般绵绵滋长的自责,也只能等以后再回报了。 小青花早已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抚摸着它,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坚定的上了马,向县城奔去。 她是要去裁缝店里,买一两身衣服的。可她却径直来到了一家当铺。 高高的柜台里的伙计,听到有人进来,并没有起身从那格挡里往外打量,随意的飘出那句:“想要当点啥呀?” 高台前面的月圆,显得更加弱小了。 她缓缓的从衣襟下掏出那方东西,左手托在手心,右手一层一层,打开那折的整齐的边角。 打开最后一边,一小堆红黄相间映入眼前,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 再细看,却是一些珠玉和黄金细软。全都是崭新发亮的。 月圆凝视着这些东西,有点呆滞。 里面的伙计久等未果,还是忍不住的站了起来,看向外面,瞥了一眼这脏兮兮的姑娘手里的东西,轻佻的话飘了出来。 “你到底是当,还是不当,要是舍不得,就别在这影响人做生意。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说完还嘀咕了一句,月圆没怎么听清楚。 月圆有点讪讪的鞠起布的四角,递上了柜台。 “当,当然当。麻烦师傅给估个价?” 身上原有的那点钱,连买两身衣服都不够,不把这些准备的嫁妆当了,如何去得了京城。 至于她和阿石,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要是找不到阿哥,她也就不想嫁了,回乡守着父母师父。要是找到阿哥,何时才能找到啊?总不能一直拖着阿石吧。 “你这当不了几个钱,最多十两,你看你当还是不当?” “怎么才值十两,这个全是新的,没用过的。您就行行好。”她买的时候可不止二十两呢?这就直接跌了一半还多。 真让人难以割舍。 那伙计看着小姑娘一脸的愁容,语气软了软,“你要想多得点,也不是没有办法,要不然你死档得了?”伙计又在手里掂了掂,“那样能给你十五两。已经是高得不能再高了。” 月圆还在犹豫,外面又踉踉跄跄走进来一个男的,直接就把手里的东西掷到了柜台上。 “我说小姑娘,你到底是当还是不当,你要没想好,刚才进来干嘛?给给给,拿回去。”伙计有些急促,将那首饰准备往外递。 月圆无法,决绝的应道:“死当。” 手里握着那并没有多少的十五两,月圆却再无半点犹豫。 走出当铺,转身又进一家成衣店,里面全是鲜艳如春的长裙披风。月圆看着各色明媚的色彩,打心底里喜欢。可是她看着看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样的衣服,不能买。 其一,一路上骑马,裙装大为不便。其二,她不能如此招摇,还需要防着明石他们。 月圆失落的走出了那家店,看到隔壁竟是一家专门售卖男子衣服的店面。 也罢,打扮成一个小厮也好。 月圆竟有点新奇了。心里一亮,她可是从来都没有女扮男装过的。 在店里试了件小厮的衣服,很是满意。月圆一次性买了两件,一件打包,一件直接穿在了身上。 店主人也不多话,给她包好,还让她进去洗了把脸。看着刚才进来的是满身泥泞的小姑娘,再出去却成一个跑腿小厮,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第135章 百道愁肠 月圆没有选择宽阔的官道,而是随便选了一条北上的路,却没有想到,吃尽了苦头。 那条路虽然窄细,骑马绰绰有余,但是一路走来,荒无人烟。 月圆第一次出远门,对于应当在哪里落脚,根本是一无所知。小青花一路马不停蹄,天幕已经拉开了,还是没有找到可以落脚的农家。 草深露重,羊肠小道,夜里是无法继续前行的。 月圆只得找了片树林,趁着天没有完全黑下来,寻了一堆干树枝。 还好,她备了火舌子。 她不敢把火堆烧得太大,就燃了小小的一点。坐在火堆边,那火光,在她脸上,明暗流转,让她感觉恍惚。 第一次露宿荒郊野外,有惊奇、有胆怯、有孤独,唯独没有睡意。 坐在那里安静下来,她才有心思去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阿哥现在应该还在京城,那她的目的地,便是京城了。可这山高路远,她的盘缠根本不够,这就必须得在路上,找点可以赚钱的伙计了。 还好,她有一手做壶的手艺。这么说,最好是找一些土窑了。自己还可以顺道找些药材,也可以拿到药堂去换点铜钱。土窑哪里会有?她不知道,她就这样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天还没亮,她就醒了,是生生被蚊虫叮咬而醒。 身上上下奇痒,她挠完了上面胳膊,下面腿痒。抓完了下面的腿,上面的手臂又痒。心里很是气愤,这真是等不得她天亮去采药啊! 这是没法睡了,身边的小火堆也早已灭了。 暗风阵阵,吹得月圆身上冷飕飕的。 她只能在脚下的那片儿,来回的转来转去,等着天空放亮。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在旅途的辛劳。这难免不让她,想到明石两次南下,她只看到了他尘满面,却体会不到这背后的不易。 她有一丝丝的后悔,如果能和他一起回京,分头去找阿哥,他们两个,也许都不会如现在这般艰难。 可她转而一想,当时做出来的决定,也并没有错。更何况这才出来,怎么能打道回府,不要脸面呢? 思前想后,天便亮了。 还是先找点药材,也免得手瘙痒之苦。月圆想着,便牵着小青花,左突右进的找药。 一直找到了艳阳高照,小青花的后臀上放了好几条药草辫子,她才准备继续前行。 可是,路呢? 本来就狭长的路,在一片齐膝的杂草间,消失不见了。月圆转啊转,望眼欲穿,也没找到一条可以骑行的路。更可怕的是,她辨认不出方向了。 无奈的她,只能牵着小青花,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不知何方。 小青花饿了可以吃草,迷路两天的月圆,也没干粮可以啃了,饥肠辘辘的她,也只能渴吸草露,饥嚼野果。 拖着有气无力的身子,一直前行,终于在第三天,走出了这片丛林。 在看到庄稼地的那一瞬间,她喜出望外。 再看到不远处的一间小茅屋,她简直要喊出声来。 身上好像起了劲,脚下也仿佛生了风。她想不到的是,人生有的时候就是祸不单行。而她,才出虎口,又入狼群。 她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那间茅屋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喊了两声,也没有回应。如此,她便放心大胆的进去了。 外间看起来比整个茅屋外面还要简陋,就放了一个木头小桌,两把小椅。 通往里间并没有门,月圆便往里间走。 刚入门洞,还没来得及转头看向两侧,月圆就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抓住了手臂。她吓了一跳,往后缩的时候才看到了这条胳膊。 这些都发生的太快了,月圆刹那被吓得心惊肉跳。 被拉住的月圆这才看向右边,窝窝囊囊的炕上,躺着一个面容枯槁的男子,用力拉扯了月圆之后,他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看到进来的是一个小青年,手又抓的紧了一些。 “你是谁?”那声音软弱无力。 “噢…噢,”那只手一直没有放下,惊恐犹在,“我就是路过,不小心迷路了,看到这里有间屋子,就过来了打听一下怎么走。” 她不敢说讨点吃的,刚才进来,看到这个家,显然已经是穷徒四壁,她怕再提起吃的,他会跟他急。 月圆又讨好般的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展露出一些诚意,希望能以此来缓解对方的敌意。 大白天的,这样一个年轻人,躺在黑乎乎的被窝里,不是身残,就是病入膏肓。 但是她不敢断定这样的猜测,一旦猜错,结果是她无法预料的。 刚才她在外面又是敲门,又是呼喊,屋里一点回应都没有,除非他耳朵出了点问题。否则,他就是另有预谋了。 月圆不想把人想的太坏,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只能抱着慢慢消除他的不善,取得他的信任,她才可能有机会逃脱。 床上的男子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手却是缓缓松开了。 过了好久,这男子又看了月圆一瞬,才说了句:“你自便吧!” 听到这话,月圆久悬的心才稍微放下一点。 她想贸然离开,可是又有些犹豫。这个人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会不会全都是在试探她。心里有些前怕狼后怕虎的,还是没敢扭头就走。 那男子看着小青年并没有走,目光再一次的盯着他,眼神中有一抹势在必得的光影。 “我看你似乎有些不方便,需要我做些什么,麻烦你告诉我,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月圆看那男子,似乎是在盯着他,似乎又在想别的,她生出了一种特别怪异的感觉,她只好找话,想要打断他,消除这种阴森森的不快。 那男子回过神来,“那就有劳了,收拾下屋子,做点吃的在走吧。”男子悠悠的说道,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月圆看他闭眼休息,轻拿轻放的将里面稍微归整了一下,便退出门洞,来到外间。收拾的同时,她更加肯定他是病魔缠身,无法下床。可是,他是如何生活自理的呢? 他吃什么?如何方便?不吃会饿死,就地解决屋里必然是臭气熏天。但眼前的一切,与她所想全都背道而驰。 月圆找到后门外的厨房,虽有些凌乱,但是锅碗瓢盆都还算干净,那几个碗,以及旁边的一撮筷子,赤裸裸的在告诉她:这里并非他一个人住! 此地不能久留。赶紧走! 月圆心底大呼一声,往门口快走,刚到门口,却停下了脚步。 第136章 羊入虎口 不是月圆不想走了,而是门口一个结实的身体,挡在了门外,拦住了她往外的脚步。 两个人之间明显的体格差距,让月圆不由分说的往屋里退去。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壮汉说着走了进来,将手里提着的小笼放在墙边。 壮汉的声音有力却不强势。 月圆深吸了一口气,答到:“我路过,看到这儿有间屋子,就过来歇歇脚。” “你这是要去哪里?”看着这小青年怕怕的样子,壮汉语气又随和了些。 “噢,我往北边去。” “那你可就走岔了。”壮汉又往月圆身上扫了一眼,“是从那片林子过来的?” “嗯。”月圆点了点头。 “那还是好好在这歇歇,多备点干粮在离开。” 月圆哪里敢强硬的说出要走的话,小心恭维道:“谢谢大哥了,您真是个好人,您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那壮汉不再说话,坐在小桌旁边的小凳子上,拉过墙边的小笼,开始收拾里面的菜果。 月圆有点想上去帮忙,增加好感,又怕发生些什么,就怯怯的坐在了小桌的另一边,心里犯嘀咕。 “这个人到底是谁?里面那位的家人?要是家人为何回来先不进去看他?好生奇怪。到底是好的还是会坏的,我要提出离开,他会不会立马翻脸?” 月圆还在胡思乱想,那壮汉又问了一句,“外面那匹马是你的吧?” “嗯...嗯”,月圆支支吾吾。再要说话时,里间传出了声音。 “哥,哥。” 原来这壮汉,是那人的哥哥。 壮汉迟疑了一会儿,猛的起身,脚把那笼踢得转了小半圈,也没有管它,走了进去。 月圆感觉他有点生气,没敢乱动,静静的坐在小凳子上。 好长时间的沉默。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要不是你,能有今天的光景?你怎么还不去死呢?你要是想赎罪,你自己去啊!你他妈的找我干嘛?!” 这声声怒吼,如同闷雷滚滚,震得月圆阵阵心惊。 她在腰间摩挲了一下,便起身小心翼翼的往外走,这个地方,是真不能留啊!她可惜命! 刚跨出门,又听到闷闷的一句,“哥,他要跑了。” “咚”的一声,那壮汉随之跑了出来,月圆还没解开马绳,他便追了出来。一把抓住月圆的衣领,把他提溜进门,随手关了门。 “你要干什么?”月圆依旧压着嗓子说话,装出一副男子的模样。 壮汉默不吱声,提着他进了里屋,随后松了手,自己则站在了门口,挡住了出去的路。 “哥,你信我,她真的是个姑娘家。”炕上的男子说道。 听到这话,月圆心里一惊,她是何时被识破身份的呢? “就算是,又能咋样?”壮汉扫了一眼月圆,又瞪着床上的人。 “你留住她,和她好好过日子,也算我赎罪了。” “赎你个腿,这能一样吗!” 月圆是越听越吓,万一这壮汉要是被弟弟说的心动了,强迫她留下,那就棘手了。 “能有多大区别,她长的也不赖,无非你多看着点,别让她跑了就行。” “你说的倒好听,我是找老婆,还是看犯人。你咋就还不去死呢?” 炕上的人,没再说什么,喘着微弱的气。 月圆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他们的对话里也听出了个大概。这个做弟弟的,不知道怎么搞的,把她的嫂子弄没了。而这哥哥,即使再痛恨这弟弟,却也没想着要了他的命。 月圆舒了一口气,还好,至少性命无虞。如何脱身,在找机会吧。 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各自想着心事。 炕上的男子,突然使劲往里边涌动,双臂不断的往起撑着,想要撑起整个身体,往那边挪,可是折腾了半天,也没移动多少。 壮汉叹息了一声,走过去右手将人一推,左手伸到炕面,抽出来一片烂垫子,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水。 原来是尿炕了。 壮汉往外走,月圆也跟着走出来。 两人来到后院,月圆看那壮汉,将那垫子扔到一边的破木盆里,又将旁边的木桶提起,给里面倒上水,让它泡着。 “需要我帮忙吗?”月圆问道。 那壮汉默然不语。从头顶的铁丝上,重新拿起一个干的烂垫子,进了屋。 月圆则蹲在那里,开始洗盆里的垫子。 那壮汉再次出来,看着月圆娴熟的样子,呆呆的站在她身后,就那样看着,仿佛看的就是那年,他那个准备过门的媳妇。 三年前,他终于攒够了一定的积蓄,准备去村东头那家提亲。他和那家的姑娘,彼此都看对了眼,也说好了要一起好好过日子,但前提是,需要一定的彩礼,管住丈母娘的嘴。 可谁知,当他第二天准备去送彩礼时,他攒的所有的钱却不见了。 家里就只有他和弟弟两个人,又没有遭贼,除了弟弟,还能有谁。 他质问弟弟,可弟弟却矢口否认,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努力打零工,帮哥哥一起攒钱。他没有证据,联想到弟弟平日的性情,也没再多想。只能暂且稳住那姑娘,让她再等等。 还没等到那姑娘心灰意冷,他弟弟倒是先出了事,还是见不得人的事。 弟弟先是拿回来一包包的中药,天天喝、顿顿喝,却始终不告诉哥哥,他的得是什么病。 他心生疑虑,弟弟又始终不说,只好另寻他法。 偷偷跟着弟弟来到了药堂,软磨硬泡,才知道弟弟得的是花柳病。 他知道后简直是怒不可遏,强忍着回了屋,质问弟弟,这病到底是如何得的? 软硬兼施,磨了好长时间,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原来,他丢的那些钱,的的确确是让弟弟拿去,花在了烟花之地。而弟弟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却是偶然间看到了他和那姑娘的温情时光。 哥哥将未来嫂子抵在墙角,在她的脸上乱啃一气,嫂子脸上那意乱情迷的神色,让弟弟着了魔。 为了给弟弟治病,也为了逃避村里的流言蜚语,他贱卖了屋子,带着弟弟隐姓埋名的逃到了这片荒野之地。 月圆洗完,站起来往铁丝上挂那垫子,有些高,够不着,双手在空中一晃一晃的。打断了靠在门槛边壮汉的回忆。 他接过月圆手里的垫子,挂了上去。 挂完低下头看着她,问道:“你愿意留下来吗?” 第137章 逃离虎口 月圆听到他这么问,顿时傻了。 她当然不肯留下来。 她有深爱着的人,她还要去找阿哥。可是,她能直接说吗?她要是说了,这壮汉要是照着他那疯弟弟说的那样,将她强留下来,那就更不好逃了,受苦的只能是自己。 她只能闭口不答。让这壮汉去猜。 壮汉看她不答,也没再问,摇了摇头,转身回屋,提起小笼和小凳子,走出来,继续整着那些野菜,接着又在灶台上忙活。 月圆没再上前帮忙,就安分的坐在那里,吃了递到手里的饭,也不多说什么,恢复着体力。 就这样两厢无话,月圆趴在矮桌边过了一夜。 第二天壮汉出门的时候,月圆就跟在他身后,也不吱声。来到外面拴马的地方,她也顾不上壮汉会怎么做,从不远处拔了些草,喂给小青花。 壮汉看着,突然问道:“你这马屁股上,放的是些什么?” “药草。”月圆淡淡的回答,猜不出来他想干什么。 “这些都是你拔的?”壮汉的语气里有点带喜。 “是的。” “那你可会治病?”壮汉追问。 “会一点皮毛。” 壮汉有些犹豫的问,“能弄一些清凉止痒的药么?”,顿了顿,又说道:“那祸害整天嘶嘶啊啊喊痒,把那里都抓的破烂不堪了。” “哪里?”月圆不明所以,傻乎乎的问道。 “呃,这个你不管了,你只管弄药,其他的交给我,你能行吗?”有些尴尬。 “这得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药材。” 医者仁心,壮汉有所求,也没有强迫于她,索性就放心大胆的找起药草来。 找到了还拿给壮汉看一看,让他也留意寻找。 两个人一直找到日上三竿才回去。一到家,壮汉就在灶间忙活,也不让月圆插手。估计是看到她认识草药,怕他趁机给锅里下毒。 吃完饭月圆就开始捣药,那壮汉就在一旁看着。没多时,就看她把凹槽里的绿油油的软膏状流体往布碗里挖,盛完还示范性的给自己手背摸了摸,这才伸了伸懒腰。 壮汉拿起碗和筷子,进了里屋。 月圆也站起身来,在门洞外活动身体。 “你离远点。”壮汉在里面喊道。 月圆便往门口走了走。福至心灵,这不是走的好机会吗? 月圆将腰间的那仅剩的一枚药拿出来,捏在手里。迅速走出门去,开始解马缰绳。 果然,壮汉再一次出来了。 就在他要将月圆再一次提起抓回去时,面前扬起一层粉末。 手已经抓住这姑娘了,再往回走,这个身体却软了下来。那只手无力的放下,看着人越来越远,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我没想着要害你的。”壮汉说道,那表情,有委屈、有后悔。 “你放心,我也没害你,这药只会让你全身无力,一两个时辰便会恢复。我感谢你没有迫害之心。也希望你别听你那弟弟的疯话,那只会害了你。” 月圆给他留下了一些铜钱,解下马绳,骑上小青花,顺着眼前最宽的路,快速离开。 她知道这是一个错误的方向,可是那也强过那边方向不明的丛林。等跑出去了,再反方向往回走吧。 经历了这样的危机,月圆再也不敢贸然的走进任何私人的屋子了。 连跑带走,一天一夜,总算是遇到了一家茶馆。 问店家买了点干饼,倒了碗水。啃着啃着,月圆就簌簌的落下了眼泪。 她干什么要和自己这样过不去呢?好好的官道不走,硬生生的走着危机四伏的无人之境,这是何苦呢。她走官道,就算遇到了不想见的人,不见就是了。他们还能强迫她,赖在她身边不成。 就算是为了他,那也没必要折腾自己啊。要是再为了自己的那点自尊和面子,到时候估计连里子都剩不了。 豁出去了,走官道! 月圆擦了擦眼泪,抬头就看到店家大叔疑惑的看着她。 她赧赧一笑,说自己没事,又向大叔打听了应该怎么走,才牵着小青花,向着官道前行。 京城戚家,戚朝旭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大儿子,刚才平复的心情又起了狂风骤浪。 他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让这个儿子给丢尽了。 虽然婉柔让他不要急躁、不要生气,可他在看到儿子时,还是没忍住。 就在刚才,宫里的老嬷嬷竟然不请自来,来了也不进厅堂,直接就跟着婉柔进了他们的卧房,还将他拒之门外。 忐忑的等了不到一刻钟,才看到两个人从屋里出来。 老嬷嬷一脸的不拘言笑,夫人的表情也是沉静如水,心里更加如抓如挠。 好不容易送走了嬷嬷,戚朝旭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出了何事?还是我不能知道的?” 戚夫人瞥了她一眼,径直往屋里走。 戚将军委屈巴巴的跟在后面,不敢再吭一声。 一进他们的卧房,随手关了门,两步上前,就扶着夫人坐下,他也跟着坐在一旁,等着夫人。 戚夫人叹了一声,“你儿啊,找了人家的道!” “你个儿?谁的什么道?” “能是宫里的老嬷嬷来传话,还能是谁!” “婉乐公主?” “早就听闻她玩得花,现在看来,她玩的更火。仗着自己的身份,有恃无恐,现在还连累了咱家山儿。”戚夫人脸上写满了无奈与不愿。 “婉柔,到底是怎么了?你可要急死为夫了。” 戚夫人不满的看了夫君一眼,言道:“公主她有身孕了,是山儿的。” 听言,戚朝旭的眼睛瞪得大如铜铃。 “不可能,山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山儿会主动去做,可要是公主她使了一些奇淫巧技来勾引呢?那嬷嬷可说的是,公主信誓旦旦的指认了山儿。” 看夫君还是恍惚的摇着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她继续说道:“自古女追男,隔层纱。要是对方再使上一些手段,山儿还不被勾的五迷三道的。” “怎会如此没有定力?” “你有?”戚夫人神色幽深,似在憋着笑一般,看着夫君。 第138章 偷吃余波 戚朝旭做了个“我”的口型,缓了口气,弱弱的说,“咱们没成亲之前,我也不敢造次的。”说着便拉起夫人的柔夷,抚摸着,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才问道:“那嬷嬷来告诉这些,想要我们怎么做?让两个孩子成亲?” 戚夫人点了点头。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只能这么办了,那可是公主,天家的颜面,可是万万丢不得的。” 本来就是迟早的事情,戚朝旭也就不那么生气了。 “那夫人看着安排好了,屋里这摊子事,我是真搞不定,得多指望我这贤惠能干的婉柔了。” 戚夫人苦笑着叹息道:“你就会挑好听的说,有些事情还必须得你去做。” “何事?夫人尽快吩咐。” “我已经给嬷嬷说了,日子就在中秋节前后,你得去请个有名的先生,拿着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选个合适的日子,再把先生写的帖子,呈给皇上。顺便在求他,看能不能让石儿回来。毕竟是他兄长大喜的日子,他回来帮帮忙,历练历练,等到他也就不慌慌张张了。” “好!夫人想的就是周到。不过,我想先去问问山儿的说法。虽然这事只有我们两家知道,但是我还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戚朝旭说着就有些郁闷,竟撇下了嘴角。 “你可以去问,我也不好直接问儿子,不过你别和儿子急。” 这便有了父怒子跪这一幕。 看着儿子不明所以的在地上跪了半天,也不说话。老父亲还是于心不忍,让他起来了。 戚朝旭刚想开口问儿子,又想到接下来的内容会比较私密,又带着儿子进了书房,关上门,才小声的询问。 “你给我说说,你和公主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父亲这么问,戚明山如同做贼被人抓了个现形一般,垂下了头。 戚朝旭看着儿子那窝囊样,出气都粗了几分。 “你倒是说说看。” 戚明山看推脱不过,声如蚊呐,“就是那么回事情了。” “什么叫就是那么回事情!是你主动还是她,那可不一样。要是你先,那就是你不要脸面!” 听到父亲如是说,戚明山有些急了,抬起头,面红耳赤。 “儿子也是读书人,知道礼义廉耻,怎么会主动!” “那你怎就把持不住了?你们都是说好了婚事的,怎么就等不了这点时间了?” “爹,你不知道,她那热情,能把人烧了。在我身上摸来滑去,结果就...结果就成这样了。” 戚朝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男人嘛,大部分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 “哎,真是血气方刚啊。”戚朝旭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她身份在那,又是个不安分的,以后你可要谨慎小心才好。” 看着儿子离开,戚朝旭也出了书房,找老管家去办夫人交代的事情。 次日一早,他便带着帖子进了宫。 皇帝听到来的人是戚爱卿,便知道他来所为何事,心里很是熨帖,喜不自胜。他这爱卿,人品正,家风好。