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她身娇体弱,阴鸷侯爷得宠着》 第1章 女配她又活过来了 “夫人,您好歹喝一点......这样下去您撑不住的......” 耳边传来熟悉急切的声音,奄奄一息的女人慢慢睁开眼睛。 喉咙里仿佛在烧,双目干涩,浑身都没有力气。 聂华亭又听见人说:“夫人,您这都几天不吃不喝了,您拿啥怄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怄气啊!” 阿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里端着的药膳慢慢变凉,可赌气的女人还是怎么都不吃。 这样下去怎么了得! 就在这时候,女人缓缓地抬起手,声音虚弱:“过来,我吃些。” 阿棠立刻瞪大眼睛,随即将东西一口一口喂给聂华亭,看着她慢慢吞咽的样子,不禁心头一热,“您何须这样为难自己,侯爷只是一时生气将您关了禁足,可您这样不吃不喝,身子怎么受得了?” “何况,刚刚侯爷已经下令,解了您的禁足,您要是这么犟下去,日子可怎么过啊。” 聂华亭双目失神,病容憔悴。 吃了些东西之后身上才好了不少,聂华亭闭上眼睛,一些往事在她眼前回溯。 她重生了,上一辈子临死前才知道自己是一本爽文里的祸水女配。 被男主吸引之后,便身不由己鬼迷心窍地迷恋他。 起初还只是心里痴迷,平日里收藏他的字画扇坠之类。 后来被她的丈夫发觉,二人的关系越发紧张。 她本就不喜自己这个夫君木讷阴戾,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几次三番地拿他同男主作比较。 最后她那个夫君再也无话可说,一纸和离。 她重获自由以后便兴高采烈地自奔为眷,以为收获了终生的幸福,却看着男主收了一个又一个美眷。 最后他身居高位,看着她讥笑道:“残花败柳而已,既然你如此忠心于我,不如将你送给别人,为我增添助力可好?”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决定了她下半生的命运,过往所有的柔情蜜意烟消云散。 她宁死不从,找准机会逃了出去,最后病死在蛮荒之地,死不瞑目。 她这一生短暂可怜又可悲。 或许上天有眼,给她一次清醒重新选择的机会。 这一次的误会是由她而起—— 谢重霄带着她来山庄避暑,她却死活不想和他同住一屋,甚至当着所有奴仆的人大声责骂他:“我才不要服侍你,跟你在一起让我觉得恶心!” 男人脸色铁青,让她滚回自己的屋子里去。 可聂华亭哪里肯,将谢重霄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碎,誓不罢休! 最后谢重霄大怒,将她关了禁足。 她本就不喜谢重霄,这么一出下来更是恼羞成怒,被关的几天不吃不喝。 熬了几天,她都没有低头,可谢重霄让人解了她的禁足。 这次事情以后,她和谢重霄的关系越来越差。 阿棠看着她脸色一点点好起来,缓缓说道:“夫人这次也太拎不清了一些,哪怕您不喜欢侯爷,可到底侯爷是您的夫君呐。” 阿棠这些话都说过,可她向来置若罔闻。 但是现在她懂了,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 阿棠看她不说话,知道她有心事。 夫人又在想那位温润如玉的江公子了。 自从那个江公子出现,夫人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从前夫人和侯爷算得上相敬如宾,现在二人闹得这么僵。 夫人拒不认错,还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侯爷这次可真的生了大气了,过来时看到夫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脸色阴沉得吓人。 聂华亭咳嗽几声,苍白的脸让人心颤,用尽力气握住侍女的手,坚定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也不会再让你为我担心了。” 阿棠眼里起了一层水雾,激动地点点头。 聂华亭回想起自己的犯病行径,又头疼又丢人。 上一辈子她和木偶人没有什么区别,遇到男主以后一个劲儿地跪舔,脸面和性命统统抛之脑后,最后凄惨死去,就像从未活过一样。 午膳时分,她这个院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她和谢重霄吵闹的事情如今闹得沸沸扬扬,那些下人们看菜碟,连她的午饭都送来的迟。 阿棠轻轻地叹了一声,为以后的日子如何过得下去发愁。 侯爷虽然解了夫人的禁足,可两人闹得这么大,谁都不可能低头。 这样下去,别说夫人在这里如何过得下去,恐怕衣食都不能周全。 这也是聂华亭担心的,她和谢重霄关系破裂,最大的问题就是,以后她的日子会很难过。 中午送来的饭食也是凉飕飕的,阿棠急着说要拿去热一热。 聂华亭拉住她,“不用了,我随便吃一些就好。” 阿棠气得跺脚:“那些人真是过分,您好歹还是夫人,就拿这些东西来搪塞您!” 上午的药膳,那是侯爷亲自吩咐人做的,那些人不敢应付侯爷,现在侯爷不在,下人们就踩在夫人头上! 聂华亭又逼着自己吃了些东西,脸上的气色才好了不少。不过这些食物实在难以下咽,和上午她吃的那碗药粥差远了。 不过聂华亭精神好了不少,也不吵不闹了。阿棠看着那张娇艳的脸,心里才放下心来。 她心里当然想夫人和侯爷和好,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可也不知为何,自从上次夫人见过江公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里面有人么!快点回话!”拍门的声音极大,聂华亭皱了皱眉。 阿棠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女子的声音:“是我,宁儿啊,华亭妹妹,让我看看你吧!” 熟悉的女声传来,聂华亭眼角瞬间冰冷! 阿棠听到声音,显然也不高兴。 夫人本来和侯爷好好的,都是这个唐宁儿从中挑拨。 非要让夫人和侯爷撒泼吵闹不好好过安生日子。 阿棠不情不愿地打开门,唐宁儿立马冲了进来—— 第2章 守住自己的清白 “华亭,你没事吧?我听说侯爷把你关了起来,这可怎么得了!” 她一番热切熟络的模样拉着她的手,关切的样子仿佛要溢出来。 任谁看了恐怕都要相信,相信唐宁儿是为了她好。 聂华亭看着眼前假意为她打算的唐宁儿,眼神带着淡淡的疏离。 如果她现在还是那个蠢笨的聂华亭,又要被她这番亲热的模样蒙蔽。 聂华亭淡淡道:“没事,他一时在气头上而已。” 唐宁儿一愣,还以为她是被谢重霄吓傻了。 “华亭,你这样不行!”唐宁儿着急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侯爷性格有多暴戾,如果你一时屈服了话,以后他就会变本加厉!” 她继续劝解道:“这样,你现在应该继续绝食,千万不要让侯爷靠近你,现在反抗的越厉害,以后他就不敢阻止你做什么了!” 相比于她的热切,聂华亭反而从容一些,似乎她说的这些和她无关一样。 “宁儿姑娘,你为何要坚持让夫人和侯爷抬杠?”阿棠看不惯她的这些做法,“夫人若是绝食抵抗,损坏的是夫人自己的身子,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阿棠顶撞唐宁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女人别有居心,可夫人却偏偏听信她这些挑拨离间之语! 可唐宁儿没把她放在眼里,指着她骂道:“呸,你个贱丫头懂什么,我这是为了华亭妹妹的以后着想,目光短浅吃里扒外的东西!” 聂华亭眼神冷然,浑身带着隐隐的怒气。 阿棠气得发抖,眼眶蓄满了泪水。 她还是不服气,使劲瞪着唐宁儿。 唐宁儿哪里被小丫鬟这么对待过,扬起手来就想给她一个巴掌! 手还没落,却被人直接拦下。 看着眼前拦着她的人,唐宁儿目瞪口呆:“华亭妹妹,你怎么......” 以前聂华亭都是向着她的,怎么今日竟然敢动手拦她。 女子眯了眯眼睛,透露出几分不满。 一向柔弱的女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聂华亭将唐宁儿的手甩开,她毫无防备,狼狈地后退几步。 唐宁儿瞪圆双眼:“你......” 聂华亭语气上扬,不冷不热地说道:“我好歹还是个夫人,你在我面前打我的人,岂不是太过分了!” 她一向对唐宁儿尊敬有加,从未有过现在的斥责语气。 唐宁儿尴尬笑道,“我这不是一时着急么,再说了,这个小丫头就知道胡言乱语,你一向软和好说话,我怕你被人欺负正好替你教训教训她!” 呵呵,被人欺负? 可最欺负她的人,恐怕就是唐宁儿她自己了。 她一直以为唐宁儿是真心为她好,所以对她言听计从,别人的话怎么都听不进去。 可是后来才知道,唐宁儿是为了自己,就想让她被谢重霄厌弃,然后自己上位! 聂华亭平静道:“难道你认为阿棠说的不对么,莫非绝食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淡淡的反问,唐宁儿一时心虚回不上来。 眼前的柔弱女子竟然给她一种陌生的感觉,像是从未见过! 过去只有聂华亭任由她拿捏的份,今日她竟然敢反驳她的话。 阿棠在一旁看着冷静的女人,一时之间竟觉得感动不已。 从前夫人对这个女人言听计从,把她的话置之不理。 而当唐宁儿和她起争执的时候,夫人也总是觉得唐宁儿为她好。 可唐宁儿这个人明明就是别有用心呀! 唐宁儿又迅速为自己找了缘由:“你不是不喜欢侯爷吗?他要是想碰你的话,那你就要守住自己的清白,千万不能妥协!” 她就不相信她感动不了聂华亭:“而且现在大长公主也知道了这件事,她想让你直接回府里,华亭,不如你趁这个机会回去吧,正好,省得侯爷继续纠缠你!” 她这番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将所有的问题都推到谢重霄身上。 明明是聂华亭自己的问题,却让她以为自己是个受害者! 聂华亭心里笑了笑,这招高明,这可是捧杀啊! 面对唐宁儿的热切建议,聂华亭语气平淡,微微扬起下巴:“我再想想,你不必说了。” 察觉到她的疏离,唐宁儿脸上的表情一凝。 今日的聂华亭是怎么了,难道是察觉出了什么。 “那......那你好好考虑考虑,若是你留在这里,侯爷还不知道要对你做什么还不如早点离开这儿。”唐宁儿又微笑道:“那我先走了。” 仔细想想,唐宁儿的心又放了下来。 聂华亭能有什么心计,还不是只有她摆布的份! “等等——”聂华亭突然叫住了唐宁儿。 唐宁儿回头看着她,心里升起一抹异样。 “怎么了,华亭妹妹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聂华亭看了一眼旁边的阿棠,“刚刚你骂了我的人,道歉。” 她这话一出,不仅唐宁儿不敢相信,就连阿棠都吃惊。 从前夫人性格柔弱,对谁都不敢硬气。 现在竟然为了她,骂了唐宁儿。 唐宁儿震惊,“你,你说什么?” 这蠢女人竟然让她给别人道歉?她没听错吧! 聂华亭向前走近几步,带着几分淡定的压迫感:“我说,让你给阿棠道歉。” 阿棠小声道:“夫人,其实......” 其实不必为了她和唐宁儿计较,她只是一个丫头而已。 只要夫人想得清楚,她怎么样都可以。 却不想对方牢牢地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看着唐宁儿。 唐宁儿也想不到今日这笨女人发的什么疯,竟然敢如此对她。 可仔细想想,她不如忍了这一时之气,等到以后她一定整死这小贱人! 可唐宁儿到底是有身份的丫鬟,还从未和一般的丫头道过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阿棠,刚刚是我心切说错了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又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这下你满意了吧,华亭妹妹?” 聂华亭看着她委曲求全的脸,只觉得恶心。 这女人倒还是真的挺能装,随时都能扮好登台唱戏。 唐宁儿还以为自己这番样子,至少能让聂华亭心生愧疚。 没想到对方一反常态,只是冷冷道:“出去吧!” 唐宁儿一愣,她虽然是下人,却是大长公主身旁的下人,平时鲜少有人对她不敬! 聂华亭这女人竟然敢这么对她说话,这笔账她记下了! 唐宁儿走以后,阿棠反而担心不已。 她虽然居心叵测,可现在大长公主让夫人离府,若是没有人给夫人求情的话,那可就糟了! 夫人这么一回去,岂非坐实了和人偷.情的流言! “夫人,这可怎么办啊?”阿棠焦急道,“若是现在回去的话,那可就一切都完了!” 且不说现在回去的话,侯府那些人会怎么欺负夫人。 要是现在就离开,夫人和侯爷的龃龉只会越来越大。 聂华亭冷静想了想,唐宁儿是大长公主身边的人,这些事情肯定是她故意透露给公主的。 大长公主是聂华亭的婆母,为人清高自持,听说儿媳闹出这样的事情,她肯定不会管。 哼,她要是走了,不就遂了唐宁儿的意了么?! 正当阿棠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就听到聂华亭突然说道: “我们去见大长公主。” 阿棠:“啊?” “现在就去!” 聂华亭步伐坚定。 看来唐宁儿已经将这件事告知给大长公主,她也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阿棠本来还想拦一拦,没想到聂华亭却直接走出了房门。 她倒是想劝一劝,可没有办法只能跟上。 平日里大长公主不喜欢夫人,夫人也惧怕大长公主,两个人一向不对付。 阿棠现在只心里求老天爷保佑,一会儿夫人可千万别得罪公主。 第3章 侯爷性情暴戾阴晴不定 聂华亭来的时候,唐宁儿也在。 看见她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一心想让她走,就等着自己上位做夫人么。 可她偏偏不太想让唐宁儿如愿。 聂华亭稳稳地行了个礼:“儿媳给婆母请安。” 大长公主姿容优雅,瞥见她一身素白之后,眼角露出不悦。 “真是稀客啊。”大长公主的声音听不出来有什么波澜,“本宫这个做婆母的,倒是一贯见不到你这个儿媳妇,自打来了这避暑山庄,还是你头一回主动过来请安!” 她这个儿媳妇小门小户出身,一向不怎么懂规矩。 而且性子倔的很,说上几句就要顶撞。 而且,她那个儿子,还死活护着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媳妇。 聂华亭立马低下眉眼,声音柔柔地说:“儿媳自小身体柔弱,来了山庄以后又病了几日,有心在母亲跟前侍奉也不能,今日身体稍稍好了一些,就赶来给母亲请安,还望母亲不要怪罪!” 这么一番柔顺的模样,倒是真出乎意料。 大长公主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肯主动认错。 公主到底比不上寻常人家的婆母,她不会有意无意刁难儿媳。 唐宁儿适时说道:“是呀,这几日夫人都没吃什么东西,看起来脸都小了一圈呢!” 这话表面是在心疼她,实则是把她闹绝食的事情放在台面上说。 果然,大长公主想起几日前的事情,脸色更加不悦,声音威严道:“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和你的夫君闹,别的就不说了,重霄到底是你的夫君,你竟然不让他进房门,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夫君,还有没有为人妇的三纲五常!” 唐宁儿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公主这么生气,肯定会把这不检点的女人赶回府里! 聂华亭眼神平静:“儿媳不敢,婆母说的,儿媳万万不敢承受!” 唐宁儿也假意为她说话:“是啊公主,说不定夫人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唐宁儿站在大长公主身旁,扬起下巴看了聂华亭一眼。 谁料对方没有丝毫怯懦。 “婆母容禀,自从嫁给侯爷,侯爷待我极好,我又怎么敢心里没有这个夫君呢。”聂华亭低下头,仿佛是有难言的话,而后说道:“实则这几日侯爷在外有事,而回来以后儿媳又不能侍奉,所以才想分房而居。” 大长公主对这个解释不满意:“你夫君在外有事,你这个做妻子的更应该在他身边好好照料,好好的分房做什么?” “婆母说的对。”聂华亭咬着唇继续说道:“实则是因为,儿媳这两日身上来了月信,想着无法侍奉夫君,又不能让夫君知道,一时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她低着头,一张小脸吓得苍白,看起来楚楚可怜。 大长公主微微一顿,心里信了七八分。 女子来了月信,是难堪一些。 既不能和夫君同房,又不能让夫君知道。 想到这里,大长公主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既如此,你们小两口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处理就好。”大长公主继续说道,“既然你身子不适,那就过几日再搬回去!” 聂华亭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大长公主信了她的说辞。 这时候,唐宁儿开口,有些惊奇地说道:“夫人你不是说,是因为侯爷性情暴戾阴晴不定,比不上二公子所以才......” 她这话说的欲盖弥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聂华亭瞬间抬头,冷冷地看着她。 唐宁儿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副懊悔不已的样子。 可大长公主脸色突变,风雨欲来。 “原来是这样!跪下!”重重的一声呵斥,大长公主怒不可遏,“重霄是你的夫君,你不敬重也就罢了,可宿吟是你的小叔子,你竟然有这种肮脏龌龊的想法!” 聂华亭皱眉,直直地跪了下去。 谁不知道二公子就是大长公主的命根子。 此事若是涉及到那个人,恐怕大长公主不会轻易放过。 唐宁儿连忙为她求情:“公主,夫人也是年纪小不懂事而已,公主就饶过她这一回吧……而且侯爷知道已经责罚过夫人了,夫人或许已经知道错了……” 要不是见过唐宁儿的真面目,聂华亭还真要被她骗过去了。 仔细想想,上一辈子她涉世未深,有这么一个人在她身边一直假意照顾着,确实她会对她言听计从。 可大长公主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听到刚刚,她这个儿媳妇竟然对自己的小叔子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家门不幸,这还怎么得了! “不会有下次了!”大长公主怒不可遏,这女人自己不检点也就算了,还想害她的儿子! 她绝不会让此事发生:“来人,把聂华亭捆起来,送回府里关起来!任何人都不许放她出来!” 听到大长公主的话,唐宁儿眼里露出得意。 大长公主言出必行,等到聂华亭被扔回府里,肯定会被下人欺凌羞辱至死! 公主不待见这贱人,那以后侯爷肯定也厌弃了她。 聂华庭被送回去之后,八成气绝身亡,到时候就是她上位的好机会! 聂华亭闻言心里一咯噔,若是现在走了的话,那恐怕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第4章 他不许她跪着 “您这样做,置我的颜面于何地?” 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来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听着这极有威严的声音,聂华亭下意识脊背僵硬。 她上一辈子对这个声音的主人,可谓是惧怕至极。 就算重来一世,听道这个声音,聂华亭依然觉得背后生寒! 男人步履从容,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身量极高,一身黑色的圆领袍衬得他气质更加阴沉,墨发高高束起,干练又不失俊美。 那张脸分明是好看的,五官凌厉,面庞立体,一双凤眸漂亮的不像话,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谢重霄容颜俊美,毋庸置疑,可偏偏浑身透着生人不敢近的气息。 大长公主明显能看出她这个儿子此刻不高兴,一时也找不到话说。 坦白来讲,她这个儿子性情冷淡疏离,且极有自己的主见,一旦决定了什么,别人无论如何是干涉不了,就算她这个母亲也不行。 可今日的事情不行,她非要给聂华亭一个颜色瞧瞧! “正好你来了。”大长公主看着自己的儿子,语气尽量平和说道:“你这个媳妇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哪里有半分为人妻子的自觉,本宫今日若是不好好处罚,恐怕以后她能掀翻了天!” 在大周朝,孝道仁义备受推崇,所以一般婆母责罚儿媳都是应当的。 何况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平日清高自持极有威严。 聂华亭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这事落到别人家,她肯定会被狠狠地责罚一顿! 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自己的妻子心里有别人,更何况还是谢重霄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 “我的妻子,我自己教导就好。”男人淡淡道。 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一旁那个跪得笔直的身影,眸光越发晦涩,“她的事情,不劳母亲操心。” 这平淡却有力量的话也落在了聂华亭的耳朵里。 跪在地上的聂华亭心头一热,感动重重地落在心头。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回答,上一辈子同样的情景,谢重霄也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前世两个人的关系后来已经恶劣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讨厌他的霸道强势,更不喜他阴晴不定的性情。只要自己不舒服,不管什么场合,都能劈头盖脸地把他这个侯爷骂一顿。 她这么过分,整个侯府里的人都对她避如蛇蝎,可谢重霄,无论怎么生气,最终也只会冷着脸让她滚。 他在她面前从来不说别的,可在别人面前,始终会护着她,哪怕那些人是他的母亲和弟弟。 大长公主的和颜悦色也再也维持不住,几乎是呵斥的语气:“不劳我费心?你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么?本宫难道能害你不成......”随即用手指着聂华亭,“本宫听说,你这个夫人可是越来越不成样子,别的也就罢了,可她心思不正竟然私藏你弟弟的笔墨,这样你都能纵容她么?!” 聂华亭低着头不敢说话,此刻她要是说话,恐怕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男人闻言,眼神更显隼利,薄唇紧抿,显然被刚刚的话所激怒。 谢重霄双拳紧握,目光落在那道不敢抬头的身影上。 顿了顿,随即坚定说道:“此事我已经责罚过她,母亲不必介怀,带她回去以后,我会好好管教。” 好好管教。 聂华亭听着这几个字,总觉得谢重霄恨她恨得咬牙切齿。 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哪怕谢重霄想要好好教训她也行,只求千万别在这时候放弃她。 以后她当牛做马报答都行! 大长公主怒不可遏:“你......你就这么护着这个女子,为此不惜和我这个母亲顶撞!还有,她居心叵测心里没有你这个丈夫也就罢了,可她分明是想害你的亲弟弟,宿吟是你的亲弟弟,你难道偏帮着这个女人,不为你亲弟弟着想么?” 提及江宿吟这个名字,聂华亭几乎后背发凉。 其实前世这个时候,她还没那个人痴迷到发狂的地步。 只是将他当成不能开口的心事,觉得自己无依无靠,贪恋他的温柔。 尤其是谢重霄向来强势,聂华亭就一时瞎了眼觉得江宿吟是个好人。 就在这时,一双大掌伸到聂华亭的面前。 聂华亭迷茫地愣了一会儿,随即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底微微一震。 谢重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漠然,看不出半点情绪。 “起来!” 他不许她跪着。 聂华亭还未反应过来,随即被人直接扶起来-与其说扶,不如说拽。 她跪得太久了,两条腿都差点站不住,聂华亭使劲站稳,然后跌进了一个温暖的臂弯。 她听到谢重霄说:“母亲糊涂了,二弟若是真的光明磊落,别人又岂能败坏他的名声!” 男人丝毫不肯退让,“母亲若是再追究下去,恐怕会闹得人尽皆知。” “你!”大长公主拍桌而起,怒不可遏。 这就是她养了二十年的好儿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忤逆她! 一旁的唐宁儿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连忙劝慰公主,让她消气。 片刻之后,大长公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你把人领走吧。” 眼不见心为静。 谢重霄行礼告退之后,直接拉起身旁的女人离开这里。 唐宁儿看到这一幕,心里快要气疯! 明明今日就能把聂华亭赶走的,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 也不知道这贱妇给侯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侯爷竟然这么护着她。 大长公主想了想,道:“重霄竟然这么护着那个女人,莫非另有隐情?” 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心里藏着别人。 唐宁儿赶紧说道:“侯爷护着她,肯定是为了自己的颜面,不想闹得人尽皆知罢了......上次奴婢看的真切,夫人确实私藏了二公子的笔墨.......想来侯爷也不想让人知道此事.......” 大长公主思忖片刻,也确实有理。 刚刚是她太心急,这样的事情,确实不好闹大。 那个聂华亭,若是再不安分的话,她自然有办法赶走她。 别的也就罢了,这种横亘在兄弟之间的祸水,万万不能留! 第5章 为什么这么护着我 聂华亭被男人一路拉着离开这里,中午的太阳毒辣,晒得她昏昏沉沉。 没想到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男人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儿,聂华亭觉得她骨头都要断了。 他在她面前走着,个子高走的也快,聂华亭仿佛被他拖着一样。 她实在坚持不住,咬着牙说道:“谢重霄......你弄痛我了......” 她在他面前,向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从来没有服输过。 更别提像现在这样近乎求饶的态度,简直闻所未闻! 男人闻言身子一顿,脚下的步伐也停了下来。 聂华亭静静地看着他,随即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 谢重霄转身,一双漆黑如黑曜石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 聂华亭瞬间被吓得心里发麻,脚下一软,险些站不住。 这里没什么人,只有她和谢重霄。 啊啊啊啊他不会生气在这儿教训她一顿吧! 聂华亭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虽然谢重霄看起来吓人了一些,可毕竟刚刚才帮了她,没道理现在对她做什么吧! 男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俊颜紧紧绷着,随即一步步靠近她。 聂华亭下意识就想跑可又不敢,眼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近,她只能一步一步往后退。 谢重霄有打人骂人的习惯吗?好像没有,就算平常她再怎么惹他生气,他最多冷着脸让她滚而已。 聂华亭一直往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墙,她的心里也咯噔一下! 这下完了。 聂华亭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看他,心里翻涌着无数想法。 最后在察觉到他的手碰到她脸上的时候,只能把心里的话一股脑脱口而出:“你刚刚向着我就是没怪我,那你现在也不能教训我!” 她的话让谢重霄眸光一沉。 原来她这么抗拒,是害怕他。 聂华亭还以为谢重霄至少会骂他,没想到下一刻......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掐住了她的下巴。 她听到那人低沉的声音: “聂华亭,睁眼。” 她迷迷糊糊张开眼睛,谢重霄直直地盯着她。 男人看着她,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吓成这样,没用!” 聂华亭眨了眨眼睛,明明他就很吓人么,还要怪她没用。 他一直这么掐着她的脸,到底想做什么? 她目光躲闪,不敢和人对视。 谢重霄眼底流动着晦暗不明的光芒,一张俊美的脸紧紧绷着,看着那张漂亮素净的脸蛋,沉声道: “你要是有本事,就真的离了我,滚得远远的。” 一字一句,句句清晰。 他声音像是淬了冰,带着森冷的寒意。 “要是没那个本事,就好好待着!” 好好待着。 意思是,让她乖乖待在他身边。 他的话态度强硬,可仔细想想,其实都是为了她好。 一边吓唬她,一边护着她。 她不理解,两辈子都不理解。 聂华亭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这么护着我?” 这实在太反常,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怎么可能容忍她兴风作浪到处作妖。 男人听到她的话,眼底闪着细细碎碎的光芒,精致薄唇紧紧抿着。 谢重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放开手转身离开。 聂华亭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有些失神.......她还是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谢重霄这个人对她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她无论怎么都看不穿他。 聂华亭在那里愣了很长时间。 不一会儿,唐宁儿赶过来,似乎对她担心不已:“呀,华亭,刚刚我看侯爷那么生气,他不会动手打你了吧?” 动手打人。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如果说是以前,她那么害怕谢重霄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肯定以为他会动手打她。 可现在仔细想想,这人其实脾气好得有些过分了。 准确来说,是对她好得有些过分了。 聂华亭对唐宁儿笑了笑:“当然没有,他说他想我了,非要我在这儿亲他而已。” 唐宁儿脸上微笑的神情瞬间凝固,微微扭曲,“你开什么玩笑,侯爷那么吓人,你又那么讨厌他,怎么可能呢?” 这女人今日怎么那么不对劲,莫非是她露出了什么破绽。 “怎么不可能,那是我夫君啊,我亲他又怎么了。”聂华亭的笑容完美到挑不出一丝不高兴,目光直直地看着唐宁儿,“怎么,难道姐姐不愿意我和侯爷重修于好么?” 唐宁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当......当然不是......只是我很好奇,你前日还那么厌恶他,为何今日就愿意亲近侯爷呢?” 聂华亭听到她的话,只是拢了拢头发。 “反正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与其奋力挣扎无果,不如坦然接受好好生活,难道不是么?” 唐宁儿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 看来这蠢女人心里还有二公子,不过是迫于侯爷的威严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唐宁儿心里冷笑,既然她不肯表现出来,那她就帮她一把。 聂华亭没有放过唐宁儿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倒是想要看看唐宁儿还能干出什么,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唐宁儿对她温柔地笑着,拉着她的手:“我只是觉得这样太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一定在公主面前为你说好话,让你的日子好过一点。” “那就......多谢姐姐。” 聂华亭送走唐宁儿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她还真的佩服唐宁儿,竟然装得这么好,在她面前演了这么长时间。 可归根究底,是为了她自己而已。 最后聂华亭离府的时候,想要再一次见见她,没想到唐宁儿一反往常亲密无间的态度,冷冷地说道:“要走了,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也要恭喜我自己。”对方得意地微笑,“你走了,那侯府女主人的位置就是我的!” “和你演了这么长时间的姐妹情深,真让我恶心!” 她当时才想明白,为什么唐宁儿不遗余力地挑拨她和谢重霄的关系,一心想把她送给江宿吟。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别有所图。 既然愿意玩,那她就陪着她好好玩玩! 第6章 他又不是好色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个有多高兴 聂华亭回到自己的院子,这里没什么人。 她原来和谢重霄住在一起来着,后来自作主张搬了出来,搬到了这个破旧荒凉的地方。 她得找个理由搬回去。 聂华亭晚上也没怎么吃,脑子乱得很,早早地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日是被饿醒的,阿棠给她端了点心,主仆俩一起吃了些。 聂华亭把点心放在嘴里尝了尝,不是现做的,倒像是昨晚上剩的。 她只是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 在这个地方,只有她和阿棠两个人,尤其她和谢重霄刚刚闹崩,那伙下人怎么可能把她放在眼里。 看来,她得找个别的法子。 聂华亭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倒映出她的脸庞。 上一辈子最后几年颠沛流离,她骨瘦如柴,面黄肌瘦,早已经不复现在这般清丽娇美的面容,此刻看着这张脸,她倒是分外珍惜。 阿棠在一旁为她梳头,“夫人这么好看,以后可不能作践自己了,侯爷心里分明是极在乎您的,您可得想清楚,别老和侯爷怄气。” 聂华亭点点头。 阿棠看她最近想清楚不少,高兴得不得了:“那既然这样的话,今日不如好好打扮打扮!” 经过阿棠这么一提醒,聂华亭不禁仔细打量了打量她现在的装束。 铜镜中的女人下巴尖细,头上只有一些珍珠点翠,一身的素白,这是她平日里习惯的装扮,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娇艳明媚,整个人形容槁木。 她记得从小她来了公主府就是这样,整天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那些娇艳的东西,平日里就把自己关起来不与人交流,别人若是和她说话,也是木木的。 上一辈子她只顾着伤春悲秋,哪里有心情打扮自己。 平日里只梳着简单的发髻,挽起来插一根素白的银簪,整日穿着白色的衣衫,也从不上妆添些颜色。 聂华亭颇为遗憾,能在打扮好看的年纪好好打扮,多好的事情。 可她平日里穿得这么素净,就是为了故意碍谢重霄的眼。 就连大长公主也多次明里暗里斥责说她穿得过于素净,可谢重霄仿佛不怎么在意。 聂华亭摆了摆手:“你将我的首饰匣子拿出来,再找些颜色艳丽的衣服!” 阿棠知道聂华亭这是想开了,心里惊喜不已,连忙就去找。 本来这些东西是不必都带出来的,可她怕在外面有什么用得到钱的地方。 没想到还能派上现在这个用场! 只要夫人愿意好好过日子振作起来,怎么都好。 阿棠从随身来的行李里翻出了不少的好东西,聂华亭仔细摸了摸,都是她上辈子再也没机会穿戴过的。 没想到还能有一天,她用这些好好打扮自己。 聂华亭又继续翻了翻,目光落在首饰盒子最下面一支被刻意隐藏的玉钗。 她目光顿了顿,连忙将玉钗拾起。 这只钗子.......是她刚嫁给谢重霄时,两个人感情还算可以,谢重霄赠予她的。 不过那时她也不喜打扮,没戴过几次。 后来她越来越不喜他,就让阿棠将这支和田玉钗扔掉。 阿棠见她看的出神,一时好奇她拿的什么,看清是那支本应该被扔掉的玉钗之后惊讶道:“夫人,奴婢也是看这支玉钗难得,且又是侯爷对您的一片心意,所以想着,还是不要扔掉了吧。” 聂华亭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举起钗子在自己头上比了比:“好看么?” 阿棠愣了愣,随即说:“好看,好看的不得了。这玉钗很衬您呢。” 她也能认得出来,这和田玉钗绝对不是什么俗物,只有宫里那些娘娘才用得上,可见侯爷对夫人多上心。 “那你就替我戴上。” 她总不能一直在这里,总要想点办法搬回谢重霄那儿。 唔,女为悦己者容么。 阿棠点点头,认真替聂华亭装扮了起来。 看着镜子中焕然一新的自己,聂华亭不免笑了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打扮过了。 阿棠替她整理裙摆兴奋地说道:“夫人打扮得这么漂亮,不如一会儿去给侯爷看看?” “嗯。” 聂华亭其实不觉得谢重霄能有多惊喜。 他又不是好色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个有多大波澜。 不过,盛装去见总是显得更隆重一些。 正值中午,谢重霄这几日一直不在庄子,很少有和大长公主一起用膳的机会,趁着今天他回来,庄子送来了新鲜的田杂,母子二人一起吃顿饭。 “这几日外面不太平,”大长公主看着谢重霄脸庞日渐清瘦,语重心长地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几天不好么,非要出去冒险,人都瘦了一圈。” 谢重霄抬眼,“我心中有数。” 他说话向来不冷不热,而且极有自己的主见,甚少听别人的意见。 大长公主知道她是劝不住他,“唉,聂氏是怎么照看你的,身为人妇,夫君都瘦成这个样子了她也不管管!” 谢重霄没说话,只看了一眼外面,对下人说道:“去叫她来吃饭。” 唐宁儿立马回答:“已经差人去叫过了......或许夫人有事走不开吧。” 大长公主想起几日前的事情,冷哼一声:“她能有什么事情,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门也不出,也太没规矩了些,连我这个婆母都叫不动她了!” 听着大长公主生气,唐宁儿心里窃喜。 其实她压根没差人去叫。 聂华亭一向不喜在人前出现,更别提她不喜侯爷,来了也是闹别扭。 大长公主顿了顿,“罢了,她既然不来的话,就不必等她了,以后也不用叫她,省得看了心烦!” 唐宁儿表面上一脸为难,可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最后看着一旁俊美的男人说道:“那我来侍奉侯爷用膳。” 这可是个好机会,若是她被侯爷看上了,说不定都不用等到聂华亭被赶出去,她就可以成为侯府的主母! 一道柔弱女声恭敬响起—— “儿媳来迟,还请公主和侯爷不要见怪——” 众人都看向来人,一道修长纤细的身影款款而来。 第7章 那是他曾经送给她的,她竟然还留着 聂华亭身着绛红色软绸罗衣,系着同色腰带,更显身姿柔美。 乌黑的发髻间插着一根流苏簪子,行动间摇曳生姿,和田玉钗在其间更显得相得益彰。 盈盈嫩柔的脸颊上不施粉黛,唇红齿白,肌肤白的挑不出一丝错来,十七八岁的少女容颜娇美,却带着纯净的气息。 往常的聂华亭也好看,却总是一身缟素的楚楚可怜,比不得现在华美大气。 娇嫩得仿佛咬一口能渗出来桃汁。 聂华亭又低着头说道:“是儿媳的错,还望婆母恕罪。” 说罢,又添一句:“也希望侯爷.......不要怪罪。” 她今日倒显得分外乖巧,男人的目光落在她垂下来的眸子上,久久没有移开。 大长公主也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眼,不得不说,她这个儿媳妇长得确实好看,今日的装扮不像平日那样素净晦气,倒颇合她的心意。 别的不说,聂华亭这几好吃好睡,脸蛋养得粉嫩极了。 大长公主借题发挥:“罢了,不过你整日闲着,别光顾着自己,你看看你夫君,消瘦成了什么样子?!” 聂华亭:“是,儿媳知道了。” 随即聂华亭入座,在谢重霄的下手边坐着。 唐宁儿才反应过来,气愤不已,她好不容易能伺候一回侯爷用膳,这蠢女人打扮得这么招摇过来做什么,分明是想故意坏她好事! 坐在谢重霄身边,聂华亭才知道什么叫如坐针毡。 她倒是有话和谢重霄说,可碍于大长公主还在,她也张不了口。 唐宁儿在一旁热切地说道:“侯爷,这粥是用粳米熬出来的,侯爷快尝尝!” 她知道今天侯爷要来,特意备下了这粥。 “我来伺候侯爷吧!”唐宁儿走到谢重霄身边,就在这时却被别人抢了先。 漂亮的女人站起身来,聂华亭主动为谢重霄舀粥:“我来吧!” 聂华亭手都有些抖,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谢重霄一起用过饭。 她将粥放在谢重霄手边,男人身体顿了顿,随即尝了尝。 聂华亭下意识问道:“好喝么?” 谢重霄看了一眼眼神带着期待的女人,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一声实在是太冷太轻,聂华亭险些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今日谢重霄竟然这么温柔? 难道......是因为她今日比平日好看么? 看着夫妻两个相处平和,大长公主心里像是长了一根刺一样,忍不住叮嘱道:“你今日倒是学得乖,平日里也不关心自己夫君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聂华亭乖乖受教:“儿媳明白,以后一定多多照顾侯爷。” 这样的聂华亭反而让大长公主不适应,自打聂华亭来了以后,敏感脆弱清高自持,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倔强的模样。 今日这么听话,倒真是难得。 “为人妻子,岂止是这些需要注意的,平日里夫君的一饮一食都要放在心上。”大长公主难得今日摆一摆婆婆的款,忍不住对聂华亭多说教几句:“他最近可是忙得很,整日整夜睡不好觉,你除了照看他的日常饮食,也要对外面这些事上点心,还有,你二人成亲已经半年多,子嗣的事情也该多多抓点紧。” 子嗣,聂华亭闻言一顿,“是,儿媳记下了。” 提到孩子,聂华亭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淡定自若的男人。 她和谢重霄很久没有同房,要是真有了孩子那才是见了鬼了! 唐宁儿看着这一幕,脸上的微笑都快要维持不住了,只能咬着牙说道:“公主真是好福气,有夫人这么好的儿媳妇,说不定明年就能抱上孙子了!” 提及孙子,大长公主面上终于和蔼了一些。 转念又想起,看着聂华亭说道,“也过了日子了吧,早点搬回去才是正经事,哪有成亲不久的小夫妻整日分房睡的,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 这正合了聂华亭的心意,“是,儿媳都听婆母的。” 听到女孩答应,一直不作声的谢重霄抬起眸子看着她。 今日的聂华亭和平日没有什么不同,内里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一向对他避之不及的人,竟然愿意和他同住。 谢重霄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聂华亭的头上,目光放在那只玉钗上。 那是他曾经送给她的,当时不记得她戴过。 聂华亭还不知接下来要如何面对谢重霄,硬着头皮坐在他旁边。 不知是不是聂华亭想故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或者就是上天捉弄,她一个坐不稳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聂华亭两眼一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丢人。 一道有力的手臂突然拉紧她,聂华亭才没摔下去! 心里一咯噔,聂华亭知道是谢重霄拉得她,被他扶起的手臂也烧得发烫。 两个人动作不大,在旁人眼里看来,只是谢重霄扶她落座而已。 聂华亭轻轻凑近几分,温声道:“多谢侯爷。” 两个人的相处从未像现在这么和谐过。 大长公主看着自己的儿子对别的女人体贴入微,心情很是复杂。 从小到大,她这个大儿子像是藏着一大把心事,甚少和人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就算她这个母亲也不行。 没想到,这聂华亭竟然这么入她这个儿子的眼。 终究还是平和地吃完了这顿饭,大长公主斟酌再三,说道,“你倒是提醒我了......终究你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不如我在你屋里放个人怎么样。” 聂华亭一愣,才反应过来,大长公主是想给谢重霄纳妾。 谢重霄确实不爱美色,平日里不少人给他送妾,都被他一一回绝了。 大长公主随即牵起唐宁儿手:“宁儿这丫头和你关系不错,且是我身边知根知底的人,不如你今日带回去,若是你觉得不错,就留在你们小两口身边。” 聂华亭扫了一眼旁边窃喜的唐宁儿,正犹豫着怎么开口。 “不必。”男人率先出声,毫不留情地拒绝,“我身边不需要别人伺候。” 唐宁儿一听到这话,咬着唇低下头,看起来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大长公主瞧了一眼她的神色,到底是从小待在身边的人。 “也没让你直接纳她为妾,只是你身边多个人照顾而已。”大长公主退了一步,“再说了,宁儿和聂氏的关系好,以后定能和睦相处。”接着就将问题抛给了聂华亭:“你说呢?” 聂华亭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若是不收,肯定会有更大的麻烦。 正好,放在她身边,总比看不见她要做什么强。 “是,儿媳听婆母的。” 唐宁儿自然是高兴的,她有机会在侯爷身边服侍自然是好。 可是偏偏公主还让这个蠢女人也搬了回去。 最近聂华亭不太对劲,几次三番地坏她好事。 看来她得使点计谋。 聂华亭从刚刚听到她要搬回去的时候,内心就一直忐忑。 而相比她的不自在,仿佛这一切都和谢重霄无关。 男人淡漠矜贵,似乎对她搬回去并没有什么波澜。 前几日她说的话太过分,他耿耿于怀也是常事。 这人性情捉摸不定,她有心修好却不知从何下手。 第8章 从前她怎么没发现,其实谢重霄还蛮体贴的一个人 聂华亭出来以后,唐宁儿就一脸微笑地追了出来。 “华亭妹妹,让我过去侍奉是公主的意思,”唐宁儿仔细打量着聂华亭的脸色,“你不会怪我吧?” 聂华亭对她微笑,笑不达眼底:“怎么会呢?我巴不得有个人跟我一起作伴,以后你来了,我们就能常常一起说话!” 她一如往昔对她亲近,这一点唐宁儿很满意。 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个蠢货。 别人都要在她面前抢她的夫君了,这女人居然还想着做好姐妹。 但若是她不这么蠢的话,唐宁儿又怎么会有机会呢? “是啊,以前你总说一个人在府里寂寞,以后我去了你那边,我就能常常陪着你!” 聂华亭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里陡然升起冷意。 唐宁儿长得亲和,在府里是唯一对她好的人。 可这张羊皮下,披着是想生吞掉她的心。 聂华亭目光疏离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是啊,还能和以前一样。” 可惜了,她不是从前的聂华亭。 唐宁儿看着眼前的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变了,但是又不像。 若是这女人真的看出来了什么,还会让她到侯爷身边侍奉么。 怎么会有这么可怜又可悲的人呢......不过注定要成为她的垫脚石。 唐宁儿和她说:“不如今夜我给你做些好吃的点心果子好不好,你不如和我说说,侯爷平日里喜欢吃什么,爱喝什么茶,或许他有什么忌口?” 聂华亭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一旦得意,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唐宁儿正期待能从聂华亭嘴里套出来什么消息的时候,突然面前的女人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叫了一句:“侯爷!” 唐宁儿一转身,果然看见修长挺拔的男人从大长公主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这样高大英俊的男人,马上就是她的了。 想到这里,唐宁儿恬静的脸上浮现出羞涩。 就在她自鸣得意的时候,聂华亭已经跑到谢重霄身边。 “侯爷和婆母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一定累了吧,不如早日回去歇着?” 聂华亭比他低很多,只能仰起头来看着他。 男人低头看着生动鲜艳的女子,眸光也不自觉放软。 “嗯。”不冷不热的语气。 聂华亭不知道大长公主和他说了些什么,无非是她这个媳妇做的不好,又或者以后不要冷落唐宁儿之类的。 可她觉得谢重霄不会听。 他现在对她不冷不热,那是为了什么? “婆母说让我早日搬回去......”聂华亭思索再三,又看着他的黑眸说道:“那我一会儿就让阿棠挪东西,好么?” 女子注视着他的眼神分外热切,像是急切得到他的回应一样。 那样热切的眼神分外让他不习惯,略带狼狈地移开目光。 “随你。” 男人扔下这句话之后,随即大步离开,留下聂华亭一个人一脸茫然。 谢重霄眼神淡漠,想起今日看见她头上戴着那支他精心挑选送给她的玉簪,竟会心里悸动。 他还以为...... 他终究想得太好,不过是因为母亲的惩罚,她一时没有办法,不得不暂时妥协而已。 她若真的有心,就不会赞成带回别的女子。 聂华亭愣在原地,男人的反应让她不知所措。 她还真的摸不清这男人的脾性, 唐宁儿一看到谢重霄,鼓起勇气向他问好,男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唐宁儿温声道:“侯爷,听说您最近为了外面盗匪的事情劳心劳力,公主一直记挂着您,让您好好保养身体。” 唐宁儿眼神带着希冀,刚刚她可看见了,侯爷可是理都不理聂华亭。 看来,侯爷对她也就一般般。 谢重霄瞥了一眼说话的人,是刚刚聂华亭带回来的人。 他平日不怎么关注他母亲身边的女使,倒是这人和聂华亭很熟。 “嗯。”他淡淡道。 听到男人的声音,唐宁儿瞬间心花怒放。 她平时也没有不是见过侯爷,尤其和聂华亭在一起的时候,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说上话而已。 看来侯爷果然记得她。 “刚刚夫人和侯爷说了什么,怎么感觉侯爷闷闷不乐?” 她显得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就衬得聂华亭任性不懂事。 侯爷才能记得她的好。 谢重霄眼底闪过细细碎碎的目光。 他闷闷不乐么? 平时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总有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总惹怒他而已。 两个人不近不远地站着,突然听到身后有女人尖叫—— 唐宁儿转身,果然看到聂华亭摔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上。 真烦人,怎么好巧不巧在这个时候摔。 她现在和侯爷说话说得好好的,哪有心情管这个蠢女人啊? 正当唐宁儿踌躇不定的时候,身旁高大的身影已经快步走到摔在地上女人的身边。 唐宁儿来不及反应,只能硬着头皮跟上谢重霄的步伐。 “呀,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聂华亭摔在地上,裙摆上都沾了泥土。 眼看着男人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不耐烦的唐宁儿,聂华亭看了她一眼,随即哎哟了一声:“好痛,感觉站不起来了......” 谢重霄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听到她的声音身子一顿。 “哪里痛?” 聂华亭也说不出来:“......脚上疼,站不起来了。” 谢重霄瞥了一眼她疼得眉眼皱在一起的样子,低头认真检查她的伤处。 唐宁儿看了一眼不免皱眉:“这没什么,夫人回去好好休息就好了!” 她话音刚落,聂华亭还没说什么,男人直接一把将她横抱起。 聂华亭只感觉身体天旋地转,最终靠在他有力温暖的胸口上。 两个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靠得这么近,聂华亭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距离再一次拉近,她仿佛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声.......很快。 “侯爷......我......”聂华亭其实没有摔着,只是看着唐宁儿和谢重霄在一起的画面有些碍眼。 没想到谢重霄竟然当着唐宁儿的面......抱她。 反正她倒是不亏,就是不知道唐宁儿会怎么想。 唔,估计会气疯吧。 “闭嘴。”他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像是在嫌她烦一样。 不过此时聂华亭才不在乎,毕竟是她得了便宜。 想到这里,她身体不禁放松了几分,安心地靠在他的怀里。 从前她怎么没发现,其实谢重霄还蛮体贴的一个人。 眼睛真是留在娘胎里了! 聂华亭不禁凑近他几分,一双手臂紧紧地抱着他。 女子的气息离得他越来越近,她身体柔软,就这么靠在他身边。 谢重霄的眼底骤然一沉,又听到了她用清澈软糯的声音说道:“谢谢侯爷抱我回去。” 他低头,聂华亭在他怀里巧笑嫣然。 笑得甚至有些不真切。 谢重霄锐利淡漠的眼神将怀里的小女人审视了个遍,最终得出几个字,不怀好意。 “搬回去之后,不许胡闹。” 他突然说道,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聂华亭眨眨眼睛,“哦。” 好不容易能回去了,她当然会乖乖巧巧的咯! 第9章 聂华亭觉得他晦气 这一幕快要让身后的唐宁儿气疯了,今日可是她到侯爷身边侍奉的日子,侯爷竟然抛下她就找聂华亭! 她就不相信有那么巧合,侯爷好好地跟她说着话,这小蹄子就刚好摔倒了! 明明就是想装可怜骗同情而已,偏偏侯爷被那张脸迷惑,竟然这么向着她! 她从前还真是小瞧了聂华亭,没想到这女人小心思还不少! 等着瞧,等她以后博了侯爷的青眼,看这个女人还怎么狐媚! - 聂华亭的东西在下午的时候就搬了过来。 这院子她倒是很熟悉,毕竟几天前她刚刚在这儿大闹了一场。 聂华亭一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整个院子里的下人对她避之不及。 躲她就像躲瘟神一样。 聂华亭:“.......” 她从前竟然这么可怕,谢重霄的下人奴婢们竟然都这么怕她。 唐宁儿也发现了这一点,藏不住笑意地说道:“看来夫人倒真是雷厉风行呢,整个院子的人都这么怕你!” 聂华亭瞥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倒是一旁的阿棠说道:“宁儿姑娘这话倒是说的欠妥当,夫人是正头夫人,管教下人就得有威严,难道不对么!” 唐宁儿没想到聂华亭聪明了几分之后,阿棠一个婢女都敢呛她,忍着怒气说道:“可我听说夫人一向不管事,也不怎么管府里的人!” “那又怎么样,夫人就是夫人,是侯爷的正妻,在这个院子里,除了侯爷,其余人都得听夫人的。” 阿棠知道唐宁儿的心思,想做这院子里的侧室。 可她现在就得让唐宁儿知道,以后来了这里,不能再有别的歪心思。 唐宁儿狠狠地瞪着眼前小丫头。 聂华亭将阿棠拉到自己的身后:“阿棠说话直,姐姐莫怪罪。” 唐宁儿尽量维持脸上的笑容:“怎么会呢?” 聂华亭笑得更深:“以后姐姐来了这儿,就是这里的人了,我确实不懂管家的事情,还得请你多多指点。” “哪里的话,我当然是愿意的。”唐宁儿眼里透出得意,她可是大长公主身边调教出来的人,这方面当然比小门小户出身的聂华亭强上不少。 “既如此,那就麻烦姐姐了。”女人的笑里带着疏离,“这院子里地方小,比不得侯府里宽敞,还请委屈姐姐在下人房里住几天!” 下人房。 唐宁儿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在大长公主身边,她可是自己单独一个屋子的。 虽说这里下人房也没几个人,可聂华亭竟然让她和那些低贱的奴婢住在一起! 聂华亭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其实姐姐也可以住在我那处,只是这样的话,我就要和侯爷住在一起了.......” “不用了!”唐宁儿咬着牙,怎么能让他们住在一处呢,“夫人是夫人,我自然听从夫人的安排!” 她得忍了这一时之气,反正在这儿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等到回了侯府,还不是大把大把的荣华富贵等着她! 聂华亭发自内心地笑了:“那就好,我只怕委屈了你......姐姐刚搬来,事情也多得很,就去忙吧,我也去睡一会儿。” 唐宁儿点点头,看着聂华亭离开的身影,眼底浮现出冷意。 她现在都搞不清,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聂华亭回了自己的屋子,东西一点都没变。 女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起那日和谢重霄争吵的画面,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阿棠倒是很兴奋,整个人都坐不住,一下午都帮她忙前忙后的,又挂心着她的伤口:“怎么样了,夫人还痛不痛?” 聂华亭摇摇头,其实本来就不怎么疼。 只是她知道,谢重霄一定不会不管她而已。 阿棠仔细替她揉了揉伤口:“今日虽然夫人摔了一跤,可好歹咱们是搬回来了。” 这样就好,只要夫人看得清,以后的日子就有盼头。 何况,侯爷对夫也并非无情。 “只是......”阿棠有些难言,“虽然勋爵人家纳妾是常事,可到底夫人如今根基不稳,那唐宁儿又不是个省事的,您又何须把这个祸害带回来?” 更何况那唐宁儿又不是花容月貌,也不一定能得侯爷的青眼。 聂华亭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那当然.......有用咯。” 要不是唐宁儿过来,她倒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谢重霄交流。 阿棠疑惑地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不过,她倒是真的高兴。 聂华亭倒是真有些困,一睡就到了傍晚,也没人叫她。 唐宁儿来过几回,看到这女人睡得沉,松了一口气。 在她眼里,聂华亭这人确实笨的可以,一味地伤春悲秋,一点正事都不干。 听说今日侯爷要晚点回来,既然她睡着,那就由她来伺候侯爷好了! 唐宁儿特意向庄子上要了不少新鲜的螃蟹,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手指都快要断了,终于将蟹肉弄好。 她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总能抓住侯爷的胃。 等到傍晚的时候,谢重霄终于回来—— 谢重霄扫了一眼院子,院子里的下人不敢说话。 许久以后,男人终于问道:“她呢?” 唐宁儿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谢重霄问的,竟然是聂华亭。 “哦,夫人说她一来就觉得不舒服。”唐宁儿颇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还说刚一过来就崴了脚晦气得很,这一下午奴婢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的这番话说的含糊不清,刚好能推脱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闻言,眼底闪过浓重的墨色,怎么都化不开。 手掌不自觉地握紧—— 唐宁儿注意到了谢重霄的变化,心里暗自得意。 聂华亭既然想睡,那她就好好睡着就好了,她陪着侯爷用晚膳就好。 唐宁儿鼓足勇气问:“那侯爷早些用晚膳吧......今日奴婢准备了.......” “不必了——” 谢重霄打断她的话之后准备转身离开,唐宁儿正想拦下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女子清澈的声音。 “呀,侯爷回来了,正好我也睡醒了呢——” 第10章 夫人竟然亲了侯爷 二人转头一看,刚好能看到睡得神清气爽的聂华亭从主屋边的厢房走出来。 傍晚的光撒在女人的身上,显得她更为惬意。 这一觉聂华亭睡得踏实,刚好一醒来就听到谢重霄回来。 男人转身看着她,视线久久不能移开。 聂华亭没有穿繁琐宽大的外衫,更衬得她身姿纤细,头发还来不及梳起来,大都在后面散着,尤其刚刚睡醒后脸颊还带着一对酡红,双眸带星,安宁柔美。 聂华亭看见谢重霄以后,走近对他笑道:“我睡得沉,都不知道侯爷回来了。” 她笑得真心,带着天真的澄澈。 她确实像睡了一个下午的样子。 谢重霄看着她许久,说道:“伤好了?” 女子愣了愣,“好了,早就没什么事了,只是现在到了吃饭的时候肚子饿得紧,不如我陪着侯爷一起用晚膳吧?” 看着女人亮晶晶的目光,谢重霄下意识点头。 聂华亭这时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唐宁儿,又说道:“听说姐姐做了螃蟹,正好我和侯爷一起尝尝鲜,姐姐不会不同意吧?” 唐宁儿自然是不愿意的。 那是她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想给侯爷吃的,聂华亭怎么配! 可谢重霄在这里,唐宁儿也不敢太放肆,只能赔着笑脸说道:“当然可以。” 聂华亭紧紧地盯着她,像是能看出点什么来:“那就多谢姐姐了。” 她忙活了一下午,反而是聂华亭如此悠闲。 唐宁儿忍不住阴阳几句:“夫人睡了一下午什么事都不做,自然会饿......若是一会儿要用膳,夫人还是好好梳洗一番,这样披头散发,实在不成体统。” 聂华亭嘴角扯出来一抹弧度,仰头看着旁边的男人说道,“我刚刚睡醒就来见侯爷了,侯爷不会怪我吧?” 她大大圆圆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模样,谢重霄不自觉放软了语气:“不会。” 聂华亭也十分惊讶。 谢重霄竟然会回答这种问题? 女子滚烫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谢重霄显然更不自在,正准备移开目光,却不想被女人一把抱住脖子。 下一刻,柔软的唇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男人瞳孔皱缩,像是什么东西从心里流了出去,浑身都是酥酥麻麻的感觉。 聂华亭从未这么做过,其实心里也是忐忑的。 但是很明显,谢重霄没有拒绝。 聂华亭亲完以后,没有放开手,亲切地撒娇:“原来侯爷这么贴心,夫君真好!” 她平时不爱笑,笑起来如同盛开的百合花,叫旁人挪不开眼睛。 谢重霄垂眸看着她,眼底闪过细细碎碎的光芒。 聂华亭又拉起他的手:“侯爷忙了一下午,肯定饿了!” 两个人亲密到旁若无人,这一幕倒真是震惊了一院子的下人。 毕竟前几日两个人还吵得不可开交,夫人还吵吵嚷嚷着要搬出去! 怎么今日......夫人还亲了侯爷? 唐宁儿才是一众里面最气的那一个,她以前还相信聂华亭讨厌谢重霄呢,没想到这贱人竟然连她都骗! 可聂华亭却在此时向她招手:“宁儿快将螃蟹端来啊!” 唐宁儿的手指深深地嵌入掌心,此刻恨不得撕碎聂华亭那张笑靥如花的脸! 唐宁儿只能跟在两个人后面,牙都要咬碎了。 既然这蠢女人这么不识好歹,那她也无需手下留情。 一会儿在侯爷面前,一定要戳穿这贱人的龌龊心思。 唐宁儿静下心来想了想,一会儿她就让侯爷知道聂华亭心里还有别的男人,看侯爷会不会相信聂华亭这副清纯无辜的样子! 聂华亭何尝不知道唐宁儿的心思。 做菜的功夫她还没有尝过,不过做戏的功夫么.......确实一流。 蟹肉确实新鲜,唐宁儿为了这顿饭费了不少功夫。 谢重霄倒是不怎么感兴趣,瞥了一眼吃的认真的女人。 与其说认真,不如说,聂华亭像是饿极了。 谢重霄忍不住皱眉,出声道:“这几日,吃的不好么?” 聂华亭抬起脸来,男人看着她的眸子深不见底。 她在侯府里没什么地位,那些下人看她得罪了谢重霄,更不会尊敬她。 何况,这事确实她做的不对,是她自己任性不知足还被人骗挑拨离间,吃几天苦也是应该的。 “没事没事,这几天少吃的,我在侯爷这儿补回来就好!”她转而看向唐宁儿,“宁儿做菜这么好吃,以后真恨不得一天三顿都吃!” 唐宁儿忍着想上前掐死她的冲动,尽力维持完美的笑容。 这贱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且不说做蟹肉多费心力,更不要提她这些东西是做给侯爷吃的。 这小蹄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想得寸进尺! 再说了,她来这里,也算半个主子。 聂华亭什么东西,竟然敢指使她! 谢重霄脑海中不断响起刚刚她说的两个字,以后。 男人温声道:“你若是想,自然可以。” 他深沉的目光落在聂华亭的脸上,不加丝毫掩饰。 聂华亭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她本想气气唐宁儿,没想到.......谢重霄竟然会答应! 可仔细想想,她嫁给他半年,她提的要求,谢重霄哪次不答应。 嘴里嚼着的螃蟹腿突然没了味道,聂华亭心头一酸,温声道:“侯爷这几日辛苦,今日又用了蟹肉,不如一会儿温一壶杜康酒解解寒气?” 她眼眸里闪着希冀的光彩,谢重霄回眸撞上她的眼神。 这时一旁的唐宁儿突然笑道:“夫人怕是糊涂了,侯爷从来不饮酒的.......难道夫人不知道么?” 从不饮酒。 聂华亭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谢重霄自小在军营里长大,严于律己,不管在何处几乎滴酒不沾,公主府内几乎无人不知。 这样众人皆知的小事,偏偏她这个做媳妇的不知道—— 唐宁儿仔细观察着两个人的神色,又适时开口:“看来夫人是记错了,侯爷不爱饮酒,杜康酒是二公子的最爱,他每天都要喝的——”说罢,唐宁儿像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请罪:“侯爷,奴婢失言,请侯爷恕罪!” 聂华亭忍不住皱眉.......原来在这儿挖了坑等着她啊。 前几日她和谢重霄吵架,就是为了江宿吟。 谢重霄发现她私藏江宿吟的笔墨,冷着脸让人烧掉。 而她哭闹得声嘶力竭,两个人谁都不肯让步。 现在江宿吟这三个字就是二人不能跃的雷池。 谢重霄闻言只是眉目黯淡了几分,谈不上有什么波澜。 本来冷峻的脸庞显得更生人勿近。 唐宁儿以为谢重霄肯定会生气,心里等着他对聂华亭发火。 侯爷心里应该清楚,聂华亭就是个表面清纯暗里放浪的不安分的东西! 而一旁的聂华亭看着谢重霄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 上一辈子也是这样,只要涉及到江宿吟的事情,谢重霄就没有让过步,平日那样淡漠的一个人,在她面前动了大怒。 “既然知道失言,就出去领罚。” 男人声音不带一丝怒气,却让人不敢反驳。 唐宁儿倏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她刚刚听错了吗?侯爷竟然让她去.......领罚! “侯爷,我......”唐宁儿脸上柔顺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下去。 谢重霄冷冷打断她的话:“下去吧,以后不必来伺候了!” 唐宁儿的心重重一沉,整个人如坠冰窟! 可她不敢违逆谢重霄的话,只能将这笔账记在聂华亭的身上! 周遭的下人识趣地下去,屋子里只剩聂华亭和谢重霄两个人。 第11章 绝对不能再过一次不值得的人生 聂华亭怕么,自然是怕的。 谢重霄不是发起火来就歇斯底里的人。 可那张脸,就是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屋子里仿佛有万年不能融化的冰川,久久恢复不过来。 女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 聂华亭鼓足勇气,上前握住男人的手。 她细腻的手心紧紧包裹住他的,男人的手掌很粗糙,是常年在军营里握枪拿剑磨练出来的。 聂华亭抬眸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是我不好,以后有关侯爷的事情,我一定好好记着。” 她清澈的声音如同泉水,轻轻地敲击在人的心上。 谢重霄紧紧盯着她,深邃漆黑。 聂华亭再一次鼓起勇气,直视他,将自己想说的话一字一句地清晰道: “谢重霄,我可以和你保证,我现在心里没有别人,现在是,以后也是。” 谢重霄抽回手,眼底流淌着细细碎碎的光芒。 男人身姿挺拔,容颜依旧冷峻。 聂华亭的手都有些颤抖,她害怕,害怕谢重霄不相信。 过了很久,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直到聂华亭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听到那阵沉稳又让人安心的声音响起: “这几日委曲求全,难为你了。” 聂华亭微微张大嘴巴,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 男人阴沉的眼底浮现出一丝落寞,“以后不必做这些让自己为难的事情,聂华亭,我讨厌被人欺骗。” 他不相信,一个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有什么改变。 一个从前口口声声对他避之不及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把他放在心上。 她或许为了形势做出权宜之计,但那绝对不可能是真心。 聂华亭一时怔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该怎么说,她没有欺骗他,她已经不是以前的聂华亭。 可谢重霄会相信么? 谢重霄站起身来,周身的戾气收敛,一如往常的淡漠。 “不必讨好我,我不稀罕。” 男人扔下一句冷漠的话,转身离开这里。 却听到女人在身后大喊: “谢重霄,你听着!” “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讨好你!” 聂华亭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到了谢重霄的耳畔。 “是我,是我真心想好好做你妻子。” 真心,想弥补上一世他对她的好和维护。 不,两辈子他对她都是仁至义尽,是她识人不清,辜负了这人对她的一片好。 她现在想弥补,不想错过任何可以解释的机会,也想时时刻刻好好对他。 男人身子一顿,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聂华亭看着谢重霄的背影,心里逐渐升起一抹失落和不安。 谢重霄并不信她。 如果......如果依旧是这样下去的话,那是不是说明,最终她还是会被人抛弃,还是会客死他乡。 这样的情绪在聂华亭心头上久久挥散不去。 谢重霄自从离开以后,好几天都再也没有回来。 大长公主为此极其不满,聂华亭去请安的时候免不了受一顿训斥。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大长公主皱眉,“做妻子的回去之后,反而把夫君气走了,你倒还真的是好本事!” 大长公主如此,庄子里的下人也闲言碎语不断。 无非说她惹是生非,说她清高又不贤惠,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阿棠听到以后,直接出去训斥那些人,回来还细声细语地安慰她。 “夫人不必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听听就过去了,侯爷身边只有夫人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不牵挂夫人呢?” 聂华亭看着她老气横秋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明明阿棠比她还小一岁,还装的一本正经安慰她。 人如其名,长得像一朵海棠花。 聂华亭看着她眼神突然黯淡下来。 这么好的丫头,上辈子她也没留住。 离开侯府以后,她被江宿吟无名无分地养在外面,后来一家国公看上了阿棠,强买过去做妾,可她连傍身的银钱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家人横行霸道。 后来她去求江宿吟的时候,对方只是冷冷地说道,一个丫头而已,不值得得罪人。 她去告官,没想到官员被国公收买,她连求告的地方都没有。 半年不到,阿棠就被那家人折磨死了,她卖了身上不多的钗环才将当时不到二十的阿棠草草下葬。 她这么没用,可阿棠到死都念着她。 聂华亭看着眼前的小丫头,鼻头一酸。 阿棠继续说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夫人可不能气馁。” 聂华亭反握住她的手:“嗯,以后的日子还长。” 聂华亭对她说,“阿棠,将那天侯爷要烧的笔墨找出来。” 阿棠吓得瑟缩,紧张地看着她:“夫人找那些东西做什么?” “总要处理干净。” 阿棠愣了愣,找了出来。 聂华亭亲自将那些东西烧干净。 说来可笑,这些笔墨还是她说想要习字找江宿吟要的。 一文不值的东西,她竟然藏得如珠似宝。 纸张在火焰里是存活不下去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灰烬。 聂华亭让阿棠将东西收拾出去,以后,她的人生里不会再有这些不值得的东西。 人生还很长,她会好好过活。 - 聂华亭索性在屋子里好好睡了几天。 一日清晨,大长公主传人来让她陪着去不远处的寺庙上香。 谢重霄也在。 聂华亭在佛堂看见他的时候,微微一愣。 听说这几日外面不太平,谢重霄帮着当地官员处理,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眼下发青。 她进来的时候,唐宁儿正陪着大长公主说话。 一看到她来的时候,唐宁儿瞬间闭了嘴。 聂华亭:“.......” 难道,又是说她的么? “华亭见过公主。”聂华亭恭敬行礼。 随后又转身,“侯爷安好。” 男人抬起眼看着她,并未说话。 大长公主看了她一眼,今日在佛堂,她没那个心思跟这个儿媳妇计较。 “起来吧,站到你夫君身边敬香。” 聂华亭站到谢重霄身边,两个人都站在大长公主身后。 谢重霄明显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他很小就在战场上杀过人,求神拜佛这种事情,不适合他来做。 男人双手握着香,就听到旁边的女人小声说道:“侯爷,想求什么啊?” 前几日两个人刚刚冷过战,聂华亭才不介意,厚着脸皮和谢重霄说话。 谢重霄低头看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聂华亭看着他的眼睛,毫不气馁:“山河永固,还是百姓安乐?”停顿了一下又说:“子孙昌盛?” 听到她的话,男人眼眸微动,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黑眸看着她。 “闭嘴。” 哦。 第12章 她以后会和他子孙昌盛 这里的方丈为人占卜看相极为有名,大长公主特意请了过来。 聂华亭瞥了一眼,一个上了年纪眼角堆笑会说吉利话的僧人而已。 偏偏大长公主还挺喜欢他,特意添了不少香油钱。 那方丈说话讨人喜欢,专挑好听的来说。 又说大长公主面相富贵,以后定然子孙满堂,代代富贵,又说谢重霄是人中龙凤,将来必定平步青云。 这样的话虽然从小受人追捧的公主已然听惯,但人总是喜欢听夸的。 聂华亭瞥了一眼谢重霄的脸色,很明显,他不信。 正当这时,一旁的唐宁儿突然好心提起她:“公主,趁着大师在这儿,不如给夫人也看看,看看什么时候夫人能给公主生个孙子,为家里添人口啊!” 几个人瞬间看着聂华亭。 聂华亭:“.......” 她就知道是冲着她来的! 大长公主扫了她一眼,“嗯,宁儿说的有理,大师,不如你给我这儿媳妇看看,什么时候能给我生个孙子?” “公主吩咐,老衲自然尽心竭力。方丈走近几步,仔细打量着聂华亭。 女人微不可见地蹙眉,她不习惯这样被人审视。 突然,一向以慈祥示人的方丈突然脸色大变:“啊!” 大长公主心里一惊:“大师这是何意?” 方丈看了看聂华亭,转身双手合十恭敬说道:“老衲刚刚看了看夫人的面相......实在不好。” 大长公主脸色一变,狠狠地扫了一眼聂华亭。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大长公主连忙问道:“此话何意?” 方丈斟酌再三之后说道:“夫人虽相貌好,可五官和身形略微单薄,十指纤,老衲刚刚看夫人的面相,此面相极有可能犯了子嗣运,怕是......命里无子啊。” 命里无子。 大长公主立马紧张起来,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一旁的唐宁儿说道:“那岂非侯爷也......” 她的话很难不引起人注意,聂华亭是正妻,若是她没有子女,那岂非谢重霄这个国公府长子没有嫡出的儿女么。 聂华亭扫了一眼唐宁儿,对方眼底有抑制不住的欣喜。 果然是冲着她来的,这大师恐怕已经被唐宁儿收买。 啧啧,无儿无女,对于公主府这样的人家来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秃驴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面色红润,前凸后翘,哪里像是生不了的! 旁边的男人淡淡地说道:“母亲,此话荒谬,不可信。” 到了这个时候,谢重霄还愿意为她说话。 这可是有关子嗣香火的大事,他竟然一句质疑都没有。 大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你如今年轻气盛,自然不信这些,可到了本宫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子嗣儿女都是命,这些都是强求不来的!”她自然着急,转头看向方丈,“这面相可有破解之法?” 方丈摇摇头:“夫人是极阴极寒的体质,恐怕不易有子。” 大长公主急得不行,“那......赶紧为我儿纳妾可行?” 方丈眼睛一亮:“自然可以,命里无子的是夫人,侯爷面相尊贵年轻气盛若是早些纳妾,以后定然子孙旺盛。” 唐宁儿看着公主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已经成了七八分。 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还好意思霸占着正妻的位置么? 到时候她抢先生下长子,聂华亭还不乖乖地给她让位。 这时候,一直不作声的女人突然问道: “出家人慈悲为怀关爱世人,方丈德高望重,没想到还会看相诊病么?” 聂华亭笑不达眼底,冷冷地看着他问道。 方丈恭敬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呵呵,聂华亭还真想知道唐宁儿给了多少钱,让一个方丈都为她说胡话。 大长公主轻声斥责她:“别胡说,方丈大师德高望重,不知救济了多少人,如此功德无量,难道还能看错么?” 聂华亭笑了笑,“母亲,我听说,人的面相是会改变的,看相一说,可以信,却不能尽信。” 那大师明显着急了:“阿弥陀佛,老衲入道几十年,一直想参破天机,数十年来为人看相,甚少不准,夫人尽可放心。” “我没说不信大师啊。”聂华亭走到前面,“与其命运让面相决定,不如我亲自在佛祖面前投签,心诚则灵,看看佛祖和大师是不是说的一样?” 她就不相信,一个凡人的话,能大的过上天么! 方丈脸色一变,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唐宁儿。 “母亲,要不然让我试试?” 大长公主叹口气:“你试试也好,看看佛祖是否有什么指点的话。” 若是佛祖也不垂怜,那这纳妾的事情就不能耽误了! 聂华亭走到佛祖面前,有僧人给她拿了签子,她扔出签子以后,僧人去找对应的谶语。 希望......佛祖怜悯她吧。 唐宁儿紧紧握着手,她刚刚都快要成功了,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横插一脚! 让她扔签子也好,她就不信,依聂华亭那副晦气的样子,能扔出什么吉利的话来! 等到聂华亭拿了谶语过来,大长公主率先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签子上的谶语。 唐宁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听到大长公主念道: “儿女自向蓬莱路,何须向佛借寿福。” 倒是句吉利的话。 大长公主又看了看:“这是.......上签!” 唐宁儿看了一旁目瞪口呆的方丈一眼,眼里的怒气怎么都藏不住。 这秃驴收了她那么多钱,竟然把事情办成这样! 大长公主脸色缓和不少,连忙问道:“大师,这和你刚刚说的不同,莫非是佛祖保佑?” 唐宁儿脸色发青,正准备开口,聂华亭先她一步。 “是啊母亲,”女子立马附和道,“刚刚大师说我面相不好,但我在佛祖面前抽了这么好的签子,可见是以后我入了佛祖的青眼,会好好保佑我呢!” 大长公主信佛,也信善缘,这话刚好说到她心坎上了:“这一定是佛祖保佑!看来你以后也是个有福气的!” 谢重霄的香火不能断,只要上天怜悯,谁生都无所谓。 聂华亭看了一眼旁边唐宁儿的脸色,悠悠说道:“也多谢方丈,为我看相。” 方丈眼神躲闪,不自在地说道:“夫人有神佛庇佑,老衲自然会夫人高兴。” “那就,多谢方丈吉言了!” 这一场冲突被聂华亭巧妙地躲了过去。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唐宁儿清晰地看到,聂华亭用得意的眼神挑衅她。 她花了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让大长公主当众同意她为妾。 没想到这蠢女人想出个抽签的办法,竟然能轻轻松松地躲过去! 莫非,聂华亭知道是她做的了吗? 不可能啊,她并未露出破绽。 聂华亭放松了不少,总算解决了这一问题。 上一世那方丈也说她无儿无女,她并没有反击,只是当场冷了脸出言讽刺,闹得场面很不好看,大长公主更不喜欢她。 后来阿棠私下里帮她查,果然是唐宁儿收买了方丈。 没想到,这次上天站在她这一边—— 第13章 从前日日和他吵闹的女人,竟然会说以后 谢重霄低头,刚好看见女人带着浅浅的笑意的面容。 并非洋洋得意,而是胜券在握的从容。 平常的聂华亭敏感清高,这些天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能淡定处理。 许是男人的目光太过炙热,聂华亭感觉到之后,抬眸看着他。 谢重霄怎么这么看着她,莫非她刚刚做的有什么破绽? “这老道胡说的,佛祖一定会保佑我和侯爷.......儿孙满堂!” 她认真的目光尤其坚定,谢重霄眼眸微动。 看起来.......还是不信。 不过聂华亭也没有气馁,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么,她努力努力,自然会成功的。 就在聂华亭以为谢重霄不会回应她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了一个淡淡的—— “嗯。” 聂华亭一怔,呆呆地看着男人的侧颜。 他不是不信神么,刚刚不信方丈说的话,此刻竟然相信佛祖说的话么? 出于这样的疑惑,聂华亭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看来谢重霄也很想有个孩子。 不过么....... 她嫁给谢重霄已经半年,两个人见面的时间都少,更不要说同房。 她要是现在生出来,就见鬼了。 大长公主也乐得抽了个签,看到签子上的谶语不免惊喜: “何如平步青云去,万里风烟眼底来。”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平步青云。 这样的签子,像是为儿子求的。 刚刚失意的老道连忙恭喜说:“此签乃是上签,公主所求必定如愿!阿弥陀佛,佛祖必然会保佑公主心想事成!” 大长公主眼底的喜悦藏不住:“不瞒方丈,本宫幼子江宿吟自幼不让人省心,这支签.......是为他所求!” 原来是江宿吟啊。 听到这个名字,聂华亭不禁一阵恶寒。 即使现在江宿吟什么都不做,聂华亭依然对这个将来叱咤风云的主角喜欢不起来。 毕竟谢重霄就在这儿,大长公主心里想的,却是幼子江宿吟。 平步青云么,那人确实后来权势滔天,位高权重。 可她这人啊,偏偏见不得人好。 “母亲。”聂华亭突然在一片喜悦中出声,“母亲为二叔求了一支签子,不如我也为侯爷求一个可好?” 大长公主面色一凝,扫了一眼旁边的谢重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便摆了摆手:“你去吧。” 谢重霄从刚刚聂华亭开口的时候,目光便落在她的身上。 聂华亭随手摇了一个出来,便让人去找签子对应的谶语。 女子背对所有人,双手合十,虔诚道:“求佛祖庇佑我夫,一生平安顺遂。” 她不大的声音,轻轻落在男人的心头。 僧人将谶语交在她的手上,女人看了看。 聂华亭瞬间笑靥如花,跑到谢重霄面前,兴奋道:“夫君你看,是上上签哎!” 她的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长公主连忙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聂华亭清晰地念出上面的谶语: “将欲乘风凌绝顶,扶摇直到洛阳台。” 如今的神都,天子脚下,就是洛阳。 唐宁儿惊喜道:“恭喜公主,二公子平步青云,侯爷前程似锦,公主真是好福气!” 一旁的方丈也在说着恭维话。 这签确实是好签! 倒是大长公主,并没那么开心,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 “是,是本宫好运,有两个好儿子。” 聂华亭静静地看着,没有答话。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公主好像不希望谢重霄越过江宿吟呢。 闹剧落幕,谢重霄微微颔首:“母亲上香就好,孩儿有事,先行告退。” 聂华亭正低着头,就看见男人离开的背影,随即对大长公主说道:“婆母,那儿媳也先告辞。”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佛堂。 外面刚刚下过小雨,寺庙又在山里,空气潮湿的很,聂华亭差点摔倒。 “侯爷,侯爷等等我!” 谢重霄转身,一道纤细的身影跌进他的怀抱里。 男人瞬间黑了脸:“聂华亭,起开!” 聂华亭慢慢悠悠地撒开,舔着脸说道:“是侯爷跑得太快了,所以我才跌倒的。” 女子眉目鲜艳,生动有趣。 谢重霄皱眉:“笨还有理?” 聂华亭咽了咽口水,“侯爷不能只盯着我的坏处,也得想想我的好处......”女子眼睛亮了起来,“刚刚我还给侯爷抽了一支那么好的签子!” 谢重霄眼底闪过光芒,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别把人都当傻子,那两支签都是你藏在袖口里的。” 聂华亭:“.......” 有那么明显么?! 等等,刚刚,谢重霄是笑了么? 他竟然笑了,那他不怪她了? 聂华亭顿了顿,又赶忙追上他的脚步:“这这这这这虽然是我藏的,但是我在是我在昨夜殚精竭虑想出来的!” “没用。”他淡淡地说道,仿佛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聂华亭紧紧地握着手,看着他平静的脸色。 谢重霄的一句无心之言,勾起了聂华亭对往事的回忆。 上一世谢重霄军功赫赫,年少封爵,若是不出意外本应富贵荣华一生,可后来朝廷大乱,新帝登基,江宿吟掌权,竟把这位唯一的兄长派去镇守云中。 谢重霄去了云中不过半年,云中大乱,震动朝廷,谢重霄为平叛身死。 谢重霄走在前面,不一会儿又被女人紧紧跟着,兴奋雀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有用有用,肯定有用!” 她像是生怕全世界不知道刚刚她抽了个好签子:“夫君以后前程似锦,说不定我也能沾点儿光,封个一品夫人当一当!” 谢重霄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聂华亭抓住机会又握住他的手:“侯爷愿意理我了?” “烦。” “以后我可能天天都这么烦。” 男人眼底带着晦暗不明的情愫。 以后。 从前日日和他吵闹的女人,竟然会说以后。 “也好。” 他声音很轻,轻的聂华亭险些听不见,“什么?” 谢重霄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聂华亭眨了眨眼睛,刚刚还好好的,又不理她了。 他们只在寺庙待了半日,傍晚散尽余温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谢重霄在前面骑马,附近还有他的近卫跟着。 唐宁儿陪着大长公主坐同一辆马车,一上车就面露难色。 “公主不知道,夫人霸道得很。”唐宁儿低头擦泪,“这几日我连侯爷的面都见不上,更别提侍奉......看来是宁儿福薄,公主还是行行好,让我回去伺候您吧。” 大长公主看她伤心至此,有些不忍:“也就是说,这几日重霄都歇在聂华亭房里?” “夫人这几日身子不适不能侍奉侯爷。” “过分!”大长公主怒道,“为人妻子竟然善妒成这样!那重霄呢,重霄可喜欢你?” 唐宁儿脸色一变,想起谢重霄的话。 “侯爷哪里管得着后院的事,夫人只手遮天,侯爷一个男人,当然不和夫人计较。”说着,像是忍不住眼泪一样,直接哭了出来。 大长公主拍了拍唐宁儿的手:“你放心,你是本宫这里出去的人,本宫不会看着你受人欺凌。” 聂氏仗着自己是正妻,可她是公主,又是长辈。 只要她在一天,这儿就轮不到聂华亭做主。 第14章 凭借她的身份,配不上侯爷 聂华亭夜里想起白天的事情,迟迟不能入睡。 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和先帝兄妹情深,嫁入江国公府,生下二子,一生尊宠,富贵荣华。 长子谢重霄,自幼在皇宫长大,深受先帝和当今圣上宠信,特赐皇姓,与皇室尤为亲密,国公府嫡长子,按理说是继承国公府的第一人选。 本应该富贵乡里长大的谢重霄却在少时就进入军营历练,立下军功赫赫。 这样的天之骄子,身负皇室和国公府两重靠山,以后继任国公爵位,按理说,是江宿吟这个次子一辈子都要尊敬的存在。 可后来,谢重霄十五岁那年,江国公和大长公主却进宫求了一道圣旨,赐爵位于谢重霄。 这事,确实耐人寻味。 既然谢重霄已经有侯爵之位在身,那国公爷的位置就落到了江宿吟的身上。 从公爵之位,落到次一等的侯爵。 大长公主和江国公,着实偏心。 第二日聂华亭梳洗完了之后,唐宁儿直接进来。 “夫人倒是清闲得很。”她脸上带着微笑,像是有事。 聂华亭拢了拢衣衫:“你怎么来了?” 唐宁儿笑道:“侯爷这几日不在家,我来陪陪夫人。” “我这里不需要人陪。” 唐宁儿的笑容立马凝固在脸上,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妹妹这几日似乎对我冷淡了很多,是我做错了什么......” 她仔细打量着面前女人的神色,深怕错过什么细节! 聂华亭笑不达眼底,站起身来看着她。 她的眼神平静,却带着寒意。 唐宁儿下意识后退,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妹妹,怎么这么看着我?” 女人依旧紧紧盯着她,突然,聂华亭伸手掐住她的脸—— “啊!”唐宁儿惊呼,“你干什么,放开我!” 聂华亭冷冷地看着她:“你昨日做的好事,以为别人不知道么。” 听到昨天的事情,唐宁儿眼底浮现心虚,“什么事,夫人不能血口喷人!” 聂华亭笑了两声,她也不需要唐宁儿承认。 “以为陷害我,你就能成侯府主母?”女子冷笑道。 唐宁儿脸吓得煞白,原来她都知道了。 “你,你别胡说,我什么都没做。” 聂华亭松开手,唐宁儿后退几步,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她。 可若是聂华亭有证据的话,早就告发她了。 唐宁儿瞬间有了底气:“你若是怀疑我,何不上告侯爷和公主?!” 聂华亭笑道:“你以为我不敢么......不过,我更想把你从这里赶走!” “你,你以为你是谁.......公主和侯爷都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好啊,那就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明明眼前的女子样子一点都没变,可唐宁儿却觉得这样的聂华亭分外的可怕。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还是说她本就是这样,一直以来都是装的。 聂华亭眯起眼睛:“滚出去,从今以后,不要轻易出现在我面前!” “我是公主的人.......” “是侯爷让你滚出去,你那天没听到么?” 与其一直周旋,不如彻底料理干净。 唐宁儿从聂华亭的院子出去后,哭哭啼啼地跑回了大长公主那里。 “夫人说......夫人说我不过是个奴婢,凭什么使唤她做这做那的。”唐宁儿委屈不已,“她还说,还说侯爷独宠她一个人,别的女人休想和她分享夫君!” 大长公主闻言脸色一变,冷哼一声说道:“还真的是要上天了,来人,把聂氏给我叫过来!若她不来就拖她过来!本宫倒要看看,我这个婆母还能不能使唤她!” 今日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成样子的儿媳妇。 更何况,今日重霄不在,也没人护着她。 唐宁儿看着大长公主的脸色,瞬间欢喜了不少。 不一会儿,聂华亭穿戴整齐过来。 “儿媳见过婆母。” 大长公主直接不客气:“你眼里还有本宫这个长辈,真是难得。” “华亭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哼,”大长公主冷笑道,“且不说你对你夫君三心二意,就说宁儿的事情,你到底有多善妒,才能连一个女子都容不下?” 聂华亭瞥了一眼旁边的唐宁儿:“儿媳不敢,只是侯爷说,院子里不需要别人伺候。” 大长公主一拍桌子,“你还敢拿重霄来当挡箭牌!” 聂华亭站得笔直。 “真以为昨日在佛祖面前抽了个好签子,全家人就该拿你当菩萨供着么?”她顿了顿,“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当初若不是巧合,凭你的身份,哪配当得起侯府的正妻?” “华亭明白。”她不卑不亢,“凭借华亭的身份,配不上侯爷。可既然嫁与了侯爷为正妻,那我就会恪守为人妻子的职责。” “你能明白就好。”她素来瞧不上这个小门小户的儿媳妇,随即说道,“既然要恪守为人妻子的职责,那本宫也要好好调教调教你,这几日重霄不在,你就在我这里住下伺候洒扫,也算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教你了。” 国法家规,公主是君她是臣,公主是长她是幼。 她如今的力量太小—— 唐宁儿看着这一切,欣喜不已。 聂华亭在大长公主这里肯定吃不到什么好果子,还不是任她拿捏。 刚刚还那么嚣张,在公主面前,还不是得乖乖做小伏低。 谢重霄不在,聂华亭要去大长公主的院子里住。 阿棠心里焦急:“您自小虽然颠沛流离,可也没做过什么粗活,阿棠还是跟着您吧。” 聂华亭拍了拍她的肩膀,做粗活,其实她做过。 上一辈子被赶出洛阳的时候,她什么活都做过。 砍柴锄草,冬日洗衣,都算不了什么。 “我去不了几天,你跟着我做什么。”聂华亭对她笑笑,“你在这儿好好看家,我去去就回。” 聂华亭去的当日下午,便要亲手做大长公主晚上的膳食。 好在她也不是没做过,那些厨娘看她好歹是夫人也不让她做粗活。 不过既然来了,面子上还是要做足的。 “你们都别偷懒,晚膳做不好可是要受罚的!” 来人趾高气扬,径直走到聂华亭的身边。 聂华亭抬头看了她一眼。 唐宁儿似乎嫌弃厨房里很脏,走两步就整理自己的裙摆。 “呀,夫人也在这儿?”唐宁儿扫了一眼,聂华亭正在洗鱼,“原来夫人要做鱼给公主吃啊,可公主不爱吃鱼呢,这可怎么办?” “什么意思?” “不如夫人做别的吧,省得晚上公主心烦。” 唐宁儿眼底带着得意,聂华亭笑了笑。 既然撕破脸了,那就索性就再撕一次! 第15章 她要早点出去,去找谢重霄 正当唐宁儿得意的时候,面前的女人将盛着几条鱼的一盆水掀翻! 水不多,却结结实实地泼到了唐宁儿身上! 那几条鱼,还是鲜活的,在她脚边蹦跶。 “啊!”唐宁儿浑身淋湿,身上还带着鱼腥味,怒不可遏:“你竟然敢泼我?” 聂华亭摆摆手,“实在不好意思,是这鱼比较喜欢你。” 唐宁儿气得尖叫。 两个人的动静闹得不小,几个厨娘看不下去过来安抚唐宁儿。 唐宁儿仿佛发了疯一般,直接将帮她的人推开:“滚开,你们这些东西也敢碰我!” 她态度恶劣,弄得人都不愿意接近她。 最后唐宁儿气愤地走出厨房。 聂华亭看了看地下,真是白白糟蹋了几条鱼。 她第一日晚做了晚膳,随后大长公主就没有再叫她,她一个人歇在偏房里。 被子有些潮湿,盖得并不舒服,聂华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倒是不要紧,只是心里记挂着谢重霄。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第二日的午膳也是她做的,大长公主倒是没有再生气。 或许是因为她确实安分了不少,大长公主说道:“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要逾矩。” “你嫁进来也半年了,早点生个孩子才是正经。” 聂华亭吸了一口气:“是,儿媳知道了。” “重霄这几日忙,你没事不要差人去他那里,不要打扰夫君做正经事,知道么?” 聂华亭点点头。 午膳过后大长公主是要小憩的,聂华亭一个人在外面乘凉。 这山庄确实凉快,她难得一个人清闲一会儿。 不一会唐宁儿走了过来:“夫人一个人在这儿过得好惬意啊,可还记得公主让你来是让你学规矩,不是让你享福的呢。” 聂华亭闭紧双眼休息,“说完了么,说完就滚。” “夫人最近真是气性大,没说两句就要赶人啊。” 这女人当真是变了。 莫非她以前,都是装的? 唐宁儿:“你在这儿这么嚣张,难道就不记挂着你那个阿棠?” 女人骤然睁开眼睛,“阿棠怎么了?” 唐宁儿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那丫头昨夜就被我关在林子里的一个荒屋子里,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呢!” 聂华亭直接揪起她的衣领:“你把她怎么了!” “不如你自己去看看,”唐宁儿笑道,“你也知道,那丫头对你忠心,我说了你有危险,她就往后山跑去了,这庄子可不比侯府,有狼吃人也说不定!” “你是夫人,她只是个婢女,没人会在乎她的生死的!” 聂华亭放开她之后,转身往后山跑去。 “你可得想清楚了,公主醒来看不到你,可是会生气的!” 唐宁儿看着她的背影,冷笑。 聂华亭哪里顾得上别人,一刻不停地往后山跑。 阿棠自小跟着她,忠心耿耿,从小吃了不少苦,后来跟着她进了侯爷也是为了他殚精竭虑。 上一辈子她也是因为无权无势,所以没保住阿棠。 后山离庄子里不远,而且这时候没什么人,聂华亭跑进林子里之后,就看见了那座小屋子。 小木屋里很昏暗,像是荒废了很久的样子,聂华亭心忍不住一惊! “阿棠!” 她一进去,就看到阿棠躺在地上,虚弱不已,像是被人打昏过去了。 聂华亭费力想要背起她,可怎么都使不上劲。 迷迷糊糊中,阿棠睁开眼睛:“夫人快跑......不要管我......” “不许胡说。”女人平静的声音在荒凉中响起,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带你出去。” 阿棠试着站了起来,两个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几个人重重地把门一关,阻挡了聂华亭的去路。 看来唐宁儿是故意的,想将她关起来。 她还是大意了。 这里在山上,不易被人发觉,看来唐宁儿是存心整她的。 阿棠醒来以后,红着眼眶说道:“是我自己笨连累了小姐,小姐不该来救我的......你就不会中唐宁儿的圈套了.......” 昨晚有人和她说小姐在后山失踪了,她想都没想过来才中了别人的奸计。 若是连累了小姐,她怎么和过世的夫人交待? 聂华亭听到这声久违的小姐,眼眶不禁湿润:“有什么好愧疚的,傻丫头,她就是看准了我们两个离不开对方才敢这么算计,只要我在,就一定好好护着你。” 她倒是庆幸,她好歹是夫人,自然会有人来找。 若唐宁儿真的把阿棠一个人关在这儿,说不定真的找不到这傻丫头了。 阿棠低声啜泣:“可小姐要陪着我在这儿受苦了.......” 聂华亭揉了揉她的头:“傻姑娘,别胡说。” 以后艰难的日子还那么多,哪能次次都躲过去。 她一个人在蛮荒之地住了许久,每个寒冷的冬季都是自己熬过来的。 现在的日子,和那个时候比起来,简直幸福多了。 阿棠看着她柔美的脸庞,眼神却十分的坚定。 “夫人,确实变得不一样了。” 聂华亭笑着:“有多不一样?” “变得更坚强了。”阿棠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崇拜。 聂华亭摸摸她的头,对着窗子外的月光发呆。 唐宁儿这次被激怒,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没有自己的人脉,大长公主也不会向着她。 一旦发生什么,她只能随机应变。 好不容易能好好活一次,她还没当上一品夫人呢。 想到一品夫人,聂华亭又想到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除了阿棠,也只有他会为她难过。 聂华亭发现,此时此刻,她竟然有过一个念头,她想为谢重霄活下去。 大长公主第二日几次传召聂华亭她都不在,“坚持了不足两日,就懒得装样子了?” 唐宁儿不自在地笑了笑,“夫人身体弱,不如奴婢去看看她?” “不必了。”大长公主顿了顿。 到底,她和重霄的关系重要,没必要为了聂华亭让母子二人生出嫌隙来。 “她既然想休息,我也眼不见为净。”大长公主喝了口茶,“让她去看看重霄。” 唐宁儿脸色有些难看,但又不能反驳:“是。” 唐宁儿出了大长公主的院子以后,气得胸口冒烟。 没想到公主竟然就这么放过了那贱人,本来她还想做做手脚让聂华亭受罚。 现在可好,等到那贱人出来肯定不会放过她! 唐宁儿的手指深深嵌入掌心,脸也因为恨意越发扭曲。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别怪她狠心! 谁让聂华亭自己倒霉,挡了她的路! 第16章 跟野男人跑了 聂华亭到底低估了唐宁儿的狠心,她竟然想直接把她和阿棠困死在这里。 阿棠脸色已经发青,聂华亭将怀里带着的糕饼揉碎,一口一口喂给她。 “夫人留着自己吃吧......” 聂华亭看着她说:“你要是不吃,我不会吃的。” 阿棠眼眶起雾,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其实聂华亭也很饿很渴,手都在发抖。 可她不能倒下,否则她们会被困死在这里! 已经被困在这里两日了—— 聂华亭拼命站起身来,夜里月光幽微,这窗子不过是几根木头杆子做的而已。 “阿棠,你爬上去,我们把窗子打开!” 阿棠点点头,费力站起来。 聂华亭从自己身上找了些硬的首饰,阿棠费力凿开几根其木头杆子,好在她身形瘦小,勉强能从这里爬出去。 聂华亭从身后扶着她:“快!” 阿棠一咬牙跳下去,疼得龇牙咧嘴。 这样大的动静瞬间惊醒了外面看守她们的几个恶婆子,连忙进屋查看。 聂华亭叫道:“赶紧跑,找人救我,不要回庄子里!” 随即那几个恶婆子用布条塞住聂华亭的嘴,一个重重的巴掌扇在她脸上,眼冒金星。 好歹,阿棠是跑出去了。 婆子们没了办法,宁儿姑娘让他们仔细看着人,可现在丢了那死丫头。 万般无奈之下,婆子们只能过来请示唐宁儿。 “人竟然丢了!” 唐宁儿怒喝道:“你们怎么办的差事?!” 婆子们连连苦叫,唐宁儿双手紧握。 “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将聂华亭给我扔在山上!” 山上没什么人,这片后山也是皇家园林,她明日就叫下人都不许上山。 最好,聂华亭被野兽咬死。 就算阿棠那个贱丫头跑出来,也无济于事。 婆子们心有余悸:“这......这是公主的意思么?” 唐宁儿抬起头:“自然是,公主不喜欢她,这种事情,你们这些人还是不要过问了!” 唐宁儿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大女使,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婆子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照做。 唐宁儿咬紧下唇,聂华亭,是你自己挡了我的路,怨不得我! - 汝阳县衙 外面刚刚下过雨,汝阳又地处偏远,潮湿的不得了。 最近流匪四起,不安全得很,愁坏了汝阳县令。 好在长平侯谢重霄近日带着家眷来这里避暑,听闻有流民一事,时常过来帮忙。 县令看着那位年轻权贵,恭敬道:“最近流匪的事情,麻烦侯爷了,卑职感激不尽。” “不必。”男人眼眸沉沉,“流匪只被清除一半,剩下一半流亡在外,大人勿要掉以轻心。” 谢重霄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近卫,否则以汝阳县的衙役们,根本做不到这么快。 县令激动道:“侯爷年纪轻轻,有如此爱民之心,当真难得。这几日侯爷辛苦,不如趁着今天回去一趟,看看公主和夫人也好。” 就算是勋爵人家,也求一个夫妻和顺。 听闻侯爷和夫人新婚半年,骤然分别这么久,肯定十分不舍。 男人顿了顿,眼底带着细碎的光芒,沉声道:“不用了。” 县令一怔,这位侯爷倒真是做事做绝的主。 那些盗匪猖狂,朝廷一般不和他们硬刚,他这个小县衙能力有限。 幸亏有这位长平侯相助。 临近晌午的时候,县令说:“县衙饭食粗糙,恐怕侯爷吃不惯,还请侯爷不要介意。” “无妨。” 县令倒是也听说过,谢重霄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 十五岁就获封侯爵,还被冠以皇姓。 国公府和大长公主的嫡长子,圣上也对他信任宠爱有加。 真是尊贵得很。 “卑职夫人送来一桌亲手做的膳食,侯爷若是不嫌弃,便赏脸和卑职吃个便饭如何?”县令又说道,“卑职内人虽只是个乡野妇人,可做饭的手艺也能拿得出手。” 年轻男人张口:“不必了。” 县令也不好强人所难。 侯爷确实不像什么会说温情话的男人,想来和夫人关系一般。 谢重霄回到自己的营帐独自用膳,近卫许棣为他摆好膳食。 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 许棣能看得出来,侯爷似乎心情不怎么好。 “家里有消息吗?”男人放下筷子,突然问道。 许棣愣了愣,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侯爷平日出门一出就是几个月,连大长公主都不会过问。 “没有。” 家里的女眷大长公主是不会过问什么,除了公主,倒是......还有夫人。 不过许棣怎么都不会相信,他家那个夫人会过问。 他怎么都没想到,侯爷这样一丝不苟的人,竟然会娶那样的女人。 谢重霄顿了顿,不再用膳。 午后男人独自歇在营帐中,眼底发青,谢重霄揉了揉眉心。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女子叫喊的声音:“侯爷侯爷,您快去救救夫人吧!” 男人皱眉,听到许棣在外面拦她,沉声道:“让她进来。” 阿棠幸好遇到了县令夫人才找到谢重霄,一进门就跪下说道:“夫人她被人关起来,现在生死未卜!” 许棣也觉得稀罕,内宅大院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随即听到男人站起身来,许棣看见他家主子难得步履匆匆。 - 大长公主听唐宁儿说完时,又惊又气:“你说的......是真的?” 唐宁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是啊,许多婆子都看见了,夫人确实和个野男人跑了,庄子的下人都不敢拦她,她说谁拦她她就弄死谁......连她身边那个阿棠也跟着跑了......” 大长公主脸色煞白,气得身体发抖。 洛阳脚下,皇亲贵胄,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事情! “都是造孽啊!”向来文雅的女人捶胸顿足。 侯府主母和人跑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唐宁儿慌忙道:“公主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当务之急是赶紧想个办法出来啊,还等着您主持后院呢!” 公主气得头重脚轻,“还能怎么样,莫非这样的事情能让整个洛阳都知道么......即刻传令下去,聂华亭身染重病,暴毙而死,今后我们家都当没这个人!” 唐宁儿心里窃喜,这下总算拔掉了这根眼中钉,肉中刺! “那侯爷那边,要不要通传一声?” 这时候,男人阴沉的声音响起: “不知母亲想通传什么?” 第17章 若是找不到聂华亭,恐怕侯爷会发疯 唐宁儿一看谢重霄回来还带着阿棠,不禁慌乱。 难道他知道聂华亭的事情了吗? 不会的......她已经将那贱人扔在后山,现在八成已经被野兽咬死了。 大长公主微微抬头:“你都知道了......聂华亭与人私奔,此事若是传出去的话,对皇家,对公主府,对国公府,对你自己都是奇耻大辱!” “那母亲想怎么做?” “立马放出消息,说聂华亭暴病而亡。”只有这样,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全力追捕,找到之后立刻仗杀!” 阿棠哭喊道:“你胡说,夫人是让你们骗过去关起来的!侯爷,夫人已经被困了几天,她没有与人私奔!” 唐宁儿立马说道:“你一个贱婢竟然这样和公主说话,公主怎么会将夫人关起来?!” “是你将夫人关在后山,你别不承认!”阿棠丝毫不惧,怒喝道,“我若是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大长公主诧异,回头看了看唐宁儿心虚的神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重霄沉声道:“去后山。” 大长公主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宁儿,这是怎么回事?!” 唐宁儿到了这一步,只能咬死:“奴婢实在不知情,阿棠是为了替聂华亭开脱所以才污蔑我和公主的!” 大长公主咬牙,只能跟着谢重霄一众人来了后山。 阿棠跑到最前面,将谢重霄带到那间屋子,可一进门,屋子里空空荡荡。 “怎么会......夫人去哪儿了.......” 大长公主即刻说道:“重霄,你可看见了,聂华亭根本不在这里!” 唐宁儿附和道:“是啊,侯爷,分明是这死丫头胡说的......” 她正高兴的时候,突然一道锐利冰冷的目光瞥向她。 谢重霄就这么看着她,唐宁儿动都不敢动。 “你对夫人做了什么!”阿棠理智全无,冲上去揪着唐宁儿的衣领。 唐宁儿哭喊:“公主,公主救我!她要杀了我!” 大长公主:“来人,把她给我拉开!” 好几个女使都拉不开阿棠,直到谢重霄说:“住手!” 大长公主瞪他:“你什么意思,莫非你连我这个母亲都不信了吗?” 谢重霄回眸看她,眼神分明无情,“母亲若是还想要我这个儿子,就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你说......什么?” 谢重霄转身,纷扰都在他身后,只有他一人是寂静的。 许棣立马召来所有的近卫来了后山。 这片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难就难在荒无人烟,随时都有可能出现野兽。 不过许棣依旧不敢看着放松警惕—— 他不经意之间看了一眼谢重霄,侯爷脸色平静,可眼底的焦灼怎么都藏不住。 他是亲眼见过侯爷发疯的人,若是这次找不到夫人,恐怕侯爷......会生大气! 唐宁儿紧张地看着这一切,没想到侯爷竟然会动用这么多人! 不会的,找不回来的,她扔到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地方,聂华亭绝对不可能找回来。 大长公主眼底带着忧思,莫非聂华亭真的还在。 不一会儿有人进来传话:“公主,找到夫人了!” “什么?” “是在一个小山崖边找到的,夫人现在昏迷不醒,侯爷生了大气!” 唐宁儿脸色煞白,直接坐到了地上。 聂华亭......竟然平安回来了...... - 阿棠自从见到聂华亭以后就一直哭个不停,大夫刚刚过来看过。 “夫人已经整整两日水米未进,惊惧过度,所以还未醒来。” 床上躺着的女子容貌秀美,脸色苍白。 谢重霄说道:“你看好她。” 随即转身离开。 谢重霄来到大长公主这里,脸色不善。 公主眼神躲闪:“听说聂氏还未醒来......如今怎么样了?” “母亲应该解释,为何她会在后山。” “本宫怎么会知道,我只是让她来我身边侍奉而已.......或许她心有怨怼.......” 谢重霄眉目阴沉:“够了。” 这时候,许棣将几个婆子押了进来。 几个女人哭喊着:“宁儿姑娘,公主,你们可得救救我啊!我们都是听您的命令的!” 唐宁儿疯了一般嘶吼:“你们胡说!” “侯爷,公主,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是她们自己暗害了夫人陷害给我的!” 大长公主眼神复杂,“你......” “公主公主救救我啊.......我是被冤枉的!” “重霄,此事或许另有隐情。”大长公主还是不信唐宁儿是这样的人,“聂氏容不下宁儿,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男人眼神如刀如霜,“将这几个人拉出去,重打五十军棍。”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唐宁儿哭喊着:“公主救救我,我会死的公主!” 几个黑衣近卫将人拖出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大长公主看着眼前的惨状,深吸一口气:“你......你下手竟然如此狠毒,这都是普通女子而已,你竟然用在军营里的方式折磨她们......”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像是看着什么怪物。 谢重霄低低地笑了几声,并未答话。 “许棣。” “在。” “将庄子围起来,任何人不许随意走动。” “是” “你说什么?”大长公主气得仪态全无,“你连我这个母亲都要关起来么?谢重霄,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没忘。”他黑漆漆的眼眸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字一句道:“孩儿从未忘记,母亲不需要刻意提醒!” 大长公主顿了顿,随即扯出一抹笑容:“重霄,母亲只是一时气急说错了话......” “我是您的儿子。”男人说,脸色平静,看不出来有任何波澜,“您要是有任何不满,大可冲着我来,聂华亭,她是无辜的。” 随即谢重霄转身离开,大长公主脚步一软,差点站不稳。 谢重霄的近卫将庄子围了起来,任何人都不能出去。 许棣仔细看守谢重霄的院子,不敢有一点差错。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在侯爷心里,这位夫人的地位一点都不低。 他从未见过侯爷如此,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心急如焚。 不过他记得夫人并不怎么喜欢侯爷,二人成亲已经半年,夫人给侯爷的好脸色屈指可数。 侯爷能为了夫人见罪自己的母亲大长公主。 希望夫人醒来,能明了侯爷的心意。 第18章 她舍不得夫君,不想和谢重霄分开 聂华亭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到谢重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身上满是伤痕。 而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是他的亲弟弟江宿吟。 “爵位,人生,功劳。”江宿吟说道,“甚至大哥最爱的女人,如今都是我的。” “不知大哥,有何感想啊?” 谢重霄握紧双拳,并未有丝毫落败之色。 他问道:“聂华亭,在哪里?” 江宿吟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随即让人放箭—— “既然那么想她,那就去阴曹地府里找她吧!” “不要!” 男人被万箭穿心,聂华亭从睡梦中惊醒。 阿棠急忙惊喜道:“夫人醒了,夫人你没事!” 女子脸色发白,一把掐住她的手臂,“谢重霄呢?谢重霄在哪里?” “侯爷,侯爷在外面......” “我要见谢重霄!”聂华亭说着就要下床,阿棠连忙摁住她,“奴婢去叫侯爷来,夫人别动!” 聂华亭觉得身上好凉,并未有死而复生的惊喜。 那头谢重霄听闻聂华亭醒了,眼底划过不易见到的光芒。 阿棠心急如焚:“夫人说什么,也要见侯爷,侯爷不去看看夫人么?” 男人站起身来,快步走出房门。 聂华亭一醒来就见她,大概是想说是谁害她至此的。 谢重霄推门而入,本来蜷缩在床上的女人瞬间抬头看着他。 女子眼中带泪,仿佛一只受过惊吓的小鹿。 谢重霄坐在她身边:“我已惩治过——” 他的话还未说完,女子紧紧将他抱住。 “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她低低地啜泣着,怎么都不肯放手,浑身都在发抖。 谢重霄忍不住皱眉,以为她受惊过度。 男人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背上。 试着放软声音,安慰她说:“没事了,不用害怕。” 聂华亭泪如雨下,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她太害怕了,害怕失去眼前这个对她好的人。 二人就这么抱着,谁都没有说话。 许棣听闻聂华亭醒了,立马过来查看,没想到刚一进门就看到这样的情景。 夫人紧紧抱着侯爷,而侯爷一只手放在夫人的后背上。 许棣吓了一大跳,连忙出来。 聂华亭在他怀里哭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察觉到谢重霄的衣衫已经湿润。 女子缓缓地抬头,“我不是有意把侯爷衣裳哭坏的.......” 谢重霄看着她,心底一根柔软的弦被拨动:“无妨。” “过几日我做一件新的外衫赔你,”聂华亭心情逐渐平稳,却依旧紧张,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谢重霄被她一直看着,“刚醒来,再睡一会儿,嗯?” 女子乖乖地点点头,一直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我不走。” 他的意思是,会在这儿看着她。 聂华亭像是得到回应一般,安安心心地闭上眼睛。 女孩鲜艳的眉眼逐渐宁静下来,和平常生动的样子大不相同,让人不免相同。 谢重霄微微皱眉,阴沉的眸子一直看着她。 晚上下了雨,第二天庄子里都是雾蒙蒙的。 庄子里的下人都知道出了大事,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聂华亭在第二日清晨醒来,这一觉她睡得太好,一身的疲惫和恐惧都被洗去。 阿棠细心地为她准备了羹汤喂给她喝。 谢重霄在她醒来的时候转身离开。 阿棠知道她担心什么:“唐宁儿和那几个婆子被侯爷的人打了个半死,而且侯爷和公主生了大气了,让人把院子团团围住。” 聂华亭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她被扔到树林深处的时候,独自面对一整个黑暗,心里怕的要命。 好不容易又活一次,怎么能就这么死。 唐宁儿死一百次,都不够她解恨。 可她越害怕的时候,她就越想起谢重霄。 那个梦,那么真实,她只要一想起来,心里就很难过。 午膳的时候,聂华亭发现一个十七八岁的英俊少年一直守在她房门前。 聂华亭叫他进来:“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 许棣说道:“卑职名为许棣,是侯爷的近卫。” “是侯爷叫你们来的吗?” “是。” 许棣看着眼前的女子,确实娇柔美貌。 但是看来,好看的女人都挺麻烦。 许棣虽然第一次见聂华亭,但是曾经也听说过聂华亭常常对侯爷不敬。 聂华亭:“听说侯爷还有正事要忙,不要紧么?” 许棣浅笑道:“夫人的事情自然要紧,别的事情都可以先放放。” 聂华亭皱眉,让他出去。 许棣出去以后,聂华亭悠悠地笑了笑:“这小子,似乎不怎么喜欢我啊?” 也是,她家世单薄,平时又不安分。 在谢重霄这些下属眼里,恐怕不好相处。 阿棠安慰她:“夫人别泄气,日久见人心,以后就好了。” 聂华亭笑着摇摇头,那也太慢了。 时间对她现在来说很宝贵,她要把能抓住的每一个人都紧紧抓住。 “阿棠,你说,侯爷出去办事,我是不是该去他身边伺候啊?” 阿棠睁大嘴巴:“这这这这这这这.......”她也不想打击聂华亭,“侯爷看起来,不像是被美色所迷的那种人呐。” 会不会被迷,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谢重霄下午时就接到了姚县令的书信,说找到了另一窝贼匪的踪迹。 正当男人犹豫不决的时候,聂华亭施施然跑进他房里。 谢重霄抬眼看她,气色明显好多了,眼眸如灿星。 谢重霄还记得找到她的时候,整个人快碎了一样。 那么纤细的女人,仿佛一不留心就会丢掉。 “听说夫君又要走了?”她说的是‘夫君’而不是‘侯爷’。 “嗯,有事处理。” 聂华亭拉住男人的手:“那,那夫君带着我同去可好?” 女子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期许看着他。 谢重霄以为她是害怕再有人迫害,“我走的这几日会留人在这里,你不必害怕,不会再有昨日的事情发生。”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不是......”聂华亭热切的声音响起,“我舍不得夫君,不想和你分开,和你分开我会难受,人家想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么......” 第19章 他只能祈祷,侯爷清醒一点,不要被美色所迷 她柔软的脸蛋贴在他的肩膀上,两只手臂紧紧地环绕着他的身体。 谢重霄自幼独来独往,很明显不适应和人如此亲密。 聂华亭抬起亮晶晶的眼神看他,“难道夫君不想我陪着你么?” 她抱着他的手臂撒娇,让他浑身不能动弹。 “好。”他答应。 聂华亭又笑起来,抬起头来,在男人的唇上印下一吻。 她依偎在他身边,笑靥如花。 两个人的目光对上,谢重霄眸光阴沉,带着浓浓化不开的情愫。 聂华亭看着他,目光过于炙热。 谢重霄移开眼神,低头看着眼前的书信。 “唔,原来夫君有事情要忙啊,那我先出去喽!” 她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身后谢重霄的目光沉沉地看着女子纤细的身影。 聂华亭回去之后就收拾好了东西,第二天跟着谢重霄回汝阳县衙。 庄子外面已经有谢重霄的近卫在等着。 一群人行为肃穆敛声屏气,谢重霄站在最前面,身姿挺拔。 一阵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侯爷!” 男人转身,一道小小软软的身影跑着跌进了他的怀里! 聂华亭看着他,温声道:“侯爷想我了吗?” 谢重霄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情绪,能明显察觉到眼前人对他的依赖。 片刻的迟疑之后,男人想到,前几日她差点没命,此刻觉得不安全也是正常的。 “嗯。” 得到他的回应,聂华亭笑得两眼弯弯。 这一幕太过温情,一旁站着的几个近卫面面相觑难掩惊讶。 侯爷出去做正事,什么时候带过女人在身边。 “我们一会儿要去县衙,然后晚上也住在那里么?” “嗯。”谢重霄沉声道,“那里更潮湿闷热。” 聂华亭眨眨眼睛。 “好啊,我早就想出去走走了!”她的反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聂华亭眨了眨眼睛,“真好,那里规矩少,我就能和侯爷一直在一起了!” 聂华亭紧紧贴着谢重霄,这一幕几个近卫都看了脸红。 夫人......真是爽朗啊! 他们总是听说,夫人和侯爷关系不好。 现在看来,倒是.......并不是这样。 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貌美娇俏,一个挺拔深沉。 最最最最最不可思议的是,平日侯爷那么看重规矩的人,自己不苟言笑,也严格要求别人,竟然这样由着夫人胡来! 聂华亭其实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可不想待在这一方天地和唐宁儿打擂台——背靠大树好乘凉,与其在这里受大长公主为难,还不如跟着谢重霄。 乖乖跟着大树的人最棒了! 不一会儿,许棣牵出马来:“侯爷,一切都已就绪。” 许棣瞥了一眼旁边装束简单的女人,下意识皱眉。 不过本着对谢重霄的尊敬,许棣面色不改,将谢重霄的爱马牵到他面前。 “可以出发了。” 谢重霄从他手上接过缰绳,转身撞上聂华亭充满期待的眼睛—— 聂华亭看着那匹黑得发亮的马,忍不住开口道:“我可以摸摸它吗?” 许棣看着她,下意识说道:“夫人不可,这马极其认主。” 除了和侯爷亲近以外,再无旁人。 聂华亭愣了愣,点点头。 男人温声道:“不怕,我在这里,你可以试试。” 许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想出言阻止的时候,触上谢重霄的目光,又闭了嘴。 聂华亭抬起头,他的话让她很安心,大着胆子伸手—— 这匹马确实威风凛凛,和他的主人神似。 谢重霄长得好看,他的马也长得这么漂亮。 马眼神静谧地看着她,极有灵气。 聂华亭吸了口气,将手放在它发亮的毛发上。 坦白来讲,这匹马确实不温顺,在聂华亭接近它的时候瞬间警惕着看着她,似乎下一秒就要攻击她。 聂华亭吓得一瑟缩,周遭几个近卫都倒吸一口凉气。 疾风平日里就不喜生人接近,而且聂华亭并没有喂养过它,这下可麻烦。 聂华亭眼底闪过一丝惋惜,她倒是真的喜欢这匹马。 就在她准备缩回手的时候,黑马突然安静下来,收敛了刚刚那副要发飙的气息。 聂华亭:“.......” 它.......好像不排斥她的碰触哎。 聂华亭又跟它亲近了几分,它显得十分安宁。 “喜欢吗?”男人问她。 “嗯。”这样的马,谁不喜欢。 谢重霄闻言,长臂一伸将她抱到马上,随即自己干净利落地上马。 温润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抓紧。” 聂华亭点点头,下一刻马蹄声响起,她被谢重霄拥着。 “它跟了你很多年吗?” “嗯。” 他十三岁参军,疾风是他少时亲自驯服的,已经陪伴他七年。 聂华亭坐得很舒服,马儿跑得不算太快。 “这种马太烈。”他突然说道,“你若是喜欢马,去亲自挑一匹驯服。” “真的么?” “嗯。” “夫君真好!”聂华亭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谢重霄眼眸一乱,轻声呵斥:“坐好。” 她倒是会卖乖,只要从他这里讨了好,会这样讨她欢心。 聂华亭突然想到刚刚牵马的小兄弟,像是谢重霄的亲信。 她倒是见过一次,只不过那次.......她和谢重霄在吵架。 谢重霄的马在前面走了很久,身后几个近卫才奋力追上。 “不是,侯爷真要带个女子去啊?” “那可不是普通女子,那是侯爷的妻。” “就是,侯爷还让她骑疾风,疾风可是侯爷的爱马,平时碰都不让人碰一下!” “许棣兄,这夫人好相处吗?” 几个近卫哪里会和聂华亭这样的女子相处,只能求助许棣。 许棣拉了拉马绳,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知道!” 从前他只记得聂华亭对侯爷可没什么好脸色。 突然一下子,如此温柔蜜意。 太反常了,莫非她有什么目的? 侯爷心思那么缜密的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他只能祈祷,侯爷清醒一点,不要被美色所迷。 - 唐宁儿前几日挨了五十军棍,这几日一直下不来床。 她刚刚醒来口渴难耐,叫人过来倒水却无人应答,只能拖着身体下床。 谁知道刚一动就扯到伤口,刺骨的疼痛袭来,她差点想死,连着身上盖着的棉被整个人滚到了床下。 生生地疼出了一身的冷汗,被子也被她扯破。 唐宁儿愤恨地撕扯被子,直到撕得破破烂烂,她才觉得解气! 聂华亭害她至此,迟早有一天她要报了这个仇! 唐宁儿喘着粗气,这时门却突然被打开—— 大长公主冷着脸进来,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 唐宁儿连忙爬到她脚边,“公主,公主,您来看我了.......奴婢,奴婢心里感激不尽!” 大长公主看着她,不可置信:“你真的想让聂氏去死,将她扔在后山?” 唐宁儿哭喊道:“公主,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奴婢实在看不过聂华亭对公主如此不逊,还有,还有侯爷,侯爷也日日受她辱骂,奴婢实在是看不过去才一时昏了头.......求公主饶过我这一次吧,公主别弃了奴婢,以后奴婢再也不敢了!” 大长公主闭了闭眼睛,双手紧握。 她未曾想过,自己身边竟然有这样恶毒的女子。 “你知不知道,就算聂氏和重霄算不上恩爱,你陷害侯府正妻,是实打实的罪状!” “公主,公主我知道错了公主!”唐宁儿痛心疾首,“看在我姨母的份上,公主救救我好不好!” 大长公主见她如此懊悔一时心软。 更何况,唐宁儿的姨母救过她一命。 大长公主甩开唐宁儿的手:“本来该把你扔出去任你自生自灭,本宫看在你姨母的份上,就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过以后也不必做我的贴身女使了,去别处洒扫伺候吧!” 唐宁儿喜不自胜,“奴婢多谢公主恩典!”她脸部扭曲,“公主大恩大德奴婢记得了,以后若是对公主有半点不忠,就让奴婢被火烧死,永世不得轮回!” 第20章 她想和他更亲近一些 聂华亭住到汝阳县衙,确实如谢重霄所说,这里环境一般还十分潮湿。 不过只要能和谢重霄住在一起她就高兴。 谢重霄以前常常出差,毕竟是夫妻,她心生不满,待他回来以后,就会阴阳怪气。 而谢重霄总会板着脸和她说他去做了什么。 两个人驴头不对马嘴也能吵到一起。 聂华亭想起以前,笑出声来。 谢重霄待她一如往昔,一点都没变。 可她贪心了,她想要更多。 午膳时不见谢重霄的身影,一位中年丰腴妇人进来送吃食。 “夫人在等侯爷么,侯爷和我家那口子出去了,说让夫人先吃。” 谢重霄的事情,不习惯与人说。 “我家那口子是这儿的县令。”妇人十分友善,慈眉善目,“他听说夫人来了,让我过来陪陪您。” 姚夫人做饭十分手巧,人也爽朗,和聂华亭十分谈得来。 两个人一见如故,姚夫人在这儿陪了她一下午。 聂华亭听说姚夫人常常来送饭,“夫人和姚县令……感情如此好么?” “他不会说话,不过待我极好。”姚夫人眼神热切,“当年他不过是个穷举子,我卖了攒了好久的嫁妆才让他进京赶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有负我。” 少时相识,互相扶持,这样的感情怎么是寻常夫妻比得了的。 可谢重霄不需要她扶持,一直都是他护着她。 她从来都是……得到过的那一个。 “我看侯爷倒是对夫人很好。” 聂华亭咬唇:“……我从前不懂事,总是惹他生气。” 姚夫人看她年少,忍不住多说几句:“怎么会呢,夫妻么,床头打架床尾和。” 听到这话,聂华亭怔住。 圆房这个事,他们确实没有。 聂华亭摇摇头:“很少。” 成亲这半年,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 姚夫人脸色一变:“你们这个年纪……不应该啊,我得说一句,莫非侯爷在外面……” “不不不不会的!”女人坚定地摆摆手,“他不会的!” 姚夫人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说道:“夫人,我着实喜欢你,就想多嘱咐你一句,这男人啊,亏了什么都不能亏在这儿,只要在这儿舒服了,他保准什么都听你的!” 聂华亭点点头。 夫妻之间,房事确实重要。 最近她一直想和谢重霄更亲近一些,难道要从这方面入手? 聂华亭没拒绝姚夫人的好意,咬着下唇问道:“既如此,那就麻烦夫人教我。” 直到夜幕降临,谢重霄和姚县令从外面回来。 二人眼底均有疲惫之色,万幸的是那群贼匪终于落网。 “还有几个人逃进了山里,不可掉以轻心。”男人沉声道。 姚县令连忙应答:“是是是......此事多亏侯爷费心。” 勋爵人家的手段自然不同凡响,他们汝阳县不过一个小县而已。 若不是谢侯爷的帮助,这群贼匪的事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 “侯爷辛苦,还请早些回去休息。” 姚县令也有所耳闻,侯爷的妻子,也跟着来了这里。 总不好让人家独守空房不是么。 这时姚夫人从聂华亭房里出来,给谢重霄见了礼。 姚大人十分不解:“你......你怎么从侯爷房里出来?” 姚夫人道:“我听说夫人不舒服,过来关心关心。” 姚县令皱眉:“夫人病了?” “哎哟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姚夫人急忙道,“得让侯爷回去看看啊,不过不是什么大病,这里潮湿,夫人身子娇,不习惯罢了!” 姚县令连忙道:“那侯爷快回去看看。” 谢重霄点头,“失陪。” 姚夫人忍不住偷笑,怪不得侯爷总是冷着个脸,那么大个囫囵媳妇在跟前忍着,谁都得难受。 不过,今夜就能好喽。 但愿她给夫人出的主意有用。 姚县令看着她的神色就知道不对:“你你你你心里憋着什么坏主意,我可跟你说,这位可是实打实的皇亲贵胄,你要是得罪了人的话,咱家就完了!” 姚夫人笑笑,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若有所思:“你跟侯爷共事几天,对他了解多少?” 姚县令皱眉:“你说什么?” “他三心二意,沉迷美色?” “怎么可能!”姚县令说,“侯爷洁身自好,那些庸脂俗粉他看都不看……你问这些做什么?” 姚夫人低下头,不近女色……这可就麻烦了。 那今晚聂娘子的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姚县令疑惑道,“不会是想给侯爷送妾吧,我警告你啊,这事行不通!” 姚夫人狠狠地瞪他一眼:“夫人长得如花似玉,侯爷能看上别的女人么!” “别把人家想的如此肤浅,侯爷不可能以貌取人!” “切!”姚夫人想,天下男人不都那样么。 温香软玉抱满怀,管他是侯爷是谁,谁能忍住? 谢重霄这边,听闻聂华亭身体不适,向来沉稳的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这里本就潮热,她受不住也正常。 谢重霄推开门,迎面扑来一股花香淡雅。 他向来不熏香,厌恶脂粉香气,却对这股味道......不讨厌。 床上的帐幔紧紧拉着,里面的人躺着。 谢重霄站定,却突然听到女子的尖叫声:“啊!” 男人瞬间快步走到床前,直接拉开帐幔。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吃了惊—— 聂华亭趴在床上,身后什么都没穿,露出一大片光洁白皙的后背。 墨发并未盘起,而是半散在肩膀周遭。 此时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脸蛋娇艳,活-色-生香,叫人如何移得开眼睛。 男人呼吸明显乱了乱,声音嘶哑道:“我先出去,你穿好衣服。”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聂华亭突然叫住他:“侯爷!” 女子从床上坐起来,只有两个人房间里她的话语格外地清晰。 “我在擦药,够不到身后,侯爷......可否来帮我一下?” 谢重霄闻言转身,聂华亭背对着他,手里确实攥着一个瓷瓶。 聂华亭听着他逐渐走近的脚步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上一辈子,讨男人欢心的手段见得多了,无非以色侍人加以情趣而已。 而她面对的人,是谢重霄。 是不需要她费心就会对她好的人。 直到自己真正做起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并不简单。 她听到那人坐在床边,温凉的手指将她手上的药拿走。 “怎么擦?” 第21章 一个心怀热切急不可耐,一个假装镇定隔岸观火 聂华亭是背对着谢重霄的,看不到他的神情。 却已经红透了半张脸。 她没穿里衣,这夏日里也不觉得冷,反而因为紧张,细腻的皮肤上又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聂华亭咬住下唇:“这里夜里潮湿有蚊虫,姚夫人怕我难受,特意拿了药膏给我.......可后背我实在够不到,侯爷若是空闲,就帮我擦擦。” 她的声音很轻,沁人心脾。 男人没有答话,聂华亭连忙说道:“唔,侯爷简单擦擦就好,不要紧的。” 谢重霄闻言,目光落在她光洁的后背上。 若是被蚊虫叮咬,确实可惜。 聂华亭尽量使自己平静,心里想着姚夫人叮嘱她的话。 “这样的事情,女人只要先迈出一步就好,他血气方刚,受不住!而且呐,这一步,既然要迈,就要迈得漂亮,女子也得矜持。” 聂华亭好好想了想这句话。 要矜持。 直到一只温热的大掌覆盖上她的后背,药膏在他掌心化开。 男人手掌上带着薄薄的茧,被他摩挲过的地方,酥酥麻麻。 这药膏落在她的后背上,细腻滑润。 这香气过于浓郁,谢重霄皱眉,“这是什么?” 聂华亭答道:“是用鲜花制成的,姚夫人的一片心意,我也不好推辞。” “与她很熟?” 女子点点头。 “姚家夫人对我很好,做饭的手艺也很好,晚上过来陪我用膳,还和我说了很长时间的话。”聂华亭顿了顿说道,“看起来她和姚县令感情甚是不错,姚县令在这里办公,姚家夫人便常常过来给他送吃的。” 姚家夫人的手艺这么好,姚县令真是有福气。 聂华亭想起这几日谢重霄一直在县衙住着,忍不住问一句:“侯爷,也吃过姚夫人的手艺么,觉得如何?” “没有。”男人淡淡道,“未曾吃过。”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聂华亭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高兴。 姚家夫人对姚县令好,她也会给他做吃的。 他们要做像姚家夫妇那样恩爱的眷侣。 时光一点点地悄悄溜走,静谧安详,窗外的知了叫个不停,屋子里香气浓郁。 他的力道算不上轻,聂华亭能感觉到谢重霄在克制,他一个常年拿刀拿枪的人,做这样的细致活,确实为难。 过了一会儿以后,那只温热的大掌离开,谢重霄淡淡道:“好了。” 屋子里很静,甚至能听到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男人脸色平静,细看之下眼眸之下带着不易察觉的灼热。 很明显今晚的聂华亭有事可图,可一直没有明着开口。 谢重霄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两个人都在等着对方的回答。 直到不久以后,聂华亭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谢重霄。” 她甚少叫他的名字,平常叫一声夫君已经难得。 男人微微挑眉,等着她的后话。 出乎他的意料,聂华亭没有再说话,反而对着他转过身来。 白云一样的柔软,十七岁的女子,最好的年纪,她已经长开,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 娇艳欲滴。 谢重霄呼吸一热,下意识怔愣住。 女子又唤他的名字,不同于刚刚的急促,带着十足十的温柔。 “......谢重霄……” 聂华亭到这一瞬间才真正地面对他,才知道自己今夜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鼓足勇气,女人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 两人身体完全贴合—— “侯爷,今晚不留下陪陪我么?” 她说出这句话,明显能感觉到男人身体僵硬。 他没有回应她的热情,聂华亭这时才有点慌乱,这怎么和姚家夫人同她说的不一样?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聂华亭咬紧牙,勾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双双倒在床上。 她分明是生疏的,对于这样的事情,可也明白何为廉耻,只能伸出一双细白的小脚,将帐幔扯过去。 她看不见外面有什么,也就不会觉得羞耻。 聂华亭紧紧搂住他,可接下来发生什么却是由不得她掌控的。 可姚家夫人,女子做到这一步就足够了,难道剩下的也让她自己来么? 帐幔里只有幽微的烛光透进来,聂华亭对上谢重霄的目光。 冷静,镇定,甚至不带着任何复杂的东西。 和他衣冠楚楚比起来,聂华亭还真的是都豁出去了。 这样都成功不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这样想着,聂华亭一只手索性去拉他身上的衣服,在碰到他的那一瞬间手指都在发抖,却仍然敢,大着胆子去做从前不敢做的事情。 谢重霄看着身下的聂华亭,大胆、慌乱,带着急切。 她脸上都冒出了细细的汗,头发黏在两侧。 谢重霄没有见过这样的聂华亭,也不知道这样的聂华亭究竟想做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人心怀热切急不可耐,另一个人假装冷静自持隔岸观火。 聂华亭内心从未有过这样的挫败感,若不是经历过一世,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的人品,她还真要觉得,是不是他外面有别的女人,所以才不愿意碰她。 如果......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就在她失神的时候,突然被谢重霄反客为主。 男人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并非在她的脸颊上避重就轻,而是啃咬着她的嘴唇。 聂华亭一愣,倒是没想到—— 谢重霄很少这样,很少主动亲她,这样强势又霸道的亲近更是从未见过。 她从前也亲他,可都是蜻蜓点水,未曾像现在这样热烈过。 她周遭都是他的气息,玫瑰的香气如此浓郁,在谢重霄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在人前人后都显得淡漠疏离,连聂华亭也未曾想过谢重霄会有现在这样霸道的时候,几乎要侵占她的全部气息。 她在心底暗暗吐槽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平日里的样子,恐怕都是骗人的。 直到聂华亭气喘吁吁的时候才被放开,她转过头去不想在这时候看他的脸。 其实帐幔里实在幽暗,两个人离得很近。 直到一阵冷风吹来,聂华亭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这时候她听到他说: “聂华亭,想勾引我?” 第22章 谢重霄对她的好,都是建立在她是他夫人的份上,没有一丝多余的 “聂华亭,想勾引我?”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还能精准概括。 她脸蛋酡红,红唇鲜艳。 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女以色授,男以魂与。 她想要的,不就是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想做什么?” 聂华亭看着依旧清冷的男人,迷茫不知所措。 她都这样了,他竟然还问她做什么? 谢重霄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平静,仿佛刚刚如野兽一般撕咬她的人不是他一样。 聂华亭呼吸都有些乱,在他镇定的目光下紧张一览无余:“我.......我当然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别的夫妻不都是这样的么。” 他们不应该像别的夫妻一样么,为什么在姚家夫人嘴里那样寻常的事情,她对谢重霄做不得。 男人脸色铁青:“你今日学了什么!” 他不仅没答应她,反而训斥。 聂华亭依旧一头雾水。 姚家夫人说,和自己男人亲密一些,这又不丢人。 夫妻之间,不都是这样的么? “我们是夫妻,这是我身为妻子应该做的。” “我愿意的,没人胁迫我。” 女人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又是委屈又是疑惑。 谢重霄看着她的样子,张了张口,话到嘴边没有说完。 男人撑着身体,从她床上下来,动作干净利索,又将一旁的棉被扯过来盖在她的身上。 清润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你自己先睡,不必等我。” 随即转身离开。 门外的月光照了进来,聂华亭将他离开的背影看得格外清楚。 竟然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晾在这里走了! 聂华亭心里委屈,气得将他盖上的被子扔在地上! 屋内的浓郁香气久久散不去,聂华亭很久以后才明白过来她被谢重霄冷落的事实。 真是个令女人伤心又捉摸不透的人呐。 - 姚县令一直想开口问问昨夜发生了何事,可看侯爷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又不好意思开口。 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谢重霄淡淡道:“这些盗匪大都是流民,无田耕种,无处可去。” 姚县令愣了愣,说道,“是,不少大户人家豢养奴婢,这些人都是从庄子里跑出来的。” 男人一顿,随即说道:“本侯会去彻查。” 姚县令心中又多了几分对谢重霄的敬佩之情。 这些氏族的势力大,谁敢得罪。 也只有谢重霄这样为人正直又和圣上关系亲密的皇亲国戚才有这个能力。 姚县令多看了几眼,今日谢重霄眼底发青,很明显昨夜没有睡好。 他倒是真的好奇,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中午用膳的时候,姚县令开口问道:“卑职夫人做了鸭子汤,不如侯爷赏脸品尝......哦,若是侯爷要陪夫人的话,那.......” 话说出口,姚县令就后悔不已。 好不容易身边有个美娇娘陪伴,侯爷怎么可能看得上他那点鸭子汤呢。 谢重霄没有答话,眼底闪过细细碎碎的光芒。 今天天又热了起来,县衙里更是潮湿不已。 姚县令看着几个搬东西的捕快说道:“这不是侯爷夫人房间的被褥吗,是夫人让你们搬出来的么?” 捕快答道:“回大人,是咱们夫人让,让把侯爷夫人的东西搬到她房间去。” 姚县令很快捕捉到了话里的意思,惊讶道:“什什什么?” 意思是,夫人要和侯爷分房? 好好的小夫妻,为何要突然分房呢? 姚县令悄悄地看了一眼旁边年轻权贵的脸色,尴尬地笑了笑:“卑职这个婆娘做事就是不过脑子,也许是看夫人可爱,所以想多陪陪她,她们妇道人家心思简单,侯爷别见怪?” “无妨。” 姚县令吃过午膳以后立马找到自己夫人,想一探究竟,却被人揪着耳朵拎了出来。 “疼疼疼疼疼疼!臭婆娘,本大人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敢揪我的耳朵!” “你要造反了是吧!”姚夫人性情泼辣,“我可和跟你这个老不死的说,夫人现在睡在我房里,别有事没事就进来!” 姚大人无奈摊手,“人家小两口好好的,你非要横插一脚,做的什么事啊,幸亏侯爷没怪罪,要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姚夫人一顿,诧道:“你的意思是,侯爷没什么反应?” “幸亏侯爷没什么反应。” 姚夫人纳闷道:“夫人都搬出来了,侯爷还是无动于衷!” 这样淡漠的男人,怪不得连夫人都要伤心成那样! 不应该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姚县令指着她骂道:“臭婆娘,你要是再不跟我说你做的好事,我看这汝阳县令我也不做了,我带着你回去种地去!” 姚夫人无奈,只能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告知。 姚县令听完沉默,原来是两夫妻闹了别扭。 “你回去好好陪陪夫人,侯爷是来给咱们办好事的,不能亏待了他们。” “我知道!” 姚夫人端了绿豆汤来,正好聂华亭午睡醒来。 年轻女人脸蛋微红,长发简单地扎了个辫子,穿上她给准备的普通衣衫,真真一个俊俏的小娘子。 姚夫人不禁多看了几眼,细看之下又比不得旁人,聂华亭身姿修长体态纤纤,通身带着贵气。 “夫人醒了,喝点绿豆汤,外面天气热。” 聂华亭对她笑笑,“多谢姚娘子。” 姚夫人看到这个纯净清澈的小妹不知道有多喜欢。 这么好看又可人的女子,哪有男人不喜欢呢? 姚夫人就不信,那侯爷也是人,面对这样的女子,怎么能不百炼钢成绕指柔呢? 谁不想好好捧在手心里护着,那侯爷明显就是冷落了她,才让她搬出来的。 可这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情,聂华亭不说,姚夫人也不好意思问。 聂华亭知道,她搬出来,外面肯定议论纷纷。 这十几日来,她一直想和谢重霄亲近关系,可事与愿违,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明显觉得,谢重霄对她一如往昔。 她一个女子,昨日已经暗示到了那步田地了,他竟然还无动于衷。 是觉得她别有用心么? 确是她从前性情孤僻清高,总惹他生气。 所以他面对她突如其来的示好感到不可思议,也在情理之中。 那她给他时间缓和就是了。 姚夫人看她神情落寞,心疼不已也不知道说什么。 看来这妹子是对侯爷伤心了。 姚夫人轻声道:“快别想了,这绿豆汤还温热着,你再喝些,小心中暑。” 聂华亭摇摇头,“多谢姐姐,不过这份心意我不能独享,县衙里有不少出力气的小兄弟,不如姐姐陪我多做一些,烈日炎炎分给他们也好让他们也消消暑。” 姚夫人笑了:“没想到竟有如此胸襟,那我当然得陪着夫人做一回好事。” 聂华亭当然不光为了做好事。 谢重霄的近卫一直对她印象一般,为了以后,她也得挽回自己的形象。 当然,一碗汤算不得什么,这样的事情......总要慢慢来么。 第23章 可她实在害怕被冷落还要去讨好人的滋味 谢重霄这半日一直都在县衙里处理公事,下午这里热得厉害,男人的脸颊都带着汗水。 许棣在一旁看着,多番劝阻也没有用。 侯爷这样,夫人不来劝劝,反而在侯爷处理正事的闹别扭。 侯爷做事雷厉风行,何时为了一个女子耽误过?怕夫人又惹大长公主不高兴,所以此次才带着她。 侯爷对夫人,真是用心呐。 可夫人呢? 许棣本就对不守规矩会惹事的聂华亭印象不好,现在更是觉得聂华亭不懂事。 侯爷当初怎么会娶这样的女人呢? “侯爷和夫人......吵架了么?” 谢重霄并未抬头:“谁说的?” 这还用谁说么。 许棣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侯爷处理公事,夫人在这里多有不便,不如等到傍晚,将夫人送回庄子上?” 许棣说出这句话,屋子里都沉寂了下来。 他仔细观察着谢重霄的脸色,这里确实潮湿闷热,夫人一个女儿家受不住。 而且,这几日夫人不是在和侯爷闹别扭么? 许久以后,男人声音响起:“不必了。” 许棣先是一愣,随即应住:“是。 本来寂静一片的县衙突然热闹了起来,在这闷热冗长的下午格外不同。 谢重霄做事认真,并未抬头。 许棣看了看谢重霄,没好气地往外面走。 侯爷平日里最喜清净,这汝阳县衙竟然这么乱! 许棣带着一肚子气到了院子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瞠目结舌。 打扮素净的年轻女子此时挽着袖子给一众近卫和衙役舀粥,脸上带着恰好的微笑。 又凑近几分之后,那人竟然是聂华亭! 夫人……竟然会在给一群大老粗干活? 许是下午炎热,聂华亭的脸颊都出了汗,红扑扑的,在太阳下露出来一截洗白的手臂。 许棣多看了几眼,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本来想快点走,没想到却被女人发现。 “许兄弟,天气炎热,不如你也来一碗?”聂华亭发现了他,巧笑嫣然。 许棣:“.......” 转过身不好意思地笑笑,下意识说不用了。 “几个近卫都有,许兄弟不领我的这份情,难道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么?”女子笑着看着他。 许棣总觉得,聂华亭的笑能将他看穿。 算了,若是传到侯爷耳里,恐怕要训斥他一番。 许棣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聂华亭看了他一眼,将手上的绿豆粥舀给他,仔细一看,少年耳朵微红。 许棣颇有些不自在:“多谢夫人。” “不必客气。” 许棣端着粥回到了谢重霄的房门口,一时犹豫该不该进去。 突然听到了男人淡淡的声音:“外面怎么了?” “哦,夫人和姚大人的娘子做了粥,正给兄弟们分呢。” 门里突然没了声音,许棣忽然脑袋一灵光! 怎么.......夫人没给侯爷准备么。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许棣手里的粥突然变得烫手,连忙看了一眼自家不说话的主子。 谢重霄听到许棣的话,眼底划过光芒,身子一顿,“知道了。” 许棣松了一口气,看来侯爷没放在心上。 既然侯爷没放在心上,那他就能安心吃了。 唔,没想到夫人的手艺还不错。 谢重霄看完公文以后,站起身来,目光不经意落到屋外的风景上。 门外阳光刺眼,一群人中白皙的女人格外显眼。 聂华亭在和人一旁的人说笑,双眸弯弯。 聂华亭给所有人都分了粥,但没有给谢重霄送去。 就连姚夫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忍不住劝道:“不如你给侯爷送过去,旁人送的他或许不喝。” “让人去送吧,没什么区别。” 姚夫人叹了口气,她何尝看不出来这两人在闹别扭。 可她也能看出来,聂华亭不是个轻易服软的。 聂华亭在姚夫人的房里睡了两天,每天吃着姚夫人给她做的饭,闲来无事便去院子里摘蔬菜玩。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天被拒绝的事情,期待着有勇气等到重新开始的那一天。 姚夫人陪了她一天,能看得出来,聂华亭有心事。 侯爷和她家那口子,下午出去办事,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姚夫人犹豫再三:“好妹妹,你说说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行么。” 聂华亭一愣,随即对她笑笑。 “想吃姐姐做的糟鹅,行么?” “行!”姚夫人连忙答应住,看她愿意吃东西就高兴,“不瞒你说,我家那口子也最喜欢吃我做的糟鹅。”又握着她的手,“咱们女人更要自己想清楚,自己的日子自己过舒坦才好,千万别苛刻了自己,就算夫君不对你一心一意,你也得好好过日子啊.......瞧我胡说什么呢。”姚夫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你再休息一会儿,一会儿醒来就有好吃的。” 聂华亭点点头。 她出来几天,在姚家夫人这儿过得也好。 这样暖心的照顾总让她真切的眷恋。 她是个胆小鬼,敏感多疑,走到这一步就不敢再走了。 谢重霄那样骄傲的人,做的已经足够多。 可她害怕受到冷落,想起那晚的事情,总觉得自己操之过急。 既然这样,她冷静冷静,也给彼此一点时间。 - 谢重霄回来以后换了衣服,院子里静悄悄的,男人问道:“她呢?” 这可难倒了许棣,这几日夫人不在这里休息,侯爷现在才问。 “夫人应该和姚夫人一起用膳,姚大人也在。” 谢重霄身子一顿,眼底的墨色怎么都化不开。 他并未答话,许棣也不知道侯爷在想什么。 他原本以为夫人搬出去对侯爷也没什么影响,可现在想来,夫人在的时候侯爷心情明显不错。 许棣小心翼翼问道:“要不然侯爷去看看?” 时间凝滞了一瞬,许棣以为谢重霄肯定不会说话。 男人转身。 “去。” 许棣愣了愣,连忙跟上。 他倒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现在的样子,像是侯爷低头了? 县衙里闷热不已,聂华亭一众人是在院子里支了桌子用的晚膳,姚大人还专门从家里拿了一小坛子酒。 “你都不知道,那贼匪还以为自己能跑出去,两只眼睛急溜溜地转啊,然后他一出来的时候就落入了侯爷的埋伏,”姚大人笑得前仰后合,“摔得那叫一个人仰马翻的哈哈哈哈哈!” 聂华亭听姚大人讲他们除匪的故事,一边对着微风喝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汝阳县盗匪猖獗,如今得到解决,姚大人不知道有高兴。 “侯爷就这么一挽弓一搭箭,直接就射穿了那人的手臂,那人疼得龇牙咧嘴,直接就跪在地上了!” 姚大人是真的佩服侯爷,杀伐果断毫不犹豫。 聂华亭好似有些醉,喝得脸蛋酡红,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第24章 让他亲自解释的,也只有这么一个了 聂华亭没见过谢重霄射箭的样子,他那么高大英俊,一定很吸引人。 云中大乱,朝廷震动,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去云中那个是非之地。 唯有长平侯谢重霄临危受命,死守云中。 可那时,谢重霄已经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女子眉目垂下,带着几分失落。 姚夫人察觉到聂华亭的不对劲,连忙拉住旁边说个不停的姚县令。 姚县令正诧异发生了什么,目光瞥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连忙站起身来,“侯爷。” 男人目光冷峻,微微颔首。 姚夫人也连忙站起来,看了看身旁无动于衷的聂华亭。 姚县令立马说道:“侯爷用晚膳了吗?不如坐下来一起吃点?” 傍晚余温散尽,县衙后面有一大片竹林,气息清新。 谢重霄目光落在坐得明显不端庄的聂华亭身上。 像是喝醉了,也像是不在意,反正没察觉到他的到来。 谢重霄点点头,在聂华亭身旁坐下。 不得不说,谢重霄气场强大,无形之中透露着威严,刚刚三个人有说有笑,聂华亭亲近人没架子,现在反而多了些拘束感。 姚县令问:“内人做的糟鹅,承蒙夫人不嫌弃,侯爷不妨也尝一尝?” 他心底没底,到底是勋爵人家,会不会看不上这些乡野吃食。 相比侯爷,夫人确实好相处得多。 谢重霄看着旁边喝得脸蛋红扑扑的聂华亭,温声道:“先吃东西,吃些再喝酒。” 说着,男人夹起一筷子精美的鹅肉放在聂华亭碗里。 姚夫人看到这一幕,心里的石头才放下。 看来,侯爷没有生气。 聂华亭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动筷子。 她酒喝得有些晕,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来。 “我头有些晕,诸位慢用。” 说罢聂华亭强撑着脚步离开了这里。 她走得突然,姚县令和姚夫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气氛冷然。 没多久,谢重霄站起身来,清朗的声音在风中响起。 “二位慢用,我先告辞。” 姚县令张了张口:“可侯爷还没.......”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姚夫人拉住袖子。 谢重霄起身离开,朝着刚刚聂华亭离开的方向走去。 聂华亭回去之后揉了揉肚子,刚刚喝得不少,现在难受得想吐。 早知道就不喝这么多酒了,那糟鹅她都没吃几口。 刚刚听说剿匪的事情已经完了,明日谢重霄就要离开衙门回庄子里。 若是可以,聂华亭还真想在这里呆一辈子,不用去想那些难缠的烂事。 窗子开着,她吹了会儿风,醉意更浓。 聂华亭昏昏欲睡,不一会儿有人敲门。 门外不是别人,是她两天没说话的谢重霄。 他一身黑袍,比外面墨色更浓。 女人看到那张俊脸以后,下意识就想把门关上,却不想被男人狠狠地抵住! 聂华亭瞪大眼睛,他、竟然想闯进来? 谢重霄也没有用力,声线紧绷:“让开。” 聂华亭手顿了顿,随即松开让他进来。 聂华亭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低头问:“侯爷怎么来这儿了?” 男人的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那你为何来这?” 聂华亭惊讶地抬头,不可思议。 谢重霄叹口气,尽量温声道:“早点回来,嗯?” 聂华亭鼻头一酸,声音都开始哽咽:“我在这儿住得很好,侯爷不必担心我,姚夫人对我很好.......”她声音慢慢变小,小到自己都快听不到,“侯爷忙正事,我怕我打搅到侯爷。” 她说完,谢重霄没有立刻回话,两个人的气氛颇有些尴尬。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倔强不肯抬头。 过了一会儿,聂华亭的手腕被人握住。 他力气很大,聂华亭差点站不稳,跌到他怀里。 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她听到他沉沉地说道: “之前百般央求也要让我带你来,现在说怕打搅到我。” “聂华亭,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么?” 她表面活泼大方,可自小寄人篱下,心事都藏起来。 聂华亭还是不抬头,谢重霄只是看着她。 谢重霄从小沉默寡言,也不擅说甜言蜜语,只想解决现在的问题。 前几日还对他依赖温柔的人,为何最近几天又和他闹别扭? 过了一会儿,女子的身体微微颤抖。 男人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你......” 聂华亭抬头,双眼通红。 谢重霄看着她的脸,瞳孔倏地缩小,心里最深处狠狠地缩紧。 聂华亭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脆弱,会因为他一两句话就觉得委屈。 她声音哽咽,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除了不喜欢,她找不到别的原由。 因为不喜欢,所以拒绝和她亲近。 可她又是他夫人,谢重霄是个负责任的人,所以会处处维护尊重她。 可尊重和喜爱,是不一样的。 在外人眼里,一个男人的尊重已经够让一个女人幸福。 可人总是更贪心的。 谢重霄听到她的话一顿,眉头狠狠皱起: “你觉得我会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么?”他语气带着急促,又似乎无奈,“是因为觉得我不喜欢你,所以这几日故意疏远我,聂华亭,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他还以为她是怪他当日冷落她,没想到......是这样。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聂华亭又觉得心里难受。 “那你为什么那晚丢下我一个人?”她终于说出自己的疑问。 不讨厌她,为何不让她留下。 夫妻总要在一张床上睡觉的,又有什么不同。 男人顺势握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道: “我不需要我的妻子使尽手段讨好我。” “聂华亭,是谁教你这样讨男人欢心的?” 她自小寄养在公主府,想来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做。 有些话,他不能直接对她说,但要一步步引导她怎么做。 若他那天同意留下,她以后就会默认,在他面前只要光着身子,他就会喜笑颜开。 听到他说这话,聂华亭身子一顿,抬眼看着他。 她已经哭得眼睛红红,像梨花微红带雨。 看见她这副样子,谢重霄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教导。 她哭得很伤心,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男人抬手给她擦眼泪,却像是擦不尽一样。 “是我的错,不许哭。” “以后不会了。” 他只知道认错是什么样,不知道服软要怎么做。 他不是一个容易讨人喜欢的人。 他刚刚凶了点,她害怕,很正常。 男人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尽量哄她:“你别哭,我带你回去,嗯?” 聂华亭躲在他的怀里,不断地抽泣。 又趴在他的肩头,点点头。 得到她的许可以后,谢重霄一把将聂华亭横抱起,她在他的怀里不停地啜泣着。 谢重霄抱着聂华亭回房,姚县令和姚夫人看到这一幕,内心又喜又忧。 夫人回房本是高兴的事情,可夫人怎么会哭成那样? 第二日谢重霄和聂华亭离开,姚夫人特意给她做了点心带着。 聂华亭没有骑马,坐的马车。 许棣也不清楚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夫人闷闷不乐,侯爷心思凝重。 许棣上马以后跟在谢重霄身后,顿了顿说道:“今天庄子上来人说,二公子晚上就要到了。” 谢重霄没有答话。 许棣试探性地说道:“侯爷,我觉得夫人不像.......从前了。” “为何。” 许棣想了想,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夫人这几日.......还不错。 “夫人今天肯定没生您的气,我刚刚看她还带着给您做的外衫呢。”除了送给侯爷的,那还能是送给谁的 许棣想了想,又说道:“其实夫人,还是还很好哄的。” 他觉得,夫人肯定不是真生侯爷的气。 侯爷脾气沉闷,谁能真跟他生气。 有时他也琢磨不透侯爷在想什么。 许棣的话落进谢重霄的心里,想起昨晚二人睡在一张床上却一言不发。 她给他做衣服,那说明,她没有生气? 第25章 大哥不会怪我吧 聂华亭回去以后,阿棠告诉她说,唐宁儿被赶出大长公主身边。 阿棠气恼道:“依我说,这样恶毒的女人就应该打死扔出去!” 谋害侯府主母,这样的罪过怎么能轻易饶过她! 聂华亭淡定地多,倒不是她不恨唐宁儿。 只是她隐隐约约记得,唐宁儿是江宿吟的人。 所以,大长公主无论看在谁的面子上,都不可能让唐宁儿离开! 阿棠疑惑道:“怎么夫人和侯爷单独出去了一趟之后,关系还生疏了呢?” 聂华亭一愣:“生疏,有么?” 阿棠点点头。 聂华亭对她笑道:“我只是,心里更明白了。” 阿棠疑惑道:“明白什么?” 女人顿了顿,反问她:“你说,一个男人威逼利诱让一个女人讨好他,这个男人会对这个女人真心么?” 阿棠想了想,莫非夫人说的是侯爷? 可侯爷不像那样的人啊。 阿棠摇摇头,“阿棠只知道,真心疼爱一个人,是不想让她讨好人的。” 听到她的回答,聂华亭愣了愣。 她从前怎么就不明白呐。 上一世她被江宿吟养在外面,被他变着法地哄骗利用,使尽浑身解数地讨好。 为了争一口吃食,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可谢重霄不会这样驯养她。 他给予的,是平等,尊重,让她堂堂正正地好好活的权利。 这个人,是值得她用真心好好对待的人。 下午聂华亭将做好的外衫让人送去谢重霄那里。 阿棠问她:“那夫人和侯爷一起住吗?” “当然。” 她很想和他待在一起。 以后,他们的好日子还有很长。 她会用很多很多时间告诉他,她特别特别喜爱他。 聂华亭和谢重霄回来的第一夜里就被大长公主叫过去用晚膳,阿棠眨眨眼睛看他:“说不定那外衫,侯爷今夜就穿上了呢,不如夫人也打扮着?” 聂华亭扫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昨夜她背对着谢重霄,一整夜都没睡好。 阿棠围着聂华亭捯饬了一个下午,傍晚余温散尽,聂华亭来到大长公主的院子。 院子里除了不说话的下人此刻正在摆弄碗筷以外没有别人。 和别的时候不同,院子里此刻盛放着兰花。 聂华亭不由得多瞥了几眼,白色的花苞开得极好。 上一辈子她也多次见过白兰花,甚至亲自养过一些。 圣洁带香。 不如弄一下回去,放在谢重霄那里,安神养气。 不知他有没有穿上她做的外衫,合不合体量。 就在聂华亭的手触摸到花朵时,一阵温润清朗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大嫂喜欢兰花吗?” 这声音刺耳低沉,聂华亭身体一顿。 太熟悉了....... 女人倏地睁大眼睛,带着几不可见的防备转身。 来人不是别人,是上一辈子她最熟悉的人,江宿吟。 相比上一辈子江宿吟位高权重,如今的江宿吟不过十八岁,眉目之间还带着少年的英气稚嫩。 清俊、儒雅,身形清瘦,温润如玉。 有传言说,江家次子江宿吟天生带贵人之相。 江宿吟见她愣住,以为自己来的突然,随即笑笑。 “这兰花虽然圣洁,终究少了几分娇艳欲滴。” 他生得一双桃花眼,眼神潋滟,勾人夺魄。 聂华亭很久才回过神来,双手不自觉地紧握,下意识后退几步。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江宿吟身形一顿。 聂华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又放在江宿吟的身上,他身上的外衫格外熟悉。 女子顿时生气,指着他身上的灰色外衫说道:“这是哪来的?” 江宿吟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眯了眯眼睛。 “我今日不小心割破了衣衫,这里临时没有换的,便借了大哥的衣服.......怎么,有问题么?” 江宿吟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美丽女子,一席水浅葱衣裙衬得她体态纤细。 本该娇艳的脸,此刻却吓得煞白。 他竟然那么可怕么? 聂华亭下意识摇摇头,谢重霄绝对不会把她送他的衣服给人。 江宿吟看她脸色不对,忍不住走近几步:“大嫂生病了吗?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他抬手似乎是想靠近她,上一世的记忆不断地涌上心头。 厌恶,恐惧,甚至是恶心。 “你离我远点!” 眼前这个人和外面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他内里有多恶心,或许死过一次的聂华亭也只能窥探一二。 江宿吟的手落在半空,眼底逐渐浮现冷色。 “大嫂,需要我帮你叫人么?” 聂华亭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寒。 江宿吟有洛阳第一贵公子之称,旁的大家闺秀觉得他雅清温润洁身自好,个个都想嫁给他。 可聂华亭亲眼见过,眼前这个清润的少年,甚至会亵玩十岁的女童。 聂华亭甚至喘不上气来,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江宿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皱眉。 事情,好像和他料想的不一样呢? 从前那个只会痴痴看着他的女人,今天像换了个样子。 哦,不是一般的女人,这是他的大嫂呢。 少年蹲下身去,目光如同锁定自己的猎物。 “大嫂,真的没事么?” 听到他的声音,聂华亭倏然抬头站起身来。 她不能慌乱,哪怕眼前的人是只豺狼恶狗,她也得迎面而上。 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裙摆:“我没事,多谢小叔费心。” 聂华亭的眼中透着坚定和无畏。 刚刚,是她太过惊惧。 如今的江宿吟,是她的小叔。 江宿吟生性多疑,聂华亭甚是担忧,自己刚刚的反应会不会被这个人有所察觉。 江宿吟眼底有光芒不断的下沉。 从前聂华亭在他面前,不是这副恐惧的样子。 短短不过半个月而已,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么? 聂华亭吸了一口气,“侯爷这么长时间没来,怕是有事情拌住了,二叔自便,我去找找他。” 江宿吟疑惑地皱起眉头:“大嫂去找大哥么,不如在此等候。” 聂华亭抬起眼睛来:“不仅去找他,我送给我夫君的东西丢了,我得去看看,是哪个讨厌的贼。” 贼这个字,聂华亭说得分外清晰。 江宿吟面色一滞,瞳孔分外的黑。 最后一缕阳光收尽,整个大地终于迎来黑暗。 聂华亭看着他的眼神平静中带着防备,也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 少年忽然握住她的手,“大嫂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为何突然对我如此冷淡?” 聂华亭吓了一跳,没想到江宿吟竟然敢在下人面前这么做,奋力挣扎开他的手。 江宿吟也没有用力,聂华亭甩开他的手。 这一幕刚好落进了一道深邃的目光。 谢重霄。 他恰好进来院子。 聂华亭倏地睁大眼睛。 一旁的江宿吟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笑得清澈爽朗,带着亲弟弟应该有的关怀,“半个月不见大哥了,大哥安好,本来该和大哥说一声再过来的,可母亲催得急,大哥不会怪我吧?” 第26章 不该碰的东西别碰 谢重霄目光波澜不惊,“不会。” 江宿吟闻言,笑得更深。 男人目光落在一旁的聂华亭身上。 “过来。” 聂华亭顿了顿,随即走到谢重霄身边。 她无论都不会相信,江宿吟身上那件外衫是谢重霄给他的。 谢重霄牵起聂华亭的手,这一幕被江宿吟看在眼里。 少年讪笑一声:“呵,刚刚大嫂不小心摔倒了,我将她扶起来。” 说罢,深深地看了一眼聂华亭。 “大嫂仿佛受惊了,”江宿吟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要不然,大哥带她回去歇歇?” 这话似乎没什么问题,可聂华亭只觉得脊背发寒。 一只温热的大掌紧紧包裹住她发凉的手,聂华亭抬头,男人温声问她:“可以吗?” 这道声音一下子给了聂华亭力量,聂华亭挽住他的手臂,二人的亲密显而易见。 她一字一句清晰道:“刚刚侯爷没来,我身上冷,现在夫君在我身边,我就不怕冷了。” 谢重霄不是没有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现在发作,会吓着她。 “既然觉得冷,那就进去。” 聂华亭点点头,任由谢重霄牵着她。 江宿吟在二人身后,定定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 他这个大哥向来沉闷,竟然对妻子如此体贴。 江宿吟坐下没多久以后,大长公主就来了。 “你看看你,夏日不思饮食还贪凉,本宫特意让人做了鸡汤,你好好吃点。” 江宿吟接过,“多谢母亲。”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谢重霄,“听说大嫂受了不小的惊吓,不如这碗鸡汤我借花献佛。” “大嫂,你说好不好?” 聂华亭闻言身子一顿,站起身来重新舀了一碗,递给谢重霄:“二弟说笑了,我的事不过是小事。反而是夫君最近操劳,要好好补一补!” 江宿吟闻言一愣,手也留在半空中。 聂华亭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就连大长公主也对她投来了一个赞赏的目光。 江宿吟笑容更深:“大哥和大嫂感情真是不错呢,真是羡煞旁人。” 大长公主没看出这几人的异样来,只享受当下的欢乐。 “若是重霄和华亭能够早早地生个孩子就更好了。”大长公主看了谢重霄,“你今年已经弱冠,早该有子嗣了,而且身边只一个妻子也不像话,传出去聂氏要遭人笑话的!” 聂华亭没想到大长公主又提及此事,一时之间不能反驳。 却听到旁边男人温热的话语:“她年纪还小,不着急。” 大长公主本想再劝几句,可又想到几天前的事情母子两人已经闹得不愉快。 江宿吟看着这一切,随即说道:“在来山庄之前,我给过大嫂几张笔墨,大嫂可练了吗?” 聂华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唔,我忘了,还未谢过二叔的好意。可侯爷说,二叔的字过于张扬,恐怕我驾驭不了力道,说回府之后要亲自教我呢。” 那几张字,已经被她烧掉了。 大长公主脸色稍稍好转,“这才是正理,你想学写字,府里请个女师傅或者重霄教你也好,哪有小叔子教的.......宿吟,你也是成家的人了,做事得知道分寸。” 聂华亭满意地笑:“儿媳明白。” 江宿吟勾唇,“母亲说的是,大嫂有大哥来教,儿子自然不敢插手。” 大长公主也看不出来三个人在打什么哑谜,索性让他们安心吃饭。 等用完膳以后,大长公主说道:“你们兄弟二人吃吧,本宫先回房了,重霄媳妇,你扶我回去。” 聂华亭点点头,转身和大长公主离开。 兄弟二人起身相送,一直目送着两人离开。 江宿吟倒是没想到,他想看的好戏,这么快就落幕了。 “大哥这几日怎么转了性子,竟也学会哄女人开心了?” 江宿吟肆意地笑着,“看大嫂对大哥死心塌地,大哥恐怕没少下功夫吧?” 他话刚刚说完,谢重霄忽然转身,一拳打在江宿吟的脸上! 江宿吟压根没想到,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兄弟两个人很快扭打在一起,周遭的奴婢看着却不敢阻拦。 江宿吟十几年来养尊处优,怎么是谢重霄的对手。 起初江宿吟还会还手,可压根不顶用,谢重霄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江宿吟接连挨了几拳之后,脸上挂了彩,倒在地上。 谢重霄才终于停下。 随即江宿吟哀求声不断响起:“大哥,大哥我知道错了大哥,我是你亲弟弟呀,你难道真的想把我打死么?” 江宿吟抬眼看着谢重霄,眼神里带着央求和恐惧。 “大哥,若是我做错了什么,我跟你道歉.......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江宿吟眼看自己说动了谢重霄,才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 “大哥,我就知道,我们是亲兄弟,你怎么可能要我的命呢?” 相比于鼻青脸肿的江宿吟,谢重霄目光平静。 “拿来。” 淡淡的两个字。 江宿吟一愣:“什么?” 谢重霄指着他身上的那件外衫说道:“脱下来。” 江宿吟才反应过来,赔着笑脸:“大哥别生气么,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衣服,才从你房里拿了这件来。” 男人打断他的话,“我再说一遍,脱下来。” 江宿吟能感觉到,向来喜怒无常的谢重霄,现在真的生了大气。 江宿吟也不恋战,索性将身上这件灰白色的外衫脱了下来。 “哦,这是大嫂做的么?”江宿吟问了一句,“可大哥好像平日只穿黑色的衣服呢,这灰白色于大哥未免太明亮了。” 谢重霄抬眸,并未答话。 那件外衫已经不复刚刚崭新光洁的样子,江宿吟穿着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虽是几天赶制出来的外衫,可仍然看得出用心。 他不记得聂华亭喜欢女工,这么一件衣裳,她要费好大的心思。 “江宿吟。” 谢重霄沉声道,“记住,不该碰的东西别碰,不该觊觎的人也别觊觎。” 江宿吟听到这话愣了愣,随即皮笑肉不笑:“大哥不妨原谅我这一回,以后我一定不乱拿大哥的东西了。” 谢重霄瞥了他一眼,随即离开这院子。 江宿吟看着他挺拔的身影,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双手也慢慢握紧。 第27章 夫君长得吓人,不就没人跟她抢了么 谢重霄在外面简单地冲了个澡才回去,回去时聂华亭的屋子已经灭了灯。 阿棠看见他,惊喜小声问道:“侯爷今晚在这里歇息么,夫人恐怕还没睡熟,那奴婢叫醒夫人。” “不必。” 随即谢重霄进了屋子,摸黑在女人身边躺下。 身边突然躺了个人,聂华亭也没动静,说不清睡没睡。 谢重霄并未阖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细嫩的手臂环住他的腰—— 谢重霄下意识往身侧看去,一片漆黑中,聂华亭像是睁开了眼睛。 女人闷闷地撒娇道:“侯爷身上好凉.......” 随即聂华亭将身上的被子分给他一半,整个人紧紧地缠上去。 谢重霄丝毫未动,只觉喉咙有些干哑。 聂华亭靠在他身上,悬了一晚上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再确认的事情也会恐慌,她总是害怕自己会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跟斗。 江宿吟真是来者不善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样一直的挑拨离间,最容易让人离心。 想着这些,聂华亭又抱紧了身边的人。 “谢重霄,我冷。” 在黑暗中,她听到男人淡淡的声音,“抱紧我。” 聂华亭照做。 索性,她的丈夫并没有相信。 她今日倒真的困了,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身旁传来浅浅的呼吸声,男人将熟睡的聂华亭紧紧地抱在怀里。 谢重霄很久都没有睡着,直到聂华亭在他胸口睡熟。 聂华亭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旁边人的身影。 阿棠说:“侯爷很早就走了,也没说什么事情,看起来怪怪的......昨天发生了何事?” 聂华亭将昨日的事情说给她听,阿棠着急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侯爷不可能把夫人的东西给人,这事一定是二公子故意的,夫人,我早就跟你说过,二公子心思深,千万别和他有什么牵连。” 面对阿棠的反应,聂华亭哭笑不得。 阿棠思忖再三之后说道:“若是这样的话,侯爷.......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不会的!”聂华亭下意识辩驳。 吃醋,谢重霄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吃醋呢? 阿棠叹了一口气:“侯爷待夫人是真心的,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吃醋呢。” 这种种反应只能说明,侯爷想独占夫人,不想让别人看到她一丝一毫。 这不就是吃醋么。 真心喜欢? 谢重霄对她,是真心喜欢? 今夜是中元节,离庄子旁不远处有条河,人人都在放花灯。 有不少妙龄女子都在,今夜打扮得甚是喜庆。 聂华亭亲手做了花灯,特意让人去请谢重霄。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抽开身。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大嫂一个人在这儿么?” 一身冰蓝色长袍的江宿吟出现,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聂华亭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儿?” 江宿吟笑道:“我自然也是来放花灯的。” 说着,江宿吟将手里的灯推到河里,飘得越来越远。 聂华亭瞅了一眼,周遭的少女各个含羞带怯。 “我看二弟倒不用放花灯了,二弟如此招蜂引蝶,跟花灯没区别。” 河水波光粼粼,照在聂华亭的脸上,仿佛一块完美的玉璧。 江宿吟看着她温声道:“可我最想吸引的姑娘,却仿佛不想看我。” 聂华亭心里翻了个白眼,索性离得他远远的。 江宿吟察觉到她的疏离:“我大哥一向不喜欢这种热闹地方,委屈大嫂了,独自在这里受冻受寒。” 他这话的意思太明显,可聂华亭分明没听他说话。 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聂华亭眉目一亮,兴奋地叫道:“侯爷侯爷我在这儿!” 江宿吟脸上笑容一顿,转身果然看见一身墨色融入黑夜的谢重霄站在一旁—— 谢重霄长得更好,眉目浓烈,不比招蜂引蝶的江宿吟差。 可偏偏江宿吟走的是温润贵公子的路线,周遭那些女孩比了比,还是不敢接近淡漠的谢重霄。 可聂华亭偏偏就喜欢这一口! 夫君长得吓人,不就没人跟她抢了么? 聂华亭跑到谢重霄面前,左右看了看,“夫君也是来放花灯的么,正好,我们一起呀。” 聂华亭拉着男人的手跑到河边。 身后的江宿吟细细地打量着二人。 从前只觉得他大哥强取豪夺也不会怜香惜玉,可最近聂华亭分明对大哥依赖有加。 现在两个人走在一起,真像一对璧人。 谢重霄放下手上的事情就过来了,目光一直放在雀跃的聂华亭身上,半个眼神都没有给一旁的江宿吟身上。 江宿吟在身后悠悠道,“大哥过来都不拿花灯的么,看来是有事要做。” 聂华亭挡在谢重霄身后。 “我夫君的花灯我早就给他做好了,二弟若是无事我们夫妻就不陪你了!” 聂华亭从一旁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花灯,眼睛亮晶晶:“你看你看,我早就给夫君备了一个,我亲手做的哦!” 一只柔嫩的小手牵着他的,谢重霄微微蹙眉,他不习惯在这样的场合和人亲近。 两个人一起将花灯放远,谢重霄低头,女人亲了亲他的下巴:“夫君真好,”她的声音一点点地沁入人的心里,“以后,上天会保佑夫君,福运绵绵。” 她直接这样说,毫不掩饰话里的浓烈感情。 谢重霄眼底躲闪,在她没注意的时候转身离开。 他.......怎么了? 江宿吟走到她身边:“大嫂,我大哥他天生不喜和人亲近,大嫂刚刚那么做,恐怕他是生气了。” 聂华亭嘲讽地勾起唇角,看着他说道,“你似乎很喜欢挑拨离间。” “大嫂,我不是那样的人。”江宿吟说道,“其实你应该知道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他喜怒无常,就算和血浓于水的亲人都没有多深的感情,于你更不可能,如果他是一般男人,或许你用美色能留住他几天,可你现在也看到了,大哥他是个没有心的人呐。” 聂华亭面色凝滞,静静地看着他。 江宿吟笑了,以为她能听得进去。 听得进去最好,省得他还要动手。 谁知道,柔弱的女人突然抬手,猛地将江宿吟一推! 他身后就是河,此刻江宿吟毫无防备,直接被女人推进河里。 “噗通”一声,江宿吟掉进河里,溅起一个好大的水花! 江宿吟看着始作俑者,怒道:“你!” 聂华亭勾起唇角:“长嫂如母,你诽谤兄长,我教训教训你怎么了?” 还以为至少他是个伪君子,没想到其实是个真小人。 聂华亭转身离开,江宿吟从河里爬出来,刚刚几个围在周遭的女孩上前关心。 江宿吟虽然已经成了落水狗,可还是保持着良好的仪态,面带微笑。 聂华亭.......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细碎的微光。 第28章 这样一个矜贵淡漠的人,恐怕没被女人死缠烂打过 天色渐晚,聂华亭终于追上谢重霄。 “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夜色渐晚,周遭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有” 聂华亭挡在他面前,“可是我有话对你说!” 她一脸倔强,誓死要问个明白。 聂华亭在他隼利的目光下鼓足勇气,终于将心里的话问出: “谢重霄,这几日你一直都不高兴,你是不是.......”聂华亭酝酿许久,那几个字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你是不是.......吃醋了?” 谢重霄眸光微动,随即否认道:“没有。” 他不屑于做那些幼稚的事情。 聂华亭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着急。 谢重霄绕过她,聂华亭在身后锲而不舍地追着,“你就是吃醋了,你承认么,这有什么?” “我能看上他么,你仔细想想啊,我嫁的人是你还能看上他么!” 突然,男人停下来,问她。 “那你喜欢我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聂华亭还真没有想过答案—— 谢重霄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眼眸如同一汪古泉深不见底。 身后的女人像是着了急一般,大喊道: “谢重霄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连吃醋都不敢承认!” 她的声音格外清晰,传到谢重霄的耳里。 面对这样的挑衅,男人也不为所动。 聂华亭一咬牙,不理人是吧! “行,侯爷就一直往前走好了,不用管我的死活!” 谢重霄皱眉,天色已经昏暗。 再回头时,已经听不见女人的声音。 聂华亭正在匆匆往树林里面跑,不见一点犹豫。 谢重霄心头一紧,连忙跟上。 他对于她,从来都没什么办法。 以前她再怎么骂他,他都受着,就是一点,不准她和离。 最多他生气,冷着脸让她滚而已。 最近她不知为何对他变了脸色,甜如蜜糖,似真似假。 他看不清她有什么目的,到底想做什么,可她说要好好过。 眼前的女人忽然停下,像是累了。 聂华亭确实跑进了林子里,这里没什么人家,到这个时候,或许会有野兽跑出来。 男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急忙中抓住她柔弱的肩膀。 “你究竟想作甚,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 他还以为她变了长大了,不会再做蠢事。 聂华亭抬起头来,声音有些颤抖:“我脚崴了,我跑不动了.......我好痛啊.......” 谢重霄的目光倏然落到她脚上,果然,已经肿起了一大片。 “故意的?” 聂华亭咬着下唇低头。 “你若是生气,就把我扔在这儿,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她没办法忽视掉谢重霄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他是真的生气。 这样一个矜贵淡漠的人,恐怕没被女人死缠烂打过。 可就算这样,聂华亭都觉得,谢重霄不会不管她。 男人冷着脸将她背起来,动作都带着怒气。 聂华亭害怕谢重霄随时会把她丢下去,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 两个人安静地待着,天上忽然出现一片乌云。 谢重霄皱了皱眉,在山头上找了个山洞。 聂华亭被他扔在山洞里面的时候,不自觉瞪大眼睛。 外面已经下起瓢泼大雨。 要是在这儿避雨的话,还不知道要躲多长时间,他们不会要在这里过夜吧? 男人在她不远处站着,身姿挺拔。 聂华亭舔了舔嘴唇:“谢重霄。” “.......” “谢重霄。” “.......” “谢重霄。” “闭嘴。” 聂华亭双手抱着腿:“我知道我错了么,以后我再也不这么闹了,你别不理我,行么?” 他这样冷淡疏离的态度,让她心有不安和愧疚。 能把谢重霄都惹得这么生气,她是有多过分。 谢重霄转身,刚好就看到小小的一团抱住自己。 刚刚还嚣张让他承认吃醋的聂华亭,反而现在低头不敢看他。 男人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与她视线抬头,聂华亭抬起脸来。 谢重霄抬手将她脸上的尘土擦干净,动作算不上温柔。 “知道错了?” 女子点点头,“下次不会这么闹了。”她又补充一句,“我要是再闹,你就罚我!” 谢重霄定定地看着她。 聂华亭怕他不相信,伸手抱着他,“以后再也不会了。” 谢重霄心里苦笑,眼前这女人,十个胆子,九个胆子只敢和他胡闹。 聂华亭也不知道谢重霄到底相信没有,下一刻整个人突然被翻转过来。 “啊!” 她一阵天旋地转,脸朝着地下,一只手禁锢在她的腰上。 聂华亭倏地睁大眼睛,这姿势—— “啪”地一下,格外清脆。 聂华亭感觉到大腿上面传来不大不小的疼痛,整个人都木了。 他他他他他,谢重霄竟然打她屁股? “啪!” 又是一下! 他丝毫没有手软,聂华亭紧紧咬着唇,没有反抗。 “啪!” “啪!” 外面雨天渐冷,聂华亭身子却发烫。 男人接连打了七八下,冷着脸问:“还敢不敢?” 女子紧紧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谢重霄知道,这才是她真正害怕的样子。 她掉眼泪或者假装求饶撒娇,那都不是她害怕的样子,反而是极有信心,胜券在握。 现在这样一言不发,才是真的记下了。 外面的雨下得越发紧了,谢重霄将她抱到一旁,揉了揉她的脚踝。 今晚恐怕回不去,别人找到他们的概率不大。 男人看了看将头埋在膝盖里的女人。 “我出去下,你好好待着。” 他没有半分迟疑,直接站起身来。 聂华亭忽然抬起头来,拉着他的手说:“那你还会回来么?” 她像是真的害怕他会走,眼中带着期盼。 “会。” 平淡的一句话,却带着承诺的力量。 聂华亭这时才发觉,自己原来这么没信心。 “哦。”她缓缓放开他的手,看着那道身影走进雨幕之中。 雨这么大,他会淋湿吧。 谢重霄并没有走远,在不远处给她摘了些果子,山中或许有野兽,他不敢离开她太远。 本来是想带着她来庄子里避暑,谁知这里荒郊野岭,倒让她几次三番地落入危险。 谢重霄想着,脚下的步伐都快了一些。 走近山洞的时候,突然听到女人一声尖叫。 谢重霄皱眉:“怎么了?” 第29章 刚刚打她屁股的时候,就比现在让她闭嘴可爱 聂华亭手放在嘴上,有些不好意思。 “刚刚跑来一只好丑好丑的癞蛤蟆,不过我把它赶跑了。” 谢重霄看着她懵懂的样子,不自觉勾起唇角。 谢重霄扔了果子给她。 聂华亭看着他湿透的脸庞,站起身来走近。 聂华亭抬头用自己的袖子为他擦干净脸上的雨水,眸光闪烁:“对不起呐,要不是我太任性,就不会牵连你变成这个样子.......” 这样的天气,他一个侯爷应该在庄子里听雨小憩,被她害得出来给她摘果子。 谢重霄看着她,并未说话,“张嘴。” 聂华亭张开嘴,男人用叶子给她喂了些雨水。 “你这样穿着湿衣裳,会生病的,我生了火,你将衣裳脱了烤烤火会好过一些。” 谢重霄微微颔首,男人将湿漉漉的衣裳脱下,一片火光下,露出精壮的上身。 自幼习武之人,身上少不了伤疤,这伤疤在谢重霄身上,反倒平添了魅力。 聂华亭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探出手去。 谢重霄面色平静,他在军营里和下属同吃同住,脱个衣裳算什么。 更何况,旁边这女人还是他妻子。 一只手抚摸上他的背,在他的伤疤上轻轻摩挲。 聂华亭问道:“还痛么?” 谢重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害怕?” 聂华亭摇摇头。 山洞里越发潮湿,生的火也不知道能留几时。 在一片万籁寂静中,女人悄悄地爬上他的肩膀。 聂华亭在他耳边说:“谢重霄,我好像知道我喜欢你什么了?” 男人眯了眯眼睛:“什么?” 她笑道:“我喜欢你长得好看啊。”她刚刚看到一只癞蛤蟆,长得好丑她很害怕,“不仅长得好看,还有力气,身体健康,将来生孩子——” 她正在滔滔不绝的说,男人黑着脸打断了她的话。 “住口!”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 聂华亭闭了嘴:“哦。” 她一直趴在他的肩头,乖巧安静。 刚刚打她屁股的时候,就比现在让她闭嘴可爱。 直到过了很久,聂华亭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堪堪趴在他的肩头。 男人清润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睡吧。” 聂华亭点点头,在他怀里睡下。 雨很快就停了,火烧了一夜,山洞下的雨滴嗒嗒地响了一夜。 - 庄子里大长公主清晨听说谢重霄和聂氏昨夜一夜未归,心里不免着急。 “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下人道:“公主放宽心,昨天二公子亲眼见到他们没事,或许是雨下的太大,侯爷和夫人暂时避避而已,已经派人出去找过了,侯爷身手好,想来不会有事。”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重霄身手好,也架不住还带着个拖后腿的。 此时江宿吟走进来,“母亲。” “你怎么醒了,昨天淋了雨,母亲让人端了姜汤给你,你可喝了么?” 江宿吟问:“大哥和大嫂还没回来么?” “嗯,你不必担心。” “是我不好,应该当时去找他们。” 大长公主知道她这个次子心好,“这关你什么事,说不定他们小俩口自己躲起来快活去了,没什么事的,放心吧。” 江宿吟顿了顿,看着自己母亲的眉目,眼底浮现出异样。 他从小受人喜欢,尤其是女人。 可昨天,竟然有漂亮女人抛下他,去找他大哥。 这还是他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他们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江宿吟从大长公主房里出来,昨夜刚刚下过雨,脚下的路有些泥泞,他的鞋上沾了泥土。 一侍女匆匆跑过来,拿起自己的手帕就要擦,江宿吟瞥了她一眼,“不必了。” 随即转身离开。 那奴婢匆匆跟上来,似乎有些不甘心。 “二公子还是让奴婢服侍吧,否则别人看见要怪罪我的。” 江宿吟瞥了一眼她的长相,而后在凉亭里坐下。 漫不经心的目光打量着她。 “抬起头来。” 那奴婢抬起一张年轻娇柔的脸蛋。 江宿吟冷哼一声,还算长得不错。 不过,同样是娇柔的长相,眼前这张脸就比不上聂华亭楚楚动人。 肌肤身段,都差远了。 “叫什么名字?” “奴婢.......唐宁儿。” 唐宁儿脸上含羞带怯,知道自己入了二公子的眼,内心不禁得意。 她很会看人脸色,得到江宿吟的默许后,便跪下替他擦拭鞋上的尘土。 “二公子金尊玉贵,这脏泥本是不该沾染的.......啊!” 男人突然用力握住她的下巴。 “很会讨男人欢心啊......”江宿吟意味深长地笑着,“你一直跟在母亲身边,没试着勾引过谢重霄么?” 唐宁儿诧异,没想到二公子竟然会直接问,她也心虚。 “二公子.......二公子人温柔,侯爷虽然是您的兄长,可是生性冷漠不好接近,所以.......” “哈哈哈哈哈!”江宿吟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刺耳。 也不知道唐宁儿的哪句话说到他的心坎上,江宿吟肉眼可见地高兴。 对啊,对啊,这才是正常女人的反应么! 怎么会有女人会选择谢重霄而弃了他呢! 唐宁儿看着江宿吟笑,突然觉得有些古怪。 好像......二公子并非表面那样天真烂漫。 但那又如何,她现在已经不是大长公主的近身奴婢,长房容不得她,她就只能委身二公子。 “二公子人才出众,将来还是国公府的继承人,必然会平步青云,娇妻美妾。” 江宿吟认真地看着她的脸,“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奴婢从前服侍过大少夫人,不过大少夫人见奴婢有姿色,便将我赶出来了。” 江宿吟眉目之间结出几分冷意。 “那.......聂华亭和谢重霄之间关系如何?” 唐宁儿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他们二人貌合神离,聂华亭总和侯爷吵架,侯爷性情冷淡,恐怕聂华亭心里早就对侯爷多有不满,只是碍于情面没有说而已。” 江宿吟沉思半晌:“原来是这样。” 接着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唐宁儿,“你既然愿意跟着我,那以后你就帮我做事,打探好他们二人的消息,以后我不会亏待你。” 唐宁儿大喜,虽然不知道江宿吟到底要做什么,但若是以后能做二公子的妾室,那也是一桩美事。 “奴婢多谢二公子!” 江宿吟看着眼前讨他欢心的女人,倏地笑开。 不让他抢么? 那他就偏偏要抢。 第30章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男人,此刻在熟睡的妻子面前俯身,温柔地亲她 阿棠等了一晚上心里焦急,派出去找的人也没有找到。 直到天蒙蒙亮,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侯——” 男人示意她禁声,阿棠才看见他身后背着的聂华亭。 谢重霄将女人抱回床上,吩咐阿棠:“找条毛巾来。” 阿棠点点头,连忙去找。 看来昨夜二人一直在一起,夫人在侯爷怀里睡得很安详呢。 阿棠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许棣进来。 “你作甚,现在侯爷和夫人在一起,你能进去么?” 许棣不耐烦地摆摆手,“我有要事禀报。” 他步履匆匆,阿棠没能拦得住他。 平常侯爷哪里把时间精力放在儿女情长的事情上了,自从夫人跟来以后,一切都大不一样了。 直到许棣走到门口,门半开着,眼前的一幕让许棣停下脚步。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男人,此刻在熟睡的妻子面前俯身,温柔地亲她。 温柔得不像话。 许棣吓了一跳,心都要从嗓子眼飞出来,轻轻地将门虚掩起来,声响轻微。 若是现在进去,恐怕会惹恼侯爷。 自从见到侯爷在夫人身边的样子,许棣就觉得,他越来越不认识侯爷了。 他还以为,侯爷那样的人,不会为了女人低头。 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可不想打扰侯爷的好事。 阿棠一看许棣的反应,就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这可是常态啊,她可见多了。 过了一会儿,男人从房中出来,声音淡漠:“什么事?” 许棣颇有些不自在,“侯爷,刚刚得到消息,本来关押着的几个盗匪跑了出来。” 男人闻言皱眉。 许棣接着说道:“伤了不少人,侯爷,我们——” 谢重霄没有答话,转身离开。 阿棠惊讶,侯爷,这是要去办正事了么? 男人步履匆匆,却又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好好照顾夫人,不要让她乱跑。” 阿棠微怔,随即连忙答应:“是。” 阿棠进去看了看聂华亭依然睡得很安详,脸蛋微红,被人照顾得很好。 侯爷对夫人,真是贴心呐。 聂华亭睡着,突然觉得有些冷。 冷得怎么都受不住,女人眉头紧蹙。 怎么会突然这么冷....... 聂华亭梦到自己在山崖边不停地跑啊跑,身后好像有坏人追她。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疼痛不已。 一双干净的手将她扶起,她抬头看见是江宿吟。 江宿吟对她笑:“大嫂,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一时怔愣在那里,试图反抗,却还是被江宿吟牢牢地钳制住。 “谢重霄,谢重霄.......” 她试图叫他的名字,声音凄惨。 眼前的江宿吟突然变了脸色,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儿,声音冷酷:“你是在叫谢重霄么,可惜呢,他已经死了。” “你胡说,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江宿吟冷笑道:“恐怕你不能如愿,他算个什么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出生的野种而已,名声,地位,还有你,都应该是我的。” 梦中人的音容笑貌太过于真实,聂华亭紧紧抓住被子,出了一身冷汗。 “谢重霄!” 又是一次睡梦惊醒! 聂华亭第一次发现她对失去谢重霄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阿棠连忙把她抱在怀里,最近夫人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多。 聂华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没事。” 阿棠递过来姜汤,“侯爷走之前,特意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夫人,侯爷十分记挂夫人的。” 聂华亭紧紧抿唇:“他去哪儿了?” “听说四周盗匪又起,侯爷去协助县令除匪。” 聂华亭心里一咯噔,她记得上一辈子除匪的时候,谢重霄受了重伤。 偏偏在她睡着的时候离开。 聂华亭匆匆下床,来到大长公主房中。 “婆母,侯爷独自在外,请婆母恩准儿媳能去陪伴侯爷。” “你这个时候去做什么?”大长公主皱眉,不满道,“重霄是去办正事的,而且刚刚重霄派人传话,让宿吟安排我们回去,你且乖乖待着,不要添乱。” 聂华亭皱眉,“是侯爷让我走的么?” “那还能有假,去收拾东西,即刻回府。” 聂华亭从大长公主府出来,迎面撞上了江宿吟。 “大嫂为何如此神色匆匆?” 聂华亭不冷不热道:“我夫君为民除害,我既为他骄傲,也为他担心,怎么,有问题么?” 江宿吟微怔,随即勾起唇角,“没有,当然没有。”顿了顿说道,“只是好像大哥没有把大嫂放在心上呢,怎么舍得让大嫂自己回去,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好?” “似乎二叔很期盼我出事?” “并非,我只是担心大嫂。” 聂华亭斜睨了他一眼:“担心我这个大嫂,也不必在我面前说我夫君的坏话。怎么,他不把我放心上,难道把你放心上么?” 江宿吟被她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平常柔弱的女子竟然也会有如此刚强的一面。 江宿吟笑道:“我不过一说而已,大嫂不必生气,难道大嫂还要告诉大哥,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么?” 聂华亭摇摇头,“江宿吟,说话要有分寸。” 她一字一句坚定有力:“你不过欺负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欺负我在侯府里根基不稳,你才敢出言不逊。” “倘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谢重霄,你敢对他不恭敬么?” 像是被人戳穿了心事,带着笑意的面具再也维持不下去。 江宿吟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落下一片阴霾。 他第一次觉得,漂亮的女人长嘴,并不是好事。 聂华亭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阿棠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即刻启程。 聂华亭细细想着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她就是重新活过一次,可个人的力量实在渺小。 等她回府以后,要培养自己的人脉和势力才好。 聂华亭和阿棠坐上马车,回去的路上崎岖难行,一阵头晕恶心的感觉袭来。 阿棠看聂华亭难受至此,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夫人,是不是怀孕了.......” 聂华亭一愣,随即敲了敲她的脑袋:“别胡说。” 她倒是想有,得有人给她才行。 聂华亭恶心地越发厉害,阿棠看不下去,“慢一些,夫人不舒服。” 随即响起前面马车夫的声音,“不行,侯爷说,要抓紧赶路。” 聂华亭一愣,随即掀开帘子。 周围几辆马车都挺快的,可马车四周跟着的人却不像公主府的仆人。 聂华亭心里大惊.......不好! 第31章 这么好看的媳妇,要是卸条胳膊还不得让谢重霄心疼死 “停下,停下!” 聂华亭大喊道,“你们是谁派来的人,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马车夫并没有说话,聂华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看来.......是有人故意的! 阿棠不知发生了何事,女子转身看着她,“往前跑,不要回头!” 说着,聂华亭冲出马车,和前面坐的贼人抢夺拉马车的缰绳。 阿棠下意识上前,却听到她喊道:“快,跳车,去找人来!” 马已经失控,周围几辆马车已经察觉到异样停了下来。 阿棠握紧双手,瞅准时机往下跳,正好滚下一个小山坡里。 聂华亭看到阿棠跑走,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劫匪从怀里掏出一把亮晶晶的匕首:“臭娘们,不许动!” 聂华亭定定地看着他。 不一会儿从其余的马车上都跳出来几个劫匪,不怀好意地围着聂华亭。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 看来这些人知道她的身份…… 那些贼匪不怀好意地打量了她几眼。 “老大,这特么就是长平侯谢重霄的媳妇儿,啧啧啧,长的真水灵!” “就是,有权有势就是那样,就喜欢长得俊俏的。” “老大,谢重霄和姓姚的弄死咱们那么多弟兄,这娘们落在咱们手里,可有她苦头吃了!” 劫匪的头子看起来冷静一些,瞥了一眼镇静不慌的聂华亭。 “哼,谢重霄那小子有种,找的媳妇儿也不赖,要是换别的女人见咱们兄弟几个早就吓尿了。”头子冷笑一声,“姓姚的和谢重霄害了咱们,咱们就抓他女人跟他要金子要银子!” 几个盗贼雀跃起来,这可是勋爵人家的贵妇人,可不知道值多少银子。 那头子将聂华亭从地上拎起来,仔细打量了几眼,“有点胆识,啧啧,这么好看的媳妇,要是卸条胳膊还不得让谢重霄心疼死!” 正好逮了这小娘们,跟谢重霄要钱。 女子抬头道:“我可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们拿我威胁他,打错了算盘!” “呵,臭娘们你别想糊弄我们几个,我们早就打听清楚了,你就是谢重霄明媒正娶的媳妇,要是拿你都威胁不了他,那他这侯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聂华亭垂眸。 如此看来,这些人把她绑走,绝对不是意外。 这些人直接押着聂华亭往山里走去,烈日炎炎,聂华亭已然被晒得昏昏沉沉。 “我走不动了!” 女人直接坐在地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土匪头子本就不高兴,索性一脚踹在聂华亭身上,“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老子甩脸子!” 这一脚踢得不轻,聂华亭疼得龇牙咧嘴。 那头子正在气头上,旁边小弟劝和几句:“大哥,大哥别生气.......”又说,“这可是上头那位要的女人,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们可就人财两空了!” 土匪头子狠狠地瞪了一眼聂华亭。 “去给她喂个馍吃,再给她灌点水。” 聂华亭吃了些东西,身上才有了力气。 看着他们问道:“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 “你这娘们儿胡说什么,你男人把我们窝端了,你说是谁指使我们来的?” 聂华亭勾起唇角:“若是无人指使,你们怎么可能把我接走?” 几个土匪面面相觑。 最后土匪头子说道:“给你脸你别不要!你要是识相的话,就乖乖跟我们走,兄弟几个领了赏钱,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别仗着我们几个不打女人就蹬鼻子上脸!” 聂华亭笑了笑。 这些人虽然坏,心思倒简单。 如果她没有猜错,背后主使就是江宿吟。 聂华亭背后发寒,江宿吟那个人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 这些细碎的功夫足以折磨死她。 几个土匪又领着聂华亭进了林子里,如她所想,似乎他们几个对这条路也不熟悉。 女人嘴角噙着笑:“还知道不打女人啊,看来也不是十恶不赦。” 土匪头子指着她鼻子骂道:“你给老子闭嘴!打家劫舍占山为王的事老子干,可老子从来不伤人性命,别特么血口喷人!” 还算有底线。 “嘶,既然这样的话,那为何非要和官府作对?” 头子狠狠剜她一眼:“你懂个屁,你们这些有钱人,就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要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能出来当土匪么,还不是你们有钱有势的人占了老子的地还让老子给你们干活,妈的,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肯定狠狠地打你一顿解气!” 聂华亭心里了然。 这几年勋爵人家占用民田越来越严重,盗匪猖獗,很多时候都是逼良为匪。 也不知,阿棠找到人没有。 聂华亭两条腿都快要走废了。 她必须找机会跑开,江宿吟让土匪抓她,一定是为了暗害谢重霄。 突然,女人大叫道:“侯爷,你来了!” 一群人明显慌神,面对将他们打的的落花流水的谢重霄,必然是打心底里畏惧的。 聂华亭趁机挣脱他们,跑到一个不低的小山坡滚了下去。 这山坡上还有荆棘,扎的聂华亭浑身是刺。 “臭娘们儿,敢耍老子!” 聂华亭滚到山坡下,浑身衣裳都破了几处。 她才不会任人摆布。 江宿吟想利用她,得问问她愿不愿意! 但她不敢停下,拼命站起来又跑进林子里。 聂华亭只知道自己跑得越来越快,逐渐听不见上面人的声音。 突然,女人一脚踩进了陷阱里,整个人滚了进去。 那陷阱不知道是捉什么的,布置的极为隐蔽,差不多有一丈来。 聂华亭摔下去之后,整个人都在痛,痛到全身都要碎了一样。 眼前是一片漆黑,聂华亭紧紧捂住嘴巴,不至于让自己哭出声来。 “妈的,那婆娘去哪儿了?” 聂华亭紧紧贴着墙边,不让自己动一分一毫。 或许福祸相依,这陷阱竟然成了她的安身之所,那几个人看不到她的踪迹,骂骂咧咧地离开。 “老大,这可怎么办?”有人急急忙忙说道,“这小娘们儿丢了,咱们怎么和谢重霄谈判要银子!” 头子呸了一句,骂骂咧咧道:“真不安分!赶紧给我找去!” 这娘们鬼心眼真多,怪不得二公子让他们把这小娘们儿绑起来。 “赶紧去找,否则让谢重霄找到了,咱们几个都得玩完!” 而躲在陷阱里的聂华亭听着他们的话,身体逐渐发冷。 幸亏她今日逃出来了,说不定要连累谢重霄。 第32章 他们是兄弟,就应该,坏的相似 谢重霄带着几个近卫进了山里,许棣时刻保持警惕。 “侯爷,这些人不会这么容易就跑出来,侯爷还是小心为上。” 谢重霄眼眸深沉,手中握着剑。 “她们安全离开了么?” 男人突然问道。 许棣愣了愣,一直沉浸在土匪的事情里,侯爷这么一问,他都没反应过来。 “哦,我们的人已经护送公主和夫人去了县衙。” 谢重霄眸光微闪,紧紧地握着剑。 那为何,他心里隐隐不安。 而在不远处,江宿吟挑着笑看着这一切。 下属说:“二公子,我们还是快走吧,若是让大公子发现的话......” 江宿吟睨了那人一眼:“无妨,我得等着看好戏啊。” “您放出那些人,还让他们去绑大少夫人,这是为何?” 他啊,就是喜欢和人作对呢。 既然他这个大哥非看这些土匪不顺眼,那他就帮帮这些人。 江宿吟淡淡道:“那些人肯定会用聂华亭威胁大哥。” 他倒要看看,大哥会不会放弃聂华亭。 “若是大哥选了聂华亭,那就是包庇土匪;若大哥没有护着聂华亭,你说,她会怎么样?” 下属看了看他的神色,“那些人......会杀了大少夫人。” 江宿吟就是想看到那样的画面。 聂华亭就会明白,他说的句句是真。 他那个大哥啊,不堪托付。 到时聂华亭不管是死是活,都不会再喜欢他。 江宿吟看着谢重霄,眼神发寒。 他这个大哥啊,表面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实则啊,内里还不一定如他。 他们是兄弟,就应该,坏的相似。 江宿吟拿起弓箭,朝着一支队伍里最高大的男人射去—— 他躲在暗处,谢重霄没有丝毫防备,箭矢直直插入肩膀,顿时血流如注! 许棣瞬间紧张起来:“侯爷!” 男人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伤口,抿紧唇道:“就在四周,继续搜。” 这些人不仅从县衙里逃了出来,还敢伤了侯爷! 江宿吟问自己的下属,“你说,为何我刚刚不一箭杀了他?” 下属面对这样的问题,心惊胆战,根本不敢回答。 江宿吟好似听见了什么笑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当然是顾忌我们兄弟之情了,他再怎么样,也是我亲兄长啊,哈哈!” 是兄弟,也是可敬的宿敌。 这一箭,算是报了几天前谢重霄对他的羞辱之罪。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他就喜欢加倍奉还。 江宿吟看着逐渐逼近的谢重霄,眼里闪烁着雀跃的光芒。 他做完这一切,就会功成身退。 江宿吟转身离开,遇到了跌跌撞撞跑来的土匪。 “你们来的可真巧啊,”江宿吟笑着,“我大哥正找你们呢。” 几个土匪面面相觑:“二公子,二公子救救我们吧,那聂氏竟然趁着我们不注意耍奸计跑了!” 跑了。 男人本来温润的脸上陡然显现出森森冷意。 这么说来,他精心安排的一场大戏竟然看不到了。 谢重霄啊谢重霄,你还真是有个好妻子。 “跑了?”江宿吟唇边挂着阴冷的笑,“这很好办啊,你们几个很快会被我大哥找到,啧啧,畏罪潜逃,绑架家眷,我大哥很心疼他的娘子呢?你说他会不会直接将你们就地处决为他妻子出气啊?” 几个土匪被江宿吟的变脸吓得双腿发软,“二公子,您不是说.......” 江宿吟冷笑道:“说什么,我能同你们说什么?我是谢重霄的弟弟,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我警告你们,不该说的话别说,否则的话,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几个土匪面露惊恐,狠狠道:“二公子,您要是这样做事的话,兄弟几个也就不客气了。” “哈哈。”江宿吟笑得爽朗,“你们几个是谁,我是谁,你说我大哥会相信谁啊?” 江宿吟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准备转身离开。 真是可惜,没有让谢重霄担一个包庇土匪的罪名。 此时,几个土匪临阵倒戈,突然生擒江宿吟和他的下属! 江宿吟慌忙道:“你们要做什么?!” 土匪头子明晃晃地笑着:“二公子,兄弟几个也是没办法,是你说要谈生意的,别以为兄弟几个没有文化听不懂人话!明明是你想暗害兄长觊觎长嫂,都是出来混的,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的心思么?” 现在东窗事发,竟然想独善其身! 想得美! “你们真是蠢得很,那是我亲大哥,怎么可能相信你们几个的胡话!”江宿吟看着他们,“识相点儿,赶紧把我放了!” “老实点!” 土匪头子一脚踹在江宿吟的身上。 还呸了一声:“敢做不敢当的孬种,就这一点,你就比你大哥谢重霄差远了。” 谢重霄好歹是个真爷们,不搞这些背地里的小动作。 土匪们想的很简单,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拉个有权有势的,死也值了! 谢重霄很快发现了他们,让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看着被押着的江宿吟,男人不由得眯了眯双眼。 就在此时,江宿吟像是故意等着谢重霄来这儿一样,一看到那抹身影,江宿吟立马跑过去,“大哥,大哥,你快抓起来这些土匪,你快抓起来他们,他们要杀我啊大哥,他们要杀我!” “长平侯,我们兄弟几个是受这个人指使,也是他放我们出来的!” “你胡说!”江宿吟紧张地看着谢重霄,“大哥,你别听他们胡说,我刚刚其被他们抓到这里来,什么都不知道.......大哥,这些人是土匪,他们还绑了大嫂,你快杀了他们!” 谢重霄的脸上的神情终于开始破裂,如刀如霜。 “将我妻子交出来,否则就地斩杀。” 许棣一脚踹在几个土匪身上,纷纷下跪。 “我妻子呢?” 男人的声音已经隐隐带着怒气,浑身散发着寒意。 土匪头子知道这回算是彻底折了,只能先服软道:“没人伤害你妻子,我们都是有父母妻儿的人,怎么敢对你妻子做什么!” 随后指着一旁装疯卖傻的江宿吟说道:“是这个人,这个人让我们绑了你发妻,是他居心叵测!” “长平侯,我们几个无非是为了一口饭吃,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江宿吟冷哼一声:“都做了土匪你们还鬼叫什么,我是谁你们是谁,你们还想诬陷我,分明就是你们想用我大嫂威胁大哥,一群贱民还想栽赃到我身上!” 他话刚刚说完,就挨了重重的一脚! 第33章 还好是你来接我,真好啊 江宿吟当着众人的面,被谢重霄踹在地上。 谢重霄这一脚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江宿吟一口鲜血喷出。 江宿吟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大哥.......我们可是亲兄弟呀。” 谢重霄直直地看着,锐利的眼神紧逼。 江宿吟相信,他的表演不可能有什么破绽。 这么多人面前,谢重霄不可能对他做什么。 男人收起手中的剑,目光冷然,一字一句清晰道: “我真希望,我们不是亲兄弟。” 说罢,谢重霄让人将所有人都押下去,转身去找聂华亭。 许棣走到江宿吟面前:“二公子,请。” 江宿吟冷哼一声。 那群土匪被绑了起来,江宿吟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构陷我又有什么用,我是谁,你们是谁,简直不自量力!” 他是江二公子,只有别人尊敬他的份。 许棣勾起唇角,让人把江宿吟捆起来。 江宿吟惊讶:“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绑我?” 许棣算是恭敬道:“得罪了,二公子,侯爷说了,所有人都得捆起来。” 管你是谁! 谢重霄从听到聂华亭失踪的一刻就开始紧张,马上天就要黑了,她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害怕? 谢重霄亲自带着人去找,直到天完全黑下去都没有踪迹。 “聂华亭,听到就回答我!” 别不说话,真的,别不说话。 “聂华亭!” “聂华亭!” 几个近卫面面相觑,侯爷一向冷静自持,刚刚中箭的伤口都在流血,却没想到为了夫人,紧张至此。 找了半天都没有聂华亭的踪迹,男人紧紧握着手上的剑,说道:“拿着我的令牌去请御林军来!” 近卫吓了一跳,还以为听错了,“御林军......” “御林军可是陛下的亲卫,此事一旦惊动陛下的话——” “快去!” 下属看着谢重霄的神情,不敢耽误。 夜越来越深,如若再找不到夫人的话,恐怕侯爷会发疯。 此刻他们才明白,夫人对侯爷,有多重要。 御林军很快赶到,皇家侍卫,找人最是擅长。 下属瞧了一眼他肩膀上的伤口,“侯爷,您的伤还得好好处理,不如由我和御林军找找夫人,那些人既然没得逞,那说明夫人很安全,现在只是藏起来了而已。” 然而正如他所料,谢重霄并未搭理他的话。 天已经黑得完全,一行人都带着火把。 “夫人!” “夫人!” “聂华亭!” 谢重霄眉头紧锁,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是他疏忽了,没想到会把一个弱女子牵扯进来。 “谢重霄,是你么?” 就在所有人都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一阵温柔坚定的声音传来,惊破了所有人的心弦! “聂华亭!”他一出声才知道自己声音紧绷,“你现在有没有事?” 林子里安静了片刻,所有人的心都紧了起来。 又听到女子说:“我摔了一跤而已,我没有事。” 有人惊喜道:“侯爷,夫人在陷阱里面!” 拨开草丛,众人终于看见掉在里面的女人。 昏暗下女子眸如点星,聂华亭仰着头,惊喜道:“谢重霄,你来找我了?” 她等了很久,外面是什么情况,她一无所知。 可只有等到谢重霄来了,她才能从这里出去。 刚刚听到他的声音,他在叫她的名字。 那里很高,谢重霄甚至都看不清聂华亭的脸色,那么柔弱一个人,他不敢想象聂华亭掉下去有多痛。 男人心一紧:“你别动,我救你上来。” “嗯,好。”女子清澈的声音传来,“我没有受伤,你别着急。” 谢重霄将绳子套在自己的身上,绳索慢慢地放下。 他看见聂华亭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她好似在高兴,也好似在委屈。 她想对他说很多话。 男人将聂华亭搂在怀里,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必须带她离开这里。 “抱紧我。” “嗯。” 她只相信他。 说不害怕是假的,这里这么高,说不定还会出现毒蛇毒虫之类的。 可她一想到,谢重霄会来救她,她就不害怕了。 刚刚被人抓住那么危险,她都没有害怕。 两个人被近卫拉着上去,外面漆黑一片,透过火光,谢重霄看见她身上脏乱不堪。 “那些人想骗我走,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和人抢拉马车的绳子,那土匪还有匕首。” 谢重霄抱着她,她在他怀里滔滔不绝。 聂华亭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谢重霄没有觉得她烦。 “我就让阿棠跳了车,然后那些人就想把我抓起来。”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委屈起来,“他们还骂你.......” “然后呢?” 她声音又一下子亮了起来:“我当时就骂了回去,骂的他们哑口无言!” 骄傲得意的很,谢重霄的唇边都染上了笑意。 近卫都在后面跟得远远的,不敢上前打扰这一刻的静谧。 周遭没有人,聂华亭也越发大胆,往他温暖的怀里躲。 “还好是你来接我,真好啊。” 是他来接她,她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他是安全的。 聂华亭实在太困,在他怀里安心地睡去。 谢重霄下意识将她抱紧一些,不敢松手。 明明她是妻子,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个,可她脱离危险后还记着哄他高兴,让他不要担忧。 她是在深闺大院养出来的娇娇女,不应该掺和这些危险事。 谢重霄眯了眯眼睛。 若非有人故意,那些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带走聂华亭。 剿匪的事情终于落了幕。 大长公主听说两个儿子都涉嫌其中,心中担忧,连忙赶往了汝阳县衙。 可没想到,儿子没见到,反而被人告知,江宿吟被人绑了起来。 “宿吟是本宫的儿子,一个汝阳县衙而已,竟然绑国公府的公子,你们这群人不要命了么?!” 许棣不卑不亢:“公主,侯爷秉公执法,有人指控,二公子和土匪有勾结,暗害侯爷,绑架夫人!” 大长公主瞪大眼睛,“不可能,宿吟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她的儿子,她最了解,宿吟只是平日里顽劣一些,绝不可能做出这样不仁不义的事情。 “你给我让开,否则就让谢重霄亲自过来跟本宫对峙!” 许棣一时有些难办。 公主是长,是君,如若她坚持要保二公子的话,岂非让侯爷为难么。 “母亲想同我说什么?” 第34章 可聂华亭,是我求娶来的妻子,我不想让她有一丝危险。 许棣看到来人,恭敬道:“侯爷!” 大长公主怒不可遏道:“你这是做什么,普天之下难道还有把自己亲弟弟关起来的兄长么,你赶紧让这些人把宿吟放了,他虽然有些顽劣,但绝不是心思歹毒的人!” 谢重霄道:“这件事待我彻查,才可给出母亲一个答案。” “彻查,你要如何彻查?”大长公主看着他,“那些土匪无非心里怨恨你,暗算你绑架聂氏,这些和你弟弟有什么关系?!” 谢重霄嘴角勾起冷笑,“那为何那些人能轻而易举带走华亭,难道没有奸细么?” 大长公主微怔,语气也放软了几分:“他们要是真想绑个人,那有什么难的.......再说,他们抓了聂氏,也并未对她做什么,她不是好好的么。” 谢重霄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她自己摔下一丈高的陷阱,所以才逃了出来。她没有出事是上天保佑,可背后的罪魁祸首应该得到惩罚。” “罪魁祸首?”大长公主尖叫道,“你说......你说本宫的儿子是罪魁祸首?” 这话仿佛极大地刺激了大长公主,整个人仪态优雅全无,扑到谢重霄身边重重地打他:“你竟然想伤害我的儿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谢重霄也不恼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大长公主哭喊起来,被身边的侍女拉开。 指着谢重霄说:“你若是今天不把你弟弟放了,我明日就让你父亲上书,让圣上严惩你这个不孝之子!” “不孝之子?”男人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为儿不孝,为兄不仁。你以为你仗着谁的势力,无非是因为我和你父亲的缘故!”大长公主看着他,“今日你若是不把你弟弟放了,以后你这个侯爷还做的稳么!” 谢重霄怒极反笑:“母亲说的对,儿子的身家荣誉都是您和父亲给的。” “可聂华亭,是我求娶来的妻子,我不想让她有一丝危险。” “这爵位是母亲求来的,母亲若是想的话,大可废了我。” 他的话语气淡漠,却听得人心头一震。 许棣连忙劝阻,急切道:“侯爷!” 县衙其他人更是不敢说话,生怕惹火上身。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敢么,你在威胁谁,本宫是先帝的义妹,陛下的姑姑,你的一切不都是本宫给的么,别以为本宫拿你没办法,你以为你现在能只手遮天么?” 母子二人谁都不让谁,许棣在一旁看着揪心。 看来大长公主今天不带走二公子,是不会罢休的。 就在这时,门外来了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 为首的大太监捧着金黄的御笔,高声叫:“圣旨到!” 汝阳县衙虽紧邻洛阳,可从未有过这么隆重的事情,一行人纷纷跪下,敛声屏气,无一人敢说话。 太监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圣上亲笔,汝阳县内贼匪猖獗,今长平侯谢重霄汝阳县令姚孟望除匪有功,特此嘉奖。” “其余贼匪由御林军押入大理寺,即刻动身,不得有误!” 大长公主倏地抬头,眼神惊恐,脸色吓得发白:“什么?” 陛下的意思是,宿吟也要被押入大理寺么?! 太监念完御笔,“那就有劳姚县令了。” 姚县令没想到自己一个七品官,竟然能接见圣旨,越发恭敬:“不敢不敢,多谢公公。” 大长公主骤然起身:“怎么会?!我儿绝对不能被关起来,他不是土匪,他是国公府嫡子,未来的国公爷!” 太监带着完美的笑容,态度尊敬:“大长公主,这是陛下的旨意。” “本宫要进宫面圣!” “哦,陛下说了,今日政务繁忙,就不见人了。” 大长公主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她虽不是圣上的亲姑姑,也是实打实的公主。 圣上怎么连这点情面都不顾。 太监看了看她,随即走到谢重霄身边。 “侯爷,圣上还说让您早日进宫面圣。” “臣遵旨。” 太监笑了笑,“咱家的话已经传完了,若侯爷没有别的吩咐,咱家先退下了。” 一行人离开后,谢重霄吩咐御林军,将全部盗匪送入大理寺。 姚大人没有耽搁,立刻下去做事。 他也不敢不照做......本来几个盗匪的事情怎用得着麻烦大理寺。 这分明是江二公子暗害兄嫂,陛下偏着侯爷,给侯爷撑腰呢。 大长公主心里着急,声音急切:“重霄,重霄,你面圣时定要替你弟弟求情,他绝对不是大奸大恶的人,你可是他亲兄长啊,怎么能看着他受苦呢......” 谢重霄并未动摇,清晰道:“母亲若继续一味纵容,才是真的害了二弟。” 他的意思是,不会为江宿吟求情,会秉公处置! 大长公主如坠冰窟,“你.......你怎么如此狠心.......” 谢重霄眼底闪过流光,似是在思考她的话。 狠心,他真的狠心么? “侯爷!” 这时候,熟悉的声音传来—— 谢重霄转过身去,看到聂华亭一路小跑过来,她跑得很急,脸蛋上都是细汗,双颊微红。 她应该刚刚洗漱过,换了干净的衣服,重新编了头发。 “你怎么来了?” 聂华亭咬紧下唇,她知道谢重霄在忙正事,可一直看不到他,她心里着急。 “我不放心你。” 很简单的关心,却让人心头一热。 谢重霄觉得有东西糊住了嗓子,许久开口:“不必担心,等事情忙完,我自然会去找你。” 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聂华亭总是觉得心慌。 怕他出事,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聂华亭的目光被男人肩膀的伤口吸引,瞬间慌乱:“这,这是什么受的伤,流了很多血么?” 他穿着黑衣,可肩膀上那一块分明已经紧紧贴着皮肉。 一定很痛。 其实谢重霄也没觉得有多痛——毕竟从小到大都不痛,这伤只是流血了,并不会要命,那就没关系。 说来可笑,因为一个弱女子的关怀,这伤竟然隐隐作痛了。 “嗯,很痛,要你帮我包扎才行。” 聂华亭心口一紧,“好,那我们走。” 大长公主拦住两人的身影,“你你们......你们怎么做人哥嫂的,现在宿吟都这样了,你们真的不管不顾么?!” 她情绪激动,谢重霄眼底闪过疲惫。 他已经懒得解释。 娇小的女人挡在谢重霄的面前,声音温柔而坚定: “婆母,重霄他受伤了,这种求情的话,至少要等您的儿子伤口痊愈之后再说吧!” 聂华亭眼神平静,平静到带着寒意。 大长公主一时语塞,不知该接什么话茬。 聂华亭还真不明白,谢重霄还要怎么做,大长公主这个做母亲的才会满意。 小手牵着他的,她对他说:“我们回去。” 第35章 谢重霄低头亲吻她,聂华亭先是一愣,随即双手攀上男人的肩膀 大长公主记挂江宿吟,当即跟着御林军一起回了神都。 聂华亭和谢重霄二人也在圣旨到来的第二日起身回洛阳。 姚县令和姚夫人齐齐来相送:“此次的事情多亏了侯爷,还连累夫人受了惊吓.......卑职实在过意不去,日后侯爷和夫人若有用得着卑职的地方,侯爷尽管吩咐!” “姚大人不必客气。”谢重霄道,“以后,汝阳会安稳一些。” 姚大人笑了笑:“是啊,汝阳这块小地方,若没有动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侯爷的恩德,汝阳百姓会记在心上。” “不必,不过我有一事请大人帮忙。” “侯爷请说。” “我要那几个贼匪的身份籍贯,越详细越好。” 姚大人心里明白,点点头。 “夫人和侯爷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今早夫人也来找我问过,那几个人的身份下落。” 谢重霄眼神流露出惊讶:“聂华亭?” 姚大人答道:“是啊,夫人也来问过,侯爷和夫人真是心有灵犀。” “告辞。” “侯爷慢走。” 聂华亭在马车上睡了一会儿,一到洛阳之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如今的洛阳当真是鼎盛时期,随处可见的繁华。 天子脚下的神都,如今正值盛世,百姓大多都能安居乐业。 可洛阳有多繁华,聂华亭就能想到,不久以后的云中有多荒凉。 那时候朝廷巨变,新皇登基,大力镇压门阀,无暇顾忌云中这个苦寒之地。 牧云氏一族趁乱发兵,占领云中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那时唯有一个谢重霄,舍弃自身,去往云中,和无数将士一起,死守云中。 可云中溃败已经是注定的事,谢重霄此去不过是强行为云中续命而已。 最后,他的尸首都没能运回洛阳。 “夫人,夫人.......” 阿棠叫她,聂华亭才回过神来,双手已然冰凉。 “已经到了。” 聂华亭下了马车,眼前的府邸富丽堂皇,充斥着皇家气派。 公主府。 大长公主虽不是皇室亲生,却极受宠爱,身为公主,又是名门之后,极受尊崇。 又与江国公结亲,江家鲜少参与政事,也保了温姜公主一生的荣华富贵。 不过是人终究美中不足,大长公主和江国公算不上多恩爱,国公府里妾室不少,莺莺燕燕闹个不停。 大长公主看了心烦,索性带着两个儿子一直住在大长公主府,两个府邸之间不过一墙之隔。 说起来,聂华亭对于她这个公公江国公,印象也一般。 江国公沉迷女色,对两个儿子更是不管不顾,聂华亭都没见过他几面。 阿棠陪着她回了自己的屋子,“夫人,要不要请侯爷过来?” 聂华亭摇摇头。 现在谢重霄刚刚到达神都,最要紧的是去面圣。 “我去送送侯爷。” 谢重霄刚刚回房,聂华亭就走了进来。 “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 “怕侯爷在小憩。”聂华亭问,“侯爷要进宫了吗?” “嗯,我很快回来。” 聂华亭走近几步,“我来替侯爷换衣裳。” 谢重霄点点头。 聂华亭细心给他挑好换好衣服,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不禁笑道:“侯爷真好看。” 两个人离得分外的近,她一抬头就能撞上他的下巴。 清新的气息在他鼻尖上萦绕,男人深沉的眸子紧紧盯着温柔的女人。 “侯爷进宫,万事小心。”聂华亭忍不住多嘱咐几句。 江宿吟毕竟身份尊贵,就算是圣上,也不能直接开罪大长公主和江国公。 况且,他是江宿吟的哥哥,若是处理不当的话,外面一定会流言纷纷。 男人轻轻地“嗯”了一声,垂眸看了一眼她发间的玉钗,长臂一伸揽住女人的腰。 聂华亭被他抱着,不由得抬起眼睛看他,两个人漂亮的眸子都是彼此。 谢重霄低头亲吻她,聂华亭先是一愣,随即双手攀上男人的肩膀。 一个月没去山庄之前,她是断断不会接受和他如此亲密的。 可聂华亭现在,只想,更亲更近一些。 这个吻温柔缱绻,绵长让人沉溺。 聂华亭差点溺死在他温暖宽大的怀里,随即主动结束这个吻,后退着躲开。 “侯爷.......一会儿还要面圣呢.......” 她脸蛋酡红,让人看了移不开眼睛。 谢重霄:“嗯,舍不得我?” “哪有.......侯爷快去快回就好。” 谢重霄牵起她的手,“跟我一起去?” 聂华亭听到这话惊讶地瞪大眼睛:“嗯,进宫?” “嗯。”谢重霄对她说,“无妨,你无需面圣。” 聂华亭还未进过皇宫,心中有些惊动:“真的么,我可以去么?” “当然可以。” 聂华亭隆重打扮了一番,陪着谢重霄一齐进宫。 进了宫门,聂华亭不免有些拘束。 “害怕?” “嗯,怕给侯爷丢人。” “没那么可怕,放松点。 聂华亭好奇问道:“侯爷经常入宫吗?” 谢重霄眼神深邃:“嗯,曾经在这里住过。” 聂华亭突然想到,谢重霄小时候是在皇宫里长大的,难怪圣上对他如此亲密。 二人还未走到大明宫内,遥遥就遇到一位贵人。 雍容华贵的女人看见谢重霄,巧笑嫣然:“本宫说,今日怎么听见喜鹊叫,原来是重霄兄弟进宫了。” 聂华亭微怔,不得不说,眼前的女人好美,高贵不染纤尘的美。 温婉大气,母仪天下。 谢重霄行礼:“臣参见皇后娘娘。” 原来是皇后娘娘,聂华亭也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浅笑道:“不必客气,你难得进一次宫,千万不要拘束。” “是。” 皇后知道谢重霄的性子,也没说什么,反而将目光落在旁边的年轻女人身上。 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即恢复如常。 “这是你半年前新娶的夫人,终于也肯带进宫让本宫这个皇嫂见见了。” 聂华亭不慌不忙道:“本应早些向娘娘请安,是华亭的不对,今日来向娘娘请罪。” “华亭.......”皇后喃喃着她的名字,“是个好名字,你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十七岁。” “多美的姑娘,”又看着谢重霄,“你小子好福气,要好好待人家姑娘。”皇后温柔道,“你还有正事,本宫就不耽搁你了。” 第36章 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嗯? 聂华亭也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第一次进宫就遇到了皇后娘娘。 看起来,皇后娘娘对谢重霄很好。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紧张,谢重霄轻声说道:“皇后娘娘人很好,不必担心。” 聂华亭点点头。 两个人终于到了大明宫面前,聂华亭说:“侯爷进去吧,我不会乱跑。” 谢重霄点点头。 聂华亭不敢在宫门前等候,退到一旁无人的地方。 目光所及,看到一片盛开的月季花。 “这花开得真好。” 随行的小太监恭敬说道:“夫人有眼光,陛下钟爱此花,宫中栽植了不少。” 聂华亭点点头。 谢重霄进去之后,恭敬道:“臣,参见陛下。” 宫内十分寂静,皇帝站在帐幔之内。 不一会儿,宫人拉开帐幔,皇帝走下台阶。 “都说了,私下你不必如此多礼。”皇帝淡淡地笑着,“听说你还带了妻子来,怎么不让朕见一见?” “她生性胆小,不敢面圣。” “哈哈。”皇帝爽朗地笑了几声,“她都能受得了你这个性子,还怕面圣?罢了罢了,以后朕封赏她时,她再见朕也好。” “是。” 皇帝欣慰地看着他:“到底是娶妻了,这次剿匪的事情你办得很好。” “此乃臣分内之职。” “哎,不必谦虚。”皇帝说起正事,神情严肃,“现在不少勋爵人家开始占用民田,才让流匪四起。也只有你长平侯谢重霄能解朕的烦恼。” 占用民田本来是大事,可这些人非富即贵,官府只能含糊此事。 “为陛下解忧,臣万死不辞。” 皇帝点点头:“如今......朕的心腹亲信也只有你了.......朕知道此次是你那个弟弟做的好事,可朕碍着大长公主的面子也不能直接处罚他,索性都交给你,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 “这几年,那些豪门大族越来越猖獗,也只有你,愿意替朕分忧。” 圣上的话很简单。 意思也很明显。 谢重霄颔首:“臣,明白。” 皇帝点点头,眼中带着欣赏。 谢重霄出大明宫之后,聂华亭就迎了上来。 等到上了马车之后,她忍不住问:“怎么样,圣上何意?” 谢重霄看了一眼她焦急的脸色,“圣上没多说。” 聂华亭心口一紧。 圣上果然并未直接处罚江宿吟。 不过也好,圣上并未说过将他放出来。 “若是喜欢这里,我带你在宫里住一段时间。”回家,麻烦事多。 聂华亭张大嘴巴:“这多不合适,而且宫里规矩多。” 不过,谢重霄和皇室如此亲密,竟然能带着她在宫里住一段时间,她倒是没想到。 男人看她一眼:“随你。”随即闭目小憩。 聂华亭张了张口,想问的话终究没问出来。 到达公主府的时候,谢重霄突然紧紧握着她的手: “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嗯?” 男人炙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聂华亭不明白他的话,只能反握住他的手,“嗯。” 聂华亭陪着谢重霄回府的时候,许棣匆匆来报。 “侯爷,公主和国公爷已经在等您了。” 聂华亭心口一紧,来的竟然这么快? 谢重霄带着聂华亭走进大厅,如许棣所说,大厅里大长公主和江国公已经等着了。 江国公已经将近不惑之年,容貌英伟,和江宿吟颇为相似。 反观谢重霄,眉目之间更像大长公主一些。 “父亲,母亲。” 聂华亭跟在谢重霄身后行了礼。 大长公主皱眉:“你进宫带她做什么?” 聂华亭抬头。 谢重霄道:“父亲和母亲所为何事?” 大长公主和江国公对视一眼,大长公主说道:“重霄,宿吟他做得不对,母亲和父亲代他向你道歉.......你们是亲兄弟,此事就算过去了吧。” 谢重霄并未答话,神情紧绷。 聂华亭不自觉地握紧双手。 大长公主和国公爷的立场已经很明显,不管江宿吟是不是做错了,这次他们站在江宿吟身边。 聂华亭试着转移矛盾:“婆母,并非是夫君为难二叔。此事已经闹到了圣上的耳朵里,那些土匪说,是二叔将他们放出来的,侯爷想包庇二叔也是有心无力。” 意思是,那些土匪一心指认放他们出来的是,江宿吟。 而这件事情已经直达天听,谢重霄也无能为力。 “那些土匪是为了构陷你二弟。” 这回反驳聂华亭的人,是一直未出声的江国公。 江续尧声音威严,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视线直逼聂华亭:“土匪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聂华亭张了张口,却被一双温热的大掌握住。 是谢重霄。 男人目光沉沉:“那父亲的意思是?” 江续尧抬了抬头:“那些人是从我庄子上面逃出来的流民,心怀怨恨,所以暗害你夫妻二人,构陷你二弟。” “我已经和大理寺说清楚,你二弟很快就会回家了!” 聂华亭心头一震,竟然会这么快! 看来国公爷早就有了对策,今日只是来通知他们夫妻二人。 到底.......有些遗憾啊,没想到江宿吟竟然能毫发无伤的出来,连一点报应都没得。 大长公主惊喜站起身来:“真的?那就好,老天保佑!本宫要去接他回家!” 大长公主得知了这个消息,立刻起身去往大理寺。 江国公站起身来:“此事,以后不必再提!” 他斜睨了一眼旁边的长子和长媳,“老大媳妇儿,我有话和他说,你先下去吧。” 聂华亭看了谢重霄一眼,对方温声道:“你先回房。” 聂华亭点点头,目送着二人离开。 父子二人的身影同样高大,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聂华亭上一辈子就对江国公没什么大印象,不管大长公主府发生什么事,似乎江国公这个男主人都不闻不问。 这次会出面调停也是因为两个儿子发生了难以和解的矛盾。 大概,江国公也是想兄弟和睦家宅安宁。 所以单独叫谢重霄出去,希望他能体谅么。 江国公走在前面,一言不发。 父子二人走到了公主府和国公府的交界处。 “父亲。”谢重霄开口道,“父亲有话要对我说?” 江国公停下脚步,转身对上这个长子的目光。 气氛一时凝结—— 直到江国公一掌扇在谢重霄的脸上,“啪”的一声格外清脆! 第37章 我倒想看看,您能仗着这个身份打我几次 时间仿若一瞬静止,周围安静的可怕。 江国公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长子,冷哼一声。 “知道错了吗?” “不知,还请父亲明示。” “明示?”江国公眼神冷然,指着他说道:“你连害宿吟这样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竟然还让我明示?” 谢重霄并未低头,一字一句说道:“所以您觉得,江宿吟暗害兄嫂是对的么?” “暗害你?”江国公觉得好笑:“你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么,怎么能说他暗害你?他到底是你亲弟弟,你竟然没有半点身为兄长的自觉,你弟弟就这么碍了你的路么?” 父子二人对峙,谁都不让谁。 江国公看了他一眼,说:“你处理你弟弟,无非是为了给你妻子撑腰。可现在传得流言纷纷,一会儿你去给你弟弟道个歉,以后不要再提起此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谢重霄眼底闪过细碎的光芒:“流言纷纷,怎样的流言?” “你!” 江国公倏地睁大眼睛,已经抬起手来,怒不可遏。 可触及到那一双冷漠的眼睛,江国公准备落下的手又实在不敢放下去。 谢重霄清晰道:“父亲执意袒护他,我没有办法,让我给他道歉,绝不可能。” “你,你这是要造反么!” 江国公恼羞成怒,“好啊,好啊,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现在你连我这个父亲都要忤逆,以后岂不是要杀父弑君了么?” “今日我若是不好好教训你,明日还不知道你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江国公叫来了人,指着谢重霄说: “给我打,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也算干净!”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看着眼前高大矜贵的男人,怎么都不敢下手。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了是么,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他做主!”江国公神情紧绷,“只要他还是我的儿子,那我这个父亲就能教训他!” “打啊,要是还不动手的话,你们就给我滚出去!” 一个家丁咬了咬牙,上前道:“大公子,得罪了。” 男人神情并未有什么波澜,那人一拳打在谢重霄身上。 谢重霄身手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想还手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稀奇的是,他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紧接着,又是一个人上去。 谢重霄挨了一拳又一拳,跌倒在地,眼神漠然。 江续尧高高在上地在一起发话:“给我打,打到这孽子求饶知道错!” 这孽子竟然用那样的眼神看他这个父亲。 趁他现在羽翼未丰,就该杀杀他的锐气,否则的话以后还怎么得了! 这里清净远人,平日里甚少有人来,今日却这样不太平,甚至能轻而易举地闻到血腥味儿。 那些家丁也不敢停下。 直到不远处传来女人的惊呼声:“住手!都给我住手!” 男人的眼眸一瞬间清亮起来,在一片狼狈中看到慌慌张张跑来的聂华亭。 聂华亭看到被打的谢重霄,瞳孔骤然收缩。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谢重霄,淡然的,厌世的,甚至是受伤的。 聂华亭心口一紧,像是缺了一块,怎么都填补不回来。 江国公立马让人把她拦下:“这儿没你一个女人家的事情,将她给我拦住,不许靠近一步!” 立马就有家丁拦着聂华亭不许上前,可女人挣扎的厉害,“放开我,放开我!你们给我住手,不许碰他,不许碰他!” 男人忽然怒喊道:“回去,不要上前一步!” 刚刚被打成那样都毫无反应的谢重霄,此刻看见聂华亭出现在这里,才真正地慌了神。 他不想让她掺和这件烂事,更不想让她受伤。 聂华亭看见谢重霄被打,心里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被这些人打成这个样子!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聂华亭被人牢牢地困着不断挣扎。 谢重霄突然起身,动作利索地解决掉身边的人,冲到聂华亭身边。 那个押着聂华亭肩膀的家丁吓了一大跳,下一刻,胳膊就被人狠狠地卸了下来! 伴随着一声哀嚎,男人走到她面前。 聂华亭平日里心思细腻也爱哭,可看到这样的谢重霄她就不敢哭了。 男人看着她,语气算不上温柔:“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回来做什么?” “你被打成这样,让我怎么能看的下去。”她声音哽咽。 她不明白,那些人怎么可能是谢重霄的对手,为什么纵容那些人欺负他这样。 “你反了么!”江国公怒道,“你个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三纲五常,你眼里还有没有父子人伦!” 聂华亭对上他的眼神,勇敢道:“三纲五常?三纲五常没有让您这样无端责罚您的儿子,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哼,他不思悔改,不敬尊长!” “如果这就犯了父子天伦,那您的次子江宿吟就应该诛灭九族!” “你!”江续尧还从未被一个年轻女子这样指责过,“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晚辈,也敢来指责我!” 谢重霄突然说道:“她说的没错。”男人眼底带着自嘲,“您若是不高兴,可以再打我一顿。” “我倒想看看,您能仗着这个身份打我几次。” 江续尧目瞪口呆:“你.......” 刚刚还沉默着任人打骂的人,聂华亭出现以后,反而有了活人生气。 “若是无事,我要带着我的妻子回去了。”谢重霄脸上神情平淡,眼底的墨色久久都化不开。 聂华亭跟着谢重霄一起离开,男人本来俊美的容颜此刻带着乌青。 那些人大抵是不怎么敢往他头上打的,所以他身上的伤肯定更多。 聂华亭心口止不住地颤抖,不敢抬头,怕他看到她眼底的心疼。 江续尧看着无视他离开的二人,气不打一处来。 这对夫妻沆瀣一气,以后可难办了。 - 聂华亭回了房之后,让许棣帮谢重霄处理伤口。 许棣说:“属下来就好,侯爷这么多年的伤口都是属下清理的。” 聂华亭在屋外等了很久,心思忐忑。 等到外面天逐渐暗了下来,许棣才出来:“没什么大事,夫人。” 女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阿棠在一旁端着茶水:“夫人都急了一下午了,赶紧喝口茶吧。” 聂华亭摇摇头,连忙问一旁的许棣:“侯爷,和国公爷的关系向来如此紧张么?” 看这样子,挨打也不是头一次了。 许棣顿了顿,有话卡在嗓子里,终究说:“夫人进去吧,侯爷已经在等您了。” 第38章 这样温柔的威胁,听起来像是有力量的撒娇 聂华亭一愣:“我我我现在进去?” 她现在才知道,除了会纵容她以外,她根本不了解谢重霄。 许棣恭敬道:“侯爷看到夫人,会高兴的。” 阿棠劝道:“是啊,夫人,侯爷看到夫人,说不定伤就好了呢。” 聂华亭叹口气,随即抢过阿棠手上茶盘,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她心里慌张,不知该怎么面对谢重霄。 他那样骄傲的人,大抵不想被人看到脆弱的一面。 谢重霄的房里陈设简单,聂华亭进去就看到男人半倚在床上,赤着精壮的上身。 她早就知道谢重霄年少在军营里受了不少苦,身上都是伤痕。 可今日细看,这些伤痕这么恐怖。 房间里静默了一刻,许久之后传来她的脚步声。 男人闭着眼睛,聂华亭轻轻坐在床边,几番思量之后还是说道:“侯爷渴么,不如喝点水?”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聂华亭突然觉得手里的茶壶有些烫手,咽了咽口水,将茶壶放在一边。 她还在思量自己要不要坐回去,腰被大手一揽,聂华亭身子站不稳,跌到了床上。 那人注视着她的眼光如此炙热,聂华亭浑身都不自在。 这可是谢重霄的床啊。 聂华亭闭了闭眼睛,索性转过身去,靠在他赤裸着的胸膛上。 她抬头就能撞上男人的下巴,呼吸都不稳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伤口上:“还疼么?” 她的气息都扑在他身上,周遭一切都发烫了起来。 谢重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发梢间:“害怕?” “没有。” 他被打成那样还不还手,她替他委屈。 他看着那张年轻恬静的脸:“这些事,你无需插手。” 聂华亭皱眉:“为何,我是你妻子,你被人欺负了,我自然要为你分忧。” 她仰起头来,刚好撞进他深沉的眼神里。 男人眼底带着寒意,说出来的话也是冷的: “为我分忧,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我要做什么?” 有些事一开始就是见不得人的,有些人也是。 他甚少语气如此严厉,毕竟他严厉起来很吓人。 聂华亭微微怔住,一刹那的失神。 