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一章:楔子 这天,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初春的太阳融化了冬日的霜雪,放眼望去,皆是无尽芳菲。 这天,周国太子以大昭十五座城池为聘,迎娶大昭长公主为妻。 红妆倾城,盛世无双。 所见之人,皆对这场盛世婚嫁叹为观止。 单是自大昭的皇城而至周国的东宫,便是绵延无尽的红妆,沿途两路芳菲漫天,羡煞了无数少女。 这天,周国东宫,深夜。 女子一身大红嫁衣,妖娆明艳,嫁衣上绣着振翅欲飞的凤凰。她的头上蒙着红色的盖头,透过薄纱盖头,她暗暗打量着房间的布局,虽看不清楚,但勉强也能知个大概。 鎏金的门窗上贴着许多的双喜字,两方檀木屏风,一方绣着鸳鸯戏水,一方绣着牡丹花卉,满屋子的红烛摇曳,营造着一种极喜庆的气氛。 女子低头,喜床上铺着厚厚的红缎龙凤锦被。 门骤然被推开,一阵风向女子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们都退下吧。”男子走进房间,吩咐道。 宫女们悄声退下。 男子的声音传入女子的耳朵,这声音如冬日里流淌的冰泉,清冽而寒冷。她一时记不得是何人的声音,只觉得十分熟悉,莫名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脚步声渐渐近了,女子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她不禁愈加紧张,惴惴不安,甚至能感觉自己的额头在冒着冷汗。哪怕穿着厚重繁琐的嫁衣,也始终有一股寒凉之意。 她低着头,看见男子的一双鞋子,鞋身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明珠旁,用金线勾勒着腾飞的蟒纹。她想,他便是大周的太子了,一时间连大气也不敢出。 她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男子静静地站在女子面前,看着这般乖顺的她,他不禁有些诧异了。短短三年,那个嚣张跋扈的小霸王如何就成了眼前这个......安安静静的小女子了?不过,他还是难以抑制住心里的欢喜,拿着一旁的喜秤,轻轻地、缓缓地勾起她的红盖头。 触目,她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着,抿着朱唇,随着盖头被掀开,昏黄烛火之下,她头上的凤冠步摇晃动着熠熠的光泽,衬得她面若桃花、倾国倾城。 他极力压低着自己的喜悦,温柔地唤她:“瑄瑄。” 这声“瑄瑄”让女子猛地一惊,她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却让她心头满是悲喜。 女子心中尘封的往事,像是冰封已久的河流忽然触碰到了一束阳光,开始慢慢地融化。 男子一身婚袍,玉冠束发。他眉如刀削、鼻梁高挺,一双琉璃色的眸子与众不同,偏又不会让人以为他是异类,而是为他平添了几分飘逸风采,单是这副世间罕有的好相貌,便足够惑乱了世间女子的心。 女子有些痴了,婚袍加身的他原是这样一幅好模样。 三年不见,除了他眼角眉梢的凝重之色,与她记忆里相识十余年的人一般模样。不,他就是那人,化成灰了,她也不会认错。 数不尽的回忆涌上心头,那些过往的欢笑、悲痛再次将女子淹没,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猛地被撕开,血肉模糊。 她凄声笑道:“你还活着?” 男子眸中亦有悲痛之色,这三年时光,他从地狱里爬出来,无数次的明枪暗箭、无数次的生死一线,他都走过来了,从未感觉到疼痛,独独被她的泪烫疼了。 女子的目光有些恍惚,像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她道:“你便是这周国的太子。” 男子面上有几分尴尬,苦笑道:“是我。” 女子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她眸中的喜悦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痛,她指着男子厉声道:“原来,你没有死在三年前的火海之中。” 男子脸上略有歉意,他握住女子的手,反问道:“我没死,你不应该为我开心的吗?” 女子扬声大笑,却是泪如雨下,道:“你没死,可我的母后死了,我的家国正风雨飘摇。我不曾想到,竟是你以大昭十五座城池逼迫我的皇兄,太子殿下,嗯?” 男子将女子抱入怀里,牢牢抱紧着,生怕她消失不见,他沉声道:“我只是想得到你。” 女子牵唇亦是苦笑,她原以为他死在了那场火海之中。当他以周国太子的身份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所有的爱恨皆化作一句:“这三年,你好狠心啊!” 他伸手擦拭着她的眼泪,未料,她却朝他的手掌咬下去,狠狠地咬着。 男子亦不动,任由她咬着他的手,反而更加柔声道:“瑄瑄,别哭了。” 女子听得这话,缓缓松开口,将头靠在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带着呜咽声道:“阿鸿,你骗得我好苦。” “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们要比所有人都幸福。”男子轻轻地吻着女子眼角的泪,他们已经走过了所有的痛楚,余生只能拥有幸福。 第二章:雅妓归晚 建元十三年 大昭醉春楼 醉春楼是京都城里最大的青楼,也是最有名的销金窟。许多达官贵人来此,一掷千金便是为了春风一夜。醉春楼里的姑娘不仅样貌身材出挑,而且个个能歌善舞,诗词书画也样样精通,比之大家闺秀也不差,只是迫于生计才沦落风尘。 在醉春楼里讨生活的,不单是出卖身体的人,还有一部分是雅妓,这一类姑娘除了容貌美艳,还有着上等的才情,属于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这日,醉春楼里新收了一名雅妓,姓江名归晚,单看名字,便是一个清丽雅致的女子。 楼里,不少人在起哄。 醉春楼的姑娘不同于一般的姑娘,因此醉春楼的客人也不同于一般的客人,他们大多是名门望族或者达官贵人。而这些人呢,尤其对那种腹有诗书的女子格外着迷。 大厅里人声鼎沸,有人喊道:“这归晚姑娘怎么还不出来?” 接着,便有更多的人在喊归晚姑娘出来。 醉春楼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抹着厚厚的胭脂水粉,打扮得花枝乱颤,虽年纪不小,但也风韵犹存,因她姓赵,人称她为赵娘子。 能够经营这么一家青楼的人自然有她的本事,尤其是为人处世方面,最是会巴结权贵,但也不会轻易得罪平民小卒。 赵娘子摇着团扇自里间走出,笑眯眯地对各位道:“哎呦,可别急啊。今日,这归晚姑娘的琴声呐,是价高者得,端看你们谁出的价格高,谁便成了归晚姑娘的第一个入幕之宾。” 一个穿着金色衣服的男子道:“如何价高者得?” 赵娘子吩咐两个仆人上来,道:“各位,起价一百两,就看你们竞价了。” 金衣男子戏谑道:“赵娘子,我们都不曾见过归晚姑娘的容貌,未免不合适吧?” 赵娘子堆起一脸笑意,慢慢地摇着扇子道:“我们醉春楼的姑娘,谁不是貌若天仙?” 这时,其他人笑道:“这点,我们自是相信。” 赵娘子摇着身子坐在了一旁,道:“那各位便竞价吧。” “两百两。” “我出两百五十两。” ...... 一时间人声沸腾。 而这人声沸腾里,却有一处雅间安静非常。 雅间里,是两个小公子。 昭鸾一身简单青衫,头发被丝带束起,她眸光灵动、肤如凝脂,朱唇微翘,却是含了几分轻佻之意,手上折扇摇摇生风,倒像是一个风流公子。她合上手中的折扇,掀开雅间的窗纱,噙着笑意道:“底下为归晚姑娘竞价的人倒真多。” “奴婢也是奇了怪了,他们都没见过归晚姑娘,竟也舍得为她花大价钱,公主殿下,你怎么看?”萍儿是昭鸾身边的宫女,她也是一身男装打扮,与昭鸾同年,今年十三岁。 昭鸾用扇子敲了下萍儿的脑袋:“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自称奴婢,也不要唤我公主,要唤公子。” 萍儿耷拉着脑袋,道:“知道了,公子。”她有些担忧,接着道:“可是公子,我们在这里好吗?” 第三章:青楼遇故人 昭鸾黑溜溜的眼珠一转,她和君瑶来这种地方好多次了,这是第一次带着萍儿来,早知道就不带萍儿了,颇有几分嫌弃道:“你呀,本公子在这,你怕什么?” 萍儿心里嘟囔:你也是个女子啊,而且还是大昭的长公主,这要是被人发现堂堂公主殿下也来逛窑子,你岂不是要沦为茶余饭后的笑柄?但她没敢说,只乖乖待在昭鸾旁边。 昭鸾身在二楼的雅间,她只掀开窗纱便可看见楼下的场景,听得许多人在为归晚竞价,已经抬到了五百两了,那赵娘子的笑意是愈发浓烈。 忽而,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昭鸾的耳朵里,那声音温和干净,如山涧里缓缓流淌的清泉,说了三个字:“六百两。” 昭鸾眼皮一挑,心里震惊非常,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声音的主人是大昭丞相的儿子薛初华,薛初华三岁能诗、五岁成章、七岁便能舌辩群雄,人人皆说他继承了他父亲薛黎的才华。不仅如此,这个薛初华的长相更是文质彬彬、温润如玉,举止行为皆是不失礼仪,见了他的人都心生欢喜。更可恶的便是,薛初华只长昭鸾两岁,因此太后选他为昭鸾幼时的伴读,在这样一个聪明礼貌有才能的人旁边,昭鸾更显得资质愚笨不懂礼数。而且最糟糕的是,昭鸾自己都觉得薛初华是当世无双的翩翩公子。 可今日,昭鸾却不可思议了,这个举世无双的少年公子竟然也来逛青楼?她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捏了捏自己的耳朵,确认没有出现幻觉,那楼下的少年,一袭白衣不染纤尘,明明与这个污秽嘈杂的青楼格格不入,可他一出现在大厅之中,那一身的光华依旧明亮照人。 萍儿也惊讶到了,结结巴巴地说:“那是......是薛公子吗?” 昭鸾不知怎么,心里有种不愉快,冷哼道:“就是他。” 萍儿吞了吞唾沫,道:“若说公主殿下像是个会逛窑子的人,可能大家会信,可要说那个举世无双的翩翩公子薛初华逛青楼,怕是没人会信。” 昭鸾气得拿扇子敲了几下萍儿的头,道:“萍儿,你是存心来气我的吗?” 萍儿吐了吐舌头,无奈道:“我真的不敢相信,那真的是薛公子吗?” 昭鸾撇开头,看着楼下的薛初华,她捏着自己的下巴,沉思道:“我也想知道他来这青楼干什么?” 萍儿道:“据说这归晚姑娘的琴声宛如玄音、灵动九天,这薛公子素来便是爱琴之人,说不定也是为了归晚的琴声慕名而来呢!” 昭鸾想了想,觉得萍儿的话有几分道理,便道:“薛初华自小便喜欢琴棋书画,如痴如迷,想来真是为了听一听归晚的琴声了。不过......”她眼珠一转,手托腮,扯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道:“本公子偏不让他如愿。” 萍儿不解,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每当昭鸾要惹事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第四章:竞价失败 昭鸾捏着喉间,故意变了变音色,对赵娘子道:“我出六百五十两。” 赵娘子往二楼看了眼,随即笑道:“楼上雅间有公子出价六百五十两,各位可有加价的?” 薛初华淡淡一笑,道:“七百两。” 赵娘子喜不自胜,七百两可不是小数,虽说醉春楼的客人大都是家财万贯的主子,但为了个素未谋面的姑娘,便出手如此大方的人倒还是少数。 昭鸾撅了撅嘴,颇有几分不悦,扬声喊道:“八百两。” 萍儿一听,心里慌了,她忙扯了扯昭鸾的袖子,小声道:“我们身上总共就带了八百两银票。” 昭鸾给了个白眼,道:“怕什么!”她想,她已经把价抬到了八百两,薛初华应该不会与他争了吧。反正,她就是不想让薛初华见到归晚。 薛初华目光瞥向昭鸾所在的雅间,因昭鸾刻意变了音色,他不知道与他竞价的人是谁,他此来是为归晚的琴声,以琴会友,损些银子不值一提,便缓缓道:“一千两。” 这时,倒是昭鸾惊愕住了,她最多就八百两,哪里还有银子压得过薛初华呢?虽说薛初华的父亲是当朝左相,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他也不至于为了听一曲琴音一掷千金吧。难道那个归晚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萍儿又扯了扯昭鸾的衣袖,她实在害怕昭鸾继续争下去,毕竟她们没有那么多钱,倒时候交不出钱可就麻烦了。 昭鸾轻咳了咳,她今天的确没有带够钱财,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为了掩饰自己没钱的尴尬,她压低声音对楼下的薛初华道:“兄台一掷千金,在下颇为动容,此祝兄台抱得美人归了。” 薛初华看向二楼雅间,遥遥拱手而道:“多谢这位公子割爱了。” “不谢不谢。”昭鸾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着。 萍儿问:“公子,竞价输了,这下我们是不是要回宫了?” 昭鸾有些气恼,但事成定局,无可奈何,只能叹了声气道:“不急不急。” 萍儿不解昭鸾气恼的原因,便问道:“公子,你该不会是也喜欢那个归晚姑娘吧?” 昭鸾重重地敲了下萍儿的脑袋,道:“她可是个女的。” 萍儿又问:“那公子你该不会是喜欢薛公子吧?” 昭鸾一时哑言,她的眼睛狠狠瞪着萍儿,道:“你是越来越放肆了啊?” 萍儿一副委屈的样子,道:“公子,我错了。” 昭鸾转念一想,今日,倒是让她抓住了薛初华的把柄,这样一个从小便是世家公子楷模的人竟然也会逛青楼,若是被众人知道了,嘻嘻嘻......想想就觉得有趣。 她道:“我们不如偷偷去瞧瞧薛初华会干些什么?” 萍儿瞪大着眼睛,堂堂长公主要去偷窥别人不太合适,便道:“这......不好吧。” 昭鸾翻了个白眼,道:“那你一个人回宫吧。” 萍儿忙扯着昭鸾的衣袖,道:“我还是跟着公子吧。” 昭鸾便带着萍儿悄悄尾随着薛初华,走到了三楼的一处房间。 第五章:坠入凡间的仙子 薛初华进入房间后,将门关上。 在层层纱幔之后,依稀可以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风偶尔地扬起纱幔,薛初华见了那女子的脸,一头黑发如瀑随意垂下,肌肤胜雪不染纤尘,眉如远山青烟,眸似秋水潋滟,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却是镀了层冷若冰霜的傲然,若说她是坠入凡间的仙子也不为过了。但他只是短暂的一瞬失神,便恢复如常,他来此只是为了一闻传言中第一琴师的琴音。 薛初华拱手作辑而道:“在下薛初华,特来此一闻姑娘琴音。” 江归晚本以为会遇上一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未曾想到眼前的这人却是风度翩翩、仪表不凡。她沦为雅妓是迫不得已,但并不愿失去所有的尊严,今日,只是一曲琴音罢了。 纤纤玉指随意撩拨琴弦,美妙的琴音由此而生,弹琴的女子分外清冷,遗世独立。 薛初华只是静静地聆听着,如同坠入无边的仙境,他暗想:仙乐也莫过于此了。 昭鸾站在房间的窗户处,她瞧不清里面的情景,只听得一阵琴声,但她自幼便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无从欣赏这美妙的琴音,薛初华果真只是静静坐着聆听琴音,不曾有任何非礼的动作。她暗暗摇头道:果真是个呆子。 一个小厮见昭鸾主仆二人,喝道:“你们是何人?鬼鬼祟祟地在这干什么?” 昭鸾咳了咳,醉春楼的规矩不允许客人私自偷看姑娘,她可不想被里面的薛初华发现她在这里,便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小厮手里,道:“路过而已,莫要声张,我们马上就走。” 小厮掂了掂手中的银子,道了句:“快些走吧。” 于是,昭鸾主仆二人无奈自醉春楼的后门出去,昭鸾见天色未晚,便道:“我们去西街的那家酒铺,买两坛十里香。” 萍儿从没出过宫,心里慌极了,她没想到昭鸾还要去买酒,便道:“公子,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昭鸾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萍儿,若不是今日君瑶病了,她才不会带着萍儿出来呢!萍儿这个丫头胆子小也就罢了,偏她还废话多。 昭鸾无奈道:“我是拿着二哥的令牌出宫的,他向来喜欢喝酒,我这不是报答他吗?”她口中的二哥是她的二皇兄,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对她真是好极了。 萍儿犹豫道:“那我们快些吧。” 昭鸾走到西街酒铺时,那老板见了她,便笑道:“公子你来了。” 昭鸾像是来过许多次,一副很熟悉的样子,道:“老规矩,两坛十里香。” 酒铺老板道一声:“好嘞。”然后给昭鸾递了两坛酒。 一股酒香扑面而来,昭鸾不禁有些醉了,她付了银子,让萍儿提了酒,便欲回宫去。 昭鸾回到自己的住所凤阳宫时,天已经黑了,二哥想必已经睡了,她看着两坛十里香发呆,忽然,她默默提了一坛溜了出去,避开了所有的宫女。 昭鸾没有去她二皇兄承临的住所,而是去了玄元殿。 第六章:一顾惊鸿 玄元殿地处偏僻,但宫殿并不算简陋,因为里面住着的不是大昭的皇子也不是妃嫔,而是来自周国的质子顾清鸿。虽说是质子,但大昭待他也算客气,太后与皇帝并未完封锁他的自由。 建元五年,周国与大昭开战,周国败,周国皇帝令先皇后所生之子顾清鸿为质子出使大昭,如今已建元十三年,都八年了,周国皇帝子嗣颇多,想来是忘记了这个身处大昭的皇子了。大昭的皇太后想来也是知道了这一点,对顾清鸿并未严加看管,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呢?再说,如今周国是新皇后手掌大权,她如何会允许顾清鸿重返周国?对于顾清鸿而言,大昭才是安之地,也是最适合韬光养晦的地方。 昭鸾提着酒,自后门溜进去,走到里面时,喊道:“顾清鸿,本公主来看你了!” 昭鸾与玄元殿的人都熟了,殿里的宫人见了她都装作没看见,或许是迫于她的威胁,反正这些宫人都装作不知道公主殿下来了玄元殿。 顾清鸿便是周国的大皇子,如今沦落大昭的质子。他五官俊朗、眉目如画,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像是藏着星辰大海,却深邃无比难以捉摸,隐隐地散发着幽寒,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若说薛初华是夜晚拂面的阵阵清风,温润柔和,那顾清鸿便是黑夜之中的皎皎明月,光彩熠熠,哪怕是被层层的黑云掩盖,也挡不了他的绝世风华。 顾清鸿一听到昭鸾的声音便叫苦不迭,那个小霸王又上门来了。 他躺在床上,用被子把头蒙上,装睡! 昭鸾走到玄元殿里面的内室,问那守夜的太监:“沈涣,你们皇子呢?” 沈涣是当年随顾清鸿一同到大昭皇宫的,算是顾清鸿这许多年唯一的心腹了,他道:“皇子已经睡下了。” 昭鸾歪着头,往门里面瞟了一眼,烛光还亮着呢,顾清鸿绝对没有入睡,她也不看沈涣,径直推开了门,走到顾清鸿的床边上。 “喂,顾清鸿,别装睡了,本公主知道你是醒着的。”昭鸾随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摇了摇手上的十里香。 顾清鸿继续装睡,不理! 昭鸾兀自掀开顾清鸿的被子,只见他一身白色的单衣,领口微微敞开,稍露出些健硕的胸膛。 顾清鸿没想到昭鸾会来掀他的被子,他捂了捂衣领,道:“你好歹也是个公主,怎么大晚上的随意掀男人的被子?” 昭鸾不以为意,道:“我们打小便认识,你什么样,本公主没见过?” 顾清鸿一时哑口,的确,他第一天进这大昭皇宫,便遇上了这个昭鸾公主,此后打架拌嘴,就没消停过。 昭鸾拿起十里香在顾清鸿面前晃了晃,道:“这可是京都城里最好的酒——十里香,喝不喝?” 顾清鸿却是打趣道:“公主殿下这么好心请我喝酒?” 昭鸾当顾清鸿同意了,便抓过他的手,却猛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已经抓不住他的手掌了。不管了,她拉着他往外走去,神秘道:“我知道有个地方特别好。” 顾清鸿满脸无奈,昭鸾比他矮了一个头,力气倒是足以将他拖出去。 第七章:八年之久 “这便是你说的好地方?”顾清鸿一脸惆怅地看着远方,眼下,他和昭鸾正坐在一处荒芜的宫殿的屋顶上。 昭鸾指了指天空,道:“这个地方可是皇宫里赏月色最好的地方,你瞧那月亮是不是特别大?” 顾清鸿随之看去,无穷无尽的黑夜里,一轮明月皎洁无暇,散发着悠悠的清辉,晚风拂面,倒是有几分良辰美景的感觉。自七岁来大昭,他就再未回过周国。那天离开周国时,周帝对他说:“鸿儿,你身为皇子,就必须得担起皇子的责任,此去大昭,凶险莫测,但你必须得去。” 顾清鸿心里冷笑,什么是皇子的责任?周帝子嗣颇多,为何就非得让他去当质子?无非是周后的枕边风罢了。这八年,他从未收到一封来自周国的信件,而却时常听闻周国又添皇子的消息,周帝宠爱皇后,甚至于将朝野大权都交给了她。 想来真是可笑,顾清鸿提起十里香,潇潇洒洒地大喝了一口,随后抹了抹嘴唇,道:“好酒!” 昭鸾托着腮,问道:“你说你那混蛋老爹怎么还不接你回去?”她口中的“混蛋老爹”便是周国的皇帝,顾清鸿的父亲。 顾清鸿眸子里一散而过的酸楚,随即释然道:“他可能都已经忘了还有我这个儿子。” 昭鸾重重拍了拍顾清鸿的肩膀,俨然一副好兄弟的模样,道:“不回去也好,这样本公主又可以欺负你了。” 顾清鸿失笑,昭鸾明明还比他小两岁,却偏偏要作一副大人的模样,他侧首看着坐在身边的她。 世人都说大昭的皇太后年轻时是第一美艳女子,昭鸾完完地继承了她母后的美貌,但眉眼之间却自带一股潇洒不羁,倒是与那严肃凝重的太后大不相同。昭鸾有着一双灵动逼人的眸子,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羽毛舞动一般,尤其那沾着酒水的樱桃小嘴泛着柔润的光泽,颇是诱人。 顾清鸿觉得心底躁动,或许是十里香的后劲上来了,他撇过头,只看向远处的月亮,笑道:“我都被你欺负八年了,难道还要被你欺负一辈子不成?” “呀,我们都认识八年了啊!”昭鸾颇有几分惊讶,她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顾清鸿,那时的他简直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她便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结果他倒是生气了,重重地打了她的手,一脸厌恶地看着她。当时的昭鸾心里气急了,她自出生以来便是被众星拱月般地宠着,哪里有人敢打她?何况还是一个战败国的质子,于是,她便想法设法地捉弄顾清鸿,顾清鸿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一来二回,她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从此便有一个想法在心里扎根:她一定要把顾清鸿打得跪地求饶。这个想法在她心里多年了,可她至今没有实现过,真是可悲可叹。没想到八年过去了,她和顾清鸿倒能如此和谐相处,真是世事无常啊。 第八章:你有没有去过青楼 许多事情都难以预料,就好比薛初华也会去逛青楼,想起这件事,昭鸾便心有不快,冷不丁突然地问道:“顾清鸿,你有没有逛过青楼?” 顾清鸿被这一问,差点要将口里的酒喷出来,他稍平复了一会,狐疑地看向昭鸾。 昭鸾以为顾清鸿不知道青楼是什么意思,便缓缓解释道:“青楼呢,就是一个花天酒地的地方,里面有最好的酒,当然了,更有最美的姑娘,许多男人都会喜欢去。” 顾清鸿猛地将酒咽下去,这样的话怎么能从一个公主的嘴里说出来?罢了,认识她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再如何惊世骇俗的事情他也能承受。 “顾清鸿,你到底有没有去过啊?”昭鸾偏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顾清鸿,像是对他口里的答案很有兴趣。 “没有。”顾清鸿淡淡说了两个字,他七岁便入了大昭皇宫,虽说太后并未严格限制他的出行,但出宫对他而言并非易事。更重要的是,周后肯定派了杀手在等着他,贸然出宫,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昭鸾闻言,充满同情地看着顾清鸿,道:“真可怜,下次本公主带你去逛逛。” 顾清鸿一惊,他抓起昭鸾的手,问道:“什么?” 昭鸾身为长公主,太后唯一的女儿,大昭皇帝唯一的妹妹,她竟然去逛了青楼? 昭鸾回之一笑,道:“放心吧,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就在今天,我还同薛初华抢女人来着,不过我输了,说来惭愧。” 见顾清鸿一脸崩溃的表情,她又接着道:“你是不知道,薛初华他竟然去逛青楼!可惊讶到我了。” 顾清鸿松开昭鸾的手,冷笑道:“比之薛初华,你堂堂大昭长公主去逛青楼才更让人不可思议吧。” 昭鸾将手搭在顾清鸿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低声道:“下次带你去,绝对好玩。” 顾清鸿有些懵了,一股湿热的气息对着他的脸颊而来,混着十里香的酒味,还夹杂着少女的清香,她靠他这样近,只要他一回头,便可触碰到她娇小的朱唇。他第一次有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一时间动也不敢动,只静静地坐着。未料,她温软的身子竟靠在他的身上,她的头耷拉在他的肩膀处,她的唇不经意地触碰着他的脖子。 顾清鸿慌了,脖子处那柔软湿热的触感令他头脑空白,他颤颤地侧首去看昭鸾,结果,她竟是睡着了! 真是个可恶的女子! 顾清鸿无奈,昭鸾每次都是三杯倒,一喝酒就醉,一醉便不省人事,偏她又特别喜欢喝酒。 这时候,晚风有些凉了,顾清鸿解下出门前随手披上的外衣,盖在了昭鸾的身上,像包粽子一般将她包裹起来。因担心她倒下去,便将她放在自己的双膝上。 昭鸾不安分地动了动,嘴里似在说些什么,含糊不清的。 顾清鸿见已近深夜,想必是昭鸾瞒住凤阳宫里所有的宫人偷偷溜了出来找他喝酒,因此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来寻她,但总不能让她在屋顶上待一夜。 第九章:即将触碰的吻 思来想去,顾清鸿决定将昭鸾送回凤阳宫。 他瞥了瞥刚才上来的梯子,又环顾了四周,见无人,便一手搂住昭鸾的腰,提一口气,以轻功下了屋檐。 顾清鸿不想暴露自己有武功一事,他清楚自己眼下的形势不宜锋芒毕露,隐忍蛰伏,终有一天,他会夺回应得的一切,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顾清鸿搂着昭鸾,一路用轻功而行,他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的人,自凤阳宫的窗户里而入。 黑灯瞎火,只有几颗硕大的明珠泛着光泽。 顾清鸿轻轻地将昭鸾放在了她的榻上,为她脱了鞋子,然后盖上被子。 昭鸾在睡梦中,像是感知自己躺在了熟悉温暖的榻上,不自觉地扬起了微笑。 这一笑,不禁令顾清鸿心神荡漾。他双手抱胸,打量着处于睡梦中的昭鸾。 相识这八年,第一次见面,她掐了他的脸,因掐得疼,他重重地打落了她的手,此后,二人结下了梁子。她便一直想法设法地捉弄他,而他一直都巧妙地躲开了她的捉弄,二人也算斗智斗勇了多年,怎么今日,他忽而对她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的目光不禁凝结在她那小小的唇上,那脖子处柔软湿热的感觉仿佛还在。 顾清鸿赶紧晃了晃脑袋,昭鸾不过是个不到十三岁的小屁孩,虽说她成天捉弄人,一不小心就打折了某个大臣儿子的手臂,一不小心就气得授课的太傅生病,还时不时地出宫逛青楼,实在是一个可恶至极的小屁孩。 只是,她的确是美丽极了,一年比一年美丽。 寂静的房间里,顾清鸿思绪复杂,他越想越苦闷,便欲离去。然而,他却忍不住地靠近她,慢慢地躬下身子,不能控制一般地去触碰她的唇。 就在即将触碰的那时。 昭鸾突然大声道:“顾清鸿,我们再来打一架!” 顾清鸿身子一颤,再看,原是昭鸾闭着眼睛在说梦话,这个小丫头,在梦里都想和他打架,实在是可恶。他生生收回了之前的那个念头,起身,自窗户里跳了出去,心跳声却依旧快速,无法平静下来。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 翌日 待昭鸾悠悠醒来之际,已经日上三竿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是有些晕晕沉沉的,再看了看身上,她怎么没换衣服就睡觉了?而且,桌子上怎么就一坛十里香了? 算了,肯定是她喝了一坛,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种一喝醉就忘事的毛病实在是令人头疼,但昭鸾也不是个会死钻牛角尖的人,想不起来就罢了,还是先洗漱吧。 萍儿端来水,道:“公主殿下,听说太后在为皇上选妃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给皇兄选妃,我当然要去看了。”昭鸾一听到选妃,立马激动得不得了,像是在为她选妃一般。 这日,昭鸾穿了身粉色的曳地襦裙,腰身用云锦束起,缀了几颗以宝石制作的铃铛,走起路来声声作响,既不失少女的活泼,又带着些女子的窈窕。 她兴高采烈地奔向太后的慈宁宫,生怕错过了选妃。 第十章:大昭的皇后 慈宁宫 太后打开一轴画卷,道:“皇帝,这是恭亲王的女儿,你看看如何?” 恭亲王宜恭是先帝的弟弟,当年也是他为新帝登基保驾护航,因此,太后对他很是看重。 承璠瞥了眼画卷中的人,画卷中的人并非倾国之姿,只能称得上清秀,而且年纪实在太小。他道:“恭亲王的女儿还未及笄,似乎只比昭鸾大了几个月,儿臣若娶她为后,岂不是不合适?” 太后不以为意,道:“你如今也快十八岁了,大昭也不能没有皇后。恭亲王的女儿文若论家室、论才貌,是最适合成为皇后的人。虽说她年纪尚小,但立她为后也并无不妥,这前朝是有先例的。” 承璠对文若并不满意,犹豫道:“这......” 太后打断他,道:“哀家知道你的心思,文若并非倾国之姿,你与文若又素未见面,便让你娶她为妻,你心里必是不愿意的,但哀家告诉你,文若必须得是大昭的皇后。何况,娶妻娶贤。” 太后的语气虽缓,但透着一股强硬,垂帘听政多年,生杀予夺一念之间,她早已习惯如此姿态,由不得谁人抗拒。当年,她为了笼络恭亲王,许诺他若生女必为大昭皇后,如今,她该实现那个诺言了。 承璠心里并不情愿,但母后的态度告诉他此事已定。便只能道:“儿臣遵旨。” 太后虽然只是年近四十,但岁月催白了她的满头青丝,也摧残了她的容貌,只是依稀可以看出她年轻时是世间罕有的美人。多年的操劳也早已蚕食了她的身体,令她疲惫不堪,她望着自己的儿子承璠,心里似有千言万语,终是叹了一声道:“待你大婚之后,哀家便不再垂帘听政,大昭就完完整整地放在你手里了。” 世人皆说太后独断专行、垄断大权,实则,她只不过是在用她自己的手段保护她们孤儿寡母无人可欺罢了。承璠五岁登基,她二十七岁垂帘听政,朝臣表面上俯首称臣,但又有多少人是真心的?因此,她手段强硬、杀伐果断,为的就是让所有人对她又敬又怕,为的就是让承璠能够坐稳江山。如今,承璠也快十八了,待他大婚之后,她会远离朝野,过她想过的生活了,她是真的累了,这十三年来,她不快乐,一点也不快乐。 承璠听到这话,心里莫大欢喜,但他表面克制得很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喜悦,对大婚也不是那么抗拒了,谦恭道:“儿臣年纪尚小,母后怎能放心离去?” 太后淡淡看了承璠一眼,只一眼,她便知道承璠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个儿子与她太过相似,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与其落得日后母子决裂的结局,她还不如主动将大权给他。 她道:“江南的行宫已经修建好,你大婚后,哀家便会搬去。” 这时,昭鸾跑了进来,她扯着太后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母后,你要去哪里?” 第十一章:人美心善 太后脸上的严肃瞬间不见,转化为满满的慈爱,她摸了摸昭鸾的头,柔声道:“江南的行宫已经修建完善,母后打算搬去那儿了。” 昭鸾心里不舍,嘟着嘴问道:“母后你不要女儿了吗?” “怎么会呢?你可是母后最宝贝的小公主,母后怎么可能不要你了呢?只是,母后累了,想休息了。”太后眼神里有些迷惘,昭鸾长得愈发像先帝了。先帝,那个死去多年的人啊。这些年来,她没有一天不曾想起过他,只是午夜梦回,他从不曾入过她的梦里。 “女儿和母后一起去。”昭鸾道。 “江南可不比京都繁华热闹,依你这玩闹的性子来看,你是待不住的,所以母后要独自去行宫,你若是想念母后,可以时常来看望母后。”太后的目光极其温柔,却只是落在了昭鸾的身上。 昭鸾清楚母后的性子,一旦她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便不再撒娇,只是心里很是难过。日后若是再打伤了哪家大臣的公子,没有母后撑腰,皇兄肯定也不会帮她,这该如何是好呢? 承璠站在一旁,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外人,这么多年了,母后从未对他笑过,哪怕是冷笑。明明他和昭鸾都是母后亲生骨肉,为何差别却如此之大?昭鸾自小便爱闯祸,可母后却从未责怪于她,还对她宠溺非常,反而是他自己,无论做的如何优秀,母后都不会给他任何赞赏,哪怕是一点点。 建元七年,当时流言纷纷,母后设鸿门宴,以鸩酒毒杀平豫王。自平豫王死后,母后便再未对承璠笑过。难道他们母子情分冷淡仅仅是因为平豫王的死吗? 承璠不敢问。 “咦,这画像里的女子是谁?”昭鸾突然看到一旁的画卷,她疑惑问道。 太后淡淡道:“她是恭亲王的女儿文若,也是母后为你皇兄选的皇后,日后,你便要唤她皇嫂了。” “长得倒是好看,与皇兄很是般配。”昭鸾觉得文若的长相特别温和,是极易相处的那种女子,她只见了画像,便对这个未来的皇嫂心生喜欢,笑道。 承璠不禁问道:“你一个小丫头,如何知道般配不般配?” 昭鸾一副很认真的样子,道:“这个文若长相端庄又不失美丽,而且听闻她是大昭里数一的才女呢,因此,我觉得与皇兄很般配。” 承璠继续追问:“你又如何听说文若是才女了?” 昭鸾有些吞吞吐吐道:“这.....这......”她总不能说是她经常出宫混迹,从百姓那听说的,百姓都说恭亲王家的文若郡主不仅是第一才女,而且心灵善良,时常接济无家可归的人,每年还捐大把银子用作慈善。这样人美心善的女子成为皇后是最好不过了。 太后心知肚明,她当年向恭亲王许下一诺,他若生女必为后,因此,恭亲王自然会按照一个皇后的标准来培养文若。况且,她对文若也是十分满意。 第十二章:第一美男子 昭鸾离开慈宁宫后,有些郁郁寡欢,她没想到母后会突然要去行宫居住,而且母后的性子又十分强硬,任是谁也无法阻止她的决定。 昭鸾的心里有些郁闷,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含光殿。 含光殿里住着的是如今大昭皇帝唯一的弟弟临安王承临,先帝贵妃之子。 据说先帝当年尤其宠爱王贵妃,甚至为她红颜一怒,几度欲废掉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但王贵妃红颜薄命,因诞下承临难产而死。先帝驾崩之后,太后对承临一直存有心结,只随意封了他为临安王,并不让他参与任何政事。承临亦不在意,只顾游戏人间、潇洒快活。 昭鸾径直踏入含光殿内,一股芳香便直直扑鼻而来。含光殿里最多的便是花花草草,这宫里人都知道,临安王最珍视的便是他的花草。 “二哥,我来找你了。”昭鸾虽与承临并非一母同胞,但若论感情,她对一母同胞的承璠倒是不如承临亲近。她称承璠为皇兄,但她会直接唤承临为二哥,甚至会唤他临哥哥,因她与承临仅一岁相隔,自幼一同长大,脾性也相近,借用母后的一句话来说便是:臭味相投。 承临正靠在花草里的一方软塌上,阳光随意地洒在他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气息。他听得有人唤他,便悠悠地睁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 花影暖阳之间,承临的脸庞格外俊俏,这种俊俏不同于薛初华的温润,亦不同于顾清鸿的清冷,他的俊俏里带着几分女子的妖艳,这样的脸太过张扬,只需一笑,便可颠倒众生,就连他那几分苍白的病态也有别样的魅力。 昭鸾不禁在想,若她的二哥是一个女子,该会是怎样的祸国殃民啊?世人皆说二哥是当世第一美男子,而母后又说二哥的长相最是像极了父皇。想必父皇当年长得也是极美的,可惜,她从未见过她的父皇。 承临懒懒地靠在榻上,沐浴着阳光和花草芳香,他单薄的唇角稍稍勾起,兀自牵扯出一抹笑容,魅惑风流,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轻佻,他朝昭鸾招手道:“阿鸾,过来。” 昭鸾提着裙摆,跑入那丛丛花海。 她颇为惊叹打量着四周,这个含光殿简直就是一片花海,而花海之中流水潺潺,蝴蝶乱飞,仿佛是人间仙境。她眨巴着大眼睛,道:“临哥哥,还数你的日子过得最清闲。” “这话如何说?”承临缓缓地拿起一旁的酒杯,淡淡喝了一口。 “母后要给皇兄娶皇后了,皇兄日后肯定也难得安宁了,我们也多了一个皇嫂。”昭鸾叹了声,道。 “这倒是,看来还是我这个闲散王爷最是清闲。”承临笑着,不禁咳了几声,他自幼便身体不好,这一生怕是要与药石为伍。 “最近宫外多了好多新鲜事,你要不要同我出去逛逛?” “你呀,就是想哄骗我带你出宫。”承临摇摇头,道。 昭鸾继续蛊惑着道:“就说那醉春楼啊,来了几个特别美的姑娘,你一向喜欢美人,不去看看实在可惜了。”说罢,惋惜地看着承临。 第十三章:最快活的人 承临却突然来了兴趣,道:“既然是有美人,那我定是要去看看了。” “这样才对嘛,我可不想带着萍儿那个胆小鬼去了,还是和二哥去比较好。”昭鸾满意地笑着,他们这兄妹两啊,一个风流不羁,一个刁蛮任性,倒真是最般配的兄妹。 承临刮了刮昭鸾的鼻子,识破了她的小心思,道:“还不是太后禁止你出宫。” 昭鸾有些苦闷,道:“这皇宫里最自由的人便是你了,母后是太后,她不能出宫,皇兄是皇帝,他也不能出宫,我不能,这皇宫里的宫女太监也不能随意出宫,只有你可以。” 承临沉思着昭鸾的这番话,他笑道:“这样一说,我倒真是皇宫里最快活的人啊。”心里却暗暗泛起一阵悲凉,他非太后之子,太后如何会让他参与朝政,只不过随意封了个王爷,这一生注定是个碌碌无为的人罢了。昭鸾不知事情本质,才会羡慕起他。看着昭鸾灿若桃花的笑靥,他不禁有些怅惘,在皇宫之中,这样的笑靥能鲜活多久? 昭鸾揪了揪承临的头发,凑在他边上道:“三日后,便是京都的花灯节,我们那天出宫看看吧。” 承临问道:“你不怕被太后发现么?” 昭鸾道:“这段时间,母后要忙着皇兄大婚一事,肯定没空管我了。” 承临捏了捏昭鸾的脸,笑嘻嘻道:“那我们就去吧。” ...... 三日后 “阿鸾,你确定要带着他?”承临瞥了一旁的顾清鸿,顾清鸿自幼便来了大昭皇宫,他们年纪相仿一同长大,虽说不是手足兄弟,但自有一份情意在。只是顾清鸿身为质子,虽说如今周国并无异动,太后对他也不甚在意,可若是贸然出宫,会不会引起什么乱子? 顾清鸿今日换了身黑色的衣服,衣服非常普通,却依旧显得他身姿颀长,况且容貌也太过扎眼,不说话,散发着一股生人莫近的气息。 昭鸾今日也是一身男装,端的是潇洒不羁,她想:他们三个走在一起,怕是要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了。她走到承临的耳边上悄声道:“他还没有去过青楼,我这次是特意带他逛逛。”说罢,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清鸿一眼。 承临尴尬地咳了几声,也看了顾清鸿一眼,道:“如此,那我们兄弟三人便好好玩一回。” 顾清鸿面上无多大表情,他身处大昭皇宫多年,从未出过宫,这次出宫其实对他来说是个绝妙的机会,可他知道他不能回周国。 周国如今是妖后当政,如何容得下顾清鸿?于他而言,周国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大昭才是安之地。太后定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如此放松对他的约束。 有家不能回,实在是可笑至极。顾清鸿暗暗发誓,终有一日,他会重返故国,将妖后一党除得一干二净,夺回周国的皇位,这数年身为质子所受的苦,他会加倍还给他们。想到这,顾清鸿的眸子里尽是阴寒,令人生畏。 “喂,顾清鸿,你在想什么?”昭鸾见顾清鸿走神,便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十四章:花神 顾清鸿瞪了昭鸾一眼,忽而想起几日前与她在屋顶喝酒的场景,心里有些复杂,但他很好地掩饰住了这份复杂,以一贯傲娇又冷漠的语气道:“据说大昭的花灯节这一天,人们会选取最美丽的女子作为花神,然后花神将会代表所有人在护城河的画舫里放花灯,我在想这花神是如何的容貌。” 承临亦是附和道:“顾兄,的确如此啊。想那往年的花神,个个都是倾国倾城之貌。” 昭鸾插嘴道:“什么花神?我怎么没听说过?” 承临道:“你今日见了便知道了。” 随后,顾清鸿与昭鸾扮作承临身边的随从,一同出宫了。 果不其然,昭鸾一行人走在大街上,便引来了一众人的目光。他们这三人,承临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他嘴笑含笑,容貌明艳,说是妖孽也不为过。而顾清鸿却是一脸冷漠,像是镀了层冰霜,但偏偏这冷峻的模样更引得女子芳心暗许。而昭鸾呢,她身量虽小,但一袭男装也是颇具风采,唇红齿白、眸含春光,活脱脱就是一个娇俏小公子。 “你们知道今年的花神是谁吗?” “听说是醉春楼里的归晚姑娘。” “那归晚姑娘可真是天仙似的人啊。” “那还不赶紧去护城河边瞧瞧天仙去。” ....... 昭鸾听得“归晚”二字,心里咯噔了一下,上次与薛初华相争,便是因为这个江归晚,可毕竟没见过她的容貌。便道:“我们也去河边看看吧。” 承临向来对美丽的东西感兴趣,尤其是美人,这下子听到有一个天仙似的人,心里是迫不及待,道:“甚好。” 顾清鸿倒是并未表现出多大兴趣,他默默地站在昭鸾的身边。 来往的姑娘往他们几人手里递了太多的花灯,承临会对着那些姑娘回之一笑,昭鸾则会趁机摸了摸那些姑娘的小手,羞得她们脸颊通红。而顾清鸿却是淡淡一个冷眼,然后将花灯丢在一旁。 昭鸾等人迅速地走到了护城河边上。 河里有许许多多的画舫,其中一艘最美丽的画舫上,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站在船头。 那女子肌肤胜雪,美目流盼,娥眉上带着淡淡的愁容,朱唇紧闭,没有一丝笑意,一袭单薄白衣在风中摇曳,仿佛即将羽化登仙,她消瘦的身子在灯火相映之下,自有一番高贵清雅的气质,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生怕玷污了她一般。 女子捧着花灯,默默念着什么,随后,她手中的花灯缓缓地上升,一直飘至远方。转身回眸,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却是让无数人为之心动。 昭鸾亦对这花神有些惊愕,若论美丽,无人能及母后,可母后的美丽太过张扬太过明艳,具有极强的攻击性,令人自愧,而眼前画舫里的白衣女子则完不同,她的美清雅脱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这样的美,最是令男子喜欢,就连女子亦不舍得嫉妒她。 身边,人声沸腾。 第十五章:最美的你 “看,那用繁花堆积的画舫上,就是今年的花神,真好看。” “原来归晚姑娘就是今年的花神,真是美丽极了。” “可不是,这满京都,谁能找出比归晚姑娘还美的女子?” “只是可惜这样的容貌,却沦落风尘。” ....... 昭鸾黯然道:“果真是一个天仙似的女子,连我看了都心生欢喜。”难怪薛初华会为了她一掷千金。 承临的目光亦是紧随着江归晚,直到她走进了画舫,依然是恋恋不舍。 “美则美矣,太过清冷。”顾清鸿只看了一眼,便淡淡地说了这句话。 昭鸾侧首,打趣地问道:“如此美人都不入顾兄的眼,顾兄心里怕是没有美人了。” 顾清鸿看向昭鸾,勾唇道:“我心里自是有比她美的女子。” 昭鸾来了兴趣,便追问道:“是谁啊?” 顾清鸿双目直盯着昭鸾,道:“你。” 这声“你”不仅让昭鸾和承临一惊,也顺带引起了周围人奇怪的目光。 昭鸾一惊,生生将口里的话吞了回去,但细细观察,她发现顾清鸿眸子里有小小的一丝笑意,便知他是在故意捉弄她。昭鸾将计就计,将手搭在顾清鸿的肩膀上,一脸贼笑道:“顾兄,我也觉得你甚是美丽。” 果然,顾清鸿的脸一阵青白。 在众人眼里,这两个俊俏公子勾肩搭背的动作暧昧极了,他们二人莫不是......断袖?心里一阵叹息,这么风华绝代的男子,实在是可惜了。 承临亦是忍不住笑了,道:“你们没发现那些人的目光吗?真是笑死我了。” 昭鸾转眸看向江归晚的画舫,她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薛初华。 层层纱幔之间,江归晚与薛初华相对而坐,皆是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宛如谪仙。 “江姑娘,此琴名吹雪,是我不久前偶得,特赠与姑娘。”薛初华淡淡笑着,他的声音如缓缓流淌的细流,令人心里舒畅。 江归晚冰冷的脸上漾起了点点笑意,她道:“薛公子,此礼太重,归晚不敢受。” “宝剑赠英雄,名琴赠高士。江姑娘琴艺高超,当以此琴配之。”薛初华的语气极为真诚。 江归晚不再推辞,她的确喜欢此琴,而且她也并不是那种欲拒还迎的女子。其实,她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因父母早亡、家道中落,又被奸人所害,才不得已沦落风尘,但骨子里依旧有她的傲气。 那日竞价,薛初华一掷千金只为江归晚一曲琴音,她原以为薛初华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少爷,不曾想他竟是她的知音。道:“此琴,归晚收下了,谢过薛公子了。知音难求,公子是个懂琴之人。” 薛初华亦是浅浅笑着,道:“在下得遇姑娘,亦是此生大幸。” 画舫渐渐远去,昭鸾瞧不见二人的影子,略有气恼。 不少青楼女子在对承临投怀送抱,不停地拉扯着他去画舫里,一个不留神,昭鸾便发现承临已经被勾到到画舫之上了,眼下只剩了顾清鸿在边上。 第十六章:这小子是个断袖 “二哥也真是的,随便一个漂亮姑娘便把他勾去了。”昭鸾望着远去的画舫,摇头一阵叹息。 河边上的人越来越多,鱼龙混杂,顾清鸿自幼习武,隐隐地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但又不能确定这危险的来源,便对昭鸾道:“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太过拥挤了。” 昭鸾来此的目的本就是为了看看江归晚的模样,不曾想又看到薛初华与她在一起,二哥也被姑娘给勾走了,还是自己玩去吧,便同意了。 二人便离开河边,聪明如昭鸾,也发现身后似乎有人在跟着她,回头一看,却没有可疑的人。 顾清鸿自然是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他们,心里暗想莫不是周后的人?再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是周后派的杀手不会如此容易被发现,那这些人便是冲着昭鸾来的。他低声对她道:“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得罪的人太多了,记不清了。”昭鸾一脸笑嘻嘻道,今日没有带上君瑶,若是君瑶在,绝对可以以一敌百,如今只有她和顾清鸿两个,这该如何是好呢? 身后突然有人冷声一喝:“无双公子!” 昭鸾扶额,暗自长叹,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顾清鸿疑惑地看着昭鸾,道:“无双公子?” 昭鸾吞吞吐吐地道:“这......这是我在外用的名号啦!”世人都称赞薛初华是举世无双的少年公子,她在外便也称自己为无双公子,说来尴尬。 她转过身,那个叫她无双公子的人是个刀疤脸的壮汉,长得凶神恶煞的,手里还提着一把刀,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多个人。 “这位大哥,叫我有什么事啊?”昭鸾心虚,但还是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她看了看一旁的顾清鸿,他竟然刻意离她远了些,一副毫无关系打算冷眼旁观的样子。 刀疤脸冷冷一哼,见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公子,便对他手下的人道:“把这个小白脸给抓起来!” 随后,一群人往昭鸾走来。 昭鸾吓得忙躲在顾清鸿的背后,探出一个脑袋对他们道:“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抓我?” 刀疤脸咧嘴一笑,手中的大刀凛凛发着寒光,道:“我也是拿人钱财为人消灾,周家财大气粗,谁让你惹上了呢?周家说了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嘿嘿,无双公子,看你生的细皮嫩肉的,下半辈子做个姑娘也没什么的......” 昭鸾脑海里急速思考,周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难道是半个月前......不会这么倒霉吧。 刀疤脸离昭鸾越来越近,昭鸾扬起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顾清鸿,哀声唤道:“顾兄。” 顾清鸿一脸冷漠,无视。 昭鸾用小手扯着顾清鸿的衣袖,继续讨好道:“顾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她忙自背后抱住顾清鸿,生怕他一个人跑掉,这个姿势实在怪异极了。 刀疤脸等人见状,皆是一脸怪异,随后大声嘲笑道:“原来这小子是个断袖。” 第十七章:魅惑人心 顾清鸿心里暗笑,面上越是漠不关心的表情,他扬声对刀疤脸问道:“不知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什么?” 刀疤脸一脸奸笑,道:“半个月前,这个无双公子断了城北周大财主独子周魁的命根子,周家发了话,要我们将无双公子也给阉了。” 听得这话,顾清鸿脸色十分尴尬怪异,低头,却见昭鸾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极其无辜。 昭鸾扯着顾清鸿的袖子,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确不是故意的,而是有意的。 半个月前,昭鸾与君瑶在一家酒楼喝酒,却碰上了那周大财主的独子周魁。那周魁在调戏一个小姑娘,昭鸾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善人,也就没有理睬。谁知那周魁调戏了小姑娘不够,胆大包天还来嘲笑昭鸾是个小白脸,她气不过,就争执了几句,在争执的过程中,是周魁先想动手的,昭鸾不过是随手抽了君瑶的佩剑朝周魁刺去,未料就当场把他给阉了。 临走前,她还当着周魁一行人的面,笑嘻嘻地道:“本人无双公子是也,今日就是为民除害了,大家不用谢我。” 没料到,那个周魁竟然会来寻仇,想必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她的。 顾清鸿觉得此时的昭鸾有趣极了,他双手抱胸,装作无可奈何道:“他们可是有十几个人,我打不过。” 昭鸾深感绝望,哀叹道:“那怎么办啊?” 顾清鸿慢慢地低下头,直至即将触碰到昭鸾的鼻子,他勾唇一笑:“跑。” 还未等昭鸾反应过来,顾清鸿便拉着她的手往前跑去。 刀疤脸见状,忙追上去。 顾清鸿暗暗提了一点轻功,加快了速度,既不至于让刀疤脸追上,亦不会惹人生疑。 一刻钟后,顾清鸿停下了脚步,他悠悠地看着昭鸾大口喘着气,大声嘲笑道:“公主殿下,你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 昭鸾见身后没人追过来了,一下子坐在柔软的草地上,她的一双大眼睛恨恨瞪着顾清鸿,这个人可恶极了,在外人面前是个人冷话少的公子郎,在她面前就是个狡猾的大灰狼,可谁让她偏偏在他面前这么狼狈呢,实在是丢脸啊。 转念一想,都怪那个周魁,要不是周魁,她也不会这么丢脸。 昭鸾摸摸肚子,抬头道:“顾清鸿,我饿了。” 顾清鸿淡淡道:“嗯。” 昭鸾继续道:“你去给我买些吃的吧,我走不动了。” 顾清鸿噙着笑意,居高临下道:“你之前不是还叫我顾兄吗?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昭鸾气愤地看着顾清鸿,夜色之下,他那双琉璃色的眸子蕴藏着挑衅的锋芒,单薄的唇勾起残月的弧度,颇带几分玩世不恭的气质,颀长而不粗犷的身材分外孤冷,又气势逼人,青丝垂在他肩膀两侧,顺着风稍稍飞扬,她不禁在想,面前的这个男子若是浅浅一笑,只需浅浅的一笑便可,那该是怎样的魅惑人心啊! 顾清鸿,的的确确是个美男子。 第十八章:罚你一直背着我 昭鸾向来是识时务者,加之顾清鸿此时的样貌也太过迷人了,她暂时忘记了他们两的恩怨,莞尔一笑,道:“那......顾兄,我饿了。” 顾清鸿并未言语,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在一片寂寥无人的草野里,天空之上有点点星辰,天空之下有阵阵夜风,月光温柔地洒在昭鸾的身上,她的眸子清澈干净,犹如世上最晶莹剔透的宝石,不施任何粉黛的脸却依旧如此艳色绝世,她的头发以丝带高高束起,在风中徐徐飞扬,纵然是一袭男装,也足以漾动男子的心海。。 顾清鸿一时间有些怔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女子,女装时倾国倾城,男装时潇洒飘逸,她的脸上永远没有半分伪装,骄傲如她、任性如她、刁蛮如她、可爱如她。或许,在他十五岁的这年,他突然意识到了,眼前的人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他竟然想一辈子守护她的笑容。 昭鸾并非察觉出顾清鸿的异样,她扯了扯他的衣摆,道:“我好饿。” 顾清鸿观察了四周,刀疤脸那群人应该不会追来,可这四周人烟荒芜,将昭鸾一个人丢在这里怕是不妥,他想了想,伸手将昭鸾从地上拉起。 昭鸾惊道:“顾清鸿,你干什么?” 顾清鸿勾唇一笑,道:“公主殿下,你不是走不动了吗?我背你如何?” 随后,顾清鸿将昭鸾放在自己的背上,不征求她任何意见。 昭鸾挣扎着欲跳下去,无奈顾清鸿却紧紧箍着她,她忙喊道:“喂,你放本公主下去!” 顾清鸿恍若未闻,反而埋怨道:“公主殿下,你可真重。” 昭鸾不再挣扎,他竟敢说她重,实在是太可恶了,便道:“哼,本公主罚你一直背着我!” 许久之后。 “顾清鸿,你会唱歌吗?”昭鸾趴在顾清鸿的后背上,拈起他的碎发挠着他的脖子,颇有趣味地问道。 顾清鸿道:“不会。” 昭鸾挑衅道:“你要是不唱的话,我就挠你痒痒了。” 月光透过树叶落下婆娑的斑影,幽静的小路上,风自远方而来,漾动着少年的心海,顾清鸿仰头一看,那明月高高地挂在天边,远离这滚滚红尘,却莫名带着一股清寒和孤冷。游子都说月亮的方向便是故土之处,可他的家呢? 良久的沉默后,他突然启唇柔声唱道:“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如。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宛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顾清鸿的歌声犹如雨滴,在寂寥的月夜倾泻而下,十分动听,令人不禁陶醉其中。 这首歌是周国的民曲,顾清鸿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唱过,不知为何,却突然在她面前唱起了。他突然发现背上的人似乎没了动静,随着她浅浅的呼吸声,他便知道她睡着了。 顾清鸿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他的眼角稍稍弯了弯,轻笑着。 树林之中,几道黑影闪过。 第十九章:一场杀戮 顾清鸿察觉到了来者不善,他将昭鸾放在树下,轻轻点了她的昏睡穴,才对那黑影处冷声喝道:“什么人?出来吧。” 瞬间,一阵大风刮过,数道黑影出现在顾清鸿的面前,个个皆是蒙面带剑,剑光锋芒冷冽。 “是周后派你们来的?”顾清鸿脸色淡然,浑无一丝惧意,他眼神所到之处,皆是阴寒。 其中一个黑衣人道:“大皇子不好好在大昭皇宫里待着,出来了,可就别回去了。” 顾清鸿长身玉立,夜风扬起他的发丝,犹如自地狱而来的修罗,他沉声道:“想要我的命,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手中长剑直刺顾清鸿而来,招招皆是杀招,不留半分余地。剑光与月光交错,剑气所到之处,皆引起一片落叶飞舞。 顾清鸿不躲不闪,直到剑锋迫近他的眉心,他提掌折断来人的手臂,夺过其手中长剑,转身一刺,便刺入那人心脏,鲜血四溅。茫茫苍穹之下,他手执长剑,直面数十个最顶尖的刺客,自带一身王者之气。 既然杀戮无可避免,那便浴血而生。 顾清鸿执剑乘势而起,只见剑光凛凛闪过众人的眼睑,不知他是如何出招,招招皆是快如闪电,他亦手不留情,不给他们一点活路。 不过顷刻,黑衣人倒地身亡,只剩下一人。 那人与顾清鸿殊死搏斗,并未占得上风,反而体力不支,心里惊讶于顾清鸿武功修为之高,便剑锋一转,刺向一旁熟睡的昭鸾。 顾清鸿眸光一凛,此刻他的心被陡然揪起,电光火石之间,他赤手握住了即将刺到昭鸾的剑刃,不让剑伤到她分毫,尽管血流自手心而滑至地上,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使力折断了长剑,反向刺入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倒地身亡。 顾清鸿冷眼淡淡扫过,树林之中是黑衣刺客的尸体,垂眸,手心处的伤痕深可见骨。他看着熟睡的昭鸾,一把将她横抱起,迅速地离开了树林,来到了市集上。 “这位公子,是否要住店啊?”客栈小二堆起一脸笑意,问道。 顾清鸿淡淡“嗯”了一声,承临还未回来,没有承临的令牌,他与昭鸾回宫不是易事,甚至会惊动太后与皇帝,加之他如今受了伤,需要好好清理。 小二见这公子手里还抱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公子,便犹豫问道:“公子需要几间房?” 顾清鸿略一沉思,他担忧刀疤脸一群人会找到这里来,便道:“一间上房,备好酒菜,还有伤药,送到房间里。” 小二的脸色有些怪异,两个公子住一间房间?不过,多年的职业操守让他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心思,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来者皆是顾客,顾客便是上帝,管他断袖不断袖。因此,小二立马笑脸相迎:“公子,快这边请!” 顾清鸿抱着昭鸾,欲上楼时,路过两个男子身边,他耳力极好,听得这两个男子低声在议论。 第二十章:战神萧衍 “哎,你听说了吗?萧将军回京了。” “萧将军?哪个萧将军?” “还能是哪个萧将军,就是战神萧衍啊。” “战神萧衍他不是在边关么?” “如今战事已平,萧将军自然要回京了。” “这倒是,如今我们大昭国泰民安,这几年,倒是没见什么战事。” “据说是太后要还政于皇上,萧将军回京是为了皇上。” “这萧将军是孤儿,年仅二十却战功赫赫,真不愧是平豫王一手带出来的将军,颇有平豫王之风啊。” “嘘,可别提平豫王,惹来杀身之祸就不好了。当年太后以谋反罪鸩杀平豫王,谁知道真相是什么呢?” ...... 两个男子到此不再言语。 顾清鸿眸光幽深,暗暗记住了萧衍这个名字,接着往楼上走去。 走到房间里,顾清鸿将昭鸾放在榻上。 客栈小二将伤药和饭菜放到桌上,问道:“公子,您还需要什么?” 顾清鸿回道:“帮我留意一个衣着华贵相貌俊朗的公子,他年纪与我差不多,你若见到,立即告知与我。”说罢,他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小二的手上。 小二笑嘻嘻地接过银子,道:“好嘞,我一定会为公子留意的。” 顾清鸿道:“出去吧。” 小二笑着离开了房间,将门掩上。 顾清鸿看着右手,伤口很深,一时间怕是难以痊愈,他简单清洗了下手上的伤,涂了药,再用干净的纱布包裹起来。 一个时辰后,昭鸾才醒来,她先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第一眼却看到顾清鸿独自在大吃大喝,她忙起身,走到顾清鸿的旁边,看着一堆残渣,她道:“你可真不讲义气,竟然一个人在这里偷吃。” “你应该知道临安王去哪了,没有他,我们回不了宫。”顾清鸿悄悄将右手背在身后,道。 “我猜二哥应该是去醉春楼了。”昭鸾想了想,道。 “醉春楼?” 昭鸾语气随意:“就是一家青楼啦。” 顾清鸿脸色微变:“什么?” 不知为何,昭鸾觉得自己浑身疲惫,“嗯,今天有点晚了,我们明天再去找二哥吧。” “今日不回宫?” “放心吧,没人会发现的,母后和皇兄正忙着封后大典,无暇顾及其他,就算我们在宫外待个十天半月的,也不会被发现。” 顾清鸿凤眸一斜:“你就不怕被周魁的人找到?” “额......这个。”昭鸾托腮,一副沉思的模样,忽而,她灵光一现,道:“不如,我们先易容如何?” 顾清鸿怀疑看着昭鸾,问道:“你会易容?” ...... 半个时辰后。 顾清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脸的络腮胡子,脸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麻子”,与原本英俊的面容大相径庭,连他自己都认不出了。 昭鸾满意地笑着:“这样子,就没人会认出我们了。” 顾清鸿忍住笑意,像是咬牙切齿道:“公主殿下可真是机智。” 昭鸾点了点头,道:“嗯,本公主累了,我继续睡床上,你睡地上吧。” 顾清鸿一脸阴郁。 第二十一章:面红耳赤 翌日清晨 昭鸾给自己和顾清鸿乔装打扮了一番,于是,两个满脸络腮胡子和黑麻子的公子出了客栈,昭鸾发现倒真是没有人注意他俩了,便大摇大摆地走到正街上。 正街上,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混斥着各种声音。 “顾清鸿,你们周国是怎么样的啊?”昭鸾不经意地问道,她最大的梦想便是踏遍万里河山的每一寸土地,可她还从未去过周国。 周国是一个偏北的国家,顾清鸿略想了想,道:“自是与大昭不同。” 昭鸾问:“如何不同?” 顾清鸿的眼神有些飘渺,仿佛已经看见了他的故国,道:“周国是最美不过的地方了。春日芳菲漫天,夏日荷滩万里,秋日古道萧索,冬日飘雪纷纷......” “我还从未见过雪呢,有机会定是要去周国看看。”昭鸾的语气带着些向往,她只在说书人的口里听说过雪,那是一种最纯净洁白的东西,从前大昭也是有雪的,只是这数十年气候回暖,便再未下过雪。 顾清鸿不禁蕴了几分感伤,他何曾不想回到故国? 昭鸾取了一串糖葫芦,塞到顾清鸿的嘴里,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未料喉中便已感知一股酸甜。这味道,像极了他在周国时,奶妈曾给他吃过的。 昭鸾笑道:“人生在世,只有美食不可辜负。我这一生呢,要吃遍天下的美食,赏尽天下的美景。” 昭鸾的笑容极具感染力,不知为何,顾清鸿竟不自觉地随着她笑了起来,她并不知道,她是他这数年质子生涯唯一的阳光。 ...... 醉春楼 顾清鸿还是第一次入这烟花之地,扑面而来的脂粉香让他瞬间不适,奈何昭鸾却是谈笑风生,十分熟络地与姑娘们交谈起来。 昭鸾略变了音色,问道:“小红姑娘,昨日,你可否有看见一个长相特别俊美的男子来过这?” 那个名叫小红的姑娘笑道:“昨日,倒真是有一个俊美的公子来了,只是......” 昭鸾拿出一叠银票放在小红手上,问道:“他在哪儿?” 小红里面堆起满脸笑意,道:“就在二楼。” 昭鸾会意,拉着顾清鸿往楼上走去。眼见之女子皆是穿着暴露搔首弄姿,顾清鸿不禁脸红。 “呀,我忘了问是二楼哪个房间了。”昭鸾拍了拍脑袋,懊悔道。 看来只有一间一间找了。 昭鸾便从左边开始,她敲了敲房门,发现门并未掩上,竟然突然就打开了。 房间里的场景令她面红耳赤。 一对男女皆是赤身裸体,女子坐在男子身上,双手环抱着男子的脖子,男子的手则在女子的身体上游离,发出厚重的喘息声。 昭鸾还未来得及细看,一只宽厚的手掌便捂住了她的眼睛。 顾清鸿此时也是面红耳赤,他迅速地将昭鸾推开,同时掩好房门。 二人相视,皆是陷入了沉默,十分尴尬。 为了打破这尴尬,昭鸾轻咳了几声,才出声道:“嗯,那个男子不是二哥。” 顾清鸿的脸色更加阴郁。 第二十二章:回宫 这时,前方有一男子朝他们二人走了,男子手里提着酒,衣裳松散,见了昭鸾,便笑道:“阿鸾,你如何成这副样子了?” 再看了眼顾清鸿,更是大笑:“你......你们......” “二哥,我们这样装扮,你都能一眼认出我们啊。”昭鸾颇为惊异道。 承临忍住笑意,道:“因为我是你二哥啊。” 顾清鸿面色尴尬,问道:“我们是否立刻回宫?” 昭鸾道:“我们才刚到这儿,怎么能回去呢?” “阿鸾所言极是,我还没与那归晚姑娘好好见一面,怎能回去?”承临的语气颇有几分惋惜。他喜欢美人,尤其喜欢最顶尖的美人。 “那二哥为何不去见呢?”昭鸾听得归晚二字,心有隐隐的不悦。 “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归晚姑娘只见知音,其余人一概不见。就连我,也无法入她的眼。”承临道。 “想必,也只有薛初华能入得了她的眼了。”昭鸾为自家兄长默哀,薛初华自幼便是大家口中的文武才,对音律一事更是精通,为人又风度翩翩、彬彬有礼,与他相处过的人都赞他举世无双。而自家二哥呢?嗜酒如命,又风流花心,一见着美人就魂不守舍,除了一副好皮囊便只剩王爷身份了,那江归晚性格孤傲,便也只看得上薛初华此等公子了。 “如此,那边回去吧。”顾清鸿心里始终有一种异感,他觉得在此多做停留怕是会惹出不必要的争端。昨夜树林一战,数名刺客皆身亡,经此之后,周后知道他武功非凡,定会派更多的杀手前来。令顾清鸿费解的也是此事,他不过是一个流落大昭的质子罢了,母后难产而死,纵然他是嫡长子也无多大势力,何以威胁得了如今权倾朝野的周后?为何这数年,周后非要置他于死地?莫不是,母后当年的死便与她有关,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 总之,顾清鸿不会放过周后一党。 承临叹了声,道:“也罢,过些日子便是帝后大婚,我们还是早些回去较好。”无缘与美人得见,始终是心中憾事啊。 于是,昭鸾一行人便由来路返回宫中。 昭鸾回到凤阳宫时,却发现母后的仪架停在宫外,心知可能被发现了,便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果然,太后正端坐在大厅里。 “呀,母后您怎么来了?”昭鸾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她此时还未换衣服,正是一身男装。 太后神色凝重,略有几分怒容,沉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昭鸾满脸无辜道:“母后,阿鸾错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堂堂长公主,竟然私自出宫彻夜不归,你究竟出宫几回了?” 昭鸾低着头,答道:“就一回,女儿保证只有这一回。” 太后何等精明,她一眼便看穿了昭鸾在说谎,知女莫若母,昭鸾的性子不像她,也不像先帝。莫说公主,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也懂得端正言行,偏昭鸾,自小便不爱读书,琴棋书画是样样不精通,更不用说女红刺绣之类了,反而,她倒是对舞枪弄棒、打架斗殴特别感兴趣。 第二十三章:赐婚 如果昭鸾能成一个巾帼英雄也便罢了,偏她是文不成武不就。一个月前,乾清宫的晚宴上,她还打折了徐太傅的儿子的一只胳膊,完没有一点皇家公主的气质。太后对此甚是苦恼。 昭鸾见状,忙讨好在母后身边多年的婢女绿竹,道:“绿竹姑姑,帮我求求情嘛!” 绿竹搀着太后起身,劝道:“公主殿下年纪还小,娘娘莫与她置气了。” “年纪尚小?她如今也十三了,再过两年及笄便要嫁人了,旁人家的女儿在她这般年纪,谁如她这般胡闹?”太后面色虽生气,但语气却很平缓,她如何舍得责骂昭鸾呢? 昭鸾道:“女儿知错了,母后莫要气坏了身子。” “唉,真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太后的眼神莫名有了些哀伤,先帝驾崩于昭鸾出生的那年,昭鸾从未见过她的父皇,是以这些年,太后对昭鸾是百般宠溺,如今她就要去江南行宫了,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昭鸾。 昭鸾搀着太后的手臂,道:“女儿再也不会让母后生气了。” 太后眼中满是怜爱,她摸了摸昭鸾的脸颊,道:“随母后进去吧,母后有些话想与你说。” 昭鸾不知何事,乖乖地随着母后进入了内殿。 太后试探着问道:“阿鸾,你觉得薛相的公子如何?” 昭鸾问道:“母后是指薛初华?” 太后点点头。 昭鸾脑海里立马便浮现出那个白衣翩翩温文尔雅的男子,垂眸道:“挺好的。” 太后接着问:“母后有意将你嫁与他,你可愿意?”她与左相薛黎是多年好友,薛黎只有一子薛初华与一女薛出云,薛初华在京都公子里是风评最好的那个,薛黎的夫人肖素梅性格直接没有心机,薛家后院简单,若是昭鸾嫁给薛初华,日后生活定会如意幸福。 昭鸾猛地一惊,嫁人?嫁给薛初华?她的心如小鹿乱撞,一时间忐忑非常。她还没有玩够,怎么能嫁人呢?萍儿时常说女子嫁人之后便要过相夫教子的生活,想想就觉得枯燥至极,而且嫁人不是要嫁给喜欢的那人吗?她喜欢薛初华吗?薛初华喜欢她吗? 昭鸾还在思考中,太后便道:“如此,你是愿意了。” “女儿何曾说过愿意?” “依母后对你的了解,你若是深恶痛绝某个人,如何会夸他?可见你并不讨厌薛初华,至于喜不喜欢,你心里清楚,哀家心里也清楚。” 昭鸾对嫁人并不如何了解,她只知道嫁人后的生活极其无聊,因此并不打算在此与母后争论,罢了罢了。她打算跳过这个话题,便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方油纸包裹的东西,殷勤道:“母后,女儿给你带了礼物。” 太后看着昭鸾手里的东西,问道:“此是何物?” 昭鸾笑道:“百草糖。” 她揭开绳子,将一包糖果放在太后面前,道:“母后你吃一颗,可甜了。” 百草糖...... 回忆如洪水一般喷涌直泄,那些过往的悲欢再次将太后淹没,记忆中那个总是给她带百草糖的人,死于建元七年。 此后,她再未吃过百草糖。 第二十四章:太后的秘密 时隔六年,当昭鸾将百草糖放在太后的面前时,太后原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一切,殊不知,那些记忆依旧鲜活,鲜活得依旧能让她的心鲜血淋漓。 太后颤颤地拈起一颗放在嘴里,如记忆里一般的甜。可她的眼眶却为何泛酸?为何会有眼泪流出? 昭鸾不知母后为何会哭,她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母后的眼泪,道:“是不是女儿惹母后难过了?母后不要哭。” 太后深吸几口气,憋住眼泪,瞬间恢复如常,她依然还是那个冷如冰霜的皇太后:“无碍,是母后的眼睛最近不太好。” 昭鸾紧紧抱住太后,埋在她的怀里道:“母后是这世上对女儿最好的人,女儿希望母后可以比任何人都快乐,可女儿知道母后不快乐。如果母后去行宫能快乐的话,母后就去吧,不要挂记女儿。” “傻阿鸾。”太后轻轻抚摸着昭鸾的秀发,她这些年究竟活得如何煎熬,原来连昭鸾都知道她不快乐。自先帝死后,她便知道自己此生再无欢喜了,余生仅剩的愿望便是可以离开皇宫,离开这座精美庞大的囚笼。 “下月初十便是帝后大婚,等一切都妥当了,母后便离开这了,你在皇宫里莫再惹是生非,知道了么?” “嗯,女儿知道了。”昭鸾重重点头,旁人不惹她,她如何会去惹旁人?虽然,许多次都是她主动惹旁人的。 太后叹了声,道:“你与薛初华的婚事,等你及笄以后,母后再安排,如若那个时候你不喜欢他,母后便废了这桩事,女子始终是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快乐。” 昭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玄元殿 沈涣担忧问道:“皇子,你受伤了?” 顾清鸿面色淡然,缓缓地解开右手的纱布,伤口处已是血肉模糊,他却不以为意道:“去找些伤药过来。” 沈涣并非太监,他是周国第一任皇后特意留在皇子顾清鸿身边的侍卫,只是在宫里为掩人耳目,不得已装作了太监,他问:“是何人所为?” 顾清鸿冷嘲着,悠悠道了两个字:“周后。” “此次皇子正面与之交手,岂不是暴露了皇子的武功?” “无碍,是时候反击了。”顾清鸿暗暗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隐忍这十余年,也该是时候逐步向周后讨回一切了。 “可我们身处大昭,无力影响周后的势力。” “你忘了我们训练的那一批暗卫了么?”顾清鸿的脸上尽是阴寒冷冽的气息,这些年来,他每一日都不曾松懈,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便寻一处隐秘之地练武,付出更甚别人十倍的努力。他从小便知道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有资本向仇人复仇。在大昭与周国皆不知晓的情况下,他秘密地训练了一批暗卫,这一批暗卫之中,大都是能人异士,有武艺高强者,有医术非凡者,亦有智谋无双者。 沈涣问道:“皇子是想让他们回到周国去?” 第二十五章:帝后大婚 顾清鸿的唇角兀自勾起一抹冷笑,道:“不但是让他们回到周国,而且要他们名正言顺地立于周国的朝堂之中,渐渐啃食着周后的权力。” 沈涣深思,道:“可这样一来,皇子你在大昭岂不是势单力孤了?” 顾清鸿挑眉,只是云淡风轻:“无碍。” “那至少让朱徽留下,他是乾清宫的侍卫,擅长医术,留在这儿,也能保护皇子。” “嗯,朱徽留下,毕竟他是我好不容易插在大昭皇帝身边的人。”顾清鸿眸光幽深,太后还政于皇帝,势必意味着太后一党即将落没,而皇帝一党势必兴起,两党相争,大昭的朝堂怕是又会掀起一番风雨。等朝野混乱的那时,便是周国最好的时机,亦是他的好时机。 “这几日,昭鸾公主都没来找皇子了,我还有些想念她呢!”沈涣不由在想,自从皇子回宫后,昭鸾公主像是转性一般,也不来这玄元殿了,日子不禁有些乏味。 听到昭鸾二字,顾清鸿的眸子里忽而有了几分玩味,她如今在干些什么呢?临近帝后大婚,她那么喜欢热闹,必定也是凑热闹去了。没了她的打扰,日子似乎也有些无聊了。 ...... 这日,五月初十,艳阳高照。 大昭皇帝迎娶恭亲王之女为后,太后下懿旨大赦天下、减赋三年,与民同庆。 与此同时,太后昭告天下,自今日起,将政权部归于皇帝,不再垂帘听政,迁往江南行宫。 此事一出,满朝哗然。 先帝驾崩之年,新帝年仅五岁,太后二十七岁垂帘听政,时至今日,已经十三年。 这十三年里,太后在朝堂心腹众多,其中以左相薛黎为首。她杀伐果断,若有人触犯律法,无论是何等权贵,必成她刀下亡魂;她雷厉风行,一旦某地突发灾情,她必当下施以赈灾钱物;她脾性暴戾,若有人不慎触怒,便是死路一条无可赦免。 便是这样一个太后,使大昭在屡经战乱、民不聊生之后又重新变得国泰民安、兵强马壮,令周边小国望之生畏。 人们评价太后皆是“强硬”二字,在她的种种作为之下,她举世无双的美貌反而黯淡无光。 而今日,这个年仅四十的太后突然要归政与皇帝,独自迁往江南行宫。 人们对此事的议论甚至盖过了帝后大婚。 在种种繁琐复杂的礼节之后,文若被宫婢带入凤栖宫。 文若静静的坐在榻上,她怀揣着十分的欢喜,等候着她的夫君。 满屋子的大红灯笼,烛火摇曳。 十三岁,便成为皇后,入主凤栖宫,这对所有的女子来说是莫大的荣耀,但文若最大的梦想不过是有个怜爱自己的夫君,白头偕老。 她自出生便是钦定的皇后,也是自出生起,父亲便以皇后的标准培养她,在她的心里,早已经将皇上当成她一生唯一的夫君。 几个年老的嬷嬷满脸笑容,手里撒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嘴里不停地说着一些吉祥话。 第二十六章:结发为夫妻 承璠慢慢地靠近,他拿起喜秤挑开了文若的盖头,盖头之下,女子神情恬静,气若幽兰,虽藏着无尽的柔情,但五官却并非惊艳,勉强称得上清秀而已。 他不禁有些不悦,后宫里的女子,便是宫女的姿色亦是出众,可他的皇后,却是如此姿色平庸之辈。若是不碍于恭亲王身份和太后的条件,他不会娶她为后。 这一场婚姻,只是一次彻彻底底的交易。 因为大婚之后,承璠可以亲政,他将得到真正的皇权。登基以来的这些年,所有大权皆是在他的母后手里,朝堂里大半的臣子也是母后的心腹,他无论做什么,甚至于说什么,都必须请示他的母后,可他才是这大昭的皇帝。 今日,承璠终于等到了大婚,等到了母后退隐,他心里的激动与喜悦压抑许久,即将爆发。因此,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皇后也不觉得有多为难。今后,自然可以再纳妃。 文若并不知承璠在想什么,她略低着头柔声唤道:“皇上。” 承璠的眼神有些失望,文若的容貌的确不能令他一见倾心。他随手放下红盖头,漠然地坐在文若身边。 从文若的角度看去,承璠一身正红色的婚袍,袍子处绣着腾飞于天的龙纹,凛凛生威。他的模样极好,自带一股睥睨天下的皇者霸气。 世人皆说大昭皇室之人皆是罕有的好相貌,太后明**人,昭鸾长公主亦是倾国倾城,临安王更是风流倜傥潇洒不羁,而皇帝的相貌像极了太后。 饱读诗书的文若,此时脑海里只有一句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此外,承璠五岁登基,如今十八岁的他比旁人多了几分少年老成之感。 文若不禁羞涩,心里惴惴不安,心里猜想着承璠会与她说的第一句话。女子的心思总是细腻且敏感,怀揣着最大的希望,往往会迎来最大的失望。 承璠侧首,望着文若羞涩的脸,他忽而勾唇,略带些讥诮道:“你是母后为朕选的皇后,朕自然会待你好。” 文若抬起眸子,眸子里满是茫然,此时的她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她只是听见,他说他会好好待她。 她信了。 当纱幔垂下,烛火昏暗。 他解开了她的衣裳,她青涩地迎合着他的动作。 承璠像是履行义务一般,又像是在发泄积压心中多年的不满,他的动作粗暴,没有半点怜惜,在夺走了文若的贞洁之后,便默默躺在床上入睡。t 他不喜欢文若,也不会喜欢文若。 一次次贯穿身体的撕裂痛楚让文若眼眶泣泪,母亲说女子的第一次皆是如此疼痛,她默默忍受,带着笑靥静静地躺在承璠的身侧,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呼吸声。 待承璠沉睡之后,文若悄悄地扯下一缕自己的头发,又颤颤地伸手扯下他的一缕头发,将两缕青丝于掌心里交织,以一丝红带捆绑。她带着笑容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枕头之下。 许愿: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二十七章:凤玺 翌日清晨,按规矩,帝后需得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 一路上,承璠与文若并肩而行,直至慈宁宫门口时,他突然牵起了文若的手,这个略带心机的动作却令她脸颊微红,心头欢喜。 “母后,儿臣来向你请安了。”承璠走进殿内,对太后行礼道。 文若亦是屈身行礼,她自幼便习宫中规矩,一举一动不失半点礼仪:“臣妾祝母后福寿安康。” 绿竹笑道:“太后娘娘,瞧这对新人多么般配恩爱。” 太后点点头,对文若招手,道:“你过来哀家跟前,哀家有个礼物赐予你。” 文若闻言便缓步上前。 太后命一名宫婢端出一方金盒,她打开金盒,里面赫然放着一块凤玺。 得凤玺者,号六宫之事,为六宫之主。 太后将凤玺放在文若手上,文若会意,忙双膝跪地,双手接捧凤玺。 “哀家今日将凤玺授予你,愿你今后能好生辅佐皇上,做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太后的声音沉缓,当年的她,为了得到这一方凤玺,可谓是不惜一切代价,这一路走来,手上染了无数人的鲜血。而今,她终于体会到了,站上荣耀顶峰的代价便是孤独一生。 文若手捧凤玺跪拜,道:“臣妾谨记母后所言。” 太后柔声道:“好了,起来吧。”她这一生看人无数,文若是个善良的女子,却太过单纯,其实并不适合身居皇后之位,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不走到最后,谁又知道自己的结局呢? 这时,太后又看向一旁的昭鸾,道:“阿鸾,还不来见过你的皇嫂。” 昭鸾放下手中的糕点,走了过去,笑道:“皇嫂好呀。” “你就是阿鸾吧,长得真好看,皇嫂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文若知道太后便疼爱的便是昭鸾公主了,因此便特意为她准备了礼物。 昭鸾一听有礼物,不由对这位皇嫂多了几分喜欢,道:“什么礼物啊?” 文若浅笑,让贴身婢女拿出一个小盒子。她道:“这一小盒香膏名雪橫,雪橫之香,抹于肌肤,可数月不散,而它的奇效便是可以快速愈合伤痕,并且不留一点伤疤。此物京都没有,是我外祖自玉门关带来的神药。” 昭鸾自婢女手上接过雪痕,道:“谢谢皇嫂了。”她不经意地瞥了眼这个婢女,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丰满,窈窕多姿,长得也有几分姿色,即使是穿着简单的宫女服装,但亦是很容易吸引旁人的目光,她便随意道了句:“皇嫂身边的宫婢挺好看的。” 此宫婢名为赵玉奴,是凤栖宫的一等宫女,她屈身道:“奴婢谢公主殿下夸奖。” 承璠也随之看了赵玉奴一眼,的确是身材丰满、窈窕多姿,但他当时的神情并未有变化。 太后对文若道:“阿鸾自幼胡闹惯了,皇后素来才情颇负盛名,若是有空,便多教教她诗书礼仪。” 文若道:“公主聪明可爱,臣妾自会多加照顾。” 昭鸾苦丧着脸,看来母后是打算让皇嫂管教她了。 第二十八章:赵玉奴的心机 半个月后,凤栖宫。 “阿嚏!”昭鸾打了个喷嚏,暗道:是谁在说我的坏话? 文若拈起桌子上的宣纸,这字迹歪歪扭扭十分不雅,她不禁摇头道:“阿鸾,你这字实在是......” 昭鸾扶着额头,叹息道:“皇嫂,你就放过我吧。” 文若噙着笑意,道:“母后吩咐过,让我将你训导成知书达理的公主。” “唉,阿鸾的命真苦。”昭鸾嘟着嘴,她已经写了一上午的字了,手都要断了,实在是无趣。这几日都没去欺负顾清鸿,也不知他过得怎样? 这时,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皇后娘娘,不好了,有人有人......” 文若放下宣纸,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宫女道:“玉奴姑娘在房里......悬梁自尽了。” “什么?人可救下了?”文若心善,十分担忧玉奴的性命。 宫女吞吞吐吐道:“人倒是救下了,只是.......玉奴姑娘一直在寻死,她说对不起娘娘。” 文若既是担忧又是诧异,玉奴是凤栖宫的一等宫女,为何会突然寻死呢?她忙道:“快带本宫前去看看。” 昭鸾最喜欢凑热闹了,便也跟着文若去了赵玉奴的房间。 赵玉奴的房间一片狼藉,房梁上悬着两截断裂的白绫,屋子里一地的碎片,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赵玉奴呆呆地坐在地上,她衣着单薄,满脸皆是泪痕,脖子处有一道深深的淤青,隐隐有些血迹,她一见着文若,便跪在地上哭泣道::“奴婢对不起皇后娘娘,求娘娘赐死奴婢吧。” 文若最见不得如此场景,她亲手将赵玉奴搀扶起来,问道:“玉奴,你这是为何呢?” 赵玉奴只是一味哭泣,并不言语。 文若的眼里是担忧,她虽初登后位,但这半个月里,六宫之事,她一一管理不曾疏漏,赵玉奴寻死定是有什么苦衷。 昭鸾却是狐疑地打量着赵玉奴,这赵玉奴衣衫单薄,隐隐可见她雪白肌肤上处处青紫的淤痕,这些淤痕倒不像是鞭打所为,而像是人的唇齿所咬。 昭鸾发现了,这房间里的众人也都发现了,包括文若。 赵玉奴察觉到众人怪异的目光之后,她立刻抱住自己的身子,却又无意中露出更多青紫交加的痕迹,此举落在昭鸾眼里像是故意所为,引人遐想。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在猜测着赵玉奴犯的丑事,一个宫女失去了清白,的确是应该自我了断。 文若满眼诧异地看着赵玉奴,她已经人事,自然知道这些痕迹如何得来,只是赵玉奴身为一等宫女,为何会做出秽乱宫闱的事情........她实在想不通:“玉奴,告诉本宫,那个男子是谁?” 赵玉奴泣不成声,道:“皇后娘娘,求您别逼奴婢了,奴婢不能说,奴婢真的不能说。” 昭鸾挑眉,威胁道:“秽乱宫闱之罪可是要乱棍打死的。” 文若心善,见不得有人被宫规处死,则继续好言相劝:“玉奴,你若是不说,本宫也救不了你。” 第二十九章:赵美人 赵玉奴这时才抬起头来,像是挣扎犹豫了许久才做出了决定,她哽咽着道:“是......是皇上......” 此言一出,众人也是哗然。 宫女与旁人做出此事便是秽乱宫闱,可若是和皇上,那便是被临幸,一跃飞上枝头变凤凰。原来赵玉奴是被皇上宠幸了,自觉愧对皇后娘娘,才选择自杀的,也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啊。 文若不由心酸,她与承璠成婚不过一月,他便宠幸了她身边的一个宫女,虽然母亲曾告诫她,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何况他是当今天子,但文若的心里始终不舒服,她的夫君有了另外的女人。 赵玉奴见状,忙跪拜泣泪道:“求皇后娘娘赐死奴婢吧,奴婢失去清白,已经活不下去了。” 昭鸾冷冷一笑,她一眼便看穿了赵玉奴的心机,如果一个人真心寻死,又怎会被人轻易救下?赵玉奴是故意引文若到此,她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被逼无奈的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此事。文若身为六宫之主,就算心生嫉妒,也必会给赵玉奴一个名分。 昭鸾不禁暗道:好一个狐媚子。正要出言,却听得文若道:“本宫会禀告皇上,让他赐予你一个名分。” 赵玉奴跪地谢恩:“奴婢谢娘娘恩典。” 昭鸾对赵玉奴心生厌恶,不愿待下去,离开之后,她对文若道:“皇嫂,你为何帮那赵玉奴讨要名分?” 文若暗自叹了声,就算她不同意又能如何?此事已经闹开,承璠必定会给赵玉奴名分,她何不如在他面前表现得宽容大度一些呢?道:“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昭鸾气道:“赵玉奴如何可怜了?这摆明就是在算计你。” 文若心思单纯,她并不如此觉得,便道:“好歹,她也是被皇上临幸过的女子,总该是有个名分的。” 昭鸾无奈,不再劝阻,谁让文若的性子这么柔软呢? 三日后,承璠封了赵玉奴为赵美人,赐居锦绣宫,夜夜临幸于她。 一时间,赵美人在宫中风头无两。 麻雀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像赵美人这种从宫女成为皇妃的人,最是会恃宠生娇,连连几日借着身体不适的原因不给皇后请安,甚至吩咐内务府一切以锦绣宫的需求为先,饮食起居皆与皇后相同,甚至还要高于皇后。 文若的性子温和,她并不介意这些事情,只默默地忍受着赵玉奴的过分行为。 宫女彩霞气不过,便道:“娘娘,那赵美人实在太过分了。” 文若只笑了笑,道:“她是皇上喜欢的人,娇纵一些也无什么。”自从她进言主动为赵玉奴谋了名分之后,承璠便甚少来凤栖宫了,几乎是夜夜宿于锦绣宫。她想,可能是她某些地方做的不够好,如果赵玉奴能带给承璠快乐,那她对赵玉奴迁让些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毕竟这后宫皆是为了皇上而存在。 彩霞道:“皇后娘娘,你也太善良了。” 文若笑容苦涩,旁人如何懂她心里的苦? 第三十章:恃宠生娇 时节正逢夏日,天气炎热。 昭鸾最是怕热,她对萍儿道:“今年内务处办事的人越来越没有眼力了,这么热的天,也不给凤阳宫送些冰块,你去一趟内务处,吩咐他们送些冰块来。” 一个时辰后,萍儿自内务处里回来,只带回来一小碗冰块。 昭鸾疑惑,问道:“怎么就这些冰块?” 萍儿犹豫了一会,如实道:“公主,你千万不要生气。内务处说今年的冰块大都送给了锦绣宫,因锦绣宫的赵美人怕热,便需要大量的冰块堆积在殿里,以保持冰凉之感。” 昭鸾闻言,一下子火冒三丈,气道:“什么赵美人?区区一个美人也敢取走本宫的冰块?” 萍儿解释道:“这个赵美人,公主你认识,就是那个赵玉奴,如今皇上的宠妃。” 昭鸾凝眸一思,赵玉奴......就是那个设计成为皇妃的女子,冷哼一声,讥讽道:“又是那个狐媚子。” 这时候,太监元宝走进了,一路哭诉道:“公主殿下,你可要为奴才做主啊!” 昭鸾正在气头上,不耐烦道:“元宝,你又怎么了?” 元宝拂袖抹泪,断断续续道:“公主殿下,你是不知道这锦绣宫的人有多嚣张......奴才去御膳房为公主拿解暑的莲子汤,谁知那锦绣宫的小奴才,他竟然说莲子汤是为锦绣宫准备的,奴才气不过,便与他争,未料,他竟故意将莲子汤倒在奴才的身上......公主你看奴才的衣服都是湿的......” 昭鸾随之看去,元宝的衣服上的确有汤渍,心中更是气愤,问道:“锦绣宫的人真是如此嚣张?” 元宝哭哭啼啼道:“锦绣宫的人嚣张,还不是因为赵美人,那赵美人连皇后也敢欺负,如今还欺负到公主头上了。” 昭鸾问:“她欺负皇后是何意?” 元宝道:“赵美人仗着自己深受皇上宠爱,每日不给皇后请安也就罢了,她还戴着九尾凤凰步摇在宫里招摇过市,不仅如此,她吩咐各处必以锦绣宫需求为先,锦绣宫如今的饮食比凤栖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九尾凤凰步摇只有贵妃以上可以佩戴,赵玉奴不过是一个小小美人,却每日戴着这步摇在宫里横行霸道。 昭鸾心中气急,问道:“皇兄知道这些事吗?” 元宝道:“皇上宠爱赵美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赵美人天性风骚、一身媚骨,是天生的狐狸精。据说那天夜里,是她自己爬上了皇上的龙床,才勾引了皇上。” 昭鸾蹙眉,她本就觉得那个赵玉奴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人,示意元宝继续说下去。 元宝接着道:“奴才听紫霄殿的人说,那日,赵美人以皇后的名义给皇上送夜宵,然后不知怎么便勾引了皇上。这些日子,她像是给皇上下了迷魂汤一般,皇上有一次本来想去看望皇后娘娘,那赵美人装病又把皇上哄去了。这也罢了,可她的宫人今日如此欺负奴才,可不就是在打公主你的脸吗?” 第三十一章:捉弄 昭鸾闻言,将那碗碎冰摔在了地上,道:“这个赵玉奴,欺负别人也就罢了,现在欺负到了本宫头上,从小到大,只有本宫欺负别人的份,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元宝不停点头:“就是就是......” 昭鸾现在是一肚子的气,道:“元宝,君瑶,你们随本宫去趟锦绣宫。” 此时的锦绣宫,赵美人正懒懒躺在榻上,悠闲地喝着莲子汤。 锦绣宫里堆满了冰块,宫女们又不停地扇着风,冰凉之感盈满了整个大殿。 “这锦绣宫真是凉快啊!”昭鸾大步踏进锦绣宫,讥讽地说了句。 赵玉奴闻言,见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正怒目圆瞪,少女的五官极美,虽尚且稚嫩,但依旧明**人,再过几年,必定可以倾倒天下男子的芳心。然而这极美的面容上却带着不可一世的娇纵,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贵气,在这贵气之下,赵玉奴只觉自己身份卑贱,不由自惭形秽。 赵玉奴心生不快,懒懒起身,对着昭鸾随意行了个礼:“臣妾见过长公主殿下。” 元宝呵斥道:“大胆!区区一个美人,竟敢如此傲慢长公主殿下!” 昭鸾亦是冷冷嘲笑:“一个下贱的宫婢,成了美人之后,连行礼也不会了吗?元宝,你教教她。” 元宝走过去,对着赵玉奴的膝盖就是一踢,赵玉奴猛地跌跪在坚硬的地面上,双膝疼痛非常。 “这样才对嘛。”昭鸾得意地看着赵玉奴,笑道。 赵玉奴闻言,心中气愤,她的确是宫女出身,但那又如何?她如今也是皇上的妃子了,为何还要受此羞辱?长公主无非就是仗着出身罢了,有什么值得耀武扬威的? 昭鸾打量着锦绣宫,殿里四周果然堆积着许多冰块,宫殿里的摆设亦是奢侈至极,她没想到一个美人的宫殿倒是比皇后的宫殿更加华丽,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她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赵玉奴,便灿然笑道:“礼也行了,你同本宫去赏赏荷花吧。” 赵玉奴根本就不想去赏什么荷花,如今她是皇上的宠妃,太后不管后宫之事,皇后性格软弱不受宠,但唯独这个昭鸾长公主,天生就是一个小霸王,因此,赵玉奴只得无奈跟着昭鸾前去赏荷花了。 昭鸾一行人走到碧心湖,此时,正是荷花怒放之时,阵阵微风拂过,荷花随之摇曳,十分赏心悦目。 “赵美人,你热吗?”昭鸾噙着一丝怪异的笑容对赵玉奴道。 这时候正值晌午,烈日当空,如何不热? 赵玉奴点了点头,她不知道昭鸾的意图是什么。 谁知下一秒,昭鸾竟突然从背后将赵玉奴推下了碧心湖,碧心湖的湖水冰凉清澈,但并非很深,不至于让人丧命。 赵玉奴万万没想到昭鸾会将她推到湖里,而是还是这么明目张胆,她不识水性,双手乱扑,一边喊道:“救命啊,来人救命啊......快救救我......” 赵玉奴浑身湿透,她的样子狼狈极了,没有半点宠妃的仪态。 第三十二章:威胁 看着赵玉奴在湖里面大声呼救,昭鸾始终是一脸玩味笑容,道:“赵美人,你既然热,就好好在湖里面凉快凉快,莫再浪费那么多冰块了。” 赵玉奴不停在水里扑腾,她不识水性,她带来的宫女也不识水性,旁边的侍卫也是碍于昭鸾长公主的身份,一时间竟无人来救她。 赵玉奴大声对昭鸾喊道:“我是皇上的宠妃,你不能这样对我。” 这时,昭鸾作出一副恍然大悟、担惊受怕的样子,道:“哦?是宠妃呀。”她转身对君瑶道:“快将这个宠妃捞上来,万一皇兄伤心了怪罪本宫,那该怎么办呢?” 君瑶闻言,以轻功飞身,将赵玉奴一把提了上来,丢在地面上。 赵玉奴浑身湿透,身子直打颤。 昭鸾见状,蹙眉道:“看来赵宠妃是冷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艳阳高照,接着道:“就让赵宠妃在这里晒晒太阳吧,晒晒太阳就不冷了。” 说罢,昭鸾走到一旁的亭子里,吩咐元宝道:“你去锦绣宫里搬一些冰块过来,再去御膳房里拿些水果和糕点,本宫呢,要在这里赏荷花。” 于是,昭鸾便在遮阳的亭子里,她一边吃着甜点,一边赏着荷花,宫女为她扇着风,惬意极了。 而赵玉奴呢,便只能站在太阳下面,炽热的阳光烘烤着她的肌肤,她只觉头晕目眩,几乎昏迷,不远处的昭鸾却是分外惬意,心里恨极了。 几个时辰之后,太阳渐渐下山了。 昭鸾缓缓走到赵玉奴边上,赵玉奴望着昭鸾,眼睛里满是恨意。 昭鸾轻蔑一笑,并不把赵玉奴放在眼里,道:“赵美人啊,不要以为皇兄一时迷恋你,你便以为他会为你撑腰。实话告诉你,本公主呢,揪完过丞相大人的胡子,气走过官居一品的太傅,打哭过亲王家的世子郡主,还曾一不小心手起刀落,便毁了某些人的一辈子......总之呢,本公主很嚣张,嚣张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谁也不怕谁也奈何不了的那种程度,你明白了吗?” 赵玉奴颤颤发抖,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昭鸾讥讽道:“本宫今日呢,是让你明白,不是什么下贱货就可以欺负本公主和皇后的,皇后心善,并不代表本宫如她一般软弱可欺。” 赵玉奴忍气吞声道:“臣妾明白了。” 昭鸾见目的已经到达,怒火也发泄完了,心里舒畅极了,便道:“元宝,君瑶,我们回去。” 没走多远,便碰上了顾清鸿这只大灰狼。 这些日子,昭鸾一直在凤栖宫里跟着文若学习诗词书画,都没空去见顾清鸿。 顾清鸿一身青色的长袍,领口处绣着精细的卷云,腰身束着一条银色的锦带,衬得他身躯凛凛、眉目如画,他打趣道:“适才,公主殿下好生威风。” 昭鸾扬了扬下颚,道:“那是自然!” 顾清鸿一脸玩味地看着昭鸾,啧啧道:“公主殿下可还记得曾经有个人,她呀,躲在我的身后,楚楚可怜又十分害怕。” 第三十三章:落水 昭鸾一听,忙吩咐君瑶和元宝退下,她将顾清鸿拉到一处假山,低声威胁道:“不许再提那件事!” 顾清鸿双手抱胸,靠在假山上,装傻道:“什么事啊?” “就是那次。” “哪次?”顾清鸿朝昭鸾俯身,迫近她的眉眼处,问道。 昭鸾生气地敲了下顾清鸿的头,道:“你明知故问!” 顾清鸿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故意思考了许久,恍然大悟一般,道:“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忘了那件事。” 昭鸾问道:“什么条件?” 顾清鸿突然生了一种捉弄她的念头,道:“我现在不告诉你,但是你记住你欠了我一个条件。” 昭鸾现在对顾清鸿生气极了,若不是这个小把柄在他手里,她早就将他揍得鼻青脸肿了,道:“顾清鸿,你捉弄本公主!” 顾清鸿笑道:“对呀!” 昭鸾尽量使自己平复下来,她若是生气了,顾清鸿的目的岂不是达到了?便不再与他置气,无意中,发现他右手似乎有一道伤疤,伤疤不是陈年往日,应该是近期的,心里一阵疑惑,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被狗咬了。”顾清鸿将右手负于背后,讪讪道。 昭鸾噗嗤笑出声,“你竟然被狗咬了!!”她想起了什么,掏出一个小盒子,道:“这是皇嫂送给我的伤药,涂了之后,什么伤疤也会淡去,看在你逗本公主大笑的份上,就给你用吧。” 顾清鸿接过盒子,戏谑道:“不如公主殿下为我上药如何?” “你倒是想得美,本公主呢,还有要事要做。” “要事?莫不是欺负你皇兄的妃子?” 昭鸾哼了声,十分鄙夷:“那个赵美人,满肚子的坏水心机,我可不能坐视不管。” “依我看呐,这皇宫里满肚子坏水的人只有一个。”顾清鸿仰头看着天空,道。 “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昭鸾暗暗攥紧了拳头,挥向顾清鸿,带了几分怒意:“顾清鸿,你说什么?” 顾清鸿挑了挑眉,无奈摇头道:“公主殿下,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昭鸾闻言,双手使力推向顾清鸿,未料顾清鸿顺着抓住她的手,暗暗一笑,二人一齐跌入了假山处的湖里。 假山处的湖不大,水也并非很深,但因太过偏僻,便没有侍卫在此驻守,更没有宫人会来路过,昭鸾刚才又吩咐元宝和君瑶回凤阳宫了,眼下是无人来救她了。 可怜的昭鸾,之前将赵玉奴推到湖里面,没想到自己也会落水,但她又不想呼救,要是被人发现她成了落汤鸡,这副狼狈的样子传开了,尤其是被那个赵玉奴知道了,那该多丢脸啊。转眸,她恨恨看着顾清鸿,为什么每次狼狈的样子都在他面前呢? “你可别这样看着我,若不是你故意推我,我也不会拉你下来的。”顾清鸿则是一脸无辜。 “顾清鸿,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昭鸾气呼呼道,看在顾清鸿眼里却是可爱极了。 第三十四章:初吻 “顾清鸿,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昭鸾气呼呼地瞪着顾清鸿,看在他眼里却是可爱极了。 顾清鸿身量高,水只到了他腰腹的位置,他双手攀住水岸的石块,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岸上,他对着在水里恼羞成怒的昭鸾大笑,道:“那公主殿下就好好在水里思考怎么对付我吧。” 昭鸾看了看水岸,以她的身高,似乎是够不上的,心里十分懊恼自己从前怎么就没好好学轻功了,若是学会了,定不会陷入如此窘境,她道:“顾清鸿,你就不想着把本公主给救上去吗?” 顾清鸿拎了拎衣服上的水,视若无睹,道:“公主殿下,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昭鸾翻了个白眼,道:“拉我上去!” 顾清鸿双手抱胸,戏谑道:“若是你求我的话,我就拉你上来。” 昭鸾哼了一声,扭头不看顾清鸿。 顾清鸿看了看四周,道:“这天色渐渐晚了,感觉附近也不会有人路过,要是水里来了几条蛇,或者是飘来了几个鬼魂,那......”他说罢,还故意打了个哆嗦。 昭鸾闻言,心里是十分害怕,她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蛇,但她表情依旧倔强,不肯求他。 顾清鸿见状,作势转身就走。 昭鸾喊道:“喂,你站住!” 顾清鸿转身,看着昭鸾,道:“怎么样啊?” 昭鸾一本正经的模样,道:“若是旁人知道我今日丧生于此,追查起来便知道是你所为,皇兄定会拿你问罪,甚至还会发兵攻打周国,所以呢,本公主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拉我上去,我便不将此事告知皇兄。” 顾清鸿沉思了一会,犹豫道:“这样啊,要不你再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拉你上来。” 昭鸾心想:果然是一只狡猾的大灰狼,但眼下只能如此了,便道:“好,我答应你。” 顾清鸿颇带怀疑,道:“你发誓不会反悔。” “我以公主之名发誓,日后绝不反悔。”昭鸾脱口而道,此时的她并未想到日后,顾清鸿所提的条件竟是要用她的一生来偿还。 顾清鸿满意地笑着,他朝昭鸾伸出手,将她拉上岸来。 水岸潮湿,昭鸾脚下一滑,直直地朝顾清鸿扑去。 顾清鸿摔倒在地上,昭鸾则是压在他身上,这一瞬,她的唇落在了他的唇上,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感觉到一种湿热柔软的触感,那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愿意一直保持下去。 四目相对,他甚至能看见她瞳孔里他自己的表情,竟是一脸呆滞。 此时,他的手正搂着她细小的腰肢,透过湿透的衣裙,他的手心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肌肤,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着,浑身炽热,内心深处,仿佛有一团火在渐渐燃烧,难以克制。 直到她发丝的水珠滴到他的眼睛里,他才反应过来,将她推开。 昭鸾痛呼一声,道:“呀,我的脚扭伤了。” 她并不知道刚才的触碰意味着什么,因此并无什么异样反应,她只知道这一摔把脚给扭了,很疼。 第三十五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倒是顾清鸿满脸通红,神色怪异,他暗自调息一番,才恢复如常,问道:“还能走么?” 昭鸾摇摇头,一副非常痛苦可怜兮兮的模样,道:“不能。” 顾清鸿扶额无奈,伸手将昭鸾拦腰抱起,手不禁与她的身体亲密接触,脸颊又渐渐发红,他将目光瞟向远处。 昭鸾亦察觉到了顾清鸿脸色的变化,她十分不解风情地问:“顾清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顾清鸿冷声道:“热!” 昭鸾狐疑地看着顾清鸿,他们刚从水里上来,怎么会热呢?不过,看在他抱她回去的份上,便好心道:“今日,我从锦绣宫那里搬了许多冰块,回头分你一些。” 她说话时带出的气息在他耳边萦绕,那是一种痒痒麻麻的感觉。 加之少女特有的芳香钻入了顾清鸿的肺腑,令他不禁有些心神荡漾。 顾清鸿只觉脸颊十分滚烫,他的脸愈发红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多谢!” 心里一遍遍默念:她只是个小屁孩......她只是个小屁孩...... 一路上,顾清鸿的手一直保持一个动作,丝毫不敢动,直到将昭鸾送回了凤阳宫,便迫不及待地回去了。 “公主,你这是怎么了?”萍儿见昭鸾浑身湿透,疑惑问道。 昭鸾神色些许尴尬,讪讪道:“之前外面下雨了。” 萍儿挠了挠头,道:“没下雨啊。” 昭鸾强调:“本公主说下雨了就是下雨了。” 萍儿再问:“那公主的脚?” 昭鸾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萍儿:“哦。” 昭鸾敲了下萍儿的头,喝道:“快去备热水和衣服。”她又看向元宝,吩咐道:“你去送几筐冰块到玄元殿。” 她可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而此时的玄元殿里,顾清鸿望着几筐冰块,面色青红交加,十分怪异。 沈涣不由问道:“皇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你怎么了?” “热的。”顾清鸿猛地灌下几杯凉水,道。 沈涣恍然大悟道:“难怪昭鸾公主给你送这么多冰块,看来她对你是挺好的。” 听得昭鸾二字,顾清鸿不禁又想起了假山处的场景,那无意的一吻,那柔软的触感......那些场景在他眼前挥之不散,令他的心头更加燥热,道:“不许提她!” “哦。”沈涣觉得今日的皇子十分反常,还是不要惹他生气了。 “你退下吧。”顾清鸿现在迫切需要自己一个人静静。 沈涣闻言,便转身退下。 “等等。”顾清鸿喝道,接着低声问:“你有没有接触过女子?” 沈涣无奈道:“皇子,我如今的身份是太监,自然可以接触许多宫女,皇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清鸿低声再问:“那你有没有......” “皇子,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沈涣的确没有听清,顾清鸿的声音实在太低了。 “没事,你出去吧。”顾清鸿咳了几声,将那句话憋下去。 顾清鸿和衣躺在床上,眼前却不断浮现出昭鸾的一颦一笑,哪怕他用被子把头蒙住,她依旧无处不在。 第三十六章:告状 今夜的锦绣宫亦不太平。 承璠刚一踏入锦绣宫,便听见里面是赵玉奴断断续续的哭声,他忙过去扶起她,见她是满面泪痕,问:“爱妃,你这是怎么了?” 赵玉奴以袖遮面,继续哭道:“臣妾......臣妾不想活了......”她娘从小就同她说,女子最好的武器便是眼泪,而她最擅长的便是哭泣。 承璠勾起赵玉奴的下巴,道:“爱妃这是什么话,莫不是朕待你不够好?” 赵玉奴满脸委屈,道:“臣妾今日受了天大的委屈,皇上都不为臣妾做主。若是皇上待臣妾好,怎么忍心臣妾受委屈?” 承璠蹙眉,问道:“谁敢给朕的爱妃委屈受?” 赵玉奴看了承璠一眼,低声辍泪。 承璠道:“爱妃不说的话,朕如何为你做主呢?” 赵玉奴使劲挤出几行眼泪,从侧面说:“臣妾只是一个小小美人,她是长公主殿下,欺负臣妾也没什么。可臣妾再如何低贱,也是皇上的妃子,算来也是她的长辈,她......她......怎么能......” 赵玉奴泣不成声,楚楚可怜。 承璠眸中含了几分笑意,大约猜到了此事的来龙去脉,道:“看来是昭鸾给你气受了,说说,她如何欺负你的?” 赵玉奴佯装嗔怒,道:“她将臣妾推进了湖里,又让臣妾在烈日下站了一下午,还当着侍卫宫女的面骂臣妾是个下贱货,这让臣妾如何活下去?” 承璠问道:“她真这样对你?” 赵玉奴哭得梨花带雨,道:“臣妾还能说谎吗,皇上不信可以去查,臣妾真是委屈极了,皇上还不信任臣妾?” 承璠心知自己的这个皇妹娇纵霸道惯了,她今日欺负了一个妃子,将赵玉奴丢到湖里这还算手下留情的。 昭鸾几个月前与太傅家的小公子发生争执,直接打折了小公子的手,那小公子又体弱,在床上躺着养病养了几个月还未痊愈,太后为此安抚了太傅府许久。 一年前,昭鸾见西域前来朝贡的使者长得十分有趣,她捉弄得那个使者直接从九重天阶上滚了下去,后来是坐着软轿被抬回西域的,羞辱西域使臣一事当时可是令人头疼。 这天底下,怕是无人能奈何昭鸾这个小霸王了,偏赵玉奴得罪了她。 赵玉奴见承璠没有为她讨回公道的意思,便在他怀里撒娇道:“皇上真的一点也不心疼臣妾吗?” 承璠的手滑入赵玉奴的衣裳里面,她的肌肤柔滑如玉,这的确是令他痴迷的一点,但他还是无奈道:“不是朕不为你出头,只是朕拿这个皇妹也毫无办法啊,莫说你了,她连朕都敢欺负。你且忍让着她,尽量避着就好了。” 赵玉奴不甘:“皇上!” “好了,爱妃生气可就不好看了。”承璠并非沉溺美色之人,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妃子去惩罚自己的皇妹,况且,如今母后还未离宫,昭鸾又是母后的心尖宝贝,在母后离宫之前的这段日子,可不能出现什么岔子。 孰轻孰重,承璠心里是十分清明。 第三十七章:托付 赵玉奴相当会察言观色,她见承璠可能有些不耐烦了,若是再说下去,可能会惹得他不高兴,到时候自己失了宠爱就不好了。 如此一想,赵玉奴立马收住眼泪,换上一脸的笑意盈盈,她的手缓缓地解开承璠的衣带,宛如一条灵蛇在他的身体上游走。 承璠正直血气方刚的年纪,在赵玉奴的挑逗之下,他只觉浑身炙热,直接将她抱起,大步朝床榻走去。 赵玉奴柔媚出声:“皇上可要好好疼爱臣妾。” 承璠将赵玉奴丢在床上,俯身压了下去,撕开她的衣裳,沉声:“你这个小妖精。” 赵玉奴不但有几分姿色,而且最关键的是,她十分懂得如何在床上讨好男人。 她的双手攀住承璠的脖子,媚眼如丝,唇不停吻着他的胸膛处,低声道:“皇上,你真是太坏了。” 红烛帐暖,春光无限。 不久,便传出男子粗厚的喘息声和女子妖媚的呻吟声,宫人们识趣地退出去。 ...... 三日后 慈宁宫 绿竹禀告道:“太后娘娘,薛相来了。” “让他进来吧。”太后的眼睛里有了几分光彩,明日,她便要离开这个皇宫了,想必薛黎是来与她告别的。 薛黎走进大殿,毕恭毕敬地朝太后行礼,道:“臣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福寿安康。” “罢了,什么时候你也学得这些需虚礼。”太后坐在上方,她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薛黎与她同岁,当年那个意气风华、敢于在金銮殿上斥责她的那个少年,终究也是没有逃脱岁月的洗礼,他老了。 薛黎退坐在下方,他接过绿竹递来的茶,淡淡喝了一口,犹豫了许久,问道:“太后真的打算远离朝野了吗?” 太后道:“皇帝已经成年,哀家是时候离开了。” 薛黎不禁有些诧异,他回忆起这些年的往事,道:“太后最初的愿望不就是拥有无人敢欺的权势,为何如今放下了?” 太后暗暗摇头:“薛黎啊,人是会变的,当初的你是个自命清高的才子,如今不也是沉浮官场的胜利者?” 二人相视,忽而大笑出声。 薛黎道:“是啊,人是会变的。当年,臣在金銮殿上怒斥太后之时,也没想到,臣会与太后成为一生的知己。那时,你是宠冠六宫的皇贵妃,臣只是个不得志的状元郎。” 太后的眼神忽而迷离,像是看见了二十年前的自己,那样的不可一世,那样的嚣张跋扈,当时的她,是快乐的罢。 她看着薛黎,缓声道:“皇帝终究不够老成,哀家离开之后,你好生辅佐他,就当是为了哀家。” 薛黎选择成为丞相,不过是为了助太后稳坐朝堂,报她昔日知遇之恩,如今她选择离开,他其实并无必要再留在官场。 这二十年来,他们二人之间无关风月,而是相互扶持,因为他们不仅是知己,更是战友,这种感情凌驾于爱情之上,不可磨灭。 太后知他心里所想,所以特意将皇帝托付于他,她想让他留下。 第三十八章:心意 薛黎起身,拱手作辑道:“臣定当竭尽力辅佐皇上。” 他想了想,终是叹了一声:“其实,太后对皇上并非传闻中的那般冷漠。” 太后默默垂眸,同样叹息道:“他毕竟是我的儿子。” 纵然,这个儿子曾经伤透了她的心。 薛黎自觉失言,便转开话题,道:“臣有多日未曾见到昭鸾公主,不知她最近在干些什么?” 果然,一提起昭鸾,太后的脸色便柔缓了许多,道:“说起阿鸾,她实在太过顽劣,这也是哀家放心不下的地方,这些日子,哀家让她跟着皇后修身养性去了” 薛黎笑道:“昭鸾公主只是天性活泼了些。” 太后叹气:“久闻初华是当世第一的无双公子,阿鸾若是有初华一半懂事,哀家也不会如斯苦恼了。” 薛黎语气虽谦卑,但隐隐透着为儿子的骄傲:“太后谬赞,犬子如何能与公主相提并论?” 太后眸光一转,问:“今日同你直说了,哀家有意将阿鸾许给初华,不知你意下如何?” 薛黎面上挂着喜色,道:“犬子得有尚主之福,是臣满门荣耀。” 太后浅浅饮了半口茶,道:“初华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因此哀家放心,就是不知你家夫人......” 这京都城里,众人皆知薛黎惧内,他的这位夫人肖素梅是将军出身,脾性暴戾,据说当年是她逼得薛黎娶了她,没想到薛相极其宠爱这个夫人,成亲至今从未纳妾,此事便成了一段佳话。 薛黎道:“内人对公主也是十分喜欢,经常念叨着要公主来府上玩。” “如此,哀家便放心了。” ...... 太后离宫的半个月,便是大昭三年一度的围猎大会。 围猎大会,顾名思义便是一场狩猎比赛,皇家的狩猎比赛自是与旁的不同,参赛者皆是皇亲国戚或者大臣的嫡子,这比赛中得了头名的人不仅在大昭扬名立万,亦可以得到一个彩头,今年的彩头便是西域进贡的一把金玉匕首,这匕首虽小,但削铁如泥,十分锋利。 昭鸾听说这个消息,她对围猎大会很有兴趣,可她是女子没有参赛的资格,该怎么办呢? 元宝素来机灵,他察觉到了昭鸾的苦恼,便进言:“临安王也在此参赛人员里,公主可以假扮王爷的随从,一同去猎场。” “对啊,本公主怎么没想到呢?元宝,你实在太聪明了。”昭鸾脸上的愁容立即消散,她忙提着裙摆跑去含光殿。 而含光殿里,承临正懒懒地晒着太阳,他根本就不想参加什么围猎大会,奈何他是王爷,又值适龄,想推都推不了。 昭鸾兴冲冲地跑进含光殿,道:“二哥,我找你有件事。” 然后,她低声在承临耳边说了她的想法。 承临惊异:“你想去围猎大会?” “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狩过猎,当然好奇了,而且我对那个金玉匕首是势在必得。” “可那是头名才有的奖励品,你二哥就是一无用的王爷,怕是争不到头名。” 第三十九章:围猎大会 承临面露绝望:“你......算了吧,就我们两这个水平,估计是去垫底的。” 昭鸾黑溜溜的大眼睛打了个转,手托着下巴,道:“我记得顾清鸿的箭术不错,不如让他也扮作你的随从。” 承临想了想,道:“你若是真的想要那匕首,就带上他吧,我也不想自己到时候垫底被耻笑,毕竟我可是堂堂大昭的王爷。” “那我们说定了!” ...... 锦绣宫 赵玉奴今日去凤栖宫向皇后请安,未料又碰上那个昭鸾公主,昭鸾斥责她礼数不周,罚她在烈日下跪了整整一个时辰,赵玉奴回到宫里,将屋子里的瓷器摔得稀烂,似乎还不解恨,气道:“如今,连皇后都要让我三分,凭什么她一个公主竟敢羞辱我?” 珠儿忙接过赵玉奴手里的玛瑙瓷器,劝道:“主子,毕竟她是皇上的亲皇妹,咱们自然不能明着动手。” 赵玉奴闻言,目光骤然冷冽,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暗中动手。” 珠儿笑了笑,低声:“奴婢特意派人日夜盯着凤阳宫那边,果然不负奴婢的苦心,奴婢得知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围猎大会时,昭鸾公主会扮作临安王的随从,一同去狩猎。” “这样说,若是我当场拆穿她......” “娘娘!”珠儿环顾四周,接着道:“拆穿她无非就是让她失了颜面,可若是......”她在赵玉奴耳边细声道:“狩猎场上刀剑无眼。” 赵玉奴蹙眉凝思,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暗中派人解决了她,可是这会不会被查出来?” 珠儿笑容阴险:“主子放宽心,只是死了一个随从,皇上必定不会深究。到时候,我们大昭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便会死于深林里,被野狼分尸,无人知晓。” 赵玉奴渐渐勾起了唇角,一想到她最憎恨的人便要死无尸,心里便非常痛快,但是如何将手伸到狩猎场呢? 珠儿进言:“如今娘娘是皇上的宠妃,数不尽的人想巴结着娘娘,包括狩猎场里的侍卫,只要娘娘许给他们一点甜头,想必他们定会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玉奴听得这话,嘱咐道:“此事切记要万无一失,就算失败了也不能追查到我这里。” 珠儿笑道:“珠儿办事,主子就放心吧。” ...... 围猎大会 昭鸾和顾清鸿皆是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混在承临的随从里面,因参赛者距观众主席位有些远,因此承璠并未发现昭鸾的存在。 昭鸾偷偷地张望,在一众人里面,她一眼便看见了薛初华。 长身玉立,面如春风。 薛初华一身银色戎装,坐于马上,他神情淡然,微微带着点温和的笑意,吸引了观众席上许多女子的目光。 他总是这样,什么也不需要做,便可以成为人群的焦点。 那样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啊。 昭鸾正看着,忽然有一个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抬头,原是顾清鸿故意站在她前面。她问:“喂,顾清鸿,你干嘛故意挡着我?” 第四十章:野兽 顾清鸿拍了拍衣袖,道:“我这不是防止有人看见你,你可要感谢我。” 昭鸾瞪了他一眼:“你!” 顾清鸿低头看着昭鸾,道:“你若是想得到那把金玉匕首呢,就好好听我的话。” 昭鸾撅着嘴,要不是为了帮二哥得到头名,从而自己可以得到金玉匕首,她才不会轻易就放过顾清鸿。 顾清鸿看着只在他肩膀处的昭鸾,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道:“这样才乖嘛!” 裁判太监一声长哨,各路人马皆立即出动。 昭鸾自然不甘心落于人后,忙驾马直入林间。 顾清鸿搭弓射箭,箭无虚发,不一会儿,便为临安王这一队猎得许多猎物。 昭鸾眼见前方有一只雪皮狐狸穿过,狐狸像是察觉到了有人,忙跑入深林里面,昭鸾还从未见过浑身雪白的狐狸,心里好奇,想也不想便驾马追着那狐狸一路而去。 道路越来越窄,树越来越密集,昭鸾没有看见雪皮狐狸的影子,反倒是听见许多奇怪的吼声。 突然,一只老虎从树林里窜出来。 昭鸾猛地一惊,暗道倒霉,没追上那只雪皮狐狸,反而遇上了老虎。眼看四周没有人,呼救也不管用,那老虎还一步步朝她逼近...... 怎么办呢? 昭鸾看了看一旁的树,快速爬上去,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老虎见状,张开血盆大口,在树下大吼。 忽然,一支箭自远处而来,射在了老虎的腿上,老虎吃痛,跑进了丛林深处。 昭鸾回眸一看,那人立于马上,正欲拉弓。 原是薛初华! 薛初华下马走到了树下,道:“这位公子,此处多猛兽,还请多加小心。” 昭鸾侧首,不让薛初华发现是她,不想她的手触碰到了一个湿滑柔软的东西,一看,竟然是蛇!她素来最害怕的便是蛇,这一吓,她脚下一滑,自树上跌落。 薛初华眼疾手快,接住了从树上摔下的昭鸾,金黄的树叶随着昭鸾的动作簌簌落下,洒在了二人的身上。仿佛有风吹过,她的睫毛不停颤抖着。 顾清鸿寻着马蹄的痕迹,寻到这里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没走近,只是躲在一旁,目光有些黯淡。 若他早些到,是不是她只会落在他的怀里? 薛初华看见了怀里的人,略有些吃惊,道:“公主殿下,你怎会在这?”他忙松开手,将昭鸾放在地上。 “嘘!”昭鸾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薛初华不要大声。 薛初华道:“这里时常有猛兽出没,公主殿下还是离开比较妥善。” 昭鸾反问:“那你又为何出现在这?” “我......我是为了多猎些猎物,取得头名。” 昭鸾狐疑地看着薛初华,在她印象里,薛初华不像是争名逐利之人,“你为何要取得头名?” 薛初华笑了笑,依旧是温润如玉,声音如潺潺涓流:“我想得到那把金玉匕首,送给一个人。” 昭鸾脱口问道:“送给谁?” 薛初华神情有几分不自然,他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道:“我送公主殿下先出去吧,这里不安。” 第四十一章:刺杀 昭鸾面色闪烁,略有几分落寞:“不必了,我自己出去,你不要跟来。” 说罢,她迅速地离开了薛初华的视线,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了没多远,便看见了顾清鸿,懒洋洋地倚靠在一棵大树。 她有些难过,道:“顾清鸿,我们要输了。” 顾清鸿不以为意:“还刚开始,怎么就输了呢?” “薛初华他从小就是文武才,他若是想争头名,我们必争不过。” “那可不一定!”顾清鸿语气坚定,如硬石坠落地面,铿锵有力,他从未有这么一刻想证明自己,只因在她面前。 昭鸾抬起眸子,只见顾清鸿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熠熠光辉,令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十分安心。 她正打算说什么,一支箭朝她飞来。 随之,便是铺天盖地的箭雨而下。 顾清鸿搂着昭鸾的腰,将她拉向一旁。 数十个蒙面人从树林深处出来,将昭鸾团团围住。 “你们是谁?”昭鸾斥声喝道,这里是皇家的林子,一般人根本进不来,为何会有蒙面杀手出现?而且似乎还是特意冲着她来的。 蒙面人沉声道:“取你性命的人!” 昭鸾与顾清鸿对视一眼,顾清鸿语气无奈,道:“你又得罪了谁?” 昭鸾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十分无辜,但她仔细一想,这里是皇家狩猎场地,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守,这些蒙面人根本不是自外面混进来的,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原本就是这里的侍卫。 而且这一个月里,她一直都随着文若修身养性,根本就没惹什么事,谁会想置她于死地呢? 莫不是那个......赵玉奴,只有宫里的人才能买通皇家的侍卫。 昭鸾看向那群蒙面杀手,问:“你们是赵美人派来的?” 果然,蒙面人神色怪异,他们一齐挥刀上前。 “别看。”顾清鸿一手将昭鸾按入自己的怀里,挡住她的视线,一手拔出佩剑。 昭鸾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的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完完靠在顾清鸿的怀里,她觉着,他的怀抱宽厚且温暖,让她忘记了自己身处厮杀之中,甚至产生几分贪恋的感觉。 在这短暂的片刻时光里,她只听见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十分激烈。 顾清鸿将剑收回剑鞘,才缓缓松开了按着昭鸾头部的手。 昭鸾睁开眼睛,看见周围一片尸体,她没有半点恐惧,只是有些诧异,数十人皆是被一剑封喉,而顾清鸿身上没有半点伤口,甚至一滴血迹也不曾落在他的衣袍上,他......何时有了这么深不可测的武功? 这些年来,他故意装作平庸无能的模样,是为了什么? 他.....或许并没有她表面想的那么简单。 顾清鸿的眸子晦暗,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淡淡启唇:“为了自保。” 昭鸾却是展眉一笑:“谢谢。” 她的笑容没有掺杂半点杂质。 顾清鸿有几分惊讶,他原以为昭鸾会怀疑他这些年伪装的用意,他原以为她会用厌恶恐惧的眼神看着她。 可是她没有。 第四十二章:我会保护你 “我会为你保密。”昭鸾的表情没有半点虚假,她清亮的眸子里仿佛藏着一整条星子河,光彩熠熠,让人情不自禁甘愿沦陷其中。 顾清鸿神色复杂,问:“为什么?” 昭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先是仰头看着天空,再看了眼顾清鸿,道:“从今以后,在你只能伪装自己的情况下,我会保护你。” 她的神情极为认真,不允许有人怀疑。 看着昭鸾正义凛然的样子,顾清鸿不禁笑了,分明每一次都是他在保护她,偏偏她还能如此大言不惭地说她会保护他。 可爱如她。 “糟了,耽误这么久,比赛都结束了!”昭鸾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今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那把金玉匕首吗?现在是功亏一篑了。 顾清鸿一脸无辜,这可不能怪他。 他听见草堆里似乎有什么声音,便走过去,发现是一只雪皮狐狸,这狐狸毛茸茸的,浑身雪白,尤其眼睛十分明亮,神情竟然有几分肖似昭鸾。 一只可爱的雪球。 顾清鸿轻轻提起这只狐狸,递到昭鸾面前:“虽然败了,但是得到一只雪皮狐狸也不错啊!” 昭鸾一看,这不是她一直在追的那只狐狸吗?心里欢喜,将狐狸放在自己的怀里,手摸着它柔软的皮毛,笑道:“哈哈,你终于还是落到我手里了。嗯,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呢?” 她歪着头,看了眼顾清鸿,再继续摸着雪皮狐狸的头道:“不如,你就叫小红吧。” 小红......小鸿...... 有趣有趣。 “小红?它明明是白色的,为何要叫小红?”顾清鸿不解。 雪皮狐狸不安分地动了几下,嚎叫着,似乎在表示自己对这个名字的抗拒。 “我就要叫你小红,小红小红,你要是不乖的话,我就剥了你的皮!”昭鸾威胁着,小红似乎通人性,感知到危险的气息之后,果然就安静下来了。 他们二人回到承临身边时,裁判已经在宣布结果了。 头名,果然是薛初华,他在众人面前接过那金玉匕首,一声银装潇洒风流,再次收获许多女子痴迷的目光。 薛初华纵马,在一阵艳羡的目光里一骑而过,仿佛他生来就是为了享受赞美。 昭鸾望着那银色的身影,不由在想,他会将匕首送给谁呢? 那人......不会是她。 顾清鸿打断了昭鸾的沉思,能买通皇室猎场侍卫的人非同小可,此人定是要置昭鸾于死地,他问:“你怎么看待今日的蒙面人一事?” 昭鸾语气狠厉,道:“幕后主使绝对是赵玉奴。” “可我们没有证据,那些蒙面人也都死了。” 昭鸾冷笑:“我虽然没有证据,不能明面上处置她,可我最不缺的便是暗地里折磨人的法子。” 她不是什么宽宏大度的人,人若犯她,她必犯人。这一点,她很好地继承了太后那骨子里代代相传的狠毒血液。 顾清鸿问:“你打算如何对付她?” 昭鸾揉搓着软绵绵的小红,笑道:“你日后自然会知道。” 第四十三章:蛇祸 回宫的第一天,昭鸾便吩咐君瑶去准备一袋蛇。 君瑶是个十七岁的女子,武功极高,人冷话少,但办事绝对靠谱。 夜里,君瑶爬到锦绣宫的屋檐上,趁无人的时候,她悄悄潜入房间里,将布袋里的蛇放入赵玉奴的澡盆里面,因赵玉奴喜用花瓣沐浴,澡盆里上面浮着层厚厚的花瓣,蛇在花瓣之下,人一眼是看不见里面有蛇在游走。 赵玉奴赤身走入澡盆里缓缓坐下,正享受着花瓣沐浴的芳香,忽然感觉到有一些滑溜溜的东西在她大腿间游走。 她惊叫出声,忙走出澡盆,再仔细一看,却是数条鲜活的蛇。 这一眼,是吓得魂飞魄散。 赵玉奴花容失色,宫女们个个也是胆小,纷纷躲避,那蛇像是嗅到了人的气息,慢慢地沿着澡盆往外爬出,或许是赵玉奴身上带着许多花香,那蛇只朝着她爬去。 “来人啊,救命!救命啊!”赵玉奴失声大叫,她此时正赤身裸体,外面的人纵然听了也不敢进来,于是,赵玉奴只得随意裹了件外袍,满屋子乱跑。 ...... 凤阳宫 元宝笑道:“公主,你听说了吗?赵美人洗澡的时候遇上蛇了,吓得她光着身子乱跑呢!” 萍儿忍不住也笑着:“皇宫里怎会有蛇?说不定这赵美人就是个蛇精,蛇肯定要跑她那儿去了。” 君瑶则是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萍儿见了,便问:“君瑶,你怎么不笑啊?这么好笑的事!” 君瑶开口:“无甚笑点,是则不笑。” 此事是她所为,早已料到赵玉奴的反应,便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了。 昭鸾吃着御膳房刚送来的花糕,正吃得滋滋有味,听得他们在说笑,便放下手上的糕点,问道:“后来怎么样呢?” 元宝道:“赵美人可是当场被吓晕过去了,这时候,太医正在给她把脉呢。” 昭鸾长叹一声:“可惜了,只是晕过去了,实在无趣。” 她做人的宗旨一直便是:人若犯她,她必犯人,而且要加倍犯之。 如今,只是给赵玉奴一点小小的惩罚,更大的还在后头。 昭鸾虽然平日里胡闹惯了,但实则十分聪明,她当时便发现猎场里出现的那些杀手都是侍卫,一回到宫里,她便暗中调查了围猎场与锦绣宫的关系,这才发现,猎场里有个侍卫长最近升了官,便是因为赵玉奴的举荐。 因此,昭鸾肯定那些杀手是赵玉奴所安排的,只是,赵玉奴为何会知道她会出现在猎场呢? 难不成,凤阳宫里有了奸细? 既然有人在盯着昭鸾的动作,那她何不如就来个瓮中捉鳖? 赵玉奴既然起了杀心,就必然不会轻易住手,她一定会继续下杀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昭鸾可不允许有条吃人的毒蛇在她身边蛰伏,她要做的是揪出这条蛇,并除之而后快。 元宝见昭鸾若有所思,以为她在为赵美人没被蛇咬死而苦恼,便道:“公主放心,恶人自有天收,这次是蛇,下次指不定是什么?” 第四十四章:瓮中捉鳖 昭鸾灵机一动,对元宝道:“你现在去太医院请几个太医过来,要秘密去请,但又要不经意地走露消息给凤阳宫里的人。” 元宝问:“公主,你生病了吗?” 昭鸾只是狡黠一笑,并不说话。她与顾清鸿在树林里将那些杀手的尸体都藏好了,又刻意在地面留了些血迹。 赵玉奴现在必定是以为昭鸾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但她又不能确定。 此时,凤阳宫里若是来了太医,但昭鸾又极力掩饰自己召见太医的原因,凡事欲盖弥彰,那个奸细定是肯定昭鸾已经身受重伤,必会去同赵玉奴通风报信,只要派几个人在暗中守着凤阳宫,便可守株待兔逮住这个奸细。 元宝素来机智,猜到了昭鸾的意图,道:“奴才办事,公主只管放一万个心!” ...... 果不其然,这天夜里,昭鸾便抓住了那个奸细,正是打扫庭院的紫萝。 紫萝在凤阳宫已有四五年时间,今年已经十五岁,但始终是个打扫庭院的下等宫女,眼见着萍儿等人风光无限,心里是嫉妒极了,这时,锦绣宫的珠儿找到她,许诺她若是效忠于赵美人,事后,必定将她带到锦绣宫里,升为一等宫女。 紫萝当时便心动了,在利益的驱使下,她每日在暗中监视着昭鸾的动静,某日,她听见昭鸾与元宝的谈话,知道昭鸾要扮作临安王的随从混进围猎大会,她便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珠儿。 白日里,紫萝瞧见有几个太医偷偷摸摸地进入昭鸾的内殿,再悄悄地离去,她躲在一旁,听见其中一人说什么“公主的情况怕是不大好了”。 围猎大会之后,昭鸾便一直待在内殿里,除了元宝、萍儿、君瑶三人,凤阳宫里其他的再未见到昭鸾,紫萝又发现昭鸾贴身的人皆是缄口不言,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这下,紫萝确定昭鸾是受了重伤,打算夜里将这个消息告知珠儿。 未料,紫萝刚一离开凤阳宫的门,便有一群太监将她团团围住,将她押到了前院里。 昭鸾坐在椅子上,手里抱着浑身雪白的小红,她打着哈欠懒懒道:“为了揪出你这个奸细,本宫都牺牲了自己的睡眠,你还真是不辜负本宫的一片苦心呐!” 紫萝见事情败露,忙跪在地上,狡辩:“公主殿下,什么奸细?奴婢实在不懂,奴婢只是睡不着打算去逛逛,不知犯了何事?” 元宝讥讽道:“都这时候了你还睡不着?就算是睡不着,又怎么恰好是今天夜里?咱家在你房间里可是搜出了不少珍贵之物,你一个下等宫女哪里拿来的?” 这下子,紫萝心知事情败露,自知狡辩无用,忙磕头求饶:“公主殿下,奴婢错了,奴婢这次是鬼迷心窍,奴婢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奴婢吧。” “知道本宫最讨厌的是什么吗?”昭鸾淡淡地抬起眼皮,尚显稚嫩的脸颊却是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戾气。 第四十五章:野兽分尸 昭鸾双眸似水,却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冰冷,她的手指抚摸着一团雪白毛绒,语笑嫣然道:“一是风骚下贱之人,二是背主求荣之人。” 她的声音在寂寥的夜色之下凛凛生畏,令人胆颤。 紫萝不停地磕头,在她看来,昭鸾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只要紫萝继续哀求,昭鸾心肠一软便会放过她。 昭鸾勾唇冷笑:“偏你,为了一个风骚下贱之人卖主求荣,本宫如何饶得了你?” 背叛过一次,这一生都是背叛,昭鸾不会允许她的宫殿里存在叛徒,这一次,她打算杀鸡儆猴。 元宝问道:“公主,你如何处置这个贱婢?” 昭鸾凤眸一眯,思考着,她怀里的小红像是明白了主人的心意,从昭鸾怀里跳下,一路冲向前面跪着的紫萝面前,小红伸出一只爪子朝紫萝脸上狠狠一抓。 紫萝尖叫一声,十分凄惨,她的左脸血肉模糊、鲜血淋淋,紫萝捂着脸不停哀嚎。 小红转身,屁颠屁颠地跑向昭鸾,扬着头,一双眼睛眨呀眨,在向主人讨赏。 昭鸾抱起小红,摸了摸它的头,温柔道:“小红呀,你太暴躁了。” 小红在昭鸾的怀里打了几个滚。 昭鸾想起了什么,便道:“听说,江大人最近献了几只珍禽野兽以供皇室观赏,皇兄将它们圈养在水云台,元宝,你吩咐人将这个贱婢丢到水云台下面去,一切交给你了,本宫乏了,要去睡觉了。” 说罢,昭鸾便捂着嘴,朝内殿走去,自小,母后就告诫她,人必须心狠才能保自己以及身边的人,尤其是身处皇宫。她这一生,或许会是一个善良的人,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心软的人。 紫萝捂着血淋淋的脸,一直哀求,无奈得不到半点回音。 元宝喝道:“堵上这个贱婢的嘴,公主吩咐了,将她丢到水云台的野兽堆,你们几个还不快去。” “不,不要......”紫萝的嘴猛地被堵上,她此时的心里是无尽的恐慌,水云台的野兽凶猛异常,喜食生肉,她若是被丢到那里去,岂不是尸首无存?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啊! ...... 赵玉奴经蛇祸一事之后,加强了锦绣宫的守卫和防御,她自己也甚少出门。 君瑶再想做点什么并非易事,昭鸾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正想着如何如何对付赵玉奴,也算是冥思苦想,毕竟欺负赵玉奴也算是昭鸾的一个乐趣。 元宝道:“公主殿下,奴才得知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昭鸾有了几分兴致,问:“什么事情?” 元宝:“过段日子,就是皇上的第一次选秀了。” 昭鸾不解:“这对本公主有什么好处?” 皇兄选那么多妃子还不是充盈他的后宫,这与昭鸾有什么关系?她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唯一的乐趣就是与那个赵玉奴斗智斗勇了。 元宝接着解释:“公主,您仔细想想,这后宫里一下子来了那么多妃子,而且都是大臣家的千金小姐,那赵美人出身低,这下子可不得气疯了?” 第四十六章:选秀 昭鸾笑道:“对呀,这下子看她怎么魅惑皇兄!” 忽然,她的眼神黯淡,带了几分忧色,喃喃道:“可皇嫂岂不是更加伤心了。” 昭鸾虽然并不懂男欢女爱,但看得出文若其实是很喜欢承璠的,只是皇后的身份约束着文若,令她必须强颜欢笑地接纳承璠一个又一个的妃子,赵玉奴已是她心里的伤口,如果再多了几个赵玉奴般的女子...... 元宝道:“公主多虑了,这后宫里无论来了多少女人,皇后始终都是皇后,她是太后钦点的皇后,父亲又是恭亲王,哪个妃子都无法撼动皇后的位置。” ...... 而对于赵玉奴来说,比之昭鸾,显然这些新进宫的女子对她更有威胁,她虽有几分姿色,但出身终究是低了,万一再失了皇帝的宠爱,岂不是又要回到从前的日子了? 不,不可以! 她一定要牢牢抓住圣宠。 今年是建元十三年,皇帝亲政的第一年,后宫只有一后一妃,实在太过冷清,于是选秀迫在眉睫。 文若虽然心里难过,但她既然身为皇后,就必须担起一个皇后的职责,为皇上选出才德兼备的妃子,她自幼便熟读《女诫》等书,深知为人妻者,需谦恭、需宽容,不得善妒。 选秀大典,文若和承璠二人坐在上方,赵美人坐于左下侧,一脸不快。 这次选秀,在百名秀女之间,选入宫的一共有五个女子,她们分别是侍郎左乐之女左雁、副都统刘旭之女刘思齐、长史徐良之女徐嬅,江州知县沈越之女沈清如、通判杨辉之女杨沐云,其中,沈清如的姿色最是出众。 因其中刘旭的官职最高,承璠便封了刘思齐为刘贵人,位份高于美人,其余四人则封为常在,。 赵玉奴满腹不悦,但又不好表示出来。 承璠看了赵玉奴一眼,便特意提了句:“赵美人伺候朕也有段日子了,就晋为赵嫔吧。” 赵玉奴闻言,一时间欣喜非常,她忙起身,一脸娇媚,道:“臣妾谢皇上。” 承璠转眸,看着一旁静坐的文若,问:“皇后,你可有什么意见?” 文若不失礼仪地笑着:“臣妾无意见。” 承璠眼神骤然幽深:“甘州干旱已久,百姓颗粒无收,听闻皇后捐出自己的财物,甚至带动后宫之人纷纷募捐,可有此事?” 文若道:“甘州百姓太过艰难,臣妾不忍,特为此举,只愿为皇上分担一点忧虑。” 承璠牵唇笑着:“皇后实在贤良,怪不得母后当初要立你为后。” “皇上谬赞,臣妾只是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承璠的声音略带阴冷:“不过,朕还不需要后宫来筹备钱财赈灾。” 文若不解其意:“皇上......” “朕累了,皇后安顿这几位妃子的住所吧。”说罢,承璠拂袖起身,在一片跪拜声中离去。 文若看着承璠远去的身影,不由有几分感伤。 此时的文若还不明白,一个不爱你的人,无论你做了什么,他都不会领情的。 不爱,便是最大的悲哀。可惜,她始终怀着希望。 第四十七章:灾情 赵玉奴见承璠已去,便也起身对文若道:“皇后娘娘,臣妾今日累了,便回去了。” 她的语气十分傲慢无礼,只稍稍行了礼,便扬长而去,看在众人眼里,好生威风! 赵玉奴便是要在这几个新入宫的女子面前,表示她才是皇上的第一宠妃。 文若的贴身宫女明珠气道:“皇后娘娘,你看赵嫔她那样子!” 文若浅笑了笑,并未将这些小事放在心里,道:“本宫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了。” 明珠道:“皇后娘娘,您若是有太后一半厉害,也不至于被一个赵嫔如此欺负。”她也是听旁人说的,太后当年还是皇后的时候,因失宠于先帝,许多妃子想乘势欺辱她,可太后的手段狠辣,哪怕无宠,亦可以凌驾于众人之上。 文若沉声:“休得非议太后。” 明珠讪讪道:“奴婢知错了。” 当日,承璠翻了沈清如的牌子,沈清如的出身虽低了些,但她的容貌出众,一众秀女间,承璠第一眼便看中了她。 但却不知为何,承璠在沈清如的屋子里待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去了锦绣宫。 此事在宫中激起轩然大波,沈清如亦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被人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沈常在模样极美,但不懂得讨君王欢心,是以引起龙颜不悦。也有人说是皇上心里挂念赵嫔,哪怕是来了新人,最宠爱的始终是赵嫔。 一时间众说纷纭。 ...... 金銮殿 承璠端坐在龙椅之上,此时,他的身后再无那一方珠帘,他再不用处处揣摩着珠帘之后那人的心思,眼下,他的朝臣跪拜山呼万岁,这种皇权至高无上的感觉,令他如置云巅。但他知道,朝堂的大半臣子都是母后提拔上来的,纵然母后离了朝野,那些人心里的主子也只有她。 他道:“众卿今日可有事启奏?” 尚书罗辽走出行列,道:“启禀皇上,江州饱受水灾,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不少流民已经涌入京都,已经引发一众混乱。” 承璠有些抑郁,甘州旱灾未平,江州水患又起,实在令人心烦,往年并未有如此多的状况,他问:“朕不是令户部拨出赈灾粮款去了江州,为何灾情愈演愈烈?” 罗辽暗暗摇头:“皇上,这粮款一层层下去,到了江州百姓的手里怕是所剩无几,太后执政时曾提出......”他还未说完,便被承璠打断。 承璠喝道:“够了!”他不想在任何臣子的口里听到太后,他不想永远跟随着太后所做过的一切,为了在众人面前掩饰这些想法,他道:“灾款此去江州,所经手的关卡太多,其中有人伺机贪污也未可知。” 罗辽是太后亲自提拔上来的官员,为人耿直不善变通,更不懂得揣摩皇帝的心思,继续谏言:“江州地区呈报的灾情经过重重通道,到达陛下手里时已经不知变化了多少,臣认为,解灾情需先得了解灾情。” 承璠问:“那依尚书的意思,该如何做呢?” 罗辽言辞恳切,道:“臣愿亲自监察灾款的去向,远赴江州视察灾情。” 第四十八章:赈灾 朝堂的官员个个心知肚明,监察粮款去向?这可是断了许多人的财路啊,势必会得罪不少人,再说,这亲自前往灾区可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薛黎出列,道:“罗大人年岁已高,不宜车马颠簸。” 承璠凤眸一凛,看向薛黎,问:“那丞相心中可有人选?” 薛黎一时未想出何人堪当此行。 这时,中书令马淮走出行列,提议:“皇上,臣认为临安王堪当此行。” 承璠闻言,亦是来了兴致,问:“朕倒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马淮道:“临安王正是年青,需要磨炼,赈灾于他而言是个一展抱负的机会,临安王定会力以赴,不负陛下与百姓的信任,臣认为满朝文武再无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薛黎自觉不妥,临安王从未涉足过政事,缺乏经验,他若是去江州赈灾,极大可能会耽误了灾情,更是为自己得来了罪名,万一,皇上因此治他一个办事不力之罪,这...... 薛黎便道:“臣认为临安王缺乏此方面的经验,不适合担任赈灾使。” 承璠眸光幽深,瞥了眼薛黎。 承璠一直都知道薛黎是母后最忠心耿耿的臣子,母后走了,却留下一个薛黎来绊住他的手脚,那么,他就越是要挣脱。 于是,承璠直接下旨:“传朕旨意,封临安王为江州赈灾史,三日后前去江州。” 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帝王之势。 罗辽欲再出言,薛黎示意他不必再言,皇帝心意已定。 圣旨一出,便四处传开。 昭鸾听到了从前朝传来的消息,埋怨道:“皇兄让二哥去赈灾,这不是刻意为难二哥吗?” 元宝道:“可不是嘛?临安王整日里就玩弄他那些花草,这突然就要去赈灾,奴才都觉得不可思议。” 聪明如昭鸾,如何猜不到其中的意图? 在世人眼里,临安王不过是个整天玩世不恭的风流王爷,哪里担得起赈灾重任?届时办事不力,皇上便有了一个理由可以治他罪的名头。 思来想去,昭鸾总觉得不妙,道:“我要去含光殿一趟。” 承临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微微愣了一会,并非十分惊讶,他的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市井曾有流言,临安王才是先帝心里的储君,当时先帝病重,太后篡改圣旨,勾结恭亲王,将大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推上了帝王之位。 流言越是被压制,就越是会爆发,渐渐地,竟有人四处传播临安王才是真龙天子。 这无疑是在承临的头顶上悬挂了一把刀,随时都会掉落,他无母族背景支撑,除了王爷身份一无所有,这些年来,他不务正业、玩世不恭,实则是为了打消承璠心中的猜忌。 因为,对于一个身上带着真龙天子传言的王爷来说,只有碌碌无为,才能保一生平安。 承临想要活下去,可自古帝王多猜疑,承璠亦是。 如今,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封承临为赈灾使不过是承璠下的第一步棋子。 昭鸾心里满是担忧,问:“二哥,你真的要去江州吗?” 第四十九章:自杀 承临面上没有半点忧愁,反而如清风将云朵吹散一般恬淡,他道:“不过是一趟远游,好山好水,何乐不为?” “二哥,可你......”昭鸾平日里虽并不关心朝堂之事,但她心知赈灾之任非同小可。 承临回之一笑,眉心那颗红痣分外妖娆魅惑,道:“最多不过三个月,我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昭鸾有些苦闷,但看着承临恍若无事一般的自在洒脱,她只得道:“那二哥要快点回来。” 承临摸了摸昭鸾的头,笑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替我照顾好那些花,毕竟它们可是我的心尖宝贝呢!” 他的笑容是那样纯净,在她的面前,他总是没有丝毫烦恼。 “好。” ...... 承临走后的日子里,昭鸾觉得十分无聊,她再不能拿着临安王的令牌出宫了,整日里无所事事,连最讨厌的赵玉奴也不来惹事了,实在是无聊透顶啊。 这日,昭鸾带了君瑶,二人在宫里闲逛,不知不觉便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 “前面是不是有个女子?”昭鸾看着不远处的一处凉亭,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依着栏杆,栏杆下面是一片湖,那女子神情凄婉,面带泪珠,似乎要跳下去。 君瑶随之看去,亦看见了那个白衣女子,道:“确有一女子,正欲跳湖。” 昭鸾来了兴趣,悄声道:“我们去看看。” 于是,她们蹑手蹑脚地绕到白衣女子背后。 突然,“扑通”一声,水花一溅,那女子果然跳进了湖里,只留下一方手帕孤零零地掉在凉亭上。 昭鸾心想,这个地方地处偏僻,除了她和君瑶估计没人会来。 君瑶面无表情,直接问:“公主,是否救她?” 昭鸾点了点头,既然让她遇上了,那就管管吧。 她瞅了瞅湖里,道:“救,但是先让她喝几口湖水,感受一下濒临死亡的感觉,日后她便不会轻易寻死。” 君瑶垂眸,像是在思考昭鸾的话,她有时候不由在想,像昭鸾这个十三岁的女孩,为何会有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 几分钟过后,昭鸾才道:“好了,救她上来吧。” 君瑶得令,便跳入湖里,将那白衣女子救了上来。 白衣女子猛地咳出了几口湖水,抬起眸子看着昭鸾,她原以为自己容貌出众,未料在这个十三岁的女孩面前,自己竟是黯淡无光。这个女孩就宛如天空最灼目的太阳,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又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倨傲神态,令人自惭形秽。 白衣女子低垂着头,道:“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昭鸾亦在打量这白衣女子,模样极美,是那种如弱柳扶风一般柔弱的美态,只是神情之间太过拘束,她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宫女,那就应该便是妃嫔了。 昭鸾一脸认真,道:“闲来无事,有些无聊,就把你给救上来了呗,至于我是谁,嗯......我暂时还不想告诉你。” 女子一时哑言,她偏头看向一旁,道:“纵然你今日救了我,他日我还是会寻死的。”她本就是抱了必死之心。 第五十章:身患怪病 “真的吗?那你还真是个坚持不懈的人。”昭鸾的语气十分诚恳,像是真的敬佩这个白衣女子,她又接着道:“只是呢,不要跳湖,这湖是供人观赏的。万一某日有人来此游玩,却看到一具浮肿的女尸,岂不是大煞风景?” 女子紧紧攥着衣角,道:“那我就上吊。” 昭鸾再道:“上吊啊,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我听说上吊死去的人极为狰狞,很是丑陋,脖子被拉得长长的,嗯......我觉得你应该可以成为一只丑陋的女鬼。” 女子愤愤地看着昭鸾,闭嘴不言。 昭鸾笑了笑,问:“你究竟为什么要自杀呢?说说呗,我实在有些无聊,想听听故事。” 女子扭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昭鸾颇为委屈:“不告诉我,那我就实现你想死的愿望吧。最近,我新得知了一个死法,就是将活人扔到野兽堆里,让野兽将她的身体吃得一干二净,你想不想试试?应该是有点疼的。” 女子闻言不由打了个冷颤,为什么这么残忍的话,会从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女孩口里说出来?为什么她还可以装作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实在是太令人害怕了。 昭鸾继续道:“我做人是很有原则的,你的故事要是令我满意了,我可以给你赏赐。” 女子揣摩着昭鸾的身份,面前的女孩衣着相当华贵,并且能在宫里畅行无阻,身边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婢女,莫不是那个.......长公主。 传闻长公主的容貌倾国倾城,似乎也才十三岁的样子,这个女孩言辞之间透着十足的傲气,想必定是长公主了。 女子犹豫着,长叹一声,终是脱口道:“我是皇上新封的常在沈清如,五个妃子当中,皇上第一次翻的是我的牌子,那日沐浴后,身上有些痒痒的,我当时以为是自己心里紧张的反应,便不怎么在意。结果当皇上褪了我的衣服时,却发现我身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疹,实在是可怕极了,他当时便出了我的房间。” 红疹?昭鸾疑惑地看着沈清如。 沈清如接着道:“后来太医给我看了,说是水土不服并无大碍,开了些药,可我身上的红疹不褪反增,试问,这样的身子如何能侍奉皇上?没多久,为了不传染他人,我便被迁到了这个地方,与冷宫无疑。” 说罢,她卷起了一截衣袖,原本白皙的手臂上如今布满了红色的小颗粒,的确是瘆人。 昭鸾问道:“太医给你开的药没有效果吗?” 沈清如摇摇头,眸子里一片黯然,道:“眼看着其余四人侍寝之后连连晋位,而我却注定老死深宫。我是庶出,进宫是为了给我娘争一分颜面,若是这般失宠下去,我娘......她的日子就没盼头了......” 昭鸾再问:“所以你就想一死了之?” 沈清如眼眶里缀泪,颤颤道:“不死又能如何呢?我如今这样的身子,皇上已经厌弃我了,我没有可能获宠了。” 她不能获宠,就无法给家族带来荣耀,大夫人更是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娘亲,娘亲的日子将会越来越艰难。 第五十一章:深宫心计 昭鸾暗想,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身上起红疹,若只是起红疹,按理来说,太医的药应该足以治愈,她常听人说后宫争斗十分复杂,想必这个沈清如估计是中了某些人的诡计了。 昭鸾慢悠悠地说:“你可知道妃嫔自杀是会株连九族的?你死了,连同你的家人都会被你连累。” 沈清如疑惑地看着昭鸾,显然她并不知道自杀会给家族带来灾难,如果连死都不可以,她还能干什么? 沈清如无力跌坐在地上,喃喃道:“这......那我该怎么办?” 昭鸾道:“既然不能死,那便活着,活得风风光光、耀武扬威。” 在昭鸾看来,选择死亡是懦夫的行为,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希望,这世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下一秒会变得怎么样? 这是她很小就明白的道理。 沈清如面露绝望,道:“我一个身在冷宫的妃子,如何能活得风风光光?” 昭鸾并非善心之人,她自幼便在这皇宫长大,看惯了阴谋诡计和明争暗斗,这后宫呐,女人多了,阴谋也就多了,而玩弄阴谋最出色的那人便可以成为最后的赢家,显然沈清如道行不够,便成了后宫争斗的输家。不过呢,她今日无聊,既然遇上了沈清如,便指点指点吧。 “只要你想,就可以。”昭鸾忽而笑了笑,道:“想想最终获利的人,再多注意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你自然会明白为何会沦落于此。” 一语惊醒梦中人,沈清如的心猛地一颤,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在一股巨浪的冲击之下,她越来越接近真相,只是真相太过可怕。 昭鸾知道沈清如也并非太过愚蠢之人,道:“君瑶,我们走吧。” 沈清如望着昭鸾离去的背影,道了声“谢谢。” 此刻起,她相信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君瑶心里装了许多疑惑,为什么昭鸾为如此好心地去帮助一个人?但君瑶不是个多嘴的人,只默默地跟在昭鸾身边。 昭鸾踩着轻快的小步子,承璠那日弃了沈清如而去赵玉奴那里,便已经将赵玉奴变成了沈清如的敌人,只要能给赵玉奴添堵,昭鸾心里就是愿意的,毕竟,赵玉奴可是对她下过杀手的人,她怎么能只用几条蛇就报仇了呢? 御书房 承璠看着手中的奏章,面色些许凝重,三日后,便是周国的使臣来大昭朝贡的日子。 建元七年,周国发兵攻打大昭,那一战中,大昭险胜,双方签下休战协约,周国每年对大昭进贡,并以皇子顾清鸿为质居于大昭皇宫,已经八年过去,如今的周国是帝后同治,周后野心勃勃,似乎又想发动战争。 太监张喜端着盘子问:“皇上,今夜是到哪位娘娘处歇息?。” 承璠一眼扫过去,随意翻了个牌子. 张喜端着盘子默默走出御书房,对一小太监吩咐道:“今夜皇上临幸钟粹宫刘贵人,你过去知会一声。他暗暗摸了摸口袋里圆鼓鼓的钱袋,脸上露出笑容。 虽然他不能决定皇上去哪个宫里,但他能决定哪个名字出现在最显眼的位置。 第五十二章:亲人 三日后,周国来使。 今年周国的使臣是裴胥,裴胥是周帝第一任皇后裴嫣的兄长,又是拥立周帝登基的开国将军,他在朝中的地位不容小觑。 周国地处偏北之地,周国的男子大多粗犷豪放,裴胥虽年过四十,但长相依旧俊朗,仪表堂堂,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怒自威,略带几分矜傲,因是将军,浑身又夹裹着一层肃杀之意。这样的相貌比之大昭的男子多了几分阳刚之气。 一路走来,许多宫女皆在私下打量他。 裴胥步步走进金銮殿,不卑不亢道:“周国使者裴胥见过大昭陛下,愿陛下万岁长康。” 承璠勾唇而笑:“裴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 裴胥亦是在打量这个十八岁的大昭皇帝,承璠端坐在龙椅上睥睨天下,笑容之下掩藏着无尽的计谋,年纪虽小,但自有一股皇者之气,此人不可小觑。 裴胥道:“陛下,臣此行是为表示周国对大昭的敬意,何为言累?” 承璠端起前面的酒杯,遥遥相敬:“朕今日准备了歌舞宴会,特为使臣你接风洗尘。” 裴胥亦端起酒杯,一干而尽,道:“如此,臣便要好好欣赏大昭的风情了。” 承璠回之一笑,在他看来,裴胥此人是周国对大昭的一个威胁。 裴胥忽然脸上带了几分凝重,道:“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恩准。” 承璠挑眉而道:“使臣请说。” 裴胥眸光幽暗,试探着问道:“臣可否一见我周国的大皇子?” 承璠亦是凝视着裴胥,短暂一瞬之后,扬起笑容,十分干脆,道:“自然可以。” 他侧首吩咐:“去玄元殿传周国皇子前来。” 裴胥心里甚是激动,但他很好地掩饰住了这份激动,抱拳道:“谢过陛下了。”他此次自荐为使臣,就是为了见一见顾清鸿,他的亲妹妹裴嫣生下顾清鸿不久便离开了人世。而今,顾清鸿一人在大昭为质已经八年了,他这个做舅舅的岂能不管不问?八年了,不知道顾清鸿变了多少?他还能认出来吗? 不久,一少年缓步而来,他一身蓝色的锦袍,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只是神情太过淡漠,兀自镀了一层冰霜。 顾清鸿一眼便看见了裴胥,这便是他唯一的舅舅。 多年不见,裴胥还是那副样子,丝毫没有半点改变。说起来,他们眉眼之间倒是有几分相似。 他勾唇唤道:“舅舅。” 语气却是难以掩藏的生疏。 裴胥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终究是长叹了一声,道:“长大了。” 顾清鸿唇角扯了扯。 “你......很像你的母亲。”裴胥的眸子里带了几分感伤,尽管他掩藏得很好,还是被顾清鸿察觉到了。 承璠此时从龙椅上走下来,噙着些笑意,走到裴胥面前,道:“使臣舟车劳顿,不如先去偏殿歇一会。” 他瞥了眼顾清鸿,道:“你们多年未见,好好叙旧吧。” 裴胥凝视着承璠的眼睛,似要看穿他笑意之下真正的意图,显然,这个十八岁的皇帝是天生的权谋家,令人看不透。 “臣,谢过大昭皇上。” 第五十三章:秘密 看着裴胥与顾清鸿离去的背影,承璠的一侧嘴角渐渐上扬,他的笑意愈发浓烈。 苏诠是承璠的贴身侍卫,亦是承璠多年的好友,他问:“皇上,你为何要特意安排他们二人叙旧?” 承璠兀自饮干了杯中酒,反问道:“你没发现裴胥对顾清鸿很不一般吗?” 苏诠想了想,道:“这个.....臣认为或许是舅舅与外甥的关系吧。” 承璠却觉得他们二人之间定有秘密:“裴胥可是周国赫赫有名的护国将军,你以为他凭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大昭?裴胥此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见顾清鸿一面,确保他是否安然无恙。” 裴胥可是周国的一个重臣,手里有周国十万的兵权。承璠一直都知道,用顾清鸿牵制的不是周国的皇帝,而是裴胥。 苏诠疑惑问道:“皇上,裴胥虽然只有一个妹妹,但他并非没有子嗣,反而是子女成群,为何还会在意一个远在大昭的外甥?” 承璠眸光幽邃,道:“关于这一点,朕也不明白,或许日后会知道,至少我们如今知道一点,裴胥很在意顾清鸿。” ...... 偏殿内 裴胥的声音略带几分苍老,他问:“阿鸿,这些年,你还好吗?” 顾清鸿冷笑着:“承蒙裴将军关心,我这些年甚好。” 裴胥的眸光骤然晦暗:“你在怨我?” “不敢。”顾清鸿似是自嘲:“在大昭许久了,我几乎都快忘了裴将军的模样,又怎会怨你呢?” 裴胥的脸上带了几分愧色:“当年,送你到大昭为质子,并非我所愿。你母亲难产而死,生前将你托付于我,这些年,的确是我愧对于你们母子。” 顾清鸿那双琉璃色的眸子突然满是狠厉:“别提我母后,她究竟是如何死的?难产?我不信!” 裴胥的心被陡然揪起,像是有一把尖刀插在他的心口上,令他窒息,道:“阿鸿!她的确是难产而死,在生你的当日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顾清鸿并不相信,他的脸上兀自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缓缓道:“你不告诉我没关系,因为,我已经在接近这个真相了。” 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盈满裴胥的心里,他沉声问:“你究竟在做什么?” 顾清鸿:“裴将军过虑了,我一个远在大昭的质子能做什么?” 裴胥低声道:“阿鸿,相信我,大昭远比周国安。” “是,我相信。毕竟我的亲人,一个让我成为他战败的牺牲品,一人亲自将我送到千里之外的敌国,一待就是八年之久,甚至会更久。你说,比之这些亲人所在的周国,是不是无亲无故的大昭更为安呢?”顾清鸿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凄凉、几分无奈和几分愤怒,他口中的亲人,一个是他的父皇,一个是他的舅舅,他自始至终都是被抛弃的那个。 顾清鸿也曾幻想着父母的疼爱,可命运给予他的却是残酷的现实,母亲惨死,他明明是嫡长子却被迫沦为质子,家国于他而言更是龙潭虎穴。 天地不公,人何为善? 第五十四章:以天下为棋 裴胥脸色微变,他望着顾清鸿,道:“我会让你名正言顺地回到周国,得到你该拥有的一切。” 顾清鸿隐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问:“什么意思?” 裴胥冷笑一声,“如果大昭成为周国的附属国,如果周后的势力瓦解,就没有人可以威胁我们。” 顾清鸿不禁怀疑裴胥的意图:“你在筹谋什么?” 裴胥的表情带着几分阴冷,淡淡道:“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好。” ...... 裴胥在大昭仅待了三天,便返回周国了。周国瞬息万变,裴胥必须要尽快回去,因他在,便可以牵制住周后的动作,令她不至于太过肆意妄为。那个女人,简直比虎狼蛇蝎还可怕。 某日深夜,顾清鸿的目光越过前面满桌的珍馐佳肴,直直看向承璠,问:“不知陛下邀我至此,有何旨意?” 承璠的目光微微闪烁,他纤长的手指拿起一樽酒杯,浅浅酌了一口,道:“朕想与你下一盘棋。” 顾清鸿的语气清冷,道:“我棋艺不精,不是陛下的对手。” 承璠放下酒杯,他的手指轻轻叩了几下杯壁,声音异常沉厚,“你过谦了。” 顾清鸿道:“陛下的棋盘是天下,我只是棋盘上的一颗尘埃,怎堪做陛下的对手?。” 承璠笑道:“你很聪明。” 顾清鸿坦然道:“在聪明的人面前,假扮愚蠢是世上最愚蠢的做法,所以我并不打算伪装。” 承璠道:“正因如此,所以,朕并非将你视作对手,而是盟友。” 顾清鸿平静的眸光终于有了些许波澜,他端起了面前的酒,道:“愿闻其详。” 承璠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试探,道:“朕不久前听到了一个消息,周国打算立二皇子顾北淮为储君,朕觉着这个消息于你而言怕不是个喜事,特意来告诉你。” 顾清鸿淡淡而笑:“顾北淮是周后之子,是周帝的嫡子,立他为储君不是名正言顺的吗?” 承璠的声音极为蛊惑,他一步步地在试探顾清鸿内心深处的欲望。“你可别忘了,你才是周帝的嫡长子,你才应该是周国的储君。” 顾清鸿冷眸一眯,他拿着酒杯的手指不禁颤抖,酒水洒出了些许,不置可否,承璠是个极为聪明的人。 承璠接着道:“周后野心勃勃,朕对她很是不放心,欲处之而后快。”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赤裸裸地暴露在顾清鸿的面前。 顾清鸿一饮而尽,亦不避讳,道:“这么说来,我们有相同的目标了。” 承璠举杯相敬:“有鸟焉,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之为你。所以,朕将你视作朕的盟友。” 顾清鸿渐渐牵起了一抹笑意,道:“此祝陛下,以天下为棋,下一盘盛世太平。” 承璠回之一笑,眸光深邃。他可不觉得顾清鸿是个简单的角色,哪怕顾清鸿在许多人眼里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子。 自古有言,欲成大事者,先蛰伏于万人之下。 承璠想做的,是让顾清鸿与周后针锋相对,届时,周国内忧不断,自然无暇顾及大昭,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第五十五章:贬谪 凤阳宫 萍儿急冲冲地从门外跑进来,道:“公主殿下,临安王回宫了。” 三个月了,终于回来了。 昭鸾自然很是开心,但她瞥了眼萍儿,狐疑道:“临安王回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承临的长相十分俊美,为人亦温和可亲,脸上时常挂着笑容,很是会撩女子的欢心,因此,这皇宫里许多宫女对他芳心暗许。莫不是萍儿也如此? 昭鸾看着萍儿的眼神愈加怪异,令萍儿不禁脸颊羞红,道:“公主,奴婢只是为你高兴。” 昭鸾不以为意道:“喜欢临安王也没什么,若本公主不是他的亲妹妹,我也会喜欢他的,萍儿呀,要不要我去同他说说,让他收了你?” 萍儿的脸愈发红了,但隐隐可以看出她眸子里的欢喜,嗔道:“公主,莫再开奴婢的玩笑了。” 昭鸾觉得萍儿太无趣了,随便几句调侃便羞成这副样子,她道:“好了,我要去找二哥了,他说会给我带礼物的。” 萍儿:“王爷还没回含光殿,他此时在金銮殿。” 昭鸾的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问:“你可知这次的江州赈灾情况如何?” 萍儿答:“这......奴婢不知。” “我要去趟金銮殿。” 说罢,昭鸾想也不想,疾步朝金銮殿走去,萍儿见状,忙跟着她。 ...... 龙椅之上,承璠淡淡道:“二弟,同朕说说江州的情况吧。” 承璠嘴里虽然说的是“二弟”,但身上的龙袍却时刻地提醒着承临,他是天子,是万人之上的天子。 承临如实答道:“回禀皇上,江州洪水泛滥,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甚至有人当街卖儿卖女维持生计,更有甚者,以食死人之肉充饥,状况十分惨烈。” 承璠问:“每年国库皆会拨大笔银子赈灾,为何没有丝毫效果呢?” 承临道:“臣认为,或许这些银子根本就没到灾民的手上,而是落到了官员的口袋里。” “可查出是哪些官员所为?” 承临面露愧色:“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官官相护,短时内,臣未能查出。” 他早知这是特意为他设下的圈套罢了。 承璠的语气幽缓,字字带刀:“二弟,朕当日派你为赈灾史,为的就是让你查出灾款的去向,你可是辜负了朕的旨意啊。” 承临跪地叩首:“是臣办事不力,请皇上降罪。” 承璠凝视着前方,久久不语。 薛黎见状,出言道:“临安王初遇赈灾一事,难免有缺漏。” 马淮讥讽道:“依丞相之言,办事不力皆可以此为借口?” 薛黎道:“当初,可是中书令你亲自举荐临安王。” 马淮拱手而道:“是,可是王爷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辜负了江州百姓的信任。”他转身对承璠说:“还请皇上秉公处理。” 承璠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却又无奈道:“临安王是朕的唯一的皇弟,朕虽念及骨肉亲情,但朕既贵为一朝天子,就必须秉公处理,就撤临安王赈灾史一职,迁为西北督查使,即日赴任。”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第五十六章:远离 满朝的文武百官皆是心知肚明,西北督查使虽也是个不小的官职,但皇帝此举的意图是将临安王赶出皇城,西北距京都千里之遥,且战乱频繁,若没有圣旨,再难回来。这一去,前程尽毁,本质上与流放无疑。 承临并未流露出丝毫的抗拒,他领旨谢恩,从容道:“臣谢陛下恩典。” 他一直都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赈灾一事不过是承临的第一步棋子,日后,还会有数不尽的罪状一一加诸于他的身上。 只因为,他是传言中的真龙天子。 只因为,他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退朝之后,承临遇上了匆匆而来的昭鸾,二人对视,相顾无言。 昭鸾不禁有些恍惚,她的二哥不论何时何地都是光鲜亮丽的,因他极爱干净,而眼前的他,一身风尘仆仆,发丝有些凌乱,尤其是他面容里难掩的颓废,令人心疼。 承临自袖中掏出一个盒子,唇角缓缓牵扯出笑容,道:“这是我途径汉洲时买的松子糖,给你。” 从表面看来,他的笑一如往常那般洒脱自然。 昭鸾接过糖盒子,问:“二哥,你还好吗?” 承临依旧笑着,习惯性地将他额前的发丝一撩,露出他洁白的牙齿道:“江州一行,我可是见识了大昭的秀丽河山,游山玩水,极其快哉!” 纵然承临还是那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昭鸾却察觉到了他笑容之下的苦涩,但她不想刻意在这个话题徒增伤感,便道:“你的花开得很好,尤其是海棠。” 承临伸手摸了摸昭鸾的头,道:“帮我照顾好含光殿的花。” 昭鸾心里突然忐忑,声音颤抖地问:“什么意思?那是你最喜欢的花,二哥不要了吗?” 承临只是笑笑,并不言语。有些事情从来由不得他选择。自出生起,便注定了他是输家。 他不想把悲伤传染给昭鸾,他希望她一直都是那个成天惹是生非、无所不为的小霸王,那样的她很快乐。 昭鸾唤道:“临哥哥......” 她已经感知到了离别的气息。 他道:“珍重。” 承临最后深深看了眼昭鸾,这是他的亲人,纵然并非一母所生,却是他多年孤寂生涯唯一的温暖,他不希望她见识到亲情之下的残酷。 承临始终笑着,从昭鸾身边走去,风扬起他单薄的青衣,背影消瘦,他迎着落日的方向,一步步走去,渐渐消失在昭鸾的视野。 昭鸾望着那个单薄的影子,她伸手欲抓住他,她以为她可以抓住她,可是,他走了,在离去的时候,他始终直挺着脊背,尽量不让人察觉出他的半点落寞。 萍儿追上来的时候,只发现昭鸾独自站在原地,呆呆地凝视着远方,她走上去,道:“公主,听说皇上封了王爷为西北督查使,即日赴任。” 昭鸾叱问:“什么督查使?” 萍儿言语里也有几分气愤,道:“就是......皇上降了王爷官职,将他赶出了皇城。” 昭鸾想也没想,道:“我要去见皇兄,我不要二哥离开。” 萍儿道:“公主,这是圣旨,你无力改变。” 第五十七章:争吵 昭鸾言辞铿锵:“我不管什么圣旨,我不要我的二哥去西北,那是陪我一同长大的二哥啊!” 昭鸾记得,在皇家学堂里的那些年,母后请了许太傅为他们的授课师傅。 许太傅很严厉,总会让她背诵文章,她背不出,许太傅就罚站,每当这时,承临就会站起来说:“我也不会背。” 于是,每次都是他们兄妹二人被罚站。 她和承临趁着许太傅课间打盹的时候,揪光了他的胡子,气得许太傅暴跳如雷禀告了母后,说他们二人顽劣不堪,承临明知母后不喜欢他,却在母后面前说此事是他一人所为,生生地挨了板子。 昭鸾还记得,因她是长公主,所有宫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的,她没有玩伴。母后日理万机,而那个身为皇帝的嫡亲兄长从小便没有玩耍的资格。 这些年来,其实昭鸾很孤单,她只有她的二哥,他们一起捉弄别人,一起出宫,一起玩笑。 其实,昭鸾心里什么都知道,母后眼里揉不得沙子,她根本就不想留下承临的性命,许多时候,昭鸾都害怕母后一杯毒酒赐死承临。 忽然有一天,母后无意中说二哥长得像已逝多年的父皇,从那以后,昭鸾才放下心来,因为她知道母后很想念父皇,一切相似父皇的人,母后都不舍得摧毁。 可近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荒唐的流言甚嚣尘上?什么真龙天子?什么先帝遗嘱?这同她的二哥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皇兄就是如此耿耿于怀呢? 不,她不能让承临远赴西北。 昭鸾提着裙摆往御书房奔去,她知道,每当承璠下了朝,便会待在御书房。 萍儿唤道:“公主,你去哪?” 昭鸾恍若未闻,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去御书房。 总管太监张喜在御书房外拦住昭鸾,道:“长公主殿下,皇上现在不方便见你。” 昭鸾心里着急,道:“本宫现在就要见皇上,你敢阻拦?” 张喜瞅了瞅里面,无奈道:“不是奴才阻拦公主,只是......皇上此时是不会见你的。” 昭鸾质问:“为何?” 张喜面露难色:“这.......” 昭鸾不欲多言,时间紧迫,她必须要劝说承璠不要将承临迁至西北,便伸手将张喜一把推开,张喜一时不慎,跌倒在地上,痛呼:“哎呦,我的老腰。” 昭鸾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赵玉奴衣衫半褪的香艳场景。 昭鸾总算明白了张喜为什么不让她进去,原来她的皇兄竟与赵玉奴在龙椅之上翻云覆雨。 这种事情被突然打断,任是谁也会动怒。 承璠面上有了些不悦,欲动怒时,发现来人是昭鸾,一时间既是气愤又是尴尬,他整了整衣服,略带怒意,道:“谁允许你私闯朕的御书房?” 倒是赵玉奴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亦不遮掩,她**的身体似在向昭鸾证明,不管后宫里来了多少新人,她始终是皇帝最宠爱的那个,一副娇羞可人的模样。 她慢慢地将衣裙撩上,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昭鸾。 昭鸾不答,反而直言问道:“皇兄,你为什么要将临安王派到西北?” 第五十八章:遇险 承璠斥道:“放肆!政事岂是你能干涉的?” 昭鸾直言不讳,道:“他是我的二哥,我干涉的是家事。” 承璠脸色微变:“临安王办事不力,朕自然要降罪。” 昭鸾冷笑,反唇讥讽:“皇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赵玉奴见状,顺势趴在承璠的肩膀上,柔声道:“皇上,长公主这语气太过不敬,您可别动怒......” 承璠的脸上有了几分怒容,斥责昭鸾:“你这是什么态度!” 昭鸾的声音字字如刀:“是啊,你是皇上,我自然要保持谦卑。可是皇兄,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冷血无情的?究竟是二哥犯了错,还是你忌讳那些流言欲将他除之而后快?” 这些话扎在承璠的心里,他愈加生气,扬手将桌上的东西部推翻,喝道:“阿鸾,你如今是越来越放肆了!” 昭鸾笑道:“那皇兄是不是也要将我赶到西北去?我乐意之至!” 赵玉奴阴阳怪气道:“皇上,公主殿下对临安王真是兄妹情深。” 承璠的脸色极其阴郁,道:“你可别忘了,朕才是你嫡亲的兄长,你就是仗着朕对你的纵容,才愈发无法无天!” 昭鸾神色骤然感伤,道:“二哥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你为何不能留他?哪怕让他在京都也好,为什么非要将他赶到西北?他向来体弱多病,西北的风沙岂不是会要了他的命?” 这个问题照射了承璠心底某处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不得不用愤怒来掩饰那些阴暗,道:“出去!你给朕出去!” 昭鸾牵唇冷笑,面上流露的尽是失望,她拂袖转身,跑出了御书房,一路跑回了凤阳宫。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昭鸾悄悄地换了身男装,避开了巡夜的人,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她拨开墙角的枯草,从那个小洞钻了出去。 这个洞是她不久前偶然发现了,从这里出去,可以离开皇宫。 母后走了,二哥也走了,昭鸾不想待在这个冷漠残酷的地方,或许,她是在生承璠的气,她的皇兄从来没有骂过她,可这次在赵玉奴的煽风点火之下,他对她动怒了。 就这样,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昭鸾带着一袋银子独自离了宫,她想去追随承临的车马,却不知该怎么走,一时间十分苦恼。 从前虽然也多次出宫,但还是带着君瑶她们的,这还是昭鸾第一次独自出宫,她有些后悔没有带上君瑶了。 “大叔,去西北怎么走?” 这个摊贩也算好心,便道:“沿着前面那条街,一直走,会看到一条荒芜的古道,再沿着那条古道走,到时候你再问路吧。” “谢谢大叔了。”昭鸾买了匹小红马,打算骑着它去西北。 她按着那个摊贩的话,一路走到了古道上,因小红马饿了,需要吃东西。 昭鸾便下马靠在树边休息,或许是累了,不知不觉,她靠在树边睡着了,一缕奇异香味的烟钻进她的鼻子里,迷糊中,似乎有人将她的手脚捆住,还把她塞进了麻袋,可她睁不开眼睛。 第五十九章:苦役 待昭鸾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捆,抬头,发现是两个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皆是面黄肌瘦,不像是凶神恶煞之人。 那妇人道:“小伙子,你醒了。” 昭鸾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保持镇定,问:“你们要干什么?” 妇人叹了声,道:“赵爷要招几个杂役,每个杂役给十两银子,我们日子也穷得揭不开锅了,这不遇上了你,小伙子,你也别怪我们。” 男子则有些冷漠:“婆子,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把那药给他灌下去。” 妇人闻言,便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昭鸾见状,不停挣扎,奈何她的手脚皆被捆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妇人将药灌倒她的嘴巴里。 然后,头脑一片眩晕,又晕过去了。 妇人将昭鸾手脚的绳子解开,问:“老张,他如今晕着,赵爷会收吗?” 老张道:“你还不知道那个赵爷?这招杂役,只要是还活着的,他都收。这小子喝了药,估计一天之后就醒了,到时候就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人,你怕什么。” 妇人道:“可我良心不安,毕竟......” “呸,你想想那十两银子。” ...... 老张:“赵爷,这是我儿子,您看看。” 被称作赵爷的人是萧衍手下的一个小将,名叫赵松,他瞅了昭鸾一眼,问:“他是怎么了?不会是死了吧。” 老张笑道:“这孩子只是睡着了,不信您试试他的呼吸。” 赵松打量了老张的神色,猜到了他的鬼心思,嫌弃道:“这小子身体也太过瘦弱了些。” 这时,赵松身边的一个小喽啰道:“萧将军那边最近在练兵,不是需要些打杂的人手吗?我瞧这小子可以,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 赵松道:“好吧,把这小子送到萧将军那里去,给老张拿十两银子。” 老张见着银子,便喜道:“谢过赵爷了。” ....... 昭鸾悠悠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处破烂帐篷里,身边还有几个穿着军装的人,看起来像是士兵。 那几个士兵见她醒了,便道:“你小子可算醒了,这赵松送来的人可真能睡。” 昭鸾狐疑地打量着她们,问:“你们是谁?” 一个士兵语气不善:“我们是管理后勤杂役的人,你既然醒了,就去干活吧。” 萧将军?昭鸾似乎对这个名号有些耳熟,她打量了周围的环境,想必自己是被那对夫妻给卖到这里了。如今,她说自己是公主也没人会信,打肯定又打不过这群人,该怎么逃出去呢? 士兵的语气极其不悦:“喂,小子你在想什么?还不赶快去挑水煮饭!” 昭鸾暗暗记住了这个人的长相,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她问:“我该去哪里?” 士兵不耐烦地指了一个方向,道:“那个地方便是厨房,你自己去吧。” “噢。”昭鸾不情愿地朝着士兵指的那个房子走去,刚一踏进门。 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兵,人人都叫他老吴头,老吴头一看到昭鸾,知道她是新来的,便对她喝道:“磨磨蹭蹭干什么?没水了,快去挑几担子水来。” 第六十章:你害羞什么 挑水?? 昭鸾望着手里的扁担和水桶,一脸茫然,再看着这个老吴头一脸暴躁,隐隐有些害怕,附近不停有人在巡查。 算了,她还是先去挑水吧,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私自出宫,这下好了,堂堂长公主沦落到一个苦役。 昭鸾刚要走出去,老吴头又对她吩咐:“去后山的那条溪,走到那里为止,不要往山后面走,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噢,知道了。”昭鸾想,这老兵不让她去山里面,她偏要去。 这不,昭鸾提着两个水桶,满脸沮丧地朝后山走去。 果然,有一条清澈无比的溪流。 溪流前面有一座山,水似乎是从山里面流出来的,曲曲绕绕才汇成了溪。 昭鸾蹲下身子,掬了几捧水,将自己的脸洗了洗。 她想起老吴头的吩咐,偏不听他的话。 昭鸾随意丢下水桶,沿着这条溪往山里走去,越走,越发现里面云雾缭绕,仿若人间仙境。 山的后面是飞流直下的瀑布,水声在空旷的山谷里激昂回荡,像是钟鼓馔玉之声。 由于瀑布的原因,山脚下形成了一个湖泊,不过湖泊上雾气弥漫,令人看不清。 果然是个美丽的地方,为什么那个老吴头不让她进来呢? 昭鸾勾唇一笑,往那湖泊走近。 渐渐地,近了,她发现湖泊里面有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男子,而且,是一个裸露的男子。 男子背对着昭鸾,从昭鸾的视线看去,男子的背部宽厚有力,肌肉线条分明,上面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一些伤疤狰狞可怕,令人心里发颤。 昭鸾不禁在想,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经受了这么多伤还存活着。 萧衍征战沙场多年,极其敏锐,他察觉到了有人在身后,沉声喝道:“是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昭鸾浑身一颤,她欲离开,匆忙逃离中,猝不及防地跌下了湖泊里。 湖水很深,昭鸾并非很是擅长水性,双手胡乱扑腾,心想她今日不会被淹死在这吧! 萧衍飞身而来,将昭鸾一把从湖里提起,随手丢在岸上,打量着她。 因昭鸾一身男装打扮,年纪尚小,又太过瘦弱,还未显身形,因此并未暴露自己是女子。 