他的婉乐公主,可算是找了个好婆家。 两个人见了面,行了君臣之礼,皇帝便让戚朝旭坐到了下手边。接过帖子,浏览完毕,心里是更高兴了。 “爱卿,朕看这日子也就月余了,你那边还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就给吴公公说一声,朕这边也出点力,可不能影响了正事。”皇帝一脸的春风得意。 “陛下请放心,夫人早已着手准备此事,定不会让你和公主失望。”戚朝旭表情淡淡,看不出喜忧。 皇帝看着戚爱卿的脸,挑了挑眉,便知他为何这副表情。 公主殿下的身子,御医可是瞒不住的。她又是个什么德行,早已人尽皆知。 皇帝只好宽慰的说了两句,“爱卿放心,没有人会在背后道听途说的,等婚成礼毕,一切都尘埃落定,自也没人提这事。” 戚朝旭急忙纠偏道:“陛下说这是什么话,是微臣有一事相求。” “你且说来。” 戚朝旭直言道:“明石这孩子已经南下快两个月了,臣想着他那边的事情,应该也忙的差不多了,正好赶上家里要办喜事,我们夫妻二人便商量着,看能不能让他回来,给家里搭个帮手。” “哈哈哈,”皇帝大笑,“你这儿子,都在寡人这里,求得了自由身,怎的爱卿不知道?” 戚朝旭忙起身欲跪,皇帝抬了抬手,他又坐回去,忙说:“陛下真是折煞微臣了。” 皇帝知道这一家子,父严母慈,和睦有佳,戚明石一定和父母是开诚布公的。看到臣子这副模样,也不再调侃他。 “爱卿这请求合理,朕又有何理由不同意呢?” “微臣谢过陛下。” 戚朝旭抱拳谢过,君臣又说了一些朝政上的事情,才回了府。 他乐呵呵的走进屋里,喊着“夫人”。待到见到了人,才温柔的说道:“阿柔,陛下他同意了,我这就给石儿写信,再亲自送到杨航那里去。” 听到这个好消息,戚夫人也高兴,看着夫君的样子,更愉悦了。 “我们家阿旭,真的好能干。”说完便捂着嘴,大笑起来。 戚朝旭被这话吓的愣了一下,看着夫人的样子,就起了歪心思。 “阿柔,怎么办?” 戚夫人强忍着笑问:“什么怎么办?” “我觉得我更加爱你了,马上要把持不住了。要不要再看看我更能干的样子?”戚朝旭像一个恶魔一样,举起双手向夫人走去。 “啊!”戚夫人一边佯装跑开,一边笑着说:“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为非作歹不成?” “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歹人的厉害。” 说着,老鹰抱小鸡般,将夫人搂在了怀里。 温存了一会儿,又将人抱起,往拔步床走去。 “我不去,求求你了。” “别闹,要掉下去了。” 屋外来往的丫鬟们,听到从屋里飘出来的话语,早已见怪不怪了,面不红耳不赤的离开,脸上却个个是幸福的颜色。 第139章 何日方归 让夫人见识到他真的很能干的戚大将军,忙完事后,派人去京郊找杨航,自己则陪在夫人的身边,边给夫人磨墨看着她给儿子写信,边养精蓄锐。 等杨航进府,书信早已准备停当。 戚夫人看着许久不见的小子,心里很是高兴。随口吩咐厨房里拿来各式糕点,关切的询问。 “一个人在那边支应着这一摊子,很累吧?我看长高了一些,人却更加瘦了。” 杨帆笑了笑,“我这点累算个什么?我哥和少主他们在外面,那才叫累呢?” 戚夫人端起点心,递到他面前。 杨帆先是摇手婉拒,看夫人一直端着,便拿起了一块,问道:“将军叫我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戚夫人看他接了点心,这才满意的放下盘子,回道:“我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信带给石儿。我知道你们有那个信鸽,可那小家伙,是带不动一封信吧?” 杨航傻笑了一下,“那是当然。信有办法,不过就是慢了些,有可能也不能及时看到,因为要通过县城的陆家。夫人可是有很多话要给少主说?” 戚夫人听到杨航这么问,“噗嗤”一笑。 “要说事,就一件,他兄长要成亲了。可我给他写着写着,就写了好多。要真不方便,那还是用信鸽吧?” “也没什么不方便,夫人请放心,我会先用信鸽告诉少主,他就能及时知晓了。” 听到杨航这么说,戚夫人也放心了,让下人包好那些点心,连并书信,一起放到杨航跟前。看着他吃完手里的那块,又叮嘱要注意身体,才放人离去。 前前后后在驿站和河道边监视了几天,都没有新的进展,戚明石便打算先回山上,看看有没有要收的信,再做打算。 已是金秋九月,山中飘散着野果的清甜。 戚明石的心里,却是苦涩涩的。 他先去了山下茅屋,人去屋空,没有了师父的悠闲,消失了丫头的忙碌。 推开月圆的闺房,一如从前,清陋简单。 一张窄窄的床铺挨着墙,床铺用旧物遮盖的严严实实。床对面,挨着墙的,是一个小小的木柜,另一角是个小木桌。木桌上,只置了一株干枯的梅花。那道疏影是如此的熟悉,仔细端详,莫不就是月斜西墙那晚,他送给她的那株。 戚明石走到木柜前,双手拉开柜门,里面东西很少,却是整整齐齐。 柜子最下面,放着不用的被褥单面等,上面一边,是月圆的衣物,另一边是个木制盒子。 戚明石拿下盒子,熟悉依旧。打开之后,往日情景扑面而来,这里面搁置的,全是他送给月圆的东西。 丫头把它们的保存的很好,不管是书籍,还是信件,一切都崭新如初。 这些东西,可不能留在这里。 戚明石心里想着,便将那书信、纸笺从盒子里面小心的翻出来,塞到衣服里,只将书留在盒子里。携着盒子,前往山上。 山上,鸟雀们大概都去啄食山果,积攒冬食了。碧波潭边显得比往日要宁静许多。只有细细的树枝,在空中微微荡漾着,映在潭面上,像是少女在轻轻梳顺长长的乌发。 那个少女,可不就是丫头。 心里有、梦里有、恍惚中有、只有真真睁开眼睛时,却什么也没有。 “咕咕,咕咕”的叫声让戚明石回过了神,他顺着声音,转过身去,便看到了落在茅屋外窗台上的信鸽。 没有一丝迟疑,他就走了过去。 那信鸽看到他,乖乖的束手就擒,戚明石一手稳稳的掬起它,左手从他脚踝处,抽出了卷成细棍儿的小纸条。 放下信鸽,双手展开,原来的杨帆写的寥寥数笔:“离时,未能见你,亦未见青花。问师,未果。疑师知月踪迹,送马。已陆续打点。” 小青花能去哪里?那是他送给月圆的马,只有他们几个人才能牵着它走。这个时候不见了,也只能说明,是师父将它送了出去。杨帆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是要说师父知道丫头的踪迹,那也不太可能。师父浪迹天涯,知道一个人在外飘零是何其艰苦的一件事情,更何况还是个姑娘家的。师父又是如此疼爱丫头,要是知道她人在哪里,一定会阻止她的,最不济也会和她一起,断不会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再回到家里。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师父大约猜到月圆离开时,必将要走的路,然后将小青花牵去那里,给丫头创造一种可能。 戚明石想到这里,没有在多做停留,而是骑上马,往下山的方向走去。他要去看一下,山下那条唯一的路,能不能看到小青花。 寻找了仅有的几个岔路口,都没有看到小青花。莫非丫头终是遇到了它,带着它一起走了。 心里一丝喜悦,这可是这么多天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月圆带着它,至少可以节省很多体力。 喜悦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一点自惭形秽的感觉。 他所做的安排,全都是守株待兔,等着月圆自投罗网。而师父却基于对丫头的了解,有的放矢,那个更能帮助到月圆,不言而明。 “我要去找她,她没有出过远门,一路上一定会遇到很多风雨的。不能再耗在这里了,赶紧找到证据,离开这里。”戚明石对自己说着,心里却是一阵痛楚,抹了一把脸,压抑着心里的纠扯。骑着马往山下走,至于去哪里,他已经有了清晰的目标。 他奔驰在前往二皇子所在的县城的阔道上。 想要了解一件东西,首先你必须得接近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获取到老二所筹谋事情的证据,最快最便捷的方式,就是接近他,跟踪他的行动。 他要守兔待兔。 戚明石暗浮在二皇子府中一处角楼屋面上,死死的盯了两天,便确定了府上的管事、买办、跑腿等人的身份。 老二要雇佣这么多的人,粮食可是最难以隐藏行踪的。他便跟着买办,确定了卖粮的店家。又乔装成送粮的白衣,去过了送粮的地方。那么,那个要容纳那么多人的练兵场,还不好找吗?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处院落,让他失望的是,里面只有各种兵器,却没有士兵。这样的情况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 人证或是能拿到手的物证,才有价值。 像练兵场这样的指控,效力不足,还有可能弄巧成拙,惹祸上身。 证据在哪里?在哪里?戚明石有点抓狂。 第140章 成竹在胸 戚明石在街上茫然无措的走着,被熙攘的人群推来挤去,突然手在腰间被硌了一下。 他顺手一摸,想到有一件事情,似乎被他忽略了。 既然想到了,便没有不做的道理。 戚明石在街上寻望着,没走两步便看到了一家,走了进去。 他进入的是一家当铺。 从里衣腰间取下那枚玉玦,递给了掌柜。 那掌柜接过,拿在手里仔细打量,又给戚明石退回到手里。 “怎么,不值钱?”戚明石不解。 掌柜的忙摇摇头,“恰恰相反。” “那能当不?” 掌柜的有摇摇头,“不瞒您说,小的不敢收。” “为何不敢收?”戚明石继续追问。 “能有这样质地器物的,非富即贵。保不齐是那里的东西。”掌柜的指了指天上,“小的可怕惹祸上身。” 戚明石也不愿强人所难,正欲离去,岂料打面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脸不似那日沉静,明显写满了慌慌张张。 戚明石一下子觉得自己有了一个抓手。 没等这人开口,他便拉着这人往外走。 “你谁啊?!干什么拉着我,挡我的路。”那人急躁的吼了声。 “我帮你。” 听到这声音,这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这样被拉着出了当铺。 两人来到无人的角落,戚明石才将他放开。 原来这人,便是那日,被戚明石搂来问话的那个士兵。 这人看着戚明石的脸,有些胆怯的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是何人你迟早都会知道,但请你相信,我不会害你。你能如此急切的去当铺,一定是出了急需用钱的事情。你的那位主人就没想过帮助你吗?” 这人没有立即回答,仿佛是在考虑,如何回答,犹豫了半天才开口:“主人手下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顾不过来是正常的。” 听完这话,戚明石语气凛冽:“那他就不是一个称职的主人。一个好的首领,他手下每一个下属的声音都应当,而且必须被他听到!” 这人听的震惊,微张开嘴,目瞪口呆。 “你到底出了何事?” 这人又纠结了一下,觉得不能在等了,才急声说道:“我母亲又犯病了,可我现在没钱再给她请大夫了。” 说完这话,这人懊恼的抱着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要做些什么? “你母亲人在哪儿?快带我去。”这人也看出来戚明石没有什么害人之心,就算有,他也没有什么好被迫害的。当下心一横,拉着戚明石就走。 在路上,戚明石得知此人姓顾名凡。也告知了自己姓戚。 老人家已经病的卧床不起,戚明石只好请了大夫,也跟着来到顾家。 顾家看起来是家徒四壁,看不出有值钱的东西,也不知道这顾凡是拿着什么东西去当的。 大夫瞧了半天,也没说什么,示意顾凡出去说话。 刚一到门外,顾凡就问大夫:“大夫,我娘这病,到底怎么样啊!总不见好。” 大夫无奈的摇头,宽慰道:“老夫人这病,时间太长了,恐怕是回天乏术,我也只能开付方子,慢慢养着。”说着便开始写方子。 顾凡直愣愣的站在那里,虽然早有预料,可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结果。 戚明石也不好安慰,拿出一张银票搁在他手里。 “照顾好你母亲。”说着便要走。 “我需要做什么来偿还?” “不用,你只需要做一个选择,怎么选由你。不过这事不急,你先安顿好家里,到时我会去找你的。” 顾凡大脑一片空白,看着这人离去,连忙去抓药。 当戚明石再次回到山上,已经距上次离开过去了五六天。对于这次偶遇顾凡,他觉得是老天帮了他大忙。对于顾凡会如何选择,他已经是成竹在胸。 心头琐事已了去大半,他也不想在外面流荡了。几乎日日将自己关在月圆的闺房里,沉浸在稀疏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每日能让他挪动脚步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去河道边,看有没有顾凡的身影。 比顾凡先等来的,是不懂人间情愫的小信鸽。 小信鸽“扑棱棱”的飞走了,戚明石展开小纸条,上面仅有短短的“有家信”三个字,他便知要去陆府一趟了。 他本来也是要去的,上次杜明哲伸手帮忙,还没有感谢。这次去取信,正好一并谢过。更要紧的是,他需要去和陆伯父沟通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便是顾凡同意后,如何安排他的问题。 戚明石先前考虑的是,直接带他回京,可是人家老母亲尚在,需要他照顾,而且这一走,老二那边的布局和行动便一无所知。故而他便想着,让人继续待在这边。可也不能这么让他单飞着,这样人容易飞不见了。 唯一能监督并保护他的人选,也只有陆府了。 他本想等知晓了顾凡的选择,再去陆家。可那家书,如同万金一般,重重的压在他心上,那颗心,就如猫爪一般,一刻也不得安宁。 想着先去将这事情知会一声,给陆府留下余地考虑,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事如果被察觉揭发,面对的可是皇亲国戚。 戚明石提着礼品来到陆家,这可是他这次南下后,第一次进陆府,礼不能废。 陆县令看到来人是戚明石,佯装生气的说:“哎呀呀,我们陆家这门,都入不了你的眼了?” 戚明石笑了笑,“伯父,快别折煞晚辈我了。实在是一事接着一事,还望伯父海涵。” 陆不离也知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也不再故意责怪,两个人坐下来,说着事情。 戚明石没想到的是,当给伯父说完顾凡的事情后,他立马应允。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就算我不这么做,凭咱们之间的联系,那人到时也会将陆府和你们捆绑在一起,施以打击报复。所以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也知道,你在这边也无其他人可以托付。” 陆不离知道戚家在京城的能量,而且几个孩子关系都好,再说戚明石所做的事情是正道所为,他没有理由不支持。 从陆府出来,戚明石才拆开了信。 竟然是母亲写的。 第141章 客栈偷现 母亲在心里,写出来对自己的担心和挂念,写了对月圆的期盼,写了兄长成亲的日子,写了希望他能赶回来,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将这件事情办好。写了好多好多,唯独没有写,为何突然要办喜事。 直觉告诉自己,有什么事情在推波助澜。 可自己鞭长莫及。这边必须要等到顾凡,有了个结果,他才能走。 他又在山里熬了两天,才在放工的队伍里,看到了顾凡的身影。 如同第一次那般,他们又来到了那个小巷子。 “你母亲怎么样了?”戚明石开门见山的问。 顾凡默不作声。 “我们的时间不多,你听好了。你应当知道你家主子想要干什么,也当知道这件事情大概率会是一个什么结果,自古成王败寇,而拿来垫脚的,便是你们这样的人。” 戚明石看顾凡似乎提了点精神。 继续说道:“我要你做的选择是,要么继续走老路,要么私下为我传递这边的大动作。当然,安全第一。” 戚明石说完,拿出一个“柒”形小令牌,放到顾凡手里。 “如果想好了,有大消息,想办法传给县城的陆府。有危险了,也可凭着令牌去那里寻求帮助。” 顾凡看着手里的令牌,又抬头看看眼前这人,有些不知所措,嘴里“我...我...”就是说不出来话。 “你慢慢考虑,快走吧,别让人起疑。” 说完便将人推出了巷道。 安排完这一切,戚明石也不去想,顾凡会怎么选择。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就算他选择继续窝缩在那里,到时再另寻他法了。 长舒一口气,想着兄长大婚的日子,是时候收拾下,回京了。由此及彼,他叹自己,何日才能等来大婚之日。 本来想当即就走,鬼使神差的,又回到了山上。 也许是冥冥天意吧。走的时候,又去碧波潭边跑了一回,再一次和小信鸽不期而遇。 还没看完,笑容便爬满了脸。 又重复看了纸条上的字:已到京 闻沂州有朋远来 入一打杂疑月 帆。戚明石心里欢喜:似乎自己守株待兔这个笨办法,起到作用了。 那欢喜之后的一丝冷静,让他想到,为何过了这么久,才有了这样的消息。 戚明石不敢往下再想,越不想越是担心,越担心心里越迫切。锁好门、拉起窗,骑上马,一路向北。 他日夜兼程,却不觉得疲惫,披星戴月,却不感到孤独。 他的那个心,早已奔赴千里之外的那家客栈了。 等到他人赶到沂州时,已至深夜。 整个城市早已暗黑如漆,零散的亮着几点灯光,是专门接待像他这种午夜时分还无处落脚的游子的。 戚明石闷闷不乐,这种近在咫尺,却无法去寻的感觉,实在让人难捱。 还是逢个店就住下吧,这么晚了,身体似乎因为泄了点气,感觉到了疲惫。心下这么想,手里拉了拉马缰绳,向着最近的店家走去。 清晨大街上的吆喝声、叫卖声一阵高过一阵,戚明石生生被吵醒。 看着天光大亮,心知睡过了头,披上外衣便出了房门,下去找店小二打听这个名叫有朋远来的客栈。 那店小二抓耳挠腮的思索着。 戚明石看的心急,又连忙解释着:“有朋友从远方来得意思。” 这店小二似乎有点木讷,也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 一旁另一个跑堂的看到这情景,跑过来确认:“客官,你是打听有朋远来客栈吗?” “嗯,正是这个名字。” “那稍等,我问问其他人。” 这跑堂立马招来店里的几个人,打听这家客栈。 其中一个说道:“在那个什么巷,对,好像是康平巷,有家叫这个名字的客栈。” 另一个不解:“为什么我们几个都不知道?” 这小二回道:“我也是听客人提起过,他们还笑人家,说什么有朋友来了,也嫌店太远而不来。” 戚明石觉得有些不太靠谱,不过他宁可信其有,也不想放过一丝可能。 他又问了这小二康平巷的位置,谢过几人后,留下一颗碎银,就去寻找。 跑了快一个时辰,才找到这家店面。 确实是挺偏僻的。 戚明石脚步都快接近门槛了,又退了出来。 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突然间萌生出来。 想到丫头离开时决绝的话,他觉得还是暗探比较好。 如果那个人就是丫头,如果他就这样贸然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戚明石诚惶诚恐,想见,想让所有人见证,可怕再刺激了她,让她被迫再次流离。他还是选择了让自己隐忍,痛在自己身上,才能刻骨铭心。 戚明石从马背上的挎兜里掏出一些东西,将自己乔装打扮一番后,才大大方方的进了门。 店里零零散散没几个人,仅有一个跑堂的。 前台账房处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蔫儿里吧唧,无精打采的一手托着下巴,眼神不知道望向何处。 戚明石要了间房住下,又让跑堂去找掌柜上来一趟。 等了许久,都没人敲门,戚明石还以为掌柜的摆架子不愿来,正欲下楼去询问,门“咚咚”响了两声。 打开门,却是刚才那个账房青年。 他背微弯,给人一种卑微的感觉。 “不知这位客官叫在下来,有何事情?”他的声音也没有多少力气。 戚明石示意他进来坐下,随手关上了门。 回身时感觉这人的身体,似乎也随着门卡上的一瞬,颤动了一下。 “掌柜不必惊慌,我只是有件私密的事情,需要向你打听。” 戚明石坐下,态度平和。 掌柜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客官请讲。” “你这店里最近是不是刚来了个新人?” “嗯。” “是个什么来历?样貌如何?” “客官问这为何?这可是人家的隐私,我怎么能无故透露给别人。” 前几天上面就发下话来,店里要是有新来的人,必须让报,他就觉得奇奇怪怪的,想着或是官家统计人口,便也就报了。 怎么今日又来调查?到底出了何事? “掌柜说的极对。实不相瞒,我家里有个小的,平时刁蛮任性,这次和家人吵完架,竟然偷偷的跑了出来,我们无法,才出此下策。” “那必不是你要找的人。” “为何?” “我这新人,是个小厮,更不刁蛮任性。” 怎么会是一个小厮?戚明石心里一震。 第142章 千叮万嘱 戚明石还不罢手,“那他大体样貌如何?” “无可奉告。” “又是做何事务呢?” “不便告知。” “可否领来一见?” “绝无可能。” “好吧,多谢掌柜。” 戚明石心里直接想抡一拳给这个掌柜,冥顽不灵,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可面上还是文质彬彬,十分客气。 送走了掌柜的,戚明石还是心有不甘。 你不告诉我,我就没办法了吗?戚明石想干的事情,至今还没有干不成的。挥去心里的那股不服气,他开始在心里盘算。 一家客栈,能待人的地方无非就是大堂和灶房。 大堂他进来的时候,明显就只有两个人,那么新人能够藏身的地方,最大可能就是在灶房了。 随即,戚明石走到房间的后窗,头伸出窗口,打量起这家客栈来。 窗户外名,能明显看出这家客栈真的很小,打量那后院两边沿墙的距离,最多四间宽。这和他刚才上楼时的脚程,也大概相符。 灶房一般都放在一楼,而且大多为了防止西晒,都设在西边。 戚明石朝着西边瞧着,不多时便看到了期待的青烟,一缕缕的向上飘荡开来。 如何才能下去? 就戚明石的身手,直接从这窗户落下去,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可要悄无声息的落地,可是有些麻烦。 戚明石打量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落脚点,不得不把目光又转向屋里。 扫视房间几圈,任何可以依仗的器具都没有。 最终,他的眼神落在了床上。 别无他法,只能用这了。 他将外层的布面合成一股,将其一端绑在最粗的窗棱上,又将被褥拉住一角,依次让它们缓缓落在后院的地上。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大的声响。 一手扶窗,双腿往外一挑,跃出窗外,稳稳的落在了那被褥上。 将这堆东西抛之脑后,他轻脚走到西边,躲在窗户的边角向里看去。 灶房为了能顺利的将烟排出去,都不会在窗户上贴纸或者其他东西。这样更方便了戚明石。 灶房里仅有两个人,一位老妪,正对着戚明石这边的窗户,在灶间劳作。另一边,没有相对应的窗。暗淡的光线下,一个瘦小的身体,在那里起起伏伏。 确实是个小厮。 戚明石还想继续偷看,却听到一阵咳嗽声在接近后院。 整个后院根本无处可藏,为了掩盖身份,不被发现,他闪到后门后面,打算等人一出来,先下手为强。 后门里那人,一手抓着门,又咳了几声,没有拉开门,听那脚步,反是离开了。 戚明石又回到窗角,看到那小厮抱着厚厚的一叠碗,往窗户这边走来。 目光上移,这张脸,不是丫头,还能是谁。 看她那略感吃力的样子,戚明石真想冲进去,夺走她怀里的重碗。 丫头将碗放在灶间,上来就要帮老妪,老妪却用胳膊挡了挡。 “快歇歇吧,谁家的小伙子,像你这般瘦。干啥都得有个好身体啊!” “大娘说的对。”丫头微微一笑。 怎么声音都变了,如此沙哑。是不是生病了?戚明石心里生疑,耳边又听到:“对就要好好吃饭,看你一天吃那点,连神都养不住。虽说这里活不太多,可时间长了,身体还是会垮的。” 听到老妪如此说,戚明石心里更不安了。 必须干预阻止了。 戚明石回到后院中间,将那被褥卷成紧实的两块,分别从窗户抛了进去。身体向上一挑,一手便抓住了那布面的另一端。双手交替攀爬两下,翻身回到屋中。 拍打了被褥上的尘土,将床铺恢复如初,开门又召唤掌柜的上来。 掌柜的再次上来,一脸的无奈。 “刚才咳嗽那人,可是掌柜本人?” 掌柜看着戚明石,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 戚明石继续说道:“既然掌柜的和灶房的洗碗工都生病了,势必要请大夫来看一看的。” “我家洗碗工生病了?我为何不知?” 