他这话的意思是,看不起她么。 女子微微一愣,一咬牙对着他的嘴唇亲了上去,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谢重霄原本想再警告她一句,让她不要掺和这些乱事。 这样一道柔软的吻,将谢重霄所有的话都堵回去了。 谢重霄看着她的脸,突然沉默。 聂华亭眼神潋滟:“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这样温柔的威胁,听起来像是有力量的撒娇。 谢重霄这人就是这样,什么话都不同她说。 以后,她会慢慢变得强大起来,变成能独当一面的人。 聂华亭心里带着气,二话不说就从床上爬起来。 可身子还没站直,就被人拉了回去。 男人沉沉说道:“不许动!” “为何,我要吃饭。” 谢重霄只好哄她,“让我靠着睡一会儿,睡着了你去用膳。” 聂华亭假装不乐意:“那好吧。” 她答应的勉勉强强,仿佛真的生了气一样。 男人眸光微闪,靠在她的肩头,轻轻地噬咬着她的脸颊。 抬手强硬地将她整个人翻过来面对着她:“不许生气。” 聂华亭看着他冷峻的容颜,尽可能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怎么......这么可爱啊....... 谢重霄靠在她的肩头,很快就睡着了。 聂华亭细细地打量着他,本来俊美的容貌在熟睡时多了几分纯净。 整天冷冰冰的,这样才乖么。 算了,看来这人这么好看的份上,就原谅他刚刚说的那些话。 时光悄悄地溜走,后来成了聂华亭靠在他肩头,两个人相拥而眠。 第二日聂华亭醒来的时候,赶忙让阿棠去传膳。 阿棠看着她吃了一碗云吞,好几个糖包,几碟子小菜也都一扫而空,吓得目瞪口呆。 夫人,这是昨晚被吃干抹净了么.......所以今天早上要恶补回来? 聂华亭吃饱以后才觉得身子爽快了不少。 “走,阿棠,跟我出去办点事。” 聂华亭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和带着阿棠出了城。 姚县令已经在一处院落等着聂华亭,“夫人来了,下官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人都结结实实捆着呢,就等着夫人问话。” “多谢姚大人费心。” 聂华亭进入屋子,几个土匪一看到是她,立刻嗷呜嗷呜叫了起来。 女人大大方方地坐在他们跟前:“还记得我啊?阿棠,把他们嘴上的布掀了。” 土匪头子能说话以后,看着眼前注视着他们的年轻贵妇,骂骂咧咧道:“你把我们几个绑过来想做什么?” 聂华亭悠悠道:“也没想做什么,就是想问个话,大理寺是怎么审你们的?” “你竟然不知道?”土匪还以为聂华亭和姓江的都是一伙的,“哼,那群人根本没问我们,查了我们的籍贯就将那姓江的小白脸放了!” 姓江的小白脸? 听到这个称呼,聂华亭还真的想笑。 这几个人,没文化,但有眼光。 “现在这些不重要。”江宿吟已经放出来,聂华亭眼里发出耀眼的光芒,“我来这儿,是想告诉你们一声,救你们出来的人是我夫君谢重霄。” 这些人曾经到底是土匪,江国公想把他们关一辈子。 几个土匪听完之后面露惭色,“我们,我们兄弟几个也知道.......上次绑了你实乃不得已。” “今天在这儿,给夫人......赔个不是了!” 聂华亭目光炯炯:“还不错,知道知恩图报......不过堂堂七尺男儿,只能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就算这次侯爷饶了你们,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都难抬得起头来!” 土匪头子红了眼眶:“我们是从庄子上逃出来的,庄子头子抢了我们的地,我们又不是良民,只能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何尝不知,妻子担心,儿女羞愧,不过为了一口饱饭而已。 聂华亭点点头,过了许久,说道:“起来吧!” 土匪头子看着她:“你,你不罚我们?” “其情可悯,其心可原。” 若说真正有错的人,应该是那些占人土地的豪门大户。 这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人,被世道逼得没有活路,还能守住本心,不丧尽天良的事,已经很难得了。 聂华亭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即便这次侯爷和我放了你们,你们日后也不能再做土匪,再做这些打家劫舍的勾当......我这里有个活计,若你们愿意,可以到我手底下做事,大富大贵不说,我会为你们置办房屋和田地,让你们的妻儿吃饱穿暖,不用到庄子上面受苦。” “我也不会让你们做烧杀抢掠的勾当,你们手上不会沾鲜血摊官司。” “当然,我只是提出,做不做,全由你们。” 女人脸上带着利索的笑,相比容貌的美丽更为光彩照人。 土匪头子率先跪下,毫不犹豫:“夫人和长平侯都是实诚人,别人不说,我阿顺愿意为夫人做事!” 聂华亭笑得更深,微微抬起下巴。 其余三个人也都纷纷跪下:“我们几个以后也听夫人差遣!” 只要有一条光鲜的生路,谁愿意闯死门? 第39章 脑海中忽然映出聂华亭在众人面前,大胆亲吻谢重霄的娇俏样子 聂华亭看了他们一眼,走到门口,眼神撞上一片明亮。 “那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人。” “你们只用为我做事,不用听命于他人。” 聂华亭顿了顿,继续说:“这是我给你们唯一的一次机会,你们已经答应,若你们有背叛的心,我会收回今日的话。” 几个人坚定道:“夫人和侯爷大恩大德,我等绝不会有二心。” 又过了一刻,女子悠悠的声音响起:“记住,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包括,谢重霄。” 三个人轻轻落地,在场的人脸上都闪过惊讶。 阿棠不明所以。 国公爷本想弄死这些人,侯爷保全下来。 今日夫人突然来这儿,她还以为是侯爷的意思。 没想到,夫人要做的事情,连侯爷都不能告诉。 - 江宿吟回府以后,大长公主悉心嘱咐他不少。 “宿吟,这次的事情多亏你父亲出面.......”大长公主欲言又止,“你兄长和嫂嫂也没再计较,这些日子,你千万别得罪他们知道么。” 江宿吟疲惫地笑笑:“我知道,母亲,不要紧的,大哥和大嫂终究会明白的。” 江宿吟脸色苍白,带着几分脆弱。 大长公主心疼地看了看儿子,“宿吟,你受苦了。” “母亲不必挂心,儿子不苦。”江宿吟顿了顿,又想起,“刚刚母亲说,是父亲救的我?” “是啊,你父亲和大理寺卿素来有交情,此事又不是什么大案子。” 江宿吟疑惑:“陛下也同意么?” 谢重霄深受圣上的宠信,整个洛阳都知道。 莫非,谢重霄因为调动御林军得罪了圣上? 正当此时,一道惊喜的女声传来。 “夫君,夫君回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是江宿吟三个月前刚刚成亲的妻子。 年轻女人急急忙忙跑来,脆弱到一碰就掉:“夫君总算回来了,我在家里等得好苦!” 江宿吟先是一愣,随即笑开:“饮珍,我没事。” 大长公主看他们夫妻感情情深,不愿打扰起身离开。 薛饮珍紧紧抱着江宿吟:“夫君让我好等,我还以为,夫君不要我了。” 面对新婚妻子,江宿吟眉目温柔缱绻:“我怎会不要你呢,我这不是连忙赶回来看你了么。” 薛饮珍破涕为笑:“是,夫君平安归来,应该高兴才是!” 薛饮珍容貌清纯,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夫君今日累了,不如吃些东西,我服侍夫君早些安寝。”薛饮珍打量着江宿吟的脸色,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看着那双无辜的杏眼,江宿吟眉眼黯淡下来。 脑海中忽然映出聂华亭在众人面前,大胆亲吻谢重霄的娇俏样子。 江宿吟淡淡道:“你不必管我,我自己找个地方睡会儿,不用忙了。” 薛饮珍垂眸,看着江宿吟离开。 她可是做错了什么? “夫君,夫君——” 薛饮珍不甘心追到房门外,却被另一个女子拦下。 “夫人,二公子说他睡下了,不许人进去打扰。” 薛饮珍紧张地攥了攥手,目光又落到唐宁儿身上:“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儿?” 唐宁儿恭敬笑道:“奴婢,是大长公主派来伺候二公子的。” 薛饮珍点点头。 唐宁儿自然想和薛饮珍多亲近亲近,“这些天糟心事太多,二公子心情不好,夫人别在意。” “糟心事太多?”薛饮珍紧紧捏着帕子,“到底怎么回事?” 唐宁儿悄悄凑近了几分,“此事还真是家丑不可外扬,一个月前二公子好意教大少夫人写字,可巧这事让侯爷知道了,大少夫人就说......是......”她欲言又止,“是二公子纠缠倾心于她,她又哭又闹,侯爷就信了这番说辞,这次土匪构陷二公子,侯爷才没有保全二公子。” 薛饮珍惊讶:“竟然有这样的事?!” 唐宁儿有些难言,“是呀,这一趟出去,侯爷和二公子,因为这事,都闹得动了手。” 身为人妻,身为长嫂,竟然做出这么不检点的事情。 薛饮珍想起她那个妯娌来,她们交际不多,只记得,她和侯爷两个人感情一般。 原来......竟然存着这样的主意。 唐宁儿眼见薛饮珍相信了,又叹气道:“可惜咱们二公子是个实诚人,还以为是自己的错闹得兄嫂不和,却不知妇人心难防。” 薛饮珍看着她:“你所说的,可句句属实?” “奴婢保证,都是真的。”唐宁儿眼神恳切,“夫人可以去问问,就为了这几张二公子的笔墨,大少夫人和侯爷还闹到绝食的地步呢,此事人人都知道。” 唐宁儿继续说:“不瞒二夫人,我原来是公主身边的女使,有人替大少夫人算过她难有子嗣,公主就让我做了侯爷的偏房,可谁想......”她哭了起来,“谁承想大少夫人善妒看我有姿色就将我赶了出来,承蒙二少爷和二夫人不嫌弃,以后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你们。” 她说的情真意切,薛饮珍哪里能识别这其中的奥妙。 “我说呢,夫君向来不惹事,这次怎么会和土匪有牵连!”薛饮珍的话带着几分怒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非要吵得兄弟阋墙家宅不宁才行!” “哎,到底她是小门小户出身,比不得二少夫人是名门贵女,日后又是国公府的女主人。” 薛饮珍对她笑笑:“多谢你告诉我这些,若非你告诉我,我还要被蒙在鼓里。” 这样的女人,就该给个教训。 这些事婆母不可能说起,夫君也不会说起。 唐宁儿眼含热泪亲切道:“我看见二夫人心里不知有多欢喜,以后能服侍二夫人是我的福气,只愿二夫人千万不要嫌弃我蠢笨就是了,不要像大夫人那样,容不下我一个奴婢通房。” 薛饮珍急忙道:“怎么会,今日你告诉我这些话,帮了我大忙!” 怪不得夫君今日不像平时那样温柔对她。 这个大嫂,行事当真恶劣! 唐宁儿像是把心窝子都要掏出来一样,“二夫人这般待我,我也有几句话要说......大夫人她不像表面那样心善柔弱,她最会暗算人的,像二少夫人这样天真善良的女子,最容易被她骗去。而且,大少夫人对二公子,”她紧咬下唇,“那心思不正经,简直肮脏龌龊,二少夫人千万提防。” 薛饮珍点点头:“.......我一定小心提防,日后,日后绝对不叫这女人称心如意。” 夫君那样好的人,怎么会觊觎长嫂,暗害兄长呢? 大长公主府不知糟了什么孽,竟然娶了这样的女人回来。 唐宁儿眼底闪过狡黠的光,“二夫人,心里有数就好——” 第40章 看来弟妹和二叔的感情一般呢,弟妹很怕被二叔扫地出门么? 翌日,聂华亭到正厅。 大长公主愣了愣,疑惑道:“管家之权?” 聂华亭站在一旁,不卑不亢:“是,儿媳嫁来已有半年,从前年纪小不懂事,如今仔细想想,是到了为婆母和侯爷分忧,操劳家中大小事的时候了。” 公主点点头,颇为欣慰:“你这样想,就很好。” 日后,宿吟和饮珍是要搬去国公府的,这公主府留给重霄和聂氏也不错。 既然如此,是该让聂氏早点学习管家。 “你既然有此心,那一会儿去领了钥匙和账本,本宫会派人帮你。”大长公主清了清嗓子,“要好好学习,这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聂华亭十岁起寄养在大长公主府里,虽然衣食周全,但到底没人仔细教过她管账理家的事情。 偌大一个大长公主,每日进出的钱财,恐怕能堆成山。 聂氏到底是小门户出身,能不能应付来,还真是个难题。 聂华亭深吸口气:“是,儿媳记下了。” “既然大嫂要学,那我这个弟媳又怎能屈居人后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聂华亭微微皱眉,来者不善呐。 薛饮珍身着赵粉色衣衫,聘聘袅袅地走上前来,恭敬有礼:“儿媳见过婆母。” 又看向一旁的聂华亭,微微颔首:“见过大嫂。” 薛饮珍是大长公主本家的亲戚,自然更喜欢善待一些,喜笑颜开:“怎么今日饮珍也来了,本宫不是说过么,你身体弱,就不用来日日请安了。” 薛饮珍笑得得体,“婆母体恤,可儿媳日日记挂着婆母安好,相公也是,一日不来,儿媳一日不能心安呐。” 她这番话哄进了大长公主心里,“哎哟,属你最乖巧。” 薛饮珍侧目看了一眼旁边被遗忘的聂华亭,有意提起:“听说大嫂要管家了?” 大长公主点点头,“你大嫂有这个心,正好,这些事她也该懂点儿。” 薛饮珍抬眸又打量着聂华。 那眼神看得聂华亭心里发毛。 她总觉得,薛饮珍来者不善。 “既然大嫂愿意,我这个做弟妹的,又怎么不为婆母和大嫂分忧呢?”薛饮珍笑意盈盈,“不如婆母将管家的事情交给我吧,正好让我历练历练。” 大长公主面色一凝,两兄弟还未分家,这可怎么是好。 “还是交由我来吧!”聂华亭上前道,“弟妹年纪小,嫁进来的日子浅,怎么能让你如此操劳呢。” 薛饮珍抬起下巴不甘示弱:“大嫂多虑了,我虽然嫁进来的日子浅,可曾经在家里的时候,长辈也教过我这些。” “倒是.......大嫂没有学过,恐怕管起来要费些事呢。” 薛饮珍的话毫不客气,看来是铁了心要和她争夺管家之权。 聂华亭盯着眼前纯净清澈的脸庞,几不可见地眯了眯眼睛。 她和薛饮珍,从前没什么交际。 今日铁了心要和她作对,看来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大长公主看到两个儿媳明枪暗箭,一时之间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最终说道:“好了,这么大的家业,只怕还不够管呢,你二人也不必争了。” “这样,本宫给你们一人几间铺子,你们先去历练历练。” 薛饮珍得意地勾勾唇:“多谢婆母为我妯娌二人着想,不知大嫂意下如何呢?” 她出身名门,在管家这件事上,不可能输给聂华亭。 女人淡然一笑:“好啊,我当然愿意。” 聂华亭从正厅出来之后,背后响起薛饮珍的声音:“大嫂如此着急,是不想见我么?” 聂华亭转身,“怎么会。” 薛饮珍打量她,从前只知道她这个大嫂容貌姣好,今日细细打量,确实娇美惊艳,称得上闭月羞花。 薛饮珍不自觉地握紧手:“没想到大嫂竟然有心打理家务,从前大嫂闭门不出,谁都不见,怎么去了庄子之后,转了性子?”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你想说什么?” 薛饮珍抬了抬头:“我警告大嫂一句,大嫂嫁给侯爷,已经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难道还不满意?若大嫂想保住这份荣华富贵,就该安分守己,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聂华亭眼神冷了几分:“我好歹是长嫂,弟妹这样同我说话,合适么?” “哼?”薛饮珍冷笑一声,她背后有娘家撑腰,一个聂华亭算什么:“我不过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才叫你一声长嫂!若是哪天大嫂做出让大哥厌弃的事情,岂不是要无家可归了吗?” 聂华亭笑了笑:“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弟妹和二叔的感情一般呢,弟妹很怕被二叔扫地出门么?” 这句话触碰了薛饮珍的逆鳞,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你说什么!宿吟,宿吟才不会!” “既然不会,”聂华亭收起笑容,从容道,“弟妹就无需惶恐至此!” 天下女人也不是都把江宿吟当成宝的。 她巴不得薛饮珍把江宿吟狠狠攥在手里,让他别出来惹是生非。 薛饮珍彻底变了脸色:“你等着瞧!我倒要让你我输的心服口服!” “好啊。”聂华亭没有退缩。 薛饮珍气冲冲地离开。 聂华亭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上一世江宿吟身边的莺莺燕燕那么多,可他对这个心底简单甚至愚蠢的发妻薛饮珍,情深义重。 而薛饮珍时刻害怕失去江宿吟,对他这些风流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底,有几分真情在呢? 薛饮珍和江宿吟的亲事,是大长公主和国公爷为这个次子精心挑选的,天作之合。 薛饮珍家世显赫,当年嫁过来的盛况连她都艳羡一二。 可天不遂人愿,在成亲前一月,薛家从江南举家迁徙时,一群水匪劫走薛大小姐后不知踪。 两天两夜,一个弱女子会遭受什么,简直不敢想。 当时甚至大长公主都动了退亲的念头,而江宿吟却当众说:“这事不是饮珍的错,她仍旧是我的妻子。” 江家和薛家放话,谁敢再议论纷纷,就是自讨苦吃。 大周对女子礼教比不得前朝严格,虽说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可身为弱女子的薛饮珍怎么能不后怕? 她时时刻刻怕自己被江宿吟嫌弃,对他纳妾充耳不闻,对这些女人忌惮不已。 聂华亭想到这些往事,叹了口气。 这罪魁祸首,藏得深,让人不敢想。 阿棠看她出神,忍不住安慰道:“夫人,别难过,虽然咱们家比不上薛家,可夫人是咱们老夫人精心养大的,不比谁差。” 聂华亭笑了笑:“我知道。” 她幼时走失,幸得阿娘收养回聂家,聂家虽是小官,对她可疼的不得了,后来阿爹阿娘去世,阿娘凭着当初对大长公主的一点小恩情,将她送入公主府教养。 后来,就遇到了谢重霄。 她总是在不幸之后,遭遇万幸。 第41章 我若是早点有个侯爷的孩子,那府里不就没人欺负我了么 “那夫人,有信心,半个月后拿下管家之权吗?” 阿棠看她刚刚毫不怯弱。 聂华亭如实说:“没。” 阿棠:“.......” 虽没有长辈教过聂华亭看账本,可上辈子被赶出洛阳之后,聂华亭将这些学了个十足十。 女人能做的活不多,无非是看账,刺绣,洗衣做饭。 大长公主派人给她送去账本,密密麻麻。 这些账目她都要对好,明天拿了钥匙才能上任。 女人神情专注,账目虽然多,但没什么纰漏。 直到桌上的烛火被人换了一盏,聂华亭才抬头。 谢重霄侧目看着她:“早些睡觉。” “这账本还没看完,夫君早些睡吧。” 谢重霄扫了一眼她看的东西,“想清楚了?” “嗯。”聂华亭没有抬头。 这些事情她总要慢慢做起来,她和谢重霄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大长公主府。 不出意外,这国公爷的位子让江宿吟继承,她和谢重霄就要另府居住。 聂华亭一晚上都坐在那里,一阵疲倦袭来,伸了伸懒腰,伸手抱住男人的腰:“侯爷给我抱抱,我就不困了。” 她在他怀里舒服地蹭着,他身上好闻浅淡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尖。 靠着这个人,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谢重霄紧紧抿唇:“不想看就休息,别把自己弄得太累,嗯?” 怀里的女人吸了吸鼻子,“那怎么行,夫君貌美如花,我舍不得夫君受苦,为了养夫君,我当然要好好努力喽!” 男人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细碎的光芒。 “好。” 聂华亭心里叹口气,她这话说的太荒谬,如果是别人的话,恐怕要笑话她。 她倒有嫁妆,可跟谢重霄给她的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她自己都是他养着的,何谈攒钱养他呢? 聂华亭站起身来扑到他怀里,对上他的眼眸,若有所思,“若是侯爷真的心疼我,不想让我这么辛苦,我倒有一个办法,不如夫君帮帮我?” “说。” 聂华亭凑近他耳边,不远不近,气息扑到他脖颈上。 “嘶,我若是早点有个侯爷的孩子,那府里不就没人欺负我了么?” 国公府长子的长子,金贵得很! 她甜甜地笑着,在男人黑沉沉的双眸下。 这就是挑-逗。 男人身子一顿,神情紧绷,眼眸深沉。紧接着,二话不说一把将女人横抱过来,扔在床榻上,然后欺身压下—— 战场立刻从书桌旁挪到了床上! 谢重霄眼睛带着火苗,声音嘶哑:“聂华亭,你胆真大。” 以前对他置之不理,碰都不让碰。 现在,这么欠收拾! 床铺和外面隔了屏风,总之,里面想做什么,外面都看不见。 这天还是燥热得很。 两个人迅速纠缠在一起,夏天的衣衫薄,体温都能感觉的到。 一对年轻男女,身体都是热的,双手紧扣,都想征服对方,都想闹个死去活来,谁都不让谁! 男人已经解开她的衣裳,聂华亭感到身子一凉,睁开眼睛,“我……我的鞋袜呢?” 他仿佛能生吞了她:“聂华亭,这是你自己作死,怪不得谁,嗯?” 她胸口前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脸蛋酡红,娇艳的想让人咬一口。 一切都能水到渠成—— 就在这时,女人像是故意一般,推搡着男人的胸膛,声音狡黠。 “侯爷,我......那个来了。” 她这句话瞬间浇灭了所有的热情,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男人那张容颜越来越黑。 两个人都狼狈,停下来谁都不好受,笑着的聂华亭衣衫凌乱,下身的衣服七零八碎。 两只白嫩的脚连着小腿都露在外面,男人紧紧攥住她的脚腕儿,忍不住用力,“聂、华、亭!” “好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么。”女人用脚尖轻推开他,随即坐起身来,系好自己的腰带,娇气地嘟囔道:“我又没说现在就要个孩子,侯爷这么急做什么......侯爷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 “不是。” 某人的话语还带着刚刚她戏耍他的不满。 聂华亭穿好衣服,脸蛋上的潮红褪去,颇有几分看戏的味道:“哦,既然这样,侯爷先睡,或者回书房去睡,我可要去看账了!” 她说完不假思索就赤着脚下了床,不带一丝留恋。 聂华亭翻开账本的时候,就听到男人翻身的声音。 聂华亭憋住笑,继续做自己的事。 她最喜欢,他嘴硬的样子。 聂华亭摇摇头,美色误人,她还有正事要做呢。 账目虽然不复杂,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屋子里渐渐寂静,外面知了的叫声消退,只听见她微微翻纸张的声音。 翻到最后一页,聂华亭实在困得受不住,鼻尖碰到账本,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男人掀开被褥下床,轻声走到她身边。 聂华亭睡得很香,没有半分要醒来的意思。 谢重霄在心里叹口气,俯身将刚刚从床上逃跑的女人又抱回去,随即躺到她的身边。 聂华亭在梦中吸了吸鼻子,察觉到他身边更温暖一些,往他这边靠了靠。 夜,越来越寂静。 谢重霄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中响起。 “小骗子。” - 聂华亭第二天晌午,就来到了大长公主让她照看的产业。 是一处在北市的酒楼,看着很气派。 不过,显而易见,在这个午膳点,这地方却没什么人。 聂华亭心里一咯噔,硬着头皮走进去。 酒楼的人都知道她要来,在门口乌泱泱围了一大堆。 掌柜笑出了褶子:“给夫人请安。” 聂华亭端着得体的笑:“是李掌柜吧,婆母让我来照看酒楼的生意,劳烦你带路。” 李掌柜将聂华亭迎进去,比起外面,里面更荒凉。 偌大一个酒楼,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聂华亭都要笑不出来了,李掌柜恭敬道:“咱们这酒楼,二十个掌勺,三十个跑堂的,后面还有一个酒作坊,十几个酿酒的,算上我总共有六十五人。” 聂华亭皱了皱眉:“这么多?” 怪不得这酒楼入不敷出,一堆烂账。 “这几年行情越发不好了,”李掌柜面露苦色,“还望夫人体谅。” 聂华亭没有答话,“这会儿没什么人,正好我也饿了,不如吩咐厨房上几道菜。” 李掌柜顿了顿,“.......是,那夫人楼上请。” “不必了,我去看看厨房。” 聂华亭倒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只是来一趟,总要见见这厨房的手艺。 她得见识见识......到底做得多难吃,才能一个人都没有?! 照这样下去,半个月以后,她能拿到管家之权就见鬼了! 第42章 十年前郭氏一族全族抄家,牵连上万人口,杀都杀不完 李掌柜带她进了厨房。 聂华亭旁敲侧击问:“李掌柜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哦,这酒楼是先帝做王爷时的私产,先帝和大长公主兄妹情深,便将这所酒楼赐给公主做嫁妆,小的从那时候起就在这边伺候了。” 聂华亭点点头。 厨房倒还算是干净,几个主厨都站起身来给聂华亭见礼。 没什么异样。 李掌柜请她出去,“夫人,这厨房不是久待的地方,夫人若有什么高见,就楼上雅间里请,一会儿小的让他们将膳食放在那儿就好。” 聂华亭又在厨房周遭扫了一眼,眼尖地发现水缸旁边睡着个人,指着问道:“那人......也是厨子么?” “哦,不算厨子,厨房里帮忙打杂的,是个没规矩的,夫人别见笑。” 聂华亭点点头出了厨房,上了二楼的雅间。 二楼环境倒是雅致,像是刚刚打扫过。 李掌柜让人上了几道菜,聂华亭仔细尝了尝。 实在.......一言难尽。 她吃过难吃的菜,眼前这些菜做得精美无比,色相也好,可就是......不好吃。 说不出来的不好吃。 聂华亭脸色不变,象征性地吃了一些。 李掌柜笑嘻嘻地说:“本来这主厨都无精打采的,可看见夫人一来,他们都铆足了劲做的,夫人觉得味道如何?” 聂华亭扬起一个完美的笑容:“.......还行,继续努力!” 李掌柜面色一凝,“那就,承夫人吉言!” “刚刚厨房里我看到的那人,倒是不像个寻常打杂的,你可知那人是谁?” 李掌柜:“哦,他原来在叛臣家里做过菜,听说还是老手,十年前那一大家人获罪抄家,他们这些人本应该流放的,不知为何几经周折被卖到了这里。听说这人原先手艺不错,可能瞧不上咱们这酒楼,一直都半死不活。” “他没有家人么?”瞧着已经不惑之年。 “听说,都死绝了。” “这样啊。”聂华亭若有所思,“叫过来我见见。” “这,夫人不见主厨,反而要见他?” “去帮我请来。” 李掌柜愣了愣,不敢磨蹭。 很快,人就被领了过来。 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面色发灰。 “夫人,人我带来了。” 聂华亭打量了他一眼,“你在原来的主家,做过多长时间?” 那人没有抬眼:“夫人说笑了,我只是个伙夫,没做过什么菜。” “刚刚李掌柜说,你已经十年没做过菜了。”女人淡然道,拆穿他的谎言“你今年左不过四十五六,十年前三十多岁,可你手掌粗糙,不像是做了三两年的样子,看来,你在原来的那户人家里,是从学徒帮厨做起的。” 那人心思被拆穿,抬起眼睛来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我随便猜猜。”聂华亭结束了这个话题,“你厨艺应该很好,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做菜,不怕埋没了一身本事么?” 厨子笑了笑,带着几分看开:“负罪之人,好好活着就好,不敢奢求太多。” 看这样子,这厨子还挂念着从前的主家。 聂华亭不好说什么,“我不知道从前你经历了什么,可人总要好好活着的,我不愿意看你一身本事埋没,不如好好做事重新做菜如何。” “夫人既然赏识我,小的不敢推诿。” “既然如此,那这酒楼的掌厨就是你了!” 掌厨?! 周遭几个人目瞪口呆,一个酒楼的掌厨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主家不常来,掌柜管前面的事,厨房几乎掌厨说了算。 李掌柜哭笑不得:“夫人,这,这原来的掌厨.......” “换个口味也好。”聂华亭简单回绝了他的话,又看到那个厨子,“你叫什么名字?” “阿宋。” “从今以后,后厨就由阿宋掌管,所有人都要听从掌厨的话。” 李掌柜不死心,“夫人,这不妥当。” “我说行就行。”年轻女人抬起头,“阿宋,你现在下去准备你的拿手菜,一会儿端来让我试试,今晚你就掌勺。” 阿宋没想到,面前这年轻贵妇做事如此有魄力。 他做了十年的伙夫,没想到也有能做菜的一天。 “是,夫人。” 聂华亭摆摆手:“我乏了,你们先下去。” 李掌柜带着一群人气哄哄地出来,下了二楼哼了一声:“我好歹是个掌柜,她一个年轻夫人,竟然直接换了掌厨!” “夫人如此胡闹,不会以后把我们都要换掉吧?” “竟然让一个帮厨的做掌厨,这夫人的做法太荒谬了!” “照这样下去,酒楼迟早得关门大吉!” 一群人吵吵嚷嚷,李掌柜拍了拍桌子,“吵吵什么!” 他就不信了,“她一个年轻妇人,能见过什么世面!”李掌柜不屑道,“她现在做这些糊涂事,将来都得后悔,到时候这酒楼她还得让咱们管着!” 让一个十年都没做过菜的人掌厨,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 聂华亭喝了几口浓茶反而更困了,阿棠在一旁给她扇扇子。 “夫人,那个叫阿宋的,脾气那么古怪,而且,十年都没做菜了,这样能行么?” 聂华亭抬起眼皮看她,“他从前的主家获罪抄家,你可知他主人家是谁?” 阿棠摇摇头,“这又有什么关系啊?” 很多大户人家的宅子田地和奴婢都被转卖,没什么稀奇。 女子眯了眯眼睛,“若我没猜错,这个叫阿宋的,从前应该是郭氏一族的厨子。” 十年前郭氏一族全族抄家,牵连上万人口,杀都杀不完。 郭家许多奴婢和下人,都被充公,转手卖到了各处。 罪臣之家的奴婢,一般的地方哪里敢重用,这个阿宋,郁郁不得志已经十年。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样的苦楚,一般人体会不了。 “郭家?”阿棠惊呼出声,又连忙捂住嘴,“当初手握重兵,权势鼎盛,后来全族获罪的郭家?” 郭家军功显赫,当年郭老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妻妾儿女无数,各个身怀绝技。 后来,一朝获罪,郭氏满门抄斩。 聂华亭继续道:“听说郭老将军在膳食上极为挑剔,他家的厨子都是一代又一代长在郭府里的,个个厨艺拔尖。” 若不是时移势迁,郭家的厨子,又怎么会流落在外,在这样一个酒楼里做伙夫。 阿棠点点头,原来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 聂华亭放下茶盏:“我且给他一次机会,看看能不能为我所用。” 第43章 华霄楼,就这么定了! 下午的时候,阿宋端上来道菜。 聂华亭扫了一眼。 两道菜,用她的话来说,一个清汤面,一道白水豆腐。 旁边的李掌柜忍不住阴阳:“这一个下午,就做两道菜,而且这两道菜也未免太过简单了,你这不是明摆着糊弄夫人么?!” 阿宋在一旁静静站着,“夫人来的仓促,若是让我把食材都准备好,就不止两道菜。” 李掌柜更气:“你......所以你怪夫人来的仓促?” “够了。”聂华亭拿起筷子,“这以后后厨的事情就交由阿宋管理,我与李掌柜都是外行,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李掌柜,你觉得呢?” 当掌柜这么多年,被人一说,老脸一红,又气又羞:“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他倒要看看,这豆腐和清汤面有什么稀罕的! 这样的菜出去招待别人,这酒楼真的关了算了! 聂华亭看着两道清水寡水的菜,有些无从下手。 她喜欢辣,这两道菜都不合她口味。 那就先吃个豆腐吧! 聂华亭深吸一口气,将绵软的豆腐送入口中。 阿棠同样紧张,盯着看她的反应。 这菜,怎么都不像好吃的样子啊。 女人突然愣住。 过了一会儿。 又过了一会儿。 阿棠心一咯噔,“夫人,怎么了?” 不能,难吃到把人毒死吧? 女子眼睛亮了亮,认真咀嚼,咽下去之后,缓缓说出两个字: “好吃。” “.......” 聂华亭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好吃!” 阿棠惊讶,目瞪口呆。 李掌柜同样不可思议:“夫人要不然再尝尝,这白水豆腐有什么好吃的。” 聂华亭反复回味刚刚的味道。 一块简简单单的豆腐,看起来清汤寡水,一口咬下去,满是酱香。 而且,辣味明显。 聂华亭好奇问道:“这菜上没有辣椒,怎么会有这么重的辛辣味?” 阿宋时隔多年第一做菜,得到了别人的肯定,四十多岁的男人,眼睛里带着雀跃:“青红辣椒的辣味过于刺激,将青辣椒用热水烫过,晒在太阳下,就成了白色,这样做出来的菜,有辣味却不刺激。” 聂华亭赞赏道:“嗯,做的很好。” 阿宋低下头,双拳紧紧握住。 有多久,没有做过菜了。 有多久,没有得到别人的肯定了。 他家在郭府世代都是厨子,他小时候听父亲训诫过:郭家的人喜欢吃辣,却吃不了辣,而且像郭家这样的人家,菜上的颜色不能太重。 他自小听这样的训诫长大,长大以后,练就了一身的本事。 可惜,主家没了以后,他再也没做过这样的菜。 聂华亭又夸了几句,阿宋却总是淡淡的。 她能猜得到,让他做以前做过的菜,会勾起他的伤心事。 可想而知,当初的郭氏一族,威名远扬。 十年之前,她还未入大长公主府,离洛阳远得很,却也听过郭家世代忠良,下场唏嘘。 聂华亭夹起一筷子面条。 她已经对阿宋的手艺大致了解,这碗面的味道想必不会差。 同样的清汤寡水,聂华亭却能闻到香气扑鼻。 一口咬下去,女人面色平常,吃完一口,聂华亭放下筷子。 李掌柜又惊又喜:“夫人,这碗面不好吃么?” 他就知道,说不定刚刚那道豆腐只不过是这个伙夫碰对了而已。 搞这些红辣椒青辣椒之类的没有用,若是没有真本事,他照样赶走! 阿宋看着主家的表情,提起心来:“夫人,这面,可有问题?” 聂华亭顿了顿,“没有问题。” 这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可一筷子入口之后,却带着沁人心脾的冷冽气息。 “这面,是用什么做的?” 阿宋回答:“煮面的水是用鸡汤和雪水熬制的。” 聂华亭点点头,难怪清冽。 她记得,云中那个地方,常年苦寒,要下半年的雪。 而郭家世代死守云中。 这面,掺了浓重的感情。 女人抬起头来:“这碗面,比起豆腐来,毫不逊色,可这面,一般人尝不了这其中的感情,以后不必上桌。” 四十多岁的男人,听了这话竟然红了眼眶。 说不思主家,是假的。 物是人非,这菜的味道,也变了。 云中的雪,到了洛阳,做不出最好吃的面。 女人容光焕发,坚定的声音响起:“这以后,这楼里的膳食,我就交到你手上了,别让我失望才好。” “是。” 阿宋不由得打量聂华亭,十几岁的女子而已,却带着几分雷厉风行。 听说,夫人的丈夫,是长平侯谢重霄。 李掌柜脸色越来越难看,本来想着夫人第一天来这儿,什么都做不了主,还得仰仗他这个掌柜,没想到现在直接越过他定了新的掌厨。 这分明是想给他个下马威。 聂华亭问:“这新菜的定价也要好好做,现在要把名声做出来,李掌柜,明白么?” “这,这菜都是一样的,何况阿宋在酒楼里没什么名气,比照以前的菜价降两成就可以。” 聂华亭愠怒,“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含糊!这样,我来改,你记着。” 李掌柜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女人悠悠道:“若是按照以前的价钱,都没什么人.......” 李掌柜附和道:“是啊,不如将价钱降下来——”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女子打断: “上调十倍!” “.......” 李掌柜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十........十倍?!” 阿宋听到这个价格同样十分惊讶,这新的主家虽然年轻,却十分有主意。 李掌柜连忙作揖:“夫人,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想挣钱,也得慢慢来啊,这样下去恐怕要血本无归的!” 聂华亭淡定说:“我知道李掌柜和底下人都靠着这酒楼生活,你且照做就好,我自有打算。” 李掌柜话里带着气:“夫人,若您如此作为,恕小的不能从命!” 年轻女人笑道:“那,李掌柜有何高见?” “若是夫人这么闹,恐怕这酒楼就要彻底关门了!” 聂华亭抬了抬下巴:“李掌柜,我与你打个赌,倘若这酒楼的生意七日内没有起色,那我心甘情愿退位,这酒楼还由你掌管,若是我能做好,那李掌柜从今以后就得好好辅佐我。” “既然如此,小人答应夫人的赌约。” 聂华亭对阿宋说:“你不必有压力,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已经许久没有得过这样的赏识了,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一样。 阿宋低头,话里真正有了尊敬:“是。” 聂华亭站起身来,“去准备吧,三日后酒楼重新开张,到时候且看我做的对不对。” 女人从酒楼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太阳已经落了下去。 聂华亭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着酒楼门前挂着的牌匾。 “积香楼。”她喃喃道,“这名字一般,既然要重新开始,就得换一个新的。” 李掌柜细细听着,插不上话。 直到听见聂华亭说道: “华霄楼,就这么定了!” 第44章 谢重霄冲冠一怒为红颜 聂华亭有自己的打算。 这座酒楼,不单单是挣钱的地方。 现在掌厨有了,还缺一个能酿酒的好手。 忙活这么一天,聂华亭还真是饿了。 她走入正厅之后,旁边的婢女告诉她:“刚刚公主已经用完膳了。” 聂华亭皱眉,天还未黑,今日公主用膳这么早。 “呀,大嫂回来了呀。”薛饮珍拖着裙摆走出,“我刚刚送婆母回去,大嫂回来的也太晚了,刚刚婆母在饭桌上都生气了呢。” 聂华亭瞥了她一眼:“是么,麻烦弟妹了。” 薛饮珍眉眼高傲,啧啧两声:“大嫂今日去瞧那个酒楼了吧,怪不得回来的那么晚,我听说那酒楼生意惨淡,真是为难大嫂了,今日瞧着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本该等着大嫂一起吃饭的,可我受不住饿,婆母就让我们先吃,大嫂不会怪我吧?” 聂华亭真懒得搭理这个大小姐脾气,“没什么事,我要回房了。” “等等,”薛饮珍拦着,“大嫂不会忘了我们的半个月之后的约定吧,半个月后婆母会决定谁来掌家。” “没忘。” 大长公主给薛饮珍的是一家极有名的绸缎庄。 薛饮珍抬头看着她:“大嫂,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不如你早些认输吧。否则到时候,闹得不好看。” 聂华亭看着她眉目温润却高傲的样子,不由得来了兴头:“弟妹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么?” “我可是为了大嫂着想,”薛饮珍悠悠说道,“大嫂毕竟没学过这些,怎么赢过我啊,难道要凭着大哥给大嫂往酒楼里扔钱么?” “所以啊,大嫂还是不要自取其辱,早点退出为好。” 聂华亭笑得刺眼:“我这人,就喜欢自取其辱,弟妹多心了。” 她这淡淡的反击,反而让薛饮珍变了脸色:“你!” “我今日乏了,就不陪弟妹说话了。” 薛饮珍被她这副不当回事的样子弄出一肚子气,却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相公,你怎么在这儿?” 聂华亭蹙眉,转身看到一身长袍的江宿吟。 这两口子,真是阴魂不散! 江宿吟看到不掩疲惫的女人,温声道:“大嫂回来了,这个点大嫂饿了吧,我让人送些点心到你房里?” “不必了。”聂华亭想都没想,“我的事情,就不劳二叔操心了。” 江宿吟被她当面拒绝,也不恼火,“大哥不在家,我照顾大嫂是应该的。” 聂华亭心里冷笑一声,眼睛一转,转头看着薛饮珍:“二叔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二叔对人如此体贴,饮珍真是好福气呢!” 江宿吟面色一凝,而一旁的薛饮珍一张俏脸气得涨红,连忙冲到江宿吟身边,“我有这么好的夫君,当然是我的福气,你这话什么意思?!” 聂华亭看着薛饮珍像是护食的崽子一样,不免笑出了声,看着一旁的江宿吟:“二叔,你看饮珍这么容易多心,以后你可要注意,别轻易和女子说话,要不然饮珍可是要吃醋的哦!” 薛饮珍被她戳中心事,语无伦次:“你!” 江宿吟清清嗓子,转身对薛饮珍说:“你不是说有事要忙么,先去忙吧。” 他突然的冷淡疏离吓坏了内心忐忑的薛饮珍,眼眶顿时湿润,可又不敢表现出来。 “是,那我先回去。” 薛饮珍现在压根没有心思管一旁的聂华亭,蹑手蹑脚,唯恐惹江宿吟不高兴。 江宿吟看着薛饮珍的背影,眼底带着温冷。 一转头,聂华亭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 “大嫂这么看我做什么?” 聂华亭笑笑,“我倒是很好奇,二叔是怎么让饮珍对你如此顺服的?” 江宿吟眉目一顿,随即笑开,“大嫂说笑了,饮珍她胆子小而已。” 胆子小,聂华亭可不信。 刚刚薛饮珍在她面前示威的时候可不像胆子小的样子。 薛饮珍,在江宿吟面前,唯恐被抛弃的小孩子。 “二叔自便吧,我先告辞。” “哎,大嫂且慢。”江宿吟眉目深沉,“大哥还未回来,大嫂不知道么?” 聂华亭皱眉,莫非出了什么事? 江宿吟看她提到谢重霄就紧张至此,眉目染上阴戾:“大嫂这么记挂大哥么?” 聂华亭转身就要走,江宿吟在背后说:“大嫂现在过去,没什么用。” “二叔既然开口了,应该不至于不告诉我。” 江宿吟笑得爽朗:“大嫂真是聪慧啊,大哥有你这样的女人,真是好福气。” 从前的聂华亭只是姿色出众,如今的聂华亭,才貌一流,才当真让人侧目。 “大嫂应该知道,大哥不仅承袭爵位,还身兼云麾将军。”江宿吟笑得意味不明,“年少有为,而且深受圣上宠信,可今早上朝,陛下当众斥责了大哥,甚至扣留在宫中,至今未归。” 聂华亭猛然转身:“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江宿吟面庞天真,“大哥被训斥,我这个做弟弟,本应该求情.......”他拉长语调,啧啧了几声,“可惜,是父亲参了他一笔,才让他遭了训斥。” 是江国公! “看来大嫂不知道。”江宿吟继续说,“大嫂当日失踪的时候,大哥竟然动用私权召集御林军,嘶,这可关系到不敬圣上,怪不得陛下动了那么大的气。” 聂华亭握紧双手,当日情形危急,她倒是没有注意过。 竟然......连累他了吗? “大嫂不必忧虑,只是扣留在宫中而已。若是换了旁人,恐怕连命都要没了。不过么,可能大嫂这几日要独守空闺了,大哥恐怕要在宫里面待上一阵子,再怎么说,要等圣上气消了,这事才能算完。” 江宿吟眯了眯眼睛,他当时就觉得蹊跷,圣上怎么会来的那么快。 还多亏了聂华亭,他那个冷心冷清的大哥冲冠一怒为红颜,才让他抓住了把柄。 被扣留在宫中,这事可大可小。 聂华亭现在什么都想不了,思绪乱得很。 等不了一刻,一刻都等不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侯爷回来了!” 第45章 让谢重霄这个嫡长子远赴边疆 聂华亭激动地转身,刚好看到外面若明若暗的烛火之下,男人穿着紫色官袍回来。 身姿挺拔,容貌冷峻。 他站在那里,就是让人安心的存在。 “侯爷!” 江宿吟还未反应过来,旁边的聂华亭小跑过去。 聂华亭看到他平安回来,双眸带着光。 男人脸上有明显的疲倦,一看到聂华亭,舒展开笑颜:“嗯。” 牵起她的手不禁皱眉:“手这么凉?” 聂华亭问道,“侯爷吃饭了么?” 他顿了顿,想必事情传到她耳朵里,她一定担心极了。 “还没。” 她笑道:“真巧,我也没吃呢!”她拉着谢重霄的手臂,“那刚好,传膳到我房里,我们一起吃。” 谢重霄看着她的笑颜,仿若一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嗯,好。” 两个人的相处平淡甜蜜仿若无人。 江宿吟温声道:“大哥回来了,刚刚我还担心呢,看来,大哥没什么事。” 又走近了几步,说道,“大哥,父亲他上了年纪或许有时会做糊涂事,咱们是一家人,大哥别见怪。” 谢重霄直直地看着他,眼底冒着冷意。 “再说了,陛下对大哥信任有加,今天的事情不过是小事,大哥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聂华亭抬头:“二弟若是整日闲的厉害,不如去朝上谋一份差事,别整天在人背后说人长短论人是非,哪有世家公子的样子。” 江宿吟的表情淡了几分:“哦,是么,刚刚大嫂不是也担心,被大哥牵连,丢了侯府主母的荣华富贵么?” 聂华亭恨不得撕烂他的嘴:“你胡说什么?!” 这人睁眼说瞎话! 谢重霄握紧她的手,两手交织,聂华亭躁动的心逐渐安静下来。 “饿了么?” 聂华亭本想为他出气可又想到他一天都这么累,“嗯,饿了,我们回去吃东西!” “嗯。”谢重霄揽住她的腰,两个人离开正厅。 江宿吟看着二人的身影,仿若天作之合。 男人回眸看了他一眼,带着警告。 江宿吟不禁握紧双拳。 看来,这两人真没他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留手。 二人走远之后,江宿吟趁着近道去了隔壁江府。 公主府和江府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平日除了江宿吟,很少有人来这里。 人人都知道,尊贵如江宿吟,地位崇高,以后是整个国公府的主人。 公主府清冷无声,反而国公府,歌舞生平,江宿吟还未步入正厅,就听到几个姬妾嬉笑的声音。 少年的脸上闪过戏谑,他这个父亲,今天刚打了个胜仗,晚上就忍不住碰女人。 “爷,怎么不喝我手上这杯?” “爷,得好好看看我啊。” 江宿吟在门口听到这声音,脚步一顿。 随即直接推开门,门内嬉笑怒骂的声音停下,几双眼睛都看着他。 江宿吟似乎已经习惯父亲的荒唐,看着眼前一片狼藉,淡然道:“其余人都先下去,我有话对父亲说。” 几个姬妾低下头退了出去。 江宿吟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看了看一旁的江国公,叹了口气说道:“这个点,父亲该早些安歇才是,不应该再胡闹。” 江国公喝得醉醺醺,眯起眼睛看他:“小兔崽子,敢训斥起你老子来了。” 江宿吟冷哼一声:“不敢,父亲今日帮了我大忙,圣上训斥了谢重霄,我自然感念父亲的恩德。” 调动圣上亲卫,这事可大可小。 当日他就抓住了谢重霄的把柄。 江国公哈哈大笑几声,“那就好,那就好!” 随后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带着一身酒气,“我自然是偏帮着你的,要不然你怎么斗过你大哥!” 江宿吟不着痕迹地躲避:“是啊,多谢父亲帮我。可谢重霄还是好好回来了。” “嗯,圣上未处罚?” 江宿吟自嘲道:“父亲喝酒喝糊涂了,圣上有多袒护那个野种,父亲又不是不知道。” “这对于他来说,不过皮毛之痛。”江宿吟那张俊脸逐渐扭曲,“我要看着谢重霄跌入谷底,粉身碎骨。” 那样才算解气。 “对,对,对。”江国公言语不清,“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江宿吟瞥了一眼醉的晕晕乎乎的父亲,有些嫌弃。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父亲着想。”江宿吟继续说,“父亲不喜欢他,他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不如我帮父亲让他早点消失。” 谢重霄的存在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只要谢重霄尚在人世,江宿吟就得忌惮他这个嫡长子。 江国公言语不清:“可这.......谈何容易啊,圣上护着他,还有你......你母亲也不想让他死.......” 江宿吟的声音响起:“很简单,只要父亲瞅准机会上书,边疆不安稳,奏请让嫡长子戍守边疆为国效力。”他笑起来,“这样的话,没人敢说父亲什么,若他活着,就在边疆苦寒之地守一辈子,若他有幸死了,那就是为国捐躯的荣光。” “到时候,所有人只会说,父亲深明大义,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么。” 江国公睁开眼睛,“对,你说的有理,这样的主意为父可想不到,既然你有这个心思,我这个当父亲的,肯定尽心为你去做,父亲,一定会为你铺平道路。” 江宿吟听到这话,眼底闪过晦涩不明的光芒。 “儿子,多谢父亲。” “好孩子,好孩子,你是我的好孩子。” 江宿吟站起身来,“既然说定了,那儿子就不打扰父亲的好事了,父亲要好好照顾自己。” “哎,宿吟,我在这边一个人寂寞,不如你带着你妻子搬过来。” 屋子里的酒气越来越浓重,江宿吟胃里一阵翻滚,“不了,您儿媳娇惯,恐怕不适应,我们在母亲那里住得很好。父亲若是无事,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江宿吟大步走出,外面新鲜的空气扑来,才觉得好过一点。 江宿吟神色冷清,明明一切都很顺利,他却不怎么高兴。 他身边没有带人,一个人在月光下的幽径走着。 不知不觉走了回去,房里的烛火还亮着。 江宿吟在门前站了很久,一直没进去。 唐宁儿瞅准时机出声:“公子,少夫人还没睡下,公子不进去么?” “不了。”江宿吟瞥了一眼,转身离开去了书房。 唐宁儿心里激动不已,默默跟上。 今夜她还特意打扮了一下,她这几日细心看着,看来公子不喜欢薛饮珍那样清纯的。 她特意学了聂华亭的打扮,颇有几分韵味。 第46章 因为谢重霄喜欢亲她 江宿吟回了书房就开始饮酒,他刚刚闻到酒味想吐,此刻却想这辛辣的东西流进胃里。 直到头脑昏涨,他才停下。 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停在他身边,声音柔媚:“二公子,自己喝酒,不伤身么?” 江宿吟笑开几分戏谑,一把将唐宁儿搂在怀里。 “伤啊,怎么,你想给我补补么?” 唐宁儿心里狂喜,手臂攀上他的臂膀,身子往上凑。 “二公子,我愿意的,愿意成为公子的人好好伺候公子。” 江宿吟眸子深沉,带着淡淡的冷意。 面前的纸笔砚台都被扫落在地,女子身体贴在书桌上,主动解开身上的衣衫。 “公子,今夜我就是你的人了。” 以后,她也算是半个主子了! 江宿吟紧握住她的肩膀,温柔笑道:“是啊,聂华亭,终于,你是我的人了。” 唐宁儿微怔,江宿吟在她身上啃咬,动作不强硬,唐宁儿却觉得十分瘆人。 过去她还真以为是聂华亭那个贱妇见一个勾引一个,嫁给兄长却连弟弟都不放过。 现在看来,分明有龌龊心思的人,是二公子啊。 唐宁儿动都不敢动,怕打扰眼前的好事。 江宿吟双眸紧闭,喘着粗气,似乎是在纠结什么。 唐宁儿双手紧握,期待又兴奋,过了今夜,她的地位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突然,江宿吟突然停下,翻身而下。 唐宁儿怔愣着看他整理好衣服,“二公子,这是......为何?” 江宿吟不带一丝留恋,可刚刚的感觉还不错,心情好愿意解释一句:“我不碰干净的女人。” 唐宁儿完全愣住,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二公子看着如此温柔,竟然有这样的癖好。 这就是,他想要.......聂华亭的原因吗? 江宿吟打量着眼前还算漂亮的女人,比起薛饮珍,她确实很聪明。 不过,聂华亭不会主动勾引他。 唐宁儿看他脸色思忖再三说道:“以后,公子成了国公爷,想要多少美人就有多少美人。” “那聂华亭呢?” 唐宁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她已经是侯爷的人了。” 纳嫂嫂,在本朝,可是大罪。 江宿吟立即问道:“那若是谢重霄死了呢?” 语气平淡,丝毫不顾及。 唐宁儿心惊肉跳,又立马反应过来:“公子说的对,到时候聂华亭无处可依,必然会选择公子。” 江宿吟笑了。 他觉得不会。 若是他大哥死了,八成聂华亭会念着他一辈子。 那样更好,他大哥的女人,要伺候他一辈子。 唐宁儿看着他的神情,立刻说道:“以后国公府的一切都该是公子的,公子想要什么都是应该的,一个女人而已,只要公子开心,宁儿愿意为公子效劳!” 江宿吟听完发自内心地高兴,“好啊,只要能顺了我的心意,日后,我一定好好疼你。” “多谢公子,宁儿一定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等到那时候,她再使点手段,薛饮珍那个蠢货,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 谢重霄第二日出门,聂华亭特意没去酒楼,说要陪着谢重霄一起出门。 谢重霄看着女人:“陪着我?” “嗯,是啊,侯爷不是要去秦家么?” 聂华亭凑近几分,带着几分香气:“你看我今日打扮的这么好看,就是为了和侯爷一起出门啊。” 以前聂华亭嫁给她,洛阳城里也不是没有贵妇的席面来请,她可懒得去这种宴会。 谢重霄眯起眼睛,才发现她今日确实比以前不同。 脸上铺了一层细细的粉,唇上也涂了胭脂。 聂华亭很早起来就打扮,换了绛红色绫裙。 只是她正年轻,本来就娇美动人,这样的装扮添了一份美艳,却没有平日的朝气。 聂华亭眨眨眼睛,她这么穿难道不好看吗? 她试探性地问道:“我,不好看么?” 男人对上她漂亮的双眸,“好看。” 他话虽然这么说,却抬手,手指覆在她嘴唇上,细心温柔地为她擦去嘴上的东西。 聂华亭身子一顿,随他摆弄。 不一会儿,她的唇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他的手指上染了嫣红的颜色:“以后,不要涂这种东西在嘴上。” 聂华亭愣了愣,看着他走远,不明所以。 女子总要擦些胭脂在嘴上的,为何不让她涂? 突然一个激灵,聂华亭反应过来! 不会是......因为他喜欢亲她吧? 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她排除。 谢重霄不是小气的人,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还不走?” 聂华亭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哦!” 聂华亭此去还真不是胡闹,她有正事要做。 酒楼的生意不可能只靠一个厨子,要把酒楼的生意做好,还得有个会酿酒的人。 他们此次拜访的秦家,算不上名门望族,三代读书,到了今天的位置,嫡子秦子衿自科考以来仕途通顺,近日高升到大理寺丞,又赶上秦老夫人做寿,特意办了流水席。 聂华亭对这个秦子衿印象颇深,这个人是谢重霄在朝堂之上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上一辈子本该仕途大好的人,却因为被江宿吟忌惮,而接连被贬。 秦家虽不是豪门大族,可门第清流,来的人也不少,马车停满门口。 聂华亭下车的时候,还遇到两个熟人。 江宿吟和薛饮珍,这二人真让她头疼。 江宿吟的目光不停地在二人身上打转,最终落在一袭长裙的聂华亭身上。 “大哥,大嫂也来了,真巧。” 薛饮珍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大哥........大嫂。” 聂华亭扯出一抹笑容:“二弟二弟妹也来了,记得玩得开心些。” 江宿吟笑道:“多谢大嫂关心,饮珍年轻,还请大嫂多多照拂。” 郎君和女眷的酒席是分开的,这就代表,一会儿聂华亭和薛饮珍要一齐进去。 “好啊,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二弟妹的。” 薛饮珍俏脸一红,“谁要你照顾。” 江宿吟看向一旁的谢重霄:“大哥一会儿要离开大嫂呢,不会不舍吧?” 聂华亭看着他,“侯爷进去吧,我一个人没事。” 谢重霄点头。 等到两个男人进去以后,薛饮珍冷哼一声,不屑道:“这种宴会我常来,不像大嫂,恐怕里面谁都不认识吧?” 这娇蛮丫头,开口就没什么好话! 第47章 这守寡的妾室,恐怕日子不好过 聂华亭倒不生气,悻悻说道:“那一会儿可要麻烦弟妹带着我喽,免得我这个嫂子给家里丢人。” 她大大方方承认,薛饮珍反而不知如何应对。 “你,谁要带着你,管你丢不丢人!” 说罢,薛饮珍提着裙子走了。 聂华亭倒是不计较,比起那些暗箭来,薛饮珍的性子够简单了! 秦家后院比不得公主府富丽堂皇,倒也清静雅致。 一众妇人雍容华贵,品酒吟诗听曲,处处都是美景,三两成群。 聂华亭进来之后,就有不少眼睛落在她身上。 “哎哟,这就是大长公主的儿媳妇儿吧。” “她怎么来了?” “小门户出身的女儿,这种场合自然露怯,怪不得他家侯爷和大长公主都不愿意带她出来呢。” 几个年轻妇人窃窃私语,薛饮珍仔细瞧着她的脸色。 呵,既然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见,那就该在家里好好待着,干嘛非要出来。 薛饮珍想了想,找了个送酒的侍女过来,将手上的金镯子递给她,指着聂华亭说:“你一会儿去.......” 聂华亭听见那些人的话,倒也没往心里去,只记挂着什么时候能开席。 她心不在焉,猛然撞过来一个身影,聂华亭躲避不及,那人手上端着的玫瑰甜酒全倒在她身上! 阿棠急切挡在她面前:“你怎么走路的,怎么冲撞我家夫人!” 那侍女直接跪下装可怜,“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夫人饶了我吧!” 聂华亭身上的裙子被污了一大块,格外明显。 周遭妇人连忙看过来:“人家又不是故意的,长平侯夫人应该不会计较吧。” 几个人在旁边冷言冷语。 “这裙子都脏了,一会儿这席面还怎么吃呀。” “人家才不会回去,好不容易来一趟见见世面,能轻易走么?” “就是,长平侯何等人物,没想到这夫人这么不饶人呢?” 阿棠生气,又不能骂回去,一时无措,“夫人.......” 聂华亭眼神淡然,若是就这样走了,以后不光是她,就连谢重霄都会被洛阳城诟病三分。 女人之间,这些细碎的功夫最能折磨人。 就在此时,一道温柔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夫人到我房间换一身吧。” 聂华亭抬头,一道风姿绰约的身影站在她面前,约莫二十二三的样子,瘦削白净。 聂华亭笑开:“那就,多谢你了。” 她领着聂华亭到了自己的房间,“我这里鲜少有人来,夫人大可放心。” 女子拿了一套碧水色的衣衫给她,聂华亭换上。 “不知,姐姐是谁?” 对方温声道:“是秦家的妾室,担不起夫人一声姐姐。” 聂华亭点点头。 “我娘家姓萧,父母叫我雅雅。”萧雅雅看着她,“今日能认识夫人,也算是有缘。” 萧雅雅将聂华亭送出来,聂华亭问道:“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对方低头:“我一个妾室,不敢乱走。” “承蒙姐姐今日相助,他日若有机会,我必然报答。” 萧雅雅笑了:“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聂华亭从萧雅雅房里走出来,紧接着几个嬷嬷就走到萧雅雅的房前。 萧雅雅行了礼,“嬷嬷有事么?” 嬷嬷脸色颇为难看:“娘子应该知晓自己的身份,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到席面上去,免得让人家觉得我们秦家没有规矩!” 她这话说的尖酸刻薄,丝毫不留情面。 萧雅雅似乎已经习惯了这般:“妾身知道。” 她几个月才出门一次,在府里只能写字绣花,托人出去换些银子。 今日趁着人多,她趁乱交给门口的小厮。 嬷嬷冷哼一声,“萧娘子知道就好,今天可是老夫人的生辰,萧娘子若是不想讨人嫌,就乖乖待在房里别出去!” 萧雅雅没再说什么。 几个嬷嬷撒了一通气,转身离开了。 萧雅雅独自坐在房中,神情淡然。 聂华亭重新回到正厅,众人投来讶异的目光。 尤其是笑得得意的薛饮珍,惊愕不已。 竟然有人这么不长眼,帮这个女人? 薛饮珍气得一张俏脸歪得不成样子,眼前聂华亭突然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 “你、干什么?” 聂华亭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你给我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薛饮珍猝不及防被她拉走,“你......干什么?” “走!” 薛饮珍本想直接推开,可周围人实在太多,她不好有太大的举动。 聂华亭将她拉在无人僻静的地方,冷着脸看着她。 薛饮珍被吓到:“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就看!”女人抬头,“薛饮珍,你是不是闲得慌?看见我难受你这么高兴啊?” 薛饮珍笑了笑,“看见你难受我就是高兴啊!” 她这么一副刁蛮的样子,谁都不放在眼里。 突然,聂华亭抬头在她脑门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啪”地一下,格外好听! 薛饮珍错愕不已,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竟然,竟然打我头?” 从小谁不是捧着护着她,从来没人敢打她的头! “聂华亭,你找死是不是啊?” “长嫂如母,你知不知道?”聂华亭看着她跳脚的样子,莫名有些好笑,“我算你半个母亲,当然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薛饮珍更气,差点跳起来:“你!” 聂华亭又打了她一下,“你什么你!” 她就看不惯蛮不讲理还要惹她的人。 “我警告你一次,薛饮珍,你听好,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这次我不同你计较,你要是下次还敢,我把你绑起来打!” 薛饮珍狠狠地看着她,但又像是信了她的话。 刚刚还骄横的大小姐,仿佛泄了气一般,又不甘又恐惧地看着她。 像鼓起来的包子,聂华亭还有些想笑。 “记住了,以后别轻易惹我!” 这一家人没一个让她省心的,一个比一个难缠! 聂华亭回去时已经开席,曲水流觞,菜品精美。 最上头坐着的妇人,就是秦家的老夫人。 虽然只来了一天,可她能感觉到,秦家极重礼教,规矩甚为繁杂。 这样的人家,恐怕守节的寡妇,日子是不好过的—— 第48章 这长平侯夫人给长平侯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秦老夫人极有威严,席面做的一丝不苟。 聂华亭遥遥看着,听说秦老爷早夭,她一手将秦子衿抚养长大,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 秦老爷风流成性,院子里的妾室通房却一个子嗣都没留下来。 寻常的妾室都被秦老夫人找由头送出去了,只剩一个萧娘子,是秦老爷垂危之际特意纳来冲喜的良妾,因是宗族里面送来的良家女子,所以秦老夫人也不能将她赶走。 想来萧雅雅在这府里,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宴席进行到一半,有人急匆匆往秦老夫人面前说了什么,老夫人脸色一变:“她竟然做出这种丑事!” 说罢,秦老夫人站起身离席,众人纷纷好奇猜测。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怕是有事情要发生。 这秦老夫人这样怒气冲冲,为的什么事? 女人总是好奇八卦的,几个胆大的年轻妇人跟了上去。 “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啊.......” 剩下的人窃窃私语,阿棠握紧聂华亭的手。 “我们去看看。” 阿棠微怔,点点头。 二人一齐来到后院里,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聂华亭皱眉,这条路,她刚刚来过。 看来,是刚刚那位萧娘子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衣衫不整地破门而出! “啊,怎么会有男人呢?”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妾室的院子么!” 周围人议论纷纷,那男人瞅准了机会想逃,却被赶来的家丁死死摁住。 同时,几个婆子摁着瘦弱的女人出来,女人脸上挂着泪痕。 这分明,就是捉女干啊! 秦老夫人一巴掌打在萧雅雅的脸上:“贱骨头,偷男人也不知道挑个日子,你把我们秦家的脸都丢尽了!” 秦家最重礼教,女眷都不能擅自出门。 今日在这么一个大喜日子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着实颜面尽失! 萧雅雅哭着道:“夫人,夫人,我不认识这个人,我是清白的啊!” “他从你房里窜出来,你还要狡辩!” “妾身已经几年未出过房门,哪里能领进什么人来,何况刚刚外面人那么多,妾身真的是清白的!” 周遭围了不少妇人,都是来看戏的。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不自觉握紧双手。 萧雅雅是已故秦老爷的妾室,不过较为特殊,出身清白的良妾。 上一辈子,这一件事也闹得沸沸扬扬。 聂华亭听说,秦老夫人一心想要将萧雅雅赶出去,可萧雅雅宁死不从,当众撞了墙。 虽然人没死,可被强行扭送到庄子上,抑郁几年,跳崖自尽。 秦老夫人冷哼一声:“肯定是你将人早早地藏在你房里,哼,原来秦家给你的钱,你都拿去养女干夫了!” “诸位,今日本是个好日子,只是家门不幸,出了这贱人。”秦老夫人说道,“当着诸位的面,这丢人现眼的事情不敢隐瞒,只能将这小贱人赶出去,保住我秦家的颜面!” 秦老夫人守寡多年,治下极严。 “老夫人快将这女子打发走吧!” “是啊,谁家没有个糟心事呢。” “远远地将这女人卖了,秦家落个清净!” 眼前的情势明朗,多数看戏的妇人都赞成将萧雅雅打发走。 而剩下一些,或是不愿意惹祸上身,也不想说话。 秦老夫人点点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 聂华亭冷眼看着这一切,手指不自觉地摩挲。 若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一出戏,像是有人安排的。 萧雅雅若是偷人,什么时候不能,偏偏在今日人都在的时候? 而且这样的事情极为隐蔽,秦老夫人怎么来得这么快? 都说秦老夫人极重名声和门风,这样的事情,不管如何解决,都是一桩让人笑话的丑事,她却闹得沸沸扬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看来,是秦老夫人厌恶萧雅雅,可实在不能无理由地赶走,就安排了一出这样大的戏。 萧雅雅能在秦老夫人手下讨生活这么长时间,也算不容易。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留情面,”秦老夫人让人摁住萧雅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做出这等丑事,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就不卖你了,你远远地走开,以后离我们秦家远一点!” 萧雅雅眼泪已经流干了,眼神空洞。 “秦老夫人当真仁慈,做出这样的事情,还给你留着面子。” “是啊,你一个妾室,以后得日日吃斋念佛感激正妻的恩德才是。” 周遭人议论不断,而萧雅雅已经心如死灰。 这时,年轻女人站出来,声音坚定: “秦老夫人,我可以作证,这位萧娘子并没有做出不光彩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聂华亭的身上。 秦老夫人两眼冒火:“你这是什么意思?” 聂华亭看了一眼的萧雅雅。 “如老夫人所说,现在秦府人多,若是萧娘子想与人苟且,那必然是一早就带了进来的。” 秦老夫人回答:“那必然是如此!” 聂华亭笑道:“那萧娘子就是清白的。” “你为何笃定?” “刚刚我裙子脏了,不知如何是好,承蒙萧娘子遇见,让我到她房里换身衣裳。”聂华亭声音清晰,继续说道,“如果萧娘子早就藏了人在房里,怎么会让我进去,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我怎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我身上的衣裙正是这位萧娘子的,这个不难证明,而且刚刚有不少的夫人都看到了我被萧娘子请进房中。”她突然看向一旁看戏的薛饮珍,“弟妹,你说是不是?” 薛饮珍没想到聂华亭竟然会提她! 但是这么多人面前,她总要顾着谢重霄的面子。 硬着头皮承认:“是,是,刚刚大嫂确实进了萧娘子的房间。” 聂华亭扫了一眼她不情不愿地样子,随即看向秦老夫人:“这样看来,这两人就不是通女干,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老夫人可得仔细查查。” 秦老夫人瞪了一眼面前主动跳出来的聂华亭。 她今日费了这样大的周折,赔了这么大的脸面,竟然还不能把这晦气的东西赶走! “你敢担保。” 聂华亭坚定道:“我敢。” 周围人都对这话一阵唏嘘,这可是通女干的罪名,一个年轻妇人担保,弄不好还要毁了自己名声! 这长平侯夫人还真是大胆,第一次来这样的席面就给长平侯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薛饮珍急得直跺脚,万一作保不成,岂不是丢尽了公主府和国公府的颜面! 第49章 没想到谢重霄也有沉迷温柔乡的时候 秦老夫人打量了聂华亭一眼,又不知她的身份,对她没什么印象:“我看你眼生的很,你为何维护一个妾室?” “老夫人明鉴,我并非维护,只是将自己的看到的说出来而已。” 跪在地上的萧雅雅看了一眼聂华亭,眼中含泪。 “谢谢你。” 聂华亭给她一个眼神让她安心。 老夫人板着脸:“我们自家的事情就不劳你一个外人插手了,今日她闹出这样的丑事,我断断不能容她!” 老夫人的态度很明确,无论如何,她是要处理掉这个妾室的。 聂华亭不明白,如今秦老爷已经去世,何况萧雅雅连一儿半女都没有。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老夫人的儿子,身居大理寺丞,断案严明,您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地下定论?” 周遭人又议论纷纷。 “我听说这萧雅雅原来也是人家的好女儿,家里人病了没办法才做了妾。” “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也够可怜的。” “说不定这件事情还真有什么隐情呢。” “你知道给她作证的这个人是谁么,大长公主的儿媳妇,长平侯谢重霄的妻子。” 秦老夫人看着她,有些惊讶:“你竟然是长平侯的妻子?”语气带了几分恼羞成怒,“你为这小蹄子说话是何居心,哼,说不定你早就认识她,今天的事情还是故意替她掩盖呢!” 萧雅雅抬起脸来:“夫人,这位年轻夫人不过是想为我说句话,这件事情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千万别连累了她的名声!” 秦老夫人厌恶地看她一眼:“若说连累,也是你连累了别人,晦气的东西,秦家当初怎么会纳你进门呢?” 众人面前,遭受如此大的羞辱,萧雅雅心里早就受不住了。 况且,她如今也没别的去处—— 突然,跪着的纤弱女子突然挣脱禁锢,冲向房门前的红柱! “啊!她想自尽!” 萧雅雅撞得鲜血直流,直接晕了过去。 几个胆小的妇人骤然尖叫,现场乱做一团。 - 秦子衿和谢重霄二人约在凉亭里见面。 二人都没穿官服,也少了些规矩。 秦子衿温和道:“没想到你和圣上这出戏演得还挺好,连我都差点要信了。” 更别提江家那对父子,以为自己胜出一筹。 其实是落得满盘皆输。 “不演的真些,他们怎么会信?”谢重霄给自己倒了杯茶,“查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秦子衿回答,“江国公的几处庄子,不仅账目稀烂,而且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做。哦,对了不光是江家,薛家,顾家,郑家,那些大户氏族干的坏事有一箩筐了,搜罗起来的话,一个月都查不完。” 男人轻抿了一口茶:“你且查着,等到用得上的时候,我就自然会找你要。” 秦子衿看了这个好友一眼。 满朝文武,敢翻父亲烂账的,也只有一个谢重霄。 秦子衿叹口气,圣上的意思真是越发明显。 这些氏族的势力越来越大,嚣张跋扈,草芥人命,连圣上都看不下去,等着给这些人个警告。 秦子衿悠然道:“听说你把夫人带来了?” “嗯,她自己愿意来。” 秦子衿啧啧两声,目光放在好友的手上,上面还有浸过胭脂的痕迹。 “这成了亲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秦子衿打趣他,“没想到你也有这沉迷温柔乡的时候。” 以前他那个妻子脾气倔,看来现在夫妻感情不错。 谢重霄没有回答他的话,“你年纪不小,该成亲了。” 秦子衿摇摇头,他可不想这么早成亲。 “现在四处都是流民,盗匪四起,边疆也不安定。”秦子衿顿了顿,继续说:“我现在成亲,总是心里不安定。”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为天下百姓奉养,就要为天下百姓做事。 成了亲,到底会分散心神。 总得把眼前的事情解决掉,才能记挂他个人。 就在这时,江宿吟走近。 “原来大哥在这儿啊,真让我这个弟弟好找。” 江宿吟脸上带着笑,看到秦子衿又是一阵惊讶:“呀,这不是刚刚上位的大理寺丞么,还没来得及恭喜秦大人。” 秦子衿也回了个礼,皮笑肉不笑:“不敢不敢,这礼我可受不起,江公子在大理寺待了几天,饭菜都是我送的,公子吃着可好啊?” 江宿吟扯着嘴角,“好,当然好,还未谢过秦大人的款待呢。” “不敢不敢,今日江公子来我这里,寒舍蓬荜生辉啊。”秦子衿笑道,“江公子可到处走走看看,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这话是在撵人。 江宿吟也不恼怒,看了一眼旁边的谢重霄。 “大哥怎么不说话呢?让别人以为我们兄弟要生分了,这就不好了。”江宿吟笑笑,“看来大哥是记挂着大嫂,想早点回家和大嫂团聚。” 又看向秦子衿,“看来贵府这宴席也该散了,听说后院发生了不小的事,恐怕秦大人不能坐在这儿悠哉悠哉地喝茶了。” 秦子衿立马严肃起来,“发生了何事?” “好像,死了个妾室。” 秦子衿皱眉,连忙赶往后院。 江宿吟冷哼一声,又看着谢重霄说:“要不然大哥也去看看,好像,还和大嫂有关系。” 谢重霄闻言,身子一顿。 扫了一眼江宿吟,立马就往后院走。 秦子衿找人打听过才知道,是有人偷人被他母亲撞了个正着,可那女子抵死不认,想撞柱自尽。 期间不少人都看到了,唯有长平侯夫人,站出来说了几句话。 闹了这么一场,这席是吃不下去了。 众位宾客走的走,散的散,唯有聂华亭被秦子衿叫住留了下来。 秦子衿将母亲叫来正厅,语气严厉:“母亲今日糊涂,宾客如此之多,若是闹大了,岂不是弄得外面人尽皆知!再说,没有下定论的事情,怎么能将人赶走!” 秦老夫人睁大眼睛:“是她自己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情来,恼羞成怒才想自尽,你身为我的儿子,不说帮着我,反而向着外人!” 秦子衿在大理寺丞做事,自然不肯轻易下定论。 “母亲不必说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秦老夫人气得丢了半条命,睁着眼睛看着他:“你处理什么?把那小贱人赶出去就好!她是个晦气的东西,当初我就找人算过,后来果真你父亲被她克死了!” 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赶走她,这大好的机会竟然被人搅和了! 若不是长平侯的夫人插手,惊动了子衿,此刻她就能将这小贱人送出去。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秦子衿沉声道,“母亲等等,等那女子醒了之后,我们再商议。” 何况,这事还牵扯到重霄的夫人—— 第50章 嘴硬的男人最需要人亲了,尤其是嘴硬的谢重霄。 萧雅雅醒来之后,头上缠着纱布,身上碧水色的衣裙还带着血污。 她刚刚那一碰,是真的存了去死的心。 刚刚那位夫人帮她说话,还被她连累,她索性死了,解脱自己,也别连累旁人。 萧雅雅进了正厅行礼。 主座上坐着的那位是秦家如今的掌权人,秦子衿。 “妾给夫人请安.......见过公子。” “萧娘子请起。”秦子衿温声道,“这长平侯夫人,你和她刚刚见过。” 那女子就是刚刚帮她说话的年轻夫人,没想到,竟然是长平侯的妻子。 聂华亭笑着看了她一眼,萧雅雅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见过夫人。” 眼前的女子柔弱中透着坚韧,不失风韵。 秦老夫人坐在一旁冷哼道:“别以为你有了贵人做靠山,我就不罚你了,好大的胆子,你什么东西,今日本是个大好日子,都让你这个晦气东西糟蹋了!” 秦子衿厉声道:“母亲,不可这样说。” “哎哟,这板上钉钉的事情,难道还能是我冤枉她?”秦老夫人挺直腰板,“我才是正妻太太,难道连一个妾室都处置不得?” 秦子衿脸色微沉,他母亲向来古板,轻易不接受别人的意见。 这是父亲院里的人,他本不应该插手。 “公子!” 萧雅雅突然出声,跪倒在秦子衿脚边。 “夫人不信我,可我着实没有做过辱没家风的事情。”她脸上挂着泪痕,眼底却是冷的,“就算夫人今天把我卖了,或者把我赶出秦家,可我不认我偷人,就算再死一次,我也不认这个罪名!” 萧雅雅跪得很低,仰头看着身份尊贵的秦子衿。 秦子衿并未多说,目光沉沉。 而一旁的聂华亭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缺了一块。 她刚刚为萧雅雅说话,一来想报恩,二来,是同情她风华正茂就要枯萎老去。 谁承想为了保住清白,她一心想撞柱而死。 前世,萧雅雅被赶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不过,这刚烈的女子,未尝有过屈服。 秦老夫人一心给秦子衿施压:“你的圣贤书你都忘了么,百善孝为先,这贱人克死你父亲,顶撞你母亲,你竟然还护着她?你简直是大逆不道!”狠狠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纤弱女人:“贱婢!在外面偷人还不算,还要勾引我的儿子!我就看不得你这浪样,来人,快给我将她赶出去!” 萧雅雅跪着笔直,眼里带着坚贞不屈。 “够了!”秦子衿下定决心制止,“母亲情绪这样激动,那这件事情就由我来处理。” “你——”秦老夫人不可置信,大骂道:“你个不孝的东西,我这个母亲尚且还在人世,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秦子衿吩咐人:“不是抓到了从她房里跑出来的人么,那就带来审一审。” 事到如今,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聂华亭在旁边看到这一幕,才彻底放下心来。 秦老夫人气得丢了半条命,脸色微沉。 聂华亭将跪着的萧雅雅扶起来。 “地上凉,小心身子。” 萧雅雅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子,“今日之恩,我没齿难忘,他日若有机会,定要报答夫人。” 自从父母走后,她被哥哥送到这儿来,再也没有人,像眼前这位小夫人关心过她的死活了。 聂华亭拍了拍她的手,温和道:“姐姐定能苦尽甘来,千万别自暴自弃才好。” 这话如同暖阳一般,萧雅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夫人身份尊贵,今日受我牵连,这样的恩情我是怎么都还不完的。” 聂华亭笑笑:“别放在心上。” 秦子衿看着聂华亭:“今日我家的事情,倒是多谢夫人出手了。”又笑道:“重霄话少寡言,没想到夫人倒是古道热肠。” “不敢不敢。”聂华亭哪里敢把功劳都揽自己身上,“能帮你家解决这误会,我很高兴。” 不一会儿,那名男子被押上来—— 还没看清人脸就开始叫唤:“大人饶了小的吧,大人开恩呐大人!” 秦子衿阴沉着脸:“住口,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这一声连旁边的聂华亭都吓到了,不得不说,大理寺走出来的人,都带着一股正气。 这秦子衿一在这儿,整个大厅如同办案的衙门一般。 “我问你,你为何在今日出现在我秦府?” 那人眼睛转了转,随即指着萧雅雅说道:“是她,是她把我领进来的!”又继续说道,“这贱人前几日就说,今日秦府人多,没人注意到她与人私会,让我趁着人少进来去她房间,说她好久没男人滋润过,想与我风流一番!” 萧雅雅红了眼眶:“你血口喷人!” 这样污秽的言语让秦子衿不禁皱眉。 那人又继续说道:“小人以为她是秦家的婢女,实在不知她是妾室,求大人看在小人受这贱人蛊惑的份上,对小人从轻发落吧!” 好一番完美无缺的说辞,简直找不到一丝漏洞。 聂华亭心里一紧,这小贼倒是伶牙俐齿。 这番话说的情理颇痛,是硬把这罪名往一个弱女子身上扣的。 萧雅雅心凉了半截,脸色苍白:“你诬陷我,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分明是你这贱人不安分勾引我,现在东窗事发就说我害你,你还要不要脸!” 秦老夫人挺直腰板,看了一眼秦子衿:“你刚刚还不信我,现在该信了吧,这贱人看着清纯实则放浪,这样的东西,我们秦家留不得!” 秦子衿顿了顿,沉声道:“.......这人的证词,没什么问题。” 聂华亭终于忍不住出声:“秦大人,我确实进过她的卧房,是她主动请我进去,这贼人的证词算证词,我的就不算了么?” 这事,她既然管,就管定了! 秦老夫人冷哼一声:“长平侯夫人怕是年轻,有些糊涂了,何况我家的家事,夫人还是不便插手的好。” 一个小门出身的晚辈,怎么敢在这里叫嚣。 “刚刚作保的事情,老身可以当作不知道,”秦老夫人斜睨了一眼聂华亭:“长平侯夫人就不要嘴硬了。” “老夫人的意思是,内人做的证,算不得数?” 一道沉稳又有威严的声音传来,众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高大英俊的男人身上—— 第51章 看来这温柔乡,重霄兄是拔不出来了。 “老夫人的意思是,内人做的证,算不得数? 一旁一直不说话的谢重霄开口,语气虽然恭敬,但带着上位者的不容反驳。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谢重霄护着聂华亭。 秦老夫人一时语塞,面色有些难看:“这.......当然不是.......” 谢重霄眯了眯眼睛,“我妻子的话自然更为可信,莫非秦老夫人觉得,侯府正妻用的着撒谎么?” 秦子衿温声道:“重霄,母亲她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此事夫人既然作了保,那就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谢重霄的话掷地有声,“那本侯也要为此事作保,看看这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这样强硬的态度,让秦子衿都惊讶几分。 他能看得出来,谢重霄在给他夫人撑腰。 谢重霄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更不会轻易插手别人家的事。 实打实的偏爱。 聂华亭的手被他牵起—— 她刚刚担心,会不会连累他。 秦子衿叹口气说:“母亲,既然重霄和谢夫人都为此事作保,不妨就算了。” 算了,怎么能算了? 秦老夫人憋了一肚子的气,话都有些颤抖:“可这人已经证实了偷情的事实!” 秦子衿冷着脸看向一旁的人:“你是来偷情还是来偷盗的,最好说实话,否则待本官查明将你押入大牢,到时候,就没有你开口的机会了!” 那小贼哪里接触过这样的权贵,吓得不敢动弹。 他不过是来演出戏拿点银子,谁承想竟然能遇到一个当官的,一个做侯爷的。 “我......”小贼目光躲闪,看向身后的秦老夫人,“这.......我是来偷盗的.......” “既如此,真相已经明了。此人入室盗窃,被人发现,反而栽赃陷害。” 秦子衿并没有错过刚刚那小贼的看着秦老夫人的眼神,心下已经明了,语气生冷:“是,既然如此......来人,将此人押下去!” 那小贼两颊冒汗,根本不敢出言顶撞,眼神飘忽不定,想向秦老夫人开口又不敢。 秦老夫人脸色铁青,本以为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能赶走这个晦气的贱人,没想到这贱人竟然有贵人帮她。 聂华亭皱眉:“可——” 一双大手紧紧握着她的,聂华亭深深地叹了口气,“恭喜萧娘子,洗脱冤屈。” 这样也好,再闹下去,只会生出别的事情来。 萧雅雅眼眸里重新燃起光亮,“多谢夫人,多谢侯爷!”说着就要跪下去,聂华亭及时拦住她,笑道:“你比我要年长,我受不起你这样的礼。” “夫人的恩情,我记下了!” 萧雅雅不是傻子,长平侯和她素不相识怎会为她出手,不过是看在聂华亭的份上。 “无妨。” 此事了结,秦子衿亲自送走谢重霄和聂华亭。 一身素净的女人远远看着。 秦子衿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身子一顿:“萧娘子若是想送,可以来门口。” 萧雅雅欣喜若狂,连忙跟上:“多谢公子。” 平常时候,妾室是不能去正门的。 可今天对她有大恩的人要走,她怎么能不送一送。 聂华亭拉她到一旁,看了她许久,沉声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今日来也有自己的目的,只是今日姐姐事多,我倒不好开口。劳烦姐姐等一等,过几日等这边清净,我再来拜访。” 萧雅雅急切道:“夫人有什么事,现在就可以说,若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聂华亭神情舒展开,“不瞒姐姐,我知道姐姐家从前的酒名声极好,而我如今手下有一间酒楼,在酒坊里还没有一个掌事的人,若是你愿意,我可以要来你的身契!” 意思是让她去酒楼做事,萧雅雅身体都颤抖几分,“夫人,说的话,是真的么?” “是,若你不愿意——” “我愿意!”萧雅雅喜极而泣,“只要夫人给我一口饭吃,我必定为夫人做事,绝无二心。” 聂华亭笑道:“那好,你尽管放心,我必定为你要来这机会。” “多谢夫人。” 萧雅雅那张脸庞重新染上生气,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一辈子蹉跎在这里。 没想到今日劫后余生,遇到长平侯夫人这样的贵人。 聂华亭将这件事说给秦子衿,对方微微一顿,随即说道:“原来,夫人今日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女子嫣然笑道:“也不全是,侯爷一直说,秦大人玉树临风,所以我才来看看。” “哦?原来重霄兄在家是这么说我的?”秦子衿挑眉看向一旁的脸微微阴沉的高大男人,明显不信:“那夫人见了真人,觉得是否属实啊?” 女人抬起下巴,亲切地挽着谢重霄的手臂。 “反正,照我家夫君是差远了!” 谢重霄眉眼一瞬间染上不易察觉的笑意。 秦子衿心里叹口气,看着眼前的二人。 看来这温柔乡,重霄兄是拔不出来了。 若他不答应聂华亭,恐怕这长平侯也饶不了他。 “既然如此,我答应夫人。”秦子衿说道,“人你可以带走,可这身契得放在我这儿。” 聂华亭答应:“好。” 透过今日发生的事情,这秦子衿着实是个正人君子。 而且....... 不管如何,事情总算圆满解决。 聂华亭坐在马车上,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手被人牵起,男人轻声问:“在想什么?” 聂华亭咬着下唇,沉吟片刻。 “侯爷觉得,秦大人,是个怎样的人?” 能和谢重霄做好友,想必是人中龙凤。 男人蹙眉,直白道:“这么喜欢他?” 聂华亭眨眨眼睛,对上他阴沉的眸子。 怪不得,吃醋了。 女人连忙抱住对方的脖子,亲切道:“哪里有啊,刚刚,刚刚的话,不过是场面话而已,我有求于人家,当然要说些好听的喽!但我心里明白,夫君才是最好的。” 刚刚她确实自不量力,以为做担保就能保住萧雅雅。 若不是她的夫君身居高位,今日的事情,哪里能这么容易解决。 想到这里,聂华亭眼神黯淡,想起几日前谢重霄被陛下斥责的事情。 谢重霄垂眸看着缠上来的女人。 有求于人的时候,确实胜蜜糖甜。 活脱脱一个小骗子 第52章 谢重霄对她的偏爱,太显而易见了 谢重霄淡然道:“子衿出身书香门第,自幼苦读,难得见到的清官好官,为人克己复礼,深受陛下赏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也着实,玉树临风,温文尔雅。 聂华亭沉思片刻。 她刚刚也能看出来,秦子衿文人风骨,清高自持。 嘶,那她上一辈子听说的,可有点意思。 皇帝驾崩,太子继位以后,重用江宿吟,朝中不少人都受到了打压。 而如今身为大理寺丞的秦子衿更是一路被贬。 这罪名么,便是秦子衿和庶母萧氏之间不清不白。 后来萧氏被赶去外面,或许是想找个靠山,或许存了报复的心,竟主动和继子秦子衿有个关系。 这故事后来被传得沸沸扬扬。 聂华亭假意生气道:“我才不喜欢那种书生样子呢,男人,就要像夫君这样,阳刚之气充沛才好!” 尤其是那种白白净净就会在背后耍阴谋的,她最不喜欢了! “你以前说,我粗鲁强势。” 聂华亭:“.......” 她都什么时候发的疯啊! 她说的话都记得这么清楚,还说不喜欢她。 “你说的没错。”他自小都是如此,人人都如此说。 “不对不对!”女子连忙制止他,急切道:“错!错!大错特错!这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你强硬!” 没点男人味道,这以后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有个人坚定地喜欢他,谢重霄听到她的话,奇妙的情愫在心底抽丝剥茧。 聂华亭依偎在他怀里,安静道:“不管怎么样,夫君以后不能说自己不好。” 她现在,越来越讨厌,那些不喜欢谢重霄的人。 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撒下:“嗯。” “那样才好。”聂华亭满意道,“借着夫君的势,我才能救下萧娘子,多谢夫君。” 这样毫无理由的庇护和偏袒,聂华亭从前已经习惯,对着大长公主或者旁人,谢重霄从来没有抛弃过她。 可今日在他官场上的好友面前,他依旧那么急切地护着她。 这偏爱,太显而易见了。 男人手掌落在她柔顺的青丝上,声音坚定又缱绻:“只要你想做的事,我会全力支持你。” - 秦子衿找秦老夫人说,萧雅雅要去酒楼做事。 秦老夫人态度坚定:“她一个妾,还是丧了主人的妾,哪有资格谈这些!” 秦子衿冷声道:“母亲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今日的事,母亲当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么?” 秦老夫人被这话吓得心惊肉跳:“你说,你说什么?” “母亲何必为了一个妾如此大费周折,白白让人看笑话。” 这件事情一定会传得沸沸扬扬,这秦家有规矩的名声怕是要折掉一半。 “为了秦家的声名,母亲还是不要再闹了!” “你个逆子,你个逆子!” 秦子衿拂袖而去,今日的事情闹得他头疼。 身在官场,尤其是在大理寺做事,出不得一点纰漏,否则就让人拿住了把柄。 秦子衿离开后院,恰巧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 今天的事情,全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而起。 可她也实在无辜。 他记得十三岁时,这女人进了他家门,在父亲身边伺候。 父亲身边人不多,偏偏最喜欢她。 母亲本就不喜欢这些身份低微的妾室,后来有个人算出,这女人克秦家,母亲更是视她为眼中钉。 可笑,他秦家的门楣岂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弱女子克得了的。 萧雅雅一想到刚刚谢夫人的话难掩心中激动。 酿酒需要时日,可酒楼已开张在即。 父母还在时为她出嫁备了酒,她嫁进来时没用上。 没想到,还能有今日。 微风吹在女子细嫩红润的脸颊上,楚楚动人。 萧雅雅不敢在院子里多逗留,脚步加快。 不想,径直撞上了穿着灰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 萧雅雅下意识后退几步,“见过公子。” “嗯。”秦子衿对人说话颇为凌厉,几年来在大理寺的习惯,“长平侯夫人已经和我打过招呼,过几日你就可以过去。”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萧雅雅欣喜若狂。 “真的?”她一时欢呼,忘了眼前的人是一家之主。 秦子衿看着她风情的双眼不禁皱眉,语气严厉:“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萧雅雅此时高兴极了,听到这话低下头去:“是。” 秦子衿顿了顿,眼前的女人实在过于瘦弱。 他甚至觉得,能把她拦腰折断。 萧雅雅确实是畏惧秦子衿的,她听说大公子从小极为看重规矩体统。 她得罪不了大公子,这人执掌他的生杀大权。 “不过身契要放在秦家。”他直接说道,“否则我没法向母亲交代。” 萧雅雅脸色不变:“.......我明白的,”她声音轻柔,抬起眼睛看着面前年轻尊贵的公子,“公子刚刚帮我主持公道,现在又放我到长平侯夫人那边做事,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我一定记得公子的好。” 她声音如水,却带着坚定。 秦子衿眼底深沉,刚刚他就能看出,这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却有颗不怕死的心。 若是个男人,科考投官,征战沙场,都会有出路。 可惜了。 “母亲那边,我会去劝。”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道,“不过今日的事情,日后不许再提。” “是。” 萧雅雅攥紧手指。 到底老夫人是他的母亲。 秦子衿目光紧紧落在眼前人的脸庞上,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若以后受欺负,可以告诉我。” 他这话如一记铁锤,萧雅雅愣了愣。 虽说秦子衿是一家之主,可这后院的小事一般都是女眷做主。 身份有别。 秦子衿看着她愣住,微微恼怒道:“没听到么?” 女子低下头,“是。” 不管如何,秦子衿这话算是给了她一点希望。 萧雅雅等到两日后酒楼开业的那一天,陪着夫人一起进去。 聂华亭和她说:“以后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不要拘束。”她今日换了简单的装束,显得亲切可爱。 “多谢夫人。” 聂华亭点点头,看向门口的几个大字。 今日,才算得上真正的开始! 第53章 聂华亭背后有人,她不受气 二人还在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李掌柜急的团团转。 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堵在门口。 李掌柜着急说:“夫人,这两个人是北市的恶霸,背后有人,是来要钱的。” 聂华亭皱眉:“从前给么?” “给,怎么能不给,这是北市历来的规矩。”李掌柜急得头上冒汗,“可我们刚来时已经给过了,整整要了二百两,现在这两人狮子大开口,竟然要五百两!” 萧雅雅看了看聂华亭,对方脸色淡定。 “赶紧把你们管事的叫来,我兄弟二人都在此等了这么长时间,你们这张还要不要开了!” 两个恶霸在门口吵吵嚷嚷,惹得人人围观。 聂华亭眯起眼睛来看了看重新染朱红的几个大字。 华霄楼,好听又好看。 可偏偏有人煞风景,把门口劝阻的小厮摔了个遍,骂骂咧咧道:“走什么走,你们今天不把钱拿出来,今天这张就别想开!” 横行霸道。 一个恶霸试图揭牌子上的红绸,却被人拦住,恶霸正要发怒,却听到女子的声音: “住手!” 恶霸回头看到貌美高贵的年轻妇人,一瞬间失了神。 聂华亭带着众人走近,脸上表情不变。 “今日我这酒楼新开张,不知哪里来的英雄好汉?” 两个恶霸对视一眼。 “原来是个女人!”那人冷哼一声,“看你是个新来的,就再和你解释一遍,北市上的规矩,新来的就得拿钱!” 这是什么规矩,换了个管事的而已,而且一下子翻了一番不止! 没想到年轻女人并没有生气,反而笑意盈盈。 “好啊,既然是规矩,那我当然得遵守。” 她这么轻易地答应,连阿棠都吓了一跳。 “夫人这——” 李掌柜目瞪口呆:“夫人说什么?” 那可是五百两啊! 夫人.......竟然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两个恶霸面露喜色,轻蔑地看着她:“你们女人确实怕事,不过你倒是很懂事,你放心,爷几个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放心,爷几个会和主子说,让他以后好好关照关照你们生意!” “是么........”聂华亭勾唇一笑,“不知,这北市上的老大是谁?” “这你就不用管了,现在赶紧把钱给我拿出来,否则耽误了你开门迎客的好时候可别怪我们。” 李掌柜着急道:“夫人,不能给他们呐夫人!” 可聂华亭只是摆了摆手。 她说道:“既如此,几位随我进来可好?” 两人当然同意,跟着进去:“还算你懂事!” 李掌柜急得直跺脚,冲了进去。 夫人性子如此软糯,以后可怎么好! 要是让夫人这么下去,明天干脆把这华霄楼拆了算了! 聂华亭先进入正厅—— 酒楼里刚刚翻新过,漂亮得厉害。 两个恶霸大大咧咧如同做了土皇帝,“赶紧把你们的好酒好菜上来!爷几个吃得高兴了,就替你们在主子面前美言几句!” 没想到那貌美妇人只是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未曾有半分举动。 恶霸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凶神恶煞指着聂华亭说道:“老子让你上菜你听没听见!” 聂华亭脸上表情未变,这时李掌柜从外面跑进来。 “夫人性格懦弱,怎么能管好这酒楼?今日夫人若是服了软,我们就都不在这里做了!” 他义正严词。 那恶霸揪起李掌柜的衣领:“你个瘦不拉几的老小子你胡说什么呢?老子来你这儿是看得起你,得罪了我,你们还能在这儿做下去么!” 李掌柜害怕紧咬着牙一言不发。 就在此时,聂华亭突然说:“关门。” 两个恶霸丢开李掌柜,眼神轻蔑。 “哎哟,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恶霸笑嘻嘻说,“难道是这小娘们现在想男人了,想和我们哥俩乐呵乐呵么?” 这么漂亮的女人,要是能睡,死也值了! 就在二人起色心的时候,一直坐着的聂华亭却抬手淡淡道:“动手!” 大厅里安静了一瞬间,静得连人的喘气声都能听到。 两个恶霸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突然,有人从二人身后窜出来,套了麻袋! 两人没有防备,被扔在地上。 重重的拳头落下,哀嚎声此起彼伏。 这可吓坏了当堂的店小二,李掌柜也脸色发白。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换了个惬意的姿势,淡定道: “阿顺,留一口气就行!”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四日前投靠聂华亭的阿顺四人。 本来一直吃着白饭,今日却突然被告知有活做。 “是,夫人!” 阿顺四人从前都是在庄子上做力气活的,闷了这么几天,都下得狠手! 况且,刚刚这二人竟然敢对夫人出言不逊,这他们怎么能忍。 几个人都下了狠手,麻袋里的二人如同臭虫一样嗷嗷乱叫。 聂华亭皱了皱眉,怕这新开张的酒楼染了血腥,索性叫人停下。 嚎叫声终于停下。 貌美女子提着衣裙站起身来,“远远地丢出去,别叫人看见。” 阿顺恭敬道:“是,夫人!” 也不知道这几个人平日里做过多少恶事。 聂华亭没有印象,这北市后面的人不简单。 几个人被拖出去以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事算完了,没想到,夫人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聂华亭站在中间清晰说道:“记住,以后若是再有人来砸场子,不要客气。” 众人听着这话,都开心不已。 女人继续说道:“你们在我手底下做事,不说伶俐有用,只要忠心听话,好处就少不了!” “咱们这酒楼刚刚开张没错,可我不愿委屈了你们,今日所有人奖三个月的工钱,日后,不许生事。” “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这人要面子也护短。” “我不习惯受委屈,也不习惯手底下的人受委屈。” 她背后有人,她不受气! 聂华亭清晰的声音让所有人激动不已,三个月的工钱,夫人当真对他们这些人不错! “是,以后一定为夫人好好做事!” “夫人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以后酒楼的生意会越来越好!” 酒楼这些年生意不景气,大家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聂华亭眼梢也有了笑意,目光落在一旁脸色古怪的李掌柜上。 “怎么,李掌柜不高兴?” 李掌柜脸色发青,浑身不自在。 “夫人未免也过于自信了,不说那几个恶霸背后有人,就说夫人花钱如此大手大脚眼高手低,这酒楼的生意,我看未必能好的起来!”李掌柜冷哼一声。 女人眯了眯眼睛:“那李掌柜,是不同意我管了?” 这话可让李掌柜失了神,可已经到了这份上。 “我倒要看看,这酒楼能来什么人,才能把夫人大手大脚花出去的钱挣回来!”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第54章 警告聂华亭,小心被谢重霄算计 诚然,聂华亭来到酒楼以后,不仅大胆采用了新的厨子新的酒娘,而且材料都极其名贵。 虽说她把酒楼的菜价上调了十倍,可这未必是好事,并非人人都能出得起这个钱。 酒楼正厅静默好久,许久女人站起身来上楼。 “都去做事吧。” 她不想做无畏的争斗。 聂华亭专门让人在三楼收拾出雅间,以后她在这里休息。 聂华亭打量了一下:“把兰花撤下去。” 以后,她那个不爱浓郁香气的夫君也要来的。 萧雅雅一直跟着她,安慰道:“夫人不必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我明白。” 聂华亭躺在长榻上,难得的惬意。 总要慢慢来。 “我为夫人倒一杯甜酒。” 聂华亭点点头,半依靠在长榻上,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萧雅雅真的钦佩喜欢聂华亭,她有主意有能力,能自己扛起一片天。 阿棠兴冲冲地跑进来:“夫人夫人外面客人来了不少!而且都是些达官贵人!” 这下好了,酒楼的生意有起色了! 女人睁开眼睛摆摆手:“嗯,知道了。” 她做的这个酒楼,本就是为了吸引那些达官贵人。 现在做的,还远远不够。 阿棠看她不高兴,“夫人是不是在担心,十天之后和二夫人的约定啊?” 聂华亭摇摇头叹了口气,甜酒的香气弥漫在口齿。 今日酒楼新开张,谢重霄,不来么? 他最近都很忙,她都没看见他回来,连个消息都没有。 阿棠看她眉目失落,知道她是在想侯爷。 外面酒楼熙熙攘攘来了不少人,聂华亭倒没什么心情。 她倒是没把薛饮珍放在眼里,管家的权力是次要的,首要的是积攒自己的财力和心腹。 外面吵嚷得很,酒楼里很久都没这么热闹过。 来的人都有身份,都在二楼的雅座里落座。 聂华亭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儿,今天天热又潮。 傍晚时分,小二匆匆上来在外面叫道: “夫人,您的二位朋友想要见您。” “谁?” “哦,是二公子和二少夫人。” 聂华亭起身,江宿吟和薛饮珍,他们怎么来了? 她还没出雅间,江宿吟和薛饮珍已经上来。 “大嫂真是大气,这酒楼重新装饰一番花费不少吧。”薛饮珍挑眉道。 “是啊,”聂华亭皮笑肉不笑,“没想到二弟和二弟妹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薛饮珍看这间包厢不错,正要抬脚进来,却被聂华亭制止。 “这里还未收拾,二弟妹不如旁边请。” 薛饮珍不服气,正要理论,却被一旁的江宿吟拉住手:“好啊,不妨大嫂和我们坐下来一起喝酒聊天怎么样?” 聂华亭咬咬牙,反正都要挨这一遭! 三个人坐在一起,薛饮珍撇撇嘴:“看来大嫂还真是铁了心要和我争管家之权呢,听说大嫂换了新的厨子和酒娘。” “二弟妹消息灵通。”聂华亭佯装客气几句,“我这酒楼平常之地而已,怎么能和二弟妹的金缕阁相比呢。” 薛饮珍抬头:“那是当然,”接着挽起旁边江宿吟的手臂,“相公对我好,请了别人来帮我查账,我可不像大嫂还要事事操劳。” 聂华亭一直维持着浅笑,顿了顿。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让人上酒上菜,二弟和二弟妹好好在我这儿吃一顿。” 她可不想在这跟这两个人周旋。 薛饮珍倒是头脑平平,倒是这个江宿吟,心里一肚子坏水儿。 “莫非大嫂是看到我们夫妻二人恩爱不离,所以不高兴了?”薛饮珍眨眨眼睛,“哎呀呀,那可真是我们的罪过了呢。这几日大哥忙,大嫂怕是独守空房几日了吧。” 若是平时,聂华亭或许不会因为这话难过— 女人眉眼一冷,勾起唇角:“是啊,我想我夫君了呢……二弟妹也要将二弟看好,我这酒楼里新来了几个做酒的小娘子,别让二弟被勾走咯!” 薛饮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你说什么!” 却被旁边的江宿吟喝住:“你自己挑的事,发什么火?” “相公,我……” 江宿吟眉目带着不耐烦:“你不是饿了吗?吃点东西吧。” 江宿吟站起身来,薛饮珍急忙问道:“相公,相公不跟我一起吃么……” “我出去有事。” 他留下淡淡的一句话。 薛饮珍难免多想,她刚刚做错了说错了什么,为何宿吟突然不理她。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一个尖锐的念头突然袭击了她的心脏——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对聂华亭有私情么。 酒楼的人那边知道了来的二人是夫人的弟弟和弟媳,特意吩咐下去要找找照顾。 可这价钱拿捏不准,“夫人,这价钱……” 女人眉眼淡淡:“照旧。” “是。” 聂华亭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抹急躁:“以后,不要让他们二人进来!” 跑堂的愣了愣。 聂华亭一个人在酒坊后院散心的时候,江宿吟笑意盈盈地跟来: “看来大嫂是不欢迎我们夫妻二人?” 江宿吟在她面前停住:“我这个小叔子不知做错了什么,可否请二嫂告知?” 聂华亭抬头,带着笑意:“不喜欢你。” 简单明了。 江宿吟脸色一变,又恢复如常,面容带着淡淡的冷意:“你倒对我那个大哥真是一往情深呢。” 他刚刚看这儿之前看到了,华霄楼。 或许旁人也对自家夫君情谊深厚,可很少有女子如此大胆。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你要是闲得无聊,可以去朝廷上谋个一官半职,而不是整日关心别人的夫妻感情怎么样。” 江宿吟定定地看着她:“大嫂如此维护大哥,大哥知道么?” “不关你的事。” 聂华亭起身。 江宿吟这个瘟神,出现一次,她心里不好过一次。 “这几日谢重霄甚少回家吧——” 他叫的是谢重霄,不是兄长。 聂华亭转身,微微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宿吟:“这些天北疆恐怕又起战事,陛下正在为了派谁出征发愁。” “我朝人才济济。” “哦?”江宿吟挑眉,“我朝武将众多是没错,可是大嫂别忘了,云中那个地方形势复杂,牧云一族野心勃勃。” 云中,以前郭氏一门死守之地。 直到现在,那里的将领官员百姓大都唯郭家马首是瞻。 去这样民心不稳的地方,最容易受朝廷和陛下猜忌。 “圣上已经下旨?” 江宿吟顿了顿:“还未,可除了大哥,谁能去呢?” 圣上不会下旨,只会让大哥自请。 “大嫂不知道,是因为大哥让人不许告诉你。” 江宿吟盯着她的脸色继续说道:“聂华亭,我劝你一句,谢重霄那样的人,最好躲远点,否则……被他连累致死也不知道。” 他以为这样的威胁最起码会让聂华亭害怕,没想到对面的女子只是坦然一笑:“正好,我这人不怕死——” 第56章 侯爷真把夫人放在心上 “到时候,恐怕不是死那么简单。” “我家只有我一个人,我怕什么。”聂华亭笑着,“怎么,二弟这么看不惯我们夫妻啊,巴不得我们二人粉身碎骨?” 江宿吟大笑几声,走到她身侧,一字一句说道:“并非是我狠心,而是有些人生来就该死。” 他就看着,骄傲如谢重霄,该如何跪在他脚下求饶。 聂华亭冷冷地看着他。 “慢走,不送。” 江宿吟看她撂脸也不恼火。 江宿吟跟着出来以后,薛饮珍连忙跟上。 聂华亭眉目温冷,甚是不悦。 薛饮珍适时说道:“相公,以后大嫂这里我们可要常来,毕竟这儿都没什么生意,要是酒楼亏的惨败,那大嫂该多丢人啊。” 就算酒楼有了人又怎么样,可她的一间金缕阁声名显赫,比这酒楼不知强了多少倍。 她一定能把相公牢牢地攥在手里,还有管家之权! “当然。” 聂华亭笑不出来,她第一次觉得,她和钱有仇。 薛饮珍缠上江宿吟的手臂:“多亏了相公每日专门来陪着我,我有相公在我身边,否则的话定要像大嫂一样操劳!” 江宿吟嘴角噙着笑,眼睛看着薛饮珍,目光扫向一旁的聂华亭:“是啊,大哥恐怕抽不出身来这酒楼——”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正准备开口送客—— “叔叔抽不出身,我这个小辈来给婶婶捧场,婶婶不会介意吧?” 门口修长少年走来,身着暗灰色衣裳,嗓音清润,面冠如玉,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 “太子殿下到。” 聂华亭愣住,在场的人无一不惊愕。 太子走进正厅,微笑道:“今日有事耽搁的晚,还请婶婶莫怪罪。” 聂华亭记得他,她和谢重霄成亲当日,太子亲自来见礼。 聂华亭行礼:“见过太子。” “婶婶是长辈,不应如此多礼。” 太子大驾光临,聂华亭属实意外。 一旁正准备走又没走的江宿吟二人恭敬道:“参见殿下……不知殿下为何来这儿?” “哦,那二公子又为何来这儿呢?” 江宿吟脸色一变,“自然是为大嫂捧场。” 太子微微笑道:“我也来凑个热闹,瞬间看看婶婶。” 按理说,谢重霄和江宿吟都是当今圣上的亲表弟,可太子称聂华亭为“婶婶”却称呼江宿吟为二公子。 太子扫了一眼江宿吟,又看着一旁的聂华亭笑道:“近日叔叔抽不出身,特意嘱咐我来看看。” “不知太子要来,有失远迎。” “婶婶别说这样的话。”太子颇像那位温婉大气的皇后,“不如让我见识见识婶婶这里的厨艺,我好回去跟叔叔交代。” 谢重霄是将聂华亭放在心尖上的。 江宿吟和薛饮珍被晾在一旁,看着二人上楼的身影,脸色颇有些难看。 薛饮珍惊愕:“那就是太子殿下……” 而且,太子殿下为何对聂华亭那么好! 论亲戚,谢重霄不过是圣上的表弟而已。 聂华亭哪里配的上做太子殿下的婶婶啊! 江宿吟薄唇抿成一条线,脸色发青:“我们走。” 他和皇室的关系,远远比不上谢重霄。 这几日谢重霄在忙着查土地私产上的事。 若太子倒向谢重霄,那该怎么将他赶出洛阳呢? 江宿吟回府换了身衣服,薛饮珍拦着他:“相公不是说,今日要陪着我么,何况现在天色已晚……” “我有事出去。” 外面下起了小雨,薛饮珍看着他的背影。 唐宁儿看她失神安慰她说:“现在公子正是立一番事业的时候,二夫人不必如此忧心。” 薛饮珍哭得梨花带雨:“你说,你说……宿吟他会不会嫌弃我?” 哪有别的男子会不介意此事的,何况宿吟如此骄傲。 近来他一直对她淡淡的,是不是她哪里做的不够好。 唐宁儿皱眉,“怎么会呢,少夫人,二公子心里是有你的。” “今天去了大嫂的酒楼,回来之后夫君就不高兴……” “呀!”唐宁儿惊呼出声,“不会是,不会是大夫人和二公子说了什么吧……” 薛饮珍抬头。 “哎呀我的好夫人,你倒是做的周全了,可是那些小人怎么可能不挑你的错呐。”唐宁儿叹气,“大夫人真是的,为了拿到管家的权利,竟然这么对你。” “那我……那我该怎么办?” 唐宁儿眼珠子一转,俯身在她耳边,“要不然夫人就……” — 聂华亭特意备了最好的酒菜给太子,少年硬要她坐下相配。 太子没什么架子,只是眼眸深沉,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敢问太子,重霄他……” “叔叔一切都好。”太子顿了顿,“一切都很顺利。” 最近各个氏族私养奴仆占人天地的事情都被翻了出来。 这些豪门大户平日里无法无天,连圣上也拿他们没办法。 这次,江家,顾家,薛家,郑家都在被清查的范围之内。 而被圣上委以重任的人,则是江家长子谢重霄。 聂华亭点点头,心里却骤然受紧。 圣上这样做,无疑把谢重霄放在风口浪尖上,让他做个孤臣。 太子的筷子落在面前的蟹黄面上,“这道面食,看起来不错。” 聂华亭说道:“这蟹面是新厨所做,用蟹黄和面,蟹粉做料,虽然不起眼,却耗时一天一夜,殿下不如尝尝?” 太子尝了尝,点点头。 “味道不错。”太子欣然道,“婶婶蕙质兰心,这酒楼的菜也颇有心意,比起宫中的御厨亦毫不逊色。” “哪里敢和宫中相比,不过因为最近不是螃蟹的季节,我沾光而已。” 太子抬起眼睛,“婶婶谦虚了,父皇最厌恶吃蟹,宫中御厨唯恐避之不及,我自出生以来就鲜少接触螃蟹,吃到如此鲜嫩的蟹面,还得多谢婶婶。” 聂华亭微怔,“殿下客气。” 太子殿下年纪小心思却深。 听闻最近皇后的母家受到圣上斥责,太子未免在圣上面前失意。 可太子虽心事重重,然而说话做事仍然是滴水不漏,亲自为华霄楼三个字提笔。 太子一来,这酒楼就更热闹了! 阿棠惊喜道:“肯定是侯爷请殿下过来的,侯爷真把夫人放在心上。” “随便他。”聂华亭生气嘟囔一句。 他爱来不来。 阿棠正愣,又听到聂华亭吩咐:“你去把阿宋叫过来。” 第57章 他习惯直接将她环住,这样的姿势两个人贴得最近 聂华亭看着忙碌到冒汗的阿宋,用老板的笑容看着他: “今天做的很不错。” 阿宋没什么波澜:“嗯。” 眼前的女人眉目舒展,微笑道:“酒楼来了重要的客人——” 阿宋似乎察觉到了她想问什么,突然说道:“因为已逝的郭贵妃最爱食蟹。” 聂华亭愣住—— 阿宋顿了顿,四十岁的人显得不知所措。 他缓缓说道:“十年前郭家被人诬告谋反,郭家的子女死得干干净净,长子被当众砍头,次子被门客押上刑场,连郭家嫁出去的女儿也不能幸免,郭家长女是圣上最爱的贵妃,自尽而死,恐怕当今陛下忧虑愧疚,看见螃蟹就想吐。” 他的话平淡坚定,却不容置疑! 他说郭家是被诬告谋反,说圣上忧虑愧疚。 聂华亭心口一紧,下意识紧握双手,静静地看着他。 按理说,她应该把此人赶出去! 阿宋叹口气:“我知道不该说这些.......给夫人添麻烦了。” 郭家的事情,对于本朝就是禁忌。 尤其是郭贵妃逝世以后,圣上对郭家讳莫如深。 可是,他就是不服。 老将军几乎一辈子都守在云中,所生男丁也都把命给了军营,可到头来,一个子嗣都没留下。 就算被砍头也好,这样的话他还是会说。 皇室对不起郭家。 阿宋正准备离开这里,却听到女子温和的声音: “站住!” 聂华亭站起身来,“我这酒楼新开张,厨子怎么能走?” 阿宋惊愕:“夫人,夫人不担心?” “你只是个厨子,感念旧主是人之常情。”聂华亭叹了口气,“既然来了这儿,以后就把这儿当成半个家吧!” “多谢夫人。” 聂华亭说:“你做的螃蟹很好吃,既然有的人不喜螃蟹,那以后就不必做给他们吃了!” 究竟是皇家赐死郭家,阿宋不喜皇室之人很是正常。 外面的雨下得越发紧,天也完全黑了下来。 聂华亭坐在正厅看着窗外,其余人在算账。 今日酒楼生意大好。 聂华亭听着外面的雨声,突然想到上一世有关郭家的事情。 圣上不喜皇后和太子,地位岌岌可危,究其原因,圣上为了自尽而死的郭贵妃,希望能追封其为皇后与其同葬。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皇后与太子凭借顾家的势力谋反,惨败后自尽。随后圣上为郭家平反。 外面的雨下的大,聂华亭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皇后也好,太子也好,甚至是那位郭贵妃也好,结局惨烈不过是因为背后的势力而已。 一个郭家,一个顾家。 聂华亭转身,酒楼里还有人,“你们算吧,我上楼睡会儿。” 阿棠看着她的背影,夫人为何不高兴呢? 正纳闷时阿棠转身,刚好撞上一个修长的身影。 “侯爷!” 这一声侯爷,走到楼梯间的聂华亭刚好听到。 女子微微一愣,随即加快脚步走进阁楼。 阿棠看着离开的聂华亭,摸不着头脑:“这.......” 夫人不是一直盼着侯爷来么,怎么侯爷来了,夫人反而不理人呢! 谢重霄身上的官服微湿,双眸深沉,一行人都在酒楼外面等着。 “夫人恐怕今天是累了......” “嗯。”那他上去找她。 阿棠想了想:“侯爷吃饭了么,不如趁热吃些,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 男人转身上楼—— 聂华亭躺在长榻上,听见有人开门,紧接着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她一睁眼,心一动,又闭上。 男人从身后抱住她,湿润的衣裳包裹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他习惯直接将她环住,这样的姿势两个人贴得最近。 顷刻之间聂华亭就嗅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后脖颈上。 她听见他低沉温和的话:“别不理我,嗯?” 聂华亭全身酥麻,更何况那人手还不安分。 本想生气的。 女人终于受不了,转身推开他,“侯爷这是想起我了,特意过来临幸?” 这么长时间,她怎么打听,都没有他的消息。 谢重霄皱眉,紧紧搂着她的腰凑近几分:“别胡说。” “那我应该说什么?”她对上他的眼眸,倔强不肯服输。“侯爷应该有话对我说。” “有些事,你不必明白。” 聂华亭怒道:“那你还来做什么?!” 说着,她蹭地一下坐起来,赌气就要往地下跑。 聂华亭还未站起,就被一道有力的手臂拦着。 她恼怒,怎么都挣脱不了! 就用手肘顶他的身体,谁承想这人身上硬邦邦的,宛如一座大山! 聂华亭对上他的眼睛:“你就知道欺负我!” 她坐在他腿上,半条腿都搭在床边,被人死死禁锢住,动弹不得。 谢重霄沉声道:“我怕你生气。” 聂华亭一愣。 “骗人,怕我生气你干嘛拦我不让我走,你快放开我!” 她情绪激动,打他,他也不生气。 若是别人,谢重霄会直接一拳打死他。 谢重霄轻声叹气,尽量平和道:“如果我不抱你,你就会跑。” 她跑得太快,不听他解释。 这样直白的话语,却让聂华亭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原来,是怕她跑啊。 他倔强又警惕地看着她。 聂华亭突然说道:“你要说什么,快说!” 她突然转变,谢重霄措手不及,“你不是在生气么?” 她生气的时候,听不进道理。 面前漂亮的女子突然眼神亮了亮,‘啵唧’一口亲在他下巴上! “不生气呐。” 面对这样的谢重霄,她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聂华亭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怀里,不满嘟囔道:“你看你,身上衣裳都湿了,”就这么忙么,她连一件衣裳都不能送,“我一会儿让人送衣服上来,头痛不痛,饿不饿,你在这儿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再回去。” 谢重霄反握住她的手:“最近,你在这里先委屈几日。” 聂华亭倏地睁大眼睛,“不回家么?”又将话生生地咽了回去,“好。” 男人趴在她的肩膀,给她安心的力量。 “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聂华亭声音都有几分颤抖:“谢重霄,我最怕的,是你受委屈。” 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起,端着餐食的阿棠吓了一跳,在门口停住脚步。 这个节骨眼儿,她可不能进去打扰—— 第58章 自他们成亲以后,谢重霄从未在这种事上勉强她 谢重霄换了身上微微湿的衣服。 女人从身后环住他的腰:“我不想你冒险,更不想你出事。” 她越来越发现,她不想离开谢重霄。 不管他想做什么,她都会支持他。 “嗯,我知道。” 男人看着她眼底患得患失的光芒,心里一块柔软的地方骤然收紧。 俯下身亲吻她,“等我回来。” “嗯。” 两个人很快纠缠在一起。 外面的雨声盖不住长榻上的喘气声。 聂华亭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雅间里只有一盏不算明亮的烛盏。 外面还有人走过的脚步声,清晰无比。 聂华亭心里升起害羞,后背发麻。 “谢重霄。” “嗯。” “我那个.......还没完。” “嗯。” 男人眼底平静,眼神下藏着波涛汹涌的情绪。 “我不弄,想亲亲你。” 他温柔克制的情感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她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他强势粗鲁! 自他们成亲以后,谢重霄从未在这种事上勉强她。 他这么好,她眼里容不下其他人。 今日她听江宿吟说,江国公举荐谢重霄前往云中那个是非之地。 国家有难,男儿该赴汤蹈火。 可她实在伤心,云中那个是非之地,若是打不赢,朝廷谴责百姓唾骂,若是打赢了,功高震主。 郭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聂华亭想到这里紧紧地抱着他,“你不能出事,若是你出事的话,那我也不活了。” 他把她仿佛要揉进骨血里,“我今夜在这里守着你。” 聂华亭点点头。 门外的雨下了一夜。 谢重霄一夜未睡,第二天穿着官服下楼,许棣早已经在外面等候。 “侯爷,您——” “无妨。” 阿棠迎上来,“侯爷这就要走了么,不如我去叫醒夫人,侯爷和夫人吃点早饭?” “不用。”男人朝着楼上的方向看了一眼,“让她再睡一会儿。” 接下来几天,恐怕不得安宁。 阿棠点点头:“侯爷慢走。” 谢重霄看着许棣:“你留在这里,保护夫人。” 许棣惊讶,“不行,我要跟着侯爷的!” 这次的行动危险重重,稍有不慎,那就是万劫不复。 “不必。”谢重霄态度坚决,“这是命令。” 随即离开酒楼,身姿挺拔。 外面地都是湿的,潮湿不已。 谢重霄带着近卫赶回公主府,管家看到他很是惊讶:“侯爷终于回来了,这几日公主很是担心侯爷呢,此刻公主还未醒,要不老奴去叫醒公主。” “不用。”谢重霄眼眸淡淡,“带我去见父亲。” 管家惊讶地张开嘴,愣了愣,“......是” 今日注定不平凡,江续尧早早地被人叫起来。 不爽道:“他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普天之下哪有老子给儿子请安的道理。” 来到正厅的时候,江续尧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骂骂咧咧道:“你要是闲的无事,还不如去玩女人,我这儿没有你的容身之地,赶紧给我滚!” 周遭的下人已经习以为常,今日对谢重霄来到这里,也很是惊讶。 父子二人的关系,早就不能用简单的差来形容。 谢重霄并未动怒,“父亲当真讨厌极了我。” 江续尧冷哼一声,走到他面前。 “知道自己招人讨厌,那就早点离开洛阳,神都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江续尧眼底的厌恶,一览无余。 甚至在这么多人面前,丝毫不给谢重霄这个年轻勋爵颜面。 谢重霄抬起眼,淡淡道: “朝廷毒瘤未除,我怎敢离开?” 他的话让江续尧心底一惊。 “你,你个逆子在说什么?!” 男人一言不发,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东西。 “圣旨到,江国公,跪下接旨。” 江续尧看着眼前黄灿灿的东西,不可置信! 可也只好乖乖跪下。 听到从前那个任他打骂的长子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公江府,抢夺良田,横行霸道,鱼肉百姓,害人性命,朕深感痛心,暂押江续尧于大理寺收监,听凭处置,等候发落。’” 江国公像是被雷击中一样,浑身不能动弹。 收押大理寺,那只是第一步。 抄家下狱流放,恐怕一个都不少了! “臣,江续尧,接旨!” 谢重霄扫了他一眼,将千斤重的圣旨递过。 江续尧站起身来,“你,你竟然帮着别人来陷害你的老子,你就不怕遭人唾骂么?!” “再怎样,你也是我的长子,你以为江家完了,你能有什么好结果?!” “谢重霄啊谢重霄,没想到你藏得如此之深,这些年你恐怕恨毒了江家吧!” 谢重霄闭了闭眼,吩咐道: “来人,将江续尧押下去,送往大理寺!” 江续尧不放弃,费力挣扎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在这儿跟我摆什么架子!” “老子就算做了鬼,那也是你老子,百年以后,你还是得供奉我!” 江续尧骂骂咧咧地走远。 按理说,江续尧下狱,江家人都要受到牵连, 可谁让江家大公子是陛下钦点的钦差大臣呢。 “侯爷,那江家人该如何处置?” 大长公主府和国公府到底是一家人。 “封锁江府和公主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近卫微怔,“是。” 看来,侯爷是不打算见大长公主。 不见也好,见了之后,母子之间,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国公府被封锁,下一步就会传来查抄国公府私产的旨意。 不管是公主府,还是江宿吟,一个都跑不了。 谢重霄入宫复命的时候,刚好碰到传旨的大太监。 男人眯了眯眼睛:“陛下,还有话么?” 大太监看了一眼谢重霄的脸色,“回禀侯爷,圣上的意思是,江国公府大乱,大长公主毕竟是陛下的姑姑,看在先帝和大长公主兄妹情深的份上,陛下想保国公府女眷安然无恙。” “我已经让人封锁公主府。” 大太监恭敬道:“陛下的意思是,暂且扣押国公府女眷入北郊行宫。” 男人闻言一顿。 大太监心一惊,特意多说一句:“侯爷放心,奴才会好好安置长平侯夫人和大长公主。” “知道了。” 江续尧落罪,江国公和大长公主府也不能幸免于难。 就连在酒楼中的聂华亭也被人带走。 “夫人,这可.......”阿棠着急道。 聂华亭安慰她:“你在这里看着酒楼,我去去就回。” 阿棠犹豫半晌之后,点点头。 聂华亭被送往行宫,就连一直跟着的许棣都不能进去。 聂华亭被带到一间屋子,门就被人上了锁。 “你们想做什么?” “还请侯夫人安心待在这里,等到江府的事情一完,自然会放夫人出去。” 聂华亭握紧双手。 谢重霄替陛下料理了江家,陛下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拿住谢重霄的软肋而已—— 第58章 而且这么多年,侯爷身边也只有夫人这么一个女人 江宿吟回家的时候,薛饮珍就被一群人强制扭送走。 “你们做什么?!”江宿吟怒喝道,“国公府的女主人你们都敢动!” 薛饮珍哪里被这样对待过:“夫君,夫君救我!” 太监拦在江宿吟面前:“江国公已经下狱,国公府女眷都要被送往行宫听凭处置,至于二公子您,陛下也吩咐送往行宫暂且安置,二公子,请吧!” 江宿吟冷笑一声。 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谢重霄和陛下联合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从当初剿匪开始,就是为了查江家庄子上欺压良民的事情。 江宿吟牵起薛饮珍的手,声音低沉:“你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薛饮珍早就已经哭成了泪人,紧紧靠在江宿吟怀里。 江宿吟脸色铁青,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想把谢重霄那个杂种弄死。 - 聂华亭待在行宫,她这个院子,只有她一个人。 晌午的时候,有人过来送到房门口。 她刚准备出去拿的时候,却被人一脚踢开。 聂华亭冷冷地看着来人。 冤家路窄。 薛饮珍叉着腰看着她:“没想到大嫂过得如此凄凉啊,谢重霄连父亲都出卖,连你这个唯一的妻子都顾不得,竟然让你住在这里吃这种东西!” 聂华亭掀了掀眼皮,悠悠道:“那二弟岂不是更没用,不仅二弟妹要住在这荒凉偏僻的地方,就连二弟自己也被困在这里。” 她才不一样呢。 