昭鸾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他黑发垂直,剑眉斜飞,眸子里尽是锐利锋芒,满脸英气,小麦色的肌肤像是经常被风吹日晒一般。浑身赤裸,只下身穿了条亵裤,水滴顺着他健硕的胸膛往下流去,滑过他身上道道狰狞的伤疤...... 萧衍目光灼灼地盯着昭鸾,昭鸾肌肤赛雪,唇不点而红,倒是像一个女子,他不禁失笑,若是女子的话,怎会如此直接地盯着一个男子的身体看?显然只是个黄毛小子,还是个弱不禁风的黄毛小子。 萧衍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来此打扰,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冷声道:“看够了么?” 昭鸾则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过去,掩饰自己尴尬最好的方式便是让别人尴尬。 她笑道:“都是男人,你害羞什么?” 萧衍的脸色变了变,问:“你不认得我?” 第六十一章:初遇 昭鸾不疾不徐地拧干着衣服上的水,道:“我只是一个刚来的后勤杂役,怎么会认得你是谁?” 小声嘀咕着: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这个山泉有助于疗伤,是以萧衍才会在这里泡澡。他打量着昭鸾的表情,见她是一脸坦然,不像是说谎。 昭鸾嘴里埋怨道:“你洗澡也就罢了,干嘛要突然出声吓人,害得我掉进了湖里。” 萧衍静静地看着昭鸾,先是愣了愣,再道:“你倒是有理了?谁允许你偷看我洗澡的?” 昭鸾朝萧衍瞪去,见他还是光着身子,似乎......盯着他的身子不太好,于是她便扭过头,道:“我才不是偷看你洗澡,我只是来挑水的,嗯,就是这样,我先走了。” 她转身,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慢慢地离开...... 萧衍薄唇一勾,道:“站住。” 昭鸾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而且目测一番,她似乎打不过他,所以,她还是快些离开吧。 于是昭鸾拔腿就跑,一边庆幸那个男子没有追上来。 直到跑到溪边,昭鸾才停下来喘着粗气,她发现带来的水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是被水流给冲走了。 昭鸾叹了声,这附近都是崇山峻岭,并不适合逃跑,万一在山里面迷路了或者是饿死了都没有人发现,她还是乖乖地回去吧。 老吴头一见到昭鸾就是破口大骂:“死小子,让你挑水,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水呢?” 昭鸾猜测,这个老吴头或许就是因为年纪大了不适合上战场,才被调到后勤的吧,嗓门这么大,他不骂人似乎就无法彰显自己的价值。 还未等昭鸾开口,老吴头又道:“瞧你这白脸窝囊样,小胳膊小腿的,柔柔弱弱的,莫说挑水了,上阵打仗估计连刀都拿不起,想我当年,一柄长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于万军之中取敌军将领首级,那是何等的英姿、何等的气概......” 老吴头喋喋不休,待说完了他的光辉岁月,已经是许久之后了,他瞥了昭鸾一眼,嫌弃道:“算了,你去给萧将军送饭吧。” 说罢,老吴头将一盘饭菜放在昭鸾手里,吩咐道:“萧将军的房间在靠左边最里面一间,你别走错了。” 昭鸾点点头,端着饭菜往外走去,走了没几步,她摸了摸肚子,一天都没吃饭,已经饿得不行了,手里香喷喷的饭菜实在是诱人之至啊。 她瞅了瞅四周,默默地走到一个角落里,打开盖子,拿起那个大鸡腿咬了一口,虽说比不上皇宫里御厨的手艺,但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在她饥肠辘辘的时候,于是,她慢慢地将鸡腿啃完,擦了擦手,再走向那个什么将军的房间。 昭鸾道:“我是来给将军送饭的。” 守卫便打开门,让昭鸾进去。 昭鸾进了房间,将饭菜放到桌子上,道:“将军,饭菜放这里了。” 说罢,她欲转身离去。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站住。” 奇怪,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她似乎在某个地方听过,而且还是最近这段时间。 第六十二章:冤家路窄 昭鸾硬着头皮转过身去,咧嘴一笑,用一种相识已久十分熟悉的语气道:“原来你就是萧将军啊,真巧!” 心里暗骂:果然是冤家路窄! 萧衍嘴里噙着丝莫名的笑意,步步朝昭鸾靠近,一步步地将她逼到墙角,逼到她无路可退,他看着昭鸾,道:“我手下的兵还未有你这般不懂规矩的人。” 昭鸾讪讪道:“我只是个杂役,不是兵。”而且还是个被卖到这里的杂役,逃也逃不出去。 萧衍神色玩味,一丝笑意流经他的唇角,略带些得意:“即日起,你便是本将军的兵了,我要亲自训练你。” 什么?昭鸾一脸诧异,这下子更加逃不出去了。她忙堆起笑容,推辞:“这......萧将军,你看我这瘦弱的身板,还是打打杂比较好。” 萧衍重重拍了拍昭鸾的肩膀,道:“身为男子怎么可以弱不禁风呢?放心吧,经本将军手下出来的兵,个个骁勇善战勇猛无敌。” 他转眸对门外道:“来人。” 两个小兵走近房间,问:“将军有何事吩咐?” 萧衍指了指昭鸾道:“这个是我新收的兵,你们带他去我的兵营里住下。” 二人齐声道:“是。” 昭鸾望着萧衍,她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就被带下去了。只见萧衍脸上挂着些狡黠的笑容,略有几分得意。 临走出房间,身后的萧衍道了句:“本将军手下的兵,逃者斩。” 昭鸾看不见萧衍的表情,但能猜到他满脸报复的笑意,她只能默默为自己感到悲哀,早知如此,就不去那个山后面了。 二人之中那高个小兵道:“真不知道萧将军看上你什么?细皮嫩肉的,长得跟个娘们似的,竟也能进将军的兵营。” 昭鸾虽然并不想成为那什么萧衍的兵,但听得这人的奚落,颇不服气道:“萧将军的兵营怎么了?很厉害吗?” 另一个小兵给了昭鸾一个白眼,道:“小子,最近是在征兵,但不是随便一个人便能进萧将军的兵营的,且不说需要武艺高强,至少也是身材高健魁梧的,就你......啧啧啧......”说完,还摇了几下头。 高个小兵道:“不过,萧将军是出了名的纪律严格,动辄便是军法伺候。” 军法伺候?昭鸾心想:那个萧衍真是小心眼,不就是无意间看了他洗澡吗?至于这么报复她吗? 高个小兵将昭鸾带到一处较简陋的房间里,道:“你就住这吧。” 昭鸾黑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四周,到处都有巡逻的士兵,再想想萧衍说的话,看来逃出去是难比登天了,她默默地走进了房间里,发现这间房子里还有一个男人,男子的体型健硕。 她脸上的笑容不禁渐渐凝固,道:“你好呀!” 男子闻言转过身来,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你是新来的吧,我叫夏肃。” 昭鸾打量着夏肃,虽然夏肃貌不出众,一双眼睛小小的,眸光却很清澈,他的笑容也没有半点杂质,给人的感觉很憨厚。她想了想,才道:“夏兄,叫我无双就好。” 第六十三章:无双兄弟 夏肃摸了摸脑袋,疑惑:“无双兄弟,你是怎么被选进来的?我瞧你身体也太瘦小了吧。” 昭鸾尴尬笑了笑:“我可能是得罪了萧将军,他就把我招进来了。” 夏肃满脸惊讶:“我听说萧将军除了军纪严明,他的脾气很好,对待每一个兵都是情同兄弟,你是怎么得罪他的?” 昭鸾:“这个......这个.......先不说了,夏兄,你是怎么进来的?” 夏肃道:“嘻嘻......当初是我娘让我来的,可能因为我力气比较大,所以就进了萧将军的兵营。” 昭鸾若有所思道:“哦,这样啊。” 夏肃道:“无双兄弟,时候不早了,先休息吧。” 昭鸾看了看房间,似乎只有一张床,她走过去,拿了床被子放在地上,道:“我不太习惯和别人睡一起,就睡地上了。” 夏肃看着昭鸾,似在思考着什么,他走过去对昭鸾道:“无双兄弟,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吧,我皮厚不怕冷。” 昭鸾拒绝道:“不用了。” 夏肃有些生气,将昭鸾拉起来放到床上,道:“我们同是萧将军的兵,便是兄弟,兄弟之间客气干啥子?” 如此,昭鸾倒是不好拒绝了,只是这一夜,她注定无眠。离宫已经有两天了,皇宫里怎么样了呢? 凤阳宫 萍儿急得满头大汗,走来走去,喃喃道:“这下可怎么好?公主不见了,该怎么办呢?” 从前公主出宫的时候身边总会带着人,这下子,可怎么好呢? 元宝亦是急的心急火燎,已经两天了,还没找到公主的影子,这事迟早会闹大,要是传到皇上那里...... 说曹操曹操到,承璠因觉得前日里与昭鸾闹了矛盾,今日特意来凤阳宫看看她,那日是在气头上,才斥责了她几句,他并不想因为承临的缘故与昭鸾疏远了,毕竟,在这皇宫里,她是他唯一血脉相连的人,也是他宠着长大的妹妹。 承璠走进凤阳宫,未发现昭鸾的半点影子,便问:“阿鸾呢?莫不是还在生朕的气?” 萍儿瑟瑟缩缩地道:“公主......公主不见了......” 承璠眉头一簇,问:“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萍儿和元宝跪在地上,皆是脸色发白,道:“公主自前日夜里就不见了。” 承璠略想了想,猜昭鸾定是负气出宫,真是任性惯了,可此事他又必须压住,若是让母后知道昭鸾出宫了,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思来想去,他沉声道:“若有人问起,就说公主是去薛丞相府上做客,明白了吗?” 萍儿和元宝忙点头。 承璠走出凤阳宫,昭鸾毕竟是公主,独自在宫外始终不妥,他召来苏诠,吩咐道:“你带领一批人去京都城里找寻昭鸾,切记要秘密进行,不要被外人得知公主离宫的消息。” 苏诠道:“可公主离宫一事始终是纸包不住火。” 承璠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道:“朕打算知会薛黎,就说昭鸾是在他府上做客。” 苏诠:“可京都之大,若是公主特意想躲避,怕是也难以找到她。” 承璠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负手而立,面上也有几分担忧,“无论如何,要在太后知道之前找到昭鸾。” 他好不容易亲政,若是母后因昭鸾失踪一事再度重返皇宫,那他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又回到原点。 苏诠垂眸道:“臣遵旨。” 第六十四章:公报私仇 军营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昭鸾脸上时,她还在呼呼大睡,浑然没考虑到自己的处境。正梦见在吃大鸡腿的时候,感觉身子在不停地摇晃,像是有人在推她。 昭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是夏肃。 夏肃使劲地推搡着昭鸾,大声道:“无双兄弟,快醒醒,要起来晨练了,再不起来就迟到了,会被惩罚的。” 在半梦半醒的情况下,昭鸾整理好衣服,与夏肃一同去了训练场。 训练场大约有几千个人,这一批人是由萧衍亲自训练的,本身的底子放在人群里皆是出类拔萃,除了昭鸾。 昭鸾因身材较矮,站在了前排左边的位置,夏肃站在她的后面。 萧衍此时是一身黑色的戎装,威风凛凛,不怒生威,他一眼便看见了站在边上的昭鸾,暗暗地扬起了唇角。道:“兵者,首当练气,气不足,不以威慑敌军。” 他的眸子扫过众人,只在昭鸾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晨练,开始便是站军姿,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昭鸾本来就困,这不,她渐渐闭上了眸子,站着睡着了。 直到一声冷喝:“晨练中睡觉者,当杖责二十。” 昭鸾猛地被这声音给吓醒了,睁眼,便看见萧衍怒意之下诡计得逞的脸。 夏肃出列,作辑道:“萧将军,无双兄弟体弱,就由我为他受了这二十军棍吧。” 昭鸾满脸感激地看着夏肃,果然是好兄弟。她道:“萧将军,你不能打我。” 萧衍看着她,勾唇冷声道:“为何?” 昭鸾走出队伍,道:“此时还只是卯时,打个瞌睡亦是人之常情,再说了这上阵打仗,士兵若是不休息好,岂不是毫无精神?这士气弱了,又怎么能打胜仗呢?所以呢,我刚才是为了保证自己充足的睡眠,养足精神,严阵以待。” 她说得头头是道,心里对自己是满满的佩服。 众人不禁暗暗生笑,萧衍的脸色是愈发铁青,喝道:“来人,拖下去。” 夏肃想求情,但显然没有作用,只能同情地望着昭鸾被带下去。 昭鸾气不过,这显然就是萧衍故意整她,她大声道:“萧衍,你分明就是公报私仇,我不服!” 此言一出,众人心里不禁暗暗猜测。 萧衍倒是一脸随意的笑容,道:“不服是么?那我们来比比如何?” 昭鸾毫不示弱,直视着萧衍,道:“比就比。” 众人不禁对昭鸾投去同情的眼神,这萧将军是孤儿,七岁起就跟随平豫王四处征战,是年少成名的战神,如今二十岁便已经是大昭的骠骑大将军,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满身都是实打实的军功,这根本就不需要比就赢了。 昭鸾无视那些奇奇怪怪的打量,反而挑衅道:“不过呢......比什么怎么比由我定,输了的人自行去领这二十军棍,萧将军,你敢同我比吗?” 夏肃不停地扯着昭鸾的衣袖,悄声道:“无双兄弟,赶紧认个错吧,再闹下去就不是二十军棍的事情了。” 昭鸾眼神坚定地看着夏肃,道:“放心,我不会输的。” 第六十五章:赌注 萧衍神色复杂地打量着昭鸾,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敢与他比试比试了,竟然是个身材瘦弱面容娇柔的黄毛小子如此大言不惭,他倒是要看看这小子有何能耐。 他问:“你说比什么?” 昭鸾渐渐地露出她一贯的狡黠笑容,道:“射箭。” 萧衍轻蔑地笑了笑,他十岁时便能百步穿杨,于城墙之下一箭射杀敌军将领。 昭鸾大大方方地走到众人前面,道:“今日我与萧将军的比试,烦请各位做个见证,无论是谁输了,都必须亲自去受了这二十军棍。” 众人亦是窃窃私语: “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谁不知道将军的箭法无人能敌。” “唉,不用比也知道这小子输了。” ...... 昭鸾侧首,对萧衍道:“将军,我们的比赛很简单,就比谁手中的箭到达的地方远。” 萧衍眼中蕴满了玩味,轻描淡写地吩咐:“来人,备弓箭。” 不一会儿,便有人拿来了弓箭,昭鸾掂了掂手里的弓箭,她走了数步,指了指边上的一条河,道:“萧将军,就是京都城的护城河,护城河边十米一树,我们以我脚边的这棵树为起点,看谁手上的箭到达的位置距这棵树远。” 萧衍漫不经心地走到昭鸾边上,他随意拉弓搭箭,箭自昭鸾的耳边而过,带着凛凛刺破空气的风声,一直落在十余棵树之前,百米之外。 十分随意,他收回箭,似笑非笑地看着昭鸾。 众人拍手叫好,然后同情地看着昭鸾。 昭鸾悄声对夏肃道:“你去帮我找个东西。” 没多久,夏肃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截竹筒。 昭鸾接过竹筒,将手中的箭放在竹筒里,然后将竹筒封上,扬手一抛,装着箭的竹筒便落在汹涌湍急的河面上,不一会儿,便随着河流无影无踪。 昭鸾转身,洋洋得意地看着萧衍,道:“萧将军,我的箭是不是比你的远呢?” 萧衍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 众人则是气道:“你这是使诈!” 昭鸾瘪了瘪嘴,笑道:“兵不厌诈!萧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对这句话肯定很是了解。” 阳光之下,昭鸾神采奕奕,狡黠如狐。 萧衍扯了扯唇角,面无表情道:“你赢了。” “那将军是不是要依照我们的赌注呢?”昭鸾有意提及此事,夏肃则是一直在给她使眼色,可惜她从来不是见好就收的人。 一个小兵朝昭鸾喝道:“你难不成还想打将军二十军棍不成?” 昭鸾歪着脖子,双手抱胸,一副与她无关的样子,丝毫不理睬。之前,她经常同顾清鸿比试,可顾清鸿的箭术实在太好,她便想出了无数个偏法子来赢他。 “不过是二十军棍罢了。”萧衍看向昭鸾的眼神藏着几分愤怒,但他神情依旧淡漠,吩咐道:“来人,上军棍!” 两个小兵拿着一根碗口粗的棍子站在萧衍身后,面面相觑,却迟迟不敢下手。 萧衍沉声喝道:“打!违令者军法处置。” 这时,两个小兵才挥棍而下,一下下打在萧衍的后背上。 第六十六章:赔罪 二十军棍之后,萧衍的表情一如往常,没有半点痛楚之感,唯有额上点点汗珠。 这时,一个小兵走上前来禀告:“将军,东方军师有事同你商议。” 萧衍闻言,便随着那小兵离去,他淡淡瞥了昭鸾一眼,这一眼,不禁让昭鸾打了个冷颤。 萧衍走后,士兵们自行训练,不知不觉,便过了一天。 昭鸾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随着夏肃去领饭菜,谁知那打饭的老吴头瞪了她一眼,说:“今日没你的份。” 昭鸾问:“为什么?” 老吴头冷冷哼了一声,道:“你做了什么心里清楚。” 昭鸾一头雾水,夏肃见了,将自己的馒头给了昭鸾,道:“无双兄弟,先吃个馒头。” 昭鸾发现除了夏肃,几乎没有人与她讲话,而且都对她投来异样的眼光,她实在是疑惑,问:“夏兄,你说我怎么得罪他们了?” 夏肃摇头叹气,道:“你今日得罪了萧将军,就是得罪了所有人。” 昭鸾满脸不解:“为何?” 夏肃道:“萧将军在军中威望极高,那个打饭的老吴头从前也是萧将军手下的,因年纪太大,便离开了军队,萧将军见他老无所依,便给他在军中安排了打饭的工作。” 夏肃顿了顿,看向一旁,又道:“萧将军待手下的兵情同手足,个个都是生死之交,无双兄弟,你......” 说罢,夏肃摇了摇头。 闻言,昭鸾只觉心中十分苦闷,得罪了萧衍,看来她在这里是混不下去了。 夏肃拍了拍昭鸾的肩膀,道:“无双兄弟,没关系,你亲自去向萧将军赔罪就好了,萧将军为人宽容大度,会原谅你的。” 昭鸾心里拒绝:“我我......” 赔罪?她这辈子还从没有向谁赔过罪....... 夏肃一片热心,实在不忍昭鸾被众人排斥,便把她给拖到了萧将军的房间外面,道:“无双兄弟,去请求将军的原谅吧。” 昭鸾一脸苦笑,她今日还真必须得去向萧衍赔罪了。 夏肃就在后面看着她。于是,她只能无奈地朝里面走去。 门外的两个守门的小兵见了昭鸾,皆是冷脸。 今日之后,怕是所有的人都记住了昭鸾。 昭鸾咳了咳,道:“我是来向将军请罪的。” 萧衍似乎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道:“进来。” 守门小兵闻言,才打开房门:“进去吧。” 昭鸾回眸,发现夏肃一直在望着她,眼神里满是鼓励,真是个傻大个。 昭鸾走进去后,发现萧衍一身单衣站在窗子旁边,湿漉漉的头发搭在他的两肩,像是刚沐浴不久。 空气十分安静,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昭鸾心不甘情不愿,出言道:“萧将军,我错了。” 萧衍转过身来,戏谑地看着昭鸾,道:“哦?你哪里错了?” 昭鸾拍了拍衣袖,随意坐在椅子上,她看见桌上摆满了美食,便兀自拿起一个黄桃咬了一口,道:“我今日不该赢将军,要是我输了,就可以有饭吃,就不会被翻白眼,就不会被排挤,由此看之,我今日的胜利是错误的。所以,萧将军,我错了。” 第六十七章:那些狰狞的伤痕 萧衍伸手夺走昭鸾口里的桃子,却无意间触到了她的脸颊,目光不禁顺着她的唇瓣沿着她雪白的脖颈,心下一阵燥热。 他忽而生了几分捉弄她的心思,道:“赔罪就该有个赔罪的样子。” 昭鸾可怜兮兮地望着萧衍手上的桃子,强忍怒火,问:“你想让我怎么赔罪?” 萧衍勾唇一笑,道:“给本将军上药。” 昭鸾望了望桌子上的美食,吞了吞唾沫,她已经很久没有吃饱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上药就上药! 于是,萧衍坐在椅子上,自行揭开了上衣,露出他健壮的上身,除了道道陈年的伤疤,还有今日刚添的伤痕。 昭鸾扭过头,随手拿着一旁的伤药往他的背上洒去。 萧衍突然握住了昭鸾的手腕,他觉得她的手有一种温软的触感,刹那间,似乎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在他脑海之中,他乍一用力,将昭鸾拉在他的怀里。 四目相对,昭鸾近距离地看到了萧衍身上的伤疤,在他的左胸心脏的位置,便有数道蜿蜒狰狞的疤痕,纵然是陈年旧伤,如今看来也觉十分后怕,他从前也是历经过无数次的九死一生吧。 旁人只看见他的辉煌,却从未见过他的伤痕。 这个男子,究竟是怎样拼来的一身赫赫战功? 是用性命罢...... 昭鸾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跌进萧衍的怀里,手中的药瓶掉落在地,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从她的视线看去,萧衍的五官硬朗,没有半点阴柔之感,他的身上散发的是成熟男子的气息,其实,这样的男子最是令女子心动的吧。 一缕奇特的芳香进入萧衍的嗅觉,他不自觉地顺着这缕芳香闻去,渐渐地迫近昭鸾的嘴唇,他竟然想就这样吻下去。 这种念头在他心里油然而生,可怕至极。 萧衍赶紧晃了晃脑袋,怀里的这人可是个男子,他立即将昭鸾推到地上,丝毫不怜香惜玉。 昭鸾揉了揉被摔疼的后背,恨恨地看着萧衍。 萧衍无视昭鸾的愤怒,反而暗笑道:“今日起,你便是本将军手下的副将了,你的职责便是保护本将军,所以,你必须时刻不离本将军的身边。” 昭鸾从地上爬起来,道:“我拒绝!” 萧衍表情冷漠,言辞坚定:“拒绝无效。” “你......”昭鸾恨不得立即将萧衍暴打一顿,此人实在是太可恶了,比顾清鸿还可恶,奇怪,她怎么又想起顾清鸿那头大灰狼了...... 萧衍依旧是一脸严肃,唇角上勾:“擅离职守者,军法处置。” 昭鸾换了语气,十分柔和道:“萧将军,我只是个新兵,你若是立我为副将,岂不是难以服众?” 萧衍淡淡道:“无双,你可是赢过我的人。” 昭鸾瞬间觉得绝望,萧衍明显就是打算针对她。 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私自出宫,如果不出宫就不会被卖到这里做杂役,如果不是无意间看见了萧衍洗澡,就不会被他记恨,就不会沦为这个可怜的副将。 这难道是命运给她的惩罚? 如果是,她发誓以后再不随意欺负别人。 ...... 第六十八章:你喜欢她 昭鸾一脸沮丧地回到房间,夏肃一见,便忙问:“无双兄弟,萧将军原谅你了没?” 昭鸾委屈地看着夏肃,道::“夏兄,萧将军原谅我了,他还让我做他的副将。” 夏肃一时激动,重重地拍了昭鸾的肩膀,他本来力气就大,这一拍几乎要将昭鸾的肩膀拍裂。激动道:“无双兄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你一个新兵,竟然一日之间就成了萧将军的副将,真是了不得!” 昭鸾愈加委屈了,她揉了揉肩膀,道:“夏兄,你下手......轻一点。” 夏肃满脸歉意:“你肯定还没吃饭吧,我刚从厨房那里拿了几个鸡腿,都给你。” 昭鸾的肚子早已饥肠辘辘,听见这话,道:“夏兄,你对我真好,就像我二哥一样。” 夏肃问:“无双兄弟,你还有二哥啊?” 昭鸾点点头,道:“是啊,他对我可好了。” “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我自小就没兄弟,无双兄弟,我见着你就觉得你像我弟弟。”夏肃将一盘鸡腿放在昭鸾面前,笑道。 昭鸾吃着鸡腿,又想起了承临,不知他在西北过得怎样?不禁有了几分伤感。 夏肃问:“无双兄弟,你怎么了?是不是鸡腿不好吃?” 昭鸾摇摇头,道:“我二哥身在西北,我见不到他,有些难过。” 夏肃道:“没关系,你就把我当作你二哥。” ...... 玄元殿 沈涣悄声道:“皇子,昭鸾公主似乎失踪了。” 顾清鸿的眸子骤然一凝,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问:“属实?” 沈涣道:“前几日,昭鸾公主曾因临安王一事与皇帝发生争执,随后,大昭皇帝便对外说公主在薛相府上做客,但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于是暗中查了查,昭鸾公主是私自出宫了。” 以顾清鸿对昭鸾的了解,私自出宫定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只是这么长时间了未曾归来,他不禁心生担忧。 可恶,他怎么会担心她呢? “去让朱徽来一趟。” 半夜,朱徽一身黑衣走进玄元殿,道:“皇子,有何吩咐?” 顾清鸿淡淡道:“给沈涣易容。” 此言一出,沈涣便问:“皇子,你想干什么?” 顾清鸿道:“这段时间,你易容成我的样子待在宫里,我要出宫一趟。” 沈涣出言问:“可是为了昭鸾公主?” 顾清鸿瞥了沈涣一眼,道:“休得多言。” 朱徽医术高超,不一会儿,便将沈涣易容成了顾清鸿的样子,嘱咐道:“最好不得碰水。” 顾清鸿看着与他一模一样的沈涣,脑海里却想起了那日在客栈里,昭鸾将他易容成一个胡腮糙汉。 不知不觉,他的眼神里竟然起了几分笑意。 沈涣明知故问:“皇子,你真的要去找昭鸾公主吗?” 顾清鸿面色些许尴尬,掩饰道:“昭鸾那般刁蛮任性的人,还是早点找到较好,省得她欺负别人。” 沈涣摇摇头,最近几个月,他总觉得顾清鸿不正常,明明刻意躲避昭鸾,却还是千方百计打听关于她的消息。 沈涣长叹一声,道:“皇子殿下,你喜欢她。” 第六十九章:陷害 此话出口之后,沈涣原以为顾清鸿会反驳他,谁知顾清鸿竟然嘴角一勾,道:“也许是吧。” 顾清鸿眸光闪烁,略有恻然,接着道:“我不知道你们口里的喜欢是什么,如果是指对一个人念念不忘,脑海里时常浮现她的音容笑貌,所有的快乐皆存在与她的相处时光里,甚至想每时每刻与她在一起,舍不得她在外受一点委屈,如果这些是喜欢的话,那么,我应该是喜欢她。” 沈涣瞠目结舌,在沈涣的记忆里,顾清鸿的目标一直都是重返周国夺得天下,可是,这样一个心怀野心的冷面公子,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然而,沈涣想不出任何一个字来劝说顾清鸿,因为沈涣知道,顾清鸿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倔强坚持的人,只要是他想得到的,哪怕穷其一生,也必会得到,无论天下,抑或女人。 ...... 军营 几个士兵在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萧将军新封的副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 “那小子不会是暗地了使了什么诡计,才一夜之间便成了副将。” “我觉得也是,早看那小子不顺眼了。” “要不?” 昭鸾路过校场,无意看见有些人在议论什么,她悄悄地躲在背后,原来军中大都不服她升为副将一事,暗地里打算捉弄她。她心里将萧衍又骂了一遍,果然,那厮就是想将她放在众矢之的。 这日上午,萧衍在马场上练兵,昭鸾随在他身边。 萧衍随意问了句。“会骑马吗?” 昭鸾翻身上马,她双手牵着缰绳,夹紧马肚,扬手一鞭。她幼时便随着薛黎的夫人肖素梅学会了马术,那时候,她最喜欢的女子便是薛夫人了,一身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 可惜昭鸾练武的天赋不够,学了几年,也没学得薛夫人十分之一。唯独这马术,她倒是学得十成。 突然,昭鸾觉得身下的马急速起来,倒是有些发狂的迹象,几乎要把她摔下去,她忙勒紧缰绳,猜想定是有人在马上动了手脚,她在马上侧身而立,随后抱着马脖子策马直奔,在萧衍面前,她一跃下马,动作干净利落。 萧衍的眼中略有些赞许,语气依旧平淡:“还不错。” 昭鸾道:“谢将军夸奖。” “马场便交给你了。”萧衍说罢,便离了马场。 昭鸾之前偷听到了几个小兵的计划,便知是他们在马上做了手脚。 她牵着这匹随时会疯癫的马走到那几人面前,道:“战场作战,多是在马上,马术不良,必失先机。今日,便看看你几人如何了?” 这几人之中,便是由徐虎为首,在众人面前,他只能迫不得已上了马,心里却发颤,之前,是他亲自给这马喂了能致它癫狂的药,然后特意让马厮将它牵给昭鸾,未料,昭鸾此举,似乎是已经知道是他所为。 徐虎牵着缰绳,慢慢地骑行着,心里忐忑难安,果然,马没走多远,便撒蹄乱跑,难以控制。 徐虎自马上坠落,左腿骨折,他抱着自己的左腿,疼痛难忍。 他不知道的是,这匹马不仅吃了他亲自喂的药,昭鸾下马之后,还暗中在马蹄上藏了一根针,只要马一走,这根针便会刺入马蹄。 第七十章:战争 昭鸾冷冷地看着徐虎,道:“若无害人之心,便无害人之果。” 昭鸾的目光扫过徐虎周围的几人,她知道此事并非徐虎一人所为,她今日要做的便是杀鸡儆猴。 随后的日子,军中对昭鸾的成见渐渐平息了。 便这样,几个月过去了,萧衍倒是并未针对昭鸾,反而亲自教导她,他的训练异常严苛。 每日,昭鸾皆是腰酸背痛,这样忙碌充实的日子,让她几乎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还有她远在西北的二哥。 夏肃见昭鸾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她是累了,他特意从老吴头那里端来一碗鸡腿,放在昭鸾面前,问:“无双兄弟,你怎么了?是不是今日的训练太苦了?” 昭鸾摇摇头,她出宫已经快一年了,可恶的萧衍每日就像看犯人一样看着她,美其名曰是训练,实则是折磨报复,她根本就离不开这个地方,更别说去西北了,而皇宫那边的人肯定也猜不到她在军营里,竟没一个来这里寻她。 她一边咬着鸡腿,一边叹声道:“我二哥身在西北,他向来身体不好,西北风沙又大,地方又贫苦,我许久没见到他了,有些难过。” 夏肃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无双兄弟,最近我听说了些事,北疆屡屡侵犯西北边境,烧杀掠夺、无恶不作。萧将军向皇上请缨,不日便会去平息这场战乱,无双兄弟,你跟着将军一起去,不就可以见到你二哥了。” 昭鸾吞了吞口里的鸡腿,道:“夏兄,此事当真?” 夏肃:“我还能骗你不成?不过......这次是去打仗的,你现在是萧将军的副将,应当可以同去。” 昭鸾想了想,看来她必须讨好萧衍,让她可以跟着他一起去,等到了西北的时候,就让二哥教训他。 翌日 萧衍目光淡淡地扫过昭鸾的脸庞,她低垂着头,长而纤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投射出浅浅的光影,他觉得那日夜里的燥热感觉越发强烈,不敢再看。 昭鸾为了让萧衍带上她一同去西北,十分乖巧。 萧衍识破了昭鸾的心思,直接问:“想去边境吗?” 昭鸾沉默了一会,眸子里满是期许,点了点头。 萧衍直视前方,目光穿过重重山水,看见了一望无垠的原野,他道:“这次,是我主动请缨去平复边境的骚乱,皇上准了。” 他修长的身子在光影中,略显沧桑。 萧衍翻身坐于马上,勾唇道:“上马,赢了我就让你一起去,以分叉口为终点。” 昭鸾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地骑上马,扯着马匹的纤绳,随意一笑,道:“将军,我从未输过。” 她的面庞,流露的是自信,亦或是与生俱来的不可一世。 二人扬鞭一挥,两匹马立即朝前方奔去,却是并驾齐驱。 显然,萧衍故意放慢了速度,虽然昭鸾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骑马,但终究是比不上常年在马背上征战的萧衍。 大风灌满了昭鸾的衣袍,她迎风而问:“萧将军,你为何不在京都里过安稳日子,而是远赴边境?” 第七十一章:输了 萧衍稍稍扬了扬下颚,他的声音带了些沙哑:“京都的生活太过安逸,西北的风沙才适合我。” 男性磁性的嗓音与爽朗的笑容,莫名令昭鸾心里一阵悸动,她不禁脱口问道:“萧将军,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萧衍并未回避这个问题,道:“七岁。” 他扯了扯马上的纤绳,补充道:“那年,我杀了毒打我的长工,一直四处逃亡,直到遇上了王爷。后来,我随着王爷征战沙场,早已习惯了血的滋味。” 这个浑身戾气、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其实也只是个在杀戮里成长起来的少年。 萧衍回忆着往事,不知不觉便慢了下来。提及平豫王,那个待他恩重如父的人,一杯鸩酒,死在了流言蜚语之中,尸骨无。 昭鸾见时机已到,她扬鞭重重一挥,马一声长啸,疾步往前奔去,她回眸对萧衍笑道:“将军,你要输了。” 她的笑容明媚如阳,在风中绽放成璀璨的火花,朵朵在萧衍的心头灼烧,他从未遇上这样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使诈,一时不注意,便中了她的诡计,可偏偏又是如此的可爱。 这该是多么特别的一个人。 当萧衍慢悠悠地骑到终点时,昭鸾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他跃下马,道:“若是我输了,那是因为我不想赢。” ...... 不久后,萧衍清点了一万兵马,启程前去边境。 萧衍带着队伍骑马走在前头,昭鸾跟在他旁边,不经意地问:“萧将军,属下一直有个疑问,话说,你为何要我当你的副将?你看我这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 萧衍瞥了一眼,道:“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昭鸾恨恨看了萧衍一眼。 萧衍纵马前行,风扬起了他出征的战袍,在绵长望不到尽头的古道上,身后是紧随着的一万兵马,他的背影莫名给昭鸾一种苍茫之感。 昭鸾骑着马走在萧衍身后,突然觉得他还是颇有一番英姿飒爽的感觉。 萧衍与昭鸾见过的男子不一样,在她看来,最俊美的莫过于承临,却略显阴柔,温润如薛初华,皎洁若夜空里的明月,却可望不可及。至于顾清鸿,简直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坏人,外人面前高傲冷峻,实际上是个狡猾的大灰狼,可惜了他那副好相貌。也不知他现在干些什么,一年不见,倒是有些想他了。 而萧衍呢,他就像是从北方呼啸而来的寒风,自带一袭肃杀,这种在杀戮里浸泡长大的男子,明明最令人畏惧,可是昭鸾却莫名同情他,她不禁在想:他曾多少次这样远赴战火?他曾多少次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可曾害怕过? 天地苍茫,他无所爱,无所牵挂。 孤独如斯。 萧衍勒住了缰绳,回头一看,问:“你在想什么?” 昭鸾突然生了几分捉弄萧衍的心思,她觉得萧衍实在太过无趣,于是,她咧嘴一笑,问道:“萧将军,我在想,你让我做副将,是不是因为喜欢我呢?” 萧衍的心陡然一震,脸色突然铁青,看在旁人眼里,似乎已经是动怒了。 第七十二章:我不喜欢男人 昭鸾眼珠子一转,面露惊讶:“属下总算明白了,难怪萧将军至今还未娶妻,原来是喜欢男子呀!” 她的声音不小,周围数人皆听见了,其中,脸色最怪异的便是军师东方逸,他看起来十分想笑的样子,却又极力憋着,偏又没憋住,“噗嗤”地笑出声。 萧衍望着昭鸾的眼神极其阴郁,他脸色愈发铁青,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恨恨瞪了东方逸一眼。 东方逸立马憋住笑声,道:“将军,我没笑。” 萧衍紧紧攥着拳头,似乎下一秒就会朝昭鸾揍去,昭鸾却浑然不知。 她倒是觉得捉弄萧衍挺有趣的,若是顾清鸿那厮,一定不会这么容易被气到。 于是,昭鸾毫不在意萧衍的脸色,继续不识趣地说:“将军,我们同为男子,你可千万不能喜欢我。” 随后,她还作出有几分惊恐担忧的样子。 萧衍眸中的怒火已经要迸发出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不喜欢男人。” 昭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嘻嘻道:“将军,我知道了。” 东方逸默默地笑着,他与萧衍并肩作战多年,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将萧衍气成这样,还能平安无事,他暗暗打量了下昭鸾,心道这小子够可以的。 夜里,行军就地扎营。 昭鸾随意坐在草地上,看着黑蒙蒙的远方,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有些想念御膳房的花糕了,还有宫里的那些人。 夏肃坐在昭鸾身边,以为她在想念亲人,安慰道:“无双兄弟,再翻过前面几座山,就快到西北瓜州了,你马上就能看见你二哥了。” 昭鸾屈膝,双手托腮道:“夏兄,离家这么久,你想你娘吗?” 夏肃点了点头,道:“我出生没多久我爹就死了,就靠我娘一个人含辛茹苦将我带大,我娘说好男儿就该建功立业、报效国家,虽然我不能陪在她身边,但我正在完成我娘的期望。” 昭鸾将手搭在夏肃的肩膀上,问:“你娘的期望,那夏兄,你这辈子的梦想是什么?” 夏肃习惯性地摸了摸脑袋,道:“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就像萧将军那样。” 昭鸾知道,在很多人的心里,萧衍就是他们的英雄,逢乱必出、战无不胜。她道:“会的,我相信你。” 夏肃问:“无双兄弟,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昭鸾躺在草地上,今夜的月亮残缺如钩,光芒黯淡,她突然想起了在屋顶上同顾清鸿喝酒赏月,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她道:“我呀,我想看一场轰轰烈烈的雪,雪花漫天飞扬,天地一片雪白,那一定很美。” ...... 与此同时,顾清鸿在不停寻找昭鸾,他去过十里香的酒铺,问过醉春楼的姑娘,他甚至找遍了她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 顾清鸿坐在二楼的一处靠窗位置,十里香坊是京都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他期许着能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捕捉关于她的一点点气息。 走过她走过的长街,找寻她留下的脚印,幻想着她曾做过的事情。 酒楼里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第七十三章:逃离 “北疆屡屡犯大昭边境,萧将军已经率兵启程了。” “北疆物资缺乏,常常掠夺瓜州等地的财物,萧将军这一去,怕是有仗要打。” “打就打呗,萧将军可是常胜将军,岂会怕?” “这倒是,有萧将军,自是会保瓜州百姓平安。” “听说,临安王也在西北瓜州一带?” “办事不力,被皇上给派到那去了。” ...... 这些话倒是提醒了顾清鸿,他听罢,抹了抹唇角的酒渍,他从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承临被迁至西北,她定是寻她的二哥去了。 于是,顾清鸿起身离开,出了酒楼,去了马市处,挑了一匹暗红色的马。 那马贩赞道:“公子,真是好眼力,此马为千里驹,从前,也有个公子挑了一匹。” 顾清鸿随意问道:“哦?他是去哪里?” 马贩道:“似乎是去西北的。” 西北?顾清鸿的表情凝滞,问:“那个公子是否身材瘦小、长相俊俏?” 马贩思考了会,道:“那个小公子的模样当真是俊俏可人,所以我现在还记得。” 顾清鸿的唇角勾起笑意,他翻身上马,将银子抛给马贩,扬鞭一挥。 ...... 昭鸾原以为自己到了瓜州,就可以悄悄溜走去找她的二哥了,结果刚一进城,便发现瓜州城内一片狼藉,满目疮痍,街道里上只有横七竖八的尸体,十分混乱,像是刚被洗劫一空。 萧衍也在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他终究还是来晚了,北疆已经攻破了瓜州,将其洗劫一空,他嘱咐道:“北疆人可能还在瓜州城内,小心陷阱和埋伏。” 昭鸾越想越不安,她下马,带人仔细搜寻着街道每一个角落,发现了一个躲在竹筐里瑟瑟发抖的孩子,这个孩子大约七八岁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浑身也脏兮兮的,唯露出一双眼睛,清澈灵动。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见来人的穿着不像是北疆人,揉了揉眼睛,他的恐惧渐渐褪下,道:“我叫小安。” 昭鸾蹲下身子,拨开小安额头上的乱发,问:“小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的家人呢?” 小安低垂着头:“我没有家人,所有人都走了,北疆人好可怕。” 昭鸾问:“你可知道临安王去哪了?” 小安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瓜州城破,所有人都逃到了上阳城。” 昭鸾摸摸小安的头,起身,走了几步,她又转回去,从兜里掏出几个饼放到小安的手里。 昭鸾同萧衍禀报:“将军,大部分人已前往上阳城,瓜州城内如今鲜有人迹,除了随处可见的尸首。” 萧衍沉思着,吩咐道:“所有人在城内扎营,北疆定会再犯,我们需随时严阵以待。” 这天,萧衍吩咐部下将瓜州城的尸体进行了掩埋,这是昭鸾第一次目睹如斯惨烈的境况,在她的认知里,大昭是一个国泰民安的泱泱大国,她以为大昭的每个子民都是平安幸福,不曾想,当她脱离了养尊处优的公主生活,意外走到了战乱之中,她才发现,原来并非所有的子民都是平安的,而战乱是如此可怕。 第七十四章:上阳一战 萧衍冷不丁地问道:“在想什么?” 昭鸾看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抬走,其中有年迈的老者,有牙牙学语的幼童,有正直青春的少年...... 这一瞬间,她仿佛成长了许多:“这个世间会什么会有战乱?” 萧衍沉思着,道:“我第一次走上战场时也在想这个问题,渐渐的,我明白了,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因为贪婪、因为利益。北疆缺少粮食和布帛,所以他们就来抢,抢的过程中,势必会伤害瓜州的百姓。” 昭鸾看着站在她身侧的萧衍,他仿佛已经看惯了这样的场面,平淡没有丝毫波澜,但他站在这里,便是瓜州城的希望。 萧衍的目光越过遍地的尸体,望着远方:“我一直都知道,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身下的土地和背后的百姓。” 这时,军师东方逸走过来,道:“将军,北疆人马欲前往上阳城。” 昭鸾想到承临此时应该在上阳,上阳是西北的最后一道防线,北疆已经掠夺了瓜州,若是再攻下了上阳,后果不堪设想...... 萧衍握住了身上的佩剑,道:“集合所有人,出发上阳,与北疆一战。”他率军日夜兼行,终于赶在北疆兵马攻破上阳之前,入驻了上阳城。 昭鸾一入上阳,便四处打听承临的消息。 上阳的守城将军名何远,是个年过五十的武将,他见了萧衍等人,顿时觉得有了希望。上阳兵马不多,大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北疆此次约有两万人,不出三日,便可以攻下上阳,他早听闻了瓜州的惨况,就算拼死一搏,也绝不会让北疆胡人踏入上阳一步。 昭鸾问:“何将军,我同你打听件事,就是......临安王现在去哪了?” 何远:“王爷千金之躯,末将怎敢让他留在上阳城?三日前,便派人护送王爷去隋州了。” 昭鸾脸色落寞,她一路跋山涉水来此,终究还是与二哥错过了,不过,去了隋州也好,上阳必会有一场恶战。 此时,北疆两万兵马兵临城下,来势汹汹。 萧衍为了能迅速抵达西北,此行只带了一万人,不过,对于他来说,一万人就足够了。 昭鸾站在城墙上,看着不远处乌压压的一片,她倒是没有半点恐惧。 夏肃却为她担忧:“无双兄弟,话说你身手如何?这上战场可不是开玩笑的。” 昭鸾正要说话,萧衍便道:“我的手下从无逃兵,临阵脱逃者,斩。” 昭鸾不禁打了个哆嗦,虽说她曾经喜欢武刀弄棒吧,平时打个架还成,这一年里,虽说跟着萧衍也学了些皮毛,可真要与北疆胡人拼命,她怕是只会成了刀下亡魂。 夏肃爽朗笑道道:“无双兄弟,放心吧,到时候,你跟着我,我会保护你。” 萧衍侧首看了眼昭鸾,嘴角一扬,道:“无双身为副将,职责便是保护本将军,擅离职守者,斩。” 昭鸾心想,她前世肯定与这个萧衍有仇,这辈子才会这么倒霉。她自出生以来就没怕过什么,不就是上战场吗? 第七十五章:遇上伏兵 三日后,北疆大肆攻城,萧衍率军迎战。 千军万马中,昭鸾紧跟着萧衍的背后,祈祷着北疆胡人不要找上她。 满地的鲜血,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萧衍一身黑色的盔甲,身姿挺拔如松,烈阳之下,他手中长剑挥舞,如游龙穿梭,顷刻之间,便斩杀数人。 他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战神,战场才是他的归宿。 虽然身处修罗战场,但昭鸾还是忍不住地赞道:“将军,你身手真好。” 萧衍眸色一深,骤然回身,长剑直刺昭鸾身后。 他的剑刺入了一个北疆胡人的胸膛。 昭鸾这才发现有人在偷袭她,她提起手上的刀,往这个胡人身上砍了几刀,胡人倒地身亡。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了人。 萧衍冷冷道:“战场上不得分神。” 昭鸾重重点了头,她突然觉得,在战场之上,或许跟在萧衍身边,才是最安的。 萧衍让她紧跟着他的意图是这样么...... 北疆原以为上阳城只是何远手里五千残兵败将,没想到会遇上萧衍,此战,不得不暂且退兵。他们的目的只是抢夺钱粮,并非打算与萧衍作战。 北疆退兵之后,萧衍让昭鸾在附近四处搜寻是否还有北疆胡人,昭鸾心里默默记恨着萧衍,打算偷懒,漫不经心地在村庄里闲逛着。她身后就十来个小兵,真要是遇上胡人,估计也只能跑了,管他什么临阵脱逃者斩呢? 关键时刻,还是活命要紧。 一个小兵对昭鸾道:“副将,后面有个小孩一直在跟着你。” 昭鸾回头一看,发现是几天前在瓜州城里遇见的小安,她的目光停留在小安的双脚上,他只穿了双草鞋,在几日几夜的长途跋涉之后,他的脚上是血泡。 小安怀里揣着当时昭鸾给他的饼,站在不远处,垂着头,也不说话。 昭鸾走过去问:“小安,你怎么来了?” 小安抬起头,稚嫩的眼神望着昭鸾,小声唤了句:“哥哥。” 昭鸾并非一个善心的人,她也并不喜欢小孩子,但这声“哥哥”却重重敲击了她的心扉,小安没有家人,仅仅因为她偶然施舍了他几个大饼,便从瓜州一路走到上阳,她突然觉得,有个弟弟也不错。 便灿然笑道:“那小安,你就跟着我吧。” 昭鸾一行人在村庄里搜查了许久,并非发现什么胡人,便放松了警惕,途径一条街道时,她隐约听见前里似乎有动静。 前面的人以察觉到了昭鸾等人的动静,他们自巷子里走出来,约有百人。 街上不少手无寸铁的妇孺,见是北疆胡人,纷纷四处逃窜。 昭鸾等人挡在妇孺前面,她知道哪怕是死也要确保那些妇孺的安危,她今日逃了,萧衍定会斩了她。 昭鸾不由扶额长叹,为何如此倒霉呢? 胡人见对方不过十余人,皆是扬起了冷笑,手中的刀凛凛生寒。 昭鸾见形势不妙,她暗暗对小安道:“迅速去上阳城禀告,就说桃春山遇见北疆伏兵。” 小安撒腿就跑,北疆人似乎没把一个七岁的孩子放在眼里,也并不去拦截他,一步步地朝昭鸾等人逼近。 第七十六章:砍人方便 小兵结结巴巴地问:“副将,现......现在怎么办?” 昭鸾深吸了一口气,她看了看身后的人几乎都差不多逃走了,道:“为今之计,只有—跑!” 北疆人正要借此一雪战场上的耻辱,怎么会放过昭鸾等人? 昭鸾等人将北疆人引向街道之外,渐渐地,却发现已经无路可走,她的身后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援兵来此最少也要半个时辰,敌军正一步步逼近..... .她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前是敌军,后是悬崖,都是死路一条,她还没吃遍天下的美食,还没走遍天下的美景。 只是不知道死了以后,皇兄会不会为她出兵北疆? 怕是不会罢,毕竟他都不知道她是死在北疆人的手里。 还有顾清鸿,会不会为她难过?他们可是相识这么多年。 应该也不会罢,毕竟她总是欺负他。 昭鸾对手下的一众小兵道:“横竖都是死,我们拼了吧!” 哪怕是死,气势也不能输,这一点,昭鸾还是知道的。 在一阵阵“杀”声之中,昭鸾眼见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兵力多寡悬殊之大,但她手下的人个个都是勇士,哪怕是死,也要死得壮烈! 昭鸾觉得若是被胡人一刀刀刺穿心脏,那样的死法太过凄惨,她望了望远处,援兵还未赶到,胡人步步将她逼向悬崖边上,一人抡起大刀朝她砍去。她侧身一避,脚下一滑,从那万丈悬崖直直坠落。 她想,这次可能真的尸骨无存了。 天意弄人,就在昭鸾坠崖不久,萧衍的援兵便赶到了,又是一场杀戮,遍地的鲜血染红了山头。 夏肃翻遍了山头所有的尸体,并未发现昭鸾,他对昭鸾手下的一名小兵怒吼:“我问你,无双副将去哪了?他去哪了?” 小兵神色悲戚,指了指悬崖的方向,道:“无双副将......他掉下悬崖了。” 夏肃朝悬崖边跑去,他猛地发现悬崖处一把大砍刀,浸泡在血水里。 这刀,他是认得的。 当日,夏肃曾问昭鸾:“无双兄弟,你为何选它做武器?” 昭鸾笑嘻嘻道:“砍人方便!” 夏肃捡起地上的大砍刀,双膝跪地,哭吼:“无双兄弟!” 他奋力用双拳捶打地面,一拳拳下去,双手血肉模糊,可见白骨。 夏肃的心里只有无尽的自责,昭鸾是他唯一的兄弟,如今,他的兄弟死了,尸骨无存。 他曾说过会保护她的....... 一个七尺男儿跪地痛哭,那是多么深的悲痛啊! 在场的人不禁有些感慨,平日里总觉得无双副将狡猾可恶,其实她在的时候,给他们也添了许多欢乐,那个小小少年,才不过十四岁的年纪。 萧衍的身子仿佛怔住了,他的双眼直直地望向悬崖深处,云深雾漫,他看不到底,只是为何他的心像是突然分裂,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鲜血淋淋。 她的音容笑貌似乎还在他眼前,吵吵闹闹,极其可恶,可......怎么就......死了。 不,他不承认。 萧衍许是自欺欺人,沉声道:“他那么狡猾,不会死的。” 没有人发现,他紧紧攥着手中的佩剑,青筋暴露。 第七十七章:死了 “将军,请让我带人搜查无双副将的尸首。”夏肃声音哽咽嘶哑,低声:“莫让他无家可归。” 萧衍面色苍白,怒吼道:“我说了,他没有死,不许去!谁若是去,便军法处置!” 这是第一次,萧衍对他的部将大发脾气,这也是第一次,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没有人发现,这个赫赫有名的大昭战神,他的眼眶通红,竟噙了泪光。 萧衍下令清理山头的尸体,一遍一遍用清水冲洗,甚至连血迹也清理得一干二净,之后,他吩咐所有人都回到上阳城。 而萧衍,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悬崖边上,风不停地扬起他的战袍,夜色之下,他宽厚的背影莫名苍凉萧索。 东方逸与萧衍相识多年,自然清楚萧衍的性情。 萧衍这些年来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子,也从未与任何一个女子有所接触,所有人都说他不近女色,难道真如军中传言所说,他......喜欢无双。 东方逸默默地走到萧衍身边,劝道:“将军,都半夜了,回去吧。” 萧衍沉默不语,他已经独自在这个地方站了几个时辰,悬崖深不见底,跌落之人必是粉身碎骨,她那样怕疼,不知道会不会哭...... 东方逸叹了声气,道:“夏肃私自带人去悬崖下面搜查,发现悬崖底下是条汹涌的河流。” 萧衍的眸色幽暗,其实,他也想去悬崖底下找到昭鸾的尸体,只是,他不愿意面对那个事实,那个......她已经死亡的事实。 “将军,你不要怪夏肃违反你的命令,他也是出于情义。”东方逸想了想,犹豫了会,才道:“听说,他只找到无双残破的衣服碎片,估计尸体早被河水洗刷而去了,河水湍急,没有生还的可能。” 萧衍突然揪起东方逸的衣领,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道:“没有尸体,就说明他没有死。” 东方逸淡淡松开萧衍的手,略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萧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便犹豫着问:“将军,军中传言你喜欢男子,难道真是?” 本以为萧衍会怒不可遏,谁知他竟是苦笑着,神情十分落寞,低声道:“我并非是喜欢男子,我只是......只是喜欢他。” 萧衍的声音很轻,轻到被夜风一吹便消散了,无影无踪。 可他浑身无法掩藏的悲伤,哪怕是在漆黑的夜里,也无所遁形。 三日后,萧衍亲率五千骑兵,一直往北,连连攻破北疆城池。 所有人都发现,萧将军与以往不同,这时的他,一入战场,便是不顾性命去搏杀,哪怕自损八百也要杀敌一千。 更特别的是,哪怕北疆递出议和书,萧衍也不接受议和,只顾斩杀敌军。 不出半月,萧衍便攻下北疆的第三座城池,此消息一出,更是令战神这一威名响彻天下。 进城的那刻,萧衍却在众人面前,突然自马上跌落。 当部下扶起萧衍时,发现他浑身皆是伤口,只是在黑色的盔甲之下,不被发现。 这种拿性命与北疆搏杀的方式,不计一切后果。 不为了胜利,只为了杀戮。 这......根本不是打仗,而像是......复仇。 第七十八章:情定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都边郊。 薛初华与江归晚在碧螺河上泛舟。 这天,阳光明媚,微风清爽,流水迢迢,倒影重重,是极美的景色。 薛初华轻问:“归晚,你觉得这里的景色如何?” 江归晚浅浅一笑,仿若雪莲在山崖处徐徐绽放,风姿绰约,她缓缓道:“山色空蒙雨亦奇,水光潋滟晴方好。此景方配此诗。” 薛初华拿起一旁的竹箫,徐徐吹奏,箫声自他唇角渐渐飘散在山水之中。 随之,江归晚纤指在吹雪琴一勾,她随着箫声的节奏,弹奏起来,音如流水,潺潺铮铮。 一曲琴箫合奏,引起飞鹭啼鸣。 远远看去,小舟之上,他们二人,便是世间最般配的璧人。 薛初华放下手中的箫,忐忑问道:“归晚,你有没有想过一辈子.......与我。” 江归晚神情凝滞,她漠然苦笑,道:“初华,你该明白的。” 薛初华的眸子里满带期许,道:“我只问,你愿或者不愿?” 江归晚抬起眸子,望着薛初华,她清冷的面容之下是真挚的欢喜,却是难掩的悲戚,“当日,我既接下了你的匕首,便告诉你答案了。” 在她的家乡,有个习俗,男子若爱慕一个女子,他便会双手奉上一柄匕首,以表生死不离之意,倘若女子亦心悦他,那她便会接下匕首。 “你是愿意的,那便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们。”薛初华从未喜欢过一个人,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斯喜欢一个人。 偏那曲红楼之中的琴音,偏那无需沟通的默契,偏偏遇上了她。 红尘滚滚,是知音,亦是挚爱。 江归晚脸上的苦笑愈发浓烈,“你明知......你是丞相独子,而我只是风尘里一孤独客,你若同我在一起,这天下的人都会嘲笑你,都会鄙夷你,你明明可以有远大的前程......” 虽然她如今已经脱离了醉春楼,但在世人眼里,一日为妓,终身便洗不去这些脏名。 他那般清白的名声,若是沾上了她,便荡然无存。 薛初华眼神坚定,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归晚,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不在乎任何的流言蜚语。” 江归晚神情动容,薛初华是世人赞不绝口的无双公子,却甘愿为她蒙上污点,连他都不在意,那她还在乎什么呢? 她从来就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何必故作扭捏之态? 既是两情相悦,那便好好相爱一场,不辜负这锦绣年华。 未来所有的风风雨雨,她可以无所畏惧。 江归晚以同样坚定的眼神看着薛初华,道:“初华,遇见你,是我不幸人生里唯一的幸运,我愿意为了这份幸运,不惧一切阻拦。” 她这一生,父母双亡,被奸人所害,流落风尘,唯有他,是她此生唯一的幸福。 何其幸运,遇此良人。 薛初华悄悄握住江归晚的手,她的手心是那样冰冷,他只想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 既然携手,便是一生。 江归晚脸上有了些羞涩,她转移目光,不料发现河上有块木板,木板上浮着一个人,她指向那处,道:“那里似乎漂着一个人。” 第七十九章:自惭形秽 薛初华亦发现了河面上的人,他之所以被世人称赞,不仅是因为他的学识相貌,更是因为他的良善之心。 他不作考虑,便飞身而去,抱起木板上的人。 只一眼,薛初华便认出了,这......是失踪的昭鸾公主。 江归晚看着昏迷的昭鸾,脸色煞白,多是血痕,虽然浑身是伤,但可以看出是个极美的女孩,目光疑惑。 “她是?” 薛初华试探了下昭鸾的鼻息,心里庆幸还有呼吸,只是很微弱,随时都会消失一般,需尽快医救,此后,再将此事禀告父亲。 他道:“归晚,我们先找大夫,回头与你解释。” 江归晚看了看昭鸾的伤势,颇是严重,再打量着薛初华的神情,他的脸上满带忧色,她心里猜测着,这个女孩必定不是什么小人物,道:“此地离京都有些距离,先去竹梦居吧。” 竹梦居是江归晚为自己赎身之后买下的一处小屋,完以竹子修建而成,十分恬静幽雅,一般来说,不会有外人打扰,适合养伤,也比较隐蔽。 ...... 大夫粗略检查了昭鸾的伤势,对薛初华道:“公子,她应该是从高处坠落,好在因水流的原因,保住了性命,只是伤了骨头,这一月里最好不要移动。” 薛初华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大夫了,烦请大夫开个药方。” 待大夫走后,江归晚不是多事之人,但她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 毕竟这样一个浑身是伤又的女子,又这样让薛初华担心的一个女子。 江归晚走到薛初华面前,轻问:“初华,她究竟是何人?” 薛初华缓缓道:“她是皇上的妹妹,封号昭鸾。一年前,公主失踪,皇上为了掩盖这个消息,对外说公主在薛府做客,好在已经找到了她。” 江归晚从薛初华的言辞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极力简单叙述着昭鸾的身份,可她却隐隐觉得,他与昭鸾的关系并不简单,或许,这便是女子的直觉罢。 薛初华牵起江归晚的手,眉眼浅笑,补充道:“我曾是公主幼时的伴读,也算相识多年。” 江归晚略有歉意,她明明是最知他的心意的人,却无端怀疑,实在是小人之心了,她垂眸低声:“我知道了。” 薛初华道:“归晚,我要回府禀告父亲,这几日,麻烦你照顾一下公主。” 江归晚望着薛初华,柔和的光影投射在她身上,衬得她的肌肤愈发胜雪,淡笑道:“你放心去吧。” 外面似有雨声稀稀疏疏,薛初华抱住江归晚,轻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江归晚知道,这样温柔的动作,是为了让她安心。 她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竟随意为了一个女子便对他心生猜忌。 只是不可否认,一贯高傲的江归晚,当面对一个身份尊贵又美艳无双,几乎得到了上天所有宠爱的女子时,她有了些自惭形秽。 何况,这个昭鸾公主还与他相识多年。 罢了,既然选择爱上一个人,那便相信他。相信他,便是相信自己。 ...... 第八十章:心生嫉妒 三日后,昭鸾才醒过来。 眼见所见,竹林悠悠,云雾环绕,还有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身姿婀娜,体态轻盈,气质清冷,如天下的仙子一般。 昭鸾不禁在想,她已经死了吗?去了传言中的天国? 不对,那个白衣女子越来越近,她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这个白衣女子,昭鸾是见过的,就是去年的花灯节,在护城河边,画舫之上。 昭鸾有些惊异,喃喃出声:“江归晚......” 江归晚端着一碗药,坐在昭鸾床边上,她轻轻地舀起一勺,淡淡吹了几下,递到昭鸾嘴边,道:“公主,喝药吧。” 昭鸾想说话却发现喉中苦涩,一时间发不出声,只能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江归晚。 为什么她在这里?为什么江归晚知道她的身份? 江归晚的性子清冷,并不善言辞,只静静地给昭鸾喂完了药。 昭鸾极艰难地才发出声:“你......我怎么在这里......” 江归晚放下药碗,解释道:“是薛公子救了你。” 薛公子......薛初华么? 难怪昭鸾在迷迷糊糊中看到了一抹白衣。 她掉下悬崖,夏肃他们肯定以为她尸骨无存了吧,虽说只是一年的相处,但她有些怀念。 “他人呢?” 江归晚语气平淡得毫无波澜:“他回府禀告薛丞相了。” 昭鸾闻言,如果薛相知道了,那么皇兄也会知道,到时候,肯定会把她带回皇宫了。 ...... 昭鸾不问的时候,江归晚也不说话。 昭鸾躺在床上,在她看来,江归晚的任何一个动作都十分优雅美丽,尤其是她提笔作画的时候,那种自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清雅风华,单是欣赏,便足以让人心魂荡漾。 哪怕昭鸾是女子,也不禁有些痴了。 就在这时,昭鸾瞥见了梳妆台上的那把金玉匕首,当初,她就是为了这把匕首才混进狩猎大会,她还问了薛初华会将这把匕首送给谁。 原是送给了江归晚。 昭鸾素来直接,加之怀疑与诧异,她问:“你......和薛初华是什么关系?” 江归晚的眸子略带忧虑,但更多的是喜意,以及羞涩,她并不掩饰,淡淡道:“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是他们二人的约定。 昭鸾突然觉得,母后要将她指婚给薛初华简直就是笑话一场,想到这,她的眼眶有些泛酸。 其实,她的心里也是有些喜欢薛初华的罢...... 毕竟,昭鸾五岁的时候便认识了薛初华,在她的记忆里,他永远是门门功课名列第一的那个,所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年岁渐长之后,他便成了京都女子的春闺梦中人,无数名媛千金对他芳心暗许。 可是,这样一个自小便享有盛誉的翩翩公子,爱上了一名雅妓。 聪明如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即将面临的流言蜚语,但他还是选择了江归晚。 想必,薛初华是很喜欢这个归晚姑娘的。 除了江归晚,昭鸾也想不到还有哪个女子能得到他的喜欢,毕竟,她是那样美丽清雅,仿佛不应该存在人间一般。 撇开身份,他们二人是如此般配,让人心生嫉妒。 第八十一章:回宫 几日后,薛初华带着薛府的人来了竹梦居。 为了避免失踪一事影响昭鸾的声誉,所以薛黎决定先将昭鸾接到薛府,再作打算。 昭鸾坐上轿子之后,不自觉地掀开帘子,看见的便是薛初华满是温情的眼神。 只不过,他在看着江归晚。 他依旧如昭鸾记忆里那般儒雅,真真当得起温润如玉四个字。 薛初华道:“归晚,同我一起回去吧。” 江归晚似在犹豫,没有作声。 薛初华又道:“我想借此机会,让我的父母见见你。” “我......” 他牵起了她的手,给了她最大的安心。“有我在,不必害怕。” 直到目睹了这一幕,昭鸾才确定了,薛初华只有在看着江归晚的时候,眼神里才会有浓情蜜意,除此之外,他待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温和。 ...... 丞相府 昭鸾躺在床上,边上一堆太医给她会诊,长这么大,她这次也算受了皮肉之苦。 薛黎试探着问:“公主,你这如何弄得一身伤?” 昭鸾一边慢悠悠地咬着手里的桂花糕,一边摇头叹气,她抬头看着薛黎,漫不经心道:“薛叔叔,是这样的,我呢,遇上强盗了,他们可能是认为我身上有许多金银财宝,便一直追杀我,我跑呀跑,一不小心就从悬崖上面掉下去了。” 她的语气十分轻描淡写,仿佛从悬崖上掉下去就和吃饭一般平常随意。 薛黎与太后几十年的交情了,他是看着昭鸾长大的,对她也是如女儿一般,听得这话,也是一阵后怕。若非是被初华所救,怕是凶多吉少。 他道:“我已经禀告了皇上,过几日,便送公主殿下回宫。” 昭鸾听见回宫二字,有些闷闷不乐,她还没原谅承璠呢!明明知道西北那么危险,还把承临派到哪里去做什么督查使...... 薛黎的夫人肖素梅瞪了薛黎一眼,埋怨道:“公主在我们家多住几天不好吗?” 薛黎向来惧内,忙点头道:“夫人说的是。” 肖素梅出生于武将世家,从小便随着父亲征战沙场,性情不像普通的大昭女子一般温柔,反而十分泼辣,像个男儿。 当初,便是肖素梅先看上了初为丞相的薛黎,但她姿容平庸,性子爽朗,追了薛黎整整半年,硬是没追上,成为京都的一个笑话。 后来,薛黎遇险,肖素梅当下纵马前去,翻山越岭,日夜不休,在暴民堆里救下了危在旦夕的他。 义无反顾,如飞蛾扑火,愿同生死。 这样一个烈焰如火的女子,确实让他心动了。 她要的爱情不是感情,而他也用一生证明他的爱情并非感激。 成亲至今,位极人臣的薛黎,身边始终只有一个女子,那就是肖素梅。 身为丞相,不少官员多次以美女相送,薛黎一一拒之门外,甚至当场责备,长此以往,人人都说他是惧内。 渐渐地,这一段佳话在京都广为流传。 肖素梅为人直接,心肠善良,她与昭鸾相处过一段日子,很是喜欢昭鸾,:“公主,你放心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第八十二章:认定 昭鸾从小就很喜欢肖素梅,她觉得身为女子就该如肖素梅一般英姿飒爽,于是,她便跟着肖素梅习武,可惜她资质浅薄,没学到肖素梅的十分之一。 她望了望旁边装着桂花糕的盘子,对肖素梅道:“你们家的花糕真好吃,可不可以再给我来一盘?” “莫说一盘,十盘都没问题。”肖素梅立即吩咐人去准备,她接着道:“公主,你如今腿脚受了伤不宜行走,要是觉得闷的话,我叫出云来陪你,她也实在惦记你呢!” 肖素梅口中的“出云”是她的女儿,年纪与昭鸾相仿,性情也合得来。 昭鸾点点头,十分乖巧,她现在是个不能动弹的病人。 “那我们就不打扰公主休息了。”说罢,肖素梅吩咐所有人离去。 走出去后,薛黎一脸忧心忡忡,道:“夫人,初华他今日还带了一个女子来。” 肖素梅闻言,亦是一惊,问:“什么女子?” 她早知道太后有意将昭鸾公主嫁给薛初华,若是初华与什么人私定终身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薛黎也是长叹一声:“去前厅看看吧。” ...... 薛初华微微颔首,道:“父亲、母亲。” 江归晚就站在他的身侧,安静恬淡,她的神情十分坦然,并未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羞愧。 薛黎为官多年,早已宠辱不惊,心态平和地打量着江归晚。 单从外貌上看,这个女子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而且是那种淡雅清丽的美,并不张扬,她的气质亦是清冷出尘,纵然是在太后面前亦不逊色,这样的女子,也难怪初华会喜欢。 肖素梅与薛黎不一样,在她心里,早已认定了昭鸾是她的儿媳,这如今来了一个江归晚,在肖素梅看来,这个江归晚就是入侵者。 因此,肖素梅的眼神有些不善。 薛初华再道:“她便是我同你们提起过的归晚姑娘。” 江归晚略上前一步,浅笑以示敬意,她的举止十分从容。 她的自信并不会因沦落风尘而消散,这点,也是薛初华为之动心的地方。 薛黎沉思片刻,吩咐一个仆人道:“江姑娘舟车劳顿,你带她去客房歇息吧。” 薛初华似要说些什么,薛黎打断:“初华,为父有些话要与你说。” 江归晚见状,她心思玲珑剔透,便对薛初华道:“我的确有些累了,先去歇息了。” 她随着仆人离开了前厅。 前厅便只剩薛黎、肖素梅、薛初华三人。 肖素梅一直将薛初华当作她的骄傲,未曾想他竟然与一个雅妓不清不楚。她并非是攀龙附凤之人,也并非看重门第,只是,江归晚是雅妓,这点将会令薛府满门蒙羞。 薛黎思虑了许久,才问:“初华,你对昭鸾公主是如何的感觉?” 薛初华没有考虑,直接道:“我待公主,就如我待出云一般,将她视作我的妹妹。” 薛黎蹙眉:“你小时候便是昭鸾公主的伴读,聪明如你,不会不知太后的意图。” 薛初华直视着他的父母:“我知道。”而后言辞坚定:“可我已经认定了归晚。” 第八十三章:难眠 肖素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薛初华,道:“你若是娶了江归晚,可知道后果会如何?” 薛初华语气平静,像是已经料到了后事:“母亲,我不在乎。” 肖素梅气道:“你......” 她从没有如此生气,似乎下一秒便要抡起她的大刀。 ...... 与此同时,昭鸾正一心一意地吃着薛府的花糕,有人推门而入,她一看,原来是薛出云。 薛出云性格随她母亲,为人率真果敢,她五官分明,皮肤并不白皙,长发简单束在脑后,身材高挑,衣着简单利落,颇有几分英气,不似普通大家小姐一般娇柔,虽没有倾国倾城的相貌,但也算令人赏心悦目。 薛出云一进门,看到躺在床上浑身是伤的昭鸾,她便扬声大笑:“哈哈,公主,你也有今天。” 笑归笑,她还是有几分担忧的。 昭鸾瞪了薛出云一眼,道:“瞧你这幸灾乐祸的样子!” 薛出云憋住笑意,坐到昭鸾床边上,道:“听说你是被强盗追杀才掉落悬崖的。” 昭鸾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她要是说自己身为战神萧衍的副将,与北疆胡人殊死搏斗,估计也没人会信。 薛出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告诉我那些强盗是谁,我帮你砍了他们。” 昭鸾戏谑道:“成天砍砍杀杀,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薛出云无奈道:“我这不是为了给你报仇吗?像我这么讲义气的人可不多了。” 昭鸾:“多谢,不必了。” 薛出云凑到昭鸾的耳边,悄声问:“你猜我哥与那个江姑娘是什么关系?”、 听得这话,昭鸾的心里有些失落,摇摇头,道:“不清楚。” 薛出云喋喋不休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我哥呢,他竟然说他要娶那个江归晚。依我看呢,她虽然是挺漂亮的,但性子太冷了些,我是实在喜欢不了......” 昭鸾将薛出云推开,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公主......”薛出云还想说什么,但看见昭鸾脸色不对,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便默默地出去了。 昭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薛初华的影子,他当堂脱口成章的样子,他纵马踏花的样子,他衣袂飘飘的样子...... 最后,定格在他搂着江归晚的那幕,公子如玉,美人若厮,多么般配的一对啊。 ...... 一周之后,昭鸾大约能走动了,她已经忍受不了自己天天躺在床上,便下床打算到处走走。 她对薛府已经很熟悉了,自然不需要人引路,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了一阵琴声。 昭鸾对琴并不精通,但也情不自禁地为琴声所吸引。 这琴声仿佛天籁一般,如潺潺涓流,又如空谷幽鸣......能让人忘却一切,心甘情愿沉浸其中。 昭鸾走到花园,凉亭里,弹琴的女子果然是江归晚,她今日穿了身水青色的薄纱长裙,十分素净,长发松垮随意垂在肩头,十指轻拢慢捻,琴音自她手指间缓缓而泄。 薛初华便静静地站在江归晚身侧不远处,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第八十四章:一见钟情 昭鸾并未走近,只是站在亭子后面,默然地看着这一切。 果然,只有如江归晚这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才当得起薛初华的喜欢。 随后,一声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昭鸾的沉思。 承璠一身便服,只衣襟处绣着腾飞的龙纹,今日的他卸下厚重繁琐的龙袍,没了庄严肃穆之感,反而添了几分少年英气。 昭鸾突然见到承璠有些尴尬,低头唤了句:“皇兄。” 薛初华得知来人,便拱手行礼,道:“见过皇上。” 江归晚停下了手里的琴声,微微欠身。 承璠的目光在江归晚身上停留了许久,她就这么突然地进了他的视线,让他瞬间忘了呼吸。她的脸庞是那种近乎透明的白皙,目光淡薄如镜湖,不施粉黛,亦难掩绝世姿容。真真是冰肌玉骨、清艳绝俗。 只一眼,仿若天人。 她......是那种很容易让男人心动的女子, 承璠下意识脱口问道:“你是?” 江归晚淡淡道:“民女是薛府的一名乐师。” 她的目光始终稍稍垂下,并不直视承璠。 承璠略点了点头,并未表示什么,他朝昭鸾走近几步,勾唇笑道:“皇兄来接你回去了。” 承璠可是大昭的天子啊,身为帝王,亲自出宫,只为了接他的皇妹回宫。 昭鸾鼻子一酸,平心而论,承璠待她也很好,这次私自离宫的确是她任性了,可他并未责怪她。 “皇兄,我......” 承璠的眼中有几分愧色,这段日子,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冷血残酷了,可无论如何,有一点不会改变,昭鸾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他心疼地看着昭鸾的伤,道:“你瘦了,这一年里受了不少委屈吧。” ...... 就这样,昭鸾跟着承璠回宫了,虽然她始终埋怨承璠对承临太过狠心,但她也能站在承璠的立场考虑,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 承璠语气责怪:“若你出了意外,皇兄该如何向母后交代?日后,不可再如此任性了。” 昭鸾点点头,道:“不会了。” 承璠顿了顿,眸光幽暗,问:“对了,今日弹琴的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 昭鸾没有考虑太多:“江归晚。” 江归晚......承璠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果然是一个人如其名的女子,他从未相信过一见钟情,可的确,他对她念念不忘。 昭鸾猜测着承璠的神情,狐疑问道:“皇兄,你莫不是喜欢上了江归晚吧?” 面对着昭鸾的质问,承璠并未否认也未承认,他只是略带苦笑:“喜欢一个人不是由自己控制的。” 昭鸾反问:“正如皇后与你吗?我虽然不懂,可我看得出来,她待你应是喜欢的。” 承璠神情苦涩:“阿鸾,你不知道。文若她是母后自小就为朕定下的妻子,而这一切,没有人问过朕的意见。哪怕朕贵为天子,也只能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为妻。” “可是......” “朕知道,文若一片真心,所以朕会让她一生独享皇后尊荣,只是,朕无法喜欢她。阿鸾,感情这种东西从来无法由人控制。” 第八十五章:筹谋 感情这种东西从来都不由人控制,是啊,正如薛初华对江归晚,哪怕身份悬殊如此之大,他还是爱着她,视她为此生唯一。昭鸾眸子里是掩饰不了的落寞,她也想遇见一个人,那人可以为了她奋不顾身,甚至可以与天下人为敌,可真到了那时,她会心疼的罢。 昭鸾闷闷不乐:“那皇兄为何要喜欢赵嫔?我讨厌她。” 承璠有些恍惚,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想了许久,才道:“朕也并非喜欢赵嫔,或许,朕只是喜欢她的这份臣服,如果你遇上一个人,她事事顺迎你,卑微至尘埃,永远地仰视你,给予你想要的一切欢乐,赵嫔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昭鸾问:“我不懂,你是皇上,所有的女子皆臣服于你,可为什么你偏偏选择了赵嫔?” 承璠随意笑了笑:“你若是男子就明白了。” 昭鸾一头雾水,她也懒得想这些事,只是心里有些不安:“不管怎样,皇兄不能对江归晚动心,她是薛初华的心上人。” 承璠眼神复杂,问:“你所言属实?” 昭鸾的脸上隐隐有些落寞,神情黯然,道:“他们可是已经定了终身的人。” 闻言,承璠的嘴角暗暗上扬,像是在筹谋着什么,黑色的瞳孔里流露出阴翳的气息,不为人知。 ...... 凤阳宫 宫人一听到公主回宫的消息,早就眼巴巴地在宫殿门外等着。 昭鸾一走进凤阳宫,便看见一众宫人哭得眼泪汪汪,尤其是萍儿,她真是个爱哭鬼。 萍儿抹了抹眼泪,走到昭鸾身边,道:“公主,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昭鸾暗道,天天跟着萧衍那厮风吹日晒能不瘦吗?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要是让她再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小红感知到了主人的气息,屁颠屁颠跑到昭鸾的脚边,在她的裙摆处蹭来蹭去,十分滑稽可爱。 昭鸾将小红抱在怀里,嫌弃道:“一年不见,小红啊,你又胖了!” 小红“嗷呜”几声,表示并不赞同。 萍儿道:“公主,奴婢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东西。” 昭鸾淡淡点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宫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外待了一年,这一年里,没了她,不知宫里有什么变化呢? 萍儿搀扶着昭鸾,道:“公主,我们进去说,这段日子,倒真发生了许多事情呢!” “嗯。” 昭鸾心想她出宫一年,不知道顾清鸿那头大灰狼有没有想念她,便问:“对了,顾清鸿有没有来找过本公主?” 萍儿如实道:“周国皇子这几个月一直没出过玄元殿,他......没问起过公主。” 什么?昭鸾好歹与顾清鸿相识快十年了,她失踪了,他竟没有丝毫关心担忧,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不,不是失望,是愤怒! ...... 与此同时,顾清鸿收到了来自沈涣的飞鸽传信,当得知昭鸾已经回宫的消息时,他冷俊的面容上不禁浮现出了几分欢喜,当下便纵马飞奔,一路直至京都正街。路过十里香坊门前,顺手买了两坛十里香。 第八十六章:除夕夜宴 一个月后,便是除夕了。 对于昭鸾来说,今年的除夕没了母后,实在是有些空落落的,也不知母后在江南行宫里过得怎么样? 昭鸾知道,一旦母后决定远离皇宫,便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扰她,所以昭鸾不会去行宫,母后需要的是一份无拘无束的自由,为了这份自由,她可以抛下至高无上的皇权,甚至是她的子女。 ...... 除夕当夜,皇帝在乾清宫设下宴会,五品以上官员可携家眷前来赴宴。 萍儿仔细地给昭鸾装扮着,问:“公主,奴婢今日要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昭鸾翻了个白眼,道:“难道本公主平日就不美吗?” 萍儿强调:“可今日不同。” 昭鸾反问:“为何不同?” 萍儿道:“今日,所有的王公贵族家的公子都会前来赴宴。” 昭鸾不以为意:“我知道,每年都如此,有什么特别的?” 萍儿语重心长地说:“公主,年后,你就十五了。大昭的姑娘大都是在这个年纪左右便出嫁的,想必皇上也正在为公主的婚事考虑,所以,公主今天一定要艳压群芳,让天下男子都拜倒在公主的裙下。” 萍儿想想就十分激动,仿佛说的是她自己。明明她和昭鸾一般年纪,却已经在为昭鸾的婚事操心了。 昭鸾“噗嗤”笑着,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两弯柳眉如远山含雾,一双眸子清亮灵动,眼角略上扬着,唇色红润,下巴小巧,肤色白皙,这样的相貌的确美丽,并且随着年岁渐长,脱去了稚嫩,愈发妖艳明媚,可惜美则美矣,却自带一种疏离之感,令人自觉远离,反而是江归晚那样的相貌,清丽淡雅,更容易令男子动心吧。 宫人常说昭鸾的样貌随她父皇,可惜她没见过父皇的样子。 传闻,母后当年便是因美貌倾了父皇的心,从此三千宠爱在一身。 而昭鸾呢,就算她倾倒天下人又有何用? 她记忆里那个骏马轻尘、衣袂飘飘的少年,早已经有了他所爱的女子。 昭鸾呆呆地望着镜子,道:“我已经老了吗?” 萍儿闻言也是一惊,道:“公主,你怎么了?” 昭鸾脸上的笑意悄悄消散,低声道:“从前的我,从未难过,可是今日,我......不开心。” 萍儿不理解昭鸾的心事,她见时辰要到了,催促道:“公主殿下,宴会要开始了。” ...... 于是,昭鸾身穿一件红色织锦曳地羽裙,腰身以烟罗彩缎而束,纤腰盈盈不堪一握,她步履缓缓地自门外踏入,发髻上的流苏随着她的步子稍稍地摇动,窈窕生姿。 她能感觉到人群一阵惊叹,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她的身上,除了一人。 昭鸾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承璠屈身施礼,道:“皇妹来迟,还请皇兄恕罪。” 承璠不禁对今日的昭鸾有些诧异,她一进殿,仿若所有的光彩都汇集在她的身上,明艳不可方物,而她与从前亦不同,今日倒是礼节毕至,神态温柔。 他点头示意,道:“快入席吧。” 昭鸾微微颔首,坐在承璠的左侧下方。 第八十七章:心意 承璠与文若并作在上首,一众妃嫔坐在下侧,各个官员按品阶一次入座。 昭鸾发现,除了文若,距离承璠最近的妃子却是沈清如,今日的沈清如装扮十分俏丽,面色红润而有光泽,偶尔与承璠的交谈,像是颇受宠爱一般。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清如从冷宫里爬出来了,一跃成为宠妃? 沈清如似察觉到了昭鸾的打量,亦看向昭鸾,眸光柔婉,唇齿带笑。 而昭鸾却莫名在沈清如的脸上看见了某个人的影子,一时间却又记不起是谁,只觉得有几分相似。 承璠端起桌上的酒,起身,道:“此酒,敬苍天,以祝大昭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随之,所有人皆起身,道:“祝陛下洪福齐天,祝大昭盛世太平。” 几番祝词之后,群臣才入座。 歌舞声开始在宫殿响起,喧嚣热闹。 不知为何,热闹之下,昭鸾却愈觉孤单,她的眼神不经意地瞥向薛初华的方向,他却是自顾自地喝着酒,俊朗的五官蕴了层愁容,让人不禁因他难过。 是......为了什么呢? 承璠扫视一周,问:“今日,怎么不见萧将军的身影?” 闻言,昭鸾也在寻着萧衍的影子,若是他在,定是认不出她吧。 一人回道:“回禀皇上,萧将军连破北疆三座城池,身受重伤,还在休养中。” 此言一出,满座也是议论纷纷,这个萧衍当真是大昭战神,一个月之内,连破北疆三座城池,这番骁勇善战,令人敬佩啊。 承璠略有忧色,问:“萧将军如今伤势如何?” “承蒙皇上关心,将军已无性命之忧。” 承璠松了一口气,道:“如此便好。” 昭鸾手中的酒杯一颤,萧衍受伤?她记得,上阳一战,他不是已经打退了北疆胡人吗,为何还会不顾性命去攻破北疆的城池? 也罢,这个人一直都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宴会十分热闹,歌舞不断,觥筹交错、流光溢彩。 但这所有的热闹皆与昭鸾无关,她悄悄地离开了乾清宫,独自在夜下散步,却发现前方有一个人影。 薛初华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他回过身,拱手道:“公主殿下。” 昭鸾感觉自己脸颊微红,许是酒精的缘故,“你怎么出来了?” 薛初华淡淡笑着:“宴会太过热闹纷繁,因此便出来散散步。” 昭鸾站在离薛初华三步之远的位置,她知道自己一伸手便可以触摸到他。 这份年少时便有的悸动,她一直藏在心底,藏了很多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可是,她也想争取一次,哪怕头破血流。 昭鸾终是问出了口:“听说,你要娶江归晚?” 黑夜之下,只有点点星火,没有人看出她脸上的落寞。 薛初华的唇角弯如月牙,道:“是。” “为什么是她?” 薛初华怔了怔,显然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许久,才道:“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原因的,遇上了,便决定是她。” 昭鸾又问:“倘若有一天,她不再美丽,也不能与你琴箫相和,你......依旧喜欢她吗?” 第八十八章:杀了你又如何 “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只能确定到现在为止,我心悦她,只愿与她共度余生。” 薛初华的声音很温和,夹裹着淡淡的萱草气息,如一条潺潺流淌的涓流,却让昭鸾心里的悲伤泛滥成河。 昭鸾低声道:“我知道了” 她转身离去,曳地的裙摆拖过冰冷的地面。 薛初华望着昭鸾的背影,启唇道:“公主,你今日很美。” “谢谢。”昭鸾背对着薛初华,她极力扯出笑容,眼眶里却泛了泪光。 她的爱情,还未开始,便败得一败涂地。 昭鸾从未如此伤心过,这种感觉,令人如同窒息一般。 她想,她可能是真的老了。 昭鸾走得很快,她要保证自己在薛初华的视线之内不流下眼泪。 而这些恰恰被赵玉奴尽收眼底,为了打击昭鸾,她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机会。 赵玉奴站在昭鸾身侧,一脸阴阳怪气,语气讥讽:“没想到我们的公主殿下也有求之不得的人啊!” 昭鸾敛去脸上所有的落寞,转眸看向赵玉奴,问:“你在这里偷听多久了?” 赵玉奴眼神得意,摇着身摆靠近昭鸾,道:“啧啧......这怎么能是偷听呢?“ 赵玉奴凝着昭鸾的面容,似在极力捕捉她脸上一丝一毫的伤心难过,含笑道:“你望向薛公子那痴傻的眼神,想必是喜欢极了,偏他心中另有她人,公主,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昭鸾被戳中了心事,眸中狠厉,下一秒,她便狠狠掐住赵玉奴的脖子,将其推到护栏边上。 赵玉奴身边的宫女见状,犹豫着是否来拉开二人,终是不敢。 昭鸾的手稍稍使力,便让赵玉奴呼吸困难。 赵玉奴使劲掰开昭鸾的手,可常年养尊处优的她哪里有力气? 昭鸾看着赵玉奴的眼神极其轻蔑,仿若看着一只低贱的蛆虫,她扬唇道:“本宫这双手,拿过刀,砍过人,不介意多杀你一个!” 昭鸾可是跟着萧衍上过战场的人,对付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是不在话下。 这时,人人都在乾清宫里参加宴会,无人会来这个偏僻的地方,赵玉奴就是跟着昭鸾出来的,打算看看会发生什么,她欲呼救,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眼神示意一边的宫女,无奈这个宫女自己已经吓得浑身发抖,根本无法搬来救兵。 赵玉奴瞪着昭鸾,极力才说出几个字:“我......是皇上的嫔妃,你不能......杀......” 昭鸾不屑一顾,手中愈发用力,掐住赵玉奴的脖颈,道:“我就是杀了你,皇兄又能如何?” 她突然庆幸赵玉奴出现,这么容易就将她心里的悲伤转为愤怒,部宣泄出去。 昭鸾虽然不担心杀了赵玉奴的后果,但势必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若是从前,她定不会想这么多,可自从回宫以来,她觉得自己变了,变得理智,却依旧嚣张。 于是,昭鸾突然松开手,将赵玉奴推倒在地,冷冷道:“滚出本宫的视线。” 黑夜之中,她漫无目的地奔跑着,她要远离乾清宫的热闹繁华,这样,自己的失落才不至于太过显目。 第八十九章:你没良心 昭鸾看也不看赵玉奴一眼,从她身侧走过,浑身流露的是皇者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黑夜之中,她漫无目的地奔跑着,这样,自己的失落才不至于太过显目。 原来,悲伤只是被掩盖,从不曾消失。 不知不觉,昭鸾便走到了玄元殿,此时,在这个皇宫之中,她只能来这个地方。 “你怎么来了?”顾清鸿坐在屋顶上,远远地便看见昭鸾垂头丧气地走过来,心想又是谁让她不开心了。 昭鸾生生将眼泪憋回去,她不可以在顾清鸿的面前落泪,否则他一定会笑话她的。 她仰头问道:“有酒吗?” 顾清鸿提起身边的酒坛,摇了摇。 昭鸾顺着一旁的梯子,爬上了屋顶,她一屁股坐在顾清鸿身边,接过他手里的酒,猛地喝了几大口,酒香弥漫,入喉苦涩。 “没想到,你这里还有十里香。” 顾清鸿神色复杂,他抢过昭鸾手里的酒坛,道:“酒不是这样喝的。” 昭鸾瞪了他一眼,道:“顾清鸿,你没良心。” 顾清鸿反问:“我怎么就没良心了?” 昭鸾满脸委屈,道:“我失踪那么久,你都不来找我,一点也不关心我,我一个人在外面,被人追杀,从悬崖上掉下去......” 或许是酒劲上来了,昭鸾的情绪难以克制,她说着说着,声音哽咽。 这时候,任是谁也看得出来昭鸾的难过。 顾清鸿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了,在他印象里,只有她让别人难过,怎的今日,她似乎......哭了。 昭鸾将顾清鸿手里的酒抢过来,又大喝了几口,喃喃道:“为什么他会喜欢另一个人女子......为什么......” 顾清鸿的心突然一颤,其实,他早就猜出来了,但还是问:“是薛初华吗?” 昭鸾重重点了点头,委屈道:“就是薛初华那个坏人,他不喜欢我......不喜欢我......” 顾清鸿心里苦涩,“那你喜欢他吗?” 昭鸾呆呆看着顾清鸿,许是醉了的缘故,她的脸绯红如彩霞,笑道:“对呀。” 顾清鸿眸色阴郁,他的脸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沉声问道:“有多喜欢?” 昭鸾笑了笑,顺势靠在顾清鸿的肩上,道:“我喜欢他,喜欢到愿意将满天的星辰银河都送给他,想把他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可是,他......不喜欢我” 顾清鸿淡淡道:“这不是喜欢。” 昭鸾不服,问:“为什么?” 顾清鸿扶正昭鸾的身子,双眼凝视着她的脸庞,戏谑笑着,问:“你想知道吗?” 昭鸾极其认真地点点头。 下一秒,顾清鸿将昭鸾拉入自己的怀里,一手扶着她的头,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唇齿之间,酒香清冽,溶溶月色之下,是少年难以克制的情欲。 或许是都醉了吧,才敢拼尽了所有的勇气。 他生疏地用舌头撬开她的贝齿,吮吸着她嘴里的香甜。 这个吻,突如其来。 昭鸾只觉头脑一阵晕眩,呼吸困难,却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这一刻,她忘记了所有,闭上双眸,回应着他的唇舌。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贪恋着这个男子怀抱的温暖。 第九十章:最难控制是人心 顾清鸿松开了手,抚上昭鸾的脸颊,问:“知道了么?” 昭鸾的眼神有些飘离,她觉得眼前的男子模样模糊,舔了舔唇角,笑嘻嘻地倒在他的怀里,声音极其细微地唤了声:“初华......” 这一声清清楚楚地落在了顾清鸿的耳朵里,他的心猛觉刺痛,但看着在他怀里熟睡的昭鸾,他又无可奈何。 昭鸾的手揉了揉鼻子,不安分地动了动,她叽叽咕咕说了许多,顾清鸿并未听清,他只知道她的梦里不会有他。 顾清鸿轻轻地在昭鸾额上落下一吻,道:“喜欢一个人,便是希望她一切都好,比所有人都快乐。” 不见时想念,相见时忐忑,在你的世界无处不在。 如上次那样,顾清鸿将昭鸾送回了凤阳宫,他一直都知道,她醉酒之后习惯性失忆,等她醒了之后,会忘记在屋顶上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不该发生的吻。 这世上,总是有许多无可奈何。 最难控制是人心。 顾清鸿继续独自坐在屋顶上,将剩下的半坛十里香喝完,他不是个喜欢喝酒的人,却因为她爱上了十里香。 他多羡慕她,醉了,便可以忘记一切,所有该忘的、不该忘的皆会忘得一干二净。 顾清鸿思来想去,那还是不醉的好,他......舍不得忘记她。 宴会散后,承璠并未临幸某个妃子,而是坐在御书房里,思绪纷繁。 张喜是承璠身边的大太监,自然懂得察言观色,便问:“皇上在为何事烦心呢?” 承璠直接道:“朕对一个女子念念不忘。”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在薛府的花丛亭台里。女子白衣翩然、长发如瀑,琴声潺潺,宛如天籁。 她就如坠落人间的仙子,不染纤尘,遗世独立。 哪怕她没有说一句话,亦没有带一点笑意,却令人难以忘怀。 张喜笑道:“皇上这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让奴才猜猜,是哪个妃子......是赵嫔?不对,应该是沈贵人。” 承璠道:“她比宫里的任何女子都要特别。” “原是宫外的人,那奴才就猜不出了。既然皇上喜欢,何不直接把她接进宫里来呢?” 承璠揉了揉眉心,道:“若她不愿呢?” “您可是皇上,富有天下,这天下的女子谁不想相伴君侧?” 承璠狐疑地看着张喜,道:“若此女是某个臣子的心上人呢?” “这......”张喜忐忑道:“就要看皇上对此女有多喜欢了。” 承璠唇角牵起笑容:“朕已经为她不思茶饭,这算有多喜欢?” 张喜问:“那个臣子是.....” 承璠扬起下颚:“薛相独子薛初华。” 张喜一颤,骤然面露难色,道:“这......” “怎么了?” “薛相是朝中一名重臣,若是皇上因此事与薛府闹了嫌隙,恐怕......” 承璠眸光幽深,冷声道:“怎么?朕的皇位还要仰仗他们薛府不成?” 张喜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道:“奴才嘴笨说错了话,还请皇上恕罪。” 承璠暗暗摩挲着拇指上的玉环,他就不信得罪了薛府,他的皇位就坐不稳了。 第九十一章:及笄 一转眼便是数月过去。 三月初十,便是昭鸾的十五岁生辰,亦是她的及笄礼。 这天,阳光微暖,碧空如洗。 萍儿她们很是喜悦,服侍着昭鸾梳洗。 及笄这一天,对于女子是极为重要的一天,意味着成年。 承璠选在云霞宫为昭鸾举行及笄礼,他坐在上方,其余人立于下侧。 乐师开始奏乐,各个宾客依次而入,因昭鸾的身份尊贵,前来观礼的人皆是皇亲国戚或者朝中大臣。 接着是礼官扬声宣词。 昭鸾今日穿了身绯色拢烟褶裙,外罩着一层薄纱,腰上系着璎珞坠子,轻轻舞动着。她黛眉轻点,眼波流转之间光华尽现,唇稍点脂红,略显妩媚。 她的模样极美,并非那种寡淡清丽,而是妖娆魅惑之美,这一点随了她的父皇母后。 昭鸾迈着细碎的步子而入,缓缓跪在笄席上。 文若是宫中唯一一个算的上是昭鸾的长辈,因此是她为昭鸾执礼。 文若解开昭鸾头上的发髻,再给她梳好,以一只玉簪盘好,是为及笄。 昭鸾作辑之后,走到正安夫人面前。 正安夫人是和亲王之妻,已年过半百,当年和亲王英年早逝,正安夫人终身未改嫁,而是守卫和亲王府,抚养亲王膝下子嗣,她在京都是最为德高望重的一个女子。 正安夫人为昭鸾取名“柔瑄”。 大昭的风俗便是如此,皇家公主及笄之前只有封号,皆是在及笄那日,由德高望重者赐予字名,以示对公主成年的期许和祝愿。 敬尔威仪,无不柔嘉,六寸之璧,瑄玉良才。 柔者安也,瑄者富贵也。 柔瑄便是给予女子最好的祝福。 昭鸾再次拜于承璠与文若,聆听训诫。 文若看着昭鸾,道:“行完及笄礼后,你便长大了。” 承璠欣慰笑道:“仿佛是一瞬间,你便长这么大了,朕依稀记得小时候,朕抱着你,你坐在朕的膝上,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长兄如父,承璠虽是一个冷酷的帝王,但这些年来,他是真把昭鸾这个皇妹放在心上,一直护着她。母后不喜他,于他而言,最亲近的亲人只有昭鸾了。 昭鸾嗔道:“皇兄就会取笑我。” 这日,许许多多的人来祝贺,昭鸾却有些落寞,她并没有看见她想看见的那人。 也罢,他并非她的亲眷,也不是朝中大臣,这样的日子,他并没有资格前来。 在所有礼节结束之后,昭鸾已是浑身疲惫,却不知不觉地朝玄元殿走去。 三月,玄元殿的海棠应该开了。 或许,她是想让顾清鸿看见她今日的模样。 昭鸾站在顾清鸿面前,她稍稍张开宽大的衣袖,莞尔笑着,问:“好看么?” 满树海棠之下,乱红纷飞,唯她这抹颜色惊艳世人。 春色撩人,而她就是此间妖精。 顾清鸿眼里尽是惊艳,他的心渐渐漾动着,无法平静。她总是这样轻易地便撩乱了他的心湖,而不自知。 真是可恶的小妖精。 他不答反问,唇角藏了些笑意:“还记得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两件事吗?” 第九十二章:瑄瑄 昭鸾回忆着,记起了这件事,说起这事,她与顾清鸿之间可是有许多恩怨还未了解呢,她脸色尴尬,道:“记得。” 顾清鸿朝着昭鸾走近一步,他的脸上有几分诡计得逞的神情,道:“那好,第一件事就是.....世上只有我可唤你的小名。” 在大昭,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唤女子的小名。 不知为何,随着顾清鸿的靠近,昭鸾的心跳突然加速,抬头,对上他炙热的眼神。 今日之前,昭鸾从未以一个女子的姿态去打量顾清鸿,今日,她发现,抹开这些年与他的恩怨来看,其实他也算丰神俊朗、惊才风逸。 这样的男子,很容易令女子心动的罢。 “瑄瑄。” 顾清鸿轻轻唤了一声,凋落的海棠花瓣停在他单薄的唇上。 他笑着,像是噙着一抹嫣红。 风一阵阵吹来,满树的海棠尽数飘摇,仿佛下了一场花雨,温柔地洒在二人身上。 漫天花雨之中,昭鸾抬眸望着这个比她高出许多的男子,她仰着头,也只能到他的肩膀处。 记忆里那个与她一般高矮的少年,在岁月里无声无息地成长着,早已成为一个高大的男子。 童年时期的玩闹、少年时期的欢笑,终是随时光洪流滚滚而去。 昭鸾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肆意妄为的公主,她有了她的心事,关于青春关于悸动,悲欢自知。 可惜她今日才察觉,他这一声“瑄瑄”,究竟是藏着多少的情意? 仿佛思维不由自己控制一般,昭鸾回之一笑,浅浅道:“好。” 从今以后,只会是顾清鸿能唤昭鸾“瑄瑄”。 这是她答应他的第一件事。 ...... 凤栖宫 文若坐在窗边,一针一线地绣着香囊。 明珠劝道:“皇后娘娘,您何苦自己亲手做这些呢?交给我们做就好了。” 闻言,文若抬起头,言语坚定,道:“这是皇上的贴身之物,旁人绣,本宫不放心。” 明珠埋怨道:“娘娘,您的这番苦心,可皇上他并不领情。” 文若神色微变,眸子里带了些酸楚,但终是浅笑道:“本宫做这些,并非为了求得皇上的垂怜。他近来国事繁忙、心神气燥,本宫在这个香囊里放了药草,可以怡人心神。” 文若说着说着,不知为何,喉中一股恶心之感,这股感觉越发强烈,她放下针线,捂住嘴唇,一阵干呕。 明珠见状,忙问:“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文若深吸了几口气,道:“这段日子,经常突然干呕,嗜睡多眠,或许是受了风寒。” 明珠一听,惊道:“娘娘,你这莫不是有了身孕?” 文若忙道:“休得胡说。” 她的脸上却带着隐隐的喜悦,手不禁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处。 明珠笑道:“奴婢要去请太医来为娘娘看看,若是娘娘果真有了身孕,可不要忘了给奴婢赏赐。” 说罢,明珠便跑去了太医院。 不一会儿,太医院的许太医便赶到了凤栖宫,他捋着自己发白的胡子,再三把脉之后,突然双膝跪地,道:“臣贺娘娘大喜。” 第九十三章:恨意生 文若闻言,亦是十分激动,忐忑问:“许太医,你可确定了?” 许太医道:“皇后娘娘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臣在太医院担任太医多年,不敢妄言。” 明珠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仿佛怀孕的人是她一般,笑道:“娘娘,奴婢说的没错吧。” 许太医补充道:“娘娘身孕已有两月,需好生休养莫再操劳。” 文若满脸幸福的笑容,她的手放在小腹处,试图去感知一个生命的成长,这个孩子是她与承璠的第一个孩子,他知道了,应该会欢喜的吧。 ...... 皇后有孕这一消息立即在六宫传开,这是大昭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又是正宫嫡出,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络绎不绝的人前往凤栖宫道贺,礼品堆积如山。 皇后有喜,对于后宫来说,是几家欢喜多家愁。 其中,最愁的莫过于锦绣宫的赵玉奴。 虽然承璠并不喜欢文若,但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终归还是开心的,他怀揣着即将为人父的欢喜。 “你已经怀孕了,怎么还做这些事呢?” 文若将香囊系在承璠的腰带上,道:“旁人做的,臣妾不放心。” 承璠凝望着文若的脸,其实,平心而论,她的相貌并非丑陋,只是平庸了些,她也从未做错过什么,赈灾捐物、处事公正,待人宽容、心存良善......世人都赞她是世间无双的贤后。 大昭历来,只有文若得到如此称赞。 而他对她的成见,或许只是因为她显赫的身世罢了。 手握重兵的亲王之女,太后钦点的皇后,单是这两点,便足以让承璠对文若心有隔阂。 这些隔阂,难以消除。 张喜从外面走来,面露难色,低声对承璠禀告:“皇上,锦绣宫的人说赵嫔有恙,请皇上过去探望。” 张喜悄悄看了看皇后的脸色,赵嫔以这种理由哄骗皇上过去已经不下十次了,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皇后不愿戳破罢了。 明珠似乎想说什么,文若扯了扯她的衣袖,对承璠道:“皇上,臣妾身怀有孕不宜侍寝,赵嫔患病,正需皇上的关怀。” 承璠眸光暗了暗,道:“既是如此,你好好养胎,莫要劳累了。” 说罢,他望了文若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明珠气愤道:“娘娘,皇上好不容易来看你一会,你明知那个赵嫔没病,为什么还让皇上过去呢?” 文若淡淡道:“我主动让皇上过去,总比他抛下我去锦绣宫好些。” 明珠:“娘娘,你就是性子太好欺负了。” 文若苦涩笑着:“你没发现,这是皇上第一次对我表示关怀吗?” ...... 昭鸾一路踩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凤栖宫,道:“皇嫂,听说你怀孕了,我就特意来看你。” 文若吩咐明珠道:“上茶。” 明珠脸上还有些生气,昭鸾便问:“明珠,你怎么了?” 明珠道:“公主殿下,还不是那个赵嫔,她总是装病哄骗皇上去锦绣宫。” 昭鸾闻言,心里已经知了大概。 文若语气略带斥责,道:“明珠,你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第九十四章:替身 明珠低着头,道:“奴婢知错,奴婢去备茶了。” 昭鸾亦能理解明珠的气愤,问:“皇嫂,你怎么任由赵嫔如此欺负你?” 文若释然道:“皇上喜欢她,本宫忍让些也无碍。” 昭鸾:“可是皇嫂,你明明也很喜欢皇兄。” 文若叹了声,望着昭鸾,苦笑道:“你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你所有的欢喜都建立在他的欢喜之上,你所有的悲伤皆是因为他的悲伤,而你自己,根本就不重要了。” 昭鸾摇摇头,并不懂。 她所认为的喜欢,便是占有。 文若柔声道:“你已经及笄了,皇上会为你选一个良人,待你成婚之后,便会明白了。” 良人么? 出了凤栖宫,昭鸾带着君瑶一路去了永和宫,沈清如现今便住在这永和宫里。 昭鸾径直走了进去:“许久不见啊,沈贵人。” 沈清如早已知道昭鸾是长公主殿下,今日,她特意拜访,究竟是意欲何为? 沈清如屈身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昭鸾随意地坐下,她第一眼见到沈清如,便知道沈清如是个聪明的人,果然,短短数月,沈清如便从冷宫里爬出来,一步步成为皇帝的宠妃。 而昭鸾今日特意大张旗鼓地来拜访沈清如,便是要让宫里的人知道她们二人是有交情的,这样,哪怕赵玉奴并不打算针对沈清如,因此事也会对沈清如生了敌意。 昭鸾此举,便是要让赵玉奴与沈清如势同水火。 沈清如道:“我还未谢过公主昔日提点之恩。” 上次自杀未遂,多亏了昭鸾,沈清如已经查明了红疹一事是身边的宫女所为,然后,她特意设计与承璠的邂逅,以美貌柔情诱之,引起承璠对她的怜惜。再慢慢地,攻略他的心房,一步步地从常在爬到了贵人。但庶女生涯终究造成了她心中的阴影,以致于她始终是自卑的。 昭鸾的眸光聚集在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上,此画是一个女子的画像,女子浑身素雅,面容清冷,姿容更是秀丽无双,只一眼,昭鸾便认出了画像上的女子是何人。 画像左侧题有一诗“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于高云”,单是这句话便可以看出承璠对那人的心意,她在他的心里竟是如此之好。 沈清如面带羞意,道:“这是皇上为我亲手所作之画。” 昭鸾意味深长地看着沈清如,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除夕那日的宴会上,她总觉得沈清如与那个人几分相似,也突然明白了沈清如为何会得宠。 昭鸾没有点破,只是将所有的心思藏于眼底,随意道:“皇兄待你真是宠爱。” 沈清如面色微红,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 昭鸾素来直来直往,不喜卖关子,问:“你想要什么?” 沈清如蹙眉,问:“公主此话?” 昭鸾牵唇一笑,道:“你父亲官职并不高,你又是庶出,纵然皇兄对你有了几分怜爱,你以为这份怜爱会有多长久?皇兄此人,只重美色,不留情爱,万一有个比你更美的人出现,你当如何?想必你是不愿再过冷宫的日子了吧。” 第九十五章:赐婚 “这......”沈清如自然清楚,她面露忧色,自己向来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忙问:“那臣妾该怎么办?” 昭鸾懒懒挑眉,道:“你想要的无非是荣华富贵,这些,我可以给你。” 沈清如忐忑问道:“公主需要臣妾做什么?” 昭鸾意味深长地看着沈清如:“不是我需要你做什么,而是你能为我做什么?” 沈清如有些困惑。 昭鸾淡淡地丢下一句话:“我甚是憎恶赵嫔。” 昭鸾知道沈清如会明白她的意思。 出了永和宫,君瑶道:“公主,其实我们不必大费周章,小小一个赵嫔,直接解决了她便是。” 昭鸾摇摇头,笑道:“像赵玉奴这样的人,直接杀了多无趣啊。” ...... 赵玉奴卧在榻上,装出一副虚弱无力的病态模样,眼见着承璠走近,她娇媚唤道:“皇上。” 承璠看得出赵玉奴的小伎俩,唇角一挑,问:“你今日得的又是什么病?” 赵玉奴捂着胸口,嗔声道:“臣妾患的是相思病。” “朕这不是来了吗?” 赵玉奴哀怨地看了承璠一眼,随即低下头,道:“皇后将为皇上诞下太子,恐怕臣妾日后就难以见到皇上了,心里害怕,因此忧思成疾。” “太子?”承璠眸子一凝,脸色微变。 赵玉奴趁机又道:“皇后是恭亲王之女,身份尊贵,她若是诞下男婴,定是我大昭的太子,臣妾是在为自己忧心。” 这话倒是猛地戳中了承璠的心,他只顾着初为人父的欢喜,完没意识到这点,文若的父亲手握重兵,她若是诞下男婴,迫于重重压力,承璠必须要立其为太子,万一恭亲王逼宫,那...... 不,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承璠的眸底顿时藏了几分阴鸷。 赵玉奴最会揣摩男人的心思,她暗暗笑着,这笑意令人心寒。 ...... 昭鸾回到凤栖宫时,小红一感知到主人的气息,便眼巴巴地跑过来,在昭鸾的裙摆在打转。 昭鸾将小红抱起,在它的身上闻了几下,问:“小红啊,你身上怎么有股海棠花的味道?说,你去哪了?” 小红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嗷呜嗷呜”了几声,在昭鸾的怀里蹭来蹭去。 昭鸾揪住小红的耳朵,问:“宫里只有玄元殿那边种了许多海棠花,你肯定是去见了顾清鸿,对不对?” 当初,在围猎场上,是顾清鸿将小红这只雪皮狐狸给捉住了,所以小红一直都对他情有独钟,时不时地跑去玄元殿那边。 小红将脑袋一缩,埋在昭鸾怀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雪绒绒的一团甚是可爱。 昭鸾拎起小红的头,告诫道:“顾清鸿可是只大灰狼,你这小狐狸可要当心哦!” 小红委屈巴巴地望着昭鸾,眼睛眨了几下,以示认同。 这时候,元宝急匆匆地走过来,道:“公主殿下,皇上.....皇上给你赐婚了。” 昭鸾一惊,抱着小红的手一松,可怜的小红便掉到地上,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她的脸上满是诧异,问:“赐婚?元宝,你在说什么?” 第九十六章:拒婚 元宝喘了几口气,接着道:“皇上将公主许配给薛公子,圣旨已经颁布下去了,这时候,薛府应该接到圣旨了。” 昭鸾的心里并未有想象中的欢喜,她只是疑惑皇兄为何要突然给她赐婚?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意图? 昭鸾慌忙地跑去锦绣宫,打算找承璠问个明白。 锦绣宫的宫人拦住昭鸾,道:“公主殿下,皇上已经歇下了。” 昭鸾望了望殿内明亮的红烛,显然还未入睡,便打算硬闯。 锦绣宫的人是必然不会让昭鸾打扰赵嫔的承宠,便刻意道:“公主殿下,您该明白的,此时皇上正与赵嫔娘娘共赴巫山云雨,您去岂不是自找难堪?” “你!”昭鸾并非莽撞之人,上次,她便是撞破了承璠与赵玉奴在御书房里白日宣淫,才导致了争吵,想到这,她愤愤地看了那宫女一眼,转身离去。 这一夜,昭鸾在床上辗转难眠,她应该高兴的,毕竟她可以嫁给心里喜欢的那个男子,可是为何,她不开心? 薛初华自出生便承受了所有人的赞美,他相貌俊朗,他才华横溢,他温润谦和,他心怀良善...... 他是那个公子如玉、世上无双的人。 或许,昭鸾喜欢的,便是他的这份美好,她喜欢着他,如同清泉仰望着明月的光辉。 可是这轮明月,将他所有的光辉都给予了江归晚,那个清冷如谪仙的女子。 薛初华是这世上最完美的人,却并非昭鸾的良人。所以,她嫁给他,并不欢喜。 思来想去想了一夜,昭鸾决定亲自去同她的皇兄解除这桩婚事,尽管她心里有些难过。 谁知,昭鸾还没来得及向承璠解除这桩赐婚,便传出薛初华抗旨拒婚的消息。 众人皆是惊愕,没想到薛家公子宁愿背负前途尽毁、甚至满门抄斩的罪名也要抗旨拒婚。 这个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甚至传到宫外,人人都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虽然不敢明面上讲,但暗地里却是议论纷纷,传的是沸沸扬扬,加之各种添油加醋,流言甚嚣尘上,愈演愈烈。 短短几天,所有人都知道薛家公子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拒绝了与大昭长公主的婚事。 一时间,昭鸾公主成了满京都茶余饭后的笑柄,人人皆议论她比不上一个青楼女子,越说越难堪。 昭鸾偶然听到这些流言后,脸色十分沉郁,她问萍儿:“薛初华拒婚的事是真的么?” 萍儿面露难色,吞吞吐吐,不肯言说。 昭鸾冷冷地吐了一个字:“说。” 萍儿犹豫了许久,才道:“公主,你千万不要动怒......薛公子为了拒婚,正跪在御书房门口。” 这个消息于昭鸾而言犹如万箭穿心,抗旨拒婚,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这样不惜一切代价,只是不愿意娶她,她在薛初华的心里就那般不堪吗?他就那般深爱着江归晚吗? 昭鸾可以容忍薛初华不喜欢她,可她绝对不能容忍皇家公主的尊严被如斯践踏。 这次,不是薛初华不愿意娶昭鸾,而是昭鸾不愿嫁。 第九十七章:羞辱 昭鸾拂袖转身,大步朝御书房走去,她的背影坚定而萧索,高傲如她,却莫名令人心疼。 外面风雨交加,萍儿忙跟上去,给昭鸾撑伞,劝道:“公主,我们等雨停了再去吧。” 昭鸾只是冷声道:“他跪在那里,便是对我的羞辱。” 雨越下越大,浑然没有减弱的趋势,纵然萍儿给昭鸾打着伞,昭鸾的发髻还是湿透。 走到御书房门口,昭鸾远远地看着,薛初华一袭白衣,他跪在地上,脊背直挺、眼神坚定,纵然浑身湿透,也不觉狼狈,再大的风雨也无法洗刷他拒婚的意志。 好一个痴情人啊! 昭鸾冷笑着,这便是她心悦之人,正在以这样的方式践踏着她的尊严。 昭鸾缓缓走至薛初华的身侧,她的语气既带着愤怒,又藏着无法言说的悲痛,问:“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薛初华抬起眸子,犹豫了许久,终是满脸愧色,道:“公主,终有一天,你会遇见你的良人,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人,这个人,不是我。” 昭鸾喝道:“够了。” 风雨之下,昭鸾的外衣浸满了雨水,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薛初华,直言道:“薛初华,我的确喜欢你,可并不代表我愿意嫁给你,事已至此,也该是我去解除婚约,哪里由得上你来羞辱我?” 她从不为自己的喜欢而感到难堪,也并不觉得失了颜面。 薛初华自觉有愧,道:“公主,对不起......” 昭鸾高高地扬起下颚,眉目之间流露的是倾世芳华,她轻启朱唇,道:“我会亲自去请求皇兄解除婚约。” 薛初华面露感激,只剩沉默。 昭鸾淡淡道了一个字:“滚。” 其实,她始终还是不希望他搭上性命罢了。 昭鸾推开御书房的门,缓缓走进去,她的步子很稳,没有人可以察觉她身子的颤抖。 承璠看见昭鸾,问道:“你怎么来了?” 昭鸾走了几步,猛地跪在地上,双手覆在额上,俯身跪拜行了个大礼,道:“求皇兄收回赐婚旨意。” 承璠诧异问道:“为何?” 昭鸾紧紧攥着掌心:“他......并非我的良人。” 承璠道:“朕觉得,你应该是喜欢他的” 昭鸾惨笑着:“那是从前,我如今不喜欢他,不愿嫁给他。” 承璠脸色深沉:“阿鸾,这是母后的意思。” 昭鸾抬起头,看向承璠,她的目光锐利,语气咄咄逼人:“皇兄,究竟是母后的意思,还是你希望我嫁给他?” 昭鸾的目光似要探究出承璠的心事,他很是不喜这种目光,不由沉声道:“你这是何意?” 昭鸾嘴角扯了扯,道:“薛府有一乐师名归晚,姿容若天人,见之不忘,思之如狂,皇兄,你为了得到她便要利用你的妹妹吗?” 被说中了心思,承璠有些动怒,斥道:“一派胡言!” 昭鸾垂眸,她跪在地上,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下,仿若清亮的泪珠,她的语气软了下来,道:“皇兄就当是我一派胡言吧,这桩婚事,我不同意。” 承璠语气不悦:“朕圣旨已下,岂能收回?” 第九十八章:执念 承璠语气不悦:“朕圣旨已下,岂能收回?” 昭鸾心生凉意,道:“皇兄,如果我们十余年的兄妹情义比之你待江归晚深厚的话,还请皇兄收回圣旨。” 她再次俯身而拜,行了大礼,之后,不再看承璠一眼,缓缓起身,兀自离去。 推开门,走入风雨之中。 薛初华依旧跪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个自小养尊处优的少年,在以一己之力抗拒着圣旨,守护着他的挚爱。 昭鸾漠然走过,她巧妙地藏起她所有的心痛,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皇兄会收回这道赐婚圣旨的。” 说罢,她直挺着脊背,远去。 昭鸾突然有些感谢这场风雨,因为在雨中,没有人可以看见她的眼泪,她始终是那个高傲自负、娇纵刁蛮的长公主殿下。 突然,昭鸾仿佛感到雨水停了,原是有一把纸伞撑在她的头上。 她颤颤地抬起眸子,望着眼前的男子。 顾清鸿那双琉璃色的眸子神色复杂,他站在风口处,尽可能地为她遮挡。 不知为何,昭鸾顿时觉得十分委屈,语气却倔强:“你怎么来了?” 顾清鸿眸光柔和地洒在昭鸾的脸上,只说了五个字:“雨大,回去吧。” 便是这简单的五个字,让昭鸾积累多日的情绪倾泻而出,她立在风雨之中,哭得稀里哗啦,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孩。 原来,也是有人愿意冒着一身风雨只为她而来。 ...... 这桩婚事便这样不了了之,渐渐地,没有人提起,凤阳宫的人也极其注意,不敢在昭鸾面前提起任何有关薛初华的事情。 虽然收回了赐婚旨意,但昭鸾觉得,依承璠的性子,是不会轻易放下江归晚。 昭鸾还记得小时候,有个小国进贡了一方红色的玉石砚台,母后说要将其赏赐给一个臣子,一年之后,承璠以贪污罪抄了那个官员的家,玉石砚台又回到了承璠的手上。 那时,昭鸾才意识到承璠的执念之深。 ...... 果不其然,几个月后,传来消息,薛初华违逆圣意,被皇上打入天牢。 同时,皇上下旨让薛府的琴师江归晚入宫抚琴。 消息一出,皇上的意图不言而喻。 薛府上下此时也是乱成一团,肖素梅因此事焦虑不安,她并不蠢,或多或少也猜到了皇上的心思,犹豫了许久,终是走到了江归晚房间。 第一句话便是:“江姑娘,你放过初华吧。” 江归晚微微一愣,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担忧,她问:“夫人此言何意?” 肖素梅言辞激动:“初华如今正在大牢里,你为何还能如此淡然?” 江归晚垂眸,语气平静而坚定,道:“他死,我自会随他而去。” “你凭什么和初华一起死?他本可以有大好的前途,得娶公主,平步青云,可偏偏是因为你,他抗旨拒婚,生死未卜,前途尽毁!”肖素梅推搡着江归晚,她本是武将出身,力气极大,这一推,几乎将江归晚推到地上。 江归晚扶着桌子,站稳,淡淡道:“那......夫人想要我怎么做?” 第九十九章:骇人的囚笼 肖素梅的目光直直看着江归晚,语气生硬:“我要你亲自去同初华说,让他迎娶公主,然后你永远离开他。” 江归晚淡淡而笑,道:“夫人,这世上只有一人可以让我离开初华,那便是他,只要他弃了我,我便不做纠缠,除此之外,无论何人何事,我都不会离开他。” 肖素梅斥责:“你就忍心让他为你搭上性命吗?” 江归晚的眸子里是坚定,道:“天上人间,我都会陪着他。” 肖素梅怒道:“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江归晚沉默着,并不作声。 肖素梅气急:“皇上宣你入宫,摆明了就是看中你的意思,我不由在想,是不是因为你,皇上才为难初华?” 江归晚倒是有些吃惊,她不过就见了皇帝一面,何以此事与她有关?不禁问:“皇上?” “我不管你与皇上之间有什么关系,如果是因为你害了我薛府满门,我不会放过你!” 肖素梅恶狠狠地看了江归晚一眼,便破门而出。 ...... 当日下午,便有马车接着江归晚去了宫里,她与皇上只见过一面,为何皇上要特意宣她入宫? 江归晚隐隐猜到这一去会发生什么,如果真如薛夫人所说的那样,一切皆是因为她的缘故,皇上特意赐婚,才导致薛初华抗旨入狱,那该如何...... 马车在紫霄殿外停下,几个宫女引领着江归晚走入殿内。 江归晚默默打量着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自骨子里生出一股不安之感,在她的眼里,这宫殿再如何华丽高贵,也始终是一座骇人的囚笼。 承璠喜上眉梢,他终于再次见到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子。 这一生,他是天子,富有天下,从未为一个女子费过如此心思。 江归晚瞥见了珠帘之后那明黄色的龙袍,她屈膝行礼,不卑不亢道:“民女见过皇上。” 承璠掀开珠帘,慢慢走近。 江归晚一身白色曳地绣花长裙,黑发如瀑垂落,直至腰际,面上不施粉黛,却依旧难掩绝世芳华,她直直地站着,没有一分卑微与恐惧,浑身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承璠靠近,欲伸手触摸,江归晚却往后躲避了几步。 这个动作刺痛了承璠的作为帝王的尊严,他转而问:“江姑娘,为朕抚琴一曲如何?” 江归晚淡淡拒绝:“民女曾起誓,只为知音而弹。” 承璠眸中刺痛,冷笑着:“知音?薛初华么?” 江归晚垂眸,不语,看在承璠的眼里,便是默认了。 承璠问:“朕是大昭天子,难道不够做你的知音吗?” 江归晚欠身道:“是民女不配为皇上知音。” “朕说你配,你就配。”承璠望着江归晚的眼睛,他回忆着数月之前的初见,亭台之上,一曲清音婉转,她不笑不语,仿若仙人。 “自朕在薛府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朕便喜欢上了你,朕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如你这般出尘绝艳,不食烟火,朕就是喜欢你这份不同于世间女子的特别。” 承璠的手抚上江归晚的脸,她堪堪侧脸避开。 第一百章:强迫 承璠不悦,他钳住江归晚的下颚,步步逼近她,略带些威胁的意思,道:“只要你愿意,朕可以立即封你为贵妃,赐你一生富贵荣华。” 江归晚抬起眸子,直视着承璠,笑了笑,不以为意:“皇上,富贵荣华于我如浮云,并不足够我为之心动。” 承璠凤眸一凝,勾唇而笑:“朕可以只宠你一人,给你无上的荣耀,让你享受世间所有女子都期盼的一切。” 琉璃灯的光彩照在二人的身上,气氛暧昧。 江归晚不为所动,自始至终,她的脸色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如一潭死水,她道:“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些,皇上给不起。” 承璠有些动怒,语气愈发急躁:“面对天子之爱,你就没有半点动容吗?” 江归晚言辞坚定,一字一字道:“皇上,这并不是爱,而是你的占有欲。” 承璠喝道:“有何不同!朕是天子,看中你是你的福气。” 江归晚的言语直接而冰冷:“你是天子,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女子都将臣服在你的权势之下,我倒是觉着,这意味着皇上内心极度的自卑,自卑到迫切希望利用自己的权势来证明自己,以此来掩饰自己的自卑。” 她的眼神里满是鄙夷、不屑。 这样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承璠,从没有一个人敢用这样不屑的眼神看着他,他怒不可遏,掐住江归晚的脖颈。 江归晚的脸上没有半点恐惧,她来这,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承璠松开手,从小到大,只要他想做的事,就没有失败的,只要他想得到的人,就没有得不到的。他搂住江归晚的腰,道:“可朕偏要得到你。” 江归晚挣脱之间,随意拿起一旁的瓷器砸去,承璠侧身一避,瓷器在地上碎成一地碎片。 承璠动怒,将她一把推在地上。 江归晚跌倒在地,她的双手压在那一堆碎片上,尖锐的碎片刺破了她的肌肤,鲜血在她雪白的衣裙上泅开一朵一朵殷红的花,她忍着痛,不作声,眸光里面尽是倔强。 承璠冷笑着:“你不就是喜欢薛初华吗?” 随之,他侧首吩咐道:“来人,去天牢里将薛初华带上来。” 江归晚抬头问:“你想干什么?” 承璠勾起她的下巴,道:“朕要让他亲眼看着你在朕的身下承欢,朕要让你亲自感受到他的无能为力,朕要让你明白,朕是天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时,张喜急匆匆地走进来,道:“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她......似乎有小产征兆。” 承璠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斥道:“滚下去。” 张喜道:“皇后她......” 承璠怒吼一声“滚。” 张喜无奈,终退下去。 数人将薛初华捆绑着押到紫霄殿,隔着一层纱幔,他看见了浑身血迹的江归晚。 承璠将江归晚拦腰抱起,丢在床榻之上,他撕扯着江归晚的衣服,手下的动作毫无怜惜。 薛初华挣开了身上的绳索,他拔出了侍卫手里的剑,长剑飞舞,以一己之力对抗周围十余个身手顶尖的侍卫。 第一百零一章:小产 因明珠求见皇上无果,便急着跑到凤阳宫,求见了昭鸾。 昭鸾听见文若小产的消息,自是担心,便匆匆跑到紫霄殿。 而昭鸾见到的便是这一幕,薛初华手执一剑,与紫霄殿的侍卫浴血厮杀。 这可是弑君的罪过啊。 为一人矣,不惧生,不畏死,甚至背负满门的性命去抗争皇权。 昭鸾终于明白了,她之前为何会对他心生欢喜。 这个男子,的确值得女子动心。 当薛初华闯入紫霄殿时,却目睹江归晚朝墙壁撞去,血顺着她的额头往下喷涌,将她的衣裙染红。 这一刻,薛初华再顾不得其他,他跑过去,将她抱入怀里。 江归晚温柔地望着薛初华,惨笑着,道:“初华,我......守住自己了。” 薛初华抱着伤痕累累的江归晚走了出去,直直地从昭鸾的身边而过,他的眼里始终只有怀里的女子。没有给予昭鸾半点余光。 昭鸾猛地想起薛初华说的那句话,终有一天,他会遇见他的良人,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 承璠颓废地坐在地上,望着薛初华二人远去的背影,他知道自己输了,一败涂地。 昭鸾既是气愤又是心酸,承璠待江归晚与旁的女子不同,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并非只是占有欲,她劝不了他,也不会去劝他。 因为,她的心里早已是满目疮痍,鲜血淋淋。 昭鸾道:“明珠,去凤栖宫。” 凤栖宫里已是一片慌乱,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自皇后的房间里端出来。 昭鸾欲走进去,宫女拦住她,劝道:“公主进不得啊。” 昭鸾并不在意,她推开宫女,走了进去。 文若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干涩的嘴唇不停在唤着:“皇上......” 她的身下是一片血流,那是渐渐消逝的生命。 这样的情景触目惊心,令昭鸾不忍走近,她慌忙退出去,问道:“皇后如何了?” 太医皆是摇头,颤颤道:“孩子是保不住了。” 昭鸾还记得文若怀孕以来的快乐模样,只是瞬间,文若的孩子没了,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文若悲痛欲绝的样子。 昭鸾踉跄地走出凤栖宫,一连的打击摧毁了她的快乐。 这些事情太过冷酷,以致于让昭鸾接受不了。 当昭鸾走了许久,才发现有个人一直跟着她,她回过身,看见了一脸忧愁的顾清鸿。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了忧愁。 他,是为她感到难过吗? 昭鸾问:“为什么跟着我?” 顾清鸿朝昭鸾步步靠近,他的眸子是掩饰不了的心疼,“你难过了。” 只这一句话,便让昭鸾眼眶泛酸,她吼道:“天下的人都可以难过,我也会。” 顾清鸿道:“为了他吗?” 昭鸾低着头,哽咽着道:“我不要待在这里,你可以带我出去吗?去哪里都行,就是远离这里,远离一切,远离他。” 她在这个皇宫里,能感觉到所有人的嘲笑,她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逃离这冰冷的一切。 昭鸾知道顾清鸿的武功很高,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离开这座皇宫。 第一百零二章:一场出逃的旅行 顾清鸿眸子里藏过几分痛意,他将她放在心尖上,却只能看着她为另一个人心痛。 夜风之下,他的眼睛格外璀璨如星子,“我可以,但......给我一个带你出去的理由。” 昭鸾望着顾清鸿宛如雕刻的轮廓,她朝他走近,一步步靠近他的胸膛。 忽然,昭鸾踮起脚,吻上了顾清鸿的唇,唇齿缠绵之间,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而下。 她道:“那日,在屋顶上的吻,我没有忘记。” 顾清鸿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闪烁着光辉,许久,他说了一个字:“好。” 是夜,二人乔装打扮,打伤了几个侍卫,闯出了皇宫。 因为这一夜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无暇顾及有人闯出皇宫。 顾清鸿独自坐在外面驾着一辆马车,但马车走得很是不平稳,显然,他并不是一个称职的车夫。 他朝马车里面问:“你想去哪?” 没有回音。 他再唤:“瑄瑄。” 没有回音。 ...... 顾清鸿放下马鞭,掀开车帘,往里看了眼。 昭鸾将自己缩成一团,在角落里睡着了,她倒是睡得很沉稳,像一只乖巧的猫。 顾清鸿颇是疑惑,几个时辰之前,她还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现在却睡得心安理得,反而他倒成了一个车夫。 这样一想,顾清鸿觉得很是不公平。 于是,他彻底放弃驾马,也钻进了马车里面,躺在了昭鸾的身侧。 反正这是一场没有目的地的流浪,去哪个地方,皆随天意吧。 而天意,就是这匹马,它愿意往哪走便可以往哪走,毕竟,它的主人已经放弃了驾驭它。 马车空间不算小,可以容纳两个人平躺着。 但顾清鸿却悄悄地往昭鸾的位置凑去,他的嘴角不知不觉地上扬着,宛如一勾新月。 谁知,昭鸾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睡梦中,她伸手直直打出一拳。 这一拳事出突然,顾清鸿便生生挨着,他揉了揉左眼,满脸埋怨。 她怎么还有梦中打人的习惯??? 顾清鸿心想,为了人身安,他还是远离昭鸾吧。 于是,他从马车的这一边挪到马车的另一边,确保昭鸾再也打不到他为止。 顾清鸿暗自思量,这一走,将影响他筹谋已久的大局,一向理智的他,却几次三番因为昭鸾失了分寸。 思虑再三,与其在大昭皇宫等着裴胥来接他回周国,还不如自己殊死一搏。 马车里稍有些摇晃,在这场不知归途的路上,没有方向。 顾清鸿看了看一旁熟睡的昭鸾,仿佛便拥抱了安心,他不知是何时何地,便将她放在心里。 十余年的孤苦生涯,唯有她是他的安心。 或许是七岁那年,顾清鸿身为质子第一次进入大昭皇宫里。昭鸾第一眼看见他,像捏糯米团子一样捏他的脸,还对他说“真漂亮的孩子”,明明那时的她只有五岁,说话的口气却像一个大人,他从那时就记住了她。 而今十七岁,十年时光,弹指一挥间。 原来,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久到再也不可能忘记,记忆早已深入骨髓。 深情掩于岁月,藏于心间。 第一百零三章:救我 翌日,当昭鸾自然醒来时,她发现顾清鸿正躺在她的身边,仿佛睡得很开心的样子。 昭鸾掀开车帘,眼前的景色却让她大吃一惊。 放眼望去,周围是一片黄土高坡,连颗草都没有,一阵又一阵的风而来,卷起一层一层的黄沙,直直扑向昭鸾的脸,她赶紧放下车帘。 这一夜时光,自青山绿野的京都到这不知名的黄土高坡,究竟经历了什么? 昭鸾简单粗暴地将顾清鸿摇醒:“喂,你这懒猪,别睡了!” 顾清鸿其实很久之前便醒了,但他就是不愿起来,被昭鸾一阵推摇,他慢悠悠地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昭鸾气鼓鼓地瞪着顾清鸿,她掀开一个车上的窗帘,道:“你看看我们都到什么地方了!” 顾清鸿看了一眼,一股沙尘扑面而来,他咳了几下,无奈摆手道:“我也不知。” 昭鸾问:“你不是在外面驾车的吗?怎么跑到里面睡着了?你就是偷懒,这下好了,到了这个地方。” 说罢,她一脸沮丧地看着顾清鸿,十分埋怨。 此时,马车突然停下来了。 二人下了马车,面面相觑,相视无言。 拉车的马看起来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一步也不愿意走了,昨夜里,倒是撒腿走得极其欢快。 顾清鸿打量了四周的环境,放眼望去,是无边无尽的黄沙。 他尴尬笑道:“你不是说过想走遍天下的美景吗?这大漠黄沙,也是奇景之一。” 昭鸾抡起拳头,道:“你。” “我们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人家吧。”顾清鸿也是极其无辜,他也没想到那匹马会把他们带到这个鬼地方。 于是,二人往前面走去,沙地很软,留下一行行深浅不一的脚印,随后被风一吹,又没了。 顾清鸿略走在昭鸾的前面,为她挡下一部分的风沙。 走了许久,才看见了房子,这里的房子很特别,皆不怎么高,部密集在一个地方,并不分散。 一行人自西边走来,他们的身上大都是披着兽皮,头发随意散落,手里皆是拿着大刀绳索之类的东西,为首的二人拖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那女子虽头发凌乱,身下有些血污,但依稀可以看出她是个美丽的女子。 这一行人嘴里叫骂着什么,有的直接往那女子身上吐唾沫,神情憎恶。 这些人从昭鸾的身边而过,昭鸾停下脚步,看了那女子一眼,未料对上她那双宛如恶狼的眼睛。这样一个柔弱可怜的女子,却有一双如此凶狠的眼睛。 那女子对着昭鸾,使劲在说些什么,似乎是“救我”。 昭鸾来了兴趣,对顾清鸿道:“我们不如跟上去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顾清鸿点了点头,二人尾随着那一行人。 昭鸾向来就是自来熟,她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膀,道:“大哥,问你件事。” 那人转过身,打量着昭鸾和顾清鸿二人,道:“看你们打扮,不像是我们这的人吧。” 昭鸾道:“我们是途径此地,不知你们这是......” 第一百零四章:行刑 男子唾了一口,语气极为厌恶,道:“这个女人名叫月莲,犯了事,我们这是在执行族法。” 昭鸾问:“不知她是犯了何事?” 男子神情愈发厌恶:“月莲本是我们族长的小妾,可是这个女人恬不知耻,勾搭上了族长的儿子。” 原是红杏出墙,那女子也是罪有应得了,昭鸾再问:“那你们要将她如何处置?” 男子道:“按族规,便是将她剥光衣服,绑在天柱上,活活晒死。” 昭鸾还想问,顾清鸿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言。 男子见落队了,忙小跑跟上前面一行人的脚步。 昭鸾对顾清鸿道:“看来,这里的族法对女人还是挺残酷的。” 顾清鸿面无表情,淡漠道:“这里民风粗暴,尽量不要惹事。” 昭鸾笑了笑以示认同,她看着前面远去的那堆人,道:“我们要跟着他们这些人走,才能找到出处。” 顾清鸿一副识破了昭鸾心事的模样:“你就是想凑热闹,罢了,便去看看吧。” 半个时辰后,昭鸾二人才走到天柱处。 所谓的天柱就是屹立在高地上的一个铜柱。 昭鸾从人缝里看见那个名叫月莲的女子,月莲被拖行许久,衣服早已破烂不堪,两个行刑的男子粗鲁地撕开月莲仅剩的衣服,将她赤裸的身子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然后将她用麻绳捆绑在铜柱上。 烈阳之下,赤身裸体本就是对女子一种莫大的羞辱,然而月莲的表情很木然,她无视着众人对她的唾骂。 昭鸾细看了看,月莲的身子上皆是鞭伤,触目惊心。 这地方本就干旱,阳光毒辣,不出三天,便可以将人活生生地晒死。 围观的人皆是一脸鄙夷,在他们眼里,月莲就是一个下贱的荡妇,活该被这样对待,没有一个人流露半点同情,只有憎恶。 然而在表面的憎恶之下,围观之人嬉笑的目光在月莲的身体上流连,显然,他们都贪念这具玲珑美好的肉体。却又站在道德的高处,极力用唾骂来彰显自己的清高。 昭鸾并不同情月莲,在她的观念里,一个人既是犯了罪,受罚也是应该的。 昭鸾只是觉得有些不公平,便愤愤道:“既然是偷情,为何不把那个男子也绑在这?” 顾清鸿道:“那男子是族长的儿子,在这个地方,女子是男子的附属品,自然要一人承受所有的罪名。” 昭鸾抬头看了看炙热的太阳,又看了看被绑在铜柱上的月莲。 月莲的目光透过人群,直直地看着昭鸾。 昭鸾觉着月莲的目光令人生寒,那里面有太多的恨意、不甘心。 这个月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或许在这个地方,美丽本就是一种罪过。 顾清鸿打断昭鸾的沉思:“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歇下吧,这里实在太热了。” 一个满脸胡腮的男子转过身道:“两位可以去族长家借宿,我们这地方外来客不多,但对待外地人都很热情。” 昭鸾闻言,问:“不知族长家怎么走?” 胡腮男子伸手指了个方向,道:“那个最高的房子便是族长家。” “谢了。” ...... 第一百零五章:鞭笞 族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名叫虞海,他与昭鸾之前见到的那行人不同,这个族长身上穿的是青色的布衣,不是兽皮,身材有些肥胖,时刻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给人一种很容易接近的感觉。 族长一见到昭鸾与顾清鸿二人,便堆起笑道:“二位公子是从哪里来?” 刚才打听得来,这个地方名西山。 顾清鸿暗地打量了周围的布置,族长是西山地位最高的人,家里的布置应该是最华贵的,他刚才一进门,便发现里里外外有不少的仆从。 顾清鸿回道:“族长,我二人是从京都而来,来此借宿一晚。” 虞海道:“原是从京都来的公子。” 接着,他吩咐仆人道:“快快备酒菜。” 半个时辰后,便摆好了一桌酒菜,皆是大块大块的肉。 虞海坐在上席,道:“西山是大昭最边上的地方,想不到还能有从京都来的人,二位无需约束,待吃完后,便可歇息,我已经为二位备好了房间。” 昭鸾不禁觉得这个族长太过热情,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填饱肚子,虽然桌上的这些菜并不合她的胃口。 顾清鸿同样觉得虞海有些奇怪,他见虞海先吃起了酒菜,才动筷子,道:“谢过族长了。” 吃完饭后,便有人带着昭鸾与顾清鸿去了一处房间。 昭鸾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她低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族长有点奇怪?” 顾清鸿的面上带了几分沉思,沉声道:“静观其变。” 是夜,昭鸾倒床就睡,浑然抛去了之前的疑惑,倒是顾清鸿隐隐觉得不安,便一直没有入睡。 半夜的时候,外面突然起了很大的躁动声,有人在高呼着:“月莲被人就走了!月莲被人救走了!” 昭鸾在睡梦中被叫声吵醒,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外面一片火光明亮。 她问:“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顾清鸿道:“去吧,这么大的动静,若是装睡倒是会惹人怀疑。” 于是,二人去了前厅。 虞海坐在上方,一脸怒容。 一人禀告:“族长,是大少爷把那个妖女救走了,我们已经派人在追了。” 虞海怒极,愤愤道:“月莲这个妖女,也不知是使了什么妖术,就这样将我儿的魂给勾走了。待把她捉回来,我要亲自拨了她的皮。” 然而,虞海看见昭鸾与顾清鸿二人,怒容立即散去,歉声问:“可是打扰了二位公子?” 顾清鸿道:“无碍。” 这时,从外面走来一行人,他们将月莲用绳子捆着,一路拖到了前厅里,道:“族长,我们将妖女抓回来了。” 一个黑衣男子立即跪在虞海面前,哀求道:“父亲,求你放了月莲吧,求求你了。” 他便是族长的大儿子虞柯。 虞海斥道:“逆子,还不滚下去!” 随后,两个人将虞柯拉下去。 虞海接过仆人手里递来的长鞭,这根鞭子上带着勾刺,他恶狠狠道:“我今天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着,不知羞耻的后果!” 第一百零六章:活埋 虞海扬鞭,重重打在月莲的身上,一下一下,打得她是皮开肉绽。 月莲匍匐在地上,生生咬紧牙关,哪怕将嘴唇咬出鲜血,也硬是不发出半点痛呼。 虞海越加动怒,边打边骂:“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 边上的人也在起哄:“对待这种放荡下贱的女子,就该活活打死。” 昭鸾发现,在场有不少女子,却都是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连话都不敢说,瑟瑟缩缩地站在各自的丈夫身后,不像是妻子,反倒像仆人。 这个西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虞海将月莲打得半死之后,吩咐人将她继续绑在天柱上。 两个人拖着月莲,路过昭鸾时,月莲猛地抬起头,看着昭鸾,隔着凌乱的长发,那是一个极为哀怨恨毒的眼神,她在向昭鸾求救。 可惜,昭鸾并非善心泛滥之人,她莫名觉着西山这个地方很是危险,而且,她对月莲没有产生半点同情之心,自然不会救。 她暗暗对顾清鸿道:“不太对劲,我们还是立即离开这个地方吧。” 顾清鸿打量着周围人的表情,女子皆是一脸木然眼神空洞,仿佛是木偶一般,这样怪异的人群让他很是不适。 他与昭鸾走到虞海面前,道:“谢过族长的款待,我二人有事在身,就此离去了。” 虞海眸子里闪过一丝凶狠的神情,只是一瞬,他转而笑道:“今日风沙不断,你二人若是赶路恐怕会迷了方向,不如在此多住几天。” 昭鸾拒绝道:“族长,我们在此已经打扰了一日,实在是有要事在身,他日必再次来拜访族长。” 这时,虞海脸上的笑意尽数散去,换上的是一副阴冷凶险的表情,道:“二位既然是来了西山,何必还要离开呢?” 顾清鸿将昭鸾挡在身后,冷声道:“族长此话是何意?” 虞海的眼神先是在昭鸾身上流连了许久,又落在顾清鸿的身上,直言道:“不瞒你们,我第一眼看见你们,便打算将你们二人献给天神。” 他神情恍惚,顿了顿,接着道:“西山干旱已有两年之久,我们每月都会以活人生祭天神,以求雨露。你们二人是我见过模样最上等的男子,我相信将你们献给天神,天神一定会满意的,定会降甘霖于西山。” 以活人生祭是西山历年来的传统,因西山时常大旱不雨,历代族长便会选出模样最上等的人,将其活埋在西山山脚的黄沙里。 昭鸾觉得虞海的嘴脸十分恶心,她起初怎么会觉得他面相亲切呢?斥道:“以活人生祭,你们是变态吗?” 虞海眸露凶光:“要不是只能以活人生祭,我早就将你们二人毒死了,不过也没关系。” 说着,虞海牵起了一抹格外诡异的笑容,他下令吩咐:“来人,将这两人抓起来。” 随后,边上的仆从立即换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提着大刀朝昭鸾与顾清鸿靠近。 昭鸾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十分信任的看着顾清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顾兄,看你了。” 第一百零七章:远去 顾清鸿穿着墨色的长袍,他抽出腰间的佩剑,稍稍轻蔑一笑,环视众人,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藏着灿烂星河,眸光流露,皆是不屑。 他手中长剑在天地间飞舞,剑光清寒,杀气凛冽,顷刻之间,便是数人倒地。 虞海见状,气道:“快将他们二人围住。” 顾清鸿冷眸一扫,所到之处皆是幽寒,他拉起昭鸾的手,往外走去。 此时,月莲正在被拖去天柱的路上,浑身血污的她见了顾清鸿二人,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希冀,拼尽力挣脱缚住她手脚的人,跑向顾清鸿,她跪在地上,扯着他的衣摆,仰起头,一双眼睛满是乞求。 月莲有一张极其美艳的脸,满心以为像顾清鸿这样武功高强的男子,救下她只是顺手之劳罢了,他一定会救下她。 谁知,顾清鸿看也没看月莲一眼,他素来冷漠无情,这一生,所有的柔情只会给站在他身边的这个女子。 顾清鸿甩袖侧身,月莲随之扑倒在地,她试图再次抓上他的衣角,然而顾清鸿却是一手抱住昭鸾,二人飞身骑上旁边的马匹,他重重扬鞭,迫使马飞奔而去,丝毫也没在意身后苦苦哀求的月莲。 昭鸾斜坐在马上,她低头看了看腰间顾清鸿的手,转眸往后看去,虞海那些人还在后面紧追着他们。 顾清鸿的声音在昭鸾的耳边响起,“抱紧我。” 昭鸾仰头望着顾清鸿,问:“为什么?” 顾清鸿不语,他再次扬鞭,马吃痛,加快了速度。 阵阵风沙袭面而来,身下的马突然加速,昭鸾的重心不稳,因害怕坠马,她下意识双手环抱住顾清鸿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顾清鸿暗自扬起了一抹笑意,道:“这样才乖。” 许久之后,昭鸾发现虞海的人没有跟上来了,她笑嘻嘻道:“其实,我们这样还挺有几分亡命天涯的感觉。” 顾清鸿却是略带几分忧色,道:“今夜是走不出这片沙漠了。” 此时,黄沙尽头,长河静静流淌,落日投射下一片昏黄的光彩。 晚霞温柔,天空之上,一行行大雁飞过,徒留袅袅孤烟。 天地苍茫,人是如此渺小。 昭鸾心生感慨:“难得目睹此等壮观之景,既来之则安之。”在此时此景,她突然忘了所有的一切。 天色渐晚,二人下马步行,走到一颗胡杨树下。 二人躺在胡杨宽广的枝干上,眼看着星子一颗颗地在黑夜之中冒出。 昭鸾发现,在这个地方,星子似乎都比旁处要明亮些,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她看着一旁的顾清鸿,问:“你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呀?” 顾清鸿只是静静地躺着,并不搭理昭鸾。 昭鸾自顾自地说:“我最想看的就是漫天飞舞的雪花,我们接下来去玉南山吧,那儿山头的雪终年不融,放眼看去,一片雪白,应当是美极了。” 没有回应。 昭鸾继续问:“顾清鸿,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 昭鸾一看,顾清鸿已经闭上眼睛了。 ....... 第一百零八章:心伤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大昭皇宫。 文若木然地躺在床上,双眸如死水,明珠给她喂着药,劝道:“皇后娘娘,你不要伤心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先把身体养好。” 文若苦笑着,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小腹,她曾无数遍幻想过这个孩子的模样,如今已是一片平坦,六个月的孩子,便这样化为一滩血水,这让她如何不恨? 而最让她痛心的是,她的夫君,她心意爱着的夫君,在她小产这日,却在宠幸旁的女子。 明珠觉得文若的眼神与之前有些不同,她忐忑唤道:“娘娘......” 文若在床上直起身子,她的手掌暗暗紧攥着,眸子里是恨意:“,明珠,为什么?这十六年来,我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施善济贫、宽容待人......可我的孩子为什么会没了?他们回报我的是什么?” 她顿了顿,神情悲切:“是伤害、是痛苦。” 明珠心疼道:“娘娘,奴婢知道你很难过,先把药喝了好不好?” 文若回忆起几年前的场景,惨笑着道:“明珠,我带着一身的欢喜嫁给他,以真心相待,可他便是这样践踏我的真心,我恨,我好恨呐!” 明珠跪在地上,道:“娘娘,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文若接过明珠手里的药,忍着苦涩,一口饮尽,她抹了抹唇角的药渍,神情满是苦楚:“从前,是我的懦弱害死了我的孩子,今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 从这一刻起,文若变了。她不再是那个善良纯真的女子。 御书房里。 薛黎跪在承璠面前,请求赦免薛初华的性命。 承璠冷笑,心里默默盘算着什么,他淡淡道:“薛丞相,你的公子在朕的寝殿外连杀数人,这可是弑君之罪,朕念在你是三朝元老,所以,朕赦免了你薛府满门,只杀薛初华一人,你竟然还不知足。” 薛黎自是为薛初华的事情寝食难安,面上皆是愁容,他眸光晦暗,叩首而道:“只要陛下免犬子死罪,臣可以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承璠的眸子缓缓地眯起,他挑眉笑问:“是么?哪怕是你的丞相之位吗?” 薛黎抬起头,他留在朝廷本就是因为太后的嘱托,而今...... 良久,薛黎沉声道:“臣愿意辞官。” 承璠满意地看着薛黎,语气带了些讥讽道:“薛相可是母后最欣赏的臣子,怎么可以辞官归隐呢?” 他想做的便是让薛黎主动辞官。 薛黎垂眸,道:“明日,臣会亲自递上辞官奏折,望陛下恩准。” 为官多年,薛黎如何不懂得承璠的心思?这个年轻的帝王恨不得铲除太后所有的势力,捍卫自己至高无上的皇权,或许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能力。 承璠淡淡勾唇,他终于将这个在朝中拥有最高威望的大臣除去了,今日之后,再没有人可以束缚他,再也没有。 于是,待薛黎当众辞官之后,承璠下令赦免了薛初华的死罪,将薛初华流放边疆十年,此生不得入朝为官,再无仕途可言。 ...... 第一百零九章:流放 薛府 薛初华跪在薛黎和肖素梅面前,歉声道:“儿子不孝,连累爹娘受苦了。” 江归晚随之跪在薛初华身侧,俯身行了个大礼,她原本纤嫩白皙的手指此时却是伤痕累累,看上去略有些可怖。 那日,她跌在满地的瓷器碎片里,尖锐锋利的碎片刺穿了她的手掌,这一生,终究是再弹不得琴了。 事已至此,肖素梅无奈叹声,道:“初华,十年流放,你如何受得了那份苦?” 薛初华淡然说道:“能与心爱之人相守,便不觉苦。” 江归晚与薛初华相视一笑,她看向肖素梅,道:“夫人,我会守着他、陪着他。” 今日的江归晚是一身荆钗布衣,却依然掩饰不了她的风姿,她爱上一个人,不会因他的身份变化,不会因他的前途是否坎坷,爱上了,便不会再离开。薛初华被流放十年,那她就陪着他一同流放十年。 肖素梅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这几日,她思来想去,想了许多,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一些疯狂事呢?就连她自己也曾因爱情疯狂。 这一生,终将是要为了旁人拼一次命的。 薛黎之前一直沉默不语,他将二人扶起来,千言万语终化作一句话:“日后,好好照顾自己。” 这时,有官差到了薛府,是来带薛初华前去边境的。 最后,薛初华再次拜别于他的父母,他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不能护住,那他就不配称之为男人。 只是,他自觉对不起他的父母。 薛出云亦是双眼噙满了泪,道:“兄长,一定要保重!” 薛初华看着他的妹妹,嘱托道:“我会的,出云,我不在的这十年,帮我照顾好父母。” ...... 薛初华携着江归晚,二人终是离开了薛府,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命运,唯一可以预见的便是苦难和坎坷。 肖素梅一直望着薛初华远去的背影,直到他的影子完消失,她始终站在原地,满目凄然。 此时此刻,最痛的便是作为母亲的她。 薛出云劝道:“娘,进去吧,外头风大。” 薛黎扶着肖素梅进屋,道:“我们要收拾好东西,过几日便离开京都。” 肖素梅疑惑看向薛黎,问:“为什么要离开?” 薛黎斟酌了会,道:“我已经辞官了。” “辞官?为何?”肖素梅心中一惊,从前她多次劝薛黎辞官,他皆是说要为太后守住朝堂。 肖素梅一直都能理解薛黎和太后之间的惺惺相惜,他与太后之间的这二十多年,那是一种超脱爱情的信任,无关风月。 而今,他为何选择辞官了? 薛黎不语,只是陷入长久的沉思之中,这段日子,他的面容竟生出几分老态。。 “是为了初华么?”肖素梅还是猜到了,必定是皇帝以初华的性命胁迫,薛黎才会辞官的,这样也好,远离这些朝堂纷争,将会更加轻松快乐。只是,他心里定是觉得辜负了太后的信任而自责...... 第一百一十章:酒楼 薛黎看着肖素梅,神情怅惘,缓声道:“夫人,我们都老了,两鬓渐生白发,趁着我们腿脚还能走动,今后,去我们年少时最想去的地方,如何?” 肖素梅颤颤道了一个字:“好。” 她这一生,到底是没有选错人,也不枉费她为之数次拼命。 余生,只为自己而活。 ...... 昭鸾与顾清鸿二人骑马一直往东,在沙漠里走了三天,终于走出了沙漠。 “这儿,应当不在大昭的国境内了。”昭鸾环视着周围的环境和人群,这儿的建筑风格、穿着打扮皆与大昭不同,不过人声熙熙攘攘,目测应当是个不小的城市。 顾清鸿眸色沉郁,他一踏入这片土地,便嗅到了那久违的故土气息,七岁离开,十七岁归来,周国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他的骨髓里,他启唇道:“这里,是周国。” “周国?”昭鸾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不过,她现在最想的就是饱餐一顿。她发现前面有一堆人聚集,便拉着顾清鸿走过去。 二人凑过去。 一个街头痞子被打得落荒而逃,站在人群之中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他身材颀长,面容并不算十分俊朗,但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很容易产生亲近感,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干净澄澈,不染半点世俗,又是一身青色的绣金袍子,束发金冠,镶嵌紫玉,看起来极其华贵,是个富家公子。 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剑,剑鞘上淡淡散发着几分幽寒,剑不出鞘,亦可以看出其锋利,目测是一把名剑。 适才教训那街头痞子的时候,他并未拔剑,不然,倒是可以一睹此剑风采。 他扶起跌在地上的女子,柔声问道:“姑娘,可伤着了?” 举止分寸恰当,看上去是个挺有涵养的少爷。周围人都对他投来赞赏的目光。 女子缀泪,一张脸是梨花带雨,娇俏极了,道:“谢公子救命之恩。” 男子爽朗而笑:“举手之劳罢了,姑娘家在何处,我让人送你回去。” 女子抹了抹眼泪,道:“多谢公子。” ...... 男子透过人群,不经意地看了顾清鸿一眼,只是短短的一瞬,他便移开了目光,便离开了。 男子离开了,人群也散了。 昭鸾道:“原来是个见义勇为的人。” 顾清鸿随意泼了盆冷水,道:“不能单看表面。” “哦......” 昭鸾摸了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瞥见了一家酒楼。 从外面看,这家酒楼装潢大气,走进去却发现 酒楼里人烟稀少,十分冷清,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客人。 小二一见到来人,便走过去,热情问道:“二位要吃点什么?我们这里应有尽有。” 昭鸾直接道:“那就把你们这里最有名的东西每样来一份吧。 小二笑道:“好嘞!客官稍等。” 昭鸾悄悄地问顾清鸿:“我们应该带够了银子吧。” 顾清鸿脸色微变,犹豫着,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们......似乎没有带银子。” 昭鸾先是蹙眉沉思许久,再释然笑道:“无妨。” 第一百一十一章:容凌 对桌有两个男子在议论: “听说没,大昭的薛丞相辞官了,据说是为了救他的儿子。” “可薛初华还是被流放边疆十年,一生仕途就这样没了。” ...... 昭鸾的手略颤了颤,她的目光望向对桌的二人,她原以为逃离了京都,逃离了大昭,便可以逃离关于薛初华的一切,原来,只要没还忘记,这天地苍茫,哪哪都是他。 她只是没想到,他的结局竟是流放。 但,在人群中偶尔得知他的消息,她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反而是释然了。 毕竟江归晚配得上他的深爱,他们是彼此的良人。 顾清鸿自然也听到了,他下意识去揣测昭鸾的神情,见她只是略有几分感伤之外,并未有多大情绪波澜。 他欲转移话题,打趣问:“我们该不会真的吃霸王餐吧?” 昭鸾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慌什么?” 她起初便想,反正顾清鸿武功那么高强,到时候逃跑不是问题。当然,她是不会把这个想法告诉顾清鸿的。 这时,酒楼里走进一些人,为首的男子恰是之前昭鸾在街上见到了那个见义勇为的人。 男子身边簇拥着一群人。 有人唤他“少爷。” 他脊背挺直,略带几分气势,阔步走进酒楼,在昭鸾不远处的桌子坐下。 昭鸾的目光部汇集在男子手里的剑上,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道:“真想看看他手里的剑是个什么样子。” 顾清鸿打量了那男子一会儿,对昭鸾道:“既是佩剑之人,身手定非寻常,你还是不要去招惹为妙。” 这话落在了男子的耳里,他是邺城城主之子容凌。 容凌转眸看向昭鸾,分明是男子装扮,却见她一张小巧的鹅蛋脸,眉目如画,高挺的鼻梁下是红如樱桃的唇瓣,如飞花堆雪,妖而不媚,艳而不俗,他不禁赞叹是个美貌的小公子,甚至比他所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漂亮。 昭鸾察觉到了容凌的打量,便回之一笑。 容凌举杯相敬,道:“萍水相逢,不如对酌一杯?” 昭鸾亦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容凌唇角缓缓舒展,道:“在下邺城容凌,敢问公子尊名?” 昭鸾道:“在下无双,区区小名不足挂齿。” 容凌问:“无双公子似乎对我手中的剑感兴趣?应当也是剑客了。” 昭鸾眸光一转,看向身旁的顾清鸿,道:“我不是,不过他是。” 容凌的目光随之看去,他见此人一双琉璃色的眼眸深不可测,隐隐有光泽流动,看似平静的神情之下却是深藏锐利锋芒,浑身自带傲然风华。 这样的人,绝非池中之物。 容凌问:“这位公子定是高手了。” 顾清鸿淡淡瞥了一眼,并不作声。 昭鸾道:“他不喜言辞,容公子莫要在意。” 容凌笑道:“相逢既是有缘,二位可否赏光到府上一聚?” 容凌边上的仆从也道:“二位公子,我家少爷素来喜欢结交各路英雄,见二位气度不凡,这才相邀。” 昭鸾见容凌一脸真诚,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的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邺城容氏 容凌始终是一脸笑意,他吩咐仆从道:“去把二位公子的账结了。” 昭鸾小声对顾清鸿道:“你看,这不自然有人愿意为我们结账。” 顾清鸿凝眸,道:“依我看,这个容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昭鸾问:“我们去吗?” 顾清鸿的眸子闪烁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容凌来者不善,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牵引他,迫使他去探究容凌。 他低声道:“去,这个容凌摆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明着来总比暗着来要好。” ....... 一路上,昭鸾与容凌二人有说有笑,倒是把顾清鸿忘之脑后。容凌是个很会聊天的人,与之交谈如沐春风。 顾清鸿的脸色愈发沉郁,看向容凌的眼神也愈加不友善。 容凌问:“还未请问这位公子尊名?” 未等顾清鸿回答,昭鸾便道:“叫他小红就好了。” 容凌不确定:“小红?” 顾清鸿暗暗瞪了昭鸾一眼,小红明明是那只雪皮狐狸的名字...... 昭鸾对顾清鸿的记恨恍然不知,她咳了咳,道:“容兄,我们接下说说你们邺城的特色吧。” ...... 入了容府之后,昭鸾问:“容兄,我们是否要拜访城主?” 容凌的脸色微变了变,随即恢复自然,道:“家父身体不好,还请无双兄弟见谅。” 顾清鸿敏锐地捕捉到了容凌眸子里的阴暗。 昭鸾道:“既然如此,便不强求了。” 容凌略带歉意,道:“二位公子,西院是家父的养病之所,家父不喜外人,二位千万不要误入了西院。”他的语气在“西院”二字强调,像是刻意而为。 昭鸾:“这是自然。” 人性如此,越是要忘记的事,越不能忘记;越是不能去的地方,就越是好奇。 ....... 昭鸾道:“这个城主公子待我们倒是奉若上宾。” 顾清鸿仔细查验了仆从送来的茶水,并未发现有何问题,但他始终觉得容凌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便道:“还是小心为妙。” 昭鸾并不赞同:“我看是你多心了。” 半夜...... “别出声。”顾清鸿低声道:“你有没有听见女子的哭声?” 昭鸾凝神一听,真有女子断断续续的哭声,这声音似乎是从西面传来。她道:“说来奇怪,这一路走来,我没有看见一个女子,这女子的哭声究竟是为何?这邺城容氏也是个大家族,不会是闹鬼吧?” 邺城容氏......顾清鸿闻言,神色陡然一惊,邺城容氏......周后的名字便是容嬅。 他怎么忘了呢?邺城容氏本是周后的故乡。 顾清鸿明白了,周后的人早已在这里等着他了,自他踏入邺城的第一步,便有人发现了他的行踪,然后一步步将他引入这容府。 难怪他总觉得容凌的眼神不怀好意,就算今日不入容府,容氏的人也会想法设法将他带过来。 容氏究竟想干什么?或者说,周后究竟想干什么? 昭鸾察觉出顾清鸿神色异常,问:“你怎么了?” 顾清鸿眸子里闪烁着幽寒的光芒,良久,才缓缓吐出三个字:“我没事。” 昭鸾惊道:“你听,女子的哭声越来越凄厉。” 第一百一十三章:蛊笛 邺城容氏是周国五大家族之一,邺城城主容寻便是周后容嬅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们的父亲容圭去世之后,容寻便继承了城主之位,多年来对周后忠心耿耿。 顾清鸿蹙着眉头,细细听着,他道:“声音是从西院传来的,那里一定有不可见人的秘密。” 他感知到了危险的气息,但潜意识里却十分想得知这个容氏的秘密。 顾清鸿觉得,容氏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与他有关。 二人自后门而出,悄悄地往西院走去。 待走到西院处时,女子的哭声已经停止了。 昭鸾发现,夜色之下,西院一片黑暗,没有半点灯火,也没有半点声音,这里根本不像是有人养病的地方,反而阴森至极。 顾清鸿嗅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这股血腥味很新鲜,他感觉自己的魂魄在被牵引,在诱使着他往里面走去。 他下意识地迈进了西院,寻着血腥气息往里面走去。 里面假山丛丛,实则是迷宫。 昭鸾跟在顾清鸿身后,越往里走,血腥味就越强烈,这种味道让人心生寒意。 假山背后是一处湖泊,夜色之下,看不清湖泊的颜色,然而那股浓厚的血腥味钻人二人的鼻腔,令人几乎窒息。 昭鸾掏出火折子,凝神一看,这个湖泊竟是一片殷红,里面不是水,而是血液,更令她吃惊的是,湖泊周围摆放着数十具女尸,女尸皆是赤身裸体,头朝下,从脖子那里割开一道口子,血液慢慢地流向湖泊里。 而湖泊边上躺着的女子有一个便是他们今日在街上见过的那个———容凌救下的女子。 一阵风过来,树影婆娑。 昭鸾猛地攥住了顾清鸿的手腕,触手之间,他的手是如此的冰冷。 她抬头一看,却发现顾清鸿的神情怪异,他的身子在颤颤发抖,眼神亦是幽寒可怖,满眼通红。 昭鸾晃了晃顾清鸿的手,道:“你怎么了?” 这时,一道尖锐的女声传来:“我就知道你二人会过来,入了这蛊咒之地,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突然,烛火明亮。 昭鸾闻声随之看去,不远处,立在假山之上的是一个模样妖艳的女子。 女子一头红发飞舞,媚眼如丝,极尽妖娆,她的上身只穿一紫色抹胸,露出丰满雪白的胸脯,下身是一袭单薄的曳地纱裙,腰际上缀着许多铃铛,一双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 她眼窝幽深,瞳孔泛着蓝光,看模样与装束不像是周国或者大昭的人。 容凌站在女子身旁,浅浅笑道:“红姬,开始吧。” 昭鸾怎么也没想到,容凌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温柔善良的模样,实则却是心藏诡计。 她斥问:“你们想干什么?” 红姬对着昭鸾妩媚一笑,笑容如地狱深处绽放的曼陀罗,浸泡着殷红的血液。 红姬的手举起一支短笛,放在嘴边徐徐吹奏。 笛声清扬婉转,很是美妙动听,却让人心里发麻。 昭鸾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她眼睛余光看见顾清鸿表情十分痛苦,极力在忍受什么,他猛地吐出一口血。 第一百一十四章:活不成了 容凌站在夜空之下,宛如鬼魅,他笑道:“大皇子,多年不见,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可还满意?” 上次,周后派到大昭的杀手,竟部丧生未归,也是自那时起,他们才意识到了顾清鸿这些年并非是个无所作为的质子,他一直在养精蓄锐。 红姬的笛声如刀剑一般,声声刺入顾清鸿的心肺,她的笑意愈发张扬浓烈,明明有着魅惑众生的相貌,却只让人感到害怕。 此蛊笛只对内力深厚之人起作用,习武之人只要在此笛声中,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顾清鸿抬眸,眸子里尽是幽寒,他冷冷看着容凌和红姬二人,道:“周后便这么迫不及待吗?” 容凌同情地看着顾清鸿,冷笑道:“谁让你的存在始终是皇后的心头大患呢?” 他扬手比了个手势。 瞬间,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黑夜杀手,将昭鸾与顾清鸿二人围住。 昭鸾这时明白了,他们二人自踏入邺城开始,容凌的人便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一步步将他们引到这里。而周后的目的便是夺走顾清鸿的性命。 顾清鸿忍住喉中腥甜,平息体内气流,他回眸看着昭鸾,唇角牵扯,柔声问:“怕吗?” 不知为何,哪怕在如此凶险的困境中,昭鸾的心里亦没有一丝惧意,她觉得,仿佛只要在这个男人身边,便有一股莫名的安感,而她莫名贪恋这种感觉。 昭鸾摇头:“不怕。” 她相信他,一直都相信。 黑夜之下,昭鸾的眸子璀璨如星。 顾清鸿握紧手中的剑,他将昭鸾挡在身后,极力不暴露自己的半点伤势,他道:“只要我在,便会护着你。” 他的声音如压抑的火焰,在昭鸾的心里灼烧。 容凌轻蔑看着二人,仿佛在看两个将死之人,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如看戏一般欣赏这场杀戮,今日之后,世上再无顾清鸿,从此,容氏将再无后顾之忧。 顾清鸿在蛊笛声中元气大伤,在诸多高手的进攻之下,纵然他再如何厉害,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没有人发现,他拿着剑的手腕在发颤,也没有人发现,他黑衣之下的血痕。 然而,他却是拼命在护着昭鸾,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甚至不让她沾上一滴血迹。 便是在这个时候,昭鸾突然明白了,所谓良人,便是愿意为你不惧生、不畏死,拼尽一切也要护你周的人。 她终于遇上了她的良人,可惜是如此之晚。 此时此刻,她不害怕死亡,只害怕他的离去。 一柄长剑刺入顾清鸿的胸膛,他侧身一踢,扬剑砍断那人的脖颈。 顾清鸿捂住胸口喷涌的鲜血,趁打开了一个缺口,他抱住昭鸾飞身一跃,二人没入黑夜之中。 容凌气急,怒喝:“追。” 红姬缓缓收回笛子,红唇冷笑,眼神迷离而飘渺,夜风吹动着她的纱裙,神态流转皆是妩媚妖娆。 她语气轻描淡写,不以为意道:“少爷,他身受重伤,怕是活不成了。” 在红姬的眼里,顾清鸿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险境 树林 顾清鸿带着昭鸾一直跑,随着血液的流失,顾清鸿的脸色越发苍白,他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昭鸾扶起顾清鸿,她愈发有些恐慌,颤颤托起他的下颚,道:“顾清鸿,你醒醒啊,你千万不要死。” 顾清鸿勉强睁开眼睛,气息微弱:“趁他们还没来......你快走吧。” 昭鸾眸子里豆大的泪珠滑落,她从未遇上如此险境,语气坚定如磐石:“我们是一起走到这的,就必须一起活下去,顾清鸿,我警告你,你不许死!也不可以死!” 顾清鸿笑着,又吐出了一口血,只说了一个字,“好”,便晕倒在昭鸾的怀里。 昭鸾使劲摇晃顾清鸿的身体,一遍遍地呼喊:“你醒醒!” 没有回音。 ...... 她终于意识到了她有多在乎眼前这个人,可如果非要用生死来验证,她宁愿从未意识到。 不,她不会让他死的。 昭鸾环顾四周,这里并不是个安的地方。她将顾清鸿放在背上,咬牙背着他往前走去,汗珠一滴滴从她额头上坠落。 每一步都用尽了力,每一步都走得蹒跚。 他们二人本质上都是自私冷漠的人,可他曾在大雨滂沱里撑伞而来,拥抱她所有的伤心与落寞;他曾在她最煎熬痛苦的时候,选择与她一同亡命天涯;就在刚才,在刀剑相逼的危险关头,他哪怕身受重伤也要护她毫发无损...... 那么,她也决不会丢下他。顾清鸿失血过多,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找个地方为他清洗伤口。 昭鸾奋力背着顾清鸿行走着,喃喃道:“顾清鸿,你可不能死,今日你欠本公主的,来日定要加倍还给我。” ...... 终于,昭鸾看见不远处有个茅草屋,便走过去,敲门。 门被打开了,屋子的主人是一个老头子。 昭鸾擦了擦额上的汗,道:“我的朋友受了伤,可否......” 还未等昭鸾说完,老头看了看昭鸾背上的人,他一见此人伤势严重,而且皆是刀剑所伤,猜是惹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心里害怕,为了不惹上麻烦,便欲关上门。 昭鸾见状,她蹙眉之间,一脚将门踢开,拔出身上的匕首,放在老头的脖子上,恶狠狠道:“救他!” 她突然庆幸自己跟着萧衍的那一年时光,学了几招,对付个老人自是不在话下。 老头吓得浑身发抖,他还是贪生怕死的,忙道:“这位公子.......有话好说,先把刀放下。” 昭鸾将手中匕首往老头的脖子又近了一分,眼睛盯着老头,重复道:“救他。” 这荒郊野岭只有这一户人家,她必须要让这个老头救下顾清鸿。 “好好好......”老头便帮忙将顾清鸿背进来,放在里屋的床上。 昭鸾暗自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她发现屋子里有不少药草,看来这老头定是会医术的。 她问:“你会医术?” 老头颤颤巍巍道:“我......我是一个大夫。” 昭鸾冷笑着:“医者仁心,你刚才为何闭门不救?” 老头为难道:“公子,我只是寻常百姓,你那位朋友的伤势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伤,我也是怕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情生 昭鸾冷冷哼了一声,威胁道:“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你现在医救他。“ 老头瑟瑟点头,道:“好好......” 昭鸾微眯着眼盯着老头:“若是你意图不轨或者打算走漏消息,我便杀了你。” 老头被那匕首的寒光吓得发抖:“不敢。” 在昭鸾的注视下,老头打了盆清水走到顾清鸿床边,对昭鸾道:“公子,帮个手,先把他的伤口清洗一下。” 昭鸾走过去,顾清鸿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胸口一片殷红。 她颤颤地解开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脱下,尽量不触碰他的伤口。 待褪去顾清鸿的上衣之后,昭鸾才发现他胸膛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不忍直视。 那刀剑刺进血肉,该是有多疼? 可他还是强撑着,没有在她面前流露一点痛楚。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要强了。 老头检查了顾清鸿身上的伤,摇头叹气道:“他先是受了内伤,又受了外伤,尤其是这一剑,伤及了心脉,怕是......” 昭鸾的眼神狠狠射向老头,胁迫道:“你若是救不活他,那你也别想活了。” 老头闻言,心一凛,道:“我必定尽力医救。”他先是简单清洗了顾清鸿的伤,再在伤口处洒了草药,用干净的纱布包裹起来。 待一切都完成后,老头试了试顾清鸿额头上的温度,面露忧色道:“他的内伤倒是可以慢慢调息,可......若今日持续高烧不退的话,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昭鸾急问:“那如何退烧?” 老头道:“现在,用湿毛巾敷在他的额上,稍稍退下热度,尽人事听天命吧。” 昭鸾揪起老头的衣领,喝道:“你!” 老头无奈道:“公子,这烧退不下,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没办法啊。” 昭鸾盯着老头的脸,直到确定他没有说谎,才松开了手。 为了防止这老头悄悄逃跑,昭鸾用绳子将他绑在一根柱子上。 昭鸾对老头道:“你放心,只要他脱离危险了,我不会杀你。” 将老头绑好后,昭鸾一遍遍地用湿毛巾敷在顾清鸿的额头上,她发现热度一点也没有退散的迹象,愈发焦思苦虑。 于是,昭鸾走到窗外的井边,提了几桶井水。 此时已是深秋,天气本就有些许寒冷,她毫不犹豫,将水一桶桶倒在自己的身上,那一刻,冰冷刺骨。 昭鸾咬紧牙关还是忍不住发抖,却依旧接着将水倒在身上,直到浑身冰冷湿透了,她才走回房间里,抱着顾清鸿,期许着以自己的冰冷缓解他的高烧。 其实,她对他,亦不知是从何时起,她便将他当作了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那个人,只是......她习惯性地仰望着不可触摸的月光,却忽视了身旁的他,是因为太过熟悉相伴太久了罢...... 十年。 是多少年前的一顾惊鸿,从此孽缘深种。 她遇上他,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那时,她的高傲在他面前一文不值,他不像她周围的人皆是对她谄媚巴结,相反,他有他的骄傲。 于是,她针对他、捉弄他,却屡屡没有占到便宜。 第一百一十七章:追杀 是多少年前的一吻定情,从此相思难解。 宫闱冷清,在他温暖宽厚的怀里,他轻轻落下的唇,他故作闪躲的眼神,他脸颊羞涩的微红。 原来,他早已藏在她的心事里,只是不被发现。 那些记忆里摇荡的秋千,他总在她身后;那些年少时的欢乐,总是有他的影子;那些青春里的苦涩,只被他所察觉。 原来,有一个人,已经陪伴她如此之久,久到她从不特意去感知他的存在,却觉得他无处不在。 昭鸾抱着顾清鸿滚烫的身子,她从没有这么害怕过一个人的离去。 曾有人说,若一个人承载了你所有的欢喜与悲痛,甚至融入了你的血肉之中,那他便是你此生最不可割舍之人。 昭鸾轻轻地趴在顾清鸿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唤道:“阿鸿,不要死,不要死......” ...... 曙光一丝丝从窗外钻进来,已是清晨。 昭鸾醒过来时,第一反应便是去试探顾清鸿的体温,令她惊喜的是,他的高烧终于退去了。 昭鸾忙走到外面,给那个老头解绑,激动不已,道:“他的高烧退了!” 老头活动了筋骨,道:“哎呦,公子,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得你这么折腾。” 昭鸾讥讽道:“谁知你会不会悄悄溜走呢?” 老头眼神瑟缩。 昭鸾道:“罢了,还是谢谢你救了他。” 老头走到顾清鸿边上,查看了伤口,发现没有恶化,眸子也是闪过几分诧异,他从没见过如此重伤的人还能活下来,定是有着强大的意志力吧。 “公子,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接下来,好生调养便没事了。” 昭鸾这时才松了一口气,看见顾清鸿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瑄瑄......” 昭鸾对老头道:“你去熬药吧。” 虽然顾清鸿已经脱险了,但容凌的杀手必定在四处搜寻,昭鸾还不能掉以轻心,他们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半个时辰后,老头端来药,道:“药好了。” 昭鸾接过药,嗅了几下,然后递到老头嘴边:“你先喝一口。” 她自小便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这个老头心里还记恨她。 老头喝了一口,道:“公子,我怎么敢下毒呢?” 昭鸾这才放心将药喂给顾清鸿,看着他脸上有了几丝血色,安心了许多。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昭鸾暗道不好,来者可能是追杀他们的人。 老头走过去开门,是一个浑身杀气的佩刀男子。 男子问:“有没有看见两个人,其中一人身受重伤?” 老头吞吞吐吐:“我......我......” 男子推开老头,走近屋内,果不其然,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顾清鸿。 男子暗自冷笑,拔出手里的刀,朝顾清鸿走去。 走到门槛处,脚下不知触到了什么,然后,男子突然掉进了一张密密麻麻的渔网里面。 昭鸾这才从门背后走出来,她赶在这个杀手砍断渔网之前,先用顾清鸿的剑刺穿杀手的胸膛,她的动作快速狠厉。 一剑毙命。 她抽出长剑,眼神凶狠。 第一百一十八章:绝不会放开 老头早就被昭鸾杀人的动作吓得跪在地上。 昭鸾心想:这个地方已经暴露了,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更多的杀手过来,此地不宜久留。 她提着剑朝老头走去,的确,她是存了几分杀人灭口的心思。 “别杀我、别杀我......”老头不停求饶。 昭鸾将老头拖起来,继续绑在柱子上,道:“看在你救了他的份上,我不杀你,但是为了防止你泄露我们的行踪.....” 她想了想,然后随意扯了一块破布塞进老头的嘴里,堵住他的声音。 这时,顾清鸿已经渐渐有些意识,睁开了眼睛。 昭鸾将顾清鸿扶起,迅速从后门离开,道:“顾清鸿,我们要快点离开了。” 顾清鸿笑道:“昨夜,我依稀记得,有个人一遍遍地唤我‘阿鸿’。” “你!”昭鸾面露羞意,瞪着顾清鸿,她暗暗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下,道:“看来你是伤好了,还有力气取笑我了。” 顾清鸿侧过脸,凑在昭鸾的耳垂边上,道:“我何时说过那人是你了?” 昭鸾羞愤,将顾清鸿一把推开,见他受伤的身子无力站稳,又忙扶住他。 顾清鸿乘势抱住昭鸾,将身子靠在她的背上,道:“瑄瑄,昨夜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可是要负责的。” 昭鸾骂了句:“无赖。” 顾清鸿俊朗的脸浮现几分诡计得逞的笑容,道:“我不管,反正你要对我负责。” 昭鸾翻了个白眼,道:“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对付容凌那个坏人吧。” 提及容凌,顾清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寒,经此一事已经打草惊蛇,周后的人肯定在四处追杀他,但碍于某些原因,她并不会做得明目张胆。 只是这一次又一次的暗杀...... 顾清鸿侧眸看着昭鸾,跟着他,只怕是会有数不尽的危险。 一出生,他的母亲放弃了他,选择了死亡,七岁那年,他的父亲放弃了他,将他送往大昭,这世上,只有昭鸾,没有放弃他,哪怕是在最危难的时候..... 那么这一生,他也绝不会放开她的手。 说来奇怪,顾清鸿与昭鸾离开大昭多日,为何大昭没有任何搜寻的迹象?反而是周后得知了他的行踪。 天空突然响起几声惊雷,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倾盆大雨。 一切猝不及防,正如二人心里萌生的情愫,就像一颗种子在肥沃的土壤里生根发芽,猛然惊觉已成长为参天大树。 昭鸾瞥见林子里有一个破烂的寺庙,应该勉强能避雨。 奈何雨太过猛烈,走到寺庙里,二人已经浑身湿透。 昭鸾担心顾清鸿的伤口被雨水浸泡,便拾了几根木柴,在寺庙里生了火。 顾清鸿看着昭鸾,不禁诧异,问:“你什么时候也会做这些了?” 昭鸾埋头生火,弄得一脸灰蓬蓬的,脱口道:“从前,我在军营里的那段日子,跟着萧......” 顾清鸿问:“军营?你什么时候去军营了?” 昭鸾蓦然回忆起那段与萧衍相处的日子,那个冷面无趣的将军,的确教会她许多,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如何?还有她的夏兄...... 第一百一十九章:月老庙 昭鸾的眸色有些黯淡,她回忆起那段日子,始终是有些难以忘怀,那些鲜活记忆中的人,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而他们定是以为她已经死了吧。 “日后,我再告诉你,现在先把衣服烤干吧。” 火光潋滟,昭鸾的脸上满是灰尘,她恍然不知,看在顾清鸿的眼里,却是可爱极了。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替她擦去那些污垢,他渐渐地朝她靠近,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她的唇时。 “阿嚏!”昭鸾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她想了想,许是昨夜里受了风寒。 