听到掌柜的这么一问,戚明石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丫头如此装扮,自然是为了在外行走方便。那么要配合一个小厮的身份,必须有对应的男子声音才不会露馅。那还是继续如此为好。 想到这一点,戚明石改了方向:“实不相瞒,我已经知道,您店里的小厮,正是我那偷偷跑出来的弟弟了。” “你不是丢的是妹妹吗?” “我何时说过我丢的是妹妹。” “你明明说她刁~蛮~任~性~”,掌柜的越说越慢。这位客人确实没有明说离家出走的是弟弟还是妹妹,是他听到“刁蛮任性”这个词,先入为主的认为一定是为女子了。 “你就在这屋里,又是如何得知?”掌柜的不明所以,反问道。 戚明石假假一笑,“你猜猜看?” 掌柜的狐疑的打量着戚明石,这人看起来身材颀长却很健硕,虽然带着笑,却给人一种威严。 见掌柜的半天不吱声。 戚明石又说道:“从刚才的交谈中,能看出来掌柜的必是信守诺言之人。我这弟弟刚跑出来不久,我现在要是强硬的拉他回家,他必是不从。所以我想托付掌柜的照顾好他。” “我,我都有些...” 掌柜的想说\"自身难保\",话到嘴边,却还是抹不开面,说不出来。 戚明石似乎猜到了似得,从身上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掌柜的务必先将这锭银子收了,后续我还会派人送来。先招一个洗碗的吧。我那弟弟,从小娇生惯养,根本干不了这个,别到时三天打个碗,五天碎个盆。让你这小店承受无妄之灾。” “你就让她在灶房随意的干些自己想干的,每个月多给他发些薪水,对,要一视同仁。免得他起疑心。还有,让他单独住个屋子。” 掌柜的听到这番话,简直难以置信,他说的,和自己看到的,是一个人吗? “你如何确认,那小厮就是你弟弟?他和你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哎呀,丫头就是太能干了。 戚明石有些无奈,抬手抹了抹额头。 “我切问你,他是不是瘦小单薄?” 掌柜的点点头。 “他是不是声音低沉沙哑?” “似乎是如此。” “你就放心吧,我还能将自己的弟弟认错。” “可是他特别能干,任劳任怨。” “那都是他装的。”戚明石更无奈了。 “可他都装了好几天了,没这个必要吧。” 这人怎么如此死脑筋。 “我就问,这钱你要不要?就算不是我弟弟,我现认一个行不?!” “行!”掌柜的心里嘀咕了句“有钱就了不起了”,还是拿起那锭银子。 世人慌慌张张,只为碎银几两。偏这碎银几两,压弯无数脊梁。 戚明石又缓和了语气,“刚才拜托掌柜的事,望务必记下。勿让他辛劳、多发薪水、单独居住、尽量多留他几日。” “你怎不派人盯着他?”掌柜的白了戚明石一眼。 “你岂知我不是这么想的!” 掌柜的被怼的哑口无言,临出门时,回了句:“你交代的事,放心吧。” 戚明石这时,心里才有了安稳了一些。 第143章 重新安排 忙完这一切,戚明石早已饥肠辘辘了。 索性在店里吃完了饭再走,说不定还是丫头亲手做的呢? 果然那饭吃起来,有种熟悉的味道。 戚明石直接吃了两碗,一身舒坦。这才去那掌柜那儿退了房,又多留了点钱,叮嘱他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他弟弟有半丝察觉。 戚明石牵着马离开,忍不住的回头望着灶房的方向。 丫头,这次一定不会再让你跑丢了。我也只忍心让你再吃这么一点点苦了。 胯下的骏马似乎都读出了他心里的坚定,扬蹄向前,奔腾不息。 整整又跑了半天一夜,第二天清晨,戚明石再一次看到了恢宏的城门。 停马望了望城门,又往自己身上瞧了瞧,戚明石默然一笑。内心祈求道:母亲大人,恕儿子先不回府之罪。 月圆那边,明显要比家里的事情紧急且重要。再者,自己这一路奔波,回到家让母亲看到这副面容,岂不更加心酸。 做好决定,事不宜迟。 戚明石又打马往京郊奔去。 杨帆等人在屋里,听到守卫士兵跑进来报,少主回来了。一个个表情惊异,都难以置信。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杨帆自言自语,起身进了里屋。 杨航也跟着进去,不明白兄长为何这般举动。 看到兄长在准备热水、面巾等,他也后知后觉的,去找了一套少主的衣服。 两人刚准备就绪,戚明石已经进了门。 看着准备好的东西,戚明石会心一笑,“有你们真好!” 说完便简单的洗漱,又进里屋去换衣服。 两个人听了这肺腑之言,感到了拳拳情谊,全身暖暖,又分头去准备吃的喝的了。 人与人相处,不就是如此么? 我用真心待你,有你的理解便已足够。 等戚明石从里屋里出来,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 “除了家里的事,还有什么大事没有?”他边说边坐下,喝了口水,拿起一块点心。 “这边一切正常,只是销量增长的速度不如之前了。要说事儿,有一件要和你说说。” 杨帆顿了一下,眼光瞟向杨航又望向门,杨航立刻会意,走到门边,探出头去看了一眼,缩进来关了门。 “我回来之后,江尚书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通过府上让人传话要见我,我就和他见了一面。他向我打听女儿的下落,我将江姑娘的事情和盘托出,他先是气愤何尚书的所作所为,后又伤感不已。我就提了提,让他多做准备。” “这事你不说,他也必会有所动作。掌上明珠似的女儿落的如今下场,器重欣赏的学生也不知何处,他咽不下这口气。”说到此处,戚明石也是一脸气愤。 何疏放这个祸害,间接的也害了他。 看到少主不快,杨帆忙换了个话题:“我那纸条少主可有收到?” “嗯。回来前一刻才收到。” “那你回来路上,可有去那“有朋远来”去看看?那人可是?” 戚明石也不再沉溺于气愤,回道:“正是丫头。” “那我派人去把她接回来吧?” “不急,这正是我要和你们说的事情。” 杨帆杨航两人直了直背,洗耳恭听。 “我之前给她说过,通过任何驿站,都可以将信函发给溪桥营。月圆要是想找我们,她早就找了。她现在还不想让我们找到她,咱们派人去或者我亲自去,只会适得其反。我去酒店确认也是暗中进行的,我还发现,她现在是男子装扮。或许就是为了不被我们发现。” “我打算就依着她的意思。你们找副生脸孔,让他去那客栈里住下,盯着她的行踪,暗中跟着她。对那掌柜的多照顾一下,我感觉他那店似乎快要开不下去了,人比较固执却很正直,最后不行就让他来京吧。” “京城这边也要做些安排。丫头在路上一定是为了凑钱,等到京了,必定要稳定下来。我想和郊区的几个窑的东家谈谈,要么买下来,要么就投钱一起做,主要是要稳住丫头,再观察她后面的动作。” “你们觉得我的想法可行吗?” “少主,这个想法可行是可行,就是恐怕目前积累的银两,谈不下来几家。”杨帆答道。 “你可有见过师父和丫头做出的顶尖作品?” “嗯,确是精美无比,不过我是外行,也就只能看出个大体差别。” “你先约着些掌柜的吧,到时我来谈。” 杨帆点点头,“宫里那事你回来之前,查的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需去复命?” “查到一些,物证没有,人证我也不敢打包票。不过,只要老二动了,那就是最直接的证据了。宫里我就不去了,写个折子给送去就行。” 兄弟两个都认可的点点头。 “我兄长大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可有查?” 杨航回道:“查了,只查出来宫里有位嬷嬷那日去了府上,随后夫人就差人来叫我过去,给你送信。我和我哥碰了一下,应该是公主那边出了问题,这才突然定下日子来。” “公主?一天丫鬟小子伺候着,能出什么事?该不会是?” 戚明石想到了一个可能,但是他不相信。 看来真实的答案,需得回家问母亲了。 “对了,溪桥营那边如何?” “萧达葛青两人,还是按原先定的章程操练着,但是感觉两个人还是不大放的开。”杨航回道。 “这也正常,将我这里的书,给他们送过去几本,没事让多读读。” “你们也收拾一下,最近跟我回府里住吧。” 杨航听到这话,一脸高兴,“我们也回去?” “咋还这么高兴了?” 杨航的脸,扭捏了一下,说道:“上次回去拿信,夫人又是让我吃点心,又给我带的。就是感觉好久没有过这种温暖了。”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杨帆看了看弟弟,一副不懂规矩的微怒。 “因为点心,都让我吃光了!” 看着这两个斗嘴,戚明石也被温暖到了。是啊,那个地方,真的让他感到了无尽的柔软与温暖,他迫不及待的想回家了。 “别斗嘴了,回家!” 第144章 母子谈心 戚明石的提醒根本止不住这两个人,杨帆回道:“少主,你先回,我马上安排完这边的事情,再回去。” 说完,就往杨航那边闪去,想要教训一下这小子。 没成想,这家伙滑的像个泥鳅,一个闪身,窜了出去,打开门,飘过一句“我和少主先回家了”,便不见人影。 戚明石笑了笑,“又不是没得吃了,骚闹他干啥,你快点的,我们在家等你。” “这小子,现在有点飘,得让他学着稳重点。” 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保准会。戚明石心里想着,也出门牵马离开。 杨航站在八丈远之外等着少主,戚明石看见他那无所事事的样子,问他:“跑这么远,这么怕你哥?” “哪里怕他了,我这是故意气他的。”杨航说完,一脸得意洋洋。 这让戚明石看的有些悠远。好久都没有见过他们这副轻松欢快的样子了。 两年多了吧?思绪飘飘悠悠,被杨航打的断断续续的。 他兴致勃勃的给少主讲着京城里这段时间发生的新鲜事,戚明石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你不知道,那苏桃儿现在可是越来越厉害了,茶馆的生意越来越好。” 这个名字,让戚明石提了神,“生意怎么个好法?” “反正比咱们书店的生意要好。他现在除了做茶,还弄了一些点心之类的,味道可不差,客人当然就多了。” “噢?改日去看看。”戚明石心想,竟然把这一点给忘记了,丫头要是到了京城,也是有可能去找她的。 果然,一牵扯到丫头的事情,自己总是手忙脚乱,丢三落四。这样可太不好了。 两人很快就跑到了府门外,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房里面转悠。 戚明石下马跑进门,看是母亲,便一下窝进母亲的怀里。 戚夫人顺手拍着儿子的背,就那样松松一估摸,嘴里忍不住就伤感起来:“又瘦了,又瘦了。” 母亲的怀抱,永远都是治愈孩子、给予力量最神奇的良药。 戚明石再起身,一脸的柔软和喜悦。 “娘你最近可好?怎么在这里等着,是知道我要回来?” “娘好不好你不是看到了么,又没有什么事,就前前后后转转,顺便等等你。” 戚夫人不愿说,其实是一大早,给府上送菜的农户,进城时正巧碰到了城门外想事的二少主。送菜时便多了一嘴,想着讨个主家的好。 戚夫人刚才只见两人翩翩而来,心里便知,儿子这次出去可能不太顺利,也就不问儿子城门处的事情。再端详儿子,那藏起来的路途艰辛也暴露了出来。 里衣的领口灰扑扑的,身上也是一股旅居的味道。 “先回院歇歇脚,我马上让人给你烧热水,先好好的泡个澡,让身子轻松轻松。” 戚明石点头应允,母亲向来都是如此遇事沉稳,想事超然。 回屋没等多久,热水便备好了。 连日的疲惫似乎一直被身上的劲装束缚着,此时泡在热水里,他们全都散发开来,让整个身体全都软了下来。眼前水气氤氲,戚明石迷迷糊糊的,竟然靠在木桶边上睡着了。 在一旁伺候的杨航,看着少主的疲惫,心里酸酸的,有点气恼叶姑娘,再看到他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笑,又恼不起来了。 换了两次热水,人都没有醒来,又怕水把人泡伤了,才不得不将人唤醒。 戚明石觉得乏累顿减,问了时辰,忙收拾好自己,来到了厅堂。 果然一家人都在等他。 “怎么这么久?又睡着了?”戚夫人问道,见两人都不吱声,微叹一声,“算了,快过来坐下,杨航也过来。” 看到父亲和兄长也向饭桌走来,戚明石忙上前请安问好,杨航也施以礼节。 五人按长幼坐下。 戚朝旭便问道:“这次南下的事情,不管查的怎么样,都得给上面一个回复才好?” 戚明石回道:“嗯,我也准备写个折子,报上去。” “世界没发生的事,手头没证据的事,就不要捕风捉影的写上去,到时候白纸黑字,小心授人以柄。” “父亲说的极是,我会仔细斟酌的。” 戚朝旭看着二儿子这次回来,不盛往日那般桀骜,也不再端着老父亲的架子。 “你哥这次成亲,你也跟在后面锻炼锻炼,等到了你,可别让我和你娘如此操心劳力。” 戚夫人听到这话,就知道夫君又在明晃晃的偏向一个,怕山儿心里不舒服,忙驳丈夫的话,“哪有你说的这样,很多事情都是山儿自己操办的。” 戚明石也忙接话道:“大哥还有其他的事,可以吩咐弟弟去做。” 戚明山知道父亲心里偏爱弟弟,也不太听的进去父亲的话,但却对弟弟一点隔阂都没有。 看弟弟如此热心,满脸高兴。“放心吧,还有好多事情没干呢?到时少不了你帮忙。” 看着饭菜一道道摆了上来,大家也不再说这些,彼此品菜互让,算是给戚明石接风洗尘了。 饭毕,戚夫人约儿子在府中走走,戚明石应允,杨航则闲不住的去找管家了。 母子二人沐浴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下。 戚夫人慈祥的看着儿子,说道:“给娘说说,那叶姑娘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京?发生了何事?” 戚明石面容苦恼,将这次南下的事情,全告诉了母亲。 戚夫人听完,心里怆然,她这二儿子的感情之路,前面又多了一座大山。 “娘,你说,她这是怎么想的?我真是猜不透。看着她在那店里的劳作的样子,我真的想要发疯,想去强行把她拉走。” “得亏你没发疯。其实她能跑,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她觉得自己不再清白了。” “可她明明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嫌弃她的。她以前是不太在乎这些的。”戚明石有点愠怒。 “傻孩子,你不明白,清白与其他都不同,它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意义远远大于男子所能想到的。” “那我是不是,是不是要失去她了?娘,我该怎么办?” 戚夫人看着儿子,眼中闪过慌乱、痛苦、无助。心疼不已,拉过儿子,肯定的注视着他。 “你要做的便是,袒露心意,施以关爱,用你的赤诚去告诉她,你在乎她,想要和她在一起。” 真诚,永远都是必杀技。 第145章 戚家喜事 听到母亲如此说,又看到母亲眼中的坚定,戚明石的心才慢慢复苏。 他一直都很听母亲的话,不是因为他是个乖孩子,而是因为,母亲总是说的对,每一次按母亲的去做,他总能达成所愿。 他又将给杨帆安排的事情告知了母亲,想听听母亲的看法。 “好孩子,你的做法,不就是娘告诉你的吗?只是你心里没底,这才失了阵脚。只要你的心意不变,你终会得偿所愿,只是时间长短罢了。不过,为娘还是希望你,将感情不要看的太重。” “我们付出情感,是为了体验、为了温暖,不是为了心力交瘁,遍体鳞伤。感情如同一个易碎的瓷瓶,它是需要坚硬的外层去保护的,比如说财富、权力。” “其实不光是你,我们这个家,也因为公主的入嫁,要盘算盘算,做好决断。” 戚明石猛吸一口气,不知道母亲为何会这么说。 忙问道:“对了,大哥成亲的日子,为何突然定了下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刚才母亲说家里做决断,和大哥成亲有什么关系?” “唉,这次是迫不得已,公主她有身孕了。” “谁的?怎么可能!?”戚明石你难以置信,眼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张,“大哥不会做这种事的!” “这事儿本不怪他,却也怪他。你细想一下也就理解了。你见了叶姑娘,就没那个心思?” 戚明石刚想问母亲那个心思,突然就明白过来。脸突然微微发热,他当然有那心思,可是他不能,也不敢。又想到公主为人,以及大哥的性格,他就明白了。 大哥他,没把持住。 看着儿子泛红的脸,便知儿子明白了。 继续说道:“你哥现在喜欢她,倒也罢了。只是她的身份,家里太不好拿捏,不过这是娘该操心的。你要考虑的事,皇帝那儿一旦有了合适的人选,将你晾在一边,你还能像如今这般方便的,保护心爱之人吗?” “娘,这个问题儿子有想过。之前父亲在军中将占半壁江山,我的军营又日益庞大。自古位高权重者,都有疑心病。我怕上面起疑心,加上我自己的事情,所以我才如此决定的。” “好儿子,你的心思,娘都知道。你爹现在上了年纪,我也不放心他再上战场了。本想着这次你带叶姑娘回来,便让你爹卸了职,把你推上去,你才能放开了去建功立业。但现在看来也不急了,你好好想想,等叶姑娘来了,你们商量好了,再提这事。” 戚夫人缓了口气,“走吧,去娘屋里,我把那壶拿给你。” 戚明石被母亲的理解所感动,他还没有提壶的事情,母亲却已经想到了。母亲总是能想他们所想,急他们所急。 “娘,有你真好!能做您的儿子真是我的荣耀。您放心,我会让这壶,尽可能的少见人。” 戚夫人看着儿子,欣慰的笑着。“娘也为有你这样的孩子感到慰藉。” 成亲的琐事实在是挺多。戚夫人早已安排好了院落、装饰、被褥、喜贴、果品等内宅之事。外面的事也让兄弟两个忙前忙后,跑了好几天。 写喜帖、送喜帖、安排席面、进宫送喜礼,一直忙到了成亲的前一日。 成亲当天一大早,戚明石又和大哥领着迎亲的队伍进宫,直到把公主迎进了门,他才喘了口气。 公主出嫁,十里红妆。 以前没在意这些,这次参与其中,戚明石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里红妆百两金啊!也只有殷实的家底,才能创造出如此喜庆盛况。 看着顶着盖头的新娘,在大哥的牵引搀扶下,缓缓向府中的正厅走去,阳光下红彤彤一片,金光闪闪,熠熠生辉。戚明石先是欢喜,后是期待:什么时候,他能和月圆,有今日的情景? 宴席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终于送走了最后的宾客,戚明石才松了口气。接连招呼陪酒,他已有些微醉。 杨帆杨航看着家主和夫人都回屋里休息了,也让少主回自己的院子休息。他们则跟着管家仆人,继续收拾。 戚明石一进屋,才算完全放松了。 他倒在床上,回想着今日的盛宴。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在穿衣服,往身上一看,红红的喜服。他欢喜的出了门,去找新娘子,可是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丫头的身影。他好着急,额头都沁出了汗。他又骑着马跑了好远,来到一个很熟悉的地方,似乎是京郊。看看日头,已经老高,他忙跑进去前前后后的寻,总算是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蹲在那里,像是在看蚂蚁的月圆。 他对她喊:“丫头,我来接你了。” 丫头不吱声。 “丫头,快去换衣服吧!我们一会儿要拜堂成亲了。” 丫头一动不动。 他走到丫头跟前,两只手将她拉进来,带她进屋。 “你的衣服呢?”他的眼神左右扫视,一无所获。他又走到屋角的柜子,打开看到一片绯红。 他高兴的拿出来,放到床上展开一看,怎么破破烂烂的,这可怎么穿啊? “我不是送来了嫁衣吗?”他热切的看着丫头的双眼。 “就是这件。”丫头漠然的说。 “没事没事,我们先回家,再想办法。”他边安慰边拉着丫头往外走。 丫头走出门,四处打量。戚明石似乎也发现了问题,喜轿呢? 丫头崩溃的蜷缩蹲下,呜咽着:“你说了,和我一起找阿哥的!可现在却忙着骗我回家,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呜呜呜...” 戚明石也急得想哭,蹲在月圆跟前,抱着她,焦急的对她说:“你有的,都有的,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你信我,好不好?” 两边眼角凉凉的,戚明石猛的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抬在半空中,呈现出拥抱的姿势。心怦怦直跳,慌乱无比。 戚明石坐起,又想起丫头在客栈端碗的画面,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抹了一把泪,戚明石心道:“丫头,你放心吧,都会有的,你想要的都会有,全都在这里,真想把它掏出来,拿给你看。看它这两年来的每一次加速跳动,也让你看看它此刻,痛如油煎。” 第146章 只为守护 梦碎之后,再也不敢睡下,怕新梦接旧梦,新愁叠旧愁。 窗外已暗沉,也不便去唤那兄弟两人。 戚明石索性起来,点了蜡烛,走到了书桌边。 “提笔写相思,肠断无人知。倩影复刻唯心痴,难遣步履止。 愿念遥可寄,祈汝顾自怜。孤念奔赴为连理,双手执牵巾。” 一曲新词做完,忧伤退却了大半。这是戚明石自创的疗愈方法。他意犹未尽,又开始在纸上,书写那些难以忘记的在一起度过的时光。 轻轻两声敲门声,杨帆推门而入,另一手端着木盆。 “少主,过来洗漱一下,早点休息吧,操劳了这么些天了。” 看少主在书桌那边,他不用猜也知道他写着什么。 “少主,我还有事跟你说呢?” 戚明石听到有事,才搁下笔,端着蜡烛走了过来。 杨帆仔细瞅了瞅少主脸上的神情,没有多大异样,也便放了心。 “忙完回来,看你屋里黑着,还以为睡了,刚才起来看见灯亮着,便过来瞧瞧。我已经和几家瓷窑掌柜约好了,明天便有一家,你别在熬自己了。” 戚明石擦着脸,“以后端茶倒水这种事让其他人去干,你来做,真是大材小用了。” “顺手的事儿。”杨帆望了望书桌,“想写就写写吧,别上了头,忧思伤身。” 戚明石心知肚明,却不吱声。 看杨帆久不离去,稍有不快的训道:“知道了,你家少主还没痴到不知孰轻孰重!你也赶紧去休息吧。” 看人离开,戚明石又回到书桌边,写了好几页,困意来袭,双眼黏腻。才灭了蜡,强行让自己入睡。 第二天两人一同用过早饭,便出了门。 杨帆想着最近大家都在戚府,也为了更好的保护那把鱼化龙壶,便把与窑炉老板相谈的地点,定在了离家不远的一处茶楼里。 两人一进包厢,就看到一个长相富态、头发花白的年长者,约莫五十岁,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们了。看有人进来,他连忙站起身来,作为迎接。看着已有一面之缘的杨帆,问道: “这位可是戚家二公子?鄙人山水窑掌柜张山淼。” 戚明石看这人态度随和,老成持重,忙迎上前回道:“正是在下,张掌柜叫晚辈明石就行。” 三人落座。 张山淼开始烧水沏茶,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看的戚明石目瞪口呆,只觉自己粗人一个。 “张掌柜这茶道,晚生闻所未闻,竟觉得我平日都将那好茶叶给糟蹋了。” “哈哈哈哈”,张山淼开怀一笑,“少将军是要成一番伟业,立创世奇功的人,当然不会像我们这等籍籍无名之人一般,在这个上面浪费时间了。” 张山淼说这话的同时,已经斟好了三杯茶,分送到了两人面前。 戚明石品了一口,确实不同往日,清香悠远,回味无穷。 “喝了您的茶,我是更期待看到您家的器具了。不知您是想将那窑转卖给我,还是出售部分商股给我呢?” 张山淼满脸笑容,“比起这个答案,我更想知道的是,少将军怎么突然想做起这门生意了?” 戚明石也不想隐瞒,直言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位朋友,她过段时间要来京城闯荡,但是她这人很要面子,性格又古怪,不想落别人的情。我担心她如无头苍蝇一般虎扑乱撞,就想暗中相助与她。” “你这话的意思可是,他有制壶的手艺?” “张掌柜真是福慧双修,她的水平很高,但她做事比较低调,平时只做普通且容易卖出的壶具。” 张山淼悠悠的喝着茶,沉思片刻,放下茶杯问道:“所以你是想买下窑厂,好让他来你的窑炉里制壶了?” 戚明石点了点头。 “可是京城附近的窑炉那么多,你怎么能保证他会去哪一家呢?” 戚明石笑了笑,还没等他开口,张山淼又补充道: “我明白了,价高者得。你知道这位朋友的水平,就算出价很高,你也认为自己不会亏本了。” “张掌柜真是通透。和您谈话真是让人舒畅爽快。不知道张掌柜是如何打算呢?” 张山淼又续上新茶,“本来我觉得自己上了年纪了,也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了,便有将那窑转手的想法,不过今日听了你这话,我倒是对你这朋友感兴趣,索性我们一起合作,少将军觉得如何?” “这样也可以,只是我想占到商股的大头,这样说话才有分量。” 戚明石原本想着多参与几家窑炉,让杨远合计后报给他个家底的数目,结果杨远报来的数字让他吃惊。账面上看是赚了不少钱,但是他花的更多,这样结余的钱就少的可怜。竟只有一万多两,着实让他郁闷了一番。 就这点积蓄,要买下一座窑都有些吃力。他这才变换了思路,调整为价高者得。 “窑炉的控制权是可以交给新任者,但是利润是不是应该多分一点?” 戚明石想着,这个事情的主要目的也不是钱,便很爽快的说:“这个好说。您说说这窑价值几何?商股我六您四,利润相反,如何?” 张山淼在心里盘算了一阵子,说道:“这两个比例可以,可我这窑现在市价可在三万两以上了。” 三万两,那六折商股就要一万八千两,这缺口可有点大,戚明石心里计算着。他不想因为这事情和家人开口,这又刚给大哥办完婚事,估计开口了,家里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戚明石看向了杨帆怀里的盒子。 他又打量了一眼张山淼,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人。 郑重的说道:“张掌柜,对于窑炉,我是一个外行,但是一个窑炉价值几何,我大体还是可以估算出来的。我的目的,您也清楚,就是想放一个人进去,而且烧制什么器具,全凭我这朋友说了算。您那里现有的人员,我不会变动。” “我看少将军也是诚心想做这件事情,我也钦佩贵府的名气,六成商股,少于一万两,是万万不行的。” 戚明石也看到了张掌柜的诚意,本想着再找个中间人,直接书立契书,又瞄见那盒子,突然想让这人,给那壶掌掌眼。 “我这里有一把壶,劳烦张掌柜给掌掌眼。” 第147章 心生疑窦 听到少主这话,杨帆顿时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戚明石回以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才将盒子缓缓放在身旁的小几上,怯怯的打开盒盖,小心的将那壶取出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张山淼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 随着包裹鱼化龙壶的软布被摊开,他的眼神,也从好奇,变为了震惊。 他目光如炬,盯着那壶,瞧了半天,又站起身来,看它的背面。又往后靠着,远远的观望。良久才开口:“这壶,我都不敢去摸它一摸。” “这是为何?” “它太罕见了,而且是如此的巧夺天工之物,我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就要倾家荡产了。” “没有张掌柜说的那么夸张吧?”戚明石也被这话唬住了。 “怎么没有,这壶,我觉得出窑就值五千两。你是不知道这壶有多难做。” 五千两,戚明石和杨帆同时被震惊了。 张山淼的头左右摇摆,似在惋惜。 “想必你这壶,是决计不会变卖的了。不过只要你能将这壶,在我那里定期展示一番,咱们那价钱也可以再谈。” “这个后面再说吧,目前我还没这个打算。” 杨帆看戚明石再无其他意见,开口道:“张掌柜就再优惠点,我也好找中人,立契书。” 张山淼一副赔大发了的表情,但心里却看到了一条阳光大道。为了后路更宽一点,索性又降了两百两,戚明石觉得合适,便将这事定下。 亲身参与了家里这件喜事之后,戚明石才认识到了钱的重要性。要想给心爱之人一个美好的生活,财富可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一事已了,接下来需要筹谋其他赚钱渠道了。 花钱的路子,实在是太多了。仅靠目前兵器和书店这两门营生,远远不足。 叶月圆来“有朋远来”已经好几天了。每天很少说话,脚不离地的做着灶间的活计。和她一起的老妪,看她整日愁眉不展的,问了好几次,她也不说。只闷在自己心里,愁苦自知。 现在的她,看不到一点光亮。 从吴兴出发,走到这里,她已经身无分文。找活的那些天,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含着泪将小青花也当了出去。好不容易找到了如今这家客栈,给她了一口饭吃,但却也把她,送进了黑暗的长道。 这客栈偏僻客少,要不是附近的人偶尔来吃吃饭,估计早就关门了。掌柜的是留下了她,可是却没有薪水。 刚来那一两天,她都睡不着。 她想过卖力干活,然后给掌柜的说,自己把老妪的活也干了,希望能领上老妪的那份工钱。可是她看那妇人也很可怜,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她想过做点小东西,找机会变卖换钱,可每天都被零零散散的活拉扯着,抽不出身。最后,她再也无力去想这些没办法实现的东西了,只是每天拿出一个馒头,晚上带回休息的地方,放在桌上晾干,想当做以后路上的干粮。 可这一天,她的这点小确幸,差点都被毁灭了。 掌柜的把她叫出来,指着一个结实的姑娘,对她说: “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做洗碗那些事情了。” 月圆听完,一下子就懵了。这是发现她偷拿馒头,要赶她走了吗? 她看着掌柜,语气弱弱的问:“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不是,是……”掌柜的一下子想起来,这个事情要保密,忙改口道:“你做的很认真,我看你太辛苦了,就又招了一个人,给你分担分担,我可怕把你累坏了,给我惹上什么麻烦。” “可是,可是您不是连...连...都发不了吗?” “噢,对对,还有这事,从今天起,你们都有工钱,我会把前面欠你的,补发给你。” “掌柜的,您确定您刚才说的话?” “那是当然,人要讲诚信嘛。”掌柜一脸肯定,这肯定中加着一份得意。 “那她和我一起住吗?” “那怎么可能,毕竟男女有别,你是不是累傻了,张嘴胡说。” 月圆是情急之下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还好掌柜的没发现。 掌柜的吩咐那姑娘进厨房去,然后带着月圆,避到后门处,将一块碎银递给她。 “这是你之前的工钱,以后你就在后院、灶间看看,有什么轻松的活,干干就行了。” 月圆实在想不通掌柜的变化,简直是天壤之别。 试探着问道:“掌柜的,您发财了?” 掌柜的笑意不绝,也不答她。 “您真心善,发财了也不忘记我们。”月圆恭维道。 唉,我这财可都来自于你啊!掌柜看着月圆,心里想着,嘴上却道:“你们在我这里,就是我的人,我们当然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月圆也扬嘴一笑,“那就多谢掌柜了。” 回到灶房,老妪和那姑娘各忙各的,月圆根本就插不上手。只得坐在那里发呆。 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蹊跷。 她听老妪说过,掌柜这个人,从小到大就生活在这里,做事不冒进,也没什么大志向,经营着这客栈好几年,始终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怎么突然就发横财了呢?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不然为何掌柜给了她那么多的工钱,这比他了解到的多多了。 不可能,不可能!要是自己暴露了,明石不可能容许自己待在这里的。再者,自己一直都窝在灶房里,没出来过,他如何识破这一切呢? 月圆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荒诞可笑,哂笑了下,不再想这些。 既然现在有了转机,那么前面的事情就要重拾起来。 月圆摸着腰间的那块银子,盘算着,要再过多久,自己就可以重新上路,身上瞬间长了精神。 站起来想大干一场,看到眼前两个人忙的井井有条,这股力气卸了半分。 不行,我要是不干活的话,不知道掌柜还会不会给我发工钱,那样就不好了。 她出了灶房,问掌柜的:“我可以出去吗?” “当然可以。” “那我能在咱们店里做点小营生吗?放心,利润平分。” 掌柜的这才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人,两眼亮晶晶的,熠熠生辉,仿佛变了个人。 有钱赚,他当然乐意,点头应允。 月圆高兴的跑了出去,只留下掌柜的,看着他的背影,心生怪异之感。 第148章 研究方向 那日和张山淼签订完契书回来,戚明石三人便关在校园里,集思广益,讨论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才能快速积累家底。 三个人整整讨论了一个下午,基本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开酒楼或者饭馆,是眼下最现实的。戚明石想再听听母亲的看法,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只得推延至次日一早。 翌日,他一大早就在大厅里面等着母亲。 见到母亲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他忙上前请安。 “怎么这么早等在这里?” “有一个想法,想让军师给参谋参谋。”戚明石故意溜须拍马。 “哦,何事?说来听听。”戚夫人听完,来了兴致。 “娘,就现在吗?”戚明石面露惊讶。 “那还等何时?” “大哥和大嫂不得过来给您请安吗?” 戚夫人这才明白,儿子为何这么问。 “昨天你出门的早,不知道这事儿。他们两口子昨天过来请安,婉乐以现如今有身孕,习惯了原来的仆人伺候为由,提出想搬去公主府住。那我当然是一万个愿意了。同住一府,时间长了难免有矛盾。索性给她们了些银票,让他们拿去补贴日子。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听到大哥就这样搬出了家,戚明石心里有点空落落的。眼下有事,无暇多想,他便开口安慰母亲:“那我以后就多回家陪娘。” “呵”,戚夫人听到这话便笑了,“你有这份心,为娘就知足了。父母与孩子本就是渐走渐远,等你成家了,就偏向媳妇那一边了。” “娘,你放心,不会的。”戚明石“嘿嘿”一笑,“就算我会,丫头也不会的。” 戚夫人用食指轻轻点了儿子额头一下,道:“说吧,你又想做什么了?” 戚明石整理了一下思绪,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想盘家酒楼。” “盘酒楼,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你那兵工厂和书店的进项,不够你平日花销吗?” “以前对钱财没什么在乎的,两次去南方,都大手大脚的,这次为了找丫头,花了很多钱用来打点沿途的一些商户,昨天又买了一家窑炉的商股。现如今手头没多少了。” “以前不在乎,现在怎么变了?” 戚夫人大概猜出来原因了,但还是想听听儿子的说法。 戚明石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手在耳垂下挠了挠,低头说:“大哥成亲花了好多钱,让我意识到钱的重要性。” “哈哈哈哈,这就开始攒老婆本了。”戚夫人止不住弯腰,一手扶着椅架。 戚明石看到娘亲笑他,拉下脸来,委屈求道:“娘,你就别取笑儿子了。渠成了水才能到,我可不打无准备之仗。” “你说的对,不过你成亲的花销,自有我们为你筹备的,你不用背这个担子的。” “我不背那不就得您背,我想试一试。成了,娘亲的那份就算锦上添花。败了,那也只能靠母亲雪中送炭了。” 戚夫人赞成的连连点头。 “那你说说,这么多营生,为何偏偏看中酒楼了?” “其一,他来钱快,回本也快;其二,我京郊的那些人,可不止会造兵器,他们平日也耕种,我们一直都是自给自足的,平日剩余的,都要拿出去贱卖,现在可以供应给酒楼;其三,酒楼一般都是消息汇聚地……” 看着儿子滔滔不绝,句句在理,戚夫人打心底里更爱更欣赏这个儿子了。 果然,情事是最容易让人成长的。 等儿子说完,戚夫人只回了一句,“那就大胆的去做吧,不管怎么样,娘都是你的后盾。” 戚明石心里正得意,杨航进来通传,陆冬白和陈茵来了。 戚明石觉得他们两个能来,是意料之外,更是情理之中,忙谢过母亲便出来迎接。 陆冬白递上贺礼,言语谦逊:“晚辈见过戚夫人,没能赶回来参加大哥的婚礼,实在是遗憾。” 戚夫人面带微笑,“你们年轻人,正是干事闯荡的年纪,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你也不必挂怀才是。快坐,快坐,你们年轻人聊,我去让人给你们上茶。” 戚夫人说着就准备往外走,戚明石心知他们两人此来何意,忙道:“娘,我带他们去我院儿里,您让送我那吧。” 言毕,三人拜别了戚夫人,前往戚明石的小院。 一进屋里落座,陈茵便急不可耐。 “戚少,得知你回来,我便想来问你,又知你一直忙于筹备婚礼,不便打扰,故而拖至今日。你这次南下,可有见彤霞?” “你没得到消息吗?江尚书找过杨帆,他是知道情况的。” “我去找过江叔叔两次,可是他根本就不见我。冬白这段时间也没在家,我只能强压着这事。” “见她了,而且帮她离开了何疏放,不过她自己走了,听她走时留下的话,应该是去了庵堂或者寺院,但是具体是哪里,我不得而知。” 陈茵难以置信,自己的好朋友,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戚明石看陈茵陷入一片伤心之中,理解她需要疏解,也不好安慰,便看向冬白。 “我从信里得知,你找到了哥哥的下落,为何戛然而止,没了下文?” “我没有见到他本人,但是凭着一起长大的直觉,我确信就是他。他不愿见我,我如果强行相见的话,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我离开后也想过让人暗地里跟着他,可是我了解他,他自己没想通的事情,我们的强求,只能是给他再加上一层枷锁。想到这儿,我便什么也没做。我相信他不会经此事从此一蹶不振,更相信他就算放弃了所有,也不会放弃父母家人,或许还有一个我,那我,就留在这里等他。” 戚明石深知陆冬白说的很对,一个人经历了巨大的磨难,亲人朋友的安慰,很多时候都像是刺,并不是棉。 “我理解你所言,可现在棘手的是,月圆她即将来到京城,只为寻亲。我没办法看着她漫无目的的去找,我得做些什么。” “月圆怎么会知道?我们一直都封锁消息着。” “阴差阳错,曲流方回去了,告诉了她。还出了一些事,月圆便离我而去,一个人一意孤行。” “那你得先寻她啊,她一个姑娘家,没出过远门的。”陆冬白既担忧又焦急。 “嗯,我已经有了线索,也做了一系列安排,我既无法阻止她找兄长,那只能帮她。话说,当时陈大人是如何得知月半的踪迹的?” 两个人一起看向陈茵。 第149章 遇见目标 陈茵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对身旁两个人的谈话无动于衷,仿佛被隔离在透明的罐子里。 冬白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袖。 陈茵恍惚了一下,“嗯,怎么了?” “你给明石说说,那日伯父给我们说的那些。”陆冬白看着陈茵,眼里全是揪心。 “你们这是准备找月半了吗?那彤霞怎么办?她一个人在异乡孤苦伶仃,多难熬啊。” 闻言,都沉默不语。 半晌,陆冬白开口道:“你放心,都会找的,他们两个是彼此的劫,要想他们好,也为我们大家好,都是要找的。我们今天过来,不就是和明石说这个事情的吗?” 陈茵情绪萎靡,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陆冬白注视着她,突然扭头看向戚明石。 “明石,我想到这其中的关键所在了。” 冬白见陈茵一直不语,便替她说道,“那日陈伯父说,他以前被一道人所救,便跟在他身边,学习岐黄之术,后来那道人劝他下山,他才以身涉红尘。伯父尊称那道人师父,说是这么多年,只见过师父两面,最近一次就是我和杨航去山里的前几日。” “你想想看,一个云游天下的道人,一般都会在哪里落脚呢?你刚才又说,江彤霞留言会青灯孤影,那他们能栖身何处?” 戚明石心里一亮,答道:“道观、寺院、尼姑庵。” “对,这就大大缩小了我们的寻找范围。不过,全国上下,观宇众多,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戚明石看陆冬白一脸懊恼,宽慰道:“这事急不得,仅依靠我们的力量,当然很难,我们需要借他人之手。” “你想怎么做?”陈茵突然问道。 “他们两个人如今都无性命之虞,你需要先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我们需要往一处使力。” “当然,我没事,你快说吧。”陈茵催促道。 “先要等月圆来京,我已谈好了一家窑炉,到时我会暗地里推动一下,让月圆能到这家窑炉里安顿下来。我想的是,通过茶具的传播,来传递消息,达到找人的目的。至于茶具和观宇如何扯上关系,如何传到他们二人面前,目前我还没有想好,这需要我们从长计议。”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月圆现如今在哪里?” “沂州。” “那时间来得及,我们再想办法,互通有无。”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朝堂上的话,陆冬白才和陈茵离开。 沂州“有朋远来”客栈。 当肖峰走进门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清奇的画面:一个消瘦矮小的小厮,正在酒店里向稀稀落落的客人,兜售药丸子。想着这小厮一会儿准要过来推销他的药丸,肖峰便按捺住好奇,坐在一隅。 店小二很快跑了过来,热情的招呼着肖峰。 肖峰随便点了两个菜,等着这小厮过来。可是他都快吃饱了,这小厮还没来。也没多想,吃饭的速度却慢了下来。肖峰被他这毫无由头的举动,自顾自发笑。 一道声音传入耳际。 “客官,可吃好了?” 肖峰仰面看向声音传来之处,这人已经在自己面前了。眉目清秀,恬淡喜人,就是她了。 他被选中,被派来沂州时,杨左副告诉他,叶姑娘乔装为男子,在灶间忙碌。他当时挺不愿意接这个差事的,看一个女的,有什么意思。 后来细思,能让杨左幅这么用心的事,一定是与少将军有关联了。那这机会可是求之不得了。 不过她不是应当在灶房里吗?怎么又来大堂卖药了。 对面的小厮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他哪里还有时间再去多想。 肖峰没有答她,避开她的目光,故作镇定的看着眼前的残羹剩菜。 小厮咧嘴腼腆一笑,“看这样子您是吃好了。一看您就是东奔西走的人,旅途辛劳,话都不想说。那不妨听我说,像你们经常在外,应当备一些常用药材才好。” 小厮伸出手,展开手掌。 “您看,我这里有防治伤寒的,疗愈腹泻的,还有……” 肖峰看着她手里大大小小的药丸,追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那可只能告诉给我的老主顾。” 这叶姑娘还挺狡猾,知道吊人胃口。 肖峰心想,继续说道:“我看别的人都是一见人就跑过来,卖力展示,自卖自夸,你却不同?” “这有何奇怪,一个饥肠辘辘的人,心里想的唯一的事,就是填饱肚子,哪有时间关心我的药。” “哈哈,”肖峰无言辩驳,转问,“可是你都说了,常年在外的人会备药材,那我为何还要买你的呢?” “其一,我这是药丸,易带易食;其二,我的药丸新做的,比你的药效足;其三,多备一份,有益无害。” 肖峰被这叶姑娘说的有些心动。 但他暂时又不走,现在买了等于是暴露了自己,随言道:“你一个游走的商贩子,我如何信你这药?我暂时要在这里下榻,等我走时再找你吧!” “唉,有没有效,你可以问街坊四邻。”小厮故作惋惜,“等到你想买的时候,恐怕就买不到了。” “为何?”肖峰明知故问。 “这里客人稀少,我也得跑跑别家的。” “也对,”肖峰故作惋惜道:“那是再下无缘了。” 小厮也不再纠缠,离开这桌重新找买家了。 肖峰看着离开的背影,心中生疑,为何叶姑娘会来这家呢?她要赴京,应该去那些人多的客栈才对,在这儿能赚几个钱?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为了加速叶姑娘提前离开,肖峰第二天从外面回来,便装作有病的样子,寻这小厮,想买他的药。 “你不是自己带的药材吗?”小厮语气淡淡。 “真邪门,经你一说,我这药真没效了。我早上出门前吃过药了,可到现在,身体感觉一点变化都没有。” “哪是我邪门,是你只顾着赚钱,忘记及时换这些药材了吧?” 小厮说完,就将一枚药丸放到他面前,“这颗算送你的,感觉好了再来买。” “那可不行,每一颗都是你费神做的,我岂能白嫖。”说着,就摸出几枚铜钱,放在眼前的桌上。 小厮也不推让,拿起铜钱,说道:“你现在算我的老主顾了。” “你就不想自己推销一下?” 小厮食指晃了晃,“你问归你问,我说是我说,意义可不一样。” 肖峰感觉这叶姑娘越来越有趣,直言道:“敢问你那里还有何药?” 第150章 重新启程 “防身药,提前声明,这药只防身,不害人。”小厮一本正经的说道。 “哦,还有这等好药,那给我多来几颗。” 肖峰心里乐了,正愁没机会将银两送到这叶姑娘手里,这就有了。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 “你以为这是普通药啊!一人只能买一颗,而且多了估计你也不要,肉疼。” “我为何不要,肉又怎么疼了?” “这药丸一颗二十两。你一下买那么多,不心疼钱么?”小厮一副不相信你不肉疼的得意样。 肖峰腹诽:反正又不是我的钱,我才不心疼呢。把你保护好才是正经。面上却显出无可奈何:“我们常年在外,难免会遇到歹人山匪,最是需要这药。你这药是贵,可要是好用,那也值啊,什么能有命重要呢?” “你说的对,可是我还是只能卖你一颗。” 真是个倔强的姑娘。 肖峰嘴角一撇,表现出不耐烦,“好吧好吧,那我就先拿一颗。也不知道你怕些什么,你那常备药可得多给我来点。” 两人一顿操作,肖峰终于将三十多两转到了叶姑娘那里。 这速度可不行啊,得想点别的办法,要是能明着和她一起回京,岂不更好。 想到这里,肖峰试探问道:“我觉得,你呆在这种小地方,赚不了几个钱,你得去人多的地方。我平日南来北往,见得也多些,你是不知道,京城那生意红火的,可谓日进斗金,看的人都眼红。” 小厮眼睛一亮,果然兴趣高涨。 “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骗你有什么用,我这趟就是准备去往京城,暂住这里,只为等朋友。” 小厮不再说话,心里似乎盘算着什么。 此刻的月圆,心里确实想着,要不要和这人一起去京城。从这两天的接触来看,他不是个坏人。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能这么武断的做决定。一堆乱麻中,月圆又开始计算着身上的银两,差不多有五十两了,可以出发了。 月圆想着,就往自己的屋里走,没想到被肖峰叫住了。 “怎么要走,你还没告诉我,你这贵药怎么使用呢?” 现在不能告诉他,万一要和他一起去京城,他要心生歹念,用到自己身上可不好。月圆想到这里,闭口不言,又觉得这样做不对,回答道:“我突然不想卖给你这药了,你把药还给我,我退你钱。” “那可不行,药已经在我手里了,退不退我说了算。” 看,刚还觉得他是个好人,转眼之间就成无赖了。 “那我就不退你银两,更不会告诉你怎么用。”月圆恐吓回怼。 “不退就不退,我可以自己研究它怎么用,反正不是用到自己身上的。” “哼”,月圆气冲冲的离开,让落下的肖峰也有点不舒服。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这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到底是怕什么呢?怎样才能让她和我一道回京?该不会是怕这药用在她身上吧?肖峰想着第二个问题,却给第一个猜出了答案。要想一道,必须得取得她的信任,这又不是一日之功,走着看吧。 该办的事也办了,想查的也查了,一天窝在这里,把人盯好了,岂不安逸。 他就安逸了一晚,美梦就破碎了。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起床的他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为了盯紧叶姑娘,他专门住在一楼,外面只要稍有大的动静,全逃不出他的耳朵。 “眼下呆在这里多舒服的,你就先别走了。” “我当时来,也没有和你签卖身契,你为何不让我走?” 是叶姑娘的声音,掌柜的在挽留他。肖峰急忙整理好衣服,写了一个小纸条攥在手里,开门出来。 “这是怎么了?这么吵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掌柜的和月圆同时看向肖峰,掌柜的一脸歉意,“实在是不好意思。”道完歉掌柜的又看向月圆,“当时你来的时候,也没说过这么快就走啊。要是正常情况,你是不是得让我找到接替你的人才行。” “你这不是早都找好了吗?