薛饮珍怒道,一脚踢翻了眼前的食盒,“那还不是因为你们二人,聂华亭,你信不信,你们夫妻是要遭天谴的!” “我信啊,”聂华亭扫了一眼地上的饭菜,“啧啧,不过我现在比较着急,万一这国公府的爵位丢了,那以后二弟不就是闲人一个了么?!” 薛饮珍一愣,立马着急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我告诉你,若是国公府的爵位丢了,我一定饶不了你们!” 虽说都是国公府的儿子,可着实不同。 谢重霄不姓江,尤其深受陛下宠信。 这国公府的位子本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如今的爵位,是年少时一刀一枪在军营里挣来的。 聂华亭眨眨眼睛:“那就,拭目以待咯。” 她仍然记得,上次剿匪途中的意外,也记得江国公对谢重霄非打即骂。 这样的家,不要也罢! “原来二夫人在这儿啊。”唐宁儿闻声赶来,“让奴婢好找,二公子等着夫人回去用饭呢,夫人就别为了不值得的人在这里生气了。” 薛饮珍冷哼一声。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看着来人。 “没想到你竟然还在公主府。” 真是不简单呐。 唐宁儿微笑完美:“奴婢如今是二公子和二夫人的人,给大少夫人请安了。” 薛饮珍护着唐宁儿:“是啊,宁儿如今是我的人,怎么,手伸这么长么,连小叔子的房里人也要管?!” 房里人,所以江宿吟已经纳了唐宁儿。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上一辈子是她,这辈子是薛饮珍,都被唐宁儿耍得团团转。 “我自然没这个福气管。”女子勾起红唇,“恭喜。” 唐宁儿被她看得发麻,脸上的笑容一僵。 “多谢.......多谢大少夫人。” 薛饮珍抬了抬下巴:“宁儿贴心温柔,有这样的房里人是我的福气,还不知以后嫂嫂会给夫君纳什么样的妾室。不过有其主必有其仆,嫂嫂可要当心这未来的妾室会不会把嫂嫂比下去呀。” 唐宁儿笑道,假意为薛饮珍庇护,“大夫人,二夫人她心直口快,她不是有意的,还请您千万不要怪罪她。” “怎么会,”聂华亭看着眼前这二人,一个实蠢,一个明坏。 火都烧在眉毛上了,竟然还关心他们夫妻被窝里的事! 薛饮珍看聂华亭不说话,还以为她真的怕了。 毕竟以色侍人的女人,最怕容颜衰老以后,夫君变心。 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唐宁儿跟在她身后:“二夫人还是别去招惹她了,大夫人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我夫君在这儿,我有什么好怕的。”该怕的人是聂华亭才对! “哦,是,二公子对夫人这么好,夫人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吃的没了,不过聂华亭倒希望,这些人当她死了。 现在谢重霄在做正事,要是把江宿吟那个人逼急了,说不定直接拿剑架在她脖子上威胁谢重霄。 聂华亭饿了一上午,傍晚早早地醒来,有人敲她的房门。 给她送饭的么。 聂华亭拿起一条椅子,门口的人还在继续敲着,直到那人忍不住破门而入—— 聂华亭鼓足了勇气,正准备照着脑袋砸下去! 眼前人奇妙的装束让她错愕不已,“许......许棣?” 以往穿着软甲的许棣,现在穿着纱裙。 许棣颇有些不好意思,“夫人,是我,没办法只有这样我才能进来。” 侯爷说过,让他好好保护夫人。 许棣带了食盒,好让聂华亭吃些东西。 “夫人这些天就放心在这里住着,千万别离开,我会在这里保护夫人。” 女子慢慢地吃着洗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夫人为何一直看着我?” 聂华亭笑道,低头看着碗,“许兄弟扮成女人还挺好看的。” 许棣:“.......” 笑不出来,“夫人别开玩笑了。” 女人又眨眨眼睛:“侯爷见过许兄弟这副打扮么?” 许棣愣了愣,随即像是被雷劈一样跳起来,郑重其事道:“夫人不可胡说,我......”有口难辩,“侯爷当然不是那种人,而且,而且这么多年,侯爷身边也只有夫人这么一个女人,夫人可千万别瞎想。” 聂华亭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我说笑的,许兄弟别当真啊。” 她当然知道,谢重霄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 许棣呵呵道:“都到了这个时候,夫人心态真好。” 有许棣在这里,最起码聂华亭会安心很多。 上一辈子她并未亲自参与江家的落败,也不了解为何谢重霄查抄江家。 这一次亲自和他经历这样的惊心动魄。 算是她的幸运。 第59章 到时候看着这女人楚楚可怜的样子,谢重霄还能继续和他做对么 江宿吟被关在行宫,大发雷霆! 他谢重霄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对待他! 以为拿走江家的国公之位,这个野种就能抬得起头来了么。 江宿吟刚刚打翻了个花瓶,手掌心都在流血。 唐宁儿进来之后看着,“呀,这是怎么回事?公子应当爱护自己。” 江宿吟抽回手:“没事。” “公子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夫人想想啊,夫人现在全指着公子呢。” 江宿吟坐下,揉了揉眉心:“她睡下了么?” “夫人早就睡下了。”唐宁儿悄悄挪近几步,“公子,是要人侍奉么?” “不必。” 唐宁儿错愕。 这些天来,她不知暗示了多少次,可江宿吟都未曾碰过她。 “公子,我看见有个人女扮男装在大少夫人门前。” 江宿吟闻言嗤笑一声,那肯定是他那个大哥又在假装深情。 “他陷害别人,却想着保护自己的女人。” 当真可笑。 “是啊,侯爷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不站在自家人这一边呢?”唐宁儿试探着问道,“反正是侯爷不仁不义在先,那公子就无需顾忌兄弟之情了,不如公子去找大少夫人?” 江宿吟眼眸一亮,似是对她的提议很感兴趣。 唐宁儿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二公子愿意去聂华亭房里。 呵,到时候看那个贱人还怎么清高的起来。 “谢重霄自以为赢了,那就让他看看,自己的妻子都受人玷污,看看他还如何骄傲的起来?” 江宿吟正准备起身,唐宁儿制止他:“公子先别去!” “为何?” “公子想想,别人不了解内情,自然以为是公子您的错,这里是行宫,若是动静太大,惊扰别人那就不好了。”唐宁儿劝道,“不如等夜深了,将大少夫人和她房外的人迷晕,到时候就可高枕无忧。” “哈哈,说的有理。” 他会告诉所有人,是他谢重霄的夫人下贱无耻,深夜勾引他这个小叔子。 反正到时候木已成舟,谢重霄又能怎么样。 他若是想把这件事情压下来,那就要拿江家的安然无恙来换。 等到深夜的时候,门口的人晕倒在地上。 修长年轻的公子进了聂华亭的房间 房里还亮着一盏小灯,女子睡得正香。 坦白来说,这个女人真的很美,美得让人忍不住怜惜。 而且,还是谢重霄的女人。 他就不信,到时候看着这女人楚楚可怜的样子,谢重霄还能继续和他做对么。 江宿吟眼眸一沉,走到床边,伸手掀开她的被子—— 突然,床上的女人骤然睁开眼睛,将手边一直紧握的硬物砸了出去! 江宿吟没有防备,连连后退几步。 “许棣,快进来!” 江宿吟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被许棣从背后袭击。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江宿吟的嘴被捆上。 许棣气得想再替侯爷给他一拳,没想到被聂华亭制止。 “夫人,这人色心不小,我替夫人教训教训他。” “他确实该死,可现在,我还有用。” 许棣摸不着头脑,绑江宿吟做什么? 第二天天还未大亮的时候,薛饮珍就在到处吵吵嚷嚷说,江宿吟不见了。 把行宫外的侍卫都叫了进来。 “聂华亭,是不是你害我夫君?” “可笑,我害你夫君做什么。” 薛饮珍生气:“除了你这个女人居心叵测还会有谁?而且宁儿都说了,昨天晚上宿吟来找过你。” 唐宁儿明显有些心虚:“是,还请大少夫人把二公子交出来。要是二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大少夫人......” “啪”地一声,唐宁儿挨了一掌狠狠的打! “你!” “我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聂华亭笑着,“而且你应该很明白,江宿吟为什么来找我。” “你承认了,宿吟为什么来找你,你说啊?” “江宿吟说,”聂华亭提高音量,“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国公下狱,所以他就逃跑咯。” “什么?!”侍卫震惊不已,“你说有人逃跑?!” 上面可是严格吩咐,行宫里的人,一个人都不准放出去。 这下可麻烦。 聂华亭点点头:“不光是江宿吟,我身边还少了一个侍女!” 侍卫们一下子慌乱起来,连忙窜出去找人。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以后,聂华亭打开衣柜。 看着许棣说道:“没有时间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她要去找谢重霄。 许棣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虽然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依旧点点头。 - 江国公被押入大理寺之后,大长公主不顾圣旨,特意来大理寺闹了一顿。 “本宫要见人,你们快去通传。” 大理寺的人面面相觑。 “公主,此乃圣旨,怕是.......” 大长公主红着眼睛:“好,你们好样的,那你们就把谢重霄那个逆子给我叫出来,我倒要问问他,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样的儿子,竟敢诬告他的父亲!” 大理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们要是不让我见人,那本宫就去陛下面前磕头!” 大长公主还未走出正门,就被一群近卫拦下。 为首的,自然就是她想见的人。 谢重霄。 “母亲这样急着见我,所谓何事?” “你不要叫我母亲,我不是你母亲。”她声音哽咽,打在谢重霄的身上,哭喊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你弟弟的爵位就没了,你让我怎么立足,嗯?” 所有不相关的人都退了下去。 大长公主看着眼前这个儿子,只觉得陌生。 他和江家人一点都不像! 完全带着皇室的冷峻坚毅。 谢重霄目光冷然,“母亲若这样恨我,当初可以不生我。” “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能说出如此没良心的话!” 男人低低地笑了几声,“若我没良心,现在整个江家恐怕就都要下狱,您也不例外。” “母亲,我和江家没有血缘,没有亲情,做到这个份上,您应该满足了。” 大长公主仿若被五雷轰顶,极致的震惊:“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60章 她聂华亭要跟着谢重霄一辈子 谢重霄并未回答她的话。 是啊,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小的时候,有些事不是突然一下明白过来的。 他自小长在皇宫,陛下和皇后叫他弟弟,他以为这很正常。 可渐渐地长大,他懂事之后,就觉得不正常了。 他和江家人一点也不像,容貌,性情,甚至他都不姓江。 对于江家,他更像是借住在那里的客人一样。 “母亲希望我知道么,还是希望我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你知道又怎么样,你不知道又怎么样?”大长公主哭喊道,“我嫁进江家,那你就是江家的子孙!” “可我姓谢。” 他姓谢,所以一辈子不可能是江家人。 他的父亲,不是平庸无能的江续尧。 而是那位被传说仁德爱民却和名义上的姊妹私通的先帝。 大长公主哭得撕心裂肺:“姓谢有什么好的!你姓谢又怎么样!你姓谢我照样是你的母亲,照样是生你养你的人!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我当初为了生你,背负了多少骂名,你就是这么回报你的母亲的么!” 她声嘶力竭,这些年的委屈不易都倾泻而出。 她当然知道谢重霄在江家备受冷眼,这些年,这孩子过得很辛苦。 大长公主面如死灰:“我当年本来是要嫁给先帝的,可杨家声名显赫,我被封了公主,成了他名义上的妹妹,后来有了你,我怀着你嫁进了江家,不知受了多少苦……” 她本来不是先帝的妹妹,而应该是他的妃妾。 她生谢重霄的时候,疼了两晚上才把他生下来。 初为人母的喜悦,为爱人生下孩子的甜蜜,与世俗对抗的不甘心和羞耻,她这一生最复杂的感情都给了这个孩子。 谢重霄被封爵,被赐皇姓,她既高兴,又忧愁。 有一天东窗事发,最难在世上立足的,还是谢重霄。 男人眼底浮现出讥诮:“母亲还真是养了只白眼狼,早知如今,当初何苦怀我。” 为了他的名分,嫁进国公府。 为了在国公府的地位,生下江宿吟。 为了弥补江国公,让江宿吟继承国公府的位置。 她作为一个妹妹,妻子,母亲,都完美的无懈可击。 而他呢,作为先帝和没血缘的妹妹生下的孩子,就该委曲求全受尽屈辱。 大长公主扑到他身边,“母亲何尝不爱你呢,我何尝不想多喜欢你一点。” 可谢重霄从小就在皇室身边长大,和先帝,和当今陛下,都更为亲密。 她看着谢重霄一点点长大,和先帝相似的可怕。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沉默寡言,一样的深不可测。 她总是想起,那段和先帝的露水情缘。 “重霄,”她的手抚上他的脸,悲切又绝望,“重霄.......我们不计较这些了好么,我们不和他们抢,你饶过你父亲,你去和圣上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们还是一家人,这个家就不会散!重霄,重霄,你听母亲劝好不好!” 她此刻没有一个公主的优雅,也没有一个母亲的端庄。 她现在什么都顾不得,只知道,若是谢重霄不让步的话,那么这个残破的家再也维持不住。 “母亲。”谢重霄脸上并未起波澜,不着痕迹地远离,“这是圣上的旨意,我做不了主。” 他淡淡的一句话,让大长公主如至冰窟。 理智全无:“圣上怎么会突然查抄江家,分明是你嫉妒宿吟的爵位,所以污蔑你父亲!” 她看着眼前的儿子,仿若害她的仇人! “母亲可以这么想。” 他从做的时候开始,就没想过要回头。 姓江还是姓谢,又有什么要紧! “母亲放心,儿子不是畜生,查抄国公府以后,母亲依旧是尊贵的公主。”他一字一句清晰道,“甚至,只要您愿意,我还是您的儿子。” 大长公主哭喊道:“谁愿意要你这个没良心的儿子,你和你生父一模一样!一样的自私冷漠,一样的没良心,你们为了权势地位什么都能做出来!” 谢重霄眼底划过细碎的光芒。 自私冷漠,没良心。 没说错什么。 “母亲若是无事,我先告辞。” “你要去查抄江家?”大长公主冷笑一声,“呵,像你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结局,江续尧好歹做了你二十年名义上的父亲,你竟然一点旧情都不念!你以后也会为人父亲,你信不信你的妻子和你的孩子都会这么对你!” “哦,是么?” “你以为聂华亭很喜欢你么,她不过是害怕你而已。”大长公主继续喊道,“当初我是为了不让圣上给你指婚高门贵女,所以让你娶了聂华亭,她根本不喜欢你。” “像你这样的人,就活该众叛亲离!” 谢重霄此刻才知道,他这个母亲,其实很了解他。 没有人喜欢他,这有什么。 等他有了更高的权力和地位以后,就能掌握更多想要的。 “你现在在这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把你妻子留在别的地方受苦,你说她知道了还会不会心甘情愿跟着你。” 大长公主知道,现在只有提起聂华亭,才会唤醒谢重霄心里柔软的地方。 这么多年江家待他不好,谢重霄最珍视的,只有聂华亭。 云层下透着暖光,聂华亭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婆母多虑了,我聂华亭一辈子跟着谢重霄!”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来人的身上,聂华亭走到谢重霄身旁。 谢重霄不禁蹙眉:“你怎么来了?” “我想来见你。” 大长公主冷眼看着她:“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没错,你的夫君并非是江家的嫡亲子孙,而是我和先帝的孩子,当今陛下的亲兄弟。” 她亲口说出谢重霄的身世,不加掩饰。 谢重霄的目光落在聂华亭的脸上,直直地观察她的表情。 即使早就猜真相,聂华亭依然心口一紧。 这样的身世,从小到大,要承担多少? “婆母,您也应该想清楚。”聂华亭温声道:“儿子和丈夫谁更重要。” “你什么意思!?” “现在江宿吟在我手上,倘若您再敢阻拦谢重霄要做的事,那我就不敢保证,江宿吟不会有三长两短。” 大长公主面如死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你竟然绑了宿吟?” “没错,您现在只有两个选择,”她的话清晰无比,“要么好好做公主不管江家的事,以后还是两个儿子的母亲,或者您到圣上面前申冤,弃了您两个儿子!” 她知道,谢重霄不会真的对江家人做什么的! “你……你们夫妻二人蛇鼠一窝!” 她笑道:“算是吧,希望婆母,一定要想好。” 第61章 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女人 江宿吟的性命,比起她和谢重霄的安全算不得什么。 已经走到这份上,那就没有回头路。 大长公主哭出声来,“你们拿我的儿子逼我,我还能怎样?!你们夫妻真是好样的.......” 谢重霄不愧是皇室后裔,聂华亭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 她什么都没了,没了父母,没了先帝,没了丈夫,大儿子已经恨透了他。 “我的儿子在哪儿?” 聂华亭平静道:“婆母出去以后,你的儿子就会安然无恙。” 她早就想到这一天,江宿吟的性命是她手上的筹码。 她要谢重霄,平安顺遂。 “本宫在此,祝长平侯锦绣前程,直上青云。” 母子间的最后一句话,大长公主说的很体面。 聂华亭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谢重霄。 “侯爷昨日没休息好,今日眼底都是发青的。”她温声道,“等这些事处理完,不如早些去休息可好?” 谢重霄垂眸看着她,“你不是在行宫么?” 她眨眨眼睛:“我知道你有难,所以把江宿吟绑了过来.......本来我是出不去的,可我刚好遇到了太子殿下。” 谢重霄沉默。 太子殿下的到来,不像是陛下的旨意。 太子走进来,“叔叔,婶婶。” 聂华亭:“今日多谢殿下搭救,我感激不尽。” “婶婶女中豪杰,我当真佩服。”太子赞叹道,“父皇特意让我来说,婶婶和江家不受牵连,让我特意带你们出来。” 聂华亭往身边靠了靠。 现在她在谢重霄身边,就没什么怕的了。 男人开口:“你先回去。” 聂华亭愣了愣:“侯爷,不同我一起么。” “进宫面圣。” 女子身体僵硬,点点头:“好。” 聂华亭看着谢重霄离开身影,心里仿佛空出一块来。 少年看她眉眼失落,“婶婶不想皇叔离开么?” 皇叔。 聂华亭微怔,看来太子早就知道,谢重霄是他的亲叔叔。 “他去做正事,带上我反而不方便。” 他那样骄傲,她贸然闯入,他不高兴也是常理之中。 太子叹气道:“此事之后,叔叔的地位会更上一层楼。” 父皇极其宠信他这个不能认祖归宗的叔叔。 只要这个秘密不被所有人知道,那么谢重霄就是父皇身边的心腹。 聂华亭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纸包不住火。 如今陛下越来越不满这些豪门大族,这次是江家,下一个就是顾家。 恐怕皇后娘娘的母家,陛下会让十二岁的太子亲自去办。 聂华亭没见过圣上,可她隐隐约约觉得,陛下,太子和谢重霄这三人骨子里都是相似的。 陛下为了社稷安稳,不管是皇后还是郭贵妃,他都可以不在乎。 太子为了博得圣上的信任,可以带人抄了自己舅舅家。 太子似乎能想到聂华亭在思考什么:“皇家亲情凉薄,让婶婶受惊了。” “其实,也并非全是如此,叔叔待婶婶,情深义重。” 他从小看着自己的父皇母后,感情凉薄,可皇叔待他妻子,却是关怀备至。 这样的情谊,父皇对已经逝世十年的郭贵妃也是如此。 聂华亭叹息。 经过此事,江宿吟算是他们之间彻彻底底的敌人。 想到这些,聂华亭不禁头疼。 谢重霄进宫是在傍晚,这个年节,宫里的月季仍然开得很好。 “你做得很好。”皇帝叹气,“重霄,这些年,委屈你了。” “为陛下办事,臣万死不辞。”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小他十几岁的亲弟弟。 他们流着相同的血脉,有着一样的姓氏,甚至做事的风格都一模一样。 皇室的人,儿女私情不能过重。 “纵观朝堂,也只有你做这些事,让我放心。” “陛下过奖,太子秉性忠纯。” 圣上冷笑道:“你不必替他说话,对于这个孩子,朕还要再看看。” 他的嫡长子,按理说是继承皇位最佳的人选。 可太子,始终更向着他母后一些。 谢重霄抬头,“听闻最近皇后娘娘病重,陛下不去看看娘娘么?” 圣上摇摇头,“她那是心病。身为人妻,竟然怨怼于朕!”又叹气道,“还是你好啊,娶一个喜欢的在身边,总比这些冷面假意的女人一直围在身边闹腾的好。” “罢了,不提这些伤心事。”圣上笑开:“你这次立了大功,本来朕有心让你承袭这爵位,可又不得不顾忌皇姑母和你弟弟的颜面,一会儿朕就下旨,加封你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 “多谢陛下。” “另外,你的夫人聂氏年纪虽小,也一并破例封郡夫人。” 谢重霄颔首:“内人才学平庸,资历尚浅,怕是担不起陛下的封赏。” 郡夫人的品级,只次于一等国夫人。 “哈哈,不必谦虚,你夫人有你这样的夫君,是她应得的,既然你说她年纪小,那就不用她过来谢恩了。” “.......多谢陛下。” “又要起雨了,今夜你不妨在宫里住下。” 不管外面如何,皇宫里大多都是平静的。 “陛下盛情难却,可江家的事情还未了结。” “既如此,你去吧。” 谢重霄转身离开。 圣上看着他的身影,负手而立。 不得不说,他这个弟弟,才是最像他父皇的人。 第二天圣上的旨意一道又一道进了大理寺。 又定了江续尧的几大罪证,强抢民女,抢占民田,害人性命。 这件事闹得人心惶惶,不少世家大族都在观望,会不会波及自身。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彻查定罪此事的人正是江续尧的长子谢重霄。 当天下着雨,江续尧被判流放。 江续尧灰头土脸看着来送他的人。 “你赢了,”江续尧眼底都是森森恨意,“你个野种竟然敢反咬我一口,你凭什么恨我?!” 谢重霄眯了眯眼睛,蓦然想起童年时,他和江宿吟打架,江续尧知道以后二话不说将他扔在一口枯井中。 整整两天两夜都没有人理他,不过好在他命硬,手抓着墙壁自己爬出来,鲜血如注。 自那以后,他的母亲就让他住在宫里,不甚回那个家。 他已长大,这些小伤小痛都算不得什么。 而且,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女人。 八月初的天而已,一场雨竟然让人察觉到冷意。 年轻权贵面不改色,“把人押下去。” 周遭有不少共同查探此案的官员,都不敢直视谢重霄的眼睛。 能将自己父亲送到这个地步的人,未来定然是前途无量。 男人官服上都有了雨滴,一张俊脸棱角分明,下巴坚挺。 “谢重霄,你个不忠不孝的逆子,你以为你把老子送走你就真的赢了么!”叫喊不断的声音慢慢远去,“我还有儿子,只要他还在,他就绝对不会放过你,我就睁着眼睛,等着看那一天!” 此事终于了结。 那些官员表面上是尊敬,实则更多是畏惧。 男人面不改色,转身离开这里。 第62章 聂华亭并没有睡着,刚刚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说,他很喜欢她 聂华亭今日淋了些雨,刚刚沐浴出来。 阿棠帮她看了看华霄楼的账。 “酒楼现在挺挣钱的,阿宋争气,雅雅姐姐的酒也很有名。”阿棠担忧道,“本来夫人和二夫人在争管家之权,谁承想现在竟然.......” “酒楼是公主的陪嫁,”聂华亭沉吟道,“她若是不想给,那也是应该的。” 可她舍不得华霄楼那个名字。 聂华亭想到以后的事情,叹了口气。 阿棠正准备伺候她睡下,为她卸下钗环,“夫人的小银锁呢,侯爷还收着么?” “嗯。” “可别弄丢了。” 阿棠说完出门时,就撞上一身黑衣融入夜色的男人—— “侯.......侯爷?” 男人并未多言,直接进入房门。 阿棠忍不住想跟着进去,侯爷看起来心情不好,浑身湿透,还有很大的酒气。 这,不会和夫人吵起来吧? 聂华亭穿着绸衫,长发散下,刚好看着雨幕中走进来的男人。 “谢重霄。”她立即起身跑到他面前,“怎么淋成这样,许棣呢?他不在你身边么!” 男人突然握紧她的手,一双凤眸沉沉地看着她。 聂华亭泄了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让人给你放温泉水,你先去沐浴换衣裳,我去给你煮姜汤。” 聂华亭知道他心情不好,也只能先这么做。 谁知男人一把拉住她的手,态度强硬。 不让她走。 聂华亭无奈:“好,好,我陪你去沐浴。” 谢重霄这样看着她,她还真的觉得有些肉麻。 她喜欢泡温泉,专门让人运了温泉水过来。 谢重霄身上的衣裳都是湿的,聂华亭心一狠,亲自给他连裤子都扒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一片氤氲中,女子红着脸蛋推了推他硬的邦邦的身体:“你赶紧下去洗,否则要着凉了。” 谢重霄扫了一眼她不自在的神情。 “又不是没见过,羞什么?” 聂华亭将他推进温暖的池子里,气得转身就要走。 谁知脚底一滑,她直接摔进了池子里,“噗通”溅起一个好大的水花! 她身子不住地往下沉,险些呛水,幸好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挂住她! 身下的水烫得厉害,聂华亭被烧的脸通红。 “这水怎么这么烫?!” 聂华亭身上的绸衫已经湿透,曼妙的曲线暴露无疑。 谢重霄清了清嗓子:“有么?” 这人还真是神奇,扛得住冷,抗得住热。 “我才不要待在这里,我洗过了。”聂华亭说着就要走,身体却被男人扳回去面对着他:“不许走!” 两个人的身体贴得很近。 聂华亭睁大眼睛,“你......你怎么这样?!” 谢重霄垂眸看着像水蜜桃一样的女子,眼底深沉,手上的力气越来越紧。 他经常会这样,脾气上来的时候,顾不得什么,对谁都很急躁。 “你这么凶,我、我才不要理你!” 聂华亭像是真的生气了,奋力从他的手臂下挣脱! 她想要逃的样子彻底激怒本就暴躁的谢重霄,死死地禁锢她的细腰。 聂华亭还有些害怕此时的谢重霄,就像个随时会发飙的狮子。 “不许动!”他几乎是低吼着说出这句话。 聂华亭不听,细细的胳膊在水里不停地折腾。 男人发了狠,对着她的唇狠狠地咬了下去! 霸道、强势,那些藏在内敛和深沉的情绪,此刻对着他抱在怀里的女人,都发泄了出来。 聂华亭没有反抗。 “聂华亭,不许不理我。” 她耳朵通红,烫烫的,哪里能听到他这话,“嗯?” 谢重霄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她的长发散在水里,肤如凝脂,她漂亮的不像话。 “谢重霄,你.......” “别说话。”男人闭上眼睛,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聂华亭身子一缩,本想安慰劝解的话都被哽咽回了肚子里。 很快身上的白色绸衫散落在水里,身体和这泉水一样烫。 起初只是试探,聂华亭紧紧咬着唇,仿佛一点点掉进深不可测的陷阱里。 她太过于害怕,声音都被封在嗓子里。 直到脚下一空,彻底摔进去,骤然的疼痛,让她咬紧牙关。 “啊!痛!” 疼痛过后,聂华亭又仿佛置身波涛汹涌中。 一波又一波的泉水袭来,洗刷着她的身体,滚烫炙热。 聂华亭不知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多久,仿佛这具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连灵魂都已经上贡。 直到最后,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今夕是何年。 聂华亭双手无力地垂下,腰身被人把持。 她迷迷糊糊中听见那人说:“这儿凉,我抱你回去。” 她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人摆弄。 谢重霄看着她垂下的脑袋,忍不住皱眉,先自己穿上衣服后找人拿来了薄被给她披在身上。 平常她风风火火的闹腾,他还以为,她身体强健。 是因为年龄小。 门外的雨早就停了,此刻虽是夏夜,清凉了不少。 男人将她放在床上,撑着手躺在她身侧,盯着她稚嫩美丽的睡颜。 她昨天听到那些话,会怎么想。 这件事情算上她,知道的也不多。 日后,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 到时候,恐怕要连累她。 聂华亭一直没睡着,闭着眼睛紧锁眉头。 男人将手放在她额头上,生怕她发烧。 “聂华亭,你知不知道,我多喜欢你。” 男人紧紧地抱住她,本以为她沉沉地睡过去。 没想到她竟然把被子往他的方向扯了扯。 这一微小的举动,谢重霄看在眼里,俯身亲吻她。 聂华亭并没有睡着,刚刚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说,他很喜欢她。 紧接着牢牢盖在她身上的棉被被人掀起—— 聂华亭没有拒绝,屋外的夜越来越深。 这样的感觉让她恐慌,也让她沉沦。 何况,那人是谢重霄。 这一觉,聂华亭睡得很沉。 直到第二日万里放晴的时候,聂华亭才堪堪醒来。 莫名的头痛不已,阿棠进来给她擦脸,一脸的高兴。 “夫人昨夜真是劳累了.......”阿棠说,“侯爷一大早醒来让我不要叫醒夫人,早早地上朝去了。” 聂华亭点点头,那她要去酒楼。 “哎,夫人!” 聂华亭正准备下床,脚步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第63章 跟自家相公撒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谢重霄下朝之后,家里的人就跑来。 “侯爷,夫人发烧,病得厉害。” 许棣心一惊,身着官服的男人已经离开。 谢重霄一路眉头紧锁,直接进了聂华亭的房中。 女人刚刚躺下,脸色苍白。 “怎么回事?”他语气严厉,看着她红的不正常的脸蛋,心口一紧。 他一生气就吓人,阿棠小声道:“大大大夫说,夫人昨日淋了雨又冷热交替,所以才会发烧。” 谢重霄眉头紧锁,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禁懊恼。 “拿上我的名帖,去宫里请太医。” 阿棠:“是。” 平常那样活脱的女子,生一场病,就能要了人的命。 聂华亭费力地睁开眼,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握住他。 她声音虚弱:“你瞧你,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生个病而已,你干嘛着急成这样。” 谢重霄反握住她的手。 顿了顿:“抱歉。” 她一贯体弱,比不得他在什么环境下都能活得好好的。 虚弱的女人笑了笑,“这有什么,不打紧的。” 谢重霄看她费力安慰他的样子,心口骤然一缩。 “睡会儿,我守着你,一会儿喝药。” “嗯。” 聂华亭还真的累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她这一睡,直接睡到了傍晚。 醒来的时候,谢重霄还在她身边。 “要不要吃点东西?” 聂华亭身上有了些力气,谢重霄让她靠在他身上,一口一口喂给她吃。 这粥又热又香,可聂华亭却觉得索然无味。 平日里习惯冷着脸的男人抱着怀里的女子一动不动,几个周遭的侍女都不敢抬眼看。 “谢重霄。” “嗯。” “你抱我抱的太紧了。”聂华亭小声嘟囔道,“弄得我不舒服。” “抱歉。” 他没想到这个。 聂华亭顿了顿,仰头看着,“你是不是没抱过女人?” 谢重霄皱眉,如实道:“没。” “你以后要经常抱我搂着我,”聂华亭笑嘻嘻的搂着他的脖子,“抱多了你就习惯了。” 夫人平日欢脱活泼,这样又会撒泼的女子,连侯爷这样冷面的男人都拒绝不了。 “对于昨晚的事,我很抱歉。”谢重霄揉着她的脸颊,“以后不会再发生。” 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嗯? 那怎么能行?! 聂华亭来了几分力气,“不行!房还是要圆的!”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蛋又红了几分。 跟自家相公撒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 “我不会怪你。聂华亭亲了亲他的下巴,“我喜欢你。” 谢重霄喉结滚动,双眸里都是眼前这个温柔小意的漂亮女人。 他不像她,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聂华亭搂着他,头顶上传来一句,“喝完药好好休息。” 聂华亭不明所以,男人给她盖好被子站起身来。 聂华亭:“……” 脸色平淡的男人走出房门。 他自小不习惯与人过于亲密,所以对她这样突如其来的表白不习惯。 谢重霄从房门里出来,在外面站了一会儿。 身形犹豫,不知该去哪儿。 他昨晚做的过分,刚刚她的话,是真的心悦于他,还是为了安慰他不得不说。 男人眉目低沉。 “谢重霄!” 她脆生生地叫他,谢重霄抬眸,就看见她披着棉被跑了出来生气道:“为何出来,快回去!” 聂华亭就看不得他这别扭的样子:“你快跟我一起回去!” 二人一同进了屋。 “以后伤心的时候,不许不理我。”聂华亭看着他,认真道,“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不要憋在心里,我是你的妻子,所有不能和外人说的,你都可以和我说,我怕你自己一个人承担这些,太难过了。” 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明明能对自己的母亲说狠话,却听不懂她这些真心话。 谢重霄突然抱住她,抱的那样紧。 “我不需你为我做什么。” 好好待在他身边就好。 不敢接近,只是怕自己随时会失去而已。 聂华亭忽然就想到,上一辈子不久以后,他一辈子没能等到她回头,她流落外乡,他战死云中。 那时候,他是私生子的秘密,整个洛阳城都已经知道。 骄傲如他,怎么能受得了别人的闲言碎语。 聂华亭叹口气。 她还是没走进谢重霄心里的最深处。 他只当她是需要保护的妻子,而不是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 第二日谢重霄没有上朝,在家里一直细心地陪着聂华亭。 被他看着吃完了粥,聂华亭央求道:“我烧退了,想今日去酒楼看看。” “很喜欢那里?” “嗯。” 那是她细心经营的第一个地方,怎么能不喜欢。 “再等两天。” 聂华亭知道他不会放她走,缠着他的手臂问道:“你不上朝去吗?”又说,“嘶,这样偷懒懈怠,哪里是贤臣所为?” 男人拧眉看着她:“不许胡说。” “那要是让别人知道,你不去上朝,是因我病了缠着你,”聂华亭眨眨眼睛,“那我不就成了红颜祸水了么?” 谢重霄眉眼温和:“没人敢说。” 聂华亭还疑惑道为何谢重霄这样说,直到吃过午饭之后,宫里来了旨意。 原来这次的事情过后,圣上已经升谢重霄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 而因为谢重霄的功劳,就连她也破例有了封诰。 “长平侯夫人,柔佳淑慎,特赐二等郡夫人,可随时入宫,钦此。” 聂华亭听到这旨意,心跳都漏了一拍。 “夫人,请吧!” “谢主隆恩。” 等到太监走后,聂华亭看着圣旨,依旧有些不可思议。 “就这么简单,我就成了郡夫人?” 她没做什么,全是沾了谢重霄的光。 “高兴么?” “高兴啊。”谢重霄看见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聂华亭说,“那以后朝廷就会给我发俸禄了哎。” 谢重霄皱眉,“家里的钱,不够用么?” 聂华亭吓了一大跳,扑到他身边:“够用够用够用。”给她十辈子都花不完。 她犹豫道:“你不会是个贪官吧?” “.......” “不能贪啊,唔,最起码不能贪得厉害。”这会招圣上猜忌,“家里财产虽多,可我也不能花尽啊。”那可都是谢重霄的钱。 男人看着她:“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首饰衣裳想买就买,那些店面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自己过的松快些。” 聂华亭抬头,“我们......会搬出公主府么?” 第64章 聂华亭发现,她这辈子还真的要折在谢重霄手里 他们如今还在公主府。 “嗯。”谢重霄应住,“过几日我带你去看,你挑个自己喜欢的地方住。” 聂华亭眼睛亮了亮,“好啊。” 她喜欢大房子,可现在这个形势,谢重霄年轻却已经位高权重。 他二人若是再奢侈的话,树大招风。 想到这里,聂华亭心里有几分忐忑。 “听说最近圣上派太子查皇后母家的案子。” “嗯。” 聂华亭想到那天离开行宫去找谢重霄的时候,还是太子帮了她。 比起圣上,太子倒是更像那位端庄的皇后娘娘。 “圣上不喜皇后,亦不喜太子。”男人淡淡道。 “那日太子和我说,昔日郭家长女郭贵妃最得圣上钟爱,郭家覆灭以后,郭贵妃自尽。圣上不喜皇后和太子,是因为如此么?” 听到郭家,男人身形一顿,沉默良久。 “郭家,实是无辜。” 郭家嫡系子女几乎被杀得干干净净,其余的四散而逃。 聂华亭低下头,郭家无辜,皇后无罪,圣上无奈,可有错的人是谁? “你还病着,别想那些。” “我已经好了。”聂华亭抬眼看着他,凑近他的脸,“你才比我大几岁,怎么总是老气横秋的样子。” 她倒是颇想见见,稚嫩可爱一些的谢重霄。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 “谢重霄,我的那个小银锁呢?” 男人从怀里摸出递给她。 “干嘛放在怀里。”她接过银锁,正想给他挂在脖子上,男人喝道:“不行!” “怎么不行。”她笑嘻嘻把银锁挂在他脖子上,“我从小一直戴着,现在给你戴着也好。” 虽是她小时候的东西,可依然是沉甸甸的。 男人目光平静,似乎能随时摔了这东西。 聂华亭抱着他的脖子,“不许摘哦,以后就由它陪着你。” 谢重霄看她一眼。 恃爱生娇。 谢重霄在家的日子不多,聂华亭也不想出房门,听说这几日大长公主一直以泪洗面。 “在想什么?” 聂华亭双手托着脸:“我在想,酒楼以后是不是不用我管了?” “嗯。” “用。” “为什么?” “我已经买下。” “什么?” “从你进酒楼的第一天起,地契已经拿回来。” 聂华亭:“.......” 不得不说,谢重霄的远见比她强。 “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什么都不用管。” 聂华亭看着眼前不过长她几岁的男人,一时怔愣。 从小生活环境恶劣,他对任何事都十分上心,考虑周到。 谢重霄看她温软的眉眼冷了下来,身子一顿。 她不高兴他插手她的事情么。 男人下意识紧握住女子的手,却被她反握住。 “嗯,我知道,有夫君在,我什么都不用怕。” 谢重霄鲜少有这样闲在家里的时候。 “等到中秋夜宴,我带你进宫谢恩。” “嗯,好。” 两个人整天都溺在一起,屋子里连个下人都没有。 聂华亭看着他,蓦然想起,他们刚成亲的时候。 那时谢重霄跟冰块没什么区别,聂华亭还不敢惹他。 洞房花烛的时候,她差点被弄死。 想想都觉得可怕,他跟野狼没什么区别。 不过,谁都没经验。 聂华亭眉目低垂,现在他们都还年轻,等到以后,他身边就不止她一个女人。 那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聂华亭忍不住张口咬他的唇。 男人吃痛,不轻不重道:“疯了?” 聂华亭把头埋在他胸口里,“就是疯了。” 早就要疯了。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生气道,“我爹那么爱我娘,还不是抛下她早早归西,皇后是陛下的发妻无甚过错却被圣上冷落厌弃,郭贵妃是他一生最爱的女人,到最后家破人亡,你们男人说的话,没一个是真的!” 谢重霄不知她为何生气,思来想去。 “怕我有别人?” 聂华亭睁大眼睛,她怎么什么心思都逃不过他! 聂华亭从床上站起身来,“怎么会,我才不稀罕呢。”她知道宅院里的女人喜欢争斗,为了不值得的爱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侯爷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 “真的?” “真的!”聂华亭郑重其事,“若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一定走的远远的,不会再回头,然后找个比你更好更好的人,一辈子再也不理你!” 找个比他更好的人。 谢重霄强势地把她搂在怀里,“不行。” 不会有那一天,她只能是他的,别人抢不走。 聂华亭气呼呼的,脸蛋想让人摸一把。 她生他的气,男人低头吻她,聂华亭都不为所动。 直到他的手,在她腰间游离,她被他弄的痒痒的,生气看着他:“你做什么?” 谢重霄温和道:“华亭,别拒绝我,嗯?” 他很会装乖,说起这些话,让人无法抵触。 他甚少叫她的名字。 “我怕。” 外面没什么声音,聂华亭的脸不自觉更红。 完事以后,谢重霄看着怀里的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连眼皮子都不想掀,吃了几口她就闹着要睡。 他在军营操练下属的时候,那些糙汉的身体他怎么磋磨都觉得不够。 可面对这如同面团一样身子,怎么都下不了手。 聂华亭发现,她这辈子还真的要折在谢重霄手里。 在外人眼里冷面无情的年轻权贵,就跟她怀里的一只猫无甚区别。 日子大抵,这样就好。 聂华亭第三天来酒楼的时候,发现酒楼里来了不少人。 “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几个人像官又不是官,“我们是北市主子的人,有人说你这地方不干净,吃坏了郑家小姐。”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郑家小姐……那身份可是高的很呐。 “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我这门不能关。” “不行!”北市的人说一不二,“今天这门必须关!” 第65章 怪不得长平侯费了心思要娶你 大堂里的人面面相觑,本来想这几日生意还不容易好些,以后能有个盼头。 谁承想摊上这事,那可是郑家的小姐,比公主也毫不逊色! 若是此事成真,那今后酒楼的生意岂不是全完了么。 聂华亭当然能看得透这一点,沉声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她清晰硬气的声音传遍每个人的耳朵里,“本来毫无证据的事情,就因为你们空口白牙两句话,就想关了我的酒楼,哪里来这样的事!” “你......你竟然敢不遵守北市的规矩!” “我是圣上亲封的郡夫人,你敢如此说话!”女子眼眸带着寒意毫不退让,“今日你若是敢让我这酒楼关门,那你也不必出这个门了!” 她虽年轻,可却极有威严。 北市的人面面相觑,最终妥协:“既然如此,那就请夫人和我们走一趟。” 聂华亭回头看向萧雅雅,“你替我在这儿撑着。” 萧雅雅点点头:“夫人放心去。” 阿棠生病,这儿她信任的人不多。 听说郑家的小姐郑无衣身份高贵,容貌美艳骄纵任性,如今世家大族里年轻一辈只有这么一个女孩,金尊玉贵。 郑家和皇后娘娘的顾家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都是自前朝起就声名显赫的大族。 北市的人是被郑无衣的哥哥叫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这个妹妹出口气。 聂华亭被引来了郑府,门口的人迟迟不去通传,就把她一个人晾在这里。 聂华亭叹了口气。 她也没惹到这位郑小姐啊...... 哦对了,聂华亭突然想起来,当初圣上有意为谢重霄指婚这位郑家的大小姐。 然而被她横插一脚,郑小姐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自然心里不悦。 聂华亭一直站到晌午,头都晒得昏昏沉沉的。 北市的人终于说:“你可以进去了。” 聂华亭才进去。 不愧是百年大族,郑家的宅院足足有两个公主府那么大。 昨日谢重霄告诉她,今后他们可能要从公主府搬出来。 谢重霄出生的时候大长公主难产,正好遇到聂华亭的娘亲才化险为夷,后来她娘亲也走了,就凭着当年这份恩情将她送入大长公主府里。 算上上一辈子,她也在府里待了十多年。 这么一走,到底有些舍不得。 聂华亭进了内院,却无一人出来搭理她。 看来,这郑小姐确实不喜欢她。 这把她叫过来,哪里是因为吃东西不舒服,不过是想给她个下马威而已。 纳闷,她和谢重霄都成亲半年了,为何郑无衣突然发难呢? 郑家的后院里,翻墙而入的江宿吟直直地进了郑无衣的闺房。 郑无衣一看见他难免嗔怪:“好你个坏小子,竟然敢就这样进来我的闺房,你就不怕我哥哥知道,将你打个半死。” 江宿吟温柔地笑着,抬起她美艳的脸来。 “只要能陪在无衣你身边,我就是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别的不说,江宿吟那张脸确实很有吸引力。 郑无衣假意推开他:“你已经有了正妻,难道让我做你小妾么。” 江宿吟笑笑:“怎么可能,”郑家的女儿皇后也当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江宿吟握紧郑无衣的手,“只知道,我一见你我的心都要碎了,今生不敢奢求能娶你为妻,只求做个乌龟,能在你病老归西的时候背着你去往西方,我就能心满意足了。” 郑无衣心性单纯,被他哄得五迷三道的。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当初你的妻子被一群土匪玷污,这样你都能娶她,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人。” 江宿吟眼底泛过一丝寒光。 郑无衣依偎在他怀里,“我知道,你对她只是责任。我只要你心里有我,一辈子都想着我就好!” 江宿吟心底冷笑一声。 这样的话,他倒是没听薛饮珍说过。 女人都爱听么。 “我也是。”江宿吟说道,“我也只想着你。” 郑无衣冷哼一声:“你放心,你那个大哥大嫂的事情,我已经劝过我哥哥了,他绝对不可能站在谢重霄那边!” “无衣,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么多。” “我心甘情愿的,”郑无衣当真心疼他,“国公爷的位置本来就是你的,八成是你大哥看不下去,所以才赶尽杀绝。” 江宿吟垂下眼睛:“我也不知道,为何大哥要害父亲至此。” 郑无衣忿忿不平道:“还不是为了自己加官进爵,”当初她幸好没嫁。 从谢重霄能放弃她看上一个小官家的女儿时,她就知道,谢重霄和那个聂华亭简直就是蛇鼠一窝。 “你放心,不光是为了你,也为了我们郑家,就不会让他们夫妻二人如此得意。” 世家大族同气连枝,和皇室分庭抗礼。 怎的就出了谢重霄这么一个叛徒,冠了皇室的姓,就真以为自己是皇家的人了,竟然帮着圣上打击他们这些豪门望族! 郑无衣故意晾着聂华亭在那儿,就是为了杀杀她的锐气。 听说圣上封了她郡夫人,这样的尊贵在年轻一辈里恐怕是头一份。 郑无衣来到大厅,不冷不热道:“我来迟了,侯夫人不会怪罪我吧?” 一身浅紫色纱裙的聂华亭站起身来,微笑道:“自然不会,见过郑小姐。” 来人自然容貌光彩照人,身量纤纤,看得见的美丽。 “夫人当真是……花容月貌。”郑无衣冷笑道,“怪不得长平侯费了心思也要娶你!” “郑姑娘说笑,”聂华亭一直保持着微笑,“不过是因为侯爷看我孤苦无依所以垂怜而已。” “你倒不必谦虚。”郑无衣抬了抬下巴,“何苦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本出身低微,能嫁给皇亲贵胄也就罢了,现在还沾着长平侯的光。” “听说是厨子大意了,让郑姑娘不舒服。” 郑无衣笑着摇摇头:“小门小户出来的东西,我当然吃不惯,我们郑家这样的门第自然不屑于在这种小事上计较,不过,要不是我让哥哥把你请来,夫人怎么可能来我这郑府呢?” 她尖锐的语气让聂华亭很不舒服。 看来吃坏东西不过是借口,想把她叫过来为难一番才是真的。 聂华亭脸上笑意褪去,“你叫我来,所谓何事?” 郑无衣不当回事地笑了笑,“夫人别生气呀。” “既如此,我先告辞。” 她是真的想来解决酒楼的疏漏,没想到这郑家女竟然用权势来压她。 “你和你夫君还真是一模一样,”她啧啧两声,“我哥哥也说长平侯不近人情,性情桀骜不驯。” 聂华亭笑得灿烂:“你哥哥说的没错,他天生就是那副孤傲的样子。” 那才是谢重霄,谢重霄就该位高权重—— 第66章 难怪谢重霄会为了她舍弃郑家的荣华富贵 “郑姑娘说我不恭敬。”聂华亭字字珠玑毫不退让,“是你说自己吃伤了东西,我心中有愧特来探望,可你又说是想见我,见到我之后出言不逊,到底是谁不恭敬。” 她毫不客气地反驳,郑无衣被怼的哑口无言。 “你......”郑无衣恼羞成怒,“你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聂华亭并未客气,“我只是就事论事。” 对着刁蛮的人,就得比她更刁蛮一些。 聂华亭的目光落在娇蛮女子额间精美的花钿上。 这是......江宿吟的东西! “郑姑娘和江宿吟是什么关系?” 郑无衣脸色发青:“你,你管我,我的事情用得着你来管么!” 江宿吟还真是好手段,蓝颜祸水,竟然惹得郑无衣这样的名门贵女也为他倾倒。 这背后,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恐怕江宿吟是想搭上郑家。 “郑姑娘,若是你以后再敢拿权势来威胁人,我也不会任人欺凌!” 刚刚她被北市的人带走,在郑府门口站了很久。 郑无衣到底是没经历过风浪的小姑娘,一时之间真的被她唬住没有还口。 聂华亭并未急着走,却突然提出了:“我晌午还未用饭,在郑府讨一顿午饭吃,郑姑娘不会不允吧。” 郑无衣又气又恼,不过好歹是世家小姐。 吩咐丫鬟:“将她带去用膳。” 随后气呼呼地走了。 江宿吟一早就在后院里等着她,笑道:“怎么生气了?” 郑无衣挑眉:“我倒是小看这个聂华亭,”一般人谁敢惹郑家,“不得不说,你这个大嫂不仅长得好看而且伶牙俐齿,身上还有一股将门之女的英气,难怪长平侯会为了她舍弃郑家的荣华富贵。” 江宿吟怔住,郑无衣只是见了聂华亭一面,竟然有如此大的改观。 “大哥他不是不要,而是不需要。”江宿吟温声道,“恐怕大哥早就想好了,要替圣上对付世家门阀,所以不可能娶世家女子。” 郑无衣点头,说:“你们兄弟二人性情真是相差甚远。” “无衣,我想问你,若是当初你要嫁的人是我,你会同意么?” 听到她这话,郑无衣又气又喜:“你.......你都已经是娶妻的人了,你干嘛非要来撩拨我!你家娘子不好么?” “我娶她实属无奈,”江宿吟叹息道,“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看着薛饮珍被世人唾弃,倘若我不娶她,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眉眼温润,十分让人动容。 这样的话,这样一张脸,早就把郑无衣迷得晕晕乎乎的,顾不得那些礼节,紧紧握着他的手,“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今生不能嫁你为妻,只求能做你的红颜知己,为你排忧解难。” 江宿吟揽着她的腰:“多谢你,无衣。” “你放心,我会让我哥哥站在你这边!” 听到这句话,江宿吟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郑府还真是大,聂华亭被丫鬟领到一个凉亭旁用膳。 饭菜精美,她却没什么胃口。 闲来无事就与丫鬟聊几句:“这宅子真好看。” 丫鬟兴奋又崇拜地说道:“侯夫人有所不知,这园子是我们大公子亲自设计的!” 郑家大公子,郑思危。 听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们大公子最疼小姐了,小姐要什么公子都会给她找来。” 聂华亭放下筷子,所以养成了那般骄纵的性子。 宠爱太过,那就是杀身之祸。 丫鬟觉得聂华亭蛮亲近人的,长得又好看,就忍不住和她多聊了几句。 女人温和地笑了笑,摘下手上的金镯子,“多谢你照顾我,这个送你。” “不不不不,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拿着。”聂华亭硬塞到她手里。 丫鬟不好意思地收下,“那夫人还想吃什么,奴婢去取,我们小姐只是脾气骄纵了些不会真的为难夫人,一会儿夫人休息好了,我就送夫人离开。” 她笑道:“我没什么想吃的,只是嘴里发苦,不知有没有酸橘子。” “有,”丫鬟连忙去找,“夫人在这儿等着,奴婢去给您拿!” 聂华亭看着那小丫头走远,站起身来。 她挨着墙根走,倒是没人注意到她。 “夫人。” “谁?” 聂华亭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 阿顺几个人爬上不远处的枣树,此时正在呼唤她:“夫人,要不要我们救你出来?” 聂华亭摆摆手,示意她没什么大事。 这郑无衣就是给她脸色瞧,她不在意。 阿顺几个人心里着急。 聂华亭说道:“你们不用管我,现在回去!” “告诉阿棠,无论如何,把薛饮珍带到这儿来!” 几个人不明白聂华亭的话只能照做。 聂华亭送走阿顺他们。 这几个人倒是没让她失望么,忠心护住。 凭着刚刚的记忆,她又走回了郑无衣的院子。 她穿得不显眼,没人注意到她。 “无衣,我是真心对你的。” “无衣,给我吧。” 聂华亭刚一走近,就听到江宿吟哄骗郑无衣的声音。 她听不下去,直接大喊道:“你做什么!” 光天化日,什么禽兽! 还在搂着抱着的两个人却被她这一声吓破了胆,郑无衣吓得脸色惨白,江宿吟不悦地眯了眯眼睛。 “江宿吟,你怎么在这儿?” 江宿吟冷笑道,“那大嫂怎么在这儿?” 聂华亭看了一眼旁边的郑无衣,“我是被郑姑娘请到这儿来的,怎么,二弟也是么?” 好歹是人家闺房后院! “大嫂在这儿,恐怕别有居心吧。”他脑子一转,悠悠说道,“前几日大哥刚刚查抄了江家,怎么现在派大嫂过来探听消息,想要找郑家的罪名?” 真是够聪明,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郑无衣又羞又怕,听到江宿吟这句话警惕地看了一眼聂华亭。 江宿吟又说道:“无衣,你家进贼了,难道不叫人么?” 郑无衣反应过来:“来人呐快来人!” 聂华亭心里叹息一声,她没事干嘛想当好人呐! 郑无衣被她一呛,恼怒道:“你这样不恭敬,无非是仗着以色侍人,受谢重霄的宠爱而已!” 第67章 她是长平侯谢重霄的妻子 女子眯了眯眼睛。 立刻来了一群的婆子,将聂华亭团团围住。 郑无衣一想到刚刚的事情,竟然被聂华亭撞破,顿时羞红了脸! 她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是不怀好意!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江宿吟,骗人的手段这么厉害,饮珍知道么?!” 提到薛饮珍,江宿吟身形一顿。 可又转念一想,饮珍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你闯入郑家想要伤害无衣,我有什么问题。” 聂华亭还真要被他的厚脸皮气笑,这颠倒黑白的能力怎么就那么强呢。 江宿吟说道:“无衣,你先让人把她关在郑府,否则她一定会将此事四处宣扬。” 郑无衣吓得魂都要丢了,这件事情若是让哥哥知道,那她肯定就惨了。 聂华亭提醒道:“郑无衣,倘若你真的关了我,我在郑府出了什么事,那可都是你郑家的责任!” 江宿吟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她是在郑家出的事,到时候谢重霄一定不会放过郑家。 这才是他江宿吟想看到的。 聂华亭果真聪明。 郑无衣哪里想得到这个,“你胡说,你偷偷溜到我院子里肯定心怀不轨,我要把你绑起来,等我哥哥回来处置你!” 聂华亭看着郑无衣那张娇蛮的脸蛋,真后悔刚刚有想救她的心! 可她又极看不惯,江宿吟这种欺骗无知少女的行径。 “别碰我!” 聂华亭奋力推开几个婆子。 江宿吟扯着唇角,对郑无衣说:“无衣,我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威胁。” “宿吟,你对我真好。” 两个人亲密无间,就在此时,传来一阵愠怒的男声: “无衣,你在做什么?!” 来人约莫二十五六,郑无衣一看他就变了脸色。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都住手!”郑思危喝道,“竟然敢如此对待客人,你们几个想找死么?” 几个婆子放开聂华亭,郑思危扫过年轻貌美的女子。 “大哥,是这个女人想偷偷来我院子里害我,所以我气急了才......” 郑思危板着一张脸:“胡说什么!” “真的,她是长平侯谢重霄的妻子!” 长平侯的妻子。 郑思危身形一顿,转头看向那年轻的女子。 聂华亭颔首:“见过郑大人。” “夫人不必拘礼。”郑思危温和道,“小妹无礼,还请夫人不要放在心上,待会儿我一定好好处罚她。” 聂华亭笑着摇摇头。 “那夫人先去好好休息。” 聂华亭看了一眼旁边的江宿吟,“我先告辞。” 聂华亭一走,除了郑家兄妹,就只有一个江宿吟。 郑思危微微不悦道:“江二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郑无衣咬紧唇:“哥哥,是我让宿吟来的,你别这么凶他!” “二公子可是有家室的人,孤身来我这郑府,恐怕不太合适。” 江宿吟温声道:“本是来给无衣姑娘送东西的,打扰了。” 郑思危冷然道:“既然如此,还请二公子早些离开。” 郑思危只刚刚及冠,然而浑身带着上位者的贵气 聂华亭看到他,就想到了谢重霄。 郑无衣护在江宿吟面前,江宿吟咳嗽几声,拉住她的手:“无衣,我没什么事,你兄长说的对,我该走了。” 郑无衣看着自己哥哥:“哥,宿吟现在没了爵位,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干嘛这么瞧不起人!” “郑无衣!”郑思危板着脸看着她,“我是你兄长!” “宿吟也是真心为我好的人,”骄纵大小姐委屈道,“他又没做错什么,你干嘛这么居高临下地对他说话。” 郑思危不悦地拧着眉,眼神已经将后面的江宿吟千刀万剐。 江宿吟已有妻,这不打紧。 可是这人心思不单纯,他这妹妹肯定不是这人的对手。 “我说他错了就是错了。”郑思危强势道,“他敢这么欺负我郑家的女儿,他就是错了,以后你不许再见他!” 郑无衣哭出声来:“大哥,你怎么能这样?我和宿吟又没有做错什么!” 郑思危看向后面身形单薄的江宿吟。 现在的江家比不得以前,国公爷的爵位已丢。 而长子谢重霄摆明了是圣上要扶持的人。 “江二公子,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是自己离开,还是我找人把你轰出去!” 江宿吟急忙道:“我自己走就是,郑大人千万不要怪罪无衣。” 郑思危握紧双拳,极其不悦。 怪不得把他这个没脑子的妹妹迷得五迷三道的。 “今天走了,日后也别登我郑家的门。”郑思危放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大哥!”郑无衣哭喊,“你怎么能全然不顾我的感受!” 郑思危额头青筋暴起,神情紧绷:“你若是再哭,我就把你一并赶出去!” 江宿吟向前一步,“郑大人,令妹心性单纯,我的错,你骂我就是,千万别迁怒于她!” 郑思危紧紧盯着他:“我郑家没有这种为了男人鬼迷心窍的女儿,怎么,你难道想说,你对无衣是真心的。” 江宿吟举起手发誓:“我在此发誓,我对郑姑娘的真心天地可鉴,若是有半句虚言,我不得好死,无后而终!” 郑思危并未答话,赶来的薛饮珍却刚好听到这句话! “啊!” 女人哭着叫出来,又连忙捂住嘴。 众人连忙看去,江宿吟瞳孔皱缩! “饮珍!” 该死,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江宿吟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 郑无衣愣在原地,郑思危沉声道:“你看看,他放不下别人,你堂堂郑家的大小姐,竟然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忤逆兄长!” “大哥!” “不必说了,倘若还有下次的话,我绝不轻饶你!” 郑思危眉头舒展开,除了训诫这个笨蛋妹妹,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长平侯夫人还在郑家,此事若不能得到妥善解决,恐怕郑家要和谢重霄结怨的。 郑思危来到正厅,貌美的女子起身。 “今日之事是我郑家处理不周,还请夫人不要介意。” 他当时也是气昏了头,才允许北市的人把华霄楼的老板带到这儿来,倒是没想到,华霄楼的老板就是她。 “郑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她年纪小,今日打扮简单,还真不像个成亲的妇人。 “夫人没事就好。”郑思危说道,“此事算是我郑家亏欠夫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聂华亭微怔,“我有一事想要问大人。” “夫人请说。” “莫非,郑大人就是北市的主子?” 郑思危坦然道:“哦,夫人说这个,我确实认识北市背后的人,不过我不是......若夫人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夫人去北市地下看看。” 女人展开笑颜,如花带露:“多谢郑大人。” 第68章 狠心如谢重霄,也过不了美人关 郑思危带着聂华亭来了一座府邸,二人都没有带侍从。 聂华亭瞥见他嘴角的笑意,疑惑道:“郑公子笑什么?” “庆幸自己没有见罪夫人。” “哦,我有那么可怕么?” 郑思危坦然道:“夫人确实和蔼坦率,可长平侯谢重霄的威名,放在朝中,谁人不知?” 青年一辈最心狠的人,刚刚替圣上清算了豪门大户,深受圣上的宠信。 除开身份,谢重霄十几岁便入军营立下赫赫战功,走到如今的地位,才刚刚开始。 聂华亭:“他有那么可怕吗?” “哈哈!”郑思危笑而不答,“看来夫人和侯爷感情甚好。” 毕竟,再怎么狠心的男人,也过不了美人关。 幸亏当初他并未让郑无衣嫁给他,否则的话还不一定要受怎样的对待。 感情甚好? 聂华亭愣了愣,嘶,大概是吧。 比起以前他总是动不动冷着脸,现在的谢重霄已会低头哄她。 二人一起进入北市,周遭吵吵嚷嚷。 郑思危说,“北市共有两层,这一层大多数人都可以来,若夫人想探听什么消息的话,就可以来这儿。” 他接着道:“还有一层,是在地下,那里,可脏得很。” “脏?” “什么都卖,”郑思危笑笑,“不过还好,也有干净一点的东西。” 聂华亭没来由的想起上一辈子的回忆,“也会卖年幼女子么?” “或许吧。”毕竟有人有这种癖好。 聂华亭脸色不变,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夫人似乎不惊讶?” “惊讶洛阳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有什么好惊讶的。”聂华亭笑笑,“这些人不赚老百姓的钱,只赚有钱人的钱。” 郑思危勾唇:“夫人豁达.......我虚长你几岁,这夫人叫起来实在拗口,不如你告诉我你的名讳?” “名讳名讳,自然是要避讳的。”聂华亭巧答。 郑思危愣了愣,也没追问。 聂华亭倒是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多珍贵,只是......她怕某人知道了又要大发脾气! 北市的第一层,没什么好逛的,毕竟现在她还没有要知道的秘密。 “我可以到下一层去看看么?” 郑思危眯了眯眼睛,“我可以带你试试。”他也未曾下去过。 二人本想一起下去,却被人拦在台阶处! 郑思危道:“我乃兵部侍郎郑思危,不知各位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下去转转?” 聂华亭在一旁打量着几个凶神恶煞的门卫。 郑思危这样的身份,竟然连进去都不能么? “不行,你不曾来北市买过东西,必须请示主人!” “那你家主人,现在在何处?” “主人今日不在,你改日再来!” 郑思危抿唇,一旁的女子出声道:“郑公子,如若不行,今日便算了,我们走吧!” 这样轻糯的声音在这里分外格格不入,看门的扫向一旁的纤细女子,只一眼便大惊失色。 “原来是.......”几个人瞬间恭敬道,“这位夫人,在北市,您可畅通无阻!” 这话一出,郑思危和聂华亭都惊讶不已。 什么意思? “你是说,我可以进去?” “是的夫人!”那人连忙答应,生怕晚了一点,“刚刚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您恕罪!” 说着,便已经打开了通往下一层的大门。 里面不透光,处处都是烛火,即使如此,也依旧昏暗无比。 郑思危笑道:“看来,我今日还要沾你的光。” 聂华亭不好意思地笑笑。 旁人若是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什么重要人物。 可她,第一次来这里。 莫非,他们认错人了? 地下场也十分大,而且相比上一层,这里更热闹一些。 聂华亭来之前做好了准备,还以为这里会有见不得人的交易,现在看来倒是还有底线。 这北市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呢? 真得好奇。 “卖东西再平常不过了,”聂华亭疑惑,“古玩字画,珍奇异宝,甚至奴隶美女,随处可见,为何这里如此神秘?” 郑思危答道:“再好的当铺,找不出圣上枕边的珍宝,再好的人牙子,也找不到前朝名满洛阳的美女。” “郑大人知道的如此详细,看来是常客。” “夫人说笑了。”郑思危垂眸,“我成过亲,娶的是如今皇后的侄女顾家的女儿,可惜她去年病逝,也未曾给我留下一子半女,朝廷上的事务越来越多,我也无暇顾忌家庭,索性没有再娶。” 郑家虽是大族,可嫡系只有他和妹妹无衣。 将来他若没有子女,只能从旁支抱养一个。 聂华亭看着他:“郑大人竟如此忧国忧民么.......连妻子儿女都可以舍下。” 郑思危意味深长道:“身为男儿,开阔疆土建功立业才是世间第一等事,妻妾成群,子孙绕膝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大丈夫自然要懂得取舍。” 男女之欢,骨肉亲情,怎会及得上青史留名。 聂华亭心口触动,久久未能平息。 郑思危像是能看懂他的想法:“不过夫人也无需放在心上,一般男人又怎么舍下妻子儿女呢?” 除非,有更高的权势。 “我为何要放在心上。”女子浅笑道,“若是夫妻举案齐眉固然是好,倘若有一天离心厌弃,那必定是我离了他他离了我,他能去建功立业,我也能去游山玩水。” 听到这回答,郑思危身子一顿。 他倒是没想到,如此年轻的女子,竟会有这样的心胸。 他倒是小看她了。 “北市的珠宝很有名,不如夫人带些。” 聂华亭摇摇头:“我不爱那些珠翠。” 郑思危看着她头上的那支玉钗,“你这只玉钗,倒甚是名贵。” 聂华亭微怔,“你说这个?” 郑思危点点头,“我记得这是去年外国进贡的玉,寻常臣子都不可得,没想到竟然被你戴在头上。” “这么名贵么?” “当时宫里的四司局打造了两只玉钗,另一只被圣上收走了。”应是赏给了皇后娘娘。 聂华亭深深地叹了口气。 当时他们才刚刚成亲,以前二人连话都没说过,竟送她这么名贵的东西。 莫非谢重霄......以前就喜欢她么? 第69章 难道谢重霄以前就喜欢她么 想到这里,聂华亭下意识就觉得不可能。 二人从前并无甚交际。 倒是江宿吟,时常在她面前献殷勤。 聂华亭看着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什么样的好东西,竟然让人如此哄抢。” 郑思危眯了眯眼睛,“卖的是,从前郭家的旧宅。” “郭家的旧宅,不应该尽数充公么?” “圣上又不是神,自然有管不到的地方。”郑思危像是见惯了这样的事情一般,“这郭家的府邸确实不错,当初圣上为郭家赐下这座宅子的时候,郭家刚立下汗马功劳,彼时贵妃冠绝天下,深得恩宠,这宅子漂亮得很。” 只是郭家的下场,不免令人唏嘘。 聂华亭想起阿宋,像他一样的人,都是眼睁睁地看着大厦倾颓,不可挽回。 女子下定决心,她想要。 只有这样的宅子,才配得上谢重霄。 郑思危看穿她的心思:“今日只是开场,还得等一段时间,这宅子才能卖出去.......夫人到时候带着侯爷一起来就好。” 聂华亭摇摇头,“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郑思危惊讶不已,“长平侯谢重霄会喜欢惊喜?” “当然咯。”女子不满道,“我家夫君,我最了解。” 郑思危默然。 没想到,谢重霄那样的人,也会对心悦一女人? 这世道还真变了。 他们不可能一直住在大长公主府,圣上也未曾赐下府邸,不知何意。 越往里走,人倒是越少,阴森的有些可怕。 “夫人害怕,不如我送夫人离开?” 聂华亭点点头,不知为何她心里慌张得厉害。 正当聂华亭转身的时候,却听到一阵声音。 “狗崽子,杂种!让你叫你怎么不叫啊!” 紧接着,是鞭子打下,皮开肉绽。 二人连忙转身。 看见不远处一铁笼内,一人挥舞着鞭子,被铁链锁住脖子的少年缩在一旁。 “贱骨头,有人买你,你还不知足!” 旁边站着一个趾高气扬的中年人,看见此情此景,颇为满意。 “住手!” 女子喝住,“你再这样打的话,恐怕他就要被你打死了!” 中年人挑眉:“哪来的女人坏我好事,这是我看上的奴隶,别给我插嘴!” 郑思危说道:“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聂华亭没有回答,径直走过去。 “既然他还在笼子里关着,那他就不是你的奴隶。” 中年人冷哼一声,“我调教了这么长时间的人,轮不到别人来置喙!” 郑思危走近,“怎么,连说句话都不行么?” 中年人明显认识郑思危,“原来是郑大人,在下一时昏了头,竟然没认出郑大人来。” “他犯了什么错,你为何打他。” 中年人一时慌乱:“不过是个奴隶而已,不听话又下贱的东西。” “倘若我要人呢?” “这.......”对方明显不想让,“北市有北市的规矩,大人这样做,怕是不合适。” 笼子里的少年抬起眸,看着这一场闹剧。 聂华亭再一次见到那样的眼神,藏在脏兮兮的一张脸下。 清冷,孤傲,倔强。 执着鞭子的人附和道:“是啊,是这位大人先看上这贱奴的,北市的规矩,不能破!” 这一男一女倒是眼生。 北市的人看到旁边亭亭玉立的女子,眯了眯眼睛。 “啊,夫人!”那人和门口的几个人一样,一看到聂华亭立刻恭敬起来,“原来是谢夫人,小的知错了!” 这一反应没有逃过聂华亭的眼睛,女子微微眯眼。 郑思危也看出了不对劲,“莫非你认识北市的主人。” 聂华亭没有答话,转头看着笼子里被关着的少年。 那少年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 聂华亭心口一颤。 北市的人懂眼色,惊喜道:“侯夫人想要这个奴隶吗?” “多少钱?” “侯夫人想要,带走这贱奴就是!” 聂华亭抬起眼睛,“他,我要了!” 郑思危惊讶:“想好了?” 这样来历不明的奴隶,勋爵人家是不屑用的。 只有长得好看清秀的,会被另作他用。 “嗯。”聂华亭顿了顿,蹲下身来,温和道:“你愿意和我走吗?” “姐姐.......”关在笼子里的少年轻轻叫她。 女子笑了笑。 郑思危眼神深沉。 这小奴隶倒是很有眼色,见妇人心软,便伏低做小。 北市的人笑得谄媚:“夫人若是不嫌弃,就再去逛逛,一会儿我将他洗干净让人送回去。” “嗯。” 来北市一趟,她竟有这么大的收获。 郑思危好奇道:“看起来才十五六岁,你把他带回去作甚。” “当弟弟。” “弟弟?” “不行么。”阿棠算她的妹妹,现在他又有了弟弟。 她也是有家人的。 在看到这少年的时候,聂华亭的记忆就被触动。 上一辈子她流落在幽州,冬日之时快被冻死,少年将身上的皮毛披在她身上,冻得嘴唇发紫。 聂华亭这一笔交易打断了刚刚的中年人的好事,眉眼横飞:“这位夫人,这小奴隶是我先看上的,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你说多少钱,我赔给你。” “哼,多少钱都赔不了,我就要他!” 聂华亭皱眉,刚刚这人还命令人打人,不像是什么好人。 “不过么,像娘子这么美的女子,若是愿意跟我回家做妾,这奴隶自然是你的。” 这话一出,一旁本来沉默的郑思危都握紧双手。 北市之中,没什么官场上的规矩可言。 “大胆,竟然在这里出言不逊!”北市的人喝住,“来人,叫打手,把这厮给我扔出去!” 很快人手集齐,二话不说将那人扔了出去! “我乃从四品中大夫,你们竟然敢对我无礼!”那人不断地嚎叫着,直到被扔出北市。 被扔出北市的人,不能再进来。 北市的人恭敬道:“让侯夫人受惊了。” 聂华亭看这阵仗,也不得不疑惑。 北市的主子...... “我派人送夫人可好?” “不必了!”聂华亭看着笼子里的少年,“我自己叫人就好。” 她的人,她自己送。 这北市,背后的人很深呢。 第70章 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提和离 她从未来过这儿,北市的人却对她毕恭毕敬。 一分没给,竟然就领了人回去。 聂华亭把阿顺几个叫了进来,“将人安置在酒楼,好好照顾他。” 阿顺惊讶道:“夫人又买了个护卫啊?” “那不是护卫,是我弟弟。” 阿顺点点头,把人领了回去。 聂华亭和郑思危又在北市逛了逛,一圈下来,她还是对那座旧宅最感兴趣。 郑思危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你似乎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总觉得——”话到嘴边,他稍显迟疑,却又笑道,“总觉得你应该是世家大族的女儿。” 聂华亭微怔,并未多想,“那我就当成郑大人在夸我。” “长平侯会夸你么?” 聂华亭想了想,“……不会。” “也是,他是个极桀骜不驯的人。” 聂华亭嘴角泛起笑意,“那挺好的。” 二人一起走出北市,聂华亭脚下一滑,旁边郑思危动作快,及时扶住她。声音有些紧张,“你没事吧?” 聂华亭身子还是虚:“没事。” “我当是谁,原来是郑大人——”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二人同时抬头。 谢重霄依旧穿着官服,更添了几分威严,脸庞立体,身姿挺拔。 旁边站着眼神意味深长的秦子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聂华亭眼睛一亮,惊喜道:“侯爷,侯爷怎么在这儿?”说着,朝谢重霄的身边走去,却被男人长臂一伸揽住腰。 聂华亭一怔,抬头看着他坚毅的下巴。 郑思危上前:“原来是侯爷和秦大人,我刚刚碰巧遇到夫人,就同夫人在北市逛了逛。” 谢重霄闻言皱眉,“你进北市了?” 聂华亭点头,看着他的脸,似乎有个问题呼之欲出。 北市背后的人,是谢重霄么。 郑思危笑道:“夫人貌美温柔,蕙质兰心,与侯爷真是相配。” 聂华亭对他笑道,“郑大人谬赞。” 旁边男人淡淡说道:“郑大人如此了解内人,莫非相识已久?” 郑思危身子一顿,“嗯,不过今日偶然遇见夫人,与夫人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聂华亭说道:“是我请郑大人帮的忙。” 谢重霄垂眸,看着一脸认真的聂华亭。 郑思危颔首:“哦,在下还有事情,就不打扰夫人和侯爷——” 聂华亭:“今日之事多谢郑大人,改日定要亲自上门拜访。” “夫人有心,在下随时恭候。”郑思危看了一眼旁边脸色略青的谢重霄,又道:“应该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聂华亭看着郑思危远去,忍不住赞叹一句:“郑大人年轻有为,出身世家却无倨傲之气,温文尔雅当真难得。” 旁边的秦子衿咳嗽几声,不禁问道:“你只见了郑思危一次,就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么?” 聂华亭反问:“难道不是么?” 谢重霄突然说道:“温文尔雅不假,野心勃勃才对。” 丢下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男人甩袖离去。 聂华亭一脸疑惑,连忙跟着。 谢重霄来到酒楼,径直走向楼上。 聂华亭问一旁跟着的秦子衿:“今日他怎么怪怪的,莫非朝上出了何事?” 秦子衿温声道:“如今不会有人为难他,倒是……哦,本来今日陛下让我和重霄去处理顾家的事情,一直忙到现在,重霄听到这里出了事就拉着我过来。” “或许你应该想想,重霄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 秦子衿继续说道:“你要是不信的话,自己上去问问。” 聂华亭点点头,“多谢秦大人。”随即吩咐人,“将秦大人带下去,好生招待。” 聂华亭上了楼,脑中一直回想着刚刚秦子衿的话。 吃醋? 这么容易吃醋么? 聂华亭走在门口,推门的时候就听到男人的一声喝止:“不许进来!” 脾气这么大? 聂华亭没有理会,直接推门而入。 没想到眼前的一幕让她傻眼,这间雅间里备着谢重霄的常服,此刻男人脱下官服,赤着上身。 聂华亭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替他将衣服穿好。 “不是让你别进来么!” “我自己的夫君,不能看?” 男人皱眉:“你还知道我是你夫君?” “三媒六聘,你我还有婚书的,我当然知道咯。”聂华亭看着他的脸色,“今日侯爷不高兴么?” “没有。” “那为何冷着脸?” 谢重霄目光淡然,薄唇紧抿:“嫌我冷脸,你可以去找郑思危。” 聂华亭陡然紧张起来:“找郑思危做什么?” “他刚刚搂你。”谢重霄神情紧绷,“而且,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 “我和他今日才认识。”聂华亭耐心解释道,“而且不关他的事,是我让他带我去北市看看的,人家好心帮我的忙而已。” 男人冷笑一声:“你在回避我的问题,郑思危明显对你不错,他一个丧妻的鳏夫难道不知道和你这个有夫之妇避嫌么?” 聂华亭这才明了谢重霄的意思。 “郑大人并非对我有意,是你多想。” “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聂华亭一时气血上头,什么都顾不得了:“是,那你看到他扶我,你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你要怎么样,要与我和离么?” 和离两个字,狠狠地刺痛谢重霄的心。 男人瞳孔骤缩,用力地握紧聂华亭的肩膀,“你说什么?!”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她提到和离几个字,这一个月来二人相处很和谐。 那个郑思危只是出现一天而已,就值得她提出和离。 “聂华亭,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聂华亭红了眼睛,身子止不住地发抖,挣脱他的双手,“你要我说几遍,今日郑家大小姐为难我,是人家帮我解的围,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她就这么不值得他信任么。 她还未做错什么,他就这样质问她。 两个人双目对上,谁都不肯认输。 聂华亭很少有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候,眼泪一直留在眼眶里打转。 这样的谢重霄让她不知所措,急躁自负,无法沟通—— 第71章 她不是无知少女,她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谢重霄看着她娇小的身体不断发抖,心里升起一抹懊恼。 他并非故意发脾气,可看到有人觊觎她,他心里莫名的烦躁。 郑思危那个人,极会演戏。 家世能力,样样都不输给他。 他只是想问,他和郑思危,她更喜欢谁而已。 这样一个问题,他怎么都问不出口。 气氛一直凝重,二人一直都没说话。 聂华亭倔强地不去看他,转过身去。 外面偶有声音传来。 直到那人先握着她的手,在她身后说道:“跟我回去。” 听到他的话,聂华亭反而反应更大,激动地挣脱他的手,“我不要!” “聂华亭!” “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忙,侯爷先回去吧。” 她没有看着他说,语气尽量平淡。 谢重霄看着她的背影,心口的情绪摇摇欲坠。 他好像,能将所有人都逼走。 想到这里,男人放下手,甚至下意识后退几步。 “随你。” 谢重霄转身离开这里,雅间里只余聂华亭一人。 此刻不在饭店,酒楼里没什么人。 刚刚二人争吵的声音,不少人都听到了。 秦子衿刚好看见脸色阴沉的谢重霄从楼上下来.......还换了衣裳。 “你要走么?” 谢重霄淡淡地“嗯”了一声,离开。 秦子衿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 萧雅雅心里焦急,本想上去看看,没想到被秦子衿拦下,“做什么?” “我.......夫人和侯爷吵架......”萧雅雅不敢直视眼前人的眼睛,“现在夫人心情不好,我想上去看看夫人。” “你知道什么。”秦子衿皱眉,“他们二人的事情,外人怎么掺和的了?” 萧雅雅一愣。 也是,她这样的身份,帮不上什么。 “是。” “是什么是!”秦子衿看着她温驯的样子,“跟我来!” 萧雅雅看着他离开,连忙跟上,二人一起上了二楼。 秦子衿今日才想起来,萧雅雅在酒楼。 相比上次见她的时候,一阵风就能吹倒,现在的萧雅雅,云鬓花颜,脸色红润。 年轻男人眯了眯眼睛,还真是秦家亏待了他。 “在这儿过得好么?” “很好。” 自从爹娘去世以后,她被堂兄卖到秦家做妾,很久没这么高兴过。 “在这儿辛苦酿酒,不累么?” “当然累。”萧雅雅抬头,眼里带着光芒,“可凭自己的本事挣钱,这让我觉得很踏实。” 这话让秦子衿微怔,倒是没想到,一个身份卑微的弱女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公子,我有一事想问。”萧雅雅犹豫,最终说出口,看着端坐在面前的人,“能否等我攒够了钱,公子把身契给我?” 在酒楼做事,夫人待她很好。 只要夫人愿意,她愿意一辈子待在这儿。 可只要身契还在秦家,她就永远不是自由身,要受人挟制。 秦子衿眼眸深沉,抬头看着站在一旁惴惴不安的女子。 “哦?”他尾音上挑,“那可是很大一笔钱。” 萧雅雅坚定道:“我会努力赚钱。” “可以。” 萧雅雅惊喜道,“多谢公子。” 这一路走来,除了聂夫人,秦子衿对她也很好。 这些恩情,她都记在心里。 “记住你这声谢。”秦子衿道。 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萧雅雅站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萧雅雅看着面前的人,试探性地问道:“公子饿吗?不如我让人叫些吃的来。” “嗯。” 这时候已然接近傍晚,酒楼饭菜齐全。 秦子衿修长的手指握着筷子,“菜不错。” “嗯。”萧雅雅站在一旁,“夫人亲自选的掌勺。” 秦子衿对吃食不大感兴趣,几口放下筷子,“斟酒。” 萧雅雅愣了愣,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再次出声提醒,“聋了吗?”语气有些严厉。 萧雅雅慢慢走过去蹲下身。 她在酒楼里是不做这些事的,夫人把她们这些身份低微的酒娘保护的很好。 不过,归根结底,她还是秦家的人,是他父亲的奴婢,也是他的奴婢。 萧雅雅没做过这种活,手都有些发抖,秦子衿似乎是想接过酒壶,二人掌心相碰。 萧雅雅手不稳,手里的酒壶直接就撒在了他红色的官服上。 “啊,公子恕罪,我不是有意的!” 秦子衿扫了一眼躲得远远的女人,叹息一声:“可惜了,这一壶酒。” “公子,是,是我的错。” “差人回去取件衣裳。” “是。” 秦家的小厮很快送来,秦子衿平日显然有人服侍他做这种事。 万般无奈,萧雅雅只能顶上。 萧雅雅解开他红色的官服,里面贴身的绸衣让她耳根一红。 “快点。” “是。” 秦子衿看着她慌忙的样子:“以前没做过么?” 萧雅雅的耳朵红得更厉害,手都在发抖。 秦子衿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女子突然跪在地上,慌忙道:“公子!” 她心里比谁都紧张,心跳像打鼓,身子陷在泥潭里,怎么都出不去! “公子,我.......” “嗯?” 萧雅雅紧闭双眼,“我,我.......还请公子,放了我吧!” 这话一出,房里片刻的沉默。 她不是无知少女,她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她是他父亲的妾室,奴婢而已,若是秦子衿真的想要她,那她没资格反抗。 秦子衿看着她紧张不已的样子,眼眸下闪过浓浓的不悦:“怕成这样?” 他有那么可怕么? 萧雅雅不说话,只是跪着。 “起来吧。”秦子衿说道,“像是我要吃了你一样。” 他还没做什么,就已经在他面前跪着。 他继续说道:“你放心,我秦子衿还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用强,这样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萧雅雅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但也只能跟着他下楼。 直到确定秦子衿面色不变,她才真正放下心来。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未对这个主子有非分之想。 现在不敢想的,以后更不能想。 秦子衿走到酒楼门口,萧雅雅道:“公子慢走。” 他笑道:“这么希望我走。” 萧雅雅一时语塞。 男人将一东西交给她:“在这里好好做事,不要丢秦家的人。”说罢转身离开。 萧雅雅捧着手里的东西,只觉得如鲠在喉。 是他刚刚红色官服上的玉带。 萧雅雅垂眸,心中思绪万千。 第72章 她知道谢重霄的秘密 薛饮珍自从看到那一幕,回来以后就趴在枕头上哭,眼泪打湿了一大片。 女子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袖子,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二夫人,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侍女在门外喊她,薛饮珍没有丝毫反应。 “二公子,您看这——”侍女看着脸色阴沉的江宿吟。 江宿吟一脚踹开房门,脸色铁青,低声吼道:“薛饮珍,起来吃东西!” 向来娇蛮的女子此刻泣不成声。 江宿吟脸色铁青,将她一把拎到面前。 “我平时对你不好么,薛饮珍,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以为你不吃东西,折磨的是谁,是我么?”江宿吟一贯温润,尤其是在薛饮珍面前。 薛饮珍一反平常的温顺,“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不是喜欢郑家小姐么,那你去娶她好了!” 江宿吟皱眉,狠狠地摁着她颤抖的肩膀:“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如果我想娶她,那怎么会迎你进门,薛饮珍,你是把脑子哭傻了么?” 薛饮珍反抗不过,只能哭着打他。 “你觉得我傻是吧,我自己都觉得我傻,你既然嫌弃我,那你当初为何要娶我?!” 她哭的双眼通红,江宿吟看着只觉得烦躁不已。 “饮珍,你听我解释!”江宿吟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当时那样的情景,我如果不认下的话,郑无衣会被人唾骂的,饮珍,你这么善良一个人,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薛饮珍抬头看向他。 是啊,当初她也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清清白白的名声任由旁人说道。 直到现在,都没找到那群该死的水匪。 当初她都做好出家为尼的打算,可江宿吟说,他不在乎,他要担起做夫君的责任。 “那你为何跟郑家小姐扯上关系,”她止不住哭,“你明明有妻妾,你把我当什么?” “今日大嫂和郑无衣起了龃龉,我恰巧碰上。”他缓缓说道,“她诬陷我俩有私情,郑无衣一个女子,我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人欺辱么。” 薛饮珍慢慢止住哭泣,抬头看着他。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江宿吟说道,“你不要再和我闹了,你该吃点东西了。” “既然你不想对不起郑家小姐,”她如同风中凋零的花瓣,“那我大可把这正妻的位置给她,你娶她就好!” “饮珍!” 他是真的动了怒,“你非要跟我闹这个!” 平日她对他温顺听话,原来都是装的! 薛饮珍声音哽咽:“我没闹,江宿吟,若是你嫌弃我,我肯定不会留在这里,我哪怕死都死的远远的!” “薛饮珍!”江宿吟吼道,“把你的话收回去!” 他都没提和离的事情,她怎么敢。 “我发现,我好像第一天认识你一样........”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她竟然惧怕眼前这温良的男人。 他们成亲才几个月。 江宿吟第一次发觉,薛饮珍竟会有厌弃憎恶他的可能。 他对准她的嘴唇,狠狠地咬了上去! 薛饮珍先是一愣,然后奋力推开他! 成亲以来,二人第一次有这么激烈的争执,江宿吟是,薛饮珍也是,从前她像是被害怕丢弃的小兽,如今竟然有了反抗的勇气! ......江宿吟察觉到,动作一顿,双手覆上她的眼睛。 江宿吟温声说道:“饮珍,不要再生气了,我不想看你生气。” 薛饮珍没有回答,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江宿吟看着她抗拒,皱眉。 过了一会儿,他翻身离开。 八月中旬的天气,只有这时没那么炙热,还有让人清醒的风。 江宿吟冷静回想起这两天的事情,冷笑一声。 谢重霄和聂华亭这两人,还真是来给他添堵的。 该怎么样让这两人离开他的世界呢?或者,看他们分崩离析也好。 听说从昨天开始,聂华亭和谢重霄就已经分屋居住了。 他们,未必固若金汤! 他走出薛饮珍的院子,回去书房的路上,唐宁儿突然跪倒在他面前,“公子!” “滚!” “公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江宿吟脸上闪过阴恻恻的笑容:“你来我身边这么久,有什么贡献么?”目光森冷,“没用的人,我留着做什么!” “公子,公子,”唐宁儿扑在他腿边,“公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辜负公子的期望的!” “我让你看好饮珍,你连这个都办不到!” 他不需要一个这样的蠢货。 “公子!”唐宁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声音坚定:“我知道,一个关于谢重霄的秘密!” - 聂华亭午间小憩之后,就有绸缎庄的掌柜上门,说是今秋新上来的锦缎,让夫人先挑。 掌柜热络不绝地介绍:“这些绸缎都是南边来的,快要换季了,夫人给自己和侯爷留着做衣服也好啊。” 阿棠在一旁看着,聂华亭兴致缺缺。 这事,八成是侯爷吩咐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侯爷倒是有心示好,可偏偏点子没用对。 女子揉了揉眉心,“不必了,最近不想做衣裳,以后也不必送。” “哎别呀夫人。”老板心急如焚。 侯爷可给十倍的价钱。 “您看看这匹,灰色锦缎虽不亮眼,但是做工极好。” “夫人不妨留下,”阿棠适时说道,“这颜色,确实很漂亮......夫人,一匹都不留的话,这可不合适。” 坐在长榻上的女人仔细打量这匹灰色的布:“确实很漂亮。” “那夫人就留下。” 下午的阳光晒得聂华亭懒懒的,眯了眯眼睛:“好。” 掌柜笑成了花:“好好好,夫人眼光好,这匹布无论做什么都是顶尖的好!夫人不妨给侯爷也——” “阿棠,送客。” “是。”阿棠照做,“掌柜,您这边请。” 阿棠回头看向聂华亭,试探性问道:“家里的裁缝都闲了好久,不如让他们做身衣裳出来?而且这布像是男子穿的。” “唔,你倒是提醒我了。”聂华亭指着那匹布:“去量那捡来的小孩尺寸,我不想看他穿的脏兮兮的。” 阿棠惊讶,“那小孩谁都不让碰,看人都冷冰冰的,再说您捡了个弟弟回酒楼,不跟侯爷说么?” “以后再说。” 现在说,他不知能不能听进去。 傍晚的时候,谢重霄走进院子,皱眉:“还不用膳么?” “夫人今天身子不好,连酒楼都没去,晚膳也未传。” 男人立刻道:“这不行,传膳,我和她一起吃。” 第73章 侯爷今晚要留宿么 “可夫人没说——” “快去。” “是。” 从昨天开始,侯爷和夫人之间就怪怪的,弄得他们这些下人心里也害怕。 聂华亭头昏昏沉沉的,没想到下人进来问:“夫人,侯爷唤您去吃饭。” 阿棠看了看那人,有些生气道:“夫人今天没什么胃口,你没跟侯爷说么?” 下人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可是侯爷说,让夫人过去。” 阿棠还想开口,聂华亭制止她,“算了,扶我起来。” 阿棠看着她微微苍白的脸色,心疼不已:“夫人,我去跟侯爷说。” “不用了。”聂华亭说,“总要去见一面的。” 阿棠扶着聂华亭出了房门,去往书房。 自从山庄回来,这还是二人第一次分开住。 聂华亭进来的时候,男人已经端坐在主位。 “侯爷。”她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嗯。” 她缓缓落座在他身边。 谢重霄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庞上,忍不住蹙眉:“怎么脸色如此差?” “昨晚没睡好而已。” 谢重霄身形一顿,“不吃东西不行。” 女子叹口气:“我没什么胃口,侯爷吃吧。” 二人的对话稍显生疏,谢重霄眼眸越发深沉。 想到前天的事情,话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谢重霄拿起筷子,夹一块蹄花放在她面前,尽量放软语气,“稍吃些。” 聂华亭微怔。 看着那一块软烂的蹄花,聂华亭最终拿起筷子,放在嘴里嚼了嚼。 东西炖的挺好,还是热腾腾的。 察觉到谢重霄示软的心意,聂华亭也没倔。 谢重霄看她吃了些东西,眉间的紧张缓缓落地。 席上,谢重霄还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说话:“八月十五中秋宴,陪我入宫。” “好。” 谢重霄本想说,若她身体不好,他就推掉在家陪她,未曾想她直接答应。 “身体无恙吗?” 聂华亭想了想,“上次陛下封赏,我还未曾谢恩。” 从前她可以不理会这些,但以后不同。 她不能拖谢重霄的后腿。 “嗯。” 平常都是聂华亭说的多一些,他本身就不是一个擅长搭话的人。 两个人突然沉默一会儿,聂华亭突然问道: “侯爷,今夜在我房里歇么?” 男人一愣,定定地看着她。 聂华亭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侯爷平日睡得晚,我今夜想早些歇下了,没法伺候侯爷。” 谢重霄眉头皱的更深,“那就早些睡。” 他又不是畜生。 “既然身子不好,不如我陪你去泡会儿温泉,好好歇息。” 谢重霄平日忙,甚少做这些休憩的事情。 聂华亭摇摇头:“今日没那个力气了,侯爷若是想去,我让人伺候着。” 她看起来实在是兴致缺缺,谢重霄下巴紧紧绷着,“不必了——” 聂华亭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只觉得反胃的很。 一顿席上,她没吃什么,喝了些汤。 突然胃里一阵翻滚,聂华亭忍不住干呕。 “夫人!”阿棠迅速扑过来,“夫人怎么了?!” 聂华亭脸庞扭曲,冲着她摇摇头。 谢重霄扶着她,“怎么样,快去宫里叫太医!” “我不要紧。”她就是吃得腻了些而已,“你忙了一天了,还没怎么吃东西,我去躺一躺就好,侯爷别着急,好好吃些东西才是。” “现在,你跟我说这些?!” 谢重霄反问她,聂华亭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茫然。 男人一把将她横抱起,送回她的卧房。 虽已经入秋,可夜里无风,总是闷热。 下人从宫里请来了太医,慌忙为聂华亭把脉。 “夫人无病,好好调养就好。” “还请太医开个方子来或扎一针,这几日我有事在身,不能耽搁。” 中秋家宴,她若是拖着病体赴宴,丢的是谢重霄的脸面。 “这——” “太医去吧。” 聂华亭闭紧双眼,最近事情太多,她都没能清闲几日。 听说皇后娘娘为顾家求情,遭陛下斥责,自闭宫中。 这一次的中秋宴会,怕是有的闹呢。 下人熬了药,聂华亭捏着鼻子灌了下去,药味久久挥散不去,苦的厉害。 聂华亭忍不住往门口看去,没有看见想见的身影。 “夫人是想要见侯爷么,不如我去叫他?” “已经不早了。”聂华亭喝止住,“没必要。” 谢重霄这几日同样抽不开身,他们都有各自的为难。 阿棠还想说什么,床榻上的女子已经紧闭双目。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刚好碰到在门口伫立的男人,惊讶:“侯爷,侯爷来了怎么不进去。” 比月更孤傲清冷的人,紧抿薄唇,“她怎么样?” “太医说,夫人无甚大碍,吃一副药就没事,”阿棠斟酌道,“侯爷还没睡,夫人一直念着您,不如侯爷进去陪陪夫人?” 这两天阿棠也急在心里,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何二人起了龃龉。 可明明彼此都放不下。 谢重霄:“……不必了。” 她昨日便没有睡好。 男人转身离开。 背影透着落寞与孤寂。 —— 中秋家宴那一天下午,谢重霄请了宫里的姑姑来为聂华亭梳妆。 “哎哟,夫人面相极好,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人!” 聂华亭笑而不语。 毕竟现在,谢重霄是大半个洛阳都要巴结的人,连带着她也跟着沾光。 姑姑替她梳好了头,发髻并不繁琐,极衬她,脸上扫了铅粉,点上颜色稍艳丽的口脂。 那张脸当真是漂亮,姑姑惊讶道,“夫人当真好看,满洛阳城都没有几个能比得上夫人!” 聂华亭穿了一袭月白色如意裙,身子窈窕,恍如仙子。 连阿棠都夸道:“夫人真好看。” 聂华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睛。 她倒是不觉得,总觉得双眼过大,下巴过细。 她唯一真心好看的人,只有一个。 聂华亭走到门口,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 一身银灰色长袍的男人在门口等着她。 见到她的第一眼,谢重霄眼底闪过惊艳。 聂华亭问:“侯爷是想骑马,还是同我做马车?” “……骑马” “好。” 阿棠跟着聂华亭上了马车,只听到她喃喃一句:“今日我这么好看,都能忍住不来看我!” 阿棠:“……” 第74章 好大一朵出墙红杏 “今日我这么好看,都能忍住不来看我!” 阿棠:“.......” 今日中秋家宴,女眷们都被邀入后宫赏花品酒。 聂华亭下马车的时候还看见了秦子衿。 一双温暖的大掌递了过来,聂华亭微怔,下了马车之后,便说:“侯爷去长安宫陪陛下议事吧,我去后庭拜见娘娘。” 男人有话要说,没等开口,那道倩影已经走远了。 秦子衿见到这一幕,不禁说道,“怎么,尊夫人生气了?” “嗯。” 秦子衿叹气一声,谢重霄这个性子,哪有女人能受得了。 谢重霄看着那道身影愈走愈远,“这次的问题很棘手。” 秦子衿无语,这事又不是处理朝政,整日板着脸空想人家自然不会理你。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没有。” 秦子衿挑眉:“其实你要是愿意,进她房门就好,她不能将你赶出来。”又一声叹气,“你要是想你俩好好相处的话,那就得费一番功夫。” 谢重霄抿紧嘴唇,若有所思。 金秋赏菊,蟹黄美酒,别有一番滋味。 可惜,因为郭贵妃酷爱吃蟹,自她去世以后,宫内再也没有螃蟹宴饮。 像聂华亭一样的命妇,来了都是要给皇后请安的。 聂华亭入甘露殿时,里面已经有不少妇人。 她年轻又显眼,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如今长平侯谢重霄年纪轻轻位高权重,众人看她的眼神多是敬畏。 聂华亭没当回事,寻了一处刚好坐下。 不一会儿,进来几个年轻小姐。 为首的便是前几日见到的郑无衣。 “我当是谁,原来这满堂名贵的月季花,竟然能见到一朵野玫瑰。”郑无衣走到她面前,“这不是长平侯夫人么。” 言外之意,讽刺她是朵上不了台面的野玫瑰。 聂华亭睁大眼睛:“恐怕不只有玫瑰,好俊俏的一朵杏花,郑大小姐没看到吧?” “这时候哪来的杏花。” 聂华亭嘴角带着笑:“不止是杏花,还是朵红杏呐。” 郑无衣微怔,随即反应过来:“你!” 她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讽刺她! 那天的事情,都因为聂华亭横插一脚,她才被哥哥训斥。 也不知这女人哪里走的狗屎运,竟然如此受哥哥青睐! 莫非,哥哥看上了她这张脸不成。 郑无衣走近她:“你这样的人能进宫就该烧高香,谢谢你祖宗为你积攒的阴德。”郑无衣随手摘下一朵花,“啧啧,月季也没什么高贵的,不如牡丹花出身雍容,生来就该受尽宠爱!” 聂华亭笑了笑,“说的是,郑大小姐出身大族,正如牡丹雍容。” “哼,算你识相。”郑无衣还以为自己扳回一局,看着手上黄色娇嫩的花朵,“这种月季花名叫敬容,开得真是僭越,竟然跟姚黄牡丹一个颜色,不知天高地厚!” 听到这话,聂华亭眯了眯眼睛。 这时,一道威严带着怒气的女声传来:“你说什么?!” 众人定睛一看,连忙跪下,皇后慢慢走来,眼角带着怒气。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那朵被摘下的月季,扫了一眼郑无衣:“将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郑无衣以为牡丹比皇后,“臣女说,这种月季花名叫敬容,开得僭越,姚黄牡丹母仪天下,怎么敢和牡丹一个颜色!” “掌嘴!”皇后淡淡地出声。 郑无衣抬头,惊讶:“娘娘,我.......” “看在你年轻的份上,只是掌嘴,如若不然,早就拉出去砍了!” 皇后的话说得毫不客气。 人人都道,皇后母家遭陛下斥责,皇后也遭陛下厌弃,性情大变。 如今看来,这事是真的。 郑家小姐何等尊贵,只因说了一句恭维的话,就被皇后掌嘴。 郑无衣一脸愤恨。 一个失宠没了家世的皇后而已,竟然敢这般为难她! 聂华亭一直低着头,直到皇后说:“重霄夫人也来了,不如去本宫宫中坐坐如何。” “是。” 皇后宫中,对比外面,不免凄凉。 “你随处坐吧。”皇后对她笑道,“太子说你人好又漂亮。” “承蒙太子夸奖。” 皇后喝了口茶,“你也喝点,本宫宫内很久没人来了,今日难得有客,这是本宫最爱的茶叶。” “多谢娘娘。” 皇后看着她,其实论情,聂华亭应该称皇后为皇嫂。 皇后打量着她:“你就不好奇,本宫为何要惩罚郑无衣么?” “华亭,不知。” “不光是为你解围,而且,”皇后细心解释道,“她刚刚犯了大忌,若本宫不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就不是掌嘴那么简单。” 聂华亭看着雍容的女子,“大忌?” 皇后浅笑道:“她刚刚摘的那朵花,叫什么名字?” “敬容。” 皇后似乎想起往事,“十年前自尽而死的郭贵妃,闺名就叫敬容。” 聂华亭心口一震。 “她活着的时候,最喜欢月季,陛下就为了她,在宫内种满了月季花。” 皇后的语气并未心酸,反而是惋惜。 看向聂华亭:“你长得真好看,从前的郭敬容也同你一样好看。” 那样明艳的女子,在夫君和父亲之间抉择,义无反顾地自尽。 算起来,竟然已经有十年。 聂华亭明了,郭贵妃是陛下心心念念忘不了的人,郑无衣那番话确实犯了大忌。 “她真傻,年纪轻轻香消玉殒。”皇后又笑,“她也真聪明,郭家覆灭,人都死绝了,她毒死不满四岁的儿子,自己撞墙而死,陛下念了她半辈子。” 皇后又看着聂华亭道:“本宫同你说这些,没有别的,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你们都进宫来本宫很高兴,再提醒你一句,不可犯了陛下的忌。” “多谢娘娘,华亭知道。” “去吧,宫里的花开的很好。” “是。” 聂华亭走出皇后宫中,心中没来由地胸闷。 郭家的这段事,她总是不忍听。 可能是她自小没有家人。 郑无衣被责罚之后自觉颜面尽失,闹着要出宫,身边的姑姑教训她:“我们郑家的姑娘,还能白白地让人欺负么,不许哭。” “姑姑,这摆明了就是皇后偏帮着聂华亭,让我受这么大的委屈。” 聂华亭算什么东西,要不是爬了谢重霄的床,她怎么敢得罪他。 郑姑姑擦干净她的眼泪,“既然受了欺负,就反击回去,你是最尊贵的女儿,好东西都应该是你的。” “姑姑,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别急,姑姑给你想办法。”她叹一声气,“我在这宫里有人,非得让她知道知道咱家女儿的厉害.......听说最近兴德宫关着,陛下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要不然我们——” 第75章 她长得像那位郭贵妃 聂华亭听说,前头男人们在打猎。 还听到,谢重霄拔得头筹。 聂华亭想了想,将身上刚刚皇后赠予她的一件披风脱下,“这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东西,你替我还回去,悄悄的。” 阿棠点头:“是。” 皇后人很好,待她也很好。 可陛下却有废后废太子之意。 聂华亭在凉亭里待着,不一会儿一个有年纪的太监来报:“夫人,刚刚长平侯射猎不想受了重伤,此刻宫里已经请了太医,还请夫人快去看看!” “什么?!” “陛下将长平侯安置在兴德宫,夫人快去吧!” 聂华亭顾不得那么多,心急如焚,一路赶到了兴德宫。 里面没什么人,静悄悄的。 聂华亭一进去之后,门就被人锁住—— 她中计了! “来人,来人,有没有人!” 这兴德宫不算荒凉,干净整洁,此刻天已经黑,甚至烛火明亮,却寂寥无声。 这可是皇宫,跑错了地方,可是要被砍头的! 她现在不敢声张,只求能找到侧门赶紧离开就好! 像是妃嫔的住所,她刚刚从皇后宫中出来,这里却不遑多让。 聂华亭穿过假山,走入凉亭,突然有人说话—— “你是谁,来这儿是找死么?!” 聂华亭连忙低下头:“我乃今日赴宴的命妇,一时迷路才来到此处,还请尊驾原谅!” 这声音,却是个男人。 皇帝眼中已有杀意。 十年,第一次有人打扰这里的平静。 聂华亭心惊胆战,连忙解释道:“我乃长平侯谢重霄的妻子,冒犯尊驾实属无心!” 那人约莫三十六七的样子,身形瘦削。 聂华亭看见他身上的真龙图案,心里又是一惊! 这人竟然是圣上! 这下可麻烦了! 聂华亭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战战兢兢等着皇帝的责罚,大气都不敢出。 “无妨。”刚刚的雷霆震怒突然收起,皇帝声音温和:“平身吧。” 聂华亭战战兢兢:“多谢陛下。” 圣上在凉亭坐下,“你怎么会来这儿?” “臣妇刚刚迷了路,不经意间走到这儿来的。” “叫什么名字?” “姓聂,华亭。” “多大了?” “十七。” 圣上笑了笑,“挺好,你与重霄,很般配。” 聂华亭不敢回话。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今晚发生的事情很不对劲。 既然那些人想要害她把她引到这儿来,她又冲撞了陛下,可为何陛下并没有责罚她。 很反常。 而此时,郑无衣那里已经安排了人去告诉皇后,有人擅闯禁宫。 皇后脸色铁青,特意带了人过去。 此刻外面已经挤满了人。 “里面的人听着,赶紧滚出来给皇后娘娘谢罪,擅闯禁宫可是要处死刑的!” “陛下,这.......” 皇帝没有不开心,“她倒是雷厉风行的很呐,朕要看看,皇后如何处朕的死刑!” 郑无衣看着皇后的脸色,心里难免窃喜。 刚刚还护着聂华亭,一会儿就要处罚她。 “娘娘,您可一定要抓住此人呐,陛下特意吩咐过,不许人进兴德宫。” “住口,本宫怎么做用你来教么!”皇后看着眼前的门,“把门撞开!” “娘娘,这.......” “快!” 门很快被打开,皇后正准备进去,没想到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朕不是说过不许让人进来么,怎么,皇后连朕的旨意都不听了?” 这道声音可把在场的人都吓坏了,一众人一齐跪下。 “臣妾,臣妾.......”皇后慌忙,“臣妾听闻有人擅闯禁宫,所以,所以才.......” “所以来抓朕?” “臣妾不敢!”皇后抬头,看着身侧的聂华亭,“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聂华亭低着头,皇帝答道:“是朕让长平侯夫人相陪,怎么,不行么?” “臣妾不敢。” “你不敢?”皇帝反问道,“你已经带人来闯兴德宫,还说不敢?” “臣妾,听凭陛下处置。” “罢了。”皇帝没计较什么,“你们都退下吧,这儿不需要这么多人。” “是。”皇后带着一群人退下,临走前,看了一眼旁边的聂华亭。 “陛下,臣妇也告退了。” “慢着,”皇帝温声道,“朕有话对你说。” 聂华亭静静站着,听到他说:“今日之事,像是有人故意为难你,不过不打紧,以后你留个心眼。” “是,华亭知道了。” 皇帝浅浅笑道:“今日你第一次进宫,就遇上这样的事,稍放宽心些,别放在心上。” 接着取下随身带着的玉佩,“那些人说什么,你不必理会,收起这个,以后不会有人敢为难你。” 聂华亭后退几步:“这是陛下的东西,臣妇受不起。” 皇帝面色一顿,并未勉强,“好吧,重霄是个能担责任的孩子,想必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没有丝毫移开。 “这后宫不安全,重霄在长安宫,你去吧,一会儿要开宴了。” “是,臣妇告退。” 聂华亭从兴德宫出来,脚步发软。 身后中年男子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 长安宫里,几个官员都在,秦子衿看到门口那道身影,说道:“重霄,你看谁来了?” 谢重霄抬头,殿门外站着脸色苍白的聂华亭。 男人心口一紧,连忙起身。 “怎么了?”谢重霄瞥见她摇摇欲坠的身影,连忙将她带出去,把身上的披风给了她,声音带着慌乱,“发生什么了,有人为难你?” 女子抬头,冲着他摇摇头。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谢重霄眉头紧锁,沉声道,看着她这副样子,不免有些紧张,“宴席还未开始,你若是身子不适,我现在陪你回去。” “不必了。” 现在离开,太招人话柄。 “聂华亭,”谢重霄喉结滚动,“现在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 聂华亭一顿,接着抱住他,“我没有出事,我.......” “嗯?” “谢重霄。”她轻轻叫他的名字,“你小时候在宫里长大,你见过郭贵妃么?” “见过。”只是时间太久,他没什么印象,“怎么了?” 女子突然在他怀里哭出声来,“我,我好像,好像和她长得很像.......” 第76章 说不定谢重霄贪恋温柔乡,就不走了 虽说没有太多人见过郭贵妃,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怪不得皇后第一次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刚刚换成任何一个擅闯郭贵妃生前的宫殿,恐怕早就受罚。 她能平平安安出来,不仅她是谢重霄的妻子。 更重要的是,她长得像那位早已离世的郭贵妃。 此话一出,二人都沉默。 君夺臣妻的事情,历朝历代层出不穷。 男人长臂一伸,将她搂在怀里。 “别怕。” 她身子都在颤抖。 “我带你回去,嗯?” “不行,”聂华亭声音哽咽,“陛下和娘娘已经见过我,若是此刻离开,会招人闲话的。” 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出去见人,事已至此,只能面对。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 谢重霄并未答话,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中秋家宴,来的都是亲信宠臣。 皇帝逐个问候一番,最后特意道:“长平侯夫人年纪小,重霄,不如和她一起坐朕身边来。” 众人听到这话,都诧异地看向聂华亭。 下一刻,旁边的皇后淡淡道:“陛下,宫宴座位都是有规矩的,陛下此为岂不是为难重霄和他妻子么?” 聂华亭如坐针毡,男人握住她的手。 “陛下,臣妻胆子小,恐会失礼。” “哦,这样啊。”皇帝的目光有些遗憾,又说,“天凉了,给长平侯夫人端碗甜汤来。” 聂华亭叹口气,如坐针毡。 皇后抿唇,“陛下体恤女眷,既如此,那就为诸位夫人都上一碗甜汤。” 聂华亭抬头看向皇后,对方回以浅笑,她心中才稍稍好受一些。 她并未见过郭贵妃,更不知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可皇帝那样的人,竟然会为了这几分相似,对她格外照拂。 有皇后这番话,众人都以为陛下嘉奖长平侯。 比起这个,大家更关注的,是皇上和皇后。 这几日陛下查抄皇后母家,还连累太子,皇后早已心生怨怼。 中秋家宴上,二人情分早已消磨殆尽。 不一会儿,皇后说:“陛下今日兴致真好。” “皇后,有心事么?” “臣妾不像陛下,”皇后的话若有所指,“不像陛下,得见故人模样,心中大喜。” 皇帝皱眉:“卿嫚,你喝醉了,来人,带皇后下去。” 皇后笑道:“臣妾没醉,臣妾还要为陛下举荐一人。” “哦,何人?” “陛下也认识。”皇后唤道,“蔺玉,陛下要见你。”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人都脊背僵直。 不一会儿,一名而立之年的男子站起身来,“臣蔺玉,参见陛下。” 皇帝脸色铁青,“皇后何意?” 皇后笑道:“原来陛下还认得此人,当时顾家检举郭家,所以臣妾才荣登后位,蔺玉乃是郭家门客,同样检举郭家有功,陛下为何只赏他一个闲职呢?” “皇后!”皇帝怒道,“你这是在逼迫朕么?” 天子发怒,席上人纷纷下跪,生怕惹火上身。 唯有皇后一人,似是痴迷:“陛下为何生气,是因为臣妾说了真话么?!” 皇帝皱眉:“朕看你是一天不如一天,你这个皇后是不在想当下去了么!” 今日竟然在众人面前,提及当时有人检举郭家! “臣妾不敢,”皇后语气平和,带着悲凉,“只是臣妾夜深梦到,总觉得隐隐不安,特来问问陛下作何感想。”说罢,皇后起身,“今日臣妾喝多失礼,先行告退。” 皇后走以后,皇帝看着台下站着的蔺玉,气不打一处来,“你站在这儿想做什么,皇后神志不清,你也神志不清么?” 一个两个都反了! 那人低下头,“臣不敢,皇后的命令臣不敢违抗。” “陛下。”谢重霄起身,“陛下无须动气,既然是皇后娘娘举荐的人,不如交给臣,臣倒要看看,这蔺大人到底有几分本事。” 谢重霄的话是在替所有人解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圣上不可能处罚当时出卖郭家的门客。 可圣上又打心里不喜欢这人。 “也好。”皇帝坐下,片刻之后又站起身来,没有理会席上的众人,转身离开。 皇帝和皇后都离席,太子也不在,不欢而散。 聂华亭和谢重霄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个叫蔺玉的人跟了上来。 “承蒙长平侯不弃,在下感激不尽。” 聂华亭下意识后退,因为这人脸上都是烧伤的疤痕。 背主求荣,就换来这么一个下场么? “你不必感激我。”谢重霄看着他说,“我不会重用你,死了这条心。” “哈哈。”那人反而笑道,“果然,长平侯是陛下心腹,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又看向一旁的聂华亭,“想必这位是尊夫人吧,与长平侯真是相配。” “告辞了。” 谢重霄带着聂华亭离开,连个眼神都没留下。 二人一起上了马车,聂华亭问:“刚刚那个蔺大人,他是?” “当年郭家二公子郭贵妃哥哥的门客,顾家告发,事发以后,他出卖了郭家公子的下落。” 聂华亭点点头,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不会重用。 皇后此举的意思很明显,几乎是明着嘲讽陛下,狡兔死走狗烹。 “顾家的事情?” 谢重霄沉声道:“皇后的两个哥哥都已经下狱,如今朝上只有皇后的侄子还在。” 不过,也是早晚的事。 “陛下此举,像是想给郭家翻案。” “翻案?那既然陛下觉得郭家无辜,为何当初满门抄斩?” 谢重霄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禁笑道,“陛下从来都知道郭家无辜。”只是十年前,郭家功劳太大,怀璧其罪而已。 “那现在?” 谢重霄答道:“云中军情紧急,需要军功世家出头。” 聂华亭点头,原来是这样。 又紧张地握着他的手:“那你,你会去吗?” 男人似笑非笑,打量着她慌忙的样子:“你希望我去吗?” 她想了想,摇摇头。 谢重霄揽过她的腰,“看你表现。” “你!” 男人勾唇:“说不定我贪恋温柔乡,就不想去了。” “什么,什么温柔乡。”她脸红,背对着她,“我才不管你去不去!” 第77章 聂华亭,你很喜欢我不讲道理。 他还拿话打趣她,明明两人今早上还闹别扭。 他们男人都一个样子,为了权势,什么事干不出来。 圣上那么放不下郭贵妃,杀她全家照样不手软。 谢重霄从背后搂住她的腰:“现在这么硬气,刚刚是谁抱着我又哭又怕?” 聂华亭脸一红,气愤道:“那能一样么!” 那时候她是真的吓坏了,就怕一道圣旨让她入宫。 “不会有人从我身边抢走你。”他的话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里,“相信我,嗯?” “也许呢。”聂华亭挑眉,眼里都是笑意,“圣上温柔体贴,九五之尊,若是......” “聂华亭!”他怒道。 女子又搂上他的脖子:“但陛下已有妻子,我当然选你!” 虽然他还是不满意这个答案,但毕竟选了他。 聂华亭回到房里,矜贵男子在后面默默跟着。 阿棠眼看着两个人相继进去,默默关紧房门。 门一关紧,聂华亭就被他揽在怀里。 男人垂眸看着她,手指摩挲着她的脸,“不生气了,嗯?” 聂华亭被他看得心慌,“你做什么,你先放开!” “你原谅我。”半软半硬,半威胁半撒娇,扣着她身体的力气也越紧。 聂华亭睁大眼睛,这禽.兽,分明是霸王硬上弓! 男人眼里的执拗强势越来越深,“原谅我,嗯?” 眼底的感情越来越炙热,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到处点火! 聂华亭推开他,涨红了脸:“你,你,你放开我!” “谢重霄,你住手……我们好好说行么!” 面对他这样的行为,聂华亭几乎半顺从半反抗。 到最后,二人几乎连床榻都没挨上,聂华亭的手肘一直在床边磨损。 他趴在她肩头,“现在能原谅我么?” 她快要哭出声来:“你快放开我,你起来……我……我不喜欢你了……” 男人听到这话勾勾唇角,亲她酡红的脸颊。 “你喜欢我,我发现。” “聂华亭,你很喜欢我不讲道理。” 这话说得无耻,聂华亭羞愧:“你给我闭嘴!” 她紧紧咬着下唇,倔强地不去看他。 可有个声音在心里告诉她: 他说的对。 “不承认?” “你别折腾我了!”聂华亭抗议,“我肚子还饿着,而且还没洗脸……”她声音越来越轻。 “好,我叫吃的来。” 聂华亭以为他不会这么轻易答应,没想到谢重霄真的让她坐下来好好吃东西,一言不发。 聂华亭怔愣地看着他的俊颜。 男人横眉一扫:“吃饭,瞎看什么!” 女子连忙低下头喝粥,“没什么。” “很喜欢这副皮相?” “哪有!” “可你刚刚很喜欢,而且还盯着我的身体看。”他淡淡道 聂华亭差点一口粥喷出来,肠子都疼得厉害。 这样不要脸又自大的话,也只有他能说的出来! 而且,她哪里有……她就算再好奇,也都闭着眼睛不敢看的! 聂华亭坐在床边,男人俯下身,将她的脚擦干净。 “你干嘛?” “别动!”他眉目认真。 聂华亭的脚被他握在手心里,软绵又细嫩,如同豆腐一般。 “谢重霄,你干什么?!”她耳根烧得通红。 谢重霄看她一眼,轻笑一声,意味不明。 十五的月亮足够圆,照在房里的地板上。 外面寂静无声,屋内风光旖旎。 直到最后,聂华亭已经想不起来,直到今天早上她还跟他吵架。 “累了,那就早点睡?” “嗯。” 男人低头看着她,不免轻笑。 怎么舍得把她给人呢,这是他一人的珍宝。 聂华亭靠在他怀里,“谢重霄,你能不能……别去云中?” 上一辈子,谢重霄就在那里丢了命。 她知道,救民于水火,不可推辞。 可那个是非之地不一样。 等到很久,男人才出声:“别多想,睡觉。” 聂华亭太困了,睡在他臂弯里,极其不安稳,眉头紧锁,似乎在害怕什么。 谢重霄盯着她的脸,微不可见地叹气。 他只要哄,她就能相信。 虽聪慧,到底天真。 —— 聂华亭回来第二天,就去看那个少年。 谢重霄听说,就陪着她一起来看。 “他可是我认的家人,你不许为难他!” 谢重霄皱眉:“知道了!” 一个半大的孩子,弄得她这么在意! 明明,她已经有他一个家人了! 聂华亭眼底泛起泪光。 她大约记得他没什么家人,上一辈子从奴隶场逃出来之后,偶然间碰到无家可归的她,两个人相依为命过一段时间。 世事无常,她竟然还能在这里遇到他。 聂华亭推门进去,一团清瘦的身影躲在墙角。 一看到她,警惕地看着她! “我不是,我不是坏人!”聂华亭温声道,“你记得么,我救你,在北市,我把你带回来的。” 少年已经被强行换了干净的衣服,发丝散乱。 男人淡淡道:“这样的小孩,恐怕你养都养不熟。” “你别这么说他。”聂华亭维护他,又轻声道:“你别怕,你那天叫我姐姐你记得么……我手上有糕饼,你饿不饿?” 姐姐…… 少年眸光一动,看着女子柔软的双手,慢慢凑近。 却没想到谢重霄制止,“聂华亭,你疯了么?!他万一伤了你怎么办!” 少年立刻退回去,眼神恢复警惕! 聂华亭看到,心疼不已,推开男人:“你先出去!” “你为了他,赶我走?” “你出去!” 男人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聂华亭呼了一口气,“没关系,你可以相信我。” “过来,我会保护你的。” “吃点东西,好不好?” 她轻声细语,少年慢慢凑近,眼里的试探一点点消散。 直到从她手上夺过一块小小的糕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聂华亭心疼不已,“你别急,没有人和你抢的。” 她记得,他在逃出奴隶市前就是孤儿。 上一辈子,是这个不爱说话的少年将她从大雪深山里背了回去,两个人只有一张皮草,互相换着盖。 聂华亭眼底泛红:“你叫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我是你的姐姐。” 少年抬起清凉的双眸。 “云……坚……” 聂华亭突然记得,上一辈子,她被冻得浑身通红,被人背到那个烧着火炉的地方,她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我叫,云坚。” 一模一样的答案—— 第78章 不省心的绿茶小舅子 云坚说话以后,聂华亭高兴的不行。 吩咐酒楼给他做一大桌的好吃的,而且时时刻刻陪着他。 而,谢重霄被晾在一旁。 阿棠看着侯爷的脸色,问道:“侯爷好不容易来一次,要吃点什么?” “不。” “夫人……好像很喜欢那个小孩,捡回来当成弟弟养。” 男人皱眉:“他们之前见过?” “没有啊。”阿棠不记得,“从未听夫人说起过。” 谢重霄目光沉沉。 她十岁被接进公主府,从此能接近的同龄人,只有他和江宿吟。 后来成了他的女人他的妻子。 谢重霄发现,现在的聂华亭,和以前大相径庭。 她从前不爱交际,可如今却能在秦家救下另一个弱女子,能和世家大族男子结交,能经营好这么大一个酒楼。 如今捡回一个亲人,能自己好好照顾。 她似乎和以前变得不一样。 聂华亭一心照顾云坚,兴冲冲地把他领到谢重霄面前。 “夫君夫君,你看他是不是很好看!” 少年十五六岁,眉目瑰丽,刚刚说的话,聂华亭给他穿上少年的衣服,矜贵又漂亮。 可谢重霄的目光一直落在嫣然笑着的聂华亭身上。 “嗯,好看。” 聂华亭还以为他说的是云坚,心里骄傲的厉害。 “云坚,这是你姐夫!”聂华亭挽着谢重霄的手臂,“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少年目光柔和,显得甚是乖巧。 “姐夫。” “嗯。”男人淡淡应着,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聂华亭笑道:“都到午膳时辰了,云坚饿了么,姐姐让厨房给你炖羊肉好不好?” 云坚看起来乖巧懂事,“多谢姐姐。” 谢重霄扫了少年一眼,转身离开上楼。 云坚声音有些委屈,“姐姐,姐夫是不是不喜欢我,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嗯,有么?”聂华亭倒没觉得,“你姐夫他向来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 听到她的话,少年眉眼带笑,拉着她的手。 “嗯,我知道姐姐对我好。”云坚说,“以后,我就跟着姐姐。” “嗯。”聂华亭点点头,“以后有姐姐在,再也不会让你受苦受饿!” “我知道。”云坚看着巧笑倩兮的女子,眼底下奇异缱绻的光芒流过。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这女子一定会保护他。 “云坚饿了吧,姐姐带你去吃东西。” 聂华亭没注意到云坚的情绪。 她现在比较担心,那个醋缸,好像又生气了?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整顿饭下来,谢重霄并未多说。 聂华亭才放下心来,安心照顾云坚。 这孩子,太瘦了。 聂华亭给他的碗里一点点添,“要多吃一点。” “姐姐也吃。” “姐姐不爱吃羊肉。”女子笑道,“都给小坚吃。” “谢谢姐姐。”少年将羊肉放进嘴里,慢慢品味。 他明明和她相识不久,可她连他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谢重霄突然出声:“小舅如此喜欢吃羊肉,怕是云中人?” 少年身形一顿,没有回话。 聂华亭还以为小坚被他吓到,“哦,他是孤儿.......当然不会记得自己是哪里人。” 谢重霄横眉:“我看未必。”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少年垂下眉目,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聂华亭看到这一幕,心里不忍。 找了个由头把谢重霄带出来,认真地看着他。 “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怀疑他的来历。” “你有证据么?” “没有。”他直接说,“直觉。” 聂华亭:“.......” “可他是我弟弟。” “你以前从未见过他。”谢重霄直言不讳。 从未见过的人,突然成了她的弟弟。 而谢重霄的直觉告诉他,这事绝对不简单。 女子突然牵起他的手,声音甜软:“可我长这么大,连自己的亲人兄弟姐妹都没有.......我一见到他就很喜欢他,而且他长得那么漂亮,我把他当成亲人不好么。” 她眼神尽是哀求。 为了别人,竟然肯对他服软。 谢重霄冷哼一声,放开她的手。 女人的目光渐渐垂下,却听到他说:“好吧!” “真的?” “嗯。”他言出必行。 “啵”一声,她亲在他的脸颊上,使劲地夸他:“侯爷真好。” 她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 谢重霄冷哼道:“求人时就知道夸人。” 平时也不见她有多殷勤。 “那,以前夫君老是冷着脸让人觉得不近人情么。”聂华亭现在很高兴,“我去厨房看看羊汤,你去和小坚说会儿话。” 谢重霄皱眉:“我不爱喝羊汤。” “他是小孩子,先紧他。” 男人眼底的光芒浮浮沉沉。 小孩子? 未必。 谢重霄进去时云坚立马站了起来,“姐夫。” 男人直接坐下,“读过书么?” “没。” “以后住到前院去,后院不方便。” “可姐姐她......” “有问题?” “没有我听姐夫的。”云坚眉目乖巧,没有丝毫异样。 男人目光打量着他,“我不管你的来历是什么,以后在这里,不许生事,否则连累了你姐姐,我定然不会饶你。” “是。” 云坚能察觉出,这个年轻权贵还是对他颇有戒备。 看来,他能依靠的只有那个年轻女子。 聂华亭让人端着羊肉汤进来,看他们气氛平和,才放下心来。 聂华亭给云坚乘了一碗:“好好吃饭,千万不要拘束。” “多谢姐姐。”