实在是大煞风景! 昭鸾侧眸一看,无意发现寺庙里有一尊月老雕像,只是陈年累月,无人修缮,这个月老雕像看上去有些破烂。 顾清鸿也随之看去,淡淡笑道:“原是座月老庙。” 昭鸾有了几分兴趣,便朝那月老像走去,她伸手摸了摸,触手是一层厚厚的灰尘。 她瞅了瞅窗外的倾盆大雨,道:“月老呀月老呀,你也算个小神仙,这雨迟迟不停,你施施法让雨停下来吧。” 顾清鸿嗤笑一声,道:“月老是掌管姻缘的神仙,怎么可能会去掺和下雨这些事呢?” 昭鸾瘪瘪嘴,道:“我不管,反正月老啊,你得让这雨停下。” 她的语气有些埋怨,若这雨不停,他们便无法离开这个地方,万一容凌的杀手追上来...... 顾清鸿道:“对月老不敬,日后便嫁不出去了。” 昭鸾歪头看着月老像,问:“月老头,真的吗?” 她眼睛一瞥,忽瞥见了月老像背后有一抹红色,伸手摸过去,触手丝柔,一看,竟是两件喜服,一件是男子的婚袍,一件是女子的嫁衣。 奇怪,明明在这般破旧的月老庙里,这两件喜服虽说布料极其普通,样式也很简单,却十分干净,不染尘埃。 是谁遗落在这月老庙的呢? 昭鸾走到月老像后,将身上的湿衣褪下,换上那件女子的嫁衣。 奇怪,她觉得这衣服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极其合身,无半点不妥。 换好衣服后,昭鸾才从月老像后走出来,将那件男子的婚袍递给顾清鸿,道:“没想到这破庙里还有干净的衣裳,你先换上吧,将身上的衣服放在火边烤干。” 顾清鸿有些痴了,他呆呆地看着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她乌发如瀑,柳眉弯弯,眉头下有一双澄明的眼睛,肤如霜雪,一身简单干净的嫁衣,如火一般灼烈,分明不施半点粉黛,却成了这世间最艳丽的颜色。 原来,她身穿嫁衣的时候是这般美丽,如他梦见的模样一般无二。 顾清鸿捂着胸口的伤处,咳了几声,道:“我一动便牵扯伤口,不如你替我换上?” 他的神情看起来极为痛苦,昭鸾信以为真,便蹲下身子,解开他湿漉漉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褪下。 顾清鸿握住昭鸾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心脏处。 触手之间,是跳动有力的脉搏,是炽热滚烫的肌肤,昭鸾的手不禁一颤,脸颊羞红。 顾清鸿声音暗哑:“你脸红了。” 第一百二十章:你是小妖精 昭鸾识破了顾清鸿的心思,抬头望着他,恨恨道:“你是故意捉弄我。” 顾清鸿狡黠一笑,露出他洁白的牙齿,道:“你曾经捉弄我那么多次,就不许我报复吗?” 昭鸾凤眸一眯,唇角上扬,手顺着他的心脏往下游走,挑衅道:“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在脸红?” “你!”顾清鸿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极力在隐忍着什么,他一把抱住昭鸾的腰,迫近她的眉眼,低声道:“我可是男人。” 昭鸾“噗嗤”笑出声,道:“你也太经不起挑逗了。” 顾清鸿眸色复杂,他捏住昭鸾的下颚,问:“你还曾对谁这样?” 昭鸾蹙眉深思,想了想,故意道:“可多了,当年在军营里的时候,我曾与我的好兄弟住在一个帐篷里,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唔......” 顾清鸿的眸子里十分幽暗,他狠狠吻上昭鸾的唇,堵住她的喋喋不休,唇齿交融之间,情到浓时,他用力在她的舌头一咬,冷冷看着她,道:“知错了么?” 昭鸾暗笑,一字一字道:“你在吃醋。” 顾清鸿捏住昭鸾的脸,用命令的口气道:“你以后要与别的男子保持距离。” 昭鸾明知故问:“为什么?” “因为......”顾清鸿笑道:“你是个小妖精,还是不要祸害别人了。” “你!”昭鸾一拳打过去,无意触碰到了顾清鸿的伤处,他痛呼出声。 顾清鸿:“你怎么下手如此之重?” 昭鸾骂道:“活该!” ...... 这一夜,在四面透风的月老庙里,在徐徐摇曳的火光里,他抱着她。 顾清鸿问:“冷吗?” 昭鸾摇摇头,道:“不冷了。” 昭鸾望着顾清鸿,为什么邺城容氏的人要杀他?他的身上究竟背负着什么? 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未认真了解过他的内心。 “阿鸿,我从未问过你,如今我问你,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顾清鸿的脸色微变,眸光一凝,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声音带着压抑悠久的悲恨:“我的母后,死在生我的那日,所有人都说她是难产而亡,可事实并不是。我本该是无忧无虑地长大,我本该是周国的皇储,可是,拜周后所赐,我这十余年是如此的煎熬,无数次的明枪暗箭,无数次的生死一线。” 他顿了顿,道:“我最大的心愿便是摧毁她的一切,令她万劫不复。” 昭鸾握住顾清鸿冰冷的手,语气是义无反顾:“从今以后,我陪你,你想复仇,我陪你一起复仇,你想要周国的天下,我陪你一同君临天下。” 顾清鸿神色动容,他已经习惯孤身一人,可午夜梦醒的时候还是觉得异常寒冷,若是有个人愿意陪他一起走下去,那种感觉是极好的。 他问:“为什么?” 昭鸾笑了笑,略有几分苦涩,靠在顾清鸿的怀里,道:“我已经习惯了你在身边,或者说,我的人生里,你早已经无处不在。” 她再不会遇上比他更好的人,再也不会了...... 对于昭鸾来说,认定了一人,便是一生。 无论风雨,一同前行。 第一百二十一章:杀了他 顾清鸿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道:“待我养好伤后,我们去玉南山看雪吧。” “好。”昭鸾点点头,原来他一直记得她的愿望。 她笑了笑,又道:“不过,先杀了容凌。” 昭鸾知道顾清鸿心里的恨,他只是为了不让她陷入危险,才没有流露半点杀意。 而她要让他明白,她并非是需要人保护的富贵花,而是可以与他面对一切的人。 顾清鸿唇齿微寒:“当然。” 那日,他入了容府西院,就觉得那儿诡异非常,一个府邸里面,满地赤裸的女尸,一池殷红的鲜血,加上那妖冶的异域女子,手中的蛊笛...... 顾清鸿想知道,容氏在做些什么,或者说,他想知道容氏在为周后做着什么...... 这一切,只能从容凌身上找寻答案。 ...... 半个月后 昭鸾与顾清鸿二人一直悄悄追踪容凌的行迹,直到某日,发现容凌进了红厢坊。 红厢坊名义上是一家妓院,实质上是一个情报交接的场所,出入其间的都是周国有头有脸的人物,妓院只是他们用来掩人耳目的工具,背地里做的交易大都见不得光。 顾清鸿扫视了红厢坊外,悠悠道:“容凌是个谨慎的人,每逢出行,身边必带护卫,今日他为了掩人耳目,特意乔装打扮混进了红厢坊,那么......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昭鸾道:“我们进去吧。” 她觉得容凌今日见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小人物,为了避人耳目,他们没有选择在容府里见面,挑了这个地方,可惜啊,容凌一直在四处追杀顾清鸿,却没想到,反而是他自己一直在被跟踪。 二人进了红厢坊,表面上看,这这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妓院,各式各样穿着暴露的女子,歌舞丝竹、欢声笑语。 一个女子凑到昭鸾二人面前,娇声笑道:“二位公子,瞧你们面生,不像是我们邺城的人呀,可是特意来寻玉儿的。” 昭鸾顺势握住玉儿的手,在上面摸了几下,戏谑笑道:“玉儿,你真聪明。” 玉儿故作娇羞道:“公子,你真坏。” 这时,昭鸾在莺莺燕燕之中瞥见容凌一身素净的灰衣,并不起眼,他左顾右盼之后,才走进一间房间里面。 玉儿使劲地朝着昭鸾抛媚眼,道:“公子,你在想什么?” 昭鸾勾起玉儿的下巴,调戏道:“我在想,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房间好好聊聊。” 虽然昭鸾十分美丽,但眉目之间并没有寻常女子的柔弱之感,一身男装打扮更衬得她俊朗无比,就算是站在顾清鸿身边亦不逊色,再加之她将承临那套哄女子的把戏学得是十足,因此,很容易便勾走了玉儿的心魂。 倒是顾清鸿,看着昭鸾这般撩人,他一脸阴郁,心里很是不舒服,尽管她撩的是女子。 于是,三人上了楼。 进了房间之后,顾清鸿点了玉儿的昏睡穴,将她放在床上。 然后,顾清鸿和昭鸾悄悄走到了容凌的房间,推开门。 容凌一见来人,身子猛然一颤,语气大为吃惊:“是你!你没死!” 第一百二十二章:屈辱 半个月前,顾清鸿身受重伤,容凌觉得他是必死无疑,如今顾清鸿却活生生地站在容凌的面前,实在是匪夷所思。 容凌欲呼救,奈何为时已晚。 顾清鸿唇角一勾,尽是轻蔑不屑,他立即点了容凌的穴道,令容凌动弹不得。 随后,顾清鸿检查了房间,他发现桌上有两个茶杯,茶水也被动过,显然应该有两个人,再细看一番,窗户有些许松动并未掩紧,想必那人是从三楼的窗户而出,应当也是个身手不错的人。 只是,这般避免自己在人群中露面,是为了掩饰什么? 昭鸾走过去,她越看容凌的相貌就越觉得他虚伪至极,明明长相是如此单纯无害,内心却毒比蛇蝎。 那天夜里,她在西院所见之景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么多具女尸,生前个个都是青春貌美的妙龄女子,死状却如斯凄惨。 昭鸾恨道:“容凌,你想不到吧,你在追杀我们,我们也同样在追杀你。” 容凌的脸上爬满了恐惧,颤颤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顾清鸿冷笑一声,将剑放在容凌的脖子边,直接问:“你今日见的是何人?你们做了什么?” 他觉得,容凌今日做的事定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尽管容凌十分贪生怕死,但他亦不能说出今日见的那人,若是暴露了,那他们容氏更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顾清鸿的剑刃往容凌脖子里入了一分,逼问:“不说是么?” 容凌恐惧到了极点,反而大笑道:“皇后已经知道了你在邺城,你以为她会轻易放过你?” 昭鸾见状,对顾清鸿道:“依我看,容凌就是周后的一条狗罢了,而且,他绝对有把柄在周后的手里,哪怕用性命逼他,他也不会说出来的。” 顾清鸿眸子里杀意毕露,看着容凌:“如此,就没有必要留你的性命了。” 这时,昭鸾抽出一把小刀,阴险地笑着:“这样的人,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杀了一条狗,还会有下一条狗,不如......” 她笑着笑着,将刀插在容凌双腿之间,手起刀落,没有半点犹豫。 容凌痛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命根子被一刀砍断,皮肉上的痛苦之外,还有日后无穷无尽的屈辱。恨道:“好狠毒的人!” 昭鸾回眸看向顾清鸿,问:“阉了他,再将他丢在女人堆里。阿鸿,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顾清鸿收回剑,“甚好。” ...... 昭鸾和顾清鸿离开红厢坊之前,将容凌身上的钱财搜刮一空,并特意花重金请了一堆姑娘去服侍容凌,想必他应该会很快乐。 顾清鸿始终有些不安,淡淡道:“我总觉得,这个邺城容氏有什么阴谋,先是西院的血池蛊笛,再是今日的神秘人。” 昭鸾心里亦有几分担忧,道:“今日我们的目的是向容凌报仇,对付周后还需从长计议,邺城并非安之地,我们先离开吧。” 顾清鸿牵住昭鸾的手,目光柔和了许多,道:“我们现在启程去玉南山,还能赶上冬日的初雪。” 昭鸾浅笑道:“初雪如绒,那一定很美。” 第一百二十三章:报复 正当昭鸾与顾清鸿二人游山玩水之时,千里之外的皇城愈发风云诡谲。 凤栖宫 明珠的表情有些不悦,禀告道:“皇后娘娘,赵嫔在外求见。” 文若的身体还未复原,脸上依旧带着病态,看起来像一朵失去颜色渐渐枯萎的桃花,她启唇道:“让她进来。” 赵玉奴今日特意选了件粉色的衣裙,发髻上斜插着金灿灿的步摇,打扮得十分艳丽,她步态婀娜地走上前来,屈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文若看着赵玉奴的这番打扮,心中似乎扎着一根刺,她失去孩子没多久,赵玉奴便打扮得花枝乱颤,是特意来刺激她的么? 语气不善:“你来干什么?” 赵玉奴故作担忧,道:“娘娘小产,在病中数月,臣妾特意来看望娘娘。” 她刻意又提起了小产一事。 文若眸中的痛楚一瞬而过,反而云淡风轻道:“多谢赵嫔关心了,本宫的身体已经大好,何况本宫是六宫之主,自然不能终日缠绵病榻。” 她的目光直直地射向赵玉奴,眼神柔和却夹着刺骨的锋芒。 经过小产一事,文若才明白,要想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活下来,就要比所有人都狠毒。她的善良已经得到了报应,再不能错下去了。 赵玉奴讪讪道:“娘娘说的是。” 赵玉奴拂了拂耳环上的流苏,道:“臣妾来此,还有一件事是要告诉娘娘,就是沈贵人她,不,如今是沈嫔了,她已经怀了龙嗣。” 文若暗暗握紧了手掌,锋利的指甲嵌入肉里,她勾唇笑道:“如此,那便恭喜沈嫔了。” 赵玉奴调侃道:“这也并非是沈嫔的福气好,实在是皇上夜夜留宿她那,这不想怀孕也不能啊!” 她的语气便是在讥讽文若得不到宠爱。 文若反唇讥讽道:“赵嫔你不也是圣眷正浓吗?怎么不见生个一男半女?” 赵玉奴一时哑言,她隐隐觉得文若有些变了,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态,与从前那个文若截然不同。 文若冷笑一声,道:“赵嫔与其担忧本宫,不如去太医院寻些药方调理好自己的身体。” 赵玉奴心中气愤,质问道:“娘娘此言是在羞辱臣妾吗?” 明珠见状,斥责道:“赵嫔,你这是同皇后娘娘说话的态度吗?以下犯上,毫无规矩。” 文若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悠悠道:“去凤栖宫外跪着吧。” 赵玉奴气道:“皇后你!” 她以为文若还是从前的那个懦弱无能的草包,实际上她错了。 文若抬眸看着赵玉奴,道:“赵嫔是需要本宫叫两个太监押着你去么?” 赵玉奴问:“皇后娘娘就不怕皇上......” 文若笑了笑,道:“皇上?本宫今日就是要让后宫所有人看着,谁才是后宫之主?谁只是一个小小嫔妃?” 这时,两个太监走到赵玉奴身边,道:“赵嫔娘娘,请吧!” 赵玉奴迫不得已走到凤栖宫外,跪在宫门口前。 来来往往的宫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仿佛又回到了身为宫女时的屈辱岁月。 第一百二十四章:太后回宫 此时冷风大起,冻得赵玉奴浑身冰冷。 就因为出身贫寒,入宫为奴为婢,受尽宫里各个主子的欺辱,好不容易爬上了枝头,成了这后宫里的宠妃,却还是不能保护自己的尊严不被践踏,可恨! 她会牢牢记住此时此刻,终会向皇后加倍讨回。 明珠欣慰道:“皇后娘娘,您总算强硬起来了。” 文若眸光阴冷,面上却是一如既然的柔和,她道:“这才仅仅是刚开始。” 不久前,文若已经查明了,她的小产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特意为之。 有人在她的安胎药里加了红麝,日积月累,终是导致了小产。 而加害文若骨肉的这个人,不仅能在她的药里面动手脚,还能让太医院的人守口如瓶,这人除了高高在上的皇帝,还会有谁呢? 文若根本就不敢想,杀害她孩子的人,竟是她倾心相待的夫君,难怪他一直不愿来面对她,呵呵...... 从前的她,以善心待所有人,可是呢?这些人是如何待她的? 朝臣指责、妃嫔欺压、君王薄情...... 如果善良和真心得到的回报是罪孽和丑恶,这个世间天理何在? 那她......何必再选择良善? ...... 此时的承璠正在钟粹宫里陪着沈清如,对于这个孩子,承璠是十分欢喜,然而,他望着沈清如的眼神,却始终像是在望着另一个人,那个白衣清冷如谪仙的女人啊。 这时,张喜匆匆跑进来,道:“皇上,太后......太后回来了。” 承璠陡然一惊,问:“什么意思?” 张喜接着道:“太后从江南行宫回来了,如今人已经在慈宁宫了。” 承璠心情是万分复杂,为什么太后回宫这么大的事情,他竟一无所知? 而且,他原以为太后这辈子都会待在行宫,偏这时又回来了,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思来想去,决定立刻赶去慈宁宫。 谁知,到了慈宁宫,太后的第一句便是:“听说,薛黎辞官了。” 她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悲喜。 在承璠看来,他的母后眸光冷淡,暗藏怒意,她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却不怒而威。时隔两年,她的眼角添了许多皱纹,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相貌,只是添了几分厚重沧桑之感。 他一时有些尴尬,道:“是。” 太后看着承璠,语气平静得如一潭死水:“给哀家一个解释。” 在太后锐利的目光迫视之下,承璠有些心虚:“是......薛黎自己主动辞官的。” 陡然之间,太后将手旁的一盏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呵斥:“究竟是他主动辞官,还是另有原因?皇帝心里一清二楚。” 承璠深吸一口气,道:“母后便是因此事回来的么?” 太后眸子一凝,打量着站在她面前的儿子,这两年里,她虽身处行宫,但并非对朝堂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比如他大刀阔斧铲除旧臣培养亲信,再比如他颁布新政策大改往朝陋习...... 两年了,承璠身上的帝王之气越加强烈,同样,也越加狠厉,太后一直都认为承璠像她,他们母子一样的自私冷漠,一样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第一百二十五章:找回来 直到此刻,太后才发现,原来,她是如此地厌恶自己这样的人。 她的语气凉薄:“哀家只是来看看,这宜氏的江山在你手里能撑多久?” 这句话如利刃扎在承璠的心里,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母后会说出如此令人心寒的话,不由气急:“难道在母后看来,没了薛黎,就没了这宜氏江山吗?” 承璠从小便知道自己是未来的帝王,为了不让母后失望,他比旁人都要努力十倍,文韬武略,他从不落人后,就为了证明自己可以达到母后的期望,可是二十年了,他的母后从未对他流露半点赞扬,甚至是一点点的笑容。 记忆里,只有母后对他的严苛要求。 承璠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同是母后所生,昭鸾一生来便享有无尽的宠爱,而他......却只得到了冷漠。 他几乎怀疑自己并非母后所出,可他们二人那般相似的容貌,分明就是母子,但除了样貌,他们是天下最不像母子的母子吧! 知子莫若母,太后知道他们的母子关系再无修复的可能,这或许是那人给她的报应吧...... 不禁恻然道:“哀家当日选择退居行宫,便是完放了权力,你何必急着铲除哀家一手提拔的臣子呢?薛黎、罗辽等人皆是不可多得的良臣。” 承璠的心事被说中,因为害怕某一天,母后会将他从皇位上推下去,所以他步步为营在朝堂巩固自己的地位,而他的母后何等聪明,怎会不知他真正的意图? 他正想解释。 太后却道:“罢了,哀家早已不在意这天下如何,哀家只是有些想念昭鸾了,她人呢?” 承璠吞吞吐吐道:“她......她.....” 太后:“她怎么了?” 承璠道:“昭鸾离宫了,连带着周国皇子顾清鸿一同不见了。” 太后并没有承璠意想之中那么生气,她的语气只有担忧:“立即张贴告示,将她找回来。” 仿佛突然苍老了几分。 “是。”承璠的心里满是落寞,他一直都明白的,哪怕昭鸾一而再再而三地任性胡闹,母后始终不会对她有一点点生气,而他呢?却从未得到过母后一丝一毫的关心。 其实,他心里也是嫉妒的。 ...... 北疆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顾清鸿低咳了咳,道:“你不考虑换回女装吗?” 昭鸾歪头看着顾清鸿,一脸疑惑,问:“为什么?” 顾清鸿俯在昭鸾耳边,压低声音道:“你没发现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很怪异吗?” 昭鸾的眼珠一转,打量了周围的人,的确有些人的表情十分怪异,她顿时明白了,笑道:“那......你就离我远些。” 宽大的衣袖之下,顾清鸿抓住昭鸾的手,道:“不,就让他们说去吧。” 昭鸾四处张望,因从周国邺城去玉南山最近的路便要经过北疆,所以他们如今是走在北疆的街道上。 若说周国与大昭还有些相似,这北疆的风土人俗则与大昭迥然不同,对昭鸾来说,自然是十分新奇,她跑来跑去,如一只欢脱的小鹿,最后停留在一个小摊面前。 第一百二十六章:再遇萧衍 昭鸾走到小摊前面,一眼扫过去,她拈起一个红色的流苏穗子,穗子上还带了几朵怒放的海棠花,其上的刺绣很是精致,比之大昭皇宫里的绣娘所绣还要好上几分。 摊贩见状,笑道:“公子,你将这个海棠穗子送给娘子,保准她会高兴。” 昭鸾挑眉问:“真的吗?” 摊贩拍拍胸脯保证:“当然了。” “好,那我要了。”昭鸾付了银子,将海棠穗子放在顾清鸿面前,问:“好看么?” 顾清鸿有些为难,吞吞吐吐道:“这......这个......”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昭鸾根本不在意顾清鸿的脸色,她兀自将海棠穗子系在他的腰间,并且绑了一个死结。 顾清鸿极其嫌弃地看着腰间的穗子,这明显是女子所用之物,与他根本不符,他伸手欲解下来。 昭鸾瞪着顾清鸿,威胁道:“不许把它解了,你保证!” 顾清鸿只得无奈,语气里满是宠溺:“好好好,我答应你,我永远都不会解下来,除非我死了。” 昭鸾噘嘴道:“这才差不多。” “那你也答应我件事,换回女装。”顾清鸿表情尴尬,道:“我......实在忍受不了他们奇异的目光了。” 在寻常路人眼里,他们俩就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的断袖。 看着顾清鸿腰间的穗子流苏随着他的步伐摇晃,昭鸾颇觉有趣,便答应他:“好的。” ....... 昭鸾换回了女装,反而觉得不怎么习惯了,要去玉南山,就必须经过上阳城。曾经,她在上阳也待过一段日子,算是比较熟悉了。 思来想去,为了避免遇上故人,她特意戴上了面纱。 昭鸾与顾清鸿二人路过上阳城城门时,她看了看城门口盘查的人,心里庆幸没遇上熟人。 正要出城时,身后传来一声“站住。” 对昭鸾而言,这声音十分熟悉,如钟鼓馔玉般,厚重而深沉,除了萧衍还会有谁? 刻意躲避的人,终究还是遇上了。 只是,距离上阳一战已有一年多了,萧衍为何还在守着上阳城?等待他的,不应该是高官厚禄、荣誉嘉赏吗? 难不成,是萧衍放弃了京都的富贵日子,选择留守上阳这等贫苦之地? 是为了什么呢? 萧衍目光如炬,声音暗哑:“这位姑娘好生眼熟。” 这一年以来,他搜寻了上阳各个地方,偏就是没有找到无双的尸首,他总觉得,无双还活着。 跟在萧衍身边的夏肃也是一怔,道:“萧将军,属下刚才远远看着,还以为是无双兄弟呢!” 闻言,昭鸾的手心不禁生出了冷汗,她在心里默默祈求,希望萧衍不要认出她来。 顾清鸿察觉到了昭鸾的异常,他转过身,打量着萧衍。他并不认识萧衍的样貌,只是对这个人略有耳闻。 在顾清鸿的眼里,面前的这人一身黑衣长袍,英姿勃然,尤其是那双眸子烈如灼阳,却是一直盯着昭鸾的背影。他隐隐明白了,昭鸾失踪的那段日子原是与萧衍同处。 顾清鸿直视着萧衍的打量,道:“草民与妻子途径上阳,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第一百二十七章:狭隘 萧衍只是淡淡看了顾清鸿一眼,只一眼,他便觉着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尽管是寻常至极的装束,亦掩不了骨子里的风华。 萧衍心里惊叹一瞬,随之又将目光凝聚在昭鸾的背影上。 昭鸾感觉背后的目光如火焰般灼烈,令她浑身不安,她只得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萧衍。 她不敢直视着萧衍,生怕被他认出,只低着眼眸。 萧衍的呼吸忽然停滞了一般,多日的思念再次如洪水般泛滥成河。 那么相似的一双眼睛啊。 可理智告诉萧衍,眼前之人的的确确是个女子,哪怕面纱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双与那人极为相似的眼睛,依稀可以看出是个极美的女子。 这个人不是无双。 纵然长相再相似,也不是他。 只是片刻的惊喜...... 萧衍的眼中蕴满了失望与落寞,平静道了句:“没什么,走吧。” 可能是他太思念那人,以致于一年了,任何一个与无双有分毫相似的人,他都忍不住想去确认,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背后,是他不愿承认无双已经死在了悬崖之下。 昭鸾一直低着头,潜意识里,她并不愿面对眼前的萧衍,一年未见,他的神情似乎阴郁了许多,仿佛身都笼罩了一层冰冷,令人难以靠近。 顾清鸿牵着昭鸾的手,二人渐渐离开了萧衍等人的视线。 ...... 夏肃见萧衍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始终目视着城门的方向,他提醒道:“将军,我们去看看北边的布置吧。” 萧衍却是苦笑着,道:“他若是个女子,也该是这么美的样子罢。” 想起往事,夏肃眸中亦有泪光闪动:“将军,无双兄弟已经死了。” 萧衍骤然神情严肃:“一日没见到他的尸体,我便不承认他死了。” 于他而言,无双始终是他心底的一个执念。 ...... 出了上阳城,顾清鸿语气不悦,问:“你是不是认识萧衍?” 昭鸾面色尴尬,犹豫道:“我.....我的确认识他。” 顾清鸿:“你失踪的那一年,便是和他在一起吧。” 昭鸾:“这......算是吧。” 顾清鸿眸光一转,瞥向一旁,不再看向昭鸾,似乎有些生气。 同为男子,顾清鸿自然看得出萧衍对昭鸾的眼神非同一般,虽然他并不知道萧衍为何没认出来,但直觉令他很是不悦。 昭鸾凑到顾清鸿面前,扯着他的袖子,眨巴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顾清鸿最受不了昭鸾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的不悦瞬间散去,他故意咳了几声,道:“那你和他......“ 昭鸾并不掩饰,直言道:“我们啊,算是有着过命的交情吧。”虽然她与萧衍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的事情,但他曾在战场上救过她,这......她还是记得的。 顾清鸿盯着昭鸾的眼睛,这时,他才稍稍放了心。 在顾清鸿的记忆里,曾听过不少关于萧衍的传闻,而今一见,虽只是一面,萧衍的确是个优秀的人,年少成名、战功赫赫...... 适才,莫名有了些危机感。 想到这,顾清鸿不禁失笑,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便真的会变得狭隘。 第一百二十八章:不会抛弃你的 此时,一只信鸽停在顾清鸿的手上,顾清鸿抽出信鸽腿上的纸条。 “太后回宫,速归。” 这是沈涣的笔迹。 顾清鸿表情凝重了些,他此番离宫,表面上看起来,周国和大昭都风平浪静,暗地里则是风云暗涌,为了牵制裴胥,大昭那边的人不会泄露他离宫的消息,可......周后都知道他离开了大昭,裴胥那个老狐狸会不知道么? 但太后已经回到皇宫这个消息,顾清鸿并不打算瞒着昭鸾,他斟酌了会,道:“太后回宫了,正在大帖告示寻你的下落。” 昭鸾心里有些慌乱:“我母后回来了?这......” 顾清鸿问:“回去吗?你若是回去,我陪你一起回去。” 这本就是一场逃离的旅行,两个孤单的灵魂选择彼此相拥,哪怕是短暂的温暖,亦是值得一生去珍惜。 顾清鸿清楚,如果回去了,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的是难以逾越的家国恩怨。 但,他依旧尊重她的一切决定,只要她想回宫,那他就陪着她。 “不了。“ 昭鸾的声音有些苦涩,她当初选择离开皇宫,便是觉得那个地方太过冰冷,她不想回去,不想面对那些压抑的人生。而且,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的母后,母后对她,应当是很失望的罢...... 顾清鸿牵起昭鸾的手,“趁玉南山的初雪还没落,我们快些去吧,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看世上最美的雪。” 昭鸾的心突然颤了一下,抬眼,便对上顾清鸿那双琉璃色的眸子,这个人,总是不经意地让她脸颊羞红,她想,这便是心动的感觉吧...... 好在,她已经抓住了她的幸福。 ...... 二人一路西行,因这段路比较狭窄崎岖,不便于马行,二人只能步行。 不一会儿,昭鸾便埋怨道:“我走不动了。” 顾清鸿回眸,双手抱胸看着昭鸾,他一眼,便看出了她心里的小算盘,语气无奈而宠溺:“那......我背你?” 昭鸾露出她诡计得逞的小笑容,点头道:“好的呀!” 顾清鸿直摇摇头,长叹道:“真拿你没办法。 昭鸾趴在顾清鸿的背上,噘嘴道:“哼,你可是要背我一辈子的!” 顾清鸿笑容勉强:“我......可以拒绝吗?” 昭鸾道:“不可以!” 顾清鸿:“为什么?” 昭鸾笑道:“因为......我要对你负责啊!” 顾清鸿疑惑不解:“这是什么逻辑?” 昭鸾的手不安分地挠着顾清鸿的头发,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道:“放心吧,我不会抛弃你的。” ...... 不知是什么时候,昭鸾在顾清鸿的背上睡着了,她睡得很安心,梦里梦见了她最喜欢的花糕和鸡腿,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意,比最甜的糖果还要甜上几分。 或许,他在的地方,便是她心安的地方。 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了。 昭鸾一向对新鲜事物感兴趣,她瞥见前面一堆红红艳艳,敲锣打鼓的声音十分热闹,便道:“咦,是有人在办喜事吗?” 顾清鸿道:“应当是成亲吧。” 昭鸾拉着顾清鸿往前面走去,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民间嫁娶的场景,比皇宫里的要热闹许多。” 第一百二十九章:幸福 有人扬声喊道:“夫妻交拜!” 他的声音拖得很长,营造出一种喜庆的感觉。 随之,新郎新娘互相而拜。 新郎身材魁梧,长相平庸,皮肤黝黑,看上去就是很憨实的人,他的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幸福,而新娘却是身材娇小,只是穿着寻常的嫁衣,没有凤冠霞帔,但透过那一层红盖头,昭鸾能感觉到新娘脸上的羞涩与喜悦。 成亲这天,新娘子果然是最美的。 满堂宾客都笑着、调侃着、贺喜声不断。 昭鸾放眼看去,这里的宾客虽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甚至穿着打扮有些粗陋,极为朴实,但他们脸上的笑颜却是实实在在的快乐,他们给予了这对夫妻最真挚的祝福。 这种气氛很容易感染他人,昭鸾身处其间,也不禁为这对新婚夫妇感到开心。 她道:“我之前在皇宫里所见到的婚嫁之礼,就是一场隆重而严肃的仪式,与其他仪式并无不同。他们的婚姻......都取决于我母后的一句话,王爷、皇子、甚至是皇帝,他们都不能自己选择自己的妻,所以他们从未真切体验过成亲的美好,还不如这寻常百姓。” 顾清鸿道:“如你这般说,岂不是天下人都争做这寻常百姓了?王公贵族有王公贵族的无奈,寻常百姓也有寻常百姓的无奈。正如你,你从来不需要担忧生计,自然就会有锦衣华服、美食佳肴,还有成群的奴仆。而这些百姓,他们却要每日为生计奔波劳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之处。命运,由一出生便注定好了的,由不得人选择。” 昭鸾闷闷道:“可若要我选择,我并非愿意选择我原本的生活。” 她本就不是甘于被束缚在皇宫里的金丝雀,她想做的是翱翔四海的鹰。 顾清鸿打趣道:“若你是个贫民女子,便不能吃到御膳房阿秀所做的花糕了,那你还愿意吗?” 谈到美食,昭鸾忙道:“那我还是做我的公主吧,每天好吃好喝的也是一种幸福。” 她叹了声气,又道:“有时候真不懂皇兄,他已经是皇帝了,享有天下的美食,可是我感觉他并不快乐。” 顾清鸿的眼睛幽邃了许多,“或许......在他眼里,坐拥天下也是一种幸福。” “你也是如此吗?” “当然。” 顾清鸿只说了一半,在昭鸾面前,他不想隐藏自己的野心,坐拥天下于他而言的确是一种幸福,可他最大的幸福是能陪在她身边,这句话他不想说出来,因为他打算用一生去告诉她。 昭鸾笑道:“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们的身份倒也般配,说不定两国还会来个联姻呢!” 她一直都明白他的野心、明白他的愿望,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选择站在他身边。 这句不经意的话悄悄落在了顾清鸿的心里,的确,他如今只是个逃离在外的质子,大昭太后是个最看重权势的人,如何会将昭鸾嫁给他?他和昭鸾之间隔的不仅仅是两个国家,还有地位的尊卑......他只有拥有了权势,才能名正言顺地拥抱她。 第一百三十章:迷魂 这句不经意的话悄悄落在了顾清鸿的心里,的确,他如今只是个逃离在外的质子,大昭太后是个最看重权势的人,如何会将昭鸾嫁给他?他和昭鸾之间隔的不仅仅是两个国家,还有地位的尊卑......他只有拥有了权势,才能名正言顺地拥抱她。 他想给她的,是世上最好的一切。 “放心吧,哪怕你只是一个穷酸公子,我也不会丢下你的。”昭鸾不禁憧憬着,下辈子,顾清鸿只是一个贫寒的书生,默默等在她经过的街头,拾起她故意遗落的花钿,依他这般俊俏的模样,她想她应该也会动心的罢...... 突然,人群之中有几个神色怪异的男子。 顾清鸿觉得不太对劲,便拉着昭鸾离开了人群。 未料那几个怪异的男子默默尾随着他们二人。 一群人窜到二人面前,将他们围住。 其中为首的那人名李皖,他面无表情,看上去像一块寒冰,语气倒是恭敬:“皇子殿下。” 顾清鸿冷眸扫向众人,问:“你们是谁?” 他或许察觉到了这群人的来意。 李皖答:“属下是奉裴胥将军之令。” 顾清鸿的声音略有怒意:“你们跟了我多久?” 李皖如实道:“不瞒殿下,属下自从在邺城发现殿下身影,便一直追随殿下至此。” 昭鸾的语气讥讽:“当日在容府遇险的时候,没看见你们的影子,到了这,你们倒是来了。” 李皖冷如冰霜的脸色稍稍变了变,道:“属下特来接皇子殿下回裴将军府。” 突如其来的人,不禁让顾清鸿怀疑:“何意?” 李皖:“殿下贸然离开大昭,皇后已经发现殿下行踪,殿下只有回到裴将军身边,才能安无虞。” 顾清鸿反问:“我若是不回呢?” 李皖语气强硬:“那就请恕属下失礼了。” 顾清鸿抽出佩剑,却猛地发现手中无力,他之前虽是因蛊笛受了内伤,可也不至于如此,更奇怪的是,他的视线渐渐迷糊,眼前一片空白。 昭鸾亦觉得头有些晕迷,晕晕沉沉之中闭上了眼睛。 “殿下,得罪了,中了迷魂散的人三日之内武功失。”李皖早就料到顾清鸿不会心甘情愿随他们回去,便事先服了解药,在身上抹了迷魂散。趁这说话的时间,迷魂散早已入了顾清鸿的鼻息之中。 “带走。” 昭鸾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同顾清鸿在一驾马车上。 她苦笑道:“你这舅舅对你还真好。” 顾清鸿一直在调息自己的内力,显然没有丝毫效果,这迷魂散倒真是功效非常。他在裴胥这个老狐狸面前还是太过稚嫩了。 昭鸾脑中急速分析,她是个旁观者,自是比顾清鸿更要冷静,道:“依我看来,裴胥这次接你回去,并不会让你明面出现在周国,而是暗中保护起来,说是保护,实则与囚禁也并无不同。” 顾清鸿语气冰冷:“我早知他不安好心。” 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昭鸾心中发芽,她不禁道:“裴胥知道他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若有一天扶你登上帝位,他便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第一百三十一章:葬身 顾清鸿的眸子里深不可测,他早猜到裴胥有在预谋什么,这个他唯一的舅舅,这个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终究也是在利用他的罢...... 昭鸾察觉到不对劲,道:“马车的方向不对,似乎与我们来时的方向相反。” 顾清鸿亦察觉到,“不好,这不是去周国的方向。”他掀开车帘,发现马车已经行到了山原高地,周围都是悬崖,杳无人烟。 昭鸾对这景象有些熟悉:“这是大昭境内。” 似乎不久前,他们还经过这里。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一股子浓厚的血腥味传到顾清鸿的鼻子里。 顾清鸿凝神一看,马车周围竟是尸体,这些尸体之中,唯独少了一人—李皖。 李皖以与之前完不同的一副嘴脸站在二人面前,此时的他眸光凶狠,道:“大皇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 顾清鸿冷冷打量着眼前的李皖,他淡淡吐出几个字:“你不是裴胥的人。” 李皖悠闲地看着二人,仿佛在看着两个将死的人,他反问:“那皇子殿下以为我是何人?” 顾清鸿暗自揣测,李皖这个人的身手该是多么深不可测,竟能瞬间将十几名顶尖高手一剑封喉,并且不发出任何动静。 而且......李皖刻意将他们二人带到大昭境内,他们二人若是身死于此,便与周国无半点关系,也无人会怀疑是周国的人所为,甚至,周国会以此为理由出兵大昭,撕毁休战协议。 顾清鸿的脸色沉郁了几分,眸子里是冰冷的幽光,他将昭鸾护在身后,直视李皖,道:“不管你是谁的人,放了她。” 李皖阴笑着,道:“没想到大皇子还有在意的人,若是我不放呢?” 顾清鸿略带威胁,道:“这是大昭长公主,她若死了,大昭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李皖目光挑衅,他瞥了眼昭鸾,而后轻蔑地看着顾清鸿,笑容愈发阴冷诡异,道:“你以为大昭还能撑多久?” 李皖的笑意让昭鸾莫名感到一种心慌,她自心底而生一股恐慌,问:“什么意思?” 李皖并未回答,唇角扯了扯,眸露杀机:“等你们到了阴间,自然就明白了。” 顾清鸿沉声喝道:“我的命就在这,让她走。” 他早该知道的,在他身边,她将面临无数次的险境,那么......他宁愿远离她,因为他舍不得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或许,待他独自除去一切的艰难险阻,到了那时,才是他拥抱她的时候。 如今,他后悔了,后悔没有压抑住自己的情愫,后悔......让她与他一同陷入险境。 李皖故作同情地看着二人,道:“皇子,一个人死岂不是很孤单,所以呢,你们两个,一个也别想走!” 他随意从袖中拿出一个火折子丢到马车上,马车上装满了炸药,只要一点点的火光点燃,连人带车都会被烧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堆堆灰烬,尸骨难寻。 一股火药味钻入顾清鸿的鼻子里,他想也没想,便将昭鸾丢出了马车,马车外是山崖,但......总比葬身于此要多了几分生机。 第一百三十二章:病重 顾清鸿最后留给她的,只是一个模糊的笑容。 “阿鸿!” 坠落之际,昭鸾看见漫天的火光,她欲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却距他愈来愈远,他......终是被火光所吞噬。 ...... 慈宁宫。 太后闭着眼睛躺在榻上,周身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浑然不见往日半点威仪,她的声音颤颤巍巍,问:“绿竹,找......找到昭鸾了吗?” 绿竹跪在一旁,泪眼朦胧,她已是年过半百之人,陪伴太后这二十余年,见证了一个女人从一无所有到享有天下,从卑微之身到至尊至贵,这一路走来,血雨腥风,她们二人都挺过来了,可......人终究是敌不过生老病死。 此时此刻,她只能安慰:“太后,公主会回来的。” 太后淡淡问:“我.....还有多少时间?” 其实,太后一直都清楚自己的身体。年轻的时候,她屡次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自己的健康,做事从不惧怕后果,加之多年的案牍劳形,早已挖空了她的躯体,她害怕老、害怕死,可这一天原是来得这样快。 而她......才四十余岁的年纪。 绿竹握住太后的手,太后虽然被病痛折磨得如同枯槁,她依旧是绿竹记忆里那个盛气凌人的绝世美人,岁月从未蚕食过她的风华。绿竹从未想过有一日,太后也会面临死亡,在绿竹的眼里,太后就是天神,天神若死了,那绿竹该何去何从呢? 绿竹哽咽道:“放心吧,娘娘福寿安康,自会万寿无疆。” “绿竹,别骗我了,我就是清楚身体不行了,才回到宫里来的。”太后的眼神空洞,声音细细如丝,随时都会断了一般:“我原以为自己仅剩的追求便是自由,可我错了,原来,我还是舍不得这座精美的囚笼,舍不得在皇宫里的那些岁月。” 太后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她此番回宫并未是因为薛黎的辞官,而是......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她记得娘亲曾说过,死在外边的人,下辈子轮回,再也遇不见前世最珍视的人。 绿竹低声唤:“太后娘娘......” 太后眼神惶恐,言辞失措:“绿竹,你知道吗?我这一生杀人无数,手上沾满了鲜血,仇人、亲人、爱人一个个离我而去,自私如我,只是为了得到无人敢欺的权势呵......可是我现在好怕,我怕的不是我害过的那些人,我只是害怕......先帝,我怕他会恨我,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绿竹早已泣不成声,人人都畏惧太后的铁腕手段,可无人看见过她繁荣背后的悲欢,“娘娘,不会的,先帝那么爱你,他如何舍得恨你?” “不,他恨我,他恨我......”太后的神情十分悲戚,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绿竹是第一次在太后的脸上看见了恐惧,这二十余年,她们一同披荆斩棘、一同站在皇权的至高点,她原以为太后已经淡忘了,毕竟这些年里,太后从未表达过丝毫对先帝的思念,其实......只是太后不能表露自己的半点软弱罢了,太后要做的,是一个世人眼里最强硬的太后。 第一百三十三章:崩 太后笑着,笑意里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和决绝:“可......哪怕他恨我,我还是想同他葬在一起,他到死都以为我不爱他,我......我要亲自告诉他,我爱他,胜过爱世间所有的一切。” 绿竹的声音慌乱:“太后娘娘,先帝一直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的......” 太后气息愈加微弱:“绿竹,待我死了,丧事一切从简吧......我这一生都喜欢最精致的、最热闹的,这次,让我安安静静地去吧......“ 绿竹摇头:“太后娘娘,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我还想......见见昭鸾,那是我同他的孩子,可是,我等不了了。”太后空洞的眼神乍然有了些亮光,恍惚之间,她看见了一个青衣玉冠的男子,他那双深邃诱人的桃花眼含情脉脉,手中紫竹折扇摇摇生风。 他对她笑着。 一笑经年,他还是记忆里那个惊才风逸的少年。 太后颤颤地伸出手,“阿洛,你来接我了么?” 说罢,她闭上了眼睛,只余一行清泪。 ...... 承璠一直在慈宁宫外求见。 无奈,太后的宫人将承璠挡在门外,纵然他是一国之君,这些宫人也只听太后一人的吩咐。 长福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也是看着承璠长大的,他有些不忍,走到承璠面前,劝道:“皇上,回去吧,太后既是说了不愿见您,依她的性子,任是谁也劝不了。” 承璠语气担忧:“朕只想知道母后的身体如何了?” 半个月前,太医说太后病入肺腑、时日无多,那日起,承璠的脸上布满了愁容和疲惫,看得出来,他这些日子并不好过。 承璠早就察觉到,自他逼迫薛黎辞官,自他大力铲除母后的亲信,他便一次次地伤透了母后的心,或许是更早,早在建元七年,平豫王的死......自那时起,母后已经对他这个儿子失望透了吧...... 承璠总以为,无论他们母子之间有过多少隔阂,太后始终是他的母亲,是将他拉扯长大的母亲。 可这次,他的母后终究还是心狠了。 始终不愿再见他一面。 是啊,母后一直是个心狠的人,她对父亲、姐妹、丈夫都可以心狠手辣,何况是对他这个儿子呢? 这样的人,绝情绝爱,自私自利,最在乎的只有她自己...... 承璠只听见房间里面,传来一声哀嚎:“太后!” 他的血液霎时停滞,某种信念突然崩塌了一般,他猛地推开那扇门,冲了进去。 只见绿竹跪在地上,俯身痛哭,一遍遍地喊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满宫宫人尽数跪地哀哭。 承璠望着床上的女子,他的母后,哪怕是死,也始终是美的,死亡都无法蚕食她的风华,她死了,脸上携着浅浅的笑意,宛如沉睡一般,稍后便会醒来,下一秒,她就会训斥他,就像他小时候贪玩,她冷着脸的训斥。 可是,承璠清楚地知道,他的母后不会醒过来了,他一直都渴求得到她的一句赞扬,现如今,她连一句责骂都吝啬给予他。 今日起,他无父无母,真正一孤家寡人矣。 第一百三十四章:女儿身 “母后。”承璠双膝跪于地上,无声垂泪。 这一刻,他不是帝王,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 承璠压抑住心里的悲痛,忐忑问着绿竹:“母后......她有没有对朕留下什么话?” 绿竹神情怅惘,道了句:“没有。” 承璠惨笑着:“原来,母后到死都没有原谅过朕。” 绿竹看着承璠,她的眼神很柔和,仿佛在看着多年前那个小小的承璠,那个会为了维护母亲去同旁人打架的承璠...... 她的声音很缓,如一阵阵慢悠悠的风,“皇上错了,太后,是这世上最疼爱你的人。” 承璠疑惑地看着绿竹,显然,他不相信。 绿竹的眸子里看不见悲伤,只有一潭死寂,她道:“有些事情,只有奴婢陪太后经历过。前事种种,早已过去,皇上信与不信,太后已经去了,奴婢不想再解释什么。” 承璠一脸惊疑,他仿佛感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他的心脏,锥心的疼痛让他脸色煞白。忽而想起这一生,母后留给他最温暖的记忆,便是那日他赌气出走之后,再次站到母后面前时,母后紧紧地抱着他,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史载:建元十五年,太后崩,谥号敦肃,年四十二岁。 ...... 这天,萧衍带人在上阳城外巡视,途径一处陡峭险峻的山谷。 有一人眼尖,瞅到了什么,禀告道:“将军,那里似乎有个人,末将过去看看。” 萧衍点头示意。 那人走过去,仔细查看了石头堆,他用手试了试呼吸,随后跑到萧衍跟前,道:“启禀将军,还没死,看长相像是我们大昭的人。”他抬头打量着,周围皆是崇山峻岭,目测此人是从山头坠落下来的,没死倒真是命大。 萧衍闻言,眸色变了变,走过去。 一看,仅仅一眼,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便盈满了他的心头。 萧衍颤颤地抬起手腕,用剑鞘挑开此人的头发,虽是一张满是血污的脸,他还是认出了。 无双...... 一瞬间,像是满天的云朵停止了飘移,像是世间的风滞步不前,一切都静止了。 此刻,萧衍的心骤然撕裂,无数的记忆在他的心中翻涌,一时间不知是喜还是悲,那样鲜活的记忆啊...... 所有人都没听见,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的萧衍,低低道了句:“终于回来了。” 萧衍不顾昭鸾浑身满是血污泥泞,径直将她拦腰抱起,因不知道她具体的伤势,他的动作很是小心翼翼。 一路飞奔回上阳城。 萧衍身后的人皆是疑惑,奇怪,萧将军今日不是要去查看北边的地形吗?这还是将军第一次抱着一个人,而且,他的动作温柔得有些诡异...... 回到上阳城后,萧衍语气急躁,吩咐下属道:“去,把张岩叫过来。“末了,又加了句:“让他快点赶到!” 张岩,是萧衍军中医术最为高超的大夫,据说他能起死人肉白骨。 萧衍将昭鸾抱到自己房间的榻上,打算先简单查看她身上的伤势。 他故自缓缓解开她的衣服,直到剩下最后一层单衣时,才觉得不对。 第一百三十五章:医治 单衣敞开的领口下露出一层带着刺绣的绢布,这明显是女子所用的束胸,而且......触目是一片雪白肌肤,白皙细腻得不像是一个男子。 萧衍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他的手僵住了,反应过来,慌忙地将昭鸾的衣服掩好。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怪异,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匆匆走出房间。 从前相处一年,他也没发现她是个女子,今日......若不是今日,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他怕是一直会以为她是个男子吧。毕竟,这个世上怎会有她这样的女子?除开外貌,浑身无半点女子的气息...... 萧衍的眼神沉郁中又带着些隐隐的欣喜,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夏肃听到这个消息,急匆匆地跑过来,问:“将军,是不是无双兄弟,他没有死对不对?” 萧衍看着夏肃,沉默着,点了点头。 夏肃喜不自胜,便要冲进去:“我要进去看他。” 萧衍下意识拦住夏肃,道:“现在不许去。” 夏肃虽是思维简单直接,但也察觉出了萧衍的异样,问:“将军,这是为何?” 萧衍道:“他受伤了。” 夏肃道:“那我亲自去给无双兄弟上药。” 萧衍闻言,脸色略有些尴尬,声音严厉了几分:“去找几个丫鬟过来,你手脚粗笨的,还是去城门守着吧。” 夏肃耷拉着脑袋:无奈道:“末将遵命。”他心里还是高兴的,只要无双兄弟还活着,其它便不重要了,终会再见到的。 ...... 萧衍坐在昭鸾旁边,打量着她苍白的小脸,他不禁在想,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一个月前,那个在上阳城门口的蒙面女子是不是她? 如果是,又为何装作不认识? 萧衍问:“张岩,你看看她伤势如何,可还有救?” 张岩如实道:“将军,我稍稍查看了下,这旁的外伤倒是不打紧,好生休养便是,主要是有个石块嵌入了她左臂里,需要用小刀割开血肉挖出来,因触及了太多经脉,哪怕她是昏迷状态,也是极疼的。” 萧衍看着昭鸾,眼睛里满是怜惜,从前,她哪怕是摔一跤,也要抱怨个不停,她那么怕疼,这割开血肉该是有多难忍...... 他想了想,终是道:“性命要紧,不过......张岩,你尽量轻点。” 张岩剪开昭鸾左臂的衣袖,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自伤口处割开。 昭鸾似乎感知到了疼痛,她紧蹙着眉头,额上直冒着冷汗,双肩颤颤发抖。 萧衍握住了昭鸾的手,在她耳边道:“不要怕,我在。” ...... 张岩挑出了昭鸾左臂里的石块,包扎完成之后,嘱咐道:“将军,这伤需每日换药,千万不能让伤口恶化,否则这条手臂就没了。” 萧衍亲自擦拭着昭鸾的冷汗,看着她的五官因疼痛而缩成一团,他仿佛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他的动作尽可能轻柔,希望能减少她的痛感。 张岩还是第一次看见萧衍这般神情,从前,哪怕是萧衍自己受了再重的伤,也不会流露出半点痛楚,今日,反而是为了旁人......“将军。” 萧衍道:“下去煎药吧。” “是。” ...... 第一百三十六章:久别重逢 萧衍亲自给昭鸾喂药,他屏退了所有人,守着她一夜未眠。 人生最大的幸事便是失而复得和久别重逢,兼之两者,他觉得自己应当是花光了所有的运气。 这一夜里,昭鸾在昏迷中不断重复着两个字:“阿鸿、阿鸿......” 在昭鸾的梦里,顾清鸿的身子被火焰一点点吞噬,她拼尽力去拥抱他,却连他的影子也留不住,他将她推开,义无反顾投身于死亡之中。 “阿鸿!” 昭鸾惊醒过来,她的眼前没有火,也没有顾清鸿。 原来一切都是梦一场,对,这一切只是梦而已,睁开眼睛,他一定还在她身旁。 萧衍的语气里是难以克制的喜意:“你终于醒了。” 视线里,只是萧衍的脸,昏黄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小麦色的皮肤,因为烛火的缘故,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棱角分明的轮廓看起来镀了层柔和的光辉,略有几分疲惫之感,这个人,不是她期望的那人。 昭鸾疑惑地看着萧衍,她略一动,便感觉浑身血肉撕裂的疼,强撑着直起身子,眼睛里蕴满了失望,“是你?我怎么在这?” 萧衍捕捉到了昭鸾眼底的失望,他将所有的喜悦和激动敛在心底,故作平静而冷淡,道:“是我在山底救了你。” 昭鸾情急之下抓住了萧衍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的眼里心里都带着期许,甚至声音都略带恳求,道:“那......你有没有发现还有旁人?” 萧衍并未给出昭鸾心里想要的那个答案,他如实道:“没有。” 昭鸾顿生惊恐,她慌忙起身下床,欲往外走去。 萧衍一把拉住昭鸾,将她按在床上,斥道:“你身上还有伤,是不要命了么?” 昭鸾已顾不得那么多,她想要的只是一人的平安,一遍遍重复着:“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萧衍虽然不知昭鸾口里的“他”是何人,但看她的反应,定是心中极在乎的人。这一年多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衍此时才惊觉,原来他对她一无所知。而她满心都在记挂着另一个人,梦中那一遍遍的呼喊,都是属于她与旁人的故事。 昭鸾望着萧衍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萧衍,你让我去找他。”她的语气坚定如磐石,桀骜而固执。 萧衍并不劝阻,道:“罢了,你想去找,我让你去,只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个事实,早在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我便找遍了那附近所有的山,除了你之外,再无活人。” 萧衍的语气很冷,宛如一柄利刃,直直扎进了昭鸾的心里,令她本已溃烂的伤口更加鲜血淋淋,他不懂得委婉,也不会委婉。 与其抱着可怜的希望等着一个奇迹,不如认清残酷的现实,无望的等待本就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当然了,曾经的萧衍也做过愚蠢如斯的事情,所幸,他等到了。 可奇迹那么少,等待的过程那么苦,萧衍真切地体会到了那种煎熬,所以,他不愿她同他一样。 长痛不如短痛。 ...... 第一百三十七章:残忍 当天,萧衍便带着昭鸾去了那个山头。 昭鸾记得,那日,李皖便是在这个地方点燃了马车上的火药,便是在这个地方,顾清鸿将她从车上丢出去,如今,她只看见满地的残骸,空气中还残余着火药的气息,残忍的场面历历在目....... 昭鸾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住了一般,像一具木偶。 良久良久之后,昭鸾默默蹲下身子,不顾伤口的撕裂,用自己的双手刨开杂物,一遍遍地在灰烬里翻找。可是,她连一丁点的骨头都没找到,难道真应了李皖所说的“尸骨无存”那句话? 不,不会的,顾清鸿那么狡猾,他一定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终于,昭鸾在一堆黑漆漆的灰渣里面,发现了那枚小小的海棠穗子,这个穗子虽然已经被火烤焦,残缺不堪,但她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她亲自系在顾清鸿腰间的穗子。 顾清的玩笑话仿佛还在耳边:“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取下。” 谁知一语成谶...... 萧衍强行将昭鸾扶起,道:“火药之猛烈,足以将人粉身碎骨,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始终冷静而残忍。 昭鸾是个固执的人,她挣开萧衍,继续徒手在地上翻找挖刨着,哪怕十指皆是斑斑血迹,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 可是,除了这个海棠穗子,她再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东西。 昭鸾的模样有些癫狂,“不,不会的。” 玉南山的初雪已经落了,他们还没看到呢...... 那个说好要带她去看雪的人,终究还是失约了。 这是昭鸾第一次体会到离别,她失去了那个在她身边十年之久的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走进她的心里了。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将脸深深埋起来,不想被别人看见她的眼泪。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缩头乌龟,躲在自己的壳里故自哭泣。 昭鸾不愿意相信顾清鸿已经死了,毕竟,他的音容笑貌在她的脑海里是那么清晰。 萧衍只看见昭鸾的双肩耸动着,他再不忍看下去,将昭鸾打横抱起,道:“他已经死了,你要面对这个事实。” 昭鸾推搡着萧衍,奈何她的力气,在驰骋战场的将军面前太过微薄,她哭喊道:“萧衍,他没有死,我要找到他,你放我下去。” 萧衍握住昭鸾的左臂,防止她再乱动。威胁道:“你若是还想要你的手,就不要乱动。” 他心疼地看着她手臂汩汩流出的鲜血,不管她的哭喊,快马加鞭回到了上阳城里。 回到房间之后,萧衍命人准备好了伤药,吩咐两个婢女:“给她换药。” 萧衍按住昭鸾,将手放在她的面前:“若是疼,就咬着吧。” “萧衍,你好残忍。”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萧衍将昭鸾从山头抱走,她狠狠地咬下去,混着眼泪的血腥味在她唇齿间弥漫。 渐渐地,疼痛麻痹了昭鸾的神经,让她在极度痛苦之中选择了昏睡。 萧衍声音柔缓:“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为昭鸾掖好被子,便这样又守了她一夜。 第一百三十八章:身份 外面有人来报,萧衍悄声走出房间,淡淡地看着部下,道:“说吧,什么事。” “将军,宫中急报,太后病逝,皇上命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入宫奔丧,势不容缓,违者以不遵皇命处斩。” 萧衍神情复杂,病逝?那个女人也会死么?还记得建元七年,王爷进宫赴宴前曾嘱咐他: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守着太后,守着她的江山。 王爷待萧衍恩重如山,所以,他一直记着这句话,哪怕是太后亲自以鸩酒毒杀了王爷,他哪怕恨,也一直拼命在守卫着大昭的江山,这是王爷让他做的事。也正因为如此,皇帝才待萧衍十分信任。 可太后竟然死了,死得这么突然,萧衍却有些怅然若失,心里没有半点快意,毕竟......她是王爷舍弃生命也要保护的人。 “你刚才在说什么?”昭鸾扶着门,她望着那个同萧衍禀告的人,眼神茫然而无助。她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也不愿相信这个消息。 萧衍见状,便扶住昭鸾,将身上的雕裘围在她的身上,道:“外头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夜风之下,鼓起昭鸾宽大的外袍,昭鸾苍白的小脸被雪白的毛绒所包裹,愈显消瘦,她喉中沙哑,发出的声音像是渐渐枯竭的河流,“太后病逝是怎么回事?” 萧衍示意让他的部将退下,将昭鸾拉进屋子里,道:“这与你无关。” 一阵突如其来的悲痛涌入昭鸾的心头,令她奔溃痛哭:“这如何与我没有关系?” 萧衍顿时惊愕住了,他没有想到太后的死对昭鸾有如此大的冲击,就像一阵飓风霎时折断了一颗腐朽的胡杨,摧毁了她仅剩的希望和信念。 “萧衍,我知道你一直在猜测我的身份,那我今日便告诉你。”昭鸾此时此刻只想回到皇宫,她只想回到母后的身旁,母后临死前一定是希望她回宫的,可她却只顾着自己,若那时她选择了回宫,母后或许就会健健康康的,就连顾清鸿也不会死了。 、自责与懊悔如浪潮一般将昭鸾淹没,这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儿便是她吧。 昭鸾惨笑道:“我便是那个失踪已久的长公主。” “无双......” “我不是无双,唤我公主殿下吧。”昭鸾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放在萧衍面前,这是皇室专用的玉,上面赫然雕刻着“昭鸾公主印”五个大字。 萧衍眸中闪过几分惊异,“你真是长公主......” 几个月前,宫中传出长公主失踪的消息。他几度猜测过昭鸾的身份,就是从没有将她同长公主联系在一起,这个消息令他大为吃惊。 昭鸾收回了自己所有的眼泪,她根本就没有资格流泪,反而异常平静,道:“萧衍,送我回宫吧,即刻启程。” 一时之间,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人,这重重的打击让昭鸾几欲崩溃。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永远也不会醒来,这样,便不会知道顾清鸿的死,也不会知道母后的死。她可以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背后的真相 萧衍为昭鸾准备了一辆马车,他驾马走在前面,因是入宫奔丧,事出突然,他只带了十余亲信。 夏肃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满头雾水地看着萧衍,问:“将军,无双兄弟她......” 萧衍打断夏肃,沉声道:“从今以后,她不再是无双,而是长公主殿下。” 夏肃一脸丝毫不介意的样子,脱口而道:“第一次见到无双,我就觉得她像个女子,还没想到真是。不过,是公主又如何?她始终是我的无双兄弟,是一同上过战场的战友。” 这句话提醒了萧衍,是啊,无论无双是什么身份,她只是她,就行了。她不是男子,他便不用背负天下的伦理纲常,也不必为心里的情愫感到难堪。何况她是公主,他离她的距离仿佛近了许多。 这样一想,萧衍应该高兴的,可为什么他的心里竟没有半点喜悦?原来喜欢一个人,为因为她的悲伤而悲伤,由不得自己。 夏肃窃窃地打量萧衍的脸色,大胆道:“将军,之前,军中传言你喜欢无双兄弟,现在你看啊,你是一品骠骑大将军,她是长公主,你正好可以向皇上提亲。” 萧衍被说中了心思,有些羞怒,冷冷看着夏肃道:“如今太后病逝,国丧期间,休得胡言乱语。” 夏肃瘪了瘪嘴,不说就不说,反正在军中,人人都知道萧将军喜欢公主。 ...... 当昭鸾踏入皇宫里时,猛然听见从金銮殿那边传来的阵阵钟声。 这是......只有太后或者皇帝去世才能敲响的丧钟。 这钟声一响,摧毁了昭鸾心里仅剩的希望,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她的母后真的已经死了,而她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昭鸾的身子踉跄,一步一步朝着慈宁宫走去,她下意识走得很慢。 这条路要是没有尽头该多好啊,没有尽头,就可以不必面对死亡。 死亡无法避免,离别如期而至。 所有的人都在慈宁宫外跪着,远远地,便听见一片哀哭。 昭鸾穿过人群,一路跑到太后的棺椁前,双膝跪地。 垂眸,眼泪簌簌流下。 昭鸾对着灵柩不停地磕头:“母后,女儿不孝。” ...... 昭鸾一直跪在太后的灵堂前,不肯离去,直到深夜。 绿竹心中不忍,便劝道:“公主,你已经跪了很久了,回去吧。” 跪着的几个时辰里,昭鸾想了许多,由一开始的震惊、痛苦......渐渐地产生了疑惑,在她眼里,她的母后身体康健,从无大病,骤然病逝显然无法令她相信。 昭鸾问:“绿竹姑姑,母后她为何突然就......没了。” 绿竹叹了口气,道:“这些年,太后的身子其实一直并不怎么好,只是为了大昭,在所有人面前强撑罢了。” 昭鸾望着绿竹,道:“我不信。” 绿竹道:“公主,奴婢陪着太后已经有二十余年了,奴婢怎么会骗你呢?”这一瞬间,她觉得此番回宫的公主变化太多。 昭鸾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道:“我打听过了,母后回宫这两个月,人人都说她气色良好,怎么会突然暴毙而亡呢?” 第一百四十章:唯一的亲人 绿竹不禁朝着那个可怖的方向想去,低声问:“公主,你......认为是?” 昭鸾扯了扯唇角,内心一片冰凉,道:“在这个世上,最不希望母后回宫的人,只会是他。” 她回宫的时候,便让君瑶去打听了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事,如果早知是这个后果,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一个月前,太后与皇帝在慈宁宫发生争执之后,没多久,太后便一病不起,至死没有再见皇上一面。 这种种迹象无一不是在告诉昭鸾,她母后的死与她嫡亲的皇兄有关。 绿竹是跟着太后一路穿过血雨腥风的人,她是何等聪明,自然猜到了昭鸾心里在想什么,一种可怕的念头她的脑海里漫延。 这个世上,最不希望太后回宫的人只会是皇上。可太后死去的那天,皇上悲痛的模样是那么真实,不像是作假。 绿竹忙道:“公主,不可胡乱猜忌。” 昭鸾起身,往外面走去。“绿竹姑姑,我也不愿意这样想。可是,我想弄清楚这一切。” 她一路走到御书房,这一路上,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越走下去,她就越忐忑。 昭鸾只希望,不是她认为的那个结果。 张喜见状,道:“公主殿下,皇上他......” 昭鸾收回了她所有的娇纵任性,反而十分谦和,道:“烦请张公公通传一声。” 张喜略有些诧异,他也觉着昭鸾公主与往日有些不一样了,便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张喜出来对昭鸾道:“公主,皇上让你进去。” 昭鸾推开门,踏入了御书房。 承璠搁下手中的笔,抬起眸子,道:“你来了。” 昭鸾一步步走近承璠,她看见他的桌上,是一幅未完成的女子画像。她抬眸,凝着承璠的眼睛,字字冰凉:“皇兄,我们的母后死了,你似乎一点也不难过。” 承璠顿了顿,他的眸子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彩,道:“朕是一国之主,心系天下苍生,还有万千的子民在等着朕,自是不能如你一般痛哭流涕。” 昭鸾浑身散发着淡然疏离的冷漠,她静静地看着承璠,目光尖锐如刀,似乎要刺穿他虚伪的表面,可惜,她还是看不见他的内心。 她一直不懂她的皇兄。 昭鸾的语气略带讥讽,道:“皇兄真是一个好皇帝。” 承璠蹙着眉头,声音暗哑:“你根本就不知道,母后到死都没让朕见她一面,你以为朕不痛心吗?” 昭鸾反问:“那么,母后为何至死都不肯见你呢?皇兄。” 承璠的脸色骤然大变,将桌上所有的东西推翻,他指着昭鸾,斥道:“柔瑄,你以为是朕害死了母后?” 昭鸾默默垂下眸子,她的声音陡然苍凉而悲哀:“不,我此次来,只是想告诉皇兄,母后没了,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她说罢,转身,悄悄用指尖拂去眼睛的泪,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了承璠的视线。 母后的死已经让昭鸾不堪承受,她再也不能失去皇兄了,哪怕她.......心有猜忌,也只能装作一切都不知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赵玉奴之死 “呦,这不是我们的长公主殿下么?” 说话者便是赵玉奴,因太后崩逝,国丧之时,她今日也穿了身素衣,头戴白花,虽是如此素净的打扮,也掩盖不了她身上的狐媚气息。 昭鸾没想到,她会在阁楼遇上赵玉奴这个令人憎恶的人,想必也是来见承璠的罢...... 她不欲理睬,打算从赵玉奴身边走去。 赵玉奴勾唇而笑,故作感伤,道:“太后病重的那段日子,天天念叨着要见公主,可是公主呢?却只顾着自己在外逍遥,可怜太后到死都在记挂着公主。” 她素来便善于刺中旁人的痛处,针针见血。 这些话深深刺在了昭鸾的心里,再度勾起了她的自责,她转过身,看着赵玉奴,冷声问:“你想说什么?” 赵玉奴拂了拂自己的发髻,她看着昭鸾的眼神极为同情,道:“人人都说公主你是天生的好命,是我们大昭最尊贵最幸福的女子,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她停下来,怪异地打量着昭鸾,而后接着道:”公主一出生,先帝便驾崩了,太后正值华年,却陡然病逝,就连远在西北的临安王,也是一病不起,这......是不是说明公主殿下是不祥之人呢?” 赵玉奴说着说着,用手掩住嘴,暗暗笑着,她的笑声格外讥讽。 昭鸾恶狠狠地盯着赵玉奴。 这段时间,昭鸾本已处于崩溃的边缘,赵玉奴的话如惊涛骇浪一般令她窒息,“你住口!” 赵玉奴见昭鸾这般痛苦自责的模样,心里更是痛快,愈加得意忘形,她永不会忘记昭鸾曾带给她的屈辱,“公主啊,你说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谁呢?” 可赵玉奴错了,昭鸾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 赵玉奴这副丑陋的嘴脸让昭鸾难掩恨意。 电光火石之间,昭鸾伸手掐住了赵玉奴的脖子,将赵玉奴从高楼之上推了下去。她道:“我曾警告过你,不要来招惹我。” 短短一瞬,赵玉奴头部着地,当场死亡,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瞪着昭鸾。她原想逼疯这个濒临崩溃的公主,却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是她的死期。 昭鸾冷冷而笑:“你可能没想过下一个死的便是你自己吧。” 赵玉奴的贴身丫鬟珠儿见状,欲逃离现场。 昭鸾捂住珠儿的嘴,“想跑吗?” 珠儿慌忙摇头。 这一刻,在珠儿的眼里,昭鸾便是夺人性命的厉鬼。 昭鸾将珠儿从楼上推下去,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这次,的确是昭鸾冲动了,但是她不后悔。 若不是赵玉奴一再挑起昭鸾的愤恨,她不会死得如此早。 昭鸾做完这一切后,才发觉周围没有一个侍卫,赵玉奴敢再次单独见昭鸾,便是仗着此地有许多侍卫,料定昭鸾不敢明目张胆,事实上,昭鸾的确敢。 奇怪,这个时候不应当有许多巡夜的人吗?他们都去哪儿了? 这样也好,省了许多麻烦。 昭鸾望着楼下两具尸体,一步步走到她们身边,宛如地狱修罗,“母后生前喜欢热闹,你们便去陪她说说话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视死如归的告白 昭鸾拔出匕首,一刀一刀划开赵玉奴的衣裳,将她的衣裳划破,伪装成被人奸杀的样子。 赵玉奴是后宫妃嫔,若是被奸杀,皇室为了维护尊严,势必会尽数遮掩,根本不会追究她的真实死因。 夜风飕飕,星光黯淡,一切静悄悄的,唯有新鲜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逐渐弥漫开来,营造出一种腐朽的气氛,阴森而诡异。 这个过程中,昭鸾面对着眼前的一滩血迹,没有丝毫的慌张,她始终保持着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萧衍从黑暗里缓步走出,一直站在昭鸾五步之远的位置,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昭鸾见到萧衍,反而坦然面对他,她不疾不徐地起身,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的是一股子傲视天下的淡漠,她道:“你都看见了。” 萧衍默认不语,将手负在身后。 昭鸾侧眸,朝萧衍走近了几步,问:“如今,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萧衍不以为意地轻声笑了笑,道:“我杀的人,只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 闻言,昭鸾打量了周围,还是没有一个人经过,她猜到了,定是萧衍在她同赵玉奴的对话过程中,暗暗支开了所有人,为她制造了一个完美的杀人机会,也只有萧衍有这个权利能支开巡逻的侍卫。 昭鸾柳眉一挑,语气幽缓:“萧将军,私入后宫是死罪。” 萧衍脸上没有一丝惧意,他的眼神里略带着点轻狂,反问:“那公主要将臣抓起来吗?” 昭鸾擦了擦手中的匕首,将它收起来,道:“你救过我,所以我不会让你死。” 仅仅是因为救过...... 萧衍的声音像是从喉腔深处而来,夹裹着凛冽的悲哀,他问:“我们之间,只有这些吗?” 昭鸾下意识转身背对着萧衍,她总觉得他的目光太重,令人难以承受,无论是那日在上阳城,隔着一层面纱,她也能感觉到他眸光的炽热,还是此时此刻,在寂静的黑夜中,他融化在风中的悲凉。 昭鸾启唇,道了三个字:“你变了。” 是,萧衍的确变了,从前的他心里只有家国天下,而今的他变得越发不够理智。 萧衍不会告诉昭鸾,那日她因北疆胡人的追杀而掉落悬崖,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只有他相信她还活着,却又在半个月内连破北疆三座城池,进行了一场复仇的杀戮。 此后,萧衍一直待在上阳,并非是他不想回到京都,而是他当时伤得太重,寸步难行。 在夜色和血腥的迷醉下,萧衍鼓足了所有的勇气,道:“你知不知道我在山脚下发现你时,我有多高兴?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这辈子,我只对你有过。” 昭鸾的话直接,如清晨里照亮睡梦人的第一缕阳光,锋利而刺目,“将军莫不是在告诉我,你喜欢我?” 萧衍的表情视死如归,就像他每次出征时的那般孤勇,稍稍扬了扬声音:“是,我喜欢你。” “可惜。”昭鸾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凄然,她低声道了句,“你救下我的那天,我的心已经死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我会忘了你 萧衍道:“心死了,也是可以再活的。” 夜里的风将萧衍的声音吹散,宛如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地落在了昭鸾的心头。 昭鸾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她转过身子,直面萧衍,道:“萧衍,我无力改变你对我的喜欢,正如我无力改变自己的心,但今日,我要清楚明白地告诉你,此生,我再不会喜欢另一个人。” 昭鸾一字一字如硬石,沉重地砸在了萧衍的心里,几乎将他的心砸得四分五裂,萧衍朗声笑着,在昭鸾听来,他的笑声莫名苍凉,他道:”公主,其实你也是个残忍的人。“ 昭鸾略有愧色,的确,她这番话太过残忍,可若是让萧衍抱着没有结果的希望等下去,才是对他最大的残忍。 她道:“喜欢一个心有所属的人,那种煎熬的滋味,我体会过,所以萧衍,你忘了我吧。” 萧衍,你忘了我吧...... 这句话,说得轻巧,若不是当初,她毫无预兆地闯入他的世界,她狡黠的笑容,她张扬的心机,她偶然刺破人心的眼神......他便依旧可以像从前那样,不会对一个人如此在意,不会让自己有了这满身伤痕。 一句可惜,便轻描淡写地抹去了所有过往。 萧衍将一切情绪再次藏进心底,如果他的爱让她有了负担,那么他会掩饰好,不会再让除了他自己的任何人发现。 今日,是他冲动了。 萧衍作出云淡风轻的模样,道:“好,我会忘了你。” 昭鸾自萧衍的身侧离去,她留给他的,只是路过他身边时,风吹拂过她的衣袂,残余的一抹香罢了。 萧衍站在原地,目视着昭鸾的离去,看着她的背影消逝在无边的黑夜里,他的心像是被突然挖了一块,残缺不堪。 他的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说来轻松,如何忘得掉呢?” ...... 夜色寒凉如水,昭鸾独自走到了玄元殿,她想去找寻关于顾清鸿的气息,就当他还在这座宫殿里,就当他还活着一般。 昭鸾一步步朝里面走去,玄元殿早就没有人影,随着顾清鸿的离开,这座宫殿便没了存在的价值,不知道荒芜了多久,从前熟悉的人一个也不见,沈涣也没了踪迹,他们去哪了呢? 就连海棠树也只剩下残叶枯枝,张开萧条的枝干,独立在寒风中。 依稀记得...... 那日春雨之下,海棠花盛,满目芳菲。 那人长身玉立,薄唇含笑,唤她“瑄瑄。” 往事历历在目,海棠已枯,故人不在,他死在那片火海之中,尸骨无存。 冬天便这样毫无声息地席卷而来,透心的寒意。 昭鸾原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却只是走到这儿,便再次泪流满面。这满宫皇城,只有这里能容得下她的脆弱与眼泪。她道:“阿鸿,我们终究是没看到这个冬日的初雪。” 风吹落几片残叶,落在昭鸾的肩头,她默默坐在海棠树下,泪顺着她的眼角下滑。今日便最后为他哭一场,今日之后,她再没有任性的资格,因为再无人在她背后为她遮风挡雨。 昭鸾闭上眼睛,如果一觉醒来,发觉这只是一场梦,那该多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薄情 文若命宫女端着清粥,一同走到御书房,对守在门外的张喜道:“皇上整日未进膳食,本宫特意亲自煮了些粥。” 张喜有些为难:“皇后娘娘,皇上他现在......” 文若没有等张喜同意,便兀自走了进去,低声道:“你退下吧,不要让任何人打扰皇上。” 她走进殿里,看见承璠蜷缩在角落里。 他突然抬起眉头,见到文若的一瞬间略有些惊恐,问:“你怎么来了?” 文若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她默默地走在承璠的身边,蹲下身子,唤着:“皇上。” 她的声音一如往常那般温柔,如同春日的风,缓缓地吹过南方的山头,“母后已经走了,臣妾知道皇上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皇上要节哀。” 承璠望着文若,惨笑着:“就在刚才,昭鸾她指责朕一点也不难过,你知道她有多残忍吗?” “那是公主不懂皇上,而臣妾明白。”文若轻轻地靠在承璠的肩头,柔声道:“世人都说皇上与太后母子情薄,其实,在皇上的心里,是那样渴求太后的关怀与爱。” 或许是被昭鸾的言语所刺激,又或许是今夜的灯火太晦暗,这一瞬间,承璠觉得文若的眸子有安定人心的功效,令他有倾吐一切的冲动,他道:“朕一直都不明白,同是母后所生,自朕有记忆以来,她待昭鸾始终都是满心的宠爱,却不肯施舍给朕一丁半点。“ 文若静静地听着。 承璠眸子里渐渐黯淡,他道:“朕自出生以来,便是母后寄予厚望的储君,为了达到她的期望,朕比所有的人都要努力。可无论朕做得有多好,始终都得不到母后的一句赞扬,从那时起,朕便知道了,她不喜欢朕。” 文若语气安慰,她抱着承璠,给予他所有的温暖:“皇上,臣妾知道,臣妾都知道。” 承璠眸中隐隐有泪光闪动:“不,你不知道,母后她......到死都不愿见朕,朕终究是没得到她的原谅。” 文若看着承璠,言辞坚定:“皇上,母后从来没恨过你,何来的原谅呢?” 承璠黯淡的眸子忽而有了点亮光,他凝着文若的眼睛,语气激动:“你说母后从来没有恨过朕,是真的吗?” “母后是爱着皇上的,只是因为你是天子,所以她必须对你严苛,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文若其实是个很聪慧的女子,她并不知道太后与承璠之间如何,她只是很清楚一点,那便是承璠需要这个答案。承璠闭上眸子,将文若搂在怀里,他神情感伤:“原来,这后宫姹紫嫣红,只有你才懂朕。从前,是朕委屈你了。” “皇上,臣妾从不觉得委屈,陪伴着皇上,就是臣妾最好的幸福。” “以后,我会待你好的。” “好。”文若乖巧地靠在承璠的怀里,没有人看见她的唇角徐徐上扬,勾勒出一抹阴冷的笑容。自从她失去孩子那天开始,她就不再是那个善良温纯的女子了。 她若是想用心机去得到一个人的爱,其实并不困难。 ...... 第一百四十五章:丧事 赵玉奴和珠儿的尸体被发现已经是第二日了,宫人匆匆来报。 宫人吞吞吐吐道:“皇上,皇上.......赵嫔她......她.......” 承璠语气不耐烦,问:“怎么了?” 宫人:“赵嫔死了。” 承璠略有一瞬的惊异,只是短短的一瞬,随即恢复平静,“什么?” “赵嫔和宫女珠儿的尸体是在御书房附近的阁楼下发现的,发现的时候,赵嫔衣衫褴褛,死状极其凄惨,看样子,怕是被刺客......”张喜低垂着头,靠在承璠耳边道。 从张喜的表情和语气来看,承璠也猜到了大概,赵玉奴死得不光彩,他吩咐道:“严令封锁此消息,对外就说赵嫔暴毙而亡,珠儿忠心随主而去。”他的脸上,没有半点为赵玉奴的悲伤,甚至是一点点的难过,君王薄情便是如此了吧...... “是。”张喜跟在承璠身边多年,自然懂得察言观色,赵嫔死得不光彩,若是传出去了,势必会影响皇家声誉,看样子,其实皇帝心里也没多宠爱赵嫔。 承璠又道了句:“近日,加强宫中守卫。” 于是,曾经宠冠六宫的赵嫔如一个笑话一般,死讯在宫里是毫无波澜,众人都在为太后的丧事而哀悼,无人顾及这个小小的嫔妃。 她争了一世,终究是一场空。 太后身前喜欢热闹,样样物件都要天底下最精美的那个,死前却嘱咐绿竹,丧事一切从简不得铺张,但皇上却是将丧事办得风风光光,他为此罢朝半月,命文武百官皆在灵堂里守孝,并下旨明令一年内不得大办喜事,国为太后服丧。 ...... 凤阳宫 昭鸾望着乌蒙蒙的天空,周边都是腐朽的气息,无限苍凉,她的手里攥着一枚破烂的穗子,盯着它,不知在想着什么,有时这样坐着,便是一个下午,像一块人形木头。 昭鸾突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他是在做给天下人看罢了。” 萍儿没听懂,“公主在说什么?” 昭鸾道:“没什么。 萍儿:“公主,奴婢觉得你变了。” 昭鸾淡淡道:“或许是因为我老了吧。” 萍儿:“可公主......才十六岁。” “十六岁呵......却仿佛已经经历了一生,只想默默地衰老。” “公主,你别吓奴婢。” 昭鸾眼神空洞,她忽而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按理来说,临安王应该回宫奔丧,是皇上不让他回来吗?一定是这样了。” 萍儿察觉到昭鸾不太正常,“公主,你怎么了?” “放心吧,我一切都好。”昭鸾将穗子好生收起来,她不会寻死觅活,她只会好好活着,如山里孤独的兰,如田间野蛮的风,如天边漂泊的云...... 只是,她再也不会欢喜了。 ...... 晃眼,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这半年里,昭鸾一直待在她的凤阳宫里,哪也不去,在这个皇宫里,有太过关于顾清鸿的记忆,一出门,便会触及,一触及,便会心痛。 再加之,因与承璠心存了芥蒂,昭鸾也不愿意与他见面,尽可能地避着他,所以还是待在自己的宫殿里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天生尤物 失去顾清鸿的日子里,原是这样难熬。 这半年里,沈嫔诞下了一名皇子,皇上亲自取名为瑢,宜瑢。 并晋了沈嫔为沈贤妃。 出奇的是,皇上反而多数留宿于皇后的凤栖宫里,对贤妃愈加冷淡。 昭鸾对这些事本不怎么关心,奈何宫里人多口杂,就算她不特意去打听,也会有风声传到她的耳朵里。 ...... 御书房 江齐堆起一脸笑意,道:“皇上,这便是柳小婉姑娘。” 承璠不由凝眸看去,随意的一眼,目光从此在她的身上驻足。 好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 柳小婉立在殿内,身着一袭雪锦流仙裙,柳眉弯弯,媚眼含情,尤其是那窈窕多姿的身段最是诱人,浑身散发着清冷而又美艳的气息,她完美地将这两点集于一身。只是静静地站着,便让人移不开眼睛。 承璠挑眉道:“抬起头来。” 柳小婉闻言,缓缓地抬起头,眉眼含春带俏,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既有几分妩媚,又不至于轻浮,她已经习惯用这样的笑容,轻轻松松便俘获男人的心。 看到柳小婉的脸,承璠不禁深吸一口气,这是一张与江归晚七分相似的脸,不同的是,气质截然不同,柳小婉的身上,不够纯粹。 再如何相似,终究也不是她。 承璠暗暗冷笑,这个江齐,不知是何时懂了他的心意。 而江齐不知何时已经退下去了,还悄悄地掩好了门。 柳小婉自幼混迹风月场所,最是会察言观色,她或许已经感知到承璠对她并非很是满意。 不过,她会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这可是让她一跃成为皇妃的机会啊。 柳小婉浅笑着,步态婀娜地走到承璠身边,缓缓蹲下,将头靠在他的膝上。 承璠伸手勾起柳小婉的下颚,迎上她那双妖娆的桃花眼。 柳小婉嘴角一勾,双手如灵蛇一般勾上了承璠的脖子,然后顺势坐在他的身上。 还从未有一个女子如此大胆,承璠不禁喝道:“放肆!” 柳小婉恍若未闻,她缓缓地贴近承璠的耳朵,在他耳垂处轻吻了吻,柔媚道:“皇上,我还有更加放肆的呢!” 在她眼中,男人就是口是心非的家伙,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男人,表面上看起来道貌岸然,实则指不定心思有多龌龊。 “你......”一股诱人的香味钻进承璠的鼻尖,让他不自觉地去贴近柳小婉,恍惚之中,这张美丽的脸庞完完便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人。 不一会儿,便是衣衫褪尽,香汗淋漓。 柳小婉娇媚地呻吟着,“皇上真是孔武有力。” 承璠低低唤了一声:“晚儿......” 晚儿、婉儿...... 柳小婉以为皇帝口里叫着的名字是她,不禁有一股骄傲之感在心里而生,原来坐拥天下的皇帝,也只不过是她的入幕之宾罢了,与秦淮河的那些男子没有什么不同,当然,她不会表露出半点。 承璠戏谑道:“你可真是天生的尤物。 当然了,柳小婉就是天生的尤物,不但有勾人的容貌,还有着魅人的手段。没多久,她便被赐居甘泉宫,虽然名义上未被册封为妃,但却是宫人心里的主子了。 ...... 第一百四十七章:不要靠近 凤栖宫 明珠为文若梳着发髻,笑道:“娘娘,你今日的气色真好。” 文若望着铜镜里那个其貌不扬的自己,其实,不一定用美貌才能俘获男子的心,心计也是一种很好的方式。可惜了,她的心里只有恨,因那个惨死腹中的孩子。而这一切都是拜深宫的残酷所逼。 她出声问:“皇上说今日过来吗?” “今日,皇上去了甘泉宫。” 文若这段日子免了所有人的请安,未听说甘泉宫里住着哪位妃子,一时有些恍惚。 明珠有些忿忿不平,“娘娘,不久前,江齐江大人给皇上进献了一名女子。” 文若:“怎样的女子?” 明珠有些难以启齿:“似乎......是江南秦淮河边的一个名妓,能歌善舞、妩媚风流......还弹得一手好琵琶,很是会讨皇上的欢心。” 听到“名妓”二字,文若脸色骤变,她将手中的簪花捏成两段,愤然掷在地上,名妓、名妓、又是名妓......他为何偏偏对那些妓女念念不忘? 一提起名妓,文若便想起她失子那夜,承璠便是与一名妓在紫霄殿恩爱交欢,她躺在床上一声一声唤着他的名字,却始终见不到他的身影。 她的恨,早已融入了骨血,从前有多么深的爱,如今便有多么刻骨的恨。 ...... 柳小婉与赵玉奴不同,她们二人虽皆是一心想往上爬,贪图富贵的女子,但柳小婉要聪明得多,她知道自己身份卑贱,自然不会急着给自己树敌。 这日,柳小婉来了兴致,在御花园里散步。 眼看这姹紫嫣红,似有一朝看尽人间花的感觉。 忽而,柳小婉瞥见花丛之间有个女子,那女子身上仿佛汇集了世界最美好的词,不,所有的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丽和高贵,她站在那儿,瞬间便让这姹紫嫣红失去了颜色,黯淡无光。 任是柳小婉见惯了秦淮绝色,也不禁顿觉惊艳,问一旁的宫女:“她是谁?” 宫女答:“那是昭鸾长公主,皇上唯一的妹妹。” 昭鸾回过身来,亦看见了柳小婉,恍惚之中,她以为自己看见了江归晚,可再凝眸一看,却发现并不是江归晚,这只是一张与江归晚有七分相似的脸。 好一个天生媚骨的绝世妖姬,想必便是近日风头最盛的柳小婉了。 昭鸾淡淡地看着柳小婉,道:“你就是柳小婉吧。” 她的眼神意味不明,皇兄终于找到了一个极好的替身。 柳小婉微微欠身,声音柔情似水,行礼道:“小婉见过公主殿下。” 昭鸾只稍稍点了点头,并不打算理睬,转身离去,看在旁人眼里,皆是不近人情的冷漠。 柳小婉望着昭鸾远去的背影,勾唇道:“真是个特别的女子。” 宫女劝道:“娘娘,最好不要靠近昭鸾公主。” “为何?” “昭鸾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皇上待她十分宠爱,虽然公主身份尊贵,但为人性情乖张,喜怒无常。” “性情乖张、喜怒无常?这样的女子,我倒是挺感兴趣的。” “娘娘......” 第一百四十八章:盟友 萍儿走到昭鸾跟前,禀告:“公主,贤妃娘娘来访。” 昭鸾懒懒地靠在榻上,她一躺便是一整日,无事的时候,便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经许久没人来拜访她了。 “让贤妃进来吧。” 沈清如神色匆匆,略有不安,她对着昭鸾欲屈身行礼。 昭鸾道:“你如今位列四妃,我再受不起你的礼。” 沈清如面色有些尴尬,站在昭鸾面前,手足无措。尽管她如今成了贤妃,骨子里还是自卑怯懦的。 昭鸾瞥了眼沈清如:“随意坐吧。” 沈清如坐在一旁,先赔笑道:“公主,臣妾始终不能忘记你的恩情。” 昭鸾素来就是一个直接的人,也是一个记仇的人,她道:“罢了,你诞下皇子,风光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过我的恩情呢?” 沈清如的脸倏然就红了,“公主,臣妾......” 昭鸾不喜欢沈清如扭扭捏捏的性子,“有什么事就说吧。” 沈清如的手不停揉搓着绣帕,小心翼翼地试探,问:“公主,你可听说了......柳小婉?” 昭鸾眉头稍抬了抬,玩味地看着沈清如,“听说了,不过这与我有何关系?” 沈清如言辞略有激烈:“公主,那柳小婉来自秦淮酒馆,身份低贱,最是会妖媚祸主,臣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昭鸾一脸漠不关心的表情,“就算是这样,皇兄都不介意,你操什么心?况且,这些事与我也没什么关系。六宫之事,你应当去找皇后。” “公主,我们可是盟友。”沈清如如今有了儿子,为母则刚,她需要为自己的儿子谋划一个未来。 可沈清如自知家世比不得其他妃子,如今这柳小婉进宫,又夺走了所有的宠爱,沈清如便只能紧紧地靠拢着昭鸾,以期来日立储之时,昭鸾能为瑢儿说上几句话。 昭鸾摇摇头,轻蔑道:“你错了,我们从来不是盟友,而是你需要我,我恰好有点同情心罢了。” 沈清如继续道:“公主若帮了臣妾,也是帮你了自己。” 昭鸾凝着沈清如故作愤慨的眼睛,看穿了她心底的计谋,牵唇道:“贤妃这是想借刀杀人吗?” 她杀赵玉奴,是因为赵玉奴此人该杀,不代表她喜欢管闲事。 沈清如忙起身站在昭鸾面前,垂眸道:“臣妾不敢。” 昭鸾懒懒起身,自沈清如身边走过,道:“贤妃,想知道她为何一进宫你就失宠了吗?” 沈清如疑惑地看着昭鸾。 昭鸾转眸,同情而又可笑地看着她:“因为你一直就是一个替身,而柳小婉却是一个比你还要相似的替身,你说皇兄会选择谁呢?” 昭鸾曾在御花园里偶然见过柳小婉一面,第一眼,她差点将柳小婉认成了江归晚。 沈清如面色迷惘,“公主这话,臣妾不懂。” “言尽于此,看你自己领悟了,我乏了,萍儿送客。”昭鸾说罢,将沈清如晾在一边,自顾自地走入了内殿。 萍儿闻言,走到沈清如面前,语气不善:“贤妃娘娘,回去吧。” 沈清如无奈,终是离开了凤阳宫。看来,有许多事,是她从未发现过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赢回来 萍儿总觉得公主现在太过冷漠,对所有的事情都不关心,不会哭不会怒也不会笑,仿佛已经失去了一个人应有的情绪,像一块木头,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她多希望公主能成为从前的公主,任性而为,随性而为,潇洒自由。 萍儿走到昭鸾床边,蹲下身子,道:“公主,快一年了,这一年里,奴婢都没看见你笑过,你要是觉得在宫里闷,我们就出去,像以前那样。” 昭鸾继续躺在床上,连眼皮都没睁开,道:“我还能去哪儿呢?”她不认为皇兄还会放任她出宫,凤阳宫外,必定是加强守卫了,她出不去了,被困在这里,而她心甘情愿。 萍儿又道:“就算不出宫,我们可以去马场看看,公主不是对骑马很感兴趣的吗?正好宫里新修了一片马场,可宽阔了呢!” 昭鸾吐了两个字:“不去。” 萍儿眸子转动,一脸哀求,道:“可是公主,奴婢挺想去的,你就当是散散心,我们一同走走吧。” 昭鸾侧过身子,道:“不去。” 萍儿不依不饶,继续劝说着,她就像一只小蚊子,在昭鸾的耳边“嗡嗡嗡......”,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说动昭鸾的。 果然,昭鸾终于忍受不了,起身,道:“萍儿,真是受不了你,去吧。” ...... 到了马场之后,放眼望去,是一片草地,准确来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这让昭鸾有种错觉,仿佛身处宫外一般。 草地中央,有一人。 昭鸾略有些惊讶,问:“萧衍,你如何在这里?” 萧衍走过来,今日的他依旧穿着一身黑衣,在昭鸾的印象里,他对黑色似乎有种莫名的执着。 他的唇角衔着些笑意,声音朗如清风:“公主,许久不见了。” 萍儿与萧衍暗暗对视一眼,随后对昭鸾道:“公主,奴婢的簪子似乎掉了,容奴婢先去寻寻。” 昭鸾怎会看不出萍儿的心思,自她看见萧衍的这一刻,便明白了,对萍儿道:“去吧。” 萍儿默默转身退下,只留下昭鸾和萧衍两两对视。 “其实,你想见我,不必这么麻烦的。”昭鸾走了几步,脚踩在青草上,那是一种柔软而脆弱的触感,迎面,阵阵微风而来,夹杂着雨后的湿意,恰当好处的清凉,令人舒服的那种清凉,而不至于冷。 昭鸾已经许久没有呼吸过新鲜的空气了,她忽然感觉自己就是一块陈年发霉的木头,被突然曝晒在阳光之下,四面八方而来的光亮让她心底的悲凉无处躲藏。 萧衍走在昭鸾身后,道:“今日,西域新进贡了十匹汗血宝马,臣特意选了一匹送给公主。” 昭鸾看着远处,她的声音随风化作一抹清凉,听不出悲喜,“我已经许久不曾骑马了,你给我,是浪费了。” 萧衍的眸子里泛了些光彩,道:“臣曾经输给公主过,实在不甘心,日思夜想着,就是要赢回来。“ 昭鸾想起从前的事,不禁恍惚,原来时光匆匆如斯。 萧衍又道了句:”还望公主给臣一个赢回来的机会。” 第一百五十章:好人 昭鸾的笑容很淡,淡到几乎不存在,仔细一看,只是她唇角的稍稍上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道:“你若是真想赢,当初就不会输了。” 萧衍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声哨子,两匹马从远处奔过来,停在二人面前,他的神情很认真:“今日,臣不会让公主。” 昭鸾的手顺着马匹身上的鬃毛,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宝马,她问:“不知今日胜了,可有彩头?” 萧衍的整个身体都被阳光所照耀,带着一层晶莹的光辉:“如上次一样,胜者可以向输者提一个要求。” 昭鸾稍稍点头,以示认同。 二人翻身上马,牵住马匹的缰绳,随着扬鞭的声音,两匹马同时向远方奔去。 马迅速往前去,猛烈的风将昭鸾的头发吹散,她飞扬的红色裙袂,在苍茫的草野上,产生了强烈的对比。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摆脱了所有的约束,如同呼啸的疾风,吹向天南地北。 昭鸾看了看身侧的人,问:“一年了,萧衍,你为何没有回西北?” 萧衍这次已经告诫自己了,再不会因昭鸾的话分心,他道:“西北的日子可比不上京都,在这里,好山好水好风光,臣为何要回去?” 昭鸾未经思考,脱口而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萧衍问:“那......在公主的心里,臣是一个怎样的人?” 昭鸾脑海里想了许多个词,皆觉得与他不甚适合,良久,才道了两个字:“好人。” 萧衍琢磨着昭鸾口里“好人”这个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他。 昭鸾攥紧着手里的缰绳,扬手又是一鞭,道:“或者换个词,你是大昭百姓的英雄,是许多人想成为的那种英雄。” 萧衍不禁愕然片刻,朗声笑道:“难得在公主口里听到夸赞,臣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昭鸾的脸上带着与她年龄不相符合的沉郁,她道:“可是,我最不想成为的便是好人。做一个好人,你必须时刻维持着好人的形象,正直、忠勇、大义凛然......一旦某日,你达不到这个要求,便会被万民唾弃,他们会将你从自云端推至泥泞。萧衍,你还未在战场败过,所以,你依然是世人口里的战神,若有日你败了,你当如何?” 萧衍的眸子掠过几分怅惘,多年之前,他也曾害怕过失败,不过,那已经是曾经了。 他道:“一个将军的使命便是在战场上死去,就算是败,臣亦觉得光荣。” 昭鸾的语气不知是带着同情还是悲凉,“萧衍,做一个好人,你开心吗?” “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开心与否,还有责任,臣的责任,便是护大昭百姓平安。” 其实,萧衍想回答的是开心,毕竟,只有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将军,他才有资格能站在她的身边,或许在将来的某一日,他能拿他的满身军功换她一人。 昭鸾的声音有些苍凉,如大漠飞过的孤雁,满带一身沙尘,嘶哑而无力,“是啊,人活着,还有责任。” 第一百五十一章:责任 这世人的任何人,都摆脱不了生而为人的责任,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天子贵胄。 正如萧衍,他是大昭的战神,保卫子民和疆土是他的责任。若有日他败了,就必须以一个将军的姿态死在战场上,否则,便要接受世人的唾骂。 正如昭鸾,她是公主,在享受万民奉养的同时,她需要维持一个公主应有的形象,端正美丽、正义善良......然后在将来的某一日,被当做礼物去换取所谓的安宁。 这所有的责任,看起来那么理所应当,却是沉重如斯。 昭鸾扬鞭的力度加重了许多,马吃痛,愈发加速奔跑着。 就在此扑面的疾风中,昭鸾觉着自己的灵魂与身体分割成两半,她在想,是不是只要速度够快,便可以让所有悲伤的事追不上自己,便可以逃脱这世间所有的一切? 哪怕是短暂的逃离,也是极好的。 萧衍突觉不对,在后大声喊道:“当心!” 然而,昭鸾控制不了身下的马,她忘记了自己的左手曾经受过伤,不宜太过使力,手一时没抓住绳子,她被甩了出去。就在坠马的那短短几秒,昭鸾已经预期好了即将到来的疼痛,她心里隐隐地希望那份疼痛到来。 因为身体痛了,心就不会痛了,她忘了是从哪个人口里听来的,只是觉得挺有道理的。 萧衍飞身过去,抱住从马上坠落的昭鸾,二人齐齐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他始终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做了垫背。 ...... 昭鸾起身,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宛若从未发生过,道:“这次,算你赢了。” 尽管萧衍接住了昭鸾,但是她的手还是触碰到了地面,那一瞬间骨裂的疼,果真让她短暂忘记了许多事,但她完美地隐藏起来,没有被萧衍发现。 萧衍越发不懂昭鸾心里在想些什么,如果刚才他不接住她,她可能会死...... 但他没有揭穿她,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好,现在该是公主兑现彩头的时候了。” 昭鸾愿赌服输,问:“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萧衍站在离昭鸾三步之远的位置,拱手做了个辑,此时的他,怀揣着一腔孤勇,远赴没有硝烟的战场。 他的声音低沉而厚重,“臣只希望公主能容许臣,以一个不是臣子的身份,等在公主的身后。” 他试过用一年时间去忘记她,可惜毫无效果,越是克制越是压抑,就越是深刻,如一团在心底熊熊燃烧的火,终会毫无预兆地喷薄。 其实,被深爱的人是幸福的,深爱而得不到回应的人,才是痛苦的。 昭鸾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个部位颤抖着,一股酸楚在肺腑之间游荡,她看着萧衍,在片刻无声的对视之后,道:”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那我答应你。“ 她劝不了萧衍,也劝不了她自己,那就不劝了,或许会在某个午夜梦醒的时候,他和她都清醒了。 ...... 在离去的时候,昭鸾低低叹了声气,道:“别等了,你等不到。”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听见。 第一百五十二章:怪异 昭鸾回到凤阳宫后,小红嗅到了主人的气息,迅速跑到了昭鸾的脚边,一两下便蹭到了昭鸾的怀里,无意中触及到了昭鸾手臂上的伤。 昭鸾的手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小红从昭鸾的怀里掉到了地上,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昭鸾。 君瑶眼尖,发现了昭鸾红色衣服之下的血迹,低声问:“公主,你受伤了?” 昭鸾看了看四周,示意君瑶不要大声张扬,她道:“你随我进去。” 进了内殿之后,君瑶将门窗都关紧,她将昭鸾的衣袖推到上面,一大片肌肤都泛着血珠。“奴婢去太医院找个太医过来。” 昭鸾道:“君瑶,你替我上些药就好了。” 君瑶满腹疑惑,从前的昭鸾哪怕只是磕着碰着了,也定会搅得太医院天翻地覆,她是最怕疼的。“公主为何不请太医来看看?” 适才,在萧衍的面前,昭鸾不能表露出来,便一直忍着痛,到了自己的寝宫,她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应该是坠马时与地面的摩擦导致的,幸好只是些皮外伤罢了。 她轻描淡写道:“小伤罢了。” 这与她之前受过的伤想必,确实不值一提。 君瑶语气担忧:“公主是如何受的伤?” 昭鸾有些无奈:“今日骑马摔下来了。” 她不会告诉所有人,在那一刻,她抛下了一切,准备迎接死亡。 君瑶在梳妆台里找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走到昭鸾跟前,打开盒子,沾了点盒子里面玉质般的膏体,轻轻涂抹在昭鸾的伤处,道:“这是皇后当年送给公主的雪橫香膏,它的奇效便是可以快速愈合伤痕,并且日后不会留疤。” 昭鸾感觉到伤处有一股清凉,也不似之前那般灼烈的痛了。 皇后、皇后....... 昭鸾不由在想,她有多久没见过皇后了呢?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皇后这一年来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是哪里怪异,或许是少了从前那份亲切感了吧,自从失去孩子的那天起...... 她问:“皇后最近如何?” 君瑶想了想,道:“皇后一如往常,不过,皇上待她倒是比往常要好得多。” 昭鸾轻问了句:“是么?” “不过,皇后倒是不似以前那么温和了,宫里的各个妃嫔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生怕触了她的忌讳。” “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她对柳小婉的事有没有什么意见?” “没有,反而是放之任之,或许是皇上喜欢柳小婉,皇后也不好说些什么吧。” 昭鸾倒不如此认为,她觉着文若是为了讨承璠的欢心。 ...... 沈清如见自己的宠爱被一个比她更像江归晚的替身夺走,所以她陷入了惶恐的境地,又因皇长子宜瑢一事,她与文若之间有不可明说的矛盾,眼下,她便只能紧紧攀附着昭鸾。 但此后的日子,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有伤,昭鸾一概闭门不见,期间,沈清如多次抱着宜瑢来凤阳宫,都被元宝以“公主正在休息”为名婉拒,事实是,昭鸾不喜欢孩子,更不喜欢被抱在怀里的那种小孩子,况且,她要让沈清如明白,没有谁是谁永远的靠山,人终是要学会自己成长。 ...... 第一百五十三章:遥远 某日。 萍儿手里拿着一方包裹得很精美的纸盒,道:“公主,这是有人在宫外带给你的东西,公主要不要打开看看?” 昭鸾接过萍儿手里的东西,解开上面的绳子,一层一层剥开,里面是一颗一颗暗黄色的松子糖,看起来晶莹剔透,散发着松子的清香,她拈起一颗放在嘴里。 很甜...... 某日。 萍儿又跑到昭鸾面前:“公主公主,有人给你带了两坛酒,是你最爱的十里香,公主要不要尝尝?” 昭鸾打开酒坛的盖子,一股清冽醇香钻入她的鼻子,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当夜,昭鸾抱着酒爬到屋顶上,独自喝光了两坛酒,说来奇怪,她喝了酒之后,慢悠悠地顺着楼梯爬下来,步履平稳地走到自己的房间,丝毫没有醉酒之态,只是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据那日守夜的宫女说,公主夜里一直在唤着某个名字,似乎是“阿鸿......” 某日。 萍儿又兴致勃勃地提着一个鸟笼,笑嘻嘻地对昭鸾道:“公主啊,今日有人给你送了只鹦鹉,你看它长得花花绿绿的,还会说话,可比小红那狐狸讨人喜欢了。” 小红听到这话,盯着那花花绿绿的鹦鹉,然后在昭鸾的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以示抗议。 萍儿逗了逗鹦鹉,道:“来,给公主请个安。” 鹦鹉扯着嗓子叫道:“公主吉祥!” 这鹦鹉不仅浑身都是花花绿绿的毛,长得也有些肥硕,加上它含糊不清的声音,倒是憨态可掬,昭鸾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萍儿见昭鸾笑了,目的已经达到,便继续说:“公主,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昭鸾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真正笑过了,刚才一笑,连肌肉都有些僵硬。她看了看鹦鹉,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雪皮狐狸,小红似乎预感到自己即将失宠,用它毛茸茸的头在昭鸾的怀里晃动,撒娇卖萌,期望它的主人不要喜新厌旧。 “就叫小绿吧。” ....... 某日。 萍儿:“公主公主......” 这段日子,萍儿几乎每隔一周便会给昭鸾带来新鲜的东西,昭鸾已经习惯了,她淡淡问:“说吧,今日又是什么东西?” 萍儿答:“公主,今日不是实物。” 昭鸾有些好奇,“不是实物,那是什么?” “公主,你忘了,今日是大昭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啊。虽然公主不能出宫,但若是站在皇宫的最高处—摘星台,便可以看到最美的烟花和灯火。” 原来是花灯节啊,昭鸾依稀记得,那年,她和二哥,还有顾清鸿,一同溜出了宫,过了一个民间的花灯节。 只是轻微地一想,无数的回忆翻涌成河,将昭鸾淹没。 那些日子已经离她很遥远了。 失去顾清鸿的第二年里,是如此的难熬。 萍儿试探着问:“公主,今夜去摘星台吗?” 昭鸾淡淡道:“萍儿,萧衍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 萍儿面色尴尬,垂下头,道:“公主,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是谁。” 昭鸾:“本公主又不傻。” 萍儿:“.......” 昭鸾的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道:“替我向他说声谢谢。” 第一百五十四章:婚事 萍儿打量着昭鸾的脸色,再次问道:“公主,那你去吗?” 昭鸾想起从前,母后经常一个人站在摘星台上,一站便是一整日,那时,她一直都不懂母后为何喜欢站在那儿。 直到昭鸾偶然发现,她不知是从哪里听到,摘星台是父皇登基的时候,特意为母后所建,摘星台的一砖一瓦都是世上最珍贵之物,极尽奢华之风。 因为母后,喜欢世上最精美的物什。 单是这份心,便足以说明父皇当时是极宠爱母后的,可后来,为何会有他为了王贵妃废后之说呢? 难道真是红颜迟暮,君恩尽断么? “去吧。”昭鸾想看看那个摘星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 昭鸾随着萍儿往摘星台的方向走去,只是远远地看着,便可感受到摘星台的高耸,待走近了,扑面而来的大气磅礴,她不禁心生惊叹。 昭鸾扶着围栏,一步步走上了摘星台。 水晶为灯、珍珠为帘,白玉为阶,金石为砖.....更不用说那随处可见的琉璃,每一处都是巧夺天工,未因时光的流逝而消耗半点光彩。 果真是极尽奢华。 昭鸾走上了摘星台的顶端,这便是皇宫的最高处,放眼望去,山河万里。 她忽然明白了,此楼为何名叫摘星台。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入夜时分,烟花齐放,在这火树银花之中,自护城河的方向,缓缓地升起无数盏孔明灯,在黑夜中,璀璨迷人。 昭鸾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风光,她不知道母后站在这里是怎样的心境,她只知道自己,此时是一片空明。 人,沧海一粟,一生须臾。 昭鸾的手指拂过护栏上雕刻的花纹,她问:“萍儿,你说母后站在这里的时候,她在想些什么?” 萍儿道:“太后定是在想,大昭的江山如此多娇,她应是很欣慰的。” 昭鸾没有说话,高处不胜寒,她从未如此真切地体会过母后的孤寂,这种孤寂,在越壮观宽阔的情境之下,就越明显。 夜里,风越发凉了。 昭鸾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走下了摘星台。在回宫的途上,遇上了柳小婉。 今日的柳小婉,妆容清淡了许多,衣服也是素净的白色,这样的她,愈发神似江归晚。 昭鸾认为,或许是柳小婉意识到了自己受宠的原因,所以一直是清淡素净的装扮。 柳小婉见了昭鸾,屈身行礼,道:“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昭鸾对这个柳小婉没什么好感,语气冷冷的:“你怎么在这?” 柳小婉倒是丝毫不介意昭鸾对她的态度,反而笑脸相迎,毕竟这宫里所有的人都不会真心尊重她,更何况是那些身份高贵的人呢?她若是在意这些,从前在秦淮河就混不下去了,有时候,自尊并不重要。 她道:“皇上邀我去碧心湖赏月,路过这里,未料遇上了公主。” 昭鸾不欲与柳小婉交谈,从她身边走过。 柳小婉笑容婉转,她不经意地道:“前几日,我无意间听到皇上谈起过公主的婚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有趣的人 昭鸾停住了脚步,凝神看着柳小婉,打算看看她想说些什么。 柳小婉的脸上依旧挂着恰好的笑容,看上去没有半点恶意,她柔声道:“公主也满十七了,这个年纪,应当婚配了,皇上正为公主的婚事操心,就是不知皇上为会公主选一个怎样的驸马都尉。” 昭鸾的神情没有丝毫波澜,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柳小婉略显惊讶,问:“公主就没有心仪之人吗?” 昭鸾抬眸,眉眼竟是锋芒,问:“柳小婉,你似乎对本宫的事情很感兴趣?” 柳小婉自觉失言,便带着歉意道:“我只是出于对公主的关心。” 昭鸾言辞讽刺:“关心?本宫与你可是没什么交情。” 柳小婉道:“公主,从前没什么交情,不意味着以后没有交情,说不定,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昭鸾轻蔑地转眸,看了眼柳小婉,道:“本宫不缺朋友,也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 柳小婉自幼在风月场所混迹,最是善于讨好,就算进了宫,人人心里鄙夷她,也不会当面给她摆脸色,今日,倒是遇上了一个硬钉子。 但她依旧没有半点羞怒,更加和颜悦色道:“公主此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就连皇上,亦是将我视作知己。” 昭鸾冷笑道:“你既然如此受宠,何不求着皇兄给你一个名分?” 柳小婉虽是这宫里最受宠的女子,但却没有位份,她也不可能会被封妃。 一个在秦淮河卖唱的名妓,若是成了皇妃,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宫人称柳小婉为“娘娘”,只是看在她圣宠的情况之下,若哪日她无宠了,地位比宫女还不如。 在昭鸾看来,她的皇兄就算再贪恋美色,也舍不得为了美色与文武百官、甚至天下悠悠之口抗衡,何况这只是一个替身,他一直是个冷静而残酷的帝王。 而昭鸾不知道,承璠曾经许诺江归晚贵妃之位。 柳小婉有些尴尬,的确,她没有位份,虽然多次在皇帝的耳边提及此事,但都未得到回应,而她又不能使小性子,更不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此来威胁皇帝,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她言语真诚,看上去楚楚动人,“能待在皇上身边,已是我此生莫大的荣幸,哪里还敢奢望位份?” 昭鸾见多了像柳小婉这样的人,最是虚伪至极,她道:“本宫对你的事情毫不关心。”她看也不看柳小婉一眼,带着萍儿离开了。 柳小婉身边的宫女有些气愤,“娘娘,长公主又不搭理你,你何必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呢?” 柳小婉道:“你懂什么?太后去世都快两年了,公主对皇上的态度始终不冷不淡的,皇上心里想的就是如何修复他与这位皇妹的关系,若是我能让他们二人和好,这样一来,我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便又加重了。” 宫女道:“可这谈何容易啊?昭鸾公主那性子,谁劝得了?” 柳小婉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渐渐舒展,道:“不,昭鸾公主可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辞别 凤栖宫 明珠见文若手里拿着一封信,神色有些不对,她走过去,问:“娘娘,是恭亲王的信吗?” 文若慌张地将信藏起来,勉强笑了笑,道:“是父亲的家书。” 明珠有些诧异于文若的反应,道:“奴婢见娘娘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夜里受了风寒?” 文若眼神有些闪躲,道:“无碍,你去看看御膳房里炖的汤好了没,等下本宫要亲自给皇上送去。” 明珠道:“是,奴婢这就去看看,估摸着时间,应当是好了的。” 待明珠离开后,文若将那封信拿出来,她的神色越发凝重,捏着纸张的手指太过用力,以致于有些颤抖,她走到香炉边上,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焚香钻入鼻子里,她将信丢在香炉里,看着它慢慢地被烧成灰烬,直到确定灰烬同香料融在了一起,她才放心。 文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虚弱地坐在椅子上。喃喃道:“父亲,你究竟想做什么?” ....... 萧衍依旧每隔一段时间,会找来一些稀奇好玩的东西,托萍儿带给昭鸾。两年,他已经习惯做这件事了,每每得知她因某个礼物露出笑脸的时候,他都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就像十三岁那年,他第一次斩杀了敌方一个颇负盛名的首将。 萍儿走到昭鸾面前,拿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呈在昭鸾面前,道:“公主,这是萧将军给你的匕首。” 匕首?昭鸾略有疑惑,她接过匕首,刀刃锋利,吹毛断发,看样子,确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昭鸾问:“他为何要送我匕首?” 萍儿答:“萧将军不日便要远赴西北了,他送这把匕首,是为了让公主保护自己吧。” 昭鸾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有些不可置信,问:“远赴西北,为什么?” 萍儿:“听说大昭要与北疆开战,具体的,奴婢也不太清楚。” 昭鸾有些恍惚,她原以为萧衍会一直待在京都,不曾想到,他也会在某个日子,毫无预兆地离开,她问:“萍儿,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萍儿:“建元十七年十二月初三。” 又到年底了,怎么自己从来从来没好好感受过时光的流逝?如黄粱一梦,大梦初醒。她多想一下子就到了死亡来临的时候,这世上所有的等待都已过去,然后在黄泉路上,便能遇上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人。 昭鸾眼眶泛酸:“我想去京华门上吹吹风。” 萍儿:“公主。” 昭鸾摆摆手,“不要跟来。” ...... 昭鸾站在城墙边上,一道黑影缓缓地靠近昭鸾,在离她三步远的位置停下,萧衍唤:“公主。” 昭鸾看着萧衍,他还是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华的将军,她道:“你知道我会来。” 萧衍只是在这个地方等着,他觉着当昭鸾得知消息,应当是会来见他的,幸好,她来了。“公主,臣是来向你辞别的。” 当这句话从萧衍的口里而出,昭鸾依旧有些不信,“辞别?” 萧衍的脸色有些沉重,“大昭与北疆开战在即,臣是此次的主帅。” 第一百五十七章:满身军功换一人 昭鸾喉中有一股酸楚之感,其实,她很感谢萧衍这两年的陪伴,至少让她在无数个没有希望的日子之中,偶尔能得到一丝快乐,而终于,他也要走了,果真,没有谁会一直陪在谁身边,她的唇弯如月牙,道:“此祝将军一路顺遂,早日凯旋。” 萧衍眸子里闪过一瞬落寞,“公主,你就没有......” “什么?” “没什么,臣陪公主在这里吹吹风吧。” 两人静默了许久。 昭鸾的身子立在风口中,愈显单薄,她的目光平静没有波澜,宛若一潭死水,淡淡地看向远方。唯有她的发丝和衣角被不停吹拂,除此之外,她就如一副古色古香的画卷,恬静而麻木。 萧衍不知昭鸾在想些什么,他总觉得这两年,她变了许多,心里也装了太多,他不经意提起:“公主可还记得夏肃?” 昭鸾点点头:“记得,他还好么?” 萧衍语气赞许:“夏肃此人骁勇善战,立下不少军功,是个难得的将才。” 昭鸾想起那日同夏肃的聊天,他说他的愿望是成为一个英雄,而她说她的愿望是走遍天下的美景、尝遍天下的美食,一别经年,当时说的话宛如笑话,幸好他的愿望还能实现。 她笑了笑,道:“夏肃知道我的身份,定是大吃一惊吧。” 萧衍道:“是啊,谁能想得到当年与我们一同作战的人,会是大昭的公主呢?” 谁又能想到,他们之间会有一段那么离奇的过往呢? 回忆起在萧衍军营的那一年时光,昭鸾不禁一笑,那段日子离她似乎太过遥远了。而她,离那段无忧无虑、任性妄为的日子也太远了。 萧衍望着昭鸾:“你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两年了。” 昭鸾的笑容清爽干净,没有半点杂质,她道:“萧衍,你在这皇城里也守了我两年,战场,才是属于你的地方。” “公主.....”萧衍一瞬间竟忍不住想去触摸她的头发,然而他的手停在空中,却默然垂下,。 突然,昭鸾回眸看向萧衍,郑重道:“萧衍,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好。”萧衍没有说出口的是,皇上许诺过他,若他此次灭了北疆,便可以提一个请求。他已经决定好了,待凯旋之时,他要拿满身军功换一人。 ...... 那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萧衍走了,再次投身于他的战场。再没有人费尽心思挑选礼物,托宫女送给昭鸾,昭鸾原以为日子便这样一日日平淡下去,未料接下来的一年,却发生了许多惊天动地的事情,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 紫霄殿 柳小婉靠在承璠的肩上,问:“皇上,这只紫玉簪是送给臣妾的吗?” 承璠摩挲着手里的簪子,道:“这是送给皇后的。” 柳小婉有些不悦,故作醋意道:“这样啊。” “今夜,朕要去凤栖宫,你先自己回去吧。” “皇上,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柳小婉保持着笑容,直到她转身背对着承璠,脸上的笑容才淡去。看来在皇上的心里,皇后始终有一席之地,她柳小婉要想保证自己的恩爱长久不衰,就必须让皇后失宠。 第一百五十八章:报仇 凤栖宫 文若望着面前的一桌美酒佳肴,却是失魂落魄。 明珠见状,道:“娘娘,皇上今夜说要过来,你怎么不开心了呢?” 文若像是在挣扎什么,终是下定了决心,道:“没什么,明日,你将本宫梳妆台里的信送到恭亲王府,记得要亲手交给父亲。” 明珠道:”娘娘,放心吧,奴婢会亲手交给王爷的。“ 文若心里有些忐忑,她长吁了一口气,道:“现在,为本宫梳妆打扮吧。” 明珠问:“娘娘今日想穿哪件衣服?” 文若的眼神有些感伤:“明珠,你将柜子里那件红色的嫁衣拿出来吧,那是母亲亲手为本宫缝制的嫁衣,可惜大婚那日穿的是皇室的凤冠霞帔,没有机会穿上它。” 明珠觉得文若的神情有些不正常,担忧道:“娘娘,你今日怎么了?” 文若道:“休要多问,去准备吧。” ...... 当承璠踏入凤栖宫的时候,便是看见文若一袭红衣,他不禁顿觉惊艳,其实,她也算得上一个美人。 承璠走过去牵起文若的手,她的手却是冰凉如玉,道:“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 文若浅笑着,道:“臣妾今日为皇上亲手准备了一桌酒菜。” 承璠看着文若,他的眸子里是难得的柔情,道:“你辛苦了。” 或许人生便是这样变化无端,起初,承璠并不喜欢文若,因为她没有让他一见倾心的相貌,可是这些年的相处,他发现她才是那个最懂他的人,体贴、温柔、知心.....他开始庆幸自己能遇上一个这么美好的妻子,这次,他是真的想同她白头偕老的。 文若拿起酒壶往二人各自的杯子里斟满了酒,笑道:“这还是皇上第一次吃臣妾做的菜。” 承璠握住文若的手,柔声道:“日后,常常做给朕吃好不好?” 文若脸上略有一丝羞意:“好。” 承璠拿起面前的酒,他并没有发现文若发颤的眼神,一饮而尽。 文若终是没伸手拦下他的酒,她略苦笑了笑,也端起面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一滴泪自她眼角滑过。 承璠伸手拭去文若的泪,问:“你怎么哭了?” 文若继续给自己倒酒,苦酒入喉,笑意越发苦涩,“自小,父亲便告诉我,我会是未来的皇后,所以,我从小便把你当作我的夫君。“ 她停顿下来,看着承璠,接着道:“其实,大婚之前,我是见过你的。” 承璠不懂文若的意思,以为她是喝醉了,“皇后.....” 文若将一杯一杯的酒入喉,“那年,我随着父亲进宫,远远地见了你,顿生欢喜。想到你是我未来的夫君,我便充满了期待。我怀揣着满心欢喜嫁给你。那时,你说过会好好待我。” “可我错了,你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无论我做什么,也不可能得到你的真心相待,即便如此,我还是欺骗着自己,为你做一个最好的皇后。” 承璠沉声道:“皇后,你醉了。” 文若厉声呵斥:“我没醉,正是因为我没醉,所以,我才要为我的孩子报仇。” 第一百五十九章:皇后之死 “你说什么?”承璠说出后,只觉胸间一股气血上涌,这股气血在他身体内奔走,伴随着一阵绞痛,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上。 文若的眼神里含着痛楚,又带了可悲,她笑着笑着,混着血泪,跌落在承璠的怀里,她道:“曾经,我是那样想和你白头偕老。” 承璠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盯着桌子上的酒杯,逼问文若:“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文若的笑意越发浓烈,模样癫狂,“毒药,致命的毒药,无人可救。” 承璠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以此延缓毒药在他体内窜走,他扶住文若的肩膀,道:“你疯了!” 文若看向承璠的眼神迷茫而飘渺,她道:“是,我是疯了,从你害了我孩子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的一点点怜爱,可是事实证明......你永不可能爱上我,只是出现了一个与她七分相似的女子,你便再次抛下了我,我恨,我好恨。” 她扬手一挥,却是将酒壶打翻在地,酒水瞬间在地面上漫延。 承璠从来都不知道文若的心里有这么多的恨,前尘往事,的确是他对不起她,他颤颤地从袖里掏出一根玉簪,递到文若面前,道:“文若,我是真的想同你白头到老的......” 文若惨笑着,她的笑容格外凄美,如一朵朵枯萎的曼陀罗,她接过承璠手里的玉簪,“原来你记得,我最喜欢的是桃花。” 这一刻,她不知是爱还是恨,那都不重要了。 文若终是闭着眼睛,死在了承璠的怀里,浑身的殷红不知是嫁衣的红色,还是鲜血的红色。 ...... 当昭鸾跑进凤栖宫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文若浑身是血躺在承璠的怀里,而承璠亦是嘴角带血闭上了眼睛。 昭鸾一下子失去了方寸,大喊:“皇兄!” 随之进来的明珠亦是方寸大乱,跑到帝后身边,跪地大哭。 昭鸾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此时此刻,她不能乱,一定要理智,短暂的思考之后,她吩咐道:“明珠,你去太医院将许院判请过来,不可声扬,有人问起,就说是本宫身体不适。” 触目的血腥让昭鸾不适,她忍住不适,接着吩咐:“明珠,你是凤栖宫的大宫女,让几个可以信赖的宫女进来收拾,同时封锁消息,切记不可走露半点风声,不能让凤栖宫之外得知这个消息。” 明珠忍住哭泣,道:“是。” ...... 昭鸾的眼神瞟过桌上一堆佳肴,最后停留在酒壶上,她提起酒壶,凝眸,似在研究什么。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冷汗,忐忑问:“许院判,你如实告诉本宫,皇上和皇后情况如何?” 许邺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的太医,他捋了捋自己发白的胡子,道:“公主殿下,皇上和皇后皆是中毒,皇上情况危急,还能挽救,只是皇后娘娘已经......已经没了脉搏,恕臣无能为力。” 他摇了摇头,跪在地上。 听得这话,昭鸾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人总是自私的,总是会比较在意自己的家人,道:“尽力救治皇上。” 第一百六十章:谋反 许邺是宫里的老人,见惯了阴谋,他想了想,决定说出来:“公主,其实皇上中的毒远没有皇后的深,不至于毙命。” 这话一出,昭鸾明白了许多事情。但她觉得此事太过怪异,便单独召来明珠,质问:“你是皇后身边最亲近的宫女,说吧,皇后为何要下毒?” 明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公主殿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的确,明珠对此事一无所知。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她还为皇后化了一个精致美艳的妆容,皇后还对她温柔地笑着。 这所有的事都太突然了。 “明珠,弑君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名,你最好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本宫。”昭鸾说罢,对元宝示意。 元宝立刻明白昭鸾的意思,他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比在明珠的舌头处:“要是说不出有用的东西,你的舌头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明珠一脸茫然,跪俯在地上,她忽而想起了什么,道:“公主,自从娘娘小产之后,奴婢便觉得娘娘变化很大,近来这段日子,娘娘与恭亲王书信来往甚密,不知道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恭亲王?书信?为何恰好发生在萧衍离京之时? 昭鸾顿觉心生寒凉,问:“他们之间来往的书信在哪?” “皇后娘娘每次看完之后,都会立即焚烧。”明珠愈发觉得胆颤,她补充道:“不过皇后娘娘留下了一封书信,让奴婢明日交给恭亲王。” 昭鸾凤眸一凛:“把书信呈上来。” 明珠颤颤巍巍地走到梳妆台,找到一个匣子,从匣子里面拿出了一封信,递给昭鸾。 昭鸾接过信,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六个字:父亲,女儿不孝。 短短的六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文若为何要对恭亲王说她不孝? 昭鸾的眼睛盯着这六个字,似要透过笔墨看穿背后的一切,片刻之后,她惊道:“不好!” 元宝问道:“公主,怎么了?” 昭鸾语气慌忙:“去,让张喜过来。” ...... 张喜走入内殿,道:“公主殿下。” 昭鸾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了的慌张,“张喜,你传皇上口谕,去京华门让林仟大人封锁宫城,越快越好。” 张喜是承璠身边的贴身总管太监,一般传话皆是他所为,所以没人会怀疑他,也只能是他去传达这个口谕。 但是,张喜有些犹豫:“可是,皇上并无此意。”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一切迫在眉睫,昭鸾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抽出萧衍送的那把匕首架在张喜脖子上,怒斥道:“此一时彼一时,若是晚了,我们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迫于威胁,张喜无奈道:“奴才......奴才遵命。” 元宝察觉到了昭鸾的害怕和担忧,他从未见到她如此慌张,定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他问:“公主,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昭鸾一手撑在桌子上,沉声道:“今夜,恐怕有人谋反。” 元宝闻言,瞬间神情惊恐,“这.....这该怎么办?” 第一百六十一章:保护好所有人 昭鸾何曾遇上此等境况?皇后薨逝、皇兄中毒,亲王谋反......她突然觉得所有的重坦一下子都压在她的肩膀上,令她喘不过气来。 但是,昭鸾又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守卫这座皇城,因为这不仅是她的家,更是给予她安和荣华的地方,若是改朝换代,新君即位,他们这些人只有死路一条。 昭鸾先是跑回了凤阳宫,君瑶是凤阳宫里唯一一个会武功的人,昭鸾嘱咐道:“君瑶,你守护好凤阳宫。” 君瑶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事态之严重,道:“公主,奴婢一定会好好守护凤阳宫。” ....... 凤栖宫里,明珠哭得两眼通红,断断续续道:“公主,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遗体该如何处置?” 昭鸾对于文若此人,眼下不知是恨还是悲凉。“收拾干净,先用冰棺封存。” 此时,昭鸾隐隐已经能猜到事情的大概。 恭亲王意图谋反,打算在今夜起兵,因此令文若暗自毒害承璠,文若今日不下毒,她的父亲便会失败,她下了毒,她的夫君便会死亡。 文若在两难之间,选择了与承璠共同服下毒酒,只是为什么她死了,承璠却能生还? 或许,文若终是舍不得她所爱的人死...... 昭鸾走进内室,问:“许院判,皇上的毒解得如何了?” 许邺道:“公主,皇上已无性命之忧,只是......” 昭鸾问:“只是什么?” 许邺叹了声气:“皇上怕是会落下病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康复。” “那皇上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大约三日后便能。” “本宫知道了。”昭鸾望着床上昏迷的承璠,心里无限感慨:皇兄啊,你苦心经营的皇权天下,如今却是危在旦夕...... 不管如何,承璠都是昭鸾的嫡亲兄长,骨血相连,她一定会保住他。 张喜从外面急冲冲地跑进来,道:“公主、公主,不好了.......” 昭鸾惊问:“怎么了?” 张喜道:“恭亲王的兵马已经入侵了皇宫,现在已经将各个宫殿都包围住了。” 一股莫大的悲凉袭上昭鸾的心头,她腿脚一软,生生便要跌下去,张喜忙扶住她。 昭鸾摆摆手,强撑着,一步一步走到了凤栖宫外,果然,重重士兵已经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重重兵甲之中,一人笑的是春风得意,那人看起来四五十来岁,长相粗犷,衣着华贵,脸上流露的神情,仿佛已经坐拥天下。 昭鸾见过此人,他便是恭亲王。 果真如她所猜想的那样,好一出处心积虑的谋反啊! 昭鸾冷冷出声:“王爷,你带兵包围皇城,是为何意?” 宜恭也在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在此等境地却还能保持镇定,不愧是敦肃太后的女儿,眉宇之间的神韵也愈发酷似那人。他勾唇道:“昭鸾公主殿下,多年不见。” 昭鸾讥讽道:“王爷为今日谋反之事,应当预谋已久了吧。” 宜恭摇头:“公主,你此言差矣,本王今日不是谋反,而是平反。” 第一百六十二章:承认 这时,从恭亲王身后走出一个人,此人,眉心一点红痣。 承临看着恭亲王,眸中略有怒意,道:“你答应过不会伤害她。” 宜恭嘴角一勾,笑意在夜色下依旧是可见的猖狂,他道:“本王何曾说过会伤害公主?” 昭鸾的目光越过恭亲王,停在承临的脸上。 时隔数年,再次见到承临,他的模样明明一如她记忆里的那样,俊美风流,潇洒不羁,却分明多了几分陌生之感。 为什么他会在这样一个场面,出现在她的面前? 昭鸾的眼神在宜恭和承临二人脸上交换,她的心里涌上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如一把刀,在切割着他们多年的兄妹情义。 原来,这场谋反,他也参与其中。 昭鸾的脸上渐渐镀了层寒凉,她声音暗哑,唤了句:“二哥。” 承临默然不语,只能从他的眼神里看见几分愧意。 他的沉默,已经给了昭鸾答案。 昭鸾对周围的几个侍卫道:“放手,本宫自己会走。” 她盯着承临的脸,一步一步从他身侧走去,曳地的裙摆逶迤而过冰冷的地面。 恭亲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送公主安回凤阳宫。“ ...... 萍儿胆小,心里直发慌:“公主,我们是被软禁起来了吗?” 昭鸾淡淡道:“慌什么,暂时死不了。” 尽管她自己心里忐忑无比,但越是危急的时刻,就越要保持镇定。 昭鸾一直坐在窗边,眼看着月光一点点淡去,太阳一点点升起。 这样漫长的一夜。 承临踏入凤栖宫,走到昭鸾面前,道:“我想和你谈谈。” 昭鸾的面上不悲不怒,“好,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众人退下,房间里只有昭鸾与承临二人。 承临面上带着歉意,道:“我知道,你此时心里一定在恨我,我也不打算求得你的原谅。” 昭鸾苦笑道:“其实,我多想听到你的否认,只要你说是被逼的,我就信你。” 承临道:“昭鸾,我不想骗你。” 这一瞬间,昭鸾终于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她怒斥道:“你为什么要谋反?为什么连你也贪图这片江山?在我的心里,你是我至亲的二哥啊。” 承临眉间的那颗红痣越发浓艳,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悲戚:“谋反?呵呵......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昭鸾颤颤问:“什么意思?” 承临眼角弯弯,更添了几分妖孽感,他慢悠悠地道:“昭鸾,你知不知道,是你最爱的母后杀死了我的母亲,让我一出生便病根难除。你又知不知道,父皇属意的储君是我,是你的母后连同恭亲王逼宫夺位,害死了父皇,夺走了本应属于我的皇位。你的母后,简直就是恶毒的魔鬼。” 昭鸾下意识排斥这些话,厉声道:“我不信。” 承临强迫着昭鸾面对这些事实,继续道:“别骗自己了,太后从来都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死了,我的杀母之仇无以得报,就连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行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交易 其实,昭鸾对母后所做的这些事并不感到惊讶,她只是不允许任何人来诋毁她的母后,“二哥,你醒醒吧,你无权无势无兵马,就算这次上位,也始终是恭亲王手里的一个傀儡罢了。” 承临早知道他只是一个傀儡,淡淡道:“我不在乎。” 昭鸾问:“那你是为了什么?” 承临吐出两个字:“皇位。” 昭鸾的眸子里蕴满了失望,“皇位对你的诱惑便这么大吗?比手足亲情还要重要吗?” 承临也是满腔的愤怒,这团愤怒在他胸腔里积压了多年,令他寝食难安,“你何必指责我?我受了这十多年的欺辱,难道就不该反抗吗?你可知道,我这些年每天都活得提心吊胆,稍有不慎便做错了什么,性命堪忧;你可知道,西北是有多么贫瘠,而你那个嫡亲的兄长,他却坐在龙椅之上呼风唤雨。是他待我不仁!” 这番话,如一场倾盆大雨,倏地浇到了昭鸾的头上,浑身冰冷。 二人陷入了长久的对峙。 昭鸾心知她无力改变这个局势,但承璠是她的亲人,她会想方设法护住他的性命。她道:“也罢,走到今日,我没有立场指责你什么,可他毕竟是我们的兄长,你若是还念在我们往日情分,就放过他的性命。” 承临的语气异常冷漠,与之前的他判若两人,“你也说了,我不过是恭亲王手里的一个傀儡,放不放过从来不由我决定。” 自这一刻起,昭鸾知道,承临再也不是她的二哥,他的冷漠彻底让她心寒,那些年的少年时光,终究是一去不复还。 昭鸾没有半点犹豫,“那我便去找恭亲王。” 承临拦住她:“你不怕死么?” 昭鸾轻蔑笑了笑,“死有什么可怕的?艰难地活着才是最可怕的。外面重重侍卫包围,我出不去,如果你还念着我们的兄妹之情,就带我去见恭亲王。” 承临犹豫了会,答应了昭鸾。 ...... 宜恭正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之上,他的手慢慢摩挲过龙椅之上的花纹,自心底而生一股愉悦感,见昭鸾朝他走来,他的眸光汇聚成一点,道:“公主,听说你要见本王。” 他的声音慵懒而倨傲,居高临下。 昭鸾直挺着脊背,一直走到了宜恭的面前,她仰着头,神情是同样的倨傲,道:“我来,是为了与你做一个交易。” 宜恭来了兴趣,问:“什么交易?” 昭鸾的手心里冒着冷汗,但她看上去却是宠辱不惊,道:“我要王爷放过我皇兄的性命。” 宜恭冷哼了一声,“你有何资格同本王做这个交易?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昭鸾的眸光骤然变得锋利,道:“就凭我能让你答应。” 宜恭的脸色渐渐幽深,不禁好生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孩,颇带了几分赏识,“说说看。” 昭鸾的语气不疾不徐:“此时,大昭与北疆开战,你带兵谋反,在不动声色之间,轻而易举地占领了皇城,萧衍就算想赶回来勤王也为时已晚。你之后的打算便是推临安王做皇帝,因为他无权无势,易于掌控,这样,你便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第一百六十四章:退位 宜恭在心里对昭鸾高看了几分,道:“公主真是冰雪聪明,不过,本王若是放了你皇兄的性命,于本王有什么好处呢?。” 昭鸾反问:“杀了皇上,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宜恭冷笑,道:“呵,那小子,若不是本王,他能当上皇帝?当初要不是太后以荣华富贵相邀,本王才助她弑君夺位,可这小子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不识抬举,接连打压本王,甚至冷落本王的女儿。” 昭鸾不愿听到这些,道:“够了,不要说了。” “公主,事实就摆在你面前,这个皇位本就不属于他。”宜恭嘴角一勾,继续道:“当初,是你的母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亲手下毒谋害了你的父皇,将你的兄长推向了帝位。说实话,本王这辈子就佩服一个人,那就是你的母后。公主,你说这是一个多么狠毒的女人啊!” 昭鸾的眸子紧紧凝着宜恭的面容,极力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可是没有,只有一脸坦然。 宜恭的话如一把重锤生生在昭鸾的心里砸出一道裂缝,即便如此,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她的母后。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无论她做了什么,无论她是什么样子,你也会毫无条件地相信她,没有理由地维护她,哪怕她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昭鸾直视着宜恭,抬眸,是她与他的较量,此时此刻,他的背后是数万大军,而她只有她一人,纵然如此,她也没有失了半分气势,字字铿锵:“恭亲王,我能让皇兄写下退位诏书,令你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龙椅上,不仅如此,我还能亲笔书信一封送去西北,稳住萧衍和他手下的兵马,让他专注与北疆的战役。” 宜恭深吸了一口气,“哦?” 昭鸾今日不是来请求宜恭放过承璠,而是与他做一个交易,所以,她眉目之间大气毕露,令人不敢小瞧了她。 “以王爷需要的名正言顺换我皇兄的性命,这桩交易于王爷来说不亏。若是杀了他,你又该如何面对天下人?” 宜恭的目光凝在昭鸾的脸上,他想透过这张美丽而稚嫩的脸,看穿她的内心,不置可否,她提的这些条件很让他动心。 “本王如何能保证公主能做到?” 昭鸾嘴角一扯,透着几分凉薄,她淡然自若,道:“我既然能说出来,就必然能做到。信与不信,就看王爷自己了。” 宜恭不禁为昭鸾的这份气质所惊叹,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他朗声笑着,笑声在空旷的金銮殿上回响着,“好,公主果然直接,本王就同你做这个交易。” 的确,宜恭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承璠与太后的一些旧臣的确有些棘手,若是承璠能写下退位诏书昭告天下,那些臣子明面上就无话可说。何况还有萧衍,这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昭鸾是个聪明的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宜恭心里的担忧和预谋,她将所有的恨意隐藏在心底,扯出一抹笑容,道:“希望王爷是个守诺的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自己夺回来 三个月后。 昭鸾劝说承璠写了退位诏书,宜恭遵守诺言,将承璠封为永德王。 于是,昭鸾连同承璠,以及他所有的妃嫔子嗣,一同被圈禁在宫外的王府里面,不得自由。 承璠中的毒需长久治疗,才能痊愈,他躺在病榻上,气息微弱,“昭鸾,今日是新皇登基了吗?” 昭鸾低垂着头,点了点头。 承璠气血上涌,咳嗽着:“咳咳......” 昭鸾在这短短的时日里,以及经历了太多,早就宠辱不惊了,她异常平静,恍若不知,“皇兄,先喝药吧。” 承璠苦笑道:“他是把我们都软禁在这里了吗?” 昭鸾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无人在监视他们,低声道:“皇兄,只要活下去,一切都有希望。” 承璠面露绝望:“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昭鸾故意刺激道:“皇兄,你的命,我给你暂时保下来了。至于皇位,你若是还想要的话,就自己去夺回来。” 承璠闻言,手掌紧紧攥成拳头,眸中恨意迸发,他终有一日会亲手夺回失去的皇位。他心有不安,道:“只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皇兄的意思是?” 承璠淡淡吐出两个字:“周国。” ...... 一个太监走到昭鸾面前,毕恭毕敬道:“公主,皇上接你回宫了。” 昭鸾问:“只是我一个人?” 太监点点头。 昭鸾的声音略带冷意:“将我软禁在这里已经三个月了,接我回去作甚?” 太监道:“公主,您该知道的,软禁你们是恭亲王的意思,并非皇上。” 昭鸾的眸子平淡如水,短短三月之间,朝堂天翻地覆,她根本无心理这些事情,她只是想保住自己的亲人。 “若我不去呢?” 太监道:“公主不要让奴才为难,也不要让公主身边的人为难。” 昭鸾迫于无奈,随着这个太监进了宫。 太监一直带着昭鸾去了凤阳宫,道:“皇上说了,公主从前住在哪里,以后就住在哪里,公主从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日后的生活只会比从前更好,甚至连凤阳宫里的人,都是之前伺候公主的人,一个也没变。公主放心,凤阳宫里里外外不会存在有人监视。其实,皇上待公主,是极好的。” 昭鸾踏入宫殿,发现承临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她略低着头,并不看向承临,语气清冷:“还未祝贺皇上登基大喜。” 承临眸色痛楚,道:“昭鸾,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始终是你的二哥。” 昭鸾始终低垂着头,道:“自你联合恭亲王那日起,就不是我的二哥了。” 承临问:“为什么?我和他谁当皇帝,你都是大昭的长公主,为什么你要恨我呢?就因为我与你不是一母同胞吗?” 昭鸾的心猛地被刺痛,她噙着泪光抬眸,“你说的这些话可曾摸过自己的良心?这些年来,我一直将你当作最亲的哥哥,我何曾因为我们不是一母同胞,而与你有过芥蒂?” 承临扶住昭鸾的肩膀,问:“那为何你不能原谅我?” 第一百六十六章:周国太子 昭鸾以一种很平缓的语气道:“从你的角度上看,是我的母后伤害了你们母子,你要夺回你的一切,的确理所当然,然而当你做出这一切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背弃我们之间的情义。我不恨你,可是我难过,因为我失去了我最亲的哥哥。” 她能理解承临所做的一切,若她是承临,在经历母亲被害死、皇位被夺、多年担惊受怕的生涯之后,她怕是会做的比承临更狠。 只是,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不会知道有多痛,她再如何理解,也无法对承临释怀,毕竟,他夺走了她另一个兄长的皇位,将其永远软禁。 承临道:“不,你没有失去我,日后你依旧住在凤阳宫里,你的宫人,都在。我们就像从前一样不好吗?” 在他的心里,昭鸾是他十余年唯一的亲人,他不想失去她。 昭鸾摇摇头,“时到今日,是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我只是想提醒你,恭亲王既能背叛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你多加提防吧。” 承临的眸光瞬间黯淡下来,“北疆战事未平,周国又来势汹汹,我这个皇帝其实并不安稳。” 昭鸾揣摩着承临的脸色,此事看起来并不简单。 果然,不出承璠的意料,周国单方面撕毁休战合约,大举进兵向大昭开战。 显然恭亲王也没有预料到这一点,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当中。 如今大昭的主力军在对抗北疆,周国眼见大昭内忧外患,趁机而攻之,而恭亲王为了稳固自己的皇权,势必不会将自己的大部分兵马调去抗敌。 大昭危在旦夕。 据说,这次周军的主帅是周国太子。 周国太子,这是一个在两年内收服周国边境十八个部落的人,一个令周后深恶痛绝却不得不立他为储君的人,一个令人敌军闻风丧胆的人。 传言,他是战场上的修罗鬼厉,狰狞可怖,生杀予夺毫不留情;又有传言,他的长相是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单是凭外貌便可魅惑女子的芳心。 ...... 承临摇摇头,神情愈发凝重:“今日八百里加急军情,已经连破执关、随扈、护州三城了。” 昭鸾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连破三城了,她本不相信那些传言,可如今由不得她不信了,“周国的主帅真有如此厉害?” 承临无奈道:“恭亲王始终按兵不动,依仗城里那些零零散散的兵力如何能抵抗周国的进攻?” “那......萧衍与北疆的战事如何了?” “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周国这次显然是有预谋的,趁人之危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昭鸾脸上的忧虑渐渐散去,转换为讥讽,“恭亲王为何还不调兵前去抵抗?是要眼看着大昭的江山被划入周国版图吗?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 她不忍心看着母后生前多年来的心血被糟蹋,若是母后还在,大昭一定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若是母后还在,便没人可以欺负他们兄妹...... “昭鸾,你累了。”承临侧眸看向一旁,吩咐道:“送公主回凤阳宫。” 第一百六十七章:和亲 凤阳宫的人皆是喜极而泣:“公主,你终于回来了。” “这些日子,你们还好吗?” 萍儿扶着昭鸾,道:“除了不能离开凤阳宫,其他的一如往常。” 昭鸾叹了声气,走入了内殿。 元宝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忙走上前,“公主,你瘦了。” 昭鸾戏谑道:“瘦是自然的,永德王府的日子可比不得宫里。” 元宝不禁问:“那皇上......不,永德王他们还好吗?” 昭鸾面色凝重下来,“说实话,不好。” 她在王府的这三个月里,王府名义上是王府,实则是监狱罢了。 恭亲王以后妃无子为罪名,将承璠的妃嫔都送去了兴安寺出家。 因此,承璠的身边只留下了沈清如和他们的孩子宜瑢,好在沈清如也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又念及宜瑢尚且年幼,便一直悉心照料承璠,未曾有半句抱怨,一家人这样平淡过下去倒也可以。 王府里,除了重重看守的侍卫,只有两三个打扫的仆人,许多事情需要自己亲力亲为,更不要说还有没有人服侍了,从前娇生惯养的皇室,不仅要担忧自己的生命,还要为了生计劳累。 昭鸾这次,是真切体会到了艰难的岁月,果然,死并不可怕,活着,才是最煎熬的。 如今,承临即位,新帝登基,恭亲王急着想粉饰太平,势必会留着承璠和宜瑢二人的性命,可若是时间长了,就不一定了,他可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巴不得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然后再告知天下,永德王暴病身亡。 元宝小心翼翼问:“其实,皇上一直想把公主留在宫里,只是恭亲王不许,也不知为什么,这下子,恭亲王倒是爽快答应了,甚至解了凤阳宫的圈禁。好在,公主现如今已经回来了。” 听得元宝这话,昭鸾也顿生奇怪,恭亲王为何会突然将她接回凤阳宫?她可不认为恭亲王是个善心的人,其中,定是有着什么阴谋。 ...... 和亲的消息传到昭鸾耳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这时,昭鸾终于明白恭亲王为什么要将她接到皇宫里来,原是为了让她去和亲。 萍儿性格软弱,哭泣道:“公主,这可怎么办啊?那周国太子指定要大昭长公主前去和亲,否则就不接受议和。” 昭鸾蹙眉,问:“议和是什么意思?”她感觉这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议和的事,就她一个被蒙在鼓里。 萍儿带着哭腔道:“公主,你还不知道吗?周国已经攻下了大昭十五座城池。” 昭鸾的手一颤,茶杯掉到了地上,满地碎瓷,“怎么会?” 短短数月,便是十五座城池。 这个周国太子,该是多么可怕? 萍儿听说,古往今来,和亲公主都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没有一个是好结局的。 从前和亲的常仪公主便是在大好年华自尽而死,柒丰公主是受人凌辱而死,舞平公主是被人活活打死......这一桩桩一件件实在太可怕了。 萍儿越想越害怕,“公主,这该怎么办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一个公主的结局 昭鸾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仿佛在听着别人的故事,她只轻轻地问了句:“皇上的旨意呢?” 萍儿道:“皇上还没表明,只是恭亲王已经在与周国来使商议了。” “何时?” “现在,就在金銮殿上。” 昭鸾起身,带着君瑶朝金銮殿走去。 守着宫殿的侍卫自然会拦住昭鸾,不会让她进去。“公主,金銮殿不得擅闯。” 昭鸾道:“君瑶,交给你了。” “是。”君瑶手中的长剑舞得飞快,与侍卫纠缠在一起、。 昭鸾淡淡瞥了眼,孤身踏入了殿中,她大大方方地走在了金銮殿上,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不让人看轻了她。 宜恭面色凝重,喝道:“公主,此是朝堂,由不得你乱闯,退下!” 昭鸾回之冷冷一笑,“我自己的婚事,难道我没有资格参与吗?” 周国使者亦在打量着昭鸾,眸中尽是惊艳,略带调侃道:“公主殿下此般绝色,怪不得我家太子念念不忘了。” 如今周国是胜利的那一方,自然语气也是高高在上。 昭鸾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那周国使者一眼。 宜恭虽不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人,但已经是这大昭的主人了,发号施令从来无需考虑承临的意见,他对昭鸾道:“公主还是好好在宫里待着,准备出嫁吧。” 昭鸾的眼神只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承临,她含笑而问:“皇兄,你的意思呢?” 承临起身,自龙椅走下,一步步走到昭鸾身边,他看着她的脸,道:“你若不愿,我便是拼了一切,也不会让你嫁到周国。” 宜恭闻言,道:“皇上,嫁一个公主便可以让黎民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你还在犹豫什么?” 他的声音在异常洪亮,足以让朝堂上所有人听见,如此凌驾于皇权之上,令众人心生不安,却皆是俯首听命。 这文武百官,看在昭鸾眼里,是一副奴颜媚骨的模样,她不禁心生寒意。 承临没有理会宜恭的警告,他可以舍弃所有人,唯独不会舍弃昭鸾,他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只要我在,便无人可以为难你,相信我。” 昭鸾望着承临的眸子,他没有骗她。 不过,她怎么忍心让他国破家亡呢? 这一瞬间,她似乎忘记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不快。 昭鸾莞尔笑着:“二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转眸看向宜恭和周国使者,扬声道:“本宫愿意和亲。” 周国使者的唇角牵起笑意,在他看来,这本就是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昭鸾直直立在金銮殿上,迎着众人揣测的目光,她的神情倨傲而嚣张,冷眼对着周国使者,道:“去告诉你们太子,本宫是大昭最尊贵的长公主,要娶本宫,需亲奉凤冠霞帔、以万里红妆相迎。” 这年,昭鸾十八岁,在一个女子最好的年纪,被当做礼物去换取所谓的和平与安宁,而她,是自愿的,没有怨言。这是她早就预料得到的结局,一个身为公主的结局。 就在这时,殿门,光影交织之处,一人身着戎装而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梦川 萧衍的戎装满是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事实上,衣服是萧衍在战场上的那件,还未来得及换下。他刚结束了与北疆战争,便急匆匆地赶回京都,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只为了早一点赶回。 此时,远远的,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萧衍一脸错愕,眸子里是悲痛。 他还没有禀告这次战役的胜利,却听见她要嫁给了周国太子。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当昭鸾的裙摆拖过萧衍的面前时,他伸出手,抓住了昭鸾的手臂。 萧衍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里的情愫,这些日子,他都在想着她,想着只要早点胜利,他便可以......便可以...... “为什么?” 昭鸾眼神空洞,语气却异常坚韧:“我享受了大昭子民十八年的供养,理当为他们做出牺牲,这是我作为一个公主的使命。” 她并非善良之人,或者说一直是个自私的人。 可是那年,昭鸾曾亲眼目睹过瓜州战争的惨状,她不愿意大昭的子民再次发生血流漂杵的场景。 皇室不能永远只顾着享尽荣华,却将灾难与屈辱留给百姓。 萧衍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便可以去战。” 昭鸾反问:“胜了又如何?只不过是徒添伤亡罢了,如今的大昭经不起风风雨雨了。” 萧衍怆然地笑着,“你变了。” “自母后死的那一日,我就变了,因为我知道,再没有人为我保驾护航,我再也没有任性的资格。”昭鸾挣开萧衍的手臂,从他身边走过。 萧衍望着昭鸾的背影,她看起来瘦弱而坚韧,如一颗在风雨中飘摇却始终要保持直挺的小树。 他道:“我在,便会护着你。” 聪明如昭鸾,不可能不知道萧衍对她的心意,只是她的心早就随顾清鸿的死亡而消失,再也不会为旁人掀起波澜。 她温和地笑着:“萧衍,谢谢你。以我一人换万人免遭战乱,如何不值得?何况,今生嫁与谁都是一样的。” 昭鸾最后那句“今生嫁与谁都是一样的”狠狠刺痛了萧衍的心,他今朝凯旋,便是想拿满身军功向皇帝请婚,让她嫁给他,可是,在她心里,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包括他。 他知道,他再也不可能得到她了。 昭鸾默默地离开萧衍的视线,天地苍茫,此去寂凉。 ...... 半个月后,周国使者再度走进大昭的金銮殿上,对承临道:“陛下,我国太子不能亲奉凤冠霞帔来此,为了以示歉意,特意以大昭十五座城池为聘,赐予昭鸾公主。”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这周国太子莫不是疯了?劳民伤财攻破大昭十五座城池,竟然再度拱手相送给大昭? 周国使臣见众人神色各异,再次强调道:“太子殿下说了,这十五座城池是给昭鸾公主的,并亲自命名为梦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前周国的使臣在大昭金銮殿上都是卑躬屈膝,此时却大为不同。这个使者唇齿张扬,昂首挺胸。 两国之间,向来都是强盛者才有说话的资格。 第一百七十章:远嫁 满朝更是议论纷纷,他们还从未见过谁娶妻下过如此大的成本?十五座城池相当于半壁江山了,以江山为聘,哪里是和亲,分明就是求娶! 虽说他们没见过这周国太子,但听说,此人英勇善战足智多谋,是世间罕有的人才,论身份更是与昭鸾公主相当。 不失为天作之合啊。 婚期定在了阳春三月,这天微风不噪、暖阳温柔。 是个嫁娶的极好日子。 昭鸾穿着一身绯红的嫁衣,嫁衣上以金丝绣着飞舞的凤凰,栩栩如生,飘逸的广袖之下,红衣素手,云锦勾勒出她玲珑曼妙的身姿,长而拖地的裙摆在地上,宛若一朵朵怒放的牡丹。 铜镜里映照出她的倾世容颜,一头青丝高盘,垂在额前的是细碎繁琐的明珠流苏,眉心新添的花钿,更添了几分妖娆,唇红齿白,看上去美到了极点,却唯独少了些笑意。 萍儿看着昭鸾,由衷赞道:“公主,你穿这身嫁衣真美。” 昭鸾站在镜子前面,端详着自己的容貌,十八岁,正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纪。 萍儿自幼便是昭鸾身边的宫女,十多年来的主仆情分,这次远嫁大昭,昭鸾却只带上了君瑶和元宝,她终是问出口:“公主这次为什么不带上奴婢?” 昭鸾望着萍儿,像是早知道她的心事,问:“你喜欢皇上,对么?” 萍儿脸色绯红,低头不语,却是默认了。 昭鸾正是因为知道萍儿的心事,才不带着她远去周国:“放心吧,看在我的面子上,皇上会待你好的。” “公主......” 礼部的太监前来催促:“时辰到了,公主殿下请随奴才前去乾清宫。” 按规矩,公主和亲需向皇帝告别,以示恩典。 君瑶将红盖头盖在昭鸾的头上,扶着她一步步往外走去。 风稍稍扬起昭鸾盖头,她的眼神不禁望向玄元殿的方向,触目,一片荒凉,“今年的海棠还未开么?” 君瑶平静的语气略显残忍:“公主,花树三年前就死了。” 昭鸾苦笑着,原来那些海棠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故人不在,连同关于他的一切都消失了,原来时间才是世上最残酷的东西。 昭鸾走在大殿上,一步步走向承临,在离他五步远的位置,昭鸾双膝跪地,双手放于额上,行叩拜之礼,俯首时,她透过红纱,看见了他指尖的颤抖。 十八年了,昭鸾终是要离开这个生养她十八年的地方,从此故土一离,再无归期。她也终于知道了女子出嫁时为何会哭,这是与自己出嫁前的生命进行了一场告别。此后,她的人生只会在周国的土地上,或荣耀,或屈辱,与大昭再无关系。 昭鸾俯拜在地,再三叩首,道:“此后一别,山水千万重,还望皇兄多加珍重。”她即使心里有再多的怨恨,在此时终是化为虚有。 承临将昭鸾扶起来,他心疼地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终是长叹一声,他到底还是没能护住她的笑颜,让她在无休止的残酷斗争中失去了颜色。 第一百七十一章:周国皇后 承临低低道了句:“对不起。” 昭鸾看不清承临的表情,亦可以感同他内心的难过,她释然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承临嘱咐:“去了周国,一定要保重自己。” 昭鸾颔首,道:“我会的。” 不知是谁尖声说了句“吉时到了。” 一堆宫女簇拥着昭鸾走出了宫殿,这座皇宫给她最后的印象便是漫天芳菲。 昭鸾曾向周国太子要求红妆万里,果然是热闹非凡,好一场盛世婚嫁。其实,她提出这个要求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因为她不想那么快嫁到周国去。 尽可能的拖延,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 昭鸾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破旧的月老庙里,那是她第一次穿上嫁衣,仿佛就是在那一日,便已经绽放了所有的颜色。 上轿之前,昭鸾忽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萧衍,她侧眸问君瑶:“他怎么在这儿?” 君瑶道:“是萧将军主动请缨,为公主送嫁。” 昭鸾望着不远处的萧衍,一时间不知是悲悯还是心酸。 萧衍亦看着昭鸾,天地之中,唯她一抹红色灼目。 昭鸾一身嫁衣如火,言语无奈:“何苦呢?” 萧衍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苍凉,还是落寞,但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道:“送公主出嫁亦是臣的心愿。” 他没有让旁人看出他的半点难过。 昭鸾沉默着,上了轿子。 他们之间,或许真是有缘无分罢了。 萧衍扬声道:“起行!” 于是,轰轰烈烈的送嫁队伍便沿着漫长的古道,一路走向周国。 昭鸾,曾经是去过周国的。这一路所有的喧嚣都与她无关,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轿子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之所以带上君瑶,是昭鸾为了自保,若是哪天在周国遭遇不测,凭君瑶的身手至少还能护得一时周。 萧衍的职责便是将昭鸾平安送到周国,一旦到了,他便必须回去。 今后,或许他再也见不到她。 不知是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周国,按照规矩,太子妃需进皇宫面见周国帝后,因周国皇帝正在病中,便只见了周国皇后。 昭鸾随着周国的宫女进了皇宫,隔着一层红纱,她也能感觉到,各色各异的眼神,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打量着她这个大昭公主,这种打量令昭鸾很是不悦,仿佛她只是一个物品。 但昭鸾没有流露出分毫怯意,愈加昂首挺胸,步态平稳,她今日来此,是以一个公主的身份,而不是一件任人评头论足的礼物。 虽是战败国的公主,但她身上流露的光华依旧傲视众人。 昭鸾原以为自己第一个见到的会是周国太子,不曾想却是周国的皇后,那个残忍狠毒的皇后。 皇后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走到她面前的昭鸾,浑身散发端庄严肃的气息,她的眸子十分平静,却又幽邃难测,无人可以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盖头之下,昭鸾看不真切皇后的长相,只听见她启唇道了句:“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新婚之夜 皇后的话滴水不漏,很难让人透过她的瞳孔捕捉到她内心深处的意图。启唇道:“公主远道而来,本宫以周国皇后的身份敬你一杯,此后,你便是我周国的太子妃了。” 有侍女端着一个盘子低着头碎步走上来,盘子上赫然是一个精致的酒壶和几个杯子。 皇后略带着些笑意,她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动作优雅至极,浑身端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仪态。 君瑶站在昭鸾身边,蹙眉,紧紧盯着皇后的动作。 昭鸾心想,她今日若是不喝下这酒,便是对皇后的不敬,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后应该也不会在酒里下毒。 短暂思索之后,昭鸾随意端起盘子上的一杯酒,道:“当是臣妾敬皇后娘娘才对。” 她稍撩起盖头,先干为敬。 皇后眸中的笑意稍浓烈了些,她随之也喝了酒,道:“太子在东宫久候,来人,送太子妃到东宫。” 酒入腹中,昭鸾并未感到身体有什么不适,便也放宽了心,只是莫名地觉得皇后的笑意十分瘆人。 ...... 这天,周国东宫,深夜。 昭鸾一身大红嫁衣,妖娆明艳,嫁衣上绣着振翅欲飞的凤凰。她的头上蒙着红色的盖头,透过薄纱盖头,她暗暗打量着房间的布局,虽看不清楚,但勉强也能知个大概。 鎏金的门窗上贴着许多的双喜字,两方檀木屏风,一方绣着鸳鸯戏水,一方绣着牡丹花卉,满屋子的红烛摇曳,营造着一种极喜庆的气氛。 昭鸾低头,喜床上铺着厚厚的红缎龙凤锦被,摸起来很柔软。 门骤然被推开,一阵风向昭鸾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们都退下吧。”顾清鸿走进房间,吩咐道。 宫女们悄声退下。 顾清鸿的声音传入昭鸾的耳朵,这声音如冬日里流淌的冰泉,清冽而寒冷。她一时记不得像何人的声音,只觉得十分熟悉,莫名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脚步声渐渐近了,昭鸾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她不禁愈加紧张,惴惴不安,甚至能感觉自己的额头在冒着冷汗。哪怕穿着厚重繁琐的嫁衣,也始终有一股寒凉之意。 昭鸾低着头,看见顾清鸿的一双鞋子,鞋身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明珠旁,用金线勾勒着腾飞的蟒纹。 男子的脚步声停了,应该是已经站在昭鸾的面前,她想,他便是周国的太子了,一时间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因为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她从没有这么害怕过一个人。 顾清鸿静静地站在昭鸾面前,看着这般乖顺的她,他不禁有些诧异了。短短三年,她似乎变了许多,不过,他还是难以抑制住心里的欢喜,拿着一旁的喜秤,轻轻地、缓缓地勾起她的红盖头。 随着盖头被掀开,昏黄烛火之下,昭鸾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着,抿着朱唇,她头上的凤冠步摇晃动着熠熠的光泽,衬得她面若桃花、倾国倾城。 顾清鸿极力压低着自己的喜悦,温柔地唤她:“瑄瑄。” 第一百七十三章:重逢 这声“瑄瑄”让昭鸾猛地一惊,她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心头突然满是悲喜交加。 昭鸾心中尘封的往事,如冰封已久的河流忽然触碰到了一束阳光,开始慢慢地融化。 顾清鸿一身大红婚袍,玉冠束发。他眉如刀削、鼻梁高挺,一双琉璃色的眸子与众不同,偏又不会让人以为他是异类,而是为他平添了几分飘逸风采,单是这副世间罕有的好相貌,便足够惑乱了世间女子的心。 昭鸾有些痴了,婚袍加身的他原是这样一副好模样。 三年不见,除了他眼角眉梢的凝重之色,与她记忆里相识十余年的人一般模样。 不,他就是那人,化成灰了,她也不会认错。 数不尽的回忆涌上心头,那些过往的欢笑、悲痛再次将昭鸾淹没,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猛地被撕开,血肉模糊。 一瞬间,恍然如梦。 昭鸾凄声笑道:“原来你还活着?” 顾清鸿眸中亦有悲痛之色,这三年时光,他从地狱里爬出来,无数次的明枪暗箭、无数次的生死一线,他都走过来了,从未感觉到疼痛,独独被她的泪烫疼了。 昭鸾的目光有些恍惚,像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她转眸看了看周围,问:“你就是这周国的太子?” 顾清鸿面上有几分尴尬,积累多年的思念化作两个字:“是我。” 昭鸾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她眸中的喜悦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痛,她指着顾清鸿厉声道:“原来,你没有死在三年前的火海之中。” 顾清鸿脸上略有歉意,他握住昭鸾的手,反问道:“我没死,你不应该为我开心的吗?” 昭鸾扬声大笑,却是泪如雨下,道:“你没死,可我的母后死了,我的家国正风雨飘摇。我不曾想到,竟是你以大昭十五座城池逼迫我的皇兄,太子殿下,嗯?” 顾清鸿将昭鸾抱入怀里,牢牢抱紧着,生怕她消失不见,他沉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得到你。” 他的声音沉重而低沉,声音里是道不尽的相思。 顾清鸿不是不愿意告昭鸾,他还活着,只是当时还不到时候,跟着他在一起只会有无数的危险,这三年,他努力成为周国太子的原因之一,便是为了有保护她的能力,当他得知恭亲王谋反,她被囚于永德王府,便有了一个计划,那就是以战争迫使恭亲王让她远嫁周国。 万里红妆,盛世惊华......这是她曾说过的,最想要的婚礼。 昭鸾牵唇亦是苦笑,她原以为他死在了那场火海之中。当他以周国太子的身份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所有的爱恨皆化作一句:“这三年,你好狠心啊!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他伸手擦拭着她的眼泪,未料,她却朝他的手掌咬下去,狠狠地咬着。 顾清鸿亦不动,任由她咬着他的手,反而更加柔声道:“瑄瑄,别哭了。” 昭鸾听得这话,缓缓松开口,将头靠在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带着呜咽声道:“阿鸿,你骗得我好苦。” 第一百七十四章:中毒 三年了,在没有希望的等待中,整整三年了。 若是为了这一刻的重逢,那三年的煎熬便不算什么。 昭鸾贪恋着这个怀抱的温暖,世上最大的惊喜便是失而复得和久别重逢,他的出现,让她在绝望之中开出了花,原来世上真有奇迹,总有一些等待不会被辜负。 生死离别,这世间的苦,他们已经部尝过了,从今以后,他们要做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笑着笑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下。 顾清鸿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他不知道他失踪的这三年,对于她来说是如何难捱,同样,她也不会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不会告诉她。 因为所有的风雨,他已经挺过来了,她只需要好好幸福,比所有人都要幸福。 忽然,昭鸾猛觉肺腑内一股气血上涌,她吐出一口血。 血瞬间与红色嫁衣融为了一体,一片殷红。 显然,顾清鸿被吓到了,他的眼睛里满是惊恐,颤颤捧起她的脸。 “我没事。”昭鸾勉强笑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渐渐飘离,倒在了他的怀里,她还没好好看他,怎么......怎么就看不见了呢...... “瑄瑄!”顾清鸿顿时大失方寸,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慌乱,他不停地擦去昭鸾嘴角流出的血液,却始终都擦不完,宛若她渐渐流逝的生命。 奇怪,这血怎么是黑色的? 他们才刚刚拥有幸福,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顾清鸿将昭鸾放在床上,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会死!” ....... 东宫所有的大夫都摇头叹息,道:“太子妃所中之毒,我等实在束手无策。” 顾清鸿听了这话,瞬间失去了理智,“你们都还没有救,怎么可以说束手无策?” “太子殿下,中了断魂之毒的人,从没有活下来的。” 众人只见顾清鸿拔出一旁的长剑,放在大夫的脖子上,面部的肌肉似在发颤,道:“她不可以死。” 他的语气里既带了威胁,又藏着几分哀求。 大夫们皆跪在地上,面露难色,道:“太子殿下,您就算杀了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 这一堆大夫之中,有个较年轻的大夫抬起头来,吞吞吐吐道:“或许......孙神医可以。” 顾清鸿抓住这仅剩的希望,眸子瞬间有了亮光,“孙神医?” “据说,孙神医此人能解天下奇毒,曾经有一人已断气十二个时辰,经孙神医诊治,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睁开了眼睛,立刻生龙活虎。不过,这孙神医性情古怪,无论是皇亲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他从不上门看病,病人需亲自登门求见,而且,这孙神医救人看缘分,凭他自个的想法,若是他不想救,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动摇。” “孙神医在哪?” 大夫早被吓得腿脚哆嗦,“松......松山云海。” 顾清鸿闻言,将孙神医当作了他仅剩的希望,他疯了一样,抱着昭鸾跑出去,一贯冷静的他,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孙神医医术那么高超,一定可以救她,一定可以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我只要她活着 沈涣拦住顾清鸿,劝道:“殿下,你此刻不可出去啊!” 顾清鸿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为何?” 沈涣道:“今日,是殿下与大昭公主的成亲之日,你们代表着是两个国家,若是公主暴病这个消息传出去,将会引起多么大的动荡啊!” 顾清鸿斥道:“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要她活着。” 沈涣苦口婆心:“殿下,你先冷静下来!” 顾清鸿一贯冷漠的脸,突然多了层哀伤,令他看上去有些脆弱,“沈涣,你让我如何能冷静?她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是比我的性命还重要的人。” 沈涣一时无言,看着顾清鸿悲痛如斯的模样,他想不出一个字来劝阻,无奈道:“殿下从后门出去,那儿已经备好了最快的马。” 顾清鸿深深看了沈涣一眼,便迅速离去,他不能耽搁一分一秒。 “殿下放心去吧,属下会严锁消息。”沈涣一直都知道,昭鸾是顾清鸿的软肋,是放在心尖上的至宝,任何人都不能触碰。 君瑶此时此刻也是心急如焚,她欲跟上顾清鸿的步伐,却也被沈涣拦住。 沈涣安慰道:“君姑娘,有殿下在,太子妃不会有事的,我们要做的是守卫这座东宫,以候他们平安归来。” 君瑶打量着面前的沈涣,从前在大昭皇宫的时候,因昭鸾与顾清鸿的缘故,她也经常见到沈涣,可在她的印象中,沈涣不是个太监吗?怎么成了顾清鸿的贴身侍卫?难道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伪装的? 