我再待下去也没什么用。” “你在大堂里面卖药丸,不就挺好的么?那个掌柜的能给你这种方便?” 月圆接不上话。 肖峰看着两人,一个面容执拗,一个愁眉不展,插话道:“你先过去歇歇,我和掌柜的说道说道。” 月圆心想,索性先让这人谈,实在不行她就直接走了。 肖峰面向掌柜,将手里的纸条伸手放在掌柜手边,假意说道:“你不让小厮走,是你的不对。他那药效果这么好,在你这店里能有什么长远发展?” 掌柜的看到那纸团,便展开来看。看完便明白了,脸色也好看了,回答也软和了。 “我也没执意让他留下,只是看他瘦小,有些担心罢了。” 肖峰瞅向月圆,“听到没,你可以走了,不过我既是你的客户,又帮了你点小忙,竟不知如何称呼?我姓肖名峰。” 看着人如此大方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月圆也不好不答,“我姓叶,谢谢你。后会有期。” 说完,便走出了“有朋远方”。 肖峰看人走了,才和掌柜交代了几句,又留下些银两和联系地址,也离了客栈。 月圆没有马,只能步行。 她不敢停歇,期望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落脚之处。 然而事与愿违,他刚走出城,就被一群衣服褴褛的人,挡住了去路。 站在最前面的老者,有气无力的说道:“听说你会做药丸,还免费发给街坊四邻,你行行好,把你那药丸也给我们一些吧。” 月圆看着乌泱泱的人,为难了。 她身上还有一些药丸,但是数量有限,根本不够给他们分。就这样贸然的分下去,一定会引起他们的争抢的。 “实在是抱歉了,我身上的药丸全都买完了。” “我不信。” “你自己行走在外,还能不给自己留点儿?” “你少骗我们了。” “你就行行好,把药给我们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众口铄金。堵的月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全都围在月圆面前,挡住了她前行的路。 月圆思索片刻说道:“乡亲们,大家看这样行不行?我写出几味药,大家去找,找到了熬成汤药,一样是可以治病的。” 拐角处传来了虚弱的声音, “我们一路逃难到此,食不果腹,哪有力气去找药啊。” 一旁的男子愤愤的说:“不给我们留下药丸,你就别想走。” 双方陷入僵持。 月圆心里胆怯。 “你们这是干什么!?”一声大喝传来。 连月圆在内,大家纷纷往这声音望去。 第151章 安全抵达 竟然是肖峰,月圆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晓峰走近,怒问道:“这么多人围着人家一个,想干嘛?” 最先说话的那个老者回答道:“我们并不想干什么,只是希望他能分给我们一些药丸。可他说没有了。” “人家为什么要给你们药丸?给你们是情分,不给是本分。你们这样围着人家,成何体统?就不怕官家的人发现,给你们扣个聚众闹事的帽子吗?” 那老者自知理亏,一言不发。 “我说给他们写药方,让他们自己找药熬的,可他们不肯。” “你们看看,人家已经做的情至意尽了,你们还堵着人。这还能行?做人要有良心。” 所有人都被肖峰的气势所威慑,都紧闭其口。 肖峰又说道:“他也没骗你们,他确实没有药了,因为药全被我买了。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按照叶公子所说,自己找药熬药。另一条就是我通知官府,让他们来解决。” 两条路一比较,大家当然选择第一条。 老者赧赧的说道:“可我们都不认识药材啊!弄错药可是会吃死人的。” 月圆看向肖峰,似乎在渴望他能找一条解决之道。 肖峰看着这群老弱病残,真要打起来他可是一点也不惧,但是却不能这么做,又望向叶姑娘。开口道:“这样行不行?你们找两个人,跟着我和也公子,一起去这附近找药材。这药应该不难找吧?” 月圆眨了眨眼,忙回:“不难找,不难找,都是常见的草药。” “那便走吧,别耽搁时间。” 老者也不再僵持,在这群人里找了两个精神机灵的,跟着他们往城外的坡地走去。 “肖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还牵了两匹马?” “好巧不巧,你走之后,我那朋友来了,我们正准备一道出发,没想到,他的家人也跟着来了,说家里有急事,让他回去,然后就剩我一个人了。” 月圆看着两匹马,微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肖峰笑笑:“这马呀,他不要了,说是跑了一路,不能再跑了。我这时间也紧,就带着它一起上路。你这也走了大半天了,要不上来歇歇脚。” 月圆摸摸这马,似乎想上来,又扭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两个人,“算了吧,还有他们呢。” 肖峰也不勉强,“那你自己考量,要是走累了,就上去歇歇。” 那马感受到月圆的爱抚,也偏过头向她身上蹭了蹭。 肖峰将马缰递到月圆手跟前,“它喜欢你,你带着它吧!” “这怎么好意思?” “我带着它也不方便啊!就算是帮我的忙了。” 月圆看着两匹马走在一起,确实有时会磕绊,便接过了马缰。 今年夏季雨水多,这坡地上杂草茂盛。 月圆很快就发现了能用的草药。它松了马缰,弯腰去拔。望到一处,便跑过去,弯腰再起身。如同一只小兔子般,在草地上跃动。 肖峰看着这情景,心生可爱。 很快,月圆就找全了所需的药材,她拿到那两位乡亲面前,让他们细看,还说了一些分辨的诀窍。看着他们拔回来的药草没有问题,她才安心。 她牵着马缓缓走下山坡,肖峰紧跟其后。 城外小路边上,是可以看到坡地上人影的晃动的。他们看到月圆两人下来,也就没再阻拦。 两个人远离这群人后,月圆又抚慰了马儿一会儿,递出缰绳。 “还给你,谢谢你才为我仗义执言。” “你这是准备往京城去吗?要不我们一起吧?”肖峰并没有接马缰,而是发出诚挚的邀请。 月圆心底是拒绝的,可是她说不出口,肖峰一直以来也没表现出来什么恶意。更重要的是,自己步行去京,实在是太慢了。 肖峰看出她脸上的刻意,猜想应是女儿身面皮薄,没再说什么,自己上马缓缓先行。 月圆看他走了,有点着急,索性也上马跟了去。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往京城的方向走。 一路上两个人没怎么说话。眼看快到京城了,肖峰开口问道:“你到了京城,得先有个落脚的地方。可你做为游医,是有点麻烦的。要稳定下来,只能找药房待着。不知道你除了会做药丸,还会些什么?” “做壶具。” “哦,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哪个是你更想做的呢?” “还没想好,那个容易点就哪个吧。” “那我说这个时候,是来对了。一般的窑炉,都会在秋冬季节加人的。我倒是认识一个开窑炉的,你要是想去,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药房这边,我就无能为力了。” “这一路你照顾我颇多,怎么还好意思劳烦你。” “哈哈”,肖峰笑道:“我也没做什么。这个事情我也只是搭个话,至于成不成要看你和那掌柜谈的怎么样。不麻烦,不麻烦。” 既然已经麻烦他了,那就再麻烦一次,也无妨。月圆心里想着,笑嘻嘻的说:“那就麻烦肖大哥了。” 正中肖峰下怀。 肖峰顺利的将叶姑娘送到张山淼的窑炉地点,张山淼对这事是心知肚明。但还是把他带到坯房,让他上手做个物件。 虽然有段时间没做了,可当月圆再次拿起泥巴,那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张山淼看他一气呵成的样子,心里很是欣赏。安顿好叶公子后,连忙来到会客厅,与戚明石通气。 “少将军诚不欺我啊!我看那叶公子的技术,就算在京城,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的。” “还望掌柜多照顾他,给他一处独院,他要做什么也不要过多干涉,如果他要外出的话,让管家跟着就好。” 张山淼是一一允诺,这样的好手艺,他当然要极力挽留的。 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戚明石心里是无比的懊恼。 既然安顿好了丫头,那就忍痛离开吧,那边刚接手的酒楼,还没有步入正轨,需要他去协调各方人事。等酒楼的事顺畅了,丫头也在这里习惯一些了,再想办法开展窑炉这边吧。 第152章 圣前御状 皇帝操办完爱女的婚礼,又派了几个有经验的老嬷嬷,携了几车东西,去公主府伺候,这才有心思打理朝政。一口气批阅完一沓奏折,刚准备喝口茶缓一缓,却瞥见了最上面那一本封面上的名字。 这人的折子可不多见。 皇帝起兴,伸手取了过来,打开便看。 这本折子正是戚明石上奏的那本。 折子洋洋洒洒写了好长,皇帝却是越看越精神。 这小子,对这事还真是上心。本来只是以此作为惩戒,没想到他却实打实的去监督何尚书的所为了。折子里面,没有任何的评价之语,几乎全是白描,详细写了他的所见所闻:河道上分层的劳役,支付工钱的状态,以及那处无人却兵器如毛的场所。 “这马上进入十一月了,何尚书也应该回来了吧!” 吴海看到陛下开言了,这才端着茶盏,送到皇帝面前。 “何大人出发前发回过消息,当时陛下正忙着公主的婚礼,奴才便没有打搅陛下,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皇帝抿了几口茶,“戚家这小子,现在也变的滑头了。你看这帖子,写的倒是不少,真要看写了什么,却什么也没写。让他去监视别人,还真是监视去了。” 皇帝将折子递给吴海,吴公公速速浏览完。 “估计也是没凭没据,不好写。”吴海笑着说。 “你倒是心善,那你说说,那练兵场又是怎么回事?” 吴海脸一沉,心里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可是他能当着一个父亲的面,说他儿子的坏话吗?再说,也是没有证据的事情。 “这事……依奴才看,也就是当地的一些地头蛇,耀武扬威罢了。不过最好还是让远在塘州的杜大人再去查探一番,陛下也就心安了。” 皇帝也觉得自己的儿子做不出来这等事情,南方富庶之地,让他去那里住着,衣食无忧他应当能体会到,老父亲的一片爱子之心。 皇城外,何尚书让儿子先回何府,自己得先去皇宫汇报。 “这一路这么累,先回去歇一晚,明天一早再进宫不行吗?” “傻子,你这是吃饭都赶不上热乎的。”何尚书一脸恨铁不成钢。 “我又怎么了嘛?”何疏放不明所以。 “去去去,别挡我路,自己回去想!” 何尚书拉了拉马缰,往皇城偏门走去。没打半点绊子,他就见到了陛下。 皇帝看到大殿上跪着的人,又黑又瘦,心里恻隐,关切道:“何爱卿这趟真是辛苦了,人晒黑了,也瘦了,看来着实为了天下社稷,劳心劳力,朕可得嘉奖于你。” 皇帝说完,开始看何尚书呈上来的折子。 “臣惶恐,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臣瘦点黑点无妨,能让南方的百姓不再遭受洪水之苦,能记得这是陛下的恩典,那臣也算得偿所愿了。” 何尚书看到皇帝满意之情溢于言表,心里松了下来,开始给皇帝讲述这次的不易。 何尚书讲的绵绵不绝,通传公公突然进来,通报江尚书觐见。 何尚书见人进来,不得不停止了话语。 “呵呵呵,宣。我说何爱卿啊,你觉得在这朝堂上,哪位爱卿更关心你啊?” 何尚书被这话问的,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仰望着陛下还没开口。皇帝便接着说道:“不着急,马上你就能见到了。” 一声尖脆的声音传来,“江大人到。” 何尚书的心猛跳了一下。 江承志这会儿来干什么?他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不是要找我麻烦吧? 何尚书心里犯着嘀咕,江承志已经参见完皇帝了。 “快平身,朕才还让何爱卿猜,看谁最关心他呢,哈哈哈。” 江承志一脸消沉,回道:“陛下恕罪,臣来并非是陛下所想的那样,臣是来告御状的。” 这还真是破天荒的事情,皇帝笑意退去,江尚书能在这个时间点来,那一定是为了何尚书书的。这两个人,可谓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这要是弄不好,可是要影响朝堂的。 “你且说来,朕定会秉公处理的。” 江承志挺起腰背,语气铿锵:“臣告何夕何大人,教子无方,纵容儿子骚扰臣女。贿赂蒙蔽臣妇,迫使臣女被逼出嫁。胁迫臣女南下,至今飘零不知何处。臣还疑其子借臣妇之手,残害朝廷官员,橙县县令至今杳无音讯。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皇帝是越听心越惊,天子脚下,竟然发生此等肮脏的事情。 皇帝看向何尚书,“何爱卿,可有这些事?” 何尚书早已冷汗淋漓,头低到了地上。听到陛下唤他,无奈的提起力气反驳道:“江尚书所说,全是污蔑之词!犬子虽不成器,但也做不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你敢对天说,我家彤霞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何尚书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江姑娘确实和犬子在一起过,不过那是江夫人看上了犬子,硬把女儿送上了门。我们也不想驳了江大人的面子,就默认了。可那江姑娘整日愁眉不展,我便将她和犬子,一起带着南下了,想着能让她调整一下心情。结果她自己却跑了,我们寻了好久也没找到。至于你说的残害什么县令,绝对是子虚乌有。” “你们可都有各自的证据?”皇帝一手扶额,有点难办。 江承志说道:“我有!我的前夫人、管家都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的清清楚楚。陈大夫的女儿陈茵,也能证明何公子的不端行为。” 另一边的何尚书却哑口无言。 皇帝心里有些犯难,江尚书这样告状,让他如何处置,犯事的是何尚书的儿子,何尚书最多就一个管教不严之罪,而那何公子,又无一官半职,就算用律法来惩罚,也罪不至死啊。 “陛下,抛开自己的私事,臣不信陛下没有看出来一点端倪。臣这里还有一本账册,是臣监察时查抄的,上面赫然有何尚书的名字。” 江承志呈上账册,皇帝结果看了一下,想起来刚看过的奏折。 “何尚书,朕且问你,你这次督办疏通河道,一共用了多少人?发了多少饷?又是如何发的?” 何夕按着心里事前就算好的数字和方案,一一回禀。 皇帝瞬间勃然大怒,“你放屁!” 第153章 东窗事发 这声呵斥让何尚书如同缩头乌龟一般,缩成一团,身体颤抖。 “你明明只用了百余人,你却多说了三倍;你明明是分了两处发放工钱,却说大家统一,你觉得朕是好那么被糊弄的吗?!” 听到皇帝这话,何尚书刹那心如死灰,皇帝竟然留了后手。他不敢再出言狡辩,现在这种局面,他还罪不至死,要是再让陛下发现了什么,那估计人头都保不住了。 江承志岂肯就此罢手。 “陛下,臣一直觉得,上一次匈奴突然发兵,过于突然。臣孤身暗中查了一下,发现那匈奴使者,朝拜完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京城,逗留了两日。” 皇帝余气未消,头脑却清明,“可还有其他证据?” “望陛下恕罪,臣手下没有多少人手,就只收集这么多了。陛下可以问问御林军首领,或者戚将军,他们应当也知晓一些。” 皇帝瞪了一眼缩成一团,一直都不敢抬头的何尚书,对吴公公说:“去,把郭达和戚明石找来。” 戚朝旭平日哪有这个心思,一回来就知道陪老婆,倒是他儿子可能知道的更多。在这个位子,知人善用,才能四两拨千斤。 皇帝让江尚书平身,自己则端起茶杯,舒缓心情。 两个人听到皇帝召见,都马不停蹄的往皇宫赶。 首领郭达本就在皇宫,先到一步。 皇帝见人行完礼便问:“你回忆一下,春时那匈奴来朝,可有在京中逗留?” 郭达眼神上扬,苦苦回忆,终于想起来一些画面了。 “回禀陛下,他确实没有立刻走,但是好像也没呆多久,也就两三日吧。臣也派人去盯过,没有什么异常,便没有上报。” “那你详细说说,他都做了什么?” “就在京城逛了逛,又在几家酒楼用了饭食,再就没什么了。” 戚明石恰在此时入殿,看到龙颜不悦,跪下就拜。 “戚明石,朕问你,春日那匈奴使者朝拜后,在京中逗留了几日,你可知晓?” “草民知晓。” “那你可知他与何人接触过?又做过什么?”皇帝眉毛微挑,似乎看到了一束微光。 “草民只追问到,他在香肴居门口的乞丐边上逗留了片刻。不过这个乞丐草民摸清楚了,他乃是原吴兴县县令的儿子,名叫曲流芳。其父被判流放,他则一路流窜到京城。两个月前他又回到故乡,如今被关在县衙大牢里。” 皇帝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些人所言,心里已有了预判。再次看向匐地上的何夕,他此时抖得更厉害了。 “何爱卿,他们所说的这些事情你可有参与?” “臣不知,不,不,臣没有参与。”声音颤颤。 江承志突然说道:“启禀陛下,这乞丐曾经在江府门外盯过稍,臣敢断言,何大人有可能不认识此人,但是何公子一定认识。”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指向了何尚书。皇帝一没有了耐性,“何夕,你到底做过什么,从实招来。” “陛下,臣冤枉啊,臣什么也没有做,还望陛下明鉴。” 皇帝怒不可揭,“你没做,那朕问你,这账本上的银两,你可收了?那多出来的人头所领的工钱,去哪里了?” 何尚书一语不发。 “来人,将何夕押下去,关入大牢。郭达,令人去何府,看看何大人是不是如他所言般清廉,还有他那儿子,抓来一起审问。戚明石,给吴兴县令飞书,让他严加审讯匈奴相关事宜,朕等着结果。”经历了一早上的起起伏伏,皇帝有些疲惫,挥手道:“都退下吧。” 何尚书被守卫拖拽着,哭腔嘶哑,“陛下,臣什么也没做,没做啊!” 郭达带领御林军到何府的时候,何疏放正窝在床上,抖着腿,挑着牙。 他住的离府门最近,门卫与官兵交涉的话,他听了个七七八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起身,翻出一些金银细软,揣在怀里就往后院跑。 等郭达进府,扑了个空,连个人影也没看到。不过何府的雕梁画栋,是跑不了的。 次日午后,戚明石听到何疏放逃跑的消息,心里一禀,牵马立即回了府。 他知道这个时辰,母亲会在书房读书,大多数时候父亲也在,便径直来到书房。 午后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格,照到了书桌上。书桌两旁,分别坐着父亲和母亲,这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刻在了戚明石的脑海里。 听到动静,母亲抬头望向房门。见是儿子,顺手放下手中的书,笑容拂面。“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来找父亲。” 戚朝旭听到儿子找的是他,也扭头看着走向书桌的儿子。 戚明石落座,父亲问道:“怎么了?” “爹,我感觉要出大事,回来和你聊聊。” “会出什么大事?” “爹,我刚才得到消息,何夕的儿子何疏放,竟然跑了。他能跑去哪里?爹不记得上次战事是如何引起的了?” 戚朝旭眉头微皱,沉思片刻。“你是说他会跑往西边?” “他爹如今身在大狱,他唯一的亲人就剩远在匈奴的姐姐了,再加上他之前和那匈奴使者联系过,往西边去,是最有可能的。” “如果真去了西边,恐怕又要起战事了,这次怕是要难了。” “爹这话怎讲?” “年初的时候一战,年中又遇洪灾,你觉的皇帝还有多少家底?” “整个大圣国,竟这么弱吗?” 戚夫人了解了来龙去脉,说道:“历朝历代,国库富庶的能有几朝。这跟管家是一样的,哪里都要花钱,可进项就那么多。既然你们说到这个可能,还是提早报与陛下,未雨绸缪。” 一想到丈夫有可能又要出征,戚夫人眉头郁结。 戚明石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爽快,安慰母亲道:“娘就别杞人忧天了,眼下这只是有可能,就算真如我所料,也不一定非得爹爹去。” 戚夫人强忍着笑笑说:“我儿说的对。”心里却更难过了,你爹不去,就得你去,那人岂会放着这么好的刀不用。难过了一会儿,也便好了。她是深明大义之人,没有国哪有家,没有将士们的割舍,哪有百姓们的安宁。 第154章 推行新政 戚朝旭和儿子讨论完这事,便立刻写了一本折子,递到了皇宫。 第二天早朝,皇帝果然有了动作。 他忧虑的对众大臣说道:“《千字文》有云,''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这一年,我朝先是经历了战乱,有治理了水患,现在也到了该收藏积累的时候了,众爱卿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众位大臣在朝堂上窃窃私语,就是没有一个站出来说个子丑寅卯的。 哼,平日里掐来掐去,力气十足,现在到了真为社稷出把力气的时候,一个个都不吱声了。皇帝心里不快,下令道:“限你们三日内,给朕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退朝后,众大臣一个个跑的跟猎豹一般,这让站立未动的四皇子,一下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皇帝一抬头便看到了他,喊了一声让他留下。 宋兆清跟着父皇,走进了御书房。 “你迟迟未走,是有什么想法要跟父皇说说吗?” “回父皇,之前从南方游学回来,孩儿说过对税制有一些想法,如今大体有了规程。” “噢,对对对,父皇竟然将这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那你说说,具体如何操作。” “从古至今,老百姓的赋税是最重的,他们过得最苦,却承受着最重的税,但他们的力量却不能被忽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想的政策,不会涉及到他们的利益,这便保证了民心的稳固。” “再看另一端,皇亲贵族、各级官员,他们拿着稳定的俸禄,日子还过得闲散富裕。我想的税种就是针对他们的,当然也包括我在内。具体就是按照俸禄的多寡,设计不同的税收比例。比如说儿子,每个月例银为百两,那么可以设置一个高比例,如十之三四。像尚书将军等,他们的例银为五十两,那么比例要降低一些,如十之一二。以此类推。” “其实少了这么多进项,对他们的影响不算很大,因为大部分皇亲和官员,都私底下有自己的营生。” 皇帝左手托腮,觉得这个办法倒是很有新意,坏处嘛,无非是他们发发牢骚。 “嗯,父皇觉得这个办法是挺好的,你这个办法可有名目?” “孩儿给他起名为''收入税''。” “收入税,收入税,那每一级具体的比例你可有想好。” “嗯,孩儿大体都定好了,皇亲比例最高,我定到了百之四十五。整个江山是所有皇亲的社稷,自己人都不出力,还能指望外人出力吗?各级官员从十之二十到十之一二,依次递减。孩儿今日回去,就派人将明细给父皇送过来。” 皇帝甚是欣慰,这个儿子不负厚望,低调、宽厚还一心为政。也不搞一些鸡鸣狗盗之事。 “你可还有要事,没有的话,陪父皇下一盘。再等几日,朕再看看其他大臣的提议,综合考虑。” “儿臣没有急事。父皇考虑的甚为周到。”宋兆清答完,便陪父皇下棋。 京城城门外,何疏放看着前路茫茫,不知奔向何处。 顾不得拍掉身上的灰土,他靠坐在小土堆上,思考到底往哪里走。 他痛恨他的父亲,说好的去皇宫面圣,却搞到如今的这个局面。还说什么给自己谋个一官半职。他怀念他的母亲,早早的撒手人寰,让自己在世间孤立无援。他想念他的姐姐,从小到大,只有姐姐,给予他无尽的关爱。 对,去找姐姐,而且也只能找姐姐了。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不敢在待的太久,他怕城里的官兵,会像蒲公英的种子一般,突然飘落在自己身边,把他抓回去。 想好了去哪,也歇的差不多了,何疏放起身离开。 三天时光,一晃而过。 皇帝把众爱卿的折子,一个不落的看完,不憋屈是不可能的。十之四五;提的是增加百姓的负担,又有十之四五,说的是减少各项开支;剩下的十之一二,也不明确态度,东拉西扯的说一大堆,无非是想表明,国库这个东西,是个历史难题。 而这几天一直没有抓获何疏放的消息。 外面天气是越来越寒冷了。 冬季是匈奴最难度过的岁月,如果那厮真的跑去,蛊惑人心,那两军交战几乎是避无可避了。 皇帝想到这些,心里更加毛躁了。 他脸色阴沉,不怒自威,声音辽阔,势如破竹。 “众爱卿真是食军俸禄,不解君忧。既然大家没有什么好办法,那朕这里有一策,众爱卿听听。” 皇帝对吴公公挥了挥手,吴海开始宣读了起来。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吴公公读完了半天,也没有一丝响动。 “看来大家对这个税收政策,是没有半点异议了。” 大臣们如同事先商量好的一样,齐声回答:“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等的福分。” “那好,就按此章程分发给各州县及皇亲国戚吧。退朝!” 皇帝心里高兴了些许,可是出了殿门的大臣们,一个个如同吃了黄连的哑巴,有口难言,一个一个,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铁青着脸,长吁短叹。 皇帝也看不到,远在南方的二皇子,收到这政策时的怒气和狠厉。 从被分封到南方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就开始不平衡了。自己的兄长,只因比自己生的早,占尽了所有的便利,更可恶的是,他极有可能会是未来的储君。 自己的母妃,一直都与兄长的母妃不和,一旦让他得势,自己将如同案板上的鱼一般,任其宰割。 所以一到南方,他便开始筹谋,慢慢的集聚着人力和财物。 让他的不平加剧的是,老三和老四也到了应当分封的年纪了,可父皇却迟迟没有动静。 现在倒好,要开始缩减自己的俸禄了。 二皇子在自己的书房里,发疯诋毁:“说的是人人为国,国为人人,还不是挑软柿子捏,看我好欺负,哼!等着瞧吧,老子其实个忍气吞声的主,站不到最高位,只能被人践踏!我的好父皇,你好好的等着吧!看看儿子如何逆转乾坤。到时候,我们一并清算!” 发泄完,他出了书房,眼神阴鸷,看到管家迎了上来,命令道:“从今日起,严加操练,时刻关注京畿动向。” 第155章 风雨欲来 二皇子盯着京城,京城却关注着匈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不知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也只有戚家人,为了守卫万家灯火,暗地里加强了操练,父子两人分析着前面的战局,谋划新的战术。 事情的走向,在皇帝收到那一封密报后,有了清晰的走向。 匈奴那边也开始整顿军务了。 而这一切,都缘起自何疏放的到来。 “报告勇士,我们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躲在草垛后面,偷偷的望向这边。” “直接抓来就是,还用得着汇报。” 小兵出门,找了个伙伴,蹑手蹑脚的向草垛子走去。快到达边界时,他们势如闪电,两个人同时抓住了这人的一只胳膊。 “你在这里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我不是外人,你们快放了我,我可是你们君单于的小舅子,我可是有重要军情汇报的。” 两个小兵听了,怀疑的手下轻了些。 “是不是外人,你见了我们勇士再说。” 没过多久,何疏放就被丢在了勇士的面前。 何疏放从地上拾起身子,仰视了那勇士一眼。 “我要见你们君单于。” “哼,你算老几,以为单于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凭我是大圣国和亲公主的弟弟。”他气势纠纠。 勇士低眉俯视了地上的人一会儿,觉得眉眼间确实和和亲公主有些相像。 “你来我们匈奴有何贵干?你可别说你是来看望姐姐的。” 自古以来,和亲的公主是不允许被故国探望的。 “我来,当然是给你们送份大礼的。” “哦,说来听听。” “这份大礼是送给君单于的,岂能随便给你看!” 勇士故意恶狠狠的说道:“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到边境的塔拉河里。你听,这外面的北风萧萧。那滋味,一定非常的美妙。” 何疏放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这个人真是心肠歹毒。”何疏放琢磨了片刻,继续道:“要我说也可以,不过我可是有所欲求的。” 勇士恢复了轻松的口吻:“只要你的要求不过分,那我有何不能满足的呢?” “我只要锦衣玉食,美女相伴。” “哈哈哈哈,你这还没拿出你的礼物呢,倒先张口要东西了。我怎知你送的礼物值不值这个价呢?说吧。” “你放心,保证你物超所值。你这是同意了?” 勇士没有回答何疏放的问题。 何疏放没等到答案,开口道:“你们这里到了冬天,食物匮乏,度日艰难。你就不想着去掠夺一点回来?” 匈奴人倒是想,可是中原地丰物美,人杰地灵,哪是那么容易掠夺到手的。要是那么容易,上次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打败了。 勇士想到这些,鼻子喷出了一声冷哼。 “我知道,你们觉得这太困难了。这也是我的这份大礼的可贵之处。我这大礼便是:现在正是攻打大圣国的最好时机。原因有三:其一,他们现在国库亏空,无法负担出兵的军饷;其二,戚家的将军,这次不可能同时上战场了;其三,我有内应可以帮助咱们。” 勇士的心思在听完这同说辞后,开始活泛起来。 听他说,大圣没钱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匈奴人想要的更多是物品和粮食,而非钱财。如果真如他所言,那此刻确实是最好的时机。不过还是有些疑问的。 勇士随即问道:“你凭什么断定,戚家父子不能同上战场?” “勇士没听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话吗?要是你家里有两位如此厉害的将军,单于怕不怕?” 的确,树大招风,得位者最怕失其位。 “那你的内应有失谁呢?这个是株连九族的罪过,一般人没有这个胆量和魄力。” “实不相瞒,这人正是家父。家父因贪墨露出了一些马脚,被人发现,所以我父子二人才商议,才有了我这趟边塞之行,只为突出重围。” “我且信你所言,你就先留在这里吧,待我报与单于。”勇士随即安排外面的小兵将人请了出去。 “我饿了好多天了,先给点吃的吧?”何疏放又嘟嘟囔囔的说了好多,勇士不厌其烦,告诉小兵一切照办,这才抽身去见单于。 君单于对于勇士的汇报,很是赞成。 两人随即定下了新一轮的作战计划。 皇帝看到匈奴的消息,简直要气炸了,真是小鬼难缠。难得的安稳,就这样轻易的被一只蝼蚁给破坏了。也不知那些兵,是如何搜捕逃犯的! 皇帝再恼怒,还是得决定应对战事的人员安排。他的第一反应,是继续按照上次的,可是又想到戚明石已经辞去了将军之职,自己再反过去任命他出征,面子挂不住不说,还会助长了对方的威风。 他不是已经有接手的人员了么,正好这次派出去历练历练。 皇帝将这一切,在心里反复盘算了一阵子,敲定了人选后,才心安不少。 与此同时,戚明石却收到了一份得之不易的书信。 信是吴兴陆府寄来的,除了正常的关切问候及那边的近况,还有一张仅仅写了几个字,却重若千斤。 那几个是:突然加紧操练。 他再一次和父亲商议,如果皇帝派父子两人同时上战场,那一定要找个合适的理由,让戚明石留下来。皇帝是一国之本,而且京郊的那几百人,全只听戚少将军的号令,又鲜有人知,一定会给挑事之人个措手不及。 暴风骤雨并没有因为关心国事的人的祈祷而消失。 当匈奴整兵向中原挺进的消息传到朝廷的时候,皇帝稳如泰山,按着自己原先设想好的,传戚朝旭等将军进宫,将军令传达了下去。 就在戚明石帮准备行囊,即将送父亲出征的时候,老头来到了戚府。 戚明石听到通传,说是一个糟老头子找他,一时着急忙慌的,竟然没想起来是谁。在出门迎接的路上,他盘旋了一番,猜到可能是师父。 出门一看,果然! “师父,您老人家终于来了!” 说着,就搀着老头进府。 老头一脸的不愿,嘴里嘟囔道:“听说要打仗了,你和你爹都去?” “只有父亲去,我留在京城,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听到这里,老头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我就不进去了,我还以为你也要出征呢?”老头说着转身往外走。 戚明石拉着他的胳膊不松手,忙问:“师父这是为何?” 第156章 陈年往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着你要出征,来给你叮嘱一下,既然你不去了,那我就走了。” “师父,您这样出了门,别人怎么看戚府先不说,问题是怎么看您老人家。” “我是在乎那些的?” 老头瞪了眼戚明石,边说边使劲把胳膊往出拉扯。 师父确实不是那种顾忌太多的人,丫头这点还真随了他。 “师父,难道您不想知道丫头的下落吗?” 人非草木,丫头照顾陪伴他这么些年了,如今倒成了他的软肋。老头听到这话,胳膊不再使力了。 他来京这么多天了,早已经打探到了徒弟的下落,他还以为这个傻小子不知道,一根筋的被丫头的话给唬住,不敢去找她。便想着来告诉他一声,希望他能在出征之前,去看一下丫头。给她心里增加一丝甜意。 没想到这小子真不笨,竟找到丫头的下落了,且听听他的说辞。 “你和谁在走廊说话?半天不招呼客人人进来,是何道理?” 远远传来戚朝旭的声音,他正往这边走来。 老头在思想转弯的时候,就转过了身,此刻听到传来的声音,突然有点闪躲的低下了头。 戚朝旭走近,问道:“明石,这位老者是谁?” “爹,他是丫头的师父,也来京城寻她。” 戚朝旭不太赞同儿子乱找姻缘这事,所以对这姑娘也不太关心,这个姑娘失踪的事,也只是听夫人说了那么一嘴。如今见到其师父,也不太在意,只是客气的招呼道:“那快请老人家厅里坐。” “哦,师父,走吧,跟我进屋。” 老头没有吱声,被戚明石裹挟着往客厅走。 他的沉默却让戚朝旭起了疑:不是应该见个礼之类的吗?如此年纪,竟如此没礼貌吗? 人一旦起了疑,就如同种子进入泥土,便开始生根发芽。 戚朝旭心想:反正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去客厅瞧瞧儿子在乱搞些什么,也未尝不可。随即跟在两人身后,站在客厅外面,没有进去。 甫一落坐,戚明石就高兴的给老头说:“师父,月圆现在就在山水窑里面,那个窑我是入了商股的,里面那个掌柜,叫张山淼,但实际是听我的安排。你可以直接找他,就能见到月圆了。只是……”戚明石停顿了一会儿,忐忑的说:“只是先别让她知道,是我安排了这一切。” 难怪他找同行打听了一圈,都说不知道。等这消息在这个圈里转了一圈,才得知丫头一入京便进了山水窑。 原来是这小子在背后操作,还算真的用心了。 门外的戚朝旭,只听到自己的儿子,在里面聒噪的说东说西,一直没有听到老者的回应,心想这人莫非是个哑巴。 里面的戚明石又说道:“师父一路辛苦,我去叫人安排一些吃的,准备好房间,师父就住下来吧?” 戚朝旭忍不住伸头从门外往里窥探。 “不用。” 这一声出人意料,吓得戚朝旭一下子缩回了头。原来自己猜错了,那为何是如此举动呢? “那吃顿饭总是要的,还有您住哪里?我知道了也好去照顾您。” “你忙你的吧,我一个人自在惯了。” 老头起身就要走。 戚明石急忙起身再次拉住老头。 “师父……您这又是为何呢?这里是龙潭虎穴,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您说出来,我定当有则改之。可您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有了月圆这个人儿,您就是我的亲人啊!”戚明石脸上是一副欲哭的急切。 “都与你无关。”老头继续挣脱着被戚明石拽在手里的胳膊。 这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戚朝旭心里一沉,开始在脑海里,思索这种熟悉的来处。 身后突然被人用指头戳了一下,他回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夫人,在他背后痴痴的笑他。 戚夫人绕过夫君,进了厅堂。 戚朝旭只得跟着,一道进来。 “既然都进了这个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其余几人都被这话弄得云里雾里的,尤其是戚家父子,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戚夫人。 戚夫人却看着老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老头看着地面。 良久,老头才抬起头,直视戚夫人。 “是啊!”老头语塞着开口,“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可放不下的呢?” “当年香儿和你悄然离开京城,搅得整个京城天翻地覆,我也日日挂念着她的安危。多亏她没忘记我和她之间的情谊,给我寄来书信,报了平安,我才得以安心度日。”戚夫人语气伤感,悲从中来。 “从她那一封封信中,我能感受到她的开怀和幸福,也能看出你对她的宠爱。不定期的收到香儿的书信,成了我朴素日子里最大的慰藉。我已忘记,从何时起,我再也没能等到她的来信……” “不到两年的光阴”,老头哽咽着说道。 短暂的沉默。 “余先生,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她香魂飘散的时候,你也当让她叶落归根啊?” “可这,并不是香儿的遗愿。” 老头陷入了回忆,昔日情景慢慢浮现。 “那年,师父安排我去卖家的店里锻炼,却不期遇到了望香。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的目的,只知道她一来就找我,店里面好几个打杂的,她就只在我跟前,问这问那。直到有一天,我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带她去了京郊的窑土堆。她在那里肆意的玩耍,我怎么叫也不回家,直到晚霞满天,她却告诉我不能回去了。如果回去,一定会被她的爹爹抓起来。我心里惧怕,就迷糊地,在她的怂恿下,带着她离开京城。”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郁国舅的幺女,就更不敢回京了。我从小孤独流浪,也不惧怕这样的生活,就带着她,天南海北的慢走。可是她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很快就把随身携带的银两花的所剩无几,而我虽然有一身手艺,却没有将茶具卖出,换来真金白银的本事。我们的日子开始捉襟见肘,再加上一路走来,风餐露宿,她便一病不起。我带着她找了一家窑厂,定居下来。她始终身体不见大好,她久病,我成医,她却还是撒手人寰。临走时,她让我抱着她去灶台处,凝视着灶膛里的大火,让我烧了她,让我带着她的骨灰,看遍这世间繁华。” 老头浑浊的双眼,泪水朦胧。 戚夫人望着他,想要再加责备,却看到了他腰间那个鼓鼓的粉袋。想必,那就是香儿的灰骨了吧?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一旁的戚家父子,早已惊掉了下巴。 气氛在急剧冷却,有一个丫鬟小步走进来,在戚夫人耳边耳语了一句,便起身退后等待吩咐。 “余老,没想到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你又回来了,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老头稳了稳情绪,起身,“戚夫人,吃饭就不必了,月圆那丫头,就跟我的女儿一样,望你和戚家,能厚待她。” 老头说完,就往外走。戚明石急忙起来,想要阻拦师父,却被母亲抬手阻拦,只能作罢。便跟在老头身后,默默的看着他离去。 折身回来,准备细问母亲怎么回事,却被父亲抢了先。 一家三口一边吃饭,一边听戚夫人补充那年的那些事。 “这些,也都是香儿告诉我的。”看着夫儿疑惑的眼神,戚夫人解释道:“对,就是京中已故郁国舅的小女儿郁望香。他,本名余悟远,是一名孤儿,流浪人间,四处乞讨。所幸遇到一位外出挖窑土的师傅,得他收留,在窑厂里面当学徒。香儿鲜有外出,喜读诗书,不爱女红,钟情于各式陶瓷具,我和她一起读书游玩,也认识不少。知道他那天碰到余悟远,织成了生命的劫。” 戚夫人看着夫君,“月圆那丫头并不差,你也别再生什么疙瘩。”说完夫君又看向儿子,“石儿,余老,也算你半个师傅,他刚才的话,可记下了。” “娘,您放心,有父亲对您在先,我一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你这臭小子!”戚朝旭气的骂了一句,戚夫人则掩面笑溢。 第157章 送父出征 边陲的战鼓一声声在逼近,不给皇帝一口喘气的机会。 他内心忌惮,又拉不下面子,只得犹疑的敲定了老将戚朝旭,颁发了圣旨。 刚接完圣旨,看着公公离去,戚明石扶起父亲,随即在父亲耳边耳语了几句。 戚朝旭停步沉思片刻,忽的疾走入屋,换了朝服出来门。 “你这又给你爹说了些什么?” 戚明石又附到母亲的耳边,道出了其中玄机。 “你这个提议好是好,就怕别人看到你爹如此大张旗鼓,落得个沽名钓誉之嫌。”戚夫人的面上浮出一丝忧虑之色。 “娘,与父亲的安慰比起来,这点诋毁算得了什么。” “嗯,也对,毕竟你父亲一把年纪了。” 戚夫人脸色又凝重了几分,戚明石似乎听到了微微的叹息之声。 “娘,你要相信父亲,我也会竭尽全力的帮助父亲的,您要实在不放心,我暗地里随行。” 戚夫人看着日渐稳重的儿子,展颜微笑。 “倒不是真的担心,习惯成自然。你去忙吧,我去再看看你爹的行李,还缺点什么。” 戚明石拜别了母亲,也外出公干。 等戚朝旭从外回来,一进府,便看到一副漆黑的棺木。 他径直来到书房,他知道儿子会在那里等他。 一见面,戚朝旭便从袖间摸出一张纸片,递给了儿子。 戚明石给父亲又详细说了自己的打算。为了能让母亲更安心,也为了保证整个计划的顺利进行,他安排杨帆一路跟随。 戚朝旭则告诫儿子,万不可懈怠。 “队伍出征后,整个皇宫宛如空城,如果二皇子举兵来犯,就只能靠那点御林军和你的兵来抗衡了。” 戚明石点点头,让父亲放心。 次日一早,长长的队伍从京中往郊外行进,其间有一副黝黑的棺木显得特别的不合时宜。这蹊跷之处很快不胫而走。人们都纷纷议论,这戚大将军为何要随身带一具棺材,难道是抱着赴死的决心。 也有说君主恩情臣子无以为报的,也有说大搞噱头以求名利的,众说纷纭。 好听的话飘到皇帝耳边,他也听的欣喜,觉得自己是一代明君。 戚明石送走了父亲,安排好京郊的兵刃锻造、士兵操练事宜,又修书一封,送给了御林军首领郭达。这才抽出身来,关心酒楼的事情。 几天不见,酒楼里已经有模有样。 杨航跟在他身侧,走一处讲一处。包间大堂全都装修好了,焕然一新。 戚明石看着来往奔走的小二,突然发现有一副特别熟悉的面孔。 “刚才过去那个小二,怎么那么眼熟?” 杨航举目望了望,“你说的,估计是小虎吧?” 杨航看了眼戚明石疑惑的表情,继续解释:“你忘记了,就是茶馆里的小虎,和苏桃儿一起来京城的那个小乞丐。” “原来是他啊,几月不见,个头猛蹿。” 戚明石嘴里咂摸着,心里却如猛拍大腿一般。我怎么把这个小鬼给忘记了。 有他聚集并组建一支小队伍,扩散消息,分头找人,那速度会提高很多。 “你怎么想着把他叫来了?” “咱们这第一次弄这酒楼,没有什么经验,我就想着他在茶馆呆了这么长时间了,一定比我强点,就叫过来帮忙了,果然帮了大忙。” “那你说,让他帮忙找人怎么样?” “哎呀!”杨航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这儿!我去叫他过来?” 戚明石点头,以示应允。 杨航飞跑出去,很快就跟着小虎一起回来,三个人进了包厢。 戚明石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有一件事情,也许你能帮上忙,不过你要先回去,和苏桃儿商量一下。” 小虎一听戚明石竟然会求他帮忙,受宠若惊,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 “少将军您…您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赴汤蹈火。桃儿姐姐那儿,你放心,她说过很多次,你们对我们帮助良多,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报答。” “我要找两个人,他们具体在哪个省州不知道,但是极有可能在庙宇、道观、庵堂之处藏身,不知道你这儿,能不能依靠之前的过往,组建一支乞丐的队伍,帮助我散布消息?” 小虎略加考虑,回复道:“这个不难,不过我已有些时日没有再和他们打交道,需要一些时日。” “这个无妨,需要打点的地方,你尽管向杨航开口。” “这个不用不用,桃儿姐姐和我,一路走来,受到极多恩惠,我们总是力所能及的帮助茶馆周边的乞丐们。” 戚明石欣慰的微点着头。 小虎眼亮的离去,戚明石又给杨航交代的后续事宜。 在酒楼开张前,找到掌柜的来管理,贴出告示:行走东西者,去往酒楼指定州省者,均可从本店领取壶具一把。只需去庙宇、道观、庵堂祈福。凡将壶具赠送至主持、道长、以及尼姑手中,并能将被赠予之人外貌等情况写在壶中备用的纸上,寄回至本酒楼者,其本人可获得更精美的壶具一把,亦可将纸条寄给其亲戚,由其亲戚来领取。 酒楼外晦暗下来,这一天匆匆忙忙。 可是戚明石的心里却多了一丝喜悦。 明天,就可以待在屋里设计图样,再去送给张山淼,说不定还能暗地里见见丫头呢。 当戚明石两眼乌黑的出现在张山淼面前时,他甚是吃惊。 “几天不见,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戚明石没有多做解释,从胸口取出两版木刻模具,递向张山淼手边。 张山淼接过模板仔细端详,一幅雕刻的是平江半月,另一幅是晚霞伴山。 图案倒是没有多么复杂,但是却雕刻的非常精细,而且用手摸起来,平滑无比,没有一丝木材的毛刺儿。 张山淼用余光瞟了瞟少将军的黑眼眶,心里猜出了半分缘由,打心眼神中也充满钦佩之意的问道: “不知道少将军此番辛苦,是为何意?” “你且吩咐窑里的师傅,按此模板批量烧制普通的壶具就行。数量先定为一千吧。”稍作停顿,又言道:“还有,虽然任务多,但不限时,一定不能让我那朋友过于辛苦才行。” “少将军放心,在下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个巧匠,一定要多爱护才是。少将军要是不放心,可以随我去看看。” “不会被她发现吧?”戚明石小心翼翼的问。 “少将军且跟我来。” 两人轻声走向整个屋子后面的二层小楼,从那楼廊的一处,恰好可以看到制胚房里的一扇窗。 阳光融融,正好有一扇窗开着。 月圆就坐在那窗边的桌旁,制着壶胚。 恬静淡然的脸上,浮着一丝忧虑。身体依旧单薄。 戚明石不忍再看下去,转身下楼。佯装玩笑话说道:“你要是能把我这朋友犒劳的胖一点,那就更旺了。” 张山淼呵呵一笑,老夫会上心的。 第158章 花下相逢 忙完了这些重要的事情,戚明石才把精力全放在备战二皇子这件事情上。 御林军首领郭达,在看了戚明石给他的信后,是难以置信的。但是他深知,这件事一旦成真,他将面临着灭顶之灾。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到戚府和戚明石会谈的。 两人一见面,没有过多的寒暄,戚明石便开门见山说道:“我现在乃布衣之身,本不该也不敢如此僭越。但是我从各种渠道了解到的消息,都预示着这件事情的走向。如果我说为了黎民百姓免于战火,你也许觉得我好大喜功,但是我担心父亲的安危,想必没有人能反驳吧?” 见郭达未表态,戚明石继续道:“你今日能来府上,说明你也是担心这件事情发生的。那么就谈谈防御的问题。”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密谋者对皇宫里了如指掌,也只能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少将军还是详谈的好,我只是一个首领,从未真刀实枪的上过战场,还望少将军指点一二。” 戚明石本就是引他来谈论此事的,想要一举拿下二皇子这群谋逆之人,少了御林军是成不了事的,所以他不会藏着掖着。 “我们现在不知道对方有多少兵马,故而重中之重就是保皇。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城墙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仅各留一位士兵放哨,一旦发现贼子进兵,立刻放烟花示警。这烟花要分颜色和枚数,分别代表各个城门。然后打开城门,静观贼子举动。” “若其胆怯放弃,则先放其一马。一旦他们举兵进入城门,我这边的兵力会根据烟花进入对应的城门,我们里应外合,将贼子尽力在瓮城绞杀。” “一旦无法歼灭贼子,你领着剩余御林军就往皇帝宫里撤退,掩护我保护陛下离开。陛下现在是决然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但当他真正看到这一幕,也应当会随我走吧?