云坚说“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做的,以后我也可以帮忙。” “不必,”谢重霄阻止道,“我这里不缺下人,我会让人教你读书习武。” “是啊,云坚,你安心长大就好。别的事情不用操心。” “多谢姐姐,多谢姐夫。”云坚眼睛里全是感激,起身盛汤:“姐夫——” “不必了。” “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不必!” 两个人争执之间,滚烫的汤撒在少年身上,惊呼道:“啊!” 聂华亭着急道:“怎么了,烫到了么?!” 少年忍着痛,“没事,不小心撒到身上了而已。” “走,姐姐带你去处理一下。” “那麻烦姐姐了。”又看向面无表情的谢重霄,“对不起,姐夫。” 第79章 有事相求就会对着他笑 男人看着自己袖子上浸湿的一大片,并未说话。 聂华亭看云坚手臂都红了:“侯爷先吃吧,我带他去涂些药粉。” 谢重霄没把这种小把戏看在眼里,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聂华亭给云坚涂了烫伤的药粉。 “姐姐,我是不是太笨了,让你为难。” “怎么会呢。”女子温声道,“你刚来,有些拘束。” “可姐夫不是好说话的人。”少年低下头,“我怕姐姐会因为我受委屈。” “放心,不会的。”女子眼眸缱绻,“你不知道,你姐夫他,其实对我很好。” 就是有时候,不讲理又强势,让人忍不住和他吵架。 可他做为丈夫,超过许多人。 云坚身形一顿,随后笑开:“那很好啊,只是姐姐心地善良,我怕姐姐会受欺负。” “放心,我永远会保护你的。”聂华亭笑笑。 以后他们搬离这里,她也会带着云坚。 就是不知道,谢重霄能不能答应。 夜晚的时候,男人一个人在书房。 门外响起敲门声,“侯爷,我能进来么?” 聂华亭没有等到答话,鼓足勇气进去。 矜贵的男人端坐在书桌前。 “侯爷......” 他未抬头:“我今夜有事处理,你早些睡。” 女人睁着大大的眼睛,“哦,这样啊,既然侯爷有事要忙,那我在这里陪着侯爷。” “不必。” “应该的。”女人道,“服侍夫君,是我的本分。” 男人闻言抬头,眼底划过异样的光芒。 “你到底要做什么?” 聂华亭紧咬下唇,牵起他的手,撩开衣袖,里面露出一块烫伤的地方。 谢重霄缩回手。 “其实侯爷也受伤了,对吧?”她又不是瞎子,“侯爷为何不说呢?” “没必要。” 女人轻声道:“有必要,侯爷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谢重霄看她:“怎么,又因为你那个弟弟,过来求我?” “没有,怎么会呢。”聂华亭试探道,“侯爷是我夫君么,以后可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当然真心心疼侯爷.......”她一口气说了不少好话。 男人倏地抬起她的脸,目光扫过她脸上的每一寸。 美人总会骗人的,尤其是聂华亭这样没心没肺又恃宠而骄的美人。 “过来。” 聂华亭一怔,坐在他腿上。 “今夜,我能在这里陪着侯爷么?”聂华亭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太冷了,我不想一个人在房里。” 男人俯身看着睫羽纤长的女子,眼神晦暗不明。 门外月光清冷,笔墨香气缠绕在鼻尖。 聂华亭大着胆子亲上去。 男人并未推开,只是淡然地看着她。 这人......怎么没反应? “侯爷.......不喜欢么?” 在亲密的事情上,从来都是谢重霄主动。 今天的事情对不起他,她特意过来陪他,他竟然不愿意么。 “聂华亭,”他慢慢吐出几个字,看着略微不知所措的聂华亭,“我有没有说过,不需要你讨好我。” “可你是我夫君,我与你亲近是应该的。” 谢重霄眼底闪过笑意。 “所以说,你讨好的,并非是我,而是你的夫君。” 若非他是她的夫君,她也不会如此费力讨好。 秦子衿刚正不阿,郑思危温润如玉,她那个捡来的弟弟嘴甜漂亮。 她赞赏每个人都有情可原,唯有他桀骜不驯不易接近。 她喜欢他,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依靠。 可是,那又如何? 聂华亭紧咬下唇,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突然,男人发狠吻上去,大手禁锢她的腰,强势霸道,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唔.......” 聂华亭脸红,埋在他怀里。 就算她不够真心,那又如何? 这人是他的! 聂华亭实在搞不懂,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她刚刚投怀送抱不行,非要对她如此强势霸道。 幸亏她今日察觉他情绪不对过来哄他,否则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样! 这场亲密,似乎天长地久都结束不了。 直到二人的气息都消磨殆尽,唇齿交缠,气息纠葛。 谢重霄才松开她—— 就在聂华亭以为她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男人突然推开他:“我有事处理,你先回房。” 聂华亭腿都软了,却听到这种话,惊讶地睁大眼睛。 “还不出去。” 女子低头,缓缓站起身来,脸上都是羞愧。 抽的什么风。 聂华亭以为谢重霄今夜真的不想和她在一起。 可她没注意到,男人在她身后看着她炙热的眼神。 - 云坚十分喜欢黏着聂华亭,白日的时候非要跟着她来酒楼。 聂华亭算账,他也在一旁认真看着。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小甜鬼,嘴上抹了蜜了。” 阿棠在一旁打趣道:“云少爷长得这么好看,和夫人走出去,还以为是一对姐妹呢。” 三个人都笑,云坚低下头:“我哪里好看了,要说好看,还是侯爷最好看。” 谢重霄。 云坚看着聂华亭:“姐姐,我听说侯爷的母亲是公主。” “嗯。” 少年继续问道:“那为何,侯爷和他母亲弟弟从不来往,是出了什么事情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姐姐。” 聂华亭抬眼:“他心思深,很少与人讲这些。” 云坚点点头,“嗯,好.......姐姐嫁进这样的人家,日子肯定不好过,侯爷的性子不好,姐姐一定很辛苦吧。” 聂华亭轻笑:“你啊你,还知道关心姐姐,还真有个弟弟的样子。” 云坚下意识笑,“姐姐对我好,我都记得的。” “好。” 以后那个混蛋再欺负她,就让云坚教训他! 这账目让聂华亭得意,嘶,酒楼再这样下去,她马上要成为富得流油的小富婆! 姐弟二人正打趣,门外的李掌柜忽然急匆匆道:“夫人,楼下有人闹事,吵着闹着要见夫人呢!” 聂华亭皱眉,“阿棠,扶我去看看。” 聂华亭下楼之后才发现,原来又是老熟人! 江宿吟。 “哎哟,我当是谁,”女人笑不达眼底,“怎么,我这酒楼也有二弟的红颜知己不成?” 她在讽刺,上次郑家的事情。 江宿吟皮笑肉不笑:“只是来看看大嫂,否则,外人还真要以为我们江家生疏了呢。” 他缓缓走近:“大嫂,大哥无情,你无义,你们夫妻还真是天生一对呐。” 聂华亭笑而不语,吩咐道:“好好招呼二公子,酒钱算在我账上!二弟好不容易来一回,怎么不带着饮珍一起来?怎么,饮珍还在生气啊?” 江宿吟脸庞逐渐扭曲,“大嫂这话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关心你们而已!”聂华亭眨眨眼睛,“怎么还不上菜呢,要是亏待了二弟和二弟的客人,这可怎么是好!” 第80章 姐夫也是那样的人么 既然来找茬,那她就奉陪到底! 聂华亭扫向旁边的人,眯起眼睛。 带着面具的男人上前几步:“见过长平侯夫人。” 竟然是,那日皇后举荐的人! 这人还真是个墙头草。 “二弟好本事呐,这位蔺大人可是个福星!”女子讥笑道。 “大嫂什么意思?” 聂华亭小声道:“二弟可要小心呢.......小心以后死无葬身之地。” 声音,只有二人能听见。 “那大嫂也要小心,大哥身为皇室血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大嫂可以猜猜,若是陛下强要大嫂过去,大哥会不会同意?” 聂华亭心头一惊。 “大嫂是疑惑我如何知道么,”江宿吟浅笑,“可惜呐,纸终究包不住火!” 聂华亭愣住,目光扫向旁边的蔺玉。 看来,她长得像郭贵妃的事情,都是这位告诉江宿吟的。 女子彻底敛去笑意,眼神冷然:“既如此,那二位就好好吃顿饭吧,我和他的事情,不劳二弟操心!” 江宿吟说道:“看来大嫂也未必觉得,大哥会坚定选你,毕竟天家富贵,何人不想!有了权势地位,美人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聂华亭气得肩膀颤抖,“二弟还是吃饭吧,堵住你的嘴!” 目光扫向旁边的蔺玉,这人,也不是善茬。 “蔺大人,也好好吃些。”聂华亭道,“有些话,说出口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初背叛郭家才得以进入官场,现在又和江宿吟一丘之貉。 那人似乎听不出她的嘲讽,恭敬道:“那在下,就多谢侯夫人招待!” 这二人,她一个都不想见! 蔺玉看向江宿吟,“二公子,请。” 江宿吟看着聂华亭的身影,甚是开心。 男女之间,猜忌多过情分,大难临头各自飞,各奔富贵才是常态。 都是男人,谢重霄能比他强多少! 他就等着看,谢重霄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一天。 “你说她像以前的郭贵妃,有多像?” “七分,已经足以。” 江宿吟大笑:“已经够了!” 找个机会,让陛下再遇聂华亭。 君夺臣妻,这可是一出大戏! “你放心,你替我做事,等到以后,我会让你升官发财的!” 蔺玉一直低着头,“多谢公子。” 蔺玉的目光落在一道螃蟹上,下意识拿起筷子。 突然,一人拿着刀从后厨中冲出来,朝着蔺玉直直地砍去! 那人察觉到,立刻闪开,刀劈在饭桌上! 整个酒楼大厅顺瞬时乱成一团! “啊!” “有人杀人了!” 阿宋红了眼,低吼道:“你个叛徒,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为二公子偿命!” 就是这人出卖二公子藏身的地方,否则郭家不会断子绝孙! 聂华亭听到动静出来,立刻喊道:“阿顺,把他给我拦下!” 几个人瞬间钳制住失去理智的阿宋! 聂华亭训斥他,“阿宋!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在毁你自己知道么!” 当众杀人,聂华亭就算想保也保不下来! “我不管!”而立之年的人吼道,“所有郭家人都没活,为什么这个叛徒能好好地活!这不公平!” “将他带下去!” 阿宋被押下去,聂华亭对蔺玉说:“蔺大人,这下人不懂事,蔺大人别放在心上。” 蔺玉眼底闪过笑意,“不关夫人的事。” 恐怕,郭家的人没人不恨他。 江宿吟笑道:“大嫂不必放在心上,这样的人不值得大嫂安慰。” 那人青丝都是乱的,看起来颇为狼狈。 对聂华亭说道:“是啊,夫人,我这样的人,不值得您安慰。” 那人现在说这话,无疑是在装可怜。 可聂华亭,却莫名心口一紧。 或许是因为她长的像郭贵妃。 蔺玉这个人,她还真是看不懂。 江宿吟走近聂华亭,直言不讳:“大嫂还不知道吧,皇后母家已被陛下查抄,陛下,要为郭家翻案。” 聂华亭心底升起一抹凉意。 翻案又如何,郭家的人都已死绝。 江宿吟说完,似乎心情很好,转身离开。 剩下一个蔺玉,姿容狼狈。 聂华亭看着他:“你.......” 那人笑了笑,从怀里掏出钱来,放在一旁。 “今日的事情,让夫人为难,这些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 蔺玉勉强笑道:“夫人的确长的像郭贵妃.......可夫人放心,圣上绝对不会做出强抢臣妻的事。” “我知道了。” 聂华亭眼神复杂,这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按理说,他卖主求荣,两面三刀,十恶不赦。 可聂华亭,却觉得,这个人的身影,很可悲。 阿棠急匆匆跑来:“夫人,您快去看看阿宋吧!” 聂华亭走进后院,阿宋,是想自尽! “阿宋!”聂华亭甚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你若是自尽,就什么都没了,你好好想想!” 阿宋听到她的话,而立之年的男人痛哭流涕。 “可我心里苦啊!”手里的刀无力地垂下,“当初顾家的人诬告,郭家上百口人从云中回来,他们从战场上回来,却直接奔赴刑场!他们身上还穿着铠甲!” 郭家的儿女,没有一个孬种。 除了身体不好的郭二公子在南方休养,哪一个不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 郭二公子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却被手下蔺玉告发下落。 至此,郭氏正宗已没有子嗣。 这样的忠心之言,哪个不闻之落泪! “那一天,血流成了河!” 有奸人诬告又怎么样,那天郭家流的血,比在战场上都多。 聂华亭蹲下身安慰他:“现在,陛下已为郭家翻案.......逝者已逝,我不能感同身受你的痛苦,可我还想劝你,活着的人就要好好活着。” 她好奇,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家族。 那该是怎样的辉煌。 不过,即使陛下现在为郭家翻案,这局面覆水难收! 而且,皇后娘娘的母家,又成了下一个郭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聂华亭疲惫地回到楼上,云坚看她脸色不对劲:“姐姐......” “我没事。”聂华亭勉强对他笑笑。 “姐姐,那是郭家的人么?”少年眼神晦暗不明。 聂华亭摸摸他的头,不想让他懂这些。 “姐姐,那些人很可怕。”云坚试探问道,“姐姐,姐夫也是那样的人么?” 聂华亭想说“不是”,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别想这些。” 少年把头放在她的肩膀,“姐姐,我只是担心你,担心你会被侯爷辜负。” 聂华亭眸光一闪,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 “好了,没事。”聂华亭安慰他,“再过几日,就是秋围的日子,姐姐要出去几天,你在这里乖乖待着。” 少年点点头,“我等姐姐回来。” 第81章 整个江家也比不过一个聂华亭 秋猎是个大日子,不少人都会跟着去皇家行宫。 聂华亭早晨打扮,修长的身影突然出现,铜镜里倒映出熟悉的俊颜。 女子本想起身,却被男人摁住肩膀。 “很好看。” 男人清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下人识趣地都退下。 “侯爷,弄痛我了。” 谢重霄眸光一顿,收回双手。 怀里的人儿仿若一朵盛开的花朵,让人爱不释手。 女人站起身来,谢重霄顺势把她揽在怀中。 “今日很多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万事小心。” “嗯。”聂华亭说,“这次雅雅姐姐和阿棠都会陪着我。” 男人环住她的腰,“聂华亭,突然不想走了,怎么办?” 女人脸色一红。 这话的意思,她明白。 聂华亭下意识想躲—— “侯爷,今日是大事,不能这样闹。” “比子嗣的事情,更大么?” 聂华亭脸更烫,“你胡说什么……快让开……” 她的动作落在谢重霄眼底,察觉到她的冷淡疏离。 “发生什么,告诉我,嗯?” “什么都没有。”她坦然说道,“门外马车已经在等了,我先出去。” 男人反握住她的手,力气很大,眼底情绪浓重:“我陪你坐车。” 女子在车上一直低着头,二人并未说话。 谢重霄眉头轻锁,目光盯着她露出雪白细腻的脖颈。 聂华亭不知为何,心里忐忑不安,下马车时直接跌进了男人的怀里。 这样近的距离让她脸颊一烫,连忙起身:“多谢,侯爷。” 她不着痕迹地后退,谢重霄目光一顿。 “乖乖待着,有什么事等我处理。” 谢重霄料定她必然有心事,可她并不愿意说。 “嗯。”聂华亭点点头,犹豫再三,开口道:“侯爷也是,万事小心。” “嗯。” 二人转眼分离,聂华亭和女眷在一起投壶品酒,谢重霄跟在皇帝身边。 秋光无限好,只是听闻,牧云一族已经渐渐逼近云中边界,严寒将至,那里的牛羊没有食物且更易被冻死。 一天的打猎之后,圣上在主营里歇下。 “大哥如今飞黄腾达,我这个弟弟想见你一面都难。” 谢重霄眯了眯眼睛,江宿吟走来。 “怎么是你?” 江宿吟没有回答,“大哥,父亲被流放,母亲整日郁郁寡欢,大哥连母亲的面都不想见么?” 如今洛阳城都知道,谢重霄和大长公主形同陌路。 “你在她身边就好,”谢重霄淡淡道,“向来,她只喜欢你这个儿子。” 江宿吟没有否认:“可是大哥,如今国公府没了,我白丁一个,怎么能撑得起江家的门楣呢,大哥就这么狠心,一点过去的恩情都不顾么。” 对方没有回答,显而易见。 江宿吟嗤笑一声:“也是,大哥连江家都抄了,又怎么会顾念昔日的情分呢.......现在人人都说大哥狠辣无情,别放在心上,毕竟那些人都不知道.......大哥姓谢,又不姓江。” 谢重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 “你知道了。” “总不能全家人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江宿吟脸上浮现出狠厉,“谢重霄,我从前只知道你是母亲和别人生的野种,没想到,你竟然是先帝的子嗣。” 他从小就知道父母偏袒他,心安理得地享受所有。 可是凭什么,就因为谢重霄是先帝的皇子,陛下的弟弟,就能拥有比他更好更多的东西! “谢重霄,聂华亭知道么,她知道你你是个见不得光的杂种么?”江宿吟嘲讽道,“你妻子可不是一般人,只要她想,凭着那张脸,就能爬上龙床!” “江宿吟!”男人额头青筋暴起,“你若是敢对她做什么,我一定杀了你!” 江宿吟笑笑。 相信这话,绝对不是说说。 恐怕在大哥心里,江家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比不上聂华亭一个人重要。 “谢重霄,你也有今天。”江宿吟笑得阴狠,“那个女人可是你最大的软肋,你总有一天会因为她去死!” “我倒要看看,是你先死,还是她先死。”男人松开他。 “你若是想死,谁都拦不了你。” 江宿吟狠狠地看着他,咳嗽得厉害。 皇帝小憩到傍晚,问太监:“重霄在哪儿?” “外臣是不能进来的,侯爷在猎场。” 皇帝点点头,特意嘱咐道,“今天是个难得的日子,一会让他带着他夫人过来用晚膳。” “是。” 有人来报:“陛下,皇后来请安。” 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她回去,朕不用她来请安。” 皇后却直接走了进来,“皇上今日这么好的兴致,为何不让臣妾进来请安?!” 皇后径直冲进来,全然没有平日的小心谨慎。 大太监拦住:“娘娘,这不合规矩........” 皇后并未答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插入那人的胸膛! 太监睁大眼睛,倒地不起。 众人惊慌,皇帝怒道:“皇后,你想做什么?!你想造反么?!” 皇后突然大笑:“陛下现在才看出来,岂不是太晚了么?!” 皇帝捂住胸口:“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这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谋反的皇后! 突然太子穿着铠甲进来,冷声道:“将在场的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这场面,分明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皇帝起身,指着他说:“谢如琢,你好大的胆子!” 太子道:“父皇,孩儿现在还不想杀您,否则的话,这杀父弑君的事情孩儿能干得出来!” 皇帝被气得脸色铁青,许久说不出话来。 皇后看着太子,“如琢,你做得很好。” “母后一心为孩儿,孩儿同样。” 皇后苦笑,若不是到了最后这一步,谁愿意走上不归路。 “我已经让你堂舅挟持了今日到来的官眷,你亲自去看着,有了她们,外面那些文臣武将就不敢擅动,外面有你表哥守着,你放心去。”皇后特别嘱咐,“别人也就罢了,谢重霄夫人聂华亭一定要带过来!” 谢重霄那个人深不可测,而且是皇帝的亲弟弟,绝对不能放轻松。 “是,孩儿遵命。”十二岁的少年,已经能独当一面。 皇家子弟,莫不如此。 如今这天,才算是真正要变了。 皇帝叹气:“卿嫚,你何苦要为难那小女娃娃,朕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恨我恨敬容.......” “呵。”皇后顾卿嫚嗤笑一声,“我不恨她,我可怜她,可怜她被丈夫杀了全家,连几岁的孩子都保不住!” “你已经是一国之母。” “那又如何!”顾卿嫚怒道,“当初是郭家,现在是顾家,你为了你的皇位,什么做不出来!你当初对我许下一国之母的位置,这么多年我战战兢兢从未懈怠半分,难道陛下扪心自问,不想废了我追封郭敬容为皇后么?!” 皇帝被她气到,无言以对。 “我无可奈何。”皇后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身上是我的儿子和顾家,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现在只要牵制住外面那群人,逼狗皇帝立下圣旨,让太子安全登基,顾家剩余的人才能安全。 第82章 矜贵冷漠如谢重霄,也有软肋 是什么时候,皇后对谢家有了恨意呢? 顾卿嫚想,大抵从郭敬容自尽而死的时候开始。 她对那位郭贵妃,更多是羡慕和嫉妒。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郭贵妃是郭老将军的长女,温柔肃穆,却也刚烈。 郭家的事,没有比皇后更清楚的人,当初是她爹爹和兄长一起弹劾郭家谋反。 她就是凭此当上的皇后,同年郭敬容自尽,连带着毒死了尚在襁褓之中的长子。 皇后那时想,她这样死,又有什么用呢? 换来一个不值得的人,怀念了她一辈子。 从此郭家的富贵就落到了顾家头上,可她的恩宠远远不及郭敬容,太子也比不上她的孩子受宠。 到如今她的父兄都已下狱,她和太子早已被动。 可她不想落个和郭贵妃一样的下场—— 皇帝已经有给郭家翻案的打算,到时候满门抄斩的就是顾家。 只等着逼宫,让皇帝下旨,赦免顾家无罪。 她所求不多,家门安稳,子嗣平安。 皇后喃喃道:“都是报应........” 而在十里地之外的谢重霄,早已得到了消息。 许棣已经做好准备,眼里带着光芒:“侯爷,我们是否现在行事?” 他们离得最近,这次的清君侧势在必行。 何况皇后太子谋反,这样的机会,名垂青史。 男人眸光微闪,眼底闪过细碎的光芒。 但是他没有任何犹豫:“出发。” “是,侯爷!”许棣犹豫再三,“那.......夫人那边?” 今日本不该带夫人来的。 可若不带,便会让陛下生疑心。 谢重霄没有答话,眉目深沉。 许棣便没有再问。 带兵挟持他们的是太子的表哥。 如今顾家子嗣凋零,大都已经下狱。 这一次起事,太仓促。 谢重霄被顾家人用刀架在脖子上: “皇后太子有令,长平侯若是敢贸然行动,便论谋反罪处!” 此话刚一落地,男人手上的剑已经高高举起—— 毫不犹豫地将眼前阻碍的人一剑封喉! 周遭瞬间乱成一团! 近卫纷纷动手,局面很快不是由一人掌控。 男人眼里带着决绝的冷意,高呼道:“清君侧!” “清君侧!” “清君侧!” “清君侧!” 彼时夕阳下山,落日的余晖比不上死人的血红。 而女眷所在猎场不远的小院里,此刻得到消息,纷纷乱作一团。 阿棠慌忙道:“夫人,这可怎么办?” 萧雅雅肩膀颤抖,看向聂华亭。 “无妨。” 阿棠低下头,一时之间话都说出口:“侯爷这时候定然在剿灭叛军,可,可夫人怎么办?” 这里被挟持的官眷有七八个。 侯爷,就这样弃夫人于不顾了吗? 聂华亭不慌不忙取下头上几根发簪,嘱咐她们:“若有人想动你们,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阿棠急得快要哭出来,萧雅雅点点头。 “那夫人呢?” “记住,一会儿若有人带走我,千万不要出声,听到了么?!” 聂华亭的嘱咐刚刚落地,外面就有军士大喊:“长平侯谢重霄的夫人是哪位,出来!” 几个妇人抱成一团,纷纷看向聂华亭。 女子向前走几步:“你们想做什么?” 聂华亭被带出小院。 “婶婶,别来无恙。”少年从人群中走出,身上并没有沾血,却处处带着杀气。 “殿下,这是一条不归路。”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少年浅笑道,“婶婶对不住,暂且请婶婶走一趟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婶婶别怕。”太子看着她,“留着婶婶,对我的用处更大。” 叔叔对她情根深种。 有了此女,就有和叔叔谈判的资本。 聂华亭没多说什么,萧雅雅和阿棠扑上来:“夫人!” “放心,我去去就回!” 聂华亭跟着太子的人离开这里。 因为这场叛乱,听说很快就被人平息。 今夜之前,叛军一个不留,太子和皇后都被囚禁。 可她莫名难过,脑海里闪着少年在酒楼里吃螃蟹的画面。 “太子殿下.......很想当皇帝么?” 太子身形一顿,“不想。一点都不想。” 父皇一辈子都在怀念郭贵妃,对不起郭家,又对不起顾家。 “可婶婶,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太子抬起眼睛,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回归大地,“父皇不喜母后,也不喜欢我,我母子二人,未必能活到我顺利登基那一天。” 就只能搏一搏。 聂华亭看着少年孤寂的样子,心里生出不忍。 贵为太子,只是想,护住母后而已。 而在洛阳城,郑家和燕王家都已经进宫勤王护驾。 人人都知道,长平侯谢重霄已然杀掉皇后的侄子。 血染红了整个猎场,谁都没想到,短短一个下午,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叛变! 许多人都杀红了眼,勤王救驾,更是为了他们自己。 每一次战乱,就是一次洗牌。 赢的人留在朝堂上加官进爵,输的人赔上性命九族。 此时谁先到陛下面前,谁就是第一功臣。 谢重霄已然是年轻一辈中最受陛下宠爱的,只怕今后再也没有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快到主帐面前,却碰上江宿吟。 “大哥,可真是好本事啊!” 这个时候,还能如此雷厉风行。 看来,谢重霄早就知道今日皇后和太子要起事。 对方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威胁和警告:“大哥,你想要荣华富贵,还是要大嫂啊?” “你什么意思?” “现在要进去的话,恐怕大哥就再难见大嫂一面了!”江宿吟眯起眼睛,“听人说,大嫂在太子手里,大哥如今杀了皇后的侄子,恐怕大嫂——” 男人听到这句,二话不说转身。 再矜贵冷漠的人,也有软肋。 许棣微微一怔,此刻离开的话.......侯爷放弃的是岂止是高官厚禄啊。 原来夫人,竟然如此重要。 布置了这么久的局,眼看就有清君侧的功劳。 侯爷……就这么放弃了。 江宿吟看着谢重霄离开的背影,哈哈大笑。 皇后早就等着江宿吟,二人很久就有联系。 “宿吟。” “娘娘,放心,我已经将大哥逼走,没事的。” “那就好。” 江宿吟投诚,皇后没拒绝。 突然,江宿吟抢过皇后的匕首,架在女人的脖颈上,突然反水! 皇后大叫:“江宿吟,你做什么!你不是本宫的人么!” 原来江宿吟……想做陛下的人! “娘娘错了。”江宿吟淡淡道,告诉所有人:“皇后侄子已被我杀死,叛贼尽灭,尔等最好束手就擒!” 皇后脸如死灰:“那,本宫,本宫的儿子呢?” “娘娘,您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江宿吟跪在地上,面对皇帝,“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第83章 荣华富贵和聂华亭,哪个重要 太子那头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 “竟然,这么快?” 他甚至来不及见母后最后一面。 现在皇后和顾家的人都已被抓,他再反抗,只会死更多的人。 “既然早知道会输,为何要赌呢?”聂华亭看着颀长的少年。 太子苦笑道:“若是赌还有一线希望,若是不赌,只能去死。” 他和母后匆匆起事,早知道是这个结局。 好歹顾家,是个壮烈的结局。 总比郭家,任人宰割强。 “婶婶该担心自己的安危,毕竟叔叔杀了我的表哥。”太子意有所指,“看来叔叔没有把婶婶放在心上。” 聂华亭坦然道:“陛下凉薄,太子一脉相承,谢重霄......亦然。” 她只是他的妻子,在这个时候,被放弃也在情理之中。 “哈哈。”温润少年突然大笑,“婶婶怎么会觉得,父皇和我凉薄呢?” “难道不是么?” “父皇狠心,却念了郭贵妃一辈子,直到现在,都想废了母后追封她为皇后,当年杀她全家是真的,可半辈子的怀念也是真的。而我,学得父皇三分而已,在父母之间为难,我只想为母后求一个圆满的结局。”少年突然说道,“婶婶,最狠心的,是叔叔才对。” “叔叔才是那个最难的人,父皇让他得罪那么多人,他必须做父皇的刀,没有退路。” 谢重霄的身份,注定他只能做一世的孤臣。 和皇室亲密无间,却又不能昭告天下。 他若是不往上走,就会被无数人踩死。 少年盯着她说,“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叔叔比起父皇,到底能不能舍下心中最爱。” 当初他的父皇,为了江山稳固,毫不犹豫杀了郭氏满门。 从谢重霄让太子插手皇后母家的时候,这就是一个局。 想让他们有一线生机。 想看这对母子,笼中困兽的挣扎罢了。 “启禀太子,江宿吟已救驾,皇后被俘,长平侯快追来了!” 和聂华亭预料的一样,这场叛变,很快被人平息。 太子面色不变。 聂华亭叹口气:“你若现在将我交出去,说不定他会留你一命。” “不会的。”少年低头浅笑,“婶婶,皇家的人,都没有心。” 父皇不可能放过他。 他倒要看看,皇家子弟到底能狠心到什么地步。 聂华亭被太子的人挟持到一个悬崖边,下边是湍流的水,深不见底。 谢重霄很快赶来,长袍上带着血。 目光阴鸷,收起长剑,和聂华亭对上目光。 “叔叔,”少年笑道,“我记得小时候,父皇常说,叔叔的身手最好,说我比不上叔叔。” “太子殿下,年纪还小。” “是么。”少年的声音有些苍凉,“可比不上就是比不上。” 他不是个合格的太子,不得父皇宠爱,护不住母后。 “如琢。”谢重霄叫他的名字,不带一丝温情,“你把她放开,我放你走。” “放我走?” “是,我会告诉陛下,你已自尽。” 这对太子来说,是个最好的结果。 “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脸上带着绝望,“可现在太晚了。” 他担不起顾家,当不了皇帝。 太子的人挟持聂华亭已经走到悬崖边,女子脸上没有恐惧。 可她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 这一切不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么。 为何,他要过来找她? 他不是傻子,现在离开过来找她,太不值得! 留在陛下身边,救驾成功,从此平步青云。 谢重霄扫过女人的表情,又看着太子:“要怎样,才可留她性命?” 太子勾勾唇角:“皇叔,侄子只是想帮你最后一事。”又看着旁边的聂华亭,“只希望,你看清身边的人有多重要,一辈子都不要做后悔的事情!” 说罢,少年将聂华亭推入悬崖之下,落入滚滚河中! “聂华亭!” 一众近卫连忙将太子和太子的人捕获,许棣急忙道:“侯爷不必有心,这悬崖下面有水,夫人不会有事的。” 谁去找夫人不要紧,现在侯爷得回到陛下身边! 许棣话音刚落,男人二话不说纵身一跃! “侯爷!” 许棣睁大眼睛,反应过来之后,悬崖下湍流的水中已经什么都看不到! 夫人在侯爷心里,已经如此重要了么? 爱人之心,当真如此无私,能放下唾手可得的皇恩么? 这一出闹剧,不过几个时辰便结束。 人人都清楚,皇后母家一直被陛下放着,这次被逼急,不过是负隅顽抗而已。 除了郑家和燕王,不少有功之臣都得到了封赏。 尤其是挟持皇后御前救驾的江家二公子江宿吟,陛下大为赞赏,特意将江国公的位子传给江宿吟。 以后洛阳城的好戏,才刚刚拉开序幕,天已经完全黑下去。 萧雅雅和阿棠一直在找聂华亭的下落,可两个弱女子,差点被人欺负。 阿棠哭得肩膀颤抖。 所幸秦子衿及时出现,“你们在这儿作甚?” 萧雅雅比阿棠冷静,“夫人掉下水中,侯爷去追了,公子,公子快去看看.......” 秦子衿叹口气,这是重霄自己的选择。 “无妨,”重霄身手很好,想必二人很快就能回来,“你们二人不要乱跑,乖乖待着。” 秦子衿吩咐阿棠:“你先回家,这儿很危险。” 又看着萧雅雅,“你乖乖跟着我,不许乱跑。” 萧雅雅点点头,默默跟上。 萧雅雅跟着秦子衿回了营帐,待在门口不敢进去。 “本官会吃人么,进来。” 萧雅雅进去,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公子,”她还是不放心,“这,夫人和侯爷会不会有事?” “不会。”秦子衿揉了揉眉心,“给我倒水。” 萧雅雅连忙端水过去,“公子请。” 年轻官员抬眼,目光却瞥到一抹雪白,面前纤细的女子竟露着一截白白的细腰。 “那是.......怎么回事?” 萧雅雅连忙看去,脸刹那之间红了一片,连忙用手捂住:“刚刚摔在地上,被石子划伤的。” 秦子衿皱眉,看到那一片伤痕:“将衣服脱掉。” “公子,这.......” “莫非想让所有人看到你的身子么?”他语气已经很不悦 萧雅雅咬紧下唇,只能解开上衣。 外面寂寥无声。 “趴下。” 秦子衿出去取了药粉来,这儿没有别的东西,只能简单弄。 他没见过女子的身体,哪怕现在她只露一个后背。 秦子衿眸子一沉,将药粉不轻不重地涂在她受伤的腰上。 伤痕不浅,这女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倒是挺能抗。 “不疼么?” “疼。” “那为何不出声?” “我,怕公子生气。” 秦子衿听到这话,莫名心情很好,低低地笑了起来。 “收拾好,跟我回秦府。” “是。” 秦子衿坐马车回去,萧雅雅本想在地上跟上,没想到被人喝止:“上来!” 萧雅雅不敢违抗,上了马车,只想缩在角落.......离得这人远远的。 “过来,帮我揉一揉额头。” 萧雅雅犹豫再三,还是挪了过去。 他比她高出很多,若是想要帮他按摩,只能将身子倾斜过去。 秦子衿紧闭双目,鼻尖却钻入花香。 突然,马夫急拉马头,马车重重一震。 萧雅雅没有防备,直接落入公子宽大的怀抱中! 秦子衿的手下意识扶上她的腰。 很细。 萧雅雅连忙推开他:“公子,我.......失礼了,公子。” 眼前人是她不能觊觎直视的人,她在他面前,唯有低头卑微才对。 若是她想逾矩,恐怕要吞一万根针。 “这叫失礼?”秦子衿反问,笑道:“投怀送抱才对。” 萧雅雅一张俏脸红透,被这话说的不敢抬头。 她从前看秦子衿是多温柔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也会出言调戏女子。 等到了秦府,萧雅雅几乎片刻不留:“公子,奴婢先告退。” 纤细的身影连忙从侧门进了秦府。 秦子衿看着她的身影,目光晦暗不明。 第84章 他习惯于强大,都忘了脆弱是肉体凡胎的本性 聂华亭感觉到自己身子在往下沉,口鼻里都是水。 她想起大长公主要把她指婚给谢重霄的那天。 她第一次站到谢重霄的身边,已加冠的少年身姿颀长。 二人其实无甚交集,就这样........突然成了夫妻。 她当时吓坏了,只能胡乱点点头。 等到大长公主应下之后,聂华亭急匆匆往自己屋子里跑。 “站住!” 那人在叫她。 “跑什么?”他走到她面前,训斥的语气。 “我.......”那时她才十六岁,压根不敢抬头看他,“见过小侯爷。” “母亲说,一个月后我们成亲。” “嗯。”少女点点头,看不出愿意还是不愿意。 那道高大的身影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以后我们是夫妻,”他顿了顿,尽可能温声道:“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 他这么一说,聂华亭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高贵英俊的未来夫君,脸上浮现出腼腆:“嗯。” 那时她想,女子总是要嫁人的,若能嫁进侯府,是个不错的出路。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她变得那么贪心。 上一世她以自杀逼谢重霄签下和离书,她至今都记得。 他很少动大怒:“聂华亭,你是不是疯了,好好的正妻不做,非要去给你丈夫弟弟当见不得光的妾?!” 她当时哭着喊着让他签和离书,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她看见一向孤傲矜贵的人,握着笔的手,都在气得发抖! 他向来说话不留情面,可对她,已经十分客气! “谢重霄.......谢重霄.......”她被人从水里拎出来。 聂华亭醒来的时候,东方刚刚亮了一块。 她不想让他死,不想看着他出一点意外。 她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依旧好看的过分。 “谢重霄,你没死啊。”她自己都意识到,她是在狂喜中说出这句话的。 “怎么,这么想做寡妇?” 聂华亭迷迷糊糊起身,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紧紧贴在身上。 “谢重霄。”她转身看着躺在草坪上的男人。 “你.......你为何要抛弃荣华富贵来救我?”聂华亭问得小心翼翼。 “安静点。”男人闭着眼睛。 说她不高兴是假的,当她看见这人来救她跳入水底的时候,心口猛跳。 聂华亭浑身颤抖,轻轻靠在他身上,谢重霄呵斥她:“起来!” “我不,我冷。”靠在他身上暖和,不死心地继续问道:“谢重霄,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失去我会死的那种?” 她不死心地继续问,谢重霄紧闭双目。 “是不是以后也只会喜欢我一个人,眼里不会有别的女人?” “你回答我啊。” 谢重霄不耐烦地睁开眼,看着身上作乱的女人。 “不想睡是么?那就别睡!” 聂华亭眨眨眼睛,茫然无措。 接着整个人被人翻过来,背后被碎石硌着,肩膀被人紧紧扣着。 直到那人身上强势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围,聂华亭才意识到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谢重霄,你想干什么?!” “不明显么。”他眼眸平静,仿佛这再正常不过。 聂华亭两只手紧紧抱着他。 初秋的清晨微凉,聂华亭只记得颤抖。 二人紧紧相拥,成了这荒郊野外最瑰丽的景色。 聂华亭的膝盖和双手都沾染了泥土,接着她听到清晨的第一声鸟鸣。 既羞耻又欢愉,她觉得,会被弄死。 谢重霄双眼通红,将她脸颊上的发丝挪开,看清她美丽的脸颊,呼吸急促。 “聂华亭,你若敢背弃我,我一定——” 他的话没有说完,聂华亭也没听清。 天光大亮。 她自小娇贵,此刻衣衫上染了草灰和泥土,不满道:“你看你,我的衣裳都脏了,”一脚踹在他胸口上,小声嘟囔道:“混蛋。” 男人眉目之间都是餍足,难得没有生气,嘴角带着笑意。 聂华亭牵挂朝廷那边,“谢重霄,我们回去吧。” 在那样危机的时候,他弃圣上来救她,陛下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肯定不高兴。 他并未回答,聂华亭又叫了一遍。 “谢重霄!” 聂华亭心里慌了神,他脸色不正常的红! “怎么回事?”聂华亭检查他身上,果然看到他凌乱的长袍下,腰上有一道伤口,看起来伤的不浅。 伤口泡过水,此刻伤口向外翻着白肉,甚是可怕。 “谢重霄!谢重霄!” 男人睁开眼睛,“这么着急做什么,我没事。” 女人红了眼眶,这么深的伤口,又没有好好处理,怎么可能没事。 “你现在出去找人,不用管我。” 聂华亭摇摇头,谢重霄轻声呵斥道:“我现在护不了你,你跟着我做什么?!” 她抬眼看他:“那就让我来护着你,我会好好保护你。” 保护他。 谢重霄心口一紧。 聂华亭起身,不一会儿找来草药和用叶子包着的水,慢慢喂给他喝,给他的伤口敷药:“我只找到了这种药,必须先帮你敷上。” “嗯。” 聂华亭手都在颤抖,谢重霄镇定许多。 一个在血海里厮杀出来的人,仿佛不会因为这点小伤出事。 他习惯于强大,都忘了脆弱是肉体凡胎的本性。 “你先睡会儿,等你休息好,我们再离开。” “那你……” “我在这儿守着。”聂华亭握着他的手,“不会走远的。” 谢重霄看着她认真的眸子点点头,沉沉睡去。 从让太子处置顾家开始,他每一步都走的费心周折,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男人沉沉睡去,聂华亭看着他的眉目,久久移不开眼睛。 深沉的保护将她的心抽丝剥茧,此刻她才认识到,这人面冷心热。 她像是,再也逃不出这个牢笼。 谢重霄身上滚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周围没有聂华亭的身影。 他呼喊出声,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聂华亭!” 是他的错,荒郊野岭,他怎么能耽搁不带她回去! “我在这儿!”女子听到他的声音急忙跑回来,“我抓鱼去了。” 谢重霄看着她露出的一截细腻的小腿,一条肥鱼被她攥在手里。 聂华亭生了火:“费了我好大的功夫呢!” “以后,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第85章 她会照顾他,还给他生孩子,会一辈子陪着他 他目光紧紧盯着眼前人的身影,不曾有片刻放开。 炙热得快要把人融化。 天地之间,只有两人。 聂华亭心都被火烤的炙热,睫羽扑闪。 “谢重霄.......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她突然好奇,这人动心都毫无征兆的么? “成亲之前么?”她锲而不舍地问。 “住口!”男人轻声呵斥,“聂华亭,你别太过分!” 他波涛汹涌的爱意让人一览无余,这足以让一向桀骜不驯的人负气。 “聂华亭,你别以为我喜欢你,你就能肆无忌惮!”他脸色苍白,对身旁的女人放狠话。 聂华亭也不生气,笑着看向他:“你这不是承认了么,你就是喜欢我啊.......” 可是该死,她竟然完全不知情! “聂华亭!” 女子悄悄凑近几分,“你为何生气,这又不丢人,我本来就是你妻子啊,会给你烤鱼,会照顾你,还会给你生孩子,我会一辈子陪着你啊。” 一辈子陪着他。 谢重霄瞳孔中倒映着眼前女人的脸庞。 他是喜欢这个女人,喜欢的快要发疯。 想让她为他一个人哭,一个人笑。 可心中的骄傲告诉他,在聂华亭心里,他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和阿棠,萧雅雅,甚至她那个弟弟,每个人在她心里都很重要。 男人突然站起身来,聂华亭心急着急:“你要去哪儿?” 谁知高大的身影摇摇欲坠,女人赶忙扶着他,他倒在聂华亭的怀里。 “谢重霄,谢重霄,你怎么样了?” 他已接近昏迷,甚至没有力气回话。 她扶不动他,只能将他放在地上:“谢重霄——” 向来强大的人,就这么倒下,聂华亭揪心的厉害。 她现在必须去找人,带他回去好好医治。 如今天已经漆黑,她捡了树枝当火把,眼前的路看不清,只能一点点的走。 后来嫌走的太慢,便慢慢跑开。 谢重霄,谢重霄你等我,千万不要有事。 手里的火把越来越弱,却看不到出路。 聂华亭苦笑,若生病的是她,谢重霄能背着她去找人,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不害怕,是她没用。 “嗷呜——” “嗷呜——” 有狼! 聂华亭被这几声狼叫吓得恐惧。 她不知道狼叫声在哪里,可现在谢重霄一个人很危险! 聂华亭没有多想,毫不犹豫地转身。 心里的害怕让她越跑越快,几乎忘了害怕。 谢重霄,你一定要等我!你千万不要出事! 聂华亭还没回去,几双绿幽幽的眼睛已经逼近! 聂华亭下意识后退几步,手里的火光忽明忽暗。 她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血液逆流,浑身冰凉。 明明早就面对过很多次死亡,可现在依旧害怕。 她想过无数次今生的结局,唯独没有想过这种,她竟然会被狼咬死! 脖颈慢慢变凉,她竟然觉得已经被狼咬了一口! 那群狼先是一动不动,像是在打量着聂华亭的实力,敏锐而又凶狠。 如果这几只狼一起冲过来,她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聂华亭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慢慢后退几步。 她不可能硬拼,她会被撕成一片一片! 可她不知道,谢重霄怎么样了。 那群人瞬间警惕地看着她。 她又后退了几步........ 再远一点,再远一点。 狼群像是被激怒,它们已经明白,眼前这个女人除了手上的火把,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几只狼一步一步接近—— “嗷——” 又是一阵长啸,头狼陡然向聂华亭扑过来! 那样的眼神,恐怕能把她啃咬得渣都不剩! 聂华亭及时跳开,所幸狼扑空! 头狼越发的凶狠,再一次向她扑过来! “谢重霄!”极度恐慌下,聂华亭转身跑开,喊出这个名字。 她今日若死在这里,被狼咬死,他的夫君,该有多伤心。 头狼从她背后扑去,她摔倒在地上。 聂华亭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 下一刻,这只狼就会咬开她的脖子! “嗷呜——” 身后突然传来头狼的哀嚎声,紧接着,热乎乎的狼血流到了聂华亭的脖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 头狼突然被人拽走,聂华亭回头,才发现头狼已经被杀死! 而本该昏迷的男人此刻出现,脸色平静地看着她,手上的短匕首还在滴着血。 “谢重霄........”在这让人恐惧的深夜里,聂华亭的声音都在颤抖。 怎么是他,怎么又是他。 他为何每一次都来救她,都奋不顾身地来救她。 他为何不想想自己? 几只狼依旧虎视眈眈,夜色下,高大的男人挡在聂华亭身前。 聂华亭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没来由地安宁下来。 “往后退,不许上前!” 他脸色苍白,却没有丝毫表情。 谢重霄杀死了头狼,那几只狼已经明了,这个高大的男人才是它们主要的敌人。 几只狼缓缓分散开,目光警惕不已。 “谢重霄.......” “退远一些。” 几只狼瞬间扑了过来,目光凶狠无比! 一只狼直接咬住他的小腿,谢重霄的手上的匕首狠狠刺入,那只看起来笨笨的狼瞬间没了呼吸。 聂华亭看得心口一紧,因为他的小腿已经开始流血。 另外两只狼显然聪明一些,冲着他的脖颈扑上来。 谢重霄用手臂挡去一只,手臂却被它死死咬住。 “聂华亭,滚远点,别回头,知道么!” 女人吓坏了,头脑空白,只有他这一句话。 他是想让她脱身,他自己留下赴死。 一只狼咬住谢重霄的手,男人瞬间发力,用匕首将它刺穿。 另一只狼趁着它没有武器,朝着他的脖子狠狠咬去! 谢重霄只能用双手抵抗,一人一狼扭打在一起—— 男人已经筋疲力尽,浑身狼狈不堪。 那只狼察觉到,再一次发力,想趁着这个机会替自己的同伴报仇! 千钧一发之际,女人扑过来将头上的发簪狠狠地插入狼的脖子。 她力气小,不能将这狼一击毙命,只能听天由命! 那只狼被激怒,转头攻击相比之下弱小的聂华亭! 男人反应极快,直接扭断狼的脖子! 那只狼双眼睁大,倒在地上。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聂华亭说话都带着兴奋。 “谢重霄,我们不用死了。” 女人扑到他怀里—— 第86章 长平侯谢重霄是大长公主和先帝的私生子 谢重霄眉头紧锁,怀里的聂华亭对着他笑。 她自小柔弱,刚刚那一幕着实让人震撼。 不知从什么开始,他身边这抹小小的身影,竟然愿意舍身保护他。 “你吓死我了。”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我还以为你被狼咬死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 谢重霄看着她,语气有些虚弱。 “没事。” 聂华亭点点头,“等你好点,我们就回去。” “不,立刻动身。” 狼的血腥气很快就会吸引很多野兽,到时候他们不知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耽搁的太久,该回去了。 - 大长公主听说谢重霄出事之后,便叫来江宿吟。 “你、你大哥有事,你怎么不派人去找找!” 她生的两个好儿子! 江宿吟眯了眯眼睛,“母亲,这么放不下大哥么,可是,是他把江家和母亲害得这么惨。” 大长公主沉声道:“你父亲的事情,没有牵连到你和我。看来是圣上想要除去江家,这几年越发看不透他了.......” 想到谢重霄,她这个长子,拥有和先帝极为相似的眉眼。 她对先帝有爱也有恨,让她无法面对谢重霄。 可他,终究是她亲生的啊! “宿吟,你如今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大长公主叹息道,“你们终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难道能看着你大哥去死么?” 可江宿吟突然大笑。 “母亲........母亲........母亲这是把我当成傻子么?”江宿吟眼泪都出来了,无奈道:“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啧啧,我可没那个福气。” “你说什么?”大长公主畏惧道:“你.......知道了什么?” 江宿吟收敛笑意,双拳握紧。 “母亲还要瞒着我么?”江宿吟死死盯着大长公主,“我一早便知道,大哥不是父亲亲生的。” 大长公主脸色突变,下意识反驳道:“怎么.......怎么会.......他只是.......” “只是受先帝和圣上宠爱,所以姓谢不姓江?”江宿吟的嘴角嘲讽地勾起,“当然,那是大哥的亲生父亲和兄长,他们才是一家人!” 二十年前的羞耻突然被小儿子撕破,大长公主瘫坐在地上。 “你们都知道了?” 她就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 可年轻时犯的糊涂,到如今怎么都弥补不了。 她的父母为保护先帝而死,幼时她就被接进宫,成了先帝的义妹。 他说他喜欢她,想让她永远陪着。 可她怀了身孕,皇帝眼见瞒不下去,便给她匆匆赐了婚。 “温姜,朕是皇帝,不能任性。” 她嫁进江家,有身孕的事情很快就被江续尧知晓,他破口大骂,二人夫妻感情一直淡薄。 她本想将这个秘密隐瞒一辈子,哪怕她的儿子只是个普通人。 可重霄出生以后,聪明深沉,先帝时常召见,亲自教养长大,还特赐姓谢。 “是,他不是父亲亲生的又怎么样?”大长公主怒喝道,“难道我做错了吗?他依旧是你的哥哥,是我的儿子啊!” 江宿吟冷笑,一直藏在心头的谜团终于得到答案。 怪不得,他和大哥一点都不像。 大长公主扑到他身边,“宿吟,你从小就和我亲近,在我身边长大,可你大哥他不一样,他的路很难,你别针对你大哥,听到没有!” 江宿吟冷冷地将母亲的手拉开,面无表情。 “母亲,你错了。”他缓缓说道,“谢重霄从来就是个有野心不敢久居人下的人。你以为真的是圣上想除去父亲么,呵,父亲平日里对谢重霄非打即骂,难道他心中不怨恨么?” 恐怕他,早就不想要这个家! “你大哥他自小不和你一起长大,你与他不亲近,也在情理之中。” 江宿吟扫了一眼她悲戚的脸色。 “母亲,幼时我总觉得父亲妾室成群,荒.淫无度,我甚至为母亲抱不平,觉得母亲不应该嫁给父亲这样的人。”江宿吟苦笑道,“如今是我错了。” 父亲一生平庸,可没对不起妻子。 这些女人,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江宿吟没有废话,转身离开公主府。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心烦! 江宿吟走出公主府,戴着面具的人已经在门前等候。 “原来是蔺大人,”江宿吟悠悠道,“加官进爵,对于蔺大人就这么重要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蔺玉恭敬道,“下官只等着国公爷给我一个机会。” 江宿吟笑开几分得意,“好啊,那就让我看看,这机会你能不能把握得住!” 江宿吟如今受到圣上赏识,封江国公,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除江宿吟以外,郑家和燕王都受到了陛下的恩赐。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次勤王护驾的人不是陛下一直信赖仰仗的谢重霄,反而是他的弟弟,江宿吟。 而长平侯谢重霄至今没有下落。 圣驾回銮,皇后和太子都被囚禁,顾家的男丁全部斩首,女子都为奴婢。 陛下面对江宿吟,多了几分信任。 “往常朕看你,少年倜傥,没想到竟也是个可造之材。” “臣只想为陛下分忧,不敢邀功。” “你不必谦虚。”圣上垂眸,“倒是你大哥.......” 这次真让他失望! “陛下,大哥他是不得已而为之。”江宿吟顿了顿,“其实陛下的朝廷,有不少有功之臣。” “哦,有谁?” “蔺玉。” “怎么是他?” 江宿吟眼里闪过光芒,“他一直等着见陛下呢。” “让他进来吧。”圣上对这个背叛郭家的蔺玉没什么好感。 蔺玉上前,“参见陛下。” 圣上看着他,语气不算好:“你若有话便说,从此少出现在朕的面前!” 颇为厌恶的语气,蔺玉没有退缩,跪得礼仪周全。 长安殿中片刻的安静—— “臣,要告发,要向全天下公布!” “长平侯谢重霄并非江家亲子,而是其母温姜大长公主和先帝私通苟且留下的孽障!” 大殿中,连掉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近臣,太监,侍女面面相觑。 这是个了不得的秘密。 皇帝大惊失色,震惊地看着他。 而一旁的江宿吟脸色相对平静,眼底闪着淡淡的光芒。 第87章 他们是夫妻,同心同德,彼此照应 一时之间,大长公主和谢重霄两个人被推入风口浪尖,就连聂华亭的酒楼每日来往的人也闲话不断。 尤其是这次告发之人还是大长公主的次子,如今最年轻的江国公。 整个洛阳都在看公主府的笑话,这边却没什么动静。 而就在罪臣郭家旧宅拍卖的那天,薛饮珍和江宿吟来到这里。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北市吗?” 江宿吟看着她:“嗯。” “宿吟,母亲一个人已经够可怜了,我们真的要搬出去么。” 江宿吟并没有回答。 他将私生子的事情公之于众,就没想过回头的一天。 圣上已经为郭家翻案,这郭家旧宅如今人人都觊觎。 这是他要迈出去的第一步,他江宿吟要一步步爬向最高的位置! 江宿吟重新世袭国公的位子,连薛饮珍也受封郡夫人。 这二人年纪轻轻引人瞩目,几个妇人都争着捧着薛饮珍。 “夫人真是好福气,嫁了国公爷这么好的夫君,往后的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是啊,江国公如今受陛下赏识,哪里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上的!” “日后,夫人生下长子,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富贵,再也没有女人能比得上江夫人!” 听到‘江夫人’这几个字,薛饮珍恍惚不已。 如若是以前,她会很高兴—— “她怎么来了?” “就是啊,这脸皮还挺厚的。” “这么不光彩的事情,人家跟没事人一样!” “怎么只有她啊,不见长平侯呢?” 随着几个妇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身着碧水色绫裙的年轻美人进入会堂。 聂华亭刚坐下,就看到江宿吟和薛饮珍。 江宿吟起身走到她身边:“莫非大嫂也想要这所宅子,没想到我们叔嫂竟然想到一块去了.......”他眯了眯眼睛,“我还以为大哥大嫂觉得身世丢人,再也不敢出门了呢。” 聂华亭脸色平静,“二弟说什么,我可不明白。” 江宿吟扯了扯嘴角,“大嫂还不知道吧,陛下这次对大哥很是不满,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大嫂。” 女子目光一顿,对上江宿吟戏谑的眼睛。 “大嫂就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么?” “为何要有。”聂华亭坦诚道,“我与他是夫妻,同心同德,荣辱一体,”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薛饮珍,若有所思地问道,“莫非饮珍的性命,在你眼里,连荣华富贵都比不上么?” 江宿吟身形一顿,并未直接回答。 聂华亭觉得当真好笑,江宿吟这么一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竟然会为了薛饮珍有片刻的犹豫。 江宿吟冷笑道:“哼,你们这些女人整天觉得自己被辜负,其实,最会行骗的就是你们!” 他就不信,如若他不是江家嫡子,薛饮珍还会跟着他伺候他。 聂华亭摇摇头,浅笑道:“江宿吟,或许有人是真的待你好,别等到失去,追悔莫及。” “大嫂还是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争取到这座宅子!” 北市的人站到台子上面,请安问好以后,便拿出郭宅的地契。 “想必各位都是带了不少银钱。”掌柜先卖了个关子。 废话,今日来的达官贵人,谁人不是冲着这所宅子来的! 人人心底都有个数,恐怕这所宅子不会少于八十万两。 掌柜看着台下的权贵们,不卑不亢,笑道:“可今日的宅子是北市的主子亲拍板,我们只论缘分,不论价钱。” 不论价钱,这可怎么好! 阿棠和阿顺几个都跟着聂华亭,好奇问:“这北市的主人究竟是谁啊,从来没听说过做生意的人竟然不想多要钱的!” 聂华亭静静端坐,眼眸若有所思。 这北市的主人还真有心思,若是拿钱来买,恐怕这价格会被炒到天上去。 “这规矩么,很简单,我家主人出题,请各位作答,各位自己作答也好,请人作答也好,半个时辰。” 底下的人一阵惊叹: “到底是什么题目,竟然要作答半个时辰?!” “就是,我们是来看宅子的,可不是来考状元的!” “总说这北市的主子神秘,果然如此!” “总要让我们知道,你们问的是什么?” “对啊,快说啊!” 掌柜不慌不忙笑道:“诸位贵人稍安勿躁,这题当然不难,诸位应该听说过,陛下已经为郭家平反,郭老将军乃是当世大英雄,郭家世代忠良,应该被人铭记,更何况今日宅院乃是郭家旧宅,所以今日的问题皆有关郭家,诸位自求多福!” 阿棠有些担忧:“夫人,郭家虽然名声显赫,可那是十多年的事,咱们可知道的不多。” “不急。” 阿棠睁大眼睛,悄声说道:“可是夫人,二公子那边,可有个郭家的叛臣。” 聂华亭抬眼,想到那个蔺玉。 知道郭家事的人,如今恐怕只这么一个了。 “阿顺。” “在。” “一会儿拿到题目,你回酒楼一趟,问问阿宋。” “是。” 原来夫人早有准备。 北市的人宣布了题目: “我家主子问道,若是郭老将军来定,这座宅子他会卖多少钱?” 如此刁滑的问题! 且不说郭老将军已经逝世多年,就算他在世,谁能知道这位大英雄的心中所想。 薛饮珍喃喃道:“这题目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似在问价钱,实则在问这座宅子的主人。 江宿吟眯了眯眼睛:“这北市背后的人大有来头,陛下刚刚为郭家平反,这人就敢提及郭家当年的事情!” 这样的野心,会是谁呢? “倒是也简单,”江宿吟嗤笑,“哪有人不爱自己的儿女,想必这个数和他的儿女有关系!” 江宿吟遣人去问蔺玉。 那个叛徒,恐怕再清楚不过。 江宿吟看了看聂华亭,眼里闪过一抹得意。 这样的宅子,本就是为他江宿吟准备的,他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谢重霄,配么? 他会一点点抢走谢重霄的全部,让他那副骄傲的样子低到泥潭里,再也谈不起头! 平常都是用金子银子来买东西,今日倒是新奇。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 第88章 两兄弟要分家 北市的人看了第一个答案。 “我倒是想问问这位李夫人,您为何写的是一万只小羊羔呢?” 一位体态丰腴的妇人抬头说道。 “我就想着,郭老将军常年镇守云中,那地方又苦又冷,有几只羊多好啊!”妇人眉开眼笑,“羊肉可以煲汤暖身子,羊毛可做成冬天的衣物,这一万只羊能养活多少将士啊!” 这话说得朴实无华,不少人捂嘴发笑。 阿棠笑道:“这位胖胖的夫人倒是想法简单!” 满座喧哗,唯有聂华亭脸色平静。 有时候,最简单的想法倒是最戳人。 北市的人浅笑道:“夫人想法.......不错,不过这不是我家主子给出的答案,夫人不必失望,今日来的宾客,我家主人都备了厚礼!”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都放松了几分。 反正宅子只有一个,算是玩个乐子,得一份礼不吃亏! 尤其是,最近陛下身边的当红新贵江宿吟也在这儿。 没必要和他争抢,万一得罪了陛下。 其余人都没了争抢的心,乐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赌最后这宅子会落在谁家?” 这一提议得到了众人的欢呼。 “好啊,这才玩的有意思!” “江国公年轻有为,在下就赌他!” “是啊,御前救驾,胆识过人,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从前的郭宅!” 年轻公子优雅起身,彬彬有礼。 “在下年轻,不过是偶然立了功劳,哪里配得上诸位的夸赞。”江宿吟温声道,看向一旁的薛饮珍,“只是因为内人喜欢,我身为人夫,不想让妻子失望。” “所以,今日这宅子我江宿吟当仁不让!” 薛饮珍抬头看向他,一时愣住。 “江国公不仅年轻有为,还如此珍爱发妻,当真难得。” “就是,人长得俊美便罢了,还这么会疼人。” “江夫人真是好福气,嫁了这么好的夫君。” 这里有几个人知道薛饮珍之前的事情,对江宿吟的男子气概更加怜惜。 阿棠也有几分动容:“二公子和侯爷虽然不和睦,可是对妻子的好,却是如出一辙。” 聂华亭下意识说道:“别人怎么能和侯爷相比?” 旁边有人听到了这话,忍不住回一句:“长平侯夫人,这到底江国公是你的亲小叔子,你说话也忒刻薄了!” 这一句话,让不少人都看向了聂华亭。 现在谁人都知道,长平侯谢重霄乃是皇室的私生子,而不是江家的长子。 也就是说,这兄弟二人并非同出一父。 那这谢重霄在江家人面前,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今日难怪只有聂华亭一人,没人给她撑腰,还丢人,那可不得说点坏话挽回面子么。 江宿吟起身道:“这,我大嫂心直口快,诸位不要介意。” 看来江国公对这两口子还算不薄。 聂华亭抬起眸子。 她对薛饮珍始终恨不起来,上一世这女人虽然不待见她,可好歹在她熬不过去的冬日里给她送了些炭火。 她只是被娇惯坏了,不是什么大错。 更何况,被自己真心以待的丈夫暗算,着实称得上可怜。 江宿吟这人,恐怕装得太久了,连自己本来的面目都忘了! 看来江宿吟对这宅子是势在必得。 北市的人总算看到一条有趣的答案,郑重其事地问道: “江公子,冒昧问一句,你对郭家的事情知道多少?” 翩翩公子起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下幼时常听父亲讲起郭老将军镇守边疆的风姿,心中一直仰慕。”江宿吟道,“一直不相信郭家有谋逆之心,如今郭家平反,在下心安。” “江公子真是一片赤子之心。”北市的人赞赏,“那为何公子会以二十六万两银子买下郭宅呢?” “在下只是猜测。”江宿吟温声道,“郭老将军一生征战,最牵挂的应是他二十六个儿女。” 说到此处,人人叹息。 当时有人诬告谋反,接着郭氏一族所有正宗儿女公子都被处死。 郭老将军,几近断子绝孙。 “公子有心。” 至少目前为止,这答案最令人满意。 人人都觉得,这题目刁蛮至此,反而江宿吟这答案另辟蹊径。 江宿吟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如今郭家已绝,能记得郭家事的人又有多少? 他就不信,郭家的人现在能诈尸还魂和他抢这宅子么? 阿棠几个人都在一旁心急,而聂华亭脸色未变。 像是在发呆。 阿顺看不下去问道:“夫人,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怎还如此安详?” 女子认真思考后,叹口气。 “你说,我不在家,谢重霄会乖乖吃饭么?” 阿棠惊讶地看着她:“夫人在说什么啊,侯爷又不是小孩子!” 聂华亭想,他可能会想她想的吃不下饭。 这时候,江宿吟突然好心问她:“大嫂,也想要这郭宅么?” 许多人的目光看过来。 “怎么,这两兄弟是要分家么?” “像是吧,现在也没法在同一屋檐下住着!” “怪不得呢,走的这么急,像是被赶出来的!” 如此明显的冷嘲暗讽,阿顺这样的粗人都听出来了。 聂华亭扫了那人一眼,脸色平静地看着江宿吟。 “是啊,大宅子住着舒服啊。” 江宿吟笑意更深,特意提醒她道:“嫂嫂,这座宅子是郭老将军的旧宅,郭老将军为国而死,嫂嫂不该眼光如此短浅!” 女子笑容明媚,面对他的轻视,只是浅笑:“原来二弟也知道,不能如此短视啊.......”她意有所指。 江宿吟变了脸色,“大嫂这话何意!” “二弟如今是国公,是应该多长进长进!” 这话在此时说,太嚣张! 所有人都等着江宿吟的回击。 年轻公子温润一笑,“哦,那就让我这个小叔子看一看,大嫂要如何指点我?”又看向北市的人,“不如让在下见识一下我大嫂的答案!” 北市掌柜看了看聂华亭,“这是自然。”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聂华亭的答案。 毕竟,聂华亭喜欢这栋宅子,只是因为大。 那她能有什么别出心裁的答案。 第89章 她终于见到了北市背后的人 江宿吟静静等着。 他总要让这对夫妇知道,自己什么该抢,什么都不该抢。 会堂里难得如此静谧,许多人都很好奇。 北市的人看到写着聂华亭三个字的书笺,眸光微微一顿。 惊讶道:“这.......是聂夫人的答案么?” 聂华亭点点头。 许多人都惊呼道: “写的什么啊?” “就是,弄得神神秘秘的。” “谁知道这北市的主子怎么想。” 江宿吟问道:“敢问,我大嫂写的是什么?” “是啊,她写的什么啊?” “又不是什么多宝贵的东西,干嘛藏着掖着啊。” 众人都急切要看,当初对长平侯府都是敬畏过多,现在更多的人都在看笑话。 北市的人顿了顿,看向聂华亭,恭敬道:“还是请夫人自己来说吧。” 女子站起身来,缓缓说道: “我想,若是郭老将军在世,要卖出这宅子,要八十文!” 八十文! 恐怕买一条郭府的门槛也不够! “她怎么敢啊,那可是洛阳城中最好的宅子!” “八十文,她疯了不成!” “若是郭老将军在世,恐怕要被这年轻妮子气死!” 江宿吟走到她身边,温声道:“大嫂,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一直不好,可大嫂出门,代表的是大哥的颜面,这八十文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啊。” “就是,长平侯主母怎么这样!” “掏不起这个钱,过来充场子而已!” “哎,可怜江二公子,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遇到一对这样的哥嫂!” 众人都是为了前几日谢重霄的身世讥讽,二来,如今江宿吟正得圣宠。 聂华亭却不生气,笑着看向江宿吟:“二弟急什么,莫非二弟觉得,我这八十文,不好么?” 江宿吟笑道:“恕我笨拙,左思右想,都不明白这八十文有何深意。” 女子笑意更深,一副端和慈祥的样子—— “所以我说,二弟年轻啊!” 江宿吟温和的面容终于维持不住,眼底泛着寒意。 “那就请大嫂.......赐教!” 聂华亭不卑不亢: “敢问在座一句,郭老将军出身如何?” 有人冷哼一声:“提人家出身作甚,郭老将军并非出身世家,英雄不问出处,从一小武官做起,做到了后来的第一武将,声名显赫!” 聂华亭反问:“那你可记得,他为武官时,一个月俸禄有多少?” 那人愣住,“我怎么会知道.......” “八十文!”聂华亭说道,满座安静一瞬。 她又重复一遍,“老将军一个月,只有八十文的俸禄!” 当初的郭逊郭老将军,只是一个九品的散官而已。 跟如今的世家子弟比不得,郭老将军,官位和富贵都是在战场里厮杀出来的。 聂华亭说道: “即使后来老将军富贵已极,可在他心里,黄金万两,和八十文,没有任何区别!” 北市的人问道:“敢问夫人,如何见得?” “我年轻,未曾见过当日郭氏的风采。 可郭老将军一生都赔在战场之上,他的儿子除了次子体弱不能习武,其余的从小就在军营里磨着练着。 郭老将军曾说,哪怕郭家只剩下一个女子,也要保家卫国。 这样的人,至死不忘报效朝廷的初心。 就算到了后来,郭宅金碧辉煌,可在郭老将军心里,和当初他为小官时候领取的俸禄八十文,没有什么区别!” 是啊,郭老将军生前最响亮的一句话,郭家只剩一个女子,也要为国尽忠。 郭老将军虽妻妾儿女成群,可没养出一个废物。 这样的想法,让在场人不禁动容。 谁人心里不知,哪怕如今皇上废了顾家为郭家平反,那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云中那个苦寒之地军情告急,若是当初郭氏一族还在,这算什么难题。 北市的人踱步到她面前,恭敬道: “夫人的答案,也是我家主子心中所想。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家主子有请。” 聂华亭点点头。 她对这位北市背后的人,当真好奇。 聂华亭离开,众人心里才反应过来。 这宅子,恐怕要落入长平侯府的手里了! 倒是让人惊叹。 “这题本来就不公平,谁能猜中别人的心意。” “就是,或许长平侯夫人只是碰巧猜对也未可知啊。” “你们还别说,她碰的还真不错。” “也是,别人都没想到这一层。” 北市的人一锤定音:“各位,今日交易就到这里,今日各位到来,我家主子不胜感激,特地为各位备了厚礼,还请各位贵人不要嫌弃!” 众人熙熙攘攘一哄而散。 江宿吟脸色铁青,问北市的人。 “我倒想见见这位北市背后的主子,还请帮我通传一声。” “哦,”北市的人面色不改,恭敬有礼,“江公子,我家主子说了,今日他只见最后的赢家,二公子请回吧。” “今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拿到这所宅子!”江宿吟轻声喝道,“你们这生意是怎么做的!” “二公子,北市即是如此,万事皆是我家主人说了算。” “将他叫出来,我见见。” “我家主人,不是何人想见就能见的。” 说罢北市的人转身离开。 “哦,忘了提醒二公子。”北市的人留下一句,“我家主子说了,二公子有心,可心没用对地方,郭老将军养在身边,的确是二十六个子女。” “这是何意?” 北市的人笑笑:“可二公子不知道,老将军当年老来得一女儿不舍得带着幼女上战场,只能将她托付给下属养着,如今不知所踪。” 江宿吟脸色一沉。 “所以,郭老将军有二十七个子女。” - 聂华亭被人带到北市最高的一间阁楼,阿棠几个都被拦在外面。 “我自己进去就好。” 想必这人,不愿意让太多人看见真容。 “他知晓我的身份,不会对我做什么。” 聂华亭推开门,眼前帐幔重重,香气幽兰。 她下意识皱眉,一步一步走近。 重重纱帐之下,有一道颀长的身影,不过看得不真切。 聂华亭轻声问道:“我乃长平侯夫人聂华亭,见过尊驾——” 第90章 郭蔺,我这么叫你,不介意吧 对方并未有什么反应。 聂华亭心口一紧,这里焚着香,还有这么多的帐幔。 这人可真是神秘。 知晓对方不愿意让人靠近,聂华亭站在帐幔之前停下。 “我家主人说,请夫人饮尽此茶,他才可与夫人详谈。”一旁的侍从开口。 聂华亭并未犹豫,一口饮尽。 “今日我能拿走这里的地契,还得感谢尊驾。”聂华亭顿了顿,“不知尊驾想要什么,才肯把地契给我?” 她并不知道对面的人是何居心,她试图猜测此人的真实身份,可毫无头绪。 突然,帐幔的人说话。 “你发间的玉钗,很好看。” 聂华亭微怔,听清楚这人的声音,反而有些失望。 她还以为—— “若想要地契,不如拿这个钗子来换如何?” 聂华亭下意识道:“不可以,这钗子是我夫君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何况这是我的私物,怎么能随便给人。”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一旁的侍者说道:“夫人莫生气,我家主子同夫人开玩笑。” 聂华亭叹口气,“尊驾既然选择让我买下郭宅,我拿钱,尊驾将地契给我!” 反而戏弄于她。 “地契就在我手边,自己来拿。” 聂华亭犹豫片刻,站起身来,侍者为她掀开重重帐幔。 女子叹口气,屏息凝神。 聂华亭下意识睁大眼睛看向眼前人,脚步一阵虚软,她差点站不住。 这香气熏得她头疼.......或者是这香有问题。 聂华亭两眼一黑,跌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她被人用双臂扶着,那人嘶哑的声音说:“小心。” 聂华亭挣扎退后:“你.......你想做什么?!” 这人,竟然对她图谋不轨! 存的竟然是这样的心思! “不想做什么。”对方平静道,“你长得真好看。”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不至于为了一时色心,毁了自己的前途!” “前途?”那人讥讽道,“该担心的人是你,你若失身于我,你那夫君岂不是要休弃你。” 若换成别人,听到这话早就服软求和。 偏偏聂华亭撑着最后一口气:“不.......可.......能.......” 她知道,任何人都会放弃她,唯有谢重霄不会。 她强势的语气让人一震。 那人垂眸看着她的脸庞。 “你很爱他吗?” “不关你的事!” “倘若有一天他死了呢?”那人不怀好意地笑:“到时候便跟我吧!” 女人嘴唇蠕动,坚定的声音不容置疑:“我会陪他同死。” 聂华亭头痛欲裂,想看清这登徒子,却怎么也做不到。 紧接着她被人轻轻推开。 男人递过郭宅的地契,“将她送走。” “是。” 聂华亭两只眼皮子一直打架。 再次睁眼的时候,就看到阿棠和阿顺他们几个。 “夫人可算是醒了,吓死奴婢了。”阿棠惊喜道,“夫人,那北市的主人长什么样子啊?” 聂华亭赌气道:“丑八怪,鳏夫一个!” 阿棠瞪大双眼:“夫人,不是以为,那人是侯爷么?” 她从前是那么认为,可现在,大抵不是。 聂华亭带走地契,“以后再不来这鬼地方了!” 阿棠几个人一头雾水。 几个人相继离开北市,一道身影也从无人之处离开。 蔺玉身影落寞,一路往自己的院子赶。 刚一踏进门,就被人用麻袋套上! 紧接着,被人重重地扔回院子。 “啊!你们是谁?” “蔺大人,别来无恙啊。” 蔺玉狼狈地从麻袋中钻出来,看着眼前的女人。 “长平侯夫人……” 女子笑意盈盈:“没想到大人竟然还记得我。” “你,你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想和蔺大人谈一谈。”聂华亭眯了眯眼睛,“是,江宿吟指使你,揭穿谢重霄身世的么?”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哈哈。”聂华亭笑道:“我也没指望你承认,只是,我提醒你一句,如今陛下已为郭家平反,蔺大人,举头三尺有神明呐,蔺大人午夜梦回之际,难道就不怕郭二公子的冤魂来找么?” 蔺玉闭了闭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聂夫人,我也是听命于人,没有办法。” “可我很生气。”聂华亭收敛起几分漫不经心,“因为你,我的夫君被人嘲笑,你说,我该怎么收拾你呢?” “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于事无补!” 聂华亭笑道:“阿顺,给我打。” “是。” 几个人立即开始动手! 聂华亭抬起下巴。 被人嘲笑还是其次,以后,谢重霄的身份会被人利用。 聂华亭握紧双拳:“你不仅拆穿他的身世,你还上书想要他戍守云中,究竟是何居心。” 蔺玉身上被打的没有一块好地方,气息虚弱:“你就算杀了我,也于事无补!” “是啊,杀人不过头点地,那有什么难的。”聂华亭笑道:“蔺大人,我不喜欢杀人,我喜欢诛心。” 对方狼狈躺在地上,无奈苦笑道:“蔺玉孤家寡人,如同过街老鼠,你想如何诛心?” “昔年蔺大人流落江南,幸得郭二公子相救,让你吃饱穿暖收你做门客。”她看着对方的眼睛:“我说的,可有错?” “没错。是我对不起二公子。” “哈哈。”聂华亭笑开,“这些年你忍辱负重,人人喊打人人瞧不起,面具戴的久了,连自己都要骗过去了。” 蔺玉抬起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识相点,赶紧把我放了,否则此事传到圣上的耳朵里,你们长平侯府捞不着好!” 聂华亭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面对威胁无动于衷。 她提高声音,“本来你的事情与我无关,可你不应该针对谢重霄,毕竟你们无冤无仇。” “做错事的人,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你说是吧,郭二公子。” 一声‘郭二公子’,眼前戴着面具的人惊愕地抬起脸! 眼中是放大的惶恐! 女子神色平静:“当初你的门客,并没有出卖你,而是替你去死,对吧。” 忍辱负重隐姓埋名这么多年,郭家只有这一个子女活着。 没有什么卖主求荣的蔺玉,他是郭家那位体弱多病的次子郭蔺。 “郭蔺,我这么叫你,公子不介意吧?” 第91章 别的男人也很喜欢她哦 他抬起脸,眼中是死去的灰烬。 “我不叫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 没了郭家,郭蔺算得了什么。 聂华亭看着天,她不理解,这人的做法,她都不理解。 “你侥幸逃生,应该离朝堂远远的,避免被人发现。” 有她一个,就有第二个。 聂华亭闭了闭眼睛,双拳握紧。 “郭公子,你揭穿谢重霄的身世掀起轩然大波,又上书让谢重霄远赴云中。” 她顿了顿,“你所做的一切,不为自己,只为.......保云中平安。” 郭家的人,没有一个孬种。 本来柔弱多病的公子,只想为父亲生前的愿望尽一份心。 “此事,是我对不起你夫妻二人。”郭蔺温声道,“可我没有办法,若不是谢重霄,云中那个地方,没有哪个皇帝愿意派遣骁勇善战的大将镇守。” 唯有一个谢重霄,他和皇室流着相同的血脉,陛下最为信任,可他登基掀桌的机会渺茫,这样的人,最适合做一把刀。 他对不起这对年轻夫妻,可他别无办法。 马上寒冬就要来临,牧云氏一族的人会骑着烈马南下抢吃食和衣裳。 聂华亭心情复杂。 她看不到云中的天有多乱,可她知道谢重霄此去,战败难,胜了也难。 “如今陛下已为郭氏平反,郭公子还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么?” 郭蔺浅笑,面具下的眼睛带着温润的光芒:“哼,那又如何,眼看他高楼起,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郭氏就算被平反,那又如何,陛下对姓郭的人,怎么可能放的心。 若苍天有眼,圣上派谢重霄镇守云中,那才是郭家人想看到的。 “是郭蔺对不起二位,但请夫人处置。” 聂华亭看着眼前这位公子,本是干净无尘的人,这个年纪已经饱受风霜。 “只是,郭蔺有一事想求。”他的语气带着恳求,“夫人要打要杀我都认,只是,还请夫人好好收拾郭家旧宅。” 那是他回不去的故乡。 聂华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会将让人看着你,你的真实身份不愿告诉别人,我亦不会宣扬出去。” “多谢夫人。” “你好自为之。”她打也打了,此事发展到这个地步,怪谁都没有用。 “夫人,”郭蔺眼神温柔,“我总觉得夫人亲切,敢问夫人,是如何识得我身份的?” “纸终究包不住火,”聂华亭偶然猜到,“你的行为可疑,我就只能怀疑你的身份。” 她总觉得,郭家那样的人,总会留下后人。 “多谢你为我保守秘密,日后若有机会,我定然报答。”郭蔺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在下身无长物,只有这个值钱,不敢离身。” “不必了。”聂华亭拒绝,“算不上对你有恩,我也不想见到你。抱歉,我不能保证你不会有下一次,所以,我会让我的人跟着你。” “好。” 聂华亭起身。 “上次阿宋打你的事,别放在心上。” 郭蔺低头,哪有人会认得幼时就离开洛阳去京城养病的他。 聂华亭最终说道:“若公子不嫌弃,可以常来酒楼,尝一尝故人的手艺。” 郭蔺的眸子燃起光芒,看着年轻女子离开的身影。 聂华亭心中五味杂陈,第一次下不去手,第一次觉得谁都无奈得很。 “夫人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叹口气,走到这一步,她只想谢重霄平安。 重来一世,她走上了不同的路,面对这些人,照样力不从心。 阿棠安慰她:“好在,夫人拿到了那所大宅子,以后,咱们就要别府居住了!” 聂华亭勉强笑笑。 她喜欢布置自己的家,拉着谢重霄一起去看。 “我那天听说,郭老将军有二十多个子女,这院子也大得很。” “嗯。” 二人逛了一个上午,连四分之一都没有逛完。 聂华亭坐在秋千上,秋高气爽:“你说以后,我们也子孙成群,头发花白,共享天伦。”人间乐事莫过于此。 “成群?”谢重霄挑眉:“你来生?” “当然是我生。”聂华亭不自在地眨眨眼睛,“侯爷莫非要让别人来生!” 男人笑而不语,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聂华亭停住秋千,小声嘟囔一句:“想都别想。” “这么善妒?” “谢重霄!”她真的生气。 对方笑而不语。 聂华亭狠狠地瞪着那张好看的脸。 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谢重霄看她气鼓鼓的样子,颇为有趣,眼尾上挑。 “我听说你见了北市的人。”他突然说道。 “哦,你说这个啊。”聂华亭对上他的目光,“对啊,嗯,人家不仅温雅有礼,而且还对我可好了,整个北市的人对我毕恭毕敬的!” 男人眼中笑意更深:“对你.......很好?” 聂华亭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是啊,那天去了那么多人,不知为何那个北市的主子,非要点名见我。” “他长什么样?” “唔,长得.......”她说,“面冠如玉,温润漂亮,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很喜欢他。” “嗯,很喜欢啊,毕竟人家对我那么好,上次我去北市就跟回家一样。”聂华亭一直打量着谢重霄的脸色,“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 她就想看看,有人对他媳妇这么好,他还能无动于衷么? 出乎她的意料,谢重霄一反常态。 “是么,那挺好。” 没有丝毫她想看到的吃醋的样子,白瞎了她胡说了那么多! 聂华亭刚刚的兴致,一时噎住。 谢重霄垂眸看着女人生闷气的样子,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此时有人来报: “侯爷,圣驾到了!” 聂华亭看了他一眼:“圣上,怎么来了?” 这几日皇帝一直没有召见谢重霄,大肆赐封这次救驾的功臣,聂华亭一直惴惴不安。 圣上此时来,为了什么? 本来这宅子还未修葺完成,不适宜见客。 皇帝坚定道:“不,朕就要在这里用膳。”又看向聂华亭,“不必铺张,做些寻常菜即可,朕记得后院中有一凉亭,在那儿吃就好。” “是。” 聂华亭看出,皇帝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看来,郭贵妃初进宫时,陛下时常陪着她回来。 第92章 谢重霄远赴边疆打仗 圣上看似很高兴,喝了不少酒。 时常与谢重霄谈论朝政,聂华亭在一旁,头埋得低低的。 陛下温声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听听无妨。” 聂华亭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谢重霄,平静道:“臣妇一介女流,不懂这些国家大事。” 陛下笑道:“你很懂事。”又看着谢重霄,“你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媳妇.......不过,你这里怪冷清的,朕听说燕王家有个义女,指婚给你做侧夫人也好。” 侧夫人。 燕王家的女儿。 聂华亭瞳孔骤缩。 谢重霄脸色紧绷,开口道:“皇兄,臣弟不愿多娶。” 他一直称‘陛下’,第一次称皇兄。 陛下道:“你总要为你夫人想想,日后这长平侯府打理上下,生儿育女的责任都落在她一人身上,未免辛苦!” “燕王义女容颜端丽,品性姝静,何况是这次救驾的功臣之女,你与她联姻,对长平侯府只有好处。” “何况,你若只有一位妻室,日后传出去,对你的妻子名声也不好。”陛下沉声道,“一个男人,总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皇帝对聂华亭语气更温和一些:“你放心,她就算嫁进来,也不会越过你这个正妻的。” “陛下。”女子抬头,起身坚定道:“陛下,我,我不愿意!” “你可要想好。” “华亭心里明白。”她清晰道,“我会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哪怕善妒,哪怕辛苦!” 谢重霄于她而言,不止是夫君。 是要轰轰烈烈守护一生的人。 如若是以前,相敬如宾未尝不可。 可当她看到这人奋不顾身救她,埋在心里的感情就再也藏不住。 她态度坚定,皇帝的眼睛闪过犹豫。 男人站到她身边,沉声道:“皇兄,此事不妥,请恕臣弟抗旨不遵之罪。” 片刻之后,皇帝叹息。 “你们夫妻同心,倒显得是朕坏人好事了。” 他自己的弟弟,他知道,决定的事不会更改。 没想到,这小女娃跟他脾气一样烈。 皇帝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庞,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郭敬容。 她脾气也一样烈,可他是皇帝,她从不敢对他的三宫六院置喙半句。 “都坐下。”皇帝温声道,“此事,算了。” 聂华亭重新坐回去,心口扑通扑通地跳! 一双大掌紧紧握住她的,传来安心的力量。 聂华亭瞪他,陛下还在这儿呢! 可那人似乎不知道自己有何不妥之处,眼神平静地同陛下喝酒谈天。 皇帝笑意更深,端起酒杯。 “你二人定要同心同德,日后朕还有用你们的时候。” 这一顿饭吃的还算和谐,聂华亭喝得几分醉。 她想吹风,可又没什么力气,谢重霄背起她。 “谢重霄,那个燕王府的小姐,漂亮么?” “嗯。” 聂华亭又问:“比我还漂亮么?” “嗯。” 女人紧紧抱着他脖子,小声骂他:“你个混蛋,你应该说我最漂亮。” “嗯。” 聂华亭泄气,怎么能这人说话,一点情趣都没有。 风轻轻吹起,聂华亭酒醒了不少。 谢重霄将她抱到花园里坐下,周围只有二人。 “你说,我们拒绝陛下的赐婚,他会生气么?” “嗯。” “那怎么办。”聂华亭说,“我可不想让那个燕王小姐进门。” 谢重霄勾起唇角:“日后,你这名声在洛阳就传开了。” 说她是只善妒的母老虎。 “你这人真讨厌。”聂华亭反问,“我若找一个年轻力健的漂亮少年,你难道不生气么?” “不会。”他淡淡道,“生气是弱者的表现,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把他的手脚折断,看他还敢不敢接近你。” “你!”聂华亭被他气到,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那万一是我喜欢他呢?” “最好,不是。”谢重霄眼底已经泛着寒意,微微不悦,对上她的眼眸:“最好,不要有那一天。” 他的话说得很平静,声线紧绷。 聂华亭看着他,眼里都是茫然无措。 两个人没再搭话,气氛有些尴尬。 谢重霄下意识握紧她的手,一双小手发凉。 将她抱紧,低头吻她的嘴角。 怀里的人身子有些僵硬,但是没有推开她。 聂华亭没怪他,坦然接受这一切。 八月底的天气微凉,她的衣衫有些薄,缩在他怀里,不禁打了个寒噤。 “华亭。” “嗯。”她抬头看着他坚毅的下巴,他好像有话说。 谢重霄顿了顿,眼眸藏着星辰万千,隐隐带着犹豫。 “我已接旨,不日赶往云中。” 这几个字让女人瞬间崩溃,茫然地看着他。 赶往云中? 浑身血液逆流,瞳孔猛缩。 “为何......要去云中?”聂华亭已然语无伦次,“莫非是江宿吟和那个蔺玉——” “不是,”谢重霄看着她皱在一起的俏脸,语气越发深沉,“是我自己答应,去云中领兵。” 朝中不是没有别的将领,可云中那个地方最容易让将领拥兵自重。 放眼朝廷,也只有他,有让圣上放心的资本。 上一个镇守云中的郭家,全家都下了地狱。 而且牧云氏一族,诡计多端,那个地方,人人避之不及。 “可是.......可是那里很危险,”聂华亭出声,才知道自己声音哽咽,语气都在颤抖,“我,我怕你.......你........” 女子不自觉红了眼眶,肩膀都在颤抖。 上一辈子他镇守云中半年,身体都拖垮了,后来被奸人所害。 年轻体健的男人,回来的只是一具尸体。 “华亭。”男人拧眉,握住她的肩膀,“我是朝臣,更是将领。” 他自小去打仗,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她哭得厉害,谢重霄眉头更深。 “你若是想骂我,你就骂,别这样哭。” 女子紧紧握住他的手:“必须去么?” “嗯。” “那我.......我想跟着你。” 谢重霄看着她,“此一去,山穷水尽,穷凶极恶,我不能带着你。” “所以,我要看着你一个人去冒险么?” 几天前二人的生死相许,为何这么快就过去。 谢重霄看着她难过,眼眸深沉,酝酿着狂风暴雨。 他甚至说不出,他能活着回来—— 第93章 他是她,揉入骨血的爱人 自从谢重霄要远赴边疆,留在府里的日子越来越少,有时候都很晚才回来。 而阿棠看着聂华亭,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直接瘦了一圈。 “姐姐,我做了甜茶。”云坚端着热气腾腾的东西走来,“这几天姐姐都没吃饭,不如喝一些?” 女人对他笑笑:“姐姐不饿,你喝吧。” “姐姐这几日胃口不好,我心疼。”少年乖巧地说,“要是姐夫看见的话,会心疼的。” “就你会哄人。” “姐姐,我喂你喝一些。”少年舀了一勺乳白色的甜茶,喂到她嘴里。 聂华亭疼爱这个捡来的弟弟,试着喝了一些,甜味在口舌里弥漫。 这甜甜的东西,只让她觉得齁得慌。 “姐姐,姐夫去打仗,我会陪着你的。”云坚甜甜笑道,“我希望姐姐,能一辈子平安顺遂。” 聂华亭捏了捏他的脸:“姐姐也希望,你也能平安顺遂。” “这辈子遇到姐姐,云坚已经很开心了。” 聂华亭突然想到,那她最开心的是什么? 想来想去,她要求不多,只是想那个不守承诺又狂妄自大的家伙平安。 聂华亭站起身:“你们陪我去,准备一些过冬的衣料。” 阿棠惊喜点点头。 这一准备就到了晚上,谢重霄匆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聂华亭还在为他的行装安心。 他突然觉得恍惚不已,他们成亲不到一年。 成亲时她才十六岁,如今已经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女子。 聂华亭挑剔的很,嫌弃这个太薄这个太厚。 谢重霄走进来,从身后环住她的身子。 一众佣人看眼色走了出去,只剩下两个人。 “你何时要走,我想为你做件冬衣。” “不必。”男人眼下有淡淡的疲惫。 “这么着急么?”她转身,眼神有些急切。 男人看着她的脸,笑道:“不是,我想让你多陪我。” 这样一句话,突然让聂华亭红了眼眶,用力抱着他:“你骗人,你就会骗人,你怎么能这么骗我,你明明不想让我陪你。” 骗子,大混蛋。 谢重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不许胡思乱想。” “那我要你这几天都陪着我,日日夜夜都陪着。” “嗯,好。”谢重霄答应,“夜深了,早些睡觉。” “你也知道夜深了,”聂华亭有好多话要说,“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日日都睡不着,我等不到你我心很着急,我怕你出事,你知道么.......” 面对她的絮絮叨叨,男人没有不耐烦。 “嗯,是我的错,我是个大坏蛋。”谢重霄将她横抱起,“我陪你睡。” 二人躺在一起,谢重霄久久没有闭眼,不一会儿,一片黑暗中,一团光溜溜钻入他的被窝。 她缠上他的脖子,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聂华亭看不清他的脸,可熟悉的气息让她疯狂。 或许是离别在即,她总想和他更亲近更亲近一些,最好能留住这些气息。 “聂华亭。” 她仿佛没听到他的话,拼命地靠近。 “我想,想离你更近一些.......我这几天没事的.......谢重霄.......” “聂华亭。”他语气加重,“不许这样!” 她每一回主动求好的时候,都心绪低迷。 男人捧着她的脸颊,拼命将她揉在骨血里。 “你为何不肯碰我。”聂华亭看着他,语气质问颤抖,“你是不是怕我有身孕,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回不来了?!” 谢重霄垂眸看着她,她其实很聪明。 “若我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想让我改嫁!” 聂华亭声嘶力竭:“当初成亲的时候,侯爷承诺,会一生一世照顾我守着我,现在侯爷撇下我一个人,还想让我嫁给别人么!” “谢重霄,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可能为你守寡,你但凡出个什么意外,我直接找个人就嫁了!” “好。”他没有丝毫不悦,“不要因为我伤心,你还很年轻。” 聂华亭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使劲儿将他往床下推。 “你出去,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男人拾起衣服,沉着脸走了出去。 聂华亭在他走以后,才放声大哭。 她明白,这样的男人不可能一心一意留在她一个女子身边守着她,可她就是难过,难过到不能自已。 - 谢重霄这几日都住在书房,连续几日的下雨。 许棣:“侯爷,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男人揉着头,紧闭双目。 许棣低下头,可他看夫人,好伤心啊。 “侯爷,”他鼓足勇气,“侯爷要出征,夫人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她年纪小,还未曾经历过生死,要是,侯爷真的回不来了.......” 谢重霄道:“那她应该改嫁,这没什么大不了。” “若是平常夫妻,那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许棣缓缓说道,“可夫人,对您,不是简单的敬重与依赖,是真真正正将侯爷放在心上的。” 真真正正,超越一个妻子对丈夫应有的尊重。 是揉入骨血的爱人。 谢重霄听到这话,头痛得更厉害。 他不明白不理解,他死了之后她为他守着又有什么用,总不能她小小年纪就要为他守着一个家死守一辈子。 许棣继续说:“侯爷,夫人至纯至善,您不需要为她想以后的事情,她只想听您说,您会尽力回来。” “就这样?” 外面的雨下的越发紧了。 “对啊,就这样,您哄一哄夫人,夫人啊,其实很听您话的。”许棣好心提醒道,“这几日夫人一直不思饮食,不如侯爷去陪夫人用晚膳,夫人一定很高兴。” “.......嗯。”男人想了想,“你去玉髻庄取个东西。” 上次她生辰二人闹别扭,他连份礼物都没有送出去。 殊不知,前几个月,他就看好了一只白玉镯子,可到今日都没有送出去。 谢重霄等到晚上,可却不见聂华亭的身影。 少年走了过来,“姐夫,姐姐她.......她有事出去了,不如姐夫早些吃。” “不必。” “听说姐夫要出征了,一切可准备妥当。” “嗯。” “姐姐她很记挂姐夫呢,她什么都愿意为姐夫做的。”云坚的话大有深意,“姐夫,听说陛下有一位死去的贵妃,姐姐和她长得很像?”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姐姐她今日进宫了而已。” 男人蹭地一下站起,眉头紧锁: “她进宫了?!”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面上仍是无辜:“是啊,姐夫不知道么,还是,姐夫不关心姐姐了。” 谢重霄斜睨他一眼,转身离开。 脸色是少有的不平静,藏着狂风暴雨般的怒气。 外面的天越来越黑,从皇宫到长平侯府的路很暗。 第94章 谢重霄没了,聂华亭的日子该怎么办 聂华亭从宫中出来时,刚好碰到脸色阴沉的谢重霄。 “你怎么来了?” 男人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离开。 阿棠看着两人的背影,又着急又疑惑。 聂华亭被他拉上马,一路狂奔回了府上。 谁都不说话,谢重霄一路眉头紧锁。 而聂华亭也没好多少,她的手腕儿被他拽得生疼。 关上房门,仿佛外面的一切都和他们无关。 “急得一头汗。”聂华亭皱眉,“这样很容易着凉的。” 她的手帕还没碰到他的脸颊,就被他再一次握住。 聂华亭直接问:“你有话对我说?” 男人拧眉看着她:“今日的雨这么大,你去哪儿了?” 女子低下头温声回答:“随处走走。” 谢重霄怒极反笑,“随处走走,进了皇宫?” “够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聂华亭,”几个字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不笑时自带摄人的威严,“你进宫,见了陛下?” 女子没有答话,算是默认。 “是,我是去见了陛下。” 她的承认更让他气愤,男人大手一挥,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都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 下人都守在屋外,听到这声音,连大气都不敢出。 “聂华亭,你自作什么聪明?!” 她又不是傻子,她听懂眼前人,她的丈夫为何生气。 女子几乎不可置信,嘴巴张开,声音都是颤抖的:“你觉得,我去见陛下,自荐枕席,让他选别人出征?” 男人没有否认,脸色紧绷。 “谢重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一个女子么?” 心口像是被人活活地剜了一块,聂华亭脚步一虚,差点都站不稳。 谢重霄下意识想去扶起她,可聂华亭却直接推开他,避他如避洪水猛兽。 “你别碰我!”女子眼眶红透,芙蓉泣露,仿佛随时会迎风消散一样。 谢重霄不是第一次见到聂华亭哭,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成这样。 男人心口被人攥紧,拼命想靠近,却怎么都接近不了。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开口,只会让她更难过。 她这样伤心,可他刚刚还要这么怀疑她。 聂华亭眼前一片模糊,声音哽咽。 “我不生气你误会我,可我很难过.......谢重霄,就算你觉得我不想让你走,那你也不应该将我看成那样的女子,”这些话出口,一下下地划伤她的嗓子,鲜血直流,“我已经尽力在做了,为何你还是不能完全信任我?” 如果他相信她,就不会用刚刚的话质问她。 谢重霄看着她伤心质问的模样,眉头紧拧,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他自小亲近一些的人,都是潜在的威胁。 父母兄弟,江府皇宫,无一不是危险。 何况他自小骄傲自负,从未给予别人一点一滴的期望和企盼。 聂华亭情绪逐渐稳定,可眼泪还是不断,“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像断了线的珠子。 忽然,男人抬手,慢慢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别哭了。” 语气,几分服软,几分抱歉。 这几日二人一直在暗暗博弈,谁都没低头。 聂华亭抬起脸来看着他,叹口气。 “我进宫只是应陛下嘱托,让我探望皇后。”她顿了顿,声音清晰坚定,“我对陛下说,若你回不来,我会自尽,请求陛下,一定要让我和你葬在一起。” 男人瞳孔骤然一缩。 刚刚他擦掉她的眼泪。 可她现在又想哭。 女子倔强地低头,“我想出去走走,侯爷自便吧。” 聂华亭离开,谢重霄看着她的身影,眸子越发深沉。 压抑到溃不成军的感情在心底咆哮,他想抓住什么,却怎么都跨不过那一道坎。 谢重霄再也没有踏入这个院子。 府里甚至有传言,夫人惹侯爷生气,遭了厌弃。 何况侯爷马上就要带兵打仗,生死未卜,一年半载回来都成问题。 如今长平侯府和大长公主府关系生疏,和江国公府的亲情更谈不上。 夫人还年轻,连个子嗣都没有。 以后万一侯爷没了,这日子可—— 可没人知道,每一夜,男人站在聂华亭的房门前,默然良久。 谢重霄临行前,在院子里站了很久。 身着铠甲,立体精致的脸庞平添了几分漠然。 “侯爷,该出发了。” “嗯。” 许棣不忍心,“侯爷,确定不和夫人,见最后一面么?” “不必了。”谢重霄转身离开,“去城门口。” 大军出城都在清晨,城门下已聚集了万千兵马。 这个时候的凉气很重,可等到一月之后,云中的苦寒会更折磨人。 高大的男人站在最前面,手持帅印。 牧云氏一族凶狠难缠,云中百姓多受其苦。 这些将士组成了一道坚硬的墙垒。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只是个愿望。 “侯爷,到时辰了!” 男人眼眸迎着即将初升的太阳,清晰浅淡的瞳孔。 “出发!” 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 没人注意到军队最后有一道急切的眼神。 女子拼命地眺望人群,心中一直在默念那个名字。 谢重霄.......谢重霄....... “谢重霄呢?”可她怎么都没看到,心里焦急。 狗男人,还真的不来见她最后一面。 云坚瞥了她一眼:“你们不是在吵架吗?” 从昨天半夜就开始打扮的聂华亭扫了他一眼,随后登上最高的城墙。 云坚拦住她:“姐姐!这样太危险了!”又拿她没办法,“你来,踩在我的肩膀上。” 十五六岁的少年轻轻将她举起。 女子惊喜道:“我看到他了!” 威风凛凛,为国为民。 “姐姐慢些,不要摔着自己。” 少年目光泛冷,那个谢重霄,究竟什么地方好。 可云坚和阿棠却隐隐听到了捂住嘴的呜咽声。 女人眼中含泪。 阿棠不忍道:“夫人,不如我们追上去?” 女人拼命摇摇头。 他是将军,万人瞩目,她不能陪他上战场,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叫他的名字。 震耳欲聋。 - 长平侯出征以后,神都里的流言停了一会儿。 其实最落寞的是大长公主府,两个儿子都别府居住。 不过长子刚刚出征,次子如今炙手可热,大长公主生辰这日,同样门庭若市。 第95章 两个儿子都已经和她生疏 而且,大长公主府的生日宴还是薛饮珍一手操办的,半个京城的权贵都来了。 “听说一会儿看完戏,还能泛舟湖上听水声呢。” “这想法真是别出心裁,江夫人年轻又用心。” “江二公子孝心深重,”那人叹息一声,“就是长平侯府两口子,也忒没情意了。” “哎,这一家子人都没法说。” “是啊,大长公主.......哎,虽说不是亲兄妹,可到底她是先帝认的义妹,怎么能.......长平侯出征也没来看她一眼,今天的宴席都是小儿媳妇操手办的。” “就是啊,长平侯夫人怎么不在大长公主府了?” “两口子早就和大长公主闹掰了。” “都是乌鸦,一窝黑。” 一些人虽然对大长公主府多有置喙,可到底碍于皇家的颜面,今日的席面来了个七七八八。 大长公主几日前听说谢重霄出征的事情,连夜病倒了,这几日薛饮珍一直在这边侍奉。 “还多亏了你。”大长公主脸色苍白,看着小儿媳妇憔悴的脸色,“你怎么如此憔悴,莫非是宿吟对你不好么?” “不是,”薛饮珍勉强笑笑,“只是这几日,儿媳睡的不好。” 大长公主握住她的手:“本宫这个儿子,和我是生疏了。” 提及江宿吟,薛饮珍目光一顿,劝慰几句以后,离开。 亭台楼阁,曲水流觞,高朋满座。 薛饮珍刚好碰上一身鹅黄裙的聂华亭。 “大哥刚刚出征,大嫂打扮的可真是素净啊。”薛饮珍拦在她面前,“不过母亲刚刚说了,现在身子不适不想见人。” “弟妹操持一家辛苦。”聂华亭说,“我只是给母亲见个礼敬个孝道,怎么这都不行么?” “孝道?”薛饮珍反问,“若是大嫂真有孝道,那就不该争那座宅子,都已经别处居住,和谈什么孝道。” “我不想与你吵架,让开。” “若我说不呢?”薛饮珍抬起下巴,“今日这席面是我操持的,我说不让进就不让进!” “薛饮珍,”聂华亭看着她,“听说二弟最近和燕王府的小姐走的很近,莫非弟妹生气了,所以脾气才这么大么?” “你、你说什么?!你别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聂华亭面带笑意,“饮珍,既然不能忍受,为何还要欺骗自己,为何不肯相信,你所托非人呢.......你还记得当初你来洛阳途中的事情么?” “你,你胡说什么!”那是她一块心病,薛饮珍反驳道,“宿吟,宿吟他一直对我很好。” “你愿意被骗,就这么一直骗下去也好。” “我要去告诉母亲,我要让她把你这个骗子赶出去!” 聂华亭看着她进去的身影,眯了眯眼睛,跟了上去。 薛饮珍在大长公主面前哭诉哀求,说聂华亭辱骂江宿吟。 若是平常,大长公主肯定会向着自己的小儿子。 可是今天,这个不到四十岁的妇人只是摆摆手,“饮珍,我有话对你大嫂说。” “母亲,我......” “好了,宿吟已经在等你了。” 从前一向受尽偏爱的薛饮珍,此刻却被冷落,愤懑不平地离席。 聂华亭同样不明所以。 “你过来,坐吧。” “是。”聂华亭不冷不热地应着,“儿媳带了些补品,还请母亲保重身体。”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大长公主看着她年轻娇艳的脸庞,“重霄他,可曾跟你提及我吗?” 聂华亭没有答话。 “是本宫的错,”大长公主掩面哭泣,“当初本宫想给他一个名分,只能下嫁江家,早知今日,就该带着这个孩子隐姓埋名,他就不会被逼着去给朝廷卖命。” 聂华亭默然。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 “本宫已然明了你对他的心意。”大长公主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从前做的孽太多,以后本宫吃斋念佛不问俗事,这对儿子的事情本宫也管不着.......若是重霄有家书给你,你给本宫看看就好。” “母亲。”聂华亭看向她,“您将侯爷拼死生下来,既想要好好对他,又想给他一个名分,可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你又生了江宿吟,又让谢重霄知道他在江家是个外人,兄弟之间,势如水火。”聂华亭抬高声音,“您并非作孽,而是过于贪心。” 大长公主面如死灰,“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普通的母亲而已.......” 聂华亭站起身来。 她不敢为母子二人传递消息,也没那个资格。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谢重霄对这个母亲,应是失望透顶。 “母亲还是不必知道他的消息。”聂华亭转身,“若他能活着回来,自是荣耀无限,班师回朝,若他战死沙场,朝廷会替他收尸。” 大长公主在身后,泣不成声。 聂华亭心里闪过一丝悲凉。 她好歹是名门出身,受尽先帝宠爱,少女无知的时候,做了不能回头的决定。 等到中年,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之后,却都和她形同陌路。 薛饮珍这边气呼呼地跑出去,在后院遇到几日未见的江宿吟。 男人笑道,“娘子怎么生气了?” 薛饮珍还不想理他,奈何江宿吟把她紧紧抱住。 “娘子若是生气,不如把我捆上扔在河里,可千万不要不理我。” 薛饮珍被他这话逗笑,仰头看着眼神潋滟的夫君。 江宿吟一点点听她把话说完,浅笑道:“原来是有人惹我家娘子生气了,嗯,这该怎么办呢!” “我才懒得和她计较。”薛饮珍撇嘴,“可她骂你,说我所托非人,说你不是个好人.......”江宿吟,怎么不是好人呢,“她还提及当年的事.......真是气不过,偏偏母亲也帮着她!” 江宿吟笑意更深,“大哥离母亲远,母亲自然会怀念骨肉亲情。” 可大哥和大嫂脾气都倔,恐怕不愿意回头。 “饮珍,”他温声说道,“你既然如此不喜欢那个恶妇,不如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让她名声扫地,往后在众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如何啊?” 他的声音如同毒药,一点点地蛊惑人心。 薛饮珍愣住,疑惑道:“什么?” “让她也尝尝,被人嘲笑的滋味——” 第96章 男人于她们,就是遮风避雨的挡箭牌而已,能有什么真心 “不行!”薛饮珍想起那年的事情,至今都瑟瑟发抖。 她被蒙住双眼,一无所知。 “给她一个教训就是了,何必如此折辱她!” 她虽然讨厌聂华亭,可是她到底罪不至此! 江宿吟看着她良久。 许久以后,男子终于温声道:“好,都由你。” 薛饮珍抬头说:“宿吟,她夫君远赴边疆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他二人平日树敌颇多,好歹看在母亲的份上,别为难那女人了……” 薛饮珍虽不喜聂华亭,可到底从小都是无父无母。 如今谢重霄去打仗,说不定这讨厌女人就要守寡。 江宿吟摸着她雪白的脸庞,眼中泛着温柔的笑意:“好,都听你的。” 江宿吟把妻子搂入怀中。 “饮珍,你真是个好妻子。” —— 大长公主府连着一大片后湖,不少赴宴的妇人泛舟湖上,听着水声泠泠。 聂华亭和阿棠几个人同乘一小舟。 “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夫人。” 聂华亭皱眉,看向对面船上的薛饮珍和唐宁儿。 真是阴魂不散啊。 唐宁儿眼里藏不住的得意:“夫人出出门也好,独守空房日子自然空守寂寞。” 幸亏她当初没留在侯府做妾跟了个好主子,否则现在守活寡的就是她! 如今谢重霄不在,可没人再护着聂华亭! 聂华亭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皱着眉头打量这两人。 从前唐宁儿也算娇美,可自从跟着江宿吟以后,这脸,越发扭曲了! 莫非,那厮还有吸女子精魄的本事!?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离她们远点。” “大夫人别走啊!”唐宁儿不依不饶,“虽说你不是江家正经的儿媳妇儿,可我们夫人心善,不会看不起你的!” 薛饮珍皱眉,正想制止唐宁儿。 鹅黄色衣装的聂华亭突然站起来,两条船接近相撞。 唐宁儿挑衅地看着她:“夫人别生气,没有夫君滋润,夫人脸都有了细纹呢。” 女子脸色平静,不为所动。 下一刻,就在唐宁儿毫无防备的时候,聂华亭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推入水中! “啊!你做什么!”薛饮珍惊呼道。 聂华亭看着在水下扑通狼狈的唐宁儿。 怎么就有人学不会乖呢? 女子重新坐下,“弟妹啊,这种心怀不轨的小人,你最好不要留在身边。” “关你什么事。”薛饮珍握紧拳头,“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聂华亭叹口气,让人运船离开。 阿棠问道:“夫人,好像很让着她?” “她没什么坏心思,嘴巴不饶人而已。” 好好的风景,就让人打扰了。 聂华亭实在觉得没什么意思,“阿棠,我们回去吧。” 突然,几个黑衣人从湖中窜身飞起,赫然跳在聂华亭的船上,直接将船夫推入水中。 “来人!快来人!” 堂堂公主府后院,竟然会有水匪! 一把锃亮的刀子朝着阿棠使去,聂华亭反应极快,一把推开她。 可即使如此,匕首直接插入阿棠的肩膀,顿时鲜血直流! “阿棠!” 小丫头疼得脸色苍白:“夫人……” 聂华亭却被几名水匪连连困住,摁着肩膀带入水中! 浑身湿透,呼吸都困难! 好难受……她不会要死在这儿吧。 走过水路,聂华亭昏昏沉沉,被人拖拽在芦苇地上。 磕磕绊绊让她浑身生疼,最后一点力气支撑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 而在此时,江府别院。 唐宁儿跪在地上,“宁儿不负爷的嘱咐,将聂华亭抓了回来!” “嗯,”他倒是没想到这么轻松,“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都是爷的功劳,那些水匪各个武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一切顺利!” 管她是不是侯夫人,光天化日被人掳走,还是一群水匪。 江宿吟:“没你事了,你下去吧!” “是。”唐宁儿小心翼翼问道:“那聂华亭她?” “我的大嫂,”如今谢重霄不在洛阳,“我自然会好好照顾。” “恭喜爷,贺喜爷!” 唐宁儿一向知道,江宿吟对聂华亭对想法。 哼,今日过后,她就拿着聂华亭的把柄了! 不一会儿,四个水匪走进来。 江宿吟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几位怎么亲自来了,难道是在我这儿住的不舒服么?” 水匪头子冷笑道:“这可是国公爷的别院,怎么可能不舒服呢。” “那就好,那就好。”江宿吟极尽客气,“诸位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可告诉我。” 几个水匪笑得猖狂,“有吃有喝有钱还有女人,国公爷对我们哥几个儿当然不错!” “不过么,”其中一个露出贪婪的目光,看着江宿吟,“几个月前,国公夫人的滋味,可真是让人念念不忘啊……” 江宿吟的脸色突然顿住,眼底闪着阴沉。 几个水匪哪里能察觉到,只知道这个年轻公子哥性格古怪。 谁会把自己的新婚妻子给别的男人玩呢? 刚刚脸色阴沉只是一瞬,很快,江宿吟又恢复了那副翩翩公子的样子。 “诸位别开玩笑,”江宿吟勾起唇角,“我和诸位一向合作的很愉快,希望这次也是。” 江宿吟送走几人,独自坐在房里。 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张雪白清纯听话的脸庞。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女人竟然会和他叫板反抗。 江宿吟突然有个可怕的念头,若是薛饮珍知道了这一切,会怪他么? 不会,她那么喜欢他。 她们这些女人,最容易哄骗了。 不一会儿,又有人敲门进来:“江公子,你要的人到了。” “带进来。”那人拖进来一个麻袋,江宿吟头都没抬,“你下去领赏。” “是。”那人关山门。 江宿吟扯过袋子,看着里面的聂华亭不禁浅笑道:“大嫂,好久不见啊。” “畜生。” “不对,我至少比谢重霄那个短命鬼强,毕竟把你绑来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仇人。” 他至少不会抛下妻子,他可比谢重霄那个人强多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宿吟看着她警惕的眼神,“大嫂,大哥不在,你一个人,不寂寞么?” 她们这些女人啊,嘴上说的好听。 男人于她们,就是遮风避雨的挡箭牌而已,能有什么真心。 第97章 若他真的十恶不赦,我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我倒是很好奇,凭着你这张脸,在陛下身边做个宠妃不好么?一个侯夫人就能满足?”江宿吟眼里尽是讥诮。 聂华亭冷哼一声,没有丝毫怯懦。 “怎么,你觉得你妻子遇到更好的人以后,就会不要你吗?”眼里是止不住的嘲笑,“啧啧,国公爷身份尊贵,没想到这点自信都没有哇。” 她挑衅的语气直接激怒了江宿吟,对方脸色一变。 “你跟你夫君谢重霄真是一样讨厌。”他一字一句道,语气不耐,“他如今被赶出京城,难道你就没有汲取他的教训么?” “什么教训?” “既然敢挡我的路,那就要付出代价。” 聂华亭觉得好笑,这人真是自卑又自负。 江宿吟笑道,“还不是因为他的身世闹得全城皆知,所以才在这里待不下去。” 聂华亭:“......” “连成亲不久的妻子都可以抛下,他能是什么好人。”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那你岂不是个禽兽?”女子淡淡反问,轻而易举地撕裂他的秘密,“在成亲之际,让人羞辱自己的新娘,江宿吟,你骗的薛饮珍好苦呐,倘若有一天她知道的话,她还会愿意做你的妻子么?” “你住口!”江宿吟额头青筋暴起,“你再不闭嘴,我会杀了你!” 她刚刚说什么? 聂华亭看着如同一头易怒暴躁的野兽一样的江宿吟,与平日那个温柔的翩翩公子大相径庭。 “你是怎么知道的?”江宿吟迫切道,“还有谁知道?” “这很重要么。”女子冷静回道,“江宿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是包不住火的。” 纸是包不住火的,江宿吟瞳孔骤然收缩,不可置信。 薛饮珍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一起发过誓,绝不背弃对方! 而且,薛饮珍那么爱他,怎么会不原谅他呢? “你竟然威胁我?!” “难道你没有威胁过谢重霄么!”女人眼神冷然,“就在谋反那一日,难道你没有拿我的命来威胁他么?!” “只要知道的人都死光了。”他看着聂华亭,幽幽道,“这件事情就会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聂华亭,是你自投罗网,怪不着我。” 江宿吟陡然掐上聂华亭的脖子,逐渐用力。 聂华亭脸色陡然发青,危在旦夕! 江宿吟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别管后果,掐死眼前的女人,这个秘密就不会有人泄露出去! 没了谢重霄的庇护,杀死聂华亭,跟碾死一个蚂蚁差不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去死吧! 她是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就在江宿吟发疯的时候,冷着脸的少年撞门而入! 云坚一拳打在江宿吟的脸上,“放开她!” 随后扶起地上的女人,“姐姐。” 看着她细腻脖子上的红痕,少年懊恼不已。 该死,他刚刚怎么听她的话潜伏起来。 “我没事。” 送聂华亭来的水匪已经被云坚杀死,少年乔装打扮,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她想确定的事,已经明了。 云坚举起刀,“你这畜生,现在就去死吧!” 刀马上就要插入江宿吟的胸膛,却被赶来的女人推开:“不要!” 薛饮珍挡在江宿吟面前,云坚立马收回。 薛饮珍看着他:“你是谁,你为何杀我夫君,我要报官,我要让官府把你抓起来!” 云坚冷笑一声:“你怎么不问问你夫君,他失踪的嫂嫂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别院啊?” 薛饮珍震惊,转头看着江宿吟:“宿吟,你……” “饮珍,我没有!”江宿吟委屈道,“我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呢,饮珍,是这两人出现突然要杀我!” “薛饮珍。”聂华亭出声,“你应该知道我在公主府被人劫走,你用脑子想一想,你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问题!” “我没有!”江宿吟拉住薛饮珍的手,“饮珍,我是你夫君啊,你怎么能不信我信外人呢!” “真的是你?”薛饮珍喃喃出声,“是你把大嫂劫走绑过来的……你为何要觊觎长嫂呢,府里已经姬妾无数,近日你又有迎娶燕王义女的心思……江宿吟……你为何还不满足……” “饮珍,饮珍,你听我解释。”江宿吟像是疯了一般,抓住薛饮珍的手,死活都不肯放开。 薛饮珍转头不再看他,看向聂华亭:“大嫂,今日之事算我求你,日后我欠你一个人情,求你饶宿吟一次,我保证,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你,行么?求你,求你别再追究。” 薛饮珍总会想起,在她饱受流言蜚语的那段日子里,一个少年的回应温暖她。 聂华亭皱眉:“你如何能保证,一个人要作恶太容易!” “我来赎罪。”她说出这句誓言,“我来赎罪,若他真的十恶不赦,我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聂华亭看着真心相求的薛饮珍。 她怎么会忘记,薛饮珍是男主的正妻。 聂华亭没有看她,“云坚,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 “好。” 女子走到门口,突然说了一句: “江宿吟,你妻子在这儿,就不敢让那些水匪露面吗?” 说罢,江宿吟立即握住薛饮珍的手。 “饮珍,饮珍,你不要听别人胡说,好不好?”江宿吟拉着薛饮珍的手,“我们还年轻,我们一定要做全天下最情深意长的夫妻,好不好,好不好?” 薛饮珍闭眼,一行清泪流下。 “你答应我,以后不许做恶事。” “好好好好……”江宿吟几乎立刻答应,“我一定,我一定不会再做让你伤心的事了!你不要这样冷冷地对我,好么?” 薛饮珍声音哽咽:“好。” “饮珍,饮珍,我好爱你,我离不开你的!”他紧紧抱住薛饮珍,“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日子,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好不好?若是谁破坏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我就把他碎尸万段好不好?!” “宿吟,我累了。” “好。”江宿吟笑道,“我陪你回去,我们回家。” 他们也有新的府邸,他们的日子不比谢重霄和聂华亭逊色半分! 江宿吟走出别院,今天这场闹剧,终于谢幕。 如聂华亭所说,那群水匪不敢在薛饮珍面前现身。 第98章 有的是人往谢重霄身边送女人 聂华亭看着带人赶来的秦子衿。 “秦大人若是再快点,刚好能给我收尸。” 秦子衿一头的冷汗,“呵呵,没想到夫人如此厉害。” 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若是聂华亭有什么三长两短,谢重霄恐怕会扒他一层皮! “秦大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之事也要托付边疆让他知晓么?” 秦子衿低头:“是在下的疏忽。” 聂华亭眼眶微湿:“除了你,还有陛下,他让你们好好照顾我。” 可已经半月,竟然一封家书都没有。 聂华亭转身离开。 秦子衿看着她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女子和重霄竟然倔强的如此相配。 聂华亭自己要去云中。 那天进宫,她不仅要了生同衾死同穴的圣旨,还有她要远赴边疆。 傍晚,戴着斗篷的女子骑马出城,身后还带着熟悉的护卫。 秦子衿当时就知道了此事,骑马出城去追。 他就知道,这女子肯定不会安分。 要是让重霄知道,一定会大发雷霆! 重霄早就料到此事,让他务必拦着。 秦子衿拦住戴着斗笠的年轻女子。 “夫人快回去吧,那边疆苦寒,不是你能去的!” 自不量力。 就在此时,身后跟着的阿顺几个护卫忽然大笑。 秦子衿不明所以,女子掀开斗篷,并非是聂华亭。 阿棠打趣道:“秦大人也未免太鲁莽了,我家夫人冰雪聪明,能让你轻易拦住么!” 调虎离山。 秦子衿气急败坏:“给我追!” 可聂华亭早就换了男子装束轻装出了城。 云坚看着她激动的样子提醒她道:“云中地方很苦,茹毛饮血,你这样从小没吃过苦的人,恐怕受不了。” “谁说我没吃过苦?”聂华亭说,“谢重霄自十三岁起就在军营长大,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若说出身,和平常人比起来,一等一的尊贵,苦照样没少吃。” “姐姐,很想念姐夫么?” 聂华亭笑着摇摇头,她可不敢想。 若是让谢重霄知道,她来了云中,一定会大发雷霆。 二人雇了快马,日夜赶路。 云中果真寒冷,聂华亭裹着貂裘夜晚手都冻得直打哆嗦,手都冻得通红。 不用看都知道,她现在,已经很丑。 那个混蛋一个人在那儿,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巴结他,上赶着给他送财宝美女。 想到这里,聂华亭气得直跺脚。 云坚对于这种冷,显然淡定许多。 “再往前走十里,就能见到不少牧云氏人。”云坚问,“听说那些人个个野蛮凶残,你怕不怕?” “不怕。”聂华亭说。 倘若她能活着,感谢上天庇佑,倘若不能,她就在天上等着谢重霄为她踏平这一片土地。 牧云人和周人互相依存,互相侵略,十年间未起战火。 其实这些年,牧云人和周人,通婚杂居,早已分不清彼此。 聂华亭在市集上又换了些皮毛。 那人见到他,用不纯正的中原话说道,“美丽的姑娘,你要小心一些,这几年牧云府的人到处抓漂亮姑娘献给他们的王爷呢!” 聂华亭是男子装束,原来这么容易认得出啊。 “新上任的主子是牧云的公主,是个女子,听说她有个弟弟,不知所踪,要不然就轮不到她继位。” “牧云王爷是她的伯父,为人凶残,最近啊抓了一批漂亮的周朝女俘虏,当众羞辱,还要杀人呢。” “这人八成脑子有病。听说这次的祸事就是他让那位新主子挑起来的。” 聂华亭道谢,转身离开。 新上任的主子叫牧云艳,她倒是有印象。 牧云氏难得的一位公主,生性豪放,美丽刚烈,喜欢生吃牛羊。 “姐姐可是要去牧云府救人?” “你怎么知道。” 云坚顿了顿,“刚刚看姐姐的表情,我就能猜到。” 战前当众羞辱女俘虏,是牧云氏一贯的风俗,为的就是振奋人心。 “可姐姐去,太危险。” “我不会直接露面。”聂华亭眨眨眼睛,“谁让我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弟弟呢?” 云坚打扮起来,跟个小姑娘差不多。 聂华亭打量他:“嘶,给你胸上塞两个馒头,差不多。” 少年低头,聂华亭笑着离开。 云坚看着她的身影,眼神深沉。 牧云府抓来的姑娘是要献给牧云列这个王爷享用的,听说他身高九尺,极好美色。 云坚身量虽然高,可在牧云府里,也不算突出,加上那张漂亮的脸,当即就被留下。 聂华亭跟着进了牧云府。 战争之时,本不该让人轻易进来,那位牧云公主,对自己的这位伯父可谓是极尽捧杀。 聂华亭看见一院子的女俘虏,有些人还带着孩子。 若非没有丈夫,她们也不会被抓到这里来受人欺辱。 但他们的丈夫,或许已经死在战场上。 云中这块棘手的地方,自从郭家全员皆灭以后,再也没有将领愿意踏足。 朝廷多半,任由这里的百姓生,任由这里的百姓死。 聂华亭心里一处忽然沉了下去,突然明白,为何谢重霄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镇守云中。 她突然好想他。 傍晚的时候,聂华亭裹紧衣服,到了看守女俘虏的地方。 她找到一位外表温和抱着孩子的女人。 那女人比她大不了几岁,形容枯木:“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聂华亭深吸一口气:“我来,就是为了救你的。” “你有办法带我们出去么。” “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带你们离开这个地方。” “谢谢,谢谢你。”那妇人流泪道,“我叫青禾,我的男人也被这些天杀的杀害了,若是我再没有这个孩子,我也活不下去了。” “明日这里举办宴会,”宴会过后,就要当众羞辱这些周朝女人,“我会趁乱时放一把火,把你们带离这里。” 妇人眼睛亮晶晶的,急切小声问道:“你是,郭家的人么?” 聂华亭突然愣住。 青禾小声流泪,“郭家的人去哪儿了?我幼时听阿爹说,只要有郭家的人,云中就不会有这些牧云的人来嚣张,他们已经走了十年了,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第99章 谢重霄知道么,那就是个杂种 “大姐,你放心,明日我定会救你们出去。”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 “姑娘,姑娘,你也救救我吧!”一个年轻女子求救道,“那些畜生会折磨死我的,求你救救我吧,明天我还要在他们的宴会上献舞,我求你带我走吧!” 聂华亭看着她恐慌的样子,“你先别急,明天我试着看能不能带你出去!” “好好好好好,谢谢你。”年轻女子松了一口气,“我叫珠儿,你可千万别忘了我!” 就在这时,青禾怀中的婴孩忽然啼哭—— 牧云氏的人走过来,“起开,起开!” 青禾连忙捂住自己小孩的哭声,用眼神示意聂华亭赶紧离开。 