早在顾清鸿没死的时候,君瑶就发现了不对劲,顾清鸿成为了周国太子,这么大的消息怎么可以瞒住世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昭鸾的兄长承璠,同着顾清鸿一起做了这个谎言,故意将昭鸾蒙在鼓里,更何况,昭鸾这几年与外界失去了所有联系,周围的人绝口不提关于顾清鸿的一切,她不可能知道他还活着。 这样一种变相的保护。 承璠和顾清鸿之间定是有着什么交易,所以,哪怕世人都知道周国大皇子顾清鸿是周国太子,唯独昭鸾不会知道,而沈涣也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到周国。 君瑶一时间,有些诧异:“你?” 沈涣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道:“君姑娘,我们这也算久别重逢了。” 君瑶没有细想沈涣是如何到了周国,因为有更严重的事情值得思考,今日是昭鸾嫁到周国的第一天,便身重剧毒,君瑶一直是陪在她身边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难道是宝华殿上,周国皇后赐下的那杯酒?若真是皇后,那她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吧,可她为何想要昭鸾的性命? 当时,君瑶明明看见皇后也喝了那杯酒,昭鸾是随意拿了一杯酒,皇后如何确定哪杯有毒哪杯没毒? 不对,皇后没有喝,她是以袖遮面的,酒水未必进了她的口里。 沈涣见君瑶陷入了沉思,且神色愈发凝重,便问:“君姑娘,你在想什么?” 君瑶冷不丁地道:“是皇后!” 沈涣忙问:“君姑娘,你在说什么?” “是皇后下的毒,一定是她!”君瑶想了想,又补充道:“今日,皇后在宝华殿上,敬了公主一杯酒,我猜想,便是那杯酒里藏了毒。” 闻言,沈涣的神色也是一变,众人皆知,皇后与太子不和,若真是皇后下毒谋害身为太子妃,那她的意图便不仅仅是想要太子妃的性命,而是引起大昭与太子的争端,最终目的是为了对付太子。 他要将这件事立即告诉顾清鸿,眼下只能飞鸽传书了。 ...... 第一百七十六章:松山云海 孙神医的住所在松山的云海处,距东宫起码有一天的路程,顾清鸿抱着昭鸾,一路驾马飞奔。 月夜之下,一抹红色如血,癫狂的是几人的情思? 他从未害怕过,哪怕是身处修罗战场,只剩他一人单枪匹马;哪怕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浑身沾满了不知是谁的血;哪怕是风霜刀剑次次相逼,只剩下一腔孤勇,他也不曾害怕过。 他只怕,只怕她的离去,只害怕在无数个日子里的独处时,思念如洪而至,她却不在身旁。她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幸福,是耗尽了半生力气,才得来的幸福啊,就算让他舍弃一切,也必须要留住她的生命。 ...... 松山很高,站在山脚下往上看,山头隐匿在云端里。 顾清鸿抱着昭鸾,沿着山间小路往上走,终于走入了云海深处,此间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他寻了许久,才走到一处状似院子的地方,风将他的衣袍吹得阵阵飘扬。 有一个垂髫小小少年自云海深处走出来,他有一张圆圆的脸蛋,双颊红润,长相稚嫩,着一身白衣,声音清亮而空灵,问:“来者何人?” 他只淡淡说了自己的名字:“顾清鸿。” 少年又问:“所为何事?” 顾清鸿道:“求见孙神医。” 少年语气冷漠:“我家师父已经歇下了,不见客。” 顾清鸿道:“我妻子命在旦夕,还望通传一声。” 少年面无表情,仿佛已经看惯了生死离别,道:“来这见我师父的都是有要紧事,总不能让我师父不休息吧!” 顾清鸿早听说过云海里的人个个都是性情怪异,便尽量好言相问:“那你师父何时才能醒来?” 少年轻飘飘地道了句:“等着吧。” 说罢,他转身走入了云海深处。 瞬间,便没了影子。 顾清鸿觉着这云海有些诡异,他初一进来,便觉着这里的气温比外界要低,这会儿,是越发寒冷。 他握住昭鸾愈发冰冷的手,不停地揉搓着,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给予她所有的温暖。 天灰蒙蒙地,骤然飘起了雪花,一片一片,在空中摇摇晃晃,落在了二人的头上。 顾清鸿抱着昭鸾坐在雪地里面,他抬眸远望,漫天飘雪如柳絮,白色,成了视线里唯一的颜色,“瑄瑄,你看,下雪了,你总说想去看雪,如今雪落了,你也该醒来了。” 昭鸾闭着眼睛,宛如一个睡美人,安静而温柔。其实,她感受不到寒冷 他略带些笑意,拂去她脸上的雪花,道:“其实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 ...... 不知是过了几个时辰,那个垂髫少年再次走出来,走到顾清鸿的面前,道:“师父让你进去。” 顾清鸿腿脚有些麻木,移动之时,有一股刺骨的寒意钻入他的腿脚,他紧随着少年走进了云海里间的屋子。 屋子里是一个满头白发的人,看背影,是个老头,然而,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却无一丝皱纹,红光满面,尤其是那双眼睛神采奕奕,活脱脱就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而他实际的年纪,已经有一百一十八岁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家 垂髫少年走到孙神医身边,道:“师父,便是他们二人。” 孙神医打量着面前的二人,眯着双眸问:“你所为何事?” 顾清鸿道:“求孙神医救人一命。” 孙神医问:“救何人?” 顾清鸿看着孙神医,自他口里而出两个字:“吾妻。” “能在云海寒雪之下挺过三个时辰的人,想必也并非寻常人物。”孙神医走近顾清鸿,将手搭在昭鸾的鼻息上,再探了探她的脉搏,唇角扯了扯。 顾清鸿忙问:“可还有救?” “我就没遇上不能救的人。”孙神医的语气平淡,并不让人觉得他矜傲,反而,他说这话,是当得起骄傲的资本。 顾清鸿的心陡然一松。 孙神医却说了句:“别高兴得太早。” “什么意思?” “若需要你的血为药引,你可甘愿?” 顾清鸿朗声笑了几下,脱口而出:“莫说是我的血,就算是我的命,只要是为了她,都给你便是。” 孙神医不禁侧目打量着顾清鸿,他活了这一百一十八年,这样的痴情种,还只见过两个,顾清鸿是第三个。 他带了几分戏弄的意思,道:“可我还没答应救她呢?” 顾清鸿眸子里闪过几分杀意,“你要如何才肯答应?” 孙神医淡然自若,只是稍稍一笑,他的笑高深莫测,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 那是三日后的清晨,昭鸾终于睁开了眼睛,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坐在她身边的顾清鸿。 还好是他。 她问:“这是哪儿?” 顾清鸿见着昭鸾醒了,激动地抱住她,似要将她揉进骨髓里。 一旁的孙神医插了句:“松山云海。” 昭鸾疑惑地看着孙神医,她并不认识此人,只觉得此人长得好生奇怪,分明头发都白了,那张脸却是年轻得很,看上去若三十年纪,她问:“你是谁?我怎么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顾清鸿扶起昭鸾,语气很是宠溺:“他是救了你的人,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家。” 昭鸾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有一股晕眩感,迷迷糊糊的,她问:“我睡了多久?” 顾清鸿:“三天。” 昭鸾一脸没心没肺,笑道:“那还好,我以前喝醉了也能睡这么久。” 顾清鸿无言以对:“......” 临走之前,孙神医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清鸿,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顾清鸿唇角上勾,道:“不会忘的。” ...... 走出了松山云海,昭鸾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疑惑,终是问出了口:“你答应了他什么?” 顾清鸿的回答很是简洁:“找一个人。” “谁?” “张岩。” 昭鸾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张岩、张岩......”奇怪,她怎么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顾清鸿见昭鸾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道:“好了,我们回家吧。” “家......” “我们的家。” 一瞬间,暖意涌上昭鸾的心头,自从母后去世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家的感觉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补偿 原以为,远赴千里只是一场绝望的和亲,所幸是他,幸好是他,这个站在她身侧的男子,给了她一个家,愿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雨。 昭鸾察觉到了顾清鸿脸色不对,“你的脸,为何如此苍白?” 顾清鸿显然不会告诉昭鸾,他以自己的血液做了药引,从此以后,他们二人血肉相连、融为一体。他故作调侃道:“还不是这几日,为了你的病情,太过劳累了,所以呢,作为太子妃的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昭鸾狐疑地看着顾清鸿,见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她眼珠子一转,郑重道:“放心吧,我会亲自下厨,给你做几个好菜!” ??? 下厨?好菜? 在顾清鸿的记忆里,昭鸾何曾像是会下厨的人?她不把厨房搞得乌烟瘴气就算好了。 犹记得他十二岁那年,昭鸾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趣,说要亲手做几个花糕。 于是乎,她带着凤阳宫里的一大堆宫人跑到御膳房里,捣腾了半天,差点没把御膳房给烧了,最后,倒是做出了一团黑乎乎、长得像花的糕。 不过,她倒是个极聪明的人,巧妙地用各种配料洒在花糕上,然后命宫人将这盘花糕送去了玄元殿,还美其名曰是皇帝的赏赐。 最后的最后,这个表面白花花内心黑乎乎的花糕便进了沈涣的肚子里。 顾清鸿记得很清楚,那日,沈涣吃了一口之后,猛地给自己灌了几大杯水,还庆幸对顾清鸿道:“皇子,幸好你没吃,这不知是何人下的毒药,简直是惨绝人寰。” 顾清鸿则在一旁偷笑,他早知御膳房不会这么好心特意给他送甜品,一猜便知道是昭鸾在故意整他,只是可怜了沈涣。 不过,顾清鸿虽然心里对昭鸾的厨艺诸多怀疑,嘴上倒是不敢说,只委婉地劝说:“这个.......这个,下厨就不必了。” 昭鸾反而异常坚定地看着顾清鸿,语重心长道:“不行,你这么辛苦,唯有亲自下厨,才能一表我的诚意。” 顾清鸿的脸色扭曲而怪异,勉强笑了笑,“这个.......我们日后再谈。” ...... 昭鸾和顾清鸿二人回到东宫时,推开门的刹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花瓣飘落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迎着一路的花瓣雨,昭鸾发现府上所有的人都聚在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毕恭毕敬,齐声道:“恭迎太子和太子妃回府。” 顾清鸿牵着昭鸾的手迈进东宫,他想让所有人知道,她并非是和亲而来的太子妃,而是他以真心相待的妻,他要让她成为这个家的主人,哪怕不是在大昭,亦不会让她觉得一丝一毫的孤独。 突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沈涣搬来一个火盆放在昭鸾面前,笑道:“太子和太子妃娘娘迈过这个火盆,从今以后,所有的病痛都会烟消云散,只会有幸福美满的日子。” 昭鸾提起裙摆,同顾清鸿一起迈过了火盆,她由衷地希望,一切都会如沈涣所说的那样,她和她身侧的人,余生只会拥有幸福。 第一百七十九章:小安 东宫的管家徐盛引着二人往前厅走去,道:“殿下、娘娘,饭菜已经备好。” 昭鸾望着一大桌子的菜,都是她喜欢的,奇怪,东宫的厨子怎会那么清楚她的口味? 徐管家忙着献殷勤,道:“依殿下吩咐,厨子是从大昭请过来的,做的都是娘娘喜欢的菜,若是不合口味,奴才这就去换了他们。” 昭鸾随意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果然是她喜欢的那种味道。她不禁托腮,凝望这顾清鸿,这个男人,为了今日,应当已经筹谋很久了吧,看在他如此贴心的份上,她就不怪他骗了她三年了。“我很喜欢。” 徐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昭鸾不经意瞥到了站在徐管家身后的少年,这个少年约莫十二岁的年纪,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十分清澈,面容清秀,带着些淡淡的怯懦,他默默跟在徐管家身后,时而抬起眼睛悄悄看着昭鸾。 她觉得,这个少年有些眼熟。 从前在瓜州遇见的那个孩子? 昭鸾不确定地叫出口:“小安,是你吗?” 小安颤颤抬起头,望着昭鸾,低低唤了一声:“哥哥。” 四年前,昭鸾在瓜州城里遇上了小安,因一时怜悯,便随意给了小安几个烤饼,谁知小安因这几个烤饼的恩情,一路从瓜州跟到了上阳,而今,又到了周国东宫。 那日她从悬崖边掉下去后,便再没见过小安。没想到时隔四年,在这里遇上了小安。 四年前,小安被萧衍收作了新兵,这次,萧衍护送昭鸾和亲,小安便混在了萧衍的护军里面,一直到了周国,他没有与萧衍一起回去,也没人注意到他,于是,他便选择了悄悄留在东宫。 “小安,真的是你!”昭鸾很是惊喜,她没想到在周国还能见到从前的故人,一时间很是激动,道:“你坐过来,我们一起吃饭。” 小安揉搓着自己的衣角,犹豫着。 “过来。”昭鸾笑着同小安招手,不知为何,她并非一个善良的人,也不喜欢孩子,但她对小安有一种莫名的同情和喜欢,当他第一次叫她“哥哥”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这个孩子对她的依赖,尽管他们相差了六岁。 小安这才站到昭鸾身侧。 昭鸾夹住一个大鸡腿放在小安的面前,亲切地笑着,道:“你尝尝,很好吃的。” 顾清鸿略有不悦,她到现在还没有给他夹过菜呢!故意咳了几声,看向小安,问:“你是什么人?” 昭鸾替小安回答:“小安叫我‘哥哥’,所以呢,他就是我弟弟了。”她又夹了几块肉放在小安碗里,“多吃点。” 便是这句话,刻在了小安的心里,以致于许多年后,他都忘不了这句话,忘不了有个人曾给过他的这份温暖。 小安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堆积成小山的饭碗,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顾清鸿。 顾清鸿虽然心里介意旁人处在他与昭鸾之间,但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少年,便只能自己释怀了,淡淡道了句:“吃吧。” 小安再看向昭鸾,对上她的笑容,这才开始动了筷子。 此刻,岁月静好。 ...... 第一百八十章 :暧昧 入夜时分。 顾清鸿端着一碗药走到昭鸾面前,简洁干脆的两个字:“喝药。” 昭鸾嫌弃地看了看顾清鸿手里的药,还没凑过去,便闻见了药汁苦涩的气味,立马摇头道:“不喝。” 顾清鸿脸色骤然冷下来,故作不悦。 昭鸾一脸委屈,可怜兮兮道:“我不是已经好了吗?” 顾清鸿眸中一瞬晦暗,语气缓和却又透着强硬:“这是补药。” 其实,他一直都在瞒着昭鸾,她体内的毒并未完清除,至少一年,这一年里,让她喝药才是最令他头疼的事情。 昭鸾扯着顾清鸿的小袖子,不停地摇啊摇,撒娇道:“可是我不想喝。” “唉,真拿你没办法。”顾清鸿往自己灌了一大口的药,扶住昭鸾的后脑,对上她的唇瓣,将药没入她的喉中。 “呜呜......”昭鸾瞪着顾清鸿,道:“你这个坏人。” 顾清鸿则是牵起一抹怪怪的笑容,将药放在一旁,搂着昭鸾上了床榻,凑在她耳边,道:“你别忘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暧昧的气息瞬间在屋子里弥漫,连月亮也不忍再看,悄悄地躲在云后。 男子湿热的气息在昭鸾的耳边盈满,令她面红耳赤,不由心跳加速,她将头缩到被子里面,嘀咕道:“大灰狼,你就知道欺负我。” 顾清鸿只是抱着昭鸾,将她锁在怀里,道:“在你养好身体之前,我不会趁人之危。” 反正,他已经等了这许多年,也不急在一时。 昭鸾从顾清鸿的臂弯里探出头来,聪明如她,其实早已隐隐约约猜出了什么,“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并没有痊愈,对不对?” 顾清鸿轻轻地拂开昭鸾额上的鬓发,道:“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 昭鸾闭上眼睛,道:“我信你。” 顾清鸿的眸子里杀意浓烈,恨恨道:“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昭鸾悄悄握住了顾清鸿的手,这三年的风雨,让她变得理智而沉稳,反而是她在劝他:“对付皇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慢慢来。” 昭鸾此前便听说过周国皇后的威名,却没想到她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当着所有人的面,赐了昭鸾一杯毒酒。不难想象,若是昭鸾在新婚当日命丧周国,大昭那边该是如何气愤,定是会再起战火,而承受这一切的便是周国太子,甚至,顾清鸿为因此失去储君之位。 他初为太子,尚未安稳,周后定是时时刻刻在盘算着如何废去他的太子之位,改立她的亲生儿子顾北淮为太子。 顾清鸿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歉意,是他将她逼到了周国,却在她进入周国的第一天,便让她险些丧命,终是他没有好好保护她,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了太子,终于有了可以保护她的资本,可还是躲不了周后一次次的暗害。“对不起。” 昭鸾仰着头,勾了勾顾清鸿的鼻子,挑眉道:“我原谅你了。” 顾清鸿想了想,道:“明日,你不要去了,就在家里。” 第一百八十一章:进宫 依照祖制,太子与太子妃成婚后,需一同进宫面见帝后,而他不想让她去见皇后。 昭鸾闻言,从被窝里钻出来,坐着,她纤细的手指抚过顾清鸿的眉头,语气十分认真:“三年前,我就同你说过,我不是需要被保护在温室里的花,而是与你并肩作战的人,你已经抛下了我三年。” “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经过这次中毒一事,我对皇后已经有了防备,放心吧。” “好,明日,我们一同进宫。” 昭鸾靠在顾清鸿的肩膀上,嘴上挂着甜如蜜糖的笑意,只要在他身旁,她什么也不怕。她问出了口:“能告诉我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吗?” 顾清鸿的眉宇间骤然凝重,随后,他的眉头舒展开来,轻描淡写地说:“都过去了,没什么好提的。” 昭鸾没有问下去,她知道他不会告诉她那段艰难的岁月,这个男人,总是习惯将所有心事深深藏起,总是独自承受着所有的一切,可她依旧对他充满了心疼。 翌日,昭鸾早早地起床,穿戴完毕。 她今日穿了件水青色的束腰锦裙,将头发盘成堕云之状,随意点了些珠翠。既不过于清淡,亦不至于张扬。 顾清鸿站在昭鸾的背后,拈起梳妆台上的一只金玉步摇,斜插在她的发髻上,对着镜子凝看着,道:“这钗,你戴着好看。” 昭鸾一脸质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顾清鸿“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宫去吧。” ...... 周国的皇宫与大昭不同,这里城墙更为高耸紧密,让人不禁心生压抑。 顾清鸿与昭鸾便跟着引路的宫婢,去了正清殿。 皇后静静地坐在凤座上,她的眼神十分平静,只在看到昭鸾的那一瞬间有了些波澜,随之又归为了平静。 站在皇后身旁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相与皇后有几分相似,却是多了几分娇艳,堪当美人二字。 这是昭鸾第一次见到周国的皇后容嬅,在她看来,皇后年近半百,眼角布满了皱纹,皮肤也没有光彩,只是她的那双眼睛,像是看透了世间万事,仅仅是一瞬的对望,令昭鸾心生寒意。 皇后的长相算不上美艳,就算是年轻的时候,也只能勉强算得上有几分姿色,可自骨子里散发出的一股威仪,尤其是加上那一身厚重繁琐的凤袍,莫名有几分熟悉之感。 昭鸾顿时想起了她的母后,不,母后可比这周国的皇后美丽多了。 容嬅坐在凤座上,她的眼神十分平静,只在看到昭鸾的那一瞬间稍稍有了些波澜,随之又归为了平静。 站在皇后身旁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窈窕女子,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相与皇后有几分相似,眼角眉梢却是多了几分风流,尤其是她左眼下的那颗泪痣,更是衬得她风情万种,美则美矣,面相太过刻薄,而且,她的神情透着一股子高傲不屑,仿佛天下的人都不配入她的眼。 第一百八十二章:冯嘉月 这个青春貌美的女子便是顾曦云,皇后的女儿,周国的明德公主。 因周国皇帝旧疾突发,还在休养之中,并未在此。 皇后端起宫女递来的茶水,她长而精致的护甲在瓷杯上滑过,问:“太子妃初来乍到,对周国可还习惯?” 昭鸾道:“承蒙皇后关心,臣妾一切都好。” 在昭鸾眼里,只有顾清鸿嫡亲的母亲才担得起她的一声母后,如今的皇后只不过是个继后罢了,如何担得起她与顾清鸿的一声“母后”?所以,她只随着顾清鸿唤“皇后”。 皇后抬起眸子,悠悠地看向昭鸾,虽只是个看起来极为随意的眼神,却令人莫名心里发麻。她略带忧色,问:“太子妃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可是病了?” 昭鸾按捺住心里的恨意,表面如常,“只是有些许水土不服罢了。” 皇后的眼神又看向一侧的顾清鸿,道:“太子新婚燕尔,莫要为政事太过操劳了,多陪陪太子妃在周国游玩。” 顾清鸿对上皇后的眼睛,四目相对,暗地里却是刀剑相逼。 皇后的话外之音便是让顾清鸿放下政事,在她看来,顾清鸿为了迎娶大昭长公主,不惜舍弃自己亲手打下的十五座城池,将其作为聘礼,任是谁也看得出顾清鸿痴心一片,如此,她便找到了他的软肋。 昭鸾察觉到了皇后的心思,她略一欠身,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臣妾天性懒惰,素来不喜欢在外游玩,平日里就喜欢待在东宫。” 抬眸,对上皇后那双幽深不明的眼睛。 这是她们二人的第一次交锋。 良久,皇后牵唇道:“太子妃是个有趣的人。” 昭鸾回之一笑,她的笑是那么纯粹,不失礼仪,又恰到好处,“臣妾谢皇后夸奖。” 顾清鸿不愿在这个地方待下去,满宫的人,表面上笑容和睦,背地里不知在想着什么杀招。他的语气高傲而冷漠,根本不在意皇后,道:“时辰不早了,我二人便不打扰皇后娘娘,先行退下了。” 皇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看来她认为的没错,仅仅因为给昭鸾下了毒,顾清鸿便连表面上的和睦也不愿意维持了。 甚好,她倒是要看看他有何本事。 顾清鸿与昭鸾二人离开了正清殿后,无意遇上了冯妃。 冯妃是尚书冯晋长女,名冯嘉月。 嘉月.....是.取“吉时良辰”之意。 冯嘉月是个长相极美的女子,柳眉如新月,双眸含秋水,步态窈窕之间,风姿毕显,明明是那种妩媚的长相,却有透着一股子淡淡的清高,明艳的妆容之下,可见她的愁怨,尽管她掩藏得很好。 虽然,这是冯妃第一次见到昭鸾,但她从前是认识顾清鸿的,便也猜出了昭鸾的身份,便道:“真巧,在这里遇上了太子和太子妃。” 昭鸾侧眸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看起来与昭鸾一般大小的年纪,正是青春年华,昭鸾却在她身上嗅到了一股苍老的气息,那是一种还未绽放便已枯萎的气息,这股气息与她的外貌不相符合。 第一百八十三章:明德公主 顾清鸿对昭鸾道:“这位是冯妃。..” 冯妃?周帝的妃子?周帝年过五十,这位冯妃却不过双十年华,难怪了。 冯妃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先是看了顾清鸿一眼,再看着昭鸾,道:“原来太子妃是个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难怪太子殿下要以江山为聘,迎娶太子妃了。” 昭鸾不禁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道:“冯妃说笑了。” 冯嘉月意味深长的眼神在昭鸾的脸上滑过,轻笑着,道:“不耽误二位了,本宫要去向皇后请安了。” 待冯嘉月走后,昭鸾问顾清鸿:“这个冯妃是个怎样的人?我觉得她有些怪怪的。..” 顾清鸿牵着昭鸾,边走边道:“冯妃是尚书冯晋的长女,受父命入宫,不到一年,便是宫中风头最盛的宠妃了。” 昭鸾才不相信,便问:“就这么简单吗?” 顾清鸿的眼睛里闪过幽暗不明的光彩,低声道:“冯家与裴家是世交,冯嘉月的入宫是带着政治因素的,将冯嘉月放在老头子身边,这也是裴胥下的一步棋。” 他口中的老头子便是周国皇帝。 昭鸾略有所悟:“是为了助你登上帝位么?难怪我第一眼看见冯妃,就直觉你二人有什么唔” 她还未说完,顾清鸿便捏着她的小脸蛋,道:“你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昭鸾嘟着嘴,委屈兮兮,“你又欺负我。” 顾清鸿迫视着昭鸾的眼睛,道:“我和那个冯妃没关系,嗯,知道了么?” 昭鸾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顾曦云跟着皇后回到了坤宁宫,她今日是特意来看看,那个传闻中明艳不可方物的大昭公主。顾曦云向来自恃容貌无双,见了昭鸾后,心生嫉恨,道:“母后,这个大昭来的公主看起来不像是个简单的货色。” 皇后道:“她若是个简单的,顾清鸿会娶她?” 顾曦云语气不悦,道:“女儿不喜欢她,我们杀了她如何?”她的眼睛里闪过几分恶毒,温柔的笑容之下,是狰狞可怖的心思。 皇后瞥了顾曦云一眼,只是淡淡抿了口茶,道:“明德,先别去招惹她。” 顾曦云气愤道:“母后!” 皇后冷下脸。 顾曦云一见皇后突然冷着一张脸,便不敢再说,她知道的,无论是谁,都无法忤逆皇后的决定。 皇后看着顾曦云,这个亲生女儿,浑身没半点像她,简直是愚蠢无知。皇后放下茶杯,眸光一转,道:“明德,听说你的公主府可是歌舞升平、夜夜欢乐啊!” 顾曦云窘迫难堪,吞吞吐吐道:“母后怎么知道的?” 皇后冷哼了一声,道:“本宫怎么知道的?你也不看看你做的那些好事!昨日,弹劾你的折子都到了本宫面前。” 顾曦云有些慌张,问:“他们弹劾女儿什么?” 皇后眸光一凝,冷冷刺在顾曦云的脸上,“单是白日宣淫这一条便可以让你受史官的口诛笔伐。” 顾曦云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她直直跪在皇后面前,声音颤抖:“母后,女儿女儿” 第一百八十四章:公主男宠 皇后语气讥讽,道:“怎么,难道他们是诬告吗?难道你没有做过吗?” 顾曦云脸上羞愤,“女儿做什么也是女儿的自由,哪里轮得到他们那些下贱的史官来议论?” 皇后重重拍桌,直让顾曦云心头一颤,“可你别忘了,你是周国的公主,是本宫的女儿。..” 顾曦云虽然害怕,但忙讨好道:“那又如何只要有母后在,他们能杀了女儿不成?” 皇后精致的护甲抚过顾曦云的脸庞,似笑非笑道:“本宫已经杀了那几个不知好歹的史官,但你记住了,这段时间收敛些,莫再让流言蜚语传到本宫的耳朵里。” 不知为何,顾曦云觉着皇后的语气有些瘆人,道:“母后,女儿不会再犯的。” 顾曦云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后,立即便拿着鞭子,先是将府上的婢女胡乱抽打了一顿,直到打得皮开肉绽才停手。 这时,一个穿着白衣的纤瘦公子自门后走过来,他面相娇柔,衣领处松松垮垮的,可见他裸露的胸膛。 白衣公子走到顾曦云的边上,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心疼道:“公主,小心伤了手。” 见到洛禾,顾曦云的脸色才柔缓下来,怒气也消了一半,她的手顺着洛禾的手,一直往上,一直抚摸着,停在他的锁骨处,勾出他的衣领,道:“我今日,可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洛禾是公主府里最受宠的面首,洛禾受宠不仅仅是因为他风流娇柔的长相,更是因为他八面玲珑的心思,最是会讨顾曦云的欢心。他爱怜地看着顾曦云,气愤道:“是谁大胆,竟然敢给公主委屈受?” “还不是那几个老头子,整日里闲着无聊,就知道弹劾本宫。”顾曦云一想起此事便气愤,那些史官吃饱了没事做,天天盯着她的公主府,可惜,她的母亲是周国皇后,就算史官弹劾又能将她怎么样呢?她依旧是明德公主。 洛禾掩嘴笑了几声,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既然是几个老头子让公主不开心了,杀了便是,公主何必因此事动怒,伤了自己多不好?” “这几个老头子倒是被母后杀了。”顾曦云又道:“可是,惹本宫不开心的人太多了,还有那个从大昭来的公主,本宫实在很是讨厌她。” 洛禾出言问道:“公主所说的可是太子妃?” 顾曦云挑眉看着洛禾,骤然不悦,“你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洛禾搂住顾曦云的腰身,咬着她的耳垂,低声道:“我只对公主你感兴趣,公主就是世间最美的仙子,其他的女子在公主面前,都是一样的下贱丑陋,连给公主洗脚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顾曦云对洛禾的话很是满意,她将手指放在他的唇上,“瞧你这张小嘴儿,真会说话。” “公主,我这张嘴儿不仅会说话,还能”洛禾的嘴自顾曦云的耳边一直下滑,在她脖间落下一个又一个的红点。 顾曦云不禁喘息着,她亦回吻着,二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拥吻。 洛禾将顾曦云拦腰抱起,走向内殿,道:“今日,就让我好好伺候公主。” 随后,房间里传出一阵又一阵的娇媚的喘息声。 周遭的仆人都见惯不怪了,只低着头,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明德公主虽未成婚,但早年便哀求皇后让她在宫外置办一座公主府。明德公主居住在公主府上,脾气越发怪异,最是喜欢长相娇柔的男子,这公主府里至少有一百个男宠,个个貌若天仙,洛禾便是其中之一,这在周国已经不是秘密了,但碍于皇后,众人并不敢当面议论明德公主。 第一百八十五章:下厨 昭鸾与顾清鸿回到东宫后。.. 君瑶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到昭鸾面前,道:“公主,今日的药。” 昭鸾将药推在一旁,拒绝:“不喝。” 顾清鸿端起药,道:“瑄瑄,你又不听话了。” 昭鸾气呼呼地看着顾清鸿,道:“这么苦的药,换做是你,也不愿天天喝的吧。” 顾清鸿耐心劝道:“今日,我特意命人在里面放了很多糖,不苦的。” 昭鸾怀疑:“当真不苦?” 顾清鸿道:“自然是真的。” 看着顾清鸿一脸真诚的模样,昭鸾便接过药,闭着眼睛,一口灌了下去,药入喉中,还是苦的,并未因加了糖而减轻多少。.. 昭鸾心道:顾清鸿好你个大灰狼,竟然敢骗我! 她的眼睛一转,咬牙切齿地笑道:“我之前不是说要亲自下厨为你做一桌好菜嘛,我看啊,就现在了。” 顾清鸿顿时尴尬,道:“这要不改日吧。” 昭鸾微笑着摇摇头,道:“就要今日。” “君瑶,我们去厨房!”昭鸾带着君瑶风风火火地走出房间,往厨房那边走。 只剩下顾清鸿扶额长叹。 沈涣对多年前的那个“花糕”记忆犹新,同情地看着顾清鸿,道:“太子殿下,这次属下不能替你分忧了,你要好好享受太子妃的厨艺。..” 顾清鸿白了沈涣一眼,道:“沈涣,我看你是最近太闲了,去查查顾北淮这些日子的动作。” 沈涣只得遵命:“是。”他只在心里默默地偷笑。 昭鸾言出必行,她到了厨房,先是命令所有的厨娘站在一旁,命令道:“你们,今天都给我站在一旁,不许靠近这厨房里的任何东西。” 厨娘虽然不知道何意,但只能遵守:“谨遵太子妃命令。” 然后,昭鸾自己在厨房里先转了一圈,咬着指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惊道:“我知道要做什么了。” 君瑶有些不放心,问:“公主?” 昭鸾一字一字道:“红烧鱼!” 君瑶默默地看着脚尖:“噢。” 昭鸾咳了咳,道:“这个那个君瑶啊,你先给我杀条鱼。” 君瑶也是面露难色,道:“这公主,奴婢只会杀人,不会杀鱼。” 昭鸾知道君瑶不会骗她,有些心烦,扫了眼站在一旁的厨娘,自己刚命令她们不许动,眼下若是去求她们岂不是太没面子,这种没面子的事,昭鸾才不会做呢 罢了,还是自己杀鱼吧。 于是,昭鸾在鱼缸里随意捉了一条看起来挺肥的鱼,然后,她将这条胖头鱼放在案板上。 趁这胖头鱼静着不动时,昭鸾拿起一旁的刀,迅速地往那鱼头上拍下,谁知一拍未中,胖头鱼蹦到了地上。 昭鸾继续拿着刀追击着胖头鱼,不知道拍了几下,终于将这鱼给拍死了,然而地面上已经是一团血肉,鱼的身上是泥糊糊的,只能勉强看出来是一条鱼。 昭鸾长长吐了一口气,将鱼简单清洗了一番,还算干净。 虽然这鱼看起来有点丑,但还好不是给她自己吃的,这样一想,心里便舒畅了。 接下来,便是烧鱼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赏花会 接下来,便是烧鱼了。.. 昭鸾将所有人赶出了厨房,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烧鱼。 约过了几个时辰后,昭鸾才打开门。她笑道:“好了,去告诉太子殿下,用膳吧。” 顾清鸿看着桌子上那团黑乎乎的辨不清形状、犹如碳灰的东西,颤颤问道:“这便是你烧了一下午的鱼?” 昭鸾歪着头,答:“对的呀。” 她转头看了看一盘的小安,道:“小安,你也坐下来一起吃。” 小安稍低着头,道:“好。” 顾清鸿鼓足勇气,才拿起筷子动了第一口,果然,味道没有让他失望,是想象中那种极苦极咸的味道,仔细一嚼,似乎还有鱼鳞和泥土但他没有吐出来,反而作出一副很好吃的模样,满意地笑着,道:“辛苦你了。..” 昭鸾毫不客气,道:“那你就多吃点。” 顾清鸿面露难色,看向小安,道:“这小安,你也尝一点。” 小安夹起一块,放在嘴里,不缓不慢地吃着,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一如寻常那般,一直默默地吃着,没有停止的迹象。 顾清鸿不禁侧目打量着这个小安,心里在想,这孩子不会是味觉不正常吧? 连昭鸾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她知道这条红烧鱼是个什么味道,却没想到小安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口一口吃着,她劝道:“小安,不要吃了。..” 谁知,小安只是抬起头,对着昭鸾浅浅一笑,道:“我觉得很好吃。” 窗外的阳光正好打过来,照在小安碎碎的额发上,发丝之下,他那双眸子里,藏着满满的光彩,格外纯粹而清亮。 徐管家走过来,道:“宫里给太子妃娘娘下了帖子。” 昭鸾一听便觉得没什么好事,“什么帖子?” 徐管家:“三日后,皇后在锦苑设下赏花大会,邀太子妃前去赏花。” 昭鸾问:“只请了我一个?” 徐管家:“不单是太子妃,皇后此次邀了诸多的贵族千金和重臣夫人。” “看来这次,我是推辞不了。” 顾清鸿对着昭鸾道:“你若是不想去,推了又何妨?” 昭鸾摇头:“不,我要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顾清鸿想到昭鸾初来大昭,皇后便敢当众赐她穿肠毒酒,他委实害怕皇后对昭鸾动手,便道:“这样吧,我陪你去。” 昭鸾劝阻:“你没听到,皇后此次邀了诸多女眷,你去不合适。” 顾清鸿略有忧色:“可我不放心。” 昭鸾安慰道:“我会带上君瑶,若真遇上什么,我会点燃信号弹。” 顾清鸿见阻止不了她,无奈嘱咐:“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平安。” 昭鸾笑道:“放心吧,从来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我哪里这么柔弱了?” 三日后,昭鸾带着君瑶和香雪,香雪是顾清鸿特意找来伺候昭鸾的人,因她对周国的人或事都比较了解,所以昭鸾便带上了她。 这次,昭鸾坐了轿子进了皇宫,下轿时,前面有辆轿子恰好停下,自轿子里下来一个面容娇俏的女子,看穿着打扮,应当是周国某个大臣的千金。 第一百八十七章:黑影 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女子是吏部侍郎周怀的千金,名叫周琴儿,她没注意到身后的昭鸾,带着自己的婢女往里面走去。.. 昭鸾问香雪,“她是谁?” 香雪看了看,答:“那是吏部侍郎周怀的女儿周琴儿。” 昭鸾长吁了一声,“周怀的女儿啊” 周怀可是皇后手下最忠心的一条狗,他的女儿么,难怪面相看起来就不善。 昭鸾倒是不慌,慢悠悠地走去。 “呦,这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太子妃盼来了。” 说话者便是明德公主顾曦云,她今日的装扮是一袭艳丽的红裙,立在人群中,一眼便可看见她。.. 昭鸾道:“眼见这满园姹紫嫣红,一时迷了眼睛,脚步才慢了。” 顾曦云的眼神很是挑衅,问:“是么?不知我们周国的花比之你们大昭如何?” 周围一众女眷窃窃私语,皆揣测着这位大昭公主会如何回答?她们都知道,大昭此次战败,特意将长公主送往周国和亲,一个战败国的公主在此情此境,该是会有多难堪? 昭鸾的神情没有丝毫羞怒,道:“这要等哪日,明德公主亲自去了大昭,便知道了,我口说无凭。..” 人群中,有人问起来:“今日不是皇后娘娘设下的赏花会,怎么不见娘娘凤驾?” 顾曦云道:“母后说她身体不适,让我们自行赏花了。” 女子向来喜欢结伴成群,因昭鸾是大昭来的,并不认识周国的贵女,一时间,倒是无人与昭鸾交谈。 顾曦云的身边却是围了不少人,其中之一便是那个周琴儿。 一片嬉笑声。 唯独昭鸾这边有些冷清。 香雪有些忿忿不平,道:“太子妃,奴婢觉着她们是在故意排挤你。” 昭鸾倒是不以为意,“被排挤就被排挤吧“ 她的眼睛暗中打量着此地的任何一个女子,突然,有一道黑影在她眼睛余光里闪过。 这是皇宫,为何会有黑影穿梭而过?而且那道黑影,似乎是一直在偷偷盯着她。 君瑶是习武之人,自然是比旁人要敏感得多,她低声在昭鸾耳边道:“公主,奴婢察觉到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自我们踏入皇宫的第一步起。” 听君瑶这么一说,昭鸾也察觉到了,适才的那道黑影有几分熟悉难道是他? 昭鸾低声吩咐:“君瑶,你悄悄跟去看看,注意安,一个时辰后,无论有没有发现那人的身份,都要回来。” “是。”君瑶暗暗离开了人群,紧追着那道黑影的踪迹。 顾曦云和周琴儿说笑着,时不时地往昭鸾的方向看去。 这时,周琴儿朝昭鸾走去,欠身行了行礼,道:“太子妃娘娘,那边的花开得真艳,我们过去看看如何?” 昭鸾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有些怀疑,她面上不动声色,道:“好呀。” 周琴儿故意带着昭鸾往人多的地方去,她端起宫女手上的酒,道:“太子妃娘娘,臣女敬你一杯。” 看在外人眼里,周琴儿温柔甜美,单纯无害,若是昭鸾不给面子,倒是显得她不会做人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暗害 昭鸾亦端起一杯酒,回敬。 这时,周琴儿突然脚下一滑,往前方扑去。 昭鸾微一蹙眉,她暗暗用力,扶住了周琴儿的手臂。 周琴儿站稳了脚,倒是昭鸾的衣裙被泼了一杯酒。 昭鸾看着自己衣裙上的酒渍,揣测着周琴儿的意图。 周琴儿见状,忙歉声道:“太子妃,臣女真的不是有心的,还望太子妃恕罪。”她说着说着,竟带了些哭腔,眼睛里也挂着几颗泪珠,加上她姣好的容貌,在外人看来真是楚楚可怜,不由心疼起她来。 昭鸾心想,这个周琴儿倒是装得不错,是个上等的戏子。此时她怪罪于周琴儿,旁人定会指责她不够大度。 若是从前,昭鸾哪里会在意世人的评头论足,只是如今,她是顾清鸿的妻子,是他的太子妃,她的一言一行都与东宫牵扯。 因此,昭鸾并未动怒,反而和颜悦色地道:“周小姐,你也是无心的,我不怪你,适才你不慎扭了脚,还是找个太医看看吧。” 昭鸾的面上一片真诚,看不出半点虚伪。 若说伪装,她也是个中高手,只是看愿不愿意伪装罢了。 周琴儿没有想到昭鸾是这个态度,她原以为昭鸾会大发脾气,但她还是故作害怕,道:“臣女无碍,只是滑了一下,并未受伤。..” 昭鸾语气温柔:“下次可要小心了,幸好今日是遇上了我,万一哪日冲撞了皇后娘娘,可就不好了。” 这时,顾曦云走过来,假装好意道:“太子妃的衣裳湿了,不如先在锦苑最近的偏殿里将衣裳换了,穿上新的,以免着凉。” 昭鸾正等着顾曦云呢,便顺水推舟,顺着顾曦云的意思,道:“正好我也有些累了,如此,便谢过明德公主了。” 顾曦云的嘴角划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她暗中与周琴儿对视了一眼。 昭鸾早看出了周琴儿与顾曦云是一丘之貉,不过,她倒是有些期待今日会发生的事情。 于是,在一个宫女的引路之下,昭鸾带着香雪同行去了偏殿。 这一路,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冷清。虽说是偏殿,也不至于如此偏僻吧 此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前院里赏花,这个偏殿冷清的很,连个宫女也不曾发现,着实有些诡异。 昭鸾走进偏殿里,空气里夹杂着一种熟悉的气味,这气味很淡,不仔细闻倒真的很难察觉。 宫女很是恭敬,道:“太子妃娘娘,您就在此处先歇息一会,待奴婢取来衣裳。” 昭鸾淡淡点头。 宫女看着香雪,道:“这位姑娘,你同我一起去取衣裳给太子妃换上。” 香雪看向昭鸾,等着她的示意。 昭鸾道:“去吧。”她倒是想看看顾曦云和周琴儿想做些什么,若是身边的人不被支开,怎么能合了她们的心意呢? 香雪随着那宫女离开,门被轻轻掩上。 屋内的焚香越来越浓烈,那股熟悉的味道也越来越浓烈,阵阵钻入昭鸾的鼻尖,令她昏昏欲睡。 “难道真的是累了?” 昭鸾扶着额头,走到床边,和衣躺了上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肮脏 顾曦云低声对周琴儿道:“你亲自去看看事情办妥了没?我要确保万无一失。” “是。” 待周琴儿离开后,顾曦云的嘴唇暗暗弯起一抹阴森的笑容,今日之后,她讨厌的那个人将会被世人唾骂。 周琴儿的脸上挂着笑意,她慢悠悠地走着,一点也不着急,毕竟是已经能预料得到的事情。 周琴儿心里想着,她如今讨好了顾曦云,来日,顾曦云为她在皇后娘娘面前说清,让她嫁给二皇子。 这样一来,她成为二皇子妃便简单多了。 说不定等二皇子登基成了皇帝,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周琴儿正做着她的春秋大梦,走着走着,她的后脑勺突然被人猛然敲击了一下,顿时一片黑暗,晕倒在地。 一个时辰后。 顾曦云正与一众贵女交谈,其中一个贵女突然问了句:“怎么不见太子妃娘娘,她人呢?” 顾曦云顿了顿,道:“适才,周小姐不小心弄湿了太子妃的衣裙,太子妃去偏殿换衣服了。” “可是,太子妃已经去了一个时辰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闻言,顾曦云立刻是一脸担忧,道:“今日可是母后的赏花会,若是太子妃出了什么事我该如何向太子交代?” 她的脸色既是担忧又是惶恐,令人想入非非,仿佛猜到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有人好心道:“公主,我们去看看太子妃,毕竟她初来周国,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是迷路了就不好了。” 此言正合顾曦云心意,她道:“我们一起去吧,希望只是迷路,要是遇上什么刺客,那” 于是,顾曦云一行人便朝着偏殿走去。 没有人发现,顾曦云的眼睛里闪恶毒的眸光。 这件事是顾曦云独自筹谋的,没有告诉皇后,她今日,不仅是让昭鸾身败名裂,她还要让顾清鸿受人耻笑,说不定,还能把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如此一想,顾曦云的心里畅快多了,这事成了,母后定是也会对她高看一眼。 顾曦云停在偏殿的门前,对众人道:“太子妃应当是在里面休息了。” 她吩咐身边的宫女:“你去问问太子妃醒了没?” 宫女走过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其余的千金小姐,还有一堆大臣夫人见状,道:“没有动静,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我们还是进去看看。” 她们走过去,推开门。 顾曦云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站在人后。 果不其然,事情如她预料的那样。 夫人们捂着自己女儿的眼睛,皆是慌慌忙忙退出来,脸色青白交接,就像见了什么可怕又肮脏的事情一样。 顾曦云走过去,也打算瞧一瞧。 有夫人拦住她:“公主殿下还是别去,免得污了您的眼睛。” 顾曦云故作惊讶:“夫人此话是什么意思?”她已经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毕竟一切都是她所为的。 有人道:“公主,这等肮脏的东西,实在是龌龊至极。” 顾曦云心中暗笑,面上却是惊讶,问:“莫不是太子妃出了事?” 她走到房间里面,定睛一看。 第一百九十章:羞耻 屋子里,是一堆凌乱的衣裳,床上,一男一女相拥而眠。.. 女子和男子皆是赤身裸体,女子浑身雪白的肌肤落入众人的眼底,完暴露在空气当中。 而她的绣花肚兜,此时正挂在男子的脸上。 两人正做着春秋大梦,悠哉悠哉地睡着,浑然不知围观的人。 很好,这就是顾曦云想要的结果。 今日之后,堂堂大昭长公主、周国的太子妃将会是世人口中不知羞耻的荡妇,而周国太子顾清鸿也会被众人耻笑、颜面无存。 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顾曦云所希望的那个方向想去。.. 正当顾曦云洋洋得意之际,人群中传来一声“这不是周家千金周琴儿吗?” 顾曦云猛然一惊,她走近了些,细看着床上那赤身裸体的女子,那张脸,分明就是周琴儿,不是昭鸾。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顾曦云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尽数泼在周琴儿的脸上, 周琴儿被这凉水一泼,瞬间清醒过来,她看着围观的人皆是一脸鄙夷厌恶,心里是一片懵懂,她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眼前一黑,怎么突然就到了这里? 顾曦云叱问:“周琴儿,怎么是你?太子妃去哪了?” 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声音, “我适才去湖边散了散步,明德公主是在找我吗?” 说话者便是昭鸾,她的身边带着君瑶和香雪二人。.. 见了众人,昭鸾是一脸惊讶,故作不知,问:“怎么大家都在这儿,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昭鸾走进人群,见了屋子里的事,忙捂住自己的眼睛,惊道:“周小姐为何会?随后,她以袖遮面,退在一旁。 人群中议论纷纷,这些深闺妇人最喜欢谈论这种事了。 你一言我一语,简直是唾沫横飞。 “天啊,这周家小姐未免太不知羞耻了。” “可不是,我之前见她模样端正性情温柔,还想着去周府提亲呢,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小浪蹄子。” “这人还没出阁,就和野男人搞上床了,可是丢尽了周府的颜面。” “估摸着日后,周府的人都不敢出门了。” 周琴儿这才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她匆忙抓过衣服套在身体上。 这时,床上的男人也醒过来,他的脸上倒是一脸坦然,搂着周琴儿,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羞耻,反而柔声道:“既然被发现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周琴儿看着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心里一阵恶心,她推开这个男人,怒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给我滚!” 男人作出一脸受伤的表情,他本是在宫中当差的一个侍卫,名叫张斌,之前,宫中有贵人让他今日到这个地方,污了一个女子的清白,好不容易摊上这等香艳事,自然要好好珍惜,他道:“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番话,我们这么多年的情义,你怎能可以说不认识我呢?” 周琴儿已经气得哭了出来,她怒视着这个不认识的男人,道:“滚啊!” 今日,在场的人都是胤城的贵人,不出片刻,消息便会传的沸沸扬扬,周琴儿现在只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处以绞刑 这时候,周琴儿的母亲孙氏赶过来,见了周琴儿,先是一巴掌扇过去,骂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 周琴儿被一巴掌扇懵了,委屈道:“娘!” 孙氏怒道:“别叫我娘!” 张斌挡在周琴儿面前,道:“娘,您要打就打我,别打她。..” 这看在旁人眼里,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啊! 孙氏气得浑身发颤,面前这个长得肥头大耳、丑陋粗鄙的男子实在是令人作呕,她骂道:“你凭什么叫我娘?你给我滚!” 张斌道:“说实话,我早就和她有了夫妻之实,因她是千金小姐,我只是一个小小侍卫,好不容易在宫里相见,一时没忍住便做了此事,不料被发现,这实在是我一个人的错,与她无关。” 他的这番话说的极为露骨,再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早就有了夫妻之实? 这周琴儿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竟然 一时间,众人不禁再次窃窃私语。 周琴儿疯了一般,她欲掐住男子的脖子,“我要杀了你!” 孙氏再次给了周琴儿一巴掌,道:“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为了避免周琴儿在此地丢人现眼,孙氏转头去身边的婢女道:“把小姐带回府上。..” 透过人群,昭鸾给了张斌一个眼神,他立即抓住孙氏的衣摆,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娶琴儿的!” 顾曦云见状,道:“来人将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这时,昭鸾走出来,劝道:“明德公主且慢,既然他与周小姐是真心相爱,又发生了这等事情,我们何不如成他们两个?” 顾曦云恨恨看着昭鸾,道:“难道让周小姐嫁给这个身份卑贱的侍卫吗?” 昭鸾似笑非笑,道:“公主,身份卑贱不卑贱要看周小姐,周小姐都选择了他,公主还能说什么呢?” 二人对视,空气在此刻凝固。 昭鸾随意的一句话将顾曦云逼的哑口无言,她想了想,又道:“我初来周国,许多事情不懂,似乎周国有条律历,女子未婚便与男子发生苟且之事,视为淫荡,当处绞刑,何况这是宫中。” 昭鸾是看着孙氏说出这句话的,她的声音很柔和,却是咄咄逼人,刀刀致命。 孙氏脸色顿时苍白,她就这一个女儿,怎么也不会让周琴儿被处以绞刑。 昭鸾可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些周国的人定是没见过她在大昭的光辉事迹,竟然想着陷害她,真是不知死活。 孙氏终究舍不得让周琴儿淫荡的罪名,听得这话,她浑身颤抖。 昭鸾轻笑道:“当然了,若是周小姐与此人是有了婚约的,那便算不得触犯了国律,孙夫人,你说是么?” 眼下场景,孙夫人迫于无奈,只得说:“琴儿的确与这个男子有婚约。” 昭鸾浅笑着,她的唇边漾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看上去是那般纯洁善良,道:“如此,那便提前祝贺了。” 顾曦云眼看着计划泡汤、功亏一篑,愤愤道:“太子妃对周国的国律可真熟悉。” 昭鸾道:“熟悉倒不敢当,只是跟着我家夫君,日日耳濡目染,知道了些许。” 第一百九十二章:针锋 周琴儿被带下去了,张斌也被前来的侍卫拖下去了。.. 众人见没了热闹看了,自然是渐渐散了。 谁也没想到,一出赏花会竟闹出了这等丑事,看来周家将会成为胤城这几月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众人散去后。 顾曦云恼羞成怒,她靠近昭鸾耳边,道:“今日,算你走运!” 昭鸾丝毫没有动怒,回了句:“今日,的确是我走运,就是不知他日,公主你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顾曦云抓住昭鸾的手腕,怒道:“你在诅咒我?” 昭鸾轻蔑地看着顾曦云,她甩开顾曦云的手,语气不怒而威:“我这个人,小肚鸡肠,最爱斤斤计较,旁人若算计我,我定是会算计回去。” 昭鸾的眼神莫名让顾曦云有些害怕。 顾曦云手心不禁泛了些冷汗,问:“你什么意思?” 昭鸾才懒得与顾曦云在此多费口舌,她要做的,是实实在在的报复,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顾曦云倒是没想到昭鸾是个如此嚣张的人,只能看着昭鸾远去的背影,恨恨地咬牙切齿。 昭鸾走出了锦苑,未料再次遇上了冯妃。 冯妃像是早就预料到会与昭鸾见面,脸上没有一点点的惊愕,她的眼角含着些淡淡的笑意,吐气如兰,道:“今日,太子妃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昭鸾唇角稍弯,道:“我每日的心情都很不错。” 她看向冯妃的眼神并不算和善,因为她总觉得,这个冯妃与顾清鸿之间有着某种关系,而她,不喜欢。 冯妃朝昭鸾走近了几步,道:“太子妃设的这局,真是完美。” 昭鸾反问:“哦?冯妃这话,我可是听不懂了。” 冯妃道:“太子妃这么聪明,怎么会听不懂呢?” “听得懂听不懂,我还有事,就不与冯妃细谈了。”昭鸾不欲与这个冯妃多加交谈,她觉得冯妃是个很精明的人,总是时时刻刻在挖掘着别人心底的秘密,这样的人,很是可怕。 冯妃的表情不知是笑还是怅惘,小声喃喃自语:“我总算明白了,我总算明白了” 坐在回东宫的马车上,昭鸾回想着今日所发生的事,不禁嘲笑着顾曦云的手段太弱,简直是个愚笨的蠢货。 早在昭鸾踏进那个偏殿的时候,她便闻出了香炉里面的失魂散,这辈子,她就算忘记了所有的气味,也不可能忘记失魂散的气味。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那日起,昭鸾时常会在身上备着失魂散的解药。 那个宫女以为自己支开了香雪,然后将门给锁上了,就以为昭鸾出不去了,昭鸾可是从小翻墙跳窗的人。 昭鸾出了偏殿后,发现了昏迷在草堆里的香雪,待叫醒香雪后,昭鸾便在偏殿处蹲着。 突然瞥见了周琴儿的身影,昭鸾和香雪便悄悄地尾随在周琴儿的身后,趁其不备,两棒子下去,将周琴儿和贴身宫女给打晕了,因去往偏殿的这条路偏僻,没有行人。 昭鸾和香雪便将周琴儿弄进了偏殿的房间里面。 第一百九十三章:威逼利诱 香雪脑袋还有些迷糊,问:“太子妃,这下怎么做?” 昭鸾觉着,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等会,这里便会出现一个男子,她想了想,何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便道:“香雪,我们把周琴儿放到床上去。..” 二人合力将周琴儿放到床上去之后,昭鸾觉得少了些什么,便吩咐香雪:“把她衣服脱了。” 香雪一脸诧异:“脱了?” 昭鸾见香雪婆婆妈妈的,颇是无奈:“快点,等下有人来了。” “奴婢遵命。”香雪解开了周琴儿的衣服,手脚麻利,一会儿便给她脱光了。.. 昭鸾托腮,打量着周琴儿,她走过去,将周琴儿头发弄得凌乱,盖住了她的脸,将她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待做完了这一切,昭鸾拍了拍手,道:“好了,我们出去吧。” 香雪是满头雾水,不知道她的主子在干些什么。 昭鸾和香雪再从窗户翻出去,躲在一旁。此时,君瑶也赶了过来。 昭鸾问:“可追上那个黑影了?” 君瑶为难道:“那人身手极好,奴婢没追上。” 昭鸾叹了声气,道:“罢了,他既是在跟踪我,日后,还会有机会捉到他。” 没多久,就有一个长得肥头大耳的侍卫走过来,他左顾右盼,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锁,就在他开锁之际,有一把剑搁在他的脖子上。 男子颤颤地回头,见是三个女子,那个将剑放在他脖子上的人是一脸冰冷,看上去就很难对付,是个武功不错的女子。 他听得其中那个美丽至极的女子,轻启朱唇,字字含着冰霜:“私入后宫,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男子霎时跪在地上,他只是收人钱财为人消灾,若是搭上自己的性命可就太不值了,一遍遍道:“我不想死。” 昭鸾威逼利诱道:“你可以活下来,甚至还能得到一桩完美的姻缘,不过,一切需听我的吩咐。”她示意君瑶将剑逼近了男子的脖颈一点,有血珠流出。 男子愈加恐惧,忙点头,道:“我一切都听您的。” 昭鸾柳眉一挑,道:”甚好。“ 男子问:“那我该做些什么?” 昭鸾声音很柔缓,带着一股蛊惑的力量,“照你之前的主子所吩咐那样做就行了,屋子里面躺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她叫周琴儿,是周侍郎的千金,你今日与她把生米煮成熟饭。这种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男子一听,心下暂时一松,这可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之前那位主子也是让他这样做。 “不过”昭鸾语气骤变,道:“你得记住我嘱托你的话,你与周琴儿是两情相悦,之前便曾多次暗通款曲,若你不慎说漏了什么,不单是你会因此丢了性命,还有你的家人,都会因此丧生。反而,你一切照我说的,日后,你便是周侍郎的女婿了,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你,明白了吗?” 最后四个字,昭鸾的语调拖得很长,既是威胁,又是诱惑。用他和他家人的性命威胁,用他的前途和美人诱惑。 男子道:“明白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偷窥 张斌在君瑶的利剑相逼下,走进了房间。 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人逼迫他去做这等子事,而且完事后,还有大好前途。 昭鸾看着张斌丑态并现的背影,不禁失笑,这顾曦云倒真是费了一番心思,在侍卫里面特意找了一个如此丑陋的男人。 张斌此人最是贪财好色,让他玷污这屋子里的一个姑娘,还给他一笔重金,这等子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砸到张斌头上,他哪能不答应? 他走进屋,看见穿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姑娘,那皮肤真是雪白又光滑,脸蛋也是生得美极了,当下,他便脱光了衣服,上了床。.. 如斯美人在怀,怎么可以不做些什么呢?何况,他也好久没碰过女人了。 昭鸾一直躲在窗户后面偷看,心想当年逛青楼的时候也碰上过这种事,奈何顾清鸿不让她看。 正看得起劲的时候,屋里的男子随手乱丢衣服,不巧,盖住了窗户,昭鸾再看不见里面,只能听见从屋里传来的粗喘声。 昭鸾见瞅也瞅不到什么了,便带着香雪和君瑶走了。 君瑶面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仿佛她生来就是没有喜怒哀乐的,淡定如冰。 香雪则是一脸羞红,她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呢,太子妃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带着她看这种事情。.. 事情都按照昭鸾预料的那般发生了,只是这次,昭鸾与顾曦云这人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不过也没什么,反正她们二人看对方都不舒服。 顾曦云一计不成定会再施一计,而昭鸾也不是等着别人陷害才会反击的人,这次,她会主动报复回去。该如何做呢?这需要细细考虑一番。 回到东宫后,昭鸾未发现顾清鸿的身影,便去问徐管家,“太子还未下朝么?” 徐管家道:“太子或许是在朝中有事要忙,娘娘若是饿了,可以先用膳。” 昭鸾一听,肚子果真饿了,今日一天,她都未好好吃过东西,便道:“好的。” 反正顾清鸿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等他回来估计要饿死了,还是不等了。 徐管家只是随口一说,一般情况下,妻子不应该都会等着丈夫回来一同用膳吗?怎么到了太子妃这不过,他也不好明说。 于是,此时便只有昭鸾和小安二人一同吃饭。 昭鸾看着小安,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小安,你识字吗?” 小安埋下头,怯怯道:“不识。” 昭鸾语重心长道:“你这个年纪,正是需要好好学习,明日,我让人送你去胤称的学堂吧,你要知道,身为男子汉,有了本事,才能保护自己和你身边的人。” 虽然她当初也没怎么学习,但如今细想,是有些后悔的,如若少时练就了一身顶尖的功夫,有些事情也不必憋屈了 有了本事,才能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小安将这句话牢记在心里,对昭鸾道:“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昭鸾看着满桌子的菜,道:“先吃饭。” “好。”小安的笑容十分干净纯粹,宛如初春的第一缕风,还未沾上世间的任何尘埃。 第一百九十五章:旧疾 当昭鸾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顾清鸿正在皇宫里与他父皇谈话。 周国皇帝年过半百,一双眸子骤然布满了皱纹,也是凛凛生畏,令人不寒而栗,但依稀可以看出他当年也是个俊俏风流的翩翩少年郎。 周帝的眸子一直盯在顾清鸿的脸上,冷笑道:“你如何变得这么感情用事了?” 顾清鸿嘴角扯了扯,道:“那是我的事。” 周帝勃然大怒:“放肆!” 顾清鸿丝毫不在意周帝的脸色,道:“反正已经放肆多次,又不少这一回。” 周帝的脸色愤怒到了极点,又渐渐转为大笑,道:“朕将你放到大昭的这些年,原是为了磨砺你,没想到只是将你变成了一个情种。” 顾清鸿唇角带笑,讥讽道:“陛下真是说的冠冕堂皇,我还真得谢谢你给我的十年质子生涯。” 周帝的眸光渐深,“若不是朕今日偶然得知了,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十五座城池,就这么被你当作了聘礼,娶了一个大昭公主回来,你倒真是周国的太子。” 顾清鸿反道:“那又如何?这是我亲自打下来的江山,送与她又何妨?” 周帝浑身散发着冰冷,他眉头的皱纹蹙在了一起,格外瘆人,语气威胁道:“你可别忘了,是谁给你的太子之位?” 顾清鸿一字一字都是自肺腑而来,洪亮铿锵,“我自然没忘这个太子之位是如何来的,那十八个部落的归降,是我和我手下的将士,用血肉为周国拼来的。” 周帝斥道:“无军功何以服众,这是你必须的历练罢了。可是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将大好江山相送,你的理智呢?你不配是朕的儿子。” 顾清鸿的语气刚硬,却又隐隐带着一点心酸,“不配就不配吧,反正你也从未将我当作你的儿子般对待过。” 周帝的脸色铁青,浑身笼罩着阴沉沉的氛围,他怒而拍桌:“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给朕滚出去!” “求之不得。”顾清鸿淡淡说罢,转身离去。 “逆子!”周帝动怒,心脏处猛然又开始一阵剧痛,那种感觉,是一万只蚂蚁在心头啃咬穿梭。 周帝的贴身太监万贵见状,忙拿出药,递到周帝嘴边。 周帝服完药,疼痛才减轻了几分。 万贵劝道:“陛下,千万不要动怒。” 周帝捂着胸口,道:“朕的这个病快二十年了,皇后的药也越发没有效果了。” 万贵道:“皇后娘娘不是说了吗?只要不动怒,便不会引发病痛。” 周帝道:“你让朕如何不动怒?你看看顾清鸿这小子,做的是些什么混账事!” 万贵劝慰道:“太子殿下年纪还小,未免冲动了些。” 周帝冷哼了一声,道:“年纪尚小?朕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周国的君主了。” “太子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儿女情长也是可以理解的。” 周帝的眼中一片阴鸷,精明的眸光里,似在盘算什么。“朕倒是要看看这个大昭来的公主,究竟有什么魅力,可以让他将江山拱手相送。” 第一百九十六章:温存 昭鸾本来是打算等着顾清鸿回来的,可她等了太久,又实在太困,便先躺在床上了,躺着躺着又睡着了。 当顾清鸿回来时,只看见屋子里亮着的烛火,他悄悄地靠近床边,见昭鸾将自己缩成一团,蜷缩在角落里,她睡觉的时候总是紧蹙着眉头。 她的心里,究竟在烦忧什么?是为了她远在大昭的兄长么?可为什么每日表面上看起来,她还是那么轻松愉快,不曾流露出半点的愁绪。 顾清鸿脱下外衣,钻进被窝里,将昭鸾放在怀里,然后习惯性地在她鼻子上落下一吻,她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觉得痒痒的,便伸手摸了摸鼻子。 顾清鸿觉得挺有趣的,便又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 未料这次,昭鸾有些不耐烦了,她总感觉有什么在挠她的痒痒,伸手便是一拳打过去,这一拳恰好打在顾清鸿的鼻子上。 顾清鸿有些后悔将她揽在怀里。 怎么这么多年了,她还有梦中打人的习惯? 昭鸾打完人之后,睡意丝毫没被影响,她继续睡得很是安稳,嘴角还挂着些得意的笑容。 顾清鸿有些嫌弃地看着昭鸾,她打完人之后,倒是睡得安稳了,实在是有点气愤。 他将她从怀里推到角落里,确保她再不能打到他为止。 昭鸾翻了个身,将被子大部分卷了过去。 顾清鸿死死攥住被子的一角,誓死捍卫最后的被子。 昭鸾见抢不过被子了,下意识朝着温暖的地方挪过去,一点点地挪进了顾清鸿的怀里,这个地方感觉很是温暖,她不再动了,如一只乖巧的小猫,安分而温顺。 顾清鸿揉了揉鼻子,她下手倒真是没轻没重,算了,看在她这么可爱的份上,就原谅她了。 翌日。 早饭期间,顾清鸿不经意地问起:“你可听说了周府千金的事情?” 昭鸾点点头。 顾清鸿抬眸看着昭鸾,“与你有关?” 虽是询问,但言辞之中已是肯定。 昭鸾供认不讳,瘪了瘪嘴,道:“都是周琴儿咎由自取。” “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昭鸾的语气颇是嫌弃,道:“还不是明德公主那个蠢货,以为用些下烂子手段,就想陷害我。” “顾曦云?” “对啊,就是她和周琴儿,我从小到大,哪里被别人欺负过,她们来招惹我,我当然要还回去。” 顾清鸿调侃道:“如今她们倒是见识到了你的厉害,不敢轻举妄动了。” 昭鸾欲转开话题,“你的鼻子怎么了?” 顾清鸿的眼神凝在昭鸾的脸上,欲言又止。 气氛略有些尴尬。 昭鸾的眼睛看向一旁,咳了咳,道:“时辰不早了,你该去上朝了。” 顾清鸿意味深长地瞅了昭鸾一眼,然后离开了东宫。 待顾清鸿走后,昭鸾一边吃饭,一边抱怨道:“我之前没告诉他,他肯定生我气了。” 虽是抱怨,但丝毫没影响她吃饭的心情。 元宝打小便心思机灵,见昭鸾一脸郁闷,便道:“公主,要不出去散散心,我们来这东宫许久了,还未逛逛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洛禾 昭鸾看着元宝,识破了他的心思,道:“你还不是自己想出去。” 元宝道:“奴才是为了公主着想,来这许多天了,公主定是也想四处看看。” 昭鸾敲了一下元宝的头,转眸看向君瑶,道:“君瑶,我们换上男装,出去看看。” 于是,昭鸾和君瑶二人换了男装,自东宫后门溜了出去。 胤城的市集虽说与大昭很是不同,但也算热闹。昭鸾走在街上,能感觉有不少目光驻留在她的身上,她顺着这些目光看去,见是一个个娇俏可爱的姑娘,她们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慕,大大方方地与昭鸾对视。难怪人人都说,周国的女子性情热烈而奔放,不像其他国家的女子难么娇羞柔弱。 君瑶问:“公主,我们去哪?” 昭鸾虽然报复了周琴儿,但顾曦云如今还是安然无恙,她可不是一个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人,旁人欺负了她的,她是一定要还回去的。“我们去明德公主府附近看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于是,昭鸾带着君瑶一路走到了明德公主府附近。 昭鸾打量着面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公主府,看来,这个顾曦云的确是挺受宠的,昭鸾不禁想起她的母后,若是母后还在,定是舍不得她远嫁周国。她拉着君瑶走到一僻静墙角处。 君瑶小声问:“公主,我们在这蹲着吗?” 昭鸾点点头,道:“仔细观察出入公主府的人。” ...... 这时,一个身着白衣、乌发披肩的男子自大门而出,他前脚刚踏出公主府的大门,便有四五个家仆立马跟着他。 此人便是洛禾,他回首,不满地看着身后的那些家仆,问:“你们跟着我作甚?” 其中一个家仆道:“洛公子,公主吩咐过了,为了保护你的安,不能让你独自出府。” 洛禾道:“我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洛公子,不要让奴才等为难,实在是公主明令吩咐过了。” 洛禾脸上闪过一分厌恶,自顾自地往外走去,那几个仆人忙跟在他身后。 家仆又问:“洛公子,你今日出行可是有事?” 洛禾语气生冷,道:“无事,就是透透气。” 家仆歉声道:“洛公子,公主吩咐过了,若是公子出去,未免世人亵渎公子容颜,公子还是坐轿子出行较好。” 洛禾单薄的唇角上勾,心里明明是一万分的恨意,面上却是和煦如春风,道:“我也觉得如此甚好,公主真是思虑周到。” 不能单独出行?还必须乘坐轿子?这算什么保护?这分明就是限制他的自由。 但是洛禾又不能违背顾曦云的命令,毕竟,他只是这公主府里豢养的一名小小男宠,与公主府的花花草草并无不同。甚至,他还比不得这些花花草草,因为,他要时时刻刻遵守明德公主的命令,要时时刻刻费尽心思讨她的欢心,一旦没了她的宠爱,他便是这公主府里培育花草的烂泥。虽说公主府的下人对他毕恭毕敬,但背地里不知用如何龌龊的话来讥讽他,洛禾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权财富贵。 第一百九十八章:生恶 昭鸾心想,这是顾曦云的公主府,一个青年男子却能堂而皇之地出入,并还有仆从跟随,显然不是普通的人。 她道:“我们跟着这个人。” 于是,昭鸾和君瑶便跟着洛禾的轿子,一直跟到了人最密集的正街上。 洛禾坐在轿子里,越想心里就越是气愤,旁人看他是公主府里最受宠的面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其实,一个正常的男子,谁愿意一辈子卑躬屈膝讨好一个女子?何况,自己的所有举动都要受一个女子的控制。 街道本来就拥挤,这是,迎面又过来一辆轿子,与洛禾的轿子撞上了。 洛禾的仆人尖声骂道:“那是谁家的轿子,挡了我们公子的路?” 对面轿子的人亦是骂道:“放大你们的狗眼,这是我们董少爷,还不给我让开!” 洛禾坐在轿子上,掀开轿帘,道:“如此威风,倒真是叫我害怕。” 董府轿子上坐着的人是董舒,董舒是丞相董宵的独子,因是独子,从小便是泡在蜜罐里被宠溺长大的。 董舒为人嚣张跋扈在胤城是出了名的,虽说他们董家与皇后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 但董舒素来就是个纨绔子弟,哪里会关心这些? 他掀开轿帘,瞥了眼对面轿子上的标志,知道是明德公主府上的,又淡淡瞥了眼洛禾,此等样貌,必定是明德公主的男宠了,心里更是厌恶,便讥讽道:“区区男宠尔,也敢同本少爷如此说话?” 洛禾最是不喜旁人以“男宠”二字称呼他,当时便怒了,道:“我可是明德公主的人,凭你是谁,也得给公主府让路!” 董舒闻言,先是一笑:“是么?本少爷连明德公主不怕,还怕你一个不知廉耻的男宠?也不看看你这下贱样子,也配本少爷让路。“ 他吩咐自己的仆人:”给本少爷撞过去!” 于是,董家的人趾高气扬地抬着轿子,径直走过去,丝毫没有将洛禾放在眼里。 洛禾的人忙道:“保护好洛公子!” 昭鸾见时机到了,给了君瑶一个眼神示意,君瑶捡起一颗石头,暗暗弹中了为洛禾抬轿的一个家仆腿上。 那家仆吃痛,腿一软,不慎导致轿子摔在了地上,洛禾也因此受伤了,仆人扶着他从地上起来。 洛禾望着扬长而去的董舒,愤愤道了句:“我不会放过你。” 而董舒根本没把这个洛禾放在眼里,他可是丞相独子,洛禾不过是个男宠。 昭鸾看着狼狈的洛禾,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笑容,道:“原来,是明德公主府上的男宠啊!这顾曦云倒是奇怪,堂堂周国的嫡公主,竟然也养起了男宠。” 君瑶道:“这倒是个稀奇事,不过看样子,周国的人应当都知道了,否则此人不敢明目张胆在外行走,还提起顾曦云名讳。” 昭鸾略一沉思,道:“我们或许,可以从这个男宠下手。” 君瑶问:“可是公主,我们该如何下手呢?” 昭鸾看着气急败坏的洛禾,道:“就看这个男宠在顾曦云的心里有多少分量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叱骂 顾曦云因为周琴儿一事,正被皇后训斥。 皇后将手中的茶杯摔在顾曦云边上,道:“本宫说了不许你轻易招惹她,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些什么蠢事!” 顾曦云被茶杯的破碎声给吓得浑身一颤,道:“母后,我都是为了您和皇兄着想,心想这事成了,她便会身败名裂,连带着太子也会受人耻笑,说不定还能将他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我......我也没想到她会逃过此劫。” 皇后的语气异常冷酷,“既然失败了,就别说这么多理由。” 顾曦云抬眸,抓着皇后的裙角,“母后,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皇后的眼神锋利如刀,唇稍动了动,“还有下次?” 顾曦云下意识将头一缩,道:“女儿不敢了。” 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顾曦云,眼睛里没有半点母亲对女儿的柔情,有的只是冷漠与斥责,“枉本宫聪明一世,生了你一个蠢笨如猪的女儿。” 顾曦云听得这话,心里隐隐有些不服,“女儿是笨,可也是母后生出来的,母后既然不喜女儿,当初何必生下女儿?” 皇后起身,拂袖,走出了几步,“你说的没错,本宫最后悔的就是生下你。你若是还想过你锦衣玉食的生活,即刻给本宫滚回你的公主府,安安分分地待着,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 顾曦云从地上爬起来,带着满肚子的羞愤,但在皇后面前,却不敢流露出半点,只灰头土脸地离了皇后的视线。 待顾曦云离开后,自屏风后走出来一个身着紫衣的男子。 男子的一头黑发散落,头发很长,遮住他的左半边脸。 随着男子朝皇后走来的步伐,他的头发稍稍扬起,可见他左脸处爬满了狰狞的红色痕迹,这些痕迹宛如盘踞的树根,蜿蜒曲折,一直汇聚在他的左眼睛里,显得格外阴森可怖。仔细看他的左眼睛,是看不到眼球的,只有一片红色。 男子绕在皇后的背后,将手搭在她的肩上,道:“娘娘,为这些子小事生气可不值得。” 皇后侧眸看着肩上的那只手,道:“如今,周琴儿这枚棋子已经废了。” 男子道:“废了就废了,她也算不上什么。娘娘何必动气呢?” 皇后道:“本宫不是在为周琴儿动气,本宫只是气明德这个蠢货。“ 在她看来,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就将对方置之死地,不给对方任何还手的可能,这次顾曦云贸然出手,赔了夫人又折兵。 男子唇角上扬,更添了几分鬼魅,他轻飘飘的语气暗藏着的是无尽的杀机,道:“再说了,娘娘不喜欢,杀了就是。不过,这个大昭公主有几分心智,我们要认真对待了。” 皇后一双幽深的眸子稍眯了眯,她的眼神仿佛有穿透人心的力量,道:“她当然不是个简单的人,本宫曾亲手赐下她断魂,可她好好地活了下来。” 男子的手在皇后的肩上按摩着,凑近她的耳边,悠悠道:“一次没杀成,那就两次,娘娘想杀的人,就没有能活着的。” 第二百章:药 皇后轻蔑地“哼”了一下,道:“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不值得本宫大费心思,如今北淮要回来了。” 男子细长的眉毛舒展开来,“二皇子回来不是好事吗?娘娘在忧心什么?” 皇后的表情凝固了片刻,静默良久,她转移了这个话题,“罢了,这些都不说了,长荆,让你给皇帝带的药呢?” 名叫长荆的男子先是愣了愣,瞬间恢复如常,他自袖子里掏出一个墨色的小瓶子,递到皇后面前,道:“这是一个月的量。” 皇后接过药瓶,打开,取出一颗药丸往鼻边嗅了嗅,“皇上近来的情况不好,这些药的作用越来越小了。” 长荆道:“皇帝这病已经二十年了,药效自然也比不得从前了。” 皇后话锋一转,道:“邺城那边,情况如何了?” 长荆想了想,道:“邺城有容氏撑着,只是容凌这几年的性情大变,着实有些奇怪。” 皇后转过身,盯着长荆的脸,她的语气散发着幽寒,一字一字说:“你明白本宫的意思,本宫关心的是药。” ....... 而此时的宫外,洛禾回到公主府,见着顾曦云,上去便是跪在她脚边痛哭。“公主殿下,我今日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曦云瞧着洛禾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又见他身上似乎有伤,心一下子就软了,“洛禾,你别哭,你告诉我,是谁给了你委屈受?” 洛禾抬头看着顾曦云,欲语又止,只是流泪,看上去十分可怜。 顾曦云急问:“告诉我,究竟是谁?” 洛禾断断续续地说,“公主,您还是别问了,我不敢说。” 顾曦云掏出手帕擦着洛禾的眼泪,道:“你放心说,我定是会给你撑腰,我就不信这周国,还有如此大胆的人,敢欺负我府上的人!” 洛禾眼眶的泪珠如豆,一颗颗滑落,“公主,我受了委屈不打紧,可那人.......那人当众羞辱公主,我实在气不过,为公主深感委屈。“ 顾曦云听见有人羞辱她,加之今日她刚被皇后训斥一顿,心里不痛快,直问:“是谁?” 洛禾又抹了几把泪,道:“今日,我原是出去散心,遇上了那董家少爷,他见我是明德公主府上的人,便欺辱我,我身上的伤也是拜他所赐,不仅如此,他还辱骂公主。” “董家少爷......可是丞相独子董舒?他辱骂我什么了?” “他说......说公主不知廉耻。”洛禾揣测着顾曦云的脸色,接着道:“这个董舒,不过是个臣子,竟敢当众欺辱皇室公主,实在是不知尊卑。” 顾曦云脸色骤变,问:“他真如此说了?” 洛禾道:“我怎么会骗公主呢?” 董舒当然不会当众辱骂顾曦云,这些是洛禾杜撰的,再夸大其词,煽动顾曦云的愤怒罢了。 洛禾最是不喜欢旁人称他为“男宠”,而且董舒是当众辱骂于他,这让他如何能不恨董舒?此次,他便是要借着顾曦云来惩治董舒,以报今日之仇。 顾曦云对洛禾的话深信不疑,此时她恨不得冲进丞相府,将董舒乱棍打死。 第二百零一章:心头之恨 洛禾趴在顾曦云的膝上,道:“公主,你先别急,他可是丞相独子,我们还是忍忍吧。” 他说这话,便是故意刺激顾曦云对董舒的怒气。 顾曦云素来心高气傲,哪里会忍气吞声?她恨道:“本公主活到现在,还没受过这等屈辱,你是我的人,董舒伤了你,便是伤了我,我定是要为你出了这口气。只是,该如何教训这个董舒呢?” 洛禾眼珠子一转,不经意地提及,道:“下个月,是陛下的生辰。” 周帝每年的生辰都会在正清殿举行,届时,文武百官皆会携自己的妻子到场,到了那时,董相一家也会参加。 周帝喜怒无常,性情暴戾,杀人如麻,动辄便是大怒,如果董舒在生辰宴会上出了什么差错的话,惹得周帝大怒,那他还能不能留下这条命就很难说了...... 顾曦云闻言,亦是弯起一笑,她轻轻勾起洛禾的下巴,道:“到时必能解我们心头之恨。” ....... 昭鸾与君瑶在洛禾离开之后,便也回到了东宫。 这时,昭鸾恰好看到小安从学堂回来,他一路低着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朝他唤了一声:“小安。” 小安停住脚步,犹豫了会,转过身来,脸色骤然挂上温和的笑容,说了声:“哥哥。” 昭鸾走过去,细看了看,她看见小安的衣服上沾了些泥土,嘴角额头处也有些伤,看上去有些狼狈。问:“小安,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小安的目光有些闪躲,他的眼睛垂下,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子,道:“没有人欺负我。” 昭鸾显然不信,继续问:“真的没有吗?那你脸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 小安说话有些吞吞吐吐,道:“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昭鸾道:“小安,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虽然这是周国,不是大昭,但只要我在,便会保护我身边的人。” 小安听得这话,脸色动容,他抬起头,唇边添了几分笑意,道:“真的没有人欺负我。” 昭鸾看着小安的眼睛,不知是何时起,她觉得小安的眼睛里多了许多东西,再不是她轻易能看透的了。或许,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昔日她在尸体堆里,发现的那个瑟瑟缩缩的孩子。 她叹了口气,道:“好吧,那你先去换了这身衣服。” 小安点点头,转身,继续往后院走去,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不见,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额头的伤。 徐管家见了小安,没好气地吩咐道:“去,把后院的水缸挑满水。” 小安看着徐管家,一时有些发愣。 徐管家阴阳怪气地骂道:“发什么愣?让你去挑水没听见吗?别以为太子妃收留了你,你还真当自己是东宫的少爷主子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家仆而已,就该有一个家仆的本分。” 小安的眼神有些受伤,显然这些话刺痛了他,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流浪漂泊,只是偶然地得到了她的一点温暖,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可他愿意一辈子做她的仆从。 第二百零二章:蛰 小安一言未发,只是默默地走到一旁的水缸。 徐管家看着小安,轻笑了笑,道:“别想着到太子妃那里告状,太子妃忙着呢,没空理你这些小事。” 小安没有理会,任凭徐管家在背后嘀嘀咕咕。 徐管家临走前,忽而想起了什么,吩咐道:“太子妃娘娘心善,次次留你一同用膳,可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插在太子妃和太子殿下之间,坏了规矩,明白了么?” 小安提着水桶的手停顿了一下,只是顿了一下,很快将水桶里的水猛地倒进了缸里。他低头看着四溅的水花渐渐平复,渐渐地,水面平静下来,如一面明亮的镜子,可以清楚地映照出他的脸庞。 只听他闷声说了句:“明白了。” ...... 昭鸾见着一大桌子菜,顾清鸿还未回来,不禁心生埋怨,他如今回家倒是越来越晚了,也不知在外干些什么,实在是可恶,连带着自己也没了食欲。 徐管家堆起阿谀奉承的笑容,道:“娘娘,可是今日的菜不合你的胃口?” 昭鸾瞅了瞅门口,没发现小安的身影,便问:“小安人呢?怎么还不过来?” 徐管家道:“小安说他要抓紧时间用功学习,日后便不与娘娘一同用膳了。” 昭鸾思虑着,道:“这样啊,那你吩咐膳房给他送些好吃的过去。” 徐管家道:“是。” 而另一边的书房里,顾清鸿看着案桌上的一堆折子,神情越发凝重。 沈涣站在顾清鸿身侧,道:“太子殿下,顾北淮要回宫了。” 顾清鸿放下手上的东西,“两年了,他到底还是要回来了。” 沈涣道:“当初,好不容易将他赶出了皇城,此次他回来,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顾清鸿的眼睛里浮现几分杀意,“若不是皇后护着他,他哪里还能回来?” 沈涣语气略有些惋惜,道:“皇后聪明一世,唯独生了一双无用的儿女。” “提及皇后,我倒是存在许多疑惑。”顾清鸿起身,慢慢踱步到了窗边,他推开窗,风扑面而来,“我在想,她每月给老头子进献的药丸,究竟是什么?” 沈涣觉得此事疑点重重,道:“属下也在暗中追查此药,但皇后做得太过隐蔽,我等一无所获。” 顾清鸿望着窗外空中高悬的明月,天空黑云密布,唯独这轮明月散发着皎皎光辉,星辰部没有踪影,如同隐匿了一般,风阵阵吹来。 他突然想起来三年前在邺城容府里,那一池子的鲜血,那满地的赤**尸,还有一个善于蛊笛的红衣女子.......那些诡异无比的场景。 还有,那日,他与昭鸾一同跟踪容凌,一直进了红厢坊,那个与容凌见面的那个神秘人...... 顾清鸿心生寒意,吩咐沈涣:“你去查查邺城一趟。” 沈涣有些疑惑:“邺城?那不是皇后的故乡吗?” 顾清鸿的眼神复杂难辨,“邺城城主容寻抱病多年,邺城一直是容凌在当家,容凌此人,是皇后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我怀疑,皇后的药便是她与容氏的秘密。” 第二百零三章:顾北淮 沈涣觉得其中很是可怖,周帝的病已有二十年之久,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每次病发时六亲不认,生不如死,只有皇后的药才能缓解病痛,长此以往,周帝便十分依赖皇后的药,皇后要想在药里动点手脚十分容易。 顾清鸿自是考虑到了这点,虽然他与周帝父子情分并不深厚,但周帝始终是他的父亲,他终是要搞清楚关于这药的一切。 沈涣问:“太子殿下,皇上的生辰马上要到了,顾北淮这时候回来,是不是因为皇上的授意?” “若是老头子的授意也就罢了,我就担心是皇后的意思,而他是迫于无奈才同意了。” “殿下的意思......是皇后在威胁皇上?” 顾清鸿不再言语,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任由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深邃无比,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能感受得到周遭散发的寒意。 ...... 沈涣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悄悄去了趟邺城。 周帝的生辰这日,宴会在正清殿举行。 帝后二人并坐上方。 容嬅身着一袭正红色的凤袍,她的发髻高高盘起,没有一丝凌乱的头发,面上不苟言笑,永远是不怒自威的神态,端的是母仪天下的肃然。 她所坐的凤座,雕刻的是腾飞的五彩凤凰,点缀其中的琉璃熠熠闪光,绚丽夺目。 她只是静静坐在这儿,便足以告诉所有人,她是周国的皇后,亦是周国的主人。 周帝侧眸看着皇后,他握住她的手,问:“皇后在想什么?” 皇后回眸看向她的丈夫,一瞬间的眼神交汇,却是数不尽的心计,她动了动唇,道:“等下便可见到北淮了。” 周帝眼神变了变,多了些阴郁,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道:“是啊,两年了,也该回来了。” 皇后亦是皮笑肉不笑,她转眸看向前方,道:“臣妾至今还记得北淮离宫的那日,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周帝的眼神越发幽深,他盯着皇后的侧脸,这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二十年了,他一直没有看透她。 此时的顾北淮正在前往正清殿的路上,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事出巧合,就在正清殿的门口,他遇上了顾清鸿和昭鸾。 顾北淮穿一件深蓝色织锦长袍,他身形挺拔,有一双勾人魂魄的丹凤眼,一头乌黑高束的长发,模样看上去倒是风流倜傥。细看一番,他的腰间束带处挂着一只竹笛,笛子十分普通,并不引人注目。 “好久不见啊,太子。” 最后“太子”二字,顾北淮的语调拖得很高,他是笑着说出口的,然而这笑意之下,暗藏的却是无尽的恨意。 顾清鸿冷冷看过去,讥讽道:“你消瘦了许多,看来汕洲的日子,你过得不习惯。” 顾北淮被刺到了痛处,笑容越发勉强,道:“说起汕洲,我还得多谢太子呢,若不是太子,我又怎会去了汕洲呢?” 他顺着顾清鸿,看向一旁的昭鸾,眸中一瞬的惊艳闪过,他唇边的肌肉扯了扯,语气里带了些嫉恨,“还未祝贺太子大喜呢!” 第二百零四章:摧毁 顾北淮的眼神在昭鸾身上流连,始终不肯离去。 世人都说大昭皇室之人都有着顶尖的容貌,不置可否,顾北淮第一次见到这个大昭来的公主,亦不禁感叹,她的确是如传闻中的那般貌若天人,令人一见倾心,难以忘怀。 顾清鸿对顾北淮的眼神很是不悦,他将昭鸾拉在自己的身后,隔绝了顾北淮的眼神,语气冷如冬日里的霜雪,道:“如今祝贺倒也不晚。” 顾北淮冷冷回视了一声,往正清殿走去,离开了顾清鸿的视线。 顾清鸿自见了顾北淮后,浑身都笼罩了一层阴暗的气息。 昭鸾亦察觉到了,她牵着他的手,调侃道:“那就是周国恶二皇子,我看你们兄弟,倒是长得一点也不像。” 原以为顾清鸿会避过这个话题,他的语气倒是很认真,“顾北淮长相酷似周帝,而我......见过我母后的人都说,我长得像我母后。”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些难以明说的悲痛。 昭鸾安慰道:“她若是还在,定是一个极美的人。” “母后是这世上最美的人。”顾清鸿自出生起,就没见过他的母后,但他一直都相信,他的母后是世界上最好最美丽的人。 其实,昭鸾是个极为细心的人,她知道顾清鸿定是想起了他的母亲,眼下这个气氛有些不对,她便故意转移这个话题,她摇着顾清鸿的手,问:“那你说,是你的母后美还是我美?” 顾清鸿想都没想,直接道:“当然是我母后。” 昭鸾气得抡起拳头,道:“顾清鸿,你!” 顾清鸿言语嫌弃:“母后是个极温柔的女子,哪里像你这般?” 昭鸾暗暗用力掐了一下顾清鸿的手臂,“哼,看你还敢嫌弃我!” 顾清鸿连忙赔笑道:“不敢不敢,是为夫错了。” ...... 顾曦云站在不远处,看着打打闹闹的顾清鸿与昭鸾,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这种幸福刺痛了她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顾曦云扭曲的心理,她不允许旁人过得幸福,她只想立即摧毁这些碍眼的东西,旁人过得越是悲惨,她就便越是开怀。 一旁的宫女道:“公主,我们进去吧。” 顾曦云这才回过神来,走了进去。她今日本是打算趁此机会让董舒出丑,为洛禾出气,可没想到的是,董舒今日却是病了,没随着他父亲前来。 这让顾曦云设计好的计划部泡汤,但又无可奈何。 ....... 昭鸾有些百无聊赖,在她看来,这周国皇帝的生辰宴会,无非就是些歌舞,文武百官依次祝贺,那些贺词,她听都听腻了,实在没什么新意,听着听着,都快睡着了。 周帝先是看了身旁的皇后一眼,他额头的皱纹渐渐汇聚起来,突然对丞相董宵道:“今日,怎么没看见董舒?” 董宵站起身,走出了几步,道:“陛下,犬子今日患病,未免影响陛下生辰之喜,便让他待在家了。” 周帝随意问了句:“你这儿子应该也是到了婚配的年纪,朕觉得,倒是与明德般配。” 第二百零五章:最亲密的敌人 顾曦云闻言,浑身一怔,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更是令她震惊。 周帝的眼神晦暗不明,藏着旁人看不出的心思,骤然间,他的目光锐利逼人,道:“董宵啊,朕就将明德下嫁给董舒了,你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在场众人除了皇帝,恐怕都知道明德公主的风流韵事,在他们看来,这个赐婚实在是讽刺。 因这个赐婚的圣旨,震惊的人不只是董宵和顾曦云,还有高高在上的皇后。 皇后的确很是惊讶,她不知周帝为何突然给明德赐婚,而且是与董家,他不是一直介意她和董家的关系吗?怎会让她与董家的关系更加密切?实在是看不透了。 但她的表情平淡无常,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半点变化。 皇后其实一直不懂周帝的意图,正如他不懂她。 董宵与皇后对视了一眼,他明白了皇后的意思,立即双膝跪地,叩首道:“臣为犬子叩谢陛下赐婚,尚主之福,是臣董府满门的荣耀。” 周帝的嘴角一侧上牵,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顾曦云怎会愿意嫁给董舒?当下便急了,她从坐席上一路跑出来,跪在大殿之上,喊道:“父皇......” 然而,她还没说出拒婚的话,便被皇后打断了。 皇后冷喝一声:“明德。”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足以让顾曦云明白。 顾曦云的眼睛颤颤地看向皇后,只见皇后的眼神里蕴满了威胁,冰冷无情,杀意毕露。 那种威胁,仿佛顾曦云今日一旦说出拒婚,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寒意自脚底而生,顾曦云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如今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周帝玩味地看着皇后,他就是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然后,他的眼神瞥向跪在地上的顾曦云,故意问道:“明德对这桩婚事不满意?” 顾曦云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了血,终是磕头一拜,起身摇了摇头,道:“女儿对这桩婚事并无异议,女儿......女儿只是还未祝父皇生辰大喜,此祝父皇千秋万岁。” 她慌乱地说着,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了自己的坐席,她只知道头脑一片恍惚。 昭鸾的睡意消散了许多,她一直看着帝后,觉得他们二人的关系十分怪异。 周帝的赐婚显然是预谋已久,但没让皇后得到一点点预兆。 传闻中,不是说周国帝后感情极好吗? 周帝因病,常常不能管理朝政,便放心将朝政大权交于皇后的手上。 二十年来,周帝一直独宠皇后,因此后宫妃嫔稀少, 可今日昭鸾觉得,帝后的感情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好,与其说他们二人是夫妻,倒不如说是最亲密的敌人,互相在压制对方。 不过这下倒是有好戏看了,顾曦云此人生性放荡,单是男宠就不下百人,尤其是那个娇柔可怜的洛禾公子。 再说了不久前,正因为洛禾,顾曦云对董舒是一肚子愤恨,恨不得撕碎了他,这董舒也不是那种温润如玉的人,让顾曦云与董舒结为夫妻,岂不是要闹得满城风雨? 第二百零六章:再遇月莲 昭鸾原计划着报复顾曦云,这下倒好了,根本无需昭鸾费心,顾曦云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这恐怕是又要多了一对怨偶。” “这事没那么简单。”这桩赐婚突如其来,毫无预兆,就像是周帝的一念起,就做了这个决定。顾清鸿此时亦在揣测,周帝此举究竟有什么意图?或者说,他要利用这件事做什么? 昭鸾目前最期待顾曦云与董舒的婚事了,连带着看桌子上的水果糕点都有了食欲,她道:“简不简单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你我有利。” “此话怎说?” “我适才说了,顾曦云和董舒这将是一对怨偶。”昭鸾的眼睛一转,瞅到了桌子上的葡萄酒,她顺手给自己倒了杯酒,接着道:“我敢保证,顾曦云与董舒成婚不出三月,定会大动干戈,终是一个不死不休的结局。董宵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到了那时,他与皇后之间也必然会出现裂缝,他们之间的联盟将会日渐崩溃。” 顾清鸿狐疑地看着昭鸾,问:“你如何能确定顾曦云会与董舒不和?” “就算他们能相安无事,我们难道不能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吗?”昭鸾说着说着,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这种目光,令她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很不舒服。 昭鸾回过头,顺着这道目光看过去,对上一双凶如恶狼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姿容美丽,她穿了身鹅黄色的薄纱长裙,低领宽袖,稍稍俯身,可见她丰满雪白的胸脯,而她黑色的长发垂在她双肩,浑身都散发着妖娆的气息,举手投足尽显妩媚凤栖,甚至连她的每一根发丝都惑人心魄。 这样一个妖冶的女子,为何会盯着昭鸾?而且她那双眼睛........宛如恶狼,阴森可怖。 是......月莲....... 昭鸾记起来了,当年,在西山遇上的那个女子。 彼时,月莲是犯了族规的荡妇,被鞭笞唾骂,衣衫褴褛,人人可欺;今时,她是巧笑轻吟的美人,妖娆风骚,唯独眼神恨毒,满带一身恶煞。 可此时,月莲怎么会出现在周国的皇宫,还站在顾北淮的身边? 昭鸾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她揉了揉眼睛,再一看,那个女子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加上红到诡异的唇,令人心生不适。唯独那张脸,昭鸾不会认错,就是西川的月莲。 只是短短的对视,月莲的目光自昭鸾的脸上移开,她端起一杯酒,递到顾北淮的嘴边,娇柔地唤:“殿下。” 顾清鸿顺着昭鸾的眼神看过去,他也发现了,顾北淮身边有一个很妖媚的女子。 顾北淮素来生性风流,与他的妹妹顾曦云是一路货色,最是喜欢美人,新收了一个妩媚的小妾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顾清鸿觉得昭鸾的神情有些不对,便问:“你认得她?” 昭鸾道:“当年,我们见过她,在西川。” 顾清鸿有了印象,但他对女子的样貌一向记得不太清楚,一时间没想起她便是在西川见过的月莲。 昭鸾的眸子里蕴了些寒意,道:“来者不善。” 第二百零七章:勾引我家夫君 昭鸾的眸子里蕴了几分寒意,道:“来者不善。” 这时,隔着数米的距离,顾北淮抬眸,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昭鸾,略微勾起了笑容。 顾清鸿眼中冷芒毕露,这两年,顾北淮因犯了错,被迁至汕洲,汕洲与西山千里之遥,他是如何遇上月莲的? 汕洲与西山相隔甚远,或许这两年,顾北淮并没有安分地待在汕洲。 昭鸾并未将月莲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月莲偶尔投过来的目光,就像一颗钉子,要深深刺入昭鸾的血肉里,这样深切的恨意。 可是她们之间,无非就是一面之缘,何以会结下如此大的仇恨? 人心果然难测。 算了,不想了,昭鸾才不愿意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费脑筋呢?她又喝了几杯酒,这是来自西域的葡萄酒,入口甘甜,略带一点酸意,她不禁多喝了几杯。 这酒喝上去宛如果浆,可后劲极大。 昭鸾忘记了自己酒量和酒品都不好的事实,喝着喝着便有些醉了。 宴会不知是何时就散了,各人也出宫回了各人的府邸。 顾清鸿扶着喝得有点醉醺醺的昭鸾,离开了正清殿。 这时,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特意等在顾清鸿途径的路上,故意遗落了一方手帕,借着找寻的名头,一不小心便撞到了顾清鸿的怀里。 此女名叫秦音,倾慕顾清鸿许久,苦于难以相见,便抓住这次机会,刻意营造了一场邂逅。她将声音变得很柔,酥麻入骨,道:“太子殿下,臣女不是有心的。“ 顾清鸿见惯了这些伎俩,便不欲理睬。 谁知,这个秦音不肯放弃,她“哎呀”叫了一声,故作可怜道:“我的脚......” 顾清鸿推开秦音,漠不关心道:“脚伤了就去找太医。” 秦音一计不成再施一计,眼眶里骤然含满了泪水,断断续续道:“臣女......臣女与家人走失,找不到出宫的路,幸得遇上了太子殿下,殿下.......殿下可否送臣女回府.......” 美人泣泪,我见犹怜,若是换了任何一个正常的男子,定是会对秦音心生怜爱,可惜她遇上的是顾清鸿,此人冷心冷面,残忍无情,当然除了对他的小娇妻。 昭鸾被这娇柔的女声给恶心到了,她本是因喝了太多酒,眼前一片晕晕的,朦胧之中,瞧见一个女子扑在顾清鸿的怀里,矫揉造作得很,实在是令人生厌。 她当时心里就不痛快了,而那个女子似乎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昭鸾想也没想,或许是因为醉意,又或许是暴露了她的本性,她一把扯开秦音,扬手扇了一巴掌,骂道:“哪里来的莺莺燕燕,又来勾引我家夫君?” 昭鸾醉了之后下手的力度极大,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秦音被这一巴掌给打得摔在了地上,她瞠目结舌地看着昭鸾,怕是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对待,一时间又是气愤又是羞恼。 周围的人也都看着昭鸾和秦音二人,开始了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太子妃的性子这么刚强。” “那可不是,瞧这一巴掌打的,脸都给打肿了。” “这下子,还有谁敢去勾引太子?” ...... 第二百零八章:打你一顿 秦音委屈无比,瞬间便哭了,眼泪哗啦啦地流下。 昭鸾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她最不喜欢这种喜欢装柔弱的女子,实在是厌烦得很。 她上前走了几步,站在秦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厉声喝道:“再有下次,可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秦音被吓得连眼泪也缩回去了,她眼里噙着泪珠,看着顾清鸿。 顾清鸿视若无睹,拉着昭鸾离开了。 坐在回家的轿子里,顾清鸿回忆起刚才的事,不禁觉得好笑。“这下好了,你真成了周国的第一悍妇。” 昭鸾甩开顾清鸿的手,她本是坐着的,听到这话,突然在轿子里站了起来,她的身子摇摇晃晃的,站也站不稳,刚才打秦音的那一巴掌倒是中气十足。 她的脸有些绯红,眼神有些迷茫,睫毛如羽翼颤动着,又带了些怒意,看起来可爱极了。气呼呼道:“你看你,成天拈花惹草。” 顾清鸿是一头雾水,道:“这……与我何干?” 昭鸾觉得头有些晕,又坐下来,故意离顾清鸿远远的,道:“我告诉你,有我在的一日,你别想与那些女子勾勾搭搭。” 顾清鸿生了几分捉弄的心思,他戏谑笑着,道:“如果那些女子主动靠过来,怎么办?” 昭鸾不假思索,便道:“来一个,我就杀一个,来一堆,我就杀一堆,然后再把你打一顿。” 顾清鸿闻言是满脸委屈,“可……为何要打我?” 昭鸾趴在顾清鸿的怀里,迷迷糊糊地说:“谁让你吸引她们了?难道我修理这些人不累吗?就是你的错!” “那我能如何?” “你以后要自动远离所有的女子,不要总是招蜂引蝶。” 顾清鸿一脸郁闷…… 昭鸾语重心长地说了句:“顾清鸿啊,你一定要洁身自好。” “……” 顾清鸿扶额长叹:“看来我以后的日子……唉……” 还没回到东宫,昭鸾便熟睡了。 顾清鸿无奈摇了摇头,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每次一喝酒就会喝醉,一喝醉就会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她一觉醒来倒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将她拦腰抱起,轻轻拂开她额上的头发,眼神里皆是宠溺,落下一吻。 沿途的人识趣地低下了头。 小安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睛里有些落寞。 他悄悄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翌日 昭鸾睡到了午时,她起床一看,顾清鸿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发现周围的婢女见了她,都有点怪怪的,好像很怕她一样。 而且,每个婢女的容貌都有点……一言难尽。 昭鸾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觉得很是疑惑,她便问君瑶:“这东宫里的下人是怎么了?怎么见了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尤其是婢女。” 君瑶非常平静地说了句:“那是因为她们害怕公主。” 昭鸾疑惑问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公主,你还记得昨夜的事吗?” “昨夜,我不是在宫里参加皇帝的宴会吗?” 君瑶踟蹰道:“公主,你昨夜……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一个女子。” 第二百零九章:善妒 昭鸾完没有一点印象,她连连问道:“我怎么不记得了?还有......我为何要打她?” 君瑶道:“因为太子殿下。” 昭鸾的小脑袋瓜里使劲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为什么要打人...... 罢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 她瞅见徐管家走过,便叫住他,问:“徐管家,今日是不是换了一批下人?我瞧着有些面生。” 徐管家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的确是换了,这些新来的人都是奴才亲自挑选的,保管没有任何问题。” 昭鸾问:“那为何要换人呢?” 徐管家想了想,道:“是这样的,从前的那批人手脚不利落,这才换了。” 其实徐管家没有说实话,自从出了昨夜里那档子事,太子殿下说太子妃善妒,吩咐他将府内年轻貌美的婢女都换了。 徐管家自然要听从太子吩咐,于是,东宫里但凡有点姿色的人、甚至是长相清秀的小厮,都被徐管家给换走了,如今东宫里的下人,婢女部都是体态粗笨、长相平庸的,小厮也都是长相粗犷。 昭鸾随意看了一周,这东宫里的下人长得也太磕碜了,实在是不忍直视,真搞不懂徐管家怎么想的,为什么亲自选了这些人过来?她打量了几眼徐管家,心想他真是奇怪。 .......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这没两天,昭鸾善妒的名声便传遍了周国,本来有几个大臣,打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为妾室,如今倒也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那个太子妃可不是吃素的。 这些消息自然传进了昭鸾的耳朵里,气得她一整个上午没吃下半点东西。 善妒?她什么时候善妒了?这绝对是谣言! 她明明打算要在周国塑造一个温柔贤淑的太子妃形象,怎么善妒之名传遍了周国? 这定是有人在陷害她! 可恶,究竟是谁? 元宝走到昭鸾面前,禀告道:“公主,贺夫人前来拜访你,见还是不见?” 拜访?昭鸾可不觉得周国有她的朋友,贺夫人为什么要来拜访她?“贺夫人是?” “是刑部侍郎贺汇的夫人。“ “哦,我出去见见吧,毕竟这也是我到周国,第一个上门来拜访的人。”昭鸾随着元宝走到了前厅。 贺夫人是个三十余岁的女人,她体型圆润,唯独脸蛋消瘦,眉眼处可见愁容,看上去不甚如意,穿戴虽然华贵,但略显老态。 她见了昭鸾,忙笑道:“臣妇总算见到太子妃娘娘了。” 倒是一副很热情的模样。 昭鸾颇觉疑惑,但来者是客,她便语态和气:“贺夫人随意坐吧。“ “臣妇觉得,娘娘倒是与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传闻?传闻中的我是如何样子?” 贺夫人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便道:“传闻啊,太子妃性情暴戾,面容可怖,着实凶煞,臣妇今日一见啊,娘娘却是个天仙似的人,与那传闻不相符合。” 面容可怖?着实凶煞?昭鸾强忍着自己不动怒,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昭鸾温和地笑着,问:”贺夫人到此,可是有事?“ 第二百一十章:指点 贺夫人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许久,才吞吞吐吐地道:“臣妇........是来请教太子妃娘娘的。” 昭鸾更是不理解了,问:“请教我?” 贺夫人的脸色骤然哀怨,语气也是忧愁,“臣妇的夫君,唉......最近又新得了几个小妾,那些小妾啊,一个个不知尊卑,几乎都要凌驾于臣妇的头上了,臣妇实在是不堪忍受......” 她的话滔滔不绝,说了许久,也不知疲倦,就是要将自己的满腹屈辱部倾吐出来。 昭鸾听着贺夫人的话,世上的确有许多宠妻灭妾的事,她同情贺夫人的遭遇,但也仅仅只是同情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她又能帮贺夫人什么呢? 贺夫人说着说着,多了几分气愤,言辞激动:“臣妇虽是当家主母,但却是毫无主母的尊严。” 昭鸾喝了口茶,觉着今日的茶味道甚是不错,便劝道:“贺夫人,你莫要激动,先喝口茶,慢慢说。” 贺夫人哪里有心情喝茶,她站起来,走到昭鸾跟前,道:“臣妇来此,便是想学***妃对付这些莺莺燕燕的的手段。” ??? 昭鸾差点把口里的茶水给吐出来,学习手段?这与她有何关系? 贺夫人接着道:“太子妃娘娘,臣妇若是有你一半的性子,也不至于被那些妾室欺凌至此。” 昭鸾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她的悍妇善妒之名真的传遍了,加上被世人添油加醋,都不知道转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贺夫人来此的缘故,实在是有些可笑。 不过今日,昭鸾告诉自己,一定要平静,既然有人来请教她,那她便指点指点吧。 于是,昭鸾放下茶杯,先是同情地看着贺夫人,道:“贺夫人,你若是想对付这些妾室,其实很简单。” 贺夫人顿时提起精神,聚精会神地听着。 昭鸾见贺夫人认真的姿态,倒是颇觉有趣,道:“对于那些妾室,该打就打,莫要容忍,毕竟你才是正妻。你若是觉得此举会伤了你夫君的心,导致夫妻离心。依我说,若到了那时,你便一纸和离书递过去,一别两宽。” 这番话,贺夫人是闻所未闻,旁人只会劝她讨好夫君,莫要失了他的欢心,太子妃的话倒是令人惊骇。 贺夫人揣摩着近日里的流言,问:“太子妃娘娘也是如此做的吗?” 昭鸾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她看向贺夫人的眼神略带忧色,道:“贺夫人,你就是太过在意你家夫君了,这男人呐,不能惯着,尤其是这种喜欢拈花惹草的男人,就更是需要修理了。” 贺夫人一脸惊愕,“修理?” 昭鸾以为贺夫人不理解她的意思,便解释道:“就如同盆栽,生了杂草旁枝,就该剪去。常常修理,自然就会保持它的美观。” 贺夫人不确定地问:“可......” 昭鸾道:“我言尽于此,看你自己领悟了。” 贺夫人若有所悟,欠身道:“是,臣妇知道了,多谢太子妃娘娘指点。” 待贺夫人走后,昭鸾是越加苦闷了,她就是不明白了,怎么短短几日,她就成了一个悍妇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违逆 元宝见昭鸾陷入悒悒不乐,道:“公主,顾曦云和董舒的婚事定在了下个月初三,这可是件好事,公主别烦闷了。..” 昭鸾听见这件事,一下子便来了兴致,问:“下个月初三?怎会这么快?” 元宝笑道:“谁知道呢?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有人期待这桩婚事,就有人为此忧心。 就比如坤宁宫里,便有人忧心忡忡。 皇后今日是特意把顾曦云召到宫里,吩咐道:“你今天回去之后,把你的公主府清理干净,尤其是那些闲杂人等。” 顾曦云对这桩赐婚始终不甘心,哀求道:“母后,我不要嫁给董舒。” 皇后面无表情,一如既然的淡漠:“嫁不嫁不是由你说了算,这是你父皇的旨意。” 顾曦云问:“父皇为何要把我嫁给董舒?我不喜欢董舒。” 皇后低下眼睛,看着顾曦云,道:“你是一个公主,嫁给谁从来由不得你的喜欢。” 顾曦云言语有些忿忿不平,“那即便是嫁了,母后为何要清理我的公主府?” “明德,你非要本宫与你明说吗?给你三天时间,处理干净你府上所有的面首,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本宫不希望他们待在你的府里,更不希望任何一个出现在周国的土地上。..” “母后,为什么?” “本宫不管你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从今日起,干干净净地嫁到丞相府里。” 顾曦云一时间有些崩溃了,她失去了理智,“为什么你们为什么我不要被你们当成一个礼物,送到丞相府,我不要成为你们互相勾结的纽带。” 皇后听见此话,扬手便是一掌打了过去,“混账!”她不允许任何人违逆她的旨意。 顾曦云被这一掌给打懵了,她捂住脸,大声吼道:“我究竟是不是你亲生的?” 皇后的眼神越过顾曦云,语气依旧寒冷如冰:“三天时间处理干净,否则本宫会亲自动手。” 这边顾曦云不同意婚事,那边董舒也不愿意。 董舒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事情,惊道:“父亲,你莫不是在骗我?让我娶明德公主?这胤城,谁不知道明德公主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对于此事,身为丞相的董宵也无可奈何,“这是陛下的圣旨,为父也是没有办法。” 董舒浑身打了个冷颤,直接从病床上爬起来,“陛下陛下怎么会突然给我赐婚呢?” 董宵沉声道:“董家和皇后的关系太惹眼了,陛下也在忌惮。” “我不管那么多其他的,我不会娶明德公主的,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娶她的。” “儿啊,你听为父一句劝,虽说这明德公主名声不好,可终归是个嫡公主,陛下圣旨已下,不遵便是违抗圣旨,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啊。” “父亲!” “别说了,就这么定了。”董宵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他们董家是靠着皇后的关系才有今天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明德公主再不济,也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就算董宵再不愿意有这么一个儿媳妇,也会把她当成宝供起来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以命相护 顾曦云虽是不愿,但迫于皇后的严令,终是不得已而为之,将公主府的面首部清理干净。.. 但唯有一人,她割舍不下,那就是洛禾。 皇后得知明德公主不愿处死洛禾,便亲自派侍卫到了公主府。 这日,皇后的人已经到了公主府。他们见明德公主一直护着洛禾,动了动手中的佩刀,道:“公主,不要让属下为难。” 顾曦云挡在洛禾面前,斥道:“我不许你们杀了他。” 侍卫道:“公主,你该明白的,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 顾曦云这次是铁定了心意要护住洛禾,她直视着步步紧逼的侍卫,道:“我不管是谁的吩咐,总之,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洛禾,任何人都不可以。..” 皇后要杀洛禾,他当然害怕,还没享受过滔天的富贵,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但是,洛禾哪怕内心惊恐万分,面上也是波澜不惊,他握住顾曦云的手,眼睛里都是柔情蜜意,道:“公主,不要因为我与皇后娘娘发生争执了,洛禾今生能够与公主相识一场,就算死也无憾了。” 顾曦云听得这话,心里更是舍不得洛禾了,她言语坚定,如同承诺:“洛禾,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你。” 那些侍卫拔出刀朝洛禾走去。 顾曦云见状,瞬间就慌了,她冲过去,不顾自己的安危,直接夺下其中一个侍卫的刀,然后将刀指着她面前的人,模样癫狂,语气颤抖,道:“你们不要过来,你们敢伤害洛禾,本公主就死给你们看,到时候,你们便会背负谋害皇室的罪名,株连九族!” 她说罢,将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视死如归。 连洛禾都没想到,顾曦云会为了维护他而做出此等举动。 侍卫们见了,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再往前走了,毕竟这可是皇后的亲生女儿,此事还是回禀皇后比较合适,终是离开了。 顾曦云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腿一软,瘫坐下来,抱着洛禾,不知是哭还是笑,“没事了没事了,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没有人” 容嬅得到侍卫的回禀,并无过多的情绪变化,她只是没想到,依顾曦云这个自私自利、心高气傲的性子,竟然也会为了维护一个人做出如此举动。 但容嬅并不打算在自己的女儿身上花费太多心思,她翻了翻内务府递上来的彤史,问了句:“陛下这些日子都去了冯妃的长乐宫吗?” 宫女织云道:“娘娘,陛下近日少有来后宫,一旦来了,也是去了冯妃那里。” 容嬅的眼睫稍颤了颤,一闪而过的悲恨,只是很短的一瞬,她淡淡道了句:“冯妃双十年华,青春貌美,的确是深得圣心。” 织锦道:“任冯妃如何得宠,也不过是个妃子,只有娘娘才是这后宫的主子,是我周国的皇后。” 皇后?容嬅都开始忘了,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成为皇后的,她又是为何成为皇后的? 前事种种,而今一片空惘。 这些年来,唯有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最真实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邀宠献媚 而此刻的长乐宫里,是歌舞不断,一片欢笑。 在这片欢笑声中,冯妃着一身桃红色薄纱束腰长裙,坐在上首,她的脸上画着浓艳精致的妆容,美丽尊贵,而她的眼神却是寂静如死水,静默不言,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周帝侧眸看着冯妃,他的眼神是在看着她,却又不是在看着她,似乎是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他勾过冯妃的下巴,问:“可是歌舞不合你的喜欢?” 冯妃敛去了她眼睛里所有的情绪,道:“歌舞很好。” 周帝眯着眼睛,眸中冷芒毕露,他道:“可是你并不喜欢。..” 冯妃没有说话,一片沉默。 周帝眼眸骤然幽深,他突然对那些舞姬道:“部滚下去!” 于是,所有的舞姬皆是诚惶诚恐地退到了殿外。 周帝脸上的怒意又渐渐消散,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冯妃,道:“时辰不早了,伺候朕就寝吧。” “是。” 冯妃走过去,替周帝宽衣解带。她始终低着头,周帝问她一句,她便回答一句,除此之外,不多说一句话。 她早就不是那个初进宫的冯嘉月了,这些事情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可为什么还是做不到假意奉承、欢喜接受? 周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他抓住冯妃的手,将她摔在了床上。.. 他噙着一抹阴冷,问:“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何要将你送到宫里?” 冯妃嘴角牵了牵笑,“知道,父亲将臣妾送进宫,为的就是得到陛下的宠爱,令家族满带荣光。” 还有一个原因,她就是冯晋安插在周帝身边的眼线,为了给太子殿下登上帝位铺好路。 自始至终,她只是一个棋子。 周帝俯在冯妃身上,他早不是那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可一旦遇上这具青春貌美的身体,他就有种重新年轻的感觉,所以,他痴迷、流连、贪图这份快乐。 这种青春的感觉有多珍贵,只有垂垂老矣的时候才会明白。 周帝粗鲁地撕开冯妃的衣服,看着她并不心甘情愿的样子,他的脸上有几分不悦,语气沉郁:“你既然知道,就该清楚该怎么做,做一个邀宠献媚的妃子,才是你的本分。” 明亮的琉璃灯光照在冯妃的身上,令她更觉羞辱,从她的眼里看去,这个俯在她身上的男子纵然是这周国的天子,纵然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也只不过是一个老态毕露的人罢了,他的年纪如她父亲一般,可她,却必须将他当作她的夫君,百般讨好、屈辱承欢。 “臣妾会的。” 冯妃的笑意很勉强,她强忍着所有的恶心,极力迎合着周帝的动作。她需要得到帝王的宠爱,她必须要给家族带来荣光,哪怕她并不愿意,那些所谓的清高只是可笑之谈罢了。 没有人看见,冯妃眼角的晶莹泪光。 她大好年华,有自己的所爱之人,却偏偏被迫进宫,还要极力成为一个得宠的妃子,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心甘情愿所为,可她却不得不去做。 只因,她是冯家的女儿,是冯家那个不被父亲宠爱的女儿。 这是她的命。 第二百一十四章:双姝 这日,周国的科举考试落下帷幕,榜单已经张贴出来了。 排在第一名次的人便是状元。 围观的人都争先恐后地挤进去,瞧一眼那榜单上的名次。 人声嘈杂。 不知是谁高声道了句:“今年的状元郎的名字叫陆离。” 陆离、陆离江郡陆离。 冯妃提笔在宣纸上,一遍一遍地写着“陆离”二字,她的字越发癫狂,突然,她将所有的纸撕成碎片,尽数抛散。 敏是冯妃在冯府时带过来的丫鬟,懂得冯妃与那人的过往。她忙掩好门和窗户,将地上所有的碎片收拾好,惊慌道:“娘娘,不可再提及此人了。” 冯妃泪眼朦胧,却是大笑着:“他终于成了状元郎,终于得偿所愿了。” 一时间,敏也分不清冯妃是哭还是笑,幽幽叹了声,道:“娘娘,你该忘了他。” 冯妃指着敏,道:“我都已经按照你们的吩咐入宫,成了这可笑的宠妃,你们还想让我怎样?我也想忘了他,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 她捂着脸,缓缓地蹲下身子,唯听见她刻意压制的抽泣声,一声一声,都是心碎的声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冯妃抹了抹眼泪,直起身,扯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敏,替本宫梳妆,等下凝安会过来。..” 凝安,是她的亲妹妹。 冯凝安,一听就是一个极美好温柔的名字。 敏觉着,此时的冯妃与之前的冯妃完不同,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包括眼泪都是敏的错觉。 对妃子来说,亲眷可以出入宫闱是一种莫大的荣宠,这份荣宠,是周帝给予冯妃的。 冯凝安走入长乐宫,这还是她第一次入宫,未免觉得震惊,一路走来,皇宫的一砖一瓦都令她赞叹,尤其是到了姐姐的长乐宫。她与冯嘉月是一母同出的双胞胎姐妹,冯嘉月只比她早出了一刻钟,所以她们二人的相貌是一模一样,自便有胤城双姝之名。 冯凝安穿了件月白色的绣花云缎裙,拖地的裙摆随着她的步子缓缓地移动,眼角眉梢都是娇俏温柔之态,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又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单纯,大家闺秀莫过于此了。 而冯嘉月美则美矣,她的眉眼可见一股子刺人的锋芒,纵然是笑着,也散发着冷意,纵然二人都是一样的美丽容貌,气质是迥然不同。 冯妃看着面前这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妹妹,一年了,再次相见,她的妹妹还是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那样的纯洁干净,就像雨后新生的娇花,而她早已浸泡在肮脏龌龊的宫闱里面,腐烂不堪。 实在是可笑至极! 冯凝安有些怯怯的,她的神情也有些慌张,第一次进皇宫,生怕自己礼数不周,然而她这些怯意更是给她添了几分柔弱憨态,她望见了坐在上方的冯嘉月,便碎步走过去,欢喜唤了声:“姐姐。” 冯妃身边的宫女敏,故意咳了咳,道:“二姐,该叫冯妃娘娘。” 冯凝安闻言,面色有些尴尬,但她迅速屈身行了个礼,道:“臣女给冯妃娘娘请安。” 第二百一十五章:偏爱 冯妃的目光在冯凝安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许多时候她都在想,她们姐妹同父同父,连样貌年纪都是相同的,就因为她早出生了一刻钟,所以她是姐姐。.. 从到大,父亲一直在告诉她,要有一个做为姐姐的责任,她需要好好保护作为妹妹的冯凝安。 于是,她要背负为家族谋得荣光的责任,她成为了父亲选择的那枚棋子,而冯凝安,享尽了父母所有的宠爱,只需做一个单纯的闺阁千金就好了。 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公平,甚至连父母之爱也是不公平的,父母对于子女,总会偏爱其中一个,而冯妃从来不是那个被偏爱的女儿。.. 冯妃不喜欢冯凝安叫她姐姐,一直都不喜欢。 她说了句:“坐吧。” 冯凝安这才直起身,坐在宫女搬来的椅子上。 “父亲母亲还好吗?父亲的腿脚一直不好,近来天气转凉,该是又要发病了。”冯妃的语气虽然很平淡,但可以感觉出她的关心。 冯凝安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愁色,道:“父亲的腿是个老毛病了,天气一冷,走路都极为艰难。陛下前几日派了太医去府里给父亲看病,开了药,父亲用了几天,如今好些了。..” 冯妃的表情霎时有些苍白,问:“陛下派了太医去给父亲看病?” 冯凝安不理解姐姐的意思,“是陛下得知父亲身患腿疾,特意让周太医到了府里。” 冯妃的手心里冒了些冷汗,“没什么,本宫只是有些奇怪。” 冯凝安脱口又想叫出“姐姐”二字,但她看了看周遭的宫人,硬是忍住了,道:“娘娘,这一年里,你过得还好吗?” 冯妃嘴角扯了扯,笑意略带着讽刺,“本宫如今是皇妃,自然过得很好。” 冯凝安犹豫了会,道:“其实,母亲很想念娘娘。” 冯妃没有说话,她垂下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新涂的豆蔻指甲,没有半点表情变化,良久良久,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眼睛的偶尔闭合。 冯凝安再次出声唤道:“娘娘” 冯妃回过神来,“你今日第一次进宫,让敏带着你四处走走吧,本宫有些累了。” 她侧眸吩咐敏,“你带着二姐逛逛,在宫门下钥之前,送她出宫就好了。” 说罢,她便走进了内殿。 冯凝安对皇宫很是好奇,她随着敏一直走到了御花园。瞧见不远处有一座宫殿,是这一路走来见过的最富丽堂皇的一座,不禁有些好奇,问:“那座宫殿是何人的住处?” 敏对冯凝安道:“二姐,那是皇后娘娘的坤宁宫。“ 冯凝安心想,原是皇后娘娘的住所,如此恢弘大气,难怪天底下那么多女子争着想当皇后,姐姐也是如此吗?她问:“敏,陛下待姐姐不,陛下待冯妃娘娘好吗?” 敏道:“陛下很宠爱娘娘。” 冯凝安又问:“那她开心吗?” 敏道:“开心与否,都注定在这了,二姐何必再问呢?”敏的心里为冯妃有些不平,她是自便服侍在冯妃身边的,不会有人比她更心疼冯妃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离心 这日,皇后召见昭鸾,昭鸾虽然不想看见皇后,但还是迫不得已进了宫。 途径御花园时,瞧见前方有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子,那女子转过身来。 与冯妃一模一样的样貌。 不过,昭鸾第一眼看见她,便肯定她不是冯妃。 冯妃的脸上,不会有这么天真的笑容。 迎面相遇。 冯凝安也看见了昭鸾,从她的角度看去,面前的这个女子艳若桃李,尤其是那双眼睛娇俏明亮,如同夜空里的皎皎星月,这样的美丽太过张扬,略带些侵略性,却很容易令男子为之神魂颠倒。.. 敏对冯凝安声道:“这位是太子妃娘娘。” 听得“太子妃”三字,冯凝安的看着昭鸾的眼神瞬间滞固了,她的脸上骤然带了几分落寞,眉眼里流露的尽是哀伤。甚至,她摘花的手也停在了半空,浑然不觉。 约过了片刻,冯凝安才晃过神,对着昭鸾欠身,道:“臣女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她的声音暗哑,仔细听,还有几分无奈的哽咽。 昭鸾自问从未见过冯凝安,为何冯凝安会有这样的神态?似乎很伤心的样子。 她问:“你与冯妃有何关系?” 冯凝安道:“臣女是冯妃娘娘的亲妹。” 昭鸾还是第一次见到世上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一时觉得有些惊奇,顺口道了句:“你倒是与你姐姐长得一样。” 冯凝安不知为何,在昭鸾的眼神之下,她觉得有些不自在,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珠宝店里看到一件最喜欢的首饰,刚要买走它时,另一个人却早她一步将它买走了,然后对着她笑。 昭鸾只是看了冯凝安几眼,便带着君瑶去了坤宁宫。 而冯凝安一直看着昭鸾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也消失不见。没有人听见,她带着哭声低低说了句:“我终于见到了他的妻,原是这样的美丽。” 一滴泪自冯凝安的眼角滑下,她伸出指,悄悄给抹去了。 敏见冯凝安的神情有些怪异,问:“二姐,你怎么了?” 冯凝安摇了摇头,她随意指了个方向,道:“没什么,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昭鸾进了坤宁宫,一眼便看见了皇后。 皇后抬起眼睛,连客套都省去了,“你可知道你犯了何罪?” 昭鸾就知道皇后召见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臣妾不知。” 皇后的语气很冷,“你作为太子妃,将来便是皇后,却善妒凶悍,浑然没有半点为妻之德。” 昭鸾反问:“那敢问皇后娘娘,这为妻之德是什么?” 皇后的眼睛盯在昭鸾的脸上,“你嫁的是周国的储君,储君者,将来必定会有成群的妻妾,你要清楚,太子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她是女子,知道女子最想要的是什么,尤其是昭鸾这样的女子,所求的无非就是夫君心的情爱。 所以今日,皇后会让昭鸾明白,她永远不可能得到这一份完整。 皇后的目的,是要让他们夫妻离心。 昭鸾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臣妾愚笨,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 第二百一十七章:最般配的一对 皇后不喜昭鸾这副故作不懂的模样,看上去很是猖狂,她的语气沉了下来,道:“太子只你一个妻子,本宫相中了秦音,打算让她嫁作太子侧妃,希望你与她能和睦相处。” 秦音?太子侧妃? 昭鸾不禁失笑,原来皇后今日的意图就在于此啊! 她的表情没有半点恼怒,反而很是心平气和地说:“臣妾为太子多谢皇后美意了,当然了,臣妾会与秦音和睦相处,皇后娘娘无需担心。” 皇后的眸光锐利了许多,她要透过昭鸾这副虚假的面孔,看见她内心的气愤,勾唇问道:“是么?” “当然,臣妾心胸宽广,自然容得下一个侧妃,莫说一个了,就算是一百个,臣妾与她们都会和睦相处。..” 昭鸾说起这话十分心安理得,她的确没有半点气愤,毕竟这东宫的确有些冷清,来了个侧妃,偶尔欺负欺负,倒是挺有趣的,当然了,她才不会让这个秦音靠近顾清鸿呢! 此时,倒是皇后看不懂昭鸾了,不过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顺势道:“既然你如此说了,本宫也放心了。” 昭鸾微微笑着,道:“不过,太子殿下喜欢美人,若是不够美的侧妃,臣妾怕他不会满意。” 皇后细长的柳眉上挑,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道:“昭鸾,你以为顾清鸿为什么会花费百般心思娶你过来?” 昭鸾没有说话,她看着皇后的脸,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慌乱。 皇后长而尖锐的指甲拨弄着自己头上的金凤步摇,道:“你说,若你不是大昭的公主,顾清鸿会娶你吗?” 昭鸾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皇后红色的指甲就如同血一般,刺痛着她的眼睛。 皇后的语气很轻盈,却宛如重锤,“本宫告诉你,假设你没有公主的身份,他不会娶你。”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昭鸾的脸上,因为她要看着昭鸾渐渐沉郁的脸色。 任何情分,只要离心,便荡然无存。 离心离心,在于生疑。 然而,昭鸾低头轻蔑一笑,抬眸直视着皇后的目光,道:“皇后娘娘说的极对,臣妾也想告诉娘娘,若他不是太子,臣妾也不会嫁给他。可今生我们的身份已经注定了,臣妾就是大昭的公主,他就是周国的储君,不会出现皇后娘娘假设的情况,我们就是命运注定的最般配的一对。” 昭鸾说话的姿态骄傲而淡然,既然她有公主这个身份,那便接受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一切,为何要为假设的情况而怀疑她与顾清鸿之间的情分呢 皇后没有在昭鸾的脸上看见半点她想看见的神态,这个女子,果然是个棘手的货色。 她换了种方式,讥讽而问:“你就从来没想过,太子爱你,只是爱你背后的大昭吗?” 昭鸾作出一副十分认同皇后的样子,道:“那皇后娘娘有没有想过,臣妾爱太子,也是爱他背后的周国呢?正如皇后娘娘你所言,太子日后是这周国的天子,臣妾会是这周国的皇后,所以呀,臣妾就算是为了成为皇后,也会好好地爱护太子。” 第二百一十八章:侧妃 皇后还从未听过如此直接赤裸的言谈,简直是猖狂至极,她用力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环,声音如同从她牙齿间挤出来的一般,“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昭鸾对皇后语气里的讥讽毫不介意,她道:“多谢皇后娘娘夸赞,臣妾自便伶牙俐齿。” 皇后的脸色骤然变了,她今日倒是碰上一个硬钉子了,眸子里的杀意渐渐浮现出来,语带威胁:“若是你今日回不去,太子会如何?” 她的语调缓慢悠长,如铁锈被慢慢磨蚀。 昭鸾的唇角弯如月牙,她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不失礼仪的笑容,浑然没有半点惧意,语气里反而还带着些挑衅:“难道皇后娘娘又要赐臣妾一杯美酒了?不过今日臣妾可不能醉了,因为明日,臣妾还要与太子一同参加明德公主的婚嫁典礼。..” 她今日敢来,便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皇后突然朗声笑了笑,冷声道了句“很好。” 昭鸾再次欠身,道:“皇后娘娘若是无事的话,臣妾便回去了,侧妃的事,臣妾会与太子说的,娘娘择个良辰吉日,就让秦音嫁到东宫吧。” 昭鸾回去之后,便将秦音的事情同顾清鸿说了。..她的语气倒是毫不介怀,就像是府里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并不值得她为此忧心,“恭喜你,即将多了一个侧妃。” 顾清鸿一脸怀疑,“侧妃?什么意思?” 昭鸾无奈,又说了一遍:“皇后说,要将秦音赐给你作侧妃。” “你同意了?”顾清鸿的关心点丝毫不在这个侧妃身上,他看着昭鸾一副淡然的模样,略显奇怪,她不是说不许任何女子靠近他的吗?果然女子都是善变的。 昭鸾十分乖巧地点点头,道:“对啊,我还保证会与她和睦相处的。” 顾清鸿的脸色沉下来了,“本太子不同意。” 昭鸾口苦婆心地劝道:“你不同意秦音,那还会有更多的秦音,所以你还不如接受她。” “你就一点也不在意?万一我对那个那个秦音动心了怎么办?” “有什么好在意的?反正她打又打不过我,又没我聪明。” 顾清鸿无言以对:“” 昭鸾觉得皇后那个女人城府极深,所说的每字每句都在设下圈套,稍有不慎,便会中了她的心计,这一天,实在是疲惫。 她道:“我困了,要睡了。” 顾清鸿将昭鸾从被子里揪起来,“还没喝药,来把药喝了。” 昭鸾挣扎在被子里面,将头给蒙住,“都几个月了,我为什么还要喝药?” 顾清鸿的脑子里想了许多个说辞,总觉得不是很妥当,最终,他叹了声,道:“不能浪费。” 昭鸾揣摩着顾清鸿微妙的表情变化,问:“你同我说实话,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会不会就要死了?” 顾清鸿捏了捏昭鸾的脸,道:“别想那么多,古人云祸害遗千年,你不会死的。” “哦。”昭鸾突然觉得不对,“你说我是祸害?” 顾清鸿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道:“喝药。” 第二百一十九章:挑拨 昭鸾心里其实知道了什么,她一定病得很严重,严重到他甚至不敢告诉她实情。 顾清鸿面庞的轮廓镀了层愁色,道:“明天,我不能陪你去明德公主府了。” 昭鸾问:“是朝中有什么要事吗?” “嗯。” 昭鸾的语气有些惋惜:“可惜你不能去了,明天定是有一场好戏。” 虽说顾清鸿不能去了,但她可是一定要去的,毕竟她等着好戏登场呢! 顾清鸿勾了勾昭鸾的鼻子,嘱咐道:“不要惹是生非。” “好的。” 翌日。 明德公主下嫁丞相独子,这可是陛下的赐婚,自然是满城风雨、轰轰烈烈的。.. 各个王公贵族虽然暗地里议论难堪,但明面上还是要去公主府道喜的。 昭鸾没有以太子妃的身份去,她今日换了身男装,给自己贴了几圈络腮胡子,再画了个大粗眉。 她问一旁的君瑶,“君瑶,你看这样还有人认识我吗?” 君瑶如实道:“估计认不出来。” 昭鸾对着镜子满意地笑了笑,出了门。 明德公主府里,触目都是红色,看上去倒是挺喜庆的。 站在人群之中的便是一身婚袍的新郎董舒,他浑然没有半点新郎官的喜色,一张脸阴沉沉的,什么新郎官?什么大喜?若不是他父亲用刀逼着他,他哪里会同意娶明德公主? 许多人对董舒道贺:“恭喜驸马都尉了。” 但他们的祝福更多的讽刺和调侃。 往日里,与董舒交好的几个富家少爷,个个表情怪异,对着董舒是连连叹息。 董舒觉得他今日站在这里就是一个笑话,明面上看,他娶的是周国的嫡公主,他成了驸马都尉,实则呢,他娶的只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这辈子注定被人耻笑。 昭鸾也朝董舒走过去,这么多人同他道贺了,她自然也对这个驸马道贺一声。“驸马大喜。” 董舒看都没看昭鸾一眼,随意拱了拱手。 昭鸾咳了咳,道:“驸马看上去似乎不怎么开心。” 董舒眼睛看向昭鸾,不禁有些疑惑,此人面相年轻,却是满脸的胡子,穿着也极为朴素,不像是胤城的达官贵人,着实有些面生,他道:“与你何干?” 昭鸾捋了捋自己的络腮胡子,道:“驸马开不开心自然与我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实在是为驸马你不值啊。” 董舒语气不悦:“你究竟想说什么?” 昭鸾故意问:“你可知道驸马都尉意味着什么?” 她略有深意地看着董舒,接着道:“驸马都尉这个称呼意味着你这辈子都再无仕途可言,你可是丞相的独子,本来可以青云直上前途无量,如今却只能是这公主府的一个管家了,何况,明德公主风流成性唉,这些就不说了。” 董舒听得这话,又勾起了他肚子里的怨恨,当下便怒了:“我的事还由不得你来说。” 想起这二十余年,他好歹也是这胤城的一号人物,这哪家哪户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如今他娶了这劳什子公主,日后出门怕是都要被指指点点。可气可恨! 第二百二十章:恶心 昭鸾摇了摇头,连连道了三声“可惜”,便离开了。 君瑶问:“公主,你为何要对董舒说这些?” 昭鸾看着人群里一脸沉郁的董舒,徐徐地笑着。“董舒的反应越大,他越愤怒,就越是说明他对这桩婚事不满意。” 她知道她今日说的话,必定会是扎在董舒心里的一根针,而且,他明明知道不可能拔出这根针,只能任由它在他的心里越扎越深,扎进血肉里,随着时间,越来越疼痛难忍。 在一片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昭鸾在角落里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洛禾,她眼角弯了弯,含了些愉悦的笑意。.. 洛禾在,何愁董舒不会与顾曦云大动干戈呢? 君瑶见昭鸾一直在盯着一个地方,而且还莫名地笑着,“公主,你在看什么?” 昭鸾一个不留神,洛禾便没了踪影。她道:“我发现了顾曦云的一个男宠。” “皇后不是下令处死了所有男宠吗?” 昭鸾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谁知道呢,说不定是顾曦云暗中留下来了。” 只要洛禾还在这个公主府里,只要他还在顾曦云的身边,董舒便会发现他。 到了那时,自然会有好戏看了。 君瑶瞧见天色渐渐地黑了,便道:“公主,我们现在是回去吗?” “不急,你去做一件事情。”昭鸾俯在君瑶的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君瑶得了吩咐,便自人群里走了出去。 昭鸾随意坐在一张凳子上,等着君瑶回来。 突然,有一句男子的声音自她身边传来:“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能遇上你。” 昭鸾回过头,一看,原来是顾北淮,今日的他穿了件深青色的绣金袍子,两缕头发自他额上垂落,略微遮住他的眼神,更添了几分阴寒,果然相由心生,昭鸾一看见他,便觉得他是一个坏人。 只是,刚才一路走来,没有一个人认出她来,为何顾北淮认出来了? 顾北淮的唇角扯出一抹轻佻的笑意,道:“皇嫂身上的海棠芬芳,实在是令人心醉。” 这句话十分露骨,他说话的姿态也很是暧昧,昭鸾顿时心生反感。 顾北淮的笑意愈深,道:“怎么,你动怒了?” 昭鸾的眼睛看向一旁,道:“我不是动怒,说起来,二皇子真是厉害,令人看见你的尊容,便会恶心。” 顾北淮的笑容转变为恨意,他朝她靠近了几步,道:“可是呢,我看到皇嫂的脸,却是欢喜得很。” 昭鸾对付敌人,向来就喜欢踩他的痛处,而且一击即中,“是么?就是不知道二皇子得知郭淇谋反一事后,是否还能依旧欢喜?” 郭淇不是皇后麾下的党羽,却是顾北淮最大的拥立者,郭家倒台,对顾北淮来说是一个不的打击。 顾北淮的脸色霎时就变了,略有几分苍白。他没想到,她也会知道这件事情。他压低着声音,逼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昭鸾一脸同情,她再次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道:“二皇子都自顾不暇了,还是莫管旁人的事了,若是这郭淇不心说了什么与二皇子有关的,可就不好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不知廉耻的女人 昭鸾的语气很轻,轻到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只有顾北淮知道,郭淇一事对他意味着什么。.. 顾北淮暗中勾结郭淇私造兵器一事,他并没有告知皇后,甚至皇后都不知道郭淇是他的人,若此时牺牲一个郭家便能平了陛下的猜疑,倒也罢了。顾北淮就怕郭淇扛不住审问,将他这个二皇子给招认出来。 昭鸾估算着时间,君瑶应该将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顾北淮的视线,她才不打算花费时间与这个顾北淮周旋呢。 自顾北淮身后走出一个妖艳的女子,道:“这人,也太嚣张了,殿下,您莫动气。” 说话者便是月莲,她如今是顾北淮身边的一名宠妾。 那一日西川下了大雨,趁着所有人都在为久违的甘霖欢呼,月莲趁机逃了出去,她一直跑一直跑,根本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因为她知道被抓回去是什么样的惩罚。 当月莲倒在顾北淮的面前,看见他的第一眼,她便知道这是一个能带她逃离西山的人,所以,她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牢牢地抓紧他。 只要能逃离西川,她愿意付出一切。 在皇宫的那日,月莲看到昭鸾与顾清鸿,便认出了他们。.. 月莲永远都忘不了,那日,她衣衫褴褛受尽鞭笞之苦,他们二人却是束手旁观,只有冷漠。 她恨,恨他们不肯救下她,哪怕她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他们二人还是走了,没有给予她一丝一毫的同情。 比之西山那些折磨月莲的人,她更恨这两个误入西山却不肯对她伸出援手的人。 顾北淮眸光阴鸷,道:“终有一天,她会如蝼蚁一般跪伏在我的面前。” 月莲闻言,靠在顾北淮的肩头上,露出一个阴凉的笑容,她想做的也是如此。 果然,不出昭鸾的意料,新婚的第一天,董舒便与顾曦云发生了争执, 这一日,董舒憋了一肚子的气,迫于无奈,才走进了婚房。 董舒刚一踏入房间,一个花瓶便朝他摔来,一个不慎,差点砸到他的头部,幸好他眼疾手快,迅速地躲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顾曦云的一声:“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董舒自便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素来蛮横霸道,在胤城可是有第一恶少之称,他何曾受过气? 当时便怒了,道:“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为何要滚出去?” 顾曦云一把将自己头上的凤冠取下,丢在一旁,道:“这是我的公主府,本公主命令你滚出去!” 董舒朝顾曦云走近了几步,道:“公主便是这样对待自己的驸马吗?”他可不是公主府里那些奴颜婢膝的男宠,这周国,就没有他怕过的人,怎会因为顾曦云是个公主便对她毕恭毕敬呢? 董舒随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前的桌子,摆放着两个酒杯,显然被人动过。他的目光透过顾曦云床上的纱幔,往里面看去,红色的纱幔比较轻薄。 从董舒的角度看去,隐隐可以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形。 好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对峙 顾曦云随手又拿起一个花瓶朝董舒砸过去,语气十分傲慢,道:“董舒,你要时时刻刻记得,你只是一个驸马都尉,驸马都尉是什么意思?呵就是本公主的臣下,是这公主府的家仆,本公主愿意见你,你就等着,本公主让你滚出去,你就滚出去,明白了么?” 董舒嘴角笑了笑,道:“好啊,这是公主让我滚出去的,回头陛下和皇后问起来,今夜之事,就与我无关了。..” 就算顾曦云想留他在这里,他也未必会留。 这正合董舒心意,在他看来,这明德公主又算不得顶尖的美人,还是个不清白的,他何必期待这个洞房夜呢? 谁知他刚走出房门,便听见房间里传来男女的欢笑声,这声音听起来极为不舒服。 虽说董舒并不喜欢顾曦云,但他和她如今好歹也是夫妻,她竟当着他的面同别人做出苟合之事,这换做天底下哪个男子会不介意?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望着窗户里那对搂搂抱抱的影子,骂了句:“贱人。” 这时,董舒瞧了瞧旁边守夜的一个宫女,见她姿容还算不错,便走过去,问:“你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叫什么名字?” 侍女名叫桃儿,是特意守在这里,等着董舒注意她。.. 桃儿故作不解其意的模样,点了点头,道:“奴婢是公主府的侍女,名叫桃儿。” 董舒瞥了瞥屋子里,心中越发气愤,忽而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他看向桃儿,“想不到公主府还有这般容貌的婢女。” 桃儿抬起她那双满含春水的眼睛,含羞带怯道:“驸马的意思,奴婢不懂。” 董舒勾起女子的下颚,凑近她的耳垂,暧昧地问道:“做了这么久奴婢,你想成为主子吗?” 桃儿神情有些恍惚,这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的确令她慌了神,她脸颊羞红。 董舒将桃儿拦腰抱起,走入了他的房间里面。他临走前,又看了一眼顾曦云的房间,得意地笑了笑,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第二日,洛禾醒来的时候,他看着身旁的顾曦云,伸手抚上她的脸庞,停留在她的唇上,他凑过去,唤道:“公主。” 顾曦云悠悠转醒,她直起身子,纱罗滑下,露出她雪白的肌肤,肌肤上随处可见青红的吻痕,她的举头投足尽显慵懒随意。 有侍女端着清水跪在床前,伺候顾曦云梳洗。 顾曦云伸出一条手臂勾开纱幔,问:“驸马昨夜去了何处?” 侍女道:“驸马昨夜歇在了偏殿。” 顾曦云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个念头,说道:“我去看看。” 侍女忙道:“公主” 顾曦云的脸色一变,问:“怎么了?” 侍女端着水盆的手腕颤颤巍巍,略有些水洒了出来,“驸马他他” “到底怎么了?” 侍女吞吞吐吐,但又不得不说,昨夜,许多人都看见驸马抱着一个婢女去了房间,“驸马昨夜宠幸了一个婢女” 顾曦云顿时大怒,她扬手给了跪在她面前的侍女一掌, 侍女俯在地上,道:“公主息怒。” 第二百二十三章:掌掴 洛禾也从床上起身,故意煽风点火,道:“公主,看来这个驸马是不把你放在眼里,竟然敢在新婚之夜,与公主的婢女做出此事,对公主实在是一个羞辱啊。” 顾曦云梳洗完毕,立即便抽出屋子里的剑,她一路跑到董舒的房间门口,一脚将房门踢开。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人熟睡时的呼吸声。 顾曦云怒气冲冲地走过去,绕过屏风,走到床前。 她提剑挑起床幔,随着布帛的撕裂声,床上的景象进入了她的眼里。果不其然,好一对狗男女! 董舒惊醒过来,看见顾曦云执剑对着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忙随意抓了件衣服穿在身上。..“你你怎么来了?” 此时,躺在他回怀里的桃儿也醒过来,一脸惊恐地退缩在角落里。 顾曦云咬牙切齿道:“好啊,好一对奸夫。” 董舒平复下来,反而有恃无恐地看着顾曦云,没有半点心虚,道:“不就是我宠幸了一个侍女,有什么大惊怪的。” 顾曦云气急,骂道:“这公主府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奴才,甚至是一草一木,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碰这府上的人?何况,你竟敢做出此事挑衅我的尊严,浑然不知尊卑!” 董舒见事已至此,他也不想辩解什么,也是可笑,顾曦云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也好意思来指责他?他反问道:“怎么?你昨夜与你的男宠过得不好吗?我们二人各过各的互不干扰,岂不是两其美?再说了,你要是个身子清白的人,我也不会去宠幸一个婢女。” 顾曦云被这话给气到了,好一个董舒,竟然那一个婢女来贬低她,她瞧了瞧躲在一旁的桃儿,果真是一个娇俏美人! 下一秒,顾曦云将剑刺入桃儿的身体,没有丝毫犹豫。 血溅当场,一剑毙命。 这一剑来的突然,董舒还未反应过来,血便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抹了抹脸上的血,望着顾曦云,道:“顾曦云,你疯了!” 顾曦云冷声笑道,眉宇里尽是轻蔑讽刺,“谁给你的资格直呼我的名字?看来我说的话,驸马似乎还没理解透彻,那我就再说一遍,你就是这府里的一个奴才,我让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 董舒也在气头上,骂道:“你简直是一个泼妇!” “放肆!”顾曦云想也没想,手中的剑下意识朝董舒砍去。 董舒伸手握住剑刃,血顺着他的手掌下流,他使了使力,将剑夺过来,一把丢在地上。 他忍无可忍,扬手给了顾曦云一掌。 顾曦云捂着脸,眼睛里满是惊愕,“董舒,你敢打我?” 董舒毫无畏惧,他扬言道:“打你又如何了?你有本事去向你的母后哭诉啊,我就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娶你这个破烂货。” 顾曦云大声喊道:“来人,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赶来的奴才都劝阻着顾曦云,“公主息怒啊,不可。” 顾曦云一路跑出去,“我要进宫,我要去见母后。” 第二百二十四章:求救 谁知,顾曦云进了皇宫,她还未见到皇后,便遇上了顾北淮。 她已经是怒不可遏,道:“皇兄,我一定要杀了董舒。” 顾北淮拦住顾曦云,道:“回你的公主府好好待着。” 顾曦云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我受了此等屈辱,皇兄就让我忍着吗?” 顾北淮的脸色沉下来,语气冷了许多,他的眼神宛如老鹰一般,阴鸷而凶狠,“明德,你该懂得母后的意思。” 顾曦云虽然从目中无人,但对这个皇兄却是带着几分畏惧,她瑟瑟地唤了声:“皇兄。” 顾北淮这时的脸色才缓下来,他拍了拍顾曦云的肩膀,含笑道:“有些事情,不适合明目张胆地做,那便暗着来。..” 顾曦云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她又默默地出了宫。 顾北淮看着顾曦云出了宫,才转身朝坤宁宫走去。 皇后今日的心情显然不好,她原本冷漠的脸上多了几分愤怒,身上厚重的凤袍更是添了几分严肃,莫名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就连顾北淮,对他自己的母后也是毕恭毕敬的,丝毫不敢惹她动怒。 他跪在皇后面前,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冷冷地丢出一句话:“郭淇的事是怎么回事?” 顾北淮顿时心生寒意,他以为自己将这件事隐藏得很完美,为什么皇后会得知? 看来,就算远离胤城,他的一举一动也逃不开皇后的眼睛。 皇后那双狭长的凤眸稍稍闭合,道:“你还打算隐瞒到什么时候?是打算瞒到郭淇满门抄斩、将你供出来,本宫为你收尸的时候吗?” 她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震得一旁茶杯里的水溢出了些许。 顾北淮叩首一拜,他心知再也不可能隐瞒下去,忙道:“是儿臣错了。” 此时,唯一能救他的只有皇后。 皇后的语气平静下来,道:“现在知道错了,当初你勾结郭淇暗中制造兵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 顾北淮现在已经慌了,道:“儿臣自认此事做的很隐蔽,不知怎么郭淇就被父皇给查出来了” “你真当你父皇这几年不理朝政,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皇后细长的护甲在桌子上轻叩了几下,她自始至终都没认为周帝完放心将朝中大权放在她的手里,他定是有许多动作,而她并不知情。 就如郭淇一事,皇后也是近日才得知,可周帝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许久,刻意等在这一刻。 顾北淮浑身发抖,私造兵械可是大罪,若是郭淇将他说了出来,依父皇那个脾性,那他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母后救救儿臣。” 皇后最恨的就是生了一双无用的儿女,难怪连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也被顾清鸿给夺走了,可是,这毕竟是从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她到底还是舍不得让顾北淮丢了性命,但她出口的话却自带一股寒意:“本宫若是不打算救你,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吗?” 顾北淮松了一口气,他是皇后唯一的儿子,她当然不会放弃他。 第二百二十五章:一场精心策划的戏 皇后的眼睛里蕴满了杀意,道:“死人最能保守秘密。..”当她得知郭淇出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杀了他,在她看来,只有死人,才能确保他不会背叛。 顾北淮颤颤问道:“母后的意思是让儿臣派人进天牢里,秘密处死郭淇。” 皇后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天牢这么容易进吗?而且皇帝将此事交于了顾清鸿去审问。” 顾北淮惊问:“顾清鸿?为什么会是他?” 皇后的话一字一字透着心寒:“自顾清鸿从李皖的手里活下来之后,本宫便知道,你父皇已经打算把皇位传给他了,此事交给他办,便是助他日后荣登帝位的一个梯子。..” 她早该猜到的,为何顾清鸿能够活下来,其中的原因便是周帝。 周帝一直在暗中派人保护顾清鸿。 这些年来,周帝将顾清鸿送往大昭为质,对其不闻不问,是为了打消皇后的戒心,让她减弱对顾清鸿的敌意。 周帝便是以这种方式在保护顾清鸿,反而这二十年来,他一直作出一副宠爱顾北淮的样子,是为了将顾北淮置于众矢之的。 皇后其实一直都清楚,周帝心里最爱的,还是那个死去多年的裴嫣,所以,为了将皇位留给裴嫣所生的孩子,他精心策划了二十年,做了一场完美的戏。.. 皇后的眼中闪过几分凄然,这二十年来,她与周帝共理朝政,手掌大权,享尽恩宠,其实都是假的,都是他做给世人看的一场戏。 果然,女子在人生最美的时候死去,才能令人一辈子怀恋她的姿容。 顾北淮一脸质疑,道:“父皇这些年不是对顾清鸿不闻不问的吗?就算他当了太子,也是父皇迫于那收复十八个部落的军功,怎么会” 皇后骂了句:“蠢货!” 顾北淮问:“那儿臣该怎么做?若是顾清鸿审查此事,他一定不会放过儿臣的。” 皇后的眉宇有几分凝重之色,她道:“这就要看你如何封住郭淇的口了,若是这点事都做不好,那你也不配做本宫的儿子。杀人封口,有许多种方式,不过,下手一定要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顾北淮再次叩首,道:“儿臣明白了。” 而此时的顾清鸿,正一步步踏入幽暗的地牢里。 看守郭淇的狱卒道:“太子殿下,已经对郭淇用了刑,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顾清鸿的眸光骤然凝固,在天牢昏黄摇曳的烛火下,他俊冷的五官镀了层幽寒。眼睛轻轻扫过周围,目光所到,皆是沾血的刑具,他问:“一个字也没说么?” 狱卒点点头,他见顾清鸿还要走进去,便劝道:“太子殿下,里面都是血污腌臜之地,未免脏了殿下鞋履,殿下还是莫要进去了。 “我要亲自审问郭淇。”顾清鸿丝毫不介意脚下的血污,当年,他也是一次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场的惨状更甚天牢百倍,他背着手,径直往里面走去。 郭淇被绑在一个铁柱上,浑身被打得是血肉模糊,没有半点完好的地方,他垂着头,一言不发。 第二百二十六章:残忍的刑罚 顾清鸿道:“郭淇,我劝你还是招了,免得累及府满门。..” 郭淇抬起头,唾了一口血痰,道:“太子,你别费心了,此事是我一人所为。” 顾清鸿的眼睛扫过郭淇的脸,“是么?暗中囤积数量如此之多的兵械,所需财力,不是你一人可以为之。郭淇,谋反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名,你何必为了维护那人不惜自己满门生死呢?” 郭淇神色变了变,但还是决定不再言语,他闭上眼睛,屏蔽一切。 顾清鸿走过去,捏住郭淇的下颚,问:“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郭淇显然不打算招认,依旧闭着眼睛。 顾清鸿说了一个字:“打。” 狱卒勾起火盆里烧红的铁片,往郭淇身上烫去,郭淇只是死咬着嘴巴,直到晕了过去。 狱卒道:“太子殿下,此人软硬不吃,是个硬骨头。” “继续打,直到他招认为止。”顾清鸿看了一眼,拂袖离开了天牢。 看来,要从郭淇的口里咬出顾北淮,的确是个不的问题。 顾清鸿回到东宫时,已经是深夜了,沈涣去了邺城查探容氏的事情,至今未归,也没个消息,不知那边情况如何了,着实令人担忧。 昭鸾见顾清鸿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问:“你怎么了?” 顾清鸿道:“郭淇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昭鸾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有何难?” “你有办法?” 昭鸾言辞坚定:“这世上就没有撬不开的话,只有不会撬的人。” 这几日,顾清鸿下令让狱卒对郭淇严刑拷打,可惜一无所获,“狱卒已经对郭淇使用了所有的刑罚,他还是没有招认。” 昭鸾的眸子转了转,道:“你换个方向想,郭淇这么死守着,是为了谁?” 顾清鸿想来想去,只觉得这个可能:“或许,郭淇对顾北淮的确是忠心耿耿。” 昭鸾沉声道;“那么就让郭淇对顾北淮彻底失去希望。” 顾清鸿之前也猜到了这点,“这时候,顾北淮为了自保,定是会派杀手来取郭淇的性命,可郭淇不能死,他死了,就无法揪出顾北淮。” 昭鸾道:“郭淇当然不能死,但我们要让郭淇以为顾北淮的人已经多次来取他性命,他心里自然会恐慌,渐渐地便失去了对顾北淮的忠心。” “是啊,故意派几个杀手以顾北淮的名义来杀郭淇,想必郭淇再忠心,也定会失望。” 昭鸾的嘴角牵扯出一抹笑意,“心理上的折磨不够,那便加上肉体上的折磨,我听说过一种刑罚,就是将人绑起来,在他的脚底处放一个火架子,用火慢慢烧烤他的皮肉,同时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渐渐被火烤熟,然后再用刀一点点剔除,递到他的嘴边,这种残忍,我相信世上没几个人会受得了。” 顾清鸿都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换了副神情,看着昭鸾,“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脑袋瓜里装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昭鸾挑了挑眉,她从前最喜欢看的书便是古籍里的那些变态刑罚,比诗词歌赋有趣多了,她笑道:“所以啊,你要心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计谋 这段时间,皇后与顾北淮都在想方设法明哲保身,倒是无人顾及顾曦云了。.. 不过,昭鸾可不会忘记顾曦云,毕竟昔日顾曦云陷害她一事,她还没有回报过去。 谁让她就是这么一个肚鸡肠、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又超级护短的人呢? 桃儿,便是昭鸾在顾曦云身边埋伏下的第一根导火线,果然收效不错。 董舒怒极之下打了顾曦云,这让身为天之骄女的明德公主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她没在那日杀了董舒,昭鸾都不禁高看了她三分。 因为一旦董舒死了,董宵与皇后势必决裂。 昭鸾问:“元宝,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元宝道::“董舒自那日离开公主府后,便再未回去,一直在烟花柳巷里流连。” 昭鸾下了令,元宝一直派人在暗中跟踪着董舒,果然不出意料,这董舒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宁愿在青楼里花天酒地,也不愿意踏入公主府一步。 昭鸾的表情阴冷,“你说董舒此时死了,世人会想到谁?” 元宝:“自然是董舒的妻子明德公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董舒是因为怒打明德公主才被赶出公主府的,明德公主对他怀恨在心。..” 昭鸾摇了摇头,“不,这仅仅是引起世人的猜测,还不够让他们相信。若只是因为董舒打了顾曦云,顾曦云就杀了董舒,这个理由不够合理。” 元宝问:“那公主打算怎么做?” 昭鸾:“至少要发生一件让顾曦云忍无可忍的事情,令她失去理智,定是要杀了董舒。” 元宝灵机一动,他的脑子里有了一个想法,“奴才知道了。” “说说。”昭鸾赞许地看着元宝,他从前在凤阳宫的时候,便是最机灵的那个 元宝的唇上浮现一丝冷笑:“若是董舒杀了洛禾,顾曦云定是会失去理智。” “元宝,你果然机灵。”昭鸾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形成,当初,顾曦云不惜以命相逼,也要在皇后的手下保住洛禾,可见洛禾是顾曦云放在心尖上的人,若是洛禾被董舒杀了,顾曦云拼了一切也定是会为了洛禾报仇,那时候,董舒被顾曦云杀了便顺理成章了。 元宝思考着:“可如何让董舒杀了洛禾呢?” 昭鸾思索了片刻,压低着声音吩咐着,”元宝,你现在去做几件事。“ 这日,天牢的烛火突然灭了,所有的狱卒都昏沉沉的,就像是陷入了昏迷。 一把锋利的匕首出鞘,刀刃上的光线刺醒了郭淇,他睁开眼睛,顿生惊恐。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一身黑衣的杀手。 “你是?” 蒙面人一身黑衣,只看得见他凶狠的眼神,道:“郭大人,对不住了,黄泉路上,不要怪主子无情。” 他举手将匕首朝郭淇刺去,直刺心脏的位置。 郭淇本以为只要自己咬牙不放,顾北淮定是会将他救出去,可他没想到,却只等来了顾北淮的杀手。 他拼尽力握住蒙面人手里的匕首,极力延长时间。 这时候,赶来的侍卫将蒙面人抓住,蒙面人见事情败露,立即咬舌自尽。 第二百二十八章:火刑 蒙面人当场死亡,赶来的侍卫将他的尸体拖下去。.. 郭淇已经吓出了一身虚汗,他喘了几口气,对刚刚的事情心有余悸。 顾北淮是个极其自私自利的人,他为了自保而派杀手前来,郭淇是在意料之中。但郭淇难免有些心寒,毕竟他是忠心耿耿地跟随了顾北淮多年,却只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卸磨杀驴果然是世人惯常做的事情。 这时,顾清鸿自外面走进来,只见他一双刺金缎面的靴子走入黑暗的牢房之中,唇角勾了勾,问:“郭淇,还不招出你背后的那个人吗?” 郭淇虽是心寒,但依旧打算死咬着不肯招认。他道:“太子,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 顾清鸿见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五个字:“来人,上火刑。” 两个狱卒将郭淇绑在一个高架子上,撕开他的衣服,在他的脚下放置了一个火盆,火焰熊熊燃烧、不停地跳动,将阴暗潮湿的牢房照的通红。 火刑? 郭淇的衣服部被剥掉了,已经是赤身裸体,哪怕他经受了这天牢里所有的酷刑,加之刚刚在死亡边缘走了一趟,心里开始慌乱起来,问:“你们想干什么?” 顾清鸿坐在一旁,他手中折扇一开,轻轻摇晃,悠悠地看着郭淇,漫不经心道:“这个火刑,还是第一次使用,还不知效果如何,郭大人可要好好享受啊!” 火焰开始攀上郭淇的双腿,烘烤着他的皮肉,灼烧感渐渐传来。 不肖片刻,一股肉被烘烤的味道在牢房里弥漫开来。 顾清鸿静静地看着,他倒是要看看郭淇能忍多久。 狱卒走过去,他拿起一把刀,剔下郭淇腿上的肉,以一个盘子装好,再放到郭淇的嘴边。 郭淇疼痛难忍,又直面这盘腐肉,实在是不堪忍受。 不仅仅是郭淇,就连在场的狱卒,他们无一不是见过各种酷刑的,唯独没有见过如斯残忍而且恶心的火刑,不禁心生恶寒。 郭淇浑身都开始颤抖,就在狱卒将他腿上的肉剔下来端到他的面前时,他的意志已经开始崩溃了。 太子,的确是个狠辣的人。 郭淇哀求道:“太子殿下,我说,我一切都说。” 顾清鸿挥了挥手,命人将火盆撤下,他满意地看着郭淇那双血淋淋的腿,道了两个字:“甚好。” 郭淇被放下来,他的腿上除了被烤熟的肉,可见那带血的白骨,触目惊心,实在是狰狞可怖。他趴在地上,如一只蝼蚁,满头大汗,声音虚弱,随时都会断了一般,道:“太子想知道什么?” 顾清鸿低头看着郭淇,笑意在他的脸上漫延开来,他合上手中的墨竹折扇,道:“郭淇,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清楚。” 顾清鸿得到了郭淇的认罪书,这份认罪书不仅详细叙述了郭淇是伙同顾北淮私造兵器的过程,还有与他们二人勾结的几个大臣。 可就当顾清鸿拿着认罪书打算亲自呈递给周帝的时候,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这件事情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第二百二十九章:龙体不适 周国皇宫。 坤元殿。 皇后没有让人通报,便走进周帝的寝宫,可见她的权力之大。 她走到周帝的面前,没有行礼,而是坐在一旁,道:“在外面就听见了陛下的咳嗽声,可是今日没有服药?” 周帝捂着胸口,他抬起眼睛看着皇后,先是嘴角扯了扯,再带动他脸上的皮肉,徐徐有了些笑意,道:“皇后今日怎么过来了?” 纱幔被风吹开,周帝看见了皇后的脸,她坐在塌边,头上的步摇金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闪烁着点点晶莹的光彩。 她早已年过四十,眼角处有了许多皱纹,皮肤也渐渐松弛,早已没有年轻时的光泽,加上常年在朝堂之上拨弄风云,更让她的容貌显得疲惫而严肃。.. 周帝一瞬间觉得有些恍惚,第一次看见皇后的时候,她还不是皇后,她是容嬅。 容嬅、容嬅,听名字便以为是个美丽温柔的女子。 可是,他是天子,见过的美色多不胜数,容嬅的确算不上一个美人,甚至,她并不温柔。但她,却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个女子。 因为第一次见面,她便亲口对他说她要当皇后。 皇后接过宫女手上的药碗,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再递给周帝。 这时的皇后,少了几分冷漠傲然,她给周帝喂药的姿态,就如同一个寻常妻子。 周帝瞥了眼皇后手中的药碗,他的眸子闪过几分悲色,张嘴,喝完了皇后递来的药。 他盯着皇后的眼睛,道:“此药甚苦。” 皇后垂下眼睛,看了看空空的药碗,道:“良药苦口。” 她将药碗放在宫女手上,吩咐了句:“都退下吧。” “是。”所有的宫女尽数退下。 房间里只余帝后二人。 周帝是含着笑意的,语气却是带着几分森冷,“但愿这次送来的药的确是良药,能解朕这二十年来的心疾,皇后你说呢?” 皇后的眼神变了变,“陛下按时服药,心疾自然会好。” 周帝平躺在床上,眼神有些空洞,宛如已经看透了这一切,只是习惯性地接受而已,他的唇一张一合:“朕在想,皇后今日的药能让朕睡几天?” 皇后替床上的人掖好被角,道:“陛下病了,要好好休息。” 周帝的眼睛忽而转动,盯着皇后的脸,这张脸,他看了二十年,却还是没有看透。“就怕这一睡,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了,政事自有臣妾料理,况且如今还有了太子,陛下该放心了。” 皇后的语气很淡,仔细听,或许还能察觉出她刻意隐藏的关心。 “是啊,该放心了。”周帝渐渐闭上了眼睛,随着他的呼吸声响起,皇后才直起了身子。 皇后转身往殿外走去,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往床上的方向看去,纱幔之后,他睡得很是安稳。 走到殿外,皇后对万贵吩咐:“陛下龙体不适,半个月内都在坤元殿内静养,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许打扰陛下。” 万贵对皇后的吩咐已经习惯了,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皇帝龙体不适。 第二百三十章:功亏一篑 周帝病了。.. 这个消息传到顾清鸿的耳朵里时,他正拿着郭淇的认罪书,打算交给周帝。 还未走出天牢,裴胥便拦在了顾清鸿的面前。 这几年里,裴胥的两鬓旁也渐生了白发,多了几分老态,唯独他的那双眼睛依旧目光如炬,令人不敢直视,这是在无数场战争之中洗涤出来的肃杀。 裴胥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早就预知了一切:“你以为陛下不知道顾北淮意图谋反吗?” “什么意思?” 顾清鸿揣测着裴胥说的这句话,一股凉意自心底而生,这件事是周帝特意交给顾清鸿去查办,如果周帝早已知道,那他的意图是什么? 裴胥道:“你得来的这一份招认毫无作用。..” “我将它呈交上去,便坐实了顾北淮谋反的罪名,他再无翻身的可能。”顾清鸿不愿相信,他原以为只要得到顾北淮谋反的证据,再将之公之于众,就算皇后极力保住顾北淮,也难以面对天下悠悠之口。 裴胥嘴里吐出两个字:“天真!” 随后,他又补充道:“只要皇后一日不死,顾北淮就永远是你的威胁。..陛下病了,半个月内不见任何人,所有的朝政都会落在皇后的手里,你此举只是白费力气。” 病了? 顾清鸿有些惊愕,“他为何偏偏是此时病了?” 裴胥笑了笑,笑意之下略有几分无奈,他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二十年来,陛下病情的好坏一直掌握在皇后的手里。” 顾清鸿紧紧攥着拳头,指骨因太过用力而发白,“我早该明白的,皇后手里定有着能控制他的东西。” 裴胥的眼神有些飘离,他透过远处,似乎看见了二十年前的时候,二十年前,谁会想到有今天呢? 他看着顾清鸿的脸,恍惚之间,以为看见了那个故人。 裴胥移开目光,叹了声,道:“容嬅若是这么容易就被打败,当初也爬不到今日的位置了,朝中大臣,一半是她的心腹。文有丞相董宵,武有将军胡楷。此二人是皇后最大的盟友。” 顾清鸿心有不甘:“难道这件事就这么放过了吗?” 裴胥自然知道顾清鸿此时的心情,他这三年,一个皇子,从最底层的卒做起,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一次次用自己的血肉打下无数军功,他要证明自己,要收服军心,要立下功勋他的野心,是做这天下之主,更是为了复仇。 可是,就连裴胥都不知道裴嫣的死因是什么?裴嫣,他的妹妹,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人。二十年了,他至今还未查出她真正的死因,而有些事情,他却不能告知顾清鸿。 那些秘密,就该永远被埋在心底,直到死亡,直到腐烂。 裴胥回过神,叮嘱道:“你现在回去,明日在朝殿之上,亲自呈一份折子,说明只是郭淇一人所为。鸿儿,你明白我的意思。” 如今的皇后依旧是一颗屹立不倒的大树,风若摧之,纹丝不动,只有待这颗大树被腐蚀中空的时候,只需一点点风,便可拦腰摧折。 第二百三十一章:离她远点 裴胥叮嘱之后,便转身离去了,回忆如河,一下子涌入他的心头,时隔多年,还是难以承受。.. 果然,有些人有些事,不管是过了多少年,还是忘不掉的。 顾清鸿望着裴胥。他突然发现,裴胥的背影不似从前那般高大,反而略显颓靡之态,是他的错觉吗? 昔日那个杀伐果断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终究逃不过岁月的洗礼。 顾清鸿看着自己手中的奏折,他慢慢地撕成碎片,这件事情,终究是功亏一篑了。 “真巧,在这里遇上了皇兄。”说话者便是二皇子顾北淮,他还是那件深青色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更多了几分阴郁。他的腰间始终挂了根普通的竹笛。 今日,顾北淮是特意到了天牢这等腌臜的地方,带了些耀武扬威的意思。就算顾清鸿再如何努力揪出他的罪证,也无济于事,毕竟,他的母亲是周国的皇后。 他们这对兄弟,分明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却非要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也着实可笑。 顾清鸿的目光越过顾北淮的脸,尽管心里恨之入骨,他也只会压抑着这份恨意,牵唇道:“你近日可是太过劳累了,看上去精神不佳。..” “父皇病中,做儿子的自然担忧,皇兄,你说是与不是?”顾北淮面露忧色,看上去倒真是一个孝子的模样。 顾清鸿眉眼间尽是讽刺,道:“有皇后娘娘的辛苦照料,想必父皇定会马上痊愈。” 二人对视,杀机毕露。 顾北淮立在风口中,他的发丝被风吹动了,略过他的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更显妖魅,他徐徐笑道:“听说皇兄马上就要添一位侧妃了,臣弟就先道贺一声。” 顾清鸿道:“说起这个侧妃,我还要多谢皇后呢!皇后喜欢赐人姻缘,就是不知二皇子府上有几个佳人了。” 所谓的佳人,不过是皇后的眼线罢了。 顾清鸿此话是在告诉顾北淮,他府上的人或许都是皇后的眼线。 顾北淮的眸子里闪过几分阴暗,他隐约也猜到了,府上的那些姬妾确实有母后安插进来的眼线,可他只能数接受,如今的他,根本没有实力去反抗他的母后。 