真要一意孤行,那我也只能舍生取义了。” 郭达听到这话,眼睛微瞪,既吃惊又质疑,但是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出好办法。 戚明石能这么计划,想必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吧。 郭达心里如是想,嘴上便应允,会按照此计划行事。 两个人又确定了烟花的具体设置及其他细节,郭达才从戚府离开。 戚明石手下并没有多少兵力,为了能在战场中赢的上风,他只能加紧训练队伍。 朝晖夕阴,时光匆匆而过,寒冬已至。 将近月余没有回家的戚明石,专程从京郊回家探望母亲。 书房和卧房都没有母亲的身影,问了丫鬟才知,母亲在院中。 戚明石看到母亲的身影时,她在宁静的守望着院墙边的那株梅树。 “娘,您怎么在这儿,不觉得冷吗?” 戚夫人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又望向那株梅。 待戚明石走近,他才发现,梅枝上已经星星点点,全是花苞,有数个都急不可耐的微张着嘴。 “娘,这梅花又要开了。” “是啊,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也只能每天来看看它,寻找点慰藉了。” “娘你要是觉得急的慌,我每天都回家来陪陪你。” “没有。再说,你有你的事情,娘觉得,你是不是该见见月圆丫头了?” “娘,你觉得可以了吗?” “你前面掩饰的再完美,那两幅模板送出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去吧,未来的事,什么也别说。” 戚明石知道,也就只能是见见,给彼此一份挂念、一个依靠。在没有找到哥哥和江彤霞之前,他们都不好再谈自己的事情。 戚明石陪母亲回到屋里,又问母亲有没有父亲的来信。 看了最近的一封信,知道战事处于焦灼状态,沉思了片刻,速速草书一封,交给管家寄出。又陪母亲说了会儿话,才回到自己屋里。 他想着母亲的话,无法安眠。 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想着如何安排这一次会面。 直到他将手中的信交给家里的小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忐忑的心才安稳了一些。可随之又起了新的波澜。 “她明日会来吗? 这个问题伴着真真假假的梦,折磨了他一夜。 第二日用完早饭,张山淼把月圆叫住,安排道:“咱们上家想要几把梅壶,这不一直你在忙着做前面的单子。现在梅花也快开了,我找了辆马车,你今日在城中转转,寻寻梅,休息休息,来了这么久也没出去过。” 对于老板的吩咐,月圆无可辩驳。 来了这么久,张老板一直对她照顾有加。 在她收到那两幅模板时,她曾坚定的怀疑,这东西出在戚明石之手,这一路上的恩惠也都源于他的照拂。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出现。这一个肯定的事实,又一点点的将这怀疑抹淡、再抹淡,直到她再也不去怀疑。 在她听完老板的吩咐后,便没有多想,欣然的接受了这份工作。 她谢过老板,转身准备走时,却听到老板的提醒。 “噢,对了,京里双栖路有一处,好像可以看到那家府里的梅树。” 张山淼看着叶月圆坐着马车出了门,急忙安排小厮去戚府上汇报。 戚明石得知了月圆马车的行走路线,便也安排小厮套马车,寻着那路线一路找了去。 穿过热闹的集市,没有张家马车的影子;走过拥挤的街道,没有张家马车的影子;拐入冷清的巷道,才追上了一辆马车。 前面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只见里面的人,掀起侧面的布帘,向外望了望,又将布帘放下。马车又开始缓缓前行。 戚明石让小厮不紧不慢的跟着,看着前面的马车拐进了双栖巷,一颗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命小厮不要将马车拐进去,他跳下马车,在这侧墙角,窥望着前面马车的动静。 不久,终于看到人从车厢里下来。 果然是月圆。 她走到那梅枝下面,独自默然注视着它。 看了良久,只见她在身上摸了摸,又回到马车边,撩起布帘,似乎在寻找什么。 紧接着,又见她重新走回树下,伸出手够了够梅枝,相距甚远。 戚明石看到她微微的摇了摇头,脸上似乎多了一份惆怅。 他再也藏不住了,从侧墙走了出来。 “我来帮你吧?” 月圆看着向他走过来的人,愕然的伫立在那里,直到戚明石走近,她才反应上来,转身想上马车逃走。 戚明石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给那车夫做了个手势。 那车夫认识戚少将军,来时老板也吩咐过,便直行离开了。 月圆看着马车离开,心中慌乱,便挣脱戚明石的手,想要离开。 戚明石双手攥着她的手,不用力怕她挣脱了出去,太用力又怕捏疼了她的手。 急忙安慰道:“他不走,在前面拐弯处等你。” 听到这话,月圆挣脱的手渐渐松了下来。 也不说话,也不看向戚明石,就那样低着头,满怀心事。 “你是不是怪我,怪我没有早早的去见你?” 月圆沉默不语。 “不论你怎么想,你都别想着甩开我。” 月圆心里五味杂陈,她是怪过他,却没有怨过。可是,他竟把自己当成了一块牛皮糖。 “你知道你心里的压力很大,但是你别折磨你自己啊!从吴兴到京城,你应该也感受到了,要凭你一己之力,找到哥哥,是何等困难。” “你放心,我会陪着你,咱们一起去找,别再拒绝我了,好吗?” 月圆的心里,纠结如麻绳,一丝是想要和他一起同甘苦、共患难,另一丝是不能耽误他,毁他前程。一丝一缕,绞缠着她,如坠泥沼,痛苦不堪。 “丫头,你说说话,理理我吧?” “扑棱棱”一声从上空飘过,带过一阵寒风。 戚明石随风望去,看到有一只信鸽,落在了身边的墙头上。 第159章 铩羽无归 戚明石凝滞了一刹那,便向上伸出了一条臂膀。 只见那信鸽,又拍翅而起,复又落到戚明石的胳膊上。 这样的一系列举动,终于引起了月圆的注意。 戚明石抓住信鸽,从它的爪子上取下小纸卷。 放鸽打开,随即将那纸条紧紧的攥进左手里。 他拉起月圆,欲往拐角处走。 “我得送你回窑厂里了。”戚明石面如冰霜。 “发生什么事情了?”月圆还是开口关切的问。 看戚明石不回答,她使劲的用双脚抵着地,以此来对抗。 戚明石看执拗不过她,便凑近月圆的头耳语道:“二皇子举兵谋反,现已到达郊外。” 月圆听到这话,震惊的如一只惊弓之鸟,脚底下也发了软。 戚明石趁机拉着她就走。 “你回去以后,就乖乖的待在窑炉厂里,等着我来接你,放心,会很快的。” “那你呢?你要去干什么?”月圆焦急的问。 “进宫,救驾!” 言未毕,两人已到侧墙的马车旁。 戚明石卸下自家马匹,安排自己小厮拉车回去,守好府上门户。吩咐张山淼家的车夫独自回去,并告诉主人闭门谢客。 安排完毕,戚明石一把将月圆抱起,扶上了马背,自己也跨腿而上,纵马离去。 这久违的身体的接触,勾起了两个人彼此无限的回忆。 起初,他仅是握着她的右手,不敢贸然搂她。可是随着马儿的颠簸,月圆的上半身,摇晃的厉害。为了安全起见,戚明石还是一手牵缰,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紧紧的贴着她的腰。 他一路抄近道,很快就到了窑炉厂的外面。 一时还无法表明月圆的身份,他便在门外放她下来。 “我看着你进去,再走,记得一定不要出来,等我回来。” 月圆知道时间的紧迫,极速的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的回过头,泪眼朦胧。 “万事小心!” 这四个字里,有委屈牵挂、有担心煎熬、还有的是无尽的爱。 戚明石微微点头,心里默念着:会的、一定会的,因为有你在等着我。 双眼凝望着所爱之人离去的背影,心在无尽的撕扯。 那一点暗影在门里消失,如同黑夜里的星火突然被扑灭,一声呼唤在漆黑里开始鸣响。 去吧!战斗吧! 枉顾平安日,弃入阶下囚。 戚明石折马转身,先取出一枚烟火弹点燃,才急速奔赴皇宫。 等到他赶到城门脚下,郭达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郭达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背地里和吴公公说过这个事情,想让吴公公侧面告知陛下,要注意安全。结果吴公公给的回复是,陛下根本就不相信这一切会发生。 现在贼子真的来了,郭达感到压力如山。 看到戚明石,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 “怎么办?怎么办?没想到他真的敢来。” “按原计划,只是当时忘记疏散街市这事。你现在先派一队人马,分街道命令街市上的人们,赶紧躲起来。” “好!” “我进去找吴公公,你按照咱们之前的计划。” 此刻,脚下似乎已经有了阵阵地动。很明显,这是队伍整齐前进的征兆。 郭达似乎也感觉到了,脸上一副慌乱。 “别慌 !执行 !” 这几个字犹如一颗定心丸,让郭达心里镇定不少。 “陛下那边就有劳你了,你放心,如果到时候你不得不使用逼迫的手段,我一定会以死明志,请陛下饶恕你的不敬之罪的。” 戚明石心里一暖,抱拳告别,向陛下所在的正殿走去。 此时,二皇子宋兆郎已经经过外城,进入了内城之中。 在外人看来,他们并不太引人注目,因为他们都是一身普通打扮,与平民没有什么区别。 几个随从,一匹马车,来到宫门口。 一名随从手里拿着一块东西,上前与门口戍卫通禀。戍卫从他手中接过那东西,仔细端详了一番,又还给了他。 与此同时,数百个精悍男子,纷纷向宫墙边靠拢。 他们一个个肩上背着个大布包,靠在宫墙角下,才打开布包,取出了里面的盔甲,匆忙换上。 就在随从带着马车进入宫门之际,他们如剑一般的冲了进去,拥挤进了宫门。 守卫宫门的小兵,看到这阵仗,顿时吓傻了。 想要奔进去阻拦,却明知实力不够。 等马车远离了城门几分,宋兆朗才从马车里一跃而出,将马车遗弃到一旁。 这宫门进入的也太顺利了,这让他高兴的不能自已,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要稳住。 兴奋感归于平静,渐渐的,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记忆中,集市上可是热闹非凡,人潮如织。而今日,似乎少了很多。 他又问了问随从士兵,宫墙上,似乎也没有成排的守卫。 难道他们早已知晓我的谋划?二皇子在心里嘀咕着。 伴着这各种猜测、顾虑和自我安慰,这队人马很快就抵达了第一道宫殿,他以手势命令这群士兵或躲避、或匍匐,先隐藏起来。只需要再等待不到一刻钟,那么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宋兆朗心里默数着时间。 看到有一队人马,他心里立马安稳起来,可是当这支队伍走进,他才发现不对。 不是他的人! 惊魂未定,又有一队军队进入了宫门。 而此时,首道宫殿的里面,郭达带着御林军也冲了出来。 现场呈现出四层,分别是我方、敌方、我方、地方。 这该如何是好? 宋兆朗槽牙一咬,吼道:“壮士们,我们今天拼了,成王败寇,就为自己博一前程!” 场面顿时混作一团。 围在宋兆了周围的数百精悍,不知道是该与御林军搏斗,还是与这支不知名的队伍较量。 而戚家军却条分缕析。 领头的杨航,看到两部分兵力的分布,迅速喊出了一个比例,这个队伍一分为二,后半部分士兵瞬间向后转身,大家厮杀起来。 因为前期准备得当,而且戚家军的打法好无章法。二皇子的兵力很快就处于下风了。 此时的皇宫内,陛下已经知道了二皇子举兵谋反的消息,但是他还是不相信。他大发雷霆,气呼呼的将手中的茶盏摔向了地面,喊道: “去!将那逆子给我朕捆进来!” 殿外的守卫领命而去,整个大殿里,只剩下皇帝和吴海两人。 突然,从殿外闯进来几个公公。 吴海瞅了一眼,立马喊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伪装进宫。” 那几人立刻扑到皇帝和吴海身边,将他们围困在其包围圈里。 须臾,二皇子被人押着,带来进来。 看到这场面,他“哈哈”大笑一声,用戏谑的口吻质问父亲。 “父皇,想不到吧?哈哈哈哈。” “你这个逆子!你为什么要谋反,你不知道这是死路一条吗?”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为什么独把我一人,留在那阴冷潮湿之地?为什么要削减我的俸禄?” “自古江南为鱼米之乡,朕将你放在那里,是想保你享受一生荣华富贵,你现在反咬一口,真是不知好歹。削减俸禄,难道你不知道,我军正在和匈奴交战?” “我当然知道,就是瞅准了这个时机,才来谋权的。”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坐这个位置?” “那是我的事情,赶快让他们放了我!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您的生命安全。” 顿时那几个假公公从腰间抽出了匕首,分别对着皇帝和吴海。 皇帝抬手向上一撩,宋兆朗便被放了开来。 几个假公公看到主人已被释放,手中的匕首不由低了几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从龙椅后晃出了一个人影。 他一下闪到皇帝身后,右手从他臂弯下伸了进去,将皇上的身体抱住,拉向后拉了几分,右手亮剑“嗖嗖嗖”几下,那几个假公公便失去了对皇帝的威胁。 “戚明石,你竟然敢刺杀父皇!都给我上!” 话音未落,戚明石已经“胁迫”着皇帝,从龙椅后面撤出,消失不见了。 第160章 跳梁小丑 戚明石的突然出场,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大为吃惊,除了吴海公公。 当皇帝被猛力拉向后方的一瞬间,他觉得命将休矣。当看到这背影熟悉,且剑法绝伦,他才识出,这是戚家二小子,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正殿外,戚明石放开了皇帝,闪过身子,让陛下走在前面。 “刚才形势所迫,还望陛下饶恕草民冒犯之罪。” “哼!我看你这是一点都不怕我将你得罪。你倒是说说,现在要往哪里去?” “草民觉得,去平妃那里等着就好。” 这平妃,乃是二皇子宋兆朗的生母。 皇帝贵为真命天子,岂有蠢笨的,听到平妃,便知道了戚明石的意思。 这小子,还真是个鬼灵精,想的也甚是周到。 二皇子虽然犯了杀头的大罪,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在平妃那里,让她看看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再处置也就不会婆婆妈妈了,也避开了外人的眼目,十分妥当。 想到此处,皇帝便大步往平妃的宫房走去。 两人在平妃的屋里没等多久,郭达就押着宋兆朗来了。 平妃看到自己儿子的那一刻,实在是无法相信。她是非常思念自己的儿子,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在那边过得安稳,她的心也能安稳度日。 这碰面,在她心里给她带来了短暂的喜悦,随后却是绵绵无绝期的哀伤。 儿子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定是私自回京,再看看押着他的郭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眼泪瞬时流了下来,她跪倒在皇帝面前,乞求道:“皇上,臣妾只求你,饶他一命。” 宋兆朗看到母亲如此卑躬屈膝,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愤懑:“娘,你不要求他,他根本就不管不顾儿子的死活!” 戚明石给郭达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出了房门。 很快,皇帝的口谕便传遍了宫里。 二皇子无诏进京,忤逆皇上,收回其封地,永居宫中。 宫里雨过天晴,边塞也拨云见日。 戚朝旭在收到儿子的信后,阴沉了多日的灰脸才露出了明媚。 他在心里有些佩服儿子头脑灵活,短短数语就破解了多日战事的胶着,又沮丧自己,上了年龄,头脑也退化了。 他命人准备好笔墨纸砚,派随从送到了那间重兵把守的屋子。 城墙外,又有一波匈奴人攻了过来。先是箭矢如雨,接着卵石如蚊,好不容易靠近城墙,搭上云梯,爬不了多高,云梯便被掀翻倒地。 士兵领队再一次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帐下。 匈奴的首领,也在帐下抓耳挠腮。 战事已过半月,这戚戚将军将整座边城守得固若金汤,一点都攻不进去。 “去,将那姓何的,给我带过来!” 守卫将何疏放带到帐下,重重的扔到地上,跌的他生疼。 “我现在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内应?” “有。这事情我怎么敢诓骗首领。” “那好,那你现在就去给我敲开城门!否则,你可以想一想你的结果了。” 何疏放再一次被扔到了帐外。 他拾起身子,用灰黑的手背,擦拭了嘴角的血,一步一瘸的向高大的城门走去。 还没等到他走到城墙跟前,就被守卫上前拦住。 “你什么人?” “我是中原人,之前因为不小心得罪了匈奴人,然后被他们抓了回来,这才好不容易的逃出来。麻烦你通报咱们将军一声,我这里有匈奴那边的军情,要当面告诉给将军。” 守卫半信半疑,又怕延误了军情,便让另一个守卫盯着他,自己进去给将军汇报。 与戚朝旭在一处的杨帆听到这个消息,猜出来应该是何疏放,便悄身来的城墙的背处,往下方望了望,果然是何疏放这厮。两个人商议后决定,先将他晾在那里,让他吃吃苦头。 守卫出来,呵斥道:“走走走,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何疏放欲再进一步,两个守卫横刀拦住。 “你再往前,我们就不客气了!” 何疏放无法,只得往后退。 这边进不去,匈奴那边他也不敢回去,就这样在野外过了一宿,第二天直接鼻涕乱流。 他又去了第二次,又被守卫赶到了一边。 第二晚又被冻了整整一晚。 当第三日何疏放再一次来到守卫面前时,他们都有些吃惊。 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形销骨立,佝偻着身子,不成人样。 守卫再一次赶他走,但是他就如同狗比膏药一般,懒着不走。 守卫又不能动武,只好再去通报。 戚朝旭这才命人将他带了进来,听听他有什么军情可报。 “将军,我被关在匈奴这些日子,也听到了两军的战事。匈奴久攻不下,都有了撤军的计划。不过草民觉得,以守为主固然不错,但是不能长期坚守。您也知道,匈奴是游牧民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您不可能让这么多的士兵长期坚守在这里。等你回去了,匈奴又来了。应当将其引出来,一举歼灭,这样才能解了后顾之忧。” “那你说说,我军应当如何引匈奴出兵呢?” “我可以为将军效劳。我会返回匈奴,告诉首领我有内应,了解到咱们的粮草不多了,将军也派部分士兵,佯装出收拾行装准备撤退的举动,诱骗他们出兵。” “嗯”,戚朝旭思忖了一会儿,“是个不错的方法,你是中原人,就应该有这样的担当,事成之后,绝不会亏待你的。” 戚朝旭示意随从,取了一枚银锭,递到何疏放手里。 何疏放拿着银锭,心里却幻想着,一旦匈奴夺下这座城,再加上姐姐的关系,匈奴人一定会对他礼遇有加。 他兴高采烈的返回匈奴,按照给戚朝旭说的那一套,又给匈奴说了一遍。 匈奴首领打心里是不相信这个人的,他的心里萌生出一套新的打法。 他觉得胜利在望了。 第161章 重挫匈奴 匈奴首领很快安排下去,所有一干人等,拔营撤退。 何疏放看到首领这样的举动,急得大汗淋漓。 一声声的大喊着:“你们这是错失良机!错失良机啊!” 然而,根本就没有人理他。 首领又秘密的安排一个机灵鬼儿,前去刺探敌方的军情。 结果收回的消息让他陷入云里雾里。 敌方军队确实陆陆续续从城门里出来,可是出来之后却很快四散开来,不知去向。 难道他们真的山穷水尽,没有粮草供给了? 匈奴首领在心里揣摩着,一时拿不定主意。 是进还是退? 进,要是一个陷阱怎么办?退,那折腾了这么久,岂不是白折腾。 他召集来手下几位名将,一起商议。 这事情不能从长计议,他们很快便商讨出了结果。 进攻! 趁着城门大开,兵力四散之际,飞速进攻。 匈奴士兵,就这样大举向城防处行进。 还没等到匈奴士兵走到城墙角下,城里的士兵如海浪般,从城门里一边呼喊,一边奔涌了出来。 只见戚朝旭站立在士兵之中的一驾马车上,左手把持着一面军旗,右手执剑,气势庄严。 那军旗在烈烈北风中“呼啦啦”响个不停,正如士兵们誓死攻破匈奴的句句誓言。 之前外出四散的士兵,此时突然从四周涌现了出来。 在某一个临界点,双方都似乎冰雕一般,停止了下来,都不肯先动手。 戚朝旭的战车旁,突然出现了一阵骚乱。 如同乌蛇从水面游过,那小片骚乱很快游移到了第一线。 两方头排的士兵这时才看清,是守卫押着一位羸弱的老头。 “这老头是谁啊?” 士兵中开始交头接耳,互相猜测。 “阿布擦德,你可知道,此人是谁?” 匈奴首领皱了皱眉,不知道戚朝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便是投靠你的那个混小子的爹,哦,对了,他应该给你说了,他的爹爹会做内应?” 阿布擦得顿时气的面红耳赤。 “看看,他就是这样给你们做内应的。你再想想,我们是粮草不足了吗?” 阿布擦得已经咬牙切齿了。 “你最好还是束手就擒,我还可以求皇上,让你做我们大圣国附属国国主。你考虑一下?” 阿布擦得忍无可忍了。士可杀不可辱! 他立刻下令:“战士们,让我们为了自由而战,冲啊!” 形势如离弦之箭。 匈奴这边一动,戚家军当仁不让。 厮杀声、金属碰撞声、疼痛的叫喊声,混做一团。 一个接一个的士兵,纷纷倒下。后排的士兵,又汹涌上来。 他们都杀红了眼,只有站在高处的两军首领,能看清楚战局。 匈奴士兵的范围,在一步步的被缩小着。 阿布擦得也分明注意到这一点。 只见他从战车上下来,在手下将领的掩护下,准备逃走。 戚家军一时半会儿冲破不了匈奴士兵的防线,阿布很快便抵达了外圈。 掩护的将领武力占了上风,很快突出重围。 就在这时,何疏放却跑了过来。 “首领大人,有敌军……” 还没等他说完,阿布的刀,已经从他的脖颈划过。 他一手捂着脖颈,呜咽着吐出了后几个字。 “跟…上…来…了” 阿布回头一看,那里有敌军,分明都是我方士兵啊! 敏锐的危机感如毒舌信子般浮出脑海。 只见一位身着匈奴兵服的士兵,闪电般向阿布刺来。 惊魂未定,阿布一时无法招架,多亏有周围的将领帮衬。 可是他们低估了这人的实力。 只见杨帆的剑,如游龙、如蛟鱼、所刺之处,根本没有人能预判的到。 杨帆还未感到体力不支,戚将军已经追了过来,将阿布他们团团围住。 阿布被生擒。 倒在血泊中的何疏放,被士兵拉着尸身,拖到了何夕的面前。 看到儿子的惨状,直接晕倒在地。 “把他的尸身装到那副棺材里,回去让陛下处置吧!” “可惜毁了那副棺材。”杨帆叹息一笑,“多行不义必自毙,回去也落不下好下场。” 士兵们打了胜仗,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 来的时候,何夕是被捆绑着,放在棺材里的,回去时,他的儿子躺在了里面,只好给他安排囚车了。 一路上,棺材与囚车首尾相随。 何夕日日夜夜看着眼前的棺材,还没有到京城,人便彻底疯了。 戚朝旭上朝复命,黄帝在确认这何夕属实是疯了,便让人将其释放,任其自生自灭。 这一场内忧外患,算是在年末,有了一个完美的了解。 皇帝为了掩盖戚明石的不敬之罪,口头斥责他,并宣称皇宫不再任用他。 另一边却给戚朝旭赐予了爵位,并允许他的儿子世袭。 明眼人都能看到,这是明贬实褒。 可是谁要戚家有三个儿子,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更何况,戚家父子确实居功至伟,值得这份荣耀。 家宅安宁,戚明石终于可以安心为自己而努力了。 阴寒之处的梅花还盛开着,戚明石折了一支,走进了张山淼的窑厂的大门。 门口的小厮早已认识他。 一看到他便准备去通禀张老板,戚明石招手谢绝。 他径直来到窑厂的制胚物资,从窗户的缝隙向里寻望,却没有看到月圆的身影。 他有点诧异,便转身前往她的住处。 月圆的住所处在窑厂院落的一角,有外门一道,里面是个小小的院落。安静闲适,还是当时他给挑选的。 他远远的就看到那道外门开着。 他轻轻的走近,靠近窗户,濡湿手指,在那窗纸上粘了粘。 还没有等窗纸湿透破裂,便听见屋里凌冽的一声:“谁?” “是我?” 耳聪的戚明石,在话音刚落,便听到了木质家具的咯吱声。 戚明石心里顿时暖暖的,嘴角不自觉的翘起,一步跨到正门口,等待着门开的那一刻。 可门迟迟没有打开。 “丫头,你开门啊!” 