聂华亭眼神冷静,双手紧握,逼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女人惨淡的脸色。 这牧云氏一族人当真可恨。 营救她们的机会,就在明日宴会上。 牧云列这个人胸无大志,虽然地位崇高,却只知道吃喝玩乐,和刚刚上位的那位女首领牧云艳可差的远了。 聂华亭跟在云坚身边,牧云列身边有不少女人。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若是牧云氏的族长是这个人,谢重霄不知要省多少事。 眼下,她还要去救她的同胞们。 “来人,倒酒!”牧云列指了指穿着男装的聂华亭,“长得好俊俏啊。” 聂华亭握了握拳,这老贼,怎么连男的都不放过! 聂华亭慢慢走过去,牧云列却一把握住她的手:“你们周朝男儿,都像你这样细皮嫩肉,拿不得弓拉不得箭么,还不如做个女人以色侍人!” 说罢,席面下的牧云人开始狂笑。 云坚两只手握得咔咔作响,聂华亭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周朝人,能被叫男人的有几个?” “就是,个个都是只会读书咬文嚼字的废物!” “这次挂帅的谢重霄你们听说过么,那是兄妹乱.伦生下来的杂种!” “这样的东西也好意思出兵,周朝无人!” 聂华亭眼神逐渐冷下来,一口气吊着让她冷静。 “小的,先下去了。” 突然,她被人重重地推在主座上! 好色的牧云列不知何时变了脸色,指着她骂道:“周朝的臭娘们儿,你以为老子瞎眼,看不出来你是个女人么!” 她是何时暴露的? 聂华亭倏地睁大眼睛,就在这时,进来一名女子。 “是是是,主君,她是个女子,还企图逃跑,放走女俘虏!”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求聂华亭搭救的珠儿! 聂华亭突然觉得可笑,她用心搭救的人,竟然转眼就出卖了她。 珠儿跪在地上:“此女心机狡诈,主君万万不可放过她!” 她从昨天看到这人,就知道她是个女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不如拆穿这女子,为自己换一个好前程! 聂华亭看着珠儿,心里泛起一丝冷笑。 可怜的是身在这里的周朝女俘虏,怎么会有人愚蠢到,出卖同伴自己就能活下去。 牧云列打量着聂华亭,“是啊,果真长得很美,这样的女人,放走了岂不是可惜!将她好好打扮一番,今晚送到我房里!” 聂华亭和云坚被人押下去。 牧云列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害怕的珠儿,“滚下去吧!” “多谢主君!” 哼,周朝的女人,只知道跪在敌人的脚下摇尾乞怜! “接着唱,接着跳!” 这时,有人匆匆来报。 “主君,族长来了!” 音乐声戛然而止,牧云列不耐烦道:“她怎么来了?” 说话间,美艳女子进来,众人起身。 “好久没有看过大父了,大父可安好。”牧云艳走进来,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 “有劳族长大驾光临。” 牧云艳:“不敢不敢,大父安好就好。” 牧云艳对这个荒淫无道的伯父可真是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原因无他,牧云艳年纪小且是女子,在族中威望不高。 “听闻,大父新抓了一群中原女子?” “这点小事,你也要过问么,艳艳,你当这个族长未免也太小心眼了!” 牧云列向来瞧不起这个侄女,若是她那个弟弟还在的话,这族长的位置怎么轮得到她来做。 “是我失言了,自罚三倍。” 宴席上的酒越喝越多,云中这样的苦寒之地,没有酒,身子是暖不了的。 “艳艳,你今日来一趟,大父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牧云列突然提出,“我让手下排了一出好戏,不妨请你一观呐。” 牧云艳笑道:“好啊,多谢大父。” 很快有人拖来一个披头散发体态丰腴的女人,浑身伤痕。 牧云艳脸色一变,“大父不是说让兵士表演么,为何是个中原女子。” “中原女子才有趣呢。”牧云列大笑,“来人,给族长上一出好戏!” 很快,几个身材高大的牧云男子,围在女人身边。 周围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眼光。 一名男子手持鞭子,狠狠地打在女人的身上,很快,女人的身体上多了几道红痕,嘴里也不断地尖叫着! 一人狠狠地拽着女人的头发,将酒液淋在她的身上,这样冷的天气,女人冻得瑟瑟发抖。 牧云艳站起身来,厉声道:“够了!大父,我牧云家的马鞭应该朝向大周的铁骑,而不是伤害一个弱女子!” “伤害,这怎么能叫伤害呢?”牧云列嗤笑,“你且看她愿不愿意。” 几个男子照着牧云列的意思去做,大声叫道: “爬!” “爬!” “爬!” 女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但十分听话,摆出四肢匍匐在地下的动作。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周朝女人!” “以前那该死的郭逊将我们打的落花流水,他也没想到周人也有今天!” 一众人开始狂笑,唯有牧云列不屑地勾勾唇角。 “呵,这种女人,还有什么活在世上的理由呢!” 牧云列拔出自己的弯刀,直接插在跪在地上摇尾乞怜的女人胸脯上! “好!主君杀得好!” “与周人不共戴天!” “等以后踏平洛阳,连皇帝的女人都是我们的!” 牧云列抬起下巴,“艳艳,你说是不是?” 下一刻,一把弯刀同样刺入牧云列的胸膛! 牧云列眼角裂开,不可置信,“你?” “大父当不上族长是有原因的,我今日来,就是替牧云氏清理门户!” 牧云艳拔出爱刀,牧云列倒地不起—— 第100章 牧云氏送来的女人 聂华亭被几个牧云女子强按着浓妆打扮。 牧云列那个老贼,喜欢欺辱中原女子,就让她隆重打扮。 聂华亭身上的男装被人扒下来,换上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 她一条命,死不足惜,可惜白来了这一趟,没带走几个同胞姐妹。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叫道: “主君死了!” 几个侍女不住地呼喊尖叫! “听说是族长杀了主君!” 云坚忽然用狠狠勒住两个侍女的脖子,“姐姐,你要做什么,就趁现在,快!” 聂华亭一瞬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周遭的呐喊呼唤她统统都听不到了。 一片混乱中,她像是浴血的菩萨! 聂华亭跑到关押女俘虏的地方。 “我们现在趁乱走,往南边走,那里有朝廷的兵马和官员,记住了么!” 七八个人看着她冷静的神色,点点头。 牧云府很大,聂华亭只记得大概。 青禾着急得问道:“姑娘,我们会不会被人发现?” “不会。”聂华亭对她笑笑:“照顾好你的孩子。” 她总觉得,这次,上天会站在她这边。 牧云列那个畜生虽然被杀了,可是门口还有牧云家的人看守。 聂华亭说:“我知道有个小洞,我们都能出去,大家安静一些,千万不要发出声响。” 或许是聂华亭心跳得太快,周遭什么声音她都听不到了。 一个。 两个。 三个。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 聂华亭的心才放下,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她的魂魄才正式归体。 最后一个女子,是她昨晚见到的青禾。 真好,她和她的孩子,以后能好好过。 青禾最后一刻,对聂华亭投以感激的目光。 聂华亭摆摆手,让她赶紧离开。 青禾特意留下,热切的眼神看着聂华亭,问她不走吗。 聂华亭摇摇头,转身进去,她还有云坚。 她自己甘愿救人,却把一个小少年牵扯进来。 聂华亭没走几步就被一群人挡住去路,为首的女子细细的打量着她。 “没想到你这个中原美人,胆子倒是挺大的。”牧云艳幽幽道,“来人,把她给我捆起来,不准弄脏了脸。” “你要干什么!”聂华亭皱眉,“我要见我弟弟!” “你是中原人,这里没有你的弟弟。”牧云艳冷然道,“将她送到周人那边。” 聂华亭被人带走。 不行,云坚,云坚怎么办! 下属问牧云艳,“族长,您是要将那个美人送到哪儿?” 牧云艳淡然一笑,“听说周人这次派来的将领,叫做谢重霄,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留下那个大美人。” “族长英明。” “听闻那谢重霄已有家世,可惜啊,这回就要死在我手里了。”牧云艳收起笑意,“这地方让人好生看管,不许再出事。” 怪不得大周人都不愿意归顺牧云氏一族,牧云列这么多年欺男霸女,她早就看不过去了。 现在只盼,能快点找到弟弟。 云坚逃出来,可一直都没有见到聂华亭,心中焦急不已。 不一会儿,云坚遇到牧云的人。 “说,那个中原女子在哪儿?” 牧云艳看着他的脸,制止住想要出手的下人。 向来杀伐果断的女人第一次面露不可置信。 云坚疑惑,只听到面前的牧云女子说:“弟弟?” -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此刻已经十月,这样的天气在洛阳叫冰天雪地。 “将军,探子来报,牧云列已被牧云艳杀死。” “知道了。” 几个副将纷纷说道:“将军,牧云列是牧云艳的亲生伯父,而且手握大权,这牧云艳相当于其自断一臂。” 男人穿着重重的铠甲,眉目威严。 “她不是个一般人,以后要更加小心。” 云中胡太守恭维道:“她再怎么样,不过是女流之辈,将军是大才,怎么会把她放在眼里呢?哈哈。” 谢重霄并未说话,一旁的许棣说:“太守大人,牧云艳少年英才,而且颇有手段,不管她是女子还是怎样,我们都不能轻视。” “哎,”胡太守没有听出许棣的弦外之音,继续说道:“有我们侯爷将军在,牧云艳算什么,我们一定能把牧云家那些狗东西赶回老家去!” 谢重霄淡淡出声:“够了。你们先出去。” 谢重霄话少生僻,平日除许棣之外,几位副将都没有机会进入他的营帐。 胡太守出来对着下属不满道。 “你看看他那个样子,我还真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胡太守不满道,“我这简直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这样冷面无情的人,最难让人伺候! 若是寻常将领,他姓胡的当然可以置之不理,可这位不一样,年轻权贵,又是圣上的亲信。 下属恭敬道:“太守大人,您这心意没用对地方,将军不爱酒,难道还不爱美人么?” 胡太守嗤笑一声:“美人?这鬼地方,哪来的美人?!” 就在这时,军士来报:“启禀太守,牧云氏送了个女子来,说是送给将军的礼物!” “滚滚滚!”胡太守招手:“你傻,那不明白着算计将军么!杀了算了!” 这时候用美人计,没脑子!肯定要在床帏上给将军一刀! “等等,”胡太守犹豫,“听说牧云氏的美艳刚烈,我得见识见识,拖过来我看看,是个什么模样!” 军士解开麻袋,里面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女人露出一张闭月羞花的容貌! 聂华亭嘴被堵着,晕乎乎走了一路。 胡太守啧啧两声:“确实长得不错。”肌肤身段都上乘,“让她叫两句听听!” 嘴上的布被扯开,聂华亭认出这是大周军营:“我是长平侯谢重霄的夫人,我要见他!” “切,还没爬上将军的床上,你就自称夫人?”胡太守嘲笑,“你们牧云氏的人还真没脑子!” “他手下的副将叫许棣。” “你知道的还不少。”打扮的还如此漂亮,受过调教,“这样的女人杀了可惜了,给她下点软筋,送到我营帐里!” “我要见谢重霄!” “捂住她的嘴!”胡太守厉声呵斥道,“别让她叫唤!” 第101章 聂华亭,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聂华亭不知吸入了何物,浑身绵软无力。 她身上的丝绸是洛阳所产,头上带的金饰险些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这几日的赶路和救人,仿若一场梦一样。 这儿,是大周的军营。 谢重霄……谢重霄……你在哪里? “美人,”她听到有人急忙脱衣的声音。 她被人陌生人抱在怀里,听到人说:“美人……你跟了我也好啊……我们将军可是个狠心的主儿,能把你往死里折腾,你跟着我几日不吃亏的……” 胡太守解开聂华亭的腰带,眼神急不可耐。 云中苦寒,牧云人却让这小美人穿得单薄。 啧啧,可真是我见犹怜呢。 女人仅存的理智烧遍了全身,“滚,滚!离我远点!” “脾气这么烈。”胡太守打量着她,“瞧你这副样子,不像是云中人,你是被牧云氏俘获过去的吧。放心,小美人,等我们打死牧云狗贼,你就不用听他们的了。” “你若敢碰我,会死的很难看。” “哈哈,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死啊?” 云中这鬼地方,皮肤细滑成这样的可不多。 幸好那谢重霄不爱美色,否则这样的好事哪里能轮得着他。 “美人,若能和你风流一夜,我便是今夜死了也值了!” 面前的女人倏地睁开眼睛,将奋力将头上的簪子朝着脖子划去! 胡太守连忙捂住她的嘴,索性只是流了血没有大碍。 “你个贱婢!”胡太守骂骂咧咧,“你再叫把人叫来,你这贱人是想让我死在这儿是不是!” 而女人反抗的声音刚好让经过的许棣听见。 许棣灵敏问道:“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 “这……” “将军说过,军中不许有此等恶事发生,你们太守是想领军棍么!” 说着,许棣不顾门外人的阻拦,冲出面前的营帐,里面灯火昏暗,却能闻到不低的血腥气。 他看清眼前的一幕,足以让他震惊。 胡太守的脖子被一女子对金簪插入,脸色发青,双眼瞪大,将死之人。 许棣看清那曼妙女子的身影,惊愕道:“夫人……” 聂华亭已经意识不清,脚步虚软。 许棣连忙将聂华亭抱出,呼喊道:“军医,快叫军医!” 门外的守卫看到这一幕,下巴都惊掉了。 原来,漂亮女子真能杀人啊。 许棣见到聂华亭,心情复杂。 前几日秦大人亲自来信告诉侯爷夫人跑来云中的事情,差点将侯爷气个半死! 侯爷连下几道军令,云中境内,若见到夫人,必然严加看守保护。 可现在更要命的是,夫人……竟然失手杀了云中太守! 脸色阴沉的男人看着昏迷不醒的女人。 许棣觉得,侯爷可能随时会发怒。 可他没想到,谢重霄一直守在聂华亭身边,甚至赶走侍女,亲自帮夫人敷药。 许棣忍不住提醒道:“侯爷,胡太守已没了呼吸。” 他都不禁……佩服夫人。 这样的情况下,竟能一击毙命。 “他该死。” “所幸夫人没事。”许棣劝慰道,“夫人真是勇敢。” “出去。” 许棣离开,主帐里只剩下聂华亭和谢重霄。 夫人千里迢迢,从洛阳城赶来,侯爷心里大抵是欣喜的。 只是,如今这样的形势,侯爷哪里顾得上儿女情长。 聂华亭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然换上温暖的皮毛,头上那些复杂的钗环都已经卸掉。 她这是,被人救了吗? 她几乎未思考,掀开身上厚重的毯子—— 营帐外的男人听到动静,立马进来,刚好看到她赤足下塌,身上的皮毛亦不知所踪。 女子立刻反应过来:“谢重霄……是你……” 不同于她眼中的惊喜慢慢放大,男人的怒气显而易见。 “聂华亭,你想死是不是?!” 他冲到她面前,紧紧地握着她的肩膀! 谢重霄怒道,“从洛阳跑到云中,身边还不带人,你可真是好样的!” “呵……跑到牧云的地盘上还被人抓住,这叫什么,这叫奸细?!” “还有,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杀了谁?!”男人红着眼眶,“在军营里杀当朝太守,按军令处置,聂华亭,你有几条命!” 他一贯冷清倨傲,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爆发! 若是军中的下属看见,一定会大吃一惊,平日不苟言笑的主帅,此刻面对一个弱女子怒不可遏! 谢重霄看着那张脸,胸膛大幅度地起伏,额头青筋暴起。 他真的生气,向来的自负不满积压在心里。 他从来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可现在发现,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从来不在他所掌控的范围之内! 面前的女人却突然抱住他—— “我终于见到你了,谢重霄。” 她这一路并不顺利,将生死押给老天,救人也好,被人绑起来也罢,一切如在梦中。 可现在,抱着眼前这个并不平和的人,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生出血肉,长出枝芽。 她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你说我杀人,我认,可你说我擅闯军营我不认,这旨意是我向陛下求来的。” 她早就做好了与他同生共死的准备。 他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军营里,随时可能流血死人,他随时会牺牲。 “我想跟着你。”聂华亭鼓足勇气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在意你……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心软,我杀人是真,我去受罚,不会让你为难。” 她白软的脸蛋上,嵌着一双真挚的眼睛。 谢重霄的理智说,她在骗人,可就是,不自觉地相信她。 “将军……我好像没有叫过你……” 将军应该很不好做,战场之上没有小事。 她杀人,就算她是他的妻子,理应受罚。 赔上性命也行,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男人怒气更甚,听见这话重重地踹翻一旁的书案! 聂华亭愣在原地,听到他沉沉的声音:“聂华亭,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说罢,谢重霄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聂华亭听到: “给我看好她,不许让她乱跑!” 第102章 侯爷话不多 与此同时,牧云坚一心记挂着聂华亭。 “阿坚,”牧云艳进来,语气温和:“阿坚,那个女人已经进了大周军营,我们的探子还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这次的主帅,谨慎的很。 少年知道眼前人是他的亲姐姐,语气并不温和:“你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怎么会呢。”牧云艳笑着否认,“我不会拿这些可怜的弱女子做筹码。” 走近眉目冷淡的少年,姐弟二人相差八岁,却极为相似。 “阿坚,你都不知道,这些年,姐姐找你有多辛苦,阿父阿母若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牧云艳眼眶湿润:“这次若我们大获全胜,我们一定要去阿父阿母的坟上探望!” 牧云坚点点头。 他对自己是牧云氏一族的人并不意外,他流浪到洛阳的时候,已经六岁。 牧云艳问:“阿坚,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大周女子,她是何人呐?” “出身平凡。” “若你喜欢,日后我帮你抢过来。”牧云氏一族,天生就强硬地不讲道理。 “再说吧。”牧云坚还没完全适应这个身份。 “天佑牧云,郭氏已灭,你又回来了,此次,我们一定会大获全胜!” 牧云坚沉思片刻,回答道:“我此次去中原,还得知一个和郭氏有关的消息。” “哦,是什么?” “郭家二公子,郭蔺尚在人世。”牧云坚沉声道,“并且,郭逊最小的那个女儿,还尚在人间。” 牧云艳惊道:“郭氏,竟然还有后人遗留人间?!” “对。” 牧云艳又惊又惧。 十年前,只要郭家在,牧云氏到的子民都吃不上饱饭,郭氏的十几个儿子各个骁勇善战。 郭逊临死前的遗言:“他死后,鬼魂镇守云中十年!” 那个人,果然说到做到。 十年间牧云氏子孙凋零,连合适的继承人都选不出,唯有他们姐弟二人。 “郭蔺是个废物。”牧云坚眯了眯眼睛,“倒是那个小女儿……至今没有消息。” 总会浮出水面的。 牧云艳深吸一口气,她的弟弟回来,无疑是对她最好的鼓舞。 寒冬来临,她一定要带领族人打赢这场仗,新春之前,族人才有衣可穿。 牧云氏的队伍突然向前逼近一里,军营里所有将领都严阵以待。 深夜,谢重霄仍然在营帐里看地图,突然有人来报:“主帅,夫人她发烧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所有扰乱军心的事情都不能上报。 男人沉声回:“进来回话!” “主帅,夫人从今天下午就开始发烧,现在,现在已经在说胡话了!” 谢重霄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回到主帐,里面还有军医。 大夫颇为惊惧:“主帅……这位姑娘的病情极为罕见,不像是普通的发烧,倒像是药物所致……” “可有毒?” “无毒。”大夫如实回答,“并无性命之忧,应是中了牧云氏特有的迷药。” 许棣明了:“这,可否有解药。” “此药,”大夫突然低下头,“实则是一种魅药。” 是牧云氏专门调教不听话的女俘虏的药。 许棣愤懑不平道:“这些人真是!” 用这样的法子来羞辱侯爷,牧云氏这群人真够卑劣。 “还以为那个牧云艳和牧云列不一样!”没想到都是一路的货色。 更有甚者,去牧云氏的探子回禀,牧云艳失踪多年的弟弟已经找回。 大周和牧云,水火不容。 等到了时候,一定要将牧云这些人统统从云中赶出去! 可现在,夫人…… 许棣能看得出来,侯爷心里,有多担心夫人。 “都出去!” 许棣听到这轻喝声,一时错愕! 全部人都退了出去,主帐里只剩下谢重霄和脸色潮红的女子。 聂华亭身上穿着云中厚厚的皮毛,意识不清,难受。 像是血里流着毒,她急需解毒的药。 男人沉沉的眼神看着她,许久以后将她扶起依偎在怀里,尝试给她喂药。 苦涩的药汁流进嘴里,她本能地抗拒。 谢重霄拧眉,又尝试给她喂。 不不不……她想要的是很甜的东西…… 药汁从她嘴角流出。 谢重霄厉声道:“聂华亭,你想死在我面前,病好了赶紧滚回洛阳!” 聂华亭皱眉,怎么有人凶她。 “我……想……” “你想做什么?!” “想见……谢重霄……”聂华亭微微睁开迷离的双眼,“我生病了,他是我夫君,有权有势,会好好照顾我……” 可她仿佛……做了让谢重霄不高兴的事情。 “你把他叫来,我跟他好好解释,他会原谅我。” 男人的心就被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牵动,低头垂眸看着她不舒服的样子。 语气不自觉放低:“好,把药吃了!” 她蹙着眉头,不肯吃这药。 她想要的,是一种随风飞扬的感觉,身边的海水将她包围。 男人耐心尽失,低头将药一饮而尽,对准她的唇喂了进去! 唇齿相依,缠绵不已。 聂华亭能感觉到有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侵入,她却并不觉得难受。 这霸道的感觉,她只想要更多。 谢重霄欲要抽身,却被她紧紧抱住,眼睛半眯着看着他:“你的嘴唇……好甜啊……” 她找到了,她找到了! 就是这样的感觉! 彼时聂华亭不知自己中了毒,只是凭着本能去依赖面前这个人。 男人的眼眸越来越深,喉结滚动,拉着她的手放上自己冰凉的铠甲,命令道:“解开。” 行到此处,覆水难收。 外面是一片冰雪翻腾,屋内一切都滚烫的吓人! 直到深夜,军营里的动静都不曾停止。 时隔几个月,两个人的气息再次没有阻隔的纠缠着,带来身心上无法言喻的欢愉和喜悦。 互相臣服,互相克制,互相都想让对方缴械投降。 这女人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明明脸色病弱苍白,却一直不停地缠着他。 “谢重霄……抱紧……我……” “嗯。” 聂华亭有过清醒的时候,她差点想死。 有过这一刻,也值了! 这远远不止是她的夫君她的依靠,是她能交付所有的人。 直到天蒙蒙亮,主帐周围都没什么人靠近。 寒气逼人,男人从主帐出来冲了澡,吩咐人给她打水。 吩咐人:“去附近招几个侍女。” 许棣明白,点头。 昨夜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侯爷话不多,可干的多。 嘶,夫人可真是祸福相依哟。 第103章 他是她的夫君,理应担起这份责任 聂华亭第二日醒来,青禾高兴道:夫人醒了!” 来照顾她的人不是别人,是她前几日救下的女俘虏之一。 聂华亭很高兴,身上都有了不少力气。 青禾小声告诉她:“夫人还不知道,夫人中的是牧云氏特有的毒药。” 青禾红着脸给她讲完,聂华亭大吃一惊:“那我……会不会死?” “不会……”青禾笑道,“昨夜,夫人的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聂华亭红了脸,怎么这点事情都让人知道了么! 青禾当真喜欢聂华亭,和她说了好多话。 “我想见……主帅。” 青禾回答道:“主帅说,让夫人好好休息。” 当天晚上聂华亭小憩时,男人带着一声寒气走进来。 “侯爷吃饭了吗?”她从床上爬起来。 “以后,叫我主帅。” 哦。 谢重霄看她脸色依旧苍白,皱眉道:“怎么,还没好全?” 聂华亭腿都有几分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好好待在这儿养病,不许出去!” 语气依旧是生硬的,可比起前天已经软和多了! 披着貂裘的女子眉目乖巧,点点头。 他坐在塌上,聂华亭半蹲在他面前。 “侯……主帅这几天吃的不好么?这几日军营的事情是不是特别多,晚上何时入睡?” 聂华亭一直喋喋不休,谢重霄不耐烦,直接打断她的话:“住口!我还想过要原谅你!” 军营里不少人都知道她击杀当朝太守,若是此事传出去,恐怕会被有心人利用称牧云内奸。 这样大的罪,她却还是如此安宁祥和。 怎么能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此刻朝廷还未发话,军营里主帅最大,谁敢动主帅的女人。 可若朝廷知道了呢? “那,主帅杀了我?” “滚!” 聂华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夫君舍不得杀我啊。” “聂华亭!” 她又坐到他腿上,几乎称得上厚脸皮,“这儿只有你我,我都好久没叫过夫君了,难道就不许我放肆这么一小会儿么?” 当然不行! 谢重霄恨不得打她二十军棍,让她乖一点安分一点! 男人看着那双狡黠的眼睛:“你又不是放肆这么一回!” 军令如山,这儿容不得一点徇私枉法! 聂华亭明了他此时的为难。 “可我实在想陪着你,算我……算我求侯爷,别不理我。”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像是一汪清泉,任谁听见都要酥了骨头。 女人轻轻靠在他怀里。 聂华亭听见一声叹息,接着,那双熟悉的臂弯环住她。 一切,尽在不言中,心意即是如此。 “我还有一事想求侯爷——” “别得寸进尺!” 聂华亭嘴角带笑,“可是,是很重要的事啊……我身上的毒,侯爷不帮我解了么?” 谢重霄一愣,猛地看向怀里的女人。 恃宠生娇。 可他就喜欢她这副样子。 聂华亭自然有别的目的,她就喜欢看这人嘴硬。 越嘴硬,越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或许她身上真的有毒,她也知道此行不妥。 可人哪里有不愿意放纵的时候呢,她自己放纵,也想拉着这个如神一般矜贵冷淡的男人一样沉迷才好。 外面是严寒,聂华亭身上起了薄薄的细汗。 她这几日并未出去,只有被绑来的那一日见过人。 突然很好奇,在那些军士面前,眼前这人也如此如狼似虎么? “聂华亭,看着我!” 霸道得很! 两个人,只属于彼此。 一连两日这样的生活,聂华亭日夜颠倒,却觉得浑身舒爽。 可朝廷已收到胡太守已死的消息。 陛下并未回信,是奖是罚,都没说明。 几位副将猜测,陛下这是在试探谢重霄。 若他执意护着自己的夫人,那么军心涣散,是迟早的事情!! 更何况,陛下很可能不知道原委。 如今军营的郑承恩郑副将是郑思危的族亲兄弟。 如今郑家势大,军营里并非唯谢重霄一家。 谢重霄召集几位副将,沉声道:“相比诸位已经知道,胡太守的死。” 他开门见山,众人面面相觑。 莫非主帅是想压下此事么? “末将已有耳闻,而且杀人的,似乎是您的人!” “是我妻子。” 妻子?! 众人一片震惊,军中有取悦到歌姬伶人不算稀罕,可哪家养尊处优的夫人会跟着来这个地方呢?! 谢重霄:“吾妻年少,尚不懂事,何况此事不怪她,是姓胡之人想欺辱她。” 众人沉默。 欺辱主帅的妻子,确实该死。 可即使如此…… 郑副将出列,语气还算恭敬:“主帅,即使是胡太守有罪在先,可军营重地,令夫人来到此处,本就不合时宜,失手杀人,虽有缘由,但并非全无过错!” 大多人保持中立。 这样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更何况那胡太守平庸无能,无甚过人之处,云中在他手下才会纷乱如常。 他们大都知道,谢重霄是陛下的亲弟弟。 此刻又领兵出征。 若是陛下想要抱住谢重霄的夫人,大可回信劝慰,小惩大诫即可。 可如今难就难在,陛下并未表态。 若是主帅冲冠一怒为红颜,那又该如何? 众人一片沉默。 直到主座上的男人出声。 “军令如山,没有例外!” 众人眼中闪过错愕,所以,侯爷是会处罚那位夫人的么?! “可是……”男人站起身来,“吾妻年幼无知,关心则乱,素体虚弱。是我没能好好保护她,才让她身陷囹圄,她固然有错,可到底事出有因。我身为人夫,这份责任,不得不担!” “今日,请诸位为本帅做个见证!” “我替我妻受这一百军棍,给朝廷一个交代!” 众人一片错愕,就连许棣都未曾想到! 侯爷没有庇佑偏袒,更没有大公无私。 而且选择自己担下事情来。 一百军棍,生生地打去,能见人白骨! 何况,这军棍还是郭老将军在的时候亲自所创。 男人脱下铠甲和长衫,赤着上身走向刑台。 谢重霄眼神清明,神情坦然。 “打,若是留手,待会儿打的就是你们!” 第104章 有一个小团子,和谢重霄长得五分相似 此次行刑,谢重霄并未顾忌将士。 不过二三十棍下来,军棍已然滚烫起来。 后背上已经血肉模糊,几位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副将都不忍心看。 自小谢重霄虽在军营里长大,可从未受过刑罚。 看着一百军棍,那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整个过程,谢重霄并未哼过一声。 直到一百军棍打完,许棣上前搀扶。 男人目光阴翳,后背鲜血直流,甚至可见森森白骨。 开口依然掷地有声:“吾妻有错,我替她受过,理所应当。” “可若以后谁再敢拿此事与我啰嗦,休怪我不客气!” 台下将士低着头,几位副将都不敢置喙。 许棣将谢重霄扶回去,“属下帮侯爷用药!” “等等!” 男人口里吐出一口黑血—— “侯爷!”许棣忍不住皱眉。 “她没有错。”谢重霄沉声道:“不用将今日的事情告诉她!” 许棣一愣,“是!” 侯爷……是真庇护夫人。 外面的一切纷乱都没人来告诉聂华亭,她这几日休息已好,面色红润,食欲大增。 “这几日吃的好多。”这儿只有羊肉。 青禾捂嘴:“不多不多,哪里多了,以后若是夫人有了孩子,还要吃的更多呢。” 聂华亭忽然问道:“有孩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么?” 青禾点点头:“嗯,当然。” 聂华亭无法想象,有一个和谢重霄五分相似的软团子从她的肚子里钻出来。 然后冷着脸找她要抱抱! 聂华亭忽然笑出声来,可这两天,她没见过谢重霄,这儿不让她出去。 她还想找阿坚。 不一会儿,有人来禀: “夫人,主帅让人送药来。” “让他进来。” 前几日照顾她的大夫仔细看过:“夫人年轻,身体已无大碍。” “多谢大夫。” “将主帅挂念夫人身体。”大夫似乎有难言之隐,“特意让我送汤药过来。” “是什么药?” “主帅让人……”大夫低头,“熬了药性温和的避子药。” 青禾惊讶道:“避子药?!” 主帅为何让人送来避子的汤药?! 青禾连忙看向聂华亭,女子只是咬着唇,并无多少难过之色。 “端过来吧。” 聂华亭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一饮而尽。 “夫人放心,此药药性温和,不会对身体有所危害。” “嗯。”苦涩的液体在口舌间弥漫。 大夫又说:“哦,主帅说,夫人若是觉得闷,大可以出去走走,不过不能跑远,必须让人跟着。” “真的?”聂华亭颇为惊喜,“我现在出去,能见到他么?” “额,这,这,主帅并未……” 聂华亭掀开身上厚厚的毯子,穿上皮毛,下床去找人。 他会不会还在生气。 “谢重霄,让我进去看看你,可以么?” “不必。”营帐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我有事处理,你先回去。” “哦,”女子眼中闪过失望,“那等将军闲下来,我再来找你。” “嗯。” 青禾安慰她:“将军在军营,一定很忙,夫人不必难过,将军心里,夫人很重要。” 青禾极为佩服周朝来的将领。 自从郭老将军死以后,很久没有人愿意镇守云中。 女子点点头。 今日艳阳高照,聂华亭像一朵盛开在冰天雪地里的桃李,走在军营处处瞩目。 不少将士窃窃私语: “那就是主帅的妻子,可真漂亮!” “嘘,你还敢看她,你不要命了?” “哎,这么漂亮的女子,和主帅真是般配!” “主帅为了她,可挨了打呢!” “真是个红颜祸水!” 聂华亭一人在营帐里待着,突然很想云坚。 青禾安慰她:“夫人不知道,牧云艳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两国交战,她却从不轻易伤害妇孺……夫人那个小弟弟,只要聪明一些在那里不会受苦的。” 聂华亭笑道:“他聪明的很。” “我更钦佩夫人!”青禾如实说道,“夫人就像云中的英雄,就像郭家那样……” 提及郭家,青禾神伤:“如今郭家没有后人,才让人伤心,我听说,当初郭老将军在云中留下个孩子,是他最小的女儿,生下时体弱多病,老将军爱女心切,找人专门算过,一辈子不见人,才能保住这位小千金长命百岁呢。” 聂华亭许久以后说道:“但愿如此。” 青禾看她一直愣神,像是在等什么,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终于等到—— 谢重霄走进来,难得没有穿着铠甲。 两人难得平静安宁的时候相处,一时无言。 “主帅今日不忙么?” “嗯。”谢重霄问,“身体如何?” “我好多了,可是,牧云氏还不知对我做了什么,万一牵连了侯爷……” “无妨。”后果他自己承担。 聂华亭靠在他肩头,小声说道:“侯爷,对我真好。” 深沉,宽阔的感情。 谢重霄在这儿其实想解释给她喝避子药的事,可聂华亭却丝毫没有计较。 聂华亭心里都明白。 “抱紧。”他说。 “嗯。” 聂华亭一路走来这里,过程并不顺利,可此刻在这儿,只觉得胜蜜糖甜。 “过几日天不下雪,我找人送你回洛阳。” 聂华亭拒绝:“你,你要送我回去?!” 谢重霄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回去以后,陛下和子衿会看顾你,不会有事!” “我为何要别人来照顾,我自己可以!” “聂华亭,你现在和我倔是不是!”谢重霄呵斥道:“你留在这儿能有什么用,你只会给我添麻烦!” “我以后乖乖待着,不让你为难。我在这儿做饭也好,做事也罢,我什么都能做!” 谢重霄眼里的怒气蹭蹭地往上涨:“聂华亭,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你看看整个军营里,谁带女人在身边!你凭什么如此特殊!” 两个人气氛紧张,谁都不让步! 聂华亭激动,双肩都在颤抖! “聂华亭,来,你告诉我,你留在这里,想做什么?!” 面对他的质问,聂华亭很想说,说自己知道他在这里被奸人所害,二人连最后一面都没有等到。 哪怕逆不过天意,她亦不想留遗憾! 第105章 比她的命都重要 “又哭,又哭,聂华亭,你这样怎么得了!” 眼前女人缔低声哭泣,眼泪像了线的珠子一样! 谢重霄眉目深沉,这样的形势容不得他心软。 语气强硬:“等过几日,圣上的钦差大臣一到,你便跟随他们回去。” 他对她心软的次数太多了,可这次不行! 聂华亭眼底湿润,连他的脸都没看清。 谢重霄转身离开,独留她一个人在此。 他出门以后,才发觉外面如此寒冷。 怕她身体虚不耐寒,将自己营帐中的炭火都给了她,日夜烧着,她的用度足够再养活两个军士。 谢重霄回到主帐,许棣看他不高兴就没提及夫人:“主帅,属下帮您上药。” “嗯。” 这伤狠,用药只能治标不治本。 可眼下大战在即,谢重霄必须撑住。 许棣试探性问道:“其实夫人留在这里也好,若夫人远在洛阳,那咱们就有把柄,夫人来云中,是断了洛阳那帮人的希望。” “而且夫人一个女子,机智勇敢不输谁,能够在秦大人眼皮子底下逃出来,一路上就她一个人,平平安安地到了军营。” 许棣又想起来:“听说夫人去牧云府上,还救了当时被抓的女俘虏,牧云列死的时候她也在现场。” “夫人,只是有时候任性一些,并非鲁莽愚蠢。” 谢重霄自己都没发现,听到有人夸她,唇角浅浅勾了起来。 善良正直,还护短。 她无疑是他的骄傲。 他语气平和道:“……这次的钦差大臣是谁?” “郑思危,郑大人。” 谢重霄皱眉,怎么是他。 又是一阵沉默。 等到她心情平和,他再去见她。 聂华亭的眼泪打湿了枕头,直到外面有人来传:“夫人,有个人擅闯军营,说是您弟弟!” 不一会儿,将士带来浑身是血的少年,少年看着她:“姐姐,姐姐……” 聂华亭的心一下子被触动—— 上一辈子,是他一直照顾她,直到她病重死去,也是这个比她还小还可怜的少年将她入葬。 牧云氏的人将他毒打一顿,少年浑身是伤,乖巧地不得了:“姐姐,姐夫……是这里最厉害的人么?” “有姐姐在,不会让人欺负你。”女子眉眼温和,入月光般皎洁。 “我怕我在这里,会惹姐夫不高兴。” 这时,身姿威严的男人走进来,脸色阴沉:“你怎么找到这儿的?病情如何?” 牧云坚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答话。 “主帅,借一步说话。” 谢重霄眼神一顿,陪着女人出来,聂华亭直接说道: “云坚他伤的很重,能不能等他痊愈以后,我们再走。” 谢重霄点头:“无需你亲自照顾,日夜看护。” 聂华亭摇摇头,“他是陪我来这儿的,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聂华亭,你自己身子有多好么?”谢重霄眉目陡然阴沉,不悦道:“他有人照料就好,用得着你拖着病体亲自看护么?!” “我自己照料,心里放心一些。”聂华亭有一种无力感,面前的人肩上的责任太大,她对他的助力实在太小。 男人眼底闪过细碎的光芒,背部的伤口隐隐作痛,“随你!” 聂华亭想说的话都吞在了肚子里,关心都来不及问一句。 两个人再也没见过面,聂华亭陪着云坚待在一块儿。 而军营里郑思危带领的钦差大队很快赶来,他们所代表的是,皇帝的旨意! “长平侯夫人聂华亭,忠贞为夫,朕嘉奖其勇气,特许其跟随左右!” “另,奖赏胡太守厚葬!” “臣,谢重霄,叩谢陛下圣恩。” 郑思危笑道:“侯爷还真是好福气,出来行军,竟然有美妇跟随,这样的恩宠,放眼天下,也只有你。” 谢重霄片刻之后才回答,“大军压境,我身为主帅,不敢置私情于国家之前。烦请郑大人走的时候,将内人一并带走。” 郑思危疑惑道:“这……可是陛下……” “我自会去找陛下解释。” 谢重霄不喜和人说话,何况,他还真不怎么喜欢郑思危。 牧云氏迟迟按兵不动,一定有问题。 男人紧抿薄唇。 许棣进来时,谢重霄高大的身体刚好倒在地上。 “啊!侯爷!” 聂华亭独自一人待着,时常会发呆,少年在一旁问她:“姐姐,是在想姐夫么……姐夫对姐姐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女子笑笑,无比郑重道: “很重要。”聂华亭想了想,“比我自己的命都重要。” 少年漂亮的眼睛突然闪过一瞬间的失落,转头又恢复乖巧。 这时有人来报,“主帅昏过去了,军中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少年皱眉,隐隐有一种果真如此的感觉。 聂华亭转身跑出去,主帐面前,朝廷的人不让她进去:“去去去!这里不关女人的事!” 许棣走出来:“你知道她是谁么,你就敢拦!” 主帐里都是男子,乌压压站了一片,穿着铠甲或者官服。 聂华亭扑到脸色苍白的男人身边,担忧不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军医亦束手无策:“这这这这……属下也查不出原因来,这到底是为何……” “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昏倒。” 有人大声说道:“莫非是身上的伤口发作了吗?” 聂华亭皱眉:“什么伤口?” 许棣只好说道:“是,是前几日侯爷说要替夫人受刑罚,自己受了一百军棍,伤的很重,至今都没有恢复。” “什么?!”聂华亭差点站不住。 她知道他为她着想,可,竟然瞒着她做了这么多。 军医说:“主帅的病情,应该不止如此,像是有人用了特殊的药!” 特殊的药,那就只能是,聂华亭身上被牧云下的药了! 原来,她还是连累了他。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女人会啼哭伤心的时候,聂华亭突然上前几步:“此次主帅病情,诸位必要保守秘密,这样的事情不可在将士中传开扰乱军心!” 女子的声音掷地有声,紧接着,看向郑思危:“郑大人,借一步说话——” 第106章 她向来都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如今形势危急,必须有人留下主持大局。”郑思危还没回答,聂华亭又说:“还请郑大人上书圣上,勿要推辞。” 郑思危苦笑:“你还真是……这军营里的事我又不懂,我……” “可你是郑家的人。” “我和你们夫妻,不在一条船上。” “这次事情过后,我们夫妻二人给你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郑思危惊讶:“你……你们……你们二人想篡位不成么?” “就这么定了!” 郑思危无奈,这夫妻二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霸道! 聂华亭神情镇定,让许棣专门守着谢重霄,有人想要进去,都会让人拦着。郑承恩愤懑不平道:“万一有人居心叵测……” “这儿没有人居心叵测。”女子走出来,“郑副将还请回去。” “谁知道你是不是别有用心!” 聂华亭没有废话:“许棣,送客!” 郑承恩被人甩了脸子,联合几个副将瞒着郑思危一起到主帐门前吆喝。 “谁知道这女人是不是别有用心!” “就是,哪有女子来军营的!” 他们几个副将,已经做好了一定要将聂华亭赶出去的打算! 一个女子,还能让她在军营里翻了天么。 聂华亭还没动作,床榻上的男人睁开眼睛:“外面谁在吵……扶我起来。”立马被聂华亭摁住,“你现在不能动。” “我还没死。”轮不着别人欺负她。 女子握住他的肩膀,“外面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什么都不要操心。” 她站在他面前,冲到一片风雪中。 声音掷地有声:“我来此处,并未有别的目的,且我手上有圣上的亲笔手信,几位若是再敢在主帅帐前,就按扰乱军心罪处!” 说着,聂华亭从袖口中取出那封加盖玉玺的御信。 诸位将领再有不服,也只能退下。 男人脸色苍白,露出一丝笑容,“有圣上的亲笔御信,怎么不早拿出来?” 她嘟囔道:“那能一样么,我用它来对付别人,可你是我夫君啊,我还能也来压你么。” 谢重霄哑然,她向来都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嗯。”他目光似水。 向来坚强的人,如此脆弱,只会让人怜惜。 聂华亭纳闷,以谢重霄的身体素质,怎么这伤越来越不见好,反而更加溃烂,这还是初冬。 傍晚的时候,郑思危就带来了不好的消息:“牧云氏已经大军压境——”来的这么快。 聂华亭的反应极冷静,“劳烦郑大人以钦差大臣的身份调动副将,陈兵备战!” 郑思危不自觉点点头。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穿着暖和的漂亮少年进来,“姐姐最近这么辛苦,都瘦了,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少年眼眸更深:“姐姐,姐夫的伤是不是很严重,主帐里都熏着药,怎么还不见好呢?” 主帐里一直熏着草药,谢重霄背上也敷着,却一直不见好。 “云坚,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信姐姐,姐姐会保护你的,好么?” 少年张了张口,所有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最终说道:“好——” 第107章 她是他,想拥有的女人 牧云氏来的气势汹汹,许棣和几位副将迅速陈兵备战。 许多人不喜欢聂华亭,但是极佩服谢重霄。 郑思危指给聂华亭看,“马背上的女子,就是牧云艳。” 这次的备战,就是新族长牧云艳树立威望的一战! 云中严寒,周人耐不住这种寒冷,虽然粮草充足,但是比不上对方骁勇善战。 当夜,牧云氏突然偷袭,周军始料未及节节败退,虽没有大的伤亡,可军心涣散。 几位副将聚集在主帐前,男人脸色苍白。 “今日……本帅将帅印一分为二,一半交给许棣,另一半交给郑副将!” 谢重霄的话吓坏了所有人。 聂华亭怔住:“你说什么?!” 谢重霄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都出去!” 气氛突然跌落到冰点,男人说道:“你留下。” 这个你,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他病着,少了几分平时的桀骜不驯:“这封信,你交给陛下。” 聂华亭眼眶湿润:“你什么意思?” 谢重霄顿了顿:“不必为我守着。” “聂华亭,人要学会向前看。” 两个人突然安静,聂华亭无法面对此时的谢重霄,捂着嘴跑了出去。 云坚早已等在外面,安慰她,“姐姐,姐夫是不是要……” 聂华亭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无妨,你别管这些。” “姐姐。”少年漂亮的瞳孔中折射出奇异的光芒,“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他不叫云坚,他叫牧云坚,是他隐瞒在洛阳的身份,他的真实身份是牧云氏的主子。 牧云坚踱步离开这里,军营外已经有乔装打扮的人在等她。 女子眼神亮了亮:“阿坚,真不愧是我们牧云氏的好男儿……你用了什么办法,让谢重霄的妻子如此相信你?” 牧云坚显然不想谈这个,“今晚我们就突袭周军大营。” “嗯,一切都已就绪。”牧云艳笑起来明艳澄澈,“等到成功以后,我可一定要见一见这位谢重霄。” 听说是位很厉害的对手,没想到时运不济。 “将他的妻子抓回去。” 牧云艳疑惑:“关一个女子什么事?” “她不是寻常人。”牧云坚眼睛都不眨一下,“她是郭逊的遗女,如今郭家唯一的正嗣。” 牧云艳的表情突然扭曲,“那……那可真是要请这位郭大小姐来我们军营里做客!” 牧云坚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他从来都算不上什么好人,幼时为了一点粥饼就能骗人,装可怜是他的拿手活。 可现在他不想装可怜了,他要用强势的手段把自己的一切都抢回来。 牧云氏和聂华亭。 彼时聂华亭正在准备谢重霄的药膳,少年长身玉立走进来。 “姐姐。” “嗯。”温婉的女子没有抬头,额边落下一缕青丝,甚是美好,“这几天不太平,你别乱跑。” “你总把我当小孩子。”牧云坚抬眼看着她,“姐姐,我一直很想问你,是不是我的眼神很像谢重霄,所以你才把我当弟弟?” 聂华亭身子一顿,“你怎么会这么想。” 少年一愣,随即笑开:“都不重要了,很快姐姐身边就只有我一个人……谢重霄那个狂妄自负的人,很快就会从姐姐的身边离开了。” 女子脚步一顿:“你……你……你说什么……” 聂华亭眼神惊讶:“云坚,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做弟弟。” “可我没把你当做姐姐。”在他心里,这个漂亮的洛阳女人,是要占有的妻子。 “姐姐,牧云氏一族的规矩,杀了她的丈夫,就可以继承这个女人。” “你对谢重霄做了什么?” 就在此时,军营很快乱作一团! 外面火光冲天,聂华亭抬眼,却被牧云坚拽走! “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牧云坚勾起唇角:“姐姐,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么?农夫从不觉得自己会被悉心照料的毒蛇反咬一口。”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满足。 她于他而言,是最好的,是无法退而求其次的。 “云坚!”她声音尖锐,“是我错看了你!你竟然是牧云氏的奸细!” “是啊。”牧云坚对于即将得来的胜利甚是满意,只是聂华亭的反应太大了,“本就是你们周朝皇帝对不起我,现在的情境,不过是报应而已!” 他本应在云中长大,是最尊贵的王子。 虽然一切来的很晚,可他终究得到了。 没想到大周军队不堪一击,区区的美人计就能让赫赫有名的年轻主帅身染重病。 “姐姐。”牧云坚一扫往常的可怜的模样,像一条漂亮的毒蛇,“你知道么,你每日给谢重霄熏的草药里,是牧云氏特有的药粉,会让他的伤口慢慢溃烂,再也愈合不了,谁都无法扛得住!” 聂华亭任由他抱在怀里,眼神平静:“你想借我的手,害死他?” “对啊。”他本就没什么隐瞒的,“姐姐,这一场帐牧云氏必须要打赢,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这个忙。” 聂华亭心口被人攥紧:“你利用我,不管谢重霄会不会让我离开,你都有办法牵制住他,然后趁着军心不稳偷袭军队。”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慧。”牧云坚眼神淡若琉璃,更像置身事外。 “你就没有想过,这一场帐,若输了,会怎么样么?” “若赢了,我就带你回牧云。” 牧云氏输不了。 这时候,一片混乱之中,军中忽然有人大喊,“主帅呢,主帅不在营帐中!” “姐姐,你看。”他亲昵乖巧地贴近她的发丝,“现在,牧云的人已经带走了这个军队的主帅,你的丈夫都生死未卜,现在,没有人会救你。” 他知道她的勇敢,明了她的聪慧,可军队大事,由不得一个女人扭转乾坤。 聂华亭忽然笑了:“自古打仗,讲的是不择手段,中原兵法精妙,牧云王子在洛阳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什么叫请君入瓮吗?” 牧云坚瞳孔骤然收缩,就在片刻之间,郑思危和许棣已经冲了出来。 “杀!” 第108章 聂华亭就是个红颜祸水 周朝军士突然将偷袭纵火的牧云人围起来,形势陡然转变。 牧云坚眼神陡然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明明一切都很顺利! 女人站在他身边,嘴角带着微笑。 “阿坚,你学中原的东西,还是太少!” 稚嫩的少年只会装可怜,急功近利! 牧云坚眉眼难得狠厉,攥着女人的手腕儿:“你,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聂华亭叹口气,一片火光中眼神坚定又惋惜。 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从这一世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觉得不对劲。 “阿坚,现在说这些有用么?”聂华亭笑笑,“你应该想想,怎么和你姐姐牧云艳交待!” 牧云坚额头青筋暴起,“聂华亭,你信不信我终有一天会弄死你!” “你们这些周人,全部都虚伪懦弱,总有一天,你们都要下地狱!”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现在,要下地狱的人是你!” 人群中空出一条道路,身着铠甲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下午还在缠绵病榻的谢重霄,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高大。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牧云坚脸色苍白。 原来.......这些人早就开始布局。 谢重霄和聂华亭二人,早就知晓了他的身份。 一直.......在和他演戏周旋而已。 谢重霄走在众人面前,目光扫了一眼旁边的聂华亭。 熔熔火光之间,三人的眼神一样坚定。 “过来!” 男人冷声,说给聂华亭。 聂华亭正想走过去,却被少年一把拽住臂膀。 “姐姐,你不是说我是你弟弟么,你难道要抛弃我么?嗯?!难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牧云人么,姐姐,你说过我们是唯一的亲人啊!” 聂华亭并未放开他的手,眼神从未有过的平静。 “我比任何人都愿意,我们是亲人。” 眼前的少年,是她上一世濒临死亡时,严寒里唯一的温暖。 她对于这个弟弟的喜欢和宠爱,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若非这次的事情太大,她都觉得,她可能会纵容他的所作所为。 她的回答牧云坚从未想过。 “抓起来!” 许棣在一旁吩咐人说道。 谢重霄并未说话,目光落在肩膀颤抖的聂华亭身上。 从他二人默契演戏到现在,聂华亭做事从未有过犹豫。 但她分明,心里有这个人。 “聂华亭,过来。” 就在这时,几支羽箭射在了聂华亭的脚边。 众人应声看去,美艳果毅的女人驾马而来,手持弓箭,眉眼带笑。 “是牧云艳,是牧云族长牧云艳!” 牧云艳下马,眼神坚定,仿若面前的人不是敌人,对一群人中最尊贵的男人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长平侯远道而来,牧云艳应当以礼相待,还特意送来了将军的夫人,可将军并未回礼,还要抓我弟弟,这是何意啊?” 谢重霄沉声道:“牧云主只身前来,就不怕死在我大周军营么?” 牧云艳扫了一眼旁边的聂华亭:“啧啧,将军张口闭口要打要杀的,将军夫人是朵娇花,怎么,将军能杀别人,也能舍弃这么漂亮的夫人么?” 聂华亭皱眉,男人冲上前,将她搂在怀里。 “此话何意?” “将军还记得,令夫人身中我牧云氏烈药的事吗?”牧云艳直接说道:“一命换一命,将军放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我把解药给你,将军也不愿意看到她变成森森白骨吧!” “谢重霄,我.......” “好。”男人干净利索地答应,“将解药交出来,我放你姐弟二人离开。” 牧云艳勾唇一笑:“好,明日傍晚,我的人自会过来接我。不如今日,就让我姐弟二人在这军营住下可好?” 身为一族族长,竟然敢住在敌军军营,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牧云艳走到聂华亭身边,细细地打量她。 怪不得她这个便宜弟弟费心周折要抢过来这个女子。 “夫人真是命好,你的夫君,对你是真心的。” 聂华亭没有回答,牧云艳也没在意,走到牧云坚身边。 “阿坚,你输了,她没有选择你,乖乖和我回家。” 姐弟二人,眉眼说不出来的相似。 聂华亭转身,却被人搂住腰。 “看什么,人家有自己的姐姐。” 男人把她拽回军营。 “告诉我,为何对那个牧云人那么好?”他心里一直有这个疑问。 她似乎有一块空白,他无论如何都填补不了。 聂华亭正准备开口,却被他抱住肩膀:“别跟我说什么把他当成弟弟的话!” “我不明白你想问什么。”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庆幸躲过一劫,可她心底却觉得空空荡荡。“谢重霄,今日你累了,我也是。” 她第一次觉得,胜利并不值得庆幸。 谢重霄并未拦她,所有的话都吞了下去。 聂华亭一夜没睡,第二天就听到了外面女人的声音在喊她。 “喂,我给你下毒,你可千万别怪我。”牧云艳还真喜欢这个漂亮女人。 “我记得你,”聂华亭倒是不害怕她,“是你杀了牧云列。” “他最喜欢纤细娇弱的中原女人,就像你这样的,”牧云艳那双眼睛仿若带着钩子,“你的丈夫,也很迷恋你吧,像你这样的女人,就该受到男人羽翼下的保护和痴迷,哦,你们中原有个词叫什么来着,红颜祸水.......像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当个红颜祸水挺好的。”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牧云姑娘这张嘴可真是厉害,小心我宁愿去死也得拉上你陪葬。” “我这条命可不值钱,”牧云艳依旧笑意盈盈,“我们牧云一族的女子和你们中原不一样,我们不靠父兄,吃的穿的都要靠自己去打猎,我们拿得起弓箭,就不能拿绣花针了。” “看来牧云姑娘的箭术很好。” “当然。” 聂华亭笑笑:“既然如此,不如我和牧云姑娘比试一番如何?” “怎么,我说你是个弱女子,不高兴了?” “当然不是,”聂华亭直视着她的眼神,“你轻视我,就是轻视大周的女子,可我们大周的女儿,不担这个红颜祸水的虚名!” 第109章 谢重霄眼中含情带笑,向来桀骜的人难得见温柔 牧云艳这样的女子,当真稀奇。 听闻她九岁就能从黑熊口里逃生,能从一众叔叔伯伯手里抢过族长的位置。 牧云艳拿起弓箭,挑眉看着她:“小美人,你不穿厚实的皮毛是射不了箭的。” 天空中飞过四只大雁。 身姿修长的女子,弯弓搭箭,稚嫩的眉眼已经有气吞山河之势。 如今正值初冬,最后一批大雁要飞往温暖的南方。 牧云艳四箭齐发,四只大雁陡然下坠。 快、准,就连一旁保护聂华亭的许棣都不禁感慨,这个十九岁的女子,心性当真不同,别说女子,一般男人也没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 牧云艳转身,眼里都是自信,骄傲地看着她:“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小美人,输了的话,这解药我就不给你了哟。” 许棣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若是让侯爷知道,恐怕要生气。 “夫人,要不然,我来替夫人比吧。” 不少将士都在看,这不是场简单的笔试。 聂华亭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挑眉看向许棣:“你能赢么?” 许棣一时语塞。 他身手算不上顶尖。 万般思量之下之下只能说道:“若是夫人去找侯爷,侯爷一定能赢。” 聂华亭笑道:“她觉得我们这些女子弱,若是我让将军过来,岂不是遂了她的心愿!” 不论如何,她都不能怯场。 她掂了掂手上的弓,倒是有些分量。 “小美人,要是你现在认输,我看在你是我弟弟心爱女人的份上,还是不忍心看着你死的!” 牧云艳有十足的信心,她不会输给这个女人! 聂华亭的眼睛与天光争一分明亮,手上同样有四支箭。 不少军士都看着这一场比试,对结果期待不已。 聂华亭勾唇,四箭齐发,在空中划过一道痕迹。 好似四支箭都未曾射穿大雁—— 牧云艳看她一眼,“认输吧,中原女子,你们从父从兄从夫,早就没有独自生存的本领了!” 她的话刚刚落下,那四只大雁忽然长声悲鸣! 所有人定睛看去,大雁忽然没了方向,一阵慌忙之后,找不到目标,只能齐齐落下。 这样的结果,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射箭这样的本领,太考验人的心态,犹豫不决,就会败北! 射中是一回事,精巧又是另一回事。 牧云艳看向聂华亭,对方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意。 “牧云姑娘箭法精准,此番赐教,承让。” 恬静柔美,比起明艳的牧云女子,聂华亭更像月光,皎洁光辉。 牧云艳心中闪过一瞬间的惊愕。 很久没有落败的滋味。 她从前不信阿坚说的,郭家怎么可能有后人存活。 现在看,说不定果真如此。 牧云艳心中苦笑,怎么过了十年,牧云氏还是绕不过郭家呢。 牧云艳和牧云坚向北走了二十里地,牧云氏的人将解药送了过来。 许棣担心道:“侯爷,这次的事情,真的要放过牧云姐弟么?” “以退为进,牧云艳根本不信任牧云坚。” 牧云艳的野心不小,此番举动就是要警告这个弟弟,族长的位子,只能是她牧云艳的! 让他们这对姐弟去明争暗斗,比杀了他们更有用。 许棣愣住,这次这样好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吗? “他们离开大周境内了吗?” “是。” 男人站起身来,“吩咐下去,全军追击!” 许棣答:“是!” 大周的军队差点追上,牧云氏损失了不少人。 牧云艳一个巴掌打在牧云坚脸上,“给人家丈夫下毒抢人家妻子,牧云坚,你真给牧云氏长脸!” 牧云坚脸色阴沉,并未回答。 牧云艳抬头:“你现在跟我说实话,她到底是不是郭家的人。” 牧云坚低头。 郭家确实有个女儿存活,可怎么会那么巧。 牧云艳叹气:“郭家的人实在可恶。当初他们以盟亲蒙蔽我们,却在事后反悔,在你五岁那年突然发难,才让你流落中原十年!” 郭家和牧云氏,是斩不断的世仇。 不过幸好,几个月以后,郭家全家获罪,没有一个人能留下来。 不过现在更麻烦,走了一个郭逊,又来了一个皇帝的亲弟弟。 谢重霄此举鼓舞军心,周朝军士乘胜追击,大败牧云氏! 主帅发令,犒赏三军,一直热闹到三更半夜。 郑思危特意敬了谢重霄:“将军的戏演完了,那我也得早日回京复命。” 男人眼中有醉意:“郑大人是个聪明人,知道该闭嘴。” 郑思危大笑:“哈哈哈哈,你们夫妻还真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我这个钦差大臣,真是左右为难呐。” 谢重霄闻言沉默,半晌以后起身离开。 聂华亭正在小憩,几日的疲惫让她今日睡得分外安稳。 过了一会儿,女人的身体却莫名燥热。 要死.......那该死的药又发作了。 聂华亭刚想起身洗把脸,就撞上一身酒气的男人! “你要去哪儿?!”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就凶,一把把她拽进怀里。 聂华亭当然不愿意告诉他真相,推着他离开,“你,你喝的这么醉,让别人去照顾你,不要来烦我.......” 他低头刚好能看见她红得不正常的脸,“你怎么回事?” “我.......” 男人一把把她横抱起放在床上,“我去找大夫。” “你等等——”聂华亭突然叫住他,握住他的手,待他转身以后,又觉得羞于启齿,两下为难,不敢抬头。 “谢重霄.......那个牧云女子,有没有给你解药啊?” 营帐里安静一瞬,聂华亭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自认并非懦弱退缩之人,找他要解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面对他,她总是踌躇不定。 “呵。”男人低笑一声,“原来是这个。” 聂华亭看着他的脸色,有些恍惚:“没有么.......没有也行,或许是她骗我们的,我自己忍一忍就好......” 她慢慢放开他的手,却被人欺身压下。 “你干什么.......” 外面还有熙熙攘攘的吵闹声,被人窥探的羞耻升起,聂华亭下意识推开他。 男人眼中含情带笑,向来桀骜的人难得见温柔。 “聂华亭,还记得上次,我怎么替你解的毒么。” 第110章 给他生个孩子 聂华亭陡然睁大眼睛。 脸“唰”的一下通红。 他刚刚说什么? 谢重霄掐着她的腰。 “我怎么会让你难受。” 聂华亭都快要哭出来:“谢重霄,外面都是人.......你把解药给我就好.......” “嘘。”他眼底是浓重化不开的墨色,“忍着点儿,不许出声。” 这几天他们都有事要做还要演戏,她在他身边一直晃悠。 早就忍不了。 聂华亭知道这是一场硬仗,可没想到,他能下手这么重。 她又不是那些兵蛋子能经得起他的揉捏。 到最后她只能哭喊求饶,谢重霄只好顺着她停下,亲亲她的脸颊。 “聂华亭,以后不许冷着脸。”他喜欢看她笑。 她心里一直对那个牧云坚念念不忘,他能看得出来。 在她心底,似乎放不下很多人。 “谢重霄,你是将军知不知道!”聂华亭呵斥他,“你现在这叫什么,沉迷女色?” 男人亲亲她的细腻的脖子,“别胡说!” 他虽然否认,可心里却升起异样的感觉。 她好像,说的没错。 换成从前,他断断不肯让她留在这里。可经历过这么多事,他好似越来越离不开她。 这不是个好的征兆。 聂华亭身上黏腻,“你起开.......牧云艳给你解药了对不对.......你快给我.......你又骗我!” 谢重霄勾起唇角:“想要解药,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滚!” 男人不恼,看着她的眼睛,“回去以后,给我生个孩子。” 孩子。 他第一次提到。 女子惊讶:“你前几日才让我喝了避子汤,现在又让我生孩子!” 谢重霄拧眉,不禁解释:“当时情况危急,我不敢保证我能活着。” “那现在呢?” “班师回朝。” “这么快?” 谢重霄淡淡道:“本就没有多难,牧云艳只想稳固自己的地位。” 这一场仗只虚晃一枪,恐怕未来几年才是这女人出手的时候。 “那这次回去,侯爷会升官吗?” 谢重霄敲了敲她的头:“这些事,你无需过问。”又无奈道,“我刚刚说的,你还没答应我。” 聂华亭轻咳几声:“你让我生我就生.......你把我当什么.......还用解药威胁我,谢重霄,你真是越发霸道了!” “.......” 片刻安静之后,聂华亭突然小声道,“那你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你要相信我,让我去和你一起面对,被砍头也好,去送死也好,你都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她的声音如溪流般清澈,眼神真挚看着他。 谢重霄心里的城墙一寸寸坍塌,最后心软地一塌糊涂。 “嗯。” 聂华亭顿时眉开眼笑,“等我们回了洛阳,就好好过日子,永远都不要分开!” “嗯。” 一月之后,大军便班师回朝。 谢重霄在进入洛阳以后,就接到了圣旨加紧回去。 聂华亭短暂地松了一口气,她庆幸,庆幸谢重霄平安无事。 上一世谢重霄留守云中,根本没有回到洛阳。 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都改变了轨迹。 而且她隐隐听说,不少人都上书弹劾谢重霄居功自傲,不肯杀死牧云氏姐弟二人。 可她明白,如果谢重霄真的对他二人下手,那和当初郭家没什么区别。 圣上对这个私生弟弟,并非完全信任。 尤其是如今江宿吟权势正盛,刚刚平叛有功的燕王甚至想将自己的义女嫁给江宿吟为侧夫人。 可这还不是江宿吟的终点,未来江宿吟扶持新帝,权势极盛。 聂华亭叹口气,离开云中,日后,她再也不会见云坚。 聂华亭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的时候,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吵醒了她。 一个年轻女子扑上来,“这位夫人,请你救救我家公子,我一个人无法带走他,若你肯施以援手,日后我必有重谢!” 聂华亭皱眉,许棣在旁边说道:“夫人,这人来的奇怪,此处并非荒郊野岭,她看起来也并非贫穷妇人,为何要找我们施以援手。” 聂华亭身子一顿,继而说道:“光天化日,她也做不成什么,你陪我去看看。” 那年轻女子似是没想到聂华亭能答应,怔愣住之后连连道谢带他们去找她丈夫。 他不能起身,看见人来,轻声呵斥:“我还没死,你找人来替我收尸么!” 女子低下头,“可我不能看着公子有事……” “让他们出去,出去!”这人很有脾气。 许棣劝道:“夫人,反正人家不领情,不如我们走吧!” 聂华亭上前道:“这位公子,我们萍水相逢,本不应多管闲事,可你夫人苦苦哀求,所以我才施以援手。” 那女子看了聂华亭一眼,随即低下头。 那人听了聂华亭的话,终于不再抗拒他们的帮忙。 这男人中了虫毒,而且腿脚不便,聂华亭差人请了大夫来。 那女子将他们送出去,感激道:“多谢夫人,来日我必将报答!” “你早知道,我是长平侯谢重霄的夫人,所以才让我帮忙,对么?” 那女子低下头,未答一言。 “我家夫君他,本不应该来这儿,可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向夫人求助。” 聂华亭浅笑道:“无妨,你身为妻子,尽心尽力。” 那女子更不好意思:“我其实,不是公子的妻子,只是近身丫鬟而已。” 聂华亭一顿。 许兰宣:“日后,等我家公子好了,我定会让他登临贵府,和夫人道谢。” “不必,我不为这个。” 聂华亭转身离开,又拿出自己的腰牌给她,“日后若有帮忙的,尽管去长平侯府。” 许兰宣眼眸一闪:“大恩不言谢,日后兰宣必然用性命报答。” 聂华亭转身离开。 那人的确不是一般人,悄悄入京治病不敢让别人发现,却敢求助于她。 这个人的身份可不简单,聂华亭想起,先帝除了陛下和谢重霄两个儿子以外,还有一个儿子,比谢重霄大两岁,不过生母卑贱不得宠,连带着这位王爷也不受待见,先帝责令无召不得回都。 他叫谢宜琼,自幼双腿有疾,备受冷落。 不过,聂华亭了解他的事是从上一辈子陛下驾崩以后,此人如有神助登上帝位开始的。 下一任皇帝,已经出现在洛阳。 第111章 女人只会背叛欺骗 江宿吟回家时,唐宁儿哭哭啼啼跑出来。 “二公子,二公子要是不要我的话,就让我离开这儿吧,给奴婢一条出路!” 江宿吟最烦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不耐烦道:“再说吧,你现在给我看好夫人,否则我饶不了你!” 唐宁儿眼睁睁地看着江宿吟离开。 她不能再等了,谢重霄和聂华亭已经回来了,肯定不会饶过她的! 唐宁儿跪在薛饮珍身边:“夫人,夫人求求您,我不得主君宠爱,可现在燕王家的千金又要进门了,夫人让我离开吧!” 薛饮珍微怔。 是啊,府里的姬妾已然不少,可现在又要多一个侧夫人。 听闻燕王义女,花容月貌,冰雪聪慧。 “可以,你帮我再做一件事,我就让你离开。” 唐宁儿点点头。 深夜,唐宁儿带着书信离府。 走到半路,却被人拦下。 唐宁儿跪下:“公子,公子,您怎么会在这儿.......” “把信拿出来。” “公子,我知道错了!” 江宿吟一个眼神示意,就将唐宁儿怀里的书信抢过来。 年轻权贵只是淡淡一扫,陡然变了脸色。 唐宁儿哭求道:“公子,公子,我只是奉命行事,夫人的话不敢不听的!” 男人的眼神冷酷无比,“既然你这么想走,那我就给你找一个好去处!” 唐宁儿脸色苍白,没人比她清楚,江宿吟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她恐怕要完了! 薛饮珍彻夜未眠,一直等着唐宁儿的回信。 上次聂华亭说的话,在她心里留了疑影。 她该怎么相信,一直以来相敬如宾的丈夫,竟然让人羞辱她。 薛饮珍心口绞痛,双肩发抖。 直到半夜,才有人推门进入,薛饮珍激动道:“怎么样,聂华亭答应和我见面么?” 可来人不是送信的唐宁儿,是一身酒气的江宿吟。 薛饮珍下意识后退几步:“夫君.......你怎么回来了.......” 江宿吟身着官袍,眉眼带笑,伸手抚摸她的脸。 薛饮珍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二人已经半月没见过面。 “夫君身上这么凉,我去让人给你放热水。” 薛饮珍正要走,却被江宿吟一把抱在怀里,薛饮珍一时之间站不住,一身酒气让薛饮珍忍不住皱眉。 江宿吟把她抱在腿上,温柔地摸她细腻的脸颊,“饮珍,你长得真好看。” 他当初看上她,就是这张脸,清纯的要命。 “夫君.......怎么突然这么说.......府里的女子,比我好看的不知有多少。” 江宿吟亲她的脸颊:“可我就喜欢你。你是我的正妻,我们会相敬如宾。” 薛饮珍突然不适应他这样,只能推搡道:“燕王府的千金,马上就要进门,夫君准备的如何了?” “一个二房而已,有什么好准备的。” 薛饮珍低下眉眼:“到底是冰清玉洁的姑娘,夫君别委屈了人家才好。” 男人眉眼陡然变冷,如刀如霜。 “我听说你要把宁儿赶走,她伺候的不好么?” 薛饮珍眼神闪躲:“夫君不喜欢她,那就让她离开去嫁人,别白白地磋磨在这里。” 江宿吟掐住她的脸,烛火下眼中充斥着冷意,连说出的话也是冷的:“怎么,你觉得跟着我,委屈了?” 薛饮珍看着他,直接从他身上起来,紧张地语无伦次。 “不是的,夫君,你听我说.......” “饮珍,你还记得,你以前喜欢叫我宿吟哥哥.......你还记得么........” 薛饮珍看着他,觉得陌生。 江宿吟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饮珍,我对你不好么.......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薛饮珍深深地吸一口气:“你对我很好,你从未嫌弃过我,你让我衣食周全,无忧无虑。” “那你为什么要去找聂华亭!”江宿吟的声音陡然提高,“你就这么相信她的话么!” 天知道他气成什么样子! 她是他的正妻,是一起拜过祖宗祠堂,拜过天地的正妻! 薛饮珍眼泪夺眶而出,“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正妻,府中姬妾难道不够你享用,为何你非要觊觎你的嫂嫂,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江宿吟冷笑一声:“你们女人都一个样子,什么真情什么相爱都靠不住,薛饮珍,你也一样,你口口声声说会一辈子陪着我忠于我,现在还不是想和我翻脸想背叛我!” 从他幼年见父亲母亲吵架时,从他知道母亲的不忠不洁开始。 他就知道,女人这种东西,只会拿虚情假意和眼泪来骗人。 薛饮珍忍不住吼道: “所以你承认了对不对?承认是你让那些水匪来羞辱我,然后还要娶我,骗我对你真心,其实你一直都对不起我!” 薛饮珍的心被撕开一道口子。 她一直不敢面对的真相,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江宿吟太阳穴突突地跳:“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能怎么样!你父母已经去世,你叔叔叔母怎么可能为了你得罪我,薛饮珍,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薛饮珍流下两行清泪:“是,我如今什么都没了。” 她如今的身份,是她的妻子,是国公府的主母,她什么都没了....... 是她命不好,活该至此。 “你现在竟然敢给我甩脸子么!”江宿吟心里仿佛有头猛兽咆哮,他死死压制住才能不撕碎眼前这个女人。 她到底在生什么气,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她怎么敢! 江宿吟看着心如死灰的薛饮珍,心里突如其来的慌张,拼命将她抱在怀里:“你也会背叛我么,嗯?薛饮珍,你这个女人真没心没肺!” 薛饮珍用力挣脱他的手,奋力吼道:“你就是个混蛋,江宿吟,你不是人,你是个畜生!” 她不要在这里待着,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个疯子! 江宿吟推她一把,“是,我就是个畜生,可你偏偏就嫁给我这么个畜生!” “我要与你和离。”她突然说道,声音分外清晰。 房中安静了一刻,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薛饮珍对上他的眼睛:“和离也好,你休了我也罢,江宿吟,是我错看了你,以后你愿意怎样就怎样,我求你。”她逐渐啜泣起来,哭声轻扣人心。 江宿吟看着她,紧锁眉头。 他现在,恨不得拉着这个蠢女人一起去死。 第112章 没有男人会拒绝她 “你记住,薛饮珍。”他的声音响起,仿佛能要了人的命,“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没有回头路。” 男人眼眸一沉,把她推倒在床上。 薛饮珍身上凉,心里更凉,十根手指紧紧地抓着被褥,屈辱的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更要命的是,江宿吟一直趴在她耳边说道: “饮珍,我对你不好么,嗯?” “饮珍,夫妻是不能离开彼此的,你看母亲和父亲,他们再怎么相看两厌,都没有和离,我们也是。” “饮珍,我们就这样过下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愉悦和餍足,却让薛饮珍心如刀割。 最让她身在地狱的,就是她不明白,为何在一切拆穿以后,他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好不容易等到天微微亮,薛饮珍趴在床头睡觉。 江宿吟穿好衣裳以后,缓缓摩挲她的脸颊。 他记得,她刚刚嫁给他时,温驯乖顺得像一只漂亮的小猫。 如今,脾气倒是见长。 江宿吟想起那封信,怒气蹭蹭地往上涨。 谢重霄和聂华亭是他的宿敌,这个蠢女人竟然愿意相信他们二人! 聂华亭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唐宁儿又扑到他脚边,哭喊不已:“公子,公子,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啊,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江宿吟如毒蛇一般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紧接着一脚踹上去! “都怪你这个贱婢挑拨离间,若不是你,饮珍怎么会生我的气!” 现在江宿吟只想杀了她,那薛饮珍就不会生气。 唐宁儿哭喊:“公子,公子此事真的不关奴婢的事,是聂华亭,是聂华亭想要挑拨离间,此事真的不关奴婢的事!” 江宿吟握紧双拳。 谢重霄,聂华亭。 这二人真是讨厌的让人恶心。 唐宁儿还以为劝说有效,“公子,公子放奴婢走吧,公子,省得让夫人看奴婢心烦,求求公子!” 江宿吟冷笑一声:“你确实讨厌,但我最恨不忠诚的人。啧啧,你既然喜欢投靠他人,不如我将你送给燕王,为我添一份力如何?” 唐宁儿拼命摇头:“公子,公子,奴婢不愿意,奴婢愿意为公子做事,求公子不要把我赶走!” 她才不要嫁给燕王那个老男人! 可江宿吟已经下定决心,他对别的女人向来狠心。 “来人,去告诉燕王,我给他送了一份大礼,问问他,什么时候把女儿送来!” - 聂华亭这几日一直没见到谢重霄,转眼间到除夕家宴,聂华亭要去赴宴。 刚刚在门口,就碰上了郑无衣。 如今是陛下的郑妃,显赫无比。 上次的教训过后,郑无衣明显学乖了不少。 “你可真是个红颜祸水,不光长平侯对你鬼迷心窍,就连本宫哥哥和陛下也对你大加赞赏!” 郑思危,可是很少夸人的。 “多谢娘娘夸奖。” 如今陛下宫中宠妃不多,而家世显赫的也只有一个郑无衣,加上她哥哥显赫无儿,郑无衣如今风光正盛。 郑无衣突然说道:“听说,你的容貌和从前的郭贵妃有几分相似。” 陛下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那个死了多年的郭敬容。 “臣妇不敢,娘娘慎言。” 郑无衣冷笑,“该不该慎言本宫自己心里清楚,用得着你来置喙,”又掐起她的脸,“你们夫妻二人最好给我谨言慎行,陛下如今春秋正盛,这皇位,轮不着你们家来坐。” 等到她以后有了皇子,再荣登皇后之位,郑家就是几辈子人的显赫! “娘娘慎言,臣妇和侯爷断断不敢有如此念头。” “大胆,本宫如今是皇上的妃嫔,你竟敢反驳我的话!”郑无衣恼羞成怒,“来人,给我掌嘴!” 就在郑无衣嚣张无二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威严的声音:“给朕住手!” 一群人齐齐跪下,皇帝看着郑无衣不悦道:“你如今是妃嫔,说话做事都要有分寸,在宫中打人成何体统!” 郑无衣低头:“是,臣妾知错。” “这儿没你的事,你先下去。”皇帝打发走了郑无衣,又看着聂华亭,“地上凉,不要跪着了。” “臣妇多谢陛下。” 聂华亭松了一口气。 皇帝叹息道:“她就是这么个脾气,你别放在心上。” “华亭不敢。” 皇帝看着她的面容,心中升起感伤,“你和重霄半个月没见了,今儿是家宴,不用拘束,去找找他。” “是,那臣妇告退。”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喃喃道:“你当初进宫时,也是花一样的年纪,却比谁都谨慎。” 聂华亭跟着人来到后花园,比起上次,宫里的月季花都开败了。 昨夜下了雪,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响。 聂华亭直接看到那一抹高贵的身影,伺候的太监随即退下。 她正准备过去找他,却在他身边看到另一个女子的身影。 窈窕纤细,明艳动人,少一分太少,多一分太多,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气质,此刻那女子笑意盈盈,好不温柔。 聂华亭心口一颤,那女人,她认得。 是上一世在江宿吟身边最得意的女人,后来名满洛阳的才女美女,燕王府的养女,裘莞。 她,竟然和谢重霄认得? 上一世江宿吟身边有不少女人,唯有侧夫人裘莞,才貌双全,最为受宠。 雪又缓缓下开,聂华亭看着这一切,并未出声,雪花落在她的肩头。 江宿吟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大嫂是在吃醋吗?其实大嫂应该想清楚,大哥这样的身份,以后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又感慨道,“这个女子叫裘莞,是燕王的义女,出身不错,更难得的是,长得花容月貌,善解人意,温柔有才,这样的女人,不管为妻还是为妾,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大哥也一样。一般的庸脂俗粉恐怕入不了大哥的眼。” 聂华亭斜睨他一眼,冷笑道,“你还真是无聊,若是别人娶了裘姑娘,哪里还有你的事!” 江宿吟挑眉:“大嫂,这是恼羞成怒?” “跟你狗急跳墙比起来,我这当然不算什么。” 说话之间,聂华亭本想离开,江宿吟却突然叫:“大哥,裘姑娘,你们在这儿啊?” 聂华亭脸色一僵,本想离开的步伐停住。 “过来——” 是谢重霄的声音。 第113章 聂华亭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谢重霄看到聂华亭,皱眉道:“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聂华亭并未回答。 旁边的女子盈盈笑道:“这就是长平侯夫人,燕王府裘莞见过夫人。” 女子落落大方,一身红色貂裘,更衬得她雍容端庄,书卷气息浓重,让人挪不开眼睛。 江宿吟啧啧两声,“裘姑娘一直不露面,没想到原来和大哥相熟啊,嘶,我怎么不知道你二人认识呢。” 裘莞浅笑道:“我和侯爷,是旧相识了。” “那这么说来,大哥认识裘姑娘比认识大嫂时间还长喽。” 聂华亭身子一顿,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裘莞连忙打着圆场:“我这儿刚刚泡好了茶,请夫人和二公子一起尝尝。” 江宿吟意有所指:“原来裘姑娘和大哥正在喝茶赏雪……”他品了品手里的茶:“嗯,裘姑娘的手艺可真是不错,大哥真会自己享福,让大嫂一个人受冻。” 裘莞忍不住打量聂华亭的脸色,对方倒是不见得有多伤心。 聂华亭接过她手上递过来的茶,品尝之后大为赞赏,“裘姑娘的手艺,当真不错。” 出乎意料,江宿吟倒是没想到,聂华亭竟然没计较。 裘莞眼眸深沉,“侯爷是极好的人,没成想,夫人也如此温柔可亲。” 聂华亭笑道:“裘姑娘亦是蕙质兰心。” 裘莞微笑道,看向谢重霄,说的话意味深长:“夫人聪慧温柔,是侯爷的福气。” 江宿吟皮笑肉不笑:“是啊,大哥有了大嫂这么个贤妻,日后一定升官加爵,眼里肯定容不下别的女人。” 聂华亭笑意盈盈地回怼:“他比不上二弟你,多情有艳福,毕竟饮珍可比我懂事!” 江宿吟直接变脸。 聂华亭转身搂着一言不发的谢重霄:“今日除夕下雪,如此良辰壕好景,夫君陪我去逛逛。” “嗯。” 聂华亭对裘莞说:“裘姑娘,先告辞了。” 裘莞行礼:“夫人请便!” 皇宫中刚刚一场大雪纷飞,在这暗沉的冬日明亮的很。 “这江宿吟可真是奇怪,听说她要娶裘莞姑娘,可竟然拿她来让我吃醋。” “这门亲事,燕王不准。”谢重霄淡淡地看向她:“吃醋了?” “没有啊。” “真的没有?” “没有。” 谢重霄:“小时候在宫里,看见那些妃嫔争风吃醋讨圣上开心,她们不愿意自己的夫君宠爱别的女人。” “可即使如此。”聂华亭打断他的话,“陛下最喜欢的依旧是郭贵妃,后宫众人抢不来一点真心。” 为了一口吃食,把自己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这样不值得。 谢重霄眼眸愈深:“所以,你觉得自己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聂华亭一下羞红了脸:“我可没这么大的福气……侯爷爱看哪一个女子,想和谁家姑娘喝酒品茶,都和我无关!” 谢重霄皱眉,她云淡风轻,仿若真的不在乎。 可他会在乎,会吃醋。 不少男子的目光都会为眼前这个女人停留,有时候他恨不得把她藏起来。 “随你。”他不冷不热地说道。 聂华亭睁大眼睛,怎么又生气了? 二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雪花落在两人的肩头。 聂华亭开口道:“谢重霄,你——” “我和她没什么。”纠结再三,男人还是忍不住解释,“我和裘莞关系算不上亲近,勉强算朋友!” 聂华亭愣住,这话是解释给她的么? “哦,无妨。” 谢重霄想起,那个牧云坚在她身边卖乖的时候,他看着都觉得碍眼! “聂华亭,你真没良心!” 说罢,男人转身离开,走进茫茫雪地中。 聂华亭入场久久不见谢重霄,独自入座,这时裘莞走到她面前。 “听说夫人还陪着侯爷上战场,巾帼不让须眉。”裘莞说话声音很柔和。 “挂心他而已。” 偏偏这男人,总是喜怒无常! 裘莞眉眼上染上愁苦,颇让人可怜:“夫人有侯爷的庇护疼爱,人生定然能过得顺风顺水,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夫人一般……我自幼无父无母,后来被义父收养,如今要嫁到别人家去了……” 聂华亭敬她一杯酒:“裘姑娘聪慧过人,不管身处何种境地,都能逢凶化吉,这一杯酒敬你,一生平安顺遂。” 裘莞看着眼前洒脱爽朗的女子,“多谢夫人,夫人的话我必定铭记在心!” 开席之时,倒是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怎么他也来了?” “就是,先帝可是让他永远不要回京城,他怎么来了!” 一群人窃窃私语,一位身形瘦长,面容俊美的男人走进宴席入座,吸引了不少在座人的目光,不仅因为他面生,更是因为他腿有残疾。 聂华亭认得此人,此人就是先帝的二皇子谢琼,自小不受宠爱不受待见。 “听说是陛下突然想起这个弟弟,特意接他回来来京中过年的!” “哎,回来又有什么用,连个住处都没有,堂堂一个王爷,难不成住在客栈么!” 一群人显然没把谢放在眼里,羞辱轻蔑的眼神暴露无遗。 偏偏年轻男子并未发作,安静端坐在席上,一旁的许兰宣轻声说道:“王爷不必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哦,王爷快看,是那日救我们的小夫人!” 许兰宣难掩激动,“上回还没好好谢谢她!” 谢琼握住她的手,冷声喝止道:“不许生事。” 来这儿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 直到圣上入席,聂华亭才看见谢重霄。 聂华亭也发现,圣上似乎憔悴很多。 陛下扫过所有人,目光在那个面生的弟弟上顿了顿,又看向许兰宣,“这女子是你妻子?” “回陛下,”许兰宣跪下:“奴婢……只是王爷的丫鬟而已。” 聂华亭惊讶。 据她所知,这女子是谢琼的正妻,只是家世寒微而已。 “侯爷能否帮我个忙?”聂华亭轻声说,“我看这女子和我很有缘分,不如让他二人来咱们府上?” 男人看她一眼,“府上是收容所?” 聂华亭噎住,这男人嘴真是硬! 江宿吟突然起身建议:“不如就让王爷住在微臣的府上——” 第114章 长平侯谢重霄人品贵重,哪怕是妾,臣女亦无怨无悔 江宿吟缓缓道:“我看王爷实在是有缘,不如就让微臣照顾王爷。” 聂华亭看着这一切,彼时所有人都避谢琼如蛇蝎,圣上正当盛年,怎么可能让兄弟继位。 也难怪日后谢琼会对江宿吟委以重任。 皇帝本就对这个弟弟不上心,“那就——” “陛下。”谢重霄突然起身,“臣同样有心接王爷同住,不如让王爷住在臣的府上。” 江宿吟笑道:“大哥一向孤僻,竟然愿意让人住在府上,这是为何啊?” 聂华亭起身:“陛下,华亭看王爷身边的女子亲切喜欢,所以才让侯爷提议让王爷住在府上。” 洛阳城里人人都知道,谢重霄和江宿吟虽为同母兄弟,尤其不和。 皇帝看着聂华亭:“你若觉得闷,可常常来宫里走走,这次的事情,就交给宿吟去办!” “臣,定然不负圣上嘱托!” 谢重霄看聂华亭垂眸,轻声问道:“平常觉得闷?” 聂华亭微怔,点点头,又反应过来:“我觉得闷,可以去酒楼,侯爷不必担心。” 谢重霄皱眉,忍不住问:“你不愿意,我多陪你?!” “啊?” “算了!” 聂华亭看着他愠怒的样子,不禁问道:“侯爷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所以总是来找她的茬。 谢重霄没有多说。 宴席仍在继续,有人忽然提议道:“长平侯年轻有为,镇守云中,怎能不让人想起当年的郭老将军。” “是啊,顾家可恶,竟然构陷郭老将军谋反!” “可惜了,郭家世代忠良!” 提及云中,都会想到当年的郭逊。 江宿吟起身道:“陛下,郭老将军本应享尽荣华富贵,可惜他老人家魂归西方,亦没有子嗣。” 皇帝沉吟道:“朕明白,朕会下旨将郭逊的牌位迁回太庙。” 江宿吟突然跪下:“可微臣听说,郭老将军当时留一遗女在下属家中长大,至今尚存活人世!” 满堂唏嘘。 圣上起身:“你说的可是真的?带她上来!” 众人都惊叹不已,宴席上一妙龄女子站起身,跪到中间。 “臣女裘莞,叩见圣上!” 皇帝难掩激动,“你,你就是郭老将军的遗女?!” 裘莞抬起头缓缓道:“臣女自幼无父无母,后被燕王收养成为义女,直到最近当年带走臣女的下属才坦白臣女的身世!” “是啊,眉宇之间的英气,真的像极了郭老将军!” “算起来,是该这个年纪了!” “苍天有眼啊,让老将军不至于后继无人!” 这场宴席倒真让人意外,谁人都知道圣上最宠爱的就是郭贵妃,如今她的妹妹尚在人世,圣上必然爱屋及乌。 等到宴席散去,皇帝独独留了裘莞和江宿吟。 “这是臣女自小佩戴在身上的小银锁。” 圣上接过,红了眼眶:“对,就是这个样子,当年敬容也有这样一个小银锁。”郭家的孩子,都有一个小银锁。圣上将裘莞扶起,“没想到,郭家还有女在世。朕要重重地封赏你,宿吟,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江宿吟行礼,“臣遵旨。” 皇帝沉思片刻说道:“既然如此,你和裘莞的婚事就作罢,朕再为你指婚,挑更好的女子赐你为侧夫人!” 裘莞抬头,盈盈嫩柔的小脸上都是羞怯。 江宿吟笑道:“那是自然,郭家的女儿,当然尊贵无比,微臣怎敢让郭小姐嫁与微臣为妻.......只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郭家千金心中已有人。” “哦,是哪位青年才俊?” 江宿吟答道:“陛下熟知,是长平侯。” “重霄?”圣上惊讶:“可重霄已经娶妻。” 裘莞跪下:“长平侯人品贵重,哪怕是妾,臣女亦无怨无悔! 圣上一顿,将她扶起:“满朝文武,朕都能同意,可是重霄.......此事你让朕想想,”上次他提及此事,谢重霄和聂华亭都不愿意。 聂华亭离开时,刚好碰上江宿吟。 “大嫂今日为何要将小王爷带到府上啊?” 聂华亭笑道:“二弟是为何,我自然是为何。二弟还真是有本事,既能拉拢王爷,又能找到郭家遗女。” 谢琼是日后的皇帝,而那个裘莞,身为郭家唯一的后人,她嫁给谁就对谁有利。 江宿吟眼底颇为得意:“可能是老天有眼.......你们夫妻若现在认输的话,我还能给你们一条退路。” 外面渐渐地黑了,一道身影专门跑过来:“夫人可还记得我,我叫许兰宣。” “记得,当日是你求我,救你家王爷。” 许兰宣:“夫人大恩,我铭记于心,上次我知晓夫人的身份才敢求助,本该让我家王爷答应侯爷的邀约,可没想到........以后若是夫人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自然会报答。” “不必放在心上。” “等等,夫人!” 许兰宣走近她,小声说道:“夫人,要小心那位郭家千金。” “多谢。” 聂华亭对裘莞没有恶意,相反,她认为裘莞是郭家的人,英雄世家的儿女,总优秀一些。 她倒是很好奇,江宿吟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找寻郭家遗女的。 怎么会那么巧,郭家刚刚平凡,郭氏遗女就被找到。 聂华亭突然被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似乎无论她怎么做,都不能避开江宿吟成为天之骄子的气运。 听说圣上在准备明年的春闱,这几天谢重霄总是早出晚归。 聂华亭也神情倦怠,总是懒懒散散,连酒楼的事情都不大管。 直到一天,阿棠急急忙忙来报:“夫人,听说,秦公子来酒楼,不知为何和萧娘子起了争执。” 聂华亭皱眉,雅雅不是不谨慎的人。 她来到酒楼,二人在楼上厢房里吵。 “我说过,我会解决这些问题!” “你这样一直避着不见我,到底为何!” “雅雅,别为难我!” 萧雅雅哭得眼眶通红,鼓足勇气对尊贵的人说:“你滚,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秦子衿皱眉,他不习惯动怒,拉着她的手:“跟我回秦家!” “你放开我!”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聂华亭说道:“秦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耍到我这里来了。” “夫人。”萧雅雅躲在她身后。 秦子衿:“这是我们秦家的事,和旁人不相干。别因为这点小事,坏了我和重霄的情分。” “小事?”聂华亭声音坚定,“既然是我酒楼的人,就该我管,既然是我的人,那就不是小事!” “她的身契还在我这里,她还是我秦家的人。” “阿棠,让阿顺他们给我守住,今天谁都不能在酒楼里撒泼!” 秦子衿懒得和女子计较,尤其还是谢重霄的妻子。 萧雅雅躲在聂华亭身边,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第115章 生下一个有他血缘的孩子 秦子衿看着萧雅雅:“你若再倔强下去,此事便不好收手!” 聂华亭气血上头:“堂堂大理寺丞,竟然威胁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秦子衿啊秦子衿,你——” 她话还未说完,脚步虚软,两眼一白,瞬间不省人事。 “啊,夫人!”阿棠跑过来接住她,“快快快,把夫人抬回去休憩!” 萧雅雅看着脸色苍白的聂华亭,十分担忧。 很快谢重霄赶到,看了一眼在门口的秦子衿和萧雅雅。 “到底怎么回事?”男人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声音也嘶哑无比。 阿棠急得快要哭出来:“这几天,夫人一直睡得不好吃得不好,总是心事重重。” 谢重霄看着她苍白虚弱的脸色,眼底有化不开的墨色。 这几天他一直忙于政务,忽视了她。 “恭喜侯爷恭喜夫人。”太医面露喜色,“夫人已经有近一个月的身孕了!” “你说的是真的?”男人惊讶道,眼底闪过细细碎碎的光芒。 “当然,不过夫人最近忧思过度,应当注意好好休息,另外,饮食方面也要注意。” “来人,赏。”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谢重霄有多高兴。 外面的萧雅雅知道,也替聂华亭高兴:“夫人竟然有孩子了!”她正想进去看看,却被秦子衿拦下,“重霄现在在里面,你进去算什么。” 萧雅雅一时语塞,她是真的为聂华亭高兴。 秦子衿看着她,“人家的事,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萧雅雅抬眼看着他,自从上次军营的事情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就越发难说。 上次秦子衿出去见客喝酒回来,竟直接闯入她的房中。 当时她正在沐浴,不敢大声叫喊。 男人用力捂住她的嘴,半威胁半诱哄,“安静点儿,想闹得人尽皆知么。” 她用衣服裹住自己的身体,双肩颤抖,只好点点头。 从此以后,他就越发放肆,趁着天黑,进入后院。 萧雅雅总觉得,这人有一天一定会害死她。 秦子衿转身说道:“知道自己多余,就跟我回秦家。” 萧雅雅已经习惯和他同乘一辆马车,毕竟要是不答应,恐怕这人要生气。 萧雅雅心里还记挂着聂华亭,显得心不在焉。 突然,那人牵起她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震。 萧雅雅抬头看着他,他长年读书写字,身上自带读书人的书卷气息,手上也带着薄茧。 “你若喜欢酿酒,那就自己开一家酒楼,不必去叨扰重霄夫人。” 萧雅雅摇头,“我远远比不上她聪慧大度,那些事情我做不来。” 她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酒坛子,做好自己的事情。 秦子衿看着她垂下的眉眼,眉头紧锁。 聂华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去,她一睁眼,就听到阿棠的声音:“夫人醒了!” 男人很快走到床边,握起她的手。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聂华亭摇摇头:“你怎么回来了,手上的事情忙完了么?” 那人却将她抱在怀里,呼吸急促。 “是我不好,如今才来看你。” 聂华亭忽然有些恍惚:“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甚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睛都带着笑意:“华亭,我们有孩子了。” 孩子。 这两个字让她头皮发麻,许久以后才反应过来,摸上自己的小腹:“你是说,我肚子里........” 她肚子里竟然有了个孩子? 谢重霄眼角带笑,“嗯。”大手摩挲她的肚子,“已经一个多月了。” 很小很小,一个多月,连手脚都没有的小孩。 “大夫说,你最近忧思过度,要好好休息。” 两个人都不算父母双全,对于一个小生命的到来尤其期待。 特别是谢重霄,那样一个桀骜不驯的人,俯身贴在她的肚子上。 “你说,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谢重霄不假思索道:“女孩。” “好啊。”聂华亭不在意这个,“你说女孩,就是女孩。” 女肖父,这个孩子的容貌,应该会继承他更多一些。 “聂华亭。”他俯身亲吻她的脸颊,说不出的喜悦:“我们要有一个孩子,以后我们还要看着她慢慢长大成人。” 聂华亭抚摸他俊美的脸颊。 “谢重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女人的声音温柔,“你从小亲情缘薄,我也是,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为你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那是他们共同的亲人,是他们二人一辈子要疼惜的宝贝。 聂华亭忽然紧张起来,无尽的后怕:“谢重霄,你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 男人摸上她的发丝轻笑道:“怎么了?” 女子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抱住他。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只是觉得,未来还有很多的困境等着他们。 命运像是一张无情的大网,二人怎么都逃脱不了。 阿棠日日照看她寸步不离,“夫人如今怀孕,老夫人若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聂华亭想起养母,只记得她是个坚强又温柔的女人,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母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平安,自她小时候就有一个沉甸甸的小银锁。 阿棠为聂华亭的饮食忙里忙外,不让别人插手,亲自去市集上买聂华亭爱吃的。 “哟,小美人这么漂亮,有人家没有?” 阿棠抬头,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正色眯眯地看着她。 “你可别乱来,我是长平侯府的人!” “那又如何?”那人狂妄得很,“让你主子出个价钱,我把你赎到燕王府来!” 阿棠握紧双手,早就听说燕王的小舅子是个好色的破皮无赖,原来果真如此。 那人明显想对她下手,阿棠拼死反抗,才从恶人的魔爪下逃离。 江宿吟很快就知道聂华亭怀孕的消息,嘴边溢出几分似笑非笑。 “呵,一个野种,竟然这么容易就有了自己的孩子?”转头看向裘莞,“倘若聂华亭生下孩子,她在谢重霄心里的地位将更牢不可破,到时候,你可没机会了。” 第116章 这副纤细的身躯要给他生育子嗣 裘莞握紧手指:“倘若嫁不了谢重霄,嫁给别人也可,江公子莫不是忘了,我是谁。” 江宿吟瞥她一眼,“这么容易认输,你的容貌身段,不比聂华亭差。” 裘莞不禁想到,那女子大方从容,被人深爱保护的模样。 “自己想想,我还等着你报答我呢!”江苏隐蔽威胁道,“别忘了,若不是我,你能有如今的富贵么。” 江宿吟转身离开,眼里带着森冷的寒意和不满。 好似事情越发脱离他的掌控,谢重霄和聂华亭二人竟然能过得和和美美。 这不公平。 江宿吟这几日忧思过度,回到府上只想见一见妻子。 “宿吟哥哥,你回来了!”薛饮珍看着他笑意盈盈,“我让人做了肉汤给你,你一会要好好尝尝!” “嗯。”他最喜欢她干净澄澈的眉眼,“饮珍,大嫂都怀孕了,我们也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眼前的薛饮珍活脱脱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面对喜欢的人极尽羞涩,“都听你的,只要夫君高兴就好。” 江宿吟看着她纯净的脸庞,笑不达眼底。 是啊,他才是最后赢的那个人。 别人凭什么和他争呢。 聂华亭有孕之后,一直好好养着,养得肌肤丰泽。 出门前男人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上仔细闻着,“怎么这么香?” “哪里香,我连香粉都不敢用。”她不满道。 谢重霄的呼吸洒在她敏感的地方,“你要是想用,自然可以,我来调。” “嗯?”聂华亭当真惊讶,“你竟然还会调香?” 谢重霄淡淡地“嗯”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她:“怎么不见臃肿?” “谁臃肿了,我好看的紧。”她才不要面部浮肿身形臃肿。 “嗯。”谢重霄的目光扫向她腰的上方,意味深长地道,“除了该胖的地方,其余都没变。” 聂华亭:“!!!” 他在说什么昂! 女子小声骂他:“要不是你,谢重霄,这都怪你!” 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男人勾唇浅笑,心情大好:“嗯,都怪我。” 只要一想到,这副纤细的身躯要给他生育子嗣,他就愿意宠着她纵着她,让她什么都不要操心。 今日是燕王的生辰,燕王不仅上次救驾有功,何况他的义女恰好是郭氏的千金。 聂华亭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带着阿棠走到后花园。 “夫人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聂华亭笑着,日日什么都不操心,自然气色好,“倒是你,最近看着脸色不好,睡不好么?” 阿棠低头:“奴婢为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聂华亭皱眉,这时候听到一道张狂戏谑的声音。 “哟,还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大小姐了,有本事你就叫,看看谁会过来帮你!” “要么你就在这儿脱,要么去你房里!” “哭什么哭,舅舅是要你快活为你好啊!” 聂华亭听得清清楚楚,这人是谁,怎么敢在燕王府里放肆无礼。 这时候,那道女声传来,聂华亭震惊。 “舅舅,今日外面那么多人,舅舅不要让家里难堪才好。” 裘莞脸色平静,眼底微红,说不出的倔强决绝。 黄五仁打量着她不肯服输的样子,更加开心:“哎,莞莞知道我们是一家人就好,可你只是个养女,这怎么办呢?”他把手搭在裘莞纤细的肩膀上。 他的话更过分,“你若是乖乖地伺候我一次,我们当然还是一家人。” 裘莞惊恐,浑身僵硬。 “我还以为这后花园无人,原来是燕王舅爷在这儿啊。” 一身大氅容颜红润的女人打破僵局,黄五仁不高兴地看着她:“你是谁?” 聂华亭笑意盈盈:“听说燕王最宠爱舅爷,没想到舅爷对自己的外甥女也是格外关照啊。” 格外关照四个字,聂华亭咬得极重。 黄五仁指着她说:“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就乖乖滚开!” “可惜了,我不会滚。”聂华亭优雅道,“这里是燕王府,这个郡夫人是燕王下帖子请来的,我要是走了,岂不是不给燕王面子?” 黄五仁又不傻,“你是长平侯家的,呵,你一个女人,管我们家的闲事做什么?” 聂华亭扫了一眼旁边脸色苍白的裘莞。 “我若不管闲事,难道还去管官府的事么?”聂华亭笑开几分嘲讽,“啧啧,像你这样的人是该送去官府,或者送去皇宫当太监,那我就不算管闲事了!” “你!”黄五仁差点气死,但是想到她的身份,只能对一旁的裘莞撒性子,“到底不一样了,竟然有贵人帮忙,哼。” 聂华亭冷冷地看着他离开,裘莞微怔,又行大礼道:“多谢夫人相助。” “无妨。”聂华亭看她吓得苍白,义女的身份到底尴尬,“你这舅舅真是不像话,要好好保护自己,实在不行,不必顾忌颜面,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舅爷是个什么东西!” 裘莞低头,带着极致脆弱的美丽。 她只是寄居在这里的孤女,什么都没有。 看着聂华亭,十分感激,“夫人的话,我肯定会放在心上,日后.......会好好保护自己。” 聂华亭笑着看她:“你放心,刚刚的事情,我断然不会说出去。” 裘莞终于松开紧握的双手,“多谢夫人。” 她知道黄五仁是个混蛋,可她那个义父对这个一事无成的小舅子最好,她没有身份毫无办法。 “你大可求圣上替你做主,为你指一门好的亲事。”女子明媚灿烂,温和道,“要好好爱护自己才好。” 裘莞看着她,雀跃兴奋:“夫人的话,我记下了。” 裘莞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羡慕。 聂华亭.......她的名字真好听,而且命又那么好,以后会过得顺风顺水,一帆风顺。 是她一辈子都比不上的人。 聂华亭倒是没想到,身为郭氏遗女的裘莞竟会受人欺凌,细想也是,陛下不过为了声誉照看她而已。 阿棠问:“夫人似乎很喜欢她?” “只是想到郭家,多多少少会佩服郭家的儿女。” 那样一个家族的儿女,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第117章 这洛阳城哪里有什么好人 聂华亭总是觉得这个黄五仁长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他。 正当忧愁时,一道衣着普通的身影走近。 许兰宣激动不已,“夫人。” 聂华亭对她印象不错,“陪着你家王爷来的么?” 许兰宣点点头。 如今谢琼好歹在江宿吟府上住着,江宿吟怕是使尽了手段想让谢琼积累人脉。 她倒是很好奇,许兰宣到底是谢琼的妻子还只是一个婢女。 “我听人说,夫人有了身孕。”许兰宣有些不好意思,拿出硬硬的东西给了聂华亭,“这是我祖父给我的大阿福,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夫人就且拿着。” 聂华亭收起这真挚简单的祝福,“多谢你,你的心意我记下了。” 谢琼为人孤僻,比起谢重霄更甚,倒是许兰宣,是个简单的姑娘。 聂华亭顿了顿,掏出腰间的玉佩,“这是不久前陛下赐给我的,你和王爷初来乍到,恐怕遭小人冷眼,你带着它。” 许兰宣像是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竟会拿出如此贵重的东西,一时惊愕,“夫人,我不是........”年轻贵妇笑笑:“你拿着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许兰宣接过玉佩,脸上带着感激的笑。 这笑很快被人发觉,坐在亭子里的谢琼不禁皱眉。 “王.......王爷.......” 许兰宣拼命躲藏那块玉佩,但是哪里能躲得过谢琼的眼睛。 “拿出来!” 许兰宣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将手上碧莹莹的玉佩递过去。 谢琼看了一眼,“你和长平侯夫人交情很深?” “王爷忘了么,当初王爷中了蛇毒,就是她出手相助。”许兰宣真心喜欢聂华亭,“奴婢觉得,侯夫人是个好人,长平侯也是个好人。” 别的不说,长平侯和王爷是亲生兄弟啊。 谢琼扫了一眼她素白的小脸,不禁觉得可笑。 也只有这样心思简单的笨女人,才会觉得洛阳城里有什么好人。 “以后,少和她来往。” “为何?” “你照做就是。” 洛阳城里谁人不知,江宿吟和谢重霄关系紧张。 若是选了江宿吟,就不能再和谢重霄有什么关系。 都是先帝的子嗣,谁能保证,谢重霄没有夺嫡之心。 许兰宣思量许久,还是说道:“不行,侯夫人对我很好.......我是喜欢和她来往的!” 她甚少敢反驳他的话,惹得谢琼不悦,眉头紧锁道:“我让你别来往你就不要来往!” “王爷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谢琼不耐烦道:“人家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只是我的婢妾而已,不要出去给我惹麻烦!” 此话一出,许兰宣浑身冰凉。 她身份低微,能在他身边做个婢妾已经很不错。 可总是希望,能帮上他一点点忙。 谢琼看她垂眸的样子,紧抿嘴唇,许多话隐在心胸,怎么都开不了口。 “我看你自从来了洛阳,越发收不住心。”男人脸色苍白,手上青筋暴起,一字一句道:“我只是个闲散王爷,若你有别的住处,大可一走了之!” “不!”许兰宣坚定道,“我已经是王爷的人,我不会去别的地方!” 她是跟着他来到洛阳的,怎么能让她独自一人呢。 谢琼眼眸一动,开口道:“那就好。” 他不希望,有人给他拖后腿。 聂华亭中午小憩过后,听见阿棠呜咽的哭声,披上大氅看着她:“有人欺负你?”阿棠低着头,聂华亭灵光一闪,紧张道:“你遇到那个人了?” 她怎么会不记得,前世有个有钱有势的富商看上了阿棠,从她身边抢走。 阿棠哭着说:“是那个黄五仁,他又找到奴婢,让奴婢去琴阁服侍他喝酒,说是不来就要过来扒奴婢的衣裳!” 是黄五仁。 那人竟然是黄五仁! 聂华亭怎么会忘了,黄五仁背后靠着的,不就是有权有势有根基的燕王么。 “走,我们去找他算账!”聂华亭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 上一世她就眼睁睁看着阿棠被人抢走,报官无门,阿棠走了以后,不到几个月就香消玉殒,她变卖身上所有的东西才为她下葬。 在她身边如海棠花一般澄澈的姑娘,死的时候身上一块好地方都没有。 这样的畜生,哪怕杀了他都不为过。 黄五仁还真在琴阁里守着,此刻喝得醉醺醺的,几个女子围着。 他最爱细腰长发的雪肤的女子,尤其穿得不能太多,常常在这燕王府召集十几个佳人一起作乐,歌台暖响,春光融融。 燕王世子几年前早亡,燕王夫人伤心也跟着去了,除了世子留下的一个孩子,和裘莞这个义女,燕王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小舅子,几乎任何事都宠着他纵着他,惯得不知天高地厚。 黄五仁抱着一个美人,醉醺醺地说道:“这琴弹得,呵呵,远远没有裘莞那个小贱人来的有意思。” 那女人表面看起来正经,实际上贱人一个! 有了长平侯夫人那个靠山,竟然敢给他甩脸子,还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了。 哦,对了,人家还真是千金小姐,世家大族,郭氏的唯一女儿。 他正放诞无礼之时,聂华亭带着阿棠走进来,二话不说在他脸上泼了酒。 “你干什么?!”黄五仁嚣张跋扈惯了,聂华亭扔掉手上的酒杯,冷哼一声,“实在是有狗东西脏了我的眼,所以我得给它洗洗!” 黄五仁生气赶走身边的美人,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桌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竟然敢在我面前放肆!” 聂华亭冷冷地看着这难缠的小人,双手紧握。 这样的人才最难缠,没有道德,不讲王法。 正当这时,裘莞和江宿吟夫妇路过走进来,江宿吟嘴角噙着笑,“没想到,聂华亭还真是给谢重霄找事啊,赶紧的,派人去告诉他,否则我那大哥还不得心疼死!” 裘莞扫他一眼,急忙上前道:“这黄五仁是个无赖,夫人现在有身孕,可千万别伤了她。” 江宿吟皱眉:“你现在当好人当上瘾了!” 裘莞已经上前,连忙站在她身边:“华亭,小心——” 第118章 你是怎么伺候谢重霄的 黄五仁明显有些神志不清,脚步都在摇摇晃晃。 “你们......你们几个联合起来想要害我是吧,知道我姐夫是谁么,知道你们站在谁的地盘上么!” 聂华亭的双手握紧。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 上一辈子她到燕王府来,这人把阿棠藏起来,她们主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原因无他,不过是这好色的无赖背后有个根基稳固的姐夫而已! 裘莞走上前一步皱眉道:“小舅,你喝多了,怎可在客人面前如此放肆!这可是长平侯夫人,还不赶紧道歉!” 薛饮珍拉着江宿吟的袖子:“夫君,这人看起来真可怕。” 江宿吟温柔笑道:“无妨,饮珍,有我在,我们安心看戏就好。” 聂华亭看他仿佛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勾唇道:“谁的地盘上?舅爷这话问的好,难道舅爷站的,不是大周的国土,不是陛下的地盘?” 裘莞身子一颤,这话问的如此巧妙,就凭黄五仁这张嘴,恐怕要将整个燕王府搭上陪葬! “呵呵,陛下算什么!”黄五仁果然跳进了陷阱,神志不清,大放厥词,“我姐夫在朝廷上劳苦功高,陛下也得敬他三分,就凭你们也敢和我叫板!” 他越说越来劲,指着最前面的聂华亭说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来坏我的好事!” “不就是谢重霄的女人么,他就算是皇帝老儿亲生的又怎么样!” “啧啧,你这张脸长得可真不错啊,来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伺候谢重霄的?” 他脸上满是污秽的奸笑。 相反,聂华亭看着他,冷笑道,“你这些话,足够你死一百次。” 就算不死,也得扒他一次皮! 裘莞急忙道:“小舅,小舅他不是故意的。”她挡在两个人中间,“夫人,我.......” 女子冷冷道:“你明明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死不足惜。” 聂华亭转身就要离开,没想到黄五仁突然发疯拉着聂华亭,“你个贱人要做什么,你个烂了皮的贱人,你想害我是不是!” “夫人小心!” 几个人乱作一团,聂华亭被人重重一推,直直地倒在地上! “夫人!” 聂华亭五官皱在一起,身后的薛饮珍连忙道:“宿吟,我们该怎么办,大嫂可还有身孕呢!” 很快燕王府请来了太医,好在聂华亭没什么大事,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阿棠守在床边,“夫人,您何苦为了我,这样.......”聂华亭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她一点一点,看着上一辈子的悲剧不再发生。 裘莞一直跟着聂华亭,看到这一幕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燕王也很快赶了过来,四十岁的男子,颇有上位者的威严,“怎么回事,为何要把五仁绑起来?” 裘莞在一旁说道,“义父,想必您也听说,刚刚小舅他出言不逊,还把长平侯怀孕的夫人推倒在地,若不是夫人福大命大,恐怕就要出事!” 燕王扫了一眼旁边的黄五仁,对方紧紧拽住他的大腿:“姐夫,她们诬陷我姐夫,我刚刚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啊,姐夫。” 燕王看着聂华亭,“本王这个不成器的小舅子冲撞了夫人,他也不是有心的,他虽然混账了些,却不是没有轻重的人,还请夫人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宽恕他一会,本王定会带着他亲自上门赔罪!” 阿棠红着眼睛冲出来:“燕王说的轻巧,他刚刚如此折辱夫人,难道就能这样轻描淡写过去了吗?” 燕王瞥她一眼,呵斥道:“你一个奴婢,这儿哪有你说话的地方?”又看向聂华亭,“他就算有错,可夫人到底无事,难道非要本王这不懂事的小舅子给夫人偿命才算罢休么?” 聂华亭抬起头,“他得罪我事小,可他刚刚言语之间,都是对我大周和陛下的不敬之意,难道燕王也要放任不管么?” 燕王狠狠地剜了一眼黄五仁,对方痛哭流涕:“姐夫,姐夫,你可不能不救我,阿通死了那么多年,我姐也死了,你难道也不管我了么姐夫?!” 聂华亭冷声道:“燕王殿下,您这样纵容他,现在得罪了我,不算大错,难道非要等到他日后杀父弑君,才算大错么?” 燕王不满道:“夫人说的未免也太过分了,我家这不成器的担不起夫人口中的罪责。” “燕王的意思是,是要把这件事情担待到底了?” 裘莞担心说:“义父,这样的话,恐怕不妥。” “滚开。”燕王冷然看着她,“吃里扒外的东西!”又看着聂华亭,“你这个小女娃娃真是无礼,本王好歹算你的长辈,好话都已经说尽了,莫非你父母没有教过你,要听长辈的话么!” 不过一个没有家世的年轻女娃娃而已,肯定不会将此事闹大。 他纵横朝堂这么多年,难道连个人都保不下来么! “燕王殿下,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么?”聂华亭眯了眯眼睛,“燕王固然是陛下的叔叔,可面对这样不公的事,陛下断然不会徇私枉法!” 燕王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本王是陛下的叔叔,呵,本王不光是陛下的叔叔,本王还是你和你夫君的叔叔,怎么,你的脸面就那么大,能代表你们长平侯府和本王叫嚣,能代表陛下处置本王么?” “她自然能!” 一道声音化解僵局,谢重霄赶来,冷眼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谢重霄身着玄色大氅,目光坚毅,踩着稳重的步伐走到聂华亭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眼底闪过细碎的光芒。 聂华亭想开口叫他的名字,却怎么都叫不出口。 谢重霄直视看着燕王,“怎么,我这长平侯府的正妻,难道不能和王爷叫嚣吗?” 燕王面对这年轻人终究犯怵,“本王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我本是一家人,若是各退一步,此事自然就能过去,不必闹得人尽皆知。” 男人讥笑道:“呵,王爷想要处置此事,当然简单,不如就杀了这宵小,不必闹得人尽皆知——” 第119章 从来都是她重要 “杀了?”燕王气愤道,“重霄,本王好歹是你叔叔,你竟然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不就是二人之间的龃龉么,犯得着要打要杀的么,本王今日就把话撂在这儿,你若是想杀我,否则一刀先捅死我!” 聂华亭没想到,这燕王为了保住这个混蛋,竟然能这么豁得出去。 她不甘心,可又毫无办法,总不能真的为了一个混账把这个侯府都搭进去。 燕王看了一眼两人,心里冷笑一声,假装温和道:“这才好,你我是一家人,互相体谅以后才能好见面么!” 他和先帝一样都是正统嫡出,谢重霄就算再受陛下信任再居功自傲又如何。 在他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嗣面前,这个私生子还不是得乖乖地夹着尾巴做人! 燕王连忙叫人来:“快快,舅爷喝多了,快把他扶下去!” 黄五仁面上仍然装得可怜兮兮,却戏谑地看了一眼聂华亭。 呵呵,嫁的人也不过如此! 真不知道这贱妇怎么敢和他叫板! 裘莞看着眼前这一切,心凉了半截。 气氛诡异的可怕,正当此时,一柄长剑穿入黄五仁的胸膛! “啊!”当即就有侍女叫了起来! 黄五仁立刻睁大双眼,却再也没有了闭上眼睛的力气! 谢重霄将长剑抽出,喷涌的鲜血洒了一地! 众人都对这一幕惊愕不已! 燕王不可置信:“你......你竟然敢.......” 谢重霄眉目云淡风轻,仿佛只是踩死一只蚂蚁,“这样不好么,杀了这人,以后我和王爷还能和睦相处,此事就不必惊动陛下。” 燕王涨红了脸,觉得丢人又气愤,“你怎么敢!你眼里还有没有本王这个长辈!” “王爷应该想清楚,若是不杀此人,燕王府恐怕要抄家灭门的!” 男人声音不大,掷地有声。 二十出头的谢重霄,已经有权臣之相。 燕王嘴唇蠕动,所有的话被迫憋了回去。 谢重霄走到聂华亭身边,握紧她的手。 “幸好没事。” 聂华亭小声笑道,“嗯,孩子没事。” “我说的是你。” 从来都是她重要。 谢重霄安置好聂华亭,“以后,不要这么鲁莽。” “我也没有想到,燕王竟然敢如此大胆,以后这种事我再也不敢了。” 谢重霄看着她,轻轻勾起唇角:“谁能胆大过你?” 敢只身闯军营的女子,大周可不多。 “对了,陛下不是给裘姑娘赏了封号和住宅么?” “不是说走就能走。” 聂华亭点点头,抱着谢重霄,“听说裘莞原本指给燕王世子的,可惜世子死了,只能被收作义女抚养,”她也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她在这里过得不好,夫君不如常常照看她,好不好?” “怎么突然这么想?” “我也没有父母,只有阿棠陪着我长大。”聂华亭突然伤感,“可她不如我幸运。” “可以。” 聂华亭亲亲他:“夫君真好,真不愧是要当爹的人!” 谢重霄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女人眉开眼笑哄人高兴的样子,不自觉轻笑,把她搂得更紧一些。 要当爹爹了么,听起来,还不错。 可他要做的远远不够。 江宿吟正在燕王府里小憩的时候,突然有人闯入。 他本不高兴美景被人打扰,看清来人的时候,轻笑道:“我可是好久没见大哥了呢,自从分府别居以后,大哥也不说来看看我。” 谢重霄没说话,江宿吟起身一步步走近,摊开手,“听说大嫂怀孕了,大哥可真是有福气,不出几个月要当爹了.......啧啧,我倒是想问问大哥,这孩子是姓谢呢,还是姓江呢?” 正当江宿吟笑得戏谑时,对方却猛然抓住他的手,紧接着狠狠刺入一刀! 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让江宿吟大叫一声! 谢重霄沉眸看着他,紧接着干净利索地拔出匕首。 江宿吟疼得冷汗直冒,“谢重霄,你疯了!你凭什么动我!” “你敢说今日之事与你无关。”若非是江宿吟,怎么可能有人故意将他叫走,聂华亭又怎么会那么巧碰到那个黄五仁,这一切若是无人操控岂非过于巧合,谢重霄一字一句带着森冷的寒意,“从上次你算计她开始,这一刀算是轻的!” “你敢杀我么?你能杀我么?” “有何不敢。”谢重霄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刀刃寒光凛凛,“江宿吟,你的命我随时能取,但是为了杀你赔上她太不值得。” 江宿吟的目光落在那把匕首上,他第一次觉得,谢重霄可能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杀他。 “呵,你怕杀了我你也会下狱,然后你的妻儿从此以后无人庇护,”江宿吟轻手上鲜血如注,却笑道,“谢重霄,你的软肋太多了!” “你的妻子正在我府上。” 江宿吟微怔,脸色一变,“你.......你怎么敢,谢重霄,你竟然敢用她来威胁我,你竟然用一个弱女子做筹码!” 紧接着,他被人一拳打倒在地。 谢重霄眼神透着轻微的恨意,“难道你没有害过华亭么?!江宿吟,你怎么针对我都无所谓,日后若是你再对她做什么,你这条命我随时来取!” “你放了饮珍。”江宿吟从地上爬起来,“我答应你。” 谢重霄转身离开,门口时遇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裘莞欲言又止:“侯爷,夫人她没事吧。” “她没事。”谢重霄声音不起波澜,“她说她很喜欢你,若你愿意,可以常去府上走走。” 女子低头,“我知道,我很感谢她喜欢我.......”她声音越来越低,“阿通哥哥的忌日快到了,今年侯爷也会来么。” “嗯。” 裘莞脸上浮现出雀跃:“那就好,那我到时候备好东西。” “嗯。” “侯爷慢走。” 谢重霄神情淡然,故友死去几年,他每年都会来祭拜。谢重霄走到门口,刚好碰到聂华亭,对方嘟着嘴不满道:“你怎么才来,我在这儿等了你好久,腰都痛了。” 男人眉目下带着难得的温情,“我给你揉,嗯?” 二人依偎在正月的黄昏下,分外柔情。 第120章 谢重霄将她搂在怀里,片刻的安宁美得不似人间 第二日江宿吟就来领人,聂华亭才知道薛饮珍在府里。 男人握住她的手,“乖,这些事,你不用管。” 薛饮珍的手被人捆着,“宿吟哥哥,宿吟哥哥快救我!” 江宿吟冷着脸,“你把人放了,我答应你,以后不动你的女人。” 他们兄弟明明卑劣的相似,谁都别放过谁。 薛饮珍扑到江宿吟的怀里,“夫君,我好害怕!” 那一刻江宿吟的心仿佛都被填满了一样,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开,抱紧怀里的女人,“没事了,没事了!” 聂华亭看着这一幕不可置信:“江宿吟,你到底对薛饮珍做了什么,她为何和孩童无异!” “你最好闭紧你的嘴!”江宿吟下意识捂住薛饮珍的耳朵,连忙带着她离开。 薛饮珍一路哭哭啼啼,“刚刚大嫂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江宿吟笑得比哭难看,“没事没事,她胡说的.......”看着安静澄澈的薛饮珍,“饮珍,大哥和大嫂他们和以前不同,你不能再听她们的话了,知道么。” “嗯。”薛饮珍身子瑟缩,躲到江宿吟怀里,“这两天我总是在做一个梦,梦到很多不认识的人将我绑起来带到船上,我拼命喊叫,但是没有人听,我特别害怕特别害怕.......”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江宿吟皱眉,“梦都是假的,你不需要想起。” 她只要记得,他是她丈夫就够了。 聂华亭怀孕近一个半月,终于看见一点点小腹,人也变得嗜睡起来,常常睡到日上三竿,这天等谢重霄下朝回来,带着一身的寒气,掀开她的被窝,女人不满道,“你身上好凉。” 谢重霄连忙移开,女人反抱住他,“但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 二人相互依偎在冬日,聂华亭觉得,像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梦。 “谢重霄,今日是你生辰。” “嗯。” “外面有花灯,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 谢重霄皱眉,聂华亭察觉,“你今日有事,那就算了。” “我陪你。” 二人起身之后穿得暖和,谢重霄差许棣去了一趟燕王府,告诉他今日会晚点过去。 “你今日有心事。” 男人长身玉立,“三年前的今日在军营,一位好友死在了我面前。” “是那位燕王府世子?” 聂华亭知道他挚友不多,表面孤僻,实则对在乎的人重情重义。 洛阳城没有比现在更热闹的时候,红墙绿瓦,雪中映着烛火。 谢重霄牵着聂华亭的手,周围都是猜灯谜的嬉笑声。 平日出门总是高头大马的谢重霄,格外鹤立鸡群,聂华亭抬头看他,地上的月光都比不上他的清冷,堪称绝色。 “这么喜欢我?” 他突然出声,聂华亭吓了一大跳,拼命掩盖自己的心思,“怎么会,才没有呢!” 男人轻笑,没有拆穿她。 有小贩上来卖巧,“这位公子,给您的夫人买个糖人吃吧。” 聂华亭眼睛一亮,“我小时候进公主府之后再也没有吃过了,从前我母亲会给我买。” 男人看她一眼,低头扫了一眼小铺子,“还算干净。” 正当聂华亭惊讶的时候,却看到他拿起东西,专注地做。 很快,一只小猫样子的糖人活灵活现地送到聂华亭手上,女子眼睛一亮,“你,还会做这个?” 谢重霄付了钱,聂华亭咬了一口甜滋滋的,递给他,对方皱眉:“不要,太甜。” 