何况,顾北淮一直都知道,皇后是一个极度专制专权的人,她不允许任何人违抗她的命令,哪怕是她的儿女。 他道:“佳人再多,也比不上太子妃,皇兄说是与不是?那日我有幸与皇嫂偶遇,皇嫂的风姿,真是见之难忘,思之若狂。” 提及昭鸾,顾清鸿的脸色骤然变了,眸子里尽是冷冽的锋芒,他突然沉声道:“顾北淮,我警告你,离她远点。” “生气了?若是这样便生气了,日后发生更多的事,你会不会更加生气?”顾北淮的言语里尽是挑衅,只是这样的一句话,他便能挑起顾清鸿的愤怒,可见那个女人在顾清鸿的心里是极重要的。 顾清鸿抽出腰间软剑,顾北淮闪身一避,几缕头发顺着剑刃而落。 “下一次,割的就不是你的头发了。”顾清鸿收回剑,自顾北淮的身侧走过。 第二百三十二章:太子妃的下马威 太子东宫。 今日,是秦音嫁到东宫的大喜之日。 皇后特意选了这个良辰吉日,风朗气清,万里无云。 秦音穿着皇后亲赐的嫁衣,满心欢喜,坐在轿子里的她,一路都掩饰不住地笑着。 嫁给太子是秦音这辈子的愿望,这次还得到了皇后娘娘的支持,太子就算看在皇后的面上,也定会宠爱于她。 在秦音看来,顾清鸿不仅长相俊朗无双,身份更是尊贵,实在是人中龙凤,就算嫁给他做一个妾,日后他登基为帝了,她也是周国的妃子。 再说了,太子妃如此善妒凶悍,日后定会失了太子的宠爱,被休了也不一定,到了那时,秦音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妃、甚至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秦音相信,凭借她美丽的相貌和温柔的脾性,定是可以得到顾清鸿的心。这样想着,心里是激动万分。 就当秦音做着这个美梦的时候,轿子忽然停了。 引轿的宫人走上前,见东宫大门紧闭,实在是疑惑,便问守门的侍卫:“今日,是侧妃嫁入东宫的大喜之日,你们为什么紧闭大门?” 东宫守门的侍卫皆是一脸木然的表情,一板一眼道:“太子妃吩咐过了,侧妃为妾,不宜走正门。” 秦音的陪嫁侍女含霜,见了这等情景,便气愤地走过去,对那侍卫们道:“这是皇后娘娘亲自赐下的姻缘,你们你们这是公然轻视侧妃,是公然挑衅皇后娘娘!” 侍卫依旧不为所动,道:“属下是东宫的侍卫,只尊太子妃娘娘的吩咐。” 含霜闻言更是气愤,她姐还没进门,便受此欺辱,这个太子妃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含霜索性就蛮横一点,与这些侍卫杠上,强撑了几口气势,道:“我们姐今日就是要从正门入,你们统统给我让开!” 侍卫不再说话,只是亮了亮手中的佩刀,刀刃反射着凛凛寒光,吓得含霜一行人后退了几步。 含霜顿时惊恐,她没想到这些侍卫竟敢对她亮刀。一下子就软弱了,刚才的气势消失不见。 已经许久了,轿子还没动静,难道是发生了什么秦音觉得不对,她坐在轿子里问道:“含霜,发生了什么?” 含霜忿忿不平,瞪了那几个侍卫一眼,走到轿子边上,吞吞吐吐道:“姐,这些侍卫拦住了东宫大门,不让我们进去。说是太子妃吩咐过了,只只让你走侧门而入。” 什么? 秦音恨恨地扯下自己的红盖头,这桩婚事是皇后娘娘亲自赐下的,这东宫里的侍卫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违抗圣旨!莫不是欺负她母家无人,好歹她的父亲还是朝中五品大臣。 还是这个太子妃,想以此给她一个下马威? 秦音骂了句:“好大的胆子!” 侍卫依旧没有高看秦音一眼,他们将佩刀收回刀鞘,重复道:“太子妃严令吩咐过,您是侧妃,是妾室,不配入这东宫正门,即使侧妃娘娘有异议,也只能由侧门入府。若是侧妃不愿由侧门入,那便请您回自己的府上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妾室的委屈 秦音见那些侍卫的模样有些狰狞,不是好相与的人,眼下便只能咽下这口气。.. 她恨恨地咬着牙关,道:“含霜,从侧门走。” 花轿再次被抬起,一行人绕过东宫大门,由侧门入府。 今日一事,是闹得沸沸扬扬,又是满城风雨。 太子妃命人当众强迫秦音自侧门而入,这个下马威是实实在在的羞辱。 昭鸾凶悍之名再次被传遍,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都已经传遍了,这时候,何必再给自己塑造一个贤良淑德的形象呢?反正她自己过得潇洒就好了。.. 花轿入了府,秦音被侍女搀扶着走下轿,引路的嬷嬷带着她们往里面走去。 秦音因是蒙着红盖头,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只感觉自己走了许久许久,还没有走到自己的寝殿。今日出嫁,她穿着特制的绣鞋,鞋子虽然美观但不厚实,因此,她娇嫩的双脚被磕碰了许多伤口。 而且,脚下的路越走越崎岖,越走越不平整。 秦音终是忍不住了,出声问道:“嬷嬷,还有多久才能到寝殿?” “侧妃,马上就到了。”嬷嬷的语气不是很和善,毕竟太子妃可是吩咐过了,谁要是给新来的侧妃好脸色,谁就要被赶出东宫。..她还有两个孩子要养,自然要好好遵守太子妃的吩咐。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秦音终于走到了自己的寝殿,踏入门槛那一瞬,因脚下无力,她差点摔倒在地。 含霜忙扶着秦音,道:“姐,可要当心啊。” 秦音扶了抚自己的发髻,确保没有散乱,抬脚迈进去,她走入了内殿,坐在了床上,静静地等候着太子的到来。 今日,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太子一定会来的。 红盖头下,秦音反复练习着微笑,确保要在太子揭开她盖头的时候,看见的是她最美丽的一面。 含霜环顾了四周的布置,这个房间实在太简陋了些,桌子上布满了灰尘,墙角处还有蜘蛛,就连屏风也是破了几个洞的,除了窗户上张贴了几个红色的“喜”字,她再无看出半点成婚之喜。 这个房间比之她们在秦府的房间要简陋很多,看上去长期无人居住。 含霜问:“嬷嬷,您是不是给我们带错了房间,这里也实在太” 嬷嬷稍抬了抬下颚,声音有些不悦:“我在东宫几年了,怎么会带错路呢?” 含霜自知她们初来乍到,万不能得罪府上的老人,便歉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刚才一路走来,我发现这个地方很是偏远,也没有见到什么人,又见房间如此简陋,这才有些疑惑。” 嬷嬷不耐烦地道:“偏是偏了些,距离太子殿下的书房要近半个时辰的路程呢,毕竟这路啊坑坑洼洼不好走,至于没见到什么人,那你就错了,这院子背后不远处便是婢女们的厢房,只是她们此时都在前院里服侍。” 秦音听见这话,她总算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怒问:“我好歹也是一个侧妃,怎么能住在这个偏远的地方?”她担心的是,这里距离顾清鸿太远,会影响他对她的宠爱。 第二百三十四章:一样的花心 手机同步阅读 这位引路嬷嬷姓刘,人一般称她为刘嬷嬷。更新最快┏10499┛ 刘嬷嬷的脾气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毕竟她也是这东宫的老人,如今这新来的侧妃给她气受,她当然不会好好受着。 于是,这位刘嬷嬷的脸色立即就变了,语气也是有些傲慢刻薄:“呦,您还真当自己是这东宫的主子了?太子妃娘娘能赏你这么一间房子,那是她突然心善了,你还不感恩戴德地谢着,跟奴婢动怒,有本事,你到太子妃面前去啊,只要太子妃发话,奴婢啊,亲自领着您出去。” “你!”秦音没想到在东宫,一个奴婢也敢和她这样说话?偏她还不能对这个奴婢如何,实在是可恶! 刘嬷嬷翻了个白眼,道:“侧妃在这里静候太子大驾吧,不过十有是等不到了,因为今日,太子和太子妃去了城头看烟火,您还是早点睡吧,奴婢走了。” 她说完,掩嘴笑了笑,离开了房间。 “真是气死我了。”秦音坐在床上,双头捶打着床榻。 含霜劝道:“姐,你不要生气,气大伤身,等你有了太子的宠爱,这些下人巴不得跪在姐面前百般讨好。” 秦音有些不确定,问:“含霜,你说太子今夜会过来吗?” 含霜道:“姐,今日是你和太子的新婚之夜,太子肯定会过来的。..” “可是,那个嬷嬷说太子和太子妃去了城头看烟花。” “放心吧,她肯定是故意气姐的。” 刘嬷嬷说的没错,昭鸾与顾清鸿的确去了城头看烟花。 这时候,香雪走到昭鸾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昭鸾顿时开怀大笑。 “你在笑什么?”顾清鸿瞧着昭鸾的笑,便直觉她肯定做了什么坏事,从前,她捉弄别人成功之后就是这样的表情。 昭鸾得意地看着顾清鸿,道:“不告诉你。” 顾清鸿随之看向香雪,香雪看了昭鸾一眼,顿时低下头,闭嘴不语,躲在昭鸾背后。他道:“你如今倒是成了太子妃的奴婢了。” “你别为难香雪了,我告诉你吧。”昭鸾将今日关于秦音的事情数告诉了顾清鸿。 末了,昭鸾道了几句:“秦音的脸色一定很好看,可惜没当场看见,这个刘嬷嬷的确是个人才,甚得我的欢心。” 顾清鸿不禁有些失笑,语气戏谑道:“你不是说会与那些妾室和睦相处吗?还说就算是一百个也会保持友善,这才来了一个秦音。” 昭鸾看着远处的夜空,道:“我对她已经够友善了,一没骂她,二没打她,你就心疼了,果然男人都是一样的花心。” 对比昭鸾从前做过的事情,这次,她的确很友善了,连她自己都没想过,她竟然让秦音平平安安地入了东宫。 顾清鸿反驳道:“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心疼她了?” 昭鸾瞪了顾清鸿一眼,一脸强词夺理的样子,道:“你就是!”她的身高只到顾清鸿的肩膀处,所以,她必须昂着头往上看。 这副样子可爱极了。 顾清鸿故意道:“那好,我承认。” “你!” 第二百三十五章:永恒的美丽 手机同步阅读 有时候,顾清鸿会产生一种错觉,恍惚之中以为他们回到了少年时期。收藏本站┏10499┛ 那时的他们还没长大,有着最单纯的喜怒哀乐。 而顾清鸿的少年时期,是在大昭的皇宫度过的。孤寂而没有自由。 起初,他还幻想着某日,周国的使臣就来接他回去了,一年又一年过去,他始终没有等到。 而在这一年又一年的等待中,他的生命里只有昭鸾一个人。 她是他那段孤寂岁月里所有的记忆。 顾清鸿记得有一段时间,他是极讨厌昭鸾的。 在他看来,昭鸾就是一个蛮横无理、还爱仗势欺人的公主,实在是太可恶了。 就因为他没有像旁人那些对她巴结讨好,所以她便一直欺负他。 回忆起来,昭鸾当初所做的事情也有些可笑,比如,她会以公主的身份吩咐御膳房给顾清鸿的饭菜里多放一些调料,或者,她会出现在他的背后,突然将他推倒在地,然后站在他面前大声嘲笑 其实这些事对当年的顾清鸿根本无关痛痒,他本来可以置之不理,或许是他心里讨厌极了这个公主,便打算给她一点教训。 于是,顾清鸿会在昭鸾路过的地方放些不起眼的陷阱,然后看着她被绊倒在地。.. 昭鸾开始会先看了看四周,如果她身边有人在,她定是会哭得稀里哗啦,硬是要闹得整个皇宫都知道了为止。如果身边没人,她就会摆出一副满脸委屈的样子,回到自己的宫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渐渐地,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顾清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就突然觉得昭鸾有些可爱了,或许是那日,不知是因为什么,他和她打了一架,那时她的身边没有人,自然没有帮手。 他从就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不对女孩动手,可又实在是气愤。 结果,他仅仅是把她的的头发弄乱了,她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一副很伤心很委屈的样子,还带着哭腔断断续续,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着她满脸泪痕、蓬头垢面的样子,一双肉乎乎的手不停地揉着眼睛,他竟然有了几分自责。 突然,她指着他说了句“你欺负我。” 顾清鸿笑了,这是他七岁之后第一次笑了。 就是那个时候,他觉得她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似乎还挺可爱的。 往事浮光,历历在目。 在昭鸾与顾清鸿二人的争论声中,烟花突然就齐放了,刹那间,无数个光点奔向夜空。 火树银花,璀璨夺目。 昭鸾不禁道了句:“真美!” 顾清鸿略有惋惜,道:“可惜烟火只是一瞬。” 昭鸾道:“就算是一瞬,也曾经绽放过它最美丽的光彩,这短短的一瞬,留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顾清鸿侧眸看着昭鸾,“我不想只要一瞬,我想要的,是长长久久的永恒。” 昭鸾瘪瘪嘴:“谈何容易?这世上没有不褪色的东西,包括人心。” 顾清鸿悄悄牵起了昭鸾的手,他的神情就像在起誓,一字一句道:“我向你保证,这一世,我对你的心,永不褪色。” 第二百三十六章:尴尬的处境 手机同步阅读 与此同时的东宫。..┏10499┛ 秦音一直静静地等着,可是直到红烛燃尽,天渐渐亮了,也没有等到顾清鸿的影子。 她的新郎没有来。 秦音一把扯下自己的红盖头,丢在地上,用脚踩了许久,气愤道:“定是太子妃不让太子过来。” 含霜亦是为自家姐委屈,道:“姐你别生气,奴婢觉得,肯定是太子妃缠住了太子,她是大昭长公主,身份尊贵,太子肯定碍于这个原因,才百般依着她。” 秦音心里对昭鸾的恨意是愈发深了,那日众目睽睽之下,昭鸾给予她的羞辱,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而今入了东宫,还要受人压制,这不是秦音想要的结果。 “我好不容易嫁进了东宫,若是太子一直不宠幸我,我该怎么办?” 含霜压低着声音,道:“姐,太子不来,你可以主动过去,这男人啊,谁不喜欢主动点的美人?” “这……” 含霜唇边牵起一抹深长的笑容,道:“奴婢估摸着时间,太子这时候应该去早朝了,姐过去说不定还能与太子邂逅呢!” “是啊,你说的对,我要制造机会让太子爱上我。..”秦音的眸子里有了亮光,道:“快,给我梳妆。” …… 这日,秦音给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走到东宫前院。 昭鸾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哪里来的好浓的花粉气味! 她凝神看了眼,原是来了个妖精。 秦音瞧见顾清鸿,庆幸自己还没错过时间,她步态娉婷地走过去,直接忽视了一旁的太子妃。 秦音走到顾清鸿身边,娇声道:“妾身给殿下请安。” 顾清鸿看都没看秦音一眼,只是对昭鸾道:“我去上朝了,你在府里好好待着,无聊想出门的话,记得多带几个侍卫。” 昭鸾点了点头,她瞅了瞅一旁尴尬的秦音,将语气放温柔了许多,对顾清鸿道:“好,你要早点归来。” 此情此景,面前这对璧人如胶似漆、浓情蜜意,秦音突然觉得自己很是尴尬,不过,她可不会退缩。 她要好好把握每一次与太子见面的机会,再次唤了句:“殿下……” 顾清鸿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就算他听见了,也会装作没听见,毕竟昭鸾可是站在这里呢? 为了日后夫妻感情和睦,他只能视若无睹了。 秦音痴痴地望着顾清鸿离去的背影,期待着他能回头看一眼她,可是直到他完离去了,也始终没有回头。 昭鸾咳了咳,道:“别看了,太子都离开那么久了。” 秦音回过神来,看着昭鸾,她心里始终对昭鸾有些怯意的。 昭鸾盯着秦音的脸,一步步朝她走过去,昭鸾的眼神,就像是在端详一件瓷器。 秦音的目光有些闪躲,她下意识往后退去,“你……你……要干什么……” 昭鸾伸出手,勾起秦音的下巴,抬了抬,她语气赞许道:“果真算是个美人。” 难怪皇后会选择秦音了,好一个模样娇媚、弱柳扶风一般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很容易能勾引上男子的心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利用 手机同步阅读 不过,皇后以为凭一个美人就能挑拨离间吗? 昭鸾轻蔑笑了笑,对秦音道:“你既然入了这东宫,就该守规矩,在这里,我是当家主母,虽说不让你日日请安吧,但今日是你嫁到这里的第二天,怎么说也要给我奉杯茶、行个礼,你说是么?” 秦音将委屈部吞进肚子里,双膝跪地,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双手举之上奉,毕恭毕敬道:“太子妃请用茶。┏10499┛” 昭鸾并没有立即接过茶,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从前她跟在母后身边的时候,见多了折辱人的方法。 这个秦音是皇后硬塞给顾清鸿的,毕竟皇后始终是顾清鸿名义上的继母,就算已经是形同水火的形势,明面上也要做做样子,不宜撕破脸。.. 昭鸾不接茶,秦音便要一直保持这个动作,时间长了,她的手腕不禁开始发颤。 “好了,你起来吧。”昭鸾伸手接过茶,放在一旁。 秦音起身的时候,腿还未反应过来,很是酸痛。 果然,欺负人是件挺愉快的事情,尤其是欺负自己讨厌的人。 昭鸾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姿态,语重心长地嘱咐:“你既然成了太子侧妃,就要一心一意为太子考虑,太子公务繁忙,你无事的话,就不要去打扰他,就是有事,也自己揽着。..” 秦音咬着唇,“知道了。” “这茶也敬了,你回去休息吧。”昭鸾也不再看着秦音,她带着君瑶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昭鸾与君瑶二人又换上了男装,打算出门。 君瑶道:“太子不是嘱咐过,若公主想出门的话要多带些侍卫。” 昭鸾正了正自己的冠帽,道:“那多没意思啊,再说了有你在,自然是安的。” “那今日,公主想去哪?” 昭鸾脱口而道:“胤城最大的青楼。” 君瑶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但君瑶觉得昭鸾所做的事一定有她的意图。 昭鸾二人自后门出了东宫后,君瑶是习武之人,耳力极佳,她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她们。 君瑶正想提醒,却见昭鸾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早就预料到有人会跟踪她,只低声道:“让他跟着吧。” 皇后让秦音嫁进东宫,自然不会是出自善心,定是为了让秦音时刻监视着昭鸾和顾清鸿的举动。 君瑶问:“那我们还要去青楼吗?” 昭鸾随意一笑,道:“去,而且要装作一副生怕被人发现的姿态进去。” 胤城最大的青楼名叫百花楼,里面有着最美丽的姑娘和最有钱的财主。 董舒一踏入百花楼,便有人上来迎着他。 “呦,这不是驸马爷吗?好久都没看见你了,今日过来可是要找牡丹?” 说话的人是老鸨桃姨,她见了董舒,眼睛里便发了亮光,这是熟客了,还是个挥金如土的主子,她肯定要走上前去招呼。 董舒瞧了瞧这周围的姑娘,觉得不怎么合心意,便问:“好久没来你这了,可是有新鲜货?” 桃姨甩了甩手帕,道:“瞧您说的,我们这怎么会没有新鲜货呢?昨日里,就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驸马爷要不要?” 第二百三十八章:万人唾骂 手机同步阅读 董舒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扬唇笑道:“新来的,那我可是要见见。更新最快┏10499┛” 桃姨引着董舒往楼上走去,期间,她无意中调侃了句:“我说驸马爷,您这刚新婚不久,来我们百花楼,您那位公主夫人不会生气吗?” 提及顾曦云,董舒的气就不打一出来,脸色阴沉,道:“莫要说那泼妇了,她哪里比得上这儿的美人?” 拿公主与青楼妓女相提并论,甚至说公主还不如后者,可见董舒心里有多厌恶顾曦云。 桃姨跳开了这个话题,道:“这个新来的姑娘模样比牡丹还要娇艳几分,保管让爷满意。” 董舒挑了挑眉,比牡丹还有娇艳的女子,那可是人间少有啊!心里便更加期待了。 …… 秦音的人一直跟着昭鸾,直到看见她走进了百花楼,其中一人回去禀报。 堂堂周国太子妃竟然去了青楼,这个消息不可谓不震撼,就连秦音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不怎么相信,她再次问派去跟踪昭鸾的那个人:“你确定太子妃踏进了百花楼?” “属下亲眼所见,不会有假,而且太子妃似乎很怕被人发现,一路走的都是极隐蔽的道路。..” “好啊,这下让我抓到了她的丑事。”秦音盘算着,定要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让昭鸾身败名裂。然后说不定,太子殿下便会给她一纸休书。 含霜进言道:“姐,我们现在就去揭发太子妃在青楼这件事吗?” 秦音想了想,她觉得有点不妥,道:“当然要去,只是不能是我们。” 含霜:“姐的意思是?” 秦音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脸,她牵起笑容,道:“我相信明德公主比我更想让太子妃身败名裂。” 随之,秦音低声吩咐道:“你让人将这个消息告知明德公主。” 秦音虽然算不上如何聪明,但是也懂得借刀杀人这一招,以她这么一个太子侧妃的身份,自然不能将这个消息发散出去,而且没有一个名头。 顾曦云就不一样了,她做事向来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也完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行事放浪形骸惯了,由她去捅出昭鸾在青楼这件事,世人也不会觉得突兀。 何况,秦音知道,顾曦云是个巴不得天下大乱的人,她热衷于做一些令旁人痛苦难堪的事。 不出秦音的预料,顾曦云得知了消息,颇觉有趣,此时的她正靠在洛禾的怀里。 顾曦云的眼睛流露出玩味的笑意,言语讥讽道:“原来,表面上看起来高贵贞洁,暗地里也是个放荡的女子。” 洛禾用指尖绕着顾曦云的秀发,道:“公主的意思是?” 顾曦云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得意的神色,缓缓地说着:“今日里,有个贼盗走了本公主的珠宝,本公主派人一路追踪这个贼,原来‘他’跑进了百花楼里,立即传令给京兆尹,让他封锁住百花楼。现在啊,本公主要亲自去捉贼。” 顾曦云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百花楼里揪出昭鸾,让她也尝一尝这世上的万夫所指的滋味。 第二百三十九章:激怒 手机同步阅读 京兆尹得知是明德公主府失窃,贼混进了百花楼,他赶紧带兵迅速地将百花楼团团围住,等候明德公主大驾。..┏10499┛ 顾曦云也随之到了百花楼,她唇角扯了扯,眼神瞟了瞟百花楼,果真是一家纸醉金迷的青楼,她道:“今日,有恶贼盗走了本公主的至宝,侍卫来报,发现那个恶贼躲进了百花楼,恶贼所盗之物甚是贵重,因此,本公主要亲自来揪出这个恶贼。” 一个恶贼,怎会让公主亲自来此?怕不仅仅只是一个恶贼吧…… 众人心存疑惑,但又不敢质问。..还是先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百花楼的老板桃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架势,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她常年在风月场所里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她不可慌乱。便恭恭敬敬地走到顾曦云面前,道:“公主,这百花楼是干干净净做生意的,怎么会有恶贼呢?” 顾曦云眼神冷冷地扫过去,“怎么,你在质疑本公主?” 桃姨忙道:“不敢。” 顾曦云仰头看着面前“百花楼”三字匾额,暗暗露出了阴险的笑容,她甩袖带着一堆侍卫走了进去,道:“进去搜仔细了,一定要抓出那个恶贼。..” 谁知,顾曦云并没有在百花楼里揪出昭鸾,反而揪出了董舒。 此时的董舒正与他的美人在床上翻云覆雨,正是兴致浓时。 房间的门突然被人踹开,然后一大堆的侍卫冲进来,吓得董舒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顾曦云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又气又怒,一时间想不出言辞,叫了句:“董舒!” 董舒一见,又是顾曦云打扰了他的兴致,他现在是看见她就心生厌烦,语气不善,没有丝毫尊敬之意,道:“你怎么来了?” 顾曦云没有在百花楼里抓到昭鸾,有种被捉弄的感觉涌上心头,好巧不巧,竟然在这个地方遇上了董舒,气上加气,她冷笑道:“我怎么来了?呵……你倒是配得上驸马这个身份,原来这些日子就是在这个地方鬼混!” 周边的人议论纷纷,这明德公主没有抓到恶贼,反正抓住了风流的驸马爷,这事,着实是可笑。 这夫妻二人成婚还不到一月,就…… 难不成,明德公主是特意来此捉奸的,只是打了个捉恶贼的名头? 董舒丝毫不在意,他伸了个懒腰,“是又如何?” 顾曦云只觉颜面无光,怒道:“来人,把他给本公主抓起来,绑回公主府。” 董舒被顾曦云的侍卫直接从床上拖下来,衣冠不整的,很是狼狈。 他好歹也是丞相公子,若今日他就这么被顾曦云给欺辱了,日后他在这胤城哪里还抬得起头来? 他指着顾曦云,怒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不然让你在这里丢本公主的颜面吗?” “颜面,你也好意思谈颜面二字?” 顾曦云怒不可遏,甩了董舒一巴掌,“放肆!” 这巴掌是她还给他的。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当众指责她,董舒今日是再次惹怒了她。 消息迅速地传了出去,董舒的仆从这时候也赶了进来。 第二百四十章:休妻 手机同步阅读 消息迅速地传了出去,董舒的仆从这时候也赶了进来。..更新最快┏10499┛ 双方的阵势犹如针尖对麦芒,随时都会打起来一般。 顾曦云轻蔑地看着董舒身边的仆从,在她眼里,这些人根本不值一提,哪里比得上她公主府的皇家侍卫? 顾曦云扶了抚发髻上的簪子,懒懒道:“你们董家这是要造反了吗?竟敢藐视公主威仪?” 造反? 董舒听得这话,亦是语气急躁:“你莫要随意扣我们董家罪名,我们董家忠心耿耿,周国上下有目共睹。” 顾曦云道:“是吗?那就是你一个人无视皇室威仪。..来人,绑起来。” 在董舒看来,顾曦云就是喜欢仗着她的公主身份,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再也难以忍受顾曦云的丑恶嘴脸,直言道:“顾曦云,今日,我就要休了你。” 顾曦云讥讽道:“你休了我?真是可笑,你有什么资格休了皇室公主?要说,也是我休了你。” “好,我们现在就进宫,面见皇上皇后,结束这段夫妻关系。” “去就去。” …… 于是,顾曦云与董舒自百花楼里走出来,一路走向了皇宫。 周围汇集了看热闹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此时,昭鸾站在人群中,她悠闲地看着顾曦云一行人走过,脸上浮现几分莞尔的笑意。 君瑶道:“公主,你似乎料到顾曦云今日会来这。” 昭鸾今日并没有走进百花楼,她只是在街道的拐弯处绕了进去,让两个与她和君瑶衣着打扮相同的人,走了出来,这两人一直走进了百花楼,跟踪昭鸾的人才会以为她去了百花楼。 君瑶觉得昭鸾这些年变了许多,她似乎习惯于在暗中搅动风云,并且热衷于这些事情,或许,这便是身为皇室之人的成长吧。 “公主,我们现在去哪?” 昭鸾见顾曦云已经走远了,她难得出来一趟,忽而想起了安,便道:“我有些日子没看见安了,去学堂吧。” …… “听说,他只是太子府的一个家仆,也配和我们一同在此学习。” “可不就是家仆吗?还是个没父没母的孤儿!” “你瞧他那寒酸样,啧啧啧……” “喂,站住。”一个穿着黄色衣服,腰佩白玉的男子对安道。 这个黄衣男子看上去衣着贵重,应当是某个官家公子。 安充耳不闻,他拉弓对着远处的靶心,一次次的练习,只默默做着他的事。 “叫你呐,你没听见,还是聋子啊!”黄衣男子又道。 安理都没理他们一眼,他一次次地拉弓、一次次地射箭,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黄衣男子推搡着安,骂道:“本少爷和你说话,你还装作没听见,好大的胆子啊!” 安侧眸看了眼黄衣男子,他的眼睛里只有冷冽的幽光,宛如黑夜里山林的狼犬。 黄衣男子被这个眼神吓住了,他面前的男子,模样清秀白净,却有着这样一双凶狠的眼睛,他很是反感,道:“你敢这样看着本少爷,不想活了是吗?” 安只淡淡道了两个字:“让开。” 第二百四十一章:教训 手机同步阅读 黄衣男子抢过安手里的弓箭,他一把将箭折断,丢在地上,用脚尖碾踩了几下。..收藏本站┏10499┛ “呦,本少爷就偏不让了,你能怎么办?” 安的脸上有了怒容,他看着黄衣男子,道:“你莫要太过分了。” “过分又怎样!”黄衣男子朝安伸出拳头,在他眼里,安根本不配与他们这些贵族子弟在同一个学堂。 身份、地位、权势一直是许多人看重的东西,当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混在了这群贵族之中,那么他注定是不合群的那个,而不合群的人,往往会受到或多或少的欺凌。 安抓住黄衣男子的手腕,将他推向一边。 黄衣男子没想到安会对他动手,他气急败坏道:“好啊你个家仆,也敢和本少爷动手,来人啊,给本少爷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于是,黄衣男子身后的一堆人朝安靠近。 安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只能默默忍受着如雨点一般落下的拳头,一言不发。 …… 此时,昭鸾与君瑶就站在不远处,瞧见了这一幕。 君瑶问:“公主,我们去救安吗?” “不,不要去。..”昭鸾终于明白了,那天,她为什么会在安的脸上看见伤口。 她是将他当做弟弟来看的,人与人之间或许注定有一种缘分,就在当年的遍地尸骸中,他抬头叫她“哥哥”的那声,她就已经把他当做亲人了。 昭鸾有些自责,原来安在这个地方,过得并不好。 是她没有考虑周到,硬是要将他送到胤城最好的学堂,而这个地方的人……都是周国家世最显贵的少爷公子。 昭鸾知道安的性子,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强,又敏感脆弱的人,若是让她在这样的情况下救了他,无疑是让他更觉难堪。 眼下,昭鸾就算再心疼再不忍,也不能过去,她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在安的面前。 君瑶有些不解:“可是安他……” 昭鸾语气担忧:“对于安来说,我此时的出现才是更令他更难堪。” 黄衣公子见打得差不多了,便收手,道:“好了。子,日后见了本少爷要毕恭毕敬的,知道了么?” 安低着头,没有出声。 黄衣男子得意地笑着,扬长而去,他的笑声格外地刺耳。 待他们走后,安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抹了抹唇角的血,仿佛已经习惯了一样,他捡起那把被损坏的弓,擦了擦,继续练习着。 他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无人可欺。 只有自己强大了,才可以保护自己、和自己想保护的人。 忽而,安往身后一个方向看了一眼。 昭鸾忙躲过去,避免让安发现她在这。 她带着君瑶离开了学堂,吩咐道:“君瑶,你去查查那个黄衣男子是何人?” “公主是想?” 昭鸾的眼神很冷,语气也是散发着寒意:“他今日欺负了不该欺负的人,自然要给他一个教训。” 君瑶知道,一般昭鸾有了这样的表情,说明她愤怒到了极点,这个教训怕不会那么简单,因为她一直都是个极其护短的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人兽场 手机同步阅读 翌日 君瑶禀报道:“公主,查到了,那个黄衣男子名叫刘禄,是刘斛的儿子。..更新最快┏10499┛” “刘斛的儿子?”昭鸾觉得有些意思了,刘斛的官职位居三品御史,更特别的是,他可是在朝堂上与皇后针锋相对的人。 君瑶问:“公主打算如何?” 昭鸾掏出一个骨头哨子,放于嘴边轻轻吹了吹,不一会儿,便有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她面前。 黑衣人单膝跪地,道:“主人。” 君瑶打量着这个黑衣人,此人面相阴冷,身手非凡,是个顶尖的高手。.. 她心里有些诧异,忐忑问:“公主,你……何时养了杀手?” “进入周国的第一天,便有了。”昭鸾起初,听说过不少和亲公主的下场,为了自保,也为了方便行事,她暗中养了一个杀手,这个杀手名叫暗影,冷血无情,却又守口如瓶,只会听从她的吩咐。 暗影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静静地聆听昭鸾的吩咐。 昭鸾的脸色平淡而无波澜,言语却是残忍:“暗影,明日之前,我要见到刘禄的右手。” 暗影吐了一个字:“是。” 昭鸾从衣袖里拿出一枚的令牌,交到暗影手上,嘱咐道:“记住了,要将这个东西不经意地遗落在刘禄的府上。..” 那日在明德公主府遇上顾北淮的时候,因他故意靠近,昭鸾认清了他腰间所缀令牌的纹路,便命人仿制了一些。 暗影接过令牌,“遵命。” 昭鸾轻启薄唇:“去吧。” 暗影飞身,再次没入黑夜之中,转瞬之间便失去了踪影。 君瑶望着暗影消失在黑夜之中,她垂着头,道:“公主,其实这件事,奴婢也可以做。” 昭鸾回头,看着君瑶,道:“君瑶,你是我身边的人,或多或少有些人见过你,所以你不宜露面。” 君瑶的声音有些低沉:“奴婢知道。” 昭鸾眉眼柔缓了下来,道:“何况,你于我而言,不仅仅是一个杀手,更是相伴多年的挚友。” 君瑶听得这话,她抬起头,脸色动容。 昭鸾问:“还记得你是怎么成为我的宫女的吗?” “记得。” 君瑶的眼前浮现出多年前的场景。 那是一个雪夜,君瑶还只有十岁,因满门获罪,她随着府上的人被充入奴籍,入宫成了最低等的奴隶。 皇室之人喜欢看人兽相斗,长期以此为乐。 君瑶与其他的奴隶被赶入了兽场,然后宫人将兽场的门锁上。 兽场里,有一群凶猛的野兽,饥肠辘辘。 太后、皇帝、皇子、公主、王爷等人坐在高高的观赏台上,含笑看着兽场里的杀戮。 有太监突然高声道:“一个时辰后活下来的人,革除奴籍,赦免罪行。” 为了活下去,为了摆脱奴籍,所有的人都必须迎接这场杀戮。 可是谈何容易呢? 兽场的野兽凶猛无比,不到一刻钟,君瑶便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野兽撕碎、吞食。 场面血腥残忍。 而台上的那些皇室却是看的津津有味,殊不知,他们的欢笑是建立在旁人的血肉之上。 世道残酷如斯,却无力改变。 第二百四十三章:守护 手机同步阅读 身边的人一个个被野兽分食,尸骨无存。..┏10499┛ 君瑶想活下去,她一定要活下去。 当那只猛虎咬住了她的臂膀时,那一瞬间,皮肉撕扯的痛苦让她几欲昏厥。 可君瑶知道,她不能倒下,一旦倒下,必死无疑。 她拼尽力往前奔跑着,只要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一个时辰就过去了,她就能活下来。 可是,人的速度如何逃的了猛虎的速度? 君瑶渐渐有些精疲力尽,她一次次在泥土里翻滚,一次次从虎口里逃生。 这时候,高台之上传来一句女孩的声音。.. “放她出来。” 声音很稚嫩、空灵,就像刚出谷的莺雀一样美妙。 因为这句话。 君瑶在濒临死亡之际,驯兽师制服了猛兽,将她给放了出来。 宫人拖着君瑶的身体,一路走到高台之下。 她浑身是血,匍匐在地,卑微可怜,却又异常倔强。 君瑶抬起头,看向那道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女孩,一个只有六岁左右的女孩。 女孩衣着华贵,浑身点缀着金珠玉石,一张巧的脸蛋,雪白而红润,她不笑,一双明亮的眸子里神色复杂,有些早熟,看上去像一个大人。 好美丽的孩子。 君瑶不由惊叹,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孩子? 君瑶更惊讶的是,为什么这个女孩的一句话,便可以救了她的命? 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到太后面前,指着君瑶,奶声奶气道:“母后,我想要她。” 太后问:“哦?为什么?” 女孩往君瑶的方向瞟了一眼,而后又对太后道:“她很特别。” …… 之后的话,君瑶听不清了。 她只听得有宫人走到她面前,道:“你可真是好运,被昭鸾长公主看上了,日后跟着公主,可比当任人践踏的奴隶好多了。” 昭鸾长公主?原来她就是被太后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皇帝唯一的妹妹。 难怪这样美丽,随意的一句话便能救下一个人。 君瑶被一个宫人搀扶起来,她看着那个女孩朝她一步步走来,直到停在她三步之远的位置,女孩低头看着,若有所思。 君瑶抬头望着女孩,气息微弱地唤了声:“公主……” 女孩对她笑了笑,宛如桃花徐徐绽放,自带芬芳而来,又如一道光亮,瞬间点亮了一切黑暗。 这是世上最美好的笑容。 女孩看着君瑶,郑重其事道:“日后,你就是本公主的人了,谁都不能欺负你。” 时过多年,君瑶至今记得那日,昭鸾稚嫩的声音。 日后,你就是本公主的人了,谁都不能欺负你…… 也是从那日起,君瑶发誓,一定要保护昭鸾,哪怕是拼了自己的性命。 君瑶不想让自己成为无用之人,她很用功地学习剑法,恰好她也有这个天赋。 而今,昭鸾养了她自己的杀手。 君瑶有那么一瞬间的恐慌,她怕对昭鸾而言,她再无用处。 可当昭鸾说她不仅仅是一个杀手,还是相伴多年的挚友。 君瑶顿时知道了她在昭鸾的心里的分量,为了这点分量,她会一直守护着昭鸾,直至死亡。 第二百四十四章:魔怔 手机同步阅读 此时此刻的坤宁宫。..更新最快┏10499┛ 皇后看着跪在面前的董舒和顾曦云二人,她没有半点惊讶,仿佛已经预知了会有这一切。 “何事?” 顾曦云先是俯身一拜,起身抬头,道:“女儿要休了驸马。” 皇后冷眸一转,看向董舒,问:“驸马,你的意思呢?” 董舒巴不得赶紧远离顾曦云,便道:“与其相见成仇,不如和离,臣愿同公主之意。” 皇后的手摩挲着椅子上的雕纹,静静地望着董舒与顾曦云二人。 大殿寂静无声,众人连呼吸都很轻,谁也不知道皇后现在的心意,这个时候,万一触了皇后的怒火,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良久良久,皇后才说话:“本宫已经查明了,是一个奸人导致你们夫妻不睦。” 奸人? 顾曦云一脸愕然,董舒也觉得奇怪。 皇后抬了抬声音,吩咐道:“将那个奸人押上来。” 随之,两个太监押着一个白衣男子走上来,男子长相俊美清秀,一身柔态。 “洛禾。”顾曦云见了那个男子,惊道出声。 洛禾望着顾曦云,泪眼朦胧,道:“公主救我。” 皇后的眼睛看向董舒,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寒光冷冽,她不是询问,而是威胁。 “若是将这个奸人杀了,可否平驸马的怨气?” 这是给董舒一个台阶下,也是给顾曦云一个台阶下。 好在,董舒不是太过愚蠢之人,此时此刻,他只能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 倒是顾曦云一路跪着爬过去,她扯着皇后的裙摆,哀求道:“母后,此事与洛禾无关,你放过他,女儿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皇后稍低下头,她握住顾曦云的手,淡淡地看着顾曦云。她的眼神中略闪过一丝悲悯,但更多的是警告。 皇后需要的是一个顺从的女儿,一个顺从的公主。 顾曦云抬头望着皇后那张冰冷的脸,一如皇后冰冷的手掌,凉意直透她的心底。 董舒见此情景,心中大快,他最乐意的便是见到顾曦云如此可怜的模样。 他提议道:“母后,既然是洛禾这个奸人破坏了臣与公主的夫妻之情,那么,便由臣亲自杀了他,以求与公主感情和睦。” 皇后没看董舒,便道:“允了。” 顾曦云从地上爬起来,她怒视着董舒,喝道:“你敢!” 为什么不敢?当初,顾曦云执剑而杀婢女的时候,董舒便想着今日了,他要将他所受的屈辱部报复给她。 顾曦云不是十分喜欢这个洛禾吗?那董舒就亲自在她面前,杀了洛禾。一如她昔日所做的那样。 董舒接过宫人递来的匕首,一步步朝洛禾走去。 洛禾这下是真的慌了,他极力摆脱着太监的束缚,一遍遍地哀求:“公主救我、公主救救我……” 顾曦云的心都被揪起来了,她跑过去,张开双臂挡在洛禾的身前,怒视前方,道:“谁敢伤他?” 董舒作出一副心痛的模样,仿佛他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他道:“公主,你已经为洛禾这个人魔怔了,失去了理智,可见再留不得他。” 第二百四十五章:蛊惑 手机同步阅读 皇后冷眸掠过顾曦云,没有丝毫情意,道:“来人,将公主拖下去。..收藏本站┏10499┛” 看来,是她太过纵容这个女儿了,以至于顾曦云一次次用自己的性命相威胁。 顾曦云被两个宫女给拖下去,她拼命地挣扎着,却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董舒手里的匕首,一次次刺入洛禾的身体。 她觉得那匕首像是刺在了她自己的身上,万分痛楚,生不如死。 血染红了洛禾的白衣,也染红了顾曦云的双眼。 隔着数米的距离,顾曦云看着董舒得意而张狂的笑意。.. 这笑意,狠狠扎进了她的心房。 她晕了过去,失去了所有意识。 三日后。 婢女推开房间,顾曦云瘫坐在地上,短短三日之内,她消瘦了许多,从前还算丰腴的身材,如今是骨瘦如柴,她的面色苍白,眼眶凹陷而红肿,已经流干了眼泪。 顾曦云的脑海里是洛禾死去的场景,那哀怨无助的眼神,那遍地殷红的鲜血…… 这些日子,顾曦云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就会梦见洛禾,梦里,他质问她:“公主,你为什么不救我?” 而她,无言以对。.. 世人都说她放荡风流,府上面首不知其数,可一遇上了洛禾,她便将其他人抛之脑后,整颗心都在洛禾的身上,她是真真切切喜欢上了洛禾,这份真心,也独独给了洛禾。 洛禾死了,连着带走了她所有的快乐。 她甚至就想这样,随着他一同死去。 婢女脚步轻轻,走了进来。 婢女看见的就是这一幕,顾曦云抱着洛禾的衣服,一遍遍喃喃自语,“还我洛禾、还我洛禾……” 婢女道:“公主,该吃饭了。” 顾曦云视若不见。 婢女继续劝道:“公主,你都三日没用膳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可吃不消啊。” 顾曦云有气无力地道了句:“滚出去。” “公主,洛公子在天有灵,若得知公主为他这般伤心,定是死也瞑目了。” 提及洛禾,顾曦云似突然发狂了一样,她看向这个婢女,言语嘶吼:“他本可以不用死的。” 婢女叹了一声,道:“若不是驸马爷,唉,洛公子怎么会死呢……” 顾曦云的眸子骤然变得凶狠,她揪住婢女的衣襟,“是啊,是董舒杀了洛禾,是董舒杀了洛禾……” 婢女痛哭道:“公主,您可要为洛公子报仇啊。” 她的哭声再次勾起顾曦云的恨意。 顾曦云的神情癫狂了起来,她言辞失措,道:“报仇、报仇,对,我要为洛禾报仇。” 婢女趁势道:“公主,你一定要杀了董舒,为洛公子报仇。” “我要杀了董舒,杀了董舒……”顾曦云在洛禾死后,便有些神志不清,人已经陷入了崩溃之中,她被婢女的话一激,满脑子都是董舒得意而张狂的笑意,她此时此刻只想杀了他。 婢女的声音渐渐缓了下来,道:“后日,董舒会去永宁寺进香,那可是个杀他的绝好时机。” 婢女的声音带着蛊惑,钻入了顾曦云的耳里,一路直至她的心里。 第二百四十六章:火焰 手机同步阅读 董舒自那日离开坤宁宫,也没有踏入明德公主府半步。..收藏本站┏10499┛ 皇后的意思是冷处理,这是周帝亲赐的婚姻,她无力更改,虽然她并不知道周帝的意图。 其实顾曦云下嫁董舒,于皇后而言是件好事,这样,她与丞相府的关系就更密切了,一荣俱荣,一损未必俱损。 况且,皇后也并不是很关心这件事,在她看来,顾曦云与董舒二人顶多老死不相往来,各自互不干扰,此事就这样作罢,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谁知后来还真是引起了风浪。 再加之,因皇后的一颗心都悬在周帝那边,没有细想这一桩桩的事情。.. 这一切,都有一只手在暗地推动着。 而董舒既报复了顾曦云,也得了个自由,何其快哉!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靠近。 这日,顾曦云召集了她公主府上所有的侍卫,一路前去永宁寺。 她今日,必须要让董舒尸骨无存。 顾曦云驾马飞奔,身后是她的百余侍卫,一路扬尘飞沙。 她着一身白衣,长发飘散,眼神里是难得的坚毅,就连那颗朱砂痣也越发红艳。 这一生,顾曦云一直都在做着惊世骇俗的事情,从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只随着自己的心意,哪里会顾得上后果如何? 此时的顾曦云,已经将皇后所有的警告忘之脑后,甚至,她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只记得,她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董舒。 永宁寺虽然是周国一所颇有名望的寺庙,但地处胤城周边,香火不算鼎盛,寻常日子,人倒是不多。 因地处偏僻,永宁寺不远处有一所庵堂,庵堂里的尼姑总有些不老实的,成天就想着搭上一个富贵公子,以求脱身。但庵堂里不太方便,她们就想到了永宁寺,永宁寺还算有些人烟,来往的香客也不少富贵之士。 因此,永宁寺,则成了一些尼姑与男子私通的地方。表面上是道德高洁的寺庙,暗地里却是互通款曲的窑子。也着实可悲。 董舒这日,的确去了永宁寺,他去永宁寺的原因,是他瞧上了一个尼姑。 今日,他便是去密会这个尼姑。 色字当头一把刀,董舒没有想到,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顾曦云的一行人将永宁寺围住,她抓住缰绳、坐于马上,冷眸看去。 风将顾曦云的头发吹得四处飘散,她的眉眼如刀,满是杀意。 顾曦云问:“董舒在里面吗?” 侍卫道:“就在寺庙里了。” 顾曦云唇角上弯,道了两个字:“很好。” 随之,她扬手一挥,吩咐道:“放火箭。” 有侍卫劝道:“公主不可啊,寺庙里面还有其他人。” 顾曦云已经疯了,怒道:“本公主让你放箭!” 她抽出一把刀,架在侍卫的脖子上。 侍卫迫不得已,一声令下。 无数的箭飞向寺庙,夹裹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一落在寺庙上,随着风的吹散,寺庙迅速便被点燃了,漫天的火光直上云霄。 “不要让任何一个人跑出来。” 顾曦云望着火焰,她爽声大笑。 她终于为洛禾报了仇。 第二百四十七章:杀还是不杀 手机同步阅读 当董宵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董舒已经被活活烧死在永宁寺里面。..收藏本站┏10499┛ 不仅仅是董舒,连同永宁寺所有的和尚、香客,一共百余号人,都死在了火海之中,尸骨无存,只有一堆分不清谁是谁的骨灰。 “儿啊……”董宵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永宁寺,此时的永宁寺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仆从扶着董舒:“老爷,您当心身体啊。” 董宵就这一个儿子,当时便气血攻心,晕厥了过去。 皇后得知了顾曦云带人火烧永宁寺,她一贯平淡的面容,骤然之间满是怒意,连声音都气得颤抖:“将这个逆女给本宫押到这里来。” 顾曦云看见火焰将永宁寺吞噬后,她的表情异常地平和,带着几分笑意,回到了公主府。 当她被皇后的侍卫带进皇宫时,没有半分慌张,有的只是坦然和从容。 顾曦云已经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可她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 皇后冷喝一声:“跪下。” 顾曦云跪在地上,唇角上勾着,不知是讥讽还是悲悯,她低下了头,颓废无助。 这时候,董宵站在一旁,他瞧见顾曦云,恨意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发出来,谁都看得出来,他想要顾曦云的性命。.. 皇后一步步朝顾曦云走去,她的步子沉重而缓慢,不怒自威。 哪怕皇后不说话,顾曦云也能感受到皇后身上散发的寒意。 皇后的眼神在顾曦云的脸上停留了半刻钟,这半刻钟里,皇后一个字都没有说,然而,却有无数刀剑直逼而去。 皇后的眼睛看着顾曦云,对一旁的董宵道:“董丞相,本宫将明德交由你处置了,是杀是剐,本宫不过问半句。” 尽管顾曦云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但是当皇后亲口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还是不由感到寒心,这是她的母后啊,竟然将她的生死交由仇人来处置。 这怕是天底下最无情的母亲了。 董宵也是一怔,虽然他心里的确是想杀了顾曦云为儿报仇,可他更知道,顾曦云若是死了,他与皇后之间永远会存在一道裂缝,这道裂缝,随着时间,会越来越宽。 皇后见董宵迟迟不表态,她提声问了句:“杀,还是不杀?” 在场所有人屏住了呼吸,谁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董宵在官场多年,自然懂得揣摩人心,也最懂得分析时局利弊。 他立即身子一颤,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言重了。” 顾曦云该死,可不应该是董宵亲自动手。 皇后的目光落在董舒的脸上,她的语气很平缓,仿佛说的是与她无关的人和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今杀不杀取决于丞相,本宫无丝毫异议。” 董宵叩首一拜,无奈道:“臣……听从娘娘旨意。” 这是将他放在烈火烹油的地方啊,如此相逼,他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皇后闻言,她转身走出了几步,轻描淡写地说:“今日永宁寺不慎走水,驸马连同寺内百余人丧生火海,公主言行疯癫,患病多日,自今日起,囚于公主府。” 第二百四十八章:避无可避 手机同步阅读 顾曦云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后,她原以为今日必死无疑,可出奇的是,她不会死…… 董宵的脸上不知是苦笑还是无奈,他只说了四个字:“臣无异意。更新最快┏10499┛” 连董宵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这四个字的,这四个字一出,等于他亲自承认了董舒的死只是一场意外,顾曦云什么都没做过,就连永宁寺那一百多个人的死,皇后都替顾曦云给抹去了。 …… 这件事情就这么被皇后给压下去了,一百多人的生死在皇权面前毫无力量,世人闻之,只是叹一声世事无常。 昭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练字,她将手里的笔丢在一旁,略有不甘,“我原以为顾曦云这次必死无疑。” 君瑶将桌子上的笔墨收拾好,“看来皇后心里对顾曦云始终是有母女之情的。” 昭鸾并不认同:“皇后此人,冷漠无情,我倒不觉得她有真正在乎的人,除了权势。” “这次,明显是皇后想保住顾曦云,可奴婢觉得,董宵未必会放弃为子报仇。” “董宵心里当然恨顾曦云,只是,他就算再恨,也不会近期动手。若是顾曦云死了,谁都会认为是董宵所为。” 君瑶直言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杀了顾曦云,皇后与董宵就会彻底决裂。..” 昭鸾的脸色有几分沉重:“不,刺杀顾曦云绝非易事。不出意料,我们安插在公主府的那个婢女已经死了,皇后开始怀疑这件事了。” “皇后接下来会不会针对公主?我们要不要避避风头?” “早已避无可避,皇后怕是猜到了是我。” “公主打算如何应对?” 昭鸾没有出声,她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一双眼睛盯着一个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瞟见窗外有个人影,看身形是个女子,“是谁在外面?” 君瑶疾步而去,打开门,将正在偷听的秦音给揪了出来。 秦音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她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样子狼狈极了,“太子妃,我我” 昭鸾走过去,站在秦音面前,“说吧,你都听到了什么。” 秦音有些害怕:“我什么都没听到。” 事实上,她的确什么都没听见,就被发现了。 “是么?”昭鸾显然不信,这个秦音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偷听,好一个尽职尽责的奸细啊。 不过,秦音留在这里,始终是个祸端,该如何除掉她呢?或者说,该如何利用这个奸细呢? 秦音强调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昭鸾的脸色缓了下来,她故意轻巧一笑,亲自将秦音扶了起来,“如今啊,你也是太子身边的人了,日后太子登基为帝,你不是贵妃,也会是妃位,我们要竭尽力侍奉太子才好。” 昭鸾相信,秦音这样的女子最是贪恋权势,昭鸾要让她明白,与其做皇后的眼线,还不如帮着太子,日后富贵不可限量。 秦音还是第一次见到昭鸾这么温和的样子,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可那张笑脸就在她面前,纯洁无害。 “妾身知道了,妾身日后定会力侍奉太子。” 第二百四十九章:死心 手机同步阅读 昭鸾保持着她的笑容,道:“你回去吧,得空,我会让太子去看看你。..收藏本站┏10499┛” “是。”秦音转身离去,心有余悸。 昭鸾见秦音离开了,想起了某些事情,问道:“对了,沈涣有消息了吗?” 君瑶道:“还没有。” “此事也是奇怪了,依沈涣的身手,没几个人能伤得了他,可为何迟迟不见归来呢?甚至连半点消息也没有。” 昭鸾每每回忆起当年在邺城的时候,那份诡异始终在心头。 邺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沈涣,如今是否安? 罢了,等顾清鸿回来的时候,再问问他吧。.. 今日,是新科状元入朝觐见君上的日子。 朝堂百官,都在暗中打量着今年的新科状元,此人名陆离,来自江郡,是一寒门子弟。 陆离一步步走上朝堂,他今日是第一次穿上官服,直面着文武百官的目光,手心里不禁冒出了冷汗。 十余年寒窗苦读,他终于高中状元,光耀门楣,为了这一天,他付出了许多,也牺牲了许多,包括他的爱情。 可一走上这个朝堂,陆离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众人见陆离,可谓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陆离一直走到大殿前方,对着帝后二人跪下,道:“臣陆离叩见陛下、娘娘。” 周帝的眸中略有赞赏之意,道:“你就是陆离,不单是文采卓越,人也是仪表不凡。” 陆离一脸谦逊,道:“臣不敢当,陛下过誉了。” 红墙绿瓦,宫闱深深。 冯妃一直站在殿外的一处高台上,微冷的风吹拂着她的裙裾,让她的身形更显单薄,或许是因为寒冷,她稍微有些咳嗽。 敏面色心疼,“姐,别等了。” 冯妃的目光飘向远方,“我没有等。” 然而,她倔强地立在风口中,一等就是数个时辰。 终于,隔着护栏,冯妃低着头,看见陆离走来。 冯妃早早得知了今日是陆离觐见的日子,她便特意的,守在这儿,只想看他一眼。 或许,她心里是抱着希冀的,希冀能有四目相对的那一瞬。 陆离途径高台,似乎感觉到了有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忽而抬起头,往冯妃的方向看去。 这一眼,千言万语,无言以对。 一别多日,她的样貌还是如从前那么美丽。 冯妃的心在这一瞬似乎停止了呼吸,四目相对,无言。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原来,他穿上官袍的样子,与她想象的一样。 只是短短的一瞬,陆离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所爱的冯嘉月,早已是冯妃了,身份有别,再不能有半点牵扯。 他一直是个理智的人,理智得有些残忍,无论是那日她冒着大雨来找他,还是今日本不该存在的相逢。 陆离移开目光,按着他原来的方向走去。 冯妃望着陆离不曾回头的背影,她有些失笑,道:“原来,他始终比我狠心。” 今日,她就不应该来这里,她不应该在成为妃子之后还记挂着前尘往事,她不应该自欺欺人、甚至自取其辱。 也好,自今日起,她终于死心了。 第二百五十章:狠心 手机同步阅读 敏扶着冯妃,心里很是不值,自古男子多薄情,受伤的还是女子。..更新最快┏10499┛“姐,我们回去吧。” 冯妃的指尖在雕栏抚过一遍又一遍,“你说,是这玉石堆砌的栏杆更冷,还是我的心?” “姐!”敏既心疼又无奈,道:“早在陆离背弃你的时候,你就该死心了。” 冯妃笑意怆凉,死心?她的确该死心了。 只是那些过往,如何能忘得了? 她和他的初遇。 那年春日,风如泛黄的诗篇一般温柔。 满山的桃花,触目嫣红。.. 那人一身素净朴实的白衣,手里捧着一卷书,低着头,默默念着书里的诗句,行走在花瓣铺砌的石板路上。 忽然,他捡起一只发簪,问:“姑娘,可是你的簪子?” 声音如静静流淌的清泉,儒雅温和。 她回头,接过那簪子,无意触碰到了他的手指。 他拱手作了辑,道:“在下江郡陆离,敢问姑娘芳名?” 江郡陆离 她没有回答,只是接过簪子,带着侍女匆匆离去,却是默默将陆离这个名字记在了心头。 此后,他们数次遇见。.. 不知是有意,还是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 才子佳人一相遇,如金风玉露,仿佛如说书人口里的情节,炙热而美好。她也曾以为会如书中那样,会是一个圆满美好的结局。 他同她许诺:“待我日后高中状元,便亲自去尚书府上提亲。” 她信以为真了,其实,她并不需要他高中状元,只要他真心便好了。 那是一个倾盆大雨的晚上,当她的父亲冯晋义正言辞地告诉她:“你下个月便参加选秀,准备入宫。” 她恍然大惊:“冯家的女儿那么多,为什么是我?” 冯晋没有解释,只是道:“日后你会明白的。” 她当时便慌了,冲进倾盆大雨之中,一路跑到陆离的面前,带着满心的期望,对他说:“带我走吧,我不要做尚书家府的姐,你带我走吧,天高地阔,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陆离只是淡淡地拂开她的手,道:“我的愿望是高中状元、光耀门楣。嘉月,对不起,我爱你,但我更爱我的抱负。” 我爱你,但我更爱我的抱负。 她呆呆地望着他,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但她人生中第一次低下了头,言辞威胁:“你今日若是不带我走,他日我便进宫,成为皇帝的宠妃。” 她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情,可以不惧一切,可事实告诉她,甚至是一点点的风雨,就可以击垮这份爱。 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根本就不配称之为爱。 陆离给她的只有满脸愧色,他道:“嘉月,就当我们有缘无分吧。” 她连声说了三个“好”字,下一瞬,扬手便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掌,打碎的是她的春闺芳心,打碎的是她的懵懂无知。 她转身冲入风雨之中,高傲地扬着下颚,离开了陆离的视线。 冯妃一直都记得那一天,记得那个人的无情。从今以后,她会做得比他狠心。 她笑着道了句:“回宫。 第二百五十一章:召见 手机同步阅读 冯妃刚一踏入长乐宫,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你去哪了?“ 声音很熟悉。..更新最快┏10499┛ 她的心猛然一怔,步子下意识不敢再迈进去。 周帝转过身子,眼神冷冷地看着冯妃。 冯妃有些心虚,问:“陛下,你怎么怎么来了?” 周帝反问:“朕来,你不高兴吗?” 他的脸笼罩着一层怒火。 冯妃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只有渐渐凝固的表情,道:“臣妾自然高兴。“ 周帝先是笑了笑,随手打了冯妃一掌。 这一掌很用力,又突如其来,冯妃摔在地上,她的唇角里挂着血迹,脸上多了几道红色指痕,她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衣摆,端端正正地跪在周帝面前。 周帝勾起冯妃的下巴,在她那边红肿的脸抚摸着,问:“知道朕为什么打你吗?” 冯妃的眼睛没有看向周帝,她一直看着地上,带着她固有的倔强,却要做出一副讨好的模样。 周帝明明是带着笑的,说出的话却令冯妃浑身发颤,他道:“朕只是提醒你,你要记住你入宫的本分。” 冯妃扯了扯唇角,道:“臣妾一直都记得。..” 周帝捏着冯妃下颚的手愈加用力,似乎要将它捏碎,“不要让朕再失望了。” 他放开手,走出了长乐宫。 周帝的眼神阴沉复杂,突然道:“万贵,你亲自去东宫传旨,让太子妃过来。” “是。”万贵跟在周帝身边多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凡事依从主子的吩咐去做就好了。 当万贵亲自到东宫,对昭鸾下达皇帝的旨意的时候,昭鸾对这个消息颇感意外,“什么,皇上要见我?” 万贵虽然是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的人,但他为人处事圆滑老成,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人。 他闻言,再次重复道:“陛下口谕,请太子妃即刻入宫。” 昭鸾当然知道此事不会有假,万贵是周帝贴身的人,万贵亲自到东宫来了,说明这次的确是周帝的意思。 周帝可是个危险的人物,他不像皇后,皇后好歹有她顾虑的东西,周帝就不同了,谁也猜不出他的心思是什么,而且,为人喜怒无常,残暴狠戾。 昭鸾觉得此行绝非好事,她问:“那……太子呢?” 万贵道:“这奴才就不清楚了。” 昭鸾想了想,灵机一动,她打算拖延点时间,便道:“这样吧,等本宫换身衣服,与万公公同去。” 万贵歉声道:“不必了,皇上让您一人即刻前去。” 昭鸾越发觉得诡异,为何周帝莫名其妙要召见她?又为何只让她一人前去?“一人?不能携带侍女吗?” 万贵道:“是。” 昭鸾与君瑶对视一眼,她暗暗比了个手势,随后便跟着万贵入了宫。 君瑶立即明白的昭鸾的意思,点了点头。 昭鸾坐在前去皇宫的轿子上,一路都在想,她觉得顾清鸿此时定然不在皇宫,周帝是特意选在这个时机召见她,那么他,究竟有什么意图? 昭鸾来这周国快半年了,这半年里,周帝并没有单独召见过她,今日,难道是因为 第二百五十二章:愚蠢 手机同步阅读 昭鸾这是第一次单独觐见周帝,心里难免有些忐忑,她暗暗攥着衣角,一步步了进去。..收藏本站┏10499┛ 她瞧见周帝走在龙椅之上,自带一股庄严和威仪,不怒自威,让人心生胆怯。 不过,昭鸾素来就不是个胆的人,人生最可怕的无非就是生离死别,这些,她一一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而今日最坏的结果,便是死。 昭鸾走上大殿,她跪在地上,双手加额,俯身行了个大礼,道:“臣妾参见父皇。” 周帝的眉头稍稍抬了抬,道:“起来吧。..” 昭鸾从容不迫地起身,道:“谢父皇。” 周帝玩味地打量着昭鸾,问:“见到朕,你害怕吗?” 昭鸾平视着周帝,道了一个字:“怕。” 的确,她心里是有些怕的。 周帝的声音冷了下来,“哦?为什么怕呢?” 昭鸾稍稍地弯着嘴角,道:“父皇是万人之王,是天下的君主,君威在上,臣妾区区一个弱女子,当然害怕。”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周帝冷哼了一声,讥讽道:“弱女子,你倒是很诚实。..” 昭鸾闻言,先是欠了欠身,道:“谢父皇夸赞。” 周帝的眉头一簇,眼角处堆积了许多皱纹,又添了几分苍老之态,他冷不丁地丢出一句话:“董舒的事,是你做的吧。” 他的语气没有半点质疑,是完完的肯定。 昭鸾的手心的汗越来越多,她没想到,周帝已经清楚了这话件事。她抬眸对上周帝那双幽深的眼睛,锋芒刺骨。道:“是。”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令周帝也为之惊愕,他没有想到,昭鸾倒是会承认得这么直接。 昭鸾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没有半点慌乱,她知道,与其在周帝这样聪明的人面前弄虚作假,还不如直截了当地承认。 周帝骤然怒声一喝:“好大的胆子,竟然算计起了皇后。” 随着周帝的声音,昭鸾的身子不由颤了一下。 她的神情十分谦逊:“臣妾不敢算计皇后。” “不敢,可你还是做了。”周帝又突然笑道,他的笑意越来越深:“设计明德与董舒,令明德失去理智而发狂,纵火杀了董舒,在董相心里埋在一根刺,再令董相与皇后生了隔阂,你这是设下好一出连环计啊。” 昭鸾猜不准周帝对皇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也不敢表露什么,只道:“臣妾愚笨,不曾想过这些。” 周帝大怒,将桌上的奏折朝昭鸾摔下,吼道:“你的确是愚笨,简直是愚笨至极。” 果然传言不虚,周帝果然就是一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人,前一秒还在笑着,下一秒就大怒。 昭鸾有些气愤,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指着她骂“愚蠢至极。” 她从到大可以说一直顺风顺水,在宫里呼风唤雨,母后根本舍不得骂她,皇兄也懒得理她,那些宫人就更不敢了,这或许也是她为何会养成骄傲任性的性子的原因。 这时,突然被骂“愚蠢”,昭鸾心里对周帝充满了愤怒,然而,她又不能骂回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赐死之意 手机同步阅读 周帝沉声问道:“得罪皇后,你可知道会带来什么麻烦?” 昭鸾轻笑了笑,道:“就算不得罪皇后,也有许多麻烦。..┏10499┛” 周帝的表情越来越愤怒,质问:“你的麻烦?呵,你要记住,你自从嫁到了这里,就不再是大昭的公主,而是周国的太子妃,你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太子,关系着整个东宫。而你的愚蠢,将会带给东宫致命的麻烦。” 昭鸾闻言,她突然觉得周帝并不像顾清鸿所说的那么冷漠,他待顾清鸿,似乎有那么几分父子之情。.. 但她巧妙地避开了周帝的话题,故意笑道:“原来,父皇还是心系太子的。” 周帝的眼神盯在昭鸾的脸上,“你在揣测朕的心意?” 昭鸾道:“不敢不揣测。” 周帝:“放肆!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昭鸾极力平复着内心的忐忑,面上保持着淡然,此时此刻,越是慌张,就越是自乱阵脚,她道:“臣妾一早就说了,臣妾害怕。” 周帝的手暗暗握成拳头,他似乎在极力忍受着什么,“朕终于明白了,他为何会不惜那么大的代价娶你。” 昭鸾越来越不明白周帝今日的意图,他今日召见她,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 周帝的脸色沉郁,他突然站起来,斥声道:“可朕更明白,你就是顾清鸿身边最大的阻碍,你的存在,将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昭鸾唇角扯了扯,略带几分可笑,原来,周帝的意图在这。 她直言相问:“那敢问父皇的意思如何?” 周帝的眼神慢慢浮现几分赞赏,他没想到,昭鸾在这样的境地还能保持镇定自若,看来是有几分胆色。可胆色又能作何?他不能让这个女子成为顾清鸿的阻碍,一个储君,若是因情爱所困,哪里还能坐拥天下? 为君王者,必须断情绝爱。 他的脸上浮现出阴森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皇后有件事做的很对,就是在你踏入皇宫的第一日,赐了你一杯断魂。” 昭鸾早就预料到了,周帝想要她的性命。但她可不想随随便便就死在这里,毕竟祸害遗千年,她还有许多事没做呢! 她相信这个时候,君瑶已经找到顾清鸿了,眼下只能尽力拖延时间。 “在父皇赐死臣妾之前,可否听臣妾一言?” 周帝今日赐死昭鸾是势在必得,也不在意这一时半刻了,“说。” 昭鸾不疾不徐道:“父皇,不陛下,在你看来,我这个大昭公主占据了顾清鸿心里太多的位置,以致于让他多次失去理智,陛下担心会因为我,让他失去了这个天下,不能成为你希冀的君王。其实,你就没有想过,我也可以成为他的助力吗?” 周帝的语气十分强硬:“朕决不允许他的身边有一个让他失去理智的人,无论任何人。况且,你的聪明在朕看来都是愚蠢至极。” 昭鸾笑道:“当然了,我在陛下的面前,那点聪明根本不值一提。但我,能为我的夫君付出所有的心意,而陛下对他更多的是算计吧。“ 第二百五十四章:不够惨烈 手机同步阅读 昭鸾往前走了几步,她抬头看着周帝,语气咄咄逼人,“陛下,你有许许多多的儿子,可你又真心对待过哪一个?在你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纯粹的感情,只有猜疑、制衡、算计……同样,你所得到的也会只有猜疑算计。..收藏本站┏10499┛” 周帝听得这话,显然被刺激了,他伸手指着昭鸾,厉声道:“你给朕住嘴!” 昭鸾勾唇冷笑:“反正都要死了,陛下还不能容许我多说几句吗?” 周帝情绪已经失控,怒道:“朕让你住嘴!” 昭鸾继续道:“身为君王,你纵然享有四海,身边却无一真心待你者,皇后如是、冯妃如是、还有这满宫的妃嫔。..陛下,你真可怜。正是因为你的可怜,所以你嫉恨,嫉恨我与太子之间相识多年、相守一生的情分。陛下,你不要打着冠冕堂皇的借口了,你要我死,根本不是因为我阻碍了太子,而是你心里的愤恨。” 周帝的心口越发疼痛,他跌坐在龙椅上,怒道:“来人。” 万贵从殿外走来,他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两样东西,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和一杯甘甜诱人的美酒。.. 昭鸾淡淡瞥了一眼,笑道:“我还以为陛下会有什么新奇的法子呢?” 周帝气息急剧,“朕看在你好歹也是大昭公主,想着留你尸,你倒是不识抬举。” 昭鸾摇摇头,她像是在为周帝感到惋惜,叹息道:“陛下啊,像我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尸呢?依我看啊,应该五马分尸、碎尸万段……不,这些似乎都不能够,毕竟像我这么坏的人啊,若这么简单就死了,怕是会变成恶鬼,到时候回来找陛下怎么办呢?陛下,你怕鬼吗?” 周帝的脸色铁青,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言辞无状的人,换了旁人早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了,偏她,半点恐惧都没有,反而还一脸笑嘻嘻地说死法不够残忍。 昭鸾撅着嘴,沉思着,道:“早就听说,陛下曾在朝堂一怒,下旨将一名大臣放在滚烫的油锅里,还曾听过,陛下将犯了错的妃子扔到野兽之中……陛下最擅长这些奇奇怪怪的杀人方式,可我看啊,这些都不够。” 周帝有些诧异,“那你想怎样?” 昭鸾若有所思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着:“陛下,我天生喜欢吃甜食,要不你让我一直吃甜食,撑死如何?这样的话,我吃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死了,自然就没有怨恨了,也不会化作厉鬼,也就不会回来找陛下你了。而且,被活活撑死的人很痛苦的,应该能让陛下满意。” 她停了会,眸子里多了几分哀色,“等我死了,陛下把我的尸体烧了吧,最好是能送到大昭去,还有,不要告诉太子我死了,就说我不喜欢周国,四处游玩去了,让他勿要挂念。” 周帝早就知道昭鸾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你倒是考虑得很周到,不过,你真以为朕看不出你的把戏?” 第二百五十五章:魂归故里 手机同步阅读 昭鸾叹息一声,“看来被陛下发现了。..┏10499┛” 周帝冷冷哼了一声,鄙夷道:“你若是想拖延时间,朕劝你不必了,今日没人会来救你,就算来救,也只会救到你的尸体。” 昭鸾估摸着时间,心里也开始着急了,君瑶此时应该见到顾清鸿了吧…… 昭鸾暗暗将手心里的汗擦在衣服上,道:“陛下此言差矣,其实呢,我不仅仅是在拖延时间,更关键的是,我在为自己寻求一种最满意的死法。” “既然你不做选择,那朕就替你做选择了。”周帝不打算看着昭鸾继续胡扯下去了。 他冷声吩咐:“万贵,赐酒。” “陛下,等等。我还有几句话要说。”昭鸾能够感觉出周帝眼睛里的杀意,他绝对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真切切地想要她的性命。 昭鸾不禁为自己感到委屈,在周国的日子,她明明很老实本分,已经很收敛了,为什么总有人想害她? 而且最想她死的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皇帝,他们倒是夫妻同心啊! 她是最惨的太子妃了吧…… 显然,周帝已经不耐烦了,他扬了个手势,万贵端着酒朝昭鸾走去。.. 万贵站在昭鸾面前:“太子妃,你请用吧。” 昭鸾看着万贵手里的酒,她的手下意识开始有些颤抖。 周帝的语气有些讽刺,道:“这次可不是断魂,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的性命。” 昭鸾扬声质问:“陛下,你就不担心我死了,大昭会来找陛下讨个说法吗?” 听到昭鸾的话,周帝笑了笑,皱纹开始堆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沟壑,他不以为意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皇兄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心思来关心你的死活?” 昭鸾有些愕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周帝的脸色舒缓了许多,看上去很是开心,他道:“看来,你还不知道大昭的皇帝已经病入膏肓了,也是,如今的大昭,谁还顾得上你呢?” 昭鸾的身子有些踉跄,病入膏肓?不可能的,她离开大昭的时候,承临的气色显然还好,短短半年,他怎么可能病入膏肓? 她不信,她不会信的。 “不可能!” 周帝再次强调:“朕告诉你,大昭早已是内忧外患民不聊生,你无家可依,无国可归。不过,你放心,待你死了,朕会将你的骨灰送到大昭,令你魂归故里。” 无家可依,无国可归…… 这句话骤然扎在了昭鸾的心里,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其实,她早就没有家了。 昭鸾言语略带威胁:“陛下,你就不怕太子恨你吗?” 周帝大笑:“恨朕又何妨?在江山面前,你以为自己又算得了什么?你死了之后,他还是会做这周国的太子,日后还会成为周国的帝王,甚至一统天下。而你,注定被掩于黄土,被他遗忘。” 万贵抬高了声音,如催命的魔咒,“太子妃,请用酒。” 昭鸾恍了恍神,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回头,却见大门禁闭,身后是一排侍卫。 她逃不出去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愤怒 手机同步阅读 昭鸾还不想死。更新最快┏10499┛ 若是就这么死了,那该多不值啊!昭鸾想着,她还没有同顾清鸿道别呢,万一她死了之后,顾清鸿见异思迁,对那个秦音百般宠爱。 然后秦音为了报复昭鸾,欺负她的宫人怎么办? 那该怎么办? 而且,昭鸾在周国得罪了那么多人,日后她不在了,谁来保护君瑶他们? 昭鸾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像她这样的,从就欺负人,做过许多坏事,死后万一下了地狱,岂不是要被那些鬼差给毒打? 她最怕疼了,到了地狱,又没有人帮她,她肯定打不过那些鬼差。..唉,这该如何是好? 这些都不算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昭鸾刚刚来皇宫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用膳,这世上最惨的鬼就是饿着肚子的鬼吧。 饿着肚子下地狱……实在是惨不忍睹…… 昭鸾第一次为自己没多做好事而感到后悔,罢了,为时已晚。 昭鸾悄悄瞅了瞅四周,以她的三脚猫功夫,是不可能打败这么多侍卫逃出去的了,而周帝这个人,又是一心想要她死…… 万贵一步步逼近昭鸾,昭鸾一步步后退,然而,她已经无路可退。.. 大殿的侍卫拔出刀,一齐对准昭鸾,一瞬间,刀刃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周帝喝道:“朕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昭鸾脚下一滑,跌在地上。 周帝看着昭鸾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可怜的蚂蚁,他启唇道:“果然还是个丫头,终究还是怕死的。” 什么叫丫头就怕死?难道皇帝就不怕死吗?在昭鸾看来,世上最怕死的人就是皇帝。 昭鸾心里很是讨厌这个皇帝,她发誓,等她下了地狱变成厉鬼,一定要来找他索命。 她语气不悦:“我当然怕死,陛下一把年纪了,难道就不怕死吗?” 周帝勃然大怒:“放肆!” “我都要死了,为何还要听你的话?”昭鸾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索性就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丝毫没有顾及彼此的身份,她朝周帝骂道:“你这个怪老头,身为皇帝,却受皇后所迫,大权旁落,导致世人只知皇后而不知皇帝,甚至,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只能将他当做质子放在大昭,你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懦夫,可悲可笑。说实话,我看不起陛下,因为你根本就不配为帝王。” 昭鸾就算是死,也要让周帝心里对皇后产生隔阂。 ……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周帝的面前说这些话,昭鸾的言语刺激到了周帝,令他情绪失控。 “你……”周帝捂住心口,适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疼痛再次出现,尽管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不能被昭鸾的言语所激,可是昭鸾实在让人难以不愤怒。 他吐出一口血,道:“朕要杀了你!” 万贵见到周帝吐血,慌忙地走过去,“陛下,你千万不要动怒。” 他掏出一个药瓶,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给周帝服下。 周帝服下药丸之后,脸色才好了一些,心口的疼痛也缓了些。 第二百五十七章:不怕,我还活着 手机同步阅读 昭鸾的目光一直盯在万贵手里的药,看来,周帝这个病是一直依靠这个药来克制的。┏10499┛ 想必,顾清鸿一直在探求的那个秘密也在此药里面。 周帝明明气都喘不上来了,还在一直说:“杀了她!给朕杀了她!” 侍卫闻言,拿着刀往昭鸾砍去。 昭鸾避无可避,她闭上眼睛,看来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自古红颜多薄命…… 千钧一发之际,大殿的门被踢开,一柄长剑挑开了侍卫手中的刀。 随着光影渐渐弥散,刀剑的激烈碰撞声,昭鸾并没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疼痛,反而,她闻见了那股熟悉的气味。.. 淡淡的墨竹味。 他来了。 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 就在她最需要的时候。 昭鸾睁开眼睛,她就知道是他。 她的夫君,从光影中疾步走来,一身黑衣飒爽,宛如玉雕的脸上带满了愤怒和担忧。 他就像一个天神,出现在她临死的时候,为她挡去了一切灾难。 这样的男子,很难让人不动心吧…… 顾清鸿将昭鸾拉起,抱在怀里,他抱得很用力,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臂膀的颤抖。.. 他似乎很害怕,比她还有害怕。 就是这么一瞬,昭鸾突然有点热泪盈眶的冲动,原来被人珍惜的感觉是这样的温暖。 是啊,他是她的家,最温暖的家。 昭鸾将头埋在顾清鸿的怀里,哽咽着说了六个字:“不怕,我还活着。” 顾清鸿的双眸通红,他看着昭鸾的脸,声音嘶哑:“我来晚了,对不起。” 昭鸾委屈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她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顾清鸿将剑直指坐在龙椅上的周帝,他的语气很冷,就像对着一个仇人。 他道:“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下次,否则,休怪我六亲不认。” 周帝对顾清鸿的威胁付诸一笑,他显然不相信,“是么?难不成你还要弑君弑父?” 顾清鸿琉璃色的眸子蕴满了寒意,他直视着周帝,手中的剑没有收回,道:“在我心里,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比不上她,莫说君父了,就算是与天下人为敌,我也会护她一生周。” 他的话掷地有声,在空旷的大殿回响,一声声落在昭鸾的心里。 周帝大怒,道:“荒唐!为了一个女子,用剑指着自己的君父,顾清鸿,你……” 他的手再次覆上自己的心口,疼痛再次袭来,携带无尽的心寒。 “那你今日就好好听着,我,顾清鸿,宁可不要天下,也绝不会让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她是我的妻,此生此世唯一的妻,无论何人伤了她,我都会以命相搏,哪怕是你。” 顾清鸿的声音就像他手里的长剑一般,锋利逼人,一剑剑刺进周帝的心里。 周帝气急败坏,道:“逆子!你给朕滚!滚出去!” 万贵见状,对顾清鸿道:“太子殿下,快别说了,陛下受不得刺激啊!” 顾清鸿牵住昭鸾的手,离开了大殿,没有回头看周帝一眼。 早在七岁的时候,顾清鸿的心里已经对周帝没有半点父子之情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惊鸿如梦 手机同步阅读 就这样,顾清鸿牵着昭鸾的手,二人从满宫的侍卫中走过。..┏10499┛ 夕阳的光彩照在皇宫的琉璃金瓦上,是温暖柔和的灿烂,他们携手走过九曲回廊、走过重重阶梯,这一路同行,浮光掠影,惊鸿如梦。 他道:“我们回家。” 昭鸾有些不安,她问:“为了我,与他决裂,值得吗?” 顾清鸿没有回答,他反而问:“跟着我,你后悔吗?” 二人相视一笑,相顾无言。 只需一个笑容,他们就知道彼此的答案。 真正的爱情,是给予彼此最大的信任。 此心此生不疑。 “今日,你去哪了?”昭鸾知道,显然周帝对顾清鸿的行踪了如指掌,才会选在这个时机。 顾清鸿道:“我得知了沈涣的下落,便去寻他。” 沈涣的下落? 昭鸾下意识问:“沈涣还好么?” 顾清鸿的脸色不甚轻松,看上去很是担忧,他道:“沈涣身受重伤,还未脱离险境。得知你进宫的消息,我便赶过来了,还未见到他。其实,你被老头子召见这个消息,还是冯妃提前告诉我的,若不是她,等到君瑶来告诉我的时候,我或许真的不能及时赶回。” 昭鸾颇有疑惑:“冯妃?她怎么会知道陛下要杀我的?” 昭鸾以为是君瑶去通风报信了,没想到竟然是冯妃,那个冷傲而自带忧郁的美丽女子。 虽然昭鸾知道冯妃是安插在周帝身边的眼线,可是冯妃为何会愿意救她? 提及冯妃,顾清鸿略有所思。 他与冯嘉月、冯凝安两姐妹也算自幼相识,而且最关键的是,每每看见她们的脸,总有几分莫名亲切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亲人之情。 从前的冯嘉月,是周国最为惊才绝艳的女子。不单是因为她的容貌,还有她的才情。 或许,自古才高的女子或多或少都有些冷傲,正如冯嘉月。 而偏偏这样性情的女子,更令人瞩目。 当初,冯晋将冯嘉月送进皇宫这件事,顾清鸿并不赞同,因为他不需要女子为他登基铺路,还有,他始终有些惋惜。 一个明明那么高傲的女子偏要在皇宫献宠邀媚,这不该是冯嘉月的命运。 可她的确做到了,短短一年,便成了周帝的宠妃。 顾清鸿差点都忘了“嘉月”之名,提及她,所有的印象都是冯妃。 顾清鸿收回思绪,道:“冯妃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她日夜相伴在老头子身边,自然猜的出他的心思,便将消息透露出去了。”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冯妃了。”昭鸾有些庆幸,若是等君瑶告知顾清鸿,为时已晚。那时的她,估计就成为热乎乎的尸体了。 昭鸾看在冯妃对她有点恩情的份上,她决定放下对冯妃的成见了。 回到东宫后,昭鸾突然想起刚刚看见周帝服下的药,便道:“适才在大殿的时候,老头子一激动就会发病,样子恐怖极了,只有服下药丸才能稍稍克制。” 经此一事,昭鸾对周帝是满腹愤怒,也随着顾清鸿叫周帝“老头子”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处子之血 手机同步阅读 顾清鸿道:“我让沈涣去邺城的目的也是在此。..┏10499┛” 昭鸾怀疑终归是怀疑,还不能断言,便道:“如今只有等沈涣醒了,才能知道邺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 大约是一周之后,沈涣才醒过来。 下人赶紧将这个消息告知了顾清鸿。 顾清鸿一走入沈涣的房间,沈涣忙撑起身来,道:“殿下,属下……咳咳……” 他捂着胸口咳嗽着。 顾清鸿道:“重伤在身,先躺着吧。” 沈涣的神情很严肃:“殿下,属下有要事禀告。” 顾清鸿看了看四周,让其余人等退下。“说吧。” 沈涣道:“陛下所用之药,里面含有蛊毒。” 蛊毒?顾清鸿一时觉得诧异:“当真?” 沈涣点了点头,肯定道:“千真万确,属下亲眼所见。皇后献给陛下的那种药丸,就是容氏所制。” 他缓了缓,接着道:“众所周知,邺城容氏是一个炼药世家,实则,却是一个炼毒世家,尤其是擅长炼制蛊毒。属下查探得知了一个很是残忍的事情,容氏所制的蛊毒,是以处子之血为药引,再混入各种药材,炼制而成。属下曾偷偷潜入了他们的暗室,原想得到药的配方,可……不料被发现了,一路被追杀,侥幸逃脱,才保留一条性命。” “处子之血?”顾清鸿突然明白了,他当年为何会在容府里看见那么多具年轻女尸,还有一个巨大的血池。 沈涣又道:“属下还发现,容凌的身边一直有一个红衣女子,她的手里有一只短笛,笛声听起来平淡无常,但对内力深厚之人是大伤。属下就是被她的笛声扰乱了心智,才身受重伤。” 顾清鸿回忆起三年前,道:“那名红衣女子,我也曾与她交手。她的笛声确实诡异。” 沈涣还是第一次见到世上会有那么诡异的女子,她不像大昭的人,也不是周国的人,来历十分蹊跷。“可惜,属下未能查出她的来历。” 顾清鸿眉宇之间凝重了许多,那个红衣女子显然不是个寻常人。 “这次恐怕是打草惊蛇了。” “属下有罪。” “与你无关,三年前,恐怕就已经惊动了。” …… 与此同时,顾北淮却是得意洋洋。 郭淇一事之后,顾北淮不仅没有被降罪,反而被封为嘉亲王。 一时间也算风头正盛,前来嘉亲王府贺喜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这时的顾北淮正被一群美人拥簇,美人燕瘦环肥,各色各样的都有,个个皆是穿着暴露,舞动着自己的腰肢。 顾北淮看着面前的这一堆女人,他唇角带笑,好不享受! 只是不知为何,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个女子的脸,那人艳若桃李、嚣张跋扈,着实可憎! 可他却偏偏对她那骄傲不屑的眼神念念不忘,这样的女子,就该由他来征服,而他也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如他面前的这些女子一样,奴颜婢膝、邀宠献媚。 “王爷,你在想什么?”月莲勾上顾北淮的脖子,在他耳畔道。 顾北淮搂住月莲的腰,道:“自然在想本王的美人。” 第二百六十章:妄想 手机同步阅读 月莲拈起一颗葡萄放在顾北淮的嘴里,嗔道:“我看啊,王爷是在想别的女子吧。┏10499┛” 顾北淮道:“怎么会呢?有你在这里,本王的心里哪还有余地去想别的女人?” “是吗?我才不信。王爷既然如此怜爱我,为何就不肯给我一个名分呢?”月莲撒娇道,其实,她还算不上顾北淮的妾室,无名无份,最多只是一个婢女。没有名分,就没有权力。 “名分?”顾北淮勾着月莲的下巴,讥讽道:“侧妃,可是要入皇室玉碟的,你的身份如何配得上?” 说实话,顾北淮对月莲并无什么真心,他就是一看中美色之人,当日救下月莲,无非是看中了她的姿色,在他看来,这样的女子很多,说不定过了一段时间,他就厌烦了。.. 何况,月莲跟着他的时候,还是个身子不清白的女子。 月莲顿觉羞辱,但她不敢流露出半点愤怒,只能继续讨好,尴尬笑道:“王爷,我只是随意说说,并不敢妄想。” 顾北淮脸上虽是带着玩味的笑容,言语却是冷酷:“月莲啊,不管你妄不妄想,本王让你清楚了,你好好服侍本王,自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本王也要让你清楚,至于名分,不是你们这等女子可以奢望的。..” “是,知道了。”月莲的心头涌上了万分羞辱。 原来无论是在西川,还是在胤城,她都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尊严。 …… 这时候,厮走到顾北淮身边,禀报道:“王爷,容少爷来了。” 听到“容少爷”三字,顾北淮一时间没想起是谁,过了一会,他才疑惑地问出声:“容凌?” 厮道:“是。” 顾北淮倒是没想到,容凌会从千里之外的邺城过来,莫不是邺城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道:“让他进来吧。” 容凌自外走来,他与顾北淮也算多年不见,一时间,顾北淮竟没认出他来。 在顾北淮看来,容凌无半点从前的姿态。 容凌一身暗色的袍子,原本修长的身子佝偻了许多,只是面容越加白净,他走来,看见顾北淮身边的莺莺燕燕,顿时脸色大变。 这些欢笑声,再次刺激到了容凌的隐痛。 顾北淮一手搂着一个美人,懒懒地靠着,问:“你怎么来了?” “王爷。”容凌道:“还请王爷屏退左右。” 顾北淮见容凌一脸阴沉,想必是有什么大事,他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房间里只剩容凌与顾北淮二人。 “现在说吧,你来这究竟为了什么事?”顾北淮知道,容氏是他最大的后盾,因此,他的语气不似他待别人那样傲慢。 尽管容凌故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但还是略显尖细。“带我进宫,我要见皇后娘娘。” 顾北淮有些奇怪,三年多不见,容凌似乎完变了个人,整个人阴沉沉的,浑身笼罩着一股暴戾的气息,就连声音也变得尖细了许多,容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邺城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顾清鸿的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此事必须尽快告知皇后娘娘。” 第二百六十一章:你又不安分了 手机同步阅读 顾北淮的手颤了一下,“顾清鸿的人?什么时候的事情?” 容凌一脸恨意:“上个月,有个人探到了我们的密室,我肯定是顾清鸿的人,那人身受重伤,也不知道会不会活下来。┏10499┛” 顾北淮气道:“怎么会这么不心?” “是我疏忽了。”容凌的确是自己疏忽了,以至于让那人窥视到了他的秘密。 …… 皇后得知这个消息时,她的表情并无多大波动,只问了一句:“药方可曾泄露?” 容凌道:“娘娘放心,我早就将所有的药方销毁,此药,放眼天下,世上之人,只有红姬能制,也只有她知道药方。” 皇后稍稍点了点头,道:“日后做事定要更加谨慎。” 容凌应声:“是。” 皇后看见容凌,便想到了邺城城主,她问:“你父亲如何了?” 容凌的脸上骤然满是愁色:“家父病情恶化,怕是时日无多……” 皇后同父异母的弟弟病重,听到这个消息,皇后并没有表露半点担忧,她只是说了句:“让他好好养着身体。” 她担心的是容氏,还能撑多久? 容凌道:“我还有一事,请求娘娘恩准。” “说。” “我想留在胤城。..” 皇后盯着容凌看了许久,猜测他留在胤城的意图。 她道:“你要留在这里未必不可,本宫会为你安排一个官职。” 容凌的表情凶狠,语气狠厉:“皇后娘娘,我不要官职,我留在这里,只要顾清鸿他们夫妻二人的性命。” 顾清鸿与昭鸾给容凌的那份耻辱,他至今都没忘记。 就是因为他们二人,容凌这辈子注定毁了。 容氏一脉单传,就容凌一个男丁,可昭鸾却断了他的子孙路,让他这辈子成为一个不男不女的人,生不如死。 这份痛苦,容凌会亲自还回去。 皇后应许了,“既然如此,你就留在嘉亲王府吧。” …… “阿嚏。”昭鸾猛地打了个喷嚏,她伸了伸懒腰,“又是谁在说我坏话?” 天已经亮了。 昭鸾揉了揉眼睛,看着躺在身边的人。 阳光温柔地照在顾清鸿的侧脸上,他的睫毛很长,比女子的睫毛还长,熟睡的时候也是自带一股清冷的气息。 昭鸾突然觉得,她似乎很少看见他笑。 应该多笑笑才好。 昭鸾蹑手蹑脚地下床,找到自己的毛笔,蘸了些墨,然后再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 她先是观察着,然后提笔在顾清鸿的左脸上画了一只的猪。 果然,这样的他,看起来可爱多了。 昭鸾一直偷偷忍住不笑,未料,一只手突然将她提上床,他提起她,就像提起一只鸡一样轻松。 顾清鸿夺过昭鸾手里的笔,道:“你倒是一点也不安分。” 昭鸾眨巴着眼睛,道:“我没有,我很乖的。” 顾清鸿皱眉看着昭鸾,这个妖精,她总是在做完坏事之后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 可恶至极。 他低头迫近她的眉眼,问:“真的没有吗?” 这下子,顾清鸿脸上那只黑色的“猪”离昭鸾的眼睛又近了,她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 第二百六十二章:调戏 “你还敢嘲笑我。..”顾清鸿将笔对着昭鸾的脸,作势比划着。 他故作深思道:“你说画一只什么比较好呢?” “你又欺负我!”昭鸾气呼呼地道。 “明明是你!” 昭鸾弱弱地说着:“我没有……” “你还否认?”顾清鸿捏了捏昭鸾的鼻子。 昭鸾故意躲避这个话题,她看了看窗外,道:“天亮了,你该起床了。” 顾清鸿拒绝:“不,我今日不想去上朝了。” “你可是太子。” 顾清鸿伸手将昭鸾箍在怀里,“太子又如何?古往今来,那么多君王为美色所耽误。..” 昭鸾笑着:“你承认我是美色了?” 顾清鸿否认道:“不,你想多了,我只是打个比方。” 昭鸾眼角一弯,徐徐牵扯了一个妩媚的笑容,她勾着顾清鸿的下巴,略带些调戏,将声音变得温柔娇羞:“太子殿下,难道我不够美吗?” 她的手渐渐地覆上他的唇瓣。 一点点的调戏。 说是调戏,实则是勾引吧。 顾清鸿的眼神有些炽烈,她的笑意让他心神荡漾,令他不由燥热起来。 昭鸾单衣的领口有些凌乱,露出雪白的肌肤,他的目光落在她含笑的脸上,一直顺着她的脖颈,停在她雪白的肌肤、精致的锁骨处……还有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脯…… 这个妖精,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很是诱人? 顾清鸿慌忙移开目光,拿起一旁的被子,将昭鸾裹了一层又一层。 最后将她包成一个粽子。 昭鸾刚想钻出来,又被顾清鸿给塞回去了。 她的力气在他面前可以忽略不计。 “唔唔……你干什么?”可怜的昭鸾浑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顾清鸿如此对待。可恶! 这个恃强凌弱的大灰狼! 顾清鸿脸色有些绯红,他道:“你……不许勾引我。” 昭鸾从被子里努力地探出头来,她盯着他的脸色,调侃道:“原来你这么害羞呀!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 顾清鸿见还不够,又拉起一层被子盖在昭鸾的身上。 目前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昭鸾揣测着顾清鸿的脸色,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身有隐疾?” 顾清鸿骤然脸色铁青,像是镀了层黑色的冷霜,几乎是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昭鸾以为是顾清鸿没有听清,于是又抬高了音量:“你是不是身有隐疾?” 不知为何,她看着顾清鸿的脸色,下意识将自己的头给埋进了被子里面。 像一只缩头乌龟。 顾清鸿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不能动怒,毕竟是自己选的妻子,还能怎么办? 顾清鸿将昭鸾揪出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实在是可恶。 他俯首,狠狠吻上昭鸾的唇, 这一吻很长,几乎令她窒息。 许久才结束。 顾清鸿一字一字道:“我没有隐疾。” 昭鸾瞧着顾清鸿的脸色,她有些害怕,瑟瑟发抖,嘟着嘴巴,委屈道:“我知道了。” 顾清鸿极力平复自己心中的情绪,道:“这样才乖。” 昭鸾点点头,道:“好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亲情 昭鸾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练就一身好功夫,以至于常常被人欺负。..若她是个绝顶高手,就可以将顾清鸿给绑成一个粽子,然后……欺负他,或者……调戏他。 早知如此,年轻的时候就要好好用功了,唉…… 就在昭鸾委屈地望着顾清鸿的时候。 门外有人喊道:“太子殿下,急事。” 顾清鸿眉头皱了皱,立即穿戴整齐,语气有些不悦,问:“什么事?” “宫里来消息,说是要紧事,请太子殿下立即入宫。” 顾清鸿闻言,对昭鸾苦笑道:“看来,我今日还是不能做一个荒唐的太子,你再睡一会儿,我先出去了。..” 昭鸾扯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去吧。” …… 顾清鸿离开后,昭鸾亦无心睡眠。 这些日子,其实昭鸾一直忐忑不安。 自昭鸾离开大昭已经有半年,尽管她下意识地回避关于大昭的一切,可这并不代表她不关心,毕竟那里有她的两个兄长,这个世上唯二与她血肉相连的人。 亲情,始终是割不断的。 那日在皇宫,周帝说的话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昭鸾的心里。 她还不知道大昭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承临病重究竟是真是假? 他才不到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苦苦谋算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终于坐在了皇位上。.. 怎么会突然病入膏肓呢?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恭亲王已经要弑君夺位了,可不应该啊,他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可若是事实,又该怎么办呢? 对了,还有萧衍,萧衍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亦可以制衡恭亲王一人独大的局面。 昭鸾提起笔,打算写一封信。 萧衍……突然想起这个人,昭鸾的心里有些酸楚。 昭鸾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其实,萧衍更是应该得到快乐的那人。 在那段心如死灰的岁月里,萧衍给予昭鸾的陪伴,也是她难以忘记的。 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昭鸾希望萧衍能遇上真正值得他爱的女子,然而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思至此,昭鸾手中的笔变得愈发沉重,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亦不知该如何落笔。 说来可笑,哪怕是在生活了十余年的大昭,昭鸾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却只有萧衍。 也只有萧衍,能告诉她关于大昭真正的局势。 她一直都知道,他不会骗她。 罢了,昭鸾迅速地写好,然后绑在信鸽的腿上,打开窗,让信鸽飞向天空。 昭鸾的思绪也随着信鸽飞向了远方。 她默默地祈祷,希望信鸽能给她带来好消息。 做完这一切后,昭鸾下意识去找君瑶,却并未发现君瑶的身影。 奇怪,君瑶一般都是卯时起身,然后在殿外服侍,今日倒是不见人影。 进来的人是香雪。 昭鸾有些疑惑,问了句:“君瑶呢?她去了哪里?” 香雪想了想,道:“奴婢也不知君瑶姐姐在何处,或许是睡过头了吧。” 以昭鸾对君瑶十多年的认识,睡过头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君瑶的身上,她一直自律得有些可怕。 不过,君瑶现在又会去了哪呢? …… 第二百六十四章:春心 “君姑娘,你是来看望我的吗?”沈涣躺在病榻上,见了君瑶走进来,眼睛里带了喜意,道。 君瑶淡淡看了沈涣一眼,道:“没死,我走了。” 短短五个字…… 沈涣抱怨道:“我这是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你看我这伤势惨重的样子,你好歹也是来看望我的,至少也要安慰几句吧。” 君瑶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那么点道理,便说:“好好保重。” 短短四个字…… 君瑶可真是一个惜字如金的女子,与她主子的性格真是天差地别。 沈涣都要被气得吐出一口血来,肋骨处的伤有些裂开,他作出一副极痛苦的表情,以求搏得同情。.. 然而,君瑶略有些嫌弃地看了眼,道:“如斯痛。” 沈涣扶额长叹:“君姑娘,你是成心来气我的吗?” 君瑶道:“不是。”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紫色的药瓶,对沈涣道:“这药愈合刀伤的效果不错。” 她是来送药的。 君瑶将伤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便欲离开了。 沈涣忙叫住她:“君姑娘,等等。” 君瑶回过身,“还有何事?” 沈涣拿起那个紫色的药瓶,原来,她是特意来给他送伤药的。 他一脸满足的笑意,故意问:“你为何要特意来给我送药?” 君瑶的表情顿了顿,她的眼睛里蕴含几分复杂之色,道:“其实很多年前,你救过我,只是你不记得了。..” 沈涣惊愕:“我救过你?” 发生过这件事吗? 沈涣的脑子里极速回忆起他这二十多年来所有做过的事情,可惜他的记忆素来不好。 他救过君瑶?什么时候? 的确是不记得了。 君瑶点了点头,“嗯。” 那还是在大昭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已经过了许多年。 只是君瑶是个习惯记恩的人,所以她一直都记在了心里。 但也仅仅是恩情而已。 沈涣有些失落,道:“君姑娘,你就仅仅是因为这个……才来探望我的吗?” 君瑶闻言,道:“也不是。” 沈涣瞬间来了精神,他就知道,君瑶一定还是关心他的。 然而,君瑶说出的话再次打击到了沈涣:“毕竟公主也很关心你的病情,我过来看看亦是为此。” 这下子,沈涣是彻底被气到了,话都说不出来。 心碎…… 既气愤又难过…… 君瑶看着沈涣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她颇为不解,这人是不是脑子也受了伤?若是脑子也受了伤,那可就是大患了。 罢了,她的药已经送到了。 君瑶再次说了句:“保重。” 便离开了。 君瑶离开后,沈涣是欲哭无泪,他身边的下人不禁笑道。 “你笑什么?”本来沈涣心情就很郁闷,听到下人嘲笑他,心情是更加郁闷了。 下人道:“奴才在想,君姑娘实在是不解风情。” 沈涣也是叹了一声,“她真是我见过最冷的一个女子了。” 下人调侃:“那……大人是不是对她动了春心啊?” “你懂什么!才不是!我的心里只有太子!什么春心是不存在的!” 其实,沈涣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心思。 第二百六十五章:催情散 此时此刻,东宫一处偏僻的院子里。 “含霜,为什么太子殿下还不来看我?他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这个人?”秦音坐在房间里连连唉声叹气,望眼欲穿。 含霜心里也着急,但眼下只能劝慰道:“太子事务繁忙,可能一时忘记了姐。” 秦音在房间里踱步,她走了一遍又一遍,“含霜,你帮我想个法子,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我一定要得到宠爱。” 皇后选择让秦音嫁进东宫,若秦音久久不能得到顾清鸿的宠爱,那秦音在皇后的心里将再无价值。依皇后的手段,她会毫不犹豫放弃秦音这颗棋子。.. “让奴婢想想。”含霜深思了会,她压低声音道:“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 她凑仔秦音的耳边细细说道。 “什么?给太子下药?”秦音有点不敢相信,她好歹也是正经的千金姐,让她给太子下春药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荒唐,她连连道:“不,含霜,这不行,绝对不行!” 含霜反问:“姐,你嫁到东宫都多久了,太子一回都没来过,难道你要一辈子独守空闺下去吗?可奴婢就怕你一辈子等下去,也等不到太子殿下。” 秦音的心里还是介意,她拒绝道:“可这种事情也太下流了,我……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含霜继续劝说:“有什么不行的?奴婢听说,皇宫里的妃子都喜欢用这招,就说那冯妃,你以为她为何如此受宠?还不是暗地给陛下……姐,你想得到宠爱,就要不择手段啊!” 秦音听见这话,疑惑问:“你说的是真的?” 含霜坚定道:“奴婢怎会欺骗姐?” 秦音的心开始有些动摇,犹豫道:“可太子身边戒备森严,我又该如何下手呢?” “这有何难?”含霜早就打听好了一切,才会提出这个法子。 含霜道:“奴婢打听过了,太子殿下今夜会宿在书房,奴婢已经买通好了书房里的侍女,让她在太子的茶里下了催情散。届时,姐你就偷偷地进去,天时地利人和,姐还怕太子殿下不对你动心吗?” 秦音心里已经动摇了,但她想起昭鸾那个威胁的眼神,心里发慌,“可……太子妃那边不会发现吗?” 含霜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哎呦,姐,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太子殿下发现了你的温柔体贴,自然会护着你,就算那太子妃再凶悍,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处死侧妃吧。” 秦音始终是有些胆的,虽然她心里憎恨昭鸾,但除了憎恨,还有恐惧。“我还是有点害怕,万一太子动怒了岂不是得不偿失?而且太子不是好女色之人……” 含霜的脸上浮现一抹悠远的笑意,道:“姐,就算太子殿下是天上的神仙,平日再能克制,也抵挡不了那催情散的威力。一旦太子喝下那被下了催情散的茶,不出半刻便会心火难耐。到那时,太子看见如花似玉的姐你,他如何把持得住?姐再作势欲拒还迎,引起太子殿下的欲望,这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温柔诱惑 秦音被含霜说动了,因为她迫不及待想得到宠爱。.. 只有得到了宠爱,她才有在东宫立足的资本。 更重要的是,秦音需要一个孩子,一旦她生下了太子的孩子,那她就可以成为这东宫的主人。 …… 今夜东宫的书房,静悄悄的。 只听得见飞虫扑动着羽翼的声音。 月亮也悄悄躲进了云彩之后,大地一片阴沉。 似乎预兆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顾清鸿因有大量的公务需要处理,未免打扰到昭鸾,他就没有回房间歇息,独自坐在书房里。 一个侍女缓缓走来,捧着一杯茶,道:“殿下,您的茶。..” 顾清鸿没有抬头,随意道了句:“放下吧。” 侍女将茶杯放在一旁,然后退下,她故意放慢了步子,时而抬头,心翼翼地观察着顾清鸿。 顾清鸿拿起茶杯,其实他并不喜欢喝茶,但茶具有提神的作用,多年来不得不养成了这个习惯。 习惯一旦养成,就难以消除。 就在顾清鸿的唇即将触碰到茶杯时,他稍稍停顿了。 侍女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顾清鸿的心思都放在他手里的事务上,未曾仔细注意手里的茶,顺势喝了一口。.. 直到顾清鸿喝了口茶,侍女才稍稍放下心来,她默默地退到门外,将门轻轻掩上。 没过多久,顾清鸿开始心头躁动,他觉得周围的温度开始升高,奇怪。 明明是寒秋,为何会有一种炙热的感觉。 他的眼前浮现出昭鸾早晨时的笑容,喉中也有些干涩。 连看桌上的字也越渐模糊,难以集中注意。 他扯了扯领口,稍稍露出他的胸膛。 不置可否,一种欲望自心底而生。 再过了一会儿,顾清鸿觉得头有些晕沉沉的,他扶着额头晃了晃,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视线特别模糊,感觉眼前的世界格外摇晃。 这时候,秦音轻轻推开门,她踱着碎步,悄悄地走进来。 今日,秦音是特意悉心打扮了一番,她化了一个精致美艳的妆容,眉心贴了莲形的花钿,更添了几分妖娆。身上穿了件红色的薄纱广袖裙,领口很低,可看见她胸前一片雪白,极具诱惑。 秦音扭着腰肢,娉娉袅袅地走到顾清鸿的面前,娇柔地唤了声:“太子殿下。” 顾清鸿的视线模糊,他辨不清眼前的女子是何人,随着秦音的渐渐靠近,一股香粉味飘过来。 这股味道,不是他所熟悉的。 顾清鸿提了内力,压制心里的那团火,他定了定神,仔细看,才认出是秦音。 这时,秦音伸手,慢慢的褪下自己的外衫。 随着外衫的脱落,可见她玲珑的身段,一双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 她的每一个姿势都在挑逗着男子的情欲。 秦音的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反正是极力彰显她的温柔诱惑。 但顾清鸿听不清了,身体里的那股药效再次如洪水袭来,越压制越喷涌。 他起身,撑着桌子。 秦音一步步走到顾清鸿的身边,牵着笑容,道:“太子殿下,您是累了吗?累了,就睡一会吧,妾身就在这里。。” 秦音一过来,顾清鸿便感到有一股滚烫的气息而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捉奸 秦音一过来,顾清鸿便感到有一股滚烫的气息而来。 就在药效即将攻占顾清鸿的意识之际,他突然一把推开秦音,道:“滚出去!” 秦音丝毫没有退却的心思,她今日来都来了,就是打算将一切豁出去,什么名誉礼节都不管了。 只要今日事成了,日后便会一路顺遂。 她下定决心,此事一定要成功。 秦音伸出细长白净的胳膊搂住顾清鸿,她道:“太子殿下,就让妾身服侍你吧。” 娇柔的声音令人心痒酥麻。 因为,含霜说过男子最抵挡不了温柔的诱惑。 顾清鸿残余的理智在支撑着他,脑海中的晕眩感再次猛烈起来,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秦音的身体越贴越近,她的手开始在解开他的衣服。 她的笑容越来越浓烈。因为她觉得自己即将成功了。 顾清鸿体内的气流乱窜,他使力再次推开秦音,并抽出一旁墙壁上挂着的剑,往自己的左臂割了一刀,没有丝毫犹豫。 疼痛感袭来,在血液的刺激下,他清醒了许多。 顾清鸿拿剑指着秦音,脸色异常阴暗,他重复道:“滚出去!” 秦音望着那把寒气逼人的剑,再看着顾清鸿阴暗的表情,心里开始害怕,但又不甘心。..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含霜说了只要服下催情散的人,无一可以克制自己的欲望。 眼下该如何是好?她的美人计没有成功,又惹怒了太子,日后怕是再无机会。 这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 一桶冰凉的水朝顾清鸿与秦音二人直面泼来,将他们身泼了个湿淋淋的。 最惨的就是秦音了,她衣衫半解,经这凉水一泼,更是浑身战栗。 这水的时机恰恰好,将顾清鸿彻底给泼清醒了,他放下手中的剑,随之看去。 君瑶的手里提着一个桶,站在她背后的,是一脸怪异的昭鸾。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顾清鸿下意识欲出言解释,却不知该解释什么。 秦音衣着单薄,又受此凉水,冷得发颤,她双手抱胸,打了几个喷嚏。 瑟瑟地往后缩去。 昭鸾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总是有狐狸精想着来勾引她家夫君,还是一只蠢得不行的笨狐狸。 其实,一个时辰前,那个刘嬷嬷告诉她,说看见秦音的侍女鬼鬼祟祟在做些动作。 昭鸾便有直觉,这个秦音又不安分了。 于是呢,昭鸾就特意赶过来“捉奸”。 昭鸾的目光在秦音的身体上故作流连,时而叹气,时而摇头,时而苦笑……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按理来说,这时候,正室不应该当场暴揍狐狸精的吗? 秦音被昭鸾的眼神吓得更是害怕,尽管昭鸾一句话都没说。 顾清鸿刚出口说话,便被昭鸾打断。“我……” “你不要说话。”昭鸾虽然知道这件事与顾清鸿无关,而且他也没有乱性,但……她还是生气了。 谁让他招惹了这么多狐狸精? 昭鸾还想着早点入睡,做一个甜甜美美的梦呢?谁知大晚上的,还要赶到这里“捉奸” …… 最委屈的明明是她…… 顾清鸿脸色尴尬,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第二百六十八章:逼迫 昭鸾瞪了顾清鸿一眼,暗骂他笨,难道她让他闭嘴,他就真的一句话都不解释了吗? 唉,这个大灰狼,关键时刻就是个木头。 其实天下所有的女子,无论是谁,都是很喜欢听甜言蜜语的。 昭鸾走过去几步,她低头看着被推在地上的秦音,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秦音可能是她见过的最笨的一只狐狸精了,蠢得令人忍不住不笑。 秦音对上昭鸾的眼神,就开始害怕,哪怕昭鸾是带着笑容的。 昭鸾明知故问:“大晚上的,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呢?还打扮成这个鬼样子?” 秦音冷得不仅身子发抖,连声音也开始发抖,狡辩道:“我……我……是看太子殿下过于劳累,便特意来送清茶的。” “噢。”昭鸾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问:“那茶呢?” 秦音爬起来,指着桌子上的那个杯子。 就是顾清鸿喝过一口的那杯茶。 昭鸾端起那杯茶,认真地看了看。 顾清鸿心里亦明白了,为何他今日会有如此奇异的感觉?定是因为这杯茶了。 可恶,是何人在茶里下了药? 他的眼神冷冷看着秦音,这个女子的存在,始终是一个祸端。 昭鸾将茶往鼻子边嗅了嗅,但她既不懂茶,亦辨认不出茶里有什么。.. 其实……她只是做做样子。 秦音的腿不停打颤,她害怕昭鸾发现茶里的秘密。 可是越害怕,就越是会来临。 昭鸾将茶递到秦音面前,假意笑了笑,只说了一个字:“喝。” 昭鸾的目光直直看着秦音,由不得质疑与反抗。 秦音知道这茶里被放了什么,她哪里敢喝? 但是不喝的话,岂不是自己承认了…… 一时之间是进退两难。 秦音一时想不出说辞,“太子妃,我……” 昭鸾挑眉问,语气骤然咄咄逼人:“怎么?难不成这茶里有毒吗?这可是你送给太子殿下的茶,若是有毒的话,岂不是你在谋害太子?” “谋害太子”四个字,昭鸾说得很慢很用力。 谋害太子,是株连九族的罪名。 秦音只是一个急着得到宠爱的人,她并不想谋害太子的性命。毕竟她也不算太蠢,太子若死了,她岂不是成了寡妇? 秦音赶紧否认:“不,我没有。” 昭鸾摇了摇晃手中的茶,道:“既然没毒的话,那你就当着我和太子的面,喝下这杯茶。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的清白,日后,你在东宫才能平平安安地待下去。” 平平安安地待下去……这句话自昭鸾的嘴里而出,就带了几分可怖的气息。 秦音望着那杯茶,心里直发慌,她若是不喝这茶的话,谋害太子的罪名便扣在了她的头上,还会连累家人。 可她若是喝了,后果也是不堪设想啊!那茶里可是下了十足十的催情散。 权衡之后,秦音咬咬牙,接过昭鸾手里的那杯茶,喝了下去。 见此情形,昭鸾的唇角暗暗勾起一抹弧度,秦音自己造的孽就让她自己受着去吧。 昭鸾的语气变得温和,仔细听,还是可以察觉出讽刺的意味,她道:“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捉摸不透 秦音迫于无奈,才喝下了这杯茶,她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她恨恨道:“太子妃,我已经喝了。” 昭鸾脸上的笑意散去,道:“嗯,既然你茶也送过了,也表示过你对太子殿下的关心了。” 她对身后的元宝道:“元宝,替我亲自送侧妃回去。” 元宝走到秦音身边,做了一个手势,“请吧。” 秦音慌忙捡起地上的外衣,裹着自己的身体,跑了出去。 狼狈至极。 待秦音离去后,昭鸾吩咐道:“君瑶,把那个婢女带上来。” 于是,君瑶将那个在书房当差的婢女押到前面。.. 这个婢女早已吓得双腿发软,还没对她严刑逼问,她就自己部都招了。她哭诉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奴婢……奴婢都是被侧妃所迫,求太子殿下宽恕啊。” 昭鸾眼神鄙夷,道:“像你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被收买的奴才,实在不值得原谅,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她给了你多少银子就买通了你?” 婢女忙跪在地上磕头,哀求道:“太子妃,奴婢知错了……太子妃就看在奴婢一时鬼迷心窍的份上,放奴婢一命吧……侧妃也只是迫切得到宠爱,才想了这么个下作法子……” 昭鸾的脸上没有半点同情,“犯了错误就要接受惩罚。..” 说这句话的时候,昭鸾看了顾清鸿一眼,她继续对婢女道:“依你所言,我是不是还要庆幸你今日给太子下的只是催情散。这万一是什么穿肠毒药,你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太子妃娘娘……求求你饶奴婢一命吧……奴婢真的是被迫的……” 昭鸾扬声道:“来人。” 两个厮自门外走来。 昭鸾冷静地说:“将她送到百花楼去,记得嘱咐桃姨,要特别关照。” “是。”厮将婢女拖走,顺便堵上了她的嘴。 房间顿时就安静下来了,没有了鬼哭狼嚎。 …… 顾清鸿这时才出言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理秦音?” 昭鸾对顾清鸿还在心头上,本不想理他,但瞥见他手臂上的剑伤,又有些心软了,“我当然为她准备了一份礼物。” 顾清鸿:“嗯。” 昭鸾:“你就不过问我会如何待秦音?” 顾清鸿:“不过问。” 昭鸾:“为什么?” 顾清鸿的语气没有半点温度:“她该死。” 昭鸾撅了撅嘴,“可我还是生你的气。” 屋子里残存着浓烈的脂粉味,顾清鸿心里庆幸自己没有做什么,不然今天估计会是一场血雨腥风。“我知道,你一直都易怒。” 易怒??? 昭鸾这下是真的被气到了,他就不会说些话来哄哄她吗? 竟然说她易怒! 虽然这的确是事实。 “你,我不想理你了!这三天,你不要来找我!你找我,我也不会见你!”昭鸾被气得破门而出,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便气冲冲地走了。 留下一脸愕然的顾清鸿,扪心自问,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对秦音的诱惑始终保持本心,昭鸾不应该对他以示赞许的吗? 为何还会动怒? 果然,天下女子都是一样,捉摸不透。可怕! 第二百七十章:虐杀 秦音喝下那茶之后,心里如同有一团火在烧,令她浑身炙热。.. 在残余的意识支撑之下,秦音觉得回去的路越走越不对,她惊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元宝停下脚步,看着秦音,他比了个手势。 这时候,从四周出来几个人,一麻袋将秦音给套起来了。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放开我!我可是太子侧妃!”秦音感知到危险的来临,吼道。 元宝蹙了蹙眉,随意拿了块布塞进秦音的嘴巴里。“带走。” 两个人将麻袋捆好,一路扛着,自东宫后门而出。 夜已过半,寂然无声。.. 无人发现府上少了一个人,不过等他们发现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在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秦音感觉自己被突然丢在地上,随着一声关门声,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秦音努力挣脱开麻袋,她爬出来,跌跌撞撞跑到门边。 然而,她发现门已经被上了锁。 屋子里是一片漆黑。 这时候,有一个人自背后抱住她的腰。 因催情散的药效发作了,秦音下意识去贴近那人的身子。 干柴烈火,一点即燃。 二人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却瞬间将对方的衣服脱的一干二净,共赴云雨之欢。.. …… 翌日,有人在胤城的一处客栈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一具刚死不久的女尸。 尸体上只耷拉着几块破碎的衣服,脖子处有一道割痕,应当是致命的伤口。 可以清楚地看出,死者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还有无数道鞭伤,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死壮极惨。 路人都看得出来,此女是被人凌辱致死,不由议论纷纷。 而且看她身上的衣服华贵,不像是平民百姓的女儿,应当是某个富家女子。 究竟是何人呢? 京兆尹得知有凶杀案,立即带人去查看。 仵作检验之后,发现女子的确是被人先奸后杀,而且是残忍的虐杀。 因为死者并不是被一刀割喉,而是被人用带了倒刺的鞭子活活打死。 那道刀伤的意图,或许只是杀人者破坏尸体的行为。 目前最重要的是确认尸体身份。 …… 没多久,死者的身份便确定了,是太子侧妃秦氏。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太子侧妃的身份一时间让京兆尹不知该如何处置,毕竟这可算是皇室之人了。 这等残忍而不光彩的死法。 紧接着,又有人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一些线索,是一枚玉佩。 玉佩上刻着一个“嘉”字。 嘉……嘉亲王? 京兆尹就更慌了,他没想到此事还会牵扯到嘉亲王。 若真是嘉亲王将太子侧妃给杀了,这个消息怕是能令朝野震惊啊! 不过,似乎也有这个可能。 毕竟太子侧妃有几分姿色,嘉亲王素来就是一个爱慕美色的人,行事一直荒唐,这一时动了色念做了此事,也未必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若只是单纯的奸污……舆论倒不会如此哗然,这可是残忍的虐杀啊,死者身上无一处完好的肌肤,生前定是受尽了折磨。 这难免让人怀疑嘉亲王的手段残忍,毫无人性。 第二百七十一章:声名 重点不是死者的凄惨,重点是……杀人凶手可能是嘉亲王。 京兆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该如何处理。 一边是太子,一边是嘉王。 他只是一个官,得罪哪边也不能啊! 不,是哪边也不能得罪。 京兆尹思考一番之后,做出了决定,他下令打算先封锁发现“嘉”字玉佩这一线索。 未料,他打算下达命令之际,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奇怪,京兆尹都是刚刚才知道。 那些外人倒是已经传遍了。 不消片刻,各种流言甚嚣尘上。.. 流言其一:嘉亲王爱慕太子侧妃秦氏多年,因她嫁于太子,嘉亲王因爱生恨,活活将秦氏虐杀,然而抛尸荒野,以报心头之恨。 流言其二:嘉亲王与太子不和,为报复太子,嘉亲王奸杀了侧妃秦氏,并将她凌辱致死。 流言其三:侧妃秦氏本是嘉亲王安插到东宫的眼线,秦氏受嘉亲王之命,对太子投毒未成,嘉亲王未免牵扯到自己,便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 …… 各式各样的流言,数不胜数。 而且,每个传播流言的人都说得头头是道,似乎他们亲眼目睹了发生的一切。.. 世人就是如此,习惯性地去传播流言蜚语,并且愿意为之付出极大的信任。 说起来,有些可悲。 元宝一边给昭鸾剥着板栗,一边绘声绘色地说道。“公主,你这招实在太高明了,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怀疑是顾北淮所为。” 昭鸾懒懒地躺在软榻上,吃着板栗。她的眼睛不时地看向窗外。 第一日,顾清鸿没有来找她。 这个可恶的男人!完没有自知之明! 昭鸾将所有的怨气放在顾北淮身上,道:“谁让顾北淮成天想着陷害我呢?我呀,要在他动手之前,先给他来一刀。” 元宝道:“据说连秦府也怀疑是顾北淮所为了。” 昭鸾津津有味地吃着手中的糖心板栗,不由赞叹东宫的厨子越来越深得她心了。 有美食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将顾清鸿放在一旁了。 昭鸾道:“谁让秦府自己将女儿当做眼线插在东宫呢?这下子秦音死了,他们做贼心虚,自然会怀疑顾北淮,有了怀疑,就会渐渐地生恨。” 她想拔掉秦音这根钉子很久了,如今终于拔掉了,还陷害了顾北淮一次,实在是一举两得。 元宝低声道:“奴才已经安排了几个人在人群中引导舆论,相信不出三天,所有的人都会以为是顾北淮杀了秦音。” 昭鸾一直都相信流言蜚语的力量,“不用三天,顾北淮应该就会狗急跳墙了。” 元宝的心里有些顾虑,他犹豫道:“只是……这样对太子殿下的名声是不是有损?毕竟是太子侧妃被奸杀……” 昭鸾只想着让秦音声名俱毁,倒是没想过顾清鸿这个问题,嗯,的确……这个事情对男子的声名有些影响。 她不禁在想,顾清鸿今日在朝堂上,估计要面临各色各异的眼神了,或许是可怜,或许是同情,或许是安慰…… 昭鸾觉得,似乎还挺好笑的,谁让他惹她生气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落井下石 顾北淮得知这些流言的时候,气得他半个时辰没有说话。 秦音死了,这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怎么所有人都在传是他所为? 顾北淮倒是不在意这些流言,他只是担心,皇后知道这个消息的反应。 他怒道:“去查,是谁在陷害本王?一定要查出来!” 月莲走过来,劝道:“王爷,这还用查吗?明显是东宫的人啊……” 顾北淮疑惑地看着月莲,问::“你确定?” 月莲道:“王爷,你想想谁是最恨你的人,这不就知道了吗?” 顾北淮暗暗想了一会,这世上最恨他的人的确是顾清鸿,时时刻刻在陷害他的人也只会是顾清鸿。 “你说的对,定是顾清鸿所为。” 这时候,容凌走过来,他所到之处,自带一股幽暗。 他道:“王爷,你错了,这种阴毒的手段不像是男子所为。” 容凌的语气很肯定。 顾北淮的丹凤眼稍稍眯着,“你的意思是太子妃?” 容凌徐徐牵扯着唇角,默认了。 他可是亲自经历过那个女子的手段,再无人比他更清楚了。 如斯狠辣阴毒的事情,只有她做得出来。 顾北淮的脸色渐渐阴沉,他倒是瞧了那个女人,竟然敢来陷害他。 有趣,实在有趣。..实在是个特别的女子。 他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 顾北淮原以为,待流言过去了便好了,没想到有人落井下石。 …… 翌日。 朝堂之上,刘禄揭发顾北淮在江郡水利一事,暗中谋取私利,以至于工程进度停滞不前,水患四起。 顾北淮听见这话,当时就急了。 但他下意识往皇后的方向看去。 皇后只是静静地坐在周帝身旁,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她一直都是一个善于沉住气的人。 旁人看她,都是一副胸有成竹,永远临危不乱的样子。 周帝眸色渐深,他问:“刘禄,你所言可有证据?” 刘禄道:“这是臣收集的有关江郡水利工程所关的钱款去向,臣在此发现了许多疑惑,这半年期间,许多钱款去向隐晦未明。嘉亲王身为此事负责官员,不可能不知此等事情。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钱款去了嘉亲王府。” “刘禄,你血口污蔑!”顾北淮斥道。 这个刘禄素来与皇后一党不合,时刻针锋相对,顾北淮早就对他心怀憎恨。 难怪这一个月里,刘禄无所作为,原来是搜集顾北淮的罪证去了。 贪污可是重罪,就算是皇子王爷,怕也是难逃责罚。 上次,就有一个大臣贪了一笔巨款,周帝大怒,将其处以车裂之刑,并下令让所有官员观看行刑过程。 周帝眼睛里略有笑意,他道:“万贵,将它呈上来。” 万贵接过刘禄手上的罪证,呈放在周帝面前。 周帝随意翻了翻,看向一旁的皇后。 皇后的语气很平静,“单是一本账务,便能说嘉亲王贪污钱款吗?” 她平静的眉眼之下,是威胁。 刘禄道:“臣自然不敢污蔑嘉亲王。”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站出来,请求周帝严查此事。 皇后宽大的衣袖之下,暗暗攥成拳头。 周帝顺势道:“如此,那就严查吧。” 第二百七十三章:她疯了 顾北淮对皇后投去求助的目光。.. 皇后声音低沉:“既然是严查,那陛下认为该如何查呢?” 她侧眸看着周帝,平淡如水的眸子里,却是森寒的冷意。 今日皇后总算明白了,自从顾清鸿自大昭回来之后,周帝就越发不受她掌控。 她不会允许一切脱离她的掌控。 周帝显然也带了几分挑衅,道:“即日起,将嘉亲王囚于王府,事情未查明之前,不得外出一步。至于此事主审……既然江郡是陆离的故乡,那么此事就交由陆离审理吧。” 他选择陆离的原因在于,陆离刚入朝堂,还不属于皇后或者太子一党。.. 陆离闻言,走上大殿中央,这是他为官经历的第一件事,他自然会付之所有的努力。道:“臣定当不负圣意,查出此事真相。” 皇后未再说出半个字,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了一个不爱她的丈夫,然后生下了一对愚蠢的儿女,以至于事事让她忧心。 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些羡慕裴嫣。 有时候,早逝未必没有好处,死在了风华正茂的年纪,得到了丈夫一生的惦记。 活人,是比不过死人的。 也罢,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也是一辈子。.. 皇后略有些苦笑,她的笑意隐藏在她冷漠的脸庞之下。 …… 就在陆离审查此时,胤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顾曦云被困在房间里已经有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虽然每天都有人按时给她送来饭食。却无人与她说话。 一日又一日的煎熬着,终于让顾曦云失去了理智。 这日,婢女推开房间的时候,她发现顾曦云躺在床上,自被子里伸出一条雪白的手臂,手腕处有一道口子,是被利器所割。 血流顺着伤口往下,一直滴在了地上,殷红一片。 婢女当时被吓到了,慌忙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不好了,公主自尽了……” 大夫来得及时,救下了顾曦云。 顾曦云虽然是保住了性命,但从此精神错乱,整个人就像失去了理智一样。 人人都说她疯了…… 明德公主疯了一事在胤城自然是起了轩然大波。 皇后几番派太医去公主府亲自探望,太医回禀的时候皆是摇头叹息,只道:“臣等无能。” 刚开始的时候,皇后还以为顾曦云是装疯卖傻,在她亲眼目睹过顾曦云的疯癫之后,她相信了。 昭鸾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起初还以为是元宝在骗她。“元宝,顾曦云谁也不认识了吗?” 元宝道:“据明德公主府上的人的消息,的确是。不仅如此,顾曦云每日都大哭大闹,完没有理由。更奇怪的是,她每次哭闹之后,就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之中,整个人一点声音也不发,就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榕树下,日日如此。” 昭鸾有些恻然:“也不知是真疯了还是装疯。若是真疯了,我倒是有些可怜她,为了一个男宠,将自己混到如此地步。” “其实,顾曦云本来就不是一个精神正常的人,疯了也是迟早的事。” “罢了,不说她了。顾北淮的事是谁在查?” “新科状元陆离。” 第二百七十四章:负荆请罪 香雪从门外跑进来,道:“太子殿下来了。” 昭鸾下意识地往外瞅了一眼,又故作傲娇的语气,道:“就说我睡了,不见。” 她连忙起身,跑到床上,脱下鞋袜,钻进被子里。 香雪有些无奈,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复。 元宝使了个眼色,示意香雪,他们二人悄悄退出去,将门掩上。 香雪刚出去,便遇上迎面而来的顾清鸿。 她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已经歇下了。” 顾清鸿瞧了瞧天色,夜才刚落下黑幕,她显然不会这么早入睡。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昭鸾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她翻了身,面对墙壁。 顾清鸿今日是来负荆请罪的,然而说出口的第一句却是:“你还在生气吗?” 昭鸾闭上眼睛,当做没有听见。 顾清鸿凑近看了几眼,再问:“真的睡着了?” 没有回应…… 顾清鸿叹息了一声,故意道:“本来,我还特意带了北街的紫芋酥,看来只能我一人独享了。” 昭鸾听见有美食,便立即从被子里钻出来,眼睛放光,道:“不行!” 顾清鸿意味深长地看着昭鸾,道:“原来你在装睡!” 昭鸾偏过头,道:“哼,就是不想理你。..” 顾清鸿神情失落,道:“那我走了。” 昭鸾想了想,道:“把紫芋酥留下,你人走吧。” 顾清鸿决定死皮赖脸一些,他作势爬上了床,抱住昭鸾,“我是想走的,可是被你黏住了。” 昭鸾忍住笑意,骂了句:“油嘴滑舌!” 她拿过顾清鸿手中的甜品,默默吃着。 顾清鸿无意问道:“刘禄的事情,是你算计的吗?” “你猜到了。”昭鸾只顾着吃手里的紫芋酥。 顾清鸿夺过昭鸾的糕点,“吃这么多,会胖的。” 昭鸾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糕点,“你在嫌弃我胖?” 顾清鸿的眼神故意嫌弃,他捏了捏昭鸾的脸,道:“你看你,脸都这么圆了。” 昭鸾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的确是圆乎乎的。 她嘟着嘴巴:“我真的胖了。” 顾清鸿笑道:“看吧,日后少吃点。” “嗯……”昭鸾依依不舍地看着顾清鸿将紫芋酥放到远处。 顾清鸿道:“顾北淮已经被囚于王府了,看来这次,老头子是真的要与皇后正面相对了。” “只是我有些疑惑,为何这么大的事,交由一个刚上位的陆离去查?” “据我所查,陆离此人家境贫寒,在朝中没有背景。” 昭鸾倒不这么认为,她总觉得像陆离这样的人,从贫苦之地,一朝功高中状元,最期望的就是青云直上。 也正是因为他的欲望之深,才会为之付出努力。 昭鸾道:“陆离从前没有背景,不代表他以后没有背景,就眼下来说,不知背地里有多少人想拉拢陆离,皇后定是其中一个。” 顾清鸿问:“你的意思是让我也去拉拢陆离?” “为何不可呢?” “这次主审就是陆离,他若是个正义之人,顾北淮的罪名便坐实了。” 昭鸾言语冷漠:“正义与否从来不是权贵者所考虑的东西,值得考虑的只有胜负。” …… 第二百七十五章:催命毒医 长乐宫。 冯妃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不由颤了一下,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是忧还是怒。“什么?陛下将此事交给了陆离?” 敏答:“是。” 冯妃将手中的信撕成了碎片,放在香炉里焚烧,她问:“皇后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敏看着香炉里焚烧干净的纸片,略有出神。 这段日子,冯妃所做的事情异常隐蔽,连敏都不知道,她现在越来越不懂冯妃在干些什么。 敏道:“皇后目前按兵不动,不知她打算何为。” 冯妃走到窗边,目光往坤宁宫都方向看去,“刘禄为了这事,定是筹备了许久。..他打算给顾北淮致命一击,却不曾想到终究还是会功亏一篑……” 敏惊问:“姐的意思是?” 冯妃再次提及“陆离”这两个字,已经不会产生情绪的波澜了,“不出意外,陆离已经投靠了皇后。” 这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陆离的本性了。 “不会吧,这才多久,皇后就对陆离抛去了橄榄枝。”敏有些不相信,又觉得奇怪,“姐,你是如何得知的?” 敏担心的是冯妃至今还在关注着陆离。 这可是会给冯府带来致命的祸端啊。 冯妃的表情略有苦涩,她道:“我是如何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告诉太子,让他提前做好准备,未免陆离暗中动了手脚,消除了顾北淮的罪证。..” 自陆离选择了皇后一党开始,冯妃就下定决心,要与他为敌。 这次,她会做最狠心的那个。 敏:“是,奴婢这就去。” …… 与此同时的皇帝寝宫,亦是暗潮汹涌。 “怎么,皇后来了?是因为嘉王的事情吗?”周帝瞧见皇后踱步而来,他的语气略有些得意。 他以为皇后是来求她的。 皇后的脸色有些疲倦,脸上又多了几分老态,看得出这几日并未休息好。 毕竟顾北淮是自己的儿子,她明面上不担心,实则还是忧心的。 但她没有半个字提及顾北淮的事情。 因为,她不会为此去哀求。这是她在周帝面前,所有的自尊。 皇后道:“臣妾来,只是听说陛下心疾又犯了,特意带了神医来,给陛下施针。” 皇后口中的神医,就是长荆。 长荆的一头黑发散落,头发很长,遮住他的左半边脸。 周帝凝眸看去,男子左脸处爬满了狰狞的红色痕迹,这些痕迹宛如盘踞的树根,蜿蜒曲折,一直汇聚在他的左眼睛里,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仔细看他的左眼睛,是看不到眼球的,只有一片红色。 长荆跪在地上,俯身叩首,道:“草民参加陛下。” 周帝对此人充满了疑惑,问:“皇后,他是何人?” 皇后面无表情,回答道:“臣妾特意为陛下寻找的治病良医。” 周帝唇角抽了抽,道:“治病良医?朕看着倒像是个催命毒医。” 皇后的眼睛冷了几分,反问:“陛下的意思是在怀疑臣妾吗?” 周帝连连笑着,笑意里没有半点温暖,他道:“朕如何会怀疑皇后呢?皇后可是这个世上最心意为朕考虑的人。” 第二百七十六章:针灸 二人对视,皆是假意相对。.. 这在他们之间,就像是一种习惯。 已经不记得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一袭绿衣在他视线里奔跑着,笑容如阳,如一只飞舞的精灵。 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脸上再无笑颜,只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们之间,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局面。 貌合神离,一对璧人。 恩爱都是做给世人看的,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夫妻,其实不过是一对仇人罢了。 但他们都需要,营造这一种虚伪表象。.. 皇后直面着周帝的目光,他在看她,她未免不是在打量他,隔着数步的距离,却是隔着千米的距离。 这个千米的距离,是心与心的距离。 两颗心永远也触摸不到的距离。 皇后看向身旁的男子,吩咐道:“长荆,准备给陛下施针吧。” 周帝嘴角的笑意凝固,渐渐变成讽刺,他道:“原来,朕的身体还由不得自己决定,皇后已经为朕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皇后已经习惯了周帝的言语讽刺,或许铁石心肠也是这么练就的。 她淡淡道:“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考虑。” 周帝猛然又大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他道:“看来,朕真是要多谢皇后,这二十年来,为了朕的病情遍寻名医,时刻不曾放弃,如今又寻来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周帝的眼神瞥向长荆,这是打量,更是怀疑。 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此言极是侮辱,长荆只是嘴角稍稍动了动,无其他变化。 倒是皇后有些动怒了,“陛下身体安康,这周国才能国泰民安。” 听得这话,周帝的脸上亦是怒意难掩,国泰民安……好一个国泰民安,难怪世人只知皇后,不知皇帝。 “皇后一番心意,真是辛苦了。” 皇后道:“臣妾从不觉得苦。” 周帝扬眉冷笑:“是啊,朕给了皇后天下女子都想要的权力地位,又怎么会苦呢?” 皇后垂着眉眼,不再说话。 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无论是对裴嫣,还是对她。 天下女子都想要的权力地位,从来不是他给的,而是她自己争取得来的。 皇后言语挖苦:“说起来,臣妾的确是应该对陛下感恩戴德,若非陛下,臣妾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周帝的心突然再次抽痛起来,这种痛,就像是有个人拿着刀,在挖着他心口的肉,一点点的挖…… 此时,他已经顾虑不了那么多了,这种痛苦,简直是生不如死。 不管是谁,只要能治疗他的心疾,他都能让他一试。 周帝捂着心口,“既然是神医,就让朕看看你有没有本事。” 长荆这才走到周帝背后,他打开箱子里的针,一一铺放,道:“陛下,施针的过程会有一点点的疼痛,还请陛下忍耐。” 施针?还是将针刺入他的心脏呢? 周帝当然知道皇后不会杀他,二十年了,他唯一相信皇后的地方就是,她不会想要他的性命。 他缓缓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吧。” …… 第二百七十七章:私心 一切完毕之后,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这两个时辰里,皇后一直坐在旁边,一步也不曾动,她静静地坐着,守着床上的那人。 长荆收回针,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对皇后道:“陛下已经睡下了,待他醒来,心疾会好一些。” 皇后起身,掀开帷纱,望了望周帝熟睡的脸,突然想起她初嫁入皇宫的时候。 彼时,都还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走到今天的呢? 是一次又一次的辜负,是一次又一次的心伤,是一次又一次的算计…… 她轻轻放下了帷纱,走出了房间,道:“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长荆的眼睛动了动,“娘娘,你已经尽力了。” “你不知道本宫的私心。” “娘娘是在为嘉亲王的事情担忧吗?” 皇后摇摇头,“这种事,何曾值得本宫担忧?” 长荆道:“或许连陛下都不知道,陆离是娘娘的人。” 陆离此人,寒窗苦读十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功成名就,改变自己的命运。 所以,当皇后许之一个可以青云直上的机会,他便动心了。 刘禄以为凭借一个账本便可以将顾北淮治罪,也太高看自己了。.. 皇后突然问:“长荆,你说该用什么东西,才能牢牢地捆住陆离此人呢?” 长荆道:“自然是姻缘。” “是啊,姻缘。”皇后走了几步,一边沉思着。 姻缘,还有哪家的女儿呢? 长荆又提及:“娘娘,董宵在嘉亲王一事上,似乎还未表明自己的态度。” 皇后的语气有些愤怒:“董宵痛失独子,对本宫心怀记恨,可他不明白,本宫能将他捧上丞相之位,就能将他推下去。” “我会一直在娘娘的身边。”长荆的头发被风吹得飘飘散散,他的眼神幽深。 在这条去往坤宁宫的路上,有许多道阶梯,他静静地随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孤独而直挺的脊背,一如二十多年前。 天地苍凉,世事无常。 …… 皇后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脸。她的手慢慢地抚上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皱纹。 她其实一直都不喜欢照镜子,在后宫这种美人如云的地方,她知道自己姿色平庸。 可就算不是美人,也会担心自己青春的流逝,苍老的来临。 每个女子都害怕苍老,可苍老依旧如期而至。 皇后呆呆地看着镜子,道:“本宫真是老了许多。” 长荆的手搭在皇后的肩上,他认真的看着镜子里的脸,道:“在我看来,嬅儿还是十七岁的模样。” 听到“嬅儿”两个字,皇后下意识以为回到了数十年前那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天真无知的女子。 可惜啊,那时的快乐,已经回不去了。 但皇后瞬间就言语冰冷:“你要记住本宫是皇后。” 她在提醒旁人,也在提醒自己。 容嬅是皇后,是一辈子的皇后。 这个身份,是她拼尽力才得来的。 长荆微笑着,“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狠心,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皇后已经习惯了狠心,她道:“不狠一点,怎么能活下去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胡楷 一只白色的信鸽自窗外飞进,落在昭鸾的手里。.. 昭鸾抽出信鸽脚下的那张纸条,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看。 是萧衍的字迹。 简洁有力的字迹。 只有四个字“一切皆安。” 一切皆安、一切皆安…… 是不是意味着承临病入膏肓只是一个假象? 萧衍是不会骗她的。 同样,他也不会告诉她具体的事情。 昭鸾将纸条烧毁,走出了房间。 心里的那颗石头稍稍落了地。 …… 昭鸾走出房间,往顾清鸿的书房而去。.. 还未进去,便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殿下,不好了。”说话者,是沈涣。 他看着手中的密信,接着道: “近日,皇后给陛下进献了一个神医,那个神医善得一手针灸疗法,陛下很依赖他。” 顾清鸿心里猜测着,顾北淮被禁足,皇后在这个时间点带来一名神医,她的意图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问:“我让你查的那个药,可查出了什么?” 沈涣答:“属下无能,只查出来药里面含有令人疯癫的物质,其他一无所知。不过,这药,确实能治疗心疾,无致命之害。” 顾清鸿冷笑道:“皇后就是拿这个方式来进行她的控制。” 沈涣眉头紧蹙:“看来,只要陛下还依赖皇后一天,皇后就不会倒。” 顾清鸿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 长久无言。 沈涣压低声音,变了脸色,“殿下,要不我们……反了……” 他的言外之意是逼宫夺位。 谋反…… 顾清鸿看着沈涣,他的眼睛里琉璃色的光辉暗沉下去,渐而转为幽深。深思了许久,道:“让我想想。” 沈涣的语气有些心急:“太子殿下,陛下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我们是时候筹划了。” 顾清鸿心里担心的是,篡夺而来的皇位,未免会引发不必要的争端,还有人言可畏。 最关键的一点是,皇后手下最大的依附者胡楷。 胡楷此人,是两朝元老,周国唯一的异姓王,手下有二十万兵马。 胡楷所生三子,个个都在朝堂有举足轻重的位置。长子胡庄,是镇南关将军,常年驻守边境;二子胡真,一身勇猛武艺,随父征战多年;最令人忌惮的是幼子胡丕,此人在周国享有盛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年纪便成了他父亲的军师,运筹帷幄之间,少有人敌。 顾清鸿负手而立,胡楷手下的兵权的确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要打倒皇后,首先便要剪除胡氏家族。 若是谋反,顾清鸿所面临的不仅仅是皇后,还有天下悠悠之口。 这时候,昭鸾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已经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 昭鸾走到顾清鸿面前,道:“你知道吗,嘉亲王府的囚禁已经解了。” 顾清鸿对昭鸾的出现并不惊慌,哪怕她听到了他的密谈。 自从秦音一事之后,顾清鸿每每议事,都会在外安排许多侍卫。 当然,只允许她可以随意出入。 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信任。 只属于彼此的信任。 顾清鸿有些懊恼,又是可笑,道:“这才不到一个月,顾北淮已经脱离罪责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除夕 昭鸾道:“结果已经出来了,陆离查出是江郡的太守中饱私囊,贪污了水利款项,还有一些官员也随之被查出,这些人当中,唯独少了顾北淮。他自始至终,干干净净。” 顾清鸿亦收到了消息,或许有些意料之中。 在皇后献出神医的时候,顾清鸿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这些人不过是陆离找出的替罪羔羊罢了。只是我没想到,陆离会是皇后的人。” 昭鸾也是面露疑惑:“我没想到的其实是,老头子根本就不会对顾北淮下手,毕竟那也是他的儿子。” 提及那人,顾清鸿的声音就冷下来了,“你错了,他不会在乎任何人,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皇后给他寻了一名神医,能解他的心疾之痛。..” 昭鸾心存质疑:“神医?皇后寻来的?” 顾清鸿点点头,道:“此人眼下就住在皇宫里。” 昭鸾问:“突如其来的一个神医,你有没有觉得有些蹊跷?似乎是皇后特意在这个节骨眼里,准备的后招。” “只是可惜刘禄的这手好局,倒是一盘废棋了。” “我本来就不以为刘禄能扳倒皇后,他的作用,无非是给皇后添了些堵。” 顾清鸿其实并不愿意让昭鸾参和这些事,他不希望她因为这些事而烦恼。他牵起她的手,道::“罢了,不说他们了,除夕就要来临了,这还是你在周国的第一个新年。” “除夕?已经快要除夕了吗?我竟然没有一点察觉。”原来,昭鸾已经到周国一年了。 一年,意味着她已经离开大昭一年了。 时间是这样的迅速流逝。 顾清鸿笑道:“以后,我们之间还会有许许多多的新年。” “嗯。” …… 除夕即将来临。 因为,除夕这个日子是周国最为在意的一个日子,尤其是皇室。 所以格外隆重。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除夕,辽成王胡楷并未归京,回来的只有胡楷的二子胡真。 胡真一踏入胤城,便去觐见了皇后。 …… 这次,周帝心血来潮,决定将宴会设在猎场上。 在众人看来,冬日狩猎,未免不是一种情致。 同行的皆是皇亲贵族,顾清鸿与昭鸾也在其中。 昭鸾为了让安开开眼界,便也带上了他。 …… 刚到猎场的时候,昭鸾因在帐篷里待不住,便带着君瑶,二人在猎场四处走走。 皇家猎场,又是除夕,自然不用担心安危问题。 昭鸾瞧见一男子身穿黑色铠甲,手中拉弓欲射,一路驾马而来。 男子也瞧见了昭鸾,略微惊愕了一会。随即,他的眸子里融化了几分恨意。 他勾唇笑了笑,双腿夹紧马肚,改变方向,驾马直冲昭鸾而去。 “公主心。”君瑶慌忙将昭鸾推向一旁,可她自己却不慎被马匹冲过来的劲头所伤。 男子却是扬长而去。 “此人好大的胆子,敢在此地纵马?”昭鸾查看了君瑶的伤口,幸好没有大碍。 君瑶道:“依奴婢看来,此人是特意针对公主而来。” “针对我?可我又不认识他。”昭鸾暗暗记住了那人的相貌,默默记恨。 第二百八十章:蛇舞 君瑶将手臂的伤口藏好,不让昭鸾发现,她道:“奴婢听说,辽成王的二子胡真也来了猎场,或许此人便是胡真。” “若是胡真的话,那就不奇怪了。”昭鸾的目光飘远。 周帝此次带的妃子只有冯嘉月,这对冯嘉月来说,是莫大的荣宠了。 而出奇意料的是,皇后并未同行。 昭鸾勾起唇角,看来这次就算皇后不来,并不代表她没有作为。 现在,就好好看看胡真有什么手段了。 君瑶看了看天色,道:“公主,我们还是过去吧,宴会要开始了。” “嗯。”昭鸾便往宴会的场地走去。 因安是男子,早就随着沈涣他们一同进去了。.. …… 宴会主场在一片旷地上。 这片旷地,刚刚才进行过一场屠杀。 周帝似乎很享受这种血腥味的狂欢,整个猎场在经历一场狩猎之后,充斥着血腥味。 在血腥味中,舞女扭着自己的腰肢不停舞动,乐师也在尽情地弹奏各种乐器,营造一种热闹非凡的盛世场面。 在场之人,恐怕也没几个愿意的,只是明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 毕竟周帝此人喜怒无常,万一不慎惹怒了他,怕是会丧生于此。 昭鸾下意识掏出手帕捂了鼻子,她不喜欢这种气味,也不喜欢这种气氛。.. 她走到顾清鸿的旁边,坐下。 顾清鸿瞧见昭鸾的脸色,他私下握住她的手,发现有些冰冷,问:“你去哪了?为何这么久才回?” 昭鸾的眼神四处流动,终于,让她看见了那个男子。 四目相对间,她发现他也在看着她。 这种眼神,就像是猎人看着濒临死亡的猎物。 昭鸾收回目光,低声问顾清鸿:“那人就是胡真吗?” 顾清鸿随之看过去,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的确就是胡楷的二子胡真。 人称周国第一勇士的胡真。 顾清鸿道:“是他。” 昭鸾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偏又说不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见到胡真的第一眼起,昭鸾心里就有这种感觉了。 …… 周帝看着面前的歌舞,一边喝着烈酒,忽然脸色沉郁,道了句:“索然无味。” 这时,胡真走出来提议道:“这次,臣特意准备了一个节目,保管陛下欢心。” 周帝来了兴趣,问:“哦?是如何的节目?” 胡真拍了拍掌,一行人慢慢走上来。 这一行人总共五人。 这五个人,看穿着打扮是来自西域。 每个人的手里抱着一条巨大的蟒蛇,蟒蛇的身体足足有碗口那么壮。 蟒蛇在他们五个人的身上爬动,盘绕。 看起来甚是可怖。 在场的许多女眷见此情景,皆是吓得花容月色,甚至还有一些男子,也是面色大变。 胡真稍稍抬着下颚,道:“这是自西域传来的蛇舞,想必陛下从未见过。” 周帝的目光在蟒蛇上流连,他笑道:“这蛇舞的确是新奇。” 胡真这时候,转眸看向左侧一旁的昭鸾,问:“不知太子妃在大昭可曾见过?” 几日前,胡真曾在皇后那里见过昭鸾的画像,是以,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第二百八十一章:惊乱 此时此刻,胡真正在打量昭鸾。.. 刚才,随着蟒蛇的入场,在场的女眷皆是吓得花容失色,甚至一些男子亦是面容改色。 胡真发现,只有昭鸾这个女子却是淡定自若,对蟒蛇似乎还充满着好奇。 她的确是个特别的女子,还有几分胆色。 也难怪皇后会特意嘱咐胡真,让他多加心。 可胡真素来骄傲自负,如何会把一个女子放在眼里呢? 宴会上的人,把目光投到昭鸾的方向。 昭鸾笑了笑,道:“不曾见过。” 胡真道:“这是西域特有的蛇舞,臣相信,今日的蛇舞一定会让太子妃难忘的。..” 昭鸾回之一笑:“那就拭目以待了。” 她的直觉告诉她,此蛇舞绝对不仅仅是一般的蛇舞。 胡真拍了拍掌,那五个西域人开始作出一些手势,相当于指令。 随着音乐的响起,蟒蛇开始蠕动着身体,渐渐地爬行着。 时而弯曲,时而探头,时而游走。 但五条蟒蛇的动作基本一致。 周帝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台下的蛇舞,对一旁的冯妃道:“你可见过如此乖巧的蟒蛇?” 冯妃摇摇头,道:“臣妾不曾见过。” 周帝的脸上浮现几分诡异的笑意:“是啊,朕都不曾见过如此有趣的东西。” 在场的女眷大都娇弱,将身子往后躲去,唯恐看见蟒蛇。 胡真则坐在他的位置上,静静地欣赏着。 这时,音乐声开始急促起来,蟒蛇的动作变化得也有些快速,已经不是爬行,而是窜走。 不少人发出惊叫声。 周帝却是更加来了兴趣,“爱妃啊,你看这蛇,张开血盆大口的样子,是不是很刺激?” 冯妃看着那窜走的蟒蛇,心里发慌,她一直都理解不了周帝的喜好,明明是这么可怖的东西,在他眼里,却是有趣。 她道:“刺激归刺激,就是担心这蛇会不会伤了人。” 周帝看向冯妃,他始终是笑着的,却令人体会不到半点浓情蜜意,他道:“伤人?就算伤了人,也不会伤到朕的爱妃。” 冯妃避开周帝的眼神,她总觉得,每次周帝这样看着她的时候,都是一种羞辱。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陆离正坐在台下。 因坐席都是按品阶等级来分配的,只有身份贵重之人才能入席。 安与沈涣只能在远处看着。 昭鸾越看那舞动的蟒蛇,心里也有了几分恶心感,仿佛这蛇就是那个胡真。 在场所有人,只有周帝对这个蛇舞很是满意。 也正是因为周帝满意,其余的人,就算心里再害怕,也不敢说出半个字。因为,他们要极力依附君王的喜好。 昭鸾语气不悦:“胡真究竟有什么意图?难道是借蛇舞搏得皇帝圣心?显然又没这么简单。” 顾清鸿也在想这个问题,他与其他人不同,自那蟒蛇入场以来,他锐利的目光就一直锁定在蟒蛇的身上,他发现蟒蛇的牙齿并未完除尽。 这是一个暗藏凶机的秘密。 但眼下,似乎无人察觉。 顾清鸿道:“这蟒蛇不像是被驯服之后,我们要时刻注意。” 第二百八十二章:血腥戏剧 随着舞蛇人动作的变化,音乐声开始急促起来。 蟒蛇的动作已经不是爬行了,而是窜走,四处窜走。 忽然,那几条蟒蛇似乎失去了控制,张着血盆大口往宾客席而去。 见此情景。 众人已经是吓得四处奔走,女眷更是哭得梨花带雨。 场面一度混乱。 只听得许多人在呼救。 侍卫忙上前来控制,但这蟒蛇就像发了疯一样,一般的人难以近它的身,也就无法制服。 蟒蛇开始四处攻击人。 侍卫首领大道一声:“保护陛下!” 然而,周帝的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觉得蛇舞越来越有趣了。.. 就是要出一点血腥才好玩。 顾清鸿牵着昭鸾的手退避,忽然,一条蟒蛇偏过头,瞬间张开口朝昭鸾扑过来。 顾清鸿抽出佩剑,朝蟒蛇砍去。 这一剑刺激到了蟒蛇,激发了它更大的愤怒。 蟒蛇吃痛,再次扑过去。 其他的几条蛇,也开始朝昭鸾的方向而来。 这时的场面已经很混乱了,不仅是蛇,连带着人群也躁动。 不时有人摔倒,有人受伤…… 昭鸾心道不好,这些蟒蛇明显就是针对她而来。 一条蟒蛇舞着尾巴打过来,顾清鸿将昭鸾推向一边。.. 刀剑砍过去的时候,顾清鸿不禁奇怪,这蛇的皮肉太过坚硬,刀剑对它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 顾清鸿看向君瑶,吩咐道:“保护好她。” 然后,他只身混进了蛇群,眼下最关键的是制服这群凶猛的蟒蛇。 昭鸾担忧道:“心!” 她的目光穿过奔走的人,寻找胡真。 但是,胡真在此混战之中,消失了身影。 蟒蛇的体力比人强之数倍,再这样下去,顾清鸿终将会会支撑不住。 昭鸾瞧见周围的熊熊燃烧篝火,急中生智,她抽出里面的火把,往蟒蛇的身上丢去。 果然,蟒蛇似乎被烫疼了,身子收缩了一下。 昭鸾见起了效果,忙吩咐道:“快,用火攻!” 于是,众人开始拿着火把,将蟒蛇围成一团,火焰灼灼燃烧着蟒蛇的皮肉。 蟒蛇怕火,渐渐地被众人所制服。 就在这时,周帝突然鼓掌笑道:“好!” 他所做的反应,皆是在观看一场戏剧。 一场由恐惧和血腥组成的戏剧。 因这场混乱,不少人受了伤,险些丧命。 只有周帝,自得其乐。 或许还有胡真。 刚才,制服蟒蛇的过程中,并未发现胡真的身影,这下子,他倒出来了。 胡真的眼神先是扫了昭鸾一眼,他设下的这局原本就是为了要她的性命,可他算错了。 他没想到顾清鸿会如此在意她。 不过,在刚才的情景中看,她临危不乱,的确有几分胆识。 胡真提着沾满血的剑,对周帝道:“舞蛇人失控,臣恳请将他们当场击杀。” 当场击杀。 那五个舞蛇人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结局,只跪在地上,不求饶半句,也不发出其他声音。 众人看着蟒蛇,纷纷不忍直视,皆是一阵唏嘘。 只有周帝兴致勃勃地看着台下,道:“朕很满意这个节目。” 冯妃心里一阵呕吐,撇开头,不愿看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驯服 周帝却突然握住了冯妃的手,他略使劲,拉着她从台上走下,一路走到蟒蛇的尸体处。 这二人,一个垂垂老矣,纵然身为帝王;一人青春美艳,纵然强颜欢笑。 却是如何看也看不出一点般配感。 坐席之中的陆离瞧见冯妃走下来,他的手腕不禁发颤,险些将杯子里的酒洒出。 周帝加大了握住冯妃手腕的劲,拉着她,几乎是半强迫着她走下来。 二人走到蟒蛇边上。 周帝指着舞蛇人,问:“爱妃,你说这几人该死吗?” 冯妃心中恶寒,她能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其中之一,便是陆离。.. 这道目光,也是她最不敢承受的。 不过,早在那日一别后,冯嘉月已经发过誓,要做一个比陆离更狠心的人。 直面陆离,是她所要迈出的第一步。 但是,冯妃不知道周帝为何要强迫她走到这一堆尸体旁边。 在她看来,周帝一直都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冯妃淡然道:“此五人没有好好驯服蟒蛇,导致蟒蛇伤人,是死有余辜。” “那爱妃亲自杀了他们几个,如何?”周帝含笑,自一旁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把刀,递给冯妃。 刀沉甸甸地被放在冯妃的手上,突如其来。.. 亲自杀人? 周帝的意图就是让她胆怯吗? 冯妃的手腕开始发抖,她也只不过是被养在深闺的千金姐,如何拿过刀杀过人? 这对她未免不是一种残忍。 周帝见冯妃迟迟不动,便催促道:“爱妃,你莫不是认为这几人不该杀?” 他的笑意散去,仿佛下一秒就要勃然大怒。 陆离随着周帝的怒意,不禁有些担忧冯妃。 他看得出来,她身为宠妃的日子并不好过。 今日所见,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陆离不由猜测,这两年来,冯嘉月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锦衣玉食、屈辱无奈。 陆离的心,的确是有些疼痛。 毕竟,他曾真心地与她相爱。 那段时光,是他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但……自他决定放开她的手时,他就打算放开一生了。 这是他对她的狠心,也是对自己的狠心。 因为在陆离心里,爱情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只有权势和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那年的桃花如雨,美人若玉,也只会在权力的洪流下被渐渐淡忘。 陆离一直都认为,他会淡忘的。 在周帝眼神迫视之下,冯妃只能硬着头皮,握着刀柄,朝那五个舞蛇人走去。 冯妃不是善良,她只是害怕血腥的气味。 毕竟,她从未杀过人。 冯妃闭着眼睛,将手里的刀捅入面前之人的胸膛 她似乎能感觉到,有湿热的鲜血溅到她的裙摆。 肮脏的颜色。 冯妃将手中的刀丢在地上,深吸了几口气,声音是克制不了的颤抖:“陛下,臣妾已经按照你的旨意做了……” 周帝这次展眉笑道:“爱妃果然听话。” 他需要的,就是一个听话的女子。 不过,他也很享受这种驯服的过程。 冯妃的手还在发颤,原来杀人的感觉是这样的,的确如周帝所说的“刺激”二字。 只是,她不喜欢这种刺激。 第二百八十四章:受伤 顾清鸿走出几步,对周帝道:“蛇舞一事导致多人受伤,胡真身为蛇舞的提议者,应当对其施加惩处。..” 周帝挑眉问:“依你所言,朕应该如何惩处胡真呢?” 顾清鸿冷冷吐出两个字:“当杀!” 所有人屏住呼吸,静静观察着周帝的脸色。 周帝苍老的脸上又多了几道皱纹,他的心思诡异莫测。 片刻的沉默之后, 他道:“朕适才已经说了,这场蛇舞刺激有趣,胡真何罪之有?” 周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压迫,他已经表明了态度。 他不会动胡真。.. 这是身处皇位所必需的制衡之术。 顾清鸿欲再进言,昭鸾拉着他的衣袖,扯了扯,她对周帝欠身而道:“太子饮酒过多,语出无状,失言了。” 周帝眸光幽暗,在顾清鸿与昭鸾的脸上滑过。 自那日宫中一别,这两人倒是更加如胶似漆了,实在是可恨! 他如何就生了一个这么不知好歹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不惜违抗君命。 周帝强忍着怒意,道:“酒饮多了?就该回去歇着。” “是。” 于是,顾清鸿与昭鸾二人离席,离去的过程中,与胡真擦肩。.. 对视的那眼,彼此都是难以掩饰的仇恨。 胡真此行的目的,便是杀了他们二人,这是皇后给他的任务,也是他自己想完成的任务。 胡真一直有“周国第一猛士”之称,当他得知一个从大昭回来的质子,在短短两年之内,便声名鹊起,战功赫赫,还成为了太子。 顾清鸿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胡真的名望。 胡真是一个骄傲的人,他不允许有人比他更完美,一旦这个人出现了,那他就一定会让这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昭鸾牵着顾清鸿的手,她忽然在他手上摸到了一些湿热的液体,黏糊糊的。 好像是血…… 昭鸾惊愕地抬头,却见顾清鸿面不改色,浑然看不出半点痛楚。 他牵着她,走出了人群。 …… 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昭鸾将顾清鸿的袖子往上推,她的动作很慢,生怕触碰到他的伤口。 顾清鸿的右手手臂处,一团血肉模糊,隐隐可见骨头。 因是穿着深色的衣服,才看不出来。 昭鸾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总是习惯隐忍,就算再痛,也不会吭一声,习惯做一个要强的人。 昭鸾鼻子有些酸楚,问:“你的手怎么伤的?” 顾清鸿只是随意笑了笑,道:“制服蟒蛇的时候,一时不慎,被咬了一口。” 昭鸾看着顾清鸿手臂上的伤,心想这若是伤在她的手上,她一定会很痛,然后哭得很难过。 她看着顾清鸿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了句:“痛吗?” 顾清鸿摇摇头,道:“不痛。” 其实,说不痛都是假的,他也是凡人,也是血肉之躯,自然会感觉到疼痛。 只是他已经习惯了,习惯忍受这些可以忍受的痛苦。 还有,他舍不得她为他难过。 昭鸾眼眶泛红,道:“我不信,你在骗我。” 顾清鸿摸了摸昭鸾的脸蛋,道:“我是男人,这点伤不算什么。” 第二百八十五章:你可以靠着我的肩膀 昭鸾出言反驳道:“我不这么认为,你没有必要总是这么要强,因为你也是人,一个平凡的人。..” 她揉了揉鼻子,声音有些沙哑,自顾自地说道:“其实,你也可以靠着我的肩膀,然后大哭一场。你看,我的肩膀也挺厚实的,借给你靠一靠也是可以的。” 昭鸾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顾清鸿看着昭鸾的模样,突然笑出声了,道:“难不成你要我大哭一场啊?” 昭鸾张开手臂,将顾清鸿抱在怀里,她的头靠在他的心脏处,轻声道:“你可以哭的,我不会嘲笑你。” 这一刻,顾清鸿的心里无比的温暖。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股暖气在心田游走。 这二十年来,所有人都要求顾清鸿做到最好,他也一直都对自己严苛要求。 摔了,自己爬起来;伤了,自己包扎好;哭了,也只能将眼泪咽下去。 因为,脆弱是失败者的象征,是懦夫的行为。 顾清鸿要做一个最强大的人,他要朝着自己的方向与别人期许的方向前进,他也必须如此。 然而,却从未有人对顾清鸿说,他可以不必那么要强,更没有人会将肩膀借给他依靠。 时间长了,一个再强大的人,也会感到疲惫。 这时候,有个人愿意抱抱他,就这样轻轻地抱着,将肩膀给他依靠,这种感觉是极好的。 这一瞬间,顾清鸿有种为了这个拥抱,放弃一切的冲动。 可他的理智告诉他,在这个成王败寇的斗争之中,他必须要站在最高处,才能守护这一切的美好。 顾清鸿打趣道:“我可不相信你的话,要是我今日像你一样,哭成一只花猫,你肯定会嘲笑我。” 昭鸾仰起头,望着顾清鸿,道:“我什么时候哭成花猫了?” 顾清鸿道:“那……次数可多了。” 昭鸾强调道:“没有!” 顾清鸿一副要翻陈年旧帐的样子,他先是想了想,然后道:“在大昭的时候,我记得有一年,有个长相圆润的世子,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你便去招惹他,结果那个世子力气倒是不,人也挺倔的,不肯让着你。你坐在地上哭得可伤心了,就像一只花猫。后来啊,你那个二哥听见你的哭声,便跑过来帮你了。” 昭鸾十分怀疑顾清鸿说的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她质问道:“我怎么不记得这些事情了?你肯定在诓骗我!” 其实,昭鸾的记性很好。 “这个记性很好”体现在两方面。 一方面是:昭鸾会清清楚楚地记得旁人欺负过她的事,这是记恨。 另一方面是:昭鸾会清清楚楚地记得旁人对她所做过的很好的事情,这是记恩。 其余的,比如昭鸾欺负过的人……这些,她是不记得的。 顾清鸿无奈道:“不只这一件,还有许多件,你要我一一说出来吗?” 昭鸾不太愿意回忆那些糗事,便回避话题,道:“明明是在讨论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顾清鸿唇角弯弯,笑道:“因为……我们本就是一体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讲故事的人 昭鸾扯着顾清鸿的袖子,把他按在了椅子上,她道:“伤得这么重,还是先上药吧,我去叫太医。..” 她转身欲离去。 顾清鸿拉住她,道:“我觉得,你亲自给我上药比较好,房间里有伤药。” 昭鸾实在是怀疑自己的能力,她问:“你确定?” 她倒是不介意,关键是……她会吗? 顾清鸿点头:“嗯。” 他示意旁边的药箱。 昭鸾走过去,将药箱提过来,里面有一大堆瓶瓶罐罐,红的紫的黄的蓝的…… 用哪个呢? 算了,随便用用吧。 反正都是药,应该不会有事。 于是,昭鸾随意拿起一个看上去比较沉的药瓶,打开,她先是放在鼻子处嗅了嗅,额……没有气味…… 她拿起药作势就要倒向顾清鸿的伤口上。 顾清鸿连忙阻止,他道:“用那瓶黑色的。” “好的。”昭鸾放下手中的药,拿起那个黑色的药瓶。 她端详着顾清鸿的手臂,寻思着如何上药。 昭鸾只是寻思了短短的一瞬,便将药粉洒在了他的伤口处。 她几乎洒了大半瓶药粉,确保将他的伤口完覆盖了,才住手。 然后,昭鸾拿起箱子里面的纱布将他的手一圈圈包起来。.. 顾清鸿脸色有些发白,似乎是很痛的样子。 昭鸾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的动作力度,顾清鸿甚至觉得她是故意来整他的。 他出声道:“你下手……轻一点。” 昭鸾停下动作,她双手抱胸,看着顾清鸿,道:“是你让我上药的!” 未免这条胳膊因此伤废,顾清鸿讪讪道:“不用了……我还是自己来吧。” “不行,我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答应了给你上药,所以,我一定会非常认真地对待你的伤口。” 昭鸾一脸真诚地看着顾清鸿,她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终于……在一刻钟之后,昭鸾完成了她的任务。 昭鸾将顾清鸿的手臂已经绑成了一只大猪蹄,还在结尾处打了一个蝴蝶结。 顾清鸿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胳膊,“这……” 昭鸾语气得意:“怎么样?” 顾清鸿无奈,眼下,他也只能强颜欢笑,说了两个字:“甚好。” 昭鸾满意地微笑,她坐在一旁,道:“以前,我生病的时候,母后都会给我讲故事,每次她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到痛了。今日,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顾清鸿听过许多故事,却从未有人特意为他讲故事。 其实,顾清鸿很羡慕昭鸾的童年,哪怕她自出生便没了父亲。 这种被宠溺的感觉,应该是很幸福的。 顾清鸿道:“嗯。” 昭鸾换了个舒服的方式,他靠在顾清鸿的肩上,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片很隐蔽的森林。森林与世隔绝,宛若仙境。据说在那片森林里面,住着一个非常美丽的精灵公主。精灵公主是森林的主人。在森林之外的世界里,每日都上演着血腥的战争。某一日,一个士兵无意闯入了这片森林,他遇上了那个精灵公主。” 昭鸾突然打住,故作玄虚,问:“你猜他们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第二百八十七章:精灵公主 顾清鸿不假思索,便道:“肯定是问对方是谁?” “不。..”昭鸾摇了摇脑袋,道:“精灵公主是第一次见到森林之外的人,她既好奇又疑惑,甚至有些害怕,因为她看见那个士兵的身上带着红色的血。而士兵也是第一次见到精灵公主,在他看来,精灵公主汇聚了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她就是完美的化身。士兵第一眼便动心了,但他身受重伤,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便晕倒过去了。” 顾清鸿颇有心趣地问:“然后呢?” “然后精灵公主就救治了这个士兵,在日日相处的过程中,精灵公主对士兵产生了好感,因为他每日会讲许多有趣的故事给她听。精灵公主从来没有踏出森林一步,自然充满了好奇,她喜欢这个士兵给她带来的新奇的感觉。” 顾清鸿猜测着故事的发展,这是一个美好而简单的爱情故事。 “所以,精灵公主与士兵相爱了。” 昭鸾语气放缓了,道:“精灵公主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她觉得自己很喜欢与士兵相处的感觉,她喜欢听他所说的故事,喜欢他吟唱的歌谣,甚至喜欢吹过他耳畔的风。” 顾清鸿看着昭鸾,道:“所以,故事的结局……是精灵公主与士兵在森林里生活,幸福美满一辈子。” “这个结局是他们所希望的,可他们并没有得到。”昭鸾的语气带了几分惋惜,接着道:“士兵有他的家国要去守护,有他必须面对的战争,尽管他非常留恋与精灵公主的相处,可他还是辞别了,因为他内心的责任。” 顾清鸿问:“那精灵公主呢?” “精灵公主当然会尊重士兵的选择。”昭鸾继续讲着:“精灵公主与士兵分别的那日,士兵对她说‘不要等我’,可是精灵公主却坚持要等他。” 原来,故事的结局是等待。 顾清鸿:“那她等到了么?” “没有。”昭鸾耷拉着脑袋,有几分沮丧,“故事的最后,士兵死在了战场上,他的血溅在了他想守护的土地里,他的尸骨被风沙所掩埋。在那片遥远的森林里,精灵公主一直等啊等,她等了许多许多年,还是没有等到士兵的归来。精灵公主永远不会衰老,更不会死亡,可是在漫长的等待中,她失去了她原本的灵魂,最终,她将自己的身体化作一百只萤火虫。这一百只萤火虫飞出了森林,飞到世间各个角落,继续寻找她心里的那个人。” 故事的结局,精灵公主变成了一百只萤火虫,继续寻找她的爱人。 顾清鸿道:“听起来,不像是个完美的结局。” 昭鸾有些感伤:“或许,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有一只萤火虫已经寻到了她的爱人。” 她时候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一度认为那个精灵公主太过执着,简直是固执,可如今,她却体会到了。 如果能寻到心里的那人,就算失去肉体失去灵魂,就算飞越天涯海角,她也要去寻找。 所幸,她心里的那人就在身边,触手能及。 第二百八十八章:爱是有理由的 昭鸾在讲故事的时候,有些困了,她闭上了眼睛,靠在顾清鸿的怀里。.. 很快就入睡了。 随着昭鸾平稳起伏的呼吸声,顾清鸿知道她睡着了。 他低头,抚摸着她的长发,也不知她这个说睡就睡的习惯是如何养成的。 顾清鸿将昭鸾抱起,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月光之下,凉夜如水。 熟睡的昭鸾,永远是最温柔而乖巧的,就像一只可爱的猫。 一只可爱的猫。 顾清鸿俯身,在昭鸾的额上落下一吻。 他轻声对她说:“晚安,好梦。” 或许在这一刻,顾清鸿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昭鸾。 骄傲任性的她、蛮横无理的她、活泼可爱的她、残酷狠毒的她、机智聪明的她、美丽独特的她…… 无论是哪个方面的她,皆是宛如冬日里的暖阳。 而他就是阴暗角落里尘封的冰霜。 顾清鸿渴望这一抹阳光的温暖,渴望被融化,渴望春暖花开。 而她,恰好照进了他的心头,在最好的年纪,最美的岁月。 其实,爱是有理由的,爱上一个人也是有理由的。 没有人会随随便便地就爱上一个人,那样的感觉不是爱。 正是因为有理由,所以非她不爱,非她不可。.. 世间之人,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上许多人,无数次的相遇,无数次的重逢,却只会出现一个挚爱之人。在某时某地,那个人的出现,突如其来,措手不及。 顾清鸿将步子放得很轻,慢慢地走出营帐。 他看着手臂上的伤,略有笑意。 今夜,注定无眠。 同样无眠的人,还有胡真。 胡真的营帐里。 一黑衣人跪在胡真面前,道:“主子,这次是属下失策。” 胡真的脸上满是怒意,他重重拍桌,这次蛇舞一事,是他精心策划的一场谋杀,可惜是一无所获了。 一计不成,那就再施一计。 因为一旦回到皇宫,下手绝非易事。 他必须要趁着在猎场的日子里,解决掉顾清鸿此人。 胡真在想着如何谋害顾清鸿,同样,顾清鸿也在计划如何除掉胡真。 