他的手开始在门上一下一下的轻叩,可里面就是没有动作。 “你走吧!” 门内传来冰冷的回音。 “我不走,有什么我们当面说,好吗?” 戚明石继续敲那木门。 那木门表面粗糙,上面还有很多毛刺儿,不时的挂拉着他的手心。 他有心一脚将那木门踹开,又怕伤了门后的丫头,只能用这样的老办法。 “嘶”,他的手被一根较大的木杈戳到,手心生疼,没忍住嘴吸了口气。 他翻手准备拔下木刺时,门一晃,开了。 第162章 同心协力 月圆在开门的瞬间,便已猜出发生了何事,门一开便抓住戚明石的手,看他的手掌。 右手手掌已经拍的通红,中指的指腹上,明显有一根稍粗的木刺陷入肉中。 月圆上前一步,转身和戚明石站成一排,左手食指和大拇指,将那木刺置入两指之间,使劲的捏紧,使指腹出现了一道白白皙,那木刺便被明显的影印了出来。 右手相同的两指,小心翼翼的捏着木刺露出的那一点点头儿,慢慢的将它拔了出来。 “也不小心一点,手怎经得起这样磋磨。” 月圆嘀咕了一句,扔下他,径直走进屋子里,从木桶里舀了一瓢水,又从炉火上舀了些热水,倒进木盆。 戚明石早已会意,疾步走到木盆前,准备洗手,这才发现左手还握着那枝梅花。 月圆伸手去拿,戚明石抬头望向她,清瘦的脸庞冷冰冰的,双眼韫怒的瞪着他,嘴角微撇。 戚明石明白这表情是何意,抿嘴一笑,低头洗手。 洗完起身,他胡乱的在身上抹了抹,便转向月圆,注视着她。 此刻的月圆,正低头嗅着那枝梅。 戚明石趁他不注意,双手轻轻地扶在了她的腰侧。 月圆被这突然的举动吓得抖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戚明石,目光又落在了梅花上,身体却无半点逃离。 戚明石有点得寸进尺,缓缓的将人拥入怀中。 他不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就这样拥抱着,就已经很心安知足了。 “想必这些天,你担惊受怕,都没有好好休息,怎么还开着外面的门?不好好歇歇。” 戚明石这样拥着她,让她觉得整个身体,如同沐浴在暖阳下一般。 他的言语和行动中,都不曾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放弃一分一毫,这让她觉得,她孤注一掷的坚持,简直是孤掌难鸣。 每一次决绝的话说出口,都是在用尖刀,一次次剜自己的心。 一次比一次更痛。 她不想再禹禹独行了,不想再被爱蚕食了,不想再相思成灾了。 月圆清楚的认识到,凭借自己的力量,想要在这偌大的世界里,找到哥哥,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么向爱奔赴,同舟共济,又有什么不可呢? 如果真的遇到外界的力量阻挠,再做进与退的抉择,也未尝不可。 这么多的想法一个个闪过,她的脸庞渐渐温和起来。 她抬头望向心爱之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想要在脑海里,再一次刻深他的样子。 “掌柜的对我不薄,我怕他白日里有什么急事找我。再说,想睡也睡不着。” “这下是不是安心了?” 月圆看着他不语。 “哥哥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我也分析过了,他很有可能就在某处的寺庙或者道观里,等他过了心里的坎,一定会自己走出来的。” “当然,我们也不能松懈。那两幅制胚的模板,你在用吧?” “你是说那个平江半月和晚霞伴山吗?” “嗯。” “那是你做的?” 戚明石轻点了一下头。 “那你是计划如何做呢?” 戚明石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月圆。 月圆听完后,心里有些激动。 戚明石的办法,在她看来定会有效果的,就是花的代价有点大,至于结果,她也没有办法预估。 想到这些,月圆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细微之处,戚明石全看在眼里。 开口安慰道:“现在内忧外患,全已平定。皇帝一时半会儿不会用我,我有大把的时间,陪着你去寻找哥哥,顺道带你四处看看。” 月圆眼神里充满了希冀。 “真的吗?” “我骗过你吗?” 月圆脑子里面流光划转,戚明石确实从来没有骗过他。 心里更增添了一份暖意。 双臂不由自主的拥紧了抱着她的人。 长时间的拥抱,深情的注视,让戚明石感觉到身体生出了一丝异样,不得不将人不舍的松开。 他略有尴尬的问道:“师父有没有来找过你?” “没有啊!师父他来京城了?” “嗯,就在父亲出差的前一日。我告诉他你在这里的,他竟然没有来找你?” “这么说,你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的了?” 月圆故意诘问。 “你怎么不操心师父呢?” “他老人家本事大着呢,有什么好让我这个徒弟操心的。反倒是你,干了什么好事?还不从实招来!” 月圆说完,故意将头扭向一边,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戚明石看到她这样子,有点哭笑不得。 满满的求生欲,又欲罢不能的上前一步,将人拥进怀里,在她耳边求饶。 “我的丫头啊!我全招,好不好?” 话语的温热传到月圆耳边,搞得她痒痒的。 她连忙躲闪。 戚明石看到她这娇羞的样子,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月圆在他怀里挣脱不得,只能用手轻轻的敲打他的身体,表示抗议。 突然感觉手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戚明石“嘶”了一声,倒不是这一下敲打弄疼了他,而是刺激着某个东西,更想站直了,往前冲刺。 他急忙松开了怀中的人儿,将她转过身来,握紧她的双手。 “其实,从那天你把我从湖里捞出来,离我而去之后,我便安排人手,沿着官道做着准备。”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一点儿你的消息,我都快要急疯了。我都给杨航发信,准备让他带着府兵,从吴兴到京城,展开地毯式搜寻。还好,杨航收到了一条稍有眉目的消息。” “什么消息?” “有朋客栈添了一名后厨的消息。杨航便安排了一名可靠之人,前去打探,如果是你,一路护送入京。” 月圆思索了一会儿,“肖峰,你是说肖峰是你派来的?” 戚明石微微点头。 “想必之前你为了躲我,故意走的羊肠小道吧?” “嗯”月圆闷哼了一声。 她想到了那场遭遇,有点后怕。 语气涩涩的说道:“是我任性了。” 戚明石也猜出她一定是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才无奈的选择了官道。 连忙宽慰道:“都过去了,你也不要自责,不要自轻,不管何时,你都是我心爱的丫头。” 第163章 初入京郊 月圆心里五味杂陈。 她想象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众,遇到这么一位出众的人儿。 自从遇到她开始,他便跋山涉水,万里不辞。 他对她从没有半句不满和偏见,有的只是无限关心,以及为了长相厮守而做的奋斗。 月圆萌生出一丝对自己的埋怨和后悔。 她没有如他对她一般对他,甚至还耍小性子。 戚明石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开口提议道:“你要不要搬去京郊住?” “啊?”月圆抬头看向戚明石,“这里住不成了吗?” “可以啊!只是京郊是我自己的屋子,想着你住起来会更舒服一点。” “那里不能制胚,烧窑,还是就呆在这里吧?” 戚明石摇了摇头,“不,那里一应俱全。” 月圆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而且有两点,你一定喜欢。” “哪两点?” “那里的布局,和聚茗室几乎相同。更重要的一点是……” 戚明石故意拉长了音调,卖关子。 “到底是什么啊?” 月圆听到布局,就已经幸福了,现在却被吊着,更是焦急。 “我平日大多都会在那里。” 戚明石情真意切的注视着月圆的双眼,月圆也望着他。 听到这话,顿时脸颊绯红,羞赧低头。 月圆不好意思说出口,但心里早已经默认了戚明石的提议。 “你没有拒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有没有兴趣现在就跟我去看看?” 没等月圆吱声,戚明石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给她披上,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一出门,戚明石一声哨响。 一匹马从不远处奔跑过来。 它径直走向月圆身边,轻轻的磨蹭着她的衣服。 月圆对这举动有点诧异。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匹马儿有点眼熟。 她想起来了,她惊叫道:“是小青花,是小青花呀!” 她的脸庞浮现出盈盈微笑。 双手抱着小青花的脖子,手儿开始抚摸着它。 良久,她才抬头看向戚明石,满眼感激之情。 “阿石,谢谢你!谢谢你找回了它。” “那就和我去京郊吧,别再辜负它。” 戚明石一边说着,一边握着月圆的胳膊,想要扶她上马。 月圆心中早已感动不已。 顺势被他抱着上了马。 戚明石也上马,坐在了她的身后,再一次将丫头拥入怀中。 感觉拥抱了整个世界。 张山淼的窑厂距离京郊并不近,一路上两个人先说完师父的事情,戚明石便边走边给月圆讲述沿途的屋棚瓦舍、一草一木。 不知不觉,便已到京郊的屋舍。 这一片场地,视野非常开阔。 月圆远远望去,一户宅院连着棚户,棚户又连向更远处的一片整齐的屋宇。 戚明石用手指着解释,“我和杨帆他们都住在这宅院里,棚户主要是用来冶炼的,那边是府兵的宿舍。” 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近,月圆看到了工匠在有条不紊的锻造,看到了在宿舍周围忙碌的府兵。 距离宅院近的工匠,看到少将军带了个姑娘回来,都乐不可支的交头接耳。 少主这可算是在这方面开窍了。 月圆看到这些人如此表情看她,心里感觉暖暖的,又觉得害羞。 急忙躲到戚明石的左侧,以此来掩饰尴尬。 戚明石换做左手牵她,“他们早都知道你了,都是很好的人。” 说着,便领她进了宅院。 宅院里的情况,比外面有过之而不及。 大家早都知道月圆其人,可也只有杨帆杨航及肖峰见过,现在少主将人领了回来,他们当然争先恐后的,想看一下未来少夫人的芳华。 外面一群工匠远观闲聊也就罢了,可屋里这群人这副垂涎的样子,让戚明石有些后悔带月圆来这里了。 他只好带着月圆快速的穿过前堂。 来到后院,月圆一眼就看到了那间屋舍上的字。 期月居。 “我觉得,邀请你住在这里,好像是一个欠妥的选择?” 经历了刚才的众目睽睽,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更何况是丫头呢。 “既然来了,先看看吧!” 月圆说着,又望了望门上的小牌匾,向期月居走去。 虽然阿石已经告诉过她,可在推开门的看到的那一刻,她还是惊呆了。 整个屋子,和山间茅屋里的聚茗室太像了,让月圆突然生出一种就在聚茗室里的错觉。 窑炉、柜子、制胚台以及工具的摆设等,除了没有成品外,其他的都一模一样。 “阿石,你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月圆满心感激,却觉得言语太轻太轻。 她转过身,小跑两步,扑进了戚明石的怀里。 戚明石双臂环抱着她,听到了一句软糯的话。 “阿石,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不用怎么办,我只想让你还像之前那样开心,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 “可是,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喜欢这里吗?” 月圆在怀里点了点头,胸膛也被颠颠撞撞。 “可我还是觉得,应该让你回戚府里面住,让这群人天天看着你,你不舒服,我也不开心。” 月圆抬头,明澈的双眼看着阿石。 “你为什么不开心?” 戚明石望着她,刚才胸口麻麻的,这会儿嗓子又开始痒痒的,他无意识的低下头,向那点唇红靠近。 两股越来越浓重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纠缠。 …… 长久的渴望,如同久旱逢甘霖,戚明石坏笑着说:“我怕有些不安分的,像我这样吃了你。” 月圆此时也如小鹿乱撞,将自己埋在阿石的怀里不敢抬头。 感受着快意之后的余温。 戚明石抚摸着她削瘦的背,商量道:“我还是觉得戚府更好一些,可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我想了想,你要是喜欢这里,就住下吧,我要是出门,就将你带着,反正你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假小子。再装扮几次也无妨?” “好,就按你说的吧!” “嗯?你怎么知道我做过假小子?”月圆反问道。 “因为我曾去过‘有朋远来’!” “啊……怎么会这样啊!” 月圆想挣脱出怀抱,戚明石偏偏不让,反而将人拥紧。 “看了你好久的,才发现你的每一面,我都喜欢。” 第164章 婆母关怀 两个人又玩闹了一阵子,直到传饭的声音传来才作罢。 戚明石领着月圆去他的房间用餐。 “你的屋子就在期月居的旁边,吃完饭我便安排人去张老板那里搬你的东西。后院除了杨帆几人可以入内,其他人等都不会来的,泥土也会有人给你送来,你就安心的住下。最近那天天气好了,我带你去给你才买点衣服等,顺便再看看我盘下来的酒楼。” 两人一起用完午饭,在期月居里消磨时光。 等月圆的那点行李到了,戚明石看着那小小的包袱,苦涩的说道:“不能再如此苦自己了,真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说来也巧,第二天真是个冬日暖阳。 戚明石已经在院中练功完毕,用过了早饭,还不见月圆起来。 放心不下,他便去她的小屋瞧她。 他在门外唤了两声,没听见声音,便推门而入。 只见月圆蜷缩在被窝里,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小脸苍白,看起来很痛苦。 “丫头、丫头,你怎么了?” 月圆听到还熟悉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 “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找大夫。”戚明石要急疯了。 “阿石,不用找大夫,就是……就是肚子有点疼。今天没办法和你出门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出门。我去找大夫!” 戚明石起身要走,月圆忙掏出手,拉住他。 “我真的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戚明石又担心又无奈,不明所以干着急。 又只能听她的,“好,我不叫大夫,我去打点热水。” 戚明石出来,叫来叫来,让他回戚府请教下母亲,并安排人先把大夫请来。 接着又倒了半碗热水,进了小屋。 月圆看他端着碗走到床边,挣扎着想要拾起身子。 “躺着别动。” 月圆看他表情冰冷,便乖乖的躺下。 戚明石拿着木勺,给月圆喂了几口。 问道:“有没有好一点?” “嗯”,回答的是有气无力。 她眉毛还是拧着,明显还是很疼。 戚明石搓了搓手,“我用手给你捂着肚子吧?” 月圆轻摇着头。 “别拒绝我,好吗?我真的很担心。” 戚明石看月圆合上了眼,右手才谨小慎微的伸入被子。 他左手支在床边,右手轻轻的覆在她的肚子上面。 戚夫人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副画面。 “娘,你怎么来了,怎么还提着包袱?” 月圆恍惚中听到一声“娘”,惊的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她面容沉静,却让她觉得更冷了。 “伯母,我不应该……” 月圆说着便要起身。 戚夫人忙制止道:“傻孩子,快躺下,这是他应该做的。石儿,你先出去。” 戚明石蒙在鼓里,又不能违背母亲,只得抽出手来起身出门,随手拉上了门。 没过多久,戚夫人也出来了。 她将手里水袋递到儿子面前,“去,给里面装上热水,不要太烫的,去丫头门外等着,等她叫你了,再进去。将水袋放在她肚子上便出来,我还有事要交代。” 戚明石在门外守了不到半刻钟,便听到里面的呼唤声。 连忙进去,却看到丫头泪光点点。 “怎么了?我娘,她为难你了吗?”他不相信娘是那样的人。 “没有,你快别乱想。我没想到,伯母会这样待我,待我如女儿一般。” 戚明石笑笑,便轻轻揭开被子,将热水袋放在她肚子上。 “我给你说过的,母亲很好的,现在确信了?” 月圆微微一笑。 热水的温度传遍四肢百骸,整个身体感觉越来越温暖,痛意也不那么明显了。 “你好好躺着,我出去看娘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戚明石复又来到母亲身边。 “娘,月圆她到底是怎么了?” 整个屋里就母子两人,戚夫人便告诉了他。 “你的丫头啊,从今天起就变成真正的女人了。” “娘是说……”戚明石若有所思,“娘是说她来癸水了?那怎么会肚子疼成这样?” “因人而异。你既然叫了大夫来,便让把把脉,等她身子利索了,好好调理一下。她从吴兴一路来京,不容易,身子估计还没恢复。重点是,这几天别让她吃凉的东西,碰凉的东西,更要保暖。” “我看着丫头也没几件像样的衣服,还好我命下人,将我年轻时没上身的新衣找出来,连并被褥等,随后就给送来。” “娘,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本来准备今天去给她采买呢,没想到她这样了。” “嗯,不管你们以后如何,人家姑娘今日在这里,你绝不可亏待人家。还有,你这是打算金屋藏娇了?” 戚夫人揶揄的笑问儿子。 “娘快别打趣儿子了,昨天才把她接过来。” “这里一群大男人,一个姑娘家,住这里多有不便。” “孩儿给她说了,想让她住府上,可我经常不回去,她又没见过您,便想留在这儿。不过我给她说了,我去哪儿都把她带着。” “哈哈哈,跟你爹一个样。我这一来,估计月圆心里也没有什么负担了。这不快过年了么,到时候回家住吧?” 戚明石也嘻嘻一笑道:“娘亲威武,何时都是儿子的军师。” “行吧,好生伺候着去吧,我回去了。” 戚明石送母亲往外走,临别时问道:“我爹什么样?” 戚夫人上了马车,飘了一句,“守妻奴”。 马车悠悠的启程了。 “嘿嘿”,戚明石自顾自笑着,守妻奴有什么不好的,我现在就去守着,好生伺候着,我的丫头,不对,我的女人。 戚明石蹑手蹑脚的进入小屋,没成想一进门就被那双明亮的眼睛抓住。 “怎么跟做贼似的?” “怕你睡着,吵醒你。” 他说了娘亲的交代,在征得月圆的同意后,让大夫把了脉,开了方子。 然后就寸步不离的守着丫头,还勒令她坚决不能亲力亲为,必须交给他来做。 倒是弄的月圆哭笑不得,不过心里却似装了蜜一般。 第165章 新春入府 戚夫人派丫鬟送来了一车东西,戚明石一股脑儿全搬到了月圆的小屋里。 月圆躺了两日,除了下床方便外,吃喝用度一并在床上。 第三日,她实在不想躺着了。 被伺候的无微不至,着实让她有点受不了。 等身子大好了,戚明石又要带她出门。 可月圆看了戚夫人送来的东西,应有尽有,不想花这冤枉钱。 戚明石却死活不依,才出了趟门。 寒冬腊月,戚明石和月圆除了出门采买了一次,顺便去酒楼看了看,便全窝在期月居里。 就连老头,也是戚明石派人找到后请来的。 老头看到丫头,气呼呼的。 “哎呦,长本事了,想为师了,还得我来看你了!” 月圆只抿嘴笑。 笑完去厨房忙活了几道菜,端到老头面前,总算堵住了他的嘴。 在月圆的央求下,老头答应在京郊住下,让她再无后顾之忧,还可以帮她烧制壶具,两全其美。 月圆一心扑在制胚之事上,不觉新春已至。 戚夫人差人送来了信函,让儿子带着月圆一同回府,说是也一同邀请了公主和大哥回来,到时幺儿也在,全家人一起热热闹闹过个团圆年。 戚夫人如此真心对她,让她无法回绝,便允诺了戚明石。 她又觉得第一次见公主,不好空手,便带着那把留给自己的西施壶,和戚明石回到了戚府。 他们两个人早早就到了,公主则因为有孕在身,回来的比较晚。 公主如今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肚子微微隆起,行动还算利落。 戚明山搀着她,眼神望着前方的路,不急不缓慢,不敢有半点闪失。 将公主扶着坐在了厅堂的首座,他才轻轻的嘘出一口气。 婉乐公主坐下后,先向戚夫人请了安。 戚夫人反过来关心公主的身体状况,需要什么就让山儿回来说一声。 公主很客气的说一切都好。 戚夫人又给公主介绍了月圆。 戚明石这才向大哥大嫂问安。 月圆人生地不熟,入府后见过伯父伯母,便安静的坐在厅堂。 此时看到阿石开口,她才跟着问好。 戚明山很是高兴,“你能来府里,和明石一起,我打心底里开心。” 公主则语气淡淡的说了声好。 月圆心里微微一滞,忙拿起身边木几上的壶,走到公主面前,欠身施礼。 “公主嫂嫂,初次见您,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送您,便将这把我之前留下的西施壶送您,希望您喜欢。” 婉乐公主瞥了一眼那壶,收回眼神,脸带笑意。 “妹妹有心了,我自从有了身孕,总是丢三落四的,竟忘记给妹妹带礼物,你不要见怪才好。” “不会、不会,你保重身子要紧。” 月圆感觉到公主的冷漠,没在多言,三步并作两步,退回自己的位子上。 戚夫人知道这把壶的价值,可公主未必知道。又看到公主自恃身份高贵,傲慢待物。忙暖场道:“公主从小在宫里长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壶入不了你的眼,扔了便是,明儿个到我屋里,看有没有能瞧的上的。” “婉乐现在身子重,容易疲倦,就不用在这儿守着了,让山儿带你回他屋里休息,或者随意转转,我去看看厨房里弄的怎么样。月圆跟着我吧,给我打个下手。” 戚明山俯下身子,和婉乐窃窃私语。 月圆看向戚明石,见他点了点头,便起身跟在戚夫人身后,出了厅堂。 月圆一路跟在伯母身后,回想着刚才那句让她伤心的话,面容沮丧。 戚夫人故意停下转身等她,看到这表情,心里既感叹又安心。 这孩子心思也太单纯了,在山野里长大,哪里经过这样的勾心斗角。有她守着石儿,他这一生定会幸福的。 直到远远的将厅堂甩在身后,戚夫人才开口。 “伯母刚才说那话,你别往心里去。公主这层身份,让人左右为难。她又是个不好相处的,你可以问问石儿,日后相处的多了,你也就明白了。还有一层,你这壶,她不配,伯母也怕落在她手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问问给石儿的那把壶,也就知晓了。” 月圆想要解释她没有上心,可是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加上伯母说的话,她也没有完全理解,这个脑子如同乱麻一团,只好木讷的呆在伯母身旁。 戚夫人被逗的喜笑一声,“回去吧,那里需要你打下手,石儿在等你呢?” 月圆抬头看了眼伯母,又回过头,看到阿石就在不远处等她,复又回头。 “去吧!”戚夫人满眼关爱。 “伯母,那我去了。” 说完,转过身向阿石走去,只是她未曾发觉,她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都和跑差不多。 戚夫人看到这姑娘可爱的样子,笑开了怀。 月圆到阿石面前时,气息急促。 戚明石笑着打趣,“跑什么,看把你累的,我娘又不是只老虎,会把你吃了。” 刚才看到阿石的欣喜,一扫而光,落寞爬上了脸庞。 “阿石,我是不是很笨?” “你觉得我聪明吗?” 月圆非常肯定的点点头。 “那你说,一个聪明人,会找一个笨丫头做媳妇吗?” “你?”月圆有些哭笑不得,“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和公主相处,我又喜形于色,这样好像容易得罪人,还需要伯母来安慰我。” 月圆低头抠着指甲,显的茫然无措。 戚明石轻轻将丫头拥入怀抱。 “你快放心吧,母亲她喜欢你还来不及。再说,公主不好相处,不相处就行了。她平日都住在公主府,再说有我在,你就不要怀疑自己,自惭形秽了。” “你是说伯母很喜欢我?” “你觉得呢?” 月圆想到伯母第一次见她,对她嘘寒问暖,对她关怀备至,她相信伯母是喜欢她的。 寒风料峭。 “回屋里吧,再待在外面,你会成冰块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