聂华亭随即咬了一口,踮起脚尖,甜甜的糖就在她嘴边,男人低头。 女子偏头看着他:“怎么样,甜不甜?” “嗯。” “走,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二人走到人声寂寥处,天上群星璀璨,河里的冰结着雪白的霜,雾凇沆砀。 谢重霄仰头,天上的孔明灯一个接一个的飞起,在这样的天气,火红的颜色让人有安心的本事。 聂华亭看着他,“我特意准备的,喜欢么?” “嗯。”他顿了顿,“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辰。” 他说的那样轻松,仿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聂华亭心里一个地方突然一沉,二人从小血亲缘薄,可她好得多,养母对她极好,后来进了公主府,也是锦衣玉食,后来遇到他,这一辈子,她很满意。 “我本想做一个和我那个小银锁一样的送给你,可我找遍了全洛阳城最好的银匠,都没人能做得出来。”聂华亭叹息。 “以后,你的每一个生辰我都会陪着你过。”她的眼睛里都是他,“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好不好?” 女子巧笑倩兮,对他许下今生最重的承诺。 谢重霄将她搂在怀里,片刻的安宁美得不似人间。 彼时聂华亭还不清楚,世间的承诺只有在它许下的那一刻才能成真。 她以为的一辈子,短暂地像是流星划过。 - 裘莞一直在祠堂等着,两只纤纤玉手冻得僵硬。 一直等到夜深,那道身影才来到,“侯爷.......” 谢重霄看她一眼,二人一起上香。 “裘姑娘不必等我,自己上完离开便可。” 裘莞垂下眼眸,“是我自己傻.......侯爷与我相识多年,还要叫我裘姑娘么,阿通一直叫我莞莞,侯爷不必如此生分。” 谢重霄皱眉:“夜已深了,我先告辞。” “侯爷等等。”裘莞拦住他,秋瞳对上他的眸子,轻轻抿唇,“今日是侯爷的生辰,我特意给侯爷备了礼物,侯爷要不要看看喜不喜欢.......” “不必,多谢。”男人并未停留,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裘莞不自觉地握紧双手,身体一点点变凉。 她还是不甘心,追了出去,恰巧看见王府门口,高大英俊的男人抱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妻子离去。 多好的一幕。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裘莞才让自己清醒一些。 江宿吟也刚好走出王府,嗤笑道,“裘姑娘怎么一个人冻在这儿,真是让人心疼。” 裘莞不想理他,转身离开。 江宿吟握住她的手腕儿,眯了眯眼睛,“怎么,过河拆桥,裘莞,当初你哭着跪在我脚边求我垂怜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裘莞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把甩开他的手,“滚开,不要碰我。” 江宿吟变了脸色,“你疯了?!” 裘莞实在有些不耐烦,“我今日很累,燕王府人多眼杂,公子回去吧。” 第121章 你们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自私 江宿吟冷笑一声拽着她胳膊:“既然这里不方便,那就去我府上。” 裘莞本想挣扎,但害怕吸引人过来,便只能忍气吞声。 江宿吟将她带到书房,“你这个郭家千金,难道就没有能扳倒谢重霄的办法?” “除非我嫁给她,否则根本不可能。” “那你岂不是没用了?”江宿吟讪笑,“裘莞,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帮你的代价,你可是要帮我除掉谢重霄的,我最讨厌没有用的人。” 裘莞知道这人就是个恶魔,“你也清楚,谢重霄的身世,圣上不可能怀疑他,更何况聂华亭对他一心一意——”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人紧紧地掐住脖子,江宿吟眼眶猩红,“你想说什么,告诉我谢重霄坚不可摧是么!” 江宿吟猛然将她摔在地上,掐着她的脸:“若是你一点用都没有,那我留你做什么?” 裘莞拼命摇摇头,“不,不是的公子,”她拼命挣扎解释,“谢重霄他心里挂念世子,他答应过世子会好好照顾我的,我,我肯定能取得他们夫妻之间的信任。” 她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江宿吟松开她,“脱。” 裘莞抬起头,不可置信。 “听不懂么,跪下。”他可没有那样的耐心,“若是你不愿意的脱的话,我可以让人把你扒光扔在街上。” 裘莞知道这人能做得出来,连忙解开身上一层一层的衣衫,解到最后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书房里燃着炭火,她膝盖已经发青。 江宿吟像是打量一副美景一般玩味地笑:“你们这些没有靠山的女人,最大的本钱还是一副年轻鲜艳的身体,啧啧,连这个都不知道好好利用,裘莞,难怪你这么没用。” 裘莞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屈辱,只能双手将自己抱紧。 她知道,这是江宿吟惯会羞辱人的手段,若她不从的话,那他恐怕会更生气。 江宿吟看着这一幕,心情才好受一点。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紧闭双眼的江宿吟不满地抬起头,看见来人微微愣神。 眼前的一幕让薛饮珍尖叫,转身跑了出去! “饮珍!”江宿吟即刻追了出去,“回来!” 薛饮珍感到一阵窒息,刚刚那恶心雪白的画面让她反胃想吐,身后传来男人咆哮声:“薛饮珍,你给我站住!” 薛饮珍跑得慌忙,守夜的下人看向她,江宿吟下令让家丁把薛饮珍带回来,女子挣扎反抗,“你们放开我,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儿!” 江宿吟抓住她的肩膀,“这儿就是你的家,你要去哪儿!” 薛饮珍睁大眼睛,拳头落在他身上,趁他不注意转身跑掉。 江宿吟愠怒道:“薛饮珍!” 天已经完全黑了,女子一个没注意撞到柱子上,江宿吟将她抱回去皱着眉头在她床前踱步。 国公府内忙到深夜,薛饮珍醒来时已经不早。 她.......怎么还在这儿? 头痛欲裂,仿佛她不是她一样。 有人高兴地禀报:“夫人醒了!” 江宿吟急忙坐到她床边,“怎么这么不小心,薛饮珍,你就非要给我添麻烦么?!” 薛饮珍突然想起,这几天她一直过得昏昏沉沉,看着眼前的人:“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何这几日一直神志不清!” 江宿吟沉声道:“你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我没有病,”薛饮珍苦笑道,“我现在才是最清楚的.......” 这半年来,她一直都活在一个欺骗中。 江宿吟皱眉,“你胡说什么,把药喝了!” 他亲自给她喂药,却被她一手推开,药汁洒了江宿吟一身。 江宿吟起身:“薛饮珍,你疯了是不是!今天你不给我添堵你就很难受是不是!” 薛饮珍抬头看着他,“你竟没有一点点的悔过.......你竟然真的这么狠心,你明明不喜欢我厌弃我为什么要娶我?” 早知今日这个结局,她当初宁愿削发为尼,也不会嫁给他的。 “当初我看你可怜,所以才娶你。”江宿吟语气硬冷,“反正你也嫁给我了,你现在已经是最年轻的国公夫人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是啊,她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到底还有什么不高兴呢? 女孩留下两行清泪,“国公爷的好意,饮珍受不起。我这样的残缺之人,只会辱没国公府的门楣,求爷大发慈悲,让我离开这儿洛阳吧,我回建业,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您眼前,求求你,江宿吟........” 江宿吟越听眉头越紧锁,狠狠地攥紧她的手腕,“你在胡说什么,你想和我和离么?” “对,我一定要和你和离。”这一次她的态度更加坚定,“刚刚那位是燕王千金吧,你既然那么喜欢她,不如选她做新的国公夫人。”薛饮珍声音颤抖,慢慢开始哭泣:“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再也不想,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地伤害我,江宿吟,你凭什么这么做?” “凭什么?”他觉得好笑,掐起她的脸,“呵,我可以告诉你凭什么,因为你是我妻子,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让你怎样你就怎样,这是为妻之道你难道不懂么?” 这人既然是他的,他愿意和谁分享就和谁分享! 江宿吟很不满现在薛饮珍的反抗,这让他心里充斥着被背叛的滋味:“不要惹我生气,嗯?” “你滚,你滚,我不要见到你!”薛饮珍反应激烈,一想到还要和他相守二十余年就觉得恶心,“滚开啊,走开啊!” 也不知道被哪个字眼触怒,江宿吟直接将她禁锢在怀里,怒吼道:“让我滚开,可惜了你一辈子只能看着我伺候我一人,我是你的夫君你的天,你明白么!” 心里的暴怒被人翻涌起,他看着这女子,越发的愤怒。 他压在她身上:“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三从四德,你们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可恶自私!” “你放开我!”薛饮珍哭得眼睛红肿,江宿吟看到也只是皱着眉用自己的方式惩罚她。 惩罚她的同时,也在惩罚自己—— 第122章 若是能见小主子一面的话,那她就是死也甘愿 薛饮珍一直等到眼泪哭干才沉沉睡过去。 江宿吟一直抱着她,一夜没睡。 薛饮珍醒来的时候就被他揽入手臂中,“醒了,不多睡会儿?” 她喉咙很干,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江宿吟起身让人给她倒水,细心地喂给她喝。 等水湿润了嗓子,薛饮珍却觉得这一切就像在梦中一样。 好像,以往的伤害都不存在,两个人还能回到从前那样。 “你昨日没休息好,再多睡会儿。” “你不上朝去么?” “不去。”他温声道,“我今日在家里陪你。” 薛饮珍抬起头来,江宿吟摸她的脸颊笑道:“过年我都没怎么陪你,待会我们一起去吃酒,我再陪你去挑首饰做衣裳好不好?” 薛饮珍看着他的脸庞,忽然有些恍惚。 他年轻温雅,位高权重,这样一份温柔放在哪个女子身上都不会拒绝。 可薛饮珍再一次流下眼泪,肩膀都在颤抖,仿佛在承受极大的痛苦,这一切都被男人看在眼里,江宿吟眼底深沉,“为什么要哭,我对你不好么?” 薛饮珍泪中带笑:“可我就是很难受啊。”她竟然走到今天这步,想到昨日看到的那一幕,“昨天那个裘莞,人家也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你若是真的想娶她,娶她做平妻也好,不要那么对她。” 好好的姑娘脱光了衣裳跪在人面前,她父母该有多伤心啊。 江宿吟显然不愿意听她说这些,拂袖离开:“你既然不愿意我多娶,那我不娶就是,从此以后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女人真是可笑,明明想让他独守她一人,却能违心地说出这种话。 他怕待在这里真的会被她气死。 江宿吟头痛,明明他让人下了蛊给她,为何这么快就能恢复神智,他让人把蛊婆叫来:“为何她这么快就清醒?” 蛊婆忐忑道:“夫人恐怕是受了重大的刺激才会如此。” 重大的刺激,是因为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么。 “如果,我硬要她醒不来呢?” “这种巫术乃是逆天而行,若是强求,或许,夫人会香消玉殒......老婆子我上了年纪,灵力减退,已经不能保证夫人的安全了。” “不必了。” 蛊婆看着心切,“既然如此,国公爷能否帮我找找我那小主子的下落?” “我会尽力。” 蛊婆对着年轻权贵连连道谢。 她当初为了好嫁人,把老将军托付给她的小主子丢下,如今已经过去十年,也不知道小主子怎么样了。 若是能见小主子一面的话,那她就是死也甘愿。 - 皇帝特意开放感业寺让聂华亭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裘莞刚好赶来,“侯爷尽管去忙,我闲来无事,正好陪着夫人一同前去。” 谢重霄点头,转头看着聂华亭,“等我晚上忙完,就去寺里陪你。” “嗯,好。”怀孕的聂华亭更显得肌肤丰泽,看着谢重霄离开。 裘莞将她搀扶上马车:“上次的事情.......是王府对不起夫人,幸亏夫人无事,否则我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夫人.......” 聂华亭安慰她:“此事不怪你,谁都没想到那无赖竟然敢真的动手。” 确实出人意料,那个黄五仁竟然敢当众推她。 裘莞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聂华亭来到感业寺时,恰巧碰到来上香的许兰宣。 “夫人,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这儿碰到夫人!”许兰宣兴奋道,“夫人也来上香么。” “是啊,”聂华亭看着她圆圆的脸蛋,心情大好,“今日我夫君不在,不如兰宣姑娘同我一道?” “好啊。”许兰宣笑地眼睛弯弯,“能陪着夫人,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聂华亭今日心情不错,许兰宣真实率性,裘莞温和懂事,还有阿棠在她身边,她难得这么开心。 许兰宣特意做了鲜花饼,聂华亭很喜欢。 “呀。”女子一声惋惜,看着地下摔碎的饼,“许姑娘,对不住,我没能好好珍惜你的心意。” 许兰宣:“没关系,只是我们要用寺庙里的吃食了。” 裘莞起身笑道:“既然如此,我去做些好吃的来赔罪。” 裘莞一走,只剩许兰宣和聂华亭,许兰宣心里简单,和她谈天说地。 突然许兰宣小声道:“夫人那天被人推倒的事情,现在想来仍旧心有余悸,日后夫人可要小心这种意外。” “嗯,我会记着。” “可若是,”许兰宣似乎有话要说,“这种意外,不是意外呢?” “此话怎讲?” 许兰宣下定决心才说道:“那一天我刚好路过看见夫人被那个无赖拦着,本想进去护住夫人,可——”她声音沉重,“我看见,混乱中,推了夫人的,不是那个无赖,是.......是刚刚那位燕王千金裘莞。” 聂华亭身子一顿。 许兰宣也知道自己的唐突,“我本该不说这些话的,可我绝没有看错,或许是那天情况混乱,裘姑娘一时失手,总之夫人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就当我在胡说吧。” 聂华亭看着她,认真道:“多谢你这番好意,不过当日却是混乱。”她也不能确定,看向许兰宣,“你能和我说这些,我很开心。” “夫人从前的大恩大德,我记在心里。” “以后不要称我为夫人,你叫我妹妹也好,华亭也好。” 许兰宣发自内心地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嗯。” 三人一起上香祈福,裘莞看她写字,“夫人在做什么?” 聂华亭答道,“听方丈说,若是在这儿求个香囊,能保自己的女儿健康漂亮,”她甜蜜笑道,“侯爷说,他觉得,是个女儿。” 裘莞一愣,随即说道,“是啊,侯爷和夫人的女儿一定十分漂亮,而且一定会受尽荣华富贵和万千宠爱的。” 聂华亭对她轻笑,“你今日也累了,回禅房睡一会儿。” 她得等着谢重霄来。 聂华亭小憩之后,做了一个很久的梦。 梦里的女子穿着宫装,对她遥遥呼唤,“妹妹,该回来了。” 一声声呼唤让她头疼不已,紧接着阿棠把她叫醒—— 第123章 她感受着这个男人对她疯狂的迷恋,疯狂到天地不容 “夫人夫人不好了夫人!”阿棠惊吓道,“刚刚兰宣姑娘过来见您,却突然被一伙贼人掳走了!” “什么!”聂华亭立即起身,“将护卫队叫来,赶紧给我追!” “是,夫人!” 裘莞闻言赶来,“哎呀,夫人如今有身孕,可不能如此操劳!” 聂华亭推开她的手,“我没事,赶紧让人告诉王爷和侯爷!” 裘莞轻轻咬唇:“那夫人,千万要小心啊。” “嗯。”聂华亭担忧道,“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 聂华亭的信很快就送到了长平侯府,谢重霄立即动身,走到门口时,看到一道同样高大的身影。 谢琼腿脚不便,眼神坚毅,“侯爷,能否带着我同去?” 谢重霄:“你若一起去,恐怕不便。” 谢琼握紧双手,“被抓的人是我妻子,我不能在这儿等着。” 二人虽然是兄弟,谢琼还比谢重霄大两岁,却从来没什么交际。 谢重霄顿了顿,“可以,随你。” “多谢你。”谢琼问,“是谁掳走了兰宣?” “还不清楚。”谢重霄如实回答,“洛阳城里,都是对手。” 谢琼脸色紧绷,他已经忍气吞声到现在,为何这些人还不能放过他! 确实有一伙贼人掳走了许兰宣,目的就是赶走谢琼。 谢重霄和谢琼找到人的时候,许兰宣已经被拖出城门外,来人分明有恃无恐,嚣张道:“王爷若是还想要这个小娘子,就赶紧离开洛阳,否则她这条命我们就留不得了!” 谢重霄眯了眯眼睛:“你们是谁家的人?” “原来是长平侯啊,我家主子说了,小王爷恐怕思念家乡,让我们带着小王爷离开!” 这群人的目的就是,赶走谢琼。 刀尖已经逼向许兰宣的脖颈,女子尖叫一声,“啊!” 谢琼:“兰宣!” 一群黑衣人嚣张无比:“长平侯,我家主子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的话便是和我家主子为敌!” 就在这时,一支长箭破空而出,射穿了那人的肩膀,许兰宣趁机逃出,跑到谢琼身边。 马上的男人眯了眯眼睛,“此生我最恨的便是,有人威胁!” “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皇室的人,容不得她放肆!” 许兰宣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画面,浑身发抖。 谢琼和她依偎在一起:“没事了,没事了。” “王爷,我们回江南吧。” 谢琼隐忍不语。 当今圣上无子,家世最高的便是郑妃,她自然希望自己能生下孩子,将谢琼这个可能威胁她未来儿子皇位的人除去。 “重霄!”谢琼握紧双拳,“我有事相求!” —— 聂华亭想起上次许兰宣告诉她的,仍然心有余悸。 “重霄,你觉得裘莞是怎么样的人?” 男人扶着她的肩膀,“怎么突然问这个?” 聂华亭摇摇头。 书中的男主是江宿吟,他的原配薛饮珍,侧室裘莞。江宿吟那么多女人,唯有裘莞这个人智慧如斯,果决勇敢。 “你说,她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谢重霄垂眸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你现在,不要操劳别的。” 她心善重情义,以后会吃大亏。 女子甜甜一笑,搂住他的脖子,“嗯,我知道,我现在呢,就要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以后我们要和孩子好好过!” 她温柔的样子倒映在他的眼睛里,他眼底闪过细细碎碎的光芒。 曾几何时,这是他的所期所盼。 男人俯身亲吻她的脸庞,自聂华亭怀孕以来,两个人再未亲热过。 聂华亭推他:“你别.......别.......伤了.......孩子........” 此时周遭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唯有谢重霄和聂华亭。 她感受着这个男人对她疯狂的迷恋,疯狂到天地不容。 皮肉相碰之间,说不清的情愫。 “聂华亭,看着我!”他不许她有一丝丝的失神。 聂华亭任由他摆弄,身子疲惫得很。 这几日他一直奔波在外,二人已经鲜少有能在一起的时候。 第二日聂华亭下午,突然有人来禀报,“今日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陛下召集了功臣之家的子女,在宫中的佛堂上香,侯爷让我来接夫人过去。” 阿棠皱眉:“怎么不是侯爷身边的人来接呢?” 聂华亭本不想出门,可今日像是个大日子。 “罢了,阿棠,替我梳妆。” 聂华亭顺利进了宫来到佛堂,果然这里围了不少人。 “劳烦你替我通报一声。” 门口的大太监笑容不改:“今日陛下召集了不少人,长平侯确实也在其中,就是不知夫人怎么来了?” “我家侯爷让我来此。”聂华亭皱眉,“有什么不对么?” 大太监面露难色,又不好开口。 “既如此,夫人在此稍等片刻,容我进去通传一声。” “嗯。” 里面上香祈福的仪式不能断,聂华亭足足站了小半个时辰。 阿棠在一旁替她揉着腰,“夫人还有身孕呢,怎么能如此辛苦。” 聂华亭脸色有些发白。 她得坚持住,若是陛下真的叫她来,那她就不能给长平侯府丢人。 又过了一会儿,聂华亭脚步发软。 阿棠看不下去,找了人再三询问,才得知真相。 “夫人!”小丫头气呼呼地说,“今日陛下所邀请的,都是功臣之家的子女,王侯的家眷都不在被邀请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夫人莫名其妙被人叫来了这里,白白地受了回屈辱! “不要声张。”聂华亭说,“我们安安心心回去就是。” 这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来—— “原来侯夫人也来了,夫人在这儿等了不少时间吧?” 聂华亭看到裘莞的时候微微愣神,又恢复如常,“裘姑娘也在。” 按照裘莞郭家遗女的身份,她倒是担的上能来这儿。 裘莞笑容大方姿态亲昵,“我本不想来的,可陛下和义父说,让我来这儿,见见自己的祖先父母兄弟姐妹。”她眼中带笑,“陛下还特赐我在宫中随意出入,让我把这里当成家,真是皇恩浩荡呢。” 聂华亭听到她的话,微微愣神。 第124章 聂华亭对谢重霄做小伏低 裘莞看着她脸色发白,惊讶道:“夫人是不是站得太久了,里面很忙顾不上别人,夫人别见怪。” 阿棠恭敬说道:“我们夫人又不是没来过宫里。” 裘莞轻笑道:“也是,是我白操心了。” 聂华亭一时还真看不懂这人,“阿棠,我们走。” 女子又拦住她,“怎么,夫人不等侯爷了么?” “不了,告辞。” “也是,侯爷现在很忙,陛下说,一会儿侯爷陪着我去郭家宗祠,想来今日是见不到夫人了。” 裘莞紧紧盯着对面女子的表情,没想到对方只是微微一笑,“祝你们一路顺风。” 聂华亭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并没有此事而影响心情。 裘莞表情一变。 这时候,突然有几个将门女子走出来,看到裘莞热情道:“原来是郭小姐,有礼。” 裘莞回答道:“诸位都是将门功臣出身,不必如此多礼。” 世家将门的女子多不计小节,“郭家功勋世家,郭小姐好不容易认祖归宗,当真是上天庇佑。” “是啊,谁不知道郭家的女子是最好的,听说陛下大有追封郭贵妃为皇后的意思。” “郭家本就是满门荣耀,可恨那顾家,幸亏如今顾家已然全家下狱,皇后和太子都已自尽,现世报啊!” “陛下连顾氏的葬礼都是草草了事,陛下心里最疼爱的便是郭贵妃。” “可惜了,郭贵妃香消玉殒。” 裘莞红了眼眶,忿忿不平地说道:“可怜我那长姐,我自小流落在外,都未曾见她一面。” 几位贵女忍不住安慰她,“郭小姐如今认祖归宗,老将军和贵妃娘娘在天上不知有多高兴呢!” “是啊,日后陛下替郭小姐指一门亲事,定是富贵无比!” “郭小姐貌美如花,洛阳城里哪里有人配得上!” 裘莞低下头腼腆一笑,“我哪里貌美如花,便是同长平侯夫人相比,也逊色几分。” 众人齐齐往聂华亭的方向看去。 “她怎么也来了。” “我记得,今日来的都是有功之臣的子女。” 聂华亭对几人微微颔首,众人皆回以礼仪。 裘莞热切地拉着聂华亭的手臂:“你们看,长平侯夫人如今身怀有孕,都如此漂亮,怪不得侯爷如此疼爱她。” 聂华亭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 “是啊。”一个身材细长的女子说道,“若是天底下,人人都有侯夫人这样的福气就好了,貌美如花又好生养,哄得自家夫君服服帖帖,管好内院里的事就可一世安枕无忧,啧啧,一辈子都不用担事,反正天塌下来,有自己的夫君担着!” 这人话里话外嘲讽意味明显。 几名贵女眼里都有不屑。 她们自幼学文学武,最瞧不起的是像聂华亭这样悠闲,攀了高枝,安安心心生孩子,一辈子心思都消磨在如何讨夫君欢心身上。 裘莞眼神露出担忧,轻声道:“你别这样说。” 聂华亭从容一笑,看着裘莞似真似假的脸色,“是啊,我自小少人教养,不像裘姑娘这样志向远大。”目光又扫向众人,“诸位都是名门贵女,将门之家,既然学文学武,为何不披上战甲,上云中杀敌呢?” 她这番答话,几个年轻女子都没有想到。 “你,你.......”一人气急败坏,“我们自小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怎么能去那种苦寒之地!你自己怎么不去!” 聂华亭笑道,“你笑我仰仗夫君做小伏低,可你同样仗着父兄功劳锦衣玉食,自己并未对百姓有所助益之处,你笑话我,是因为你的父兄比我的厉害。 你说得对,我并非从小习武,去不了云中打仗,是因为我本就比不了男儿身强体壮。” 可是她不认这朝廷,只是男人的朝廷。 几个人一时哑口无言。 聂华亭扫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裘莞,转身离开。 她没有回府,反而去了酒楼。 阿棠忧心道:“夫人刚刚劳累,不如吃些东西。” “我吃不下。” “夫人不必将刚刚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阿棠温声道,“夫人是有自己主意的人,只是恰巧嫁给侯爷,若是夫人自立门第,也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聂华亭摇摇头,“我从未妄自菲薄过。” 她会帮助很多人,有勇气自己一个人去云中。 虽然她已经失去亲人,她亲生的父母或许早就不想要她,她的兄弟姐妹或许早就饿死冻死。 她有很多朋友,她对自己的认知很清醒。 “我只是难过,刚刚失去了一个朋友。” - 谢重霄自佛堂出来,天已经快黑。 宫里有人对他说:“侯爷,陛下让我告诉您一声,让您把夫人带回去好好安抚。” 男人皱眉,脚步加快了几分。 “侯爷!”裘莞叫住他,“陛下让侯爷陪我去太庙郭祠。” 裘莞打量着他的神色,“侯爷,今日似乎,夫人来找过侯爷。不过我问她她说没什么大事,然后夫人就走了.......侯爷现在就要回去么?” 谢重霄顿了顿,“去太庙。” 裘莞眼神里闪过一抹惊喜,“多谢侯爷陪同。” 裘莞坐的是宫里的马车,一路上不少人都在驻足。 丫鬟小慧开心道:“小姐今日真是好看,奴婢看到不少王孙公子都在看您呢。” “别胡说。” “奴婢哪有胡说,小姐的容貌本就是闭月羞花,今日那些名门贵女哪个能和小姐相提并论。”小慧又说道,“虽说长平侯夫人长得也不差,可她现在都是有身孕的女子了,几个月以后就会身形臃肿面部浮肿的!” “慎言。”裘莞阻止她。 不过今日她风光无限确实痛快,人人都要夸她一句。 以前在燕王府做义女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这么多人关注她。 不过现在好了,她是郭家千金,再也没有人敢小瞧她。 裘莞攥紧手指,掀开马车帘子,车队前面最高大的那道身影。 她的心跳加快一瞬。 或许真的如小慧所说,几个月后他以色侍人的妻子容貌不再,谢重霄会不会看上其他貌美纤细的女子呢? 第125章 你这枚银锁是哪里来的 太庙郭祠是两个月前陛下亲自设立,把郭老将军和其长子的排位供奉其中。 郭逊骁勇善战,长子郭启也毫不逊色。 郭家的战功,都是用自家孩子的血换来的。 男人沉思良久,随后点燃一炷香奉上。 裘莞上前道:“侯爷有心了,我替父兄谢谢侯爷。” 男人一言不发,长身玉立。 他小时候曾见过郭老将军,那时郭逊已经儿女成群,却仍然风采出众,受他影响,三十几个子女都是人中龙凤。 可惜。 裘莞也点了一根香,叹息道:“这几日我老是睡得不好,自从知道自己身世以后,总是惴惴不安。若是当初我没有离家,总比现在自己一个人孤苦无依好得多.......不过幸好,我能遇见侯爷.......和陛下。” 谢重霄淡淡道:“陛下心里放不下贵妃,也对郭家有愧,定会厚待你。” 裘莞摇摇头,“不提这些了。” 若她不嫁一个有本事有担当的夫君,以后的日子照样是风雨飘摇。 裘莞插上香,看着面前的牌位准备下跪—— 没想到一阵邪风吹来,她插的那支香突然断了。 裘莞一愣神,不知所措。 男人淡淡地扫了一眼,“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裘莞轻轻咬唇:“是。” 她转身惊呼一声跌在地上,脚腕上传来疼痛,“啊!” 谢重霄转身,“怎么了?” “我的脚好像扭到了。” “来人,叫太医。”男人皱眉俯下身,“还能走么?” 裘莞看着他立体俊美的脸庞,心中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立刻不管不顾地抱上他的脖子。 “侯爷,我是愿意的!”女子慌忙道,言语之间都带着紧张。 她愿意,只要能给自己找一个归宿,她嫁给谁都可以! 谢重霄不着痕迹地躲开女子的靠近,沉声道:“这儿是你家的祠堂,请姑娘自重。” 裘莞跌在冰冷的地上,一时之间所有的耻辱倾泻而出。 这儿是祠堂又如何,那些死去的人又能做什么呢? “侯爷,我们认识几年,又有阿通的情分在。”裘莞哭出声来,“我虽已经没了家世,可郭家的身望还在,你若是纳了我,对你只有好处。而且,而且夫人也很喜欢我.......我可以做妾,就当是为了阿通。” 谢重霄眸光微闪,“我若是帮你,不止这一条路。我会让陛下赐你郡主的位份,若是想嫁人,陛下会为你挑选佳婿。” 裘莞眼中的光一点点破碎。 “是因为你不愿意,还是因为,你的夫人不愿意?” “不关她的事。” “你胡说!”裘莞哭诉道,“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凭我的身世就可以嫁你!” 她是郭家的遗女啊,为何连一个好的归宿都拿不到! “我没有纳妾的打算。”谢重霄转身,“以后,你不必出现在我和聂华亭的面前——” 谢重霄走出祠堂,眉宇间带着阴霾。 若是裘莞怀着这样的心思,那今日她过来,莫非受了极大的委屈。 谢重霄连忙走出祠堂,却听见有异动,“谁,滚出来!” 侍卫连忙将那人逮住,谢重霄看着那中年妇人,“你是谁,为何在这儿?” 那中年妇人低着头:“我是从前郭家的下人,特意来祭拜将军的。” 男人扫了她一眼,“放她进去。”郭家的人,来这儿是理所应当的。 “侯爷,您的东西掉了——” 侍卫递上银银亮亮的东西,却被妇人眼尖地发现。 “你这小银锁是从哪儿来的?” - 裘莞回到燕王府已是深夜,一个三岁咿咿呀呀的小白团子抱住她的腿。 下人说道:“小姐很想您呢,一直在问,姐姐在哪里。” 裘莞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把小姐抱回去吧,不要让她乱跑。” 三岁的小团子还在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裘莞就已经转身回了房间,一夜没睡。 第二日她趁早去了聂华亭的酒楼,刚好碰到萧雅雅。 “裘姑娘可是来找夫人的,今日夫人身子不适,侯爷陪着在家中休养,姑娘改日再来吧。” 裘莞面露难色,“我并非是来找夫人的,只是听说华霄楼的酒不错,过来吃一杯酒。” “好,姑娘上楼坐。” 裘莞上了二楼的包厢,不一会儿阿宋带着刚刚做的菜上来。 “小姐来了怎么不通报一声,”阿宋连忙将自己做的菜送上去,激动又兴奋道,“听闻小姐来了,我特意做了不少家里人爱吃的菜,小姐快尝尝。” 阿宋心里挂念这个唯一的小主人,“若是小姐爱吃的话,我便离开这酒楼,一直跟着小姐。” 裘莞看都没看那些菜,脸色苍白,“我现在吃不下。” 阿宋担忧道:“怎么,小姐莫非遇到了难处么?” 裘莞点点头。 阿宋急得直跺脚:“如今郭家,除了蔺玉那个没有良心的,只有小姐活了下来,若是老将军和大少爷还在的话,他们怎会舍得让小姐受苦哇。”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裘莞苦笑一声,“宋叔,你不知道,我现在的日子有多苦,燕王府那些人根本不把我当成个主子看,陛下为我指婚,可惜我现在背后无人,只能做王公贵族的侧室。” 阿宋义愤填膺:“这些人,简直太欺负人!王孙公子哪一个是有情有义的,小姐不如嫁一个普通人,将来生儿育女一生和顺就好,不必经历那些糟污事!” “不!”裘莞突然厉声道,“我为何要嫁一个普通人!” 她努力了这么多,难道就为了嫁给一个普通人,平平凡凡地过一生么? “我七岁前,流落在外,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裘莞想起,“后来燕王府夫人看我长得好,才把我接进去.......”从那以后她就不可能过平凡人的日子。 裘莞哭诉道:“我本以为认祖归宗以后,我的生活会变得好一些,可是没想到.......没想到那些人照样看不起我,江国公江宿吟不肯要我,长平侯谢重霄也不肯娶我!” 阿宋惊讶道:“可.......侯爷已有夫人了啊。” 第126章 她不懂事,还给他生孩子么 “宋叔,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阿宋看着年轻女子眼中的希冀,不自觉点了点头。 - 郭蔺没想到还能见到谢重霄。 “我来求证一件事。” 男人将一只银光闪闪的东西递给他。 郭蔺悠悠道:“我竟不知,我这样的人还会对长平侯有用。” 等到看那只小银锁的时候,郭蔺瞬间呆滞住。 “这,你怎么会有这只银锁?!”郭蔺脸上的神情裂开。 这小银锁是郭家的东西,只有他的亲生兄弟姐妹才会有! 谢重霄眼眸闪过惊愕:“所以,这只银锁的主人是你的兄弟姐妹?” 郭蔺立刻说道:“是我家最小的那个妹妹,十年前,她才七岁,幼时父亲找人给她算过,她这一辈子不能和生人多打交道,否则会活不长久。除了我家里人,甚少有人知道我这个小妹的存在。” 谢重霄轻声叹一口气,“可惜,覆巢之下无完卵。” 郭蔺抬起头:“我这妹妹.......现在在哪里?” 男人顿了顿,回答道:“我妻子,聂华亭。” 被郭家下属抛弃后,被聂家收养,随后又送到了大长公主府,成为了他的妻子。 郭氏的女儿以另一种身份,又一次站在朝堂上。 郭蔺又哭又笑:“原来是她啊........她长得那么好看,那么像大姐姐,我早就应该知道的。” 当年郭敬容嫁给皇帝,如今他的小妹又嫁给了皇帝的兄弟。 郭家和谢家,剪不断理还乱。 谢重霄沉声道:“你若想和她相认,我可以成全你。” “不行!”郭蔺抗拒道,“我不能和她相认,就算皇帝已经为郭家平反,可终究是谢家的祸患。” 他一个人怎么着都可以,可现在有了妹妹,他不得不做细细打算。 妹妹是个女儿身,若是他死,就算日后她的身世曝光,也对朝廷无甚威胁。 何况,小妹还是长平侯的妻子。 “她,知道这件事么?” 谢重霄摇摇头,“这取决于你。” 郭蔺慢慢跪了下去,“我那天见到她,就十分喜爱她,没想到她就是我的妹妹。按理说,郭家的女儿出嫁,是要十里红妆的,可惜,我这个哥哥现在是个过街老鼠,什么都给不了她。” “若我兄妹二人皆活着,那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只有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朝廷和你家,应该会善待于她。” “算是,以我一命,换她一命。” 谢重霄没有承受他这一跪:“你我同辈,我不能受你这一跪。”顿了顿说道,“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郭蔺:“我本该死的,十年前我的兄弟替我去死,我烧伤自己的脸,没想到还有见到妹妹的一天,也算值了。”他眼里突然燃起希冀,“不如让我再见一见她,怎么样?” 谢重霄:“好。” 聂华亭匆匆来到这里,很是惊讶,“发生了什么?” 男人牵起她的手:“什么都没发生,你不必担忧。” 聂华亭看了一眼郭蔺,“我还以为这人又对你做什么。” 郭蔺上前温声道:“夫人的身孕可还安稳?” “不劳挂心。”聂华亭对人没什么好感,当初谢重霄前往云中挂帅就是他害的。 谢重霄看着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好啊。”聂华亭不满道:“这几天你都没有陪我。” 男人笑笑:“好。”转头看向郭蔺,“二公子也一起吧。” 郭蔺明显激动了几分:“多谢侯爷。” 坐在一桌上吃饭,聂华亭倒是纳闷,为何这人对她如此好。 “夫人如今有身孕,要好好照顾自己。” 聂华亭:“多谢。” 她倒是没什么胃口。 郭蔺:“夫人定要过的幸福美满,你的亲人才会高兴。” 聂华亭扫了他一眼:“我当然会过得幸福美满,可我家里人都已去世,只有一个和我一起长大的丫头相依为命。” “夫人,从小没有亲人陪伴么?”声音哽咽。 “我七岁就进了大长公主府,”那时候开始就没什么亲人了,“若说亲人,或许我亲生的父母兄弟都活在世上,但是那又如何,他们不要我了,我也不会去找他们。” 她早就想好,日后的亲人,只有谢重霄和肚子里的孩子两个。 “他们会在另一个地方,保佑夫人一声顺遂的。” 聂华亭看他一眼,今日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重霄,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谢重霄点点头,转而看向一旁的郭蔺:“告辞。” “二位慢走。” 聂华亭穿着雪白的袄,叹口气:“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越发看不透他了。” “看不透,就别看,嗯?” 聂华亭瞪他:“我也越发看不透你了,难道你忘了,他算计你去云中的事了么。谢重霄,你怎么那么容易相信人!” “嗯,你再说一遍!” “你容易被人骗!” 谢重霄捏她的脸,“我遇到最大的骗子,就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聂华亭生气:“你说谁不知天高地厚,我若不懂事不听话,能大着肚子给你生孩子么,你怎么反而怪我讨厌我!谢重霄,你就是个大骗子!” “……” 阿棠在马车外听着,心里祈祷,夫人这两日心情脾气都不好,侯爷可千万不要惹夫人生气! “都是我的错,你不许生气!” 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一时改不了。 聂华亭瞪大眼睛,“还让我不要生气,谢重霄,你怎么这么霸道!” 谢重霄看着她情绪激动的模样,“你说,你要我怎么做!” “你出去,不许上我的马车,我要阿棠陪我一起坐!” 男人无奈,阿棠上来以后哭笑不得:“夫人最近脾气越发大了,怎么和侯爷吵得这么厉害。” “有么?” 阿棠点点头,“不过这也很正常啊,毕竟夫人有孕在身。” 聂华亭惊讶:“阿棠,我现在是不是变丑了!” “没有啊,夫人漂亮得很!” “那就好。” “夫人是在担心,侯爷看上别人么?” 聂华亭笑道:“不担心啊,他那么喜欢我,别人他看都不会看的!” 第127章 比起她活泼带笑讨好他的模样,似乎现在二人这样平平淡淡的, 在聂华亭下马车时,谢重霄扶她,“待会儿我陪你去酒楼?” 聂华亭:“我不用你陪,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谢重霄:“.......” 男人看着她抿唇:“聂华亭,自从有了孩子,你就不理我了!” 谢重霄皱眉,“我陪你吃饭,可你说自己没有胃口。我想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可你死活不想让我抱不想让我碰,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告诉我!” 女子抬头看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谢重霄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要我怎么想,聂华亭,你和以前不同了。” 从前的聂华亭会依赖他笑着看着他,可现在她关心的,仿佛不只他一个人了。 有时候他在想,是因为她没有过多的家人,所以才会短暂热烈地喜欢他。 “谢重霄,你发什么疯!” 男人身子一顿,“因为你变了很多。” 聂华亭反问:“难道我要一辈子缠着你做依附你的那种女人,你才会高兴么?” 她无比清楚这个人,心思太重。 她从前的活泼,都是带着小心翼翼的。 她怕他生气怕她不高兴,可现在不同,他们二人马上就要为人父母。 谢重霄看着她,一时无法答话。 “你有没有想过,我吃不下东西,是因为我如今胃口不好。”聂华亭缓缓说道,说着说着脸慢慢变红,“我.......我不让你碰,是怕伤着我们的孩子。” 她慢慢和他讲道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心虚,随后修长的身影离开她房中。 谢重霄出府,府上的人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 男人出府以后,就叫来秦子衿一起喝酒。 “倒真是奇了,你从前说喝酒误事。”秦子衿打趣他,“如今有了妻子,马上就要有儿女,反而想要喝酒,这是何道理?” “废话真多。” 秦子衿也不恼火:“就你这个脾气,也只有你那位素来平和的夫人能受得了!” 谢重霄眼底露出自嘲,“可她现在和从前不同。” “有何不同?” 谢重霄不语,从前的聂华亭会冲着他撒娇,会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 “怎么,嫌人家不陪着你啊?”秦子衿放下酒杯,“那一次,我问萧雅雅为何那么喜欢聂华亭,她说,聂华亭身上有无法忽视的温柔良善,她虽只是个弱女子,可强大平和不输在朝堂上的谁。” 谢重霄勾起唇角,挑眉道:“那当然。” 秦子衿解释他的疑问:“因为你们互相钟情。”他顿了顿,“感情就是要慢慢变化的,从前的时候她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形影不离,会和你撒娇说笑,可到了现在,除了感情以外,你们之间还有责任。 她不止是你的女人,还是你的妻子。她站在和你相同的位置。 而且,聂华亭不会轻易依赖别人,这不是她不爱你。” 谢重霄眼底划过光芒,就像是河水中的波光粼粼。 他从小看着一家人相亲相爱,也会期盼,有人能一直在他身边形影不离,他以为那就是最重要的喜欢。 “你说得对。” 秦子衿叹气一声:“你哪懂这些,好好爱惜一个女子那是要用心的。” 谢重霄这种人,其实不必对妻子真心,相敬如宾已经是极大的幸运,若是想要几个会讨人喜欢的姬妾,那也是再寻常不过。 可惜了,偏偏谢重霄不是贪恋美色的人。 “那我该怎么做?” “啊?”秦子衿惊讶,“那最起码人家怀着孕,你要多多照顾人家。” “嗯,我知道。”既然她胃口不好,就把她酒楼的那个厨子叫到家里来给她做吃的,“可她一直不高兴。” “那你就花些心思,好好想想人家喜欢什么。” 她喜欢什么? 男人眯了眯眼睛。 她最喜欢他,这副皮囊。 “我明白。”谢重霄起身。 “嗯?”秦子衿疑惑。 他到底明白什么了? 谢重霄离开以后,聂华亭心里一直有事,吩咐阿棠:“去在门前再点两盏灯。” “夫人,今晚侯爷会不会不回来了。” “他会回来的。” 阿棠瞧着,夫人对侯爷,也怪放肆的。 聂华亭躺在长椅上小憩,睡得很不舒服。 直到男人回来,温声叫醒她。 “到塌上去睡。” 聂华亭迷迷糊糊睁眼,眼前映出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白衣翩翩,眉眼温润。 谢重霄温声道:“我带了你爱吃的茶糕,吃一些,嗯?” 聂华亭被人搀扶起,一口咬开茶糕,恬淡的味道在嘴里蔓延。 这是.......谢重霄么? 他喜欢玄色,喜欢锦袍而非长衫,甚少穿得像如今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 不仅改了打扮,脾气也十分温和,眉眼之间的戾气消弭不见。 聂华亭看着他这副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重霄脸色一变,“你,笑什么?” 是他现在的样子太滑稽了吗? 女子温润一笑:“谢重霄,你怎么这么可爱!” 明明是个武将,这样威严不苟言笑的人,偏偏穿成个文弱书生的样子。 男人脸色一沉:“不许笑!” 子衿说要让她高兴,可他也不知该如何讨她欢心。 谢重霄看着她眉眼带笑的样子,耐着性子说道:“你要怎么样,才能高兴,要我怎么做,我都认了!” 铁血见柔情,是从皮肉里渗出来的疼爱。 就在谢重霄忧虑的时候,女人忽然紧紧抱住他—— “谢重霄,我现在就很高兴!” 跟他在一起,她就很高兴。 男人看着扑在怀里的女人,心里终于安定下来,听着她静静说。 “我什么都不需要你为我做,你只需要平平安安地就好。”提到这里,她不禁想落泪,“你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山盟海誓,惊心动魄,她都不需要,她只要他们二人能平平安安地就好。 “嗯。” 比起她活泼带笑讨好他的模样,似乎现在二人这样平平淡淡的,也不错。 - 自从阿宋来到这里,聂华亭的胃口明显好了不少。 “这样吃下去,我迟早得胖成球。” 阿宋看着她,不禁恍然笑道:“夫人,喜欢就好——” 第128章 以后许兰宣就是皇后 这几日,皇帝病重,谢琼和谢重霄都在宫中侍疾。 许兰宣经常过来陪着聂华亭说话。 “陛下这次病得真是奇怪,”许兰宣纳闷,“这都好几天了,怎么还不见好呢。” “人总要生病的。” 许兰宣笑道:“陛下倒是亲和,不过那位郑妃娘娘,太嚣张跋扈了。” 聂华亭笑笑。 “说起来,江夫人也是个极好的女子,不过么,她总是闷闷不乐,还跟国公爷吵架。”许兰宣叹息,“这男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女人,江国公不和她在一起,总有别的女人,可江夫人只能独守空房。” 又看着聂华亭,“夫人,很是幸福呢。” 聂华亭看着她:“你是,王爷的人,对不对?” 许兰宣羞涩一笑,“嗯。” 她身份低,可二人早就做了夫妻。 “王爷说过,以后会娶我。” 聂华亭先是一愣,随即笑笑:“你没有看错人。” 若她没有记错,这次陛下突发疾病骤然崩逝,谢琼在一众大臣推波助澜下登基。 凭借二人的情谊,以后许兰宣一定能过得好。 这时候有人来报,“宫中发生大变,陛下崩逝。” 聂华亭问:“陛下临死前,可留意旨?” “陛下说,废皇后失德,陛下离世以后,要和郭贵妃同葬。”来报旨的人说道,“陛下还让王爷继承王位,长平侯谢重霄以及郑思危大人尽力辅佐。” 聂华亭听着这段话冒了冷汗,许久以后心情才平复下来。 许兰宣又惊又喜:“那王.......那陛下呢,我现在能否去见见他!” 聂华亭握着她的手,“如今宫里怕是乱作一团,你先别过去。”又安慰她说,“如今他已登基为帝,日后你就是天下地位最尊贵的女人。” 许兰宣点点头。 等这事过完,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了。 从此以后,她的爱人,就能平平安安。 聂华亭心里这一块石头放下以后,却并没有很开心,晚上的时候疼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阿棠,阿棠!快叫太医来!” 阿棠掀开她身下的被子,看见一滩鲜红! 宫内彻夜通明,先皇骤然驾崩,新皇仓促登基,好在谢重霄和郑思危的势力大,旁人不敢置喙半分。 谢琼看向谢重霄:“论情,你是我的弟弟,论理,你是我的功臣,从此以后,你我兄弟同心,必不相弃。” “多谢陛下。” 陛下,谢琼还不习惯这个称呼。 “以后,朕想让你叫一声皇兄。” 谢重霄抬头看着他,谢琼又说,“父皇早已把你的名字写入族谱,你是谢家的皇子,若是还有人敢置喙,我就让他们永远闭嘴。” “多谢,皇兄。” 谢琼笑笑:“这就对了。如今朝廷更需要一个傀儡,燕王府,郑家,江家,还有那些军功世家,一个个都在虎视眈眈。” 他这个皇帝,更像是各方势力面前的绵羊。 “先皇将这重担托付于皇兄,是相信皇兄的实力。”谢重霄沉声道,“陛下,一定能把控朝堂。” 谢琼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朕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一个。” 郑家的人狼子野心,先皇刚刚驾崩,就请旨让他封郑无衣为皇后。 这时候有人匆匆来报,“陛下,侯爷,侯夫人怕是有事了!” 谢重霄脸色一变,谢琼说:“你快回去一趟,别让她一个人。” “臣告退。” 谢重霄离开以后,郑无衣就聘聘袅袅地走来。 “我还以为陛下不愿意见我呢。”郑无衣未穿丧服,脸上还打着淡妆,慵懒娇媚。 “怎么会。” 郑无衣撒娇道:“小女兄长进言,让陛下封小女为皇后,您怎么没有同意。” 这样明目张胆的逼问,谢琼也没有生气,淡淡回道:“满朝文武都知你是先皇的妾室,如今先皇驾崩不久,若是封你为皇后,岂不是让人议论。” “哼,谁要是敢多说一句,陛下和兄长杀了他不就好了。”郑无衣不满道,“莫非陛下心里正妻的位置,是留给别人的么。” 她哥哥已经说过,她们家辅助这个人登上皇位,条件就是要她做皇后。 郑无衣挑眉:“莫非,陛下是想.......让身边那个平平无奇的笨丫头做皇后么?” 谢琼先是一顿,随后拉住她的手,笑道:“怎么会?” 新皇温声说道,“皇后的位子,应该是你这样世家小姐的。只是朕怕堵不住那些人的悠悠众口,所以,日后等你有了身孕,皇后与太子一起封赏岂不是更好。” 郑无衣听完瞬间笑了起来:“臣妾多谢陛下,臣妾日后定会好好侍奉陛下,为陛下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太子的。” 谢琼温凉地笑着。 突然想起一道身影。 罢了,日后总会有机会补偿她的。 - 聂华亭整整昏睡了四天,醒来的时候浑身疼痛。 她下意识摸向小腹,里面却空空如也。 “华亭!”男人冲过来,“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谢重霄。”她眼里闪着泪光,声音都是哑的,“我们的孩子,没有了么?” 男人看着她破碎的样子,声音哽咽:“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聂华亭眼前湿润一片,“可是我们还没来得及见她一面,还没来得及给她取名字呢,为什么,她就这么走了。” 一个好好的孩子,她在母亲的肚子里,才不足三个月大。 “可是我刚刚还察觉到她在我肚子里动呢,为什么,她现在就没有了呢.......”聂华亭掩面哭泣,“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明明把她保护的好,为什么呢.......” 谢重霄神情紧绷,现在他要做的,是安抚好她的情绪。 “华亭,太医说,是孩子虚弱,是个意外,你不要太伤心。”谢重霄捧着她的脸颊,“你的身体受了极大的损害,太医说要好好调理。” 聂华亭哭着点点头:“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难受,我的孩子为什么就这么离开我了。” 她抬起湿润的眼眶,“我小时候被亲生父母抛弃,后来养母也离开了我,现在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身边连一个亲人都留不住。” 第129章 为了护着聂华亭,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谢重霄一直陪在她身边,将不断啜泣的聂华亭哄睡,男人在她身边很久才离开。 谢重霄离开她房里,一步一步离开这里。 许棣没见过这样的谢重霄,悲伤藏在脸后,极为失神落魄。 他原本以为,侯爷这样的权贵,对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没有多大的感情。 可现在看来,侯爷的伤心,不比夫人少。 “侯爷,现在,”许棣斟酌着说,“最重要的是,安慰好夫人,稳定好局面,您不能过于伤心。” “我知道。” 他看见她如此伤心,也忍不住伤心。 可和她失去亲子的伤痛,怎么能比。 许棣遗憾道:“本来夫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孩子就掉了呢........” 大夫说,是夫人体虚,而且孩子孱弱,就算生下来也有不足之症。 谢重霄叹气一声,“是我的错。” “侯爷已经做的很好了,”许棣劝慰道,“没成想,先帝这个时候驾崩,侯爷又不能两头兼顾。现在侯爷要好好安慰夫人。” 这时,阿棠追出来—— “侯爷,侯爷我有话说。”阿棠明显刚刚哭过,“我不敢和夫人说,可夫人丢了孩子的事情,侯爷得给夫人做主啊!” “怎么回事!” 阿棠缓缓说道,“大夫说是孩子孱弱气血不足,可是........可是夫人最近常常,常常身体孱弱,饮食还好,总是睡不好觉.......这分明不对劲,大夫说这是怀孕的正常反应,夫人她年轻体健,现在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肯定.......肯定不是意外!” 这几日,夫人没有出门,外面的那些事夫人也不掺和。 明明什么意外都没有,那夫人怎么会出事呢。 “去查。”男人沉沉道,“这几日她接触过的人,用过的膳食,一个一个都给我仔细地查!” 许棣答道:“是!” 长平侯府彻夜点灯,除了聂华亭的房中。 平日里家里安安分分,夫人待人宽和大方,府里从来都没什么事。 可今天出了大事,宫里所有的太医都来了。 侯爷手下的人将府里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个服侍过夫人的人都被仔仔细细查了一遍。 许棣拿着剑:“你们最好赶紧招人,如果今晚查不出个什么,府里的下人恐怕要换一批!” “许侍卫,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啊!” “就是,我们兢兢业业伺候着夫人,不敢有二心的!” 此时府里的厨子突然说道:“许侍卫!我有话要说!” 许棣眯了眯眼睛,“说。” 厨子指着旁边的阿宋说道,“燕王府那个小姐,经常过来找阿宋,两个人仿佛在密谋什么!” “把人带上来,”许棣不敢耽搁,立刻将此事禀报给谢重霄。 谢重霄眼底翻涌着怒气,“是裘莞指使你?” 阿宋跪在地上,面如死灰:“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没有证据,难道想平白无故冤枉人么?” 男人冷笑一声,“你想要证据,好啊,我成全你。”随后吩咐下去,“许棣,把人看好,去燕王府。” “是。” 看来,侯爷是决心把这件事查到底。 侯府的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燕王府,燕王不满道:“长平侯真是个大忙人呐,前几日忙着扶持新皇登基,如今查案,竟查到我这个皇叔头上来了!” “本侯夫人身体受损,和燕王这府里的人有关,本侯来查案,还请燕王配合。” 燕王脸色一变,他拿出皇叔的架子,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如此不给面子。 “查案得有证据。”燕王说,“你来本王府上,到底是想拿谁?” “贵妇义女,裘莞。” “这裘莞虽不是本王亲生女儿,可到底也是燕王府的千金,而且她还是郭家的遗女,怎么能说拿就拿呢?” 谢重霄不管他的话,立刻说道:“去把人叫过来!” 燕王气急败坏:“你!” 他到底是他的皇叔,这人真是狂妄。 裘莞一身月白色衣裳被几个近卫叫了过来,脸色苍白,一看到谢重霄和跪在地上的阿宋立刻吓了一大跳。 “侯爷,这深夜,您怎么来了?”裘莞勉强笑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谢重霄扫了她一眼,“听说裘姑娘和阿宋经常见面。” “是啊,郭家早已经没人了,唯有这个忠仆。”裘莞开口,“我还想问问夫人,能不能把阿宋给我,好让我能见见家里的人。” “好啊,”谢重霄的笑中泛着冷,“你们主仆是该好好团聚了。” 随即目光扫向阿宋:“你心系旧主没错,可聂华亭对你还算不薄,你对得起郭家,那你对得起她么?” 阿宋眼中闪过挣扎。 “我.......” 裘莞一看这情境,连忙说道:“什么对不起,什么对得起的,莫非,莫非这贱奴暗害夫人不成。”她连忙跑过去,“若真的是这样的话,侯爷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必顾忌我们!” “所以,这件事和你没关系?”谢重霄反问。 裘莞回答:“这,当然和我没关系!夫人和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她呢!侯爷和我相识几年,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么!” 谢重霄扫了她一眼,看向阿宋:“这就是你尽心尽力的主子,你现在还觉得,忠心于她,值得么?” 裘莞面如死灰,紧握双拳。 阿宋嘴唇蠕动,“是我动的手,我无甚要辩驳的。” 男人一脚踹过去,怒火不可遏制。 “你知不知道你害了谁!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阿宋嘴角流出鲜血,从地上爬起来。 “是我暗害夫人,是我罪大恶极。”阿宋把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我在夫人的饮食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侯爷若是想罚,这些事情,只和我一个人有关。” 他从做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一刻。 忠义难两全。 他看都没看旁边的裘莞一眼,后者却吓得哆嗦。 裘莞心里深深叹一口气,暗里庆幸,幸亏这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用受牵连,现在只期待此事能够赶紧过去。 谢重霄:“你说是你一个人做的,你有什么证据?” “我会让侯爷相信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样紧张的氛围。 阿宋挣脱扣押着他的人,猛然朝着墙上碰了过去—— 鲜血四溅! 第130章 她似乎总能找到,他爱她的证据 “啊!”裘莞脚步发软,惊呼出声! 燕王也吓得不轻,指着说道:“你现在满意了吧,既然是你家的下人害了你夫人,你怎么能在我府里撒野,这和本王的义女能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她自己心里清楚。”谢重霄目光不变,对上燕王,“事情还没查清楚,燕王的义女本侯要先带走。” 燕王惊讶道:“你说什么?!” 谢重霄转身离开。 女子追上来,忿忿不平地追上来:“谢重霄,你不能这么对我,这件事情和我没关系.......你疼爱你的夫人,就能诬陷我么!那个厨子已经畏罪自尽,这件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阿通是你的堂兄弟,我好歹是她的未婚妻,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你对得起阿通么!” “我好歹是郭家的遗女,你这么做,朝廷不会放纵你的所作所为的!” 裘莞声嘶力竭,谢重霄转过身来,阴沉的眸子看着她。 “郭家遗女?”这几个字仿佛从喉咙里溢出来,谢重霄冷笑道,“你配得上这几个字么?” 裘莞浑身僵住,血液冰凉。 配得上....... 裘莞不可置信:“你知道了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就是郭家的遗女,这是不争的事实! 谢重霄紧抿薄唇:“我警告你,以后不许拿着郭家的名号当幌子,你不配。” “阿通临死的时候,还让你好好照顾我,他若是知道自己所托非人——” “你也配提阿通!”谢重霄呵斥道,“阿通若是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一定后悔选你做妻子!” 裘莞眼眶湿润,看着他的身影不服气地骂道:“那个短命鬼把我留在世上一个人,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一个都知道欺负我!” 她才不会输。 她为了成为郭家的千金,还留了把柄在江宿吟那个混蛋手里。 谢重霄,聂华亭,江宿吟。 她那么努力才有了现在的一切,她才不会任人宰割! - 阿宋的事情,谢重霄特意吩咐人不许告诉聂华亭。 阿棠也为聂华亭不值,就算那个裘莞是他真正的主子,可是聂华亭对他也不算差。 背叛也就算了,为何非要把夫人心爱的孩子拿掉。 所幸他现在死了。 这几日外面乱得很,兰宣姑娘已经被接进宫,侯爷一直照顾着夫人,大事小事都亲自上手,细心周全。 好在聂华亭身体年轻康健,几日的悉心照顾,聂华亭脸色慢慢红润。 谢重霄端着鸡汤皱眉:“再吃一些。” 聂华亭摇摇头:“可我肚子快要撑死了。”她叹口气,“我晚上再吃。” “好。” 男人没再勉强她,将她剩下的鸡汤喝完。 聂华亭看着他明显憔悴的脸庞,“只吃这些怎么行呢,你这几日一直照顾我,要好好休息。” “没事。” 聂华亭握着他的手,“可我看着心疼,你这几日太辛苦了。” “和你相比,不算什么。”谢重霄听说,女子小产对身体是极大的损伤,若是调养不好的话,以后会落下病根的。 聂华亭对他笑笑:“我没事,这几日一直关在房里,我人都要闷坏了。” “再过几日,天气暖和,我陪你出去游山玩水。” “真的么?” “嗯。” 聂华亭身子还使不上力气,用力抱住他:“我知道你在朝廷上辛苦,这几日还为了我的身体一直不眠不休,可你.......”她声音慢慢哽咽,“可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孩子没了我固然伤心,可我会振作起来,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自己。” “嗯。”他的声音太过平淡,聂华亭没有听出那一丝哭腔。“你要是觉得无聊,明日我带你入宫去找宣妃。” 聂华亭难得听到一个好消息:“宣妃?兰宣被封为宣妃?” “嗯。” “听说,郑无衣被封为了贵妃。”这倒是惊奇。 “稍稍午睡一会儿。”谢重霄不愿让她想起这些,“等晚上我陪你用膳。” “嗯。”聂华亭躺下看着他,“我想让你陪着我。” 谢重霄睡在她身边,伸出手抱着她。 聂华亭轻轻说道:“你最近,仿佛有心事。” 谢重霄看着躺在他怀里的女人,眼眸下带着深沉的阴霾。 他向来做事果决,可此时却无比犹豫,要不要将郭家的事情告诉她。 这样的身世,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你好好睡觉,等以后我告诉你。” “嗯。”聂华亭甜甜地闭上眼睛,“我知道,你不说是为了我好,我心里明白。” 谢重霄哑然一笑。 她似乎总能找到,他爱她的证据。 这样的日子,过得也挺好。 聂华亭实在放不下许兰宣,郑无衣那个性子,恐怕宫中哪个人都看不惯。 除了她们二人,新皇也册立了不少妃子。 此刻在郑无衣的宫里,她本人在大发雷霆,一个茶杯扔到了许兰宣的脚边,“你今早不给本宫请安,无非是仗着昨夜陛下歇在你那里。”郑无衣狠狠道,“当真是贱婢出身,像你这样的女子,能被封为妃子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竟然敢仗着恩宠不把我放在眼里。” 许兰宣跪得笔直:“贵妃娘娘明鉴,臣妾万万不敢。” “你还说不敢!”郑无衣吼道,紧握双拳,“自从你进宫,就日日夜夜勾引陛下,怎么,还真把自己当成宣妃了,你从前不过是个婢妾而已!” “臣妾初入宫中,不知要给娘娘请安,还请娘娘恕罪。” 几个低位的妃嫔都不敢说话,毕竟,大周的规矩,妃子只需要给皇后请安即可,如今陛下无后,贵妃最大,竟也要求嫔妃日日请安。 “哼。”郑无衣掐着她的脸,“要是以后再不安分守己的话,本宫绝对饶不了你!” 冷冷勾唇笑道:“你不是和陛下少时相识,陛下对你不错么,不如我现在请陛下过来,看看他是否会为你做主。” 郑无衣还真的将刚刚下朝的谢琼请了来,在他怀里撒娇道:“陛下,臣妾今日一大早就被这不懂规矩的东西气着,陛下也不想着来安慰臣妾。” 许兰宣跪得膝盖发痛,听见他带着笑意说道: “是么,谁惹贵妃生气,朕一定会好好罚她。” 第131章 若是真有那个时候,你拿毒药毒死我 郑无衣撒娇道:“还不是陛下的好妃子,宣妃么,陛下这几日可是一直歇在她宫里面,臣妾哪有那个胆子,处置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谢琼身子一顿,随后温和笑开,“什么心尖尖上的人,爱妃若是想要处置,随你就是。” 随你就是。 许兰宣脸色煞白。 郑无衣笑得开怀,“陛下可真是会翻脸不认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旁的许兰宣,“听到了么,陛下可不向着你。” “臣妾.......明白。” 谢琼目光扫向了那抹身影,“敢惹贵妃不快,出去跪着。” 许兰宣抬头看着他。 郑无衣不满道:“陛下都让你出去跪着,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 “是。” 昨夜刚刚下过小雪,如今外面天气并不暖和。 许兰宣直直地跪下去,谢琼远远地看了一眼。 “陛下可是心疼了?” “怎么会?”谢琼笑道,握着郑无衣的手,“朕刚刚下早朝还累得很,不如你陪朕再去睡会儿?” “臣妾遵命。”郑无衣娇美地笑着,“那陛下就要多陪着臣妾,臣妾才会高兴么。” “好,朕当然多陪你。” 许兰宣跪在殿外,听到里面的动静,心头一颤。 时间一点点溜走,郑无衣又缠着人陪她用午膳。 几个宫女都在外面窃窃私语: “好歹也是做妃子的人,怎么这么惨啊。” “嘘,贵妃脾气不好,你这话可千万别被人听见了。” “哎,宣妃娘娘也没犯多大的错。” “就是啊,陛下随口一句话,宣妃娘娘就不用受这个苦了。” “我还听说宣妃娘娘和陛下相识许久,从前一直在他身边伺候呢。” “都别说了,来人了。” 聂华亭和谢重霄匆匆而来,看见许兰宣跪在地上,担忧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刚刚去她宫里,却听人说她被人叫到郑无衣宫里听训。 聂华亭问:“这是怎么回事,陛下让你跪在这儿?” 许兰宣点点头。 聂华亭叹口气,怎么这样。 聂华亭拍拍她的肩膀,“你等着,我进去替你求情。” 聂华亭拉着谢重霄进了郑无衣的门,就听见里面的女子撒娇:“陛下多多来我这儿,好让臣妾早日生个孩子不好么。” “当然。” “可是陛下有那么多妃子,哪里能顾得上臣妾呢。” 聂华亭脚步顿住,从前她看谢琼倒不像是个负心人,如今一下子登基,竟然变心的这么快,狠狠地瞪向一旁的谢重霄:“你们男人还真是,昨天还许下的诺言,今日就忘了!” “.......” “陛下从前只有宣妃一个人,何况这郑无衣还做过先帝的妃子,没想到,现在二人这么快就亲密无间了!你们男人真是,见一个爱一个!” 谢重霄轻咳几声,“我们先进去.......这些事以后再说。” 聂华亭和谢重霄进来,郑无衣一脸的不高兴。 “哟,长平侯在朝堂上就是个厉害人物,没想到连陛下的私事都要管,陛下在本宫宫里都得见你!” 谢琼制止她:“无衣,不得无礼。” 郑无衣早就替郑思危鸣不平,都是有功之臣,可陛下偏心谢重霄许多。 说到底,人家两个可是亲兄弟呢。 谢琼看向聂华亭,“弟妹身子如何了,今日怎么有兴致出来走走?” “多谢陛下挂念,臣妇身体也无大碍。” 郑无衣扫了一眼聂华亭,“长平侯夫人虽然跌了孩子,可人瞧着气色还不好,你们夫妇当真是鹣鲽情深呢。” 聂华亭微笑不改:“臣妇不贤不良,侯爷觉得我是正妻,才多加尊敬。夫妻之道,合该如此,陛下宽厚,若是以后有了皇后,统管六宫,也是鹣鲽情深。” 郑无衣听出她的意思:“你什么意思,你竟然嘲讽本宫?” “娘娘身为贵妃,臣妇不敢。”聂华亭说道,“陛下宽厚,娘娘尊贵,也舍不得一个弱女子在冰天雪地里跪着,今日臣妇替宣妃娘娘求个情,就让她起来,如何?” 郑无衣冷笑:“原来你是为宣妃求情,呵,宣妃和陛下从前还在你家住了一段时间,你自然想讨好她,可是她冲撞本宫在先,怎么,本宫身为贵妃,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么?” 谢重霄答道:“陛下宽厚,娘娘若贤德,岂非更能称得上贵妃?” 郑无衣瞪大眼睛,“你们........你们夫妻二人竟然敢这么嘲讽本宫!” “好了。”谢琼拉住她的手,“既然长平侯开口,那就让宣妃起来吧。” 谢重霄看聂华亭一直闷闷不乐,疑惑道:“怎么不高兴?” “我就是气!”聂华亭难得失态,还踹了一旁的石头一脚,小声道:“从前,从前宣妃为了陛下的安全什么都能豁得出去,如今陛下登基,她虽然做不了皇后,可依着从前的情分,他就这么看着兰宣受辱!” 今日之事恐怕只是小事,平日里还不知道受了郑无衣多大的气呢。 “陛下他,有自己的苦衷。” “有苦衷的话,那就应该给人一笔钱,放人回去不好么。”聂华亭想不通,“既然不能相安无事,还不如分开,对两个人都好。” 谢重霄不语,她看得清明,可并非世上人都能看得清明。 如今郑家势大,文臣武将都有郑家的人,陛下根基不稳,怎么可能不宠爱郑无衣。 可是在患难中互相扶持的妻子,又怎么能说舍下就舍下。 “哪有人没有为难的时候。”谢重霄说,“有时候,看似负心的抉择,其实更难做出。” 聂华亭嘟囔道,“这还不都是你们男人之间的抉择,女人能有什么办法。”叹口气说道,“日后你若是因为别的事情要离了我,我才不会等着你回头,咱们一拍两散就好。” 男人挑眉,搂着她的肩膀,“不会有那时。” “你能保证?” “嗯。”谢重霄垂眸看着她,“若是真有那个时候,你拿毒药毒死我。” 聂华亭一惊,“毒死你,我还得上官府,得不偿失。” 真到了那时候,她要么再找一个夫婿离得远远的,要么拿一副毒药,两个人都去死就好—— 第132章 这才对,他都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关于阿宋受裘莞指使的事,谢重霄没有说,聂华亭将将猜出来。 除了愤恨,更多是感慨。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刚刚上酒楼,一眼就看上阿宋,让他做主厨。 这人心里一直有心事,让人看不透。 他的心事,最难受的就是,放不下郭家。 他祖孙三代都服侍郭家,刻在骨子里的忠心,如今郭家覆灭,他的忠心只能留给裘莞。 不值得。 阿棠问道:“阿宋当场畏罪自尽,侯爷将裘姑娘关进内狱。” “随她。”聂华亭皱眉,“到底还有郭家的声望在。” 如今谢重霄是两任皇帝最信任的人,若是传扬出去,朝野上下会说谢重霄居功自傲。 何况,如今阿宋已死,死无对证。 阿棠看着她柔和的脸色说道:“我还以为夫人会伤心。” “伤心什么,不值得。” 裘莞被关在内狱里,特意托人求见了薛饮珍。 “江夫人,江夫人要替我做主啊。”裘莞哭诉道,“我如今已经走投无路了,江国公强占了我,可他现在不愿意娶我了,夫人,夫人您行行好,让国公爷把我接出去吧,我以后在二位身边为奴为婢,我一定什么心思都不动,求求,求夫人。” 薛饮珍突然想起那天这女人跪在江宿吟的面前,心里一阵翻涌,怜悯道:“既然这样,我把你赎回去,我会向燕王府提亲,到时候你就进府里来。”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薛饮珍稍加打点就将裘莞接了出来。 “我听说,是你害了谢重霄和聂华亭的孩子?” “不是,不是。”裘莞连忙否认,“是郭家原来的厨子给聂华亭吃错了东西,谢重霄怕聂华亭生气,所以.......所以才牵连于我这个孤女,否则的话夫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将我赎出来呢。”又温声说道,“同样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夫人比我好得多,夫人至少有国公爷护着。” 护着。 薛饮珍听到这词,恍惚了一下。 二人已经分房几个月,薛饮珍连见都见不到那个人。 江宿吟看到薛饮珍来房里,展开笑颜。 “饮珍,你怎么来了?”江宿吟笑着握着她的手,“今日有上好的酱菜,你留在我这儿用晚膳?” 江宿吟如今不过十八岁,温润公子,笑起来如同暖玉。 薛饮珍松开他的手:“我有事想求国公爷。” “你我夫妻,何来相求?” 薛饮珍低头:“既然你已经要了裘姑娘,如今她处境艰难,你就将她接进府里来,这样也好。” 江宿吟一时愣住,“你过来找我,是想找我娶裘莞?” “她配得上国公府的门第。”薛饮珍平静说道,“你始乱终弃,这样做,会让人家姑娘活不下去的。” “活不下去?”江宿吟冷笑一声,“她说她委身于我,你就真的相信了,她怎么不说给我生了个孩子呢!” 薛饮珍愣愣地抬起头来。 江宿吟生气:“你怎么还是这么蠢,别的女人说什么你都信,她说她要进府你就这么答应她,你怎么不去死把你正妻的位置让给她呢!” 江宿吟是真的生气。 这几天他一直等着她向他低头,没想到就等来这个。 江宿吟胸膛不止地起伏着,好样的,她可真是好样的! “我明白了。”她突然呆呆地说道。 江宿吟怒喝道:“滚,你给我滚!” 薛饮珍转身离开,江宿吟气得把眼前的东西砸了个遍! 什么狗屁的夫妻,还不是短短几年就厌弃了他。 这些女人一个一个以为自己受了辜负,殊不知她们才是最坏的那个! “滚,都给我滚!” 江宿吟差点想提起剑来杀了裘莞那个贱人,可一想到那贱人还弄死了聂华亭的孩子,他就觉得痛快。 这才对,他都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不好了,爷,夫人跳湖了!” 江宿吟立马起身,“什么!” 如今天气微微暖和,水刚化了一点,冰冷刺骨,好在人发现的及时。 江宿吟进到她房里,一把扯走她的被子! 丫鬟红袖哭着阻止:“国公爷,您这样会害死夫人的!” 江宿吟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你去死啊,你怎么不去死!你最好死的远远的,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他看着眼前女子脆弱的样子,脑海中已经无法把她当初那个骄纵刁蛮的薛饮珍联系在一起。 什么时候.......她怎么变了那么多........ “是我该死。”她以为本该流干的泪珠,却再一次流下,“我就不该来洛阳。” “你后悔么?”江宿吟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可惜了,你后悔也没什么用,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夫人,我不可能和你和离,你哪怕死也要死在这里。” 还想给他找别的女人,还想和他和离。 “薛饮珍,我真是太纵容你了!” 江宿吟冷着脸走出她的房里,在他走远以后,薛饮珍才捂着嘴哭出声来。 外面裘莞还一直求见江宿吟,他已经心烦不已。 “呵,我这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江宿吟赶走她,“你想攀的人可是谢重霄,何苦来我这儿。” 裘莞梨花带雨:“国公爷,国公爷,是您一手将我扶持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怎么能看着我这么悲惨不管呢?” 江宿吟冷笑一声,“你这郭家的千金,做的不舒服么,我本来想将你送到谢重霄身边给我做眼线,谁知道你这么没用,白白地送上门人家都不要。” “裘莞,凭借你现在的地位和样貌,什么人不能嫁!”他还以为这女人能干出一番事业来,没想到这么没用,“以后要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弄死你!” 什么郭家千金,那可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给她弄来的身份。 啧啧,没想到这女的这么笨。 哼,天下女人都这么笨。 裘莞哭诉道:“江宿吟,你利用完了我又想抛弃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们这对夫妻,比谢重霄聂华亭二人好不了多少! 裘莞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心里突然惶恐。 她就这么失败没有靠山一无所有了么,不会的不会的! 第133章 谢重霄担心她被人抢走 裘莞最后只能找到燕王,跪下之后:“爹,爹,我是您的女儿,您不能不管我啊!” 燕王冷哼一声,“我倒还真是管不着你了,当初你母亲看你长得漂亮才把你接进家里来,没想到你心思竟然这么多!” 谢重霄那样的人,连他都得罪不起,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竟然敢得罪他。 “义父,您要救救我啊!” “我看,你不如以郭氏遗女的身份入宫嫁给陛下做妃子。”燕王府需要这么一个庇护,而陛下也需要燕王府的支持,“以后你就是皇家的人了,不要给府里惹是生非,否则的话连我都保不住你!” “是……”裘莞已然认命,“我会记住父亲的大恩大德的……” 这样也也好,她一个女子没有依靠怎么可能在这世上好好地活着。 嫁给陛下她就是皇妃了,比聂华亭不知道尊贵多少,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天气日渐暖和,聂华亭脸上的肉也多了起来。 谢重霄忙着协助礼部今春会考之事。 世家大族凋零的凋零,繁盛的繁盛,朝廷是时候出现一批新的人了。 聂华亭倒还真的记得,这次的进士中有个叫桑榆的,人长得不错,十分有文采。 阿棠特意让厨房做了鱼汤,聂华亭带去进宫。 会堂里人倒是很多,聂华亭走进去静悄悄的,穿着紫袍红袍的官员都在写字看东西,倒是没人注意到她。 有人眼尖看见:“这不是长平侯夫人么?” 众人纷纷抬头,带着食盒的聂华亭颇有些不好意思。 直到谢重霄从书架前走出来,聂华亭眼神一亮。 风光霁月。 男人问:“你怎么来了?” “侯夫人当然是来给侯爷送吃的了!” “侯爷和夫人还真是鹣鲽情深呐。” 几位官员打趣,聂华亭脸都红了一半。 谢重霄看着她温柔的模样,刚刚紧绷着的脸庞柔和了几分。 有人和聂华亭笑道: “这几日侯爷在这儿,我们这些礼部的人呐,都提心吊胆的。” “还以为侯爷在家里也是如此,没想到,夫人一来,侯爷就喜笑颜开了。” 聂华亭大方一一应下。 “侯爷对我,确实最好。”聂华亭笑着看他:“侯爷饿了吗,我给侯爷送吃的来。” 谢重霄淡淡地“嗯”了一声。 聂华亭:“诸位大人若是不嫌弃,便一起尝一尝这鱼汤吧。” 几位官员原本畏惧一直冷着脸的谢重霄,可看到他夫人如此温和可亲,就不加推诿了。 额,和长平侯在一起吃饭,还是需要勇气的。 几个大男人话都不多,谢重霄也不是话多的人。 唯有聂华亭,将鲜白的鱼肉蘸了美味的酱送到他的碗里,“侯爷,这样好吃。” “嗯。” 二人离得不远不近,举止并不过分亲密。 可在别人眼里,和谐的要命。 几位大人都没吃几口随后离开,聂华亭纳闷,“不是刚刚还说,鱼肉好吃的么,怎么没吃几口就都走了呢.......” 又转头看着官服的谢重霄:“不会是因为侯爷太吓人了,不苟言笑,所以把几位大人吓走了。” 谢重霄脸色一变:“当然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聂华亭反问,“难道是因为我带来的鱼肉不好吃么?” “.......” 聂华亭眼睛一亮,“那既然侯爷喜欢吃,那侯爷就都吃掉好了!” 谢重霄:“........” 聂华亭带来不少,谢重霄一口不剩的全吃完了。 聂华亭:“........” 她本就随口说说,谁知他这么不服输。 聂华亭忍着笑,“侯爷若是吃饱了,那我回去咯。” “陪我走走。” “哦。” 外面天黑得早,聂华亭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不禁打量他说: “侯爷这么穿,真好看。” “什么?” “这官服显腰身。”聂华亭笑道,“侯爷身形修长,穿这个最好看了。” 男人耳根有些发烫,“住口!” 聂华亭趁着这个机会问道:“侯爷这几日一直在忙着会试的事情,这一次的举子中,有侯爷中意的么.......我听说豫章那边有个举子,文章风采极佳,而且长得玉树临风,为人潇洒,侯爷可多留意留意。” “真有那么好?”谢重霄挑眉,“怎么只你听过?” “嘶,我听阿棠随便说起的。”聂华亭随便扯了个幌子,“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我想替她找个不错的夫婿,最好是人品才华过硬的.......我听说那位桑公子家境优渥人口简单,年纪轻轻就能中举,而且人也长得不错。” “哼,”谢重霄勾起唇角,“像是在你自己选夫婿。” “这多不好啊。”聂华亭笑道,“就算那位桑公子比天人还好,可我已为人妇呐,那当然是我自己的夫君好咯。” “知道就好。” “原来,”聂华亭拉上他的手臂,“原来侯爷也会担心,我被人抢走啊。” 她还以为他这么骄傲一个人,肯定不在乎这些。 谢重霄扫了她一眼,轻声叹气:“只有你不在乎。” 京城贵妇官眷,都想把自己的夫君牢牢地把在手里。 只有她一个人,淡定从容。 “我不在乎当然是有原因的。”聂华亭无所谓,小声嘟囔道:“侯爷这么喜欢我,我干嘛要担心啊,天天忧虑可对我身体不好,对吧?” “对。”男人无奈笑道,“你说的都对。” “那就好。” “不早了,早些回去。”马车停在宫外偏僻的路上,谢重霄送她到此,让她早些回去,“回去以后早些睡觉。” “你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啊?” “还得半月。” 聂华亭叹口气,“那侯爷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她温柔地说道,“要好好吃饭,如今天凉了,不能拿冷水洗漱,晚上要盖厚厚的被子。” “.......” “那我走了。”她松开他的手,转身上了马车。 聂华亭刚坐下,马车帘子就被人掀开,那道修长的身影窜到她身边,带着熟悉的气息,两个人挨得分外的近,聂华亭心跳漏了一拍:“你,你怎么.......怎么也上来了?” “不想我?”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第134章 谢重霄沉迷美色不理正事 聂华亭一边面红耳赤,一边想起这儿可不是幽会的好地方,“这可在外面,别人会听到的........” “可我想你。”他眼尾上挑,一向倨傲不恭的人说话竟然带着几分委屈,聂华亭顿时心就软了。 她这一辈子,恐怕就要栽在他身上了。 马车里凉得很,聂华亭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两个人亲热了一会儿,她身上都是他的气息。 看着他闭目的俊颜,她这一趟也算是没白来。 “谢重霄,”她轻轻地叫他的名字,“你可不能,沉迷美色,不理正事啊。” 这可很严重! 会试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他握紧她的手,勾唇笑道。 会试这段时间,整个洛阳城都紧张了起来。 若是一朝中举,世家子弟便可续上家族荣光,平民寒门就可位列朝堂,人人都期待放榜那日。 而及第的进士中确实有一篇策论惊艳众人,署名是豫章的一位举子,名叫桑榆。 即使还未到殿试的时候,但是陛下急于见这位学子,还特意设宴款待。 听闻这位桑榆大人眉清目秀极为漂亮,不少名门贵女都在张望能否婚嫁。 郑无衣也穿了一身火红的宫装早早来到宴席之上,“那位桑公子当真是厉害,可惜了,这样的人出身却不高,没有人的提携,日后也走不到哪儿去。” “贵妃娘娘,这还不简单。”身边的嬷嬷说道,“让那位桑公子娶我们郑家的姑娘,那岂不是两方都好。” “我虽然有这个想法。”郑无衣无奈道,“可是哥哥不让本宫这么做。” “郑大人多心,不过这样对郑家好的事情,大人当然不会有异议。”嬷嬷喜笑颜开,“再说了,如今陛下宫中,您最尊贵,一定是未来皇后的人选。” “那是自然。” 虽说现在还来了个郭家的遗女,可那又如何呢,还不是没有靠山没有背景。 郑无衣落座在主座旁边,“别人倒也罢了,就是那个许兰宣,真是晦气。偏偏陛下还一心放不下那个贱人。” 虽说陛下在她面前不敢明目张胆地偏心,但其实宿在许兰宣宫里的时候比她多多了。 嬷嬷安慰她:“那有什么,那么一个平凡的嫔妃,陛下那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才可怜可怜她而已,陛下心里还是看重娘娘的。” 郑无衣咬紧牙,这可是她心里的一桩事。 许兰宣就算出身平凡,可到底是从前就跟着陛下的。 可是她,以前还是先帝的嫔妃。 “陛下驾到——” 众人起身,谢琼入殿,不同的是,身后还跟着穿着朴素的许兰宣。 郑无衣皮笑肉不笑:“原来陛下在宣妃妹妹宫里.......贵嫔妹妹刚刚入宫,陛下也应该多陪陪她啊。” 许兰宣行礼之后,想要走到一旁,没想到却被人拉住手,听见那人沉沉地说道:“去哪?坐到朕身边。” 本来这坐到皇帝身边的殊荣,只有皇后才有。 郑无衣自认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也就罢了,可许兰宣凭什么。 许兰宣不甚喜欢这样的场合,只见到宴席下的聂华亭时眼睛一亮。 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谢琼端着酒杯,看向她问道:“不过是两个月的情谊而已,这么挂心?” 自从进宫以后,她就很少高兴。 反而今天看见聂华亭,眼睛都是亮亮的。 “也不知,她上次落胎养好了没有......”许兰宣小声说道。 郑无衣却偏偏听见了,“哼,聂华亭虽是正妻,却是臣妇,兰宣妹妹好歹是妃子,想要见个人还不容易么,来人,将长平侯夫人叫过来我见见。” “你.......” 不一会儿,聂华亭走上前来,“参见陛下,贵妃,见过宣妃娘娘.......娘娘可安好?” “多谢夫人挂心,我一切安好。” 聂华亭对她微笑,郑无衣又说道,“听说宣妃妹妹来洛阳时日并不长久,没想到竟然和长平侯夫人感情如此深厚,”笑道,“你这收拢人心的本事,姐姐我当真自叹不如。” 聂华亭听到这话,想起那天的事情,恐怕许兰宣的日子并不好过,当即反击道:“臣妇当然不算什么人心,可也不得不说一句,正因宣妃娘娘性格亲和,和,所以陛下才对宣妃娘娘关怀有加呢。” “你!”郑无衣被她一呛,“怪不得长平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原来侯夫人如此伶牙俐齿——” “臣妇不敢,担不起娘娘这句伶牙俐齿。” 郑无衣继续刁难,“那本宫倒要看看,你这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成为侯府的正妻,你夫君谢重霄如今正忙着会试事宜,不如你就现场念首诗赞扬本宫,好让本宫看看你的本事。” 聂华亭眯了眯眼睛,这郑无衣就算历经两朝帝王,这脾气倒依旧一点未改。 这时候,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念诗,不如就让草民替这位夫人来吧。” 这道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看去,只看见一道清瘦的背影,面如白玉,眉眼俊朗。 “你是谁?” “草民乃是豫章人士,桑榆。” 这就是桑榆! 众人纷纷惊叹—— “早就听说这桑公子长得比女子还要漂亮,没想到果真如此!” “照现在这样下去,恐怕他就是这次的探花郎了!” “看着就是个好脾气,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家姑娘。” 谢琼淡淡道:“你就是豫章桑榆?” “正是在下。” 桑榆不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分外的淡定,挑眉看向聂华亭:“在下不才,想做一首诗献给贵妃娘娘,不知夫人可否给我这个机会?” “自然可以,公子请。” 郑无衣眼中闪过得意,没想到这人这么识趣,笑道,“既如此的话,桑公子就慢慢作来,好让本宫见识见识桑公子的文采!若是做的好,本宫在洛阳赐你一座府邸可好?” 桑榆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既如此,草民便却之不恭了。” 聂华亭看着他漂亮的脸,暗暗赞叹道,这样的文采风度,怪不得上一世出众到她在边疆都能听说呢—— 第135章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桑榆流利地念完诗句,声音清润,面带微笑:“仅凭此诗,献给娘娘——” 这诗是《诗经》里的原句。 众人窃窃私语—— “怎么念了这首诗啊。” “息妫夫人被楚王掳走以后仍然对息侯念念不忘所作,这诗是在讽刺谁啊。” “就是,这桑公子真是恃才傲物,怎么敢在贵妃面前念这种诗!” 息妫夫人被楚王抢走仍然想念心爱之人。 而当今贵妃还是先帝的妃子,先帝驾崩后,竟凭着家族势力嫁给了当今陛下。 “你!”郑无衣愤而起身,“你竟然嘲讽本宫!” 如今满朝谁敢笑话她嫁过人,没想到这一小小举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哼,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才华过人么!”郑无衣怒道,“竟然如此,传我意旨,此人三十年不许入朝堂,我大周容不下这样的狂妄之徒!” 聂华亭出声阻止:“娘娘且慢——” “你想说什么?” “娘娘,此诗虽传说是息妫夫人所做,可息妫夫人貌若桃李温和善良,桑公子并无恶意。” “住口!”郑无衣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你欺负本宫没念过书是么,息妫那样的红颜祸水,赞扬本宫和她一样貌美,岂非更加大逆不道,这贼子断断不能留!” 凭她郑家当今的家世,她郑无衣还能在人前受这样的气么! “够了。” 谢琼淡淡出声,阻止这一场闹剧。 郑无衣不依不饶,“陛下,这人分明出言不逊,难道陛下忍心看着臣妾任人欺凌么。” “好了。”谢琼温声道,“既然贵妃不喜你做的诗,以后你便专心为国为民,不必作诗了。” “草民明白。” 这下桑榆的名号可在朝堂上传开,宴席上聂华亭喝了不少的酒,中间阿棠陪着她出来吹风。 “夫人,夫人!” 许兰宣兴冲冲地跑出来,看见她眼睛亮了亮。 “娘娘。” “我最烦别人叫我娘娘,你可不许这么客套。” 聂华亭脸蛋酡红:“那你叫我华亭,没人时我叫你兰宣。” “嗯。”许兰宣点头,拉着她的手说了好多好多,她小声说道:“其实郑贵妃再嚣张,我也能感觉到,他是偏心我的.......陛下和我说,让我早些有个子嗣,他想封我为后。” 聂华亭微怔,如今的形势,若是封别人为后,那位贵妃恐怕要领着郑家掀翻了天。 她还以为陛下凉薄,没想到竟为兰宣如此着想。 许兰宣眼里闪着泪光:“其实,其实我不是他的丫头,去年六月,我父亲就做主把我嫁给他,我父亲只是个七品小官,看准了他当时无权无势还有腿疾就把我硬塞了过去,我穿着母亲给我绣的嫁衣自己坐着轿子过去,当时他没说什么,可后来他握着我的手说,以后会好好对我,会让我荣华富贵。” “华亭,你知道么,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我做了一场梦,他成了陛下,成了我的主子,我竟然成了他的妃子。” 聂华亭握住她的手:“陛下心里,是极为疼爱你的。可他是陛下。” 许兰宣抹了把眼泪,“我才不管他是不是陛下呢,要是有一天他把我逼急了,我照样.......不说这些了,前些日子我一直担心你身子没调养好,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侯爷肯定把你照顾的很好。” 她是真羡慕聂华亭,自己有本事,夫君又如此疼爱她。 “听说燕王将裘莞送进宫了?” “是。”许兰宣点头,“陛下对她不冷不热的,封了贵嫔的位子。” 裘莞是燕王府的义女,又是郭家的遗女,身份仅次于郑无衣。 “我得提醒你一句,”聂华亭缓缓说道,“她那人心思深,你断断不可听信她的话。” 许兰宣睁大眼睛,“什么?” “娘娘记下就好。” 聂华亭也难以评价裘莞,那人恶的很有苦衷。 “聂华亭。” 突然她听到有人沉沉地叫她。 聂华亭抬头,一片夜色中,一道身着紫色官服的身影引人注目。 许兰宣笑道:“既然侯爷来找夫人了,那我就先走了!” “娘娘慢走。” 谢重霄皱眉看着她:“外面风大,怎么在这儿站着?” “里面贵妃正发火呢。”聂华亭小声说道,“我可不敢进去触她霉头。” “听说刚刚,是桑榆帮你解了围?” “对啊。”聂华亭笑道,“才十八岁就中了进士,而且心地善良为人正直,长得也好,还那么有才华。” 啧啧,以后还不知多少名门千金要为此人倾倒呢。 谢重霄挑眉:“或许那人只是知晓你的身份,好让自己前程似锦。” 巴结她讨好谢重霄。 “我才不信呢,看起来桑公子并非是那样的人。”聂华亭辩解道,“再说人家白丁出身,能一举中第,自然厉害的不得了!” 聂华亭试探性地问一句:“他在甲榜上么?” “朝廷机密。” 聂华亭:“........” 好吧。 聂华亭小声笑道:“我对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的学说甚是感兴趣,不如我们把他请到家里来,让他为我授课讲书?” “想读书?” “读书多好啊。”可惜她不能去科考,“若是侯爷不愿意去同人说,我自己去就好了,那小公子看起来很好说话,我们再为他开个院子让他安心读书。” “你都安排好了,还问我作甚。” 聂华亭抿唇看着他笑。 她不仅赏识桑榆,更重要的是,前世这人在江宿吟一手遮天的时候,依然刚正不阿不畏强权,数次弹劾江宿吟作恶多端。 这样的人,很适合做朋友。 谢重霄回去的时候碰到秦子衿。 “你知道么,那位桑公子当众作诗嘲讽贵妃,这件事情可都传开了,这样的人才若是能留在都察院,那才叫物尽其用呢。” 谢重霄今日第二次听到有人夸这个名字。 “敢得罪郑家的人,我倒是想见见——” 第136章 他平常都只给别人做主,我想让他给我也做一回主 许兰宣今夜还喝了些酒,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身边的宫女都有些拽不住她。 “你们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去找长平侯夫人。” 她晃着晃着就开始跑,跑得很快,宫女都拦不住她。 直到她身子摇摇欲坠,直接坠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哎呀!” 许兰宣眯了眯眼睛:“你是——” 身后宫女脸色大变,急忙跪下:“娘娘,那是陛下啊。” 谢琼脸色铁青,“穿得这么薄,乱跑什么?!” 许兰宣连忙推开他,“你是不是找死,我是皇妃,你竟然敢抱我!” 谢琼:“........” “本宫要去找陛下,给我做主!” 谢琼给她披上衣服,挑眉道:“找他做主,为何?” 许兰宣吸了吸鼻子,脑袋有些晕:“他平常都只给别人做主,我想让他给我也做一回主。” 皇帝脸上表情一凝,不自觉地握紧她的手。 “朕送你回静芳阁休息。” 许兰宣还真的醉了,靠在谢琼臂弯上,一旁的太监急忙说道,“奴才扶着娘娘吧——” 谢琼身有腿疾,此时却制止:“朕自己来。” 许兰宣迷迷糊糊地被人放在床上,谢琼回到席上,郑无衣笑盈盈地迎上来:“陛下上哪儿醒酒了,怎么不叫上臣妾。” 谢琼接过她递来的手帕,“朕看你一个劲儿地生气,恐怕没空。” 郑无衣脸上的笑一瞬间凝住。 “那陛下刚刚是让宣妃妹妹陪着么,宣妃妹妹也真是的,怎么能让陛下一个人回来呢?她人呢?” “入席吧。”谢琼淡淡道。 “陛下!”郑无衣突然喊道,“陛下可是介怀刚刚那个穷举子嘲讽臣妾的话,认为臣妾不忠不洁?” “没有。” “可是——” “够了!”谢琼眉眼染上几分戾气,周遭人连大气都不敢出,“若你还认我朕这个皇帝,就闭嘴!” “陛下,臣妾知错!” 谢琼忍着怒气坐下,“来人,贵妃酒醉,将贵妃送回自己宫中,今夜不必来侍宴了。” 郑无衣红着脸离开,回到宫中后大发雷霆:“都是那个下贱的女人才让陛下对我生气,也不知道她对陛下到底说了什么?!” 她这样的家世为人妃子,还让一个贱婢欺凌头上,她也算是忍够了! 阿棠陪着聂华亭在亭子里吹风,好奇道:“夫人,刚刚唱的那出是什么戏啊?” “讲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聂华亭缓缓说道,“这祝英台男扮女装进学堂学习,碰上翩翩公子梁山伯,二人相交甚好。一日,梁山伯发现祝英台耳上有痕迹,便问道‘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祝英台聪慧,便搪塞说‘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女子嫣然一笑,“少女活泼娇俏,还趁此机会打趣心上人说道,‘梁兄啊,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聂华亭眼中闪过细碎的光芒:“可这梁山伯的回答更出乎人意料,他看着她说——” 聂华亭稍稍停顿,便被人抢了先。 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他说,‘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一身月牙衣衫的桑榆走近,脸上带着微笑。 “原来夫人在这儿啊,可让我好找。” “桑公子有事找我?” 桑榆笑笑:“看夫人貌美亲和,所以想和夫人多说几句话。” 聂华亭一顿,若是这混账话放在别人身上,她肯定想大骂一顿。 可偏偏眼前人真心实意,“桑公子日后在洛阳可要小心了,这样的甜言蜜语,不知要哄多少大家闺秀为你倾倒呢。” “洛阳房贵,桑某想想便算了。”桑榆笑道,“倒是有幸,能给夫人授课。” 二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就这样被人看在眼里。 谢重霄陪着谢琼喝酒,二人正在商讨今天的会试,一道倩影上前请安:“参见陛下,见过长平侯。” 裘莞发髻雍容,穿着云丝锦衾,如同朝霞一般绚丽夺目。 谢琼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谢重霄并未抬头。 裘莞顿时尴尬,按理说谢重霄要回礼的。 谢重霄转头离开,裘莞不死心地跟着问道:“侯爷还在疑心我,疑心我害了你和聂华亭的孩子?” “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阿宋已经死了,你二人还要将我们主仆逼到什么地步?” “阿宋已死,你该日夜忏悔。” 裘莞问道:“你我相识几年,你还是信不过我……侯爷,本宫说句实话,你太在乎聂华亭,这样的儿女情长,是你这样的人不该有的。” “何况——”裘莞微微抬头,“你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她正和风流才子你侬我侬呢,你也不想想她到底能不能守住对你的一心!” “侯爷,看在阿通的面子上,我才忍不住劝说你,你要是再这样任性妄为,别说大把的荣华富贵,恐怕你的性命也保不住。” 她一番说辞自认有理。 谢重霄冷笑:“恐怕阿通也不知道你竟然能如此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裘莞激动:“你没有资格提阿通!当初你是如何阿通的,你明明答应他会照顾我,可是聂华亭一出现之后,你就变得是非不分,六亲不认,将来你可有颜面去见他!” 谢重霄没再和她纠缠。 若非心知肚明,他还真要被此人的一番说辞糊弄过去。 裘莞看着他的身影,不自觉哭了出来,眼睛被风吹得通红。 “娘娘,王爷说了,让您尽快有个孩子……”侍女春兰说道,“如今燕王府和郑家分庭抗礼,您可千万要抓紧啊!” 裘莞发火:“他自己怎么不来生!” 郑无衣一手遮天,那个许兰宣是陛下的旧情人,新帝登基本就对燕王府忌惮不已! 那个老东西竟然让她生孩子,这不是找死么! 裘莞将眼睛的泪痕擦去,“听说贵妃刚刚被陛下训斥,我应该劝慰贵妃才是——” 谢重霄找到聂华亭时,她正和那人交谈。 看起来很开心。 桑榆起身:“草民见过长平侯——” 谢重霄眯了眯眼睛。 终于见到了—— 第137章 若是想要活,那就要往最高处走 “桑公子名满天下,今日难得一见。” “长平侯位高权重,桑某不敢。”桑榆淡淡笑道,“只是夫人通情达理,和蔼可亲,所以桑某才和夫人攀谈一句。” 他这话像是在避嫌,毕竟他若是成了新科进士,是要在朝堂上混的。 “桑公子真有眼光。”谢重霄勾唇笑道,“我家娘子,心地良善。” 聂华亭抬头看他。 桑榆目光一顿,“侯爷名声在外,又深受先帝和陛下信任,没想到,竟然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谢重霄颔首,“夜已深了,我和夫人先告辞。” “二位慢走。” 聂华亭脸上带着雀跃的光,“这样的人,不仅可以成为朋友,更可以成为盟友。” 谢重霄挑眉看她:“你变了很多。” “嗯?” “从前你不过问这些事。”谢重霄道,“从前你聪慧但是没有野心,现在你擅长谋略却没有恶意。” “这样啊。”聂华亭自己倒是没发现,“那侯爷,更喜欢什么时候的我?” “都好。”他的话轻轻飘散在风里。 无论是不争不抢的聂华亭,还是野心尽显的聂华亭,他都喜欢。 二人坐在湖边,聂华亭问他:“听闻先帝要和郭贵妃殉葬,那先皇后该怎么办?” “二人畏罪自尽,母子同葬。这已经是陛下给顾家留的颜面。” “为何?” “........郭贵妃死后,先帝将她所住宫殿封锁起来,不许人随意进入,陛下死前才查出,是皇后在宫中放了慢性毒药。” 聂华亭慢慢睁大眼睛。 原来皇后,早就做了反抗。 谢重霄握着她的手,“害怕了?” 聂华亭的心一寸寸凉下去,可权力至上,皇权需要谁,另一个会被牺牲掉。 若是这样,会不会有一天,被舍弃的是谢重霄呢。 女子突然牢牢地抱住他:“我不想你出事,我想让你好好的。” 可是他这样的出身,注定不能独善其身。 谢重霄蹲下身来看着她,眼神温柔:“怎么又说傻话了,不用担心。” 他们这些皇室子弟,除了这副身体,什么都是假的。 若是想要活,那就要往最高处走。 “正好,我也孑然一身。”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父母。 谢重霄眼光一顿,“其实——” 这时候阿棠匆匆赶来,“侯爷,夫人不好了,听说刚刚贵妃到暖阁里大发雷霆,说.......说宣妃娘娘和桑公子私通,还说人赃并获,现在郑大人进言让陛下处置宣妃呢!” “什么?!” 二人起身来到暖阁,周围到处都是郑无衣的人。 “简直有辱皇家名声,我亲眼见到你二人衣衫不整,你还有什么抵赖的!”郑无衣微微抬头,锦衣华服,“许兰宣,你这样的人,还有和留在陛下身边侍奉!来人,剥去她的嫔妃服饰,即刻打入冷宫,至于桑榆,听候陛下发落!” 一群宫女嬷嬷立马强行剥去许兰宣的衣服,许兰宣奋力抵抗:“我要见陛下,这是污蔑,这是栽赃!” 桑榆立刻反驳道:“贵妃娘娘,草民刚刚被人迷倒,醒来时就在暖阁中,草民和宣妃是被人栽赃陷害的,还请陛下过来!” “哼,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陛下知道。”郑无衣现在讨厌极了这两人,“你不是自诩为才子么,竟然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和皇妃有染,本宫倒要看看你这样的人怎么在朝廷上立足!” 许兰宣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头晕眼花,身上的衣服被人扯去,“你们别碰我,滚呐,滚呐!” 郑无衣看到这一幕,微微勾唇。 陛下若是看到这女人如此下贱的模样,还会不会要她! “贵妃,陛下还未来。”郑思危到底是读书人,“如此做,是否会惹怒陛下。” “哥哥。”郑无衣撒娇道,“本宫现在是后宫的贵妃,处置一个不知廉耻的妃子怎么了.......再说了,是她有错在先,哥哥,你可得跟陛下说,这个桑榆不配入朝为官,最好将他杖毙。” 郑思危默然,这时谢重霄和聂华亭进来。 “贵妃娘娘,此事恐怕您做的不妥。”聂华亭看了一眼双眼通红的许兰宣,“宣妃娘娘和陛下的情分非同一般,您并非皇后,不能贸然处置。” “呵。”郑无衣笑道,“聂华亭你可真是能多管闲事,这是皇室的私事,关你一个外妇什么事,给本宫滚出去,否则连你一起罚!” 谢重霄淡淡出声,“本侯是陛下的弟弟,我的夫人自然是皇室中人,贵妃的哥哥可以在这儿,我的夫人就不行了么?” 郑思危轻声笑道,“贵妃一时失言,还请二位千万不要失了和气。” “好一句和气!”聂华亭看着眼前这一幕,“把人的衣服扒成这样,还说是和气,郑大人,你好歹是名门公子。” “各为其主罢了。”郑思危眯了眯眼睛,“二位如此偏袒宣妃,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聂华亭将衣服给许兰宣披上,“娘娘,地上冷,我们等着陛下来。” 郑无衣看着这一幕很是刺眼,“别人都说你长平侯夫人和蔼明理,本宫倒是觉得,你分明是看准了陛下偏心宣妃,以后宣妃生个皇子,保住你们长平侯府的富贵而已,真是虚伪!” 聂华亭握紧双拳,“长平侯府的富贵是陛下给的,就不劳贵妃操心了!” 郑无衣彻底没了耐心,“来人,将这贱人押入冷宫!” “陛下驾到!” 谢琼面色阴沉,进来以后一眼看到凌乱不堪的许兰宣,“怎么回事?” “陛下,陛下.......”郑无衣立刻说道,“臣妾刚回宫就接到了宫人来报,看见桑榆进了暖阁,臣妾立刻过来,就看见二人衣衫不整亲热无比,臣妾吓坏了,只能把二人绑起来,这等丑闻自然不敢让人知晓,所以才请了哥哥来,正想把这事压下去,没想到长平侯和其夫人竟然出手阻拦,还指责臣妾越俎代庖,臣妾实在冤枉的很。” 郑思危立刻说道,“是啊,陛下,娘娘确实处理得当,并无不妥。” 暖阁一时安静下来,静的可怕。 许兰宣抬眼看他,听到高高在上的皇帝说道:“你有没有?” 许兰宣听到这话,浑身冰凉,不可置信! 他,竟然在质问她! 第138章 被牺牲的,只是她一个而已 “我没有,”许兰宣跪得笔直,“任谁评说,我都没有!” 二人之间,原来信任和情分都没了。 桑榆立刻道,“陛下,此事诸多疑点,还请陛下明察。” 郑思危眯了眯眼睛,“可此事是贵妃亲自彻查,莫非陛下信不过贵妃么。” “陛下,臣妾发誓,臣妾所言句句是真。”郑无衣说得真切,“臣妾拿郑家全族声望起誓,难道陛下还不能相信臣妾么!” 聂华亭算是看透,郑无衣在拿整个郑氏,搞垮宣妃。 郑家如今已经,权倾朝野,陛下也无可奈何。 可是,许兰宣是他相识于微时的女子啊。 许兰宣一动不动,却听到那人沉沉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让许氏禁足,再做打算。” 许兰宣抬头看着穿着黄袍的人,那人眼里似乎带着情绪。 “宣妃,若是你冤枉,日后,朕一定会为你洗清冤屈。” 可现在还不能。 许兰宣笑道,“不必了,臣妾认罪。”随后一拜,“臣妾荣辱不足为道,可桑公子是无辜的,还请陛下明察。” 郑无衣冷笑道,“呵,你说他无辜,所以你承认了是你蓄意勾引,不知廉耻?” “是。”许兰宣眼里闪着坚定,抬头对上谢琼的眼眸,“陛下,此事是我不知廉耻,蓄意勾引,不关别人的事,长平侯和侯夫人只是碰巧路过,更不关他们的事,还请陛下........不要因为我的过错迁怒旁人!” 谢琼眼中的浓墨久久不能消散,许久以后,开口道—— “将桑榆赶出宫去,宣妃许氏不守宫规,即刻打入冷宫。” 郑无衣脸上露出笑容:“陛下明察秋毫,来人,还不照办。” “等等!”一直未说话的桑榆站起身来,“陛下,草民还有话要说!” “陛下看在你才华的份上,对你已经够宽厚了,还请桑公子不要得寸进尺。”郑无衣讪笑道,“莫要为了一个罪妇牺牲自己的大好前程。” “敢问娘娘,宣妃何罪?” “与人私通,祸乱宫闱。” “宫规森严,确实不容人侵犯。”年轻公子脸上带着必胜的笑容,“可是,若草民是女儿身,那宣妃还称得上祸乱宫闱么?”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惊愕不已。 郑思危上前说道,“休要胡言乱语!你可知你犯的是欺君之罪!” 桑榆不慌不忙解开头上束发的发带,脱去身上宽大的外袍,张开双臂看着郑思危:“若是郑大人愿意,可以自己来检查。” “你!” 桑榆将宣妃扶起,“跪久了,膝盖会疼,娘娘无错,不用再跪了。” 谢琼沉声道:“你真是女儿身?” 桑榆笑道,“民女自出生以来,父母慈爱,让民女读书习字,和那些男儿一样读文章看策论,知晓古今事,洞悉天下。可惜,民女纵然有幸被陛下见到,依然无法像男儿一样纵横官场,报效朝廷,此番入宫,实乃民女之幸,本想和陛下坦白,却未曾想连累宣妃娘娘,娘娘良善,可民女不想看到她明珠蒙尘清白受损。” 她继续说道,“还请陛下明察秋毫,民女愿承担罪责。” 谢琼哈哈大笑,“你只不过说了实话,何错之有!贵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郑无衣怒气难消,却被郑思危制止,说道:“不知者无罪,娘娘也误会了,还请陛下宽恕。”郑无衣抬起头,“是臣妾.......冤枉了宣妃妹妹,还请陛下恕罪。” 许兰宣被男人搀扶起,并未抬头看谢琼的眼睛。 “此事,就此作罢。”谢琼瞥了一眼垂眸安静的许兰宣,微微攥紧手指,“日后,不许有人再提及。” 许兰宣的心一寸寸凉下去。 “夜深了,宴席该散了,重霄你带着夫人回宫吧!” 谢重霄紧紧攥着聂华亭的手,“是。” 聂华亭憋了一肚子的气,目光沉沉,“这分明就是诬陷,若不是桑榆愿意自揭身份,宣妃就要被打入冷宫。” 郑家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但是,陛下对兰宣的清白不闻不问。 “若是此事当真,日后就算有沉冤得雪的那一天,宣妃这一辈子就完了!” 谢重霄沉声道:“时势如此。” 聂华亭叹气,“我明白,我都明白。” 可她心疼,“桑榆再也不能留在洛阳,而宣妃,从此只是宣妃了。” 郑无衣凭着郑思危在,将谢琼拉到自己宫里。 “今科举子,不少都是郑家子弟。”谢琼笑道,“对外,你是国之栋梁,对内,你是朕的大舅哥,我们也是一家人。” 郑无衣完全将今晚上的事情忘记:“是啊,日后臣妾为陛下生下皇子,还要管哥哥叫舅舅呢。” 郑思危显得也很高兴:“陛下,娘娘自幼被臣惯坏,若有什么不贤德的地方,还请陛下见谅。” 谢琼拉过郑无衣的手,“当然,你们兄妹是朕的宠妃重臣,自然和旁人不同。” 等到宫门下钥,郑思危离开,谢琼留在郑无衣的宫里。 一番云雨过后,郑无衣甜甜说道:“还以为,臣妾今日冒冒失失,陛下定会生气呢。” “怎么会。”谢琼答道,“你是郑家的女儿,郑家的女儿,怎么会有不好的。” “等到以后,臣妾要给陛下生许多孩子,陛下要一辈子对臣妾好呢。” 谢琼握着她瘦削的肩膀,一片旖旎,笑不达眼底。 等到丑时,皇帝起身,让人不许叫醒郑无衣,太监问道,“陛下可要回长乐宫?” 新帝默然,太监明了。 谢琼来到许兰宣的宫内,宫女才叫醒她,谢琼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默然许久,“是朕的错........深更半夜来此,打扰你睡觉。” “陛下是天子,天子怎么会有错。”许兰宣并未抬头,“臣妾的一切,都是陛下的。” “兰宣,从前你并不会如此说话。” “从前陛下,也不是陛下。” 谢琼起身,握着她的手:“朕如今还不能护着你,你别怪朕,我们相识多年,以后——” “以后?”她突然激动,“我会有以后么,今夜只是被打入冷宫,那以后呢?” 第139章 一个臭娘们儿,也想入朝为官 “我会死的!” 谢琼愤然起身,“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就算我去死,我也不会让你死,你知道么!” 他一时气血上头,差点站不稳! “陛下,陛下昏倒了!” 宫女太监全部乱成一团,叫来了当值的太医,为他扎了针。 “陛下这是最近劳心劳力,若是再不加保养,恐怕日后要成祸患。” “出去。” 许兰宣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从前的谢琼亦有腿疾,可身体康健,似乎来到洛阳以后,他已经很少有睡得安稳的时候。 这可不关她的事啊....... “许兰宣。”他叫她的名字,“过来,替朕揉头。” 她小声说道:“让别人给你揉么........臣妾笨手笨脚的。” “过来。” 许兰宣慢慢走过去,谢琼坐在床上,靠在她的怀里。 “生气了?” “不敢。” “脾气不小。”谢琼淡淡勾唇,“现在,唯有你敢这么跟我发脾气。” 许兰宣倏地睁大眼睛,“陛下胡说,从以前在家,到现在在皇宫,陛下明明才是那个脾气大的人.......” “我说一句,你顶两句。” 许兰宣默然,看着他疲惫的容颜。 “陛下以后能不能,少来我这儿.......”她小声说道,“陛下来的频繁,别人就会看我不顺眼。” 谢琼默然。 “以前,你不会这样说话。” 许兰宣沉默,“可是以前,我是你妻子啊。” 现在,他成了很多人的依靠。 “我累了。”谢琼睁开眼睛,“在你这儿睡会儿。” 还有两个时辰,恐怕天就要亮了。 许兰宣被他搂在怀里,一晚上的惊心动魄,她竟然觉得此时被窝里的温暖才是真的。 若是能一直这样,也不算什么坏事。 谢琼亲亲她的脸,许兰宣推开他,“走开.......” 谢琼哑然失笑,他记得以前在南方,他的腿疾在夏天时会加剧,她会一遍一遍地给他擦身子。 说起来,当初二人没权没势的时候,过得才是最好的。 “兰宣,我答应你。”谢琼轻声说道,“以后我一定会把那些阻止我们在一起的人统统铲除掉,我会当好这个皇帝,我会带着你一步步走向最尊贵的位置。” 无论是谁,他都在所不惜。 无论,他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一定会当好这个皇帝,他要他最爱的女人,走向皇后的位置。 “什么?”许兰宣困得说不出话来。 谢琼失笑,“以后让你当皇后,好不好?” “嗯。”许兰宣困得睡了过去。 这一晚,她太累了。 谢琼没有睡意,还有一个多时辰,他就要去应付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只有这里,他才能真正安心。 - 洛阳有一处客栈,赶考的举子大都住在这里。 桑榆前几日还是名满洛阳的大才子,受所有的人追捧,还被陛下叫进宫里,风光无限,多少举子都看着眼热。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女子。 有个举子叫赵海生笑话道:“啧啧,我们的桑大才子竟然要离开洛阳了,昨天陛下不是召见你了么,怎么你今日就要离开了呢,哈哈哈哈哈哈........” “不劳挂心。” 赵海生指着他说道,“你怎么还穿着男装啊,啧啧,怪不得身材如此瘦小,怎么不穿石榴裙呢,这样显得腰细啊。” “与其挂心我穿什么,不如担心自己能否中榜,毕竟赵公子文采平庸,恐怕是难呢。” 赵海生像是被人戳穿了心事,脸色一变,“你个臭娘们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老子再怎么说也能进科考考场,你算个什么东西,这辈子都别想沾朝廷的边,不如你也别回豫章了,索性在洛阳找个官宦老爷嫁了就好,做人小妾吃喝的香辣的,不比读书做官强多了,你再生几个孩子,以后让你儿子做官!” 桑榆不慌不忙地反驳道:“不如你去生,看来赵公子对给人当小妾很感兴趣呢........我可听说,洛阳的达官贵人有不少豢养娈童,虽然赵公子姿色欠佳,但这当然是一条出路,毕竟赵公子考了等于没考。” 赵海生脸色铁青:“臭娘们儿,你说什么?!” “我就算回了豫章,也是见过陛下,名满京城的人,你不过生了个男相而已。”桑榆嘲讽道,“像你这样的人,就算进了官场,也不过是个小人!” 赵海生一巴掌打在桑榆脸上,“你个臭娘们儿不识抬举,老子看你长得漂亮才好言相劝,你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他刚动手,一群刚刚看笑话的人就拦着。 赵海生怒道:“一个臭娘们儿,也想干男人干的事情,不自量力,你活该!” 桑榆嘴角出血。 倘若天下皆是这样的男儿,天下何存,百姓何存。 “我不是男儿,尚且没有你的挣扎之地,若我是个男儿,像你这样的人又该如何自处。”桑榆笑道,眼底带着嘲讽,“可惜了,我也不稀罕做个男人。” 赵海生挣脱所有人的劝阻,狠狠地把桑榆往外一推。 “滚出去,你不配和我们一起住在这里!” 桑榆都做好了灰头土脸的准备,紧紧咬着牙不肯服输。 谁知聂华亭突然出现,挡在她面前—— “夫人怎么来了?” 聂华亭看见她嘴角的伤,“怎么伤成这样,谁干的?” 赵海生不想失了面子,“是我,呵,你要怎么样,是她自己打不过我,有本事她来打我啊!” 聂华亭浅浅一笑,“阿顺,许棣,给我揍他。” “是,夫人。”许棣的拳头早就按耐不住了。 赵海生惊恐地睁着眼睛,“你们凭什么,我是来赶考的举子,以后能直面天子的,你们竟然敢仗势欺人!” 许棣和阿顺丝毫没有手软,赵海生被打的不敢再叫。 聂华亭淡淡说道,“这不是你自己说的么,打不过是你自己的错,怎么能怪我仗势欺人呢?” 桑榆感激地看着她,“多谢夫人为我解围。” “不用谢。”聂华亭瞥了一眼赵海生,这样的人也能来洛阳赶考,还想见天子,简直是异想天开。 “本想着离开洛阳之前去侯府辞行,没想到夫人竟然来了。” “就这么走,不遗憾么?” “不遗憾。”桑榆笑道,“能尽绵薄之力,就不遗憾。” 第140章 一生相亲相爱羡煞旁人 “跟我去个地方。” 桑榆看着眼前金灿灿的几个大字,惊愕道:“夫人为何要带我来都察院?” “我和侯爷商量,像你这样的人才来到都察院更合适一些。”聂华亭笑道,“陛下已经下旨,仿照前朝陆女官的例子,封你为女侍中,位比监察御史。” 桑榆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么?我真的可以入朝为官。” “真的!”聂华亭笑道,“侯爷特意去问了陛下,陛下说先让你在我们府上住着,给你的府邸正在修葺,以后你就能正式洛阳为官。” “谢谢夫人,谢谢侯爷!”桑榆高兴得很,紧紧抱住聂华亭。 做女官,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以后会穿着官服,会参与国家大事! 更有意义的是,她要给天下女子做个榜样,让她们知道,无人能阻挡她们前进的道路。 “那我就在这儿,先恭喜桑大人了!” 桑榆眼中泪光闪闪,“我总觉得自己不会在意这些虚名,可我一想到以后是如此精彩的人生,我就忍不住高兴!” 她不负父母从小的教养,不负自己。 日后她就要在这个都察院,度过她并不容易的下半生! 这样的生活,想想就有盼头。 “高兴,高兴,我都替你高兴。”聂华亭握着她的手,“不过,从此以后,你的路会十分的艰难,你年轻又是个女子,在洛阳又没有根基,一定要处处小心。”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桑榆笑道,“就如前夜,我要为宣妃娘娘沉冤昭雪一样,总有一些东西比保全自身更重要,我要为君为国为民,什么代价都不在乎,这才是我该有的人生!” “嗯。”聂华亭真心喜欢这个女孩,“日后,一定要过得精彩!” 这和谐的一幕,却恰恰落在裘莞的眼里。 这么高兴啊。 侍女梨儿说道:“侯夫人旁边那位,仿佛是陛下刚封的女官呢。” 裘莞嘲讽道,“她向来如此,只看得起那些对她有用的人。” 前夜她做了一场多好的局,让郑无衣那个蠢货去诬陷许兰宣,没想到这桑榆竟然是个女人。 天啊,天啊,为什么总是不站在她这一边。 裘莞悄悄回了燕王府,一回去就去见了小孩子,“娘娘,小姐很想你呢。” 雪白的小丫头紧紧抱着她,就是有些瘦,不一会儿,燕王听说她回来,怒不可遏,“你不在宫里好好服侍陛下,偷偷回来做什么,把小姐抱下去,以后不许随便抱出来!” “父亲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裘莞横眼,“父亲还不知道吧,宫里最受陛下宠爱的宣妃和长平侯夫人交好,日后若是宣妃生下皇子,那长平侯府可真要凌驾于燕王府之上!” 燕王怒斥道,“那你还说什么风凉话,还不好好给我想办法去,养你也白养!” “我已经想好了,”裘莞说道,“如今郑家势大,陛下不会让郑无衣有身孕的,可是宣妃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不如我们早些除掉聂华亭,这样才可以稳固燕王府的位置。” “你想怎么做?” 裘莞没想到多说,“父亲莫非忘了,我是谁?”她抬头,“我是郭家的女儿,满朝文武都对我敬意有加,我想除掉谁,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父亲到时候不加以阻止,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说完这些,裘莞就悄悄离了府。 聂华亭不是喜欢结交贵人么,可她就是一个没什么地位的孤女,还不是随时会被人舍弃。 她就等着看,聂华亭重重地摔在地上的一天! - 当晚桑榆就被聂华亭带去酒楼,桑榆在洛阳,也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聂华亭喝得大醉:“那你不成亲.......不生孩子了........” “当然了。”桑榆脸也通红,“我从小,就想,就想进朝廷,什么男人啊,爱情啊,这都是狗屁啊!” 聂华亭连忙辩驳,“也不是哦,我的夫君,他叫谢重霄,他就是个顶好的人,他特别爱我,什么都不瞒着我!” “像夫人好命,能有几个?”桑榆说道,“我爹那么尊敬我娘,照样妻妾成群,我有好多兄弟,不过都不成器,那些人管我娘叫娘,我看着都膈应的慌。” 谢重霄刚刚忙完过几日的祭祖大典,匆匆赶到酒楼,刚好看到这一幕。 聂华亭高声说道:“哎呀,这么说男人都好色喽。” “当然了。” 谢重霄黑着脸进去,“聂华亭!” 聂华亭看清来人,指着他说道,“他就不是,他还嫌女人麻烦。” 谢重霄把聂华亭抱起,“我带她回去,桑大人也早些回去,外面有马车接你回去。” “马车?!”聂华亭惊呼道,捏皱了他的官服,“我不坐马车,我要骑马!” 谢重霄:“.......” 桑榆很有些理智,“那侯爷赶紧带夫人回去吧。” 聂华亭一直纠缠,非要骑马,谢重霄拗不过她,只能顺从。 “聂华亭。”他无奈叫她的名字,“你哪里像个侯爵夫人。” “那我像什么。” 谢重霄按住她的手,“抓稳。” 聂华亭突然想起什么,“嘶,我记得你有个弟弟,是个大坏蛋来着,他最近怎么不兴风作浪了?” 谢重霄:“.......” “你快告诉我?” “找事。” 聂华亭小声嘟囔道,“你还敢骂我。” 谢重霄看着她靠在肩头睡觉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 二人回家之后,聂华亭就像长在他身上一样,不停地摸索,谢重霄忍不下去,“松手!” “这两天你在做什么,都没有回家看我。” 谢重霄一顿,几天后的祭祖大典,陛下格外上心。 “我好想你啊。” 谢重霄眼眸微动,她怎知,他也很想她。 满地的春光,二人已经很久没有亲近。 已经足够美好。 聂华亭累得要命,“谢重霄,你是不是有秘密瞒着我?” “嗯?” 聂华亭说,“但是我有.......” “什么?” “我,我离开你了,嫁给了别人,最后你死了,我也死了。” 很简短的一句话,是她避不开的噩梦。 “别胡说。”谢重霄亲亲她,“不会的。” 他们会一生相亲相爱,羡煞旁人。 第141章 江宿吟有了孩子 到了祭祖的那一日时,外面云雾蒙蒙。 谢重霄早早出发,今日是个大日子。 除了祭祀祖宗以外,陛下特意嘱咐,让莞贵嫔带头,要好好祭祀郭家的父子两个。 谢重霄出门时,却被郭家旧人拦下。 “侯爷,侯爷,您知道我的身份,不如让我陪在你夫人身边。”王蛊婆苦苦求道,“奴婢也想去祭祀老将军,也想去看看当年的小主子怎么样了。” 谢重霄身子一顿。 当年的小主子,所有人都以为是裘莞。 现在她顶着郭家遗女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 谢重霄沉吟片刻:“可以。” 聂华亭今日穿得素净,水葱色显得她容颜娇美,看着镜中的自己,聂华亭有些讶异,“我记得,先皇后顾氏说,我长得很像贵妃郭敬容。” 她没见过自己的家人,提起那位郭贵妃,倒是有几分伤感。 被皇帝念念不忘,怎么能抵得过父兄含冤而死又自尽的苦楚。 阿棠安慰她:“夫人没有亲人,不过夫人别伤心,这一辈子我都会陪着夫人的,还有侯爷,夫人还有那么多好友。” “嗯,我知道。” 聂华亭出门,谢重霄特意让不少人跟着。 看来今日的事情,很是隆重。 “陛下身边身份尊贵的,唯有郑贵妃和莞贵嫔。”聂华亭说道,“宣妃的日子到底不好过。” “可陛下到底偏袒宣妃,想来郑贵妃也不会怎么样的。” 聂华亭沉默,郑贵妃当然没什么。 她担心的是裘莞,那人心思深。 阿棠遗憾道,“当初夫人还十分欣赏莞贵嫔呢.......” 聂华亭叹气,出身名门,遗女可怜,貌美聪慧,她原本是喜欢裘莞的。 可从燕王舅爷的事情,到她的孩子无缘无故没了。 裘莞绝对不清白。 谢重霄怕她难过,没有明说,可阿宋到底是死了。 以后再也吃不到,好吃的螃蟹了。 今日来的都是和陛下关系亲近的人,除了谢重霄和燕王府以及郑家,江宿吟竟然也在受邀范围之内。 江宿吟一看见二人,笑嘻嘻地惊讶道,“哎哟哎哟,要不是我今日来此,我还见不到大哥大嫂呢,大嫂刚刚落了胎,可得好好保养。” 聂华亭抬头,眯了眯眼睛,“二弟这是升官了么,这么高兴?” 江宿吟掩不住的笑容,“我自知平庸,怎么和大哥比呢,呵呵,昨日太医来我府上,给饮珍诊脉,饮珍有身孕了!” 江宿吟得意道:“大哥,不好意思,恐怕母亲的长孙,是从我这房里出来的!” 聂华亭简直不可置信,江宿吟把薛饮珍害得那么惨,还能给他生孩子! “你!” 江宿吟哎哟一声,“大嫂这是嫉妒了,别呀,咱们可是一家人,到时候孩子的满月酒还要请二位来呢,母亲高兴的不得了。” 谢重霄告诉聂华亭,“你先进去。” 聂华亭走后,江宿吟看着他的脸,“大哥,孩子出生以后那可是你侄女,你干嘛冷着一张脸,不替我高兴啊.......也对,大哥是皇家的人,这是江家的嫡长孙,大哥不高兴也在情理之中喽。” “侄女?” “是啊。”江宿吟悠悠道,“女儿不好么,儿子最没良心了,能把自己爹送进牢里,还不顾母亲的生养之恩,活脱脱一个白眼狼啊。” 谢重霄脸色紧绷,兄弟二人氛围紧张。 “哥,别生气么。”江宿吟笑嘻嘻地,“我说的可不是你,是我自己,你可千万别生气,以前是弟弟我不懂事,对不起你和大嫂,我们是兄弟,你可千万别计较,以后我过我的,你过你的,我现在也不是孑然一身,有妻子有女儿,行么大哥?” 江宿吟面白温润,说起这番话倒是真诚动人。 谢重霄直接说道:“不行。” 说罢转身离开,江宿吟在背后说道:“我可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这么狠心呢。” 恐怕是嫉妒他,嫉妒他要生女儿了。 聂华亭陪着谢重霄祭祖,看他神情不对,就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幼时在皇宫长大,和江家人血缘凉薄,可也不能,称呼皇室中人为亲人。 谢重霄的亲生父亲是陵正帝,比起先帝和当今陛下,陵正帝寿终正寝,一生和权臣门阀争斗。 可对谢重霄这个亲生却不能相认的儿子,又有几分感情呢。 谢重霄看她说道,“你第一次来这儿,去给父皇上柱香。” 聂华亭点点头,上完之后又跪在他身边,“你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么?” 谢重霄好似在回忆,“刚能站立,父皇和先帝就带我来此。” “你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么?” 她知道他这样的智慧肯定不难猜出。 “嗯,很小就知道。”谢重霄叹气道,“那时候,在人前,是我舅父,可他告诉我,我是他的儿子,要叫他父皇。” 聂华亭明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先帝和先皇后肯定早就知道。 三兄弟里,谢重霄年纪最小。 谢重霄跪得笔直,比起江续尧,他更认这个父亲。 否则的话,他算是谁的儿子。 聂华亭没有说话,只默默陪在他身边。 谢重霄扶住她,“起来吧,别跪了。” “我想陪着你。” 谢重霄哑然失笑,二人气氛和谐,美好得不像人间。 命运对他有几分偏颇,聂华亭就还给他几分。 “其实,三个兄弟里,父皇对我最好。”谢重霄淡然说道,“先帝那时已经是太子,他的课业由太师传授,可父皇却亲自教我骑射,教我读书,我自小就被他带去自己宫里。” 先帝竟然如此偏疼于他。 “倒也不是什么好事,天寒地冻之时,父皇依旧让我一招一式地练,但凡读书有一刻不认真,就要挨一顿打。”他现在明白,“若是没有他这么严厉的教养,恐怕我在江府会被养成一个废人。” “侯爷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不管是先帝还是当今陛下,都明白,谢重霄难当皇帝,却和皇室是一条心。 他是皇室最锋利的一把刀,也是皇室的刀鞘。 聂华亭心底一寸寸发凉,或许是她多想,从陵正帝到先帝,就像是一盘棋一样。 杨家只留了大长公主一个遗女,陵正帝将杨家除了个干干净净,只有外孙谢重霄和江宿吟。 先帝借顾家的手除去郭家,借谢重霄的手除去江家,顾家谋反。 如今朝堂上的世家大族,只留下燕王府和郑家,还有谢重霄。 那下一个,会是谁? 第142章 严惩聂华亭 除了祭祀皇室,还有郭家父子。 听说裘莞在灵前哭得昏过去三次,宫中所有妃嫔和王侯家眷都在她身边安慰。 郑无衣从祠堂里面出来,抱怨道:“仗着自己是郭氏遗女,一个贵嫔竟然敢这么使唤本宫!她仗着已故父兄才能这么风光无限,我就等着看她什么时候能跌落谷底!” 一个许兰宣已经够烦了,没想到还有一个裘莞。 郑无衣不在,许兰宣就要陪着裘莞。 “贵嫔别太伤心,若是郭老将军和郭公子知道你如此伤心,一定会很难过的。”许兰宣劝慰道。 裘莞双眼通红,肩膀颤抖:“真恨我生的晚,父兄都这么走了,我独活这一世又能怎么样,只希望和他们一起去死也好.......总比现在无依无靠好得多。” 不一会儿聂华亭进来,看了一眼许兰宣,“见过宣妃,见过贵嫔。” 裘莞擦了擦眼泪,“侯夫人福泽深厚,本宫此刻要去见陛下,不如侯夫人替我在看着吧。” 聂华亭犹豫,“此事,让臣妇来,恐怕不妥吧。” “侯夫人是长平侯的正妻,是皇室中人,难道侯夫人不愿意么?” 聂华亭皱眉。 许兰宣握住她的手,“既然这样,我和侯夫人一起守在这里,妹妹去宗庙拜见陛下吧。” 