这注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对决。 经历蛇舞一事,猎场的众人皆是人心惶惶,忐忑不安,总觉得会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与此同时,难眠的还有冯妃。 冯妃将所有人赶出了房间,一个人独处。 她的头脑中不断浮现出杀人的场景,刀自她的手中,刺入那人的心脏,然后鲜血四溅,一个生命就此结束,他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冯妃浑身冰冷,额上冷汗不断。 这时,周帝自外而入。 冯妃的身体顿时颤抖了一下。 周帝勾起冯妃的下颚,“你很怕朕?” 冯妃道:“没有。” 周帝笑了笑:“你很不诚实。” 冯妃:“臣妾不敢欺瞒陛下。” “知道朕为何就带了你一人来这吗?” “臣妾愚笨,不知。” “愚笨?”周帝仿佛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可是周国第一才女,你若是愚笨,还有谁敢自称聪慧?” “陛下谬赞了。” “爱妃啊,朕就是喜欢你这种屈服之下,自骨子里散发的傲气。” 第二百八十九章:渐渐摧毁 他并不是喜欢这份傲气,而是喜欢摧毁这份傲气。.. …… 不置可否,周帝很迷恋冯妃的这张脸,每每看见这张脸,总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毕竟她们是那样的相似,却是那样的不同。 冯妃的气质,是冰冷的,哪怕她极力作出一副虚伪的讨好姿态,也始终是冰冷的,自带一股疏离感。 周帝看见她的第一眼,便觉得, 这样的一个女人,明明有着裴嫣的相貌,却有着容嬅的脾性,实在是独特啊。 周帝想摧毁冯妃身上的傲气,或许潜意识里,是他想摧毁容嬅的傲气。.. 他驯服冯妃,或许潜意识里也是想驯服容嬅。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憎恨容嬅,憎恨了许多年。 但周帝一直没有意识到,有时候,憎恨的表面之下,是深爱。 “臣妾今日身体不适。”冯妃知道她必须讨好周帝,可她还是做不到完服从。 “是吗?”周帝拿起冯妃的手,端详之后,道:“这双柔嫩白净的手,在尝过血腥的滋味之后,原来是这样的无力。朕还以为,你会很喜欢杀人的感觉呢?” 冯妃道:“臣妾不是魔鬼,自然不喜欢杀人的感觉。” “可是朕喜欢。..朕喜欢的事情,难道你不愿意强迫自己去喜欢吗?这是你身为妃嫔的自觉。” 周帝看着冯妃的脸,烛光在她的侧脸打上了昏黄的光影,她低着头,面无表情,安静孤冷。 这样的她,让他突然想起了容嬅。 冯妃道:“身为妃嫔的自觉,陛下一直在强调这句话,臣妾记得清清楚楚。” “你今日只杀了一个人,还有四个人,朕特意给你送来了。”周帝拍拍掌。 紧接着,几个侍卫押着那四个舞蛇人走进来。 冯妃抬头望着周帝,眼神里是克制不了的愤怒。 他究竟要逼迫她到何等地步? 周帝勾唇,道:“杀了他们,朕的爱妃。” 冯妃抿紧唇,脸色苍白,极力克制的语气:“陛下。” 周帝丝毫不在意,他的眼睛里反而有一些期待,道:“朕相信,今日之后,你会喜欢杀人的感觉。” 侍卫走上前,递出手中的匕首,交由冯妃。 冯妃苦笑着,她这个妃子就是一个笑话,自始至终只是皇帝的一个玩物。 她的所作所为,丝毫没有自己决定的余地。 她只能依从,只能顺服。 …… 冯妃接过匕首,这一次,她没有犹豫,而是迅速刺入那四个舞蛇人的身体,她的动作很快,也很用力,一下又一下,哪怕血液溅到了她的脸上。 在冯妃的意识里,她没有在杀人,她只是疯了。 对,只是疯了。 当四个舞蛇人尽数倒地身亡后,冯妃很冷静地站着,她甚至从容不迫地拿出手帕,缓慢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对周帝屈身,道:“臣妾所为,陛下还满意吗?” “当然满意。”周帝挥了挥手,命令侍卫将四具尸体抬下去。 周帝伸手欲抚上冯妃的脸。 冯妃却侧首避开,她淡淡道:“臣妾累了。” 周帝的脸色骤然阴沉,但他这次并未强迫她,只是甩袖离开了营账。 第二百九十章:疯子 待周帝走后,冯妃突然腿脚一软,瘫坐在一地血污之中,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要变成一个疯子。 小敏走进来,瞧见冯妃浑身是血,双目无神。 她慌忙地跑过去,问:“小姐你怎么了?奴婢刚刚瞧见陛下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你有没有受伤?” 冯妃呆呆地摇着头,一脸木然:“我没有受伤。” “那就好,那就好。”小敏看了看冯妃身上,的确是旁人的血,她安下心来。 小敏忐忑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又惹陛下动怒了?奴婢瞧着他……似乎……” 冯妃言辞略带讽刺:“陛下不动怒,就不是他了。” 小敏握住冯妃的手,劝慰道:“小姐,你千万要顺着陛下的心意。我们都知道陛下性情怪异,你惹他龙颜大怒,万一他要杀你,那该怎么办……” 冯妃没有半点恐惧,语气毫不在意,道:“陛下想杀我不是一次两次了,放心吧,他不会让我死……” 顶多,只是无穷无尽的折磨,和羞辱罢了…… 这些折磨与羞辱,比死还要可怕…… 可冯妃必须承受着,因为她可是肩负着整个冯氏家族的兴旺啊…… “去打来热水,我要沐浴。”冯妃一直擦着手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 翌日。 经历昨夜的蛇舞一事之后,众人忐忑不安,但皇帝都没发话,他们自然不敢说半个字。 一个个极力配合着周帝做一场盛世欢乐的戏。 在冬日里,狩猎是最消耗体力的事了,但也最能活动筋骨。 既然来了猎场,自然会举行狩猎大赛。 昭鸾有些担忧地看着顾清鸿,道:“你的手还没好,要不别去了。” 顾清鸿整理了他的弓箭,小声道:“这件事,就你我知道,我今日若是不去,就瞒不住了。” 昭鸾语气固执:“那我与你一同。” 顾清鸿道:“弓箭无眼,你还是与那些女眷一同坐着吧。” 昭鸾眨巴着她的大眼睛,道:“可是我不喜欢与她们坐在一起,你就让我待在你旁边,当个小随从就好了。” “这可不是在大昭了,没有人替你掩护,何况这儿的人已经都认识你了。再说,那个侍郎夫人不是与你相谈甚欢吗?” “什么相谈甚欢?只是她来拜访过我一次。” “你真的想与我一同去狩猎?” 昭鸾连连点头,“对呀。” 顾清鸿嘱咐道:“那好吧,你要记住,等会不论发生了何事,都要紧紧跟着我。” “嗯,我会的。” 昭鸾带上君瑶和小安,一同随在顾清鸿身旁。 她回头对小安道:“小安,听说你一直在勤练弓箭,等会让我看看你的箭法吧。” “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小安清澈的眸子里有了光彩,他已经许久不曾与她这样近过了。 或许在昭鸾看来,小安只是她无意中遇上的一个孩子,而在小安的眼里,她却是他所有的希望和依赖。 小安所有的努力,就是不让昭鸾失望。 因为她曾说:要做一个强大的人,才能保护自己和自己想保护的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赌注 从前,在大昭的时候,昭鸾也狩猎过一次。 彼时,她是为了那把金玉匕首。 最后那匕首却是落在了江归晚的手里。 江归晚,似乎很久都没有再想起这个女子了,一个美丽无比、冷如谪仙的女子…… 昭鸾还记得,江归晚弹得一手精妙绝伦的古琴。 却偏偏双手被毁。 昭鸾觉得,世上再不会出现那么美妙的琴声了。 只是可惜了那双手,可惜了那具琴…… 一别多年,世事无常。 那个谪仙一般的女子,得到了她的幸福。 只是十年的边境流放生涯,她可会觉得苦? 昭鸾其实有些好奇,江归晚会在柴米油盐中变成如何的模样? 她与薛初华一定还都是美好恬静的模样。 随着箭矢刺透空气的飒飒声,马蹄的奔跑声,这场狩猎拉开帷幕。 顾清鸿与胡真迎面碰上,对视。 胡真坐在马上,淡淡一笑,道:“太子殿下,刀箭无眼,可要当心了。” 顾清鸿面不改色,“只要无奸邪之物作祟,就不需当心不当心了。” 顾清鸿口中的“奸邪之物”便是指胡真了。 胡真的脸色变了变,他握住弓箭的手暗中用力。 顾清鸿冷冷地看了一眼,他扯着马匹的缰绳,自胡真的身侧走去。 昭鸾一行人也随着顾清鸿过去。 待走出一段距离,她往后看了眼恰好对上胡真意味深长的眼神。 昭鸾对顾清鸿小声道:“胡真今日怕是会有什么动作。” 顾清鸿道:“且看着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时,昭鸾瞧见前方树下有只兔子,她搭弓对准,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射中了那只兔子。 昭鸾略有得意,看着顾清鸿,道:“你瞧,我的箭法可有长进了?” 从前,昭鸾和顾清鸿、还有承临,三人经常比试箭术,每每比试,她都不如顾清鸿。所以,顾清鸿每次都会嘲笑她。 她对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顾清鸿道:“差强人意。” 昭鸾很不服气,她觉得顾清鸿的右手已经受伤,绝对是赢不了她,便道:“我们再来比一次,这次,我绝对会赢你。” “比试可以,但要有赌注。” “什么赌注?” “嗯……”顾清鸿蹙眉深思着,“谁输了,就要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低头服输。” 昭鸾笑道:“好呀,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我让你失了面子了。” 小安默默地跟在昭鸾的背后,旁人不问他,他就不主动搭话。 这时,昭鸾悄悄对小安道:“你要暗中帮我,这次我一定要赢他,证明自己的实力。” “嗯,好。”小安心里有些苦涩,他觉得,哪怕是这样的一件小事,她也会很认真,因为,她是真的很在乎太子,所以在乎他们之间所有的小事。 顾清鸿虽然受了伤,但战胜昭鸾还是轻而易举,不过,他故意几次射偏,让昭鸾错以为有赢他的可能。 他对昭鸾道:“你可要努力了。” 这勾起了昭鸾心里的胜负欲,想想她这一生至此,还没有赢过他,以后的地位肯定一言难尽。 胜负,其实只是风花雪月里的情趣罢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刺客 就在二人的比赛中,突然传出了一片混乱之声。 昭鸾本来已经瞄准了一只野鹿,被这阵仗一吓,野鹿受惊,跑入了丛林深处。 可恶! 她不禁懊恼。 顾清鸿看着匆匆而来的沈涣,问:“发生了什么?” 沈涣道:“殿下,有刺客闯入陛下的营帐!” 顾清鸿神色一凛,问:“刺客?怎么回事?” 沈涣道出事情的原委:“就在刚才,一个黑衣刺客偷偷溜进陛下的营帐,意图行刺陛下。还好陛下龙体无碍,只是受了惊吓,不过,那刺客身手极好,从侍卫的手里逃脱了。目前,胡真带人正在四处搜索刺客的下落。” 昭鸾环顾四周,大批的侍卫在到处搜寻,她心有疑惑,问:“怎样的刺客,可以在戒备森严的情况下进入猎场?他又是有着怎样厉害的身手?才能在重重侍卫之下逃脱?” 这样一问,众人都察觉到了诡异之处。 显然,这个刺客是猎场内部之人,而且,有人是刺客的内应,才能让他逃脱。 昭鸾突然发现,君瑶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刚才还在身边的呀…… 她心里开始有种莫名的担忧。 昭鸾对顾清鸿道:“我回去看看。” 她立即驾马奔向自己的营帐。 …… 刺客一事,周帝好在龙体无碍,否则猎场的侍卫怕是要以死谢罪了,不过,周帝显然是大怒,他下了死令,一定要抓到那个刺客,将其剥皮裂骨。 胡真受命,代领侍卫在猎场搜查,他这时停在了一处营帐前面。 守门的侍卫道:“这是太子妃的营帐,岂由你们随意搜查?” 胡真言辞轻蔑:“这可是陛下的旨意,难道你们要违抗吗?” 他挥了挥手,意图带人闯入。 昭鸾见此一幕,她从马上跳下来,喝道:“站住!” 胡真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昭鸾,道:“太子妃娘娘,可真对不住了,臣等奉命追查刺客。” 昭鸾淡淡瞥了眼,道:“你如何断定刺客藏身于此?” “臣自然不敢断定,只是未免万一,臣自是要进去查一查的。”胡真说话的语气,仿佛已经肯定了刺杀周帝的刺客就藏身于此。 他带着人直接闯了进去,举止何其嚣张! 昭鸾沉下心来,她当然没有派刺客去刺杀周帝,自然不怕刺客藏身在她的房间,只是……她有些担心君瑶。 毕竟现在出了这么轰动的事,君瑶不可能没有感觉到,那么……她人呢? 胡真走进去,他暗暗勾了抹笑,走了几步,吩咐道:“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千万不能放过刺客!” 过了几分钟。 胡真在地上捡起一片碎布,碎布上有血迹,刚凝固不久的血迹。一个女子站在他面前。 女子正在包扎腿上的伤。 昭鸾跟着走进去,她看见君瑶在里面,似乎是受了伤,腿上可看见血迹。 她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里。君瑶的伤? 胡真突然变了脸色,大声道:“来人,将刺客抓起来!” 他手指的方向就是君瑶。 昭鸾立即怒道:“胡真,你区区一介臣下,如何能动本宫的人?” 第二百九十三章:入牢 胡真摩挲着手中的碎布,对众人道:“今日刺杀陛下的那个黑衣人受了伤,而且伤在了左腿处。太子妃,你的侍女左腿处也有伤。你说,这个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呢?那么只能说明一点,她就是刺客!” 昭鸾的目光落在了君瑶的腿上,的确是添了新伤。 只是短短的时间,君瑶是如何受了伤? 昭鸾再看向君瑶的脸,揣测着她的心思。 君瑶挣开缚住她双手的侍卫,对昭鸾道:“公主,奴婢不是刺客。” 公主,奴婢不是刺客…… 只这一句话,昭鸾就信了。 如果连君瑶都会骗她的话,那她还能相信谁呢? 昭鸾怒视着胡真,斥声道:“胡真,难道你就凭左腿有伤,就可以随意抓人了吗?” 胡真扬声道:“这是不是刺客,臣当然无法定夺,只是臣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 他朝昭鸾走去了几步,接着道:“太子妃如此护着这个刺客,难道说她是受你吩咐的?或者说,你们刺杀陛下,是受了大昭的命令。” 昭鸾被这番话气到了,“简直是荒谬!” “是不是荒谬得有陛下来定夺,现在,太子妃与这个刺客的关系倒是深厚,让臣不得不猜测太子妃或许是……主谋。” 这时,顾清鸿自外走来,冷峻的脸庞寒意逼人,他看着胡真。 胡真毫不在意,道:“太子殿下来了,正好,臣已经捉到了刺客。” 顾清鸿冷声道:“刺客?呵……胡真,证据呢?” 胡真抬着下颚,道:“证据就是臣手上的这片碎布,与刺客的衣着布料相同,还有她左腿处的伤。而太子妃可能就是刺客的主谋。” 昭鸾看向君瑶,问:“君瑶,告诉我,你的伤?” 君瑶辩驳道:“请恕奴婢目前不能相告,但奴婢没有刺杀陛下” 胡真下令道:“带走!” 昭鸾欲阻拦,但理智告诉她不能。 眼下,只能看着君瑶被带走。 …… 昭鸾在心里分析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道:“君瑶不会是刺客,我必须要救她。” 顾清鸿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出那名真正的刺客。” 沈涣也是心急如焚,“可是……我担心胡真会对君瑶动刑。” 动刑? 昭鸾与顾清鸿对视了一眼,依他们对胡真此人的了解,动刑怕是难免的。 昭鸾恨不得立即将君瑶救出来,可她不能,劫狱的话,便是直接承认了刺客是她。 届时,胡真利用这件事情,摸黑大昭,污蔑君瑶是大昭派来的奸细,特意来刺杀周帝。 免不了又是一场战乱。 眼下,昭鸾只能忍,君瑶也只能忍。 因发生了刺客一事,周帝提前结束了猎场之宴,回去了皇宫。 天牢里。 胡真坐在上方,含笑而看。 他漫不经心地道:“我劝你还是招了吧,免受皮肉之苦。” 君瑶一声不吭,冷眼相视。 胡真不以为意,道:“看来你还是个硬骨头,来人啊,用刑。” 胡真相信,进了这天牢的人,就没有他撬不开的口。 狱卒拿着带了倒刺的鞭子,一下下甩在君瑶的身上。 第二百九十四章:废人 君瑶抿着唇,这点痛对她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比之她幼年所经历的那些。 这些酷刑之下。 君瑶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更不用说承认自己是刺客了。 胡真瞧着,有些坐不住了,他原以为像君瑶这样的女子,哪里能忍受得了天牢的酷刑? 这次,是他失算了。 他起身,朝君瑶走过去。 胡真抬起君瑶的下巴,既然酷刑对她不起作用,那就换个方式。 他诱使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很简单,只要你承认一切都是太子妃主使的,太子也参与其中,我就放了你。” 君瑶往胡真脸上吐了一口血痰,“做梦!” 胡真给了君瑶一记耳光,他接过狱卒手中的鞭子,用足了十成的力气,朝君瑶打去。 一鞭又一鞭,胡真似乎将眼前的人幻想成了顾清鸿,恨不得将她活活打死。 君瑶浑身是血,她抬眸看着胡真,凌乱的头发之下,她的唇略微笑着,格外讽刺。 胡真觉得有些累了,他放下鞭子,唇角抽了抽,看来这个女子的确是个硬骨头。 狱卒走到胡真身边,低声道:“大人,几乎所有的刑罚都用过了,她始终不肯承认。” 胡真的目光在君瑶的脸上打量,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特别的方法。 “听说,你使得一手漂亮的剑法。” 随着这句话,君瑶的心颤了一下。 胡真观察着君瑶的反应,果然不出他的意料,她还是有在意的东西。 胡真走到一旁的刑具边,他从中抽出一把尖细的长钩,比在君瑶的右手上,慢慢移动。 他的声音很缓:“你说,剑客没了手臂会怎么样?” 君瑶的手握成了拳头,她怒目而视。 胡真笑容狰狞,道:“没有手的剑客,就是一个废人。知道吗,废人!你想成为废人吗?” 君瑶的唇角挂着血痕,她看着胡真,眼神倔强。 始终不肯多说一个字。 胡真语气威胁,道:“怎么,还不肯求饶吗?” 君瑶冷冷笑着,偏过头去。 胡真继续道:“何必这么忠心呢?要知道,你的主子并不会来救你,她已经将你当做了一枚弃子。你都已经被抛弃了,何必还要为她尽忠呢?人,都是要为自己考虑的。你想想你还这么年轻,若这样死了,岂不是可惜?” 君瑶的语气坚定,她相信并且肯定:“公主不会抛弃我。” 胡真看向君瑶的眼神有些可怜和同情,道:“是吗?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在他们这些权贵眼里,你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婢女,死了就死了,无人会在意。” 君瑶鄙夷地看着胡真,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体会到人心的可贵,才会以为所有的人都如他一样无情。 她冷声道:“胡真,要杀要剐就尽管动手吧,但是要我卖主求荣,简直是痴心妄想!” “敬酒不吃吃罚酒!”胡真将细长的铁钩在君瑶的手上游走,恨道。 他乍一刺入,挑断了她的筋脉。 手段狠辣残忍。 纵然君瑶再如何能忍耐,此时此刻,她亦是痛呼出声,生生地晕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歃血盟 东宫。 顾清鸿对昭鸾道:“你先放宽心,我已经派人去查探,马上就会有消息了。” 已经几天了,顾清鸿得到的消息是,那名刺客仿佛是销声敛迹了,没有丝毫线索。 昭鸾如何能放宽心?君瑶现在在天牢里生死未卜。 顾清鸿又道:“胡真这次咬定君瑶,目的就是为了牵扯出你我。” 昭鸾自然知道胡真的目的,“不管如何,我是一定要救出君瑶的。” 在昭鸾的心里,君瑶从来不仅仅只是一个婢女。 顾清鸿略有忧色,“当务之急,便是找出真正的刺客。” 昭鸾坐立难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道:“此事要越快越好,我担心胡真会对君瑶动刑。” 这时。 沈涣从外面走进来,语气激动:“殿下,有线索了!” 他自得知君瑶被胡真抓进天牢之后,可谓是心急如焚。 沈涣知道天牢是个什么地方,进去的人就难有再出来的,就算侥幸出来了,也会脱掉一层皮,半死不活。 “属下在猎场的行刺地点,找到这个东西。”沈涣双手递出一把匕首。 匕首看上去很普通,没什么特点。 昭鸾接过沈涣手上的匕首,仔细看了几遍,的确只是一把很普通的匕首。她问:“沈涣,这把匕首有什么特别之处?” 顾清鸿眼尖,瞧见了匕首刀柄处刻着一个小小的字。 是一个“血”字。 顾清鸿神色凝重了许多,道:“这是歃血盟的标志。” 昭鸾问:“什么是歃血盟?” 沈涣解释道:“太子妃娘娘,歃血盟就是江湖上一个顶尖的杀手组织,里面的杀手个个武艺高强,只要付之重金,便能买通他杀任何人,哪怕是皇帝。” 顾清鸿觉得事情越发奇怪,道:“谁会买通歃血盟的人来刺杀皇帝呢?而且,如果是歃血盟的人,那他怎会失手?又恰好遗落这把匕首。” 沈涣表情气愤,语气是掩饰不了的恨意,道:“说不定是胡真自导自演了这出戏,然后嫁祸给君瑶,从而陷害殿下和娘娘。” 昭鸾仔细思索了一会,分析着事情的原委,她摇了摇头,道:“我倒觉得这个刺客未必是胡真安排的。” 胡真是皇后的人,皇后的目的是除掉顾清鸿,而不是除掉皇帝,若她真对皇帝动了杀机,根本无需这么麻烦。 可如果不是胡真,又该是谁呢? 背后的人怕是比胡真此人还要可怕,他躲在一个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暗中操纵着一切。 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君瑶为何会受了伤,而且伤在左腿处? 这样的巧合定是一场预谋。 昭鸾记得,她问君瑶为何受伤的时候,君瑶说的是不能相告。 是何人威胁了她? 沈涣急道:“不管如何,我们现在已经有了线索,可以证明刺客是歃血盟的人。” 他十分迫切地要将君瑶从天牢里救出来,她在那个地方多待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险。 顾清鸿一言不发,他反复掂量着手中的匕首,仔细摩挲着。 沈涣问:“殿下,可有发现了什么?” 第二百九十六章:流殇 顾清鸿仔细观察了匕首上的痕迹,道:“这把匕首的主人是一个左撇子。” 沈涣亦是大惊:“左撇子?” 歃血盟里,顶尖的杀手很多,但左撇子只有一个,那人名叫“流殇。” 流殇此人,算得上歃血盟里排行前十的杀手了,但为人十分爱财,毫无情义,只要给予令他心动的金钱,便可以买通他做任何事。 因流殇是个左撇子,人又称他“左流子。” 顾清鸿微微眯着眸子,道:“如今,这个刺客的身份已经明朗了。” 昭鸾心情激动,她道:“刺客的身份已经明朗了,那他背后买主的身份自然会明朗了。” 只要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君瑶的嫌疑便洗刷了。 顾清鸿看着昭鸾,道:“我现在就进宫一趟。” 昭鸾立即道:“我和你一起去。” 顾清鸿考虑到了其他的原因,不便让昭鸾同行,他道:“你安心待在这里,放心吧,我会将君瑶平安地带回来。” 沈涣:“让属下一同进宫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将君瑶救出来了。 “嗯。”顾清鸿点了点头,便投身于黑夜之中,他与沈涣的速度很快,只留下一阵风而来。 昭鸾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期许着他们能将君瑶平安带回。 这一夜,昭鸾心里忧急万分,彻夜难眠。 她的眼前不断浮现出与君瑶从前的事情。 第一次,在野兽的厮杀之中,在昭鸾只有六岁的时候,瞧见君瑶特别想活下去的眼神。 或许这就是缘分。 昭鸾随意的一句话,救了君瑶。 此后十余年,她是她身边的婢女,忠诚、勇敢、无畏,她相信她,她需要她。 昭鸾从没想过,某一天,她保护不了君瑶。 …… 当宫人扶着满身是血的君瑶走到昭鸾面前时。 君瑶气息虚弱,跪在昭鸾面前,脸色惨白,她低声说了句:“公主,奴婢没有背叛你。” 说完之后,君瑶便倒在了地上。 昭鸾眼眶泛酸,她慌忙道:“快去叫大夫,快……” …… “太子妃娘娘,这个姑娘的命是保住了,只是……” 大夫捋着自己发白的胡子,摇了摇头。 昭鸾问:“只是什么?” 大夫道:“只是她的右手……怕是再也使不出力气了。” 昭鸾喝道:“不可能!” 君瑶是一名剑客,舞得一手精妙绝伦的剑法,她不可能失去右手,亦不能失去右手。 大夫道:“太子妃娘娘,她的右手经脉被挑断,就算是神仙在世,也无法给她复原。” 昭鸾眼眶里噙着泪光:“大夫,你救救她的手,她不能……不能……” 大夫只是摇摇头,默默地提着药箱,道:“能保住一条性命已经是很幸运了。” 昭鸾一直是个理智而冷静的人,她知道大夫不会骗她,她知道君瑶的手已经废了。她其实什么知道……只是,她不愿意接受罢了…… 连昭鸾都接受不了,等君瑶醒过来了,她该如何面对这个事实?该如何面对失去右手的结果?该如何接受没有武功的自己? 君瑶怕是……会比死还难受…… 第二百九十七章:打击 胡真!这一切都是胡真所为! 他怎么可以对君瑶这么残忍,毁了一个剑客的右手,相当于摧毁了她的生命。 昭鸾紧紧攥着拳头,她此时的心里全是愤恨,只想将胡真碎尸万段,她恨不能立即杀了他! …… 君瑶醒过来的时候,那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 这几日,昭鸾一有时间,便会待在君瑶的身边,她想第一眼看见君瑶醒过来。 君瑶睁开了眼睛,她稍稍动了动,便感觉全身的疼,自皮肉而入骨髓。 唯独她的右手失去了直觉。 君瑶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昭鸾知道君瑶一直是个坚强的人,可这个打击对她而言实在太大了。此情此景,昭鸾想不出一个字来安慰,因为所有的安慰都没有作用。 君瑶抬起眼睛,她望向昭鸾的眼神带着几分希冀,只要她的公主说,她就信。 尽管她不是个自欺欺人的人。 君瑶的声音颤抖,很久没发出声音了,原来说话也是这样的困难:“公主,奴婢的手……是不是……” 昭鸾能够感知到君瑶的痛苦,但这件事已经成了事实,她只能让君瑶接受。 她极力使自己看起来很平静,道:“没关系的,君瑶。” 君瑶的脸上满是愕然,这一句话彻底让她陷入了绝望。 以至于在这一瞬间,她有一种想立即死去的冲动。 没关系的……怎么会没关系呢? 君瑶强行抬起右手,却毫无反应,她反复尝试,一无所获,只给自己带来满身的伤痛。 终于,君瑶无力地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眼角里流下了一滴泪。 昭鸾还是第一次看到君瑶流了眼泪,在她的记忆中,君瑶哪怕流血流汗,亦不可能流下一滴泪。 这次,君瑶的心里是有多痛? 昭鸾看着君瑶,郑重其事许诺道:“君瑶,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君瑶不愿让昭鸾看见她这副无力脆弱的模样。 这种感觉,每时每刻都像是一把刀在挖着她的血肉。 君瑶声音嘶哑:“公主,你出去吧,奴婢想一个人……一个人待着。” 昭鸾能理解君瑶现在的心情,她知道君瑶平安,就稍稍松下心了,转身离去,将空间留给君瑶。 …… 昭鸾离去的时候,她没有听见,君瑶语气极悲哀地说了句:“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君瑶害怕的是成为一个废人,一个对昭鸾来说的废人。 昭鸾刚出去,便遇上沈涣。她颇有疑惑,沈涣似乎对君瑶的事情很是上心。 沈涣担忧问:“太子妃娘娘,君瑶还好吗?” 昭鸾摇头,叹了声,“不好。” 沈涣作势便要进去,“我要去看看她。” 昭鸾拦住了沈涣,劝道:“让她自己先平复一下吧,这个事情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沈涣犹豫了会,没有进去,道:“太子妃娘娘,可以告诉我君瑶从前的事吗?” 昭鸾揣测着沈涣的心思,估摸着他或许是对君瑶动了心,既然如此,她便成人之美吧。 她道:“好,边走边说吧。” …… 第二百九十八章:一出好戏 顾清鸿看完手中的信件,心里多了几分沉重,对昭鸾道:“如今,流殇的追捕令已经遍布天下,只是……要捉到一个轻功极好的杀手,谈何容易。” 就算世人都知道是流殇所为,却也奈何不了他。 毕竟流殇是歃血盟里排行前十的杀手,更不用说他无人能比的轻功。 只要流殇想躲,便无人可以追上他。 昭鸾语气愤怒,道:“流殇此人,我并不在意,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将胡真碎尸万段。” 对昭鸾来说,她根本不在意是谁刺杀了周帝,她在意的只是将君瑶害到如斯境地的人。 那人就是胡真。 顾清鸿的眸子动了动,眸光流转之间暗藏许多计谋,他道:“或许,你很快就能实现这个愿望了。” 昭鸾问:“你的意思是?” 顾清鸿打算与昭鸾卖个关子,道:“现在告诉你就没有惊喜了,等着看吧。” …… 坤宁宫。 皇后将手中的奏章往胡真的头上摔去,骂道:“没用的东西,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胡真跪在地上,不知为何,皇后给他一种极强烈的压迫感,这种感觉,令他心生恶寒。 这个世上,只有皇后给他这种感觉。 胡真颤颤捡起掉在地上的奏章,看完之后,瞬间跌坐在地,惊问:“怎么会?” 皇后冷笑道:“怎么会?本宫就不该让你去办这件事。” 胡真道:“臣只是一时失手,娘娘再给臣一次机会。” 皇后鄙视道:“本宫从来只给旁人一次机会,既然做不到,就不用做了。” 胡真清楚皇后的性子,此时此刻亦不敢多言。 皇后话锋骤转,道:“可是……你无用也就罢了,竟然找了歃血盟的人?还刺杀陛下?” 胡真一脸恍惚,道:“皇后娘娘,刺客一事,绝对不是臣所为。” 皇后得知猎场行刺一事之后,可笑,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在担忧皇帝的安危。 她应该是恨他的才对,却又舍不得他死。 皇后反问:“是不是你所为有区别吗?” 胡真解释道:“娘娘,臣一直谨遵您的吩咐,不敢有丝毫阳奉阴违,刺客一事,的确与臣无关。” 皇后是个多疑的人,她显然不会因为胡真的三言两语就相信了他,她略有疑惑,问:“不是你,又会是谁呢?” 胡真:“陛下的仇家那么多,或许是谁,臣真的猜不出来。” 皇后冷眸看去:“你既然不知刺客一事,却为何肯定太子妃的侍女就是刺客?显然,是你算计好了的。这个栽赃陷害可不像以你的智商能够做出来的。” 胡真面色戚然,道:“臣若说只是一个巧合,皇后娘娘定是不会相信。” “巧合?你自己信吗?” “当时,君瑶的左腿上的确有伤,她的房间里还有刺客的碎布,臣当时就想着将这个罪名扣在她与太子妃身上,倒是没有仔细想过事情的原委。” “愚蠢而不自知。你已经做了别人的一颗棋子了。” “娘娘的意思是?” “能够自导自演这样一出好戏的人,还会有谁呢?”皇后的语气讥讽。 第二百九十九章:难逃一劫 胡真并不明白皇后的意思,或许如她口中虽说的,他生来就注定是一个莽夫。 皇后稍稍出神了一会,这的确像是那人所做出的事情。 她的语气是满带怒火,回归了正题上,骂道:“暗中在徐州训练兵马,胡真,你是想造反吗?” 胡真道:“臣都是为了娘娘考虑。如今顾清鸿身为太子,陛下的意思也是扶持他坐上帝位。可若顾清鸿真成了这周国的皇帝,皇后娘娘,您与嘉亲王该怎么办?” “你真当本宫是傻子!”皇后要是这么容易就听信这些,她就不会做到皇后的位置了,更不会在宫围斗争之中存活下来。 胡真暗中招兵买马,目的显然是为了他自己。 胡楷三子,唯胡真是庶出,日后胡楷辽成王的爵位定是会传给嫡子,这是周国历来的规矩,嫡尊庶卑,传嫡不传庶。 胡真为了日后不被他的兄长压一头,只能铤而走险,暗中培养自己的兵马,以扩大自己的势力。 这样,或许还能与他的兄弟有了争夺王位的资本。 可惜啊,胡真此人,办事太不够严谨,空有一身鲁莽,完全没有半点头脑智谋。 这件事,被人揭发了,必然是死路一条,甚至会是满门抄斩。 周帝忌惮胡楷,毕竟胡楷的手里有二十万兵马,若是逼急了,恐怕会令胡楷自立为皇,起兵造反。 所以,周帝不会迁怒胡氏满门,但胡真,怕是难逃一劫。 胡真看了看手中的奏折,他自问此事做的十分周密,特意选在徐州,也是因为徐州距离胤城路途遥远,不会被人发现,怎么会突然就被…… 胡真哀求道:“徐州这件事,娘娘要救救臣啊……” 皇后虽是对胡真失望,但他毕竟是胡楷的儿子,她还是不会让他白白死去的。 她道:“陛下最痛恨的就是私下招兵买马,你恰好踩在了他的痛处,你觉得陛下会轻易放过你吗?” 胡真已经慌了,道:“臣没想到陛下会知道这件事,定是有人早有预谋,娘娘要救我啊。” 皇后一贯如此,一旦某个人失去了利用价值,便不值得她上心,弃了便弃了。 她冷冰冰地看着胡真,道:“这次,莫要怪本宫无情了。” 胡真为皇后做了这么多事,她怎么能放弃他? “娘娘,你可以救我的……你可以的……” 皇后显然不欲与胡真多言,她转身走入了内殿。 前来的侍卫将胡真拖下去。 这时,皇后的贴身侍女织锦道:“皇后娘娘,你真的不打算救胡真吗?” 皇后反问:“织锦,你也算跟着本宫二十余年了,你认为本宫是个善心慈悲之人吗?” 织锦垂下头,是她妄言了,皇后从来不是一个善心慈悲之人,她向来是个冷心绝情的人,一切只以自己的利益为重。 织锦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道:“辽成王今日的来信。” 胡楷?皇后想都没想,便知道胡楷肯定是为了胡真一事。 纵然胡真只是一个庶出,他也毕竟是胡楷的儿子,胡楷还是舍不得他死的。 第三百章:逃跑 “本宫倒是要看看,胡楷这次以什么样的条件来交换他儿子的性命。”皇后接过信,迅速地浏览了一遍,她的唇角渐渐弯出一抹笑意。 看来,胡楷还是懂她的心意。那她就留胡真一条性命。 良久之后,皇后将信收回了袖中。 说了两个字:“很好。” 织锦惊讶于皇后的转变之快,她出言问道:“辽成王许了娘娘什么条件?娘娘怎么就同意救胡真了?” 皇后淡淡看了织锦一眼,道:“不该你知道的,就别多嘴。” 织锦屈身道:“奴婢知错。” 她就算陪了皇后二十余年,也不懂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皇后一直就是一个难以看透的人。 或者说,她们之间相伴数十载,却依然只是主仆关系。 皇后不需要朋友,亦不需要亲人,更不需要情爱。 …… 胡真最后只是被革除官职,判了流放寒北。 胡真得知自己被流放的消息,只是轻蔑地笑了笑,他相信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次重返胤城。 说是流放,但其实像胡真这样的人,他的父亲定是会为他安排妥当,绝对不会有后顾之忧。 胡真也是这样认为,因此,他并不把流放放在心上,就当是远行一场罢了。 因为过不了多久,就能从寒北回来。 像周帝这样性情无常的人,他一旦病发,哪里还会关注那些小事? 世道就是这样残酷,对位高权重者的惩罚,其实只是一场做给外人看的戏罢了。 …… 在去往寒北的路上,胡真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以为自己还是从前的胡真。 他对押送他的侍卫,语气毫不客气:“天这么冷,来壶酒!” 侍卫仿佛没听到一般,理都没理胡真一眼。 胡真继续道:“叫你呢,你没听见吗?还是聋子?” 侍卫冷眼相对,道:“你还真当自己是大将军啊,你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明白吗?清醒点吧!” 胡真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他挣开手上的绳子,给了这个侍卫一拳。 侍卫抹了抹嘴,突然对着胡真诡异笑了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然后拔刀大道:“胡真意图逃跑!” 这时,这一行人皆抽出刀剑,朝胡真袭来。 胡真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奇怪,但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反应了。 因为这些人已经使出了杀招。 胡真可是随着胡楷征战多年的将军,武功自然非同一般,区区几个押送的侍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胡真夺过一把剑,杀出了一条血路。 此情此景,由不得胡真不逃。 不逃,就会死。 此时夜已经黑了,胡真辨不清周围的环境。 胡真只顾着一路往前逃去,心想着只要到了辽成王府,父亲自然会为他做主。 经过刚才的厮杀之后,胡真虽然逃出来了,但已经身受重伤,他瞧着后面没有人追来,便稍稍放松了警惕。 胡真长吁了一口气,蹲在一条河边,简单洗了个脸。 这时,他突然感觉身后站了一个人。 胡真有些恐慌,回过头去。 可惜,他还未看见那人的相貌如何,便被打晕了。 …… 第三百零一章:最残忍的方式 胡真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他试了试力气,发现根本使不出劲来。 奇怪,难道是有人给他用了失魂散? 胡真打量着周围,似乎是一个废弃已久的房间。 这时候,门被突然打开。 光线一点点地照在胡真的脸上,刺目。 他下意识遮住自己的眼睛。 随之而来的,是脚步声。 胡真适应了明亮的光线之后,睁开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男一女。 女子衣着华贵,容貌美艳,嘴角微勾,略带着讥讽,更多的愤恨。 男子一身黑衣,站在女子身后,低着眉眼,面无表情。 昭鸾启唇而道:“胡真啊,你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吗?” 胡真使劲挣脱绳索,吼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昭鸾的目光在胡真的脸上流连,她的目光移动速度很缓慢,仿若在欣赏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蚁。 她道:“放开你?呵……你觉得可能吗?” 胡真莫名觉得昭鸾的眼神令人心寒,问:“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将你对君瑶做过的一切还给你而已。不,我要加倍地还给你。”昭鸾走向一旁的桌子,桌子上摆放了各式各样的刑具,一一散发着寒意。 胡真感觉到一股恐惧自心底而生,语无伦次:“你放了我,你放了我……” 昭鸾没有半点心软,继而笑道:“胡真啊,当初君瑶也是这样的绝望,可你放过她了吗?” 胡真道:“她只是一个婢女,我是辽成王之子,是未来的世子,她怎配与我相比?” 胡真的执念便是成为辽成王世子,所以他比所有人都要依附皇后,以期望着皇后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昭鸾听得这话,给了胡真一记耳光,骂道:“你说对了,你根本不配与君瑶相比,像你这样的庶出之子,如何配为世子?” 她一直都知道,对敌人最残忍的刑罚,便是摧毁他的自尊。 嫡庶之别一直是胡真心里的刺,永远都拔不出来,他比所有人都要努力,就是为了改变庶出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耻辱。 昭鸾颇有兴趣地研究着胡真,缓缓道:“你说……我是先砍了你的手,还是先砍了你的腿呢?或者,先挖掉你一只眼睛?” 胡真听见这话,不禁颤抖起来,他面前的女子是有多么可怕,才能这么平静说出如斯残忍的事情? 昭鸾托着腮,沉思了一会,吩咐道:“暗影,先挖掉他一只眼睛吧,记住,先挖掉一只。我还要留着他的另一只眼睛,让他目睹着自己是怎样被一点一点地凌迟。” “是。”暗影得令之后,抽出一把小刀,直接刺入胡真的左眼里,下手干净利落。 胡真吃痛,血流了一脸,他大声喊叫,声音凄厉无比。 昭鸾的心里无比畅快,她每每想起君瑶绝望的表情,就对胡真的恨意更多了一分。她之所以不亲自动手,是觉得他的血太过肮脏。 她问:“怎样?这种滋味如何?” 胡真的眼前一片模糊,他辨不得昭鸾的方向,骂道:“你这个毒妇!” 第三百零二章:第一束花 胡真的眼前一片模糊,他辨不得昭鸾的方向,骂道:“你这个毒妇!” 毒妇?昭鸾才不承认她是一个毒妇呢?她明明那么可爱机智。再没有人比她更可爱了。 胡真竟然骂她,实在是可恶! 昭鸾轻飘飘地说出一句话,“暗影,我不喜欢他的声音,把他的舌头割了吧。” 暗影立即捏住胡真的下颚,迫视胡真露出舌头,然后手起刀落。 只听见胡真“唔唔……”痛呼的声音,除此之外,他再说不出半个字。 昭鸾脸上挂着微笑,柔声道:“痛苦吗?这些还远远不够。胡真,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因为凄惨地活着比死还要痛苦,而你很快就会体验到的。” 她对暗影吩咐了句:“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 昭鸾这才转身离开房间。 她推开门,迎接扑面而来的阳光,她很喜欢这种光亮的感觉,而胡真接下来的人生,只会拥有黑暗。 …… “君瑶姑娘,你出来见见吗?看我给你带了许多花。” 沈涣站在门外,怀里捧着一大把花,继续对里面道,“君瑶姑娘,今天天气特别明朗,你真的不打算出来走走吗?” 这时候,自房间走出来一个婢女,她面色埋怨,对沈涣道:“沈大人,君瑶姐姐明显着不想理你,你在这……何必呢?还影响人休息。” “你懂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沈涣道。 婢女摇摇头,自沈涣的身边走过。 沈涣继续敲门道:“君瑶姑娘,你成天待在屋子里,也不是个办法啊。你想想世界还有许多美好的事情,比如骑马呀、踏青呀、赏花呀……说起这件事,太子和太子妃一早就没了人影,不知是去了何处游玩?所以君瑶姑娘,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去?” 君瑶走过来,突然打开门,道:“闭嘴!” 沈涣看着,这几日,君瑶的伤虽然是好得差不多了,气色却还是十分惨白,整个人消瘦了许多,她原本个子便高挑纤瘦,这下子是更瘦了,似乎只剩下骨架了,令人心疼。 沈涣没想到君瑶打开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闭嘴。” 实在是有些伤心了,虽然沈涣觉得他自己的确是有些吵。 沈涣略带委屈,道:“君瑶姑娘,你何必这么凶呢?” 君瑶根本不打算理沈涣,她淡淡看了一眼,便打算关上门。 沈涣忙伸手拉住门,未料手掌被门给夹到了。 君瑶松开手,凝着沈涣的脸,她根本不想见到任何人,可这个沈涣一天到晚在她的院子外面转悠,实在是惹人心烦,他究竟打算干什么? 沈涣将怀里的花递给君瑶,道:“送给你的,今年开放的第一束花,我特意摘来给你的。” 君瑶道:“我不喜欢桃花。” 沈涣又问:“那你喜欢什么花?” 君瑶面无表情,道:“我什么花都不喜欢。” “这样啊,那你喜欢什么?”沈涣又赶紧道:“你可别说你什么都不喜欢哦!” 君瑶的声音很沉,似乎带了怒意,“我只希望你赶紧离开我的视线。” 第三百零三章:左手 沈涣才不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他属于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既然君瑶的性子这么冷,那他就热一点,毕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告诉你个好消息吧,胡真在流放的路上逃跑了,至今生死未卜。” 听到胡真的消息,君瑶的脸色变了变,看得出来她的眼睛里满是恨意,可渐渐地,又转变为悲凉,那是对她自己的悲凉。 她道:“我多想亲手杀了他,可是我做不到了。” “这有什么难的?” “你懂什么,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谁说你是个废人了?” “一个连剑都提不起的人,难道不是废人吗?” 沈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只不过是右手使不了力气,可你还有左手!” 君瑶的眼睛里骤然有了亮光,她颤颤问道:“你说什么!” 沈涣重复道:“我说你可以用左手啊!” 君瑶脸色愈发苦涩,喃喃道:“左手、左手……谈何容易啊……” 沈涣激励道:“你都是在猛兽里活下来的人,难道还怕练习左手剑法吗?” 君瑶抬起眸子,看着沈涣,语气是难掩的激动,“你说的对,左手剑法!” 是啊,她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练左手剑法吗? 沈涣为君瑶的振作而感到高兴,他笑道:“我可以帮你。” 君瑶只是淡淡说了两个字:“不必。” 沈涣的眼神有些失落,“你为什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其实,你可以将我当作你的朋友的。” 君瑶道:“因为我不需要朋友。” 她转身走进房间,将门关上。 沈涣看着前方,暗暗摇了摇头,他什么时候才俘获美人芳心呢?看来这条路还有很远啊, 毕竟,沈涣自认为自己的外表是风度翩翩、仪表不凡,堪称玉面公子,可为什么君瑶对他毫无感觉呢? 看来这点,他还得去请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身边的桃花可是姹紫嫣红啊。 …… 昭鸾坐在马上,被蒙着眼睛,她问身后的人,“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顾清鸿慢悠悠地驾着马,“等会。” “噢。”昭鸾不知道顾清鸿为何会突发奇想,带她来踏青,而且还蒙住她的眼睛,这个坏家伙肯定又在想什么办法整她。 “好了。”顾清鸿解开昭鸾眼睛上的纱布。 昭鸾慢慢地睁开眼睛,光线柔柔地洒在她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阵阵轻和的风,夹裹着清新的芳香,令人心甘情愿沉迷于此中。 触目可见,是漫山遍野的桃花,风偶尔的吹过,扬起一树花落,花瓣轻飘飘地落下,如梦如雨,宛若人间仙境。 “原来周国也有这么美的地方你。”昭鸾看着这一片芳菲,不禁想起了承临,他素来就是一个爱花惜花之人,若是他在这,肯定恨不得吟诗几首。 可惜啊,昭鸾就没有这个才华了,她只是觉得好看。 单纯地欣赏就好了,写诗这些就不必了。 顾清鸿将昭鸾抱下来,他略微蹙眉,道:“你最近是不是又长胖了?” 昭鸾不信,她反驳道:“我明明瘦了,你看我的脸,都小了一圈。” 第三百零四章:故人还是情人 顾清鸿的手在昭鸾的脸上捏来捏去,仔细分析着,最后道:“并没有瘦。” 昭鸾打落顾清鸿的手:“你!” 顾清鸿咳了几声,道:“这是在外,你是太子妃,要温柔一点,若是被人看见你这副凶悍样子,唉……” 昭鸾瞪了顾清鸿一眼,道:“明明是你在欺负我。” 他们打闹的场面落在了不远处的女子眼里。 女子就是胤城双姝之一的冯凝安。 冯凝安今日穿了件水粉色的曳地薄纱裙子,一头乌发如瀑,面容若雪,不施粉黛,不配珠翠,只是在发尾上绑了一根白色的丝带,随风飘动,更添几分脱俗仙气。 她站在花雨之中,倒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不,应该是人比花娇。 此时此刻,冯凝安望着昭鸾,眼睛里含了几分落寞。 昭鸾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注意她,她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 她觉得,那个女子亦在看着她,模样有些痴痴傻傻的。 在昭鸾的记忆里,她只见过冯凝安两次,却为何有一种相识多年的感觉? 冯凝安明明与冯嘉月有着一样的容貌,一个素雅温柔,一个孤高冷艳。 或许是冯凝安格外喜欢素淡的妆容,衬得她温柔恬静,招人喜欢。 冯凝安屈身行礼,声音非常轻柔,如出谷的黄莺一般动听,她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顾清鸿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冯凝安,但他自幼也算与她们姐妹相识,便礼节性地问了句:“你也在这?” 冯凝安因着这句随意的话,便开心不已,道:“听得这儿的花开了,便特意来看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太子殿下,着实是巧了。” 昭鸾看着冯凝安这含情脉脉的眼神,心里隐隐不悦,她就知道这个小丫头片子对顾清鸿有着什么心思,虽然她与冯凝安差不多的年纪。 昭鸾的眼神自冯凝安的脸上转移到顾清鸿的脸上,她微微笑着,道。“听冯二小姐这样一讲,我也觉得有些巧了。” 顾清鸿语气无辜:“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故人。” 故人还是情人?那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昭鸾暗暗伸手抓住顾清鸿的手臂,用力捏了几下,笑着道:“我们去那头看看吧。” 昭鸾转眸,对冯凝安给了一个示威的眼神。 谁让昭鸾就是这么一个善妒的女子呢?反正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全周国的人都知道了,也不差冯凝安一个。 冯凝安就这样,看着顾清鸿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花海之中,而她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也没有资格。 自始至终,她只是一个外人。 冯凝安身边的丫鬟道:“小姐,你说太子殿下为何会喜欢太子妃娘娘,她不温柔也就罢了,还善妒,奴婢真是不懂。” 冯凝安语气凄凉,道:“太子喜不喜欢,与你我都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小姐你苦恋了太子殿下这么多年,可太子殿下却娶了一个大昭的女子,奴婢只是为小姐不值,明明小姐才是与太子最般配的。” 第三百零五章:乞丐 冯凝安往花海中走去,她脚下的鞋履踩在满地的花瓣上,柔软而芬芳,一如踩在她的心脏上。 这么多年了,怎么只是这么多年了呢? 她遇上他,可比昭鸾早了许多年。 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皇后裴嫣去世,周帝打算另立新后,也就是容嬅,裴胥担心容嬅会对顾清鸿不利,便将尚在襁褓之中的顾清鸿送往了冯府。 因冯府与裴府是世交,所以,冯晋待顾清鸿如亲子一般。 顾清鸿在冯府的第二年,冯嘉月与冯凝安两姐妹便出生了。 在她们的意识里,从未将顾清鸿当作皇子,只是将他视为兄长。 冯嘉月性子冷淡,不喜交流,而冯凝安则完全相反,她喜欢缠着顾清鸿,缠着他一起练字、一起读书、一起堆雪人……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顾清鸿被当作质子送往大昭的那天。 他在大昭,遇上了他命定的爱人,遇上了他的妻,完完全全地忘记了冯凝安。 冯凝安一直都以为,并且坚信,她与他之间多年的情分,谁也比不了。 直到他以半壁江山娶了一个大昭公主,直到他大告天下,他有了他的妻。 冯凝安才不得不清醒过来,原来,在他心里,她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早就忘了她。 …… 顾清鸿有些委屈:“你为何掐我?” 昭鸾气愤道:“谁让你与她眉来眼去了?” 顾清鸿反驳道:“简直是无稽之谈。” 昭鸾问:“那为何这么巧,会在这里遇上她?” “或许只是巧合吧。” “你信吗?反正我不信。”昭鸾的直觉告诉她,冯凝安肯定对顾清鸿藏有什么心思,至少在这件事上,冯凝安是有预谋的。 冯凝安精心策划了一场完美的相遇,桃花如玉、满地芳菲,才子佳人,一见钟情。 只是可惜,她没有算到昭鸾。 “好了,不提她了。”顾清鸿牵过昭鸾的手,有些事情,他的确明白,但只能装作不明白,因为冯家对他有恩。 二人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时不时地有花瓣落下来。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在某个温暖的午后,与自己心爱的人,并肩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有花瓣轻飘飘地落在身上,淡淡的阳光洒下来。 这便是幸福了吧。 顾清鸿并不喜欢过问昭鸾的事,但他有些好奇,便问道:“你将胡真怎么样了?” 昭鸾闭着眼睛,道:“我挖了他的眼睛,割了他的舌头,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将他丢在了乞丐里面。或许某日在街上,你会看到一个双目失明、口不能言,手脚还不能动弹的乞丐,那就是胡真了。” 顾清鸿失笑道:“你还真狠啊!” “当然!” “我在想,胡真这辈子会后悔的事情便是惹了你。” “谁让他咎由自取呢!” 顾清鸿叹了一声:“唉……” 昭鸾问:“你叹什么气?” 顾清鸿无奈道:“我在想,娘子的手段这么狠毒,身为夫君的确是胆战心惊,唯恐惹得娘子不悦。” 昭鸾伸了个懒腰,趴在顾清鸿身上,她挠了挠他的鼻子,威胁道:“知道就好!” 第三百零六章:水性杨花 顾清鸿捉住昭鸾的手,将她推在身下,然后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昭鸾望着顾清鸿,她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以示回应。 顾清鸿继续按住昭鸾的手,道:“不许乱动。” “我就要乱动。”昭鸾抽出手,挠着顾清鸿的胳肢窝,她挠呀挠,可是,他似乎都没有反应…… 这个人,竟然不怕痒! 昭鸾颇有疑惑地问:“你都不怕痒的吗?” 顾清鸿的脸色淡定自若,他道:“不怕。” 昭鸾有些失望:“噢。” 真是不公平,就算她怎么挠他,他也不会觉得痒。 “可我知道你怕。”顾清鸿唇角笑了笑。 昭鸾警惕地看着顾清鸿,她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阴谋气息,问:“你想干什么?” 顾清鸿眯着眼睛,道:“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昭鸾威胁道:“你要是挠我痒痒的话,我就……” 顾清鸿问:“你待如何?” 昭鸾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顾清鸿,道:“我就哭给你看!” 顾清鸿道:“我不信。” 昭鸾有些嫌弃地看着顾清鸿,道:“你就不能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态度吗?竟然要报复我!” 顾清鸿无言以对:“……” 昭鸾的语气很是遗憾,她可怜地看着顾清鸿,道:“唉,像你这样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也不知除了我,还有谁能收了你?想我当年,也是风度翩翩的无双公子,俘获了无数少女芳心,不曾想,就吊在你这颗树上了。” 顾清鸿的脸色愈渐变黑,:“你~说~什~么?” 昭鸾丝毫没注意顾清鸿的脸色变化,她继续道:“其实,我还挺羡慕顾曦云的,她可是我见过的最放纵的公主了,单说她养的那一百个如花似玉的面首。你想想,她这生活是过得多潇洒啊!” 顾清鸿反问:“难不成你也想养一百个面首?” “说不定,万一哪天,我瞧上了某个花容月貌之人,对他念念不忘,就将他给逮回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我二哥,都是喜爱美色之人。”昭鸾一脸坦然地看着顾清鸿,看着他隐隐动怒的脸色,她在心里暗中窃笑。在她的眼里,他就是傻傻的。 顾清鸿吐出两个字:“不准!” 昭鸾问:“为什么?” 顾清鸿冷声道:“没有为什么,要是你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不给你吃不给你喝。” 昭鸾嘟着嘴:“你怎么这么狠心!” “所以,你不许觊觎别人,无论男女!” 连顾清鸿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也是一个善妒之人,或许越是在乎,就越是想完完全全地占有她。 昭鸾突然笑出声,“哈哈,你太好玩了,我只是逗你一下……” 顾清鸿捏着昭鸾肉乎乎的脸,道:“不许开玩笑!” “唔……”昭鸾有些难过,现在她的家庭地位是越来越低了,想当初,唉,往事不堪回首。 她望着天边渐渐沉落的太阳,投射出一片昏黄的晚霞,突然问了句:“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 第三百零七章:错过的三年 昭鸾望着天边渐渐沉落的太阳,投射出一片昏黄的晚霞。 她突然问了句:“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 顾清鸿没有想,便直接说了两个字:“记得。” 昭鸾坐起来,低头看着顾清鸿,问:“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吗?” “知道。”顾清鸿揉了揉昭鸾的头发,他喜欢揉她的头发,就想揉一只毛茸茸的狐狸一样。道:“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看雪的。” 是啊,看雪…… 他们都不曾忘记。 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昭鸾回忆着四年前的场景,彼时的她与如今的她,也大不相同了。 短短四年,许多人离去,许多事改变,连自己的心境都变了。 只是,昭鸾最初的心愿一直存在,她想去看雪,看一场最美的雪。 可惜,已经物是人非了。 昭鸾趴在顾清鸿的怀里,将下巴抵在他的胸膛处,抬头问他:“如果那天,你没有在火海之中失去踪迹,我们应该已经看到了雪。” 顾清鸿的眼睛里藏了几分痛楚,但他巧妙地掩饰过去,只是语气有些惋惜,道:“是啊,如果那三年没有分开的话,我们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呢?” 昭鸾歪着头,想了一会,她道:“如果没分开的话,我们应该会一起回到大昭,那时我的母后肯定不会去世。你这么喜欢我,定是会主动向母后求娶。依母后的脾气,她舍不得我这么早就嫁出去,绝对不会允许,你就继续苦苦求她。我猜,你会对母后说:此生此世只愿得我为妻,全心全意只爱我一人。” 顾清鸿瘪瘪嘴,道:“我才不会。” 这种没面子的事,他才不会做呢!对,肯定不会做的。 昭鸾将头枕在顾清鸿的手臂上,继续幻想着那错过的三年,她缓声道:“母后不会同意的,她觉得你这个人啊,看上去就不靠谱,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会招惹许多花花草草。然后,母后就不允许我们见面,我们遥遥相隔,终不能见。” 顾清鸿插嘴道:“你为了见我,就偷偷溜出去。” 昭鸾反驳:“我才不会。因为是你先喜欢上我的,绝对是你偷偷溜出来见我。” 顾清鸿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喜欢我的时候,比我喜欢你还要早。” 昭鸾道:“哼,你狡辩!” 顾清鸿拿出证据,“我七岁的时候,我们第一次遇见,那时你就欺负我,还说你不是喜欢我?” 昭鸾:“谁让你当时不理我?” 顾清鸿有些得意:“所以啊,肯定是你溜出来见我。” 昭鸾不欲争辩,反正他喜欢她的时候,一定比她喜欢上他的时候要早。 她道:“说不定,我们还会上演一出私奔。母后大怒,派许多人来追捕我们,我们就一直逃啊,一直逃……然后你身受重伤,我以命相护,母后迫于无奈,只能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那个时候,我们一定很幸福。” 顾清鸿也在想着那个场景,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如果不是他选择了离开,他们应该会是昭鸾幻想里的那个样子。 第三百零八章:永不分开 “是啊,会很幸福的。可是那三年……不是这样的。”昭鸾的眼神很黯淡。 尽管他们的幻想场景很美,可事实是,在那三年的记忆中,昭鸾的母后死了,他也不在身边。她就这样心如死灰地等着,煎熬着,没有一丝半点的曙光,陷入在长久的黑暗之中。 幸好,兜兜转转,他回来了,现在的他就在她身边,在她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顾清鸿许诺:“我们以后还会有许多个三年,我会将错过的那三年,加倍赔给你。” 昭鸾点点头,“嗯。” 她相信他们会永远在一起,自少年而至死亡。 黄土白骨,永不分开。 …… 坤宁宫。 皇后看着手中的密信,眼神越来越幽深,她渐渐地将信揉成一团,手中青筋暴露。 她语气疑惑,似乎不敢相信,问:“胡真在流放的路上逃跑了?” 顾北淮亦是不相信,但这是事实,据那些官差告知,胡真的确是动手伤了许多人,然后逃走了。虽然这件事的原委还未调查清楚,但胡真逃跑是事实。 他道:“依我对胡真的了解,他绝对不会主动逃跑,定是有人做了什么。” 一旦逃跑,便坐实了违抗圣旨的命令,必死无疑。 胡真就算再傻,也不敢逃跑。 皇后仔细一想,觉得此事存在许多蹊跷,“可有找到胡真?” 顾北淮道:“儿臣暗中派人四处查询胡真的下落,皆无所获,胡真就像是在世上失踪了一般。” 其实,顾北淮当然查不到胡真的下落,毕竟如今的胡真已经被毁了容,双目失明、口不能言,手脚还不能动弹,成为了一个脏兮兮的乞丐。 谁会想到鼎鼎大名的周国第一勇士沦落成了乞丐? 皇后的目光飘向远处,道:“估计辽成王那边,恐怕会有动作了。” 顾北淮问:“难道辽成王会回来?胡真只是一个庶出,辽成王应该也不太会放在心上吧。” 皇后:“你不懂,胡真虽是庶出,但他的生母是辽成王最爱的一个女子。” “辽成王回来,父皇那边会不会……”顾北淮担心的是,周帝根本不会允许胡楷回来。 皇后担心的是,辽成王恐怕会提前举兵,她道:“还是要加大力度去寻找胡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皇后的脸色缓了一些,“近日,可有去见过你妹妹?” 提及顾曦云,她的眼睛周围多了些疲惫,很是苍老。 看得出来,皇后心里也是有些挂记顾曦云的,毕竟顾曦云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 顾北淮语气也含着叹息,“去过几次。” “她还好吗?” “情况不怎么好,人还是疯疯癫癫的。”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是受了刺激,导致精神崩溃了,或许很快就好,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清醒过来。” 皇后闻言,她低垂着眼神,看着自己的手,一时思绪复杂,然而最后,她只是淡淡说了句:“本宫知道了。” 提及这事,顾北淮突然道:“母后,其实明德的事,我们都被算计了。” 第三百零九章:玩弄 皇后凝眸,眉目锋芒毕露,她问:“何出此言?” 顾北淮道:“据儿臣调查,公主府上有一个侍女,这个侍女是东宫的人,也是她故意刺激明德,令明德失去理智,纵火少了寺庙。” “是顾清鸿?” “不,是太子妃。” 皇后骤然冷笑着,道:“原来她倒是个记仇的人,设下这么一大盘棋。” 顾北淮言语带恨,道:“母后,我们不能被一个女子给玩弄于股掌之中。” 然而,皇后并未因顾北淮的话而动怒,她反而道:“北淮,何必拘泥于女子的斗争之中呢?你要将眼界放宽,不要忘了,你可是要做大事的。” “母后,可她已经威胁到了儿臣。”顾北淮自从被陷害一事之后,就再未小看过昭鸾的存在,他可不认为她仅仅只是一个善于后院宅谋的女子。 皇后沉声道:“你该担心的是顾清鸿,还有你的父皇。” “母后,可是……” 皇后已经有些不悦了,在她看来,顾北淮应该将重心放在朝政之上,早日夺回自己的储君之位,而不是困于女子的伎俩之中。 她道:“回去吧,仔细想想本宫的话。” “是,儿臣告退。”顾北淮知道皇后的性子,他默默离开了坤宁宫。 出了皇宫之后,顾北淮想起顾曦云,便打算去明德公主府上看看。 公主府上一片死气沉沉,下人也是无精打采。 管家看见顾北淮走过来,道:“嘉亲王,您可算来了。” 顾北淮蹙起眉头,他只有顾曦云一个妹妹,心里自然也是关心她的。 他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些怪异,问:“出了何事?明德她又怎么了?” 管家一脸忧色,道:“公主刚刚又发病了,这次比往日都要严重些。” 顾北淮心里一颤,问:“她做了什么?” “唉,公主今早还是好好的,用膳的时候也很平静,到了下午,不知公主听到了什么,整个人就变了,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将房间里的烛台打翻,烛火点燃了床帘,差点将整个屋子都烧起来。幸好值班的小厮闻到烧焦的气味,赶紧叫人去灭火。” 听到这事,顾北淮也被吓到了,“那明德可有受伤?” 管家回答:“公主无碍,只是受了惊吓,现在已经睡着了。” 顾北淮道:“带本王去看看她。” …… 顾北淮在管家的带路下,走到了顾曦云的房间,隔着一层屏风,他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顾曦云。 顾曦云瘦了许多,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皮肤失去了光泽,眼眶也凹陷下去,她闭着眼睛,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梦话,听不清楚,只看得出她睡得很不安稳。 顾北淮看了片刻之后,便离开了,他嘱咐了管家:“好好照顾公主,莫让她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离开明德公主府后,顾北淮一直紧攥着拳头,他永远不会忘记是何人将他们兄妹害到如此境地。 回去嘉亲王府的路上,顾北淮是坐在马车上的,他掀开车帘,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第三百一十章:恶人 在回去嘉亲王府的路上,顾北淮是坐在马车上的,他掀开车帘,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顾北淮示意车夫停下,他走出马车,对着前面那个少年道:“站住!” 小安回过身,看着顾北淮,略有一瞬的惊讶,他也没有想到,会遇上顾北淮。 顾北淮看着小安的眼神有些鄙夷,“本王当是谁?原来是一个家仆啊!” 小安只看了顾北淮一眼,便转身打算离去。 他根本不屑与顾北淮这样的人打交道。 顾北淮对着小安的背影道:“你今日若是走了,本王保证你会后悔。” 小安停住脚步,“你想干什么?” “明日午时,城郊破屋,本王有件事想要告诉你。”顾北淮说完这句话,便走进了马车,离开了小安的视线。 小安站在原地,他看着顾北淮离去的马车,思考着顾北淮话里的意思。 顾北淮究竟想告诉他什么?或者说顾北淮想干什么? 小安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去。 在他思索了一夜之后,终于还是去了顾北淮指定的那个地点。 …… 小安看着他面前的男子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顾北淮转过身来,玩味地看着小安,“你到底还是来了。” 小安暗中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除了顾北淮,并没有其他人,或许那些人只是藏在小安看不见的地方。 “说吧,什么事。” 顾北淮并未开门见山回答小安的问题,“本王调查过你的身世,你是从大昭来的。” 小安眸光凝然,但他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顾北淮想干什么。 “你无父无母,自大昭一直追随到周国,便是为了太子妃吧。” 顾北淮的声音带着试探,他仔细盯着小安面部每一个细小的变化,果然,他没料错。 小安眼皮略动了一下, 顾北淮道:“小小年纪,可不要撒谎。是就承认,不是就否认。”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小安最忌讳别人说他年纪小,冷冷说了几个字:“与你何干。” “那就是了。”顾北淮仿佛看穿了小安的心事,“是人就有私心,本王想知道,你的私心是什么?” 小安道:“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些,那恕我无力奉陪。” 顾北淮似笑非笑道:“本王想做的是与你做一个交易。” “我不与恶人做交易。” “恶人?呵……难道你们东宫的人,手里就干净吗?” “干不干净也与你无关,反正我是绝对不会与你有半点瓜葛。”小安知道,顾北淮此人诡计多端,况且,东宫与嘉亲王府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顾北淮没有丝毫动怒,反而心平气和:“话别说的这么肯定嘛?你还未知道本王的条件。” 小安的表情很肯定:“不管你说的是什么条件,我也不可能会与你做交易。” “如果,本王说可以让你单独占有她呢?” 顾北淮的笑意越来越深,看在小安的眼里,宛如一朵盛放的罂粟,邪恶而毒辣,这个笑容,如一颗石子落在了小安的心里,表面上波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激起了千层浪。 …… 第三百一十一章:胡楷 嘉亲王府。 容凌屏退了所有人,走到顾北淮的身边,低声道:“王爷,找到胡真的下落了。” 顾北淮问:“胡真在哪?” 容凌稍稍移开了几步,此时,在他背后躺着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漆黑的人。 这人眼眶深陷,一片黑暗,脸上也被划了数十亿道刀伤,已经结成了疤,辨不清他原本的容貌,手脚也是萎缩到了一起。 而这个人,他已经死了。 顾北淮不可思议地走近,仔细反复看了几遍,颤颤道:“他是……是胡真?” 如此残忍的惨状,如此凄惨的死法。 尸体散发着一股子腐臭的气味,容凌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道:“我是在乱葬岗发现胡真的。” 他停了会,接着道:“我发现胡真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而且,大约死了有三天了。” 对于顾北淮来说,胡真的死绝对会引发一系列事情的变化。 而且不单是死,还是如此可怖的死法。 顾北淮问:“是谁将胡真害得如此境地?” 容凌唇角勾了些阴森,他的眼睛稍弯了弯,道:“王爷应该可以猜到的。” 顾北淮看着容凌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道:“是她。” 顾北淮已经猜到了,此事绝对是昭鸾所为。 胡真毁了君瑶的一条手,像昭鸾这样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女人,定是会杀了胡真为君瑶报仇。 顾北淮与容凌二人相视一眼,寒意毕露。 顾北淮想了想,道:“先不要把胡真已死的消息放出去。” 容凌脸色沉重,道:“我明白王爷的意思,可这件事迟早瞒不住。” 顾北淮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瞒住,但能瞒住一日是一日,若是让胡楷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他道:“不管如何,这件事不能让辽成王知道。” 容凌的脸色很是诡异,他笑了笑,道:“已经来不及了,辽成王已经回来了。” 顾北淮的表情瞬间凝固。 因为,胡楷回京这个消息对顾北淮而言是一个不好的消息,时机不对。 但如今,已经无力阻止了。 胡楷回京的消息迅速在胤城传开了,自然也传到了昭鸾的耳里。 东宫。 昭鸾对胡楷此人并没有什么了解,她问:“辽成王回来了?” 元宝刚从外面打听了消息,道:“千真万确。” 昭鸾继续咬着口中的桃子,“噢,那为什么辽成王回来了,会引起这么大的震动?” 她所惊讶的事情不是胡楷回来,而是胡楷的回来所带来的影响。 元宝道:“公主有所不知,辽成王此人是周国唯一的异性王,据说,他是当年与先帝一起打过江山的,先帝还赐他一枚免死金牌。如今的陛下最忌惮的人就是辽成王了。” 提及胡真,昭鸾的脸色很平静,她已经为君瑶报过仇了。 昭鸾漫不经心道:“那胡楷这次回来,定是因为胡真的事了。” 元宝道:“奴才觉得,他定是为了胡真报仇而来的,公主可要当心。” 昭鸾懒懒道:“这与我有何关系?我可没有取了胡真的性命,而且,谁有证据,证明胡真的死与我有关?” 她才不担心。 第三百一十二章:进退 元宝语气担忧:“公主,虽然没有证据,可并不妨碍胡楷将矛头指向你。” 昭鸾将手中的桃子放在一边,她无奈地叹了声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果然朝野的斗争是无穷无尽的,一时不慎,便会死无全尸,正如胡真。 可她既然选择了与顾清鸿一起面对、一起前行,她就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昭鸾的语气略带自信,她若是害怕,早就在心机谋算里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这个胡楷能将我怎么样?” …… 胡楷进京的第一日,便入宫求见了周帝。 周帝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他的眼睛稍眯着,眼神复杂深邃。 多年不见,自己老了,胡楷也老了。 他启唇,道了四个字:“你回来了。” 胡楷双手抱拳,以示礼节,语气不卑不亢,道:“陛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周帝的语气略有感慨:“朕原以为你才不会老,没想到,岁月的风霜亦是催白了你的头发。” 胡楷朗声笑了笑,道:“陛下也是一样,我们都老了。” 周帝的笑意也越来越深厚。 这两人,看上去就像阔别多年,再次相逢的好友。 周帝的笑容渐渐散去,话锋一转,道:“你回来,不单是只为了与朕叙旧吧!” “臣就不与陛下绕弯子,直说了。”胡楷的笑容也散去,一张脸上除了深深的皱纹,还有按捺不住的愤怒。“臣回来,是为了胡真。” 周帝早就料到胡楷的意图,他的手掌摩挲着椅子上的纹路,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胡楷,平静的眸光之下,暗藏的是杀机。 周帝不疾不徐道:“胡真私养士兵,已经触了律法,朕念在你的面子上,对他网开一面,只判了他流放之刑。只是,胡真竟然在流放的路上打伤了官差,逃得无影无踪。” 胡楷只问了一句话:“陛下信吗?” 信?周帝是何人?他是经历过无数的血雨腥风,才坐上皇位的人,他怎么可能相信呢? 只是,取决于他愿意不愿意相信罢了。 “你这是何意?在质疑朕吗?” 胡楷完全没有迫于周帝的威胁,他冷冷笑着,道:“臣不敢。只是臣的儿子失踪得不明不白,做父亲的,自然会为他讨回公道。” 事实上,胡楷根本不相信周帝说的这番话,在他看来,胡真为人行事鲁莽,空有一身武功,没有半点头脑,又急功近利,难免会中了旁人的圈套。 周帝怒而拍桌,站起来,道:“辽成王所说的公道是何意?难不成要朕的性命吗?” 空气似乎在此刻凝固,满宫的下人尽数跪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触了周帝的怒火,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胡楷的嘴角动了动,时别多年,周帝果然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善怒。他稍稍拱手低头,道:“陛下严重了。” 周帝捂住胸口,又渐渐坐下来,脸上的怒意转瞬即逝,他勾唇笑道:“过了几年,你倒是知分寸了。” 胡楷:“是啊,臣都这么大年纪了,自然要懂得进退。” 第三百一十三章:逃避不了 周帝的唇角抽了抽,眉眼间尽是隐藏不了的鄙夷之意。 是真懂得进退还是假装懂得进退,没人比他自己更明白。 在周帝看来,胡楷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只是,他的嚣张不再只是表面上的嚣张。 周帝的语气突然变得很缓,他道:“辽成王归来,朕特意在宫中备了宴席,为你接风洗尘。” 胡真回之一笑,道:“陛下如此厚待,臣真是受宠若惊。” 二人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故友之态,令人不敢相信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争执。 虚伪做戏,他们都很擅长。 …… 宴会设在晚上。 皇帝为辽成王接风洗尘,自然是办得异常隆重,以向世人彰显他对辽成王的功典。 日后辽成王谋反,便是不知皇恩,恩将仇报,被世人唾骂。 出席晚宴的人皆是地位不凡的贵人,也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才有资格出席。 顾清鸿与昭鸾亦出席了这场宴会,不单是他们,顾北淮也来了,他今日身边带着的女子便是月莲。 也真是难得了,月莲竟然能让顾北淮对她神魂颠倒。 坐在上首的便是帝后,今日,冯妃以病推辞,没有出席。 难得的是……周帝这次没有强迫冯妃,反而同意让她待在长乐宫里,因为周帝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冯妃没有出席宴会,并不是因为她病了,而是她不想在宴会里看见那个人。 冯妃走出了长乐宫,她吩咐所有人都不许跟着,只打算自己一个人四处走走。 远处的宫殿热闹非凡,可那些热闹是属于别人的,不是属于她冯嘉月的。 只有孤独是属于她的。 冯妃默默地走到一个湖边,淡淡的月光洒在湖面上,倒映出了她的影子。 随着徐徐漾开的涟漪,她的影子也在徐徐飘动着。 孤影自怜么? 冯妃有一瞬间,突然想从这儿跳下去。 跳下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她一直是个非常理智的人,这可笑的理智令她记得自己的责任,还有自己的仇恨。 她不能死。 冯妃望着湖中心的月亮。 是一轮满月。 今天,原来又是十五了。 可真是吉时良辰啊! 这时,她忽然感受到身后有什么动静,转过身去。 是他…… 冯妃看见陆离的第一眼里,一时间不知是心酸还是愤恨,她下意识想去逃离。 不,不能,她不能逃。 自始至终,是他负了她,错的人是他,该逃的人也应该是他…… 这样一想,冯妃挺直了脊梁,稍抬高了下巴,含笑讥俏:“原来是陆大人啊,本宫还当是谁!” 陆离不知为何,就走到了这里,然后看见湖边有一抹月白色的影子,他竟然担忧她会跳下去,然后鬼使神差地走了过来。 他皱着眉头看着她,问:“嘉月,你还好吗?” 冯妃的眼神里毫无情感,语气冷如冰霜,“按照尊卑,你该行礼,然后唤本宫一声娘娘。” 陆离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萧瑟的夜风将他的冠带吹得四处飞舞,徒添了几分苍凉。 二人相视,一个故作冰冷,一个神情复杂。 第三百一十四章:离去 “是臣僭越了。”陆离拱手而退,夜色巧妙地掩饰住了他脸上的落寞,包括他的一切情绪。 冯妃拢了拢身上的外衣,不知是夜色太冷,还是人心太冷,她觉得这周遭的一切令她寒冷。 应该是人心吧…… 她的眼神环顾着四周,特意避开陆离所在的地方,道:“陆大人,你不好好在宴会上待着,四处乱走,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那娘娘呢?为何独自一人在湖边?”陆离心中苦笑,原来时至今日,他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她。 担心着她从湖边跳下去,担心着她的生死。 明明他已经选择了皇权富贵之路,明明他已经放弃了她,真是可笑,他还记挂着她。 冯妃暗暗扶了扶左手手腕上的银镯子,将它推进袖子里,她道:“今天是十五,十五月满,月色迷人,可比那些噪杂的歌舞美丽多了。” 陆离的眼神落在了冯妃的手腕上,他看到了那个镯子。 镯子很普通,因年份过长而失去了光泽,与她华贵的一身装扮格格不入。 陆离记得,这个镯子是他送给她的。 “原来,你和以前一样,还是喜欢满月。”陆离略一迟疑,低声道了句:“也依旧戴着我送你的镯子。” 冯妃闻言,她有一瞬间的木讷,继而扯出一抹笑意,她迅速地取下手上的镯子,放于陆离的眼前,道:“本宫还留着这个镯子,是为了提醒自己可悲的过去。” 陆离的眼神凝在冯妃手中的镯子,“对不起……” 冯妃一副神色从容、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对着陆离笑着,将镯子扔进了湖里。 随着镯子落进湖水的声音,湖面的涟漪一圈圈地向外漫延,揉碎了湖面的圆月。 也揉碎了冯妃心里的圆月。 陆离的心在刹那间被撕裂:“嘉月!” 冯妃脸色一变,她有些恍惚,眼前的这个男子好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啊,他是忘了自己当年狠心的姿态了吗? 她语气讥讽道:“不要用这样深情的眼神看着我,更不要用这样深情的语气叫我的名字,陆离,你不恶心吗?” 陆离的脸上没有羞怒之态,只是自嘲道:“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恨你?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恨你?陆离,你太高看自己了。”冯妃早就决定了,要做一个狠心的人,她才不会因为陆离几句听起来深情的话,就忘记了他做过的那些绝情的事情。 她略张开双袖,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陆离,道:“从前,我是尚书府的嫡长女,你是一介苦寒书生;如今,我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妃,你只是区区一个臣下。呵……自始至终,你都不配,知道么?” 冯妃知道陆离最在意的就是出身,所以她故意挖苦他,为的就是刺痛他敏锐的自尊心。 果然,最相爱的人,越熟知对方的痛处。 陆离被冯妃的这番话刺到了,他暗暗攥着拳头,不发一言。 “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冯妃转身,留给陆离一个决绝的背影,高傲而倔强。 第三百一十五章:晚宴 此时的晚宴上,众人谈笑风生,一派欢声笑语。 其乐融融,好不快哉! 尤其是周帝与胡楷,明明应该是剑拔弩张的二人,看上去却宛若多年老友,着实令人费解。 胡楷坐在周帝左下侧,他的眼神在人群中穿梭,掠过许许多多的人,落在了昭鸾身上。 这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美丽张扬,神态倨傲嚣张,不同于周国女子的风情,那双眼睛里,有着与她年龄不相符合的精明。 她,应该就是那个大昭来的公主了。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是大昭敦肃太后的女儿啊! 昭鸾察觉到了胡楷的目光,这目光很是不善,令人心里发慌。 她抬起眸子,直视过去,脸上略含笑意。 胡楷纵横沙场多年,杀过的人数不计数,这世上少有人不害怕他的眼神。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倒是敢直视他的眼睛,也难怪胡真会败在她的手里了。 “太子殿下呀,这个胡楷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呢?”昭鸾将目光转移到顾清鸿的身上,笑意盈盈。 顾清鸿轻扣了扣手中的酒杯,“来者不善,小心行事。” 昭鸾语气埋怨,“唉,我真可怜。” 顾清鸿问:“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你何曾可怜了?” 昭鸾用手托着下巴,道:“你看啊,我一嫁给你,皇后不喜欢我,皇帝也不喜欢我,就不用说顾北淮他们兄妹了,如今又来了整个胡家,他们不喜欢我也就罢了,还成天想着陷害我,我难道不可怜吗?” 顾清鸿将昭鸾面前的酒移开,她这次绝对不能喝酒了。 遥想上一次,她便是多喝了几杯酒,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人,实在是影响东宫声誉。 他说得头头是道:“的确如此,可顾曦云疯了,顾北淮也曾被囚禁,胡真死状凄惨……你却好好地在这里欣赏歌舞,究竟是谁比较可怜些呢?” 昭鸾赞同道:“如此一说,好像是他们比较可怜些。” 她瞅见桌子上的酒,故意被顾清鸿给移开了,实在是可恶。 然后,昭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杯酒挪过来,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顾清鸿瞧见昭鸾的小动作,道:“不许喝酒。” 昭鸾低垂着头,默默地将酒杯放下。她牵唇而笑,双眸明亮,语气撒娇道:“我就喝一小口……一小小口。” “不行。” 顾清鸿的语气很坚定,他将目光移向一旁,不看昭鸾的脸,这个小妖精,每次都故意用这副样子让他心软。 “为什么?”昭鸾觉得十分委屈,她真是不懂每次一到皇宫,顾清鸿就不许她喝酒,她又没做错什么。 顾清鸿反问:“那你能保证自己不喝醉吗?” 事实如此,昭鸾每次喝酒就犯事,而她自己又不知道,只是可怜了为她收烂摊子的顾清鸿。 昭鸾的语气很弱,没有底气,她犹豫道:“我……应该没有喝醉过吧……” 顾清鸿看着昭鸾的脸,扶额长叹,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她永远不记得自己做过的糊涂事,他都懒得去拆穿她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起火了 这时,自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公子。 此人一身华丽锦袍,衣服的布料和做功都是精美绝伦,似乎是特别定制的款式。他的长相很俊美,有一双明亮漆黑的桃花眼睛,如晶莹剔透的宝石,额前两缕发丝自然垂落,看上去不过十五岁左右的年纪,浑身却萦绕着一股贵气,单是这份气质,便与旁人迥然不同。 小公子一步步自外面走来,而至胡楷的身边。 他唤了句:“父亲。” 此人便是胡丕,胡楷的幼子。 胡丕适才走进来的时候,往顾清鸿的方向看了一眼,二人短短相视了一眼。 这一眼,满是较量。 昭鸾也发现了胡丕,她问顾清鸿:“刚刚进来的人是谁?” 顾清鸿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晦暗,他从前是见过胡丕的。 道:“他是胡丕,胡楷最小的儿子。” “胡楷的儿子?”昭鸾有些惊讶,在她看来,这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公子,真是模样俊朗,又带着几分可爱,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整张脸看上去粉雕玉琢的,与胡真没有半点相似,与胡楷也不像。 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胡楷的小儿子呢? 实在是有些可惜,昭鸾摇摇头。 顾清鸿道:“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个胡丕,他虽然年纪小,却颇负盛名。” 昭鸾对胡丕来了兴趣,道:“此话怎说?” 顾清鸿回忆起那些事情,慢慢道:“胡丕出生之际,周国久旱逢甘霖,天边忽来百只彩鸟,在胡府盘旋三日之久。” 昭鸾语气质疑:“这么神奇的吗?我出生的时候,都没有彩鸟为我祝贺。” 她只从书里见过这些事情。 顾清鸿道:“正因为此事,世人皆道胡丕有封侯拜相之运,而胡丕也确实不同凡响,小小年纪便能在战场上挥斥方遒,助胡楷常胜不败。” 昭鸾不服气道:“胡丕真有这么厉害?我就不信还有比我更聪明的人。” 这时,有太监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大声喊道:“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周帝蹙眉,沉声问:“什么事?” 太监跪在地上:“陛下,甘元殿……甘元殿……走水了。” 在场众人,为之一阵叹息。 这声叹息,是所有人心的颤抖。 甘元殿可是呈放周国历代帝王牌位的地方,代表着周国最至高无上的权力,是周国的国运象征,更是周国自君王而至百姓,心中最高的信仰。 甘元殿走水,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正是因为甘元殿对于周国的重要性,所以每天都会有重兵看守保护,今天,怎么会突然走水了呢? 数百年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在今夜发生,难道是上天在降罪责于如今的帝国? 周帝勃然大怒,他指着跪在大殿的那名太监,气得连话都说不出。 皇后明白甘元殿对周国的意义,更明白甘元殿对周帝的意义。 因为没有谁比皇后,更明白周帝的皇位之路是如何来的,他害怕、担忧、恐惧于周国的历代君王。 皇后站起身来,吩咐道:“即刻去查走水的原因。” …… 第三百一十七章:疑云 昭鸾看着众人皆是脸色凝重,她不太理解,便拉了拉顾清鸿的袖子,悄悄问:“甘元殿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大家的反应如此激烈?” 顾清鸿在想甘元殿走水的原因,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道:“甘元殿是整个周国最庄严神圣的地方。” “原来这样啊。”昭鸾有些幸灾乐祸,她偷偷观察着周帝的脸色,看到周帝这么生气的样子,她不禁窃笑。 周帝已经从上面走下来了,一路走出去,众人也忙跟着起身,往外走去。 人声哗然。 顾清鸿和昭鸾也起身,跟着周帝的步伐。 …… 众人走到了甘元殿前。 此时,甘元殿的火已经被扑灭了,因为救火及时,房屋没有被烧毁太多。 但甘元殿残留着一股巨大的烟火味,这烟味在空气中弥漫,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彰显着它刚才经历了一场火劫。 同样也在昭告天下,上天正在降惩罚于周帝身上。 一般天降惩罚的原因,其一是君王失德,其二是江山易主。 无论是哪种,对周帝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他将要承受数不尽的舆论谴责。 周帝捂住心口,一时激动,那股子痛楚再次在他的心里游走,令他生不如死,但眼下众目睽睽,他必须要撑着。 他怒吼道:“守殿的侍卫长呢?” 一个男子单膝跪于周帝面前,脸色诚惶诚恐,道:“臣……臣在。” 周帝克制着自己杀人的欲望,问道:“走水的理由是什么?” 侍卫长额头冷汗连连,他知道周帝的性情,甘元殿又是如此庄严肃穆的宫殿,这下子是难逃死刑了。 他道:“臣一直在殿外看守,半个时辰前,甘元殿突发大火,臣也不知是为何。” 周帝果然没有半点心慈,他吩咐道:“拖下去砍了。” 这时,胡丕从人群中走出来,玉带乌发,衣袂生风,他对周帝拱手而道:“陛下,此事着实蹊跷,可否让臣问问这个侍卫长。” 周帝的目光淡淡瞥了胡丕一眼,“问吧。” 胡丕往甘元殿走了几步,像是在观察着什么,他转过身,对侍卫长道:“你确定你和手下所有的人,都一直严格看守甘元殿?不曾有丝毫松懈?” 侍卫长以及他手下的所有侍卫齐声道:“臣以性命担保。” 胡丕又问了问从甘元殿里面出来的太监,“可在殿内或者周围,查出有火石火油之物?” 太监们皆摇摇头,道:“奴才已经仔仔细细地查过了,没有半点火石一类的物品。” 胡丕又问:“被烧毁的都是些什么物品?” 太监:“几代先祖的画像都被烧了。” 众人一阵唏嘘,没有起火之物,这天气都是湿润的,甘元殿怎么会突然被烧了呢? 难道真是上天的意思? 胡丕走到周帝面前,稚嫩的脸上端的是少年老成的大气,他道:“陛下,臣提议让钦天监来一趟。” 周帝思索再三,对万贵道:“你现在去传钦天监过来。” 众人都在揣测,这事恐怕会引起巨大的动荡。 就是不知是什么样的结果了 …… 第三百一十八章:妖星 钦天监赶过来时,先是对着甘元殿叩首三拜。 然后,他颤颤巍巍地起身,拜于周帝面前,语气十分恐慌,道:“陛下,这是上天对我们周国的示警。” 示警? 钦天监捋着自己长长的胡子,接着道:“臣这段日子夜观天相,发现紫微星时隐时现,而妖星骤然呈现在紫微星周围,这是大凶之兆啊!” 周帝的眉头蹙到了一起,额心的皱纹更加密集。他冷冷问了句:“凶从何来?” 钦天监回答道:“此次甘元殿走水,便是上天最后的示警,此妖星居于我们周国上空已有一段时日,若无趁早铲除,恐会导致周国颠覆。” 导致周国颠覆…… 众人一时惶恐。 皇后凝眸看去,她问:“妖星是何物?” 钦天监掐指算了算,道:“此妖星已化作人形,正处于周国皇宫之中。” 这时,所有人都不禁惴惴不安,要知道这妖星可是危及江山社稷的东西,一定会被铲除。 若他们其中之一被指认为妖星,今日,是难逃死劫了。 周帝眸子里尽是杀意,显然,他已经相信了钦天监的话了,道:“那你可查出妖星是何人了?” 钦天监起身,直视昭鸾的方向:“此妖星便是太子妃。” 昭鸾本是一副凑热闹的样子,万没想到有人将脏水泼到了她身上。 事不关己的时候,昭鸾当然不在意,如今她却不能不淌这趟浑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昭鸾身上,包括周帝。 顾清鸿略走出几步,目光直视着钦天监,道:“简直是无稽之谈!” 昭鸾并没有流露出惊慌之态,她大大方方地从顾清鸿身后走出,往胡楷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他的脸上是带着恰好好处的得意。 她也看着那个钦天监,反问:“你有何证据证明我是妖星?” 这一次,看来有人是利用周国舆论的压力,来对付昭鸾了,会是谁呢?她得罪的坏人那么多? 难道是胡楷? 钦天监不疾不徐道:“陛下面前,臣自然不敢妄言。” 昭鸾神色淡然,语气却是咄咄逼人:“我怎知你会不会妄言,可是要说我就是妖星,你也要给出服众的证据。” 钦天监道:“今日便是太子妃娘娘的十九岁生辰,甘元殿突发大火,太子妃的生辰恰好与妖星的出现时日相同,这点便足以证明了你是妖星化身。” 顾清鸿拂袖,目光冷冽如冰,道:“荒谬!单凭生辰一事便可定罪,你是在滑天下之大稽吗?” 钦天监道:“事实如此。臣在钦天监一职,多年尽忠职守,断不敢妄言。” 本来周国人对妖星一事心有忌讳,加之一些子虚乌有的言论,便足以让他们相信。 周帝本来就大怒,又得知妖星之事,他恨不得当场将昭鸾处以极刑,所有人也在等着他的旨意。 这时,渐渐地,有臣子跪地俯拜,呼喊道:“为了周国国运昌隆,臣恳求陛下处死妖星。” 这一声声呼喊,令昭鸾有些不安,她没想到区区几句话,便可以导致满朝文武跪求周帝赐死她。 第三百一十九章:安心 这一声声呼喊,令昭鸾有些不安,她没想到区区几句话,便可以导致满朝文武跪求周帝赐死她。 原来,言论的力量如此之大,轻而易举地便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是因为世间之人封建的信仰么? 而世间,最可怕的利器便是肆意诬陷的言论了…… 此时此刻,许许多多的人跪在地上,请求周帝赐死昭鸾。 顾清鸿暗暗握住了昭鸾的手,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放心,我在。” 他只说了四个字,却让她眼眶泛酸。 在这种时候,她就站在他的身后就好了。 有时候,习惯了自己身先士卒,其实依靠别人的感觉也挺好的,至少自己不会那么累。 因为,他会给她最大的安心。 这时,沈涣从人群后面走来,对顾清鸿道:“殿下,已经查到了。” 顾清鸿吩咐道:“把你查到的一切说出来吧。” 沈涣:“是。” 他走至众人面前,对周帝道:“陛下,臣在甘元殿内的蜡烛旁边,查到了此物。” 万贵接过盘子,对周帝道:“此物看上去挺白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此时,周帝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打算搞出什么花样。 沈涣扯了扯唇角,道:“此物名叫白磷,在光亮之处常会自燃。半个时辰前,甘元殿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候,因白磷自燃而引起火灾亦是难免的事情。如何就与鬼神一说扯上关系了?钦天监所言,真是妖言惑众。” 随着沈涣的这番话,有人发出疑问:“可甘元殿内为何会有白磷呢?” 一语点醒众人,甘元殿这样神圣的地方,绝对不应该出现白磷一类的东西,显然是有人特意而为,目的便是引发舆论,从而陷害太子妃。 背后之人真真是居心叵测了,拿国运一事行陷害之勾当,更是可憎! 沈涣又道:“要查甘元殿白磷的来由,其实很简单,只需现在熄灭所有的灯火就好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心存疑惑。 周帝似笑非笑地看了顾清鸿一眼,道:“万贵,即刻熄灯,朕倒是要看看是谁在作祟。” 万贵忙传令下去,让所有宫婢熄灭了灯火。 瞬间,一片漆黑。 在这片漆黑之中,忽然有个地方有了点点光辉,这些光辉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宛若星子。 沈涣突然大喝一声:“抓住他!” 侍卫纷纷行动,抓住那人。 此时,灯火再次明亮起来。 被抓住的人是看守甘元殿的一个小太监,他一副瑟瑟缩缩的模样,看上去就不老实本分。 沈涣走过去,揪起那个小太监的脖子,将他摔在了众人面前。 小太监心慌意乱,早已经被吓得失去了分寸。 沈涣在小太监的身上搜出了白磷,他语气鄙夷,道:“我猜,你肯定来不及处理这些白磷,又觉得没人会在意这个东西,便放松警惕了。” 小太监显然也没有料到,他趴在地上,浑身骨碎了一般的痛,他哭喊道:“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奴才冤枉啊……” 第三百二十章:杀人灭口 沈涣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凶狠,他的指骨越发用力,狠狠攥着小太监的脖子,道:“事到如今,你还说冤枉,看来不对你用刑,你是不会说出幕后主使了。” 昭鸾淡抿唇瓣,唇边漾开了两个小小的梨涡,她缓缓走来,勾起一抹冷笑,道:“既是人为,那就与我无关了,至于是何人作祟,还请各位还我一个公道。” 此时,钦天监已经无法淡定了,但他又没有底气去维护自己适才说过的话,只能缩着脖子,期待着旁人不要注意他。 周帝的眸子深邃难测,他额上青筋暴露,道:“朕要知道是谁胆大包天,竟敢烧毁甘元殿,朕必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周帝的声音很强势,令所有人为之一颤,尤其是那些做贼心虚的人。 然而,小太监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口吐白沫,他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唯有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十分慎人。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没有太医过来抢救,这个小太监就死了。 小太监死了,斩断了所有线索,事情也只能到此为止。 周帝最后下令将这个小太监丢到乱葬岗去,株连九族。 这个惩罚已经是很严重了。 宴会便这样不欢而散,虽然周帝明面上只处置了那个小太监,并没有做其他命令,但众人都知道他动了大怒,整个人就像是笼罩了一层黑云。 甚至有人议论,辽成王胡楷一回来,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与胡家没有关系似乎是不可能的。 但也只是私下讨论罢了,毕竟辽成王可是连陛下都忌惮的人,他们可不敢触了辽成王的霉头。 昭鸾心想,看来这个幕后主使倒考虑得挺周全,事情就算败露了,也不会牵扯到他。 不过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做的,如今最恨她的人除了胡家还会有谁呢? 然而,昭鸾并未在胡楷以及胡丕的脸上发现什么异常,胡楷一脸沉色,带着他一贯的盛气凌人姿态,举手投足皆散发着大将风度。 还有胡丕,那张俊朗的脸蛋上,除开稚嫩,还带着适当的笑意,如春风一般的柔和,令人见了心生欢喜,很难有人会讨厌这样一副容貌的小公子吧。 就连昭鸾也觉得胡丕是个可爱的少年,如果他不是胡楷的儿子的话。 这时,胡丕朝着昭鸾走过来,他的桃花眼睛弯了弯,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仿佛是得尽了天地的精华而成。 走得近了,昭鸾才发现胡丕的衣襟处绣的是牡丹,以金丝绣成,朵朵栩栩如生,绣工很是精湛。 看不出,这个胡丕倒是一个精致的公子。 昭鸾玩味地看着胡丕,他走过来的意图是什么? 胡丕额前的两缕头发被风吹起,他的双眸闪着点点星辉,温和地看着昭鸾,吐字如兰:“太子妃娘娘,初次相见,你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模样。” 他所到的地方,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紫檀味,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 昭鸾轻笑,道:“不知在胡公子听来的传闻里,我是一个如何的人?” 第三百二十一章:难眠之夜 胡丕的声音净澈如泉,又如铃铛一般清脆,他道:“美丽、高贵、聪慧……这世上所有美好的词都是赋予太子妃娘娘的,臣今日得见,终觉传言不虚,世上原有佳人如斯。” 这番话若是自别人的口里而出,定是会让人觉得轻浮虚伪,可偏偏是胡丕,也只有胡丕,给人一种真诚的美好,一瞬间春风化雨,如诗如歌。 公子如玉。 昭鸾的眉宇间蕴了些冷,但她却是笑意更浓,毕竟谁都喜欢听恭维的话,哪怕是她的仇家说的。 而且,胡丕作出的姿态倒是友好真诚。 她拢了拢肩旁的垂发,道:“胡公子闲来无事,还是莫要听信传言了。” 胡丕道:“太子妃一直是个风流人物,就算臣没有特意打听,也必会得知关于太子妃的光辉事迹。” 光辉事迹?昭鸾可不认为她有什么值得流传的光辉事迹。 她以长辈的姿态看着胡丕,语重心长道:“按照胡公子这个年纪,正是需要勤奋好学,你可莫要为无关的事情干扰,也莫要做些损人不利己的闲事,否认误了自己的人生,就不好了。” 若是胡真听得这番话,定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愤怒了,可胡丕的脸上还是一如春风的笑意,丝毫没有半点怒容,他启唇而道:“太子妃娘娘的教诲,臣领会了。” “如此甚好。”昭鸾保持着微笑,在她看来,这个胡丕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 越是善于伪装的人就越是可怕,越是表面温柔的人就越是残忍。 而胡丕,是一个善于伪装而又温柔的人。 “臣告退了。”胡丕说罢,缓缓地离去,他转身追随着胡楷的脚步。 哪怕是在黑夜的灯火之下,胡丕精致的衣袍在人群中也很是显目。 昭鸾看不清他的背影,只看得他的发带在风中曳动。 她的笑容渐渐凝固,化作唇齿间的寒冷,道:“这个胡丕,绝非善类。” 顾清鸿将身上的披风盖在昭鸾的身上,将她像一个粽子一样包起来,道:“夜深了,我们也回去吧。” 昭鸾望着远处灯火璀璨的宫殿,道:“今夜对于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 而周帝,便是这个不眠人。 皇后站在他身旁,她问:“陛下,可是心疾又犯了?” 周帝怒极攻心,脸色煞白,道:“快去传长荆过来。” 皇后的脸上稍稍挂了些笑意,她不经意地捋了捋手腕上的佛珠,道:“长荆马上就到了。” 果然,他对长荆产生了依赖。 …… 长荆依旧是头发散落,遮住他的半边脸,也遮住了他的狰狞面容。 他走到周帝面前,道:“陛下,你今日又动怒了。” 周帝额头上冷汗连连,他喝道:“赶快为朕施针。” 长荆唇角一弯,道:“陛下,先把药喝了。” 他从一旁端过来一碗药,递在周帝的面前。 周帝正在饱受病痛折磨,根本来不及想太多,直接拿过药一饮而尽。 长荆的眸中闪过一瞬而逝的阴冷,他道:“陛下,喝完药之后,先躺下来,臣为你施针。” 第三百二十二章:初遇 周帝额头上冷汗连连,他喝道:“赶快为朕施针。” 长荆唇角一弯,道:“陛下,先把药喝了。” 他从一旁端过来一碗药,递在周帝的面前。 周帝正在饱受病痛折磨,根本来不及想太多,直接拿过药一饮而尽。 长荆的眸中闪过一瞬而逝的阴冷,他道:“陛下,喝完药之后,先躺下来,臣为你施针。” 每次,长荆给周帝施针的时候,皇后都会坐在一旁看着,隔着一层单薄的帷幔,她能隐隐约约地看见里面的情形。 无论是多久,皇后都会等下去,除了她眼神偶尔的流动,以及她呼吸的起伏,其余皆是纹丝不动。 她的表情看不出悲喜,因为极少会有一丝一点的波澜,或许在许多人的眼里,她就是一尊神佛,没有凡人应有的喜怒哀乐。 一个时辰后…… 长荆罢手,自帷幔里面而出,他对皇后牵唇笑着,乌发之下,他那半边狰狞的脸,愈发通红,如火焰灼烧之后。 他道:“陛下睡着了。” 皇后掀开帷幔,走到床边,她的目光落在沉睡的周帝身上。 他们之间这样平静的时光,也只有此时此刻了。 她弯下腰,替他掩好了被角。 皇后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周帝的侧脸。 他沉睡的模样,安静而温和。 一眼万年,皇后突然眼中含泪,轻声唤了句:“子缨。” 子缨是周帝的名讳,顾子缨。 三十年了,皇后再次说出这两个字。 她原以为说出这两个字需要多大的勇气,其实,只是一瞬间的决定罢了。或者说一瞬间的冲动。 三十年前,容嬅还不是皇后。顾子缨也还不是皇帝。 那时候,周国的皇帝病重。 因为容氏历代皆是为皇室制药的家族,所以,年仅十八的容嬅随着父亲进宫,为皇帝制药,以便延长皇帝的寿命。 当时,顾子缨的身份是皇子,一个不得宠的皇子。 她遇见他时,在一个草长莺飞的日子。 一个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 那天,容嬅一身绿衣,在花丛里穿梭,这是她第一次进宫,自然对一切充满了好奇。 她在一处宽敞的地方放着纸鸢,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 尽管她的面容算不上天姿国色,却有着其他女子没有的气韵。乍然,风猛地吹过,将她牵着纸鸢的细线给吹断了,纸鸢脱离了线的束缚,随风飘飘,落在了一颗榕树的枝头。 她在榕树下跳着,发现自己够不上,便气愤地跺脚。 最终,她顺着树枝,一点点地向上攀爬,尽量地去触及纸鸢。 就在她即将碰到的时候,脚下树枝一松,她猝不及防地摔下去。 就在容嬅以为自己会跌在冰冷硬实的地面上,做好了疼痛的准备。 顾子缨疾步过去,双手抱住了自树上跌落的容嬅。 容嬅没想到会跌在旁人的怀里,她没有像其他闺阁女子一样惊慌失措,然后满面羞红。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人,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容嬅站稳了脚跟,她整了整衣襟,问顾子缨:“你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 第三百二十三章:一双令人动心的眼睛 容嬅没想到会跌在旁人的怀里,但她没有像其他闺阁女子一样惊慌失措,然后满面羞红。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人,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一双很容易令女子动心的眼睛。 可惜了,他是个小公公。 容嬅站稳了脚跟,她整了整衣襟,问顾子缨:“你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 在她看来,皇宫里成年的男子,除了皇帝和皇帝的子嗣,就只会是内监了,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男子,应该就是小公公了,虽然这个小公公的确是生就了一副好相貌。 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俊俏。 顾子缨略微失神,他收回手,负于身后。 因为今日没有穿皇子的朝服,只穿了身普通的便服,所以看上去有些朴素,但……怎么就被认为是太监了呢? 这满宫,有他这样俊朗的小太监吗? 她怎么就认为他是小太监了呢? 实在是匪夷所思。 顾子缨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他瞧了瞧一旁的榕树,显然她不是妃嫔,因为妃嫔不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她也不像是宫女,因为宫女不敢做出爬树的行为。 那么……她是谁家的小姐呢? 胤城的千金小姐,能在宫中行走的,几乎都随着她们的父亲参加过盛宴,他应该是见过面的。 可他对眼前的姑娘很是陌生。 再加之,最近,他也没听说有哪家的小姐住在宫里啊…… 容嬅打断了顾子缨的猜测,她指了指榕树上的纸鸢,歪着头看着顾子缨,道:“小公公,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它吗?” 顾子缨轻笑了笑,他爬上树,取下了纸鸢。 然后,顾子缨坐在树上,低头看着正在抬眸张望的容嬅,风吹起他的鬓发,让他的笑容更加明亮,他笑道:“呐,拿到了。” 容嬅伸出一只手,道:“给我。” 顾子缨一跃而下,将纸鸢递到容嬅的面前。 “谢了。”容嬅接过纸鸢,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顾子缨瞧着这个女子,她不像胤城的女子,胤城的女子是养在园中的牡丹,美丽婀娜,而她就像山间的风,清透干净,又带着一些粗野。 不知为何,他对这个不甚美貌的姑娘产生了……奇怪的情愫。 于是,顾子缨下意识问出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容嬅愣了愣,她撅着嘴,道:“小公公,我为何要告诉你?” 顾子缨道:“好歹我也帮了你。” 容嬅问:“那又如何?难道你帮了我,我就要告诉你名字了吗?” “喂,小丫头,你就这样答谢恩人的么?”顾子缨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理的女子。 在他所认识的女子里,先不说国色天香,起码都是温柔善良、恬静美好的,眼前这个姑娘倒是奇特。 也正是因为这份奇特,他对她产生了兴趣。 容嬅丝毫没有半点心虚,她道:“我刚才已经谢过你了,现在呢,我要走了,小公公,有缘再见吧!” 顾子缨还想着说什么,容嬅便已经转身离去,她迅速地跑进了假山里面,在重重的假山之中,她失去了踪影。 …… 第三百二十四章:下了蛊毒 长荆见皇后陷入了深思,他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问道:“皇后娘娘,你在想什么?” 这句话打断了皇后的回忆,她从回忆中抽出神来。 时至今日,时过境迁,他不是子缨,她也不是容嬅。 初遇的美好已经离他们太过遥远,遥远到让她以为从未发生过,就是她的错觉罢了。 皇后早就不记得了,他们之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她习惯的只有冷漠,似乎冷漠才应该是他们二人的相处方式。 长荆看着皇后一直对着床上的人发呆,他再次唤了句:“娘娘……” 皇后悄悄用指尖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她不允许自己的脆弱被人发现。 但这个动作还是落入了长荆的眼里。 长荆知道的,她一直都没忘了皇帝。甚至,她对他的感情从未减少过,只是,也同时存在着日渐增多的恨罢了,以至于让她习惯地去忽视爱。 皇后不再看床上的人一眼,短短一瞬,她敛去了脸上所有的落寞和心酸,起身,离开了这座宫殿。 长荆扶着皇后的手臂,搀着她一步步走下九重宫阶。 幸好,能陪着她走过每一寸砖石的人,只会是他。 在离去的路上,长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怕我施针的时候谋害他吧。” 所以他每次施针的时候,她都会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他在某一个时刻用针刺入周帝的心脏。 皇后已经恢复了她原来的样子,冷静而平淡,道:“你若是没有这个想法,本宫也不会看着你施针。” 她与长荆相识多年,长荆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知肚明。 “皇后娘娘,你这番话,可真是伤了我的心了。”长荆的确是被皇后的话给伤到了,在她心里,他就算陪了她这么多年,也还是比不上周帝吧,哪怕那个人曾给予她数不尽的伤痛。 或许真应了那句话,越是给予你伤痛的,就越是你在意的人。 皇后侧眸看着长荆,哪怕所有人都害怕、憎恶他的这张脸,她也能坦然面对。 因为皇后一直都记得,长荆这张脸毁于三十年前,因她而毁。 她望着他的眼睛,道:“你不会伤心的。” 长荆苦笑着,用极低的声音道了一句:“我也是人,娘娘。” 他不知道皇后有没有听见这句话。 因为皇后没有给出半点反应。 应该是没有听见的吧…… 长荆搀着皇后一路回到了坤宁宫。 坤宁宫的人对长荆的存在也见惯不怪了,况且,这里所有的宫人都是皇后的人,她们不会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在长荆看来,容嬅这个人就是有本事,让她手下的人永远保持忠心和敬畏,他也是其中一个。 以至于这么多年了,她一次次的利用、一次次的抛弃……他都不会离开她,永远都不会离开。 甚至有时候,他都不禁在想,或许她是对他下了蛊毒,才导致他这么死心塌地。 但他立即又否认了这个想法,全天下,还有谁比他更熟悉蛊毒呢?若是她下了,他绝对不会察觉不出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失心疯 在长荆看来,容嬅这个人就是有本事,让她手下的人永远保持忠心和敬畏,他也是其中一个。 以至于这么多年了,她一次次的利用、一次次的抛弃……他都不会离开她,永远都不会离开。 甚至有时候,他都不禁在想,或许她是对他下了蛊毒,才导致他这么死心塌地。 但他立即又否认了这个想法,全天下,还有谁比他更熟悉蛊毒呢?若是她下了,他绝对不会察觉不出来。 长荆极力作出一副玩味戏谑的姿态,他问:“皇后娘娘,你就没想过某一天,我也会离开你的吗?” 他问出口的时候,其实心里是带着满满的忐忑和不安。 他期望她还是在意他离去与否的,至少,证明了他存在的价值,对她的价值。 这么多年了,长荆留在皇后身边,不是因为她需要他,而是他努力变得让她需要他。 皇后闻言,她双眸微抬,望着长荆的脸,道:“你不会离开。”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除非你死。” 长荆失笑道:“果然,世上最明白我的人还是你。” 是啊,他不会离开的,除非他死。 然而,皇后的脸色突变,声音冷了几分,道:“你今日给陛下喝的药,是什么?” 长荆就知道皇后会问,他回道:“没什么,只是加大了一些剂量,让陛下的精神更加涣散,无心掌管朝政罢了。这样,天下不就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么?” 话说得轻巧,精神更加涣散?其实,是让人更加失去自己的理智罢了,日子长了,便会变得疯疯癫癫,成为一个失心疯,甚至忘记了所有人、所有事,变得痴痴呆呆。 皇后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她早就猜到了长荆会这样做。 她的语气就像是吩咐自己的下属一样冰冷:“日后,不要再做这件事了。” “为什么?让皇帝变成一个失心疯,这不是我们共同期待的吗?”长荆拿着桃木梳为皇后梳着头发,他强迫着皇后直视自己的心思,道:“娘娘,你救治他的同时,也在控制他,不是么?” 皇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是下意识逃避长荆的话,她道:“你今日的话有些多了。” 长荆道:“娘娘,你今日与往常也有些不一样了。” 皇后反问:“哪里不一样了?” 长荆吐出四个字:“你对皇帝。” 皇后垂下眼睛,看着桌上掉落的白发,她的手指将白发渐渐缕成一束,握在掌心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事实却是,发白恩已断,夫妻相对仇。 皇后顿了顿,将手中的白发尽数散落,洒在地上。 她道:“或许是老了吧,开始回忆起以前的事情了。” 长荆强调道:“皇后娘娘,你明明是心软了。” 这时,皇后没有回答,陷入了沉默。 心软了……她从来不是一个心软的人,怎么会心软了呢? 长荆笑着,自嘲道:“你对他还是做不到狠心啊。” 皇后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字道:“你说错了,本宫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狠心,包括他。” 第三百二十六章:生闷气 长荆将双手搭在皇后的肩上,凑在她的耳鬓,道:“你若是对皇帝狠心的话,我们的大计就不会拖到今日,还迟迟未动。” 皇后道:“本宫从未忘记我们的大计,是你多虑了。” 长荆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语气里都是杀意,他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呢?” 皇后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眼睛周围布满了皱纹。 这双眼睛,早已没有当年半点清澈的光彩,里面只有丑陋的算计和谋略。 莫说周帝会厌恶这双眼睛,就连她自己,也不喜欢。 皇后不再看着镜子,她扶着额头,道:“让本宫再想想。” 长荆继续劝道:“娘娘,你还在想什么?皇帝的意思,你不会不明白,难道你要看着他将帝位传给顾清鸿吗?那时候,你真以为自己可以安坐太后宝座吗?我告诉你,你们只有死路一条。可别忘了,先皇后裴嫣是怎么死的!” 其实,长荆如今日日给周帝施针,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只是,皇后还没有动杀心,所以,哪怕长荆再如何想除掉周帝,也不会逆了她的心意。 提及裴嫣,皇后的脸色骤然大变,她压低了声音,略带怒容,道:“本宫说了自己会有打算。” 长荆的语气也加重了许多:“你明明就是不想要他的性命!” 皇后的心思在此番逼问之下,显露无疑,她直截了当地承认,道:“是又如何?就算让他留着性命苟延残喘,于我们的大计亦不影响。” 长荆反问:“可他不死,我们如何推嘉亲王即位?” 皇后扶了抚发髻上的流珠,道:“很简单,只要顾清鸿死了。” …… 顾清鸿与昭鸾回到东宫的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气氛第一次安静得有些奇怪。 昭鸾偷偷地转过眸子,打量着身旁的顾清鸿。 他正视前方,双手放于膝上,从她的角度看,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如玉雕一般,散发着淡淡的清辉,轮廓的线条就是这个世界最完美的作品。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始终不看她一眼。 这……是在生她的气吗? 昭鸾不禁在想,难道她又做错了什么。 不对啊,今天,她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喝了杯酒。 果然啊,这男人的心思,也难猜得很! 不猜了!不猜了! 那……要不要哄哄他呢? 罢了,看在他这么好看的份上,那就哄哄吧。 该怎么哄呢? 昭鸾也直视前方,但她的手指慢慢地朝顾清鸿伸去,抓住了他宽大的云锦衣袖,她开始慢慢地摇晃,引起他的注意。 然而,顾清鸿却装作不知道。 昭鸾转过头,她忍不住了,问:“你为何不理我?” 顾清鸿淡淡道:“你想想今日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 昭鸾是百思不得其解,她挠了挠脑袋,苦思冥想,犹豫道:“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啊……” 今日,是胡氏一家在陷害她,她又没做什么。 顾清鸿依旧没有看昭鸾一眼,他的模样,就像是在生闷气,倒是有几分可爱。 第三百二十七章:哄夫三计 昭鸾瞧着顾清鸿一脸阴沉的样子,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 她咬着指头,在马车里走来走去,也没想出来她做错了什么。 终于,昭鸾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知道了,是胡丕!” 顾清鸿抬眸瞅了昭鸾一眼。 昭鸾蹲下身子,仰头看着顾清鸿,脑中灵光一现,笑道:“你肯定是嫉妒胡丕的美色!” 顾清鸿顿时心塞,他脸色铁青,吐了句:“无稽之谈!” 昭鸾以为顾清鸿是心虚了,她作出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道:“唉,你身为堂堂太子殿下,心胸应当宽广一些,就像我一样。” 顾清鸿伸手捏着昭鸾的脸蛋,道:“我倒是要看看,你的脸皮有多厚。” “唔……”昭鸾深感委屈,她明明是说了实话。道:“那你为什么生气嘛?” 顾清鸿咳了咳,提醒道:“你对他……笑了。” 他还记得,她曾说过喜欢美色,还说过羡慕顾曦云的一百个面首。 刚才,她看着胡丕的眼神……的确含了几分赞赏。 昭鸾回忆着她与胡真的对话,明明是胡丕主动同她说话的,胡丕笑得那么温和可亲,她总不能冷着一张脸吧。 不过,她总算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哦,原来你在吃醋!” 唉,原来男人吃起醋来也是这么可怕。 顾清鸿淡淡看了昭鸾一眼,扭过头去,似乎在与她置气。 昭鸾抱住了顾清鸿的脖子,顺势跳在他身上,她掰正了他的脸,迫视他看着她,道:“小气鬼,不要生气了!” 顾清鸿显然还在气头上,道:“你下去。” 昭鸾将顾清鸿抱得更紧了,然后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就是不下去,“不。” 顾清鸿揪住昭鸾的衣领,将她像提小鸟一样提了起来,心中不由感概,她现在的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昭鸾望着顾清鸿,见撒娇无用,便威胁道:“你要是不理我的话,我就生气了!” 她就是想不通了,吃醋不是女人经常做的事吗,怎么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也…… 顾清鸿继续不理昭鸾,他觉得自己不能太宠着她了,必须要适当给她一点惩罚。 昭鸾见自己的威胁没起半点作用,看来,还得继续哄下去。 于是,昭鸾嬉皮笑脸,讨好道:“好了,我的太子殿下,你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比那个胡真要好看一百倍,我最喜欢你了,只喜欢你了,好不好?” 顾清鸿本来打定主意,不理她,可看着她这副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也不好板着一张脸了。 他威胁道:“以后,不许总是盯着旁的男子。” “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昭鸾看着顾清鸿逐渐变冷的脸色,她又赶紧道:“我以后再也不看别人,只看着你!” 顾清鸿突然失笑,他刮了刮昭鸾的鼻子,道:“原谅你了。” 这时,马车外的车夫对里面道:“殿下,东宫已经到了。” 昭鸾还是抱着顾清鸿不肯撒手,她一副浑身疲惫的样子,气息虚弱道:“我累了,走不动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噩梦 顾清鸿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只好抱着昭鸾,走出了马车。 他故意作出一副吃力的模样,道:“日后还是少吃点。” 昭鸾拒绝:“不,我以后要吃更多好吃的东西,然后变得很胖很胖,让你抱不动。” 顾清鸿道:“那我就不抱了。” 昭鸾语气威胁:“不可以,你要永远抱着我!” 顾清鸿的眼神嫌弃,道:“你这么懒,要多行走。” 昭鸾反驳道:“我哪里懒了?” 顾清鸿自上到下打量着昭鸾,道:“你看你,成天睡到日上三竿都未起,而府上最忙的就是膳房里的厨娘,就是为了给你准备美食,你说说,你这不是好吃懒做是什么?” 昭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谁让我的夫君是太子殿下呢?就算我再如何懒,也吃不穷的。” 顾清鸿摇头,道:“像你这样吃下去,我马上就要变穷了。” 昭鸾想了想,她看着顾清鸿一脸认真,心里想着,或许照她这样吃下去,真的会有吃穷这一天。 她道:“如果东宫被吃穷了,那我们就回梦川。” 梦川十五城是他送给她的聘礼,那就是她的了,以后,她会养他的。 顾清鸿打趣问:“那如果梦川也被吃穷了呢?” “那怎么办?”昭鸾苦思着,她端详着顾清鸿的相貌,道:“你这么好看,那就只好把你卖了。” 顾清鸿轻敲着昭鸾的额头,道:“你个没良心的!” 昭鸾委屈地缩着头,他这么凶,看来,还是不卖他了。 她寻思着如何转移这个话题,便道:“你如何发现甘元殿里面有白磷的?” 在她看来,胡丕若是想陷害她,绝对不会留下漏洞被人所发现。 顾清鸿浅笑,道:“其实,甘元殿的蜡烛里面不存在白磷。” 昭鸾:“那?” 顾清鸿解释:“是我特意放进去的。” 昭鸾又问:“那个小太监身上怎么也有?” 顾清鸿唇角略带了些寒意,道:“旁人能提前预谋设计,我们自然也能主动反击,这不是你常做的事情吗?” 昭鸾恍然大悟,她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顾清鸿摸了摸昭鸾的头,道:“好了,都过去了。” …… 然而这一夜,昭鸾在睡梦中睡的不甚安稳。 梦中,她似乎看见了承临,他一袭青衣上沾满了鲜血。 他对她笑着,眉心那颗朱砂痣格外殷红,比血还要红。 他的笑越来越模糊,渐渐地消逝在她的视线里。 她只听见他说:“柔瑄,二哥要走了。” 她一遍遍地唤他。 可他离去的速度就像风一样,转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昭鸾疾步追上去,伸手欲抓住承临的衣角,却只抓住了触手而过的风。 “二哥!” 昭鸾从睡梦中惊醒,她坐起身,吓出了一身冷汗。 顾清鸿也醒了,他以为昭鸾是做噩梦了,便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抱着她,安慰道:“没事了,只是梦而已。” 昭鸾觉得不仅仅只是梦,她抓住顾清鸿的手,她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着:“我梦见……梦见二哥死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真实的梦境 顾清鸿的眼睛里闪过一瞬的幽暗,他道:“梦都是相反的。” “可这个梦给我一种特别真实的感觉。”昭鸾摇摇头,她至今还觉得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这种真实感让她浑身寒冷,几乎就要窒息了。 顾清鸿搂着昭鸾,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劝道:“你二哥是九五之尊的皇帝,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梦仅仅是梦而已,放宽心吧。” “真的吗?” 昭鸾很相信顾清鸿,因为她觉得他是她最大的安心,他说的话就是真的。 承临的死仿佛就在她面前,人人都说骨肉至亲常有感应,那她的这份感应,是真的吗? 不,不会是真的。 顾清鸿说了,只是一场梦而已,梦都是反的。 “当然是真的。”顾清鸿对她笑道,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谎。 有些事情,他不能告诉她,也不能告诉她,于她而言,不知道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 翌日,昭鸾心里还是充满了不安,她写了封信放在信鸽的腿上,等待着信鸽,给她带来她需要的消息。 写完信后,昭鸾突然想起她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君瑶了,也不知道君瑶现在怎么样了。 思来想去,昭鸾便朝君瑶的院子方向走去。 …… 这时候,君瑶正在练剑,她的左手拿着一把木剑,正不停挥舞着。 沈涣站在一旁看着,他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一个女子。 这段日子,无论风雨烈阳,君瑶始终会在这儿持续练上数个时辰,她从未喊过一声累,也从未觉得有半点苦。 沈涣觉得,她这样的方式不像是练剑,反而是拼命。 他有些不忍,便劝道:“君瑶姑娘,你先歇一歇吧。” 君瑶恍若未闻,她继续练着,突然,一个转剑,手中无力,剑突然掉在了地上。 沈涣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剑,递给君瑶,他瞥见她的左手手腕处有许多伤痕。 未等君瑶反应,沈涣握住她的手腕,拿出备好的伤药,慢慢地洒上去。 君瑶见状,欲抽回手,可是沈涣的力气极大。 她怒问:“你干什么?” 沈涣看着君瑶,轻笑道:“剑不是这么练的。” 君瑶道:“这是我的事。” 沈涣笑了笑,他拿着剑,退开了几步,用左手拿剑,使出了一手漂亮的剑法。 君瑶凝视着沈涣的每一个动作,目不转睛,她不得不承认,他的剑法使得很精湛,也很流畅。 她语气惊愕:“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涣收回剑,负于身后,对着君瑶扯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道:“因为我小时候特别无聊,就自己琢磨着左手使剑,其实,这其中是有诀窍的。” 君瑶需要尽快恢复她的武功,按照目前的进度,没个几年,她不可能恢复以前的功夫。 但她不想做一个无用的人。 沈涣笑问:“想知道吗?” 君瑶看着沈涣良久,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剑上,她点了点头。 沈涣掂了掂手中的木剑,道:“我教你啊!” 这次,君瑶没有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她说了一个字:“好。” 第三百三十章:此心不疑 昭鸾看着君瑶与沈涣练剑,她的眉眼渐渐舒缓开来,君瑶已经从那段晦暗的日子走出来了,的确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 可为什么,昭鸾的心中有一种很沉重的感觉,这种感觉,压的她喘不过气。 她没有走过去,只是默默地离开了。 昭鸾环顾着满宫的景物和布局,这座东宫,虽说给了她无数的温暖,却也给了她无数的迷惑。 这儿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所建成之际,顾清鸿在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昭鸾突然意识到,她从来不知道顾清鸿为何在四年前消失,全世界都知道他还活着,只有她以为他死了…… 因为他们互相许诺过此心此生不疑,她不会相问。 可这种种疑团,在昭鸾的心里盘踞,令她寝食难安。 她明明迫切地想知道一切,却始终不会开口相问。 昭鸾心下烦闷,在东宫里四处闲逛,她瞧见前面有个灰色的身影,在拿着扫帚清扫着地上的灰尘,“小安。” 小安听见声音,有些手足无措,他下意识想藏好,却不知该藏到哪里,他站在昭鸾面前,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昭鸾不曾想到,小安一直在东宫做些这样的事情,她留下他,从未只是将他当做一个家仆。 她走过去,将小安手里的扫帚丢在地上,怒问:“是谁让你干这些的?” 小安低着头,抿着薄唇,稚嫩的脸上有他特有的倔强。 昭鸾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小安:“我没关系的。” 昭鸾语气坚定:“小安,你既然叫过我一声‘哥哥’,便是我的亲人。” 小安的心头涌过暖流,他道:“其实,我只是一介孤儿,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昭鸾的唇瓣牵扯出徐徐苦笑,道:“你是孤儿,如今的我又何尝不是呢?” 小安望着昭鸾,如果可以,他希望她的一生都不会存在哀愁,她就应该是开心、快乐……拥有所有的安康,做一个最幸福的人。 昭鸾突然问:“小安,你有幻想过自己的家吗?” 小安说了两个字:“想过。” 他自有记忆以来,就是一个无父无母无亲人的孤儿,他对家没有半点的认知,可他知道家应该就是温暖的地方,这世间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就是昭鸾。 在他的心中,她便是他的家,是他所有的依赖,也是他最想保护的人。 昭鸾看了看四周的雕梁画栋,叹息道:“在这片土地,我们始终都是异乡之客。” 小安问:“你……是想回去了吗?” 昭鸾的唇瓣勾勒处飘渺的情愫,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小安:“你是在顾虑太子殿下吗?” “算是吧。”昭鸾知道在此时,顾清鸿有他未成的大业,他没法抛下一切陪她回到大昭,她也不会抛下他离开。 昭鸾往前走去,她道:“小安,陪我走走吧。” 小安便跟在昭鸾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看得出来,今日的她有着不为人知的忧心事,如果她需要他做一个陪伴者,那他就静静地做一个跟随者就好了。 …… 第三百三十一章:不辞而别 信鸽将信带回给昭鸾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昭鸾取下信鸽腿上的纸条,一看,依旧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万事如常。” 上一次是“一切皆安。” 昭鸾看着纸条上的字迹,第一次,她是真的相信一切皆安,可种种预感告诉她,并非如此。 四个字……为什么只是四个字呢? 她似乎看出了什么。 依昭鸾对萧衍的了解,或者说,以他对她的心意,萧衍绝对不会仅仅吝啬于笔墨。 昭鸾再次将信纸打开,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这字迹,乍一看,的确很像萧衍的字迹。 字迹几乎完全相同,但下笔的力度却千差万别。 细细一想,萧衍是何等人?他可是肆意沙场、力能扛鼎的战神,他下笔的力度不应该会是这么轻。 昭鸾肯定,这字,不是萧衍写的。 如果这字不是萧衍写的,那么这信上的内容绝对是假的。 一切皆安是假的,一切不安才是真的。 或许,这只信鸽从未飞到大昭的境地,一直有人在操控它。 可……又是谁故意以萧衍的名义写的? 这种种虚假的背后,藏着一个如何残酷的真相呢? 昭鸾的目光越向窗外,一直飘向天边的云彩处。 这信鸽能畅通无阻地穿梭于东宫,显然旁人控制不了它,那么这人只会是顾清鸿了。 他又为何要设下一个局,将她蒙在鼓里呢? 昭鸾顿时心中一阵气闷,她将最大的信任放在顾清鸿的身上,可他为何要欺骗她? 世人大都如此,欺骗往往不是最令人心痛的事情,欺骗之下的这份处心积虑,才是最让人难以承受的。 昭鸾不禁在想,顾清鸿欺骗她,是为了什么? 他就像是一个谜团,藏着许多她所不知的事情。 昭鸾在窗边站了许久,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她正在做一个决定,做一个或许会后悔的决定。 日色渐渐晚下去,顾清鸿就要回来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昭鸾的双眸凝成一点冷傲的光彩,她关上窗。 这一刻,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昭鸾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期间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写完之后,再将它压在镇纸下。 然后,昭鸾脱下女装,换了身男装,大步迈出去。 就在迈出门槛的刹那,她又回头看了眼,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那张宣纸。 昭鸾稍稍迟疑了片刻,但她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一夜, 昭鸾避开了东宫所有的人,自一出侧门离开了。她选了匹千里马,带上了暗影,二人在黑夜之中,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胤城。 昭鸾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但她非去不可。 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也有永远割舍不断的东西。 而昭鸾割舍不断的,便是她的血肉至亲,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兄长死在权谋争斗之中,哪怕他也曾伤了她的心。 或许,是时间长了,又或许,是距离远了。 昭鸾淡忘了许多,却依旧记得他们兄妹之间的美好过往,这份记忆很清晰,估计一辈子也难以忘记。 第三百三十二章:离家出走 顾清鸿回到东宫的时候,昭鸾早已经离开了。 当顾清鸿看见昭鸾留给他的信时,他才反应过来,昭鸾已经走了。 这封信上,只有寥寥数字。 “我回大昭一趟,勿忧。” 字迹歪歪扭扭,显然出自于昭鸾的手中。 顾清鸿的眸子里骤然变得阴沉,他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 她终究还是发现了。 他本不希望她卷进那场争斗当中,可……以她的聪慧,他知道是瞒不住的。 是啊,依昭鸾对承临的感情,得知承临危在旦夕,她不可能不回去。 只是这次,昭鸾铁了心要回到大昭,甚至都没有与顾清鸿当面话别,显然是对他也存了怨怼的,她怨他欺骗了她。 再加之,她或许知道他不会让她回去的,才自己私自离开。 昭鸾一直都是一个任性的人。 但……又能怎么办呢?任性如她,可顾清鸿还是要护着她。 顾清鸿召来沈涣,吩咐道:“你暗中派些人跟着太子妃,切记要护她万无一失。” 眼下,时局动荡,处处充满危机,她一人回去,途中凶险万分。 他不能让她有半点危险。 沈涣也是诧异,惊问:“太子妃娘娘去哪了?” 顾清鸿沉着脸,浑身散发着冷意,说了句:“她知道了。” 只这一句话,沈涣便明白了。 在沈涣看来,依太子妃那样的性子,一旦知道了她的兄长有难,而她的丈夫却在瞒着她,一时冲动,定是会独自离去。 沈涣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顾清鸿思虑再三,又道:“还有,她不在东宫的事情,千万不可泄露出去。” 沈涣瞧着顾清鸿的脸色,道:“属下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会让任何人得知太子妃的行踪。” 顾清鸿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他在房间里踱了几个来回,道:“对外就说,太子妃患病,此病极易传染,不能见人。” 沈涣:“是。”他心里也有些无奈,像太子妃这样离家出走,从前在大昭,现在是东宫,她任性的次数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最苦的还是他们这些下属啊。 …… 而此时此刻的昭鸾呢? 她坐在马上,手里牵住缰绳,稍稍停下了。 昭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喝了口水,问:“暗影,还有多远才能离开周国边境?” 暗影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感情,道:“还有一夜的路程。” 还有一夜的路程…… 昭鸾心中难免有些疲惫,她终于意识到了周国离大昭有多远,这是千山万水的距离。 她打量着周边的环境,离周国的边境越近,人烟就越稀少,这一路,她是拿着东宫的令牌才得以畅通无阻,否则,定是难以跨越这千山万水。 昭鸾也终于明白了,那些和亲的公主为何回不了家,她们背负着家国的责任,嫁去了千里之外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异国他乡,独自一人,就算想归国,也无法做到。 昭鸾扬鞭一挥,千里马抬蹄狂奔,她再次踏上了归途。 因为,在那片土地上,有她的亲人。 她必须要争取早一点赶回。 第三百三十三章:危险 昭鸾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这份危险来自于胡家。 目前,她最大的仇人,就是胡家。 昭鸾害了胡楷一个儿子,胡家自然不会放过她,她的一举一动尽在胡丕的监视之中。 本来,昭鸾居于东宫,在顾清鸿的保护下,胡丕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下手。 这下子倒好了,昭鸾离开了东宫,离开了胤城,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啊! 胡丕虽自幼不喜胡真这个兄长,但得知胡真的惨状死况之后,连他都不禁心寒。 上次与昭鸾初见,胡丕便觉得这个女人不是善类,也算是个对手。 甘元殿一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化解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不过这次,他不会让她逃过一劫的。 …… 胡丕得知这个消息,便入宫求见皇后。 他认为这件事,还是有必要请示一下皇后,毕竟,他们胡家与皇后是息息相关。 如果皇后此时并没有要昭鸾性命的打算,他们胡家杀了昭鸾,反而还会触怒皇后。 皇后得知消息之后,的确是有些吃惊,她没有料到昭鸾会私自离开周国。 在皇后看来,昭鸾与顾清鸿二人如胶似漆、形影不离,这时候,昭鸾私自离开东宫,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什么秘密导致她与顾清鸿产生了矛盾了呢? 不过,胡丕倒也是厉害,顾清鸿千方百计想压下这个消息,也还是让胡丕得知了。 胡丕的脸上依旧是挂着平淡随和的笑意,他揣测着皇后的心思,提了句:“娘娘,这次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皇后眼角一挑,问:“你可有把握?” 说实话,在胡氏三子之中,皇后最看好的便是胡丕。 胡庄刚强,是大将之才,却过于死板;胡真勇猛,却太过鲁莽,以至于死状凄惨;唯独胡丕,此人少年老成,处事圆滑,比他那个父亲还要懂得分析局势的利弊。 胡丕办事,皇后自然放心的。 胡丕知道了皇后的打算,正如他的心意,他拱手一拜,道:“娘娘放心,臣这次定不会失手。” 皇后话锋骤转,问道:“近来,你父亲可好?” 胡丕的眼神凝固了一会,而后流转,道:“家父虽因二哥一事多有悲痛,但近来,也能平复许多了。” “能平复心中的悲痛自然是好事,近来可是多事之秋,本宫希望,辽成王可不要做些冲动的事情,以免毁了我们的大计。”皇后的声音冷了许多,威胁已经流露于表面。她不允许任何人脱离她的掌控,包括胡楷。 胡丕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父亲最宠爱的便是二哥胡真,难免会为胡真报仇而不惜代价,甚至会牵扯到许多人。而且,父亲手中的兵权,此时还不是该动的时候,一旦错了时机,恐怕会全盘皆输。 眼下,正是按兵不动为好。 胡丕道:“娘娘,臣会劝劝父亲的,何况,父亲是个明理之人,自然懂得眼下的局势。” 皇后的眸子稍稍弯着,她向来喜欢会审时度势的人,吐了四个字:“如此甚好。” 第三百三十四章:死士 暗影道:“主子,已经到了周国与大昭的边界了。” 昭鸾翻身下马,她走了几步。 回头望去,她的面前是周国,背后是大昭。 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不告而别,的确是因为昭鸾的心里对顾清鸿存在怨怼,她怨他的欺瞒。 可当离去了,思念如洪而至。 原来,分别是如此的煎熬。 她心里在想他,很想很想。 “暗影,启程吧。”昭鸾想尽快处理好大昭的事情,然后等着顾清鸿来向她负荆请罪。 暗影正要上马之际,忽而感觉到了林子里有什么动静,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神往四周扫去。 林子异常安静,甚至连半点虫鸣声都没有听见,然而,暗影却发现,树头枝梢的叶子却有些动晃。 这份安静之下,透露着诡谲。 暗影是习武之人,对危险有着不同常人的敏感。 他赶紧上马,对昭鸾低声道:“主子,快走。” 昭鸾微微蹙眉,她在暗影的脸上看见了警惕,这林子四周安静异常,或许有许多人正埋伏其中。 看来,昭鸾的仇家还是发现了她的踪影。 还未等昭鸾离开,林子里的人便从天而降,将昭鸾二人团团围住。 这一群人,皆是黑衣蒙面,手持长刀,他们的眼神冰冷,看上去不是一般的杀手,更像是专门训练多年的死士。 死士者,不达任务则身死不归。 昭鸾牵唇冷笑,这次胡家果然是下了大手笔,来要她的性命。 暗影亦抽出长剑,对昭鸾道:“主子,走!” 他飞身挡在了昭鸾面前,与那批黑衣人厮杀起来。 昭鸾的手紧紧牵着缰绳,双腿夹紧马肚,手里鞭子用力一挥,冲了出去。 但暗影毕竟是一人,这次的黑衣人实力也是不容小觑,暗影只能勉强挡住一时。 黑衣人不欲与暗影多做纠缠,他们从侧面而去,追击昭鸾。 昭鸾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她原以为无人会知道她离开东宫的消息,却小看了胡丕此人。 胡丕在东宫周围布满了眼线,就为了监视昭鸾的行踪。 眼下已经脱离了周国土地,昭鸾死了,也是死在大昭的境内,与周国无关,自然也不会去查到胡家。 黑衣人轻功而行,手中长刀朝昭鸾砍来。 昭鸾侧身而避,黑衣人的刀砍在了昭鸾的马上。 马匹倒地,昭鸾随之摔在地上,她直望着朝她而来的杀招,大声喊道:“等等,让我说几句。” 黑衣人停顿了一下,胡丕的确吩咐过,不可让此人死得太过轻松,他问:“你还有什么遗言?” 昭鸾暗中摸到了袖子里的那瓶药,她捂住鼻子,往黑衣人的脸上洒去。 此药是烈性最强的迷药,足以让人闻之身倒。 黑衣人没有料到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人,手里还有迷药,他们不慎吸入口鼻中。 昭鸾趁这些人停顿之际,便迅速逃跑。 身后的那群人依旧紧追不舍。 昭鸾看着四处是人烟稀少,想来也无人会来救她,难不成真的要死在这群人的手里了吗? 不,她不能死在这里。 第三百三十五章:谜团 昭鸾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人,可如今看来,后福没有,大难倒是层出不穷。 在逃跑的过程中,昭鸾脚下绊到了一颗石头,她跌倒在地上。 其中一个黑衣人道:“这次,可不会被你给骗了。” 昭鸾回头,看着那群死士。 这一次,她的身上再无药粉。 昭鸾往后缩去,可身后并无退路,黑衣人的刀已经直劈昭鸾的头颅而来,她偏过脸。 眼前,突然出现一行人,其中一个挡在昭鸾面前,手起剑落,便是数个人头落地。 男子转过身,将昭鸾拉起来。 昭鸾看清了此人的相貌。 阳光之下,他剑眉圆目,肤色黝黑,身躯凛然,一别多年,还是记忆里那副憨厚的模样。 昭鸾惊喜道:“夏肃兄弟,是你!” 夏肃习惯性地摸了摸后脑勺,他收回剑,笑道:“无双兄弟,不……公主殿下。” 昭鸾看着夏肃身边的一行人,还有地上的尸首,她问:“夏肃兄弟,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对于夏肃的出现,昭鸾惊喜之外,更多的是诧异。 夏肃道:“我是听将军的吩咐,这才赶来搭救。” 昭鸾心中更是惊奇,“萧衍?” 夏肃点点头,道:“嗯,就是萧将军的吩咐,我才知道你回来了。” 昭鸾是越来越迷惑了,她问:“萧衍是如何知道我会在这里?他又是如何知道会有人追杀我?” 她不禁在想,萧衍在这件事中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夏肃看了看四周,道:“公主殿下,先随我回大昭,此地不宜久留。” 昭鸾跟着夏肃而去,她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当面问萧衍才会清楚,夏肃只是按着他的吩咐行事而已。 夏肃此行,特意备了一辆马车,显然是知道会在这里遇上昭鸾,道:“公主,先上车吧。” 昭鸾在适才奔跑之中,扭伤了脚腕,她上车之际,一时不稳,险些摔下。 夏肃忙扶住昭鸾,担忧问道:“公主,你可有受伤?” 昭鸾摇摇头,强忍着脚上疼痛,上了马车,此时此刻,身体上的痛已算不得什么。 她在嫁去周国之前,便有察觉,承璠绝对不会甘于囚禁,他的筹谋暗无声息,却从未停止。 而承临,从小文韬武略便比不上承璠,更不用谈心机谋算了。他登上皇位,绝大部分是因为宜恭的扶持,可宜恭的目的自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昭鸾掀开轿帘,她看着夏肃,夏肃控制着驾马的速度,保持与昭鸾同行。 她的脸上忧色尽显:“夏肃,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好吗?” 夏肃脸色为难,他道:“公主殿下,将军只让我平安送你到府上。” 昭鸾的目光凝在夏肃的脸上,她不禁抬高了声音,“我已然回来了,你们还要瞒着我吗?” 夏肃叹了声,无奈道:“瞒着公主,也只是为了公主好罢了。” “夏肃兄弟,我不需要这份善意,我只想知道真相……”昭鸾情绪激动,“告诉我,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昭鸾其实最想知道的,是承临的安危。 第三百三十六章:东山再起 夏肃心里也在犹豫,萧将军吩咐过他不可向昭鸾泄露半点,可是她如此迫切地想知道一切,怎么还能瞒着她呢? 而且,昭鸾人已经到了大昭,迟早会知道发生的一切,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夏肃终是瞒不下去了,道:“公主殿下,我就这么说吧,恭亲王已经死了。” 恭亲王死了…… 昭鸾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猛然一颤,其实,她早有预感的,只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恭亲王死了,意味着承璠重新夺回了他的皇位。 昭鸾换个方向想,承璠的性格,像他们的母后,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半点隐患,承临若活着,难保有哪天东山再起,他的存在,便是对承璠最大的威胁。 所以,依昭鸾对承璠的了解,他定是不会心慈手软,再加之昔日命悬一线被逼退位的往事,他更加不会放承临一条生路。 昭鸾要救的人,危在旦夕。 “那我二哥呢?”昭鸾揪着轿帘的手指骨发白,她的声音嘶哑,如沉闷的钟鼓。 “我只能告诉你,他现在还活着。”夏肃说了这句话后,便加快了速度,离开了昭鸾的视线,他对她说的已经太多了。 还活着……现在还活着……只是现在还活着…… 昭鸾明白了夏肃口中的这句话,她必须要赶在承璠下杀手之前阻止他。 只要还没死,就有希望。 …… 马车停下了。 昭鸾下了马车,眼前这座府邸,牌匾上赫然镶嵌着三个大字“萧王府”。 这是萧衍的府邸? 他是什么时候位列王侯的? 为什么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些? 改朝换代,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说来可笑,在此期间,只有周国的皇帝曾告诉过她只言片语。 夏肃走到昭鸾面前,道:“将军吩咐过,公主殿下就住在此地。” “嗯。”昭鸾随着夏肃走进去,她无心去打量府邸的陈设布局,她知道萧衍在等着她。 萧衍看着朝他走来的昭鸾,一年多了,再次见到她,恍惚之间,他以为见到了初次相遇时的她,一身男装,略有狼狈。只是眉眼之间流露的神态却迥然不同。 看得出来,这一年里,她在周国的生活很安稳幸福,周国太子待她的确很好。 只是这一次,她的心里会不会存在隔阂? 昭鸾知道,萧衍一直是承璠的人,此次拥护承璠登上帝位,萧衍定是参与其中。 “你回来了。”萧衍的目光骤然柔和下来,他望着昭鸾,语气,像是久别重逢的友人,这么多年,他已经学会了隐藏,那份情愫被他深藏在心底,再也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只是在无数个难免的深夜里,一盏孤灯,一壶烈酒,她的一颦一笑都会渐渐地浮现在他面前,明明是那么是世上最美好的记忆,却如刀剑一般割痛着他的皮肉。 “还未恭贺王爷封王之喜。”昭鸾对着萧衍的目光,她勉强扯出笑容,声音里无半分贺喜之意。 因为,他的这份荣耀踩在了她二哥的生死之上。 第三百三十七章:至亲 马车停下了。 昭鸾下了马车,她抬眸看去,眼前这座府邸,牌匾上赫然镶嵌着三个鎏金大字――“萧王府”。 这是萧衍的府邸? 他是什么时候位列王侯的? 为什么昭鸾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些? 改朝换代,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说来可笑,在此期间,只有周国的皇帝曾告诉过昭鸾只言片语。 夏肃走到昭鸾面前,道:“将军吩咐过,将公主殿下带到此地。” “嗯。”昭鸾随着夏肃走进去,这是一座崭新的王府,可她无心去打量府邸的陈设布局。 因为她知道萧衍在等着她。 正厅里,萧衍看着朝他走来的昭鸾。 一年多了,再次见到她,恍惚之间,他以为见到了初次相遇时的她,一身男装,略有狼狈。 只是……眉眼之间流露的神态却迥然不同。 看得出来,这一年里,她在周国的生活很安稳幸福,周国太子待她的确很好。 只是这一次,她的心里会不会存在隔阂? 昭鸾知道,萧衍一直是承璠的人,此次拥护承璠登上帝位,萧衍定是参与其中。 “你回来了。”萧衍看着昭鸾,他的目光骤然柔和下来,语气像是久别重逢的友人。 这么多年,他已经学会了隐藏。 那份情愫被萧衍深藏在心底,再也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只是在无数个难眠的深夜里,一盏孤灯,一壶烈酒,她的一颦一笑都会渐渐地浮现在他面前。 明明是世上最美好的记忆,却如刀剑一般割痛着他的皮肉。 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伤,久久未愈。 “还未恭贺王爷封王之喜。”昭鸾对上萧衍的目光,她勉强扯出笑容,声音里无半分贺喜之意。 因为,萧衍的这份荣耀踩在了她二哥的生死之上。 昭鸾生于皇室,成长于皇室,她比许多人都懂得朝党之争,成王败寇,生死有命,根本就没有好坏对错之分,只有胜负。 当初,承临伙同恭亲王连夜逼宫,夺取了皇位,将承璠囚禁,甚至诛杀了他的宫妃。 如今,承璠筹谋许久,东山再起,夺回了他的皇位,他自然不会对恭亲王和承临手软,也没有理由放过他们。 他们都没有对错之分。 昭鸾没有立场去指责任何一个人,但是他们二人都是她至亲的兄长,是她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亲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其中一个杀了另外一个。 萧衍察觉到了昭鸾言语之间故作的生疏,这份生疏刺痛了他的心房,他曾幻想过无数次的相逢,却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他言语失落:“我们之间,无需这么客气。” 昭鸾目前最担心的就是承临的安危,她道:“我只问王爷一句,我二皇兄身在何处?” 萧衍没有直接回答,他背过身去,道:“你该明白的。” 这句话,已经彰显了承临的结局。 昭鸾问:“就不能给他一条生路吗?” 萧衍反问:“公主殿下,若你是皇上,你会给敌人留一条生路吗?” 昭鸾言语悲戚:“可他们不是敌人,是至亲的兄弟。” 第三百三十八章:生路 昭鸾问:“就不能给他一条生路吗?” 萧衍反问:“公主殿下,若你是皇上,你会给敌人留一条生路吗?” 昭鸾言语悲戚:“可他们不是敌人,是至亲的兄弟。” “真的是至亲兄弟么?”萧衍的唇边有些寒意。 他起初一直不明白,当年敦肃太后设下鸿门宴,杯酒鸩杀平豫王的原因;他也不明白平豫王甘愿赴死也要护住太后,甚至让他要一生为太后尽忠的原因。 世人只道平豫王一生未续弦,是为了悼念亡妻,实则,他是为了守住对太后的那份情。 只因情深至此,宁愿白骨成灰。 后来,萧衍私下探访查询,在他的查询之下,得到了一些线索,隐隐约约地触及到了那个真相。 建元七年的那个流言――承璠不是先帝之子,而是太后与平豫王的私生子。 正是因为这个流言,太后亲自毒杀平豫王,使流言不攻自破,再加上太后铁腕手段的打压,也就无人再敢议论此事。 萧衍细想,更觉此事诡异,若真的只是流言,太后为何要急着证明自己? 所以,那件事并不仅仅是谣言,承璠或许真的不是先帝的亲生子,他与承临也就自然不是骨肉兄弟。 但王爷进宫赴宴之前,曾嘱咐萧衍,要他拼尽性命,也要护住太后和她的江山。 萧衍自幼被平豫王所救,一生武功也是他所亲授,王爷一生无子,对萧衍来说恩重如父。 这份恩情,萧衍不会忘记。 所以,萧衍这么多年出生入死,是为了遵守王爷的嘱咐,护住太后想要守住的江山。 他支持承璠,也是因此。 …… 真的是至亲兄弟吗? 昭鸾陡然听见这句话,心里匪夷所思,她不知道萧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感觉得到,这句话里面的深意令人心寒。 她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萧衍已经下定决心会守住这个秘密,任何会诋毁王爷的事情,他都会隐瞒下去。 道:“公主,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对你并不是什么好事。” 罢了,昭鸾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萧衍在这件事中做了什么,她只想保住承临的性命,声音弱了许多,道:“萧衍,你可以让我进宫吗?” 萧衍回过身来,他的眸光落在昭鸾的脚上,她刚才一走进来,他便发现了她步子不稳,像是受了伤,鞋袜上有点点血迹。 他避开了昭鸾的问题,担忧道:“你的脚怎么了?” 昭鸾知道萧衍在避开她的问题,他根本就不打算让她进宫。 萧衍吩咐道:“来人,送公主回房养伤。” 几个侍女上前,搀着昭鸾的手臂,扶着她离开。 昭鸾回头看着萧衍,她知道萧衍的性格,一旦他决定的事情,极难才能改变。 他不愿意带她进宫,是为了让她远离那场纷争杀戮。 这场夺位之争,无论谁输谁赢、谁生谁死,昭鸾都是输家,她要他们两个都活着。 昭鸾能理解萧衍的这份心意,可她必须要进宫,只有进宫面见承璠,才能阻止他杀了承临。 明知不可而为之,她一向如此。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三十九章:故国依旧 侍女扶着昭鸾走到了房间,道:“公主,您先在这里歇下,大夫等会就来。” 昭鸾观摩着房间里的陈设,一切都是干净光亮的,显然是新布置不久的,这个王府,由外至内,都是崭新的。 她问侍女:“你在王府里多久了?” 侍女答道:“奴婢在此不到一月。” 不到一月……也就是说萧衍被封为异姓王爷不到一月,承璠登基也不到一月。 夏肃说过承临现在还没死,那么承临会被关在哪个地方呢? 天牢?暗室? 对于皇位更替,一般而言,胜者为了粉饰太平,不会在短期内处死前任帝王。 可这次恭亲王死了,显然已经表明了承璠的态度,他打算以拨乱反正之名,大刀阔斧地铲除恭亲王一党,而不会用粉饰太平那一招。 承璠会斩草除根,不仅杀了承璠,还会杀了所有与他有关的人。 昭鸾不禁想起了萍儿,萍儿是自幼与她长大的婢女。 因为昭鸾知道萍儿心悦承临,才让她留在大昭,如果承临的死是必然的,那萍儿也难逃一劫。 昭鸾细想了想,她问:“你们王爷最近都在府上吗?” 侍女屈身而道:“公主,恕奴婢不能多言。” 昭鸾有些气闷,她就知道,进了这王府,就相当是被囚禁了,在承临被处死之前,萧衍都会将她囚在这里。 另一个侍女自门外走来,道:“公主殿下,您先吃点东西吧。” 昭鸾瞥了眼侍女手上的膳食,她实在无甚胃口,“放下,你们都出去吧。” 待所有侍女离开后,昭鸾静下心来,理清了许多事情。 萧衍知道她会回大昭,才特意派夏肃前去救她,等救了她之后,又将她放在萧王府里。 显然,承璠还不知道她回来了。如果承璠知道的话,不会让她待在萧王府里。 而萧衍知道她回来的原因,难道是顾清鸿? 在昭鸾的记忆里面,萧衍与顾清鸿没什么关联,他们之间怎么会有联系呢? 难道是曾经,她在顾清鸿的耳边提起过萧衍? 这其中,又是千丝万缕的迷思。 昭鸾突然有种自己被全世界蒙骗的感觉,很是苦恼烦闷。 夜幕,悄无声息地来临了。 时别一年,昭鸾再次回到了大昭的土地上,故国依旧,物是人非。 她坐在窗边,隔着一层窗纱,月光柔柔地洒在她的身上,今日,她才发现,故国的月亮和异国的不同。 窗外有一个人影,高大宽厚。 昭鸾知道是萧衍,如今她已嫁作他人妻,她与萧衍之间最好的距离便是如此。 隔着一堵墙,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得见他投射在窗户上,一动也不动的影子。 她不知道萧衍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的站在外面,她也不知道他是否在看着她的影子。 一墙之隔,是两心之隔。 萧衍看着窗户里那个小小的模糊的人影,烛火还未熄灭,想来她还未睡。 千言万语还是不知该说什么,他站了许久,最后只问出了句:“公主,还未睡吗?” 昭鸾浅浅笑着,回道:“王爷不还是一样么?”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四十章:坚持 萧衍本来是打算避免昭鸾参与皇位争斗之中。 承临必须会死,这已然成为一个定局,昭鸾无力改变。与其让昭鸾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二哥死去,还不如让她远离。 可现在,萧衍发现自己错了,昭鸾一直是一个倔强的人,她的骨子里有一种不可为而为之的血性,如果就这样将她囚在王府之中,她定是会恨他,同样,她也会痛恨自己。 他低声问:“你真的想面见皇上吗?” 昭鸾没想到萧衍会主动改变自己的注意,惊讶之余,她亦是带着一些困惑。 她问:“你同意带我进宫了?” 萧衍略带叹息,道:“不过,皇上心意已决,你并不能说服皇上。” 这两年里,没有谁比萧衍更明白承璠想重夺皇位的决心。 为此,承璠可以在恭亲王面前卑躬屈膝、装疯卖傻,甚至不惜自己唯一儿子的性命,渐渐地,恭亲王放松了对承璠的戒心,以为他真的陷入了疯魔之地。 再加上恭亲王为人好大喜功、生性奢侈,引发不少民怨民愤,承璠给了他筹谋已久的一击,恭亲王终是落了个惨死的结局。 “只要你让我见到皇兄,我会想方设法说服他。”昭鸾一直坚信,他们兄弟之间还是存在亲情的,并非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敌人。 萧衍不忍心打碎昭鸾的幻想,只道:“夜深了,睡吧。” 昭鸾将桌上的蜡烛吹灭,和衣躺在了床上,心中思绪纷繁,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最忧心的一点,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承璠。 这次回来,是她一时冲动,这份任性导致她差点死在途上,如果不是夏肃的及时搭救,她或许真的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和亲公主出逃,这对两国意味着什么? 昭鸾不是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可得知承临有难,她无法在千里之外的地方无动于衷。 人这一生,总是要任性一次,做一些疯狂的事情,虽然昭鸾一直都很任性,不过,她是不会承认的。 罢了,明日的事情明日在想,昭鸾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她见到承璠了,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相信他会留承临一条活路的。 萧衍看着屋子里烛火熄了,才离开了,走到了自己的书房。 夏肃拱手作辑,禀告道:“王爷,末将查了那批杀手,的确是来自周国胡家。” 萧衍也是后怕,如果不是因为他收到了周国太子的密信,他不会知道昭鸾独自回到了大昭,更不会知道有人在追杀她。 话说起来,这个周国太子倒是对她上心。 传闻中,这位太子殿下虽然威名赫赫,却独独惧妻。 本来,萧衍以为昭鸾嫁去周国会受委屈,可转念一想,她怎么会让自己受委屈呢? 她的悍妒之名自周国传到了大昭,也传到了他的耳里。 在听到她那些“光辉事迹”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忍俊不禁,她似乎又变成了从前的那个她。 然后,笑容渐渐变成苦涩,若是他得了她为妻,定也是会千方百计地宠着她,背上惧妻之名又何妨?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四十一章:羡慕 世人只羡慕大昭长公主嫁得良人,却无人知道,萧衍羡慕的是周国太子得娶佳人。 如果当年,萧衍阻止了昭鸾嫁去周国,如果当年,他选择遵从自己的心意,与世人为敌,甚至与她为敌。在某个明亮的清晨、某个温暖的午后,她只会躺在他的怀里,与他相视而笑。 他败了,败在她当年那句话:此生,嫁与谁都是一样的。 萧衍负手而立,月光将他的影子拖的很长,而孤独寂寥,尽数被夜色所掩盖,只剩下挺拔的身姿。 他问夏肃:“尸体处理干净了吗?” “已经处理干净了。”夏肃虽然是个榆木脑袋,但他也能看出萧衍的忧色。 当年在军营里,就有不少人说萧衍对无双有种异样的感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无双掉落悬崖,尸骨无存的时候,只有他坚定不移地相信无双没有死。 夏肃也觉得萧衍喜欢无双,而且,他喜欢上无双的时候,无双还是一个男子。 当然了,萧衍不是喜欢男子,他只是喜欢无双。 后来,得知无双便是失踪的长公主后,夏肃都松了一口气,他在为萧衍感到高兴。 萧衍戎马半生,从未对任何一个人动过情,好在他终于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此情一动,便是一生。 在夏肃看来,骠骑将军与长公主,单论身份就甚是般配。 就当夏肃以为他们二人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的时候,萧衍却迟迟没有举动。 夏肃不明白,既然喜欢,就应该去向皇上请婚,可是萧衍没有。因为,他还未打动佳人的芳心。 萧衍在京都,陪了昭鸾两年的时光。 不仅是夏肃,满军的人都不相信,他们的萧将军是一个驰骋战场的战神,竟然为了讨一个女子的欢喜费尽心思。 夏肃这才明白了,原来真正的喜欢是希望对方真心快乐。 他们的萧将军,正在打一场最持久最艰难的仗。 就在第三年的时候,敌国来犯,战争一触即发。 萧衍请缨,带兵奔赴战场,这一次,他下定了注意。 待他凯旋,要用满身的军功向皇上请婚。 满身军功换一人,这是一个将军的深情。 可是,连夏肃都没有想到,当他们浴血奋战,凯旋之际,大昭已然易主。 昭鸾背负和亲的责任,嫁去千里之外的周国。 一场突如其来的和亲,打碎的是萧衍满心的憧憬。 萧衍还未换下从战场归来的战袍,便赶到了金銮殿,他的战袍沾满了出征归来的风雪。 那天,夏肃亲眼看见,萧衍背影颓废,步伐踉跄,一步步自金銮殿退下,这是一个将军的无奈。 那是第一次,夏肃在萧衍的身上看到了疯癫之态。 错了一步,就是错了一生。 夏肃不知道萧衍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请求护送昭鸾出嫁,或许,他是想再陪她一程。 佳人嫁衣如火,终将是属于旁人的新娘。 夏肃不禁在想,若没有和亲一事,萧衍以他的满身军功像皇帝请婚,皇帝会应允的,昭鸾或许也会被这份深情打动,如今,会不会是另外一副模样?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四十二章:此心无垠 夏肃是个直肠子的人,想不了太复杂。 旁人做到了萧衍这个地位,谁不是妻妾成群,唯独他却还在苦守着,还是守着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 “王爷,值得吗?” 萧衍负手,往前走着,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裙裾之间,夹裹的是夜里的风,凉薄如水,此心无垠。 “值得如何?不值得如何?”他唇角勾了勾,道了句:“自己心甘情愿罢了。” 夏肃心急,不理解萧衍话里的意思,他摸了摸脑袋,这男欢女爱之事实在太过复杂,倒不如在战场上杀一场,起码直截了当。 罢了,这些事不适合他想,他也想不懂,就由着去吧。 个人自有个人的命数。 …… 这一夜里,昭鸾只是和衣躺着,她绞尽脑汁,想了许多种说辞和理由,整夜都没有入睡。 日光一点点照进窗户里,渐渐照亮了整个房间。 一夜时光其实很短暂,来不及让她理好所有的思绪,来不及让她想到一个完美的办法。 有侍女进来,服侍昭鸾梳洗,她坐在铜镜前,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一夜未睡,眼袋耷拉,确实憔悴了许多。 侍女瞧着,多嘴问了句:“公主殿下,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 昭鸾无心理会,她摸着桌子上的物什,脑袋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道:“你给我化个病态些的妆容,最好让人一看,就觉得我病入膏肓似的。” 她觉得,今日去见承璠,首先还是要搏得他的同情,这样,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办的事自然也会轻松一些。 侍女不可置信,犹豫道:“公主,这……” 昭鸾不耐烦地看了侍女一眼,问:“你会吗?” 侍女忙点头,道:“会。” 王爷嘱咐过,要遵从公主的一切吩咐,千万不能让她生气。 半个时辰后,侍女为昭鸾化好了一个“病态”的妆容,昭鸾看着镜子,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果然女子还是柔弱些,才惹人怜爱呀…… 然后,昭鸾坐在轿子里,随着萧衍进了宫。 沿途的官差见是萧衍的车轿,便不敢严格盘查,这一路,车轿畅通无阻,进入皇宫。无人会猜到大昭长公主便坐在轿子里,他们只当轿子里只有萧衍一个人。 然而,昭鸾有些坐立不安,哪怕坐在她身边的萧衍一个字也没说。 十分安静,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总是有些拘谨。 或许,自从得知了他的心思之后,她便一直不敢面对他。 他们之间,也回不到最初的那种关系了。 或许,连朋友这个关系,都很难维持。 这时,轿子突然晃了晃,昭鸾身子不稳,往前倒去,萧衍伸手扶住了她。 昭鸾的头撞在了萧衍的胸膛处,猝不及防的接触,她似乎听见了他心脏处跳动有力的脉搏声,而后,她慌乱地避开。 就在这一刻,萧衍突然抓住了昭鸾的手腕,他低头,渐渐地低头,渐渐地靠近,他凝眸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稍稍颤动着的睫毛,看着她渐渐泛红的脸庞。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四十三章:窘迫 狭窄的轿子里,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怪异。 昭鸾一直低着头,她不敢抬眸,生怕触及到他眼眸里的炙热,唯有一颗心在极速跳动。 这份深情,是她所承担不起的。 一颗心一生只能予一人,她已经将自己的心完完整整地交到了顾清鸿的手里,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留给另外的人。 但昭鸾知道,情爱这种事从来不由人所控制,她无力改变萧衍的喜欢,正如当年,她也无力改变自己对薛初华的情动。 人,总会遇上一个错的人,全心全意地喜欢着,这很正常。等撞了无数次南墙,或许才会回头吧。 萧衍轻笑了笑,松开了手,看到昭鸾这么惶恐的模样,倒是有些可爱,他原只是想吓吓她,不料她竟如此不禁吓。难道,他就这么可怕吗? “公主可要小心些。” 昭鸾一时觉得自己有些窘迫,适才,她的确是有些小人之心了。 她满脸羞红,为了改变这个气氛,问道:“还有多久能到?” 萧衍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道:“快了。” 其实,萧衍多希望这条路不会有尽头,就这样与她并肩坐着,是他与她最近的距离了。 在这段路程上,只有他们二人。 然而,这条路就算再远,也是有终点的,终点一到,他与她会回归到自己原有的身份,回到应有的距离。 那些过往,是他一个人的回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他将独自深藏心底。 轿子停了,这段路走到了终点。 萧衍起身,他掀开帘子,先下了马车。 昭鸾也松了一口气,她随之起身,萧衍站在下面,对她伸出了手。 昭鸾知道,他们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与其让他存有念想、孤苦一生,倒不如对他狠心绝情。 她启唇道:“王爷身份尊贵,我怎敢执王爷之手下轿?” 话说罢,昭鸾稍提起裙摆,一跃而下。 眼前,是她所熟悉的宫殿,是她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母后生前最爱的桃花,此时已到了怒放的时节,放眼看去,一片芳菲。 果然,桃花还是在大昭的土地上,才能开得格外娇艳。 一切还都是原来的样子,只是那些人都变了。 昭鸾终于明白了,为何许多人都说童年时光是一生最美好的时光,因为在童年里,有肆意妄为的欢笑,有无忧无虑的快乐。 那时的她,还不懂这些宫围纷争,她只知道气走讲学的太傅,还有打哭邻桌的郡主。 长大了,果然不是好事。 昭鸾随着萧衍走入了殿中。 承璠正坐在他的龙椅上,批阅奏折,此时此刻,不可谓不春风得意。 恭亲王一党全数被除,承临此时也被关在牢狱之中,看上去,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着他的预期进行。 这两年的屈辱历史,终是成为过去。 重夺皇位,一朝睥睨天下,这一次,完完全全是靠他自己,再不会有人说他是因为敦肃太后的原因,才坐上皇位的。 日后,他会是堂堂正正的皇、至高无上的皇。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四十四章: 想着想着,承璠的唇角不禁扬起了笑意,他看着缓步而来的萧衍,心里有些疑惑。 萧衍今日为何要进宫? 待看见萧衍身后的女子,承璠脸上的笑意瞬间结冰。 他的目光盯着昭鸾,问:“你怎么来了?” 昭鸾淡定自若地站立,她看着承璠皇袍加身、气宇轩昂的模样,一时间,不知是笑还是悲哀,应当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论心机、论谋算,世上有几人比得过她这个兄长? 当初,如果不是文若以命作偿,在酒里下了毒,令他性命垂危,他怕是也不会失去皇位。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笑看春风,恍然如梦。 这一次的夺位,没有母后为他保驾护航,他终于如愿以偿,证明了自己。 昭鸾徐徐笑道:“皇兄,别来无恙。” 萧衍抱拳作辑,道:“皇 上,臣先退下了。” 承璠淡淡“嗯”了一声,允许萧衍退下。 诺大的宫殿里面,只剩下昭鸾与承璠二人,相视而立,心中百感交集。 承璠只是有一瞬的惊讶,之后便明白了,昭鸾此次回来,恐怕还是为了承临。说来可笑,千方百计地瞒着她,到底还是没瞒住。 但承璠心意已决,留着承临的性命,无疑是在他的头顶悬着一把刀,随时可能会掉下来的刀。 承璠的语气有些愤怒,道:“你是不是瞒着所有人,私自回来的?” 承璠虽然是询问,但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了肯定。 昭鸾承认:“是。” 承璠起身,从龙椅上走下来,他的言语更加激动,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和亲公主私逃回国,意味着什么?再说了,这一路上凶险莫测,你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让朕如何与父皇母后交代?” 尽管他的脸色有些愤怒,但还是掩饰不了担忧。 昭鸾理直气壮,道:“我已经站在了这里,说这些也晚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破罐子破摔。 承璠既是气愤又是无奈,他道:“你还是这么任性!万一周国太子发现了你已经不在周国……” 昭鸾打断了承璠的话:“皇兄,你莫要再瞒着我了。你明明知道周国太子就是顾清鸿,这次夺位,想必他也为你出了不少兵力。你们之间,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交易?” 承璠看着昭鸾的神情,她或许已经猜到了一些,但他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她。 “你只要知道,无论是他还是朕,都不会伤害你,就可以了。” 昭鸾直接问道:“那么,我的二哥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承璠的眸子陡然一凛,他暗暗攥紧了手掌,她果然还是为了此事而来。这件事,是踩在了他的痛处。 “柔瑄,你已经不小了,应该可以猜到朕的打算,也可以理解。” 昭鸾道:“是,我猜到了,也理解你,可我还是想让你,留他一条性命。” 承璠失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道:“你若是朕,会让他活着吗?你肯定也不会,因为我们兄妹才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残忍,一样的自私。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四十五章:一律处死 “当然,我赞同你处死他。” 昭鸾没有反驳,她若是承璠,绝对也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可她不是承璠,她只是她自己,在她的世界里,承临是她最亲的亲人,她舍不得让他死。 承璠挑了挑眉,他有些不相信,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昭鸾心知,与其用亲情来感动承璠,倒不如利益来得实在,她坦然道:“皇兄,你的目的无非就是永无后患,只要所有人以为二哥死了就可以了。” 承璠理解了昭鸾的言下之意,“你想让承临假死?” 昭鸾垂下眸子,她走了几步,道:“你可以大告天下,当年一事实属奸党作祟,然后列出数桩罪状,说二哥是逆臣贼子,当而诛之,令他受天下人的指责。” 承璠不以为意:“然后呢?” 昭鸾吐了八个字:“让他假死,逐他出宫。” 承璠连连笑道:“你让朕以他假死蒙骗世人吗?” 昭鸾抬眸粲然而笑,道:“有何不可呢?将所有的罪名压在二哥的身上,令他完完全全失去民心,假死之后,就算有人遇见他,也只会以为是一介布衣,他所有尊贵的身份随着假死而消失。世人只知道,你才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坐在皇位上的人。” 在她看来,承璠已经铲除了所有承临的党羽,承临现在,唯一有威胁的就是身份。 只要世人都以为承临死了,他便失去了自己的身份。 这么多年来,承璠忌讳的,是那些流言――他并非先帝的亲生骨肉。 承璠陷入了沉思,他细细琢磨着昭鸾的话,这二十余年来,说到底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并非没有半点情分,只是这些情分在皇位面前,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昭鸾继续道:“皇兄,我向你保证,只要你留二哥一命,我可以让你永无后顾之忧。你的目的是为了永除后患,并不是让他非死不可。” 承璠反问:“你拿什么保证?” 昭鸾低头,说了句极残忍的话,“一个疾病缠身,身体虚弱的人,他还会对你有什么威胁?” 承璠似笑非笑着,他的眉眼尽是锋芒,罢了,留他苟延残喘地活着,也不是不可。 昭鸾知道承璠已经同意了,她想了想,问:“萍儿在何处?” “萍儿?”承璠反应过来,想起了萍儿是谁。 当初,昭鸾没把萍儿带到周国,就是为了让她留在承临身边。 