裘莞撩了撩头发,“那就多谢宣妃姐姐了,一会儿,妹妹就带着陛下来到这里,陛下对郭家甚是上心呢。” 裘莞走以后,聂华亭看了看,眼前只有两个牌位,是郭老将军和长子郭启的。 其实,次子郭蔺也躲过一劫,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算来,她也着实羡慕裘莞,虽说父兄都不在人世,可郭家余威还在,能保她一辈子尊贵无比。 听说,这人还是江宿吟找到的。 裘莞出了外面,一阵冷风吹来,裘莞擦干脸上的眼泪,“都准备好了么?” “嗯。”梨儿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是这样,郭家新修的宗祠那可就保不住了呀。” 裘莞抬高下巴:“都是死人了,修个祠有什么用!” 只要她能打击许兰宣和聂华亭,别的就是虚的。 “小姐,奴婢可算找到你了!”王蛊婆跑出来,侍女拦着她,“哪里来的疯婆子,这可是莞贵嫔!” 王蛊婆说道,“小姐,当初是我把你从云中抱回来的,小姐长得真漂亮,看到小姐如今貌美富贵,奴婢才算得上对得起老将军啊!” 她嫁人之后一直过得不顺利,后来做了寡妇,学了些旁门外道才能存活,而且至今都没有孩子,恐怕这就是上天对她为奴不忠的报应啊! 裘莞眯了眯眼睛,假意将她扶起,“嬷嬷,你竟然还活着,我还以为自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王蛊婆跟他说当年郭家在云中的事情,说郭逊英雄一世,说郭启少年英才,二人都是云中百姓的守护神。 裘莞问道:“这,父兄如此显赫,莫非就没留下什么,私产给我么?” 王蛊婆一愣,“这,奴婢倒不知道.......当年一切太突然,没想到小姐,竟然成了皇家的妃嫔。” 当年的贵妃入宫,何等显赫呐。 “既如此,你不必多说,我都懂了。” 这郭家遗女的身份,不过是个虚名而已。 这时候有人匆匆来报,“贵嫔,郭祠失火了!” 王蛊婆站起来,“这不行!” 裘莞淡定说道,“此等大事,必要告知凶手,严惩不贷!” “是!” 众人纷纷赶到郭祠,眼前已经衰败一片。 谢琼怒不可遏,要严惩凶手! 宫女纷纷说道,“是长平侯夫人和宣妃娘娘,奴婢们一听到呼叫,就看到二人从火场中跑了出来!” 皇帝皱眉:“什么?!” 聂华亭握紧许兰宣的手。 “陛下,臣妇和娘娘刚刚在郭祠,门突然被关上,此时起了大火,与娘娘拼死才从这里出来!”聂华亭立马说道,“此事定是有人陷害!” 这时裘莞哭哭啼啼跑过来,委屈道:“这是怎么回事,本宫只是离开一会儿,为何本宫父兄的牌位就成了这样!”又看着聂华亭说道,“夫人,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本宫,难道就要在此时存心暗害么!” 不少人说道—— “这也太不像话了,这一定是故意的!” “可怜贵嫔娘娘,怎么摊上这样的事。” “偏偏这还是长平侯夫人,哎。” “怎么这么不识大局,这样的场合也能胡来!” 许兰宣说道,“陛下,臣妾和华亭真的是让人陷害,肯定是有人存心如此,请陛下明察!” 裘莞哭喊道,“宣妃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几个木头做的牌位而已,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分明就是你二人玩忽职守,才导致这样的结局的!二位贵人,这可是宗祠啊,你们怎能如此睁着眼睛说瞎话呢,难道就不怕祖宗神灵罚你们么!” 她哭得声泪俱下,“陛下,陛下,臣妾父兄当初含冤而死,郭家只剩下臣妾一个人,如今连他们的牌位都保不住,是臣妾无用啊!” 几个武将纷纷跪下—— “陛下,郭家父子对朝廷忠心耿耿,此事还请陛下秉公执法,否则会伤了忠臣的心呐!” “是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怎么能不严惩凶手,还贵嫔娘娘一个公道呢!” 众人纷纷请求,裘莞落泪,“臣妾不敢求一个公平,只求陛下,若能还臣妾父兄一个体面,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王蛊婆跟着裘莞来到此处。 她原本以为,长平侯夫人看起来和和气气,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恶毒的人。 只希望郭家几十个冤魂能够保佑小姐,能够严惩恶人! “公平,你也敢求公平?” 谢重霄应声赶来,身形高大,“陛下,臣替夫人鸣不平,此事不能怪臣的夫人,还望陛下不要被奸人蒙蔽!” 裘莞哭喊道,“与你夫人没关系,长平侯,举头三尺有神明呐,当着祖宗神灵和郭家牌位的面前,长平侯如此偏袒自己的夫人,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公平正理可言么!你夫人是名门贵眷,难道我家的宗祠就要被烧成这样子么!” 第143章 聂华亭才是郭家遗女 “就是啊,这怎么能轻易放过!” 郑无衣搭腔道,“陛下,陛下万万不可放过这二人,否则满朝文武该怎么想陛下呢!” 种种压力下,谢琼沉思片刻。 “将二人暂且押入大牢!” “陛下!”谢重霄刚刚说出口,聂华亭制止道,“侯爷,此事是我的错,侯爷不必为难陛下了!” 皇帝刚刚即位,根基不稳,为了安稳朝野上下,两个女子的清白而已,怎么不能舍弃。 聂华亭被送走时和他说,“侯爷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可冲动行事。” 男人落在她脸上的眼眸深沉。 二人当晚被押入大牢,许兰宣问她, “妹妹在担心侯爷受牵连么?” “嗯。”聂华亭叹气,“我没想到,裘莞为了害你我,竟然连自己的父兄在天之灵都不顾了。” 这样的人,竟然是名门遗女,真是不可置信。 许兰宣正想安慰她却突然摔倒,一醒来的时候,已经从大牢里出来,谢琼握着她的手,“兰宣,太医说,我们有孩子了。” 什么,许兰宣惊愕,“我们竟然有孩子了。” 谢琼安慰她,“你放心,这个孩子帮了你的大忙,他是你的福星,有了这个孩子,朕就能暂时保住你。” “那,华亭怎么办?” “她暂且没事,可朕总要给裘莞一个交待。” - 裘莞知道许兰宣有孕之后,气了个半死,“那贱婢竟然这么有福气,怀上了龙种,这下本宫做的岂不是都白费了!” 梨儿害怕:“娘娘,现在我们要怎么办,若是,若是宣妃未来生下皇子,那岂不是会置我们于死地么!” “闭嘴!”裘莞转头看向王蛊婆,哭着下跪:“婆婆,婆婆,那宣妃和长平侯夫人交好,以后这两人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婆婆你要帮我,婆婆你要帮我!” “我的小姐,可这事老奴实在做不了啊!” 裘莞发怒,怒喝道:“当初若不是你把我丢下,我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爹让你仔细照顾我,你眼睁睁看着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怎么忍心呢!” 王蛊婆声泪俱下,“小姐,你是我的心头肉,我当初把你扔下后悔一生,小姐你若是这样便是要了我的命啊!” 裘莞擦了脸上的眼泪,“那既然这样的话,婆婆就帮我个忙。” 谢重霄次日凌晨就进入大牢,聂华亭一看见他眼睛就亮了起来,“谢重霄你来了!” 谢重霄紧紧抱着她,“是我不好。” 聂华亭对他笑道,“我没有受苦,我在这儿过得很好。” 这次的事情,裘莞竟然费了这么大的心。 谢重霄看着她乖巧懂事,忍不住摸上她的脸庞,“别怕,我在这儿陪你。” “那怎么能行?”聂华亭问道,“你是皇亲贵胄,不能在这儿,否则陛下该怎么看你。” 别的都是虚的,唯有长平侯府屹立不倒才是真的。 裘莞就算再拿郭家当幌子,也大不过陛下。 “嫁给我,你受苦了。” “侯爷又胡说了,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 “倘若不是嫁给了我,你不必受这一趟!” 聂华亭不明所以。 谢重霄走后,聂华亭在心里期盼他平平安安。 这时候狱卒说道,“宣妃娘娘派人过来了!” 聂华亭抬头说道:“你不必过来,回去告诉娘娘,我在这儿很好,让她千万不要担心好好养胎才是。” 宣妃好不容易熬到今日,能有这个孩子来之不易。 那人却没什么反应,低着头,昏暗光下,看不清面容。 王蛊婆突然抬起脸来,手里举着匕首:“对不起,这是我欠郭家的情!” 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冲来,聂华亭连忙躲闪! 王蛊婆反应极快,连忙捂住她的嘴。 “对不住,是我不对,可郭家只剩那么一个女孩了,我一定要保住郭家唯一的血脉!”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受苦。 “等我杀你,我就给你偿命!” 她死死勒着聂华亭的脖子,没有片刻的放松。 这时,她目光瞥到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往她怀里摸去,竟然是一枚亮晶晶的小银锁。 惊愕,不可思议。 “这小银锁竟然是你的东西?” 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她已经找到了小姐啊! 聂华亭濒临在窒息的边缘,听不清周遭人都在说什么。 突然她肩膀上一凉,一片白皙上面一颗朱砂痣分外地明显! 手上的匕首落下。 聂华亭大口大口地喘气。 秦子衿陪着谢重霄一齐入宫,劝慰他说,“你现在可不能冲动,要是你一时冲动的话,那她就更救不回来了。” 如今现在朝野上下,都在看着。 都巴不得让谢重霄和陛下离心,挫一挫长平侯府的锐气。 “我明白。”谢重霄沉声道,“只是——” “重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谢重霄,做事果决,从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可秦子衿哪里知道,谢重霄担心的是,聂华亭的身份。 倘若朝野上下尤其是陛下,知道了她才是郭家遗女。 郭家遗女是私生皇子的正妻,那朝廷必将震动。 这时候有人突然来报:“侯爷,不好了,有人自称是郭家旧仆,说夫人才是真正的郭家遗女!” 秦子衿惊讶道:“什么?!” 谢重霄已然追了出去。 许棣不明所以,“夫人若是郭家遗女,那此事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秦子衿叹气道,“哪有那么简单!” 重霄的身份本就尴尬,倘若重霄娶了郭家的女儿,别说满朝文武,当今陛下也不会放心的。 许棣喃喃道,“没想到,侯爷还真是用心良苦呐。” 谢琼听说聂华亭才是郭家遗女,沉着脸将二人叫过来。 裘莞听说此事,急忙给江宿吟送信,可压根没有消息。 裘莞身体瞬时冰凉,只身前往长安宫。 谢琼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娘家姓王,是云中人,当年小姐出生以后,有人给她算过,她这一辈子不能见人,否则就短命。我家老将军爱女心切,让我带着小姐在道观里生活,可是.......”王蛊婆声泪俱下,“奴婢为了自己好嫁人,就把她丢在那里。” 第144章 希望长平侯,庇护小姐,百年富贵 王蛊婆握着聂华亭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这么多年,我一直心里牵挂着小姐,一直觉得对不起小姐,等到我那福薄的老头子死了以后,我就一路打听小姐的动静。” “苍天有眼呐!” 她的小姐貌美富贵。 可是她自己为奴不忠,受人蒙蔽,差点要了小姐的命。 “你胡说。”裘莞假意冷静道,“你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疯婆子,怎么能随意胡说我家的事情!当日先帝亲眼看过我的小银锁,怎么可能是假的!陛下,陛下,你要为臣妾做主,分明就是聂华亭心存攀诬,想要拉臣妾下水啊陛下!” “郭家的子女,人人都有这么一个小银锁,这丝毫未错。”王蛊婆说道,“可是那银锁的样式说不定很多人都见过,做出一个相像的无甚艰难.......可小姐的银锁是奴婢亲自给小姐戴上的,奴婢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当初小姐的肩膀上有一颗朱砂痣,老将军还说,这是小姐一生命苦,让奴婢务必保护小姐周全啊!” 聂华亭听着这一切,心里翻滚起巨大的浪花。 小时候她曾问过阿娘,怎么捡了她回来,阿娘说,她偶然进了破庙,见她哭得撕心裂肺于心不忍才把她接了回去。 原来,她竟然是郭家的女儿。 活了两辈子,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有亲人。 他们为国杀敌,被人陷害,他们没有抛下她。 “此事.......”皇帝沉思片刻,下定决心道,“既然你说银锁人人都见过,这算不得证据,而朱砂痣也是你一面之词,朕,不信这个真相!” 裘莞喜悦道,“多谢陛下,多谢陛下,臣妾替父兄谢陛下天恩.......只是这聂华亭勾结这个奴婢试图蒙蔽陛下,还用郭家的名望当幌子,陛下一定要惩处她!” 谢琼斜睨了她一眼,带着不耐烦和不满。 聂华亭听到旁边年老的嬷嬷说道: “小姐出生的那时候,天降瑞雪,老将军说,小姐本是个有福气的人。” “第二年就连云中那样的苦寒之地都能草肥水美。”王蛊婆喃喃道,“谁知道,郭家的女儿又嫁入了皇室.......” 当年的郭贵妃不愿在父亲和夫君之间抉择,毅然自尽。 这就是,命么? “幸好小姐现在嫁给了长平侯,他一定会保你余生平安无虞。” 聂华亭叹气一声,“可这些,都与你无关。” 倘若她是郭家的人,此人当年把她一个垂髫之年的孩子丢在道观等死,误认裘莞以后她能为了裘莞杀人。 这算什么样的忠心。 聂华亭不信她。 谢琼站起身来:“你说的这些,朕不信,天下人也不会信!都退下!” 裘莞得意地看了聂华亭一眼。 只要陛下不认,她就算是真的郭家小姐又如何,照样被她踩在脚底下。 聂华亭知道,此事不能传开,若是长平侯谢重霄早在郭家平反之前就娶了郭家遗女,那几乎是告诉满朝文武他别有用心了! 那妇人眼里闪着坚定的目光:“奴婢会让皇帝相信的!” 谁都没听清这一句话,听清的人不屑一顾。 突然,妇人往大殿上的木柱上重重一撞,血染当场! “啊!”裘莞连连后退,瞪大双眼。 谁都对眼前的这一片场景感到吃惊,可是裘莞不一样,几个月前,她已经看到那个愚蠢的厨子同样如此撞死自尽! 郭家的人,都这么蠢么。 “放肆!” 谢琼眉宇带着怒气,眼前的一切已经让他收不了手! 现在,他就是不信,也得相信了。 此时有人来报:“陛下,长平侯就要闯入殿中了!” “朕去见他!”谢琼怒斥道,“此事不许传出去!” 裘莞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她要完了么? 不会的,不会的,那贱妇和厨子都死了,再也不会有什么人阻挡她的道路了! 自古以来在金殿上撞柱的人倒是不少,不过,这是第一个奴仆。 聂华亭在旁边跪了很久,等着那具尸体冰凉下来。 对她有感情么,当然没有。 刚刚这女人说自己身世之前,差点要杀她。 可她实在难过。 大抵,小时候二人很亲切么? 一旁的太监看她这样,关切问:“夫人,奴才去找侯府的人帮您收了此人的尸体?” 女人摇摇头,“不要多生事端,扔去乱葬岗就好。” 太监一愣,聂华亭起身离开。 初春还像是冬天,聂华亭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从宫中走出来的时候摇摇欲坠。 阿棠和桑榆过来接她,“夫人,夫人!” 聂华亭喃喃道,“这天好像,再也不会亮了。” 桑榆穿着官服,“还好,还好,你没事,别难过,这天总会亮的。” 二人回府以后给聂华亭洗了热水澡,阿棠安慰她:“侯爷被陛下叫走了,直到现在都没消息,秦大人也进宫求见了几次。”像是要出事。 桑榆劝慰道,“陛下和侯爷,是有相识于微时的情分,夫人现在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听说,夫妻二人和离之后,便互相没关系了。” 她这淡淡的一句话,可把桑榆和阿棠吓了一大跳! “夫人,你胡说什么!” 聂华亭悄无声息地流下两行清泪,“可我没有办法,此事已经被人捅到底了。” 阿棠握着她的手,“总归现在还没什么事,何况,何况裘莞假冒郭家千金之后不也入宫为妃了么,夫人要是这样贸然放弃的话,侯爷该多伤心啊.......他和大长公主早就生疏,二公子巴不得他赶紧去死,先帝已经离世,现在的陛下.......夫人在这世上只侯爷一个,那侯爷不是如此么。” “夫人是谁不重要,可以后的日子要好好过,夫人现在想出和离这条法子,这哪里是个办法啊!” 聂华亭眼眸一转,眼里像是什么破裂开来—— “可我心里难受,你知道么?” 女子痛哭起来,全身都在痛:“可我都干了什么啊,郭蔺是我亲哥哥,我竟然找人打他!” 阿宋和那个婆婆,她实在恨,可又不能不心痛。 这世上的事,是否过于阴差阳错? 第145章 聂华亭和谢重霄只能和离 聂华亭知晓自己身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和家里人相认。 这几日阿棠一直揪心着,侯爷迟迟未归,夫人食不下咽,现在宫里却静悄悄的,什么消息都没有。 第三日凌晨时,一道身影带着一身寒气回府。 阿棠惊喜道,“侯爷回来了,我去找夫人,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在哪儿?” “自从侯爷走后,夫人都睡不好,此刻,恐怕已经醒了。” 男人走进卧房,聂华亭从被子里钻出来,“你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连个消息都没有........”聂华亭被阿棠这么一劝,也没有和离的念头,轻声道,“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么,那个婆婆,是你带回家里来的。” 聂华亭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打算,“以后不管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她试探性的一问,却被男人冷冷打断。 “一起面对,你倒是说的轻松。” 聂华亭微怔,身子一顿,“陛下处罚你了?” 男人眉眼温凉,“没有,陛下只是问,我是否有不臣之心。” 聂华亭嫁进来的时候,郭家还是罪臣。 这样的罪名,可大可小。 聂华亭生生地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已然怀疑。 “我去向陛下说。”现在,郭家已经平反,知晓内情的人又不多。 男人淡淡道,“陛下说,让我休妻。” 休妻。 聂华亭听到这二字浑身僵硬。 谢重霄没有看她的眼睛,“裘莞已经被陛下废入冷宫,如今郑家独大,倘若我出了事,陛下就只能任由郑家拿捏。” “聂华亭,我不能出事,否则这大局就没人撑得起来。” 他知晓自己的身份,从来都是朝廷可用的刀而已。 倘若他自己都保不住自己,又何谈能保得住别人呢。 他知道,她一向是个明理聪慧的人。 “我不会休妻,我们签和离书——” 话刚说完,女人死死地拽住他的袖子。 她分明在哭,却不让眼泪落下,声音哽咽。 “能不能.......不和离?” 他对上她的目光,猛然一惊。 二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谁都没开口。 聂华亭何尝不知,二人现在和离,对谁都有好处。 可她就是舍不得—— “算我自私,”她鼓起勇气说道,“哪怕以后,你不做王侯,我也不要那个郭氏遗女的身份了,就让我们永远做一对平凡的夫妻,这样难道不行么?” 谢重霄看着她的坚定的眼神,心中一处被狠狠地击打。 “没人能逃脱自己肩膀上的责任。” 无论是谁。 郭氏遗女,先皇亲子,他们的命运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断了聂华亭的念想,她明明很伤心,可已经哭不出来。 “好,既然如此,我明了侯爷的心意。” “嗯。” “侯爷写休书吧。” 谢重霄皱眉道,“我们和离。” “不,”她坚定道,“要做,就要做到底。” 又是一片沉默,谢重霄起身离开。 直到他走以后,聂华亭才低低地啜泣起来。 阿棠进来的时候,她眼睛红红,“夫人,刚刚侯爷,脸色很不好。” “收拾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这儿。” “什么?” “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是侯府夫人了。” 阿棠错愕,才明白过来。 二人这是要和离了。 阿棠没再多说,默默去清点聂华亭的陪嫁,直到清点一半,谢重霄拧着眉头进来,看着这一切动作,让他们停下。 “以后,她还住在这。”这里本就是郭家的旧宅。 阿棠点点头,“多谢侯爷,那您.......” “戍守边疆。”谢重霄又想起什么,“你将府上的田产清点好,我来处置。” “是。” 府上的钱财都是夫人来管,现下二人和离,夫人的东西本就不多,这宅子也给了夫人,侯爷就是全拿走,也在情理之中。 男人捧着账本,皱眉道,“这几处庄子,怎么烂账这么多?” “这些庄子头目都惯会欺男霸女,夫人有心清理,可这些人藏得很,一直疼腾不出手来。” 谢重霄吩咐,“许棣,你亲自过去,把这些人赶出去。” “........是” 谢重霄几乎将所有庄子铺子里的无赖都赶走,阿棠慢慢才明白过来,“侯爷,你这是?” “我走以后,这些东西都归她。” 阿棠一僵,侯爷的意思是,他什么都不要,只身远赴边疆。 就算夫人以后不二嫁,也是个吃穿不愁的贵女。 侯爷,这到底,是舍得下,还是舍不下呢。 用午膳时,聂华亭穿戴整齐来到餐桌旁,面前还是二人爱吃的菜。 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聂华亭放下筷子。 “刚刚听阿棠说,侯爷把家里的钱都留给我。”她轻声道,“多谢侯爷。” “不必。” 聂华亭叹了一口气,“侯爷以后会娶,什么样的女子?” “不关你的事。” 女子轻笑,是啊,不关她的事。 “侯爷这样好的人,”聂华亭的声音飘进他的耳里,“以后,要好好活,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安享荣华富贵。” “你也是。” 二人静静地吃完了这一顿饭,显得分外和谐。 谢重霄擦完手以后,“这里本就是你郭家的宅子,一会儿我会收拾东西。” “嗯。” 谢重霄起身,“以后,不必相见了。” 不必相见。 聂华亭想了许多结果,没想到是这一种。 这男人,向来做事果决,对她,已经不薄。 她没什么可要求的。 外面下起了春雨,谢重霄撑开一把伞,雨滴打在他的锦衣上。 他向前走着,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脚步声伴随着雨声。 “谢重霄!” 他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谢重霄!”女人冲进雨里,冲过去紧紧地抱着他。 两个人的体温紧紧相依着,外面是凉雨。 谢重霄没有回头,只听到她说。 “谢重霄,你记得,我不会再回头,你记着——” 男人轻声道:“陛下说,当年郭氏留下一支极厉害的暗卫,先帝将他们收服,我向陛下为你求来,算是夫妻间最后一点情分。” “好。”她笑道。 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侯府夫人,只有聂华亭自己了。 第146章 从此以后就互不相欠 秦子衿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惊讶错愕不已。 萧雅雅也在,“到底发生了何事,夫人做错了什么,为何要休妻?这不公平!” 秦子衿轻声呵斥:“不许捣乱。” 重霄定然是有自己的谋算的! “我是替夫人不值,夫人对侯爷难道不是一心一意么,有什么问题,两个人不能一起解决么?” “妇人之见。” 萧雅雅冷眼看着他,“你们男人总是有无数借口,就是让女人给你们让步而已。”夫人以后会有自己的生活,她才不会因为一个人就让自己伤心不已。 秦子衿瞅着她决绝的样子,总觉不太舒服。 秦子衿看着她的脸蛋,“你有话要说?” “我能有什么话说。”二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萧雅雅知道,她将来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将来东窗事发,主君当然无事,老夫人要打要卖,妾自己受着就好。” 秦子衿皱眉,“你不信我,不信我能护着你?” 萧雅雅听不得这话,这世上谁能护得了谁呢? 秦子衿看着她低头不语的样子,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明明这几个月二人过得很好,在她生辰那天,他特意带她出去玩,二人真正在一起。 那天耳鬓厮磨之时,他在她耳边说,“从此以后,我会一辈子护着你。”萧雅雅没有拒绝,秦子衿身边没有别的女人,只疼她一个。 萧雅雅说,“公子,公子去陪侯爷,妾先告退。” 秦子衿握着她的手,“.......你若是不想在家里,我在外面置一处宅子,嗯?” 萧雅雅心一凉,对上他的眼眸。 他明明是温柔说着话,或许是为官严厉,说话嗓音自带威严和压迫。 有时候亲密时,萧雅雅都觉得,那是在对她用刑。 女子低头,轻声道。 “妾身全凭公子安排。” 萧雅雅转身离开,秦子衿看着她她的身影,若有所思。 秦子衿过来找谢重霄,挑眉道:“你们夫妻和离倒是和离的很新奇,向来夫妇和离,妇人带着自己的嫁妆回娘家,这才对么,啧啧,你现在一个皇亲国戚,都一穷二白了,以后可怎么过活?” “不会说话就闭嘴。” 秦子衿沉默一会儿,“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陛下,想要自己纳聂华亭为妃,所以让你们.......” “胡说什么!”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秦子衿闷闷道:“你也不是抛妻的人呐。” 谢重霄:“.......” 二人一直默然,秦子衿让人端来了烧酒,问他,“什么时候动身?” “还有七日。” “这么快。”秦子衿心底一沉,“你早去早好,早点消除陛下的疑心。” 所幸长平侯府和宣妃关系甚好,如今宣妃已经身怀有孕,若是能生下陛下的长子,那地位就能和郑家抗衡。 “你且等着,到时候宣妃若能生下皇子,郑家必然会露出破绽,若是你想回头。” “她不会回头。” 聂华亭不是会回头的人。 秦子衿看他失神落魄的样子,便没有多说。 “你这一次什么时候回来,就要在云中待一辈子么?” “等陛下的旨意。” 秦子衿默然。 谢重霄一直在秦府待着,长平侯与其夫人和离并且远赴边疆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待到天气稍稍放晴,秦子衿突然接到聂华亭要来的消息,吓得他连忙收拾亲自在门外迎接。 女人从马车上走下来,身着湖蓝撒花石榴裙,目光莹莹,脸色红润,和秦子衿想象中不同,笑意盈盈,春风得意。 秦子衿惊讶道:“不知,夫人是来?” 聂华亭落落大方,“来要休书。” 秦子衿:“.......” 他还以为这阵仗,是来抢人的。 未经通报,聂华亭直接闯入谢重霄所住的客房,对方惊愕不已,聂华亭打量了一下屋子,喃喃道,“住在别人家里,就这么高兴么?” “聂华亭,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他眉宇有些愠怒,“你就这么进来?” 聂华亭挑眉,“侯爷贵人多忘事,可我还没拿到休书呢,侯爷不会没写吧?” “现在可以写。” 聂华亭笑道,“好啊。” 她还没见过,休书是什么样。 谢重霄让人备了笔墨,目光时不时往纤细窈窕的女人身上瞟,她今日实在耀眼的过分,他知道,她一向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好。 聂华亭接过他写的东西,和离书,犹豫片刻,还是写了自己的名字。 “陛下给你的那支暗卫,算是最后的补偿,以后互不相欠。” “好。”聂华亭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问你。” “什么?” “当初我将郭蔺交给你,现在呢?”聂华亭轻声说道,“他对你动过手,我希望你能把他给我。”那是她唯一的亲人。 “他自尽了。” 淡淡的四个字,差点让聂华亭喘不了气。 很久以后,她才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 “他知道,我们是兄妹吗?” “知道。”谢重霄记得郭蔺自尽前的话。 郭氏的人活得艰难,若是他好好活着,恐怕他小妹就不能活下去。 聂华亭要去他的坟墓上看。 “我带你去。” “不必了。”她说,“我自己去就好。” 男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愣在原地。 聂华亭在郭蔺的坟前站立许久,面上并无太多表情,回到酒楼后,许兰宣桑榆萧雅雅都在都在等着她,聂华亭笑道,“今日难得,要好好喝酒庆祝才是,除了娘娘,你们都得陪我喝,都不许不高兴!” 聂华亭没管她们,自顾自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几个人都没说什么,桑榆先举起杯来。 几个人谈天说地,到最后都喝得脸通红,许兰宣一个一个劝。 桑榆一拍桌子:“没了一个,你还能再找一个,你今天才十八岁,就凭你的人品才干嫁一个什么样的不成!” “对,你说得对!”聂华亭笑道,“以后我的日子还好得很,我要好好过,有没有男人算什么!” 萧雅雅看着她的样子一言不发。 这话的意思,是说,她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等到最后,酒桌上只有聂华亭,喝得醉醺醺的女人,阿棠怎么都劝不了。 夫人,怎么这么高兴。 “都是骗子。” 阿棠听她喃喃道。 聂华亭眼角流下眼泪,抱着酒坛子不松手,“说什么一辈子,都是骗子。” 大骗子。 第147章 聂华亭没了谢重霄一个人孤苦无依 江宿吟听到谢重霄离开洛阳之后,挑眉道:“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人啊,就得认命,像他这样的人,一个人孤独终老岂不痛快。” 赵海生近日投奔到他的门前:“是,国公爷天之骄子,这朝堂能,制衡郑家的人也只有您了。” 江宿吟并未说话。 比起纵横朝堂来说,他现在有妻有女。 “谢重霄已经出发,只剩聂华亭一个了。”赵海生依然记得上一次这妇人替桑榆教训他的事情,“不如,我们暗自把她处理掉?” 江宿吟摆摆手,“他们合则无敌,分开也不算什么威胁。” 他没把聂华亭放在眼里,没有谢重霄的庇护,聂华亭以后嫁给别人,就不算他大嫂了。 这时候,薛饮珍从房里出来晒太阳,江宿吟勾勾唇角扶住她的腰。 “怎么不多睡会儿?”年轻权贵笑意盈盈,“过一会儿我请太医给你给孩子诊平安脉。” 薛饮珍摇摇头,“有些恶心。” 江宿吟微怔:“怎么会突然恶心?” 女子想了想,最终开口,“我想回江南,那儿气候温润,我就能好受一些。” 江宿吟握紧她的手:“不想待在洛阳了么,可这儿才是我们的家,母亲十分期盼你肚子里的孩子,这是她真正的第一个孙子,你在洛阳,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薛饮珍垂下眸子。 她有些失落,她初来到洛阳时,只觉得这里繁华无比,比起江南的宁静如水,洛阳这样的地方让人神往无比。 可江南再不济有她的闺阁朋友,有她的叔婶至亲,她和堂兄堂弟关系不错,她回去住着,他们不会容不下她的。 江宿吟看着她的脸色,皱着眉头沉默许久。 厉声道,“你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这么能折腾,且不说回去一趟多麻烦,肚子里的孩子才三个月,她又经不起折腾!” “我随口一说,不行便算了。” 江宿吟忍着心中的怒气,牵着她的手,“你刚刚醒,吃点点心,我让人专门从外面买回来的。” 薛饮珍本想拒绝,看他脸色不善只能顺从。 男人给她倒了一杯牛乳茶,“喝点这个,甜的。” 江宿吟温柔克己,想起未来孩子也会乖乖喝奶。 “你说,我们要给孩子找几个奶娘呢。”想起这个,江宿吟笑道,“我们要慢慢看着她一点点长大,长得冰雪可爱孝顺的不得了!” “这是我的孩子,我会亲自喂他的。” 江宿吟皱眉,不乐意道,“总不能你有了孩子,就忘了我,我不高兴,你别过分关注孩子。” 薛饮珍被他一番言辞气笑,像一个幼稚的父亲。 她到现在都没想好,她和他要当父母。 下午时,太医到来,特意给薛饮珍把了脉。 “夫人脉象平和,腹中胎儿健康安稳。”太医说道,“不过,夫人心气郁结,胃口不佳,平常要多出去走动,切莫把自己关坏了,否则到时不利于生产。” “心气郁结?”江宿吟反问道,“怎么会心气郁结呢?胃口不佳又是怎么回事?” 薛饮珍摇摇头:“不怪别人,是我自己吃不下。” 江宿吟脸色骤然阴沉,“烦请大夫为内人开些方子,不管怎么样,为了腹中胎儿,她要吃些东西。” 太医微怔,然后答是。 江宿吟最后又问道,“听闻腹中若是女孩,妇人就会爱吃辛辣,内人腹中可是个女孩?” 太医仔细思索之后,说道,“酸儿辣女或许有一定道理,不过,夫人这一胎像是个小世子,国公府后继有人,微臣恭喜二位了。” 薛饮珍笑道:“多谢太医,来人,好生送出去。” 她倒是不在意是男是女,孩子能平安长大也就罢了。 太医走后,江宿吟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男孩,为何是个男孩.......明明我一直有预感是个女孩的!” 旁边的丫鬟连忙说道,“是个男孩多好,像国公爷,还是大长公主的长孙,身份多尊贵啊!” “尊贵什么!”江宿吟厉声道,“滚!都给我滚!” 一大群下人战战兢兢,直到薛饮珍扶着腰走进来,“这是怎么了?” “你也觉得,你肚子里的是个男孩么?” 薛饮珍有些眩晕:“男孩也好,女孩也好。那又有什么,就算这一胎是个女孩,你身为国公爷,难道这偌大的府邸没有继承人么?!” “一派胡言!”江宿吟红了眼眶,“男孩有什么好,从小就要吸我们的血长大,精心养大之后,还想反抗我这个父亲,他长大以后有个自己的想法和本事,怎么可能把父母放在眼里,到最后,他杀父弑君也说不定!” 他自己就是个儿子,他自己能不知道儿子好不好么? 父子天生就是仇敌,没有一个儿子能真正佩服他的父亲! 薛饮珍惊愕:“你在胡说什么,且不说他到底是不是儿子,他现在在我肚子里,他只是个三个月大的孩子,手和脚都没有长全,你怎么能这样!” “饮珍。”他死死地盯着她,声音从喉咙里蔓延出来,带着让人发冷的寒意,“若真是个儿子,我们不要他,再要一个,好不好?” 听到这话,薛饮珍下意识摇头推开他,慌乱道:“你这个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她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你已经毁了我,还想毁了我的孩子么!” 两个人拉扯之间,薛饮珍摔倒在地,几个丫鬟过来挡在薛饮珍的面前,连忙把两个人拉开! “爷,您消消气,夫人现在可还有着身孕呢!”丫头哭诉着,“有什么事等您气消了再和夫人说就好,千万不要弄出点什么事情来啊!” 江宿吟听到这话,眼神微微一愣,随即转身离开。 薛饮珍坐在地上眼神涣散。 她这一生已经算是毁了,难道连自己的孩子,也要过这样的日子么。 可她竟然什么都不能做。 薛饮珍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让人听到。 直到半夜微凉,江宿吟走到她的床边,声音低沉:“今日之事是我不对,等到日后再说,你今晚还没吃什么东西,我让人熬了粥。” 江宿吟将碗递过去,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之大—— “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她打翻那碗粥,“你想害我,还想害我的孩子,你离我远一些!” 第148章 没有一个母亲,会忍心看着别人失去孩子 江宿吟先是一愣,呆呆地看着她:“我们不是夫妻么……” 薛饮珍冷笑着流出泪来:“我没见过天底下把妻子送给别的男人的夫妻!” 男人一把掐住她的脸:“你,你再说一遍!” 他不是把她送给别人,他只是,他只是…… “有本事你就休妻或者杀了我,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薛饮珍感受到腹中胎儿给她的力量,才有勇气说出这番话。 江宿吟看着她的眼神,心里没来由的惶恐。 她秉性软弱,嘴上不饶人,其实胆子小的厉害。 他没想到,她竟然敢反抗的这么厉害!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他低低地笑道,“既然如此的话,夫人不如陪我去个地方!” 薛饮珍还未来得及反抗就被他拉走,来到府里的地牢,眼前一片阴暗潮湿,下意识害怕道:“你……江宿吟……你难道想对我用刑?” 江宿吟握着她的手腕儿,疑惑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握着她的手力气越发紧。 “你不是恨他们么?我帮你报仇。” 薛饮珍正犹豫的时候,就看见家丁把几个生面孔扔进水里。 “他们是谁?”薛饮珍对下人很好,从不会动用私刑,等到看清那几人的面孔,吓了一大跳,“他们,他们.......” 这是欺辱她的人!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忘不了俘到船上的那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再见到这些人!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对她这样! 然而‘罪魁祸首’一点惭愧之色都没有,脸庞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动手!” 几个家丁用绳子将人放下,深深地没进水里! 等到几人快窒息的时候,江宿吟又让人捞起来。 反反复复的几次,几个水匪终于受不住,“国公爷,国公爷饶命啊,我们几个小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国公爷饶命啊!” 江宿吟脸色一变:“你们几个淫贼欺辱我夫人,还说自己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简直是该死,来人,给我摁进水里!” 几个水匪都在嗷嗷叫,薛饮珍听不下去,“他们不是府上的人,你如此杀了他们,会吃官司的。” “那又怎么样,几个水匪而已,而且还是欺辱你的混蛋,就算我背上官司,也要为你伸冤!” 红袖几个侍女都对此觉得诧异。 薛饮珍吼道:“你是为了我么,江宿吟,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明明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怎么能把自己的错放在别人身上呢,你以为你这样就是无辜的么!” 江宿吟的眉眼已然冷了下来,对上年轻妇人的目光冷声道:“薛饮珍,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是你说恨毒了他们,所以我才帮你教训他们,当然,这是身为你的夫君应该做的事情。” 他这一番话说的行云流水,连停顿都没有。 “倘若我恨毒的人,是你呢?”薛饮珍开口,许久以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她的声音,“你去死吧江宿吟!我想让你去死!” 去死。 他的妻子让他去死。 江宿吟眼里露出森森寒意,“可惜了,我这个人天生命好,能长命百岁,不光是我,你也能长命百岁,你要长长久久地陪在我身边。” 江宿吟看着那几人,像是网开一面一般:“给我淹死,死透了之后,扔出去,埋了!” 他轻飘飘地,决定了几个人的性命。 高高在上,像是对她的恩赐一般。 几个水匪不服气,用最后的力气吼道—— “江宿吟,你个伪君子,明明当初是你说,你不喜欢干净端庄的女子,让我们帮你夫人破身,你说我们低贱,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高贵的东西么!” “你能弄死老子几个,是因为你是公爷,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混账东西,老子就算死了,也得去阎王爷那儿告状,让你个龟孙王八蛋断子绝孙!” 江宿吟听到这话脸色铁青,浑身颤抖。 “来人,来人,把这些贱民给我剁碎了喂狗!” 周围还有下人看着,男人浑身散发出暴戾的气质,“你们都给我闭紧嘴巴,今天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否则的话统统打死。” “把夫人带回去让她吃东西,不要让她乱走。” 薛饮珍被红袖带回去。 红袖哭着说道:“夫人,您不能整日这样郁郁寡欢的,您从前多活泼的一个人呢,为了腹中的小公子,您也得保重自身啊。” 薛饮珍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若不是为了这个孩子,她也得好好活下去。 红袖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人,看着她长大,“您要是不好好活,奴婢也就不活了。” 薛饮珍突然握着她的手,“不,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要好好活。 - 夏天的时候,宣妃不思饮食,聂华亭常进宫陪她。 许兰宣缓缓说道:“你整天往我这里跑,都不顾着酒楼的事情。” 聂华亭无所谓:“我现在富的流油,连攒钱的心都没了。” 那日她细细算过,那男人留给她的钱财,她挥霍十辈子都吃不完。 许兰宣轻笑道,“瞅着你日子过得不错,脸都红润了几分。” 聂华亭无意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么。 许兰宣试探性问道,“你还年轻,不如在新科进士里面寻个称心如意的郎君,你这还有大半辈子呢。” 聂华亭身子一顿,“以后再说吧。” 是啊,她才十八岁。 怎么感觉,已经过去了半生呢。 人啊,果真希冀和期待不能太多,否则以后就只剩下失望了。 聂华亭笑着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是要做母亲的人了,人也这么絮叨起来,我听说陛下这几个月都在你宫中歇着。” “他对我很好。” 聂华亭欲言又止本想劝一句这样的恩宠太过,对她没有好处。可一想想,这是陛下的长子。 许兰宣说,“宫里这么多女人,各个都不好惹,我倒真是后怕,什么时候,保不住这个孩子........” “我陪着你,”聂华亭真心说道,想起那时候失去孩子的伤悲。 没有一个母亲,会忍心看着别人失去孩子。 第149章 这江山,郭家人总要分一些的 聂华亭陪着宣妃在御花园里闲聊,刚好碰到风风火火的郑无衣。 聂华亭看着她生气过来的样子,就觉得想笑,怎么这人就阴魂不散呢。 郑无衣一番讽刺,“你还真是会攀高枝,眼瞅着宣妃马上就要母以子贵,日日往宫里跑!” 聂华亭微笑道,“是陛下特让我陪着娘娘,不敢抗旨。” 宣妃说:“贵妃娘娘,是臣妾和陛下说,让聂华亭进宫无拘的,若是娘娘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训斥我。” “训斥你?”郑无衣冷笑道,“你宣妃如今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日后母以子贵,就要当上皇后了,本宫哪里来的胆子,不过聂华亭如今已经不是长平侯夫人,自然封诰也就没有了,一个弃妇而已,你仗着什么身份在这儿说话,嗯?” 许兰宣皱眉:“什么弃妇,你的话也太难听了,还请贵妃娘娘自重。” “自重?”郑无衣彻底被激怒,“你们二人,一个奴婢出身的贱妾,一个被人休妻的蠢妇,你们以为整个洛阳城就没有人敢说话了不成?” 聂华亭拉着许兰宣的手,“贵妃娘娘,出身郑家,名门望族,更应该知礼懂礼,不要辱没了贵府的门楣!” 郑无衣对上聂华亭的目光,“那日本宫隐隐听到传言,说,你才是郭家的遗女,真是好样的啊,被谢重霄休了以后还能心平气和地进宫,郭逊在世的时候,恐怕也没想到郭家的子孙竟然有你这么个受气包!” 提到郭逊,聂华亭眼里才有了真正的怒气。 “死者为大,”许兰宣挡在聂华亭面前,“贵妃好歹是妃嫔,还请谨言慎行才是!” 郑无衣哪里把她放在眼里,她郑家才是满门荣耀,郭家,已经过去了。 “你给本宫滚开!”几个人推搡拉扯之间,许兰宣摔在地上,“啊!” 聂华亭连忙将她扶起来送回宫,谢琼很快来到,当众训斥了郑无衣一番。 “臣妾只是和宣妃发生口角,并未想过害她啊,陛下!” 聂华亭在宣妃床边陪着,对方握紧她的手,“我没事,放下吧。”许兰宣眨眨眼睛,小声道,“我故意的。” 聂华亭先是一愣,随后笑开,“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谢琼冷着脸,“既然贵妃如此沉不住气,那以后你就不要来宣妃宫中了,好好学着点谨言慎行才是!” “是,臣妾知错了。” 送走聂华亭以后,谢琼气得在她床边发火:“你明明答应过朕,不和人随意发生争执的,你知不知道朕接到消息的时候有多着急,生怕你和孩子出点什么事!” “我没事,我有分寸。”许兰宣拉着他的手摸摸自己的肚子,“陛下有没有感觉到,他慢慢长大了。” 谢琼能感受到,隔着一层肚皮,里面有个小生命慢慢长大。 与他血脉相连的,是他这一生最爱女人生下的孩子,是他的第一个儿女。 谢琼的声音慢慢柔和,“等孩子出生以后,朕就能封你为后。” 皇帝和皇后,才是天生一对,他从不受宠的皇子到了今天的皇帝,他要带着他的女人,走到这世间最尊贵的地方。 他们要一起祭祖,生同衾死同穴。 “当不当皇后,都不要紧。”许兰宣看着他,“可是我,想永远陪着陛下,和孩子一起,永远平平安安。” “这样简单的愿望,朕要是满足不了你的话,岂不是枉为人夫了。” 许兰宣看着他笑,自己也很高兴。 她自小冬日便会咳嗽,夜里难以入睡,所以他才在去年冬天陪着她来洛阳看病,没想到还没过了一年,早已经物是人非。 - 这是聂华亭及笄之礼之后的第三个生辰,六月十三那一天,酒楼门前用红纸写着东主有喜。 聂华亭才想起来,自她重生以来,竟然快过一年了。 阿棠几个人叫了桑榆和萧雅雅,桑榆惊讶道,“华亭呢,怎么不见她?” 此时的聂华亭独自来到郭蔺的墓前,她将这块地买了下来,期待郭家的人,她的父亲和兄弟姐妹,能知道她为他们立了墓碑。 阿顺几个人都在远远等着,今日早晨刚刚下过小雨。 “爹。”她酝酿好久才叫了一声,“别怪我这个女儿愚笨,女儿不记得爹的样子了.......”聂华亭说了很多很多话,她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在说给谁听。 “女儿过得很好,有钱有铺子有忠仆还有朋友。”聂华亭突然笑起来,“您的魂魄若是回了云中,看见一个年轻的将领,劳烦爹帮我保佑他平安顺遂。” “那是,女儿以前嫁的人,现在他替了爹爹的职责,帮百姓戍守云中,”聂华亭擦去眼角的泪,“他其实还不错。” 郭逊一生有二十六个子女,算上聂华亭有二十七个。 除了长子和次子,还有长姐贵妃敬容的名字,其余的她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聂华亭在墓地旁待了很久,走的时候,特意同他们说道。 “爹,兄长,姊姊,你们放心,我会带着你们的希冀好好活下去。” 好好地,看着这谢家的江山。 这江山,郭家人总要分一些的。 聂华亭如今已经和长平侯没有关系,也没有封诰,最多只是年轻貌美有钱的妇人而已,这生日宴本来没什么令人瞩目的。 阿棠惊讶地张开嘴巴: “郑大人送来一副云锦屏风!” “燕王府也送了东阿阿胶!” “.......” “还有阮国公的,段小将军........” 不少王公贵族都送来了贺礼,聂华亭抬了抬眼皮,“都记下,到时候依着回礼就是。” 聂华亭倒不稀罕送的什么礼物。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知道她是郭家女儿的人不多,何况如今她已经不是长平侯夫人。 到底怎么回事呢? 阿棠又说道,“这些东西虽然名贵,可都没什么心意.......也不知道小桑大人会弄点什么新奇玩意儿来。” 聂华亭笑着摇摇头,“你还不知道她,她哪里懂这些小心思,说不定直接给我提溜一箱金子来!” 第150章 当年贵妃郭氏是先帝亲手赐死 正当此时桑榆让人捧着个名贵的匣子进来,聂华亭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新奇玩意儿,让我们一向一丝不苟的桑大人都这么珍重。” 桑榆笑道,“送给全天下最最人美心善的华亭妹妹的东西,自然要全天下最最最好的,为了你这生辰,我可忙了好长时间,待会你见到一定喜欢,不知有没有酒谢我?” “有有有。”聂华亭答应道,“倘若你这礼真的好,今晚上我陪你喝个不醉不归都行!” 周遭几个人都期待无比,偏偏桑榆爱卖关子,等到吊足了众人胃口的时候,她才让人将匣子打开。 桑榆怕人弄坏了,自己捧起匣子里的东西,慢慢打开。 一片黎明。 “这衣服是用西域那边上好的料子做的,别看是纯白色,若你在日光下面走,就如同穿了朝霞一般。” 聂华亭的眼睛根本离不开那件衣服,光泽如同上好的珍珠一般,此刻炎炎夏日,这样的衣服上身不知有多舒服。 平常的衣裳上面绣着牡丹之类的花朵,这件衣裳上,竟然绣着一件展翅高飞的白鹤。 阿棠迫不及待,“我们替夫人穿上!” 这件衣裳像是从她身上长出来的,尺寸合乎的过分,丝绦一系,腰身极为明显。 众人看得说不出话来,聂华亭问道:“不合身么?” 桑榆看直了眼睛:“好看,真的,特别好看!” 怎么能美成这样。 她起初还担心这件衣裳长,可聂华亭身姿修长,衬得整个人极为贵气。 “好好看啊,这衣裳乍时看像是月牙白的。” “又像是珍珠白的。” 聂华亭也高兴,握着桑榆的手,“我就说这两个月怎么不见你身影,没想到竟然准备了这么大个惊喜给我。” 甚至桑榆都没问她的尺寸,竟然能做的分毫不差。 桑榆先是一愣,随后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用谢不用谢.......你喜欢就好。” 毕竟也不是她的功劳么。 聂华亭看着她没再说什么,“今是我生辰,有雅雅姐姐酿的美酒,今天不分彼此,都给我喝个不醉不归!” 其实人人都知道聂华亭酒量好,但她平时甚少饮酒。 今日或许是高兴的缘故,竟然在每个人手底下都喝了几杯。 桑榆看着她的脸讪笑道:“这么高兴?” “是啊,高兴的不得了。”聂华亭笑道,“来,桑榆,你也得喝,陪着我一起喝才是。” 桑榆看她这副样子才松了一口气。 觥筹交错,大家喝得都很高兴。 桑榆扫了一眼众人,悄悄地走出酒楼。 外面一片热潮微风中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桑榆吓了一跳,“你你这,幸亏华亭妹妹喝大了,若是她清醒着,肯定要生气!”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身为都察院女官,竟然知法犯法。 “侯爷,你可是戍守云中的将领,无诏回来是重罪!”桑榆提醒他道,“那贺礼我已经给了华亭妹妹,她很喜欢,您还是赶紧回去,若是让人知道的话,这事可大的很呐!” 谢重霄沉默半晌,“我明白。” 桑榆放软语气:“侯爷,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既然已经和离,华亭马上要有新的生活,你这样纠缠,她到时难以再嫁,身为她的朋友,我劝你一句,她不是看不开的人,我希望你也别这样。” “嗯。” “快走吧,让人发现,这可是死罪。” 桑榆赶紧回去,没想到上二楼时,聂华亭聘聘袅袅地站着,桑榆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你不在,就下来找你。”聂华亭脸色平常,“怎么,身体不舒服么?” 桑榆难得有这么做贼心虚的时候,只想让这件事赶紧过去,拉着她的手,“平日里我都没有机会和你喝酒,今天你生辰,难得灌你一次,走,我们继续喝!” 聂华亭反握住她的手,眼神清明平静:“我刚刚喝得头晕,你陪我出去走走。” 桑榆吓了一大跳,许久才反应过来。 “好,好,好。” 聂华亭问她:“这衣裳,不像是洛阳的师傅做的,你在哪里寻得到这么好的料子和裁缝?” 桑榆平复心情,“我特意让人找了陇西一位有名的师傅。” “是么,你刚刚说,这料子是西域的。” “是么?”桑榆难扯出一抹笑容,“料子是西域的,裁缝师傅是陇西的,多费事都不要紧,你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得紧。”聂华亭说,“多谢你。” 桑榆颇有些抢人功劳的意思,一向一丝不苟的脸,颇为尴尬。 聂华亭吹了吹风,面上才舒服一些。 外面倒是寂静祥和,到了这个时辰,外面已然不热。 聂华亭怔愣一会儿。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么? 直到桑榆开口劝说道:“你刚刚喝了酒,可不能在外面站这么长时间,走吧,我们回去,别让雅雅和阿棠等着了。” 聂华亭随后点点头:“嗯。” 桑榆松了一口气,二人转身回去。 一片夜色中,她身上带着淡淡的光泽。 谢重霄注视着那道身影,许久以后才离开。 男人出城的时候,只有秦子衿在一旁焦急地等待,“哎哟我的爷,你可算是出来了。”只能趁着这个时候离开,“我都打点好了,赶紧走吧,我送你到城外。” 秦子衿看着他消瘦的脸庞,不禁关切道:“见到人了吗?” “嗯。” 秦子衿说道,“你也不必太自责了,谁能想到她是郭家的女儿,你为了她扛了这么大的压力,说真的,重霄,不如告诉她,你们演一出戏,到时候圣上那边也有个交待,也不难为你这样。” “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谢重霄很少有害怕的事,那日进宫,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胆战心惊。 谢琼在谢家世代帝王面前,问他说:“重霄,你会造反么?” “臣不敢。”谢重霄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臣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求陛下让臣和她一起归隐山林。” 谢琼闭了闭眼睛,“真是情深义重,可这情深义重是我们这些人不该有的。” 都说先帝挚爱郭贵妃,实则知情的人不多,当年贵妃郭氏是先帝亲手赐死。 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郭氏盛势,有没有造反之心又有什么要紧,先帝从娶贵妃开始,便已经存了打压的意思。 “皇兄在走之前,留给朕一道旨意。”谢琼道,“他让我,无论如何,赐死裘莞这个郭氏遗女——” 第151章 但求皇兄,能保我妻性命。 还以为先帝是真的帮贵妃照顾这个小妹,其实是为了保全名声而已。 “斩草要除根。”谢琼皱眉道,“这个道理,先帝明白,你我也应该明白。” 身为皇家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家的,怎么能有儿女私情呢。 谢琼说:“正如先帝没有对你怎么样,朕现在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 “重霄,一个女子而已,和谢家的江山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你的人生还有很长,权势功名,子孙妻妾,为了一个女子,不值得。” 谢重霄脸色紧绷,跪得笔直。 “皇兄知道,臣弟不会反。” 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臣弟未曾想过皇位,父皇对臣弟说过,在任何时候,都要有所为,有所不为。”谢重霄平静道,“臣娶妻时就说过,一生对她不离不弃,定会照顾她保护她,一辈子都不会违背诺言。” “你——”谢琼怒道,“这心痴意软,是男儿家最不能有的,你睁眼看看这大好河山,江山社稷,哪里不比一个女子重要,重霄,你要自己看开才是——” “臣弟看不开。”谢重霄固执道,“皇兄若不放心她,大可找个理由处死臣弟,到时候她只是一普通女子,皇兄大可放心。” “你!”谢琼真是恨不得打他一顿,仔细思量之后,才愿意妥协,“谁让朕,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他叹气道,“那你自己说,要怎么办。” “臣弟会和她和离。”谢重霄说道,“臣弟会戍守云中,除非朝廷有变,臣弟再不回来。” “你真的愿意?” “愿意。”谢重霄顿了顿,说道,“但求皇兄,能保我妻性命。” 二人沉默半晌,谢琼让人取出先皇留的遗诏。 他还记得,先皇在弥留中,还口齿不清地喊着,贵妃的闺名。 柔情缱绻地怀念着这一生最愧对的爱人。 “敬容,敬容,是我对不住你。” 最后还要废后,和郭贵妃合葬一起。 可那又如何呢,这样的情意,先帝依然担心,贵妃生的儿子将来对他心有怨言,怕贵妃这个枕边人会暗害他。 爱和忌惮,向来不冲突。 谢琼亲手烧了那道圣旨,“你自小的处境,没比朕好多少,却愿意为了一个女子,放弃大好前途.......这份情意如何不令人感动。” “也罢,你既然能舍弃洛阳的荣华富贵,朕就让你去闯一闯。”谢琼说道,“去吧,说起来郭老将军还是你的岳丈,你去守着合情合理,等时机到了,朕会让你回来。” “是。” 谢重霄出了城,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也不知,他的时机在什么时候。 就算他能回来,也不代表能娶到心爱的姑娘。 秦子衿安慰他:“不要太难过,毕竟你在云中,能大展拳脚。我听说,云中已然派人求和,不日使臣就要来洛阳。” 凭谢重霄的本事,朝廷不会让他在外领兵这么久。 只等一个时机而已。 - 十月之后,洛阳来了很多人,听说是云中的使臣。 “这牧云氏一族终于称臣了,听说啊,这两场仗他们输得可惨,有不少人都易子而食呢。” “马上寒冬就要来了,说不定牧云氏一族的牛羊都保不住,他们肯定是要来来的。” “听说牧云氏一族的族长,是个很貌美的女子,她还有个弟弟,说不定此次我们要派出一位公主和亲呢。” “可我朝哪有公主啊,到时候不知道谁家的女儿那么倒霉,要被送出去和亲。” “谁知道呢,反正轮不到我家的丫头。” 此时聂华亭正忙着酒楼入商会的事情,在洛阳这样的地方,若是没有权贵的庇护,她是走不长久的,只能任人宰割。 中午的时候,聂华亭就请了少府监的几位大人来酒楼小聚。 “聂夫人,要本官说啊。”一位官员开口,“你这酒楼什么都好,只是这名字过于奇怪了,不如改一改,派头上也好听一些啊。”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聂华亭笑着回答道,“有几位大人的庇护,哪里需要改名字。来人,再给大人上些酒。” 小二捧着酒盘子上来,掀开红布,是整整齐齐的金子。 “我这酒楼全凭着几位大人的照拂,这点心意,还请诸位大人笑纳。” “哈哈哈哈哈哈,聂夫人不愧年纪轻轻家财万贯,这样的财力,一般人可拿不出来。” “是啊,夫人这样的女子,果真是有本事呐。” 他们半冷半热地说道,聂华亭听懂了他们话里的意思,笑着听不懂,继续招呼着喝酒。 聂华亭酒量不错,几个人轮番敬酒。 过了一会儿她实在忍不住告辞众人出去吹风。 一出门,就开始哇哇吐。 “夫人这是何苦呢。”阿棠心疼道,“理那些臭男人做什么,他们明摆着欺负夫人。” “男人又如何,女人又如何。”聂华亭说,“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谁不都容易,人家凭什么让着我,就因为我是个女子么。” 阿棠看着她脸蛋潮红的样子欲言又止。 从前,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侯爷在的时候,这些人对夫人要是没个好脸色,侯爷怕是会扒了他们的皮。 聂华亭头实在晕,“我去后院待一会儿。” “嗯。” 聂华亭难得自己一个人清静清静,风吹得头都有些痛。 她这几日一直都睡不好,总觉得心神不宁。 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她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和少府监的人有了交际,绝对不能在这时候落败。 她转身,却突然看见一张不怀好意的脸庞。 聂华亭皱眉道:“王大人,您怎么出来了?” 王大人打量了她几眼,笑道,“夫人难受,我当然要出来看看,”又试图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夫人如何了,要不要本官找个大夫来呢。” 聂华亭眉眼即刻冷了下去,“我不需要,王大人请回吧!” 王大人看她脸蛋酡红,猴急难耐,立马想报上去,“有你在这我还回什么回呢!”这女人长得真漂亮,身边又有钱财,“你这样的肌肤身段,不找个人真是可惜了。” 聂华亭挣扎道,“来人!你放开我!” “我知道你跟过长平侯看不上别人,你放心等我家里那个一死,我就接你回去做继室!” 第152章 想娶聂华亭为妻 一阵恶心扑面而来,聂华亭差点吐出来。 “来人!”聂华亭想叫人,却被人从背后捂住嘴。 王大人急忙想要抱住她:“美人儿,你放心吧,长平侯不要你,我要,我会对你比他还好的!” 聂华亭胃里一阵翻滚,“你给我滚开,谁要你要!” 王大人急得不行:“你就答应了我吧,你连个父母都没有,以后怎么为人正妻,不如就跟了我吧!” 他早就看上聂华亭了,这样的容貌身段,怎么疼怎么看怎么玩都不为过。 可惜啊,他见到聂华亭的时候,她已经为人妇人。 现在好了,长平侯已经和她和离。 就在王大人自鸣得意的时候,突然被人捂住眼睛,心里做了亏心事,没来由的心虚:“你是谁,你是谁?!” “要杀你的人。”少年声音温润,却如毒蛇。 王大人还没说什么,就被人拧断了脖子! 一命呜呼! 聂华亭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瞪大了双眼,直直地倒在了她面前。 给她撑腰的人不是别人,此人她也很熟。 一年不见,少年身形像是往天上窜了一般,聂华亭才堪堪到他肩膀。 “怎么,不认识了?” 牧云坚漂亮的眼睛看着她。 聂华亭静静说道:“认识,不敢认了。” 牧云坚看着地上的尸体说道,“此人妄想刺杀使者,被我一刀了结,你们大周皇帝应该不会怪我吧?” 聂华亭平复了一下心情,“不会,多谢。” 少年对她笑道,“怎么一年不见,这么客气?” “你是云中使者,不敢不敬。”聂华亭深呼一口气,“王子快进宫吧,陛下已经在等了。” 他看出她的疏离,倒是没怎么在意。 “姐姐,要不你嫁我吧。”他笑着说道,“万一没人要,岂不是要孤独一生了。” 聂华亭冷笑一声,“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想来提亲?” “在云中,男子十三岁就可以出去打猎抢姑娘。”少年丝毫不觉得自己无礼,“我是牧云氏的王子,我要去抢的,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 聂华亭无所谓:“那你就去吧,反正跟我无关。” 聂华亭转身离开。 牧云坚看着她的身影。 好似,瘦了很多。 牧云坚进宫以后,拜见谢琼。 说是来使,其实是为质。 谢琼面带微笑:“牧云王子可在这里好好住着,郊外有一处行宫,王子可去那里住着。” “多谢大周皇帝。”少年笑容凉薄,“在下对大周文化习俗极为感兴趣,不如求皇帝为在下赐一个老师。” “哈哈,那很好,我朝人才济济,”谢琼慷慨道,“刚好,去年殿试的进士,如今在洛阳任职,王子愿意的话,自己去挑一个师父就好。” “陛下,哪里用得着如此。”郑无衣提醒道,“我郑家人才济济,尤其是哥哥,十岁就中了秀才,做牧云王子的师傅最合适不过了。” “哦?”牧云坚饶有趣味地笑道,“不知道,贵妃的哥哥,就是当朝大官郑思危么?” “是。” 牧云坚笑道:“在下早就听说,大周人才济济,文有郑思危,武有谢重霄,原来贵妃出身名门。” 郑无衣笑地肆意,“我郑家不止如此,放眼望去,这朝中不少人,都是我郑家的人。” “哦,原来贵妃家是肱骨之臣呢。”牧云坚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劳烦郑大人了,在下学识一般。” 谢琼淡淡道,“那你想请谁?” 少年笑道:“听闻长平侯谢重霄曾经有过妻子,名叫聂华亭,才华横溢,性情温柔,在下在云中和长平侯交过手,很想见一见他这位曾经的夫人。” 许兰宣皱眉道:“王子和长平侯交手,可这关他夫人什么事,王子可能不懂,和离了就是和离了,二人再也没有关系,更何况,聂华亭只是普通女子,王子这个要求,未免太无礼了。” 牧云坚疑惑道:“没想到,聂夫人竟然和宣妃认识?” “本宫认不认识她不关你的事,只是王子这话未免太无礼了。” “兰宣。”谢琼轻声呵斥道,“不可对远客无礼。” 牧云坚起身:“这不怪宣妃娘娘,是我无礼在先,不瞒大周皇帝,在下想娶一名大周女子为妻,在来大周的路上碰到了华霄楼的聂华亭,在下对她一见钟情,想重金聘请她为妻,若是大周皇帝能遂我心愿,牧云愿永生永世和大周结盟,永不背弃!” 这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牧云人彪悍,一到寒冬,就来抢云中的粮食和布匹,根本不讲武德。 这些人早已经成了云中的心腹大患,可是牧云人生性桀骜,根本不愿意求和。 没想到几辈子的仇怨,竟然能用一个普通女子解决。 谢琼:“这.......” 许兰宣拍案而起:“不行!这怎么可以!” 皇帝连忙扶住她,关切责问道:“你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许兰宣气呼呼。 皇帝看着牧云坚说道:“我大周的好女子数不胜数,王子大可在这儿多住一段时间,何况王子年纪还小,我朝男子多是二十再娶妻,有些早的十八才娶,王子别急。” 牧云坚当场说道:“在下自是不为难陛下,只是一见钟情,在下心已经许给她,此生非她不娶。” 谢琼眉宇隐含怒气。 这牧云的人真是不懂礼,谢重霄在云中抗敌,这牧云的人就敢肖想他夫人了! 许兰宣私下仔细想想,“这牧云坚人长得俊俏,出身也不错,若是能长长久久地留在洛阳,也倒是可以考虑.......” “不行!”谢琼直接拒绝,“你别胡思乱想,这样行不通。” “为何行不通?”许兰宣疑问。 谢琼找不到理由回她,随口说道:“你想想,聂华亭是郭家遗女,当初郭家几辈子都在云中杀敌,牧云人恨透了郭家,你想想,这牧云坚又不认识聂华亭,突然想要求娶,难道不是居心叵测么?” 这一番话颇有道理,许兰宣都找不到理由反驳,“倒是,有道理。” 谢琼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153章 聂华亭嫁过人还有过孩子 聂华亭想嫁给谁都可,可若是他赐婚,恐怕真的逼迫谢重霄造反了。 郑无衣像是有话要说,追上牧云坚。 “牧云王子倒真是风流多情啊,”郑无衣讥笑道,“刚刚来我们这里,就看上了我大周的女子!” “让贵妃见笑了。” 郑无衣悄声走近几步:“只是,怕是王子看错了人,被那女子的美色所迷呢?” 牧云坚打量她几眼说:“贵妃,此话怎讲?” “自古少年爱美人,这当然不假。”郑无衣屏退左右,“只是,万一那美艳的皮囊下藏着的,是颗肮脏不堪的心呐。” “是么?” 郑无衣笑道,“这聂华亭就算花容月貌,可她嫁过人,甚至有过孩子,只是孩子没保住而已,这样的女人给王子当个玩物就好,何必要聘妻呢,王子是我大周的贵宾,日后若是能在我郑家挑个贵女娶妻,岂不是更有面子。” 牧云坚笑道:“原来,贵妃是想我娶郑家的女子啊?” “我郑家的女儿自然是最好的。”郑无衣说,“别看现在宣妃风光,可她背后有什么,除了陛下的宠爱,她什么都没有,一个女人连自己的依靠都没有,本宫就看看,等到陛下厌弃了她,她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牧云坚一顿,“所以,贵妃是想与我联盟?” “不错。”郑无衣一直没有身孕,心急保住郑家的地位,“想来,王子应该明白,戍守云中压得你们被迫求和的将领,就是谢重霄,而聂华亭是他的女人,宣妃和聂华亭交好,他们是一条船上的。”郑无衣继续说,“若是你能够挑起谢重霄对朝廷的不满,他们的关系也就走到头了。” “娘娘想让我怎么做?” “很简单。”郑无衣巧笑倩兮,“你想办法让聂华亭成为你的女人,谢重霄必然不满,到时候我郑家出手,他就能边疆回来,这朝廷一乱,她许兰宣就不能安心养胎了。” 牧云坚笑了两声,“娘娘盘算的真好,可万一大周派了别的将领,牧云一族照样岌岌可危。” “哈哈,王子还真是思虑周全。”郑无衣势在必得,“可本宫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王子自己掂量掂量。” “什么?” 郑无衣:“一定是你想知道的.......王子恐怕还不知道,一直戍守云中的郭家尚有孤女在世,而且,还就在这洛阳。” 郭家。 牧云坚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他曾经骗牧云艳,聂华亭是郭氏遗女。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没错。”郑无衣打量着他的脸色,颇为胸有成竹,“你心心念念的貌美女子,就是郭逊最小的女儿,不过此事甚少有人知道,而郭家还是罪臣的时候,聂华亭就嫁给了谢重霄。” 牧云坚面部抽动,原来是这样。 他还以为上天有眼,让谢重霄和聂华亭和离,他就有机会来这儿把心爱的姑娘娶回家。 没想到这原来是这样。 谢重霄啊,谢重霄,既然这样,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回来。 郑无衣知道此事必成,“牧云王子考虑的如何了?毕竟,这桩买卖你可不吃亏。将谢重霄调回来,你们就能有谈判的资本,更何况,聂华亭,可是郭家的女儿呐,那可是让你们牧云一族忌惮几辈子的郭家,她若是成了你的女人,那岂不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郑无衣兴奋道:“郭氏女嫁给牧云王子,还要生下你们牧云氏的孩子,这样的屈辱,就算是郭逊在世,恐怕也要气活了!” 牧云坚脸色紧绷:“多谢娘娘提醒,我会看着办的!” 少年离开,郑无衣看着他的身影笑了起来。 侍女问道:“娘娘,此事若是让陛下知道的话.......” “怕什么,哥哥说了,郑家的人什么都不需要害怕。”郑无衣说,“这聂华亭要是一出事,许兰宣肯定难过,到时候生孩子这一关,她就不能不过了。” 侍女说,“娘娘,郑大人说,让我们不要动手。” “你懂什么!”郑无衣可咽不下这口气,“若是再不动手,本宫的地位就岌岌可危,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哥哥。” - 许兰宣还有一个多月临盆,聂华亭进宫常常陪着她。 可许兰宣一直不怎么高兴。 听说太史令给许兰宣腹中的孩子算过,说她腹中胎儿不祥,会损害父母的寿命。 许兰宣垂眸:“我倒是不在乎,可是那群人,那群大臣,逼迫陛下,他没有办法,只能让我在宫里养胎。” 身为帝王,他才最难。 “这样也好。”聂华亭劝慰她,“这件事情,恐怕跟郑家脱不了干系。你在这里安心养胎不见人也好,省得出什么事情。” 许兰宣握紧她的手:“华亭,我害怕,我总觉得,我保不住这个孩子。” “怎么会呢,你是陛下的妃子,很有可能这是大周的皇长子,”皇家子嗣凋零,“娘娘,千万不能心忧。” “我知道,其实我都知道。”许兰宣叹口气,“郑家权势滔天,去年入榜的进士多是郑家的门生,朝廷上有不少人谏言,立郑无衣为皇后。我知道,我命薄,可我.......” 聂华亭心口一紧:“别胡说,谁说你命薄,你一定能好好地活下去,千万别难受。” “嗯。” 不一会儿,聂华亭就接到郑无衣的邀约,说宫中此时有宴席,让她过去。 聂华亭知道,她这一去,恐怕又要有事。 宫女特意说道:“我们娘娘还说,要给聂夫人打扮打扮。” 聂华亭皱着眉头,宫女给她穿上红色的宫装。 “夫人真是好看极了,这红色喜庆又富贵,您肤色又白,真是漂亮呐!” 聂华亭一言不发,这样的颜色实在太瞩目了。 她刚刚走去长安宫,宴席上静悄悄的,且是官员居多,聂华亭规行矩步地行礼。 郑无衣开口:“瞧瞧,瞧瞧,我们的聂夫人真是漂亮。” “贵妃娘娘国色天香,民女不敢。” “今日是你的主场,谁敢与你相提并论。”郑无衣没来由地说了一句,“聂姑娘,坐到牧云王子身边吧——” 第154章 谢重霄回来了 聂华亭皱眉,知晓郑无衣的心意,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好发作。 今日牧云坚穿着大周男子的服饰,给漂亮奇异的眉眼添了一分书生气。 聂华亭坐在他身边,少年嘴角噙着笑。 “姐姐这衣服真好看。”牧云坚夸赞道,“我亲自挑的,不喜欢么?” 女子凉凉地说一句:“这样的天气,穿着有些凉。” 牧云坚:“........” 聂华亭不知在想什么,嗤笑一声:“当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拿自己的身份压人。” 她当成弟弟养的人,竟然想娶她。 牧云坚听到这话眼神似有躲闪,举起手中精美的酒杯:“不好么.......你不愿意么.......嫁给我不好么........” 他跟谢重霄比起来,差在哪里。 两个人脾气不分伯仲,更何况,他还比谢重霄年轻几岁。 聂华亭听到这话险些气死,索性偏过头去。 郑无衣本想促成这一桩婚事,可郑思危在场,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郑无衣私下里问道:“哥哥,你这是做什么,谢重霄眼就要在云中发达了,若是让他这样带兵割据一方,他的权势就要超过我们郑家了呀,到时候宣妃那个贱婢再生个皇子,直接让他做太子师父,那我们郑家还有什么机会!” 郑思危脸色也不好看:“谢重霄是陛下的亲弟弟,不管是先帝还是陛下,都对他信任有加,聂华亭和他关系匪浅,这件事情不能轻举妄动。” 郑无衣着急道:“哥哥你怕了,我可不怕!” 她被宣妃那个小贱人压得已经够久了,好不容易裘莞那个贱婢进了冷宫。 可陛下,心里眼里,全是那个卑贱的宣妃。 “聂华亭和宣妃,陛下和谢重霄,绝对不能让他们过得这么顺利!”郑无衣激动道,“哥哥,你忘了你当初的志向么,你一心想要做本朝的太师子衿,可若是谢重霄一直在的话,你怎么会有这个机会呢!” 郑思危微微抬头:“做本朝的太师,是我的志向,可我不愿意利用别人,只要我愿意等,凭郑家的力量,我总能走到那一步!” 聂华亭等到郑无衣离开后,随便找了个理由从宴会上逃出来。 不知从何开始,这皇宫的一切都让她厌恶。 她家是被顾家诬陷的,可顾家也没什么好结局。 顾皇后和太子谢如琢都已经被废,先帝也和这一对母子彻底失和。 可顾皇后也没屈服,瞅准了机会给先帝下了慢性毒药,让先帝盛年崩逝。 这冤孽谁都没有逃脱过。 少年见她出来时日久,带了一件披风过来。 牧云坚想给她披上,“不是说冷么?” 聂华亭看着身上的披风,“这件大氅颜色鲜亮,像是你特意准备的。” “嗯。”牧云坚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一趟来,他一定要把她娶回来。 聂华亭看着他高挑的个头,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养过的弟弟,现在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牧云坚,长得漂亮又心思巧妙,甚至拿话讨她的巧。 “你这一年过得好么?” “谢重霄去了云中,这洛阳城只有你一个人。” “你心里还有他吧。” 牧云坚喋喋不休地问着。 听到‘谢重霄’三个字,聂华亭恍然回过神来。 他好像已经去了大半年了。 少年突然握着她的手,那凉凉的温度,让牧云坚皱眉。 “怎么手这么凉?” “阿坚,在大周,只有夫妻才能这么亲密。” “我们做夫妻吧。”牧云坚什么都顾不得,“我们做夫妻,我可以答应你,我会一辈子留在洛阳为质,我会一辈子陪着你。”少年的誓言句句真心,“聂华亭,你答应吧,你答应嫁我吧。” 聂华亭看着他真挚的眼神,移开目光之后笑道,“一辈子,这个词太长了。” 有个人也和她说过一辈子,可这一辈子却只有短短的一年。 牧云坚看着她的眼睛,“你心里还有他?”嗤笑道,“他都不要你了,现在在云中,听到谢重霄三个字,哪个人不害怕,快赶上当初的郭逊了。” 听到这话,聂华亭脸上才有真心的笑容。 眼眸流转,艳若桃李。 牧云坚定定地看着,就这么陪着她。 “郭华亭。” 他突然叫,笑道,“只有我这么一个人叫你么?” 聂华亭笑道,“是啊,我还没听到有人这么叫我。” 她姓郭啊,那是多骄傲的事情,她从前还羡慕敬佩过裘莞。 可命运捉弄人。 二人一直沉默着,直到牧云坚听到,她闷闷地说道: “要是我喜欢的人就是你,也是一件好事。” 牧云坚闻言,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他可以面对这世界上所有人的风险,可这爱是不行的。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聂华亭第一次哭的这么厉害,静静地哭,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想哭,哭得眼睛红肿,等到风干以后,她连眼泪都没有了。 少年握着她的肩膀,眉头紧蹙:“我来异国他乡做质子,为了你能一直待在这里,但是你都不同意嫁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你长本事了是吧,竟然敢训斥我?” 牧云坚无奈:“走吧,我送你回去。” 聂华亭突然笑了,“还知道对人贴心一点,我当初没白教你。” “嗯。” 两个人其乐融融,连牧云坚都很诧异。 他这一生算是什么,被郭家的女儿救下带回云中,还恬不知耻地喜欢上人家。 算是,自作孽吧。 少年紧握她的肩膀,“聂华亭,你不要我,你会后悔的。” 聂华亭皱眉,看着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从未有人这样对她说过,她从意识清醒之后,就成了一府的主母。 少时不知爱意浓烈,那样将人包围。 牧云坚握着她的手,“真的,不考虑我么?” 聂华亭看着他的眼睛。 可她现在不是十六岁的聂华亭。 这时候,郑无衣突然发现: “呀,原来聂夫人在这里,可让我们好找啊!” 二人同时抬头,来的不止郑无衣一人,谢琼在前,不少官员和夫人都跟了过来。 在一群人,一张阴沉英俊的脸格外的醒目。 郑无衣笑道:“哎呀,原来是牧云王子陪着你在这儿啊,我们还真是来的不巧了。”说罢看向一旁,特意说道:“长平侯好不容易能回来一趟,你二人是旧相识,不如过来叙个旧。” 第155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谢琼适时打断。 “夜里风大,不如两位早些回去吧。” 郑无衣脸色一变,又立马说道,“是啊,今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长平侯归来,得置办一场宴会为他接风洗尘,这可是我们大周的功臣!” 聂华亭许久都未动,那双漆黑阴沉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直到许久以后,男人说道: “多谢娘娘,臣不敢。” 郑无衣微微抬头:“你当然可以,长平侯不必如此谦虚。” 谢重霄微微移开目光。 谢琼看了一眼郑无衣,抬手说道,“入席吧。” 牧云坚扶住聂华亭,小声说道:“不至于,半年多没见而已。” 而且,谢重霄突然回来,这事事有蹊跷。 恐怕,这郑家的权势极大,大到皇帝必须找人来制衡。 “我没事。” 聂华亭松口气道。 哼,她还以为自己会有多舍不得,只是看见他如今憔悴瘦削的模样,有些诧异而已。 看来是在边疆过的不好,聂华亭一直以为自己大度,可此刻才知道,原来她也如此卑劣。 看到他和她一样失意,她心里莫名满足。 在宴席上,谢琼敬了郑思危和谢重霄。 有人也提出:“陛下盛年,不如早些立下皇后,保后宫安稳,也好前朝安定!” “臣附议!” “郑贵妃是名门之后,又是陛下宫中位份最高之人,臣请封郑贵妃为后!” 不少大臣都提议立郑无衣为皇后。 这些人恐怕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眼看宣妃产子在即,依附郑家的人害怕自己在下一任太子上失衡,只能谏言立郑无衣为皇后。 这样的话,就算宣妃生下长子,也不能立刻被立为太子。 谢琼眉头突突地跳。 “郑爱卿,你怎么看?” 郑无衣起身,道:“回禀陛下,贵妃虽是臣嫡亲妹妹,可她天资和秉性皆不足为皇后.......只是如今陛下后位空悬,郑家当然要为陛下解忧。” 为陛下解忧。 谢琼笑了。 牧云坚看着这一切剑拔弩张,仿佛和他没有关系,低头悄声问旁边的聂华亭:“皇后很尊贵么?” 聂华亭点点头,九五之尊的正妻,当然尊贵。 其实若非顾皇后非要扶持太子登基,先帝没有理由废后。 牧云坚轻笑道:“你想当皇后么?” 这话吓了聂华亭一跳,急忙瞪了一眼牧云坚,“不许胡说!” 这样的话,可不能胡说。 牧云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哦,谋逆大罪么。 正当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立后的大事,牧云坚突然发现,有一道目光一直看着他这边。 那道目光冷冽,是杀过很多人才有的血腥气,就这样平静地看着,谁都会害怕。 牧云坚心想,这是吃醋了么? 可惜了,人已经不是他的了。 聂华亭正在思忖如今朝廷上的形势,没想到一旁的少年突然拉着她的手,聂华亭微微一怔愣,随即抽开手。 牧云坚也不气恼,嘴角噙着笑。 谢重霄看着这一切,抬起头来,眉眼里的阴鸷消失不见。 一片赞成声中,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说道: “既然要立后,后宫一向母以子贵,臣进言,谁先生下长子谁为皇后。” 这句话真是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等于和郑家公然作对,郑思危和郑无衣脸色陡然一变。 更要命的是,这人是如今军功卓越的功臣谢重霄。 如今朝堂上站队明显,在下一任的继承人上,郑家的人依然偏袒郑无衣,而谢重霄押中的是,如今有身孕的宣妃。 郑无衣气得握紧双拳,一个贱婢,竟然敢和她抢皇后的位置? 谢琼淡淡道:“几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只是如今南方因水患到现在颗粒无收,朕,还不想料理后宫的事。” 谢琼这一番话,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现在还是用人之际,郑家毕竟势大,可若是再等等的话,宣妃娘娘一旦生下皇子,这事岂不就是板上钉钉。 郑思危特意来恭喜谢重霄:“侯爷凯旋而来,可喜可贺呐。” “郑大人是朝廷肱骨,劳苦功高。” 两个人笑着寒暄了一番,然后开门见山。 “我妹妹,难道做不得皇后么?” 谢重霄反击道:“宣妃本就是陛下的发妻,这皇后她当然当得。” 郑思危笑道:“皇后不仅是陛下的妻子,还是大周的国母。” 这样的尊贵,除了郑家的女儿,谁能担得起。 郑思危挑眉道:“我倒是不知道,长平侯和宣妃何时关系这么好了,莫非,是因为聂华亭么?” “不是。”谢重霄直接告诉他,“郑贵妃是郑大人的妹妹,将来肯定委以重任,在下也要为自己找到别的皇子。” 郑思危哈哈两声:“行啊,那就,拭目以待,来日方长么。” “郑大人客气。” 郑思危离开几步说道,“长平侯今年不过二十有二,立下赫赫战功,不过,和聂华亭和离之后,长平侯就没想过再娶一个么。” “不劳费心。” “我郑家有一旁支,只有两姐妹二人,长姐温柔和顺,她们父母临死前让我照顾,若是长平侯愿意,我一会儿便将她送到你府上。”郑思危温声道,“彼此往来么,我也是看准了你是个重情义的人,我郑家的女儿,不会差的。” 谢重霄看他一眼:“不必,在下如今只想为陛下效劳。” - 宴席结束之后,牧云坚被陛下留下,聂华亭独自出宫。 天色已晚,恐怕现在,宣妃已然睡下了。 聂华亭打心里,不想让她介入到这争斗中来。 几个官眷都在她背后窃窃私语。 “她不是和长平侯和离了么,怎么还能进宫来。” “真是好手段,不和洛阳城的贵眷来往,反而和宣妃关系甚好。” “听说牧云王子也想娶她,一个嫁过人的女人,本事倒是不小。” “我记得她流过孩子,长平侯的,没保住。” “年纪倒是也不大,以后倒是能再嫁,只是就算再嫁,怎么能比得上长平侯呢。” 这些话也飘进了谢重霄和许棣的耳朵里,许棣连忙看向聂华亭的脸色。 恐怕侯爷要生大气。 这时候,一身红装的女子走近,勾起唇角说道: “呀,诸位夫人在说我啊。” “也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么。” 第156章 谢重霄身边的女人 许棣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 什么,寡妇? 险些笑出声来,在云中这么长时间,甚少听到这么放肆的话! 聂华亭当然看到了一旁的谢重霄,这话也是故意说的。 几位说闲话的夫人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长平侯,悻悻地退下。 许棣清了清嗓子:“侯爷,陛下刚送来的东西,属下帮您去拿。” 许棣瞅准时候离开,只留下谢重霄和聂华亭二人。 聂华亭走上前,看着他越发成熟的脸庞轻笑道: “边疆苦寒,侯爷受苦了。” 二人见面的第一句话。 说出口之后,聂华亭自己都没想到。 她还以为自己能真的狠下心来,嘲笑他一番。 可她又不是没去过云中,怎么会不知道那里的苦楚。 他会说什么。 聂华亭以为他也会客气地问一句她是否安好,心下正在思忖她该怎么回答。 出乎意料,男人淡淡开口: “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府。” 聂华亭怔愣在一旁。 谢重霄面上波澜不惊,距离也是不远不近,随后转身离开。 聂华亭看着那一道身影逐渐走远。 谢重霄这几日一直住在郊外行宫。 “许棣,去告诉子衿,明日在茶楼,我有要事找他商量。” 许棣:“是,属下知道。” 如今郑家权势正盛,侯爷此行回来,就是应了陛下的旨意,回来和郑家抗衡的。 许棣试探性问道:“侯爷,我听人说,牧云王子,一心想求娶.......求娶聂夫人.......而且贵妃也有这个意思。”别人看不出来,他还能看不出来。 男人没说话,许棣继续说道:“这多半年,夫人一直过得辛苦,洛阳城的富人权贵都是成了精的,夫人和那些有权有势的不免要来往,她一个女子,总是过得辛苦一些。” 洛阳城,权势才是最重要的,虽然夫人和宣妃娘娘相交甚好,宣妃又是陛下的宠妃,可终究鞭长莫及。 “侯爷,夫人还年轻总是要再嫁的。”许棣终于问道,“若是侯爷想,现在说不定还能——” “你今日话真多。” 许棣立马闭了嘴。 他倒是不知道侯爷怎么想的。 他还以为侯爷一回来,就会去求陛下把人抢回来呢,到时候无论怎么样,哪怕把人带回云中去,两个人甜甜蜜蜜地过,孩子都能养好几个了。 他倒是看着,夫人,肯定没放下侯爷。 谢重霄第二日来了茶楼,秦子衿早就在上面等候了。 看见他立马招手,“快快快,今日的戏文刚刚好,这可是这儿的名角,你得好好看着。” 谢重霄坐下,“听说你和令堂最近闹得不愉快。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秦子衿笑着:“你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她最近给我相看亲事,我将萧氏安置在外的事情,也有人告诉她,她自然不高兴,哭着闹着让我把她赶走。” 秦子衿说罢摇摇头:“我还不想娶亲,可若是一直不娶亲,我娘就容不下雅雅。” 若是他娶回个女子,又不真心待人家,岂不是把两个女子都毁了。 “不提了。”秦子衿摆摆手,“江南这几天一直不安分,陛下有意,让你和郑无衣下江南查一查。” “嗯。” 秦子衿轻笑道,“听说郑思危往你那儿塞了个女子。” “嗯。” “你和华亭,真不愿意在一起了,”谢重霄抬眼看他,秦子衿立马闭嘴。 他们这些人,从来都身不由己。 听说那郑家的姑娘自小失了依靠,和郑思危这个堂兄也不亲近,温柔和顺,还有个十岁的妹妹,两姐妹在谢重霄住处前跪了一天一夜,郑家的意思,是把这两个姑娘往死路上逼的。 “你打算把这两个姑娘怎么办?” “我母亲杨家在江南有一房远亲,到时我下江南,把二人送过去。” 秦子衿一愣,“我听说那位郑大姑娘温柔漂亮,刚过及笄之年,真不娶?” “不娶。” 秦子衿心里嘟囔,看来,还是放不下故人。 聂华亭今日也受了牧云坚的邀约,让她来戏楼听戏。 还未坐下,就听到一个男人对一个小姑娘骂骂咧咧:“你这死丫头是没长眼睛么,敢撞你大爷我,我今儿非得好好教训你!” 小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倔强不已:“分明是你,分明是你,撞到我的!” “哎,你这个死丫头,你看老子!”那人正抬起手来就要打,却被聂华亭喝止,“住手,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丫头做什么?” “你又是谁?” “这小丫头是我妹妹,我是华霄楼的东家,你有什么冲我来!” 那人知道华霄楼是北市上的,憋了一肚子气,只能悻悻离开。 聂华亭皱眉,正准备安慰小姑娘,没想到一道修长柔弱的身影冲了过来:“桃桃,你怎么样?” “我没事。”桃桃乖乖道,“是这位夫人救了我。” 那貌美女子感激地看了一眼:“多谢夫人,救我妹妹。”那姑娘气度不凡,礼数周全,“我们是长平侯府的,今日的恩情,我姊妹二人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听到‘长平侯府’几个字,聂华亭微微一愣。 “无妨,我也没做什么。” 郑若李说道,“小女郑若李,小妹名叫郑若桃,不知夫人是?” “聂华亭。” 郑若李听到这个名字,怔愣不已。 原来,这就是侯爷的原配。 这洛阳,还真是小啊。 聂华亭也不想知道这二人是谁,正准备转身离开。 牧云坚突然来到,看着聂华亭不禁皱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这时候,秦子衿和谢重霄突然出现。 “郑姑娘,发生何事?” 谢重霄看了一眼郑若李和郑若桃,目光瞥向一旁聂华亭和牧云坚。 秦子衿看着这一幕,心中惊愕。 这可怎么是好。 牧云坚看向谢重霄:“好久不见呐侯爷,在云中时你我为敌人,现如今在洛阳,侯爷同我一起听个曲吧。” 谢重霄不冷不热道:“好啊。” 牧云坚握着聂华亭的手,“那就楼上请,都是故人,不分彼此的。” 第157章 再一次抛弃她 郑若桃是陪着郑若李过来的,郑若李心疼妹妹,就让她回去了。 席上坐的,是聂华亭牧云坚,和秦子衿谢重霄四个人。 郑若李在旁边站着,低着头一直不说话。 直到秦子衿开口道:“郑姑娘,坐吧。” 郑若李拒绝道:“多谢秦大人,我站着服侍几位贵人就好。” 秦子衿也不想她难堪:“哎,姑娘是郑家的小姐,怎可委屈了你。”秦子衿看了一眼聂华亭的脸色,对方神情如常,清清嗓子说道,“你就坐下,无妨。” 郑若李看了一眼谢重霄,迟迟不敢动。 一道女声开口,打破了这僵局。 “郑姑娘坐在我身旁吧。” 聂华亭说道,拉开身旁的椅子。 郑若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礼数周全:“多谢夫人。” 牧云坚看了一眼郑若李,“郑姑娘是侯府的人啊,啧啧,长得可真是貌美,在云中的时候,牧云一族也送了不少女子过来,怎么没见到长平侯如此风流啊。” 谢重霄看他一眼:“牧云王子还记着牧云一族,就该知道,身为质子,应该谨言慎行。” 牧云坚即刻回怼过去:“那也比不上长平侯您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看着是个君子,其实最会装腔作势了,还这么欺负人家孤弱女子。” “阿坚,不可胡说。”聂华亭出声制止,看向郑若李,“郑姑娘,他刚来中原,不懂礼数,无心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郑若李没想到聂华亭竟然会为她着想。 “无妨,多谢夫人。” 牧云坚拍了一下聂华亭的手,“你啊,就是太善良。” “不许放肆。” 二人仿若亲密无间一般,这一幕可真是让人红眼,谢重霄站起身来:“几位慢慢来,在下告辞,若李,回去。” “是,侯爷。”郑若李看了一眼聂华亭。 秦子衿连忙解释:“你可千万别误会,这郑家送来的人,过几日重霄也就打发走了。” 聂华亭笑道:“你这话说的真没意思,他要不要打发走,关我什么事。” 秦子衿问道:“夫人,难道就不吃醋么?” “你很想让我吃醋么。”聂华亭笑道,“可惜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秦子衿顿了顿说道:“其实,若你为正,郑若李为妾,眼下的困境,就可迎刃而解了。” 聂华亭轻笑,不屑道:“可人不能走,回头的路。” 她绝不回头。 聂华亭走出茶楼,牧云坚遥遥地跟着。 女子的脚步突然一顿,突然回头问道: “你们男的,是不是都这样?” “喜欢是喜欢,娶是娶。” “他不明白,收容一个女子是什么意思么?” 牧云坚对这没来由的话分外一头雾水。 “不是说,不在乎么?” 聂华亭心里不自在。 只能指着牧云坚说道:“你们是不是能轻易许下一辈子的诺言,对很多个女子。” 聂华亭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她从前是怎么敢威逼利诱谢重霄那样地位的人不纳妾的。 牧云坚竟然觉得她这番话问的很对,不从驳斥。 “找个人嫁了吧,气死他。” 聂华亭瞪他一眼,“我有病么,我为何要这么作践我自己?!” 非要找个男的折磨自己么,她和阿棠,和桑榆,也是一辈子扶持着过。 牧云坚也笑:“所以你没想过嫁我是不是?” 聂华亭头疼:“说真的,牧云坚,你姓牧云,我姓郭,我怕哪一天醒来,我们俩都忍不住捅死对方。” “哈哈哈哈哈哈哈。”牧云坚笑出声来,“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我也怕我会杀你。” - 谢重霄回了行宫,郑若李像是有话要说。 “侯爷,若李觉得,夫人真是个好人,”郑若李是真心喜欢聂华亭,笑道,“她人漂亮,善良,通情达理,她什么都好。” “嗯。” 郑若李疑惑道,“那侯爷为何不把她娶回来。” 谢重霄并没有回答。 “侯爷,”郑若李缓缓说道,“若李能看得出来,夫人心里还有侯爷,侯爷也是真心喜欢夫人。” “二人真心相对不容易,人生只短短一世,能珍惜的东西不多。” 郑若李想起自己的父母:“若李的父母走之前,一直念叨着,我们姐妹二人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保护好妹妹就是若李的职责,若是有一天,妹妹不在了,若李也活不下去了。” 她知道谢重霄不可能娶她,那她就不会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 郑若李说道:“侯爷,父母走以后,若李和妹妹就相依为命。我能看得出来,侯爷和夫人也是如此。” “侯爷,若是您再不想清楚,夫人身边还会出现其他的男子,”郑若李叹气道,“到时候,您可后悔都来不及了。” 谢重霄抬眼看她,没说别的。 相依为命的感情,怎么可能放不下。 谢重霄睡下,行宫的床榻,不比云中好多少。 他房里的灯还没熄灭,就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 “您怎么来了?” “夫人,容小的通传一声,夫人,您不能进去——” 外面乱成一团,一道沉沉的声音传来: “让她进来——” 谢重霄没想到聂华亭会来,会来主动见他。 “都出去,没什么事不许进来。”聂华亭目光直直看着谢重霄。 许棣和一众侍卫像是松了口气一般,一刻都不敢在这里多待。 谢重霄喉结滚动,苦涩在舌尖弥漫,面对她的果敢冲动,他第一次连内心都不敢直视。 连一句是否安好,都不敢开口。 “你——” 他刚一开口,就看见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她哭了? 谢重霄身子一顿,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聂华亭双眼通红,看着他的眼睛悲切绝望。 “谢重霄.......你怎么能.......”话都说不利索,这多半年她一直是端庄大方的聂华亭,甚少这样情绪激动,“你怎么能,怎么能再一次抛弃我.......” 她上一辈子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走远,可是这一辈子,她已经这么尽力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会。 就是想和这个男人相守,怎么那么难呢? 第158章 聂华亭一辈子,只想要谢重霄一个 谢重霄看着她,藏在心底的感情已然溃不成军。 “聂华亭,不许哭。” 让她看着他远行,二人分离这么长时间。 往后余生,他们还要遭受极大的痛苦。 再也没有对方的痛苦。 可是他想看着她特别特别好,她要鲜艳明媚,不被这些腌臜事污染。 “那位郑姑娘貌美温和,通情达理。” “我会送她回江南。” 聂华亭的眼泪哗啦啦地流:“所以,你就这么想,你就算一辈子不娶,看着我一辈子不嫁,你也不愿意拉我下水!” 她从未想过,她要嫁给别人。 她十六岁就嫁给眼前这个人,不管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世。 什么不要回头看,她偏要回头。 她这一生,什么都是假的。 唯有谢重霄和她的情,那是真的,那是放不下的。 怎么看得开呢,怎么不回头呢? 谢重霄眸中带着化不开的情意,将抽泣的聂华亭抱在怀里。 聂华亭也紧紧地抱着他。 “谢重霄,不能松手了。” 谢重霄并没有回答。 “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她就这么贸然来到行宫,明日传出去,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回到旧宅门前,聂华亭立刻抓着他的手,慌忙问道:“你是不是又想走,你是想回行宫,还是想回云中?!” 那都不是她的身边,那都不是! 他自己回去的,是深不见底的刀光血影。 “华亭,放开。” “我不放。”聂华亭满脸写着倔强,“你要是想走,就卸我一条手臂,从我身体上跨过去,不信的话你试试!” 早就在门口等着聂华亭的阿棠和几个下人看着这一幕不禁扶额。 这月黑风高的,夫人可真是猛啊。 谢重霄无奈,只能任由她拽着回去。 “什么都没有变。”聂华亭看着他说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什么都没有变。” 她不能不回头,要是拔出来的话,她会死的! 谢重霄轻声叹口气,“夜深了,你早些休息。” “你要在这儿待着,我不管,你必须在这儿待着。” 谢重霄无奈:“好。” 聂华亭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谢重霄坐在一旁,时光缓缓,美好安静。 聂华亭直到很久才安心睡过去。 她真的很怕,过了仅仅一年,她差点想接受牧云坚的喜欢。 那谢重霄呢,他也很寂寞,那位若李姑娘不是一般的女子,温柔和顺,又是郑家的千金,他没理由拒绝这样的女子。 可她就是自私,与其撕破脸不让他好过,她也都不想看他和别人在一起。 她走不出去,那就谁都别走出去。 直到很久,她安心睡过去,泪珠在被子里滑落。 谢重霄第二天寅时才离开,阿棠等着,像是有话要说。 “侯爷,奴婢不明白,您为何一定要抛下夫人。”阿棠叹气,“或许您有别的苦衷,想保护她的安全,可是在奴婢看来,您二人分开的这一年,夫人才是最痛苦的,阿棠有好几次看见,她在夜里会偷偷哭.......侯爷,夫人若是家庭美满,她就不会这样想念您,可夫人,她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第159章 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 明明当初对她那么好,怎么忍心呢,怎么忍心把她丢下,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 谢重霄沉默良久,终一字未发,离开。 阿棠惦记着聂华亭,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其实她是个很坚强的人,阿棠一直以为,聂华亭绝不会回头。 谁又能说得清呢。 直到过了几日,聂华亭听到宣妃身边的宫人匆匆来报—— “不好了,夫人!”急匆匆的声音划破平静,“宫中出了大事,有人诬陷侯爷强占幼女让人自尽,现在弹劾他的文武百官有不少呢。” “什么?!”聂华亭起身皱眉道,“是谁家的女儿?” “是郑家的女儿,郑若桃!” 是那个小姑娘.......竟然牵扯到郑家,此事的水很深。 聂华亭连忙进宫,听宫人详说此事。 那位郑家的小姑娘已经失踪多日,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小手紧紧攥着布条,上面用血写了凶手的名字。 听说她的姐姐郑若李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聂华亭入宫的时候,恰巧碰到郑无衣。 贵妃说道:“呵,看看你的好情郎,竟然如此禽兽不如,他竟然对一个十二岁的幼女下此狠手,呵,就算他是陛下的亲弟弟又如何,我们郑家绝对会要一个说法!” 聂华亭没有理她,朝着长安宫走去—— “此事太过蹊跷,陛下,需要从长计议才是!”这是秦子衿的声音。 “有什么好商量的?难道一个幼女会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权贵么?” “就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兹事体大,不能不罚啊!” 众多官员纷纷上奏,谢琼沉眸看着一旁的谢重霄:“你还有何要辩解的?” “臣无罪。” “.......” 郑思危眯了眯眼睛,“如今铁证如山,长平侯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想粉饰太平,是不是太轻松了?她二姐妹好歹是我郑家的族亲,就算你是王侯,也不能如此仗势欺人!” 谢重霄平静道:“既然如此,我为何不毁尸灭迹,还要让人发现呢?” “这是上天有眼,”郑思危反驳道,“否则岂不是让你这种穷凶极恶的人逃之夭夭!陛下,臣请严惩长平侯谢重霄,否则难平人心!” 谢琼沉声道:“郑爱卿想怎么惩罚?” “褫夺爵位,流放边疆!” “这!”谢琼站起身来,“你们.......” 不一会儿,许多大臣都请命严惩谢重霄。 谢琼顿了顿,“朕信,重霄绝不是如此穷凶极恶的人.......没有实证之前,谁都不能随意处置。” 郑思危脸色一变:“就算不即刻处罚,也应该让人收监关押,除非谢重霄拿出五日前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郑大人如此,是连朕,都不信任了么?” 郑思危直接回答,“陛下如此偏心偏私,此举恐怕会惹得朝纲不稳。” 谢琼脸色紧绷。 朝堂上的形势立刻严峻起来。 谢重霄目光落在郑思危身上:“陛下,臣愿意接受都察院的查询,直到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 “不行!” 聂华亭走进来,几位大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她的身上—— 第160章 为了他义无反顾 聂华亭落落大方,“参见陛下。” 谢重霄一身官服,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你怎么来了?” 聂华亭看他一眼,又看向郑思危。 “郑大人关心族妹,可我不能见到有人蒙冤。”她抬起头缓缓说道,“五日前的晚上,侯爷和我在一起。” 她这一句话,几位大臣都面面相觑,谢琼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郑思危冷哼一声,“聂夫人来得这么及时,恐怕有为长平侯开脱的嫌疑吧?” 聂华亭笑道:“这可是欺君大罪,我怎么敢呢。” “你不敢?”郑思危眯了眯眼睛,“聂夫人不仅和宣妃娘娘是好友,你二人从前还是夫妻,你当然敢,敢乱作伪证!什么在一起,你敢说你的话是真的么?” “伪证?”聂华亭反问道,“我与长平侯你情我愿,在一起又如何,难道这些话,我还要细细说给郑大人听么?” “哈哈。”谢琼笑开,“原来聂氏和重霄早已破镜重圆,这下就好。如此一来,这件案件就让都察院受审,还郑家女一个公道,还重霄一个清白。” “陛下......”郑无衣飘飘然进来,不住地哭泣,“陛下不能如此轻率,臣妾去看过那郑若桃的尸体,那可真是禽兽不如啊,陛下怎可听信聂华亭的片面之词就这么轻易放过人呢!” 郑无衣一双美眸瞪着聂华亭:“你既没有封诰,又并非宫女女官,你有什么资格上前作证,单凭你的一面之词,又怎么可信?” “那贵妃娘娘要怎样才能相信?” “呵。”郑无衣嗤笑一声,“我郑家女儿的一条性命,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作证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郑无衣已经摆明了撕破了一切,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查案,郑家和长平侯府已经开始了对权利的追逐。 “就凭我是郭家的女儿。” 一句话,掷地有声,所有人呼吸都停了一瞬。 女子目光炯炯有神,对上郑无衣的眼神。 “就凭我是郭家仅剩的血脉,我父兄都为朝廷鞠躬尽瘁,郭家世代忠良,难道不能为长平侯做这个证么。” 郭家当初是被人诬告才全家皆灭的,皇室始终欠郭家一份情。 此话一出,就连郑思危也哑口无言,郑无衣看着她,一口气哽咽在心头。 这个贱人,竟然拿郭家那点余威来压人,等她以后怀了皇子,她郑家才是钟鸣鼎食的大家族,到时候,聂华亭和宣妃这两个小贱人,就等着任她拿捏吧! 聂华亭转身看着谢琼:“陛下,臣妇也为郑家姑娘的不幸遭遇感到痛心,但但希望都察院能严查此事,千万不要放过这等穷凶极恶且心思歹毒的人!” 这件可是个大案,聂华亭知道,恐怕又要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了。 聂华亭和谢重霄一齐从宫内出来,谢重霄看着她的脸,想起刚刚她用郭家的身份压人,这似乎是第一次听她承认自己是郭家的女儿。 “你——” 二人现在的身份颇为尴尬,谢重霄想问又不好开口,突然女人瞪着一双美眸看着他,直接拉起他的手,“你什么你,现在跟我回去,哪儿都不要去。” 众人的目光下,聂华亭拉着谢重霄上了马车。 谢重霄皱眉:“你无须牵扯——” “然后看着你被人带去都察院,”聂华亭提高声音,“看着你被拖下水去踩死?” 想毁了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三人成虎,要是以后查出凶手就罢了,若是查不出呢,岂不是他一辈子都要背负着这个污点。 许棣在后面跟着,心里纳闷,难道夫人是想带回侯爷去,金屋藏娇? 谢重霄沉声道,“都察院会严查此事,若是查不出真相,我会有别的办法脱身。” “呵,”聂华亭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到时候就要被流浪边疆了,若是陛下认为你没用了,难道你还想回来么?” 谢重霄蹙眉:“你胡说什么?” 聂华亭确实气疯了,此刻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狂妄自大的男人,恨不得把他撕成一片一片的! “郑家如今如日中天,”谢重霄缓缓道,“你没必要为了我得罪郑思危,以后你的日子会不好过。” “你少自作多情!”聂华亭直接回怼,“我帮你对付郑家,是为了宣妃,是为了朝堂安稳,侯爷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她越想越气,“侯爷现在处境危险,稍有不慎连爵位都可能丢了,我为何要为了你义无反顾呢?” 聂华亭话说出口,覆水难收。 是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谢重霄并未说话,紧握双手,沉沉的眼睛看着她,眼底是她掀起的不平静。 聂华亭移开目光,许久以后,整理情绪说道:“既然我们的目的一致,就不要计较细枝末节.......这段时间你先在家里住着,不要擅自妄动,我会请桑榆查明真相,你如今已经是众矢之的,不要再让人抓住把柄。” “谢重霄,你不要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受伤。” 对于谢重霄的回归,这所旧宅里的人都心照不宣。 人人都记得,从前这所宅子的主人,是长平侯谢重霄,如今回来,怕是二人还有死灰复燃的意思。 许棣问道:“侯爷,既然夫人这么说,不如您就放轻松一些。” 这些年,侯爷过得太苦了,放不下朝廷,放不下夫人。 谢重霄并未回答,眼底闪着细细碎碎的光泽。 谢重霄一下午都没有见过她,却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叫来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说道:“不知为何,夫人今日可高兴了,重新梳洗还换了衣裳,吩咐我们将府里打扮的漂亮一些,夫人今夜还要亲自下厨呢。” 谢重霄垂眸。 等到用晚膳之时,聂华亭已经等候多时。 她看着那道身影匆匆来到,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叠。 她已经十九岁,和这个男人成亲的日子,已经过去两年。 一切都如最初一般。 男人身姿挺拔,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多年在战场中的沉浸让他比同龄的权贵更多了一些杀伐果断,聂华亭怔怔地看着。 等到回神的时候,才说道,“你想和我保持距离的话,你在这儿吃就好,我可以离开。” 第161章 聂华亭最想要的,就是谢重霄 聂华亭呼吸都乱了几分,面对一桌子佳肴都没了胃口。 起身时却被人握住手臂,顿时浑身连头皮都是麻的。 那人在身后的目光仿佛能把人看穿一样—— “不许走。” “.......” 聂华亭倏地睁大眼睛。 一年,他第一次愿意和她亲近。 谢重霄伸出手的时候,才知道思念至极,足以发狂。 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理智,若是两人在一起只会徒增烦恼,他选择舍弃感情中,还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啪”地一声,聂华亭挣脱同时还给了他一耳光,怒气冲冲:“你以为你是谁啊,谢重霄,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么,是不是只要你愿意,天底下女的都要对你投怀送抱!我说得很清楚,我帮你是为了宣妃,是为了朝堂的安稳,否则的话,就算你真的发落边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越说越生气,几乎要指着鼻子骂他,“谢重霄,就是因为你如此自大骄矜,所以你血亲缘薄,若你再这样下去的话,除了众叛亲离还有什么别的结果!” 歇斯底里的时候,都想看对方一败涂地! 聂华亭不知被哪句话刺激到,眼看着对方已然脸色阴沉,她想收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谢重霄眼睛沉沉地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想问出口。 聂华亭没等到他说,转身离开。 阿棠看到这一幕,心里又气又恼,一时不知道该安慰哪一个,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谢重霄,转身追出去,刚好看到聂华亭坐在石凳上。 “夫人刚刚说的话,实在太重了些。”不管是江家还是大长公主,都是侯爷心里不能提的那一道伤疤,“夫人难道,真的想和侯爷决裂了吗?” “是他想和我决裂。”聂华亭在气头上,一阵冷风吹来,想起自己刚刚的话。 她和谢重霄,谁都别笑话谁。 她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保不住,才是真正的可悲。 阿棠缓缓说道:“侯爷今日愿意回来,就是想和您和好,可您今日太急了.......现在又是多事之秋,万一,万一让那些人抓住了把柄,可得不偿失啊,侯爷刚刚什么都没吃。” “是我不让他吃东西么!”聂华亭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刚刚出来的方向,“回去告诉他,既然在这儿,那就要听我的,他就算不吃,我也有办法让他吃,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阿棠:“.......” 两个人倔得,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肯服输! 幸亏侯爷并未真的生气,一言不发地吃了些东西,阿棠就知道,侯爷并未生夫人的气。 第二日桑榆带着郑若李来了此处,郑若李直接跪下,“侯爷!小妹死得冤枉,我知道侯爷和此事无关,但我一人力量薄弱,希望侯爷能助我一臂之力,若李必定感恩戴德,终生报答侯爷的大恩大德!” 桑榆看了一眼谢重霄,扶起来郑若李,“郑姑娘放心,此事牵连到侯爷,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郑若李伤心坏了,只能点点头。 桑榆私下里和谢重霄说道:“你和华亭,又要成亲了?” 谢重霄没回答,掀了掀眼皮:“你们都察院,还管别人的私事?” “不敢不敢。”桑榆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想劝一句,你们俩都是聪明人,可千万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才好。” 谢重霄看她:“你该回去了。” 桑榆:“.......” 不生气不生气,等这两夫妻成亲的时候,她不出份子钱就是了。 许棣看谢重霄面不改色,叹气道:“外面这件事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侯爷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谢重霄当然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随便人云亦云。 可他的脑海中,一直回想着,那日聂华亭在众人面前,替他担下责任的样子。 毫无理由的信任他。 聂华亭今日在酒楼喝了不少,夜幕落下后走在街上阿棠搀着,突然听到几个小童的窃窃私语,转而变了脸色,阿棠拦都没拦住,聂华亭就已经气势冲冲地走到人跟前,一双美目瞪着眼前的几个小孩,阿棠正在纳闷她想做什么,就听到她轻声呵斥道:“小孩子不许胡说!你们亲眼看到事实了么!” 她这一番举动把几个小孩都吓了一跳,阿棠几番冥思苦想,才想起刚刚这几个小孩说了,长平侯谢重霄啊,是个大坏蛋。 夫人平日多柔善的一个人........ 阿棠连忙拦住她,小声劝道,“夫人以后还是不要喝酒了。” 聂华亭靠在她肩头上,“阿棠,你说我这是怎么了,为何这几日,我总是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夫人这是,关心则乱啊。” 回去之后阿棠叫了不少人,给聂华亭沐浴,煮醒酒汤,动静倒是不小,直到男人推门进去,目光落在脸蛋红扑扑的聂华亭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他着急的样子让人害怕,阿棠不敢不说,只能原模原样的交待,却没想到遭到了聂华亭的训斥,“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呢!” 谢重霄在听到她训斥几个小童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聂华亭捕捉到他在笑,心里的火更大了:“滚滚滚,都给我滚,我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真是好丢人啊。 谢重霄不是没看见她喝醉过,他还很喜欢她喝醉酒的模样。 他的手抚摸上她的秀发,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聂华亭,你怎么如此.......” 如此让人动心啊。 她抬起脸来,小脸上都是泪水,头发丝粘在脸上,似乎在哭诉什么罪大恶极一样:“是,我就是想对你死缠烂打!” “不管怎么样,我都想让你待在我身边!” 哪怕真的被千夫所指,哪怕他死了,她都不想让他离开她。 她昨日说的话那么重,万一他真的生气....... “是我不对。”语气一点点低了下来,“我那样说你,我不是真心的。”语气又骤然激动起来,“我不是那样想你的,我觉得你特别特别好,那些人都是瞎了眼才不要你她们会遭报应的,我,就算天塌了我都想要你.......” 她抬眼看他,眼睛里都是倔强。 一览无余的深情。 聂华亭以为他会回话,却被人拉近怀里,唇被人赌上,气息交缠,热切到不要命。 谢重霄的眼神比她还要疯,“聂华亭,我没怪你。” “我喜欢你这样说,你懂么?” 第162章 聂华亭又和谢重霄成亲 “那以后你不许离开我身边,不能让我看不见你。”聂华亭慢慢说,“你要做什么必须带着我一起,有什么问题我们要一起解决!” 谢重霄皱眉:“可——” “我不管!”聂华亭说,“你要是敢自己出去冒险,我就找人把你打一顿!” 她这话自己都说得可笑,任凭是谁,都没那个胆量和本事把当朝长平侯谢重霄打一顿! 聂华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就是查明真相么,我自己也可以查。”她起身穿好衣服,像是在自言自语说道:“我去找桑榆,我要和她一起查案........” 聂华亭还真不是一时兴起,当天晚上就去了都察院,缠着桑榆看了案件已有的卷宗,桑榆颇为不忍道:“你瞅瞅你最近,脸都小了一圈,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情,侯爷可是会把都察院掀翻的。” 聂华亭没有听进去这道理半分,眼睛看着字迹。 “唔,怎么会呢,十日前就失踪了,郑若李还去报了官.......”分外的认真。 桑榆摇了摇头,嘟囔道:“也怪侯爷魅力太大,把你迷成这样。” 直到天亮,聂华亭才抬头,突然想起,“我这几日没去看兰宣,她都快要生了.......” “别担心,宣妃怀的是陛下的长子,陛下没有皇后,这一胎金贵得很。”桑榆说道,“我去打听过,陛下悄悄把宣妃藏在别院里,一般人都不知道在哪儿,待生产完了才能回来。” 聂华亭点点头,手上的卷宗,“这个叫香兰的,尸体发现的时候这人明明在场,为何没有她的供词。” 桑榆看了一眼,“这是,江宿吟江国公家里的人,你家侯爷和这个弟弟向来不和睦,现在恐怕人家巴不得看你们夫妻二人的笑话呢,怎么可能让自家的仆人给你作证呢。” 聂华亭合上卷宗,问一旁的阿棠说道:“我记得上个月他们的孩子刚刚出生,这个月该办满月酒了.......是个男孩女孩。” 阿棠想了想,“本来说是个公子,没成想生出来是位小千金,可把二公子高兴坏了,大长公主也十分高兴,但是没有给侯爷发请帖。” 聂华亭也管不了这么多,“陪我去换身衣裳,先去驿站。” 她要见的人自然是牧云坚,少年此刻穿着寝衣,松松垮垮地挂在精壮的身上,睡眼惺忪,“怎么,谢重霄的事情还没让你焦头烂额,你竟然还有心情到我这儿来。”少年讪笑道:“是不是他马上就要下狱流放,所以你后悔了。” “你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想到倒是一清二楚啊。” “你们大周人都跟防贼一样防着我,不过么,前几日你那位小叔子江国公,还特意给我发了请帖,说让我去参加他女儿的满月酒。” “带我去。” “凭什么?” 聂华亭瞪大眼睛:“牧云坚,你还真是翅膀硬了!” 牧云坚看她生气,又好笑又委屈,“你去救你心爱的人,还得拉着我,我不委屈么......要不你亲我一口,我就不委屈?” “我给你一个巴掌行么,别废话。” 聂华亭随着牧云坚来到此处,少年嬉皮笑脸说道:“大周皇帝已经把她赐给我做夫人了。”聂华亭给了他一个白眼。 几位珠光宝气的夫人纳闷道: “这女子不是又要嫁给长平侯了吗,怎么又和牧云王子在一起了。” “到底是郭家的女儿,究竟不一样。” “听说国公爷为了哄薛娘子高兴,特意把府里的姬妾都遣散了,这国公府的嫡长千金,可是金贵的很呢。” 江宿吟在门口接待来宾,看见那一抹修长的身影,眯了眯眼睛上前道:“大哥要来,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呢,母亲可是想大哥想的厉害。” 谢重霄和秦子衿送上贺礼,“恭喜。” 江宿吟笑道:“不敢不敢,大哥比我年长,成亲又早,没想到和大嫂至今都无所出,我这个女儿,或许来得喜庆一些,哦,大哥还没见过侄女,不如去看看,长得很漂亮,大哥会喜欢。” 秦子衿人后偷偷说道,“你这个弟弟,这一年还真没什么动作,在家看着夫人养胎,啧啧,他这运气倒还真的挺好的。” 谢重霄身子一顿,“是。” 秦子衿默然,恐怕他是想起当初那个孩子,这夫妻两个,磋磨这么多。 谢重霄刚刚踏入后厅,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谢重霄,你怎么在这儿?!” 回头一看,是盛装出席的聂华亭,旁边还有个长相妖孽的男人。 聂华亭气冲冲地走近:“我不是让你好好在府里待着么,你为何又自己跑出来的!” 谢重霄看了一眼眉眼含笑的牧云坚:“他怎么在这儿?” 聂华亭皱眉道:“你不信任我么,我说我管你的事,你干嘛非要出来?” “你出来,就是为了见这个人?”谢重霄目光冷冽。 秦子衿在一旁听着,连忙打圆场,“想必夫人来也是有正事要做,重霄也是,这下好了,你二人刚好同行,呵呵.......” 聂华亭挑眉,“不必,既然秦大人和侯爷同行,我干嘛要掺和你们男人家的事情,我要去后院看小千金,就不和二位同行了。” 秦子衿看着牧云坚跟在她身后,小声说道:“你这么冷酷,那牧云坚跟狐狸精一样,万一啊我说万一,她要是真的......” 谢重霄脸色紧绷,秦子衿看着他的表情颇为玩味,“我还以为你把人哄回来了.......” “呵。”谢重霄冷冷地说道,“牧云坚算什么东西。”他还不配做他的对手。 聂华亭去看小千金的时候,不少贵妇人都在,最惹人注目的还是薛饮珍,生完孩子后,少女已然成了真正的女人,从前的小骄纵现如今都成了眉目之间的母爱,温柔的不可思议。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江宿吟的第一个孩子,是别的女子生的,后来的子女,都是薛饮珍一个人在养。薛饮珍看她离得远,招了招手,“大嫂,不过来看看孩子么?” 小千金乳名叫茉茉,长得极为漂亮,聂华亭看了都舍不得放下,薛饮珍看了她一眼,笑道:“大嫂既然舍不得茉茉,我去喂奶,大嫂陪我同去可好。” 正好聂华亭也有话要说,陪她一起回了房里,薛饮珍像是有话要说,直接跪在她面前:“大嫂既然如此喜欢茉茉,若是......若是日后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大嫂可否把这个孩子养在自己身边?” 突如其来的一出,可把聂华亭吓了一大跳。 她年纪轻轻怎么会遭遇不测,更何况,这孩子还有亲生父亲呢! 第163章 她用最后的力气,想保护他 “饮珍,你在作甚?” 身形修长的年轻男人进来,薛饮珍立马将聂华亭护在身后。 “大嫂,谢谢你看茉儿,今天就到这儿,若你喜欢她,以后就常常过来。” 薛饮珍陡然话锋一转,但是聂华亭明白,她在害怕,害怕江宿吟这个恶魔。 他们还没逃出书里的宿命。 江宿吟眯了眯眼,“你还真是,我的好夫人啊。” 薛饮珍叫了人来,护送聂华亭走。 聂华亭拉了她一把,薛饮珍下意识触动:“我没事的,大嫂走吧。” 江宿吟全程并未多说,直接拉着薛饮珍的手,“我和郑家的事,你都知道,饮珍,我希望你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别忘了我们还有女儿呢。” 薛饮珍冷着脸,将他的手放开,“我没忘,不需要国公爷来提醒。” 江宿吟的手落在半空,眉头蹙起,并未懊恼,“那就好。” 若非今日是个好日子,他也不会让她随便见人。 谢重霄和聂华亭这俩人,还真是和他八字不合。 江宿吟还见了郑思危,对方破有些焦急:“国公爷别忘了,宣妃的胎就要落地,若是来不及的话,这朝堂可就他谢重霄说了算了。” “别急啊,郑大人,你郑家的女儿竟然谢重霄凌辱虐待至死,这样的事情难道不够让这个私生子滚出京都吗?” 等着看吧,谢重霄啊,算完了。 聂华亭一回去,气呼呼地生气。 “我让你拦着他,你怎么让他自己跑了?” 阿棠:“......” 怎么有种夫人怕自己婆娘跑了的感觉? “夫人,腿长在侯爷身上,我怎么能拦得住呢。” “哼。” 就在这时,身姿高贵的男人走进来,脸上带着笑:“还在生气?” 聂华亭立马滚到了自己的床上,“侯爷贵人事忙,我就不耽误侯爷的大事了!” 她赌气又傲娇的模样,活脱脱像一只小松鼠。 谢重霄突然将这几日的阴霾一扫而空,低低地笑了起来。 聂华亭听见他的笑声,忍不住瞪大眼睛。 “滚出去!滚出去!”她彻底发火。 不听她的话就算了,还敢这么笑话她。 聂华亭一直和他闹别扭,直到第二日的时候,侯府的人打探到消息,江国公和郑思危带领了一大批人上书,严惩长平侯谢重霄。 “我要进宫。” 阿棠握住她的手:“您是着急疯了吗,您现在过去,一点用都没有!” “哪怕用郭家的最后一点荣光。”等她下去以后会和他们跪下赔罪。 她一定要拖住了这点时间,拖到宣妃生产,等到那时,陛下和重霄就能喘口气腾出手来铲除那些人。 阿棠没拦得住聂华亭,她急急忙忙冲出去,落进了一个怀抱。 “你要去哪儿?”那人立即握住她的手,“华亭,看着我!” 聂华亭看着谢重霄,倔强坚韧,“那些人那么污蔑你,你能忍,我忍不了!” 谢重霄脸色紧绷,动作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将她拥入怀中,声音轻和:“别怕,什么都别怕。” 阿棠看着这一幕,默默地走开。 第164章 反转!是江宿吟 在后宫中,郑无衣听到这一段哈哈大笑:“她聂华亭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她不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为非作歹么!” 裘莞温声道:“聂华亭再身份尊贵,又怎么和您相提并论呢。” 郑无衣抬抬下巴,又骄傲地看了她一眼:“你懂事就好。偌大的后宫,除了本宫,谁配得上后位呢!”想到怀孕的宣妃,“陛下竟然为了那个贱人的安全,将她藏起来!” “娘娘别生气,为了这点事不值得。”裘莞笑道,“再说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聂华亭和长平侯府真是碍了本宫的眼睛。”郑无衣冷笑道,“你说,现在长平侯府倒了,宣妃这个孩子还能生得下来么。” “娘娘若是想让她生下来,那她就能生下来。”裘莞脸上的表情大有深意,“娘娘若是不想让她生下来,那自然可以。” “你想说什么?” 裘莞继续说道:“娘娘,现在,不论是陛下还是长平侯,都腾不出手来照顾宣妃,娘娘不如此时动手,再说妇人产子本就九死一生。” 郑无衣想了想,“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现在她哥哥和江国公正在弹劾长平侯呢,她这边也应该做点什么。 - 大殿上乌压压一片,皇帝同样脸色不善。 一群红的紫色绿的,都在说,严惩长平侯给郑家女一个交待。 江宿吟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想女儿和妻子了。 就连身旁的人都打趣道:“国公爷可真是放不下妻女啊,平日里不闻世事,今日才出来几个时辰就记挂得不行了。” 江宿吟不说话,只是笑笑。 他幸福的很。 这时候,突然听道: “江国公江宿吟私自采买幼女,笼络朝廷官员!” “臣妇特来犯跸,还无辜者清白!” “求陛下觐见!” 众人大惊失色,紧接着传来敲击登闻鼓的声音—— 众人大惊失色,这女子的声音敞亮,任谁都能听得清,这是状告江国公江宿吟的。 江宿吟急忙跑出来,看见那道穿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女子。 “薛饮珍,你疯了?!”江宿吟立马叫人拉她走,“女儿还在家里,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不愿意这样活着,”薛饮珍从未觉得自己这一刻如此自由过,眼中闪烁着光,“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做的那些肮脏事。” 江宿吟额头上青筋暴起,声音冷静得很:“你以为拉我下水,你能有什么好结果?” “那就一起去死。” “那你让女儿怎么办,她才刚刚满月!” “没有你这样的父亲,她会更好。” 想起女儿的小脸,薛饮珍才能下定决心,这样烂的日子,是时候放下了。 江宿吟急忙让人把她带回去,这时候宫门大开,首领太监面不改色走到薛饮珍面前,“江夫人,请吧。” 江宿吟脸一下子变白,薛饮珍站起身来,身子挺得很直,一步一步走进去。 “殿下何人?” “臣妇,江国公正妻,薛饮珍。” “所犯跸者何事?” “江国公江宿吟私自蓄养幼女,笼络官员,畜生不如,前几日利用郑家姑娘的死,诬陷长平侯谢重霄,请皇帝明察!” 满座哗然! 刚刚江国公跟着郑大人一起状告谢重霄,怎么现在夫人突然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