只是,承璠下令,将承临的那一堆妃子全部关押在天牢里,有身孕的妃子一律被处死,没有身孕的则发配流放。 那些女人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能接受流放为奴的命运?一个个地在牢里自尽了。 这几天,已经陆陆续续自尽了许多,不知这个萍儿是否还活着。 昭鸾顾念十多年的主仆情义,不忍心让萍儿颠沛流离,决定带她回周国。道:“萍儿只是一个女子,让我带她走。” 承璠自然不在意一个女子,“她应该在天牢里,是否还活着,朕就不知道了。” 昭鸾:“让我去见她。”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四十六章:活死人 昭鸾顾念十多年的主仆情义,不忍心让萍儿颠沛流离,决定带她回周国。她对承璠道:“萍儿只是一个女子,让我带她走。” 承璠自然不在意一个女子,便同意了,“她应该在天牢里,是否还活着,朕就不知道了。” 昭鸾:“让我去见她。” 承璠的语气很生冷,道:“如果萍儿还活着,朕可以让你带走她,不过,只她一个,其他的妃嫔,你不用妄想带走了。” 昭鸾勾唇道:“我当然只会带走萍儿一个。”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救萍儿,是因为她们的多年情义,至于其他女人的生死,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根本不会插手。 …… 昭鸾随着承璠身边的太监,走到了天牢里。 这是昭鸾第一次走进这样的地方。 阴暗潮湿、森冷可怖,这便是人间的地狱。 天牢里关押着许多的犯人,有些抓着铁杆大声哭喊,一声声的“冤枉……”;有些默默地蹲在角落里,满眼空洞;还有一部分人,眼睛里都是恨毒,一旦有人走进来,他们的眼睛便会看去。 昭鸾初踏入天牢里面,便感觉有许多道目光射在她的身上,这些目光像一把刀,插在她的身上。 带昭鸾过来的太监,名叫长喜,他对昭鸾道:“这儿关押的都是戾气重的人,公主不必理会。” 昭鸾勉强笑了笑,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就算没有戾气,也会变得一身戾气。 越走进去,空气里弥漫着的气味更加恶臭,像是尸体的腐烂味,又混着新鲜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昭鸾掏出手帕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脸色不悦,问:“萍儿被关在哪个地方?” 长喜道:“那些女眷应该被关在前面。” 昭鸾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几分钟后,长喜在一处监牢前面停下脚步,屈身对昭鸾道:“公主,那些妃嫔都在这儿了,至于萍儿是不是还活着,奴才就不能保证了。” 昭鸾往里面看去,因隔的有些远,她看不清里面的人。 她道:“你将门打开,我仔细看看有没有萍儿。” “这……”长喜犹豫了会,但还是吩咐狱卒将门打开了。 门一打开,里面的那些女子一个个皆扑过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是不是皇上来救我了,对,是皇上来救我了……” 她们本是宫妃,身份尊贵,向来养尊处优,一朝沦落在此,承受不了打击,模样变得疯癫,像是失去了理智。 昭鸾被吓到了,狱卒赶紧将门关上。 长喜问道:“公主,这些女人都疯了,您没吓着吧?” 昭鸾看着里面那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都还是这般年轻,也曾经享受过君王的宠爱,如今她们的君王沦为阶下囚,她们也只能被剥夺所有的荣耀,成为最低等的囚犯,日日饱受煎熬。 疯了,再正常不过了。 在这一堆疯癫的女子之中,有一个绿衣女子蹲在角落里,她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膝盖上,对外界的躁动没有感觉一般,像是一个活死人。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四十七章:救人 昭鸾瞥见了那个绿衣女子,虽然没看见她的脸,但昭鸾肯定,她就是萍儿。 “萍儿!” 昭鸾对里面喊了一句。 果然,绿衣女子听到这句熟悉的声音,她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昭鸾,她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她的公主了,这一刻相遇,霎时间泪流满面,心中百感交集。 昭鸾语气激动,对长喜道:“就是那个穿绿衣服的女子,你将她放出来。” 长喜是承璠安排过来的人,承璠吩咐过只让昭鸾带走萍儿一个,长喜便让狱卒将萍儿带出来。 萍儿的脚上带着镣铐,她步履蹒跚地走到昭鸾面前,双膝跪地,垂泪而道:“公主。” 昭鸾将萍儿扶起来,看着萍儿蓬头垢面、憔悴不堪的模样,昭鸾有些心酸,“没事了,我带你走。” 萍儿神情痛楚,她嘴唇干涩,脸色煞白,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 昭鸾颇有疑惑,她的目光从萍儿的脸往下,一直落在萍儿的腿脚处。 萍儿的双腿之间,有血流不断涌现,染红了她下半身的衣服,血越来越多。 这一幕,让昭鸾想起了文若,那一天,文若也是浑身是血。 昭鸾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对狱卒道:“将她脚上的镣铐打开。” 狱卒闻言,便解开了萍儿脚上的锁。 昭鸾眸子里有些恨意,瞪了这个狱卒一眼。 虽然她知道天牢里的狱卒都是捧高踩低的,折磨人的手段也是千奇百怪,残忍狠毒,但她还是不能原谅。 昭鸾根本不敢想象萍儿在这里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长喜见状,未免生出无谓的事端,便道:“公主殿下,皇上吩咐过了,未免您的行踪暴露,让您回到萧王府上,萧王的人也在天牢外等候公主。” 昭鸾闻言,如此也好,她也不想待在宫里,毕竟她也不想让自己的行踪被泄露。 她对长喜道:“你扶着萍儿,我们出去。” 出了天牢之后,昭鸾看见,前面的确有一辆马车。 马车是萧府的。 昭鸾与萍儿二人,上了马车。 萍儿气息微弱,她握住昭鸾的手,有千言万语,却发不出声音。 昭鸾安慰萍儿,道:“有什么事,等回去了,你慢慢与我说,不要急。” 萍儿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倒在了昭鸾身上。 昭鸾看着萍儿下体的血越来越多,就像她渐渐流逝的生命。 昭鸾有些害怕,她害怕萍儿的死亡。她掀开帘子,对车夫道:“可不可以快一些。” 车夫点头,道:“是。” 他扬鞭催马,马的速度加快,带着昭鸾一行人飞奔而去。 昭鸾握住萍儿的手,试探着她的体温。 奇怪,萍儿的手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没有半点温度。 昭鸾再次对车夫道:“再快一些!”她害怕萍儿死在马车上面。 车夫也是使出了全力。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萧王府停下。 昭鸾下了马车,走了进去,她找到萧衍,急道:“把你府上所有的大夫都叫过来。” 萧衍下意识问了句:“怎么了?” 昭鸾道了两个字:“救人!” ……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四十八章:她该是多么害怕 大夫赶到了,在房间里为萍儿救治。 昭鸾站在门外,看着从房间里端出来的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她的心越来越凉。 当年,文若小产那日也是这样的场景。 萧衍陪着昭鸾在外面等着,此时此刻,也只能等大夫的结果了。 他对昭鸾道:“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昭鸾在外面走来走去,萍儿是她自幼就在的婢女。 萍儿虽是宫女,但更像玩伴,或者说,是昭鸾为数不多的朋友。 这时,门大开了,大夫从里面走出来。 昭鸾忙走过去,问道:“里面的姑娘怎么样了?” 大夫长叹一声,道:“命是保住了。” 昭鸾心里一松,还好,只要命保住了,一切就还有希望。 大夫又道:“不过,这个姑娘……以后是没有生孕的可能了。” 昭鸾的心似乎是被揪起来,她问:“没有希望了吗?” 大夫面露难色,道:“她这次小产,大伤身体,落下了病根,能保住命已经很难得了。” 小产……昭鸾已经猜到了是这个结果,萍儿怀的是承临的骨肉,怎么可能保得下来呢? “可以告诉我,她小产的原因吗?” 大夫看了一旁的萧衍一眼。 萧衍示意道:“但说无妨。” 大夫犹豫了会,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姑娘怀的是头胎,本来脉象就不稳,又受了不少鞭打,还有……” 昭鸾眸光凝成一点,问:“还有什么?” 大夫摇头叹气,道:“她似乎受到了多次凌辱,下体已经被撕裂,这才导致了大出血……”他从医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的情况。 什么?昭鸾不敢相信这件事,她腿下突然一软,差点就要摔下去。 萧衍见状,扶住了昭鸾,他问:“你……还好吗?” 昭鸾心中一片悲凉,她闭上双眼,无法接受这件事。 其实,她能猜到的。 像萍儿这般容貌的人,不单是她,还有承临其他的妃子,一旦落入了牢狱,那些狱卒怎么可能放过她们? 萧衍安慰道:“只要还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知不知道,萍儿和我是一样的年纪,她是陪我一起长大的人。从小,萍儿的性子就是胆小怕事,她害怕惊雷、害怕狂风……但她又是最细心的人,她清楚记得我所有的爱好和厌恶,待人平和温柔,从不惹是生非。她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的,可是、可是……”昭鸾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地下流,她的声音也带着哽咽,语气极悲凉道:“我根本不敢想象,萍儿在面对那些恶人的时候,她该是有多害怕……没有一个人帮她,只有残忍的恶魔……” 昭鸾蹲下身子,她用双手捂着脸,眼泪自指缝里而出,双肩耸动,哭得像一个孩子。 萧衍似乎能感觉到昭鸾的痛苦,但他不知该说什么,上一次见她如此痛哭,还是敦肃太后去世的时候。 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只有陪伴,静默的陪伴,让她觉得,难过的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希望这样,能让她好受一些。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四十九章:残命 良久良久之后,昭鸾才抹干净眼泪,她扯出一抹笑容,走了进去。 她不能在萍儿面前流露出半点伤心。 此时,萍儿已经醒过来了,她看着昭鸾走来,自己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就像她无言的哭泣。 昭鸾坐在床边,抚上萍儿干瘦的脸,道:“是我来晚了。” 萍儿的眼泪越来越多,她艰难地起身坐着,道:“公主,我好怕、好怕……” 昭鸾抱着萍儿,眼鼻泛酸,她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 萍儿瘦小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像一只受惊的麻雀,突然飞到了温暖的巢穴。 她突然道:“救他、救他……” 昭鸾看着萍儿的眼睛,知道她的意思。“放心吧,二哥不会死。” 萍儿的神情这才平缓下来,道:“那就好。” 昭鸾一直都知道的,萍儿的心里是真的喜欢承临,醒来后最担忧的也是他。 道:“萍儿,等你养好伤,我带你回周国。” 谁知,萍儿却摇头,道:“不,公主,我不回去。” 昭鸾疑惑,问:“为什么?” 萍儿目光低垂,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只有她自己可以听见:“我想陪着他一起,无论是生是死,他活着,我就努力地活着;他死,我死。” 昭鸾的目光有些凄凉,承临这一生,也总算有个待他全心全意之人,免他一生孤苦。 她道:“萍儿,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就算二哥活着,他也只会是一个卑微的庶人,甚至还带了浑身的病痛。” 萍儿笑了笑,似在回忆着什么,她并不在意这些,道:“当年,他还是临安王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喜欢了很多年,这件事,恐怕公主都不知道。后来,他登基为皇,因为公主的缘故,他待我很好。如今,他沦为阶下囚,我也不会离弃,就怕……就怕他会嫌弃我……” 说罢,萍儿低着头,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脏了,这样的她,如何配得上那般风姿玉骨的人? 昭鸾握住萍儿的手,道:“不会的,二哥不会嫌弃你。” 萍儿的眸子有了些光彩,问:“真的吗?” 昭鸾郑重地点头,道:“真的,你放心。” 萍儿还是有些担忧,问道:“公主,皇上真的会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昭鸾这时突然有些庆幸,如果萍儿没有小产,她估计也会被处死,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毕竟,承璠是不会允许承临留下子嗣的。 她道:“有我在,你和二哥都会平安无事。” 萍儿看着昭鸾,道:“我相信公主。” 昭鸾让萍儿躺下来,她嘱咐道:“现下最要紧的是,你要把病养好,其他的,都不用想。” 萍儿点点头,她在天牢里的时候,许多妃嫔都因为受不了屈辱而选择自尽,但她没有,因为她要留着这条残命,与承临作陪。所以,哪怕那些人玷污了她的身子,对她百般羞辱,她都不曾生过求死之心。 昭鸾离开了房间,她背过身,用指尖抹去了眼角的泪。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五十章:一别此生 一周之后,承璠大告天下,列举了承临的十余桩罪状。 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承璠赐了承临一个体面的死法,撤除其皇室玉碟,剥夺其皇室身份,这便意味着,就算是死,也不能葬入皇陵。 所幸,承璠遵守了与昭鸾的约定,他赐给承临的是一杯假死药,但他没有让昭鸾知道,他在假死药中,加了一些旁的东西,这些东西可以令人患上终身难愈的疾病。 只有让承临病弱地活着,承璠才可以消除他的戒心。 兄弟,在皇权面前,一直是最大的仇敌。 …… 承临走的那天,昭鸾去送了,因为承璠不允许她与承临见面,所以,她只能默默躲在马车里。 昭鸾透过小小的缝隙,看着承临的背影。 成王败寇,已成定局。 承临的背影佝偻,完全不像双十年华的公子,而像是年过半百的老人。 昭鸾看见,承临不停地咳嗽,他时不时地捂着胸口,似乎行走对他来说都是一件极困难的事情。 记忆里,那个风流倜傥的第一美男,再也不存在了。 这一次,他被剥夺的不仅仅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还有他与生俱来的风华。 斯人独憔悴,往事不可追。 昭鸾记得,她的二哥平生最爱干净,他的衣裳永远是一尘不染,他的发髻永远是一丝不乱,他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月下酌酒、庭前赏花、雨中吟诗…… 当初,却无端被仇恨所累,争夺这皇权富贵。 其实,如今的下场,于他而言未免不是一种解脱。 日后天高海阔,无人认得他,无人知道他的从前,哪怕日子清贫困苦,应当也是快乐的吧。 承临的身后,有人在催促他,语气不甚客气:“走快点,今天之内,要离开京都,这辈子再不能回来。” 昭鸾知道,那是承璠特意安排的人,他不将承临逐出天子脚下的土地,是不会安心的。 萍儿也坐在轿子里,她看见承临,便有些坐不住了,忙道:“公主,你让我陪他一起去吧。” 昭鸾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能。” 萍儿不解,他们既然已经活下来了,应该就是可以在一起的。“为何?” 昭鸾解释道:“二哥身边的人,都是皇上安排的。如果你这时候去,会给二哥带来致命的伤害。” 萍儿:“那我……” 昭鸾安慰道:“等出了京都,你再去寻他。” 萍儿道:“可是我怕……找不到他。” “只要有心,天涯海角,都会相逢的。给他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昭鸾知道,从天子沦为庶人,承临心里的落差太大,在这个时候,从前的人出现在他面前,难免会给他带来难堪。 昭鸾目送着承临的离去,直到他的背影完完全全地消失在她的视线,她才收回目光。 虽然承璠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但他还算守信,昭鸾也放下心了,此来大昭,已有一月,不知周国那边的境况如何了?顾清鸿他……有没有在想她? 这么久没回去,他肯定是想的吧…… 第三百五十一章:面具男子 回到萧府的路上,昭鸾一直无精打采,或者说是失魂落魄。 她有些想念顾清鸿了…… 突然,马车一阵晃动,停下来了。 昭鸾掀开帘子,马车前面,有一人戴着黑色面具,唯独露出一双眼睛。 他立于马上,手持长剑,看上去像是来抢劫的。 昭鸾觉得,他的这双眼睛格外熟悉。 驾车的车夫已经是吓得瑟瑟发抖,他往后靠去。 车夫掏出身上的钱袋,双手奉上,道:“这位大侠,你要钱财的话,我就这么多,还请大侠饶我一命。” 面具男子看也不看车夫一眼,他飞身而来,搂住昭鸾的腰,将她抱起,二人坐在马上。 他驾马飞奔离去。 昭鸾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被掳走了吗? 这个人不是劫财,而是劫色? 萍儿急得心急火燎,喊道:“公主!” 昭鸾看着自己腰间的那只手,她愤怒道:“你这个坏人,快放开我!” 男子一言不发,反而将昭鸾搂得更紧了些。 “放开!”昭鸾对这个男子的举动很生气,她的手肘往后撞去,只听见他一声闷哼。 男子似乎并不介意昭鸾的这些小动作,他加快了速度。 一转眼,便到了一个昭鸾完全陌生的地方。 是一片无垠的草原,没有人影,只有穿梭而过的风。 昭鸾没想到,在大昭,还有人敢明明知道地掳走她,而且,这个人的动作很是亲密,令她很是不悦。 她拼尽全力挣脱男子的束缚,未料他的身体就像是铜墙铁壁,她根本就推不开。 昭鸾恼羞成怒,她转过头,在男子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男子蹙眉,似乎有些反应了,他松开昭鸾腰间的手,托住她的下巴,道:“别咬了。” 昭鸾闻言,猛然松开口,她扯掉男子脸上的面具。 他乌黑的头发被盘成髻,因在骏马疾风之中,略有些松散,带着几分潇洒风逸之感,一双明眸里面光泽潋滟,流转之间,是惊世的风华,肤色白皙,却无半点病态,尤其是他唇角稍勾起的玩味笑意,又多了几分风流之态。 昭鸾一时间不知是喜还是怒,但她选择了后者,语气微怒,问:“怎么是你?” 顾清鸿揉了揉肩膀,“你许久未归,我便只好来寻你了。” 昭鸾往顾清鸿的胸口锤了一拳,忿忿道:“你来就罢了,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捉弄我?” 虽是愤怒,但顾清鸿还是听见了她语气里的娇态。 他握住昭鸾的手,“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消气了?” “我才不要原谅你!”昭鸾将头扭向一旁,不看顾清鸿。 “真的不原谅我吗?”顾清鸿凑近昭鸾的耳旁,轻轻地说着,他的气息很暖,令她耳畔羞红。 昭鸾倔强地说着:“不原谅!” 顾清鸿扬鞭,加快了马匹的速度。 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奔跑着的是两颗紧紧靠拢的心。 昭鸾伸出双手,拥抱肆意扑面而来的风,除了呼啸的风声,她听不见其他。 大声道:“这个地方,我从前都没有来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事实夫妻 顾清鸿回答道:“很久以前,我们曾来过的。” 他们的确是来过的,她第一次带他出宫那次。 他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去了烟花之地。 风太大,昭鸾听不清,她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顾清鸿抱住昭鸾,对着她的耳垂道:“我们第一次出宫的时候,来过这里。” 昭鸾若有所思,她回忆着,恍然发现,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和二哥,还有顾清鸿,可惜,那些记忆是那么悠远了。 暖阳轻柔,万里无云,一望无垠的草野上,是随意绽放的小花,风将新鲜的花草香吹过来,令人心头荡漾。 顾清鸿突然问了句:“喜欢这里吗?” 昭鸾盈然笑着,梨涡轻陷,她将手放在嘴边,对着前方大喊:“喜欢!” 二人相拥,他从她的额心、吻至眼眸,停在她娇嫩的唇瓣上,他轻轻地撬开她的贝齿,吮吸她舌齿间所有的香甜。 这一吻,比今日的阳光还要温柔,并且绵长。 顾清鸿捧着昭鸾的脸,他言语愧疚,道:“瞒着你,是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昭鸾本来还是满腹的怨气,不知为何,在看见他的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了,她的确怨过他的欺骗,可她也理解他的欺骗。 她道:“其实,你不让我知道,也是不愿让我掺和其中。” 顾清鸿笑道:“我的瑄瑄,总算长大了。” 昭鸾不服气,道:“我明明早就长大了。” 顾清鸿唇角一牵,道:“可我怎么听说,京都最近发生了一出连环杀人案。” 他这次也是私自来到大昭,初入大昭,便得知了一桩连环杀人案,凶手的作案方式是一样的,皆是一剑封喉,想来是同一人所为。 此事发生的时间,与昭鸾在大昭的日子吻合。 加之,他隐隐约约得知了萍儿的事情,便猜到了是昭鸾所为,她是在为萍儿报仇。 昭鸾语气弱弱的,她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的确,是她吩咐暗影杀了几个侮辱过萍儿的人,可那也是他们罪该万死。 她才不要承认。 顾清鸿的语气很宠溺,他摸着她的头发,道:“在大昭待了这么久,该回去了。” “我偏不回去。”昭鸾狡黠一笑,她双手推向顾清鸿,意图将他推下去。 谁知,顾清鸿顺势抓住了昭鸾的手,二人一齐往下倒去,摔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他护着她的头,任她的身子趴在他的身上。 昭鸾想起身,顾清鸿始终拉着她不让她动。 他骤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昭鸾盯着顾清鸿越来越近的眼鼻,她将手指抵在他的唇瓣处,问:“你想干什么?” 顾清鸿的眸子光泽熠熠,宛如夜里最明亮的星子,他的声音变得暗哑而有磁性,道:“我们成亲许久,也该成为事实夫妻了。” 这句话让昭鸾双颊通红,她推搡着顾清鸿的胸膛,指尖触碰到的地方,似乎有火焰在燃烧,让她脸色愈红。 顾清鸿俯下身,轻轻触碰到她的眼睛,问:“可以吗?” 第三百五十三章:初夜 顾清鸿俯下身,轻轻触碰到她的眼睛,问:“可以吗?” 昭鸾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怎么可以问如此羞耻的问题? 可是,随着他的靠近,她的心如小鹿乱撞,难以平静。 顾清鸿的臂弯挡住了所有的风,令昭鸾浑身炙热起来,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脸庞在逐渐发烫。 她的身体,似乎也在渴望与他的接触。 昭鸾移开目光,含笑娇俏地点点头。 顾清鸿脸上略带喜色,他伸手拂开昭鸾额上的碎发,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他的手缓缓解开她的裙带,眼神随之变得更加炽热。 看着她娇羞的模样,他不禁笑了。 其实,说来可笑,他心底也有些忐忑。 昭鸾抬眸,小声说了句:“你轻点。” 她从前不是没听说过这些事情,就好比大昭皇宫里的那些妃子,整日便想着与她的皇兄做这些。 还有,昭鸾与顾清鸿成亲的这一年多来,他一直都是恪守礼仪,让她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身有隐疾。今日看来,他并非是身患隐疾了。 如此一想,昭鸾便放松了心态。 “嗯。”顾清鸿褪下了昭鸾的衣裳,此时此刻,他倒是变得越来越紧张。 他吻住她的唇,她也随之回应着他的吻。 坦诚相见的,是赤裸的身体,还有相拥的灵魂。 昭鸾趁机将顾清鸿压在身下,她褪下他的衣裳,却发现他满身的伤疤。 看上去,多是陈年的旧伤,一道一道皆是令人触目心惊。 她的手指渐渐地抚上他的伤痕,这些伤,是她从来不曾知道的。 这个男人,究竟一个人隐藏了多少?又是一个人承受了多少? 如果不是今天,她怕是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些。 昭鸾的目光越发心疼,在那错过的那三年里,她一直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疼吗?”昭鸾的手指停在顾清鸿心口的疤痕处。 这道刀伤,当时若再深入一点,恐怕他就没了性命。 顾清鸿淡淡笑道:“不疼了。” 昭鸾鼻子一酸,埋怨道:“你从来没告诉我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顾清鸿不以为意地道了句:“伤疤,只是男人应有的勋章。” 他的语气很是云淡风轻,仿佛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其实,人生中许多事情,经历的时候很难,但只要坚持下去了,回忆起来的时候,并不算什么。 正如那些受过的伤,只要没能要了他的命,便只成了这血肉躯体上狰狞的疤痕罢了。 昭鸾低头,主动吻上顾清鸿的唇。 在拥吻之中,二人互相索取着彼此的身体。 二人都是初次,生疏的动作难免磕磕碰碰。 就在这一刹那,昭鸾感受到身下,有一股被撕裂的疼痛,这一瞬的痛几乎让她落下泪来。 顾清鸿吻住昭鸾眼角的泪,他的动作变得很轻。 昭鸾这才知道,原来书里说的男女之爱并不美好,女子的初次是这般疼痛。 所幸,一阵疼痛之后,自心底产生了一股欢愉之感,而她莫名有些贪恋这种感觉。 …… 云雨之后,昭鸾枕着顾清鸿的臂膀,她躺在他的怀里。 今日,他们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了彼此,许下此生不变的誓言。 顾清鸿握住昭鸾的手,道:“瑄瑄,我要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我会带你尝遍世间所有的美好。” 昭鸾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女人很喜欢听甜言蜜语。 因为,这些甜言蜜语真的很动人,也很容易令女子沉迷其中。 她想,没有谁可以抵挡得了这些承诺吧……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脸上漾开了浅浅的笑靥。 这一笑,带着少女的娇态,又兼具着人妻的温柔。 昭鸾闭上眼睛,道:“我们一定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第三百五十四章:仗剑江湖 太阳渐渐地自山头沉落,白色的云彩被染了颜色,形成了美丽的晚霞。 晚霞浮在天际,一片通红,像一副色彩浓烈的画。 晚霞之下,万物的影子被拉得冗长。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定格,定格了所有的美丽。 昭鸾好久没有体会到这么安逸的时光了。 如果可以,她真不希望离开。 那也仅仅是希望罢了,生而为人,终是有着自己的责任和无奈。 从前年幼的时候,昭鸾总想着仗剑行走江湖,踏遍万里河川。 当时,她以为这件事很容易,如今看起来却太过艰难。 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牵绊,谁又能真的做到无拘无束、肆意洒脱呢? 仗剑江湖,只是写书人笔下的一个梦罢了。 一个很美好很美好的梦。 昭鸾侧过头,看着顾清鸿,她用指尖戳了戳他的侧脸,道:“即将入夜了,我们回去吧。” 顾清鸿睁开眼睛,问:“回哪儿?” 昭鸾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就这样被你劫走了,萧府那边定是在四处找寻。” 顾清鸿的眸子略弯,他明白了昭鸾的意思,道:“你想回一趟萧府,那我便与你回去一趟。” 昭鸾已经决定好了,她不打算在大昭逗留太久,虽然她很喜欢这片土地,可她和顾清鸿,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情。 她道:“等与他们告了别,我就和你回到周国。” 顾清鸿勾了勾昭鸾的鼻子,道:“一切听你的。” 昭鸾看着顾清鸿的脸,若有所思,她道:“不过,你这个身份出现在萧王府,似乎不妥吧。” 顾清鸿不以为意,道:“不妥就不妥吧,反正我人都在这了。” 昭鸾细细琢磨着,道:“这话……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顾清鸿道:“那当然了,谁让我们是夫妻呢?自然心里想的都是一样。” 昭鸾瘪瘪嘴,道:“强词夺理。” 顾清鸿牵着昭鸾,道:“好了,走吧,等道完别,我们就该出发了。” 二人朝远处的马匹走去,这匹马倒是乖巧得很,一直在原地等着,时不时地吃着周边的青草。 顾清鸿将昭鸾抱上马,二人慢悠悠地驾马走着。 昭鸾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嗯?” “是不是你告诉萧衍,我独自回到了大昭?”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昭鸾翻了个小白眼,她就不明白了,他们二人是什么时候背着她认识的? 昭鸾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再次问道:“你什么时候与萧衍认识上的?” 顾清鸿则问:“你还记得张岩吗?” “张岩?”昭鸾短暂地回忆了一下,又道:“不记得了。” 顾清鸿解释道:“张岩是孙神医的徒弟,当年,孙神医答应救你的条件,就是让我为他找到张岩。” “这与萧衍有何关系?” “张岩一直是萧家军的军医。” 昭鸾显然有些不信,“就是因为这件事,你与萧衍便有了交情?” 顾清鸿又道:“或许,还有一些你兄长的缘故吧。” 昭鸾:“噢……” 第三百五十五章:风月情趣罢了 不出昭鸾所料,萧衍正派人四处在寻找她,就差进宫告诉承璠了。 昭鸾与顾清鸿踏入了萧府,当萧衍看见昭鸾安全无恙地站在他面前时,心里一阵喜悦。 可是,待看到站在她身旁的男人时,萧衍的眸光渐而转深,他的目光停在昭鸾与顾清鸿的十指相扣上。 这个人,他曾见过,应该就是那个周国太子了。 其实,萧衍早就该明白了。 萧衍与顾清鸿对视,二人都是沉默不语,可他们的眼神,似乎在进行着千百次的交锋。 昭鸾看看顾清鸿,又看着萧衍,她怎么觉得这气氛莫名地诡异呢? 为了缓和气氛,昭鸾尴尬地笑了笑,“我回来了。” 然而,没有人理她! 只有萍儿跑过来,她站在昭鸾的面前,先是打量了昭鸾,确保没有受伤,她的言语有些激动,道:“还好,公主平安回来了。” 萧衍对上顾清鸿的眸子,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有唇角动了动,道:“那位劫走公主的人便是你吧。” 顾清鸿面冷心静,直接承认:“是我。” 萧衍的语气略带不悦,道:“看不出来,周国太子竟然喜欢做这些不入流的事情。” 听得这话,顾清鸿反而带了些笑意,道:“不入流的事情,也不过是夫妻之间的风月情趣罢了,萧王爷何必认真呢?” 他说这话,显然是为了刺激萧衍。 萧衍暗暗握紧了拳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杀气。 话说回来,这是萧衍第二次见到顾清鸿,当年在上阳城的时候,他便觉得此人绝非池中之物,果不其然,短短两三年,顾清鸿就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成了储君,拥有能与周后抗衡的力量。 萧衍沉声道:“劫走我大昭的公主,无论是谁,本王都不会放过。” 顾清鸿自然察觉到了萧衍对他的敌意,或许……这份敌意就是源自他身边的这个女子吧,偏她还若无其事、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昭鸾的确是一副看戏的模样,她在周国,为顾清鸿吃过的醋、生过的气可不少,就是因为他的身边围绕了太多的莺莺燕燕,为此,令她很是身心俱疲。 此时此刻,也该让他体会一下这种感觉才对。 顾清鸿虽是言语平缓,但亦是带着不容质疑的强硬,如平静海面之下的暗涌,他道:“王爷此言差矣,柔瑄自嫁与我的那日起,她的身份便是我周国的太子妃,她的安危自有我为她担忧,就不劳萧王爷费心了。” 这句话刺到了萧衍的心里,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她还是嫁作了他人妻,有资格担忧她安危的人只会是她的丈夫。 自始至终,萧衍,只是一个外人,一个从不曾走入她心里的外人。 萧衍的话里骤然带着威胁:“你可不要忘记了,你脚下的土地是我大昭的国土,这儿可不是周国。” 的确,这里是萧王府,只要萧衍真对顾清鸿起了杀意,哪怕顾清鸿的武功再如何高超,今日怕是也不能平安离开。 …… 第三百五十六章:看戏者反是戏中人 昭鸾本来是一副看戏的心态,可渐渐的,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忽略了。 她看着顾清鸿与萧衍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气得昭鸾几乎跺脚。 昭鸾闭上眼睛,抬高声音,道:“好了,你们两个都不要说话了!” 顾清鸿与萧衍这才停下了争执,昭鸾不禁担忧,若他们二人再继续下去,不动手是不可能了。 那时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只是可怜了萧王府里的花花草草。 果然古话说的好: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在场众人,只有萍儿是一脸茫然,不过,她虽然不知道顾清鸿与萧衍之间存在什么过节,但也能感觉出来,他们之间的……敌意。她看着昭鸾,突然明白了什么。 昭鸾略上前走出几步,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交到萧衍手里,道:“我要回周国去了,等我回去之后,你将这封信交给我的皇兄。” 萧衍接过昭鸾递来的信,其实,他知道她会离开的,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在这一段日子里,哪怕他们不说话不见面,只要他知道她就在他的身边,他就会觉得一种莫大的幸福。 可惜,连这种幸福,他都要失去了。 他突然有些感谢承临一事,因为这件事,让她再度回到了大昭,让他再次与她相逢。 这才拥有了这短暂的美好时光。 萧衍看着昭鸾的脸,她的眼神时不时地看着一旁的顾清鸿,此时的他终于发现了,原来真心地爱一个人,眼神里是会带着光的,就像她看着顾清鸿的眼神。 他问:“公主,你不亲自呈与皇上,与他告别吗?” 昭鸾笑了笑,目前,她的皇兄最关心的是如何巩固政权,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关心她?在皇权面前,她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她道:“不必了,皇兄看到这封信,会明白了。” 萧衍的脸上带了几分苦涩,问:“今夜就要走吗?” 因着萧衍的这句话,昭鸾突然有一种罪恶感,如果不是她无意闯入了萧衍的世界,他根本不会有这许多烦忧,依然是那个肆意潇洒的战神。 昭鸾记得,在她人生中最煎熬的日子,是他陪着她,费尽心思讨她的欢喜。 如果不是那场和亲,或许,她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只是,没有如果,时间有它特定的顺序。 此生,昭鸾先遇上的人是顾清鸿,也是因他才真正体会到了情爱,她注定是将爱情全数给了他。 对于萧衍,终究还是愧疚吧。 但是,这份愧疚一直存在昭鸾的心里,她到底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待她好、对她有恩的人,她是记得的,正是因此,她才不敢面对萧衍。 此时此刻,昭鸾极力使自己看起来一副轻松的模样,她道:“我们离开周国太久了,若不及时回去,恐会多生事端。” 其实,昭鸾说的也是事实,周国那边,皇后与嘉亲王虎视眈眈,胡氏一家更是阴谋暗算,她不能任着自己的性子,肆意妄为了。她要回去了,也该回去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天涯海角终会相逢 萧衍想不出半个字来阻止昭鸾离开,就如当年,他不能阻止她奔赴那场和亲。 他只能忍住心里所有的不舍,面上表现得云淡风轻,然后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说一句:“那……一路保重。” 昭鸾眉心稍动,美目里光采流转,如同藏了倾世的芳华,她微笑着,回了一个字:“好。” 最后,她留给萧衍的,只是离去的背影。 萍儿没有跟着昭鸾前去周国,因为,她也要找寻心里的那人了,哪怕路途艰险,哪怕余生坎坷,她也会去找到他。 她坚信着那句话:若是有缘,天涯海角,都会相逢。 昭鸾躺在马车里,她看着在外驾车的顾清鸿,不免有些同情,问:“你为何不找一个车夫呢?” 顾清鸿这辈子,也只是为昭鸾做过车夫,这次,他对待驾车这件事情很是认真,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上次一觉醒来,人已经不知在什么地方了。 他回答道:“我可不希望有个人来打扰我们。” 昭鸾想了想,觉得似乎还挺有道理的,认同道:“说来也是。” 不过,她想到了上次让顾清鸿驾车,结果翌日醒来,人已经在西川那个黄土高坡了,她对顾清鸿的驾车技术很是质疑。问道:“不过,你能行吗?” 顾清鸿想都没想,语气格外自信:“当然。” 昭鸾瘪瘪嘴,她才不信呢!道:“那你好好驾车吧,我要睡觉了。” 她说罢,很应景地打了一个哈欠。 顾清鸿幽怨地看着昭鸾,道:“长夜漫漫,你忍心让为夫我独自前行吗?” 昭鸾:“那你想干嘛?” 顾清鸿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道:“上次,你说的那个故事还不错,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昭鸾歪着头,趴在马车上的软垫上,她嘟着嘴巴,道:“为什么你让我讲故事,我就要讲故事呢?我才不要。” 顾清鸿颇为无奈:“你要听话一点。” “我为什么要听话?我才不要听话。” “你要是不乖的话,我就把你丢下去。”顾清鸿作势看了四周,接着道:“你瞧这夜多阴森,指不定会有多少野兽,肯定是会有蛇的。” 他知道昭鸾天不怕地不怕,最害怕的就是蛇。 昭鸾听到蛇,便不禁打了个冷颤,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蛇,或许是因为它长得甚是恶心吧……不过,顾清鸿真是可恶,竟然敢威胁她,最可恶的是,她对这个威胁无可奈何。谁让她打又打不过他呢?唉…… “好吧,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昭鸾说话的同时,她的手自一旁掏出了一包百草糖,有些东西,周国就算有,也始终没有大昭的那么好吃,正如她手里的这包百草糖。 昭鸾一边磕着糖,一边讲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多久呢,我也不知道,估摸着近一千年吧。那时候,没有周国,也没有大昭,在那个遥远的时间里,有一个小人国。小人国里面的每个人都很小。” 顾清鸿插了句:“小人国?有多小呢?” 第三百五十八章:诅咒 昭鸾一边磕着糖,一边讲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多久呢,我也不知道,估摸着近一千年吧。那时候,没有周国,也没有大昭,在那个遥远的时间里,有一个小人国。小人国里面的每个人都很小。” 顾清鸿插了句:“小人国?有多小呢?” “他们的身体就同兔子差不多大吧。” “这倒是稀奇。” “小人国的人呢,他们的个子虽然很小,但由于是生活在一个特殊的地方,从来没有外人闯入他们的世界,他们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很小。他们的生活也与普通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早出晚归、勤恳劳作。小人国是个国家,自然有它的国王。他们的国王是一个很和蔼很善良的人,所有的人都爱戴他。不过,在某一天,小人国却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昭鸾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下来,她眯着眼睛,看向顾清鸿,“你猜发生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顾清鸿答:“这个故事我又没听说过,我怎么可能知道?” 昭鸾有些气呼呼的,“那你猜一个呀!” 顾清鸿沉思了会,摇摇头,道:“猜不出来。” 昭鸾瞪着顾清鸿,“你怎么这么笨!” 顾清鸿很是无奈,问:“那你说是什么?” 昭鸾继续道:“某一天,小人国突然出现了一种怪病,陆续有人变成了兔子,起初,大家并不相信,可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变成了兔子,人们就开始恐慌起来,也怕自己成为一只兔子。小人国国王有一个女儿,他非常宠爱这个女儿,可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公主也变成了一只兔子。国王很着急,他遍寻名医,就为了查出此事原因,可毫无所获。” 顾清鸿的眼睛在黑夜里扫过一遍,眸光冷冽如霜,看来,今夜注定是要起风浪了。 他侧眸问道:“然后呢?” 昭鸾并没像顾清鸿观察那么仔细,她依旧讲着自己的故事,“后来,有人说是受了诅咒。这个诅咒是针对所有小人国的国人,无人可以避免。因此,全国上下陷入了恐慌。他们找到巫师,问巫师有什么解决办法。巫师说要想打破此诅咒,就必须要以人血祭天。这人血还不能是普通的人血,必须是小人国里最美丽圣洁的姑娘。你说这个情节,是不是与我们在西川所遭遇的,有些相似?” “那个姑娘最后死了么?” “那个姑娘死了。不过,她死之后,小人国的诅咒并没有接除,反而更加严重了。本来,小人国的每个人都很善良,当然了,这份善良只是呈现在表面,诅咒一事就像是对他们人性的一个考验,他们牺牲了一个无辜的女子。”昭鸾每次给别人讲故事,总有一种困感,她又是趴在软软的垫子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嘴里还含着糖。 顾清鸿一听见没了声音,便知道昭鸾睡着了,他转身,往车里靠了靠,给昭鸾盖好了被子。 她熟睡的脸,美丽而乖巧。 他不禁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甜甜的,比糖果还要甜。 第三百五十九章:喜事 …… 昭鸾与顾清鸿一回到东宫,便看见沈涣在大远处张望。 沈涣瞧见有马车自隐蔽处而来,便猜到了是顾清鸿回来了,他忙走过去,道:“殿下,你们可总算回来了。” 顾清鸿将昭鸾抱下来,果然,她还在睡着。 他将声音放低,对沈涣道:“回去再说吧。” 沈涣在前引路,问道:“殿下远去大昭,这一路可平安?” 顾清鸿回头,他看了看身后路,对沈涣道:“算平安吧。” 平安的确是平安回来了,不过这一路又如何能平静呢? 毕竟,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人盯着东宫的举动。 顾清鸿这次去大昭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昭鸾接回来,一时间也没有考虑太多,难免也是有些冲动了,是他没有考虑周到。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胤城可发生什么大事?” 沈涣道:“说来奇怪,这段日子,胤城异常平静,没有起过大风大浪。” 他仔细想了想,又道:“不过,今日倒是发生了一件红喜事,那个状元陆离迎娶了工部侍郎家的独生女儿。” “工部侍郎的女儿?”顾清鸿的脚步停了一下。 顾清鸿知道,工部侍郎陈桂,是皇后的人。 陈桂的女儿与陆离结为夫妻,显然是皇后下的一步好棋。 顾清鸿的语气是略有嘲讽,他道:“陆离如今倒真是平步青云了,短短时日,便已经是三品的通政史了。” “他自然是攀上了高枝,以为自己成凤凰了。”沈涣的语气里对陆离是满满的不屑,在他看来,这种假清高的读书人才是最虚伪的,什么寒窗苦读、立志报国......说的是满腔热血,其实一个个还不是为了考取功名,以求荣华富贵,这也就罢了,偏他们还喜欢标榜自己清高。 顾清鸿没再说话,虽然他不喜陆离为人,但陆离也确实是有几分本事,若非如此,皇后也不会急着将其收于麾下。姻缘,是拉拢臣子最好的方式了。 此时此刻的陆府,自然是满堂喜色,一片张灯结彩。 陆离初入朝堂不久,便得到皇后的青睐,日后更是会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 官场上的人自然会见风使舵,虽然陆离家境贫寒,出生疾苦之地,但晋升速度如此之快,难免不让人忌惮,有忌惮,便自然有巴结。 于是,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来了陆府道贺。 陆离处事圆滑,无论是谁,他皆是待之以礼,很容易便博得众人的好感,君子如玉,风度翩翩。 哪怕有人不是皇后一党,也对陆离的为人处世挑不出半分错。 今日,是陆离的新婚,只见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袍,腰间以锦带而束,挂了一面玲珑剔透的玉佩。 这身婚袍衬托出了陆离高挑的身材,旁人见他,是长身而立,眉眼含笑,又隐隐带了些春风得意的张扬。看得出来,他很满意这桩婚事。 换了谁,对这桩婚事也会满意的吧,毕竟工部侍郎家的女儿也是胤城一大绝色,不单是美貌,文才也是不俗,刚好与陆离相配。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六十章:承诺只是一场笑谈 …… 昭鸾与顾清鸿一回到东宫,便看见沈涣在大远处张望。 沈涣瞧见有马车自隐蔽处而来,便猜到了是顾清鸿回来了,他忙走过去,道:“殿下,你们可总算回来了。” 顾清鸿将昭鸾抱下来,果然,她还在睡着。 他将声音放低,对沈涣道:“回去再说吧。” 沈涣在前引路,问道:“殿下远去大昭,这一路可平安?” 顾清鸿回头,他看了看身后路,对沈涣道:“算平安吧。” 平安的确是平安回来了,不过这一路又如何能平静呢? 毕竟,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人盯着东宫的举动。 顾清鸿这次去大昭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昭鸾接回来,一时间也没有考虑太多,难免也是有些冲动了,是他没有考虑周到。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胤城可发生什么大事?” 沈涣道:“说来奇怪,这段日子,胤城异常平静,没有起过大风大浪。” 他仔细想了想,又道:“不过,今日倒是发生了一件红喜事,那个状元陆离迎娶了工部侍郎家的独生女儿。” “工部侍郎的女儿?”顾清鸿的脚步停了一下。 顾清鸿知道,工部侍郎陈桂,是皇后的人。 陈桂的女儿与陆离结为夫妻,显然是皇后下的一步好棋。 顾清鸿的语气是略有嘲讽,他道:“陆离如今倒真是平步青云了,短短时日,便已经是三品的通政史了。” “他自然是攀上了高枝,以为自己成凤凰了。”沈涣的语气里对陆离是满满的不屑,在他看来,这种假清高的读书人才是最虚伪的,什么寒窗苦读、立志报国......说的是满腔热血,其实一个个还不是为了考取功名,以求荣华富贵,这也就罢了,偏他们还喜欢标榜自己清高。 顾清鸿没再说话,虽然他不喜陆离为人,但陆离也确实是有几分本事,若非如此,皇后也不会急着将其收于麾下。姻缘,是拉拢臣子最好的方式了。 此时此刻的陆府,自然是满堂喜色,一片张灯结彩。 陆离初入朝堂不久,便得到皇后的青睐,日后更是会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 官场上的人自然会见风使舵,虽然陆离家境贫寒,出生疾苦之地,但晋升速度如此之快,难免不让人忌惮,有忌惮,便自然有巴结。 于是,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来了陆府道贺。 陆离处事圆滑,无论是谁,他皆是待之以礼,很容易便博得众人的好感,君子如玉,风度翩翩。 哪怕有人不是皇后一党,也对陆离的为人处世挑不出半分错。 今日,是陆离的新婚,只见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袍,腰间以锦带而束,挂了一面玲珑剔透的玉佩。 这身婚袍衬托出了陆离高挑的身材,旁人见他,是长身而立,眉眼含笑,又隐隐带了些春风得意的张扬。看得出来,他很满意这桩婚事。 换了谁,对这桩婚事也会满意的吧,毕竟工部侍郎家的女儿也是胤城一大绝色,不单是美貌,文才也是不俗,刚好与陆离相配。 第三百六十一章:一辈子不能忘记 此时此刻,与陆府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长乐宫了。 一处热闹非常,一处寂静无声。 冯嘉月懒懒靠在窗边的软榻上,从她的眼神看去,夜空里,挂着的又是一轮满月。 满月团圆,的确是个嫁娶的良辰吉日啊。 她就这么望着月亮,一望就是几个时辰,这长乐宫的所有人,除了小敏,没人知道她的心思。 夜风渐凉,吹得冯嘉月心里发冷。 小敏走过来,将披风盖在冯嘉月的身上,她道:“娘娘,夜深了,该歇下了。” 冯嘉月依旧呆呆地看着窗外,她的眼神空洞无神,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突然问了句:“小敏,你看这月亮圆吗?” 小敏顺着冯嘉月的目光看去,今日,是陆离与陈家小姐的大喜之日,她怎么会不明白冯嘉月的心思呢? 就算明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又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越是表面上平静,心里就越是在意吧。 小敏道:“今夜是十五,自然是圆的。” 冯嘉月的语气如夜色一般清凉:“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缺陷呢?” 小敏:“那是因为娘娘看久了。” 冯嘉月若有所悟,道:“是啊,看久了,什么东西都有缺陷了。” 小敏劝慰道:“阴晴圆缺,世事常态罢了,娘娘想开些,一切便没那么重要了。” 冯嘉月却摇摇头,话锋骤然一转,变得狠厉:“不,我不要想开。小敏,你说说,凭什么他可以升官进爵得娶娇妻?凭什么他可以拥有这么圆满的人生?我偏不让他如意!” 小敏叹气道:“娘娘,你越是这样,越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何必呢?” “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当然要让他变得比我还要悲惨。” 冯嘉月的唇角上扬,渐渐露出一个虚无的笑,她话似随意,却不由令小敏心中一寒。 由爱故生恨。 小敏不是担心冯嘉月对陆离做什么,她担心的是,冯嘉月一时冲动,又不能考虑周到,给自己和整个冯府带来灾难,从而影响了大局。 她想起今日,冯嘉月托人给陆离送了一份贺礼,原本,她并未多想,可现在,愈发觉得心里不安。 小敏犹豫着,问:“娘娘今日给陆府送的贺礼是什么?” 刹那间,冯嘉月的眸子里都是冷意,她从软榻上起身,披风自肩上滑落,在地上散开,若一朵怒放的桃花。 她含笑而道:“那是一份,令人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礼物。” 为了这份礼物,冯嘉月可花费了不少心思,为得就是让陆离一辈子都记得。 冯嘉月有多么痛苦,也会让陆离体会到加倍的痛苦,怀揣着这样一个目的,她觉得自己的人生突然有了盼头,原来,报复一个人,也是可以给自己带来快乐的。 小敏不知道冯嘉月送了什么,但她隐隐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老爷说了,这段时间很关键,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 冯嘉月冷嘲道:“什么关键?呵……无非就是打算将冯凝安嫁给太子罢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强弩之末 小敏对冯嘉月说的这句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道:“老爷想把二小姐嫁给太子,这……不会吧……” “虽说我们冯家与裴家是世交,可这并不意味着冯裴两家没有利益交易,父亲一心想捧太子即位,其一的确是因为与裴家的交情,其二,他也想为自己谋一个前程。毕竟,如今的冯家可不比从前了,要么急流勇退甘于平淡,要不坚定立场殊死一博,将凝安嫁给太子,日后太子登基,凝安就算不是皇后,也必然会是贵妃,父亲这么聪明,自然会想到这一点。” 冯嘉月的语气渐渐地带了些苍凉,她的父亲,为了家族的荣耀,从来都是将女儿当作筹码,或许,他待冯凝安还算有些真心,毕竟,他让她嫁的是她的心上人。 小敏问:“可太子会同意吗?” “太子可不傻,他不会在此时驳了父亲的面子,何况凝安对他痴心一片,他自小便知道了。” “可太子妃那边会甘愿吗?二小姐就算嫁入了东宫,最多也只是一个良娣罢了,始终还是妾室。娘娘,上一个嫁入东宫的侧室秦氏,可不就是惨死街头,奴婢觉得,此事有些玄乎。” 冯嘉月:“太子妃不愿意又能如何?她还能左右太子的决定不成?” “那二小姐就甘心为妾室吗?” “甘不甘心我不知道,总之,嫁给太子,凝安心里是愿意的。” 小敏觉得此举甚险,冯家与太子若结姻,便是明面上的结党,周帝最忌惮的就是皇子发展自己的党派,如此一来,岂不是弄巧成拙?“娘娘,老爷这步棋走得也太张扬了,陛下那边会同意吗?” 提及周帝,冯嘉月的脸色变了变,“陛下如今哪还有心思去考虑那么多?” “娘娘的意思?” “你没发现,陛下已经有近两个月没来后宫了吗?” “娘娘是说陛下的身体……” 冯嘉月冷冷地丢出一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小敏环顾四周,将窗户关紧,询问:“这个消息,我们要不要告诉太子,让他及早做好准备?” “告诉他也好。”冯嘉月都知道了周帝身体不适,皇后那边肯定也知道了,此时,怕也是在做准备了。 一旦周帝驾崩,谁若占得先机,谁便会成为周国未来的主子。 不出意外的话,也就在这一两年里了。 小敏明白了冯嘉月的意思,她道:“这些事,我们日后再说,现在夜深了,娘娘还是歇下吧。” 冯嘉月缓步朝床榻上走去,她躺在床上,觉得烛火十分灼目,对小敏道:“你将烛火灭了吧。” “是。”小敏将屋子里的烛火吹灭,放轻了步子,走了出去。她觉得今日的冯嘉月的确有些奇怪,从前,她入睡的时候必须要屋子里灯火通明,今日却…… 灯火熄灭,眼前一片漆黑,然而冯嘉月还是能想象得出来,那人一身婚袍的样子。 不知为何,她的眼角里有泪滑下,在无人的地方,她敛去了浑身的锋芒,哭得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第三百六十三章:病危 当冯嘉月的消息到达顾清鸿手里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 顾清鸿手中的信纸只有八个字:陛下病危,早作准备。 病危?虽说这些年来,周帝身患旧疾,反反复复发作,每回发作皆是生不如死,可终究也没到威胁生命的地步,怎么突然就病危了呢? 顾清鸿回忆起上次看见周帝的情景,那是一个月前,当时,他还觉得周帝神采奕奕,毕竟还有经历大动怒火,怎么看也不像是病危的人,这次究竟是真还是假? 冯嘉月是不会骗他的,他担心的是,冯嘉月所得到的消息是假的。 昭鸾瞧见顾清鸿神色凝重,便猜到了这次的密信非同一般,她走过去,拿过他手中的纸条。 这字迹清秀隽美,带着女子特有的韵味,笔锋间又不失力度,颇具大气。 虽然昭鸾写不出一手好字,也不懂得如何评鉴书画一类的东西,但她也能看得出来,这字是极好看的。 能写出此等字迹的女子,世上也是少有了。 昭鸾记得,顾清鸿曾说过,冯嘉月是周国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女,单从这字迹看来,想来也是不虚了。 昭鸾心里有些感概,如果从前好好读书写字的话,自己是不是也能写得一手好字。 可惜了,昭鸾一直对才子佳人有种莫名的好感,冯嘉月如今的样子,令昭鸾有些惋惜。 在昭鸾眼里,这种有才气的女子,都是有着一定的骨气和血性的,怎能落于宫围那种腌臜之地?冯嘉月的日子,怕也是不好受。这种感觉,就如同空谷幽兰被移栽到市井之中,还要被迫与其他花草一同争奇斗艳,从而摧残掉自己所有的芳香。 像冯嘉月这样的女子,就应该遗世独立,而不是踏入宫廷纷争之中。 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冯嘉月生在了冯家,受冯家的生养之恩,就必然会接受冯家对她的安排。 顾清鸿看昭鸾一副深思的样子,以为她在认真思考这件事,便看着她的脸,问了句:“你觉得是真是假?” 昭鸾将注意力转移到纸上的内容上,她仔细琢磨了片刻,道:“我在怀疑,这是不是那个老头子故意放出的风声,引起你和皇后的动作。” 其实,也不能怪她这么想,毕竟周帝在她心里的印象就是一个诡计多端、狡猾变态的坏人。 周帝故意让旁人以为他命不久矣,从而瓮中捉鳖,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顾清鸿觉得昭鸾的话有些道理,他又问了句:“你怀疑是假的?” 昭鸾只是随口一说,也并未深思,只是依着她的直觉来罢了。 她讪讪道:“那也未必,你家老头子这些年时常发病,万一这次是真的病危了呢?” 顾清鸿神色越发凝重,周帝一死,朝堂必定再次动荡,皇后也会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 “如果真的是病危,皇后那边怕是要蠢蠢欲动了。” 其实,顾清鸿知道自己与皇后之间必有一场恶战,这场恶战谁胜谁败,说实话,他心里也不能肯定。 第三百六十四章:一定有什么怪癖 如果真的是病危,皇后那边怕是要蠢蠢欲动了。” 其实,顾清鸿知道自己与皇后之间必有一场恶战,这场恶战谁胜谁败,说实话,他心里也不能肯定。 昭鸾的凤眸一转,她透过纸张,似乎看见了种种阴谋而来。 她道:“或许这段时间,胡楷的兵马正在渐渐地往胤城转移。” 顾清鸿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道:“胡楷人已经在胤城,若是他的兵马暗暗转移过来,显然是要逼宫。如今,就要看胡楷的长子胡庄身在何处了。” 昭鸾对胡丕的暗杀耿耿于怀,她是绝对要报复回去的。 她提议道:“胡丕可以派人监视我们,我们也自然可以派人监视胡丕的一举一动。只要盯着他,自然可以知道胡庄的动静了。” 顾清鸿道:“胡丕此人,狡猾得很,小小年纪,做的事却极其周到,很难找到他的破绽。” 昭鸾坚信,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不管是神童天才,还是平凡庸人,她问:“难道胡丕就没有弱点吗?比如权势、财富、美色……之类的。” 顾清鸿闻言,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细细分析道:“你这样一说的话,胡丕还真没有弱点。胡丕在胡氏的地位不容小觑,有很大的可能被立为世子,可他似乎并不想要这个世子之位,这么些年来,只待在胡楷的身边做一个军师,手里没有半点兵权,而且,他与嫡亲兄长胡庄的感情也非同一般,他所做的许多事情也是为了巩固兄长胡庄的地位,因此胡真活着的时候,对胡丕也是多加怨恨,胡丕不贪恋世子之位,说明了他不在意权势地位。至于美色,我也未曾听说过胡丕流连花街柳巷,他的身边,似乎连个侍妾都没有,可见他也不爱美色。” 昭鸾不得不佩服胡丕,这年头,不爱权势又不爱美色的男子,实在是少见,可她并不相信世上真有清心寡欲之人,是人,就必须会有弱点。 “不爱权势、不爱美色,或许胡丕有什么怪癖,而世人不知道呢?” 顾清鸿道:“怪癖?胡丕在世人口中的风评极好,是难得的少年公子。” 昭鸾粲然一笑,道:“风评越好,胡丕就越会在意自己的名声,若是他的名声突然被摧毁得一干二净,这岂不是给了他一个致命的打击?” “从世人的角度上看,胡丕是一个完美的人,要找到他的错处,确实不是件易事。” “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昭鸾的眼神颇有些小得意,她道:“我现在不想告诉你,拭目以待吧。” 顾清鸿知道昭鸾是个斤斤计较的人,胡丕陷害过她一次,刺杀过她一次,她当然会将胡丕放在仇人榜里的首位,他一直不怀疑她捉弄人的方法,道:“就你鬼点子多,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对付胡丕。” 昭鸾挑了挑眉,唇齿带笑,道:“等着瞧吧。”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计划,这个计划,她暂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第三百六十五章:女人的直觉 昭鸾挑了挑眉,唇齿带笑,道:“等着瞧吧。”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计划,这个计划,她暂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毕竟这算一场游戏,只有保密,才有乐趣,与胡丕这样的人做游戏,似乎也挺好玩的。 昭鸾想着,丹唇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冷笑。 她很期待这场游戏。 昭鸾看了看周围,无意说了句:“对了,最近都没看见沈涣,他在忙什么?” 提及沈涣,顾清鸿这才发觉,从前,沈涣与他也算是形影不离,只是这段日子,却不见身影,也真是奇怪了。“我也不知沈涣跑到哪个地方去了。” 昭鸾觉得,沈涣或许是在陪着君瑶练剑,毕竟,她曾看到过一次。 女子的直觉一般很准确,她觉得沈涣对君瑶,一定存在着某种特殊的感情。 …… 此时此刻,沈涣打了个喷嚏,暗道:是谁在提他的名字? 君瑶瞧见沈涣出神,便趁机用手中木剑挑落了沈涣的剑,然后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她冰冷的脸上略带了些笑。 沈涣看了眼自己掉落在地的剑,又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边上的剑,他并不在意自己输了,反而语气很是高兴,道:“你赢了。” 君瑶收回剑,道:“你故意在让着我。” 沈涣担心君瑶会生气,他忙解释道:“其实短短时日,你能有此进步,是真的很优秀了。” 君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挫败,她有些自责:“可惜还远远不够。” 她想恢复到从前的身手,只有这样,才有资格站在昭鸾的身后。 “不用灰心啦,我们再接再厉。”沈涣说着,不经意将手搭在君瑶的肩膀上,他或许也没意识到这个动作的不当之处,只当做是寻常朋友之间的行为。 君瑶看着那只手,眉头渐渐紧蹙,眼神里冷意骤深,呼吸的速度有些加快,熟悉她的人知道,这是她即将动怒的表现。 可惜,沈涣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君瑶抓住沈涣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扭,沈涣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昭鸾恰巧走到,她见到此场景,忙劝阻道:“君瑶,住手。” 君瑶听到昭鸾这句话,她冷冷瞥了沈涣一眼,这才放开了手。 昭鸾看着君瑶如今的模样,似乎恢复到了从前,她心里也为君瑶高兴。 不过,君瑶急于求成的样子,也着实令人担忧。 昭鸾劝道:“君瑶,你不必心急,注意循序渐进,凡事慢慢来。” 君瑶道:“是,公主。” 沈涣调侃了句,道:“果然,你只听太子妃的话。” 君瑶回道:“公主说的话自然是正确的,哪里会像你这样随口胡说?” 沈涣反驳:“我如何就随口胡说了?” 君瑶道:“时时刻刻都在胡说。” 沈涣又反驳:“不,你这话可要拿出证据,太子妃就在这里,你可不能乱说。” 昭鸾看着这两人互相争辩,说实话,她还从来没见过君瑶和谁发生争执过,这个沈涣倒是一个神人,看来,她也没必要在这里打扰他们了。 于是,昭鸾默默地离开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判若两人 胡府。 一人自外面缓步走来,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华服玉带,衣袂生风。 那一张俊俏无双的脸上,端着的是温如春风的笑意,这样的人,任是谁见了也会心生欢喜。 府上的丫鬟小厮陆续道:“小公子回来了。” 胡丕一一点头示意,哪怕他们只是府里的小人,他也从来不摆自己的少爷架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有人都会对胡丕赞不绝口。 胡丕今年已经年满十八,正是说亲的年纪,他们心里想着,哪家的姑娘能配得上这样的公子? 那姑娘定是要相貌、品性、家世都要顶尖的。 胡丕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他的院子在胡府的偏僻处,因他说过不喜喧嚣,便将住所建在了胡府的偏僻处,并亲自提名“怀虚阁。” 顾名思义,是取虚怀若谷之意。 怀虚阁的下人也是胡丕亲自挑选,不经外人之手,因此,这些下人也只听胡丕一人的吩咐,就算是当家主人胡楷也使唤不动。 不仅仅是怀虚阁的下人,就连怀虚阁这片院子,若无胡丕的同意,旁人也不能踏入。 胡府的众人只当胡丕喜欢清净,不喜欢被人打扰,何况胡丕品学兼优,是人人赞不绝口的少年公子,更没有人去怀疑胡丕此举的意图了,仿佛只要是胡丕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胡丕走到了怀虚阁里,便有青衣小厮走过来,递上一杯茶。 小厮一直低着头,保持着躬身的姿态,他双手捧着青花茶杯,仔细看的话,他的手臂有些颤抖。 看得出来,这个小厮的身材甚是纤瘦,弱不禁风似的,若换了女装,活脱脱就是一个妙龄女子。 胡丕唇角一侧稍弯,他伸手接过茶杯,先是闻了一会,然后再递到嘴边浅尝了一点,他的笑意自眼睛里流露出来,赞许道:“小佑,你今日泡的茶泡很好。” 被称作“小佑”的人听到赞赏,并不欣喜,反而是浑身战栗了一下。 胡丕将茶杯放回到小佑的手上,他自小佑身边走过,一直走入自己的书房,期间,小佑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上,小佑还是保持着身体微躬的姿态。 怀虚阁里有许多仆从,但他们不像胡府里其他的下人,这些仆从见到胡丕进来了,只是埋低下头,一言不发。 胡丕也没有感到不悦,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吩咐的。 他走进书房,坐在一张椅子上。 胡丕所坐的椅子不是寻常的椅子,它不是木制品,而是异常坚硬,自内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虽然看上去很普通,但无人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 小佑站在胡丕的左侧,静静地聆听他的吩咐。 胡丕看着自己的桌子,突然发现了什么,问了句:“是谁动了这些书?” 这句话的语气十分冷酷,只是短短的几个字,房间里所有的人跪在地上,若一只只受惊的小鸟。 看得出来,他们十分害怕,哪怕他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此时的胡丕与平日的胡丕判若两人,他的眼神里面似乎淬了毒。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六十七章:学渣的奋发图强 小佑站在胡丕的左侧,静静地聆听他的吩咐。 胡丕看着自己的桌子,突然发现了什么,问了句:“是谁动了这些书?” 这句话的语气十分冷酷,只是短短的几个字,房间里所有的人跪在地上,若一只只受惊的小鸟。 看得出来,他们十分害怕,哪怕他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此时的胡丕与平日的胡丕判若两人,他的眼神里面似乎淬了毒。 胡丕的眼神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小佑的身上。 小佑急速摇着头,意图证明不是自己所为。 因为,胡丕看书有一个癖好,他喜欢将书本倒放着,而桌子上的一叠书里,最底下的那本是正放的,显然是有人动了他的书。 怀虚阁里的每个人都是胡丕精挑细选出来的,是谁这么不知死活,私自在翻阅他的东西? 难道是这里混进了什么奸细,意图找到关于他的罪证或者错处? 胡丕钳住小佑的下颚,目光在他的脸上凝视了许久。 片刻之后,胡丕眼神里的杀意渐渐散去,又转变为温和的眸光,然而,这样的胡丕却更令小佑害怕,小佑浑身战栗,他死死咬着嘴唇,仿佛已经预知到了一件极可怕的事情,比死亡还要可怕。 …… 此时,另一边的东宫。 昭鸾正坐在房间里练字,自从她看见了冯嘉月的字迹之后,难免想起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这一对比,心里便有了几分奋发图强的感觉。 从前,母后总让她用功读书,她每次都是嗤之以鼻,如今想想,倒是有些后悔了。 可是,昭鸾练了一会就放下笔了,她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臂,对香雪吩咐道:“膳房的小撕烤鸡应该好了,你去给我端过来。” 香雪默默叹气,“是。” 说实话,太子妃是香雪见过的最贪吃的主子了,说好的要用功练字,人还没坐稳一个时辰,便打算休息了…… 昭鸾瞧着香雪的脸色,这个丫头心里肯定在嘲笑她,于是,她故意正襟危坐,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需劳逸结合。” 香雪的眼神瞥了眼昭鸾桌子上的宣纸,只有寥寥不到十个字,她不禁怀疑,昭鸾坐在这的一个时辰里,都在干些什么?难不成在发呆? 昭鸾咳了几声,有些尴尬,道:“香雪,你快点去膳房,怎么做事磨磨蹭蹭的?” 香雪也很无奈,只好耷拉着脑袋走出了房间。 昭鸾捻起桌子上的宣纸,她的眼神里有些沮丧,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天赋,为什么旁人写的字就那么好看?而她的字就仅仅只能称作“能看”? 看来,昭鸾还是没有读书写字的天赋。 练字,估计是个漫长的修炼之路。 不单是写字,还有读书,昭鸾除了看奇事怪谈一类的书,那些四书五经,她几乎不用看半刻钟,便可以入睡,而且还能做一个美丽香甜的梦。 不得不说,这些枯燥乏味的书的确是完美的催眠神物。 因此,昭鸾的床头必然会备着一本厚厚的名家言谈。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六十八章:欣赏美色 不过,话说回来也奇怪,昭鸾一直听到有人说,她的父皇母后皆是世上罕有的颖悟绝伦之人,就连她的两个兄长也是人中龙凤。 承璠自幼时起,文韬武略便是出类拔萃,一目十行并且过目不忘。 承临也是才惊世人,尤其是那一手丹青妙笔,并不输给薛初华,只不过他的为人处事不被世俗认同,放浪形骸惯了,所以世人难免对他颇有贬意,只道薛初华是文采卓越的无双公子。 可为什么偏昭鸾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呢?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难道她不是亲生的? 这……不可能,毕竟母后常说她长得像父皇,虽然她也没见过父皇的样子。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就是上天剥夺了她所有的天赋,然后分配给了她那两个兄长。 昭鸾不禁为自己感到可怜,她这辈子估计都称不上“才女”二字了。 这时候,香雪将小撕烤鸡端了过来,昭鸾一下子便嗅到了香味。 正当她吃得起劲的时候,顾清鸿突然推门而入,他走到她面前,将美食推开。 昭鸾最气的就是旁人夺走她的美食,于是,她愤怒地看着顾清鸿,道:“你这个坏人!” 顾清鸿似乎也有了些小脾气,眼神哀怨,道:“你未等我一同用膳。” 昭鸾表情有些尴尬,她道:“谁让你每次回来得那么晚?指不定在外面喝了多少花酒,我饿了,自然就要先吃了……” 喝花酒?顾清鸿的脸色一变,他对香雪道:“把这些吃的都撤下去。” 昭鸾忙道:“不许撤。” 香雪看看顾清鸿,又看看昭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办。 “奴婢还是先退下了。”香雪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这个气氛,便灰溜溜地告辞了,其实,主子发生争执,最可怜的就是她这些奴才了,还是眼不见为好。 顾清鸿抽出昭鸾写的字,他边看边摇头,嫌弃道:“你这字啊,十多年了,没一点长进。” 事实如此,十多年前的时候,顾清鸿也曾见过昭鸾的字,那时候,他还诧异于一个公主的字竟如此丑陋,嘲笑了她许久。结果到了如今,她的字还是这么“一言难尽”…… 昭鸾夺过顾清鸿手里的纸,她扭过头,道:“不给你看。” 顾清鸿拾起一旁的毛笔,他稍撩起衣袖,将笔放在了昭鸾的手里,然后,他握住了昭鸾的手,在纸上写着。 他凝神聚集到笔尖,对她说:“我教你。” 昭鸾稍稍一动,她的鼻梁便碰到了顾清鸿的侧脸。 她觉得,他的身上有一股特别好闻的气息,就像雪水融化时,刚冒出头的青草的味道,清冽而又醉人。 不知不觉,昭鸾便这样盯着顾清鸿的侧脸。 虽然,她没有与她兄长一样的才赋,不过,这喜爱美色的天性,她倒是不输那两个兄长。 昭鸾就这么静静地欣赏美色,直到顾清鸿启唇说着:“看字。” “看你。”昭鸾歪着头,尽管她的手被顾清鸿握着,但她的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 第三百六十九章:看你 昭鸾就这么静静地欣赏美色,直到顾清鸿启唇说着:“看字。” “看你。”昭鸾歪着头,尽管她的手被顾清鸿握着,但她的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 顾清鸿能感觉到昭鸾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这种目光令他心里痒痒的,身体开始有些燥热。 他加重语气,道:“你要是不好好练字,恐怕我就会嫌弃你了。” 昭鸾有恃无恐,道:“你不敢。” 顾清鸿侧过脸,他迫近昭鸾的眼睛,问:“我真的不敢吗?” 昭鸾直视着顾清鸿的目光,她点点头,道:“你就是不敢。” 说完这句话,昭鸾突然在顾清鸿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她摆出一副大爷调戏小妞的模样,道:“笑一个。” 顾清鸿捏住昭鸾的下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许久之后,他才停下了这个吻。他的语气异常认真:“好好练字。” “噢……”昭鸾将目光转移到手中的笔,她脱口而出:“不过,你要天天教我,还要为我磨墨。” 顾清鸿握住昭鸾的手,他用笔尖蘸了些墨,然后在纸上慢慢地移动,边道:“旁人都是,怎么到你这了,却完全反过来了呢?” 昭鸾嘟囔着嘴,她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道:“是你让我好好练字的,所以,你应该对我的字负责。不然,旁人若知道堂堂周国太子妃竟写不出一手好字,他们会嘲笑你这个太子的。” 顾清鸿闻言,“你这是哪里得来的歪理?” 昭鸾眨了眨眼睛,道:“这哪是歪理,明明就是真理。” 顾清鸿满脸忧色,语气又是隐藏不了的宠溺,道:“日后,我真是担心我们的孩子也像你。” 昭鸾立即反驳道:“像我怎么了?我这么聪慧美丽,若是像我的话,一定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孩子。” 顾清鸿伸手捏着昭鸾的脸皮,他扯了扯,又揉了揉。 昭鸾瞪大了眼睛,问:“你干什么?” 顾清鸿端详一番,才道:“我看看你的脸皮是不是又变厚了。” 昭鸾怒问:“哪有?” 顾清鸿有些无奈,道:“看来,还是生个儿子较好。若生个女儿像你,唉,真不知该怎么办?” 昭鸾忿忿道:“谁要和你生儿子?你找你那些小妾去吧。” 顾清鸿一脸无辜,反问:“我哪里有小妾了?莫说小妾了,为了你,管家将这满东宫的丫鬟都换成了半老徐娘。” 昭鸾眸子一转,尽管她的表情很若无其事,但语气里还是带着酸楚,她小声嘟囔:“你不是要娶那个冯家的二小姐了吗?” 顾清鸿失笑而道:“谁告诉你的?” 昭鸾背过身去,不面对顾清鸿,“你还想瞒着我,然后等你把冯凝安娶进门的时候,才让我知道吗?” 顾清鸿若有所悟,他故意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你了。” 昭鸾又立即转过身来,道:“好啊,你果真要娶小妾了。” 顾清鸿颔首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昭鸾丢出一句话:“把你们两个赶出去!” 第三百七十章:我不会娶她 昭鸾直言道:“我会把你们两个赶出去!” 顾清鸿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太子妃凶悍之名果然非虚。” 昭鸾恍然大悟,她就知道他是故意在捉弄他。 于是,她趁机拿着手中的毛笔,在顾清鸿的脸上画了一只猪。 顾清鸿并不介意,他将昭鸾拦腰抱起,往床榻走去,然后将脸蹭在她的脸上,不一会儿,两人都变成了“黑脸猫。” 二人相视而笑。 芙蓉帐暖,无限旖旎。 顾清鸿搂着昭鸾,二人都闭着眼睛,默默无言。 就在昭鸾以为顾清鸿已经熟睡的时候,他突然轻声对她说:“生个女儿吧。” 昭鸾睁开眼睛,看着顾清鸿,问:“你不是说,怕生个像我的女儿,难以管教吗?” 顾清鸿吻了吻昭鸾的眼眸,他道:“若是女儿,一定会长得像我,很可爱。” 昭鸾将下巴抵在顾清鸿的肩上,道:“可我不喜欢孩子。” 她的确不喜欢小孩子,或者说,是害怕。 万一以后,昭鸾真有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一定比她还要顽皮。然后整天和她顶嘴,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还天天与别人家的孩子打架斗殴,又不用功读书,成天想着吃喝玩乐…… 昭鸾想想就觉得心烦。 但顾清鸿没有追问昭鸾原因,而是与她十指相扣,他缓声道:“你若不喜欢,那就不要了,日后就我们两个人。” 就在这一刻,昭鸾突然明白了,她为何会时不时对身旁这个男人产生一种心动的感觉,因为……他总是这样不经意地给了她最大的感动。 昭鸾问:“你打算如何处理冯家小姐的事?” 她一直知道,冯晋是顾清鸿登基的一大助力,冯家又是与他母族裴家世代交好。 冯晋想将冯凝安嫁给顾清鸿,其一是为了巩固联盟,其二是因为冯凝安对顾清鸿的一片真心。 就在那日花海相遇时,昭鸾便从冯凝安的眼神里看出来了,她是真心爱慕着顾清鸿。 客观来说,昭鸾不得不承认冯凝安是个美丽的女子。 然而,这个女子不仅仅只是美丽,她还兼具温柔善良和单纯无暇,她没有她姐姐冯嘉月的棱角锋芒。 比之江归晚,冯凝安多了一个高贵的身份,少了几分清冷。 似乎所有美好的词都是因冯凝安而存在,她就是世上最完美的一个女子。 若是一个这样完美的女子,对一个男子痴心一片、爱慕多年,那个男子真的能保持一点点也不动心吗? 就算动心,也不足为怪吧。 昭鸾心想,若她是一个男子,定是也会对冯凝安动心的吧。 那顾清鸿呢?他心里对冯凝安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会不会,其实也有一点点地喜欢着冯凝安…… 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昭鸾亦是如此,从前的她从不在意,可是现在,她变得有一点点的自卑,心里也有些担忧。 顾清鸿的手拂开昭鸾肩旁的头发,他看着她,眼神里似乎在嘲笑她的担忧, 他握紧她的手,说:“我不会娶冯二小姐。” 第三百七十一章:被疼爱的感觉 昭鸾故意问:“为什么?冯凝安是这样完美的一个姑娘。” 顾清鸿解释道:“正是因此,我不能让冯二小姐嫁给我。我已经有了所爱之人,无法再对她好,我能给她的只是无情辜负。冯二小姐是一个好姑娘,她应该有一个幸福的归宿。” 昭鸾闻言,立即面带薄怒,道:“依你这样说,她是一个好姑娘,我就是一个坏丫头了。” 顾清鸿深感认同,他刮了刮昭鸾的鼻子,调侃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昭鸾从被窝里面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清鸿,她质问道:“你说,我哪里不如她了?” 或许,世上女子都不喜欢在夫君嘴里,听到关于其他女子的言谈,哪怕是只言片语的夸赞。 顾清鸿道:“这冯二小姐是才名满天下,待人处事也是宽容善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昭鸾打断了。 怒火在昭鸾的眼睛里渐渐燃烧,她威胁道:“你再说她好,我就不理你了!” 顾清鸿默默闭上嘴,“那我不说了。” 昭鸾突然有些伤感,也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她总是变得多愁善感的。 她的语气是难掩的落寞,道:“如果人人都像冯凝安一样,生来就有一个圆满单纯的家庭,被自己的父母偏爱着,从来没有经历过世俗的肮脏,不知纷争,不懂算计,都会像她一样温柔美好的吧……” 昭鸾不嫉妒冯凝安,她只是有些羡慕。 冯晋一生只有一个妻子,他的妻子生了冯嘉月与冯凝安二女,冯凝安是妹妹,自幼便得到父母的偏爱。 反观冯嘉月,却被她的家族当作一枚棋子,牺牲了最美好的年华,嫁给了垂垂老矣的帝王。 昭鸾觉得自己有时候会心疼冯嘉月,她也应该与冯凝安一样,得到她应有的那份疼爱。 可惜,很多事都不公平,哪怕是亲情。 昭鸾多想她的父母安在,那她一定会努力成为一个最乖的孩子。 顾清鸿的眸子有些晦暗,道:“是啊,如果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地成长,都会变得单纯美好的,不像我,只能在黑暗的地方与阴谋为伍。” 他的神情里像是镀了一层冰霜,如月光照射在玉石的表面,散发着清辉,同时也在彰显着落寞。 昭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抱着他。 良久之后,顾清鸿突然问了句:“瑄瑄,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听你讲故事吗?” 昭鸾想了想,不知。或许,是因为她讲的故事很动听,所以他才很喜欢的吧。 顾清鸿的脸上忽而带了些笑,不知是苦涩,还是难过,他道:“因为除了你,从来没有人给我讲过。这种被人疼爱的感觉,一定很好,所以我想感受一下。” 昭鸾靠在顾清鸿的怀里,她贴在他的心口,意图感知他的心跳声。 她一字一字道:“阿鸿,我会陪着你。你与阴谋为伍,我便陪着你一起,玩弄这阴谋算计,你要走在光明大道,我便与你一同迎接万丈光芒。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要在一起。” 第三百七十二章:故人 这世上太过冷漠,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个体。 若两颗心能紧紧相靠,这是多么难得。 她可以在他面前放纵任性和娇纵,永远不需要隐藏和伪装,哭便是哭,笑既是笑,因为所有的喜怒哀乐,他都会包容和理解。 同样,她也会给予他所有的爱,哪怕这个世上无人爱他,她的怀抱永远是他最温暖的地方。 他们,才是世上最般配的一对。 …… 三日后,是太傅冯晋的生辰。 胤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前去拜贺了,名义上是拜贺,实际上是为了提亲。 世人皆知,冯家有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儿,正值妙龄,许多世家公子为之倾心,加之冯太傅也是朝中一大权臣,因此,去冯府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 今日,借着祝贺的名头,前去提亲的人便更多了。 顾清鸿也收到了请柬,冯府与裴府是世交,他自小也在冯府居住过几年,冯晋夫妻待他是视如亲子,这种日子,他不可能不去。 昭鸾明白顾清鸿与冯家的感情,但她并不喜欢参与这种宴会,便打算推辞了。她对顾清鸿道:“我已经让管家为你备好了,你自己去吧。” 顾清鸿问:“你不与我一同去吗?” 昭鸾道:“这种场合,我去不太合适。” 顾清鸿将手放在昭鸾的额头上,试探她是否病了,问:“你不是最爱凑热闹的吗?怎么今日不去了?” 昭鸾扯出笑容:“我不去了,你记得早点回来。” …… 顾清鸿只好独自去了冯府,他刚踏入冯府,便觉得今日的人有些多,比往年似乎多了一倍,而且其中,很多道贺的人与冯府素无交情。 众人一见顾清鸿来了,便纷纷在席上起身,作辑示意。 顾清鸿在一众人里面,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容凌。 容凌也是一眼便看见了顾清鸿,他脸上带笑,笑意之下,是深藏多年的恨毒。 顾清鸿不禁深思,容凌是什么时候回到了胤城?他不应该是待在邺城的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帝所中蛊毒,来自于邺城,容凌是邺城城主,显然,他是最清楚蛊毒之人,如今到了胤城,目的是什么? 顾清鸿并非喜爱参加宴会之人,他原本打算送了贺礼便回去,只是,因为容凌的出现,不免久坐了一会。 …… 这时已经散席,陆陆续续有人离开。 容凌也随着离去,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站到了顾清鸿的面前。 他牵唇道:“太子殿下,一别四年,可还记得我这个故人?” 顾清鸿冷眸打量着容凌,四年不见,他倒是变化了许多,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子戾气,与四年前初见时的他大相径庭。 容凌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怨毒,道:“我可是一直记得太子殿下呢!” 四年前,昭鸾一刀割了容凌的命根子,让他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人,此等仇恨,他怎么可能忘记呢? 顾清鸿的脸上扬起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神色,既是讥讽,又是不屑。问:“你来胤城作何?” 第三百七十三章:此情深重 容凌答道:“我来此,自然是为了亲眼看着,某些人日后的凄惨下场。” 他说话的语气很是自信,似乎已经得知了未来。 说罢,容凌留了一个诡异的笑,扬长而去。 顾清鸿望着容凌的背影,若有所思。 冯晋走过来,对顾清鸿道:“那人,是代表嘉亲王府前来道贺的。” 嘉亲王府?看来,容凌是依附了顾北淮。 也罢,无非是蛇鼠一窝。 就在顾清鸿准备离去的时候,一个女子朝他走来。 女子一身淡粉色曳地流仙裙,裙摆随着她的步子迤逦拖过,此裙更衬得她身材纤细高挑,尤其是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 姿态娉婷,如同天女下凡。 女子走到顾清鸿面前,稍屈身,道:“太子殿下。” 此女便是冯凝安。 冯晋见了冯凝安,惊问:“你怎么过来了?” 冯凝安抬起头,一双柳眉如画,眼眸里似乎含着满江秋水,楚楚动人。肤凝霜雪,气若幽兰,整个人就像一朵出水芙蓉,清丽脱俗。 她启唇道:“父亲,女儿有些话想与太子殿下说。” 冯晋看着冯凝安,又看着顾清鸿,他或许猜到了什么。 顾清鸿微微凝眸,道:“二小姐请说。” 冯晋见状,便离开了,他曾在顾清鸿耳边,有意无意提及过凝安的亲事,他知道凝安对顾清鸿痴心一片,只是,顾清鸿直言拒绝了,这也是一桩孽缘啊…… 冯凝安抬眸看着顾清鸿,终于有一次,她能这么近距离地与他单独相处了,仿佛回到幼年时期,她一声声唤他“哥哥”,那是他们之间最美好的记忆了。 顾清鸿不是不明白冯凝安的心意,只是,他对她从来没有男女之情,感情,向来是不能强求。“二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二小姐……多么生疏的称呼啊……冯凝安的心被猛然刺痛,她抿着唇,似乎挣扎了一会,才问:“殿下可知今日为何有这么多人吗?” 顾清鸿道:“若我没有猜错,大半都是来向你父亲提亲的人。” 冯凝安的眼神有些缥缈,道:“是啊,那殿下知道我心里在想着什么吗?” 顾清鸿没有说话。 冯凝安笑了笑,“殿下不知道。” 她的笑容里都是心碎的神情,接着说:“殿下不知道,我自少时就喜欢上你了,喜欢了很多年。你更不知道,我所有的春闺梦都是同一个,就是能嫁给你。” 这是第一次,她完完全全地向他袒露心扉。 谁知道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说到这句话,冯凝安的眼眶里泛了泪珠,声音有些凄楚,她问:“可你为什么娶了别人?” 此情深重,但顾清鸿还是无动于衷,说他冷血也好、无情也罢,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人,这辈子所有的深情也只是给了昭鸾。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冷静干脆,道:“我娶她,因为我爱她。” “爱……那你可不可以也爱我呢?哪怕是一点点……” 冯凝安的眼睛里带着期许,她央求着,放低了千金小姐的姿态,脆弱而无助。 第三百七十四章:拒绝 此情深重,但顾清鸿还是无动于衷,说他冷血也好、无情也罢,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人,这辈子所有的深情也只是给了昭鸾。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冷静干脆,道:“我娶她,因为我爱她。” “爱……那你可不可以也爱我呢?哪怕是一点点……” 冯凝安的眼睛里带着期许,她央求着,放低了千金小姐的姿态,脆弱而无助。 听到这番话,顾清鸿依旧是神情淡漠,眸子里闪烁着复杂难测的光泽,他的轮廓,在光影之下,如冰山的棱角,不带半分感情。 顾清鸿只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这三个字如一盆冷水,浇在冯凝安的身上,瞬间浇灭了她心里所有的希望。 她原以为他会试着接受她,不曾想到,他拒绝得是如此简单干脆,不留半分情面。 顾清鸿素来就是如此,从来学不会委婉,不爱就是不爱,至于其他的话都是多费口舌。 两行清泪自冯凝安的眼眶滑落,双眼泛红,面色苍白,梨花带雨莫过于此了。 这是唯一一次,冯凝安对另一个女子产生了嫉妒。 能得到他完完全全的爱情,昭鸾该是有多幸福? 冯凝安的语气有些不甘,论相貌论才情,她都不输给任何人,可是她却得不到一人的心。她言语有些失态,“为什么是她?她有什么好的?” 顾清鸿乍然一愣,他似乎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仿佛一切是理所应当、顺其自然的。 “是啊,她有什么好的……我也不知道。她嚣张跋扈,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欺压旁人;她骄傲自负,自认为自己聪慧貌美无双;她还任性妄为,从来不知天高地厚。说实话,她既不温柔又不体贴,成天惹是生非,还经常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气,结果每次都是我去哄着她,说来可笑,好歹我也是一介太子。这样一说,她确实没什么好的,可是……我偏偏对这样的她爱入骨髓,除了她,我这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人。” 顾清鸿提及昭鸾,言语之间竟不自觉地带了些笑意,原来,真心地喜欢一个人,只要想起她,便是快乐的。 冯凝安听到这番话,她终于死心了,她知道,哪怕她再完美再优秀,他也不会喜欢她。 她喃喃道:“我明白了……” 顾清鸿虽然不爱冯凝安,但因着小时候的情分,也不希望她沉浸在无望的情爱之中,“天色渐晚,我走了,冯二小姐多多保重。” 他拂袖,自她身旁走过,没有半点犹豫。 唯独留下的是衣袂飘过时的风。 冯凝安多想抓住他的手,将他挽留下来,可是她不能,她也挽留不了他。 今日一别,日后,她再无勇气站在他的面前。 冯凝安的心在此刻成了残缺,她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锁上。 然后,她蹲在墙角处,抱着双膝,任由泪水打湿她的衣襟。 世上,没有一种拒绝是不伤自尊的。 冯凝安从来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单是这个拒绝,就足以击垮她所有的自信。 第三百七十五章:舍弃 昭鸾估摸着时间,顾清鸿也该回来了,可却迟迟未见回来,看来他在冯府里是多作逗留了。 元宝瞧见昭鸾有些无精打采,他走过去,将一件东西放在她面前,道:“公主,你看这是什么?” 昭鸾一看,“这是一只鹦鹉。” 元宝道:“它还会说话呢?” 他逗了逗鹦鹉,“快给公主请安!” 鹦鹉十分给面子,扯着嗓子叫道:“公主吉祥!公主吉祥!” 昭鸾问:“元宝,你从哪里寻来的鹦鹉?” 元宝:“奴才今日在市集上遇到胡家的人了――胡丕。他见了奴才,便送了奴才一只鹦鹉。” “胡丕给你的?”昭鸾接过元宝手上的鸟笼,用手指拨动着鹦鹉的头,鹦鹉似乎很不喜欢这种触碰,它在笼子里飞来飞去。 “的确是胡丕给奴才的,奴才也觉得十分奇怪,照理说,胡丕从未见过奴才,奴才也从未见过他,若不是他身边的人说他是胡三公子,奴才也不知道他就是胡丕。” 昭鸾的眼神凝在鹦鹉的身上,这只鹦鹉看上去十分普通,与其他的鹦鹉也无多大不同,胡丕应该也没有在它身上动手脚。 只是昭鸾想不通,胡丕为何要送一只鹦鹉给元宝?用意何为?她可不认为胡丕是为了讨好她。 昭鸾道:“胡丕送的,我看这鹦鹉还是丢了吧。” “好。”元宝顺势就打开笼子,打算让鹦鹉飞走。 “等等。”昭鸾又阻止了元宝,“还是先找个地方放着吧。” “是。”元宝将鸟笼放下,“公主,你今日不陪着太子同去,是为了给他自己处理的空间吧,毕竟冯家那边……” 昭鸾:“我相信他,会处理好的。” 元宝有些犹豫,“奴才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 元宝:“其实,太子殿下日后注定是要成为君王的,难免会有后宫六院,公主心里还是要做好准备。” 昭鸾的唇角勾靥出淡淡的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在我的心里,爱情是自私的,是不能与别人共同享有的,我想要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有一天,他违背了,我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这份爱情。” 旁人说她善妒也好,说她自私也好,她就是不允许自己的丈夫同时喜欢上别的女子,他若是背弃了这个约定,她绝对不会原谅。 为爱所困,的确会令人生不如死,可没了爱情,她也并不会选择死亡。 昭鸾最不屑的就是被丈夫抛弃而寻死觅活的女人,所以,她一直对书里的卓文君很有好感。卓文君与司马相如,曾炽热相爱过,谁知日子一长,红颜消残,她的丈夫娶了别人,她并没有委曲求全,而是以一首《白头吟》与君长辞。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顾清鸿爱上了别人,昭鸾一定会离开他,甚至,她会亲手杀了他和他爱上的那人。 元宝道:“我只怕公主日后会失望。” 昭鸾坚信着自己不会失望,“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元宝:“希望他永远不会辜负公主的心意。” ……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七十六章:致命的一击 这时候,府上有人传道:“太子殿下回来了。” 没多久,顾清鸿便推开门,走到昭鸾的面前。 顾清鸿一见到昭鸾,便将她抱在怀里,他抱得很紧。 昭鸾差点都喘不过气来了,她觉得他有些反常,便问:“怎么了?” 顾清鸿稍松开一点,道:“没什么,只是想你了。” 昭鸾嗤笑道:“这要是让外人看到了,指不定会如何嘲笑你这个太子,真是毫无半点太子风范。” 顾清鸿不以为意,道:“就让他们笑吧。” 昭鸾疑惑问:“你今日究竟怎么了?怪怪的。” 顾清鸿捏了捏昭鸾的脸,道:“我发现自己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昭鸾语气鄙夷,道:“你如今倒是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 “只给你一个人的甜言蜜语。” 昭鸾踮起脚,在顾清鸿的唇上点了一下,她道:“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赏给你的。” “一个吻怎么够?”顾清鸿捧着昭鸾的脸,在她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所有的地方都狠狠吻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语气很认真:“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昭鸾点点头,道:“好,永远不离开。” 顾清鸿摸了摸昭鸾的脑袋,他沉思了许久,道:“未来的一段时间,我可能不会回到府里,你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 昭鸾察觉到有什么大事情即将发生,“发生了什么?” 顾清鸿没有打算隐瞒昭鸾,他道:“老头子病危可能是真的,我要早作准备。” 昭鸾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候,她若是缠着顾清鸿,定会影响他、让他分心,她也不希望成为他的累赘。 “你放心吧,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等这件事成了,我会时时刻刻地陪在你身边。”顾清鸿即将要做的事情凶险万分,正是因为太凶险,他不能带上昭鸾,加之她若是在他身边,定是会让他分神。 还有,万一败了,东宫的人会护送她离开周国。 他还是不能让她一同冒险。 “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哦,不许反悔。”昭鸾伸出小拇指,对顾清鸿笑道。 顾清鸿勾住昭鸾的手指,道:“好,我答应你。” 昭鸾想起元宝带来的鹦鹉,便道:“对了,今日胡丕送给了我一只小鹦鹉。” 顾清鸿顿觉疑惑,问:“胡丕,他怎么会送你鹦鹉呢?” 昭鸾瘪瘪嘴,道:“我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 顾清鸿想也没想,便道:“估计没安什么好心。” 昭鸾赞同:“这倒也是。” 顾清鸿坐在椅子上,他将昭鸾抱在他的腿上,就像抱着一只软软的大猫。 “你说你正在筹谋给胡丕致命的一击,可有进展了?” 昭鸾眼波一转,笑道:“自然有进展了。” “说来听听。” “我一直派人在盯着胡家的动作,尤其是胡丕这个人,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发现了端倪――前几日,胡府死了一个下人。”说到这里,昭鸾停住了,她含笑看着顾清鸿,显然是挑起他的兴趣。 第三百七十七章:龙阳之好 顾清鸿伸手在桌子上拿了一块花糕,放在昭鸾的嘴里,道:“好了,你不要卖关子了,接着说。” 昭鸾便继续道:“官宦人家里,死一个下人并不算什么大事。可是胡家不同,这个下人的尸体是被麻袋套着,在半夜里,被丢在了乱葬岗,这一系列的过程十分隐蔽,要不是我让人时刻盯着胡家每个人的动作,恐怕也发现不了。” 顾清鸿面上有几分凝思,道:“若只是死了一个普通的下人,胡家也不必做的如此隐蔽,看来死的这个人非同一般了。” 昭鸾也觉得此人非同一般,她道:“所以,我让人将他的尸体带过来了,并且让仵作检验了一番。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顾清鸿打趣道:“难道他没死?” 昭鸾给了一个白眼,道:“当然死了,而且死的很惨。” 顾清鸿追问:“那你发现了什么?” 昭鸾的脸上浮现出几分阴森之意,她故意压低语气,营造一种恐怖的气氛,缓缓道:“这个人很年轻,也不过十几岁的样子,他是一个哑巴,但并非天生就是哑巴,而是被人用刀给割去了舌头,经过仵作查验,哑巴的舌头不是近期割的,割了起码有三年以上。” 顾清鸿觉得此事疑点重重,道:“哑巴……官宦人家里的下人,不可能会是一个哑巴,试问,谁家会养一个哑巴?而且是像胡氏这样的人家,此事定有蹊跷。” 昭鸾的眸色渐深,道:“我发现的时候,这个哑巴死了也就几天,尸体还未开始腐烂。他虽是男子,但长得甚是眉清目秀,身材也是纤细高挑,若是还活着,定是一个玉面郎君。你想想这样一个漂亮的男子会发生什么?” 顾清鸿不解其意。 昭鸾轻笑一声,道:“哑巴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青紫瘀痕,这些伤大多都是牙齿撕咬所造成的,尤其是他的双腿之间以及股后,更是惨不忍睹……仵作说他是被人活活凌辱致死。” 这样一说,顾清鸿便明白了昭鸾的意思,他一时间有些尴尬。 看来,那个死去的哑巴不是普通的下人,而是供人发泄**的奴才。这在顾清鸿的认知里,是最变态的一件事了。 顾清鸿在想,能将一切事情处理得这么隐蔽,显然不会是地位平凡的人,那便只有胡家的几个主子了。 胡楷生有三子,妻妾虽然不多,但也终归是有那么几个,显然不会有龙阳之好。 胡庄长期身在外地,此时人在不在胡府都很难说。 胡真已死,那么便只剩下胡丕了。 若是胡丕的话,倒也说的通了。 胡丕虽然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实际上也年满十八了。周国大多数男子在这个年纪,尤其是官宦贵族里,就算没成亲,侍妾也该有不少了。 可胡丕身边却从没有过侍妾,哪怕一个丫鬟也很少见,世人皆赞他是洁身自好,谁知他只是喜爱男色不近女色呢? 说来也是可笑至极。 昭鸾说到这,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讥讽道:“我也是头回听说过这种事情,这胡家的猫腻可真多,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第三百七十八章:一场以命的博弈 可胡丕身边却从没有过侍妾,哪怕一个丫鬟也很少见,世人皆赞他是洁身自好,谁知他只是喜爱男色不近女色呢? 说来也是可笑至极。 昭鸾说到这,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讥讽道:“我也是头回听说过这种事情,这胡家的猫腻可真多,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顾清鸿脸色变了变,有些难以启齿,他道:“胡家好歹也是周国的一大名望家族,出了这等丑事,简直是惊世骇俗。” 昭鸾笑中鄙夷更深,道:“是啊,若这件事被天下人所知,胡家还有颜面在周国立足吗?” 顾清鸿问:“可如何让天下人知道胡家的这件丑事呢?” 昭鸾的柳眉渐渐舒展,她双手抱着顾清鸿的脖子,仰头看着他,不疾不徐道:“我让人查了一下这个哑巴的家世,发现他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小敏。我相信,这个小敏会比我们更恨胡丕。” 顾清鸿明白了昭鸾的意思,“你想利用他?” 昭鸾反驳:“怎么能说利用呢?胡丕杀了他的哥哥,他向胡丕报仇也是应该的。” 她就是打算要激起小敏对胡丕的怨恨,从而以小敏为最锋利的一把刀,刺入胡丕的胸膛。 顾清鸿信任昭鸾的手段,但他还是很好奇,“那你想如何做呢?” 昭鸾用手点了点顾清鸿的额头,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顾清鸿暗暗叹气,他总是拿她没有办法,语气极为宠溺,道:“总之,无论做什么,都要考虑好自己的安危。” 昭鸾笑嘻嘻道:“有你在,我不怕。” 她就是要赖着他,总之呢,她负责闯祸,他就负责收理烂摊子就好了。这样的搭配简直是完美无缺。 顾清鸿捏着昭鸾的鼻子,道:“你这是赤裸裸地拿我当挡箭牌啊!” 昭鸾理直气壮,道:“谁让你是我的夫君呢?” 顾清鸿自嘲道:“唉,说来无奈。” 昭鸾的笑意渐渐散去,她小小的脸上带了几分难过,问:“你明日就要走了吗?” “是。”顾清鸿的脸上带着歉疚,时间紧迫,他必须要立即去筹划好一切。 昭鸾的表情有些委屈,她问:“多久能回来?” 虽然她相信他很快就能回来,可是分别的滋味还是不好受。 “我也不知。”顾清鸿的眸光异常温和,他的手抚摸着昭鸾的头发,丝丝在手中缠绕,宛若万千情思。 昭鸾张开双手抱紧着顾清鸿,虽然她并不能完全将他环抱。 她埋在他的怀里,以命令的口吻道:“你一定要回来。” 顾清鸿的声音暗哑,他将下颚靠在她的头上,道:“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一去能不能回来。 周帝病危,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尤其是皇后那边,都在等着抢占先机。 此事若成,自然是可喜可贺,若败了,便是死无全尸。 夺嫡之路,注定是伴着血雨腥风的。 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何时,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死去。 非胜即败,不死即生,这是一场拿性命进行的博弈。 第三百七十九章:别离 …… 顾清鸿在昭鸾熟睡的时候,准备起身离开了。 他站在床头,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她。 她总是习惯性地将身子缩成一团,然后慢慢挪到角落里,像一只慵懒的猫。 顾清鸿俯身,用棉被裹紧了昭鸾,确保她不会着凉为止。 昭鸾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她还在做一个甜甜的美梦,对一切恍若不知,包括离别。 顾清鸿不禁笑了,只有熟睡的时候,她才会这么乖巧。 他背过身去,不再看她,他怕再看她一眼,自己就离不开了。 转身、离去,没入黑夜之中。 …… 昭鸾醒来的时候,顾清鸿已经不在了,她起身,望着窗外。 这个时辰,正是一天之中最好的时辰。 人们渐渐从梦中醒来,踏上自己的征途。 一切发生的、未发生的,都如同火星,点点燃烧,即将吞噬一切。 越是风平浪静,就越是暗潮汹涌。 原来,时局已经如斯严酷了。 一场恶战即将来临。 昭鸾知道,顾清鸿这一去,凶险未知,而她只能在这方寸之地,等着他的消息。她才不甘心就这样等着。因为,她总有她的方式参与其中,而不让他知道。 这一路,她要陪着他往前走下去。 …… 朝堂之外,已经是人心各异,就莫说朝堂之内了。 周帝卧病在床,便只剩皇后处理政事。 皇帝这一病已有数月,文武百官都在揣测,皇帝会不会真的就要驾崩了。 皇帝一驾崩,太子与嘉亲王势必会有一争,而此时此刻,就是各位大臣选择战队的时候,保持中立,官路便只能走到底了。 嘉亲王虽然碌碌无为,但他有一个强势的母后。 皇后一党根基深固,太子一党也如日中天。 这选择谁的确是一个难题,够这些大臣头痛的了,可若是不选,改朝换代之时,他们在朝中再无立足之地。 皇后坐在龙椅之侧,其实,她若是想坐在这张龙椅上,并不是难事,可她不会,哪怕她的权力可以凌驾于皇权之上。 她的眸子平视前方,端的是睥睨天下的大气,缓缓道:“众卿可有要事启奏?” 片刻之后,有一人跪于大殿中央,道:“陛下卧病多日,不知病情如何,臣等实在关心,娘娘可否允许臣等亲自探望?” 此言,说出了许多人心里想说却不敢说的事情,皇帝的病情一直是他们所关心的重点。 皇后的眸子稍稍眯着,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哪怕每日都划着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了她面容的老态。可这份老态并不影响她的威仪,反而给她添了几分沧桑厚重之感。 众人都在等着皇后的话,心里也是为跪着的那人捏了一把汗。 皇后看着跪在殿上的人,启唇道:“陛下之病,必须静养,本宫理解你们对陛下的担忧,但为了陛下能尽快病愈,尔等还是不便打扰。” 她知道底下这群人的心思,无非就是想知道皇帝是否病危,然后选择投靠哪一方。 此时此刻,皇后必须要稳住朝局,然后发展她自己的计划。 第三百八十章:她死了 皇后的意思已经明了,只要她想封锁皇帝的病情,便无人能明白其中实情。 跪地的那人还想说什么,但对上皇后凛冽如冰的眼神,便生生将喉中的话咽下去了。 皇后见状,目光扫视一遍,道:“若无要事,今天就到这了。” 她说罢,便起身甩袖,离开了大殿。 群臣跪拜,齐声道:“恭送皇后娘娘。” 这大半朝臣还是忌惮皇后的, 一个女人,能做到她这个位置,入主朝堂,享有如斯权力,普天之下,除了她,也只有大昭的敦肃太后了。 敦肃太后好歹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而容嬅姿色平平,却依然能宠冠六宫、号令群臣,其中手段和心机,高下立现了。 …… 皇后离了朝堂,犹豫良久,决定去了皇帝的寝殿。 长荆正在周帝身边侍疾,见了皇后走来,他眸子里骤然含了些笑意,走过去,问道:“娘娘如何来了?” 皇后的目光一直朝向床榻上,随意道:“想来便来了。” 长荆搀扶着皇后的手臂,随着她往里面走去。他说了一句话:“陛下今日醒着。” 皇后的手拂开帷幔,走了进去,她坐在床榻之边。 周帝虽然是闭着眼睛,仿佛也能感觉到来人是谁,他动了动唇,每一个字似乎都花费了很大气力,道:“是皇后来了。” “是。”皇后敛了敛裙裾,然后看着塌上的人,他老了,身上再无半点年少时的痕迹,这意味着她也老了,他看她时,也看不出半分从前的样子。 周帝的语气很疲惫,但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讽刺,道:“皇后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朝堂之事,不够你操劳的吗?” 皇后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她也不甚在意,道:“那些琐事如何比得陛下?” “琐事……呵……皇后最在意的不就是这些琐事吗?” 皇后的眼神凝固着,却没有聚焦,她在看着他,却又不是在看他,道:“陛下是病久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周帝抬手重重拍在床榻边上,喝道:“朕没有病!” 因言语过激,他接着连连咳嗽了几下。 皇后顺抚着周帝的呼吸,“陛下莫要激动。” 周帝推开皇后的手,怒视着她的脸,道:“朕说了,朕没有病!” 皇后转眸对长荆道:“把药拿来。” 长荆将药端过来,放在皇后的手里。 皇后轻轻舀起一勺药汁,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周帝嘴边,道:“陛下病了,喝了药才能好。” 周帝看着药,突然大笑着,道:“朕有病还是没病,会不会痊愈,皇后不是最清楚的人吗?” 皇后将药推进周帝的嘴里,他并没有吐出,而是完全咽下去了。 她眸子里隐隐有些不忍,“陛下服完药后,就好好歇着吧。” 周帝看着皇后,冷笑道:“你比不上嫣儿,永远也比不上她。” 听到这话,皇后的手一顿,手中的药碗掉在地上,杯碎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甚是响亮。 皇后牵唇而笑,隐隐带着些得意,道:“可她死了,臣妾却好好的活着。”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八十一章:不得好死 皇后牵唇而笑,笑容隐隐带着些得意,道:“可她死了,臣妾却好好的活着。” 周帝气指皇后,怒道:“你这个毒妇,是你害了她!” 皇后眼神轻蔑,她看着周帝,仿佛是在看着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如今的他根本威胁不了她,她要是想让他死,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若不是她极力留着他的残命,他早就化作了一堆白骨。 她语气绵柔,道:“陛下这么爱裴嫣,那陛下杀了臣妾为她报仇啊!” 绵柔的语气之下,是锋利无比的刀,同样扎在他的心口上。 “你……你……”周帝神情激动,猛然吐出了一口血。 皇后掏出手帕,慢慢地擦拭着周帝唇边的血迹,一边道:“臣妾说过,陛下不可激动,陛下偏不听。” 她的动作,就像普通的妻子对夫君一般,就算旁人见了,也只会道一句帝后情深。 周帝欲伸手推开,无奈他的四肢却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 皇后的神情里带着单薄的凄凉,她道:“陛下的身边,也只有臣妾这个毒妇了。” 周帝清楚知道,裴嫣始终是容嬅心里的一根刺,所以他才屡次提及,就为了刺痛她的心。 可惜时过境迁,已经二十余年了,容嬅早已不是昔日的容嬅,她只会是至高无上的周国皇后,甚至是周国太后。 因她早已练就铁石心肠,再也不会为情所伤。 周帝的恨意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发出来,他恨眼前这个女人的一切,恨到想即刻将她碎尸万段。 皇后淡淡起身,她整了整衣襟,道:“陛下可要好好养着身体,在龙椅上多坐几天。” 周帝紧紧攥着拳头,可他动弹不了,根本无法拿这个女人怎么办,他极力唤道:“万贵、万贵……” 皇后懒懒地扶了抚发髻左侧的九尾凤簪,道:“别唤了,万贵侍主不周,臣妾已经将他分配到了浣衣局,再也不会让他进了陛下的眼睛。” 周帝怒目圆瞪,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皇后冷哼一声,道:“臣妾所为之事,陛下不是一直都清清楚楚吗?现在,臣妾要按着陛下所想的方向前行。” 周帝愤怒道:“毒妇,朕……朕不会让你如愿的!” 皇后的眼睛瞥了眼地上的碎片,复又抬眸,道:“那就请陛下拭目以待吧,不过,陛下先得有命活到那天。” 周帝气得脸色涨红,指着皇后道:“你不得好死!” 皇后闻言,眼睛里有一瞬的幽暗,就像一颗星子突然陨落,失去了光彩一般。 曾几何时,他也与她耳鬓厮磨过,说一些美丽动听的情话,到头来,却给了她一句最恶毒的诅咒。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她握住周帝的手,强行将其放入了被子里面,唇角弯出恰当的弧度,道:“就算臣妾不得好死,也会与陛下你生同衾死同椁,生生世世不得分离。” 他越是恨她,她就越是让他知道,无论是生是死,他生生世世都摆脱不了她。 这是她给他的――最恶毒的诅咒。 第三百八十二章:强撑 说罢,皇后甩了甩宽大华丽的衣袖,她冷笑转身,离开了周帝的视线。 只听见她对殿内侍奉的宫人吩咐道:“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陛下养病。” 她言下的任何人,包括太子和那一众臣子。 …… 织锦搀扶着皇后,她觉得皇后的手异常冰凉,如同玉石堆砌而成的雕栏,不带半点人应有的温度。 这一路上,自皇后从里面走出,她的表情都没有半点变化,道:“让嘉亲王进宫一趟。” 织锦遵令:“是,奴婢这就让人去传信到嘉亲王府上。” 皇后又突然阻止道:“等等。” 织锦问:“怎么了,娘娘?” 皇后思虑良久,道:“此是多事之秋,还是不要让他进宫了。” 如果这个时候,让顾北淮进宫,难免会传到太子一党的耳目里面,到时候,对周帝的病情定会多加揣测。 织锦微笑着,道:“娘娘为王爷真是考虑周全。” 皇后的语气很平淡,就像评论一个漠不相关的人或事,道:“谁让本宫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呢,本宫不为他考虑,还有谁会帮他?” 她的女儿已经疯了,只剩下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她倒是不想为他劳累,只是除了他再无选择。 织锦心里默想,很多时候,她都不明白皇后的心思,或者说,她就从来没明白过。 皇后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一个称得上在乎的人,但这样一个冷酷得不似凡人的人,总能在面对所有情况时,做出一个正确的决策,不惊不躁,不慌不乱。就在刚才,她的丈夫口口声声说着要她不得好死,便是这样的时候,她也能镇定如斯,以更残忍的言语反击回去。 跟着这样的主子,织锦心里只有敬畏二字,或者说,敬意更多。她道:“娘娘,这几日,你的身子也不大好,不要太操劳了。” 皇后摆摆手,道:“无碍。” 就在皇后踏下台阶的时候,头脑一片眩晕,身子晃了一下,几乎就要从台阶上跌下去,她下意识抓住织锦的手,压低声音道:“快扶本宫回去。” “娘娘怎么了?”织锦察觉到皇后的不对劲,但只有短短一瞬,皇后便恢复如常。 她扶着皇后,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回到坤宁宫后,皇后才吐出一口血,她用手帕淡定地抹去了唇边的血迹。 适才,皇后强撑了许久,就是为了不能在外人面前流露半点病态,尤其是这个关键时期。若是让旁人得知了她患病,尤其是太子那边,到时候会掀起不必要的舆论哗然,更关键的是,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织锦见了,她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惊道:“奴婢去叫太医。” 皇后握住了织锦的手臂,道:“站住。” “娘娘……”织锦看着皇后手帕里的血迹,心里着实担忧。 皇后唇色有些苍白,她吩咐道:“去叫长荆过来。” “好,奴婢这就去。”织锦匆匆忙忙地跑出去,她从未见过皇后吐血,偏又不能找太医过来,此时此刻,只能找长荆过来。 第三百八十三章:十年无虞 长荆在看见织锦之后,便匆匆地从皇帝的寝殿赶了过来,他几乎是一路小跑,为了不引人注目,才没有使用轻功。 他踏入皇后的房间,织锦带着所有人退下,将房门掩上。 长荆一走到皇后的身边,便牵过她的手腕,他搭在脉搏处,诊断了许久。 皇后倒是丝毫不紧张,她懒懒地靠在塌上,静静地看着长荆的神情。 长荆皱着眉头,他头发遮掩的那半边脸上的蜿蜒纹路,更加狰狞,他道了句:“怎么会这样?” 皇后收回手,她淡淡抬起眉头。 长荆起身,紫衣的裙裾拖过玉石地面,他的左眼变得殷红,长发没有遮住的那边脸却是明目朗星、面容清逸、没有一丝缺陷,明明是与皇后一样的年纪,却看不出半点苍老之态,说是双世年华也不过过。 这样的一张脸,若是没有被毁,简直是造物者最接近完美的作品,却这么被毁了,任是谁见了,也会道一声惋惜。 长荆铺开药箱,对皇后道:“我现在给你施针。” 皇后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一句她的病情,她只说了一个字:“好。” 长荆突然笑了笑,道:“没想到你这么相信我。” 皇后躺在床上,她闭着双眼,道:“如果连你都会害本宫,本宫的身边就没有可信之人了。” 她一直都坚信,谁都会可能背叛她、伤害她,唯独长荆不会。 长荆的眸子动了动,他的脸色看不出喜悲,这么多年了,单是这样的一句话,便可以让他为之疯狂,只不过,他已经习惯将所有的情绪藏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 长荆起身,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了两个字:“十年。”他的手指不停颤抖着。 只要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能够不殚精竭虑,便能够有十年无虞,最多,也只有十年了。 皇后似乎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她的脸就像一张定格的画卷,唯有嘴唇张合,她说:“够了。” 十年对她来说的确够了,毕竟周帝会死在她前面。 长荆的脸色很凝重,他嘱咐道:“切记,不可劳心伤神。” 皇后没有给出回应,而是吩咐道:“扶本宫起来。” 长荆扶着皇后的肩膀,她的发丝绕过他脖颈,盈盈携带着杏花的芬芳,这股杏花的气味,这么多年了,从没有变过。 长荆替皇后将头发捋平,他的动作总是缓慢而温柔,如同幼时,她坐在小轩窗边,缠着他,要他为她梳一个好看的发髻。 只是如今,绕过他指尖的不是青丝,而是白发。 皇后靠在长荆的肩上,她的眼皮半垂着,唇角扬着若隐若无的笑,她道:“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长荆的心霎时颤了一下,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许久,才道:“若累了,就睡一会。” 皇后的气息有些虚弱,问:“长荆,你说本宫会不得好死吗?” 长荆意识到了,原来她心里最在意的还是周帝说的那番话,也只有那人说的话,才会让她耿耿于怀。 第三百八十四章:千古罪人 皇后的气息有些虚弱,她问:“长荆,你说本宫会不得好死吗?” 长荆意识到了,原来她心里最在意的还是周帝说的那番话,也只有那人说的话,才会让她耿耿于怀。 未等长荆说话,皇后便接着自嘲道:“一定会。” 长荆拂过皇后的头发,他的语气轻柔里透着刚硬,道:“就算是不得好死,我也会陪着你,无论黄泉碧落,抑或紫陌红尘,我都会陪着你。” 皇后闭上眼睛,她缓缓吐出一句话:“幸好,你还在。”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给她安心的话,那就是长荆了,只有他了。 长荆的眼眶里似有泪光闪烁,他抚摸着她的头发,道:“我一直都在。你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能有陪在她身边的资格,他已经很满足了。 皇后很快便入睡了,长荆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只想为她抚平,可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抚不平她的愁绪。 她总说自己没有喜怒哀乐,其实,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在一个人身上。 长荆退出几步,他将纱幔放下,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这样的距离,才属于他们之间。 纱幔里面,皇后睡得很不安稳,竟说起了梦话,而她的梦话里面,一直在重复两个字:“子缨、子缨……” 时到今日,她心里想的,梦里念的,还是顾子缨,只是顾子缨。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能欺骗清醒时的自己,却在最真实的境况里完完全全暴露出来――她还爱着皇帝。 长荆唇角一侧上扬,勾勒出一抹阴沉的笑容,他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刺进肉里也毫无察觉,血一滴滴地自他掌心滑下,滴到地面上。 配上一身曳地的紫衣长袍,还有垂至腰际的长发,他的背影阴冷而孤高。 不知是站了多久,长荆才选择离去。 他不能任由皇后优柔寡断下去了,否则,他们的大业迟早会被毁的一干二净。 皇后迟迟下不了手,那就由他来做这个千古罪人,承担所有的骂名。 …… 今日,胡丕难得出了门,他身后跟随着两个不起眼但武功高强的侍从。 胡丕依旧是一身金色华服,衣服上一丝一线都是世间最精贵之物。 他素来喜欢最好的东西,无论是衣服,还是其他。 这样一个玉面公子走在街上,自然会吸引许多人的目光,尤其是女子的目光。 胡丕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无论是面对谁的目光,他都是这样的表情,得体大方的仪态,更得到了世人的好感和夸赞。 这时,一个男人拿着鞭子鞭打着一个一个少年,少年大约十五岁的年纪,衣衫褴褛,看得出来浑身都是伤。 少年一直跑,一直跑到了胡丕面前。 男子追过来,他重重扬鞭,一鞭鞭打在少年的身上,每一鞭下去,都令少年皮开肉绽,嘴里还叫嚣着:“让你逃走!打死你个贱蹄子!打死你!” 少年被打得跪在地上,他抱着头,带着哭声,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错了,求求你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这个人,我买下了 男人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打得更狠了。 他撸起衣袖,露出健硕油腻的臂膀,先是挺直了腰,扫视一周,然后对少年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有本事逃啊!你再逃啊!不是挺有能耐的吗!” 周围的人看不下去了,开始指指点点。但毕竟事不关己,他们又畏惧男人剽悍的气势,一时间没人敢上去阻拦。 胡丕也看见了这一幕,他的目光先是凝聚在地上那个小小的少年身上。 少年很瘦弱,一直抱着头,瑟瑟索索的样子,默默承受着男人残忍的鞭笞,他的哭泣哀求没有换取男人丝毫的同情。 男人吐了口唾沫,接着骂道:“看见了吧,我今日就算打死你个杂种,也没人给你收尸!” 说着说着,他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些。 众目睽睽之下,胡丕素有善名,因此他不得不走过去,掺和这件事。 胡丕一把握住男人的手腕,稍使了点力气。 男人吃痛,鞭子掉在地上,他看着胡丕,骂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你放手!” 胡丕松开手,他的声音很轻和,问:“他犯了何事,你要如此打他?” 众人不禁发出赞叹,就算是在这样的场面,胡三公子还是这么的从容、温和,实在不愧是翩翩公子,他救人的姿态就如同赏花品茶一样自然。 而那个执鞭打人的男子更是被衬托得粗鄙丑陋,不堪入目。 男人“哼”了一声,道:“他是我买下的长工,无父无母,一介孤儿,我就算打死他也不关你的事。” 这时,少年缓缓抬起头,他跪爬着过去,一双眼睛里噙满了泪光,央求道:“公子,救救我。” 胡丕看见了少年的脸,这张脸虽然沾满了污垢,但还是可以看出姿色清秀。 这样的少年,做一个长工实在可惜了。 胡丕微微地含着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男人的手里,道:“这个人,我买走了。” 男人看见金子,眼里就发射着光芒,他掂了掂手里的金子,故作嫌弃道:“这么点钱,就想打发我?” 胡丕站在人群里,就是芝兰玉树,仿佛他只要静静地站着,便囊括了所有的美好。 他笑了笑,作势要拿走男人手中的金子,道:“不要的话,我就拿走了。” 男人忙攥紧金子,道:“算了算了,你将他带走吧。” 胡丕走出几步,对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春日里拂面而来的风,像冬日里初照的阳光,所有人都心甘情愿沉浸在他的声音里面。 这样的人儿,才不愧周国的第一公子。 少年弱弱地说了两个字:“小敏。” “小敏。”胡丕唤了一声,又问:“你愿意和我回去吗?” 小敏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胡丕,这时的他就像一只怯懦的小白兔,可怜而柔弱。他紧抿着唇,犹豫挣扎了许久,道:“愿意。” 胡丕笑意加深,“走吧。” 小敏站起来,默默跟在胡丕的身后,没有人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瞬诡异的神色。 第三百八十六章:藏了一颗毒药 这时,昭鸾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她看见这一幕,也是渐渐唇角上扬。 胡丕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妙郎,殊不知,他是在自己身旁藏了一颗毒药。 元宝站在昭鸾身侧,他也望着前方,道:“公主,小敏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昭鸾可不认为胡丕是个好糊弄的人,她从来没有掉以轻心过,道:“还谈不上成功,就看日后了。” 小敏进入胡家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夺得胡丕的信任,或者说,是宠爱。 这其中的每一步,都艰险万分。 元宝道:“公主,那我们回府吧。” 昭鸾的脸色有些惆怅,道:“也不知他在干些什么?” 已经几天了,她甚是想念。 昭鸾口中的“他”自然是她的丈夫。 …… 而此时此刻呢,顾清鸿正在裴府里,与裴胥商讨对策。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胤城的布置图,图上描绘的各个关卡都很细致。 顾清鸿看着其中某个点许久,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皇城的护军统领钟忌,是皇后那边的人。” 裴胥眸带凝色,道:“皇后这些年的手伸得很长,几乎每个地方都安插了她的人,我们这盘棋,不太好下。” 顾清鸿的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几下,道:“这个钟忌,必须要除去,不然,他会是我夺取皇宫的一大威胁。” 沈涣看着钟忌这个名字,道:“听说,钟忌的独生子犯了事,杀了赵侯爷的孙子,虽说赵侯爷不比往年,家道中落,就那么一个世袭的侯位。不过,瘦死的骆驼还是骆驼,毕竟还是侯爷,这桩案子还挺难了结的。” 顾清鸿侧眸问道:“你的意思是从这桩案子出发?” 沈涣道:“钟忌最在意的就是他的独生子了,自然舍不得他被斩首。” 裴胥深表认同,道:“我们要好好利用这件事,将钟忌挖到我们的阵营。” 顾清鸿将桌子上的布册一合,道:“目前最关键的,是截住胡庄那边的兵马。” 裴胥语气沉重,吐了一句话:“截不住了。” 沈涣有些不可置信,问:“什么意思?” 裴胥:“胡家的兵马已经囤积到胤城附近了。” 沈涣问:“那陛下知道吗?” 裴胥:“正是因为这件事,我才确定,陛下已经完全在皇后的控制之下了。胡家的兵马能够安扎,肯定是皇后的意思。” 顾清鸿静站了许久,道:“我必须要亲自去一趟西防营。” “去一趟也好。”裴胥看着顾清鸿,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这么多年,看着顾清鸿一点一滴地成长,他心里是有些欣慰的。 裴嫣若还活着,也定是欣慰的吧。 裴胥一直没忘记,裴嫣死的那天,一整天都是暴风雨,没有片刻停止过。 就在那天,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一个人。父母早逝,他只有妹妹这一个亲人,没想到一晃眼,她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 这二十多年来,裴胥的心始终空了一块,就像屋顶始终少了一块瓦,每逢骤雨,就会有雨水不断漏进来。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八十七章:他不要我 长乐宫。 这个时候,冯嘉月正在小憩,她靠在软榻上,闭着双眼,白嫩纤细的手臂耷拉在外,目光顺之,十指纤纤,柔若无骨。 因天气渐渐热了,冯嘉月又有些怕热,便脱了外衣,只穿了件轻透的薄纱,可见她修长脖子下雪白的锁骨,还有她因呼吸而起伏的胸脯。 自有一股风流之态。 像冯嘉月这样的人,真真堪称是媚骨天成,根本无需搔首弄姿,便可以将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也难怪周帝见了她,便将自己宠爱了数十年的皇后抛之脑后。 小敏缓步走到冯嘉月跟前,她弯下身子,在冯嘉月的耳边说:“娘娘,二小姐来了。” 冯嘉月的睡眠向来很浅,被这句话给惊醒了,她抬起眸子,神态不悦,问道:“她怎么来了?” 小敏道:“奴婢不知道,不过,看二小姐的样子,似乎不大好。” 冯嘉月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对妹妹的关心,她看着小敏的脸,突然说:“我记得你原来是有名字的。” “奴婢原名敏月,当初,因为与小姐你的名字同了,所以,奴婢才被老爷改成了小敏。” 冯嘉月不经意地说:“日后改回来吧,敏月这个名字挺好的。” “是。”敏月不太明白冯嘉月的意思,或许是她一时兴起吧,只是有些怪怪的。 敏月见冯嘉月似乎没有半点想见冯凝安的意思,便又提了句,道:“二小姐在外等着,娘娘要不要见她?” 冯嘉月的确没有要见冯凝安的意思,但冯凝安既然来了,见还是要见的,便道:“让她等着吧。” 周帝为示对冯妃的恩宠,便特意准了她的家人可随时入宫探望。因此,冯凝安才能进宫。 敏月扶着冯嘉月起身,在触碰到她手臂的那刻,一股冰凉柔软的感觉而来。 敏月想,这就是真正的冰肌玉骨吧。 这样的美人,不该在深宫红墙里老死。 就在冯嘉月整理好妆容,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冯嘉月意犹未尽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漫不经心道:“让她进来吧。” ………… 冯凝安从外面走进来,她一脸愁容看着冯嘉月,出口唤了句:“姐。” 敏月咳了咳。 冯凝安丝毫没有注意到敏月的提示,她走过去,扯了扯冯嘉月的衣袖,又唤了一声:“姐。” 从小到大,只要冯凝安遇上什么难事,或者心情不痛快了,她第一时间里找的就是冯嘉月。 明明她们都是同一天出生的。 冯嘉月淡淡拂开了冯凝安的手,道:“说吧,什么事?” 冯凝安一个字都没说,只见她双肩有些耸动,眼泪簌簌地流下来了。 冯嘉月看着她面前这个哭成泪人、却一言不发的妹妹,她忽然猜到了什么,对敏月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敏月带着所有宫人退下了。 冯嘉月看着冯凝安梨花带雨的脸,不耐烦地问:“现在说吧,发生了什么?” 冯凝安渐渐停止了抽泣,道:“他不要我。” 只这一句话,冯嘉月便明白了,问:“所以呢?” 第三百八十八章:可笑 冯嘉月从小就知道冯凝安对顾清鸿的暗恋,却没想到,顾清鸿倒是对她没有半点心思。 不知为何,冯嘉月得知这个消息时,心里竟有一些愉悦感,冯凝安一生都顺风顺水,终于遇上了难过的情关。 自古情关难过,几人能参透呢? 冯凝安用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断断续续道:“姐姐,我现在,就像有刀子插在我的心口里,挖着我的血肉,这种蚀骨之痛,我不能告诉父亲和母亲,也不能告诉别人,我只能告诉你。” 痛?冯嘉月心里冷笑,当初,父亲让她进宫的时候,让她巧言令色服侍那个老皇帝的时候,让她出卖尊严委曲求全的时候,谁知道她的痛?又有谁能给她一句安慰?她又能找谁去诉说? 冯嘉月用指尖抚摸着冯凝安的脸,鄙夷道:“有什么好哭的?难不成你真甘心嫁给太子做一个侧妃?” 冯凝安语气有些激烈,道:“我不在意,我只要嫁给他,只要嫁给他就好了。” 她就像一团炙热的火,被冰水悉数浇灭。 冯嘉月言语唏嘘,道:“爱得越疯狂,受的伤就会越深,我的妹妹,你该明白的。” 冯凝安无奈地蹲下身子,喃喃道:“可是我能怎么办……能怎么办呢?” 冯嘉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冯凝安,道:“你要记住,你可是堂堂太傅府的嫡小姐,无论做什么,都要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不要失了自己和冯家的颜面。” 冯凝安道:“我宁可不要这个身份。” 如果不要这个身份,可以换得一人心,她会毫不犹豫地舍弃。 冯嘉月冷笑道:“呵……你不要这个身份,你以为自己离了这个身份还剩下什么?你要不是冯二小姐,太子估计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姐,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他不爱我,无论我多么努力,他都不爱我。”冯凝安一直都在努力做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世家千金,实际上,她也做到了,可当她发现自己就算变得很优秀,他也不会对她有半点眷顾之意,这让她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这份暗恋多年的感情,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人参与。 冯嘉月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妹妹,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不爱就不爱,难不成你就要因此寻死觅活的吗?” 冯凝安抬眸,道:“姐,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他。” 冯嘉月有些恍惚,爱?她也曾掏心掏肺地去爱过一个人,可她得到了什么?只有背弃。 “你想让我帮你?” 冯凝安摇头,苦笑着,“不,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姐姐,只有你了。” 自从顾清鸿与她说过那番话后,她就已经死了心。 只是……心死的这段过程里,的确是痛入骨髓。 冯嘉月突然想到了从前的自己,一时间生了几分怜悯,她将冯凝安抱在怀里,道:“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终会遇上你的良人。” 她这辈子已经毁了,纵然她再不喜欢这个妹妹,她也希望冯凝安能得到幸福。 第三百八十九章:离开胤城 “不会了,我再也不会喜欢任何人,姐姐,你明白这种感觉吗?”冯凝安的声音依然带着哭腔,爱一个人已经花费了她半生所有的力气,她再也没有力气去爱其他人了,这一辈子,再也不会了。 冯嘉月的眼前似有薄雾,她轻勾丹唇,定格一抹苦笑,道:“我明白。” 冯凝安突然抬起头看着冯嘉月,道:“姐姐,我不想待在胤城,我想离开这里。” 冯嘉月有些诧异,她从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冯凝安会有离开家的想法,语气疑惑,问:“离开?你能去哪?” 冯凝安是已经思考了许久,才作出这个决定。道:“我想去外祖母那里。” 冯嘉月眸子里微微意外的神色,“椒城?” 椒城是她母亲的故乡,离胤城虽说没有千里,但也是路途遥远。 冯凝安道:“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同父亲说,我想……我想……” 冯嘉月明白了冯凝安的意思,道:“所以,你今日来,是想让我为你找个理由,开这个口。” 冯凝安:“是。” 冯嘉月思虑再三,如今这个时局,让冯凝安去椒城也不失为明智之举,毕竟胤城即将有一场恶战。 她答应了冯凝安,“好。” 冯凝安握住了冯嘉月的手,“姐姐,对不起。” 冯嘉月:“怎么突然说对不起?” “父亲对你太不公平,如果当初入宫的人是我……” “没有如果。”冯嘉月侧过脸,她的眼睛通红,极力掩饰着瞳孔深处的恨意,“你天生就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而我,我……呵……” 冯凝安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姐姐。” 冯嘉月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冰冷,“好了,把眼泪擦干净,出宫吧,离开胤城的事情,我会同父亲说的。” 冯凝安辞别:“姐姐,那我就先走了,你要保重。” 冯嘉月稍稍颔首。 …… 冯凝安离开之后,冯嘉月的目光变得呆滞,有时候,她真羡慕冯凝安,如果二十一年前,晚出生片刻的人是她,如今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敏月见冯凝安走了之后,才进来。“娘娘,你真的要让二小姐去椒城吗?” 冯嘉月道:“离开也好。其实,我也想离开,只是这辈子是走不了了。” 敏月看出了她的不悦,便道:“娘娘,你要是不愿意,就别掺和这件事。” 冯嘉月摆摆手,“别说了,我累了,先去躺着了。” 她起身往里间走去。 …… 冯凝安在出宫的路上,未料遇上了进宫的顾北淮。 顾北淮远远看见了冯凝安,便走了过去,他习惯性地摇着竹骨折扇,玉面含笑,道:“冯二小姐,这么快就要出宫了?” 冯凝安见了顾北淮,先是下意识退了几步,行礼道:“臣女见过王爷。” 顾北淮笑道:“不必此等虚礼。” 冯凝安知道顾北淮并非善类,并不打算多做逗留,便打算离开了。“臣女告退了。” “等等。”顾北淮见冯凝安的模样,一时难免心动,果然胤城双姝都是如此花容月貌。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九十章:特别的魅力 “王爷有何吩咐?”冯凝安虽说是闺阁女子,但也听说过关于顾北淮的一些事迹。此人风流放荡,平日最爱拈花惹草,染指过的名媛千金不计其数,在胤城声名恶劣。 这样的人,冯凝安下意识就想远离。 顾北淮见状,他心中某个地方似乎被撩拨起来,加之他知道冯凝安喜欢的是顾清鸿,因着这个原因,他对她的兴趣又多了几分,他就是要抢夺顾清鸿的一切,地位、女人…… 他勾了勾唇,更添了几分邪魅,问:“冯二小姐似乎很怕我?” 冯凝安敛衣行礼,道:“臣女不敢。”她现在心已经吊到了嗓子眼,只想着赶快离开。 “不敢,本王怎么觉得你在害怕呢?”顾北淮含笑,朝冯凝安走近了几步,他伸手欲去触碰她的脸。 冯凝安忙侧脸避开,道:“天色已晚,宫门要下钥了,臣女要回去了。” 她几乎是脸色苍白,逃离了顾北淮的视线。 在冯凝安的眼里,这个顾北淮就是一条毒蛇,一条随时都会咬人的毒蛇。 顾北淮看着行色匆匆而去的冯凝安,脸上渐渐浮现一抹神色复杂的笑容。 越是这样拒他千里之外的人,他就是越想得到她。 对顾北淮来说,这就是一场游戏。征服一个又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就是他最热衷的游戏。 这时候,自顾北淮身后走出一个婀娜女子,她攀着他的臂膀,埋怨道:“王爷,你这是又看上了一个女子,妾身真是伤心。” 顾北淮勾着女子的下颚,道:“月莲,你放心,本王最宠爱的始终都是你。” 月莲嗲着声音,道:“妾身才不信。” “信不信,今晚不就知道了吗?”顾北淮言语暧昧,他的手一直下滑,滑至月莲的腰间,还顺势抚摸了几下。其实,月莲也算不上顶尖的美人,但在床榻之上,她总是有一股特别的魅力,能让他激情澎湃。 月莲娇嗔唤道:“王爷……” 顾北淮叮嘱道:“等下见了母后,说话要注意分寸点。” “知道了。”月莲眼眸一转,今日,是她特意央求着顾北淮,让她与他一同进宫的,她此行,就是为了讨一个名分。有了名分,她才算在王府里立了足。 二人进了坤宁宫的时候,皇后的脸色不算很好,她见了顾北淮,问:“你今日怎么来了?” 顾北淮收起了自己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道:“儿臣得知了母后凤体有恙,特来探望。” 皇后凝眸细思,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顾北淮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在坤宁宫里安插了眼线? 她一直是个多疑的人,哪怕对于她的儿子。 月莲觉得奇怪,一踏入坤宁宫,顾北淮整个人都变了,他似乎在害怕什么,这个皇后真的如传闻中那么可怕吗?她渐渐地抬起头,看着皇后。 皇后的目光自顾北淮的身上滑过,看着他身旁的女子。这个女子面容娇艳,眉眼之间透着小心机,此时此刻,她的眼神正直入而来。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直视皇后了,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第三百九十一章:变得一无所有 单是这一眼,月莲的心神晃了一下,才低下头,道:“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的心里极为憎恶这样的女人,憎恶之中,更多的是不屑。 她的语气甚是不悦,问:“你是谁?” 顾北淮见状,解释道:“她是月莲……是儿臣府上的一个幕僚。” 此时此刻,顾北淮十分懊悔,他怎么就带了月莲来呢?真是中了邪了。 “幕僚?”皇后显然不信,仅仅是第一眼,她就觉得此女不简单,绝对不仅仅是幕僚。 月莲暗暗瞥了顾北淮一眼,她今日想要的名分可不是“幕僚。” 顾北淮被皇后冰冷的眼神吓得腿脚发颤,“是。” 皇后冷喝一声,道:“就一个小小的幕僚,也配站在本宫的面前。” 在皇后的眼里,月莲就是攀着顾北淮,意图往上爬的女人,对于这种女人,皇后从来只有两个字――杀之。 从前,皇后对待顾曦云的面首,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如今,她对待顾北淮身边的女人,只会更加心狠。 月莲本以为跟着顾北淮面见皇后,可以得到她想要的名分。不曾想到,她即将会失去自己的性命。而此时,她还不知道自己面临一场危机。 顾北淮额心上冒着冷汗,道:“月莲曾为儿臣出过不少计策。” 皇后冷不丁地吐出一句话:“你要时刻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嘉亲王。” 顾北淮低头道:“儿臣一直谨记。” 皇后一直都清楚自己的这个儿子,他整日就知道泡在脂粉堆里,哪里还记得什么大业? “你有多久没有看望王妃了,她才是你的妻子。” 提及嘉亲王妃,顾北淮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王妃是母后给他选的妻子,并不合他的心意。他有些怒意:“是不是王妃向母后告状了?” 皇后冷语不屑道:“你觉得本宫需要别人告状,才能知道你的举动吗?” 顾北淮颔首:“儿臣知错。” 皇后:“本宫知道你对王妃不满意,但你更要知道,王妃和她背后的袁家才是你的一大助力,而不是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 月莲自然察觉到了,皇后的这番话显然是在讽刺她,她心里暗暗涌起了一股恨意。 顾北淮就算再愚蠢,也知道了皇后的意思,道:“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皇后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与顾北淮多做纠缠,道:“你要是真明白了,现在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月莲一阵战栗,双腿跪在地上,皇后已经表露了对她的杀意。“皇后娘娘……” 皇后皱着眉头,她示意织锦过来。 织锦叫了两个太监将月莲拖走。 期间,顾北淮没有说一个字,更不用提求情了,自小到大,他都不敢违抗皇后的意思,生怕会触怒了她。 哪怕他是皇后唯一的儿子,也并不曾在她心里占据多大的份量,一旦他失去了她的欢心,她会毫无犹豫地放弃他,选择扶持另一个皇子登上帝位。 顾北淮一直清清楚楚地明白,一旦皇后选择放弃了他,他就会一无所有。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三百九十二章:处置好了 等到月莲被拖走之后,皇后才对顾北淮启唇道:“现在可以说正事了。” 顾北淮抹了抹额头的汗,他犹豫了许久,才鼓足了勇气,问道:“母后,父皇他……他的身体……是不是?” 皇后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你在担心什么?”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关心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她就越是不能泄露半点,只有这样,才能引起更多人的揣测。 顾北淮没有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他心里始终不安,道:“儿臣担心,父皇若真的病危,那顾清鸿不就顺理成章地登基了吗?” 皇后的手按在椅座的雕花纹路上面,她的语气里带着嘲讽,道:“你若再这么无所事事下去,他的登基自然会顺理成章。” 顾北淮怯怯问了句:“那……母后想让儿臣干什么?”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直接点起了皇后的怒火,不过,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她狠狠捏住拇指上的玉扳指,沉声道:“本宫想让你干什么?你作为本宫的儿子,作为一个亲王,你自己有没有考虑过自己要干什么?” 枉她聪明一世,生了这么一个窝囊废儿子。 顾北淮立即跪在地上,道:“母后,您知道的,儿臣一直不够聪慧。” 皇后胸中一阵气闷,她扶着额头,无奈提了句醒,道:“目前关键的一件事,你要去联合护军统领钟忌。” 顾北淮听了,忙道:“儿臣立刻去。” 皇后觉得那股气闷感越来越难受,她摆摆手,道:“罢了,你先回去吧。” “那儿臣就告退了。”顾北淮想起月莲,但看着皇后的脸色,他又不敢开口。 毕竟一个女人而已,死了就死了,还不值得他因此和皇后翻脸。 顾北淮离开之后,皇后用手帕接住了口里的血,她的身子的确是不如往前了。 织锦见了,道:“娘娘,长荆大人吩咐过了,不可太多操心,你就是不听。” 皇后道:“本宫不操心,任着北淮去做,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织锦端来药,叹气道:“儿孙自有儿孙褔。” 皇后接过药,一口饮尽。问:“对了,胡庄那边的进展如何了?” 织锦微笑,道:“自然一切都在娘娘的掌控之中。” 皇后抬眸之间,随意问了句:“嗯,那个女人处置好了吗?” 这虽然是皇后第一次看见月莲,但并不是第一次认识她。 早在月莲随着顾北淮踏入周国土地的第一刻起,皇后便在调查月莲了,只不过前段日子,太多琐碎烦心的事情,以至于没有理会这件事。今日倒好,月莲自己凑到了她的面前。 织锦是吩咐了两个太监勒死那个月莲,她并没有亲自观看,太监回报,已经将尸体丢去了乱葬岗,她相信不会有误,便道:“已经处置好了。” 皇后自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放在织锦手里,叮嘱道:“将这封信秘密送到胡丕手上。” 织锦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收好。道:“娘娘服完药了,就先休息吧。” …… 第三百九十三章:他的一个秘密 胡丕收到信后,他的眸光变得幽深。 这时,小敏端着茶走过来,他轻轻放在胡丕面前的桌上。 见胡丕正在细想着什么,小敏用余光偷偷看了眼信上的内容,然后迅速低下头。 胡丕眼睛带笑,看着小敏,这个他在街头救回来的少年,果然洗干净了之后,愈发清秀可爱。 胡丕的目光变得很柔和,他的语气就像在对情人一样,问:“小敏,你到这里多久了?” 小敏抬起头,他一副怯弱的样子,道:“快一个月了。” 胡丕的目光在小敏的脸上流连辗转:“是啊,一个月了。” 他无意间又问了句:“你认字吗?” 小敏摇摇头,道:“不认得。” 实际上,他是认得字的。 胡丕将信合在书里,道:“也是,你一个孤儿,自小便在木材店里当长工,哪里会认得字呢?” 小敏复又垂下头。 胡丕对小敏招招手,“过来。” 小敏踌躇了一会,走过去,蹲在胡丕的跟前,默默地趴在他的膝上。 胡丕轻轻拢了拢小敏的头发,他很喜欢这种温顺而弱小的感觉。 这种感觉,勾起了胡丕内心深处的欲望。 …… 东宫。 “不!” 昭鸾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梦中,她看见顾清鸿浑身是伤,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身边,都是一群手拿刀剑的刽子手。 香雪从门外跑进来,她看见昭鸾一身冷汗,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问道:“太子妃娘娘,怎么了?” 昭鸾喘着气,道:“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香雪擦拭着昭鸾的冷汗,劝慰道:“娘娘,没事了,只是噩梦而已。” 昭鸾越来越觉得诡异,她想了想,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香雪答:“七月初三。” 七月初三、七月初三……昭鸾反复琢磨着这个日期,距离年底,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 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 那周帝的病,可能熬不住了。 昭鸾心里有些莫名的寒意,她突然很想念顾清鸿在身边的感觉,问:“太子这段时间都没有回来过吗?” 这段时间,一直是香雪在守夜,她并没有看见太子在夜里回来过,然而她时常在夜里睡着了,万一他回来了也不一定。 昭鸾心烦意乱,道:“罢了,你出去吧,我继续睡了。” “是,奴婢退下了。”香雪吹灭了蜡烛,悄声离了房间。 昭鸾望着漆黑的夜,她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虽然她只是做了一场梦,但这场梦太真实,仿佛就发生在她的面前。 这时,暗影从窗外而入,他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昭鸾的手里。 昭鸾看后,看来小敏还是有些手段的,竟然能从胡丕的手里得到这么重要的信息。 她对暗影道:“告诉他,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暗影飞出窗子,离开了昭鸾的视线。 昭鸾盯着纸上的字,纸上的信息,她都能够理解,可是上面说关于顾清鸿的一个秘密。 究竟会是什么秘密? 她想不通,顾清鸿身上会有什么秘密,值得皇后将其作为一柄利刃? 第三百九十四章:令人望而生畏的女人 长乐宫 敏月走到冯嘉月跟前,她将一碗莲子银耳羹放下,示意其他的宫人都出去了。 冯嘉月瞥了眼敏月的神色,问:“有什么事吗?” 敏月凑在她的耳边,将声音放得很低,道:“老爷要小姐亲自去探看陛下的病情,是否真如传说中那样……” 冯嘉月听后,面露难色,这段日子,她不是不想亲自去探望周帝,只是皇后将周帝的寝殿已经严格封锁起来了,不允许任何人前去侍疾。 “陛下那边一直是皇后在守着,你让我如何进得去?” 敏月轻轻舀了舀手中的羹汤,喂到冯嘉月的嘴边,道:“奴婢当然知道,只是时间紧迫,老爷希望小姐能想办法。” 冯嘉月闭上眼睛,脑子里极速运转着,她着实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说服皇后。道:“你让我再想想。” 敏月:“奴婢知道小姐的难处,只是……只是……” 冯嘉月冷冷笑着,道:“我知道,这是他们的大业,而我……我只是一颗棋子。” 敏月安慰道:“小姐不要这么想,其实,老爷和夫人的心里是在意小姐的。” 冯嘉月起身,对着镜子,整了整自己的衣冠,突然,她拔下了发髻上华丽的饰品,并抹去了唇上的口脂和脸上的腮红。道:“不要再说这些话了,现在随我去见一见皇后吧。” “是。” …… 冯嘉月走到皇帝的寝殿面前,她环顾一圈,周围果然有重重重兵把守,这内殿,怕是连只蚊子也飞不进去,更不用说是人了。 皇后从里面推门而出,她看见冯嘉月远远地站在前面,眸子里并没有一点疑惑,冯嘉月的出现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 冯嘉月就知道会在这里遇上皇后,她缓缓朝前走了几步,屈身行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淡淡看着冯嘉月的脸,恍惚中以为,看见了故人。 她的目光异常平静,问了句:“你想见陛下?” 冯嘉月还没有说什么,皇后便知道了她的意图。 皇后拖着繁琐厚重的凤袍走过冯嘉月的身边,道:“到坤宁宫来,本宫有些话想与你说。” “是。”不知为何,冯嘉月一站到皇后的面前,心里总有些怯弱的感觉,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身上散发的气势,令她望而生畏。 冯嘉月跟在皇后的身后,随着她一步步去了坤宁宫。 其实,冯嘉月不担心皇后会在坤宁宫里对她做些什么,若是皇后想让她死的话,根本无需花费这么多功夫。 冯嘉月只是奇怪,进宫两年,这还是皇后第一次要与她谈话。她们之间,有什么值得谈论的吗? …… 进了坤宁宫后,冯嘉月显然有些拘谨,她的手里紧紧攥着绣帕。 皇后对冯嘉月道:“坐吧。” 虽是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实际上却是命令。 织锦搬来座椅放在冯嘉月的身后,“冯妃娘娘坐吧。” 冯嘉月不解其意,但还是坐下了,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冯嘉月的脸上,问:“知道本宫为何叫你过来吗?” 第三百九十五章:真令人恶心 不知。”冯嘉月摇摇头。 皇后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陷入了沉思。 论年纪,冯嘉月和顾曦云一般大小,几乎可以做皇后的女儿了,而实际上,她们却共同拥有一个丈夫。 皇后再问:“冯妃,你知道你父亲为何要送你入宫吗?” 这句话的答案,始终是一根刺,一根扎在冯嘉月内心深处的刺,她垂下眼睛,道:“臣妾愿闻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尽量以一种淡然的语气说:“因为你这张脸,与先皇后如出一辙。” 然而,尽管皇后再伪装得如何平静,这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残忍,就像有一把钝刀在慢慢地割开她的伤口,哪怕已经二十余年了。 若不是皇后想得到一个结果,她不会告诉冯嘉月。 这不仅仅对皇后来说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对冯嘉月来说,亦是残忍。 从前,冯嘉月也问过父亲,只是他一直避而不谈。 此刻,冯嘉月第一次知道,原来冯家选择要她入宫的原因,是她那张与先皇后裴嫣相似的脸。 可冯嘉月与冯凝安是同胞姐妹,若单是论相貌,她与冯凝安是一模一样,那为何……父亲非要她进宫不可呢? 在她们姐妹二人中,父亲选择的是她。 仅仅因为她自小就不得宠爱吗? 皇后的眼睛里是掩藏不了的恨,吐字道:“本宫看着你,就像看着二十多年前的裴嫣,实在是心生厌恶。” 冯嘉月总算明白了,为何周帝看着她的时候,却似乎总是在看着另一个人,多么可笑啊,虽然她并不贪图周帝的宠爱,可这种被当作替身的感觉,真让人恶心。 也难怪这两年,皇后对冯嘉月都像空气一样,视若无物,她开始以为皇后在意的是朝堂大权,根本不在意后宫的恩宠争斗,事实上,皇后只是不屑罢了,若换成她,也不屑与一个替身去争。 冯嘉月站起来,脸色逐渐发白,问:“皇后娘娘为何要告诉臣妾这些?” 皇后的眸子里骤然汇聚了一道精光,道:“因为,本宫要用你,明白一件事。” 冯嘉月隐隐感觉到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臣妾不懂。” 皇后不打算与冯嘉月解释,她吩咐织锦:“带冯妃去换衣服。” 织锦站在冯嘉月面前,不卑不亢道:“请吧。” 皇后轻飘飘地说了句:“本宫会让你见到陛下的。” 冯嘉月几乎是被宫人半推半拉着进了房间,换好了衣服。 她看着镜子面前的自己,一身垂地的正红色广袖长裙,裙摆落在地面,如一朵怒放的殷红的花,裙身用金丝银线绣着凤穿牡丹。 衣服的纹绣和布料都是上乘,只是有些陈旧,似乎放了有些年份。 片刻之后,冯嘉月突然意识到了,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凤袍。 冯嘉月颤颤地转过身子,问:“这是先皇后的衣服?” “是。”皇后怔住了,冯嘉月穿上这件搁置了二十余年的凤袍,与她记忆里的裴嫣就是一个人。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如汩汩流淌的血液一般,再次变得鲜活,给她一种窒息之感。 第三百九十六章:她想要的结果 冯嘉月没想到自己,是以这样的方式站在了周帝的面前。 此刻,她不是冯嘉月而是裴嫣。 周帝躺在床上,他睁开双眼。 纱幔因风而飘动,重重纱幔之后,倩影窈窕,他似乎看见了他心里的人。 那人正立于他面前三步之远的地方,她眉眼如画,眸光温柔,一颦一笑都是世上绝美的姿态。 哪怕她一句话也没说,便牵扯了他的心房。 周帝手撑着床榻,挣扎着起身,他欲去触碰她的脸庞,问:“嫣儿,是你回来了吗?” 嫣儿、嫣儿……皇后站在屏风之后,听到这句呼唤时,心里只有无线的凄凉。 只有说着“嫣儿”这两个字,他才会温柔如斯。 冯嘉月知道皇后站在屏风后面,她今日若是不按照皇后的吩咐去做,怕是不能活着出去了。 于是,冯嘉月朝周帝走了一步,她伸手拂开轻薄的纱幔,盈盈笑道:“陛下,是臣妾回来了。” 周帝的目光痴迷,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他的嫣儿终于回来了,寂静的大殿内只有袅袅檀香在房间里萦绕,一切都在此刻凝固了。 “嫣儿,朕好想你。” 冯嘉月的神情骤然变得凄婉,她暗暗抹泪,道:“陛下,你负了臣妾。” 周帝的身子已经是在硬撑着了,他神情感伤,“朕从未忘记过你,你还是这么美丽。” 如今,他早已形容枯槁,而她还是和记忆里的一样美丽,就像当年,只一眼,便让他动了心。 冯嘉月走近了,她发现周帝的眼眶深陷,骨瘦如柴,神智也不太清楚,看来的确是病危了。 她记恨着皇后,便自作主张道:“陛下,你说好的只爱臣妾一人,可你为何又立了容氏为后?” 周帝觉得一切就像一场梦,如果是梦的话,他宁愿永远也不要醒来,“嫣儿,别离开朕,别离开朕……” 在这个时候,躲在屏风后面的容嬅,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皇后望着周帝所在的方向,留下了一个自嘲的笑容,然后,她默默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原来,在他心里的人,一直都是裴嫣。 而她呢,她呢,她算是什么? 冯嘉月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离开了,她迅速地退了几步,看着周帝的眼神,就像看着蛆虫一样厌恶。 周帝重重地咳了几声,气息微弱,“嫣儿……” 冯嘉月的笑容全部散去,冷声道:“陛下,您既然如此深爱着先皇后,相信不久,你就可以与她团聚了。” 这是唯一一次,冯嘉月能以这样的姿态面对周帝。她不用奴颜婢膝,不用委曲求全,就这样鄙夷地看着他。 虽然冯嘉月与皇后是敌人,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她和皇后一样,期待周帝的死亡。 周帝的脸上青筋暴露,“你说什么?” 冯嘉月的脸色越来越讽刺,道:“臣妾从来都没有爱过陛下,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人爱过陛下,陛下是全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与其苟且活着,倒不如去阴曹地府里。” 周帝指着冯嘉月,渐渐地又垂下了手,“你……你……” 第三百九十七章:你去死吧 冯嘉月对周帝的怒视视若无睹,从前,她需要顾忌着他的喜怒,她需要看着他的脸色,可现在,他就是一个躺在病榻上不能动弹的囚犯,她何必讨好他呢? 两年了,这两年里,周帝明着对冯嘉月宠爱有加。 其实,什么宠冠六宫都是假的,她只是他的一个奴隶,他用最下贱的方式羞辱她,用最残忍的手段逼迫她。 没有人知道,在那些冰凉的夜里,他是怎样折磨她的身体,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磨去她的自尊。 除了她自己。 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之中,冯嘉月早就恨透了皇帝,她努力说着最恶毒的话:“臣妾还想说,陛下真是一个恶心的人,恶心了别人,又恶心了自己,像你这样的孤家寡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你……去死吧。” “来人……来人……”周帝的手无力地拍着床边的桌子,他的声音很弱,根本传不到殿外,就算传到了殿外,也不会有人来。 在这个时候,冯嘉月若是想亲手了结皇帝,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她只要走过去,掐住他的喉咙就好了,毕竟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可她又转了念头,反正他是必死无疑的,轻松地死去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倒不如让他苟延残喘几天。 最后,冯嘉月冷冷而笑,扬长而去。 但她也没有意料到,一踏出宫殿,皇后的人便将她拖到了长乐宫。 气极之下,冯嘉月已经忘了尊卑礼仪,怒问:“皇后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抬手,以她那精致尖锐的护甲勾起冯嘉月的下巴,问:“你以为本宫和你一样愚蠢吗?” 今日,皇后已经得到了那个结果,自然不会留着冯嘉月给太子那边通风报信。 冯嘉月盯着皇后的护甲,在她的眼里,它似乎比刀子还要锋利,她硬撑着底气,道:“我是一品皇妃,你不能随意囚禁我!” 皇后轻蔑地挑了挑眉,堂堂九五之尊都在她的控制下,何况只是一个妃子呢? “放心吧,本宫暂时还不想要你的性命。”皇后慢慢摩挲着冯嘉月的脸,果真是肤如凝脂、艳若桃李。她不禁在想,便是这样的一张脸,在二十多年前,轻而易举地勾走了周帝的心,令他背弃了承诺。 就是这样美丽的一张脸啊……摧毁了他们曾以为坚不可摧的爱情。 皇后的手稍一用力,尖锐的护甲刺入冯嘉月的脸蛋,随之一点点的血珠滑落。 冯嘉月能感受到脸上被刀割一样的疼,但她没有流露半点哀求之意,在她看来,无非是一张脸罢了,皇后要毁就毁了,何况,皇后越憎恶这张脸,越说明心里的嫉恨之深。 因此,冯嘉月同样轻蔑地回视过去,眉眼之间是她惯有的孤高倔强。 在皮肉的撕裂之痛中,二人静默对视。 皇后停下了动作,就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冯嘉月与裴嫣一点也不像,她的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样一想,皇后慌忙地后退了一步,她甩了甩袖子,吩咐侍卫道:“看好了。” 便走出了长乐宫。 第三百九十八章:世上最煎熬的事 顾清鸿静默立于营帐里面,营帐外面是他一手练成的兵马,无数次的出生入死,无数次的血雨腥风,他们都是一同走过的。即将在不远的日子里,他们会再次披甲上阵。 沈涣急匆匆自外走进来,走到顾清鸿面前,道:“殿下,这是大昭那边来的信。” 顾清鸿接过信,看字迹,信是承璠亲自写的,当初,他们曾达成一个交易,就是辅佐对方稳固政权。 承璠重夺皇位,为了一举除去恭亲王,顾清鸿可是出了不少的力,如今,也该到了他遵守诺言的时候了。 沈涣是一直跟在顾清鸿身边的,有些事情,他或多或少知道大概,依他呆在大昭也有十余年的经验来看,大昭皇帝诡计多端、残酷冷血,未必会信守承诺。他问:“殿下,你说大昭皇帝真的会遵守诺言、出兵相助吗?” 顾清鸿将信纸放在火堆里烧毁干净,他与承璠打过数次交道,自然清楚彼此是个什么样的人,承璠此人,最为自私自利,若非牵扯到自己的利益,绝不会出手相助。 何况,周国的内斗对于承璠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如果周国一直处于皇后与太子之间的斗争之中,便无暇顾及大昭,承璠自然可以安安静静地休养生息,以求国富民强。所以,周国无论是皇后一党胜还是太子一党胜,承璠都可以趁机得到渔翁之利。 顾清鸿的瞳孔里泛着幽光,目光如掠过湖面的风,道:“他会出兵,至于会襄助还是反踩,就不得而知了。” 沈涣知道,顾清鸿这段时间都在忙着部属。 皇帝已经半年之久没有与臣子见面,不出意料的话,他早就被皇后所控制,一旦皇帝病逝,身居宫中的皇后便会占得先机,万一皇帝在此时改立储君...... 依皇后手段,这种事情她做的出来。 沈涣问:“殿下,这次......我们有几成把握?” 顾清鸿眉宇之间尽是凝色,清俊的面容也看得出疲惫之态,道:“论兵力,我与皇后差距并不大,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块石头压着,仿佛即将发生一场巨大的变故。” 沈涣劝道:“殿下,你这是太累了,已经两天没有合过眼了,今日早点歇下吧。” 顾清鸿摆摆手,他翻阅着桌子上的布阵图,这一仗,不胜则死,他和皇后都明白这个结果,所以必定会倾尽全力。 “这段日子,东宫那边还好吗?”多日不见,他有些想念他的妻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够尽快结束这一切,早日回到她的身边,世上最难熬的事情就是分别了。 沈涣道:“东宫那边一切安好,未曾发生什么不太平的事情。”说实话,他也有些想念君瑶了,也不知她现在干些什么?定是在时刻练着剑法吧。 “太平?”顾清鸿忽而轻笑,他可不认为昭鸾会安安静静地待在府里,她若不弄些风浪,那就不是她了。 顾清鸿记得昭鸾说过要让胡丕身败名裂,也不知道她会做些什么? 第三百九十九章:美人计 东宫。 昭鸾正在午后小憩,自从顾清鸿离开东宫之后,她睡的时辰比往日多了许多,看来,他不在她身边督促她,她都将自己的生活规律弄得乱七八糟,他的存在还是有些作用的。 她伸了伸懒腰,发现暗影站在屏风后。 昭鸾有些尴尬,问:“你在这多久了?” 暗影道:“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昭鸾不由扶额,问:“你为何不叫醒我?” 暗影面无表情道:“主子曾吩咐过,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打扰主子的睡梦。” 昭鸾有些气怒,这个暗影身手的确敏捷,可就是脑子不懂变通。当年,她选择将暗影留在身边的时候,是看中了他一身功夫,倒是没想到此人似乎有些笨笨的。她问:“可是胡府那边有什么事?” “近日,胡丕与顾北淮来往甚密。”暗影眼眸一直垂下,光线在他的睫毛处投下淡淡的影子,论长相,他算不上俊俏,反而,常年的杀手生涯,以至于他浑身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满脸写着:生人勿进。 昭鸾早就知道胡府和皇后之间有着某种奇怪的联系,胡丕与顾北淮交往密切,说不定是在筹划着什么阴谋诡计,不过,她已经将小敏这颗棋子安插到了胡丕的身边, “小敏那边的进展如何?” 她之所以选择小敏,其中的一个原因:小敏是小佑的弟弟,但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依据昭鸾对胡丕多日的研究,小敏的长相清秀干净、柔软瘦小,很是符合胡丕的兴致,这说起来,还是一则美人计呢,她可真聪明。 暗影如实道:“胡丕对小敏似乎挺不错。” 昭鸾渐渐勾起一抹缥缈笑意,她的眼光自然不会错,这次说起来,胡丕还要感谢她呢。 从前,昭鸾只在书里看见过断袖之癖,比如汉哀帝和董贤。没想到,倒真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果然,越是光鲜亮丽、仪表不凡的人,暗地里行龌龊之事者就越多。 胡丕如此,若被世人知道,不知那胡楷是否会面上无光呢?想想胡楷那个糟老头子满脸铁青的样子,一定很有趣,昭鸾甚是期待。 “接下来的日子,不要总是在胡府盯着了,我怕胡丕会察觉端倪。”昭鸾在想,依胡丕的个性,他定是会仔细查探小敏的身世,好在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算胡丕再如何审查,也只会查到—小敏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 暗影这段日子,奉昭鸾的命令,他一直在胡府盯着,现如今不让他盯着了,一时也不知该干什么。 昭鸾眸子流转,灵光移动,吩咐道:“这样吧,你去看看太子在做些什么。” 自从上次做了那个噩梦之后,昭鸾心里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虽然顾清鸿离开之前答应过她,说一定会平安归来。 昭鸾在心里暗道:阿鸿,我绝对不是故意派人跟踪你的。 其实,暗影有些不解,他是一个杀手,为何她总是让他做一些盯梢的事情?不过,主人的吩咐,作为一个杀手,他只会完全服从。“是。” 第四百章:他们的舌头都被割了去 此时此刻的胡府。 小敏站在离胡丕身边不远的位置,从小敏的方向看去,胡丕直挺着背,低着头,两缕发丝分别垂在肩旁,他在看着一本厚重的书,时不时地翻过一页。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胡丕的身上,给他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辉,翩翩贵公子就是如此了。这样的人,放在世人的眼里,都是极完美的形象,谁能想得到,他有着特殊的癖好呢? 小敏窃窃地打量着胡丕手中的书,他不敢将目光放得太明目张胆,只能小心翼翼地窥视着,生怕被胡丕给发现了。 这段时间,他们二人的关系一直如此,胡丕对小敏倒是有一种出奇的信任,平日里看书写字,也只让小敏在身边服侍。 或许,是胡丕以为小敏不识字吧。 小敏进入这怀虚阁后,也在注意着里面的人,他发现了一件事,这里的人似乎都甚少说话,彼此之间异常冷漠。不,他根本就没有听见任何人说过半句话,除了胡丕。 如此一想,不禁心生恐怖。 就在小敏出神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句:“在想什么?” 小敏浑身战栗了一下,像一只受惊的小兔,他的眼睛里略带着恐惧,耸着双肩,手指不停地揪着自己的衣摆。 胡丕对小敏表现出来的恐惧很满意,他缓缓拉过小敏的手,又问了一遍,“你在想什么?” 小敏咬着唇瓣,心里如鼓点一般,十分忐忑。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复仇重任,在此之前,他不能死去。 胡丕笑着,用一种极温柔的语气说:“小敏,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说话吗?”胡丕口中的“他们”指的是怀虚阁里面的下人。 小敏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进入胡府之前,就有人同他说过胡丕此人的恐怖之处,不过,为了给兄长报仇,他义无反顾地踏进了胡府。可他终究也是害怕的,若死就死了,就怕是被虐待致死。 胡丕接着轻描淡写地道:“因为他们都说不了话。” 小敏的心猛然一颤,说不了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舌头都被我割了去。”胡丕的表情始终很温和,他总是能这样平静地陈述着令人心惊肉跳的事实,“如果你的舌头没什么用的话,也割了如何?” 小敏的双腿发抖,割去舌头......那种痛苦,有几个人能够承受得了?他的兄长,也是被这么残忍对待的吗?“公子,我......我......” 胡丕在小敏的手心里轻轻地挠了几下,道:“既然害怕,一切就要按着我的吩咐来,知道吗?”他那双宛如星子、闪烁着光辉的眼睛,对于小敏来说,就像是地狱里骇人的烈火。 小敏慌乱地点着头。 胡丕吐了两个字:“很好。” 这时,有下人自外面走进来,对着胡丕比了几个手势,胡丕明白了,这是有外人来了。 胡丕看着小敏,目光有些依依不舍,他说:“你先下去吧。” 小敏低着头,乖乖地转身离去。虽然他想在这里听着胡丕与来人的谈话,但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四百零一章:实力 顾北淮从外面大步走来,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衣裳,黑发高束,金冠玉带,步履生风,不过看上去却是神采颓靡。 他的步子有些急,一进来便坐在了胡丕面前。 胡丕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用一种恰当关心的语气,道:“王爷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顾北淮的语气有些气愤:“母后至今,都没让本王见父皇一面。”当然了,他的这些气愤是不敢当着皇后的面表现出来的。 胡丕闻言,轻笑道:“我当是何事?皇后这样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顾北淮看着胡丕淡定自若的样子,心里越发有些烦躁,道:“还有上次,母后让本王不要无所事事,可本王做什么,她都不满意。胡丕,母后素来欣赏你,你觉得本王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胡丕闻言,在心里一阵冷笑,像顾北淮这样的皇子,若是没有皇后这个亲生母亲,他或许都活不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草包,不过,是草包也好,容易被人掌控,皇后想必也是看中了这一点。道:“王爷稍安勿躁,此时此刻,最关键的就是监视太子那边的动作。” 顾北淮言语疑惑:“监视顾清鸿的动作有什么用?谁都知道,他是太子,若父皇驾崩,顾清鸿就是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现在最关键的是见到父皇,让他废了顾清鸿的太子之位。” 胡丕捋了捋额边的垂发,道:“王爷,万事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下定论。监视太子的动作,是为了知己知彼,你想想,如果我们能知道太子每一步的部署,何愁不能将他置之死地呢?” 顾北淮闷哼了一声,道:“话说的轻巧,顾清鸿又不是傻子,他能将自己的计划被你我知道?” 胡丕摇着折扇,在房间里踱步,一边对顾北淮道:“所以说,这才是王爷如今需要做的事情,而不是将精力花费于在宫里埋下眼线,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提及“眼线”二字,顾北淮的心似乎被拎起来了,他的确试图在皇宫里安插自己的眼线,可他自认为此事做的很是隐蔽,可胡丕怎么知道了?胡丕都知道了,想必母后也是心知肚明了。 胡丕转过身来,对顾北淮道:“我知道王爷在担心什么,王爷若想占得先机,而非受制于人,只有一个办法。” 顾北淮:“什么办法?” “拥有实力。”胡丕接着解释道,“所谓实力,在皇权之争上,无非是兵权二字。” 顾北淮有些郁闷,道:“你知道的,本王只是空有王爷头衔。”说起兵权,他根本没有与顾清鸿抗争的资本,而母后显然也不会把兵权放在他手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必须全身心地依赖母后,就算他登了帝位,也只是一个傀儡皇帝罢了。 胡丕看到了顾北淮眼睛里的落寞,含笑道:“当然了,此言为时已晚。” 顾北淮语气带着怒意,“那你说这话不是成心讽刺本王吗?” 第四百零二章:美色撩人 胡丕对顾北淮的怒火并没有半点在意,他掸了掸自己的衣袖,道:“或许,我可以帮王爷。” 顾北淮细细打量着胡丕的脸色,问:“你可以帮本王?” 胡丕唇角微弯,“当然。” “你想要什么?”顾北淮可不认为谁会无缘无故地帮另一个人,这其中,必定是以自己的利益为重。在他的记忆里,胡家一直与母后的关系密切,但其中原因是何,他并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要。”胡丕走了几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扬眉而笑,道:“王爷该明白的,我们都有着共同的目标。” 他没有说破,不过二人心知肚明,他们的目标便是要东宫那群人不得好死,尤其是太子妃。 这是胡丕的一个执念。 顾北淮的脸色缓下来,道:“你想怎么做?” “击败敌人最好的一个方式,便是先断了他的羽翼,然后将其分而摧之。”胡丕的声音顿了顿,又道:“王爷想想,太子最大的助力是什么?” 顾北淮心中思索,道:“裴家、冯家……” 胡丕回之一笑,并不说话。 顾北淮惊道:“是啊,若是本王能除掉顾清鸿的羽翼,想必母后定会对本王刮目相看。” 胡丕静静地看着顾北淮,问:“王爷这是有计划了?” 顾北淮的眼前浮现出冯凝安的模样,说实话,自那日一别后,她的样貌便落在他的心里,像是有只尾巴在挠动他的心房,痒痒的。 美色如斯,撩人心醉。 他意味深长地笑着,道:“冯晋的小女儿,最近要回椒城了。” 胡丕瞧着顾北淮的脸色,便猜到了他心里的意图,道:“我似乎得知,冯晋有意将这个女儿嫁给太子。” 顾北淮打着他自己的小算盘,偏又想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道:“冯晋极其宠爱这个小女儿,如果她嫁给了本王,是不是意外着冯家也即将投靠在本王的麾下呢?” 胡丕可不认为冯凝安会愿意嫁给顾北淮,但他很好地将这份不屑隐藏起来,只是问:“王爷有把握能娶到冯二小姐?” “本王自然有办法。”顾北淮唇角勾起,扬起了一抹悠长的笑容。 胡丕问:“那……王爷需要我做些什么?” 顾北淮直言道:“本王需要你大哥的兵符,你能给吗?” 他倒是毫不避讳,直接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胡家二十万兵马,胡庄手里有十万,顾北淮自然在打这个主意。 可胡丕是何许人也?他可是一个精明的人,交出了兵权,也就将自己的命脉放在别人的手里,他们胡家虽然是为皇后效劳,但时刻也在考虑自己的后路,顾北淮这句话,显然是在挑战胡家的底线。 他轻轻反问了句,“王爷可会带兵打仗?” 顾北淮有些尴尬,论起带兵打仗,他自然比不上胡庄。 胡丕拈起桌子上的茶杯,他吹了吹浮在表面上的茶叶,低头一眼,深藏无数心思,道:“其实,兵符在谁的手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终将是为王爷效劳。” 第四百零三章:抱得美人归 冯凝安坐在轿子里,她们一行人正在前去椒城的路上,并未预料到会有一场危险来临。 冯凝安的婢女梦儿问道:“小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因路途遥远,车马颠簸,冯凝安的头有些晕,她实在没有胃口,道:“不吃了。” 梦儿看了看前方的路,语气有些抱怨,道:“还有好远的一段山路,不知道何时才能到椒城啊。” 她是在胤城土生土长的人,从来没有去过外地,这一路颠簸,的确是让人心烦气躁,也不知小姐为何要突然去椒城?虽然椒城是夫人的母家,但这多年来,小姐与外祖也并无多大交集,何必要翻越千山万水呢?可苦了她们这些下人。 真是想不通。 冯凝安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这次,她也没想到父亲会这么快同意让她去椒城,看来,姐姐说的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她将头靠在马车里的软垫上,打算小憩一会。 不曾想,外面突然响起了刀剑的碰撞声,还有人大喊:“保护小姐!” 马车一阵摇晃,差点将冯凝安甩了出去,她用手抓住窗子,防止自己掉下去。 这时候,一柄剑挑开了帘子。 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子,男子的左眼戴着一只眼罩,满脸横肉,看着冯凝安,咧嘴笑道:“没想到,今日还能遇见一个这么好看的妞儿。” 冯凝安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她从未经历过这种境况,身子往后缩去。 刀疤男抓住冯凝安,手往她脖子后一掌,将她打晕之后,就扛走了。 他坐在马上,将冯凝安放在前面,对其他的人道:“兄弟们,走了!” 冯府的人非死即伤,几个女眷也是瑟瑟索索地躲在一旁,生怕自己被掳走。 等到刀疤男一群人走后,梦儿爬起来对一个小厮道:“快,快去禀告老爷!” …… 冯凝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破房子里面,房子里面光线不好,黑漆漆的,她动了动,自己的双手双脚已经被绳子捆住。 冯凝安自小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她根本就没有力气去挣脱这些绳索,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周围的环境,然后开始哭泣,眼泪簌簌流下。 一个人突然道了句:“呦,醒了!” 冯凝安听见这声音,心里更加害怕极了,她猜测自己一定是遇上了劫匪。 她自诩才女,然而,往日里读过的书似乎在这一刻没有半点作用,根本想不出一个逃生的办法。 而且,她嘴巴里也塞着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摇着头。 脚步声渐渐近了,有人朝冯凝安走近。 男子一身黑衣,脸上也是蒙着黑布,唯独露出一双眼睛,这是一双完美的丹凤眼,邪魅轻佻,风流无限。 此人便是顾北淮。 顾北淮今日已经做好了一个安排,就是借劫匪之名,夺走冯凝安的清白,然后嘉亲王英雄救美,如此一来,既可以抱得美人归,又可以搏得名声。 他心想,这件事做成了,他便可以得到冯晋这个助力。 第四百零四章:媚药 冯凝安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模样,更加勾起了顾北淮的心弦。 在顾北淮眼里,虽然冯氏双姝是一模一样的外表,但冯嘉月的性子太过冷冽,并不符合他的审美,倒是冯凝安这般柔弱的闺阁小姐,更让他有一种想要怜惜的感觉。 顾北淮用手抬起冯凝安的下颚,慢慢地抚上她的脸颊。 顾北淮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冯凝安身体战栗,她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过,一时间羞愤不堪,然而,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 顾北淮想了想,决定扯下冯凝安嘴里的布。 冯凝安立即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她原以为这些劫匪只是为财,没想到竟是要玷污她的清白。 说实话,看到美人这么可怜的样子,顾北淮倒是有些不舍了,他素来就是一个怜花惜玉之人,怎么舍得让美人流泪呢? 此时此刻,顾北淮不禁想起另一个绝色女人,若换成是她,是不是也会这样苦苦哀求呢? 想想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若是这样哀求于他……啧啧啧,定是刺激极了。 冯凝安见男子无动于衷,心里更加恐惧,她的哭声断断续续:“求求你,放了我吧……” 顾北淮拂开冯凝安被泪水浸湿的头发,她的肌肤真是滑如凝脂,触手生香。 这样的美人,真是世间少有啊,有几个男人不会动心呢? 美色在前,顾北淮差点忘了自己的大计。 顾北淮撕下一条布带,用它绑住冯凝安的双眼,然后他扯下了自己的蒙面。 下一刻,顾北淮便吻上冯凝安的脸,技巧娴熟地撬开她的贝齿。 冯凝安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拼尽全力去避开顾北淮的吻。 然而此刻,她一个弱女子的力气是多么微不足道。 “放开我……求求你了……放开我……” 这种哭泣声,更加激起了顾北淮的的欲望,他的手滑到了她的腰际,摸索到她的腰带,然后轻轻一扯,腰带随之散开,其实,他的动作还算温柔,并不打算弄疼她。 冯凝安心里只有顾清鸿一人,就算死,也要守住自己的贞洁,于是,她的牙齿狠狠咬下,没有咬到自己的舌头,反而咬在了顾北淮的唇上,血腥味在唇齿之间漫延。 顾北淮吃痛,他钳住冯凝安的下颚,没想到这个女人倒还有几分烈性。 其实,他并不喜欢强迫女人,这种事情,还是两情相悦比较舒服。 顾北淮微微勾唇,自腰间掏出了一枚黑色的药丸,放进冯凝安的嘴里,然后迫使她咽了下去。 这种药,是效果最强的一种媚药,顾北淮将此药用在了许多个女人身上,效果立竿见影,无论是贞洁烈女,还是名媛千金,服下此药,皆是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子。 冯凝安感觉身体里有一股炙热之感,她迫切地想接近一切冰凉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有这种感觉,四肢也渐渐变得软弱无力,头脑一阵眩晕,还浮现出了顾清鸿的脸。 她本来是抗拒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这时,却不由自主地贪恋他身上的冰凉触感。 渐渐地,失去了自己的理智。 第四百零五章:一网打尽 也是,像冯凝安这样的闺阁小姐,平日里怎会接触到媚药这类下作之物? 恐怕等她醒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 顾北淮观测着冯凝安的表情,知道药效开始发作了,他的手慢慢地褪下她的外衫。 外衫滑落,露出她雪白的的锁骨,他低头,吻在了她锁骨的位置。 冯凝安不禁发出了声音,整个身子变得酥酥麻麻的,她已经出现了幻想――现在她身上的男人就是顾清鸿。 顾北淮的呼吸也开始急喘起来,处子独有的体香钻入他的鼻息,加之她柔媚的表情,更是令他心魂荡漾,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她的身体。 他的吻一直往下,停在她起伏的胸脯上。 然后,顾北淮伸手扯下冯凝安的单衣,此时的她,已经是香肩裸露,连带着露出粉色绣花的肚兜。 视觉的冲击感令顾北淮不由一颤,这样的绝色佳人,可比他从前的那些女人诱惑多了。 顾北淮解开捆绑冯凝安手脚的绳索,将她的单衣完全褪下,此刻的她除了一件肚兜,几乎是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里了。 玉体横陈,诱人至极。 顾北淮喉中干涩,他的喉结滚动着,手掌抚上她柔软的身体,渐渐游离着。 因衣服被脱,冯凝安感到身上一阵凉意,这股凉意突然使她一惊,浇灭了她心里的火焰。 冯凝安有些回过神来,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她感到羞耻不堪,忙用双手推搡着顾北淮的身体。 无奈,冯凝安的力气实在太小,这些动作在顾北淮看来,就是一些变相的挑逗。 顾北淮握住冯凝安的手,将它锁在她的脑后,他的吻如雨点一般,落在她的身上。 他一心想着,今日之后,她便是他的女人了,就算她不愿意嫁给他,也只能嫁了。 毕竟,在世人看来,一个女子的贞洁比什么都要重要。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外面传来了打斗声。 有人站在门外,对顾北淮喊道:“不好了,有人来了!” 顾北淮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这件事他做得极为隐秘,就算冯府的援兵赶来,也是来不及的,怎么这么快就有人来了? 他赶紧随意披上外衣,将脸蒙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此刻,在顾北淮面前的,少说也有百来号人。而他自己的人,都负伤累累。 一人站在顾北淮身后,对他道:“主人,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这时,自那重重援兵之后,走出来一个翩翩公子,不,准确来说,是一个翩翩美人,她的出现,就像是一道璀璨的光,立即汇聚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昭鸾身着男装,一袭月白色的袍子刚好到脚腕处,衬得她身姿高挑纤细。她将头发用一条青色的发带高高束起,面上不施脂粉,就算是素颜,也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 话说,昭鸾也许久没有穿过男装了,因为顾清鸿不喜欢她穿男装,毕竟他怕二人相处的时候,被别人当作是断袖。 如今趁他不在,偶尔体验一次,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顾北淮顿生惊讶,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那张明艳张扬的脸,分明就是昭鸾那个女人!怎么是她?可恶! 昭鸾负手而立,薄唇含笑,柳眉缓缓展开,语气亦是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她吩咐道:“此等山匪,一个也不要放过。” 她看着顾北淮的眼神,显然已经认出了他。 顾北淮眼睛里都是恨意,他没想到,又是这个女人打扰了他的好事,他还想冲过去,然而他的手下一直拖着他,劝道:“主人,不能泄露身份,保命要紧。” 昭鸾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特意带人埋伏在这里,就是为了将顾北淮一网打尽,怎么会留他一个生还的机会? 第四百零六章:收尸 昭鸾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特意带人埋伏在这里,就是为了将顾北淮一网打尽,怎么会留他一个生还的机会? 她瞥了眼身旁的中年男子,道:“廖大人,今日若是能够将这群山匪尽数抓捕,也是为朝廷立了一大功,太子也会对大人你多加称赞,日后加官进爵自然不是难事。”她刻意提到了太子和加官进爵,就是为了刺激这个中年男人的功利心。 昭鸾口中的“廖大人”名叫廖骏。 廖俊是新上任的京兆尹,负责胤城地区的一切治安问题,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急需着做点什么立下功劳。 昭鸾也正是看中了这点。 因此,在这件事上,昭鸾选择了用廖骏来对付顾北淮。 毕竟,廖骏可不知道眼前的山匪是顾北淮一堆人,他为了立下大功,定是会全力以赴抓捕“山匪。” 廖俊点头哈腰道:“公子,本官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劫匪。” 他刚上任不久,正苦于没有事情做,难以立威。 这时候,一个人拿着东宫的令牌找到廖骏,说是太子身边的人,发现最近有山匪出没,让他带兵去围剿,此人就是昭鸾。 廖俊起初不信,没想到这人的确是从东宫出来的,而且东宫的人还挺怕“他”。 廖俊思虑再三,这件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得罪了太子,岂不是自断前程。而且,若办成了这事,也就意味着自己得到了太子的青睐,日后前途不可估量。 昭鸾悠闲地看着前方,顾北淮虽然是蒙着面,她也看见了他脸上的愤怒和恐慌。 顾北淮正做着抱得美人归的美梦,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这事。 此情此景,若昭鸾是顾北淮,肯定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现实是,昭鸾就是要逼迫顾北淮暴露自己的身份。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介亲王扮作劫匪,强掳太傅小姐,这样的罪名足够让顾北淮身败名裂了。 当然了,昭鸾的目的不仅仅是让顾北淮身败名裂,而是在这次混战中,要了他的性命,令皇后一党有苦说不出。 据昭鸾猜测,顾北淮这件事并没有让皇后知道,所以她要好好利用这个时机,等皇后的人来了,也只是给顾北淮收尸而已。 如今,昭鸾这边人多势众,顾北淮只能想办法撤离,他没想到这些人出手皆是杀招,短短时间,自己身上也受了伤。 一番厮杀之后,顾北淮手下的人保护着他,杀出了一条血路,逃了出去。 昭鸾当然舍不得让顾北淮这样逃走,便吩咐人紧追过去,就连她自己都想跟着廖骏这群人追杀过去。 君瑶拉住了昭鸾,制止了她打算参加这场厮杀的行为,道:“公主,让他们去吧。”她没有明说,因为像昭鸾这种三脚猫功夫,还是比较适合看热闹。 昭鸾想了想,也罢,她追也追不上,就让廖骏他们去吧。 她的目光朝向一旁的破屋子,心想冯凝安应该就在里面了。 昭鸾大步朝屋子里迈去,道:“我们进去看看。” 第四百零七章:还好没死 进入破屋子后,昭鸾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冯凝安。 冯凝安几乎**,身上只有单薄凌乱的一层里衣,她眼神迷离,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不让自己发出呻吟的声音。 昭鸾走过去,她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了冯凝安的身上,好在她今日穿得较多。 君瑶蹲下身子,将冯凝安扶起来,唤道:“冯小姐,冯小姐……” 媚药的药效还未散去,冯凝安脸色绯红,她四肢软弱无力,一双眸子娇媚多情,眼神迷离。 昭鸾正想着如何处理冯凝安这个女人,若就这样将她带出去,势必会影响她的名声,从而影响冯家。 如今是关键时期,为了冯家与顾清鸿,昭鸾迫不得已,必须要保护冯凝安的名声。 可眼下这情况,任是谁也看得出,冯凝安被迫服下了媚药,一时半会也消散不了。 该怎么做呢? 昭鸾凝神托腮,细细思考着。 冯凝安虽然意识模糊,但还是认出了昭鸾,她没想到,救她的人会是昭鸾,这个她曾经一度视作情敌的女人。喃喃道:“太子妃……是你……” 其实,昭鸾是可以早点赶到的,不至于让冯凝安受到这些屈辱,但她是故意选在了最后一刻,因为这样,才会更令冯凝安感恩戴德。 昭鸾可不是善人,才不会无缘无故大发慈悲呢,而且,她救的这个女人,还时时刻刻惦记着她的夫君。 她问:“君瑶,你说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君瑶显然也没有遇过这种事情,她并不知道如何解决媚药的药效,只能摇摇头,道:“不知。” 昭鸾一阵心烦,她忽然看见一旁有个小水潭,目测水潭不算深…… 有了! 昭鸾把冯凝安拖到水潭边,然后猝不及防地将冯凝安推到水潭里。 “扑通”一声,冯凝安就掉进了水里,她的身子打了个战栗。 水不深,但很冷,冰凉刺骨,一下子浇灭了冯凝安身体里的灼热之感,令她清醒了许多。 昭鸾双手抱胸,看着在水里的冯凝安,一时觉得有些可笑,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英雄救美”,感觉还挺有趣的。 冯凝安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浑身湿漉漉的,狼狈之外,突显出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昭鸾的目光不禁在冯凝安的身上流连忘返,她没想到,冯凝安看着挺瘦小的,没想到身材倒挺丰满的,着实很诱人。 想着想着,昭鸾一时忘记了冯凝安还泡在水里,似乎已经冻得要晕厥了。 昭鸾忙对君瑶道:“你快将她捞上来。” 要是晚些,恐怕冯凝安就要香消玉殒了。 君瑶将冯凝安提起来,随意丢在地上。 冯凝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昭鸾心想,不会弄巧成拙了吧,她走过去,探了探冯凝安的呼吸,还好,没死! 然后,昭鸾和君瑶在旁边生了一堆火。 暖意上来了,冯凝安渐渐醒了,她看着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昭鸾和君瑶二人,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觉得羞辱而委屈,紧接着,眼泪便哗啦啦地流下了,哭声凄惨,楚楚可怜。 第四百零八章:士可杀不可辱 昭鸾眼神不悦,她不耐烦地看着哭成泪人的冯凝安。 奇怪,冯凝安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 平日里,昭鸾最讨厌这种叽叽歪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人了,实在是哭得令人心烦,毕竟,她又没有一颗怜香惜玉的心,才不会像那些风流男子一样去给予安慰。 冯凝安丝毫没有意识到昭鸾的不悦,她还在自顾自的哭泣,似乎要将这辈子的眼泪流干。 昭鸾捂住耳朵,冯凝安的哭声还是传到了她的耳里,这种断断续续的哭声几乎要将昭鸾逼疯了,她乍然喝道:“别哭了!” 冯凝安怔了一下,她两眼眼泪汪汪地看着昭鸾,顿时,心里的委屈又多了一倍,哭泣道:“呜呜呜……” 昭鸾见自己的语言已经控制不了冯凝安了,气得几乎跺脚。 她吩咐君瑶:“点住她的穴道,别让她发出声音!” “是!”君瑶走过去,她心里也烦女人的哭声。 君瑶往冯凝安脖子一点,冯凝安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昭鸾长吁一声,这下终于清净了。 冯凝安不能发出声音,只能看着昭鸾,然后眼泪无声流下。若是换了旁人见了,定是会同情她,可惜……唉…… 昭鸾看着冯凝安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并没有表露半点同情,反而十分冷静地说着大实话,道:“我又不喜欢你,你就算再哭下去,有什么用呢?” 昭鸾知道她的冷静,对于此刻的冯凝安来说,就是一种残忍,可她并不在意。 冯凝安回忆起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深感后怕,如果……如果没有人赶到,她的贞洁就要被一个山匪给夺走了,对她而言是比死还可怕的事情。 因为士可杀不可辱。 在这个时候,冯凝安多么希望有个人能给她一点安慰,可是没有,只有冷漠。 其实也很正常,一向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遇上此事,谁不会吓得魂飞魄散呢? 过了许久。 昭鸾看冯凝安渐渐冷静下来,这才对君瑶道:“好了,给她解开吧。” 君瑶解开冯凝安的穴道,冯凝安的身子一软,差点扑在地上。 昭鸾一见冯凝安欲语垂泪的姿态,忙道:“你要是再哭的话,我就把你丢到水里去。” 她可受不了这些弱女子的眼泪,实在是腻得慌! 冯凝安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她裹紧了自己单薄的衣衫,哽咽道:“太子妃,你……多谢你救了我。” 昭鸾不像别人那么客气地推辞一番,而是略带自豪,道了句:“你谢我自然是应该的。” 救了人,得到一句感谢当然是应该的,昭鸾又不是施恩不图报的人。 这声谢谢,注定冯凝安是欠了昭鸾一个人情。 冯凝安心里有了几分希冀,道:“你来了,那太子……是不是也……” 昭鸾猜到冯凝安的意思,斩钉截铁道了句:“他没来!” 冯凝安垂下头,默默缀泪,她死死咬着唇,脸色苍白,一瞬间,所有的无助感就像潮涌一般,将她淹没。她就像是在海面上漂浮的一叶扁舟,此起彼伏的浪花拍打着她的躯干,身前路,没有半点希望。 第四百零九章:我才不要做一个好人呢 昭鸾见天色不早了,她不能在此久留下去,便对君瑶道:“你去把我们的马车驾过来。” 她们是随着廖骏的人埋伏在周围,马车距离此地有些远,必须有个人将它驾过来。 君瑶离开之后。 昭鸾为了节省时间,在天黑之前赶回到东宫,于是,她打算一边走着,一边等着君瑶的马车来。 便对冯凝安道:“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 这次出来,昭鸾是瞒着东宫众人的,要是被顾清鸿那边知道她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他是会不开心的。 冯凝安很爱惜自己的外貌,她觉得此时的自己狼狈不堪,不愿意被人看见。 昭鸾翻了个大白眼,像冯凝安这样的女人就是麻烦,她兀自起身,干净利落道:“你不走,我走了。” 冯凝安惊魂未定,根本不敢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忙扯住昭鸾的裤脚,道:“别……” 昭鸾扯了扯唇角,道:“那就现在和我出去。” 冯凝安心里挣扎了一会,她站起身来,刚移脚,便发现脚腕似乎扭伤了,只是稍稍动了动,便是钻进骨子里的疼痛,应该是伤到骨头了。她抬眸,楚楚可怜地看着昭鸾。 昭鸾目测冯凝安的脚是真的受伤了,她揣测着冯凝安的意图,直言问:“你不会想让我背你吧?” “当然……不是。”冯凝安弱弱地说:“可是我的脚实在走不了路……” 昭鸾简直要被气哭了,她怎么就摊上这一堆事了呢? 难道真要陪着冯凝安在这里耗费时间?要是回东宫晚了,就瞒不住了。思来想去,昭鸾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声,道:“算了,我背你走吧。” 若是眼巴巴地在这里等君瑶驾车前来,浪费太多时间,就来不及在天黑之前回去了。 冯凝安有些担忧,站在原地不敢动,犹豫不决。 昭鸾极力克制着心里的烦躁,她走过去,直接把冯凝安放在背上,好在冯凝安的身子挺轻的,这要是换成一个胖子,估计瞬间能将昭鸾压趴下了。 说实话,昭鸾心里也有些委屈,她今日的计划是除去顾北淮,然后将冯凝安给带回去就好了,没想到竟是这么麻烦。 唉,她又开始想念顾清鸿了。 从前,都是顾清鸿背着昭鸾的,到了今日,她却背起了另一个女人,这是什么孽缘啊! 冯凝安有些忐忑,她趴在昭鸾的背上,根本不敢动弹,道:“太子妃……我……你……你的恩情,我今生没齿难忘。” 昭鸾背着冯凝安,尽快往前走去,她气都喘不过来了,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冯凝安? 冯凝安见昭鸾没有搭话,便小心翼翼地又问了句:“太子妃,你是不是很累?要不要歇一会?” 昭鸾将冯凝安放在路边上,她抹了抹脸上的汗,心里气愤。 她都这么累了,冯凝安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话。可恶! 冯凝安揉着脚腕,突然认真道了句:“你是个好人。” 昭鸾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竟然有人说她是一个好人,她才不要做一个好人呢! 第四百一十章: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天色渐渐黑了,风也越发凉了,冯凝安衣衫单薄,她默默抱紧自己,眼泪在这一刻莫名地流下。 昭鸾放眼看着前方的马路,君瑶还没有过来,而冯凝安又开始哭泣了,她着实有些无语凝噎,只静静地站在一旁。 冯凝安哭着哭着,见没有人搭理她,在这片荒郊野岭,晚风阴飕飕的,还混着虫子的鸣声,时不时发出几声凄厉的啼叫,实在瘆得人心慌。她下意识扯着昭鸾的衣摆,道:“我……有些害怕。” 昭鸾十分不解风情地点了点头,“噢!” 冯凝安尽可能地靠近昭鸾,瑟瑟索索问道:“你不害怕吗?” 昭鸾一个眼神看过去,她的语气有些凶,反问道:“害怕有用么?” 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除了等君瑶驾车过来,还能怎么办? 冯凝安默默闭上了嘴巴,或许她终于感受到了昭鸾对她的不悦。 昭鸾有些饿了,便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榛子酥,自顾自地吃起来了,也不管一旁的冯凝安。 冯凝安本来就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经此一劫,早就是精疲力尽了,此时也是饥肠辘辘的,她看着昭鸾手中的糕点,不禁吞了吞唾沫。 昭鸾吃着吃着,察觉到有一束目光始终在盯着她和她手中的东西,她顺着这道目光看过去,问道:“你也想吃?” 冯凝安睁着大大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昭鸾犹豫着,她看着自己的糕点,又瞅了瞅冯凝安,挣扎一番后,拿出一块榛子酥放到冯凝安手里,语气不善道:“只给你吃一块。” “谢谢。”冯凝安虽然很饿,但还是保持着世家小姐端庄的仪态,她缓缓地将酥点放在嘴边,然后轻轻地咬了一小口。随后,她赞许道:“很好吃,我从前都不曾尝过。” 昭鸾脱口而出:“你没尝过是当然的,这是大昭的特产。” 冯凝安提出了疑问:“那……周国怎么会有?” 昭鸾一边吃,一边解释道:“太子特意将大昭那边的厨娘给挖到东宫了。” 此言一出,冯凝安的眼神变得落寞。 昭鸾其实也没有想那么多,并不打算在冯凝安的伤口撒盐,可……一时没控制住。 “太子对你真好。”冯凝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心里阵阵酸楚,原来,顾清鸿不是不会对别人好,只是,他的好从来不是给她的。 昭鸾一贯秉承一句话就能破坏气氛的能力,道:“还好吧。” 然后,她觉得有些不服气,又道了句:“我对他也挺好的。” 冯凝安更加黯然神伤,顾清鸿的爱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自她有记忆以来,她就喜欢他,可是,他爱上了别人。 这本只是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她已经想开了,可是,得到他完整爱情的女人,看上去并没有如何珍惜。 在冯凝安的眼里,昭鸾轻而易举地得到了顾清鸿,却不甚在乎,果然,人与人是不同的,冯凝安心里的不甘、落寞……在昭鸾的谈笑风生里,显得那么可悲。 第四百一十一章:让他给逃了 昭鸾才不打算理会冯凝安,就让她一个人默默伤心去吧,反正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就好了。 换成谁,也没有这个闲情雅致去安慰一个情敌。 昭鸾心里只担心着廖骏能不能把顾北淮给抓住。如果让顾北淮给逃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那她这一趟就白费功夫了。 这时,马蹄声传来,昭鸾抬眸一看,原来是君瑶驾车过来了。 君瑶将冯凝安扶到了马车里,然后对昭鸾道:“公主,我们将她送回去吗?” 昭鸾的语气十分无奈地说:“还能怎么办?”她坐在马车外面,与君瑶并肩。 君瑶问:“公主不进去吗?” 昭鸾嫌弃道:“和她呆在一起,我还不如在外面吹冷风。”她总算明白了顾清鸿为什么不喜欢冯凝安,原来他们夫妻审美一致相同。 …… 马车行至胤城,昭鸾将车停在距离冯府不远的位置,然后对冯凝安道:“到你家了,你自己进去吧。” 冯凝安慢慢地挪出来,对昭鸾道:“多谢。” 她倒是时刻恪守着世家小姐的礼仪。 君瑶看着冯凝安步履蹒跚的背影,问:“公主,你为何不告诉她,今日的山匪是顾北淮?” 昭鸾的唇角牵扯出淡淡的笑意,道:“冯凝安不知道,可她爹不会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回去吧。” “嗯。” …… 顾北淮一路躲避着后面的追杀,心里叫苦不迭,他原想着利用这件事得到冯凝安,从而铲除顾清鸿的羽翼,没想到有人早早地就埋伏等着他了,那个可恶的女人,竟然利用京兆尹来对付他,而且,他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时,一支箭朝顾北淮过来,他想都没想,直接拉过身旁的护卫挡了过去,然后惊慌失措地往前跑去。 跑了不知有多久,顾北淮才敢停下脚步,他回头一看,好在没有追兵了,这才喘了几口气,由小路回到了嘉亲王府。 容凌正在筹谋着自己的计划,见顾北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而且身上还负了伤,奇怪,今日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顾北淮是去做了什么? 顾北淮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猛地吐出来一口血,丫鬟们赶紧上去搀扶他。 嘉亲王妃袁璟也听到消息,匆匆地赶来,她没有惊慌,而是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袁璟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因着家族的关系,被皇后特意指婚给了顾北淮为妻。她的样貌在胤城这个美女如云的地方,算不上什么美人,但她的神态自有一股端庄大方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亦是风华流转。 成亲一年,顾北淮并不常与袁璟相处,因着她的相貌不符合他的喜好,况且,他又是一个看重美色的风流王爷。 袁璟的目光落在顾北淮的一身伤口,她随即吩咐下人道:“你们两个,扶王爷入寝殿。”她侧眸对另两个道:“你们去把王府的大夫都找过来。” 她想了想,觉得此事不对,又对管家道:“你去封锁府门,今日闭门谢客。” 第四百一十二章:怒其不争 大夫检查了顾北淮的伤口,然后对袁璟道:“王妃娘娘,好在王爷受的都是外伤,没有大碍。” 袁璟松了一口气,道:“那有劳大夫开药方了。” …… 一个时辰后,丫鬟把煎好的药端过来。 这时,顾北淮也醒过来了,他动了动,不小心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痛感突然传来。 袁璟走过去,将顾北淮慢慢搀扶起来,问道:“王爷可觉得好些了?” 顾北淮脸色煞白,这一次,他算是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若不是侥幸,可能就死在那个荒郊野岭了。 他看见袁璟守在床头,语气不悦:“你怎么在这?” 袁璟端着药汁,并没有因顾北淮的语气而羞愧恼怒,而是心平气和道:“臣妾服侍王爷用药吧。” 她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喂在他嘴里。 顾北淮心里憎恨着今日发生的事情,连带着迁怒到了袁璟身上,他抬手将药打翻,骂道:“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本王吗?” 袁璟也没想到顾北淮会这么急躁,她垂眸歉声,道:“是臣妾服侍不周。” 然后,她淡淡起身,对侍女吩咐道:“把地上收拾一下,去换碗新的药来。” 袁璟退了几步,她对顾北淮道:“臣妾去叫徐侧妃过来。” 顾北淮不看袁璟,或许是连眼神也不愿施舍给她吧。 袁璟自始至终都是不愠不怒的姿态,她微微福身,然后离开了房间。 出了房间,袁璟的婢女彩衣有些愤愤不平,道:“娘娘,你为何如此忍让?”她跟着袁璟入了这嘉亲王府,目睹了顾北淮对袁璟的所作所为,只有冷漠与无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王爷应该对王妃做的。 袁璟只是淡淡一笑,语气里没有半点哀怨,道:“我都习惯了。” 一句习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道尽了多少无奈。 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两情相悦,能够两情相悦的人,一定是幸运的,可惜,她没有这个幸运。 当初,袁璟也并非一定要嫁进嘉亲王府,只是因为皇后的旨意、父亲的命令,她嫁了,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会觅得一个良人。事不随人愿,她的丈夫不喜欢她。 她无力改变他的态度,也不愿放低自己的姿态,去乞求得到他的垂怜。 彩衣看了看远处,小声道:“娘娘,奴婢觉得你不应该叫徐侧妃过来。” “我不叫她过来,她也会过来的。”袁璟停住了脚步,她也回头看着远处。 徐氏已经打扮得花枝招展,往顾北淮的寝殿走进去了。 平心而论,徐氏的确是一个美人,一个很容易让男子动心的美人。 袁璟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去。 彩衣摇头,叹了一声,“唉……” 袁璟笑问:“你叹什么气?” 彩衣道:“没什么,奴婢只是想起了一句诗。” 袁璟:“什么诗?” “怒其不争。”彩衣吐了吐舌头,还有后半句,哀其不幸……她没说出来。 袁璟的笑意散去,她的面色变得凝重了许多,道:“我现在担心的是,母后恐怕知道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颜面无光 昭鸾一回到府里,就躺在了床上,这一天下来,实在是太累了,她就这样静静地趴了一个时辰,根本就不想动。 廖骏那边传来消息,没有抓住山匪,气得昭鸾一个字都不想说,她辛辛苦苦布好的一场局,就这么打水漂了。 她心里觉得越发烦闷,因此,又睡不着。 “不好!”昭鸾突然惊道一声,这次她能够知道顾北淮的计划,还是因为小敏的通风报信,胡丕……会不会已经怀疑到了小敏? …… 胡府。 胡丕得知了顾北淮的事情,他满脸凝思着,在屋子里踱步,眼神瞥向一旁的小敏,他走过去,握住小敏的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问道:“你的手为何在抖?” 被这一问,小敏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苍白如纸。 这一次,他已经预料到自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胡丕的目光在小敏的脸上停了许久,他的手紧握着小敏手腕,欲从小敏的脸上看出什么。 骤然,他松开手,道:“既然冷,就多穿件衣服。” 虽然胡丕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对于小敏来说却是寒冷如冰,他牙齿几乎打颤,道:“是。” 胡丕的脸上浮现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这个笑容,瘆得人心里发慌。 …… 皇后的眼线何其之多,当顾北淮回到王府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怒道:“这个逆子,实在是不像话!” 长荆倒是笑了笑。 皇后冷眼看过去,问:“你还笑?” 长荆挽了挽袖子,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道:“好在王爷平安回来了。” 皇后“哼”了一声,道:“他今日要是栽在了廖骏手里,本宫的颜面将荡然无存。” 是啊,比之儿子的安危,她还是比较在意自己的颜面。 长荆安抚道:“好了,不要为这些事情忧心了,该想想我们的大计了。” 皇后的脸色变了变,显然下意识想逃避这个问题。 长荆将手搭在皇后的肩上,他看出了她的心思,问:“你还是下不了决心吗?” 这么多年,如果不是皇后一直下不了决心,他何必只是给皇帝下慢性蛊毒呢?二十年前,直接一杯毒药下去,皇帝驾崩,当时的顾清鸿还只是一个稚子,推顾北淮即位是轻而易举。偏她就是一直狠不下心,这个女人,对所有人都心狠,包括对她自己,唯独对皇帝留了一分情面。 皇后利用冯嘉月,看穿了皇帝的心思,他爱的人只有裴嫣。自那日起,皇后不再犹豫,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冷冰冰地说:“依计划行事吧。” 听见这话,长荆喜不自胜,她终于肯结束这一切了。“好,你放心。” 皇后已经决定了要皇帝的性命,只是存在一些顾虑,她道:“本宫一直没找到他的玉玺。” 她要玉玺,自然是为了篡改传位遗诏,说来可笑,这么多年了,她能模仿周帝,写出一手一模一样的字迹。 但是,没有传国玉玺,还是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第四百一十四章:指鹿为马 传国玉玺的重要性,长荆怎会不明白? 如果没有玉玺在圣旨上盖章,便意味着圣旨的无效性,强行让顾北淮登上帝位,也只会落得一个篡权夺位的骂名,而这些麻烦,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他道:“我记得,从前是在娘娘手里的,怎么会?” 皇后摇了摇头,道:“你错了,那个东西从未在本宫手里。” “是不是皇帝将玉玺藏起来了?”长荆想想,又觉得不对,他这段时间一直服侍在周帝身边,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就连周帝深受病痛折磨失去神智的时候,也并未泄露半点消息。若是被周帝藏起来的话,那他也太能隐藏了。 “他当然不会让玉玺落在我们的手里。”若说这世上有人能懂周帝的心思,恐怕也只有皇后了,他不是傻子,早就明白她想篡位的意图,因此,早早地对她设下了防备。这相杀二十余年,谁又真的是一直保持胜利呢? “那我们就伪造一个玉玺!”长荆的语气很直接,又很轻描淡写,仿佛伪造一个玉玺对他而言,就是一件很自然简单的事情,他挑眉道:“反正我们连传位圣旨都伪造好了,还在意弄个假的玉玺吗?” “字迹好糊弄,只怕这玉玺不好蒙骗过关。”皇后的话里隐隐透着一股担心,她能够写出与周帝一模一样的字,任是放在谁的眼里,也挑不出差错,可玉玺就不同了,那些老谋深算的大臣,眼睛可精得很。 长荆没有直接接下皇后的话,而是问:“娘娘听说过指鹿为马的故事吗?” 皇后的眼皮动了一下,她侧过脸,看着长荆,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长荆接着慢悠悠地解释道:“秦朝末年,赵高试图要谋权篡位,为了试验朝廷中有哪些大臣顺从他的意愿,赵高特地呈上一只鹿给秦二世,并说这是马。秦二世不信是马,赵高便借故问各位大臣是马还是鹿?众人心知肚明,这明明是一匹鹿。但是,不敢逆赵高意思的大臣都说是马,而敢于反对赵高的人则说是鹿。这些反对赵高的人都被杀了,就连秦二世都不得不承认是马。”他慢慢绕到皇后的身前,道:“皇后娘娘如今权倾朝野,只要娘娘说那是真正的玉玺,试问谁敢反驳娘娘?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听到此话,皇后凤眸轻抬,对上长荆的眼睛,她的唇角徐徐勾勒出月牙的弧度,道:“是啊,谁敢质疑本宫?” 她的声音里是傲视一切的骄傲,这份骄傲,将建立在无数人的血肉之上。 长荆也渐渐笑道:“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这道东风,就是顾清鸿了,放心吧,快了。”皇后的指尖轻轻叩着桌上的杯盏,一声一声,在空旷的宫殿异常清亮。 一个人在最得意的时候跌落万劫不复的深渊,那种滋味应当是生不如死,而皇后将这种感觉备好了一份礼物,即将送给她的敌人。对待敌人,她向来都是一招致命,不留后患。 第四百一十五章: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大事 长荆压低了声音,问:“我们在哪天动手?” 皇后这次没有打算推迟他们的计划,她认真思考了一会,给出了一个回答:“半个月后,是个好日子。” 至于为什么选在半个月后呢,因为对容嬅、对顾子缨而言,那日刚好是一个美好的日子,最适合用来结束一切了。 长荆的眸子里骤然有了亮光,道:“好,那就半个月后。” 然而,还没有等到半个月后,胤城便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匪夷所思的大事。 辽成王胡楷的府邸前面,正摆放着一具尸体。 老百姓们,最喜欢围观的就是这些事了,不一会儿,胡府门前已经聚满了人,围得水泄不通。 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年轻的少年,有着清秀的眉眼,只是,他已经不会睁开眼睛了。他安静得躺在胡府门前,衣衫褴褛,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是伤痕累累。 他的身后,是富丽堂皇的王府。王府门前,是惨不忍睹的尸体。 两相对比,引发一系列的猜测和议论。 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开始起来了。 众人指指点点,发散他们最大的思维,去探索这具尸体的来龙去脉。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突然叫了一句:“他的手里紧紧攥着的是胡三公子的衣服碎布。” 此人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耳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紧接着,另一个人又道:“的确是胡三公子的衣服,我记得,胡三公子就喜欢穿金色的织锦绣袍,这纹绣、这布料,全胤城只有胡三公子的身上会有。” 然后,更多的人开始附和,道:“是是是,我能肯定,这就是胡三公子的衣服,我亲眼见过他穿!” 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 “天啊,没想到胡三公子竟然会如此歹毒,我真是看错他了!” “那么温厚纯良、被称作世家楷模的胡三公子,原来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真恶心,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善良、风度翩翩,啧啧啧......” ....... 人们往往就是如此,他们热衷于用自己最恶毒的话去批判一个与他们不相关的人,尤其这个人的地位远远高于他们之上。 何况,一个完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在他们面前轰然崩塌,比之去维护这个完美形象,他们更喜欢踩上一脚,这样才能让他们得到平衡,因为这个世上是不可能存在完美形象的,如果有,那也是伪装的,这下终于破裂了,他们当然是喜不自胜的。 有人挺着胆子,靠近了尸体,他瞧了瞧,然后发出惊奇而鄙夷的叫声,“这......这......” 众人见又发生了什么秘密,便一窝蜂地凑上去,只一眼,便都别过头去。 这个尸体上的伤痕,不是普通的伤痕,而是......实在是难以启齿,在场的女眷纷纷脸色大变,遮住自己的眼睛,而男子则是意味深长。 “我终于明白了胡三公子为何不近女色,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啊!” 这话说的粗鲁,却力量极大,一时间就,像平地里的一声惊雷,迅速轰炸开来。 第四百一十六章:她也是一个恶毒的人 “胡三公子喜欢的是男人!” “可不是吗?而且手段还不一般哦!” “果然朱门丑事多!” 说着说着,一些地痞流氓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说实话,有断袖之癖的人不少,只是不敢放在明面上讲罢了,而且,看这个少年的死法,可想而知生前受了多大的屈辱。 显然,这个消息比胡三公子杀人的消息更加劲爆,人们乐此不疲地根据这件事情展开他们的想象,你一言我一语地继续讨论起来了。 “想不到这权贵世家,出了这等子龌龊事,稀奇稀奇啊!”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看着衣冠楚楚的,啧啧啧......真是太恶心了......” “这胡三公子有龙阳之好,说不定他们胡家......” “谁猜得到呢?难怪胡大人这么些年来也不近女色,我们都以为他是悼念已亡的妾室,说不定也是个......” “可胡楷不是生了三个儿子吗?” “谁知道是不是亲生的呢?” ...... 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惊动了胡府的侍卫,他们打开门,冲出来驱逐。 还未等到胡府侍卫来驱逐围观之人,人群中,便有人大叫:“不好了,事情败露了,胡府的侍卫要来抓我们了,大家快跑啊!” 然后,场面一度混乱,那几个带头引导舆论的人趁机溜了出去,他们三个一路自小巷子里穿梭过去,见没有人尾随他们,才敢走到东宫的后门处,然后左顾右盼,抬脚踏了进去。 他们三个就是东宫的下人。 昭鸾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三人,赞许道:“这次的事情,你们三个做得很好。” 三人齐声道:“为娘娘做事,奴才们都是应该的。” 昭鸾从衣袖里掏出一袋银子,放在他们手里,道:“给你们的赏赐。” 三人忙跪地,道:“这是奴才应尽的本分,不敢要娘娘的赏赐。” 昭鸾稍稍扬了扬声音,道:“这是你们应得的。”她就是想让她手底下的人知道,为她好好办事的人是可以得到荣华富贵,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对她更加忠心耿耿,这是一种权御之道罢了。 三人捧着银子,俯身一拜,道:“多谢太子妃娘娘。” 昭鸾微微颔首,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奴才退下了。”三人起身,慢慢离去。 昭鸾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桌子上的茶具,昨天晚上,她就知道小敏会死,可她没想到的是,小敏临死前扯下了胡丕衣服上的布,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去控诉。 这场事情,最终还是以悲剧结尾了。 不过对于昭鸾来说,胡丕身败名裂的确是她想要的结果,或许,她一直就是这么一个冷血的人吧。 这一路走来,她也习惯了用阴毒的方式去对付她的敌人,实际上,她与她的那些敌人也没什么不同,都是恶毒的坏人。 有时候,她也在想,这种争斗算计是她想过的日子吗?她真的得到了开心吗? 显然不是。 家国天下本不是昭鸾的心愿,只是......她爱的人身在此中,她选择了陪他一路沉浮。 第四百一十七章:名声毁于一旦 元宝见昭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道:“公主,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为什么不开心呢?昭鸾也在想这个问题,她的目的是让胡丕身败名裂,通过这件事,已经差不多达到了,说不开心的话,实在是矫情了。 她道:“我只是觉得事情进展得太顺利了,反而有些诡异。” 元宝倒是觉得挺正常的,道:“奴才觉得是公主想多了。” 昭鸾心里有些惶惶不安,道:“你想想,我们的人将小敏的尸体偷了出来,然后放在胡府大门前面,再用几个人混在人群里,引导舆论,这一切,真的太顺利了。” 元宝瘪瘪嘴,道:“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胡丕的名声已经臭了,我们现在看笑话就好了。” 昭鸾只是觉得不安,偏又想不出原因,道:“我也希望,只是我想多了。” 压在昭鸾心底的还有一件事,就是那封信中提到的关于顾清鸿的秘密,她也算与他相知相许半生,虽然他平日里习惯一个人面对许多事情,可她不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大秘密,能毁掉他的一生。 她想亲口告诉他这件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如果这个秘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呢? 因此,这件事成为了压在昭鸾心底的石头。 罢了,不管顾清鸿知不知道,还是要提前告诉他为好,让他早做准备,小心驶得万年船。 ...... 胡府的人已经将门前的尸体清理干净了,也驱逐了围观的人,不过,尽管他们威逼利诱,也杜绝不了言论的扩散。而且,这种事情,越压制,就越是喷涌。 自古以来,言论就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尤其是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这把利刃便可以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而如今,这把利刃刺进了胡丕的胸膛。 胡丕素来爱惜自己的名声,容不得自己有任何一个污点,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就在今日,他所有的完美毁于一旦,甚至,流言在继续发酵。 这件事情被泄露出去,于胡丕而言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他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让任何一个人进来。 安静的房间,胡丕将身子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他感觉自己耳边有许许多多的声音,无一不是在指责他、唾骂他......这种排山倒海般的压抑几乎将他掩埋。 胡丕喘不过气来,就像溺水的人在大海里面,无法呼吸,只能任由自己往下沉去;又像是有千万把刀子在割开他的皮肉,任他的鲜血四处汩汩而流。 他突然疯了一般,站起来,拿起房间里的东西,就是一顿猛砸,无论是珍贵的瓷器,还是名贵的字画,此时此刻,只能沦为一地残墟。他觉得,东西被砸在地面,发出阵阵破碎的声音,似乎可以掩盖耳旁的嘲讽声。 越是完美的人,就越接受不了残缺,事实如此。 经过今日这件事情,胡丕将会永远背负这一身污点,他若是直面不了世人的指指点点,那这一辈子,他算是毁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谁没经受些风浪 经过这件事后,胡丕将自己变成了一只“缩头乌龟”,整日里躲在房间里面,不肯迈出房门半步。 直到胡楷的长子、胡丕的嫡亲兄长回来了。 胡庄年过三十,他与胡丕是一母所出,自小兄友弟恭、感情良好。 然而,虽是亲兄弟,胡庄的相貌却是与胡丕天差地别,胡丕看上去就是面若冠玉、唇齿含笑的温润公子,而胡庄呢,则是一个粗犷的汉子,浑身自带一股勇猛刚硬之气。 可能是因为胡庄常年带兵在外,脸上沾满了风霜洗礼之后的沧桑,皮肤黝黑,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倒是与胡楷十分相似。 胡庄是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胡丕的房门前,他直接就一脚踢开了门,大步迈了进去,一眼扫过去,看见蜷缩在角落里的胡丕。 胡庄走过去,提起胡丕的衣领,喝道:“你给我站起来!” 强烈的光线照在胡丕的脸上,令他一瞬间睁不开眼睛,恍惚之中,看见了他的大哥。 胡丕顿时羞愧难当,像一只鸵鸟一样埋下头去。 胡庄看见胡丕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浑然没有半点从前意气风发的姿态,他气愤道:“三弟,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你越是躲避,流言就越是会甚嚣尘上!” 胡丕始终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因为他不敢直面他的兄长。 胡庄是局外人,自然理智些,看事情也明白清楚,他道:“在我们家里,你自小便是最聪明的那个,你应该想想,是谁策划好了这一切?那具尸体为何会摆在我们家门口?人群中为何会有人直言是你所为?”他听说了这件事后,第一反应是可笑,简直是无稽之谈,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一切,反而还掀起了惊涛骇浪,实在是匪夷所思。 胡丕不是没有想到这些,只是现在的他无法面对世人的议论,他选择了逃避,以致于沉浸在自己的逃避之中,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胡庄的语气与他训练士兵的语气如出一辙,铿锵有力,道:“男子汉大丈夫,谁没经历些风浪?跌倒了,要自己爬起来!” 胡丕语气极为悲哀地问了一句:“大哥,你不觉得我丢了胡家的颜面吗?” 胡庄冷笑了一声,道:“胡家的颜面还不至于被这些小事连累。” 胡丕侧过脸,声音暗哑,“那大哥......会觉得我恶心吗?” 一个世家公子有断袖之癖,而且将人折磨而死,这样的事情,不仅仅影响了这个世家公子的声誉,而且还会波及到他的家族。 “不管怎样,你始终是我的三弟,我最亲的弟弟。”胡庄拍了怕胡丕的肩膀,他以命令的口吻道:“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要变回从前的那个三弟!” 胡庄说罢,离开了胡丕的房间。 剩下胡丕一脸颓靡地站在原地,他自小便是天之骄子,承受了数不尽的赞美褒奖,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赞美变成嘲讽,他真的有勇气去面对这些吗? 第四百一十九章:亲手结束这半生的爱恨 胡庄只是匆匆来了胡府一趟,便又匆匆离去了。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皇后那边已经下命令了,大战一触即发,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太子那边占得先机,一旦太子登基,皇后一党,连同他们胡家的命途,也就走到尽头了。 ...... 不知不觉,离皇后口中的半月之期已经近了。 这日,皇后换下厚重繁琐的凤袍,穿上一身清丽素净的衣裙,淡绿色,宛如春日里刚冒出头的嫩芽的颜色。 皇后拔下发髻上珠玉璀璨的步摇,任由一头长发散落,面对镜子,她特意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可她发现,无论扑了多少胭脂水粉,也遮不掉脸上岁月的痕迹。 那一道道的皱纹,那松弛的皮肤,那不再清澈的眸光......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她已经老了,再也不是从前的容嬅了。 可今日,她想成为容嬅,而不是皇后。 织锦静静地候在一旁,见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便出言提醒了一句:“娘娘,长荆大人还在外候着你。” 容嬅回过神来,她突然一把抹干净了脸上的脂粉,唇瓣勾勒出虚无的笑意。 既然回不去了,又何必勉强呢? 容嬅起身,拖着曳地的裙摆,往门外走去。 长荆看着容嬅从里面走来,记忆中,她许久不曾打扮得如此素净了,一下子回到了他们的少年时期。 那时的她眉眼都是娇俏,看见他,便会挽住他的手臂,然后撒娇道:长荆哥哥、长荆哥哥......带我去摘果子好吗? 她并不是喜欢摘果子,而是喜欢爬树。 那时的她,经常坐在树枝上摇着脚丫子,然后看着落日余晖。 而他就站在树下,看着她。 往事不堪,浮光掠影,只是他一个人的回忆。 容嬅习惯性地将手搭在长荆的手背上,道:“走吧。” 长荆的脸上牵着淡淡的笑,她再也不可能叫他一声“哥哥”了,从前的美好只是他的奢望罢了,不过,他才是陪她走到最后的人,唯一一个陪她走到最后的人。 他们二人,一人心情沉重,一人怀揣欢喜,因为今天,是周帝的死期。 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的是长长的侍卫队伍,皇宫已经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只要周帝一死,他们便会昭告天下,顾北淮将是新任帝王,而顾清鸿只是一个被废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这条路不算长,容嬅却觉得走了有半生之久。 当初,也是这条路。她穿着五彩金凤的绯色嫁衣,从这条路,一直走进了坤宁宫,此后数十年,她在这条路上往返无数次。 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到狠辣无情的皇后。人人都道她冷心绝情,谁又知道,她曾为一人赴汤蹈火? 在那段青葱岁月里,她曾炙热地爱过一个人,就像飞蛾扑火,不问前路,伤人伤己。 而如今,她要去亲手结束这半生的爱恨。爱也好、恨也好,一切都该结束了。 如果重来一次,她不会选择这错误的半生。 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二十章:难道你还记得吗 容嬅站在皇帝的寝殿门口,她的脚步忽然停滞下来。 长荆推开门,他对容嬅道:“娘娘若是不愿意,我可以做这个千古罪人。” 容嬅抬脚迈了进去,她斜眸看了长荆一眼,道:“你不是早就是了吗?” 这二十多年来,她一直都在用药控制皇帝的心疾,同样,她也在药里加了蛊毒,这样一来,便可以减轻他心疾发作的痛苦,使他依赖上她的药,而在蛊毒的作用下,她亦可以控制他。 长荆回之一笑,是啊,毒害皇帝、篡改圣旨......他早就是一个千古罪人了。 寝殿里的宫人见皇后来了,纷纷退出殿外。 偌大的宫殿,只剩帝后与长荆三人。 容嬅摆了摆手,对长荆道:“你也出去吧。” 长荆神情踟蹰,他主要担心容嬅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心软,从而导致他们的计划破裂。可他看着她的神情,淡然而坚定,显然是不愿意让他留在这里。她和周帝的故事,从来容不得他的参与。 “我退下了。”长荆松开了他的手,垂眸间,暗暗隐去了所有的落寞。他默然转身,回首间,看了眼她的背影。 寂寥的殿内,只有容嬅一步步靠近床榻的脚步声,她掀开层层帘子,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周帝。 这时的他,已经是奄奄一息。 就算今日她不来,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看来,长荆的确是加重了用药分量。 或许是人之将死,周帝的眸光变得温柔了许久,他的神智早已涣散,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依稀看见了一抹淡绿色,那是春草初生的颜色,代表着美好。 容嬅缓缓地坐在床边,她端过一旁的青瓷碗,道:“子缨,你最喜欢的就是云泥八宝羹,这是我亲手熬的。” 这次,她没有自称臣妾,因为她不想用皇后的身份来结束这一场爱恨。 子缨、子缨.....这个称呼已经那么遥远了。 文武百官称他为陛下、子女称他为父皇、宫妃称他为君王,却无人称他为子缨,差点,他都快忘了自己的姓名—顾子缨。 顾子缨动了动唇,任由容嬅将汤汁喂进他的嘴里,他当然知道这碗汤意味着什么,死在她的手里,是他早就预料到了的。 容嬅的眸光微动,眼前似乎有一片薄雾,她停下动作,问道:“好喝吗?” “这个问题,二十多年前,我就回答了。”顾子缨的气息越发虚弱,在他临死的这几天里,他想了许多,眼前不断浮现往日的情景,突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生死也不重要了。 容嬅的表情凝固着,她启唇道:“是么?我忘了。” “忘了好啊、忘了好啊......”顾子缨看不清容嬅的脸,只见她低垂着眉眼,像一只乖巧的狐。 其实,他多想再看清她的脸,就算死了,也还能记住。 可惜,是看不清了。 “那些往事,我忘了,难道你还记得吗?”容嬅的语气虽是平淡得像波澜不惊的湖面,但隐隐可以感觉得出她言语间的希冀,她总是这样,习惯性地将自己真实的意图隐藏起来。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二十一章:是她梦寐以求的天下 你忘了,我自然也忘了。”顾子缨扯唇笑着,这一笑,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毒药已经漫延到了他的肺腑,侵蚀了他的心脉。 血从他的唇齿流出,渐渐流逝的,是他的生命。 到了这一刻,容嬅再如何强悍,也褪下了所有坚硬的外壳,她以一个女人的心态,问了句:“你......真心爱过我吗?” 这是她埋在心底多年的一个执念。 “嬅儿......这么多年,你亲手递给我的毒药,我从未拒绝过。”顾子缨的声音很低,说完这句话,他便闭上了眼睛,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生命的消失,原来是这样的安静,安静得只听见......似乎有什么水珠滴落在玉石地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这是眼泪滑落的声音。 直到这一刻,容嬅突然明白了,她一直以为他不知道她在药里下了毒,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在她每一次将毒药端在他的面前时,在她安排一个又一个的神医在他身边时,他选择了接受。 他对她,终究是有那么一些真心的。 原来,不是不爱,只是不愿意爱罢了。 容嬅亦明白了,纠结半生,裴嫣也不过是一个笑话,她根本就不曾得到顾子缨的真心,他对她的好,也只是为了刺激另一个人。 那容嬅自己嫉恨裴嫣这许多年,究竟算什么呢?她又算什么呢? 她们都错了。 容嬅轻轻地扶起顾子缨,她抱着他,以一个情人的姿态抱着他,感受他残留在世间的体温。 她仔细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露出难得温柔的表情,道:“顾子缨,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了。” 她和他之间,早就不仅仅是爱或者恨可以说得清的了,爱过、恨过、伤过,到头来人死如灯灭,一场过眼云烟而已。 今时今日,容嬅心里的执念已经解开了,突然觉得一身轻松。 只不过,若是重来一次,她不会愿意遇见他,也不愿意被他遇见。这一生的纠缠,已经太累了。 好在今生,已经将所有的苦吃尽了。 容嬅将头靠在顾子缨的头上,她就这样抱了一个时辰,才起身离开。她缓缓朝外走去,不知为何,她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每一步的移动,都需要耗费极大的气力。 这时候的她,不应该是异常轻松的吗? 终于走到了门口,容嬅抬手,推开了她面前的折扇门,明亮的光洒在她的脸上,令她所有的疲倦和哀伤无所遁形。 只见她稍稍仰着脸,目视前方。 那是山河万里、锦绣无疆。 是她梦寐以求的天下。 “陛下......驾崩了。” 容嬅的声音不重,依旧如一颗石头落在了水里,漾起圈圈涟漪。 长荆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他率先跪在地上俯拜。 霎时间,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 一声声的哀嚎痛苦,几乎要将整座宫城淹没。 看似哀嚎震天,实际上,又有谁会为顾子缨的死真正感到悲伤呢? 无人看见,容嬅却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个笑容很淡。 除了她,这个世间,没有人曾用一整颗真心爱过他。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二十二章:毁灭性的打击 帝王驾崩,满宫悲泣。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作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用此来表示他们对帝王的忠诚,一旦不忠,便会被打上乱臣贼子的罪名。 长荆的额头渐渐离开他交叠在地的双手,缓慢地抬起眸子,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 容嬅的背挺得笔直,单薄的裙衫被直面而来的风吹得四处飞舞,而她的身姿清冷而孤高,用接近死亡的空洞眼神,虚无缥缈地目视前方,羽化登仙一般。 执念消除的这一刻,她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恨顾子缨,或许,也没有那么爱。 她所纠缠的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如一只蚕蛹,自己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封闭结实的网,然后将自己困在其中,挣扎地头破血流,也挣扎不出去。如今,她算是挣脱了自己的网,宛若新生。 这就是所谓的向死而生吧。 满宫上下,容嬅静静地站着,而长荆在人群之中抬眸望去。这天地苍茫,只有她在他的眼睛里。 而她的眼睛里,一无所有。从前,他还能看见她的恨意,至少恨意是鲜活的,能够证明她是一个人,现在,连恨意都没有了。果然,她所有的情绪随着顾子缨的离去而消失殆尽。 长荆终于完完全全地明白,今日之后,再也没有顾子缨,也再也不会有容嬅。 容嬅拖着她淡绿色的曳地长裙,从人群中央走去,她的步伐很稳,稳到没有人可以发现她足间的颤抖。 颤抖意味着什么?—害怕。 原来,她也会害怕,害怕暴露自己心里真实的伤悲,害怕自己在旁人的视线里是一个可怜的人;害怕自己被发现那些致命的软肋。 “传嘉亲王进宫。” 容嬅的声音不带半点感情,就像完成任务一般,冷静而理智。让顾北淮进宫,是她的第一步。 此言一出,在场人心里都有数了,皇帝驾崩,皇后只传嘉亲王入宫,这是为了替嘉亲王占得先机。太子显然也不是个软弱无能的主儿,看来不日便会有一场恶斗了。 长荆起身,随在容嬅的身侧,他离她就这么点距离,可他永远地知道,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他触摸不到她的心。 她看上去云淡风轻,比往常任何时刻都要平静,只有他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假象罢了。 长荆扶着容嬅的手臂,能这样陪她走下去,已经是他莫大的欢喜了,他问:“娘娘,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就要颁布先帝遗嘱了?” 先帝......先帝......容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原来那个人已经成为了先帝。她神色怔了怔,而后道了一个字:“等。” 等。 等顾清鸿满心期待地踏进皇宫,然后在他最得意的时候摧毁他的一切。 长荆徐徐一笑,所有的心机谋算都包含在这一笑中。可怜的太子殿下还以为自己志得意满,皇位不过唾手可得罢了,可惜在皇后面前,他还是太嫩了些。没有人知道皇后为太子准备了一个怎样的礼物,但可以预料得到,那将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二十三章:无能为力才是最痛苦的事 皇帝驾崩了!” 昭鸾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浑身一颤,她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至少,她以为还能拖一个月。 事情没有按照昭鸾预想的轨迹发展,这个时候,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多,仿佛有什么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她想顾清鸿,想陪在他身边,非常想。 终于,昭鸾做了一个决定,她要与顾清鸿一同去面对,而不是待在东宫里等着他的消息。 可当昭鸾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东宫的护卫比平时多了几倍,她皱了皱眉头,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护卫首领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看上去有些愣头青似的,他的态度毕恭毕敬,道:“这几日,还请太子妃娘娘待在府上,不要离开一步。” 昭鸾就知道,这是顾清鸿的意思,他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一同面对。 如果成功了,他将是周国的帝王,如果失败了,他将死无全尸。 顾清鸿做事情,总是考虑周到,一旦败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到了那时,这些护卫会护送昭鸾一路离开周国。 昭鸾嘴角稍稍下垂,顾清鸿这个傻子,怎么总是将她想得这么娇弱?她根本不需要这样的保护,她想要的,是陪着他,一同踏过尸横遍野,走向光芒万丈。 而在顾清鸿看来,男人就是用来打天下的,女人就应该被宠爱被保护。 昭鸾往前走了一步,她的眸光盯在那个护卫统领的脸上,昂着头问:“如果我偏要出去呢?” 护卫统领依旧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他双手抱拳,道:“如果娘娘能从东宫出去,那末将也就不配当这个东宫护军统领了。” 他的语气很谦和,听在昭鸾眼里,却是一股子骄傲。 “你!”昭鸾没想到自己还遇上了一颗硬钉子,看来顾清鸿培养手下还挺有一套的,她气呼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护军统领并不害怕日后会被昭鸾报复,在他看来,恪尽职守便是他的本分,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他稍低着下颚,回答昭鸾的问题:“末将贺镞。” 昭鸾离开之前,还不忘威胁了一句:“贺镞,很好,我记住你了。” 她甩了甩袖子,瞪了贺镞一眼,然后转身,加快了速度,回到自己的房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主子生气了,而且似乎还不轻。 元宝是跟在昭鸾身边多年的人,头脑机智,也擅长察言观色,他走过去,看着闷闷不乐的昭鸾,问道:“公主,是不是出不去?” 昭鸾耷拉着脑袋,有些垂头丧气,问道:“你有办法吗?” “没办法。”元宝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太子成心不想让你离开东宫,奴才是没办法了。” 昭鸾急得在房间里走了一遍又一遍,她的预感一向很准,可她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能干巴巴地担忧,这种感觉,就像是目睹着最重要的人一步步陷入灾难里面,而自己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二十四章:你有心事 这一夜,很快就来了。 昭鸾出不去,心里烦闷,独自爬上了屋顶。 从前,一旦心里积压着什么事情的时候,她就会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屋顶上。 那是在大昭的皇宫里,她还记得,她经常性地拉着顾清鸿一起坐在屋顶上喝酒,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得什么是情爱,什么是残酷。 彼时,她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生下来便有着高贵的身份,仗着母后的宠爱肆意妄为,做任何事情都不考虑后果,只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直到她的母后死了,现实的残酷一点一点降临在她身上,宛若一场报复,将她屡次推向无底的深渊。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终于体会到了,因果轮回,坏人是会有报应的。 好在,在她坠落的时候,有一双手托住了她,给了她最大的安心。 自从嫁到周国以来,昭鸾就没有爬上屋顶过。 周国的夜空,似乎与大昭没有什么不同。 她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星子寥寥,只有那么几颗,孤零零地有些可怜,倒不如全部隐去,只留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黑夜。 就在昭鸾出神的时候,有一双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将一件毛绒绒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为她抵御了寒风。 顿时,浑身暖烘烘的。 昭鸾回过头看去,一张干净的脸映入她的视线里。 这张脸与昭鸾记忆里的有了些许变化,他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时刻汲取着一层如雾的水气,犹如颗颗璀璨润泽的明珠,单薄的唇,高挺的鼻梁,还有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肤色,这是一张极好看的脸,一张属于少年的脸,却唯独缺了少年应有的朝气。 她唤:“小安,是你来了啊。” 语气里有些诧异。 他们之间差了大概六岁,今年的小安,应当有十四了。不知为何,在昭鸾的头脑里,小安的相貌一直停留在她初遇的时候,今日突然发现,他也在渐渐长大,正在成长为一个清俊的男子。 时间,才是最无声无息又无可阻挡的利器,将所有人所有事变了模样。 小安拢了拢昭鸾背上的披风,然后缓缓地坐在她身旁,道:“你有心事。” 昭鸾下意识摸了摸小安的头,道:“你这孩子,知道什么是心事?” 她话说的很随意,就像一个长辈在打趣一个晚辈。而她也习惯了用这种方式和小安相处。 小安的眸色变了变,语气里却带着些倔强,“我知道。” 昭鸾瘪了瘪嘴,反驳道:“你才十四岁,知道什么?” 小安的脸变得有些通红,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昭鸾侧眸斜视着,“哦?那你说说看,我有什么心事。” 小安垂下头,声音突然低了许多,“你想陪在他的身边。” 他?昭鸾有些怔了怔,明白了小安话里的“他”是顾清鸿。 奇怪,这个孩子,似乎对顾清鸿一直都不怎么礼貌,难道是同性相斥?不过,小安的确说对了,这是她的心事。 连小安都看出来了,她应该是表露地十分明显了。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二十五章:如果会死呢 昭鸾回过眸子,目视着眼前的黑夜,沉默了良久,她才缓缓启唇:“我不忍心让他独自去面对未知的风险。” 小安直言问了句:“如果会死呢?” 他的话很直白,但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并不让人觉得粗鲁。 昭鸾自然能预料到这个可能性,但她还是不以为然地回答道:“死就死吧,谁还不会死呢?” 如果这是一场注定的劫难,她只想与他一同奔赴,不畏生死,不问后路。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里,小安却看见了不可动摇的坚韧。 小安悄悄隐去了眸子里的落寞,道:“你......很喜欢他吗?” 昭鸾面对小安这个问题,不禁嗤笑一声,在她眼里,小安就是个孩子,哪里懂得喜欢是什么? 可她不知道的是,有种情愫早已扎根,在心里的位置,如同藤蔓一般迅速生长,越是压抑,就越是疯狂。 小安今日突然格外的倔强,他就是想得到一个答案,道:“你回答我。” 昭鸾托着腮,竟然开始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不过,她换了一种方式来回答,道:“对我来说,他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因这句话,小安侧过脸,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身侧,夜风不大,却将她的声音吹散开来,一字一字沉在他的心底,在淡淡星光之下,她的侧脸有着朦胧地光泽。 许多人都只见到她张扬明艳的模样,而他却捕捉到了她安静淡然的模样,这样的她,分外迷人。 他明白了。 小安道:“我带你出去。” 什么?昭鸾疑惑地看着小安,他说他能带她出去? 小安对着昭鸾,扬起了一个明亮的笑容,道:“相信我。” 不知为何,看着这张还有些稚嫩的脸,昭鸾心里没有半点质疑,她相信他。 小安将手搭在昭鸾的腰间,然后骤然提力,他就这样抱着她,飞入了夜色之中。 昭鸾只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的凛冽的风,夹裹着夜里的寒凉,穿梭而过的时候,脸颊有些刺痛,霎时间,她忘记了睁开眼睛。 她没想到,小安纤瘦的臂膀有这么大的力气,她也没想到,从前那个只会挨打受欺负的孩子,竟然练就了这么好的轻功。 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该是多么努力? 小安的手掌下是一片炙热,少年的心早就不知不觉地动了,他迎着风,眸子里带着喜色,不过黑夜巧妙地掩盖住了这一切。 其实,对他而言,她的身子很轻,就像一片羽毛。 他抱着她,就像稚童得到了世间最甜的糖果,难以言说的喜悦。 如果可以,他希望一直保持下去,没有尽头。 昭鸾渐渐睁开了眼睛,这时,东宫已经在她的身下,逐渐变成越来越遥远的点,她得意地弯了弯眼睛,那个贺镞一定不知道她能飞出去吧。 她侧过脸,忽然感受到少年温热的气息。 他离她这么近,因此,他的发丝被风吹进她的脖子里,痒痒的,她想伸手去挠一挠,却发现自己抽不出手来。 “别动。”他说。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二十六章:明媚的笑容 落地的时候,昭鸾才反应过来,她已经飞越了东宫的城墙。 小安不经意地放下自己的手,稍走开了一步,他望着昭鸾,弯着唇角,像月牙一样,风将他额前细碎的刘海吹乱,哪怕是在漆黑的夜里,他的笑容依然清晰地落在昭鸾的心里。 以致于许多年后,她都未能忘记,曾有一个阴郁的少年,给予过她一个最明媚的笑容。 昭鸾有些惊喜,问:“你......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么好的身手?” 小安道:“你说过,让我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成为一个强大的人,才能保护自己和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一直记得这句话,并且为之付出全部的努力。 昭鸾下意识往小安肩膀上轻轻一锤,她的神态动作没有一丝扭捏,就像从前她在军营里,对那些称兄道弟的将士一般,“我就说嘛,看来我没有看错,你日后一定会有大成就的。” 小安脸色有些泛红,微微地在发烫,不过在夜里,旁人看不出。 “你这么努力,根骨也极佳,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为威震四方的将军呢!就像萧衍那样的大英雄。”昭鸾也没仔细思考,便直接说出了萧衍,自那日一别后,她再未听到他的消息。 说出口后,才惊觉,原来萧衍在她的人生里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听见小安低声说了句:“我不想成为将军。” 从前,无论昭鸾说什么,小安都会默默的应承下去,这次,他却是反驳了,倒是有些奇怪。 小安从来不想成为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他只想默默地待在她身边,成为她需要的人。 昭鸾的手搭在小安的肩上,她笑道:“不当英雄,那就当一个俗人,和我一样贪财好色、无法无天。” 小安的眸子顿时有了亮光,“好啊。” 二人相视而笑,笑声在街道里,清脆而真实。 昭鸾环顾了四周,她听见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一大队人朝他们跑来,这脚步声虽急,但不乱,非常地整齐一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不好,这是有兵马过来了。 昭鸾和小安躲在一旁的巷子里,她稍稍探出头,果然没多久,便有一大队兵马跑过来了,少说也有一万人。 记忆里,顾清鸿经常在书房里召集部下议事,他的那些部下,虽然长相甚是平庸,但昭鸾还是有些印象的。 现下这个领兵的将军,他的模样还算英俊,昭鸾显然没有见过,她没有半点印象,可见这定是敌军了。 昭鸾等到这队兵马走过去后,她给了小安一个眼神,两人蹑手蹑脚地尾随在后面,趁最后面的两个士兵没注意,然后打晕了他们。 昭鸾和小安将这两个士兵拖进了巷子里,她思考了一会,道:“我们把他们两的外衣脱下来。” 她说罢,便蹲下身子,伸手去剥其中一个士兵的衣服。 小安见状,他稍稍蹙起眉头,然后拦住了昭鸾,道:“我来吧。” 他手脚麻利地脱走了两士兵的军装外衣。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二十七章:少年的情动 昭鸾接过其中一套,然后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将头发随意挽成一个高髻,戴上了士兵的军帽。 小安也跟着昭鸾做了。 昭鸾低声道:“现在,我们跟上前面那个队伍。” ...... 于是,昭鸾和小安便混进了军队里面,因为人人都在高度紧张之中,无人去注意他们。 走到东城门的时候,领兵的将军突然示意停下了,他声音很大,听得出来,是长期在边疆的沙尘里面吼出来的,带着些嘶哑,令人闻而生畏。 他吼道:“今日,取太子首级者,封异姓王;生擒太子者,赏万户侯,各位可有信心?” 所有的人志气昂扬,齐声道:“有!” 震耳欲聋的声音令昭鸾一怔,她暗暗攥紧了拳头,这些恶人想伤她的丈夫,没那么容易。 为了不被人发现,她也装作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过,她想要的,是这些恶人的头颅。 紧接着,东城门被打开,昭鸾随着他们一同迈了进去,这一路,她一直在想,东城门是进入皇城的一个重要关卡,他们从这里进去,目的是什么? 如果顾清鸿的人已经进入了皇城里面,那昭鸾身边的这支队伍,是打算堵住他的去路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沿途走来,血腥味越来越强烈,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看来这个地方,已经经历了一场恶战。 或许是在夜色之下,那些殷红的血肉并未完全暴露,可气味是掩饰不了的。 昭鸾不是没经历过战争,当初,她跟着萧衍,由瓜州城到上阳城,都是血淋淋的屠杀。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许多宫闱夺权都是选择发生在夜里,因为在黑夜里,他们可以选择自欺欺人,选择无视这成堆的尸体,他们杀人如麻,又不需要背负多大的罪孽。 这短暂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前方有敌军!” 随之,双方开始进行一场猛烈的厮杀。 场面十分混乱。 昭鸾并不打算参与其中,似乎有个人将她当作了叛军,朝她射了支冷箭。昭鸾堪堪避开,却还是被刮伤了手臂。 小安抓住昭鸾的手,将她拉到了一旁的角落里,他凝眸看着她的手,眼神里都是心疼,似乎受伤的人是他。 昭鸾虽然怕痛,但在小辈面前,她装作不在意道:“小伤而已。” 小安瞥了昭鸾一眼,他在自己的衣袍撕下一片,然后握住昭鸾的手腕。 他缓缓推开她的衣袖,雪白的藕臂上,有一道不小的伤痕,正往外冒着血珠,他神色顿了顿,然后动作轻柔地,将纱布绑在她的手臂上。 在这个小小角落之外,是杀声震天的战场,在这个小小角落之内,是少年压抑的情动。 昭鸾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但又觉得可笑,应当是她产生的错觉吧,她抽回手,将袖子推下。她偷偷往外看了眼,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对面的人,应当是友军。 但昭鸾不想掺和在这场战争里面,她只想找到顾清鸿,可......她的眼睛努力扫过每一个地方,都未曾发现顾清鸿的半点影子,甚至连沈涣也不在其中。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二十八章:输了的人就得死 昭鸾思考一番,她觉得顾清鸿他们应该已经进入了皇城里面。 这样的话,她也没必要在此久留。 昭鸾刚想走出去,小安便拉住她的手臂,他瞅了瞅旁边那条小道,说:“我们从那边走。” 是啊,这支军队的目的是为了削弱对方的兵力,而不是急着入宫,他们需要战争。 但昭鸾不同,她的目的是赶到顾清鸿的身边。 此时此刻,昭鸾来不及细想刚才的那件事,或许真的只是她的错觉吧。 她选择听从的小安的意见,二人偷偷摸摸地从旁边的小道绕了过去。 ....... 此时的顾清鸿还不知道昭鸾正在赶来的路上,他手中的剑沾满了敌人的鲜血,一滴滴自剑尖滑在地上。 两军对阵,这是一场用生死来较量的游戏。 顾清鸿一身黑色盔甲,率先冲入厮杀之中,他的身影如同一股飓风,在苍茫夜色之下,化作嗜血的鬼魅。 千军万马,一片乌压压的黑云。 刀剑的碰撞声、将士的嘶吼声,充斥了整座宫殿,不知惊醒了多少人的梦。 紧接着,有宫人的求救声,有奔跑声,有哭泣声...... 然而这些声音瞬间便被掩盖。 嚎叫、高呼、浓烟、横飞的血肉.......组成了一幅幅的画面,这是属于战争的画面,惨烈而悲壮。 听说过周国太子的人都知道,四年前,他便落下了一个名声“冷面罗刹。” 一张脸寒冷如冰,一柄剑叱咤风云。 在战场上见过顾清鸿的人,都会觉得他不像是一个凡人,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样的人,却在一个女子面前,会是那样的温情款款。 顾清鸿已经杀红了眼,他就是天生为战争而存在的人,哪怕是被重重的敌人包围,他也不会露出半点胆怯,反而越发勇猛,剑锋所至,一剑封喉。 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他,握着兵器的手在颤颤发抖。 颤抖,意味着害怕。 他的敌人在害怕。 只要开始害怕了,便意味着输了。 输了的人,就得死。 这是弱肉强食世界里的规则,尤其这个世界里还存在着贪恋,对权力的贪恋、对美色的贪恋....... 欲望促使人前进。 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渐渐恢复了安静。 刚才发生的一切,宛若一场噩梦。 风将血腥味吹散,弥漫开来,时刻提醒着所有活着的人,他们是幸运的。 顾清鸿拎着剑,站在敌人的尸体之中,他的目光扫过周遭。 果然,死人,才是最安宁的。 这一刻,他的心无比地平静。 顾清鸿的身后,是依然勇猛无畏的将士。这些将士,也为自己跟着这样的王者,而深感自豪。 战争是残酷的,向来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胜利者才有评判的资格,而失败者从来都只是被评判。 尤其是在战场上,不努力地去斩杀自己的敌人,便会成为敌人刀下的亡魂。 只有胜利,才能活着。 至于史官将在历史的书册上会如何下笔,那取决于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这一场宫变,以无数人的血肉铸成。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二十九章:回来,是为了讨债和复仇 顾清鸿是名正言顺的那个人,他是先帝亲封的太子,是周国唯一的储君,是皇位的继承者,带兵攻入皇城只不过是为了铲除奸邪,无人能指责他只言片语。 也是可悲,先帝驾崩不久,他的儿子们便为争夺皇位而厮杀,或许起来,顾清鸿都未见到先帝最后一面。 虽然在顾清鸿的心里,他从未将先帝当作他的父亲,但还是有些隐隐的阵痛。 顾清鸿自出生起便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人,母后在生下他的当天死去,他的父皇骤然间另娶她人。 为了能在容嬅的手里活下来,是冯晋将他带离了皇宫,他在冯家生活了七年。 原以为,这个被父母抛弃的大皇子会一辈子生活在冯府里面,这倒也好,至少冯府待他也有那么一两分真心。 可偏偏周国与大昭发生了战争,大昭的领军元帅是赫赫有名的平豫王,在经历一场无比惨烈的战争之后,周国惨败。 大昭太后手段铁腕,态度强硬,迫使周国年年纳税朝贡,周国为表臣服之意,以周国皇子为质。 彼时,顾清鸿是那么痛恨,他恨大昭的一切,更恨自己的父皇,周国明明有那么多皇子,却偏偏挑中了他,只因为他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在那段晦暗的质子生涯里,昭鸾是顾清鸿仅能拥有的阳光,他也未尝想到,给他灰白岁月里带来光彩的会是大昭的长公主,他曾经是那样恨过大昭的每一个人。 如果不是昭鸾,顾清鸿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对他而言,最难熬的不是无数次的暗杀和谋害,而是午夜梦醒时的寒冷,因为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终于,他回去了,用实打实的军功证明了自己的存在,时别多年,当他站在自己的父皇面前时,瞳孔里只有冷漠和冰冷。 回来,是为了讨债和复仇。 拿回亏欠自己的一切。 他或是威胁、又或是交易,得到了太子之位。 因为在那个时刻,对先帝来说,皇后才是最具有威胁的人,他需要制衡,从而稳固自己的权力。 可惜啊,无论是妻、亦或是子,先帝都掌控不了,他需要为自己做错的一切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顾清鸿的脸上有些苦涩,他其实是渴望那一份亲情的。 如果先帝还能活那么一段日子,如果能见上最后一面,心里的恨会不会消失了呢? 不会有机会了,见不到了。 ....... 顾清鸿将剑收入剑鞘,迈步,走进金銮宝殿,脚步声铿锵有力。 摆放在他面前的,是雕刻着龙纹的宝座,宝座上的珠玉玛瑙正在熠熠闪光。 无数人为之折腰的龙椅啊,一旦坐上去,便意味着权力的巅峰。 顾清鸿的眸光变得幽深,如果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他总算是如愿了。 先帝驾崩那日,皇后传了顾北淮进宫,那一刻起,顾清鸿就明白了,皇后是想为顾北淮保驾护航。 顾清鸿唇角勾了勾,眉宇尽是不屑,一个只知道靠着自己母亲的人,简直就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三十章:传位圣旨 今日,顾清鸿踏着累累尸骨,携带一身肃杀,闯入了这座皇城,只有前路可走,再无后路可退。 可奇怪的是,就在离龙椅一步之遥的距离时,顾清鸿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后怕的感觉。 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些。 太过顺利,就难免会发生什么不测。 沈涣站在身后,他是目睹着顾清鸿这一路走来是多么艰难,尤其是那三年,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那三年。 他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好在总算是过来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殿下,我们已经封锁了整座皇宫,却没有发现皇后的踪迹。” 顾清鸿的眉头拧成一条线,他还来不及去思考皇后的下落。 皇后等人从龙椅之后的珠帘走来,她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不施粉黛,因在国丧期间。 但她的身上依然散发着凛然的气势,自带一股压迫感,这是长期处于权势高位中所形成的气质。 皇后的眼睛冷冷扫过顾清鸿以及他身边的人,轻蔑不屑。 紧接着,陆陆续续的人从四周走出来。这些人,都是朝中的官员。 顾清鸿这才意识到了,原来皇后她们在这里等着他。 皇后的目光如同利刃,“太子带兵入宫,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实为蔑视先帝尊威。” 顾清鸿唇角一扯,迎上皇后的眸光,道:“胡庄私自归京,带兵攻破皇城,实为谋反,我这是清除叛党,以护我周国天下。” 他们二人,针锋相对,眼睛里都是对彼此的杀意。 皇后侧眸看了旁边的内监一眼,内监顿时明白了意思,他渐渐地走出几步,这时,所有人都盯着他。 因为这内监的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这是圣旨。 传位圣旨。 见圣旨如见皇帝。 众人纷纷跪在地上,聆听圣旨内容。 内监尖细的声音在大殿响起,他的每个字都如同惊雷一般落在所有人的心里,所有人也都屏着呼吸,战战兢兢地听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德行有亏,特废其位。朕深忧百年之后,国运之未来,幸二子北淮上承天命,下顺民意,是为周国之主,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内监的意思简洁明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了,这份圣旨的内容就是废了太子之位,将皇位传给了嘉亲王。 这......有些匪夷所思啊。 然而,他们心里就算存在疑惑,也不敢当众挑衅皇后的威严,得罪了皇后,可是死路一条啊。明哲保身,才是他们应该做出的选择。 顾清鸿听着这番话,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几分冷笑,这便是皇后的手段了,她以为自己捏造了一份遗诏,便可以一手遮天了吗? 实在是可笑至极。 朝中不单是皇后一党和太子一党,还有一部分是保持中立的,只为皇权尽忠的人。 其中,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臣子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皇后娘娘,可否让臣一睹圣旨内容?” 他是先帝的教习之师,三朝元老,在朝中虽无实权,但威望极高。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三十一章:皇室的丑闻 皇后并没有拒绝,她示意内监将圣旨放在老臣的手里,她整个人落落大方,丝毫看不出半点慌乱,高贵淡定。 这位三朝元老仔仔细细地将圣旨看了几遍,先帝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当然不会认错先帝的字迹。 这份圣旨,的的确确就是先帝亲手所写,甚至连最细微的笔锋、和下笔的力度都挑不出半点不同。 他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双手将圣旨奉上,道:“臣谨遵先帝旨意。” 其他人见他如此,心里也明白了。 顾清鸿并不相信这份遗诏的真实性,先帝若是想废他太子之位,何必留到今日?再说了,就算是废了他,先帝也不会允许将皇位传到顾北淮的手里。 沈涣怒道:“这定然是假的。” 宣读圣旨的那个内监含笑道:“先帝亲手笔迹,并盖有传国玉玺之印,何来有假?” 沈涣是个性子直接的人,他也没有细想,便指着皇后骂道:“字迹可以伪造,玉玺也可以伪造,你休要蒙骗我们!你这个妖后!” 皇后依然保持着她淡然的表情,并不为沈涣的话说愤怒,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时候,不知从何处,围过来一层又一层的士兵,几乎将顾清鸿等人封死在这个殿中。 胡楷从殿外一路走来,站在皇后的面前,拱手而道:“臣来迟,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抬了抬手,道:“王爷何罪之有?” 顾清鸿浑身都散发着冷意,他看着皇后和胡楷二人,原来之前没有遇上胡楷,是因为早已经埋伏在这里了。 是打算瓮中捉鳖么? 裴胥也在这个时候带兵赶到,他剿灭了东城门而来的兵马后,便以最大的速度赶到了这里。虽说他也不年轻了,但对付那些人还算绰绰有余。 他的眼睛看向不远处的皇后,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裴胥的声音沉重而洪亮,“废储这等大事,岂容你一个女子信口胡说?太子是先帝的嫡长子,自然是皇位唯一的继承人。” 皇后看见裴胥来了,脸上多了些意味深长的神色,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冷喝了一声,讥讽而问:“嫡长子?” 她的目光定在了裴胥的身上,以一种极其平和而又残忍的口吻道:“他是不是先帝的嫡长子,你最清楚不过了。” 皇后的声音像是一把锋利的锯齿,缓缓在裴胥的心头移动,他感觉浑身的气血都凝固在了一起,这种窒息的滋味啊。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他们都知道,顾清鸿是先帝第一任皇后裴嫣所生,裴嫣是裴胥的亲妹妹。裴嫣因绝世美貌,而受到先帝的万般宠爱,当时还流传了许多佳话。 可惜红颜命薄,裴嫣生子之日便离开了人世,其中死因难测,甚至有人猜测是......有人嫉妒裴嫣生下了皇子,从而加害于她。 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皇后的话里是什么意思?难道顾清鸿不是先帝的亲生儿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可是一桩惊天动地的皇室秘闻啊,换句话说,更是一桩皇室的丑闻。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三十二章:私生子 裴胥纵横战场多年,还未遇上此等窘迫的境况。 容嬅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响。他是不是先帝的嫡长子,你最清楚不过了...... 是啊,裴胥是那个最清楚的人。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裴家是周国的一个世家大族,世代忠烈,皆是武将。 将军的宿命是死在战场上。 裴胥的父母和他们的祖先一样,光荣地死在了战场之上。 当时,裴胥还只有十岁,他是裴家唯一的儿子。 十岁的人,便要撑起一整个裴府。 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但是,裴胥做到了,他撑起了裴府,不让任何人敢瞧不起他。 原以为偌大的裴府,就自己一个人了,谁知发生了一件事。 就在裴胥十二岁那年,有一对母女来到了裴府。 妇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虽说是衣衫褴褛,但也掩不了她的倾世容貌,她脸色惨白,不停地咳嗽,裴胥观察到了,她捂住嘴唇的手帕里有血迹。她将自己身后的女儿推到裴胥面前,然后看着女儿,道:“嫣儿,叫哥哥。” 女孩只有七岁左右的样子,细碎的额发下,一双眸子里似乎泅着盈盈的水,脸蛋就像是冬日里的雪一样的白,她怯生生地看着裴胥,抿着嘴唇,一脸迷茫的样子。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 裴胥第一眼看见这个女孩,便这样觉得。 妇人扯着女孩的手臂,她眼眶里泛着泪珠,嘱咐道:“以后,娘不在了,你要好好待在这里,知道吗?” 女孩摇摇头,哀求道:“娘,我不要离开你。” 裴胥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不太明白。 直到妇人将一枚玉佩还有其它信物放在裴胥的手里,他才明白了,这个女孩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女。 这枚玉佩,是裴府世代相传的玉佩,只有一枚。 还有其它信物,充分表明了父亲与这个妇人相爱过一场。 而且这个女孩,眉眼间的确有几分相似于父亲。 由不得裴胥不信。 小时候,裴胥经常缠着父亲,想得到这枚玉佩,父亲一直没给,原来是给了另一个孩子。 妇人气息虚弱,似乎是得了什么重病,她跪在裴胥面前,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的母亲,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她是你父亲的亲生女儿。我求求你,用你宽厚的臂膀容纳她,庇护她......”她说着说着,又咳出了些血。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情况,她不会来到裴府,离开自己的女儿。如今,只有让女儿留在裴府,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裴胥起初是有些不悦的,毕竟这个女孩是父亲与别的女人所生,这一段风流韵事,恐怕母亲到死都不知道吧。 可父母亲都已经死在了战场,计较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母亲是那么善良的一个女子,她若是知道父亲还有一个女儿,定是不忍心将其拒之门外吧。 裴胥思考了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打算让这个妹妹待在裴府。 这时候,妇人再次对女孩道:“嫣儿,他是你的哥哥。”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弟四百三十三章:他们是彼此最亲的人 女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听从娘亲的话,她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看着裴胥,小声地喊了一句:“哥哥。” 她的声音清脆而空灵,宛如一只黄莺。 裴胥一时间有些怅然,突然多了一个妹妹,心里百感交集。 然而,看着这个女孩的眼睛,裴胥心里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 他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因此,他蹲下身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有些胆怯,细声回答:“裴嫣。” 裴胥拉过裴嫣的小手,他的语气像是承诺一般,十分郑重,道:“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后来,裴胥才知道,妇人当时已经身患重病,她将裴嫣送到裴府不久后,便去世了。 裴嫣还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已经死了,她只以为娘亲不要她了,因此,整日里都是哭哭啼啼。 裴胥从前没有兄弟姐妹,他不知道如何与女孩相处,也不知道怎么哄她,只知道按着他自己的方式来。 因为裴家世代武将,所以,裴胥也打算对裴嫣采取训练将士的方法。 谁知,裴胥对裴嫣吼了一声,裴嫣便哭了整整三天,吓得裴胥再也不敢吼她了。 裴胥开始去问府里那些下人,如何去哄好一个女孩? 然后,裴胥会给裴嫣带来许多玩具、还有零食......都是女孩喜欢的东西。 他第一次这样去哄一个女孩,实在是有些笨拙。 裴嫣渐渐地也不哭闹了,在裴胥的保护下,她开始像普通的女孩一样成长。 或许是年纪渐长,裴嫣开始明白娘亲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只不过,她将所有的依赖放在了裴胥身上,将他当作自己最重要的人。 裴胥每次练武的时候,裴嫣都会在一旁看着,她喜欢缠着自己的哥哥。 她会在他稍作休息的时候,递出一方绣帕,可惜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处,每次给她擦汗,她都要踮着脚。 每次用膳的时候,裴胥不来,裴嫣就不肯吃。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裴胥再也没有废寝忘食过,他每次都会陪着裴嫣一起用膳。他也很喜欢这种感觉,至少这个家里还是温暖的,有人在等着他。 裴嫣不再沉浸于娘亲离去的痛苦中,开始学习读书写字,她很聪明,尤其是过目不忘的本领。 她每次在书里看见什么故事,都会立刻告诉裴胥。 他和裴嫣一样,都没有父母,从今以后,他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他也将她当作了最重要的人,给她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裴胥不允许任何人去非议她的身世,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裴胥都说裴嫣是他嫡亲的妹妹,一旦有人议论她是来历不明的私生子,他都会反驳过去,甚至将那人打得满地找牙。 记得某一次,不知是谁家的夫人在参加宴会的时候,讽刺裴嫣是野种,裴胥得知了,直接带着府上的护卫跑到那个夫人的家里,逼迫她当面致歉。 从此,不再有人敢提起这事。大家也就当裴嫣是裴府嫡出的女儿了。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三十四章:压抑的情愫 后来,裴嫣长大了,出落得越来越亭亭玉立。她偶尔地出门,身后必会跟随一大批的男子,她或许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容貌,所以,也不再出门。 然而,无数世家公子前来裴府,只为得见芳容。 裴胥见到这些人,无一不是冷面相对,然后全部赶出去。 他的妹妹,是世上最美丽温柔的女子。 在他的心里,没有人能配得上他的妹妹。 哪怕长大了,他们兄妹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 但后来,他公务越来越繁忙,待在府里的时间越来越少。 在这个年纪,正是需要建功立业的时候。 裴胥选择了父辈的那条路,领兵出征。 人生的第一场战役,发生在二十岁。 他二十岁,弱冠之年。她十五岁,刚好及笄。 这一战,赢得并不轻松,险些全军覆没,好在裴胥平安回来了。 一战成名,裴胥这个名字终于在朝堂有了分量,他不再只是依靠父辈荣耀的公子,而是众人口中人人称赞的少年才俊,前路不可限量。 裴胥第一个想要告诉的人便是裴嫣—他最亲的人。 他原以为她会为他感到喜悦。 谁知,他走到她的房间门口,打算将这次皇帝的赏赐放在她的面前,任她挑选,她却是闭门不见。 只听见里面,传来她断断续续的哭声。 她声音颤抖地说:“哥哥,我害怕。” 她害怕他死在战场上,她害怕他再也不回来,她害怕只剩下自己孤独一个人。 所有人都在庆祝他的凯旋,只有她。 在繁华喧嚣之中,她不在意他的功名成败,只在意他是否平安。 或许,便是在这一刻,裴胥忽然意识到了,裴嫣不仅仅是与他血肉相连的人,更是生命里最不可失去的人。 有一种炙热的情愫在心底渐渐燃烧。 她如花的笑靥、空灵的声音、甚至连她走过时夹带的风......全部落在了他的心头。 这种超越亲人的感情令裴胥感到恐惧,因为恐惧,所以克制,可越是克制,就越是喷薄。 他越来越不能面对她,却又时时刻刻想见到她。 不,不能这样发展下去。 因此,他借故军中繁忙,甚少再回到裴府,也不再陪着她一同用膳。 他以为,只要远离了,那份情愫会慢慢淡去。也只是他以为而已。 可当有人一次次向裴胥提亲,求娶裴府小姐时,他心里是无比的愤怒,因为他不允许任何人将她从身边抢走。 他想得到她、想占有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产生,便在心底迅速生根发芽,不需雨露,也能茁壮成长,成长为参天大树,终于冲破他的心防。 然而,裴胥又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样一份畸形的感情,是不被容于世的,一旦被发现,整个裴家都会被盯在耻辱柱上,受万世耻笑。 他不能毁了裴府的百年清誉。 这个时候,恰恰发生了一件事。初登帝位的皇帝顾子缨,他找到裴胥,让裴嫣入宫为后。 一则是拉拢裴家,为了巩固新帝的地位。 二则,顾子缨是真的喜欢裴嫣,说是一见钟情。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三十五章:无法救赎的罪孽 裴胥不知道顾子缨是什么时候见到裴嫣的,但他清楚,这是圣旨,不可违抗。 其实,以当时的裴府势力来说,真要与皇权杠上未必会输,毕竟顾子缨初登帝位、朝政不稳,他需要依靠、而不是与权臣抗衡。 但裴胥应承了这桩婚事,他必须要斩断心底那份畸形的感情。 这年,裴嫣十八岁,一个女子最美丽的年纪。她还不清楚入宫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后位对天下女子的诱惑。 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她双手抱住他,带着哭腔说:“哥哥,你要将我嫁出去了么?” 他心中万分绞痛不舍,但还是点点头,“是。” 她悄悄松开了手,道:“哥哥让我嫁,我就嫁了。” 他凝眸相看,她的眼里噙满了眼泪。就像多年前,她的娘亲离开那日。 就在裴嫣成为皇后的时候,裴胥也娶了妻,他的妻是一个官家女子,算是门当户对,她温柔而且美丽,可他却是无法因她而产生一点点心动。 他不爱他的妻。 尽管不爱,裴胥还是对妻子很好。 原以为,一个嫁入深宫,一个也成家立业。那份曾无比炙热的感情已经冷去了。 可当裴胥在皇宫里,看见裴嫣巧笑轻吟的时候,他的心再次疯狂地颤抖,就像平静的湖水突然落下无数颗石子。 而且,她所有的笑都是对另一个人—顾子缨。 顾子缨对裴嫣很好,许她皇后之尊,予她万千荣宠,她成为了全天下女子都艳羡的人。 可裴胥呢?他嫉妒,嫉妒得发疯,以致于失去了理智。 在一场宫廷宴会之后,顾子缨酒醉,裴胥没有出宫,而是偷偷走进了裴嫣的房间里,他看着床上那个窈窕多姿的人,身体开始燥热,欲望在此刻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一切吞灭。 他已经疯了。 他桎梏住了她的双臂,捂住了她的唇舌,撕开了她的罗裳,任由她的眼泪簌簌滑落....... 欢爱过后,是一地的颓靡。 她的双眼已经哭红,声音嘶哑,以一种极无助的语气说:“哥哥......” 哥哥...... 他们是至亲的兄妹啊...... 裴胥猛然一惊,他从床上摔下去了,然后仓皇失措地离开了,就像逃跑一样。 他这是做了什么? 无数的悔意涌上心头。 一切于事无补、不可救药、无法救赎...... 就在几个月后,宫中传来皇后有孕的消息,皇上对此惊喜万分,恨不能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放在她面前。 所有臣子都准备了礼物送给皇后,只有裴胥,不敢。 自从那一夜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因他心中有愧。 十个月后。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因为她的死讯。 皇后裴嫣诞下皇子,血崩而死。 裴胥放下了一切,匆匆赶到皇宫里,只见到她闭上双眸没有呼吸的脸,苍白如雪,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的白。 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这是唯一一次,他哭了。 在宫人眼里,这个戎马半生的将军竟如此痛哭,心里不禁暗道一句:兄妹情深。 大皇子名为顾清鸿,是她取的名字,一顾惊鸿。 字里行间都是她对顾子缨的深情。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三十六章:身世之谜 所有人都说,大皇子是早产儿,九月便生下来了,皇后体弱,因此才血崩而死。 当裴胥抱着刚出生的顾清鸿时,他发现婴儿有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心中正觉惊疑,无意中,又发现婴儿耳后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这一颗红痣,如同刀一样,狠狠地插在裴胥的心里。 他的耳后也有一颗红痣。 这天,距离罪孽的那夜,刚好十个月。 种种迹象表明,顾清鸿是裴胥和裴嫣所生的孩子,他是一个不被世俗所接纳的孩子。 这件事若是被外人得知了,唾沫都可以淹死这个孩子。 因为,他是兄妹乱伦的产物。 若是这个孩子待在皇宫,顾子缨迟早会发现异常,因此,裴胥找了一些理由,让冯晋带走了孩子。他要将所有的秘密带进坟墓里面。 ...... 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多年,裴胥以为除了他自己,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当然,他也绝对不会泄露半点。 但是现在,容嬅的一句话,对裴胥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 顾清鸿眸子里都是血丝,他紧攥着的手指指骨分明,似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他感觉自己的大脑里灌了一股冷风,瞬间将他的思绪抽空,他踉跄着身子退了几步,回头看着裴胥,眼神里的恨意,像是在看着仇人一般。 容嬅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地狱里的魔鬼,将陈年往事瞬间撕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历史,她的眼睛盯着顾清鸿的脸,一字一字道:“你根本不是先帝的儿子,你是裴氏兄妹乱伦的产物,肮脏龌龊至极,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她的话一出,在场众人将目光投向顾清鸿和裴胥的脸上。 裴胥脸色苍白,却是说不出一字反驳。 容嬅很满意裴胥这个表情,她淡淡提了一句,“知道裴嫣为什么会死吗?” 她停了停,欣赏着裴胥的眼神变化,“在她生子那夜,本宫告诉她,她诞下的皇子是满月子。” 事实如此,裴嫣得知了她的孩子并非是顾子缨的,而是她与裴胥......这个打击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她根本无法面对这桩孽缘,因此丧失了自己所有的求生欲,选择了死亡。 而容嬅,她明明知道顾清鸿的身世,却特意买通了太医,从裴嫣怀孕到死亡的那段时间,她都设下了一个谎言,隐瞒了一切,顾子缨到死,都认为顾清鸿是他的亲生儿子。 没有人知道容嬅的意图,或许她是想在今日给顾清鸿一个沉重的打击。 裴胥以为裴嫣是难产而死,万没想到,是容嬅一手促成的,他拔出剑,直指容嬅,眸子里是痛楚和悲恨。 看他的表情,众人心里也明白了,皇后所言不假。 顾清鸿的确不是先帝的亲生儿子,他是这个世界最肮脏的存在。 顾清鸿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在打量着一个最恶心的东西。 原来,他的身世会是这样的,真是可笑可悲。 他能承受死亡,却独独无法面对这个不堪的事实,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存在,莫说世人了。 肮脏龌龊至极啊......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三十七章:她只要他 体内的气血四处窜流,汇聚成一束,最终灌上顾清鸿的喉间,他猛然吐出了一口血,瞬间失去了所有气力,身子直直往后倒下。 就这样倒下吧,就这样死去吧,不用面对所有的鄙夷。 昭鸾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飞奔过去,抱住摇摇欲坠的顾清鸿。 ”阿鸿!“她不在意他的身世,她只在意他这个人,无论别人怎么看他,他都是她心中最好的人,不会因任何事情发生改变。 顾清鸿嘴角挂着血,在意识消失之前,他忽然看见了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她在流眼泪,是在为他而流泪么?还是他的是幻觉...... 可惜,他没有力气去触碰她的眼泪了。 他倒在了她的怀里。 容嬅见目的已经达到,她的唇轻微地扯了扯,一声令下:“来人,将这群乱臣贼子当场诛杀,一个不留!”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满是杀气。 她就是让他们所有人都死,来给顾子缨陪葬。 但他们全部都死了,这才是真正的结束。 刀光剑雨之中,昭鸾紧紧地抱住顾清鸿,她俯在他的身上。 这一次,换她来为他挡住所有的风雨。 昭鸾只听见刀剑的碰撞声,将士的厮杀声...... 随后,有湿热的血液洒在她的身上,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 她分不清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只要他一人。 千军万马之中,只她和他,两颗心紧紧相依。 渐渐的,她失去了意识,昏睡之前,似乎有人拉起了她的手,将她拦腰抱起。 这个人的臂弯宽厚有力。 接下来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这样睡过去了,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 “阿鸿、阿鸿.......” 床上的人一直在喃喃重复着两个字,她在梦里都冒着冷汗,似乎遇上了极害怕的事情。 突然,她睁开眼睛。 君瑶见状,喜道:“公主,你醒了。” 昭鸾从床上直起身,她抓住君瑶的手,问:“他呢?” 君瑶安慰道:“太子无碍。” 昭鸾有些怀疑,“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君瑶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道:“太子还在昏迷中。” 昭鸾忙下床,“我要去看他。” 君瑶却拦住了昭鸾,“公主。” 昭鸾停下了动作,她闭上眼睛,冷静地思考着发生的一切。 君瑶见昭鸾冷静下来了,便道:“太子的兵马被胡庄截住了,皇后的人又埋伏在那里,本来,奴婢以为我们所有人都要葬身在周国的皇宫了,是萧王爷带兵赶到了,将我们救了出来,他自己也负了伤。” 萧衍?怎么会是萧衍呢?昭鸾曾亲笔写过信给承璠,让他今日出兵相助,原来,他是派了萧衍过来。 或者说,是萧衍主动请缨过来的。 她果然,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昭鸾默默叹了一声,她欠萧衍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那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呢?” 君瑶道:“梦川。” 梦川...... 顾清鸿给她的聘礼啊...... 昭鸾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到梦川。 君瑶解释道:“梦川离周国最近,因此我们也只能在这里落脚了。”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三十八章:她不在乎 梦川十五城,他曾经给她的半壁江山。 昭鸾揉了揉眉心,她随意披了件外衣,打算下床。 君瑶扶着昭鸾往外走去,在她昏迷的这几天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如今的周国已经是容氏的天下了,等过了服丧之期,便是顾北淮的登基大典了。” 昭鸾的表情甚是沉重,她知道得到周国天下一直是顾清鸿的梦想,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在高位上耀武扬威,他做不到,她也做不到。 况且,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容嬅口中的那个皇室丑闻,对于顾清鸿来说,是一把最锋利的刀,伤人有形,见血见骨。 而这桩丑闻里最大的主角裴胥,他会是如何的下场? 昭鸾故作不经意地提了句:“裴胥呢?” “死了。”君瑶说了两个字,她的表情很冷淡,一贯如此,除了有关昭鸾的事情,其他的事,她一概漠不关心,无论是何人的生死。 死了......多么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啊。 裴胥死了! 昭鸾的心刹那间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虽然她对裴胥这个人不甚了解,但她觉着,他待顾清鸿是好的。 君瑶道:“那日,容嬅派兵紧追不舍,定要将我们尽数诛灭,是裴胥用自己的性命护住了太子,他死了,死在了血泊之中。” 君瑶说着说着,眸光微微闪动着,她素来冷情,但还是被触动了。 只有经历过当天的人才知道,裴胥的一身勇猛,他其实是可以活下来的,但他选择了一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方式去拼杀,换而言之,这是自杀,然而,自杀对一个将军来说实在是侮辱,她不忍心将这个词加在裴胥的身上。 昭鸾忽然也明白了什么,若是裴胥还活着,他该用什么样的方式面对顾清鸿?顾清鸿又该如何去面对他? 他们二人,是舅甥,还是父子? 或许,只会变成仇人吧。 裴胥选择了死亡,选择了用生命去完成一场救赎,他无法再面对顾清鸿,因为他知道,他的存在只会给顾清鸿带来数不尽的难堪。 他死了,万事皆成空,为顾清鸿留下最后一点干净,也给自己留下了最后的尊严。 这未必不是一份深情。 世人都在指责裴氏兄妹乱伦,做出苟且之事,甚至生下一个孽种。 这些事情违背了千万年来的世俗规则,所以,世人恨不得用最恶劣的言语去唾骂他们。 其实,万事万物真的有对错吗?谁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又有几人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更不用说谁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了,爱便是爱了,恨便是恨了。 昭鸾不知道裴胥和裴嫣之间的故事,她也不想知道,其实,她是恨的,她恨他们二人这段孽缘。 人死如灯灭,她不想追究了。 现在,她想做的,只是抚平顾清鸿心里的伤口。 然后,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未来,他想隐居山林,她就和他一同抛下这富贵荣华;他想谋得天下,她就陪着他再杀回周国。 造反算什么?骂名算什么? 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他。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三十九章:我在等你 昭鸾走到顾清鸿房间外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心里踌躇着,该如何去劝慰他?其实,她是一个不擅长开解和安慰别人的人,习惯了直言直语,因此经常说错话,不但没有起到安慰的效果,还惹出了不少麻烦。 就在昭鸾在门口犹豫不定的时候,从房间里走出一个男子,男子一身素色布衣,留着长长的胡子,手里提着一个药箱。 想必是看病的大夫了。 张岩见了昭鸾,微微点了点下颚示意。 昭鸾记忆里没有出现过这个男子,她有些疑惑,问道:“你认得我?” 张岩略带笑意,道:“公主殿下,草民自然认得。” 昭鸾若有所悟,“你称我为公主,想必是大昭的子民了。” 张岩笑而不答,当作默认了。 昭鸾又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张岩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当年,萧王爷在山脚下救起公主,还是草民为公主治伤的。” 昭鸾回忆着,似乎有了些印象,他是萧衍手下的人,那么萧衍也在这里了。“你叫什么名字?” “张岩。” 昭鸾眉头皱了皱,问:“你就是孙神医一直在找的人?” 张岩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眸子,“草民是孙神医的弟子。” 昭鸾是领会过孙神医的医术,张岩既然是孙神医的弟子,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的目光越过张岩,看向里面,问道:“太子的伤势如何?” 张岩脸上的笑意散去,他再次捋着自己的胡子,继而摇头,“不容乐观。” “不容乐观是什么意思?” “太子先前受了不少外伤,后又气血攻心,引发了旧疾。”张岩顿了顿,又道:“最严重的是,太子似乎抗拒着醒过来,渐渐地丧失了求生意志。” 昭鸾每听一个字,就越发不安,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极力不让自己的害怕表露出来。 张岩最后叮嘱道:“公主探望的时候,尽量不要刺激他的情绪,虽然还在昏迷着,但他能感觉外界的声音。” 昭鸾点点头,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那个男子,依旧是那么俊朗的面容,去没有半点血色,他闭着眼睛,宛若熟睡一般。 昭鸾从未见过顾清鸿这么虚弱的状态,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强大的、骄傲的,在她每次有危险的时候,如同天神一般降临。 可他也是人,也会受伤,也会死亡,他会离开她...... 昭鸾不敢往下想,她握住他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到他的掌心,她的唇轻轻落在他的指尖,“醒来吧,我在等你。” 顾清鸿的指尖动了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昭鸾就这样,一直紧紧地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眉眼。她希望,他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她。 她守了一夜,这一夜里,他没有醒来。 直到君瑶走进来,劝道:“太子非比常人,他会醒过来的,你待在这里,反而会影响他的病情。” 昭鸾反复思虑着,她觉得君瑶的话在理,便不再坚持,随着她走了出去。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四十章:如果,我想要你呢 走远了,君瑶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其实,萧王爷也受伤了。” “萧衍......他伤的重吗?”昭鸾昏迷之前,感觉有个宽厚的臂膀抱着她,潜意识里,她认为这个人会是萧衍。事实上,也的确是他。 萧衍,本可以不参与周国的纷争,但他来了。 她欠他的,真的太多了。 或许一开始,她就不应该进入他的世界,搅乱了他的心绪。 这份深情,是她承担不起的,因为她给不了任何回应。 醒来之后,昭鸾整颗心挂念的都是顾清鸿。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在每个人心中,孰轻孰重都分得很清楚。 君瑶轻轻唤了一声:“公主。” 昭鸾回过神来,是啊,她在担心什么呢?他们之间,本来就是朋友,她刻意地回避,不是更尴尬吗? 以朋友的身份,去看看他,的确是情理之中。 何况,她必须要向他致谢。 如果不是萧衍,或许,她已经死在了那场宫变之中。 昭鸾道:“引我去看看萧衍吧。” ...... 这时,张岩正在给萧衍包扎手臂上的刀伤,昭鸾从外走进来,看见的便是萧衍**着的臂膀,她下意识后退几步。 心里埋怨,这个人,为何不关门? 房间里面的人也察觉到了,萧衍轻笑一声,将衣服随意拉上,松松垮垮的领口,可看见他健硕的胸膛。 他道:“进来吧。” 此时此刻,昭鸾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犹豫着,硬着头皮,终是抬脚迈了进去。 萧衍看了昭鸾一眼,复又低头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会来。” 昭鸾的脸有些发烫,不过,她一向是脸皮厚,一下子便平复了,道:“听说你受伤了。” 她的目光落在萧衍的右手手臂上,虽然是包扎了一圈又一圈,但还是可以看见隐隐的血迹。 伤得不轻。 萧衍不以为意地说了句:“小伤而已。” 他不会告诉她,右手受伤,是因为他抱着她的时候,有人拿刀往她的头砍来,他都来不及考虑,便用右手为她挡了。 当时他心里想的是,她这么爱美,若是伤到了脸,肯定会很伤心,说不定再也不会出去见人了。 昭鸾的眸光变了变,启唇而道:“多谢。”萧衍不说,她也能猜到大概。 萧衍难得打趣道:“真要谢我,怎么没带些礼品呢?” 气氛瞬间变得轻松了许多,昭鸾笑问:“你想要什么?” 萧衍凝眸看着昭鸾的脸,忽然说出了一句:“如果,我想要你呢?” 他是带着笑意的,看上去很随意,就像一句再也普通不过的玩笑话了。 然而,没有人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有多忐忑。 昭鸾的心一惊,她看了看四周,奇怪,张岩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这个房间里,就剩下她和萧衍两个人。 萧衍的唇角噙着笑,他一步步朝昭鸾靠近。 昭鸾低着头,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了墙壁处,她再也无路可退。 他似乎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没想到,你还会害怕。” 昭鸾口是心非,直接反驳道:“没有。”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四十一章:把命还给你 萧衍含笑后退了一步,道:“那天在周国皇宫里,你明知道有危险,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进来,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你没有害怕,竟是面对我的时候,你害怕了。” 昭鸾故意逃避了这个话题,她话锋一转,问道:“为什么是你来了?”她的确写信恳请过承璠出兵,只是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萧衍。 萧衍低着头,看着昭鸾,反问:“为什么不能是我?” 昭鸾抬高了声音,喝道:“你就是想让我欠你!” 萧衍承认了,他承认得十分干脆,“是,我就是想让你欠我。” 昭鸾所有的气焰瞬间消失殆尽,她长长吐了一口气,“何苦呢?” 萧衍的眉宇之间骤然多了几分痛楚,何苦呢?他也在想这个问题,想了许多年,一直没有得出一个答案。其实,他并不希望她心里有任何一点负罪感,他也不需要她的歉疚,他只想让她永远平安喜乐。 可他到底错了,她看上去那么强势,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脆弱敏感。 他给她的,终究还是成为了她的负担。 萧衍扯了扯唇,道:“因为,我有所图啊。” 昭鸾抬眸,看着这比她高出许多的男子,他有一张迷人的脸,还有无比宽厚的胸膛,他的身上,有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安全感,被他喜欢,真的是一种幸运,这份幸运,应该给真心爱他的姑娘。“萧衍,不要再对我付出了,我这么坏透的女人,不值得。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是啊,你这么坏透的女人,真的不值得。”萧衍的语气有些自嘲,紧接着又道了句:“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一直是个倔强得有些偏执的人。 昭鸾侧眸看向一旁,她的心有些疲惫,在感情这件事上,谁不是倔强的呢? 她将所有的爱情已经放在了顾清鸿的身上,却同时又让她承受着另一个男人的付出,她实在做不到心安理得。 玩弄感情、三心二意这种事,她做不出来,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无情地伤害另一个人。 昭鸾曾经以为,长痛不如短痛,可萧衍实在是个另类,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喜欢?有时候,她自己都不喜欢自己,如果她是别人,一定非常讨厌她这个人。 她忽然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往自己的右手手臂一割。 幸好萧衍眼疾手快,抢过了昭鸾手中的匕首,但她还是伤到了自己。 他有些怒了,斥责道:“你这是干什么?” 昭鸾望着萧衍手中的匕首,淡淡道:“我欠你的。” 萧衍怒极,他情绪激动,将昭鸾按在墙壁上,道:“你欠我的多了,难道要将命还给我吗?” 昭鸾直视萧衍的眼神,被他这一推,她感觉背上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痛得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她是极怕痛的,也不知刚刚怎么有勇气就对自己下手了。 “你可以在我身上捅无数刀,但唯独命,我不能还给你,因为,我还要和顾清鸿白头偕老。” 她刻意提到了顾清鸿,便是想让萧衍彻底死心。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四十二章:诀别 萧衍突然将匕首往昭鸾的耳旁刺去,随着墙壁裂缝的声音,他手中的匕首深深刺入墙壁之中。 扬起的风令昭鸾脸侧一冷,她还以为他真的要给她一刀呢,那一瞬间,心里吓坏了,不禁闭上了双眼。 萧衍慢慢松开了手,他冷笑了一声,道:“从今以后,你欠我的,都还清了。” 昭鸾感觉到面前那股压迫的气息散去,她才睁开双眼,耳畔,是那把锋利的匕首,明晃晃地反射着刺目的光线,她急促的呼吸这才缓下去。 她其实很胆小的,只不过喜欢将话说的很有气势。 昭鸾看着萧衍的手臂,又开始浸出了血,而她自己,亦是如此。 伤人伤己。 她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吧。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开始兵荒马乱,从今以后,他们连朋友也不再是了。 这样也好,他应该去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昭鸾低垂着头,道:“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从此别过吧。” 她承认,这时候的她很残忍,很令人讨厌,尤其是这样对待一个为她付出许多的人。 昭鸾内心觉得难堪,有些无地自容,只想逃离现场。其实,她根本一点就不强大,她就是一只鸵鸟,习惯性地去逃避。 她说罢,便欲推开门。 萧衍猛然抓住昭鸾的手,他用了十足的力度,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然后,他慢慢地朝她靠近,咫尺之间,这张美丽苍白的脸啊,这张令他魂萦梦绕的脸啊,精致的外表之下,是有一颗多么狠的心? 其实,她一直都在拒绝他,从他第一次表露对她情思的时候,她就拒绝了,还让他不要等着。 是他一直痴痴地等着,以为可以在她的心里占据一点点的分量,那样就足够了。 可是这个女人,将心里所有的空间都留给了顾清鸿。 甚至于,他们之间,连朋友的关系都无法维持下去。 昭鸾挣扎着,想将手腕抽出来,但是,萧衍攥得紧紧的,根本不容许她动弹。 她略带些怒意,看着萧衍。 萧衍侧眸,他拔出插在墙上的匕首,放在昭鸾的手里。 这一瞬间,他的眸子里光泽温柔,或许她都不记得了,这把匕首是几年前,他为了逗她开心,送给她的。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指,令她紧紧地包裹着刀柄。 “好,我们就此别过,再不相见。” 萧衍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隐隐刺痛,今天,他是终于要放下她了,哪怕他不愿意,但终究是放下了。 挣扎在情爱之中,不是他的个性,他的人生,应当驰骋在疆场之上,那才是属于他的光彩。 他渐渐放开了手,后退不语,这一别,便是永生。 昭鸾抿着唇,转身,离开了房间。 望着昭鸾远去的背影,萧衍跌坐在地上,血流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流淌。 原来放下一个人,是比挖心还要痛苦的一件事。 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是少了一块,曾经为她的悸动、曾经因她的心痛......都不会再有了。 他再也不会尝试情爱的滋味,再也不会了。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四十三章:约定 这一路,昭鸾是连走带跑,直到远了,她才停下脚步,不知为何,她有些畏惧,或许是因为心慌吧。 她平复了心跳,这时,她才发现,手里紧紧握着这把匕首,未曾松开半点。 昭鸾将匕首收好,一步步往前走去。 君瑶还在原地等着,她见昭鸾的手臂上有伤,不禁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昭鸾摇摇头,她按住了伤口,道:“君瑶,你说我有时候是不是特别令人讨厌?” 君瑶是个不善于说谎的人,她听到这个问题,沉思了片刻,正在斟酌着如何回答。 昭鸾一脸沮丧,她看君瑶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她叹了一口气,道:“唉,是我为难你了。” 她就知道,自己有些时候是真的很讨人厌,也敢怪有那么多仇家盯着她了。 看来,她要好好地反思一下自己了。 君瑶不太明白昭鸾的意思,“奴婢去找个大夫来吧。” 昭鸾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包扎一下,“嗯。” ...... 就在这天夜里,萧衍离开了梦川,回到了大昭。 其实,昭鸾并不是赶萧衍离开,她是希望他养好伤,然后不要再为了她赴汤蹈火。 他救了她,而她将他气走了,这样做,岂不是太忘恩负义了些? 这一刻,昭鸾突然有了心凉之感。 原来,一个再爱你的人,被伤到了,也是会离开的。 人,无论何时,最爱的人永远是自己吧,因为怕受伤,人会下意识规避那些伤害。 今天之后,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这是约定。 ....... 与此同时的周国皇宫里。 在经历战争之后,皇宫一片狼藉,用清水清洗了三天,才将血流清洗干净,但血腥的味道,依旧在空气之中弥漫。 容嬅的戾气是越来越重了,从前,她一贯是喜怒不形于色,但自从顾子缨驾崩之后,她变得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胡庄正单膝跪在地上,禀报道:“皇后娘娘,顾清鸿一党已经退到了梦川。” 容嬅皱起眉头,“梦川?” 胡庄解释道:“梦川是周国边境的十五座城池,当年,顾清鸿带兵攻打大昭,夺下了这十五座城池,但他转手又将城池送给了大昭长公主作聘礼,因为这个原因,大昭的皇帝也并未再夺过去,梦川没有内忧外患,这几年里,也算是发展得兵强马壮,而且,梦川的地势易守难攻,短时间攻破确有难度。” 容嬅将桌子上的奏章直接砸下去,“本宫不想听理由。” 胡庄低下头,道:“是臣无能。” 容嬅冷眸扫过去,“本宫给你一个月时间,攻破梦川,本宫要亲眼见到顾清鸿的尸体。” 胡庄道:“是,臣遵旨。” 容嬅靠在椅背上,不耐烦地道:“你退下吧。” 胡庄起身,默默地退出了大殿,他离开的时候,恰好遇见走进来的长荆。 胡庄瞥了眼这个与他擦肩而过的男子,此人一身阴鸷之气,一头长发盖住了半边脸,他疑惑的是,此人没有通报,便可以直接进入殿中,看来,与皇后关系着实非浅。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四十四章:仁至义尽 长荆刚踏入殿中,便看见满地乱放的奏章,他抬眸,揣测着容嬅的脸色,想必是生气了。 这个世上,他才是最懂她的人。 他暗暗一笑,走过去,绕在她的身后,问:“怎么又动怒了?” 容嬅将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这几日,已经费了她太多的精神,以致于周身都是一股疲惫之感。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就差一步了。” 是啊,就差一步了,只要顾清鸿死了,她就不会有后患之忧了,只要他死了...... 也许,她就应该在顾清鸿出生的时候,就将他扼杀在襁褓之中,可......当时为什么没有下手呢? 是因为顾子缨喜欢那个孩子么? 裴嫣死去的那天,容嬅清楚地记得,顾子缨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她本来可以在当时,就将顾清鸿的身世公之于众。 然而她却没有。 是心里那些不忍在作祟吧。 因为不忍心在顾子缨的伤口上撒盐,所以容嬅一直等在了他驾崩之后,才揭露了顾清鸿的身世,她待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长荆将手搭在容嬅的肩上,轻轻地按摩着,宽慰道:“放心吧,一切都会如我们所愿。” 容嬅恨恨道:“他一日不死,我一日不能心安。” 长荆眸色变了变,道:“你太累了。” 容嬅挑了挑眉,“累又如何?如今,我才是这最终的胜利者。” 她要的是胜利,为了胜利,可以牺牲一切。 长荆话锋一转,他看着她花白的头发,问道:“你真的喜欢这周国天下吗?” 容嬅不假思索,说了两个字:“当然。” 长荆回了句:“自欺欺人。” 容嬅侧眸,看着长荆,反问道:“你忘了吗?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站在权势的顶峰。” 长荆又问:“那你是否还记得,你也曾说过,你最想做的事,是在邺城开一家小医馆。”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你答应过我的..... 容嬅的神色凝固着,她不禁冷笑,开一家小医馆,然后悬壶济世么?她早就没有那份心境了,权势和利益已经将她的心填满。 她道:“我这双手,曾经在各种药草中摩挲,而如今,只配提笔朱红,一念之间,决定万人生死。” 长荆的眸中忽然带了几分期盼,道:“只要你愿意,是可以回到从前的。” 容嬅冷笑,道:“我不愿意。” 几十年过去了,她早就不是从前的她,那个无知单纯的容嬅早就死去了,从前的梦想也早已化作了一阵风,风过无痕。 长荆的脸色黯淡下来,道:“只有十年了。” 容嬅:“十年也够了,在权力的顶峰享受十年,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长荆的语气沉下去,“你再这么殚精竭虑下去,未必会有十年。” 当初,他诊断了她的病情,若是好好养着,十年无碍,可依她这样下去,莫说十年了,就连三年也难熬。 因此,他希望她放下一切,远离朝野。 可他也明明白白地知道,她不会放下,更不会离开。 这样一个倔强的女人呵......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四十五章:母女 见劝不了,长荆也不再劝说,他问:“你打算如何处理后宫的那些女人?” “说起这事,我倒是发现了一个问题。”容嬅的脸浮现出几分疑惑,道:“冯家走了,独独将冯嘉月留在宫里,倒真是无情无义啊。” 长荆随口道:“管他们是不是无情无义,你若是想杀,就杀了吧。” 容嬅忽然含笑:“你不知道,最令我匪夷所思的是,陆离竟然上书请奏,让我留冯嘉月一命。” 长荆细思,道:“陆离?他和冯嘉月之间,难不成是有什么牵扯?能让男人挂心的,一般是他心爱的女人。” 容嬅将这个问题抛给了长荆,“你说我是杀,还是不杀呢?” 长荆沉思了片刻,给出了答复:“不杀。” “为何?” 长荆缓缓解释:“留冯嘉月一命,就当是给陆离一个顺水人情,让他记得皇后娘娘这份恩情,同时,也是对他的一个牵绊,这样一来,他只能效忠于你。” 容嬅眸子里精光一现,不再作声。 她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享受这片刻的闲暇时光。 然而,她还是不能偷得这片刻的悠闲。 内监过来通传,说是顾北淮来了。 容嬅的表情略有些不悦,但还是让顾北淮进来了。 顾北淮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一眼先是看见了站在容嬅身后的人—长荆,心里生起一股憎恶,他不喜欢这个男人。 长荆察觉到顾北淮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搭在她肩头的手。 顾北淮拱手道:“儿臣参见母后,愿母后福寿安康。” 容嬅直接问道:“你来所为何事?” 顾北淮犹豫着,开口道:“儿臣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儿臣把曦云接到宫里了。” 容嬅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顾北淮对容嬅的冷漠有些愕然,轻声问:“母后不去看看她么?” 容嬅揉了揉眉心,整日挣扎在这一堆琐事里面,她的确忘记了顾曦云。 也有一年多了吧,不知道病情是否好转了些? 长荆提了句:“要不,娘娘现在去看看明德公主?” 容嬅想了想,决定去一趟,她真的许久不曾见到顾曦云了。“也罢,去看看吧。” ...... 走到门口的时候,宫人看着皇后来了,她们本来是在打着瞌睡,这下子立马提起了精神,忙请安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容嬅将这些宫人的的表情囊括在心里,她走了进去,便看见一身白衣的顾曦云。 如今,已经入了冬,顾曦云身上的衣服很单薄,她静静地坐在地上,一头乌发自然散落,没有佩戴半点首饰。 其实,安静的她,确有几分楚楚动人之美。 容嬅走近了,唤了一声:“曦云。” 顾曦云转过头来,却是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早已不认得任何人。 容嬅这才猛然发现,顾曦云瘦了许多,说是骨瘦如柴也不为过,之前,她以为顾曦云只是装疯卖傻,今日一见,她明白了。 她伸手欲去触碰顾曦云的脸,道:“母后来看你了。”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四十六章:宠臣 顾曦云的脸往后缩去,一双眼睛里满是恐惧。 容嬅收回手,她蹙了蹙眉头,心里想着,顾曦云真的是已经忘记了一切,难道洛禾对她的打击真那么大吗? 顾北淮见状,以为母后是生气了,便解释道:“曦云现在谁也不记得了。” 容嬅看着这个畏畏缩缩的顾曦云,哪里还有从前半点张扬的影子?活脱脱就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问:“可有找过太医?” 顾北淮眸色凝重,道:“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他只有顾曦云这一个妹妹,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这份兄妹情义还是在的。 他知道是谁将顾曦云害成了这副模样,心里的恨一直没有少过。 比之母后一直想要除去的顾清鸿,顾北淮更希望将昭鸾碎尸万段。 长荆的眼睛里闪过复杂的光芒,他走过去,抓住顾曦云的手腕,打算试探一下她的脉搏。 顾北淮立马就怒了,喝道:“你区区一个臣下,也敢执公主之手?” 长荆没有理睬顾北淮,他继续抓住顾曦云的手腕,她极力地挣脱,似乎很怕被别人把脉。 他的眸光一转,骤然松开了手。 容嬅问道:“她这病可有解决的方式?” 长荆看了顾北淮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对容嬅道:“有,不过需要时间。” 容嬅吐了一口气,道:“既然有治愈的可能,那你就放心去做。” 顾北淮插嘴道:“母后,他又不是太医,怎么能放心将曦云的病情交给他?” 他观察着容嬅的脸色,莫名觉得她很相信长荆这个奴才。 容嬅的目光从顾曦云的身上转移到顾北淮的身上,知子莫若母,她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无非就是怕长荆干涉他的皇权罢了。 语气指责道:“北淮,你都是即将要登基的人了,该将心思放在大局上,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 顾北淮见容嬅为了维护长荆而指责他,心里更是不悦,但他又不敢将心里这团火发泄出来,只能忍着。“儿臣知错了。” “好了,本宫回去了。”容嬅临走之前,不经意地嘱咐了一句:“你如果是真的关心你妹妹,这宫里的人也该换了。” 好在顾北淮也没有傻到那个程度,顿时明白了容嬅的意思,他再抬头时,容嬅已经带着长荆远去了。 顾北淮忿忿地看着长荆远去的背影,这时候,一个太监对顾北淮道:“这人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殿下可不要得罪他了。” 得罪?什么时候,他顾北淮还需要看一个臣子的脸色? 太监又说:“等殿下登基了,这个长荆不是丞相就是太傅了。” 这话一出,顾北淮心里的恨意更浓,照这样下去,依母后对长荆的宠爱,怕不是连皇位都要给了他去。 前朝里,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从前,一个太后便是偏爱一个宠臣,以至于为他谋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顾北淮越想越后怕,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不能允许母后的身边有一个宠臣。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四十七章:卸磨杀驴 长荆扶着容嬅回宫,他笑了笑,无意间提及道:“这位未来的皇帝,似乎很厌恶我。” 容嬅瞥了长荆一眼,道:“那你可要小心些了。” 长荆根本就没把顾北淮放在眼里,如果他想阻拦顾北淮的登基之路,简直是易如反掌。 他只要在容嬅耳边说上那么几句话,易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何况,先帝留下的儿子当中,可是有几个懦弱不懂事的,扶持起来做一个傀儡皇帝,难道不比顾北淮当皇帝好吗? 毕竟,容嬅也不是太在意自己的子女。 长荆:“有皇后娘娘保护,我要担心什么?” 容嬅的眼神定在长荆的脸上,她的话意味深长,道:“你就不怕本宫卸磨杀驴?” 长荆是唯一一个完完整整地知道她所有往事的人。 她是如何毒死了先帝?又是如何篡改了遗诏? 如果长荆死了,这天底下,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容嬅的所作所为。 长荆混浊的左眼动了动,道:“我当初就说了,如果我留不得了,娘娘就杀了我,不要心慈手软。” 容嬅的手在长荆的手掌之上按了按,她稍抬着下颚,迈着沉稳的步子,朝前走去。 “本宫不会让你死的。” 这句话,是承诺,亦是约定。 长荆心头一暖,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仿佛驱散了心底所有的阴暗,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静静地陪在她身边,这样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人,任他们如何想吧。 …… 胡庄在皇后面前下了军令状,一个月内不破梦川,就以命谢罪。 他正想着如何去攻破梦川,实在是愁的焦头烂额。 胡丕走到军帐里面,对胡庄道:“大哥。” 胡庄见胡丕来了,心中一喜,他这个弟弟自小就是个聪明人,想必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你来了正好,帮我想一个破城之法。” 胡丕的眸子暗暗闪过几分杀意,他指着梦川的地图,道:“其实很简单。” 胡庄惊问:“你有办法了?” 胡丕冷声道:“梦川的确易守难攻。但……现在是什么季节?” 胡庄不理解胡丕的意思,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入冬。” 胡丕道:“准确来说,是即将入冬了。” 胡庄挠挠脑袋,问:“这和攻城有什么联系?” “这个时候,正是梦川的雨季,天气严寒,又恰逢暴雨,又因为还未完全入冬,河水并不会冰封。再看梦川的地势,多是山区,若是经暴雨洗刷,导致山体滑坡,大哥认为,梦川会死伤多少呢?届时,梦川城不是不攻自破吗?”胡丕说的很缓,声音里夹带着不可掩饰的喜悦,仿佛在他看来,千万人的生死根本不值一提,只要这场战争胜利了,就是值得的。 胡庄突然觉得眼前的胡丕有些陌生。 在胡庄眼里,胡丕的样貌一如往昔,却再也不会露出那种温和的笑容了,他的一字一句里都是阴冷,整个人完全变了一般。偶尔流露的笑容,也是格外瘆人,不复记忆里半点阳光少年气息。 还是说,这样的胡丕才是真实的他?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四十八章:输的光明磊落 胡庄仔细思考着胡丕的这番话,心里还在犹豫,他道:“梦川城十年前发生过水患,对此采取了一系列的防护措施,若是单等暴雨冲城,这个可能性不大。” 胡丕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点,他轻飘飘地丢出一句:“若是我们毁掉上游的江河大坝呢?” 胡庄猛然一惊,声音下意识抬高了许多,厉声道:“这样一来,不仅是梦川会被洪水冲洗,就连周国的几个郡县,也会遭受大难。” 胡丕丝毫没有在意那些人的生死,反问道:“那又如何?只要能破了梦川,杀了顾清鸿,大哥的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这可是关系到周国数十万人的生死。你怎么可以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胡庄虽是胡家人,但性情却与胡丕、胡真二人迥然不同,他是嫡长子,自幼随父出征在外,偶得空闲,也是驻守边防,保卫一方水土,甚少参与阴暗的权谋斗争。 胡丕的这个提议,显然是一个不入流的阴招,开闸泄洪,置万千周国百姓性命不顾,这绝非他胡庄能做得出来的事情。他言辞凿凿:“不行。” 胡丕疑惑,“为何?难道大哥有更好的方式?一个月后破不了梦川,大哥准备如何向皇后娘娘交待?” 胡庄背过身去,字字铿锵:“我就算输,也要输的光明磊落。” “大哥如此冥顽不灵,我也没办法了。”胡丕无非理解胡庄,在胡丕心里,为了达到目的,牺牲别人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胡庄偏是要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谁会领他的情? 他气不过,便甩袖离开了军帐。 胡庄不愿意动手,并不代表胡丕不会动手,他就是想让梦川和顾清鸿一同消失。 梦川城外,有人虎视眈眈;梦川城内,有人忧心忡忡。 顾清鸿醒了。 这原本是件好事。 可对于他,似乎并不是。 一旦醒了,便要承受那一个耻辱的事实。便要承受每一个羞辱的眼神。 无人敢在他耳边提及那天的事,也无人会提到裴胥的死讯。 昭鸾立在门口,她忽然不敢进去,房间里的顾清鸿,身着一袭单衣,孤零零地站在窗口,单薄的背影,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悲伤。 人,总是下意识地抗拒悲伤的一切。 昭鸾的脚步凝固在门口,站了许久,也没有勇气推门。 她不敢面对那个颓废的他。 就这样,一直站到了夜里,风凉飕飕的,吹得昭鸾浑身都是冰冷的,反而催生了她的勇气。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阿鸿。” 昭鸾对着那白色的背影,唤道。 顾清鸿显然听见了,但他没有任何反应,真个人像是冰冻了一般,对一切外在事物都没有感知。 昭鸾有些委屈,她往他靠近,然后双手环抱住他的身子。 以前,他们发生争执了,他总是这样抱住她,而她则会握住他的手,表示原谅。 这是属于他们二人的亲密动作。 可是,他的身子还是僵硬着不动。 宛如一块冰冷的玉石。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四十九章:她的男人 昭鸾能理解顾清鸿所经历的一切。 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替母亲报仇雪恨。 他憎恨着先帝,因为先帝没有给予过他任何父子之情。 可事实却狠狠捅了他一刀,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变得可笑至极。 乱伦、孽种、耻辱…… 他的人生,在那一刻被摧毁。 她心疼他,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她无法承担他的悲伤。 在这个世上,自己的伤痛永远只有自己才能承担,旁人只能眼观。 昭鸾抱得更紧了些,她嘟囔道:“你不理我了吗?” 顾清鸿的眸光一直看向窗外。 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上,散发着皎洁的光辉,那样的高洁、明亮……令一切世俗的肮脏无所遁形。 他的脸苍白得几近透明,启唇道:“你不觉得肮脏吗?” 兄妹乱伦产下的孽种,不觉得肮脏吗…… 这几天,顾清鸿一直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包含着肮脏。 如果可以,他宁愿从未降临在这个世上。 昭鸾站在顾清鸿面前,她昂着头,直视着他,厉声道:“你要一个回答吗?那好,我告诉你。” 她扬着高高的下颚,目光如炬,尽数落在顾清鸿的脸上,高傲而倔强,一字一字道:“顾清鸿,你听好了。我的夫,是翱翔云霄的飞龙,哪怕他没有周国皇室的血脉,他依旧可以直上九天。他是太子,我便是他唯一的太子妃;他要造反,我便陪他一同反了这周国天下。不管他是谁,他要做什么,哪怕是与全天下为敌,我也会选择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同行,一同承担所有的风霜雨雪。” 昭鸾轻轻握住了顾清鸿冰凉的手,眼神里柔情脉脉,“千古骂名算什么?万人唾弃算什么?我陪着你,我们一起走下去。” 这番话令顾清鸿心头一震,他看着这个娇小的姑娘,说出如此一番激烈的话语,就像当年,她说过要保护他,总是让他意想不到而又满腹温暖。 然而,他的语气极其悲哀: “柔瑄,我的存在,是这世间最大的耻辱……” 这一次,他没有喊她的小名“瑄瑄”,而是唤了“柔瑄”二字。 敬尔威仪,无不柔嘉,六寸之璧,瑄玉良才。 柔者安也,瑄者富贵也。 他要让她明白,她是尊贵的大昭长公主,如果还跟着他,必然会承受世人无尽的唾骂。 他舍不得。 她应该拥有世间所有的美好,而不是陪他一同在肮脏的地狱里沉沦。 但她又何曾在意过呢? 这二十年来,昭鸾为人处世,甚少在意过别人的看法,什么名声?她根本就不在意。 昭鸾在意的,只有她想要珍惜的人。 这个人,就是她眼前的人――她的男人。 旁人,想怎么说,就由着他们去吧。 再说了,依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根本就不会被那几句话给打击。 就像从前,当恭亲王对昭鸾说,甚至还摆出了证据,证明她最亲的母后是一个恶毒的蛇蝎女人,但昭鸾根本就不会因此对母后心生恨意。 因为,不管她的母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是待她最好的人。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五十章:你这是逃避 昭鸾一脸认真的看着顾清鸿,她撅着嘴,恶狠狠道:“谁说的,我去揍他!” 顾清鸿看着昭鸾的模样,不禁有些想笑,她总是这样,不经意间能带给他许多温暖。 昭鸾紧紧攥着顾清鸿的手掌,虽然她的手小很多。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道:“一切都过去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猛然涌现一股难受的感觉。 原来真心爱一个人,会感受他的喜乐,同样也会感受到他的伤悲。 加上,她一个人说话,他都不搭理她,心里的委屈越来越多。 她又喜欢胡思乱想,想到最后, 以至于自己的双眼噙着泪珠,这下子,倒真是看起来有些可怜了。 顾清鸿低着头,他伸手擦了擦她的眼眶,道:“看上去,你比我还要难过。” 昭鸾满脸委屈地点了点头,她作势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像一只狐狸一样灵巧。 顾清鸿停在半空中的手有些顿住,这一刻,他的心里万般愁绪,理不清,越来越乱。 其实,他无法原谅的是自己。 终于,他还是落下了手,搭在她的腰上,问:“你真的决定要跟着这样的我……一生一世吗?” 如果她要离开,他会尊重她的决定。 昭鸾的语气很坚定:“为什么不呢?错的人又不是你。” 是啊,错的人又不是他……他为什么要背负这一生罪孽呢? 顾清鸿紧紧搂住了怀中的人儿,道:“对不起。” 这些日子,他不应该自暴自弃,就算全天下都唾弃他,那又怎么样呢? 他又何必去在意那些人的看法呢? 人活于世,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只要努力做好自己就行了。 更何况,她还在他的身边。 昭鸾浅笑,道:“我原谅你了。” 这时,月光由窗外洒在二人的身上,给他们镀了一层温柔的光辉,紧紧相依的,是两个真心相待的灵魂。 顾清鸿道:“我们离开吧。” 昭鸾:“离开?去哪里?” 顾清鸿的眸子闪过一分痛色,道:“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你真的舍得离开吗?”昭鸾心里清楚,顾清鸿有着他的远大抱负,他想得到这个天下。 如果,让他陪着她隐居山林,他是愿意的,但并不会开心。 而且,他对容嬅等人的恨意,此仇不报,便会日夜折磨着他。 顾清鸿的语气有些急迫:“你不是想要看玉南山的雪吗?我们明天就去,好不好?” 昭鸾摇摇头,“你这是在逃避吗?” 顾清鸿的眸子黯淡下来,“是啊,我在逃避,因为我不敢面对。” 昭鸾:“容氏他们还没死,我们怎么能逃呢?你的恨,也是我的恨。这份仇,终是要报的,杀了容氏,夺走她的天下。” 顾清鸿显然被说中了心事,他的脸色越发煞白。道:“如果我再去争夺皇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那是造反。” 昭鸾直接脱口而道:“造反就造反,我们何必去理会世人的议论呢?只要最后的胜利者是我们,史书上所有的文字都是由我们来主宰。”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五十一章:狂风骤雨 昭鸾的话给了顾清鸿最大的勇气。 只要最后胜利的人是他,只要是他坐上了帝位,谁还敢议论那些前尘往事? 时间,会冲淡一切,包括耻辱。 顾清鸿与容嬅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既然他还活着,那便不能白活,他要将她加注在他身上的伤痛,加倍还回去。 一味的躲避,反而还失去了男儿气概。 此仇不报,愧对自己。 昭鸾抿了抿唇,道:“如今胡庄等人兵临城下,就想着攻破梦川,这一次,我们不能让他如愿。” 顾清鸿知道容嬅不会放过他,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她也非要他的性命不可。 “我曾经与胡庄打过交道,此人确有将帅之才,可惜生在了胡家。” 昭鸾这几日也在观测着梦川的形势,心里也算了解大概,她道:“梦川地势较高,若是强攻,未必容易,我在想,胡庄会不会想一些阴招?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顾清鸿道:“以我对胡庄的了解,胡庄算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就算是要战,也会光明正大地来。” 昭鸾质疑道:“你就这么相信他?”在她看来,兵不厌诈,更何况是胡家的人呢?虽然她对胡家的人的确存在偏见。不过,从胡真、胡丕二人来看,胡家难道还有好人吗? 顾清鸿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要让胡家成为容嬅的第一个牺牲品。他道:“不管胡庄打算用什么样的计谋,这次,定要让他们全军覆没。” 昭鸾看了看天空,刚刚还有明月高悬,现在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估计,又是一场暴风雨了。她道:“可惜,这几日都是暴雨,等过了,再出兵击退敌军。” 每年到这个时候,梦川地带总是多雨,这里的人也习惯了,为了防止暴雨冲垮房屋,也做出了许多措施,比如开通河道、筑造堤坝等等,因此,城中的百姓也不担心会引发洪水之灾。 顾清鸿也在细想这个问题,对梦川来说,暴雨不利于作战,的确要过了这几天再说了。 昭鸾看了看天色,见时间很晚了,便打算离开。 顾清鸿拉住昭鸾的手,他的唇边衔着笑意,道:“这种情况,你不应该是一副害怕的模样,躲进我的怀里吗?”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外有狂风大作,轰然几声惊雷,转眼间便是倾盆大雨,着实有些吓人。 昭鸾一头雾水,问;“我为何要害怕?” 不过就是下暴雨了吗?她来时带了伞,是可以回去的呀...... 顾清鸿脸色一黑,她总是在关键时刻不懂风情,这个可恶的小妖精。 他揽住她的腰,嗅着她隐隐飘散的发香,道:“今夜,不要走了。” “你身上不是还有伤吗?”昭鸾刚说话,她的嘴唇便被堵上了。 一个吻来的猝不及防,他带着草药的苦涩气息钻入她的喉间,随后,是唇齿间的碰撞。 她闭上双眼,沉迷在这个吻当中。 许久之后,顾清鸿才停下这个吻,他的手指划过她的唇瓣,道:“那些小伤,不碍事。”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五十二章:鸡腿 昭鸾突然满脸一红,那些小伤,不碍事........天啊,顾清鸿怎么可以说出如此露骨的话? 果然成亲之后,他的脸皮变得越来越厚了。更新最快┏x4399┛ 奇怪,她从前在秦楼楚馆见多了这些事,为何到了自己身上,就变得如此羞涩? 还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太过撩人了? 他有一副魅惑的皮相,还有一具诱人的肉体。 的确是很撩人。 昭鸾还在胡思乱想着,自己的身子便被拦腰抱起,顾清鸿在她的额心落下一吻,然后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 昭鸾瞪大着眼睛,看着顾清鸿,语气质疑,道:“你的伤,真的不碍事吗?” 顾清鸿脸色渐渐沉下去,他挑了挑眉,“你在质疑我?” 昭鸾尴尬而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的伤势吗?” 顾清鸿的手滑至昭鸾的腰际,他稍用力,扯开了她的衣带,他低下头,对着她耳垂处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好了,会让你满意的。” 昭鸾的脸越来越红,好在烛火已经灭了,不然被他看见她这副样子,一定很丢脸。 不行,她不能被这只大灰狼给吃干抹净了,她要占据主导地位。 如此一想,昭鸾翻身将顾清鸿压在身下,她挑起他的下巴,一副流氓姿态,道:“你果然是个肉食动物,在外这么多天,有没有拈花惹草?” 顾清鸿忽然十分暧昧地笑了笑,“只吃你的肉。” 昭鸾的手钻进顾清鸿的衣襟,“真的么?” 她的手很冰,不禁令他浑身一颤,他抓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道:“勾引人,可不是像你这样的。” 昭鸾一听,也来不及细想,赌气问道:“那是什么样的?” 顾清鸿将昭鸾往身上一拉,她不禁趴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他一点点褪下她的衣衫,一边道:“你要将对方想象成全天下最美味的食物,恨不得赶紧咬上一口。” 昭鸾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现在是鸡腿!” 顾清鸿无语。 昭鸾捏着顾清鸿的下巴,色眯眯地看着他,道:“香喷喷的大鸡腿,你说我该从哪里下口呢?” 她的眼神自他的脸,一直往下,像是在认真打量一个鸡腿,哪个地方下口比较美味? 顾清鸿无奈道:“你太会破坏气氛了。” 昭鸾倒不觉得,自从她将顾清鸿看作了一只大鸡腿,她就时时刻刻想啃他一口。 窗外,风雨未歇。 顿时又响起了几声惊雷,几乎震耳欲聋。一道亮光闪过,令昭鸾的眼睛一晃。她顺势作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将头靠在他的话里,像一只可爱的小白兔。 昭鸾抓住顾清鸿的手,柔弱而害怕,道:“我好怕,你要保护我。” 顾清鸿笑道:“你的演技也太拙劣了些。” 昭鸾忿忿不平,她的演技明明是无懈可击、堪称完美,怎么就拙劣了呢?她道:“我!不!服!” 顾清鸿抓住昭鸾的手,将她放在身下,他迫近她的眉眼,道:“我来教你吧。” 随后,无数的吻如雨点一般,落在昭鸾的身上。 她不禁自甘沉沦在这场欢爱之中。 不对啊,明明是她在调戏他,怎么似乎反了呢? 第四百五十三章:胡丕之死 胡丕打算瞒着胡庄去炸毁江河大坝,为避免走漏风声,他只带了百余精兵,悄悄赶到了江河大坝的上游。收藏本站┏x4399┛ 一人犹疑道:“公子,真的要动手吗?将军吩咐过……” 胡丕抽出一把剑架在这人的肩膀上,喝道:“你想死吗?”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他不允许任何人退缩。 “属下不敢。” …… 这时,天已经渐渐有些亮光了,留给胡丕的时间不多了。 他看着那汹涌的江水,眸子里的恨意越来越浓。 一旦江水倾泻,将有无数家园被夷为平地。 而他不在意。 他只要梦川城不复存在。 因为大坝是重要地带,但无人会想到来摧毁它,因此只有几人日夜看守着。 胡丕令人悄悄潜进去,然后杀了那几个看守的人。 他们将成吨的炸药放在闸门处,然后将引线拉的很长。 这样一来,点燃引线之后,他们就有充足的时间逃离,而那些还在睡梦中的人们,将会迎来汹涌的洪水,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胡丕的嘴角勾起诡谲的笑意,他就是要让万千人陪着顾清鸿他们一同死去。 只有这样,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既然这个世界容不下他,那他就毁了这个世界。 就在胡丕掏出火折子的那刻,周边的世界突然明亮了。 胡丕转身看去,他的身后,是许许多多举着火把的人,目测不下于五万人,看上去都是最纯朴的村民,有少年、有老者、有妇人、有女子。 每个人都是怒目而视。 人群中,有人指着胡丕喊道:“就是这个人,要炸掉我们的江河大坝!” “打死他!” 一声起而百声应。 “打死他!” “打死他!” …… 胡丕顿时有些慌了,他还没见过如此暴躁的人们,简直是一群刁民。 他的手下忙劝他离开。 可惜,已经晚了。 这些村民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一个个抡着锄头往胡丕跑来,争先恐后。 就算胡丕所带的这百余人再如何骁勇善战,也抵挡不了这数万人的进攻。 他们慌忙道:“保护公子。” 这时候,不知是谁又说了句,“他就是那个辽成王的小儿子,平日里吃香喝辣的,却还想着毁我们的家园!这种人,不杀天理不容!” 村民们闻言越加愤怒,他们都是一些平凡百姓,大都对那些权贵怀有嫉恨之情,如今权贵要毁他们的家园,如何能忍? 他们直接拿手中的农具往胡丕等人身上砸去。 胡丕见形势不对,忙往外逃跑去,然而,他的外貌和穿着在这群人里是那么的显眼。 “快,他要跑了!” “抓住他!” 村民们揪住胡丕,三拳两脚挥上去,将他推倒在地上。 这些村民发疯了一样,用脚狠狠踩踏着胡丕的身体。 口里还念念有词,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应该是乡土话。 可怜的胡丕,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被村民们活活给踩死了,而且整个身体都被踩成了肉饼,辨认不清什么是什么部位,只看得见一团团血肉模糊、混着泥泞的东西。 第四百五十四章:黑灯瞎火的看不清 村民见胡丕已经死了,便各自散了。收藏本站┏x4399┛ 胡丕的死讯传到胡庄耳里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了。 有人匆匆忙忙地跑到胡庄的营帐里,道:“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胡庄蹙额,问:“什么事?” “三公子.......三公子被暴民打死了。” 胡庄的身体一震,眼眶迸裂,喝道:“你再说一遍!” “三公子被暴民打死了,尸体已经带回来了。” 胡庄闻言,他慌张地冲出营帐,头猛然一昏,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团黏糊状的东西。 这如何能是胡丕的身体? 有人颤颤巍巍地站在胡庄面前,道:“三公子被成千上万的暴民踩踏,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便只剩下这些了........” 胡庄一脚朝这人踹过去,骂道:“你们怎么保护的?” “将军,是三公子连夜带人去炸毁江河大坝,不料被附近的村民发现了,这才导致了.......” 胡庄闻言,也是一阵哀叹,胡丕到底还是去做了这件事?他颤颤地捧起那一团血肉,喃喃道:“三弟啊,你要大哥如何向父亲交代?” 一大批人跪在地上,“将军节哀。” 胡庄紧紧攥着拳头,道:“那些暴民是何人?统统给本将军抓起来。” 他的三弟,平生最爱干净,万没想到,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死无全尸。 这让胡庄如何不恨,他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弟弟。 下属面露难色,道:“那些人有数万之众,而且都是周国的子民。” 胡庄愤然起身,将手中的大刀插在地上,朝天怒吼。 这一次,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有苦说不出。 胡庄站了许久,转身吩咐道:“将三公子的遗体.......送回王府。” 他的脸上都是愤怒和悲戚,瞬间似乎苍老的许多,胡家三子,只剩下他一人。 ...... 胡丕死了这件事对胡家来说是一个打击,对梦川城中的人却是一个好消息。 人大都是自私的,首先会考虑到自己的利弊,哪里还会去施舍同情给敌人呢? 昭鸾睁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浑身腰酸背痛的,昨晚实在是折腾得太过了。 她支起头来,四处张望着顾清鸿的影子。 水墨屏风之后,身影绰约。 顾清鸿静坐在书桌边,只见他稍稍揽起自己的衣袖,一手执狼毫,不知是在书写什么。 昭鸾痴痴地看着,果然是美人如画,看着也赏心悦目。 她下床,垫着脚尖,慢慢地走到顾清鸿身后,然后用手蒙住他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 顾清鸿抓住昭鸾的手,将她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轻问:“醒了?” 昭鸾的目光从顾清鸿的脸上滑下,停留在他的喉间。 这样的眼神令顾清鸿心头一痒,就像是有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在挠着他的心,他吞了吞唾沫,喉结随之滚动着,故意咳了咳,“为何如此看着我?” 昭鸾笑嘻嘻道:“因为你好看。” 顾清鸿脸色变了变,道:“难道你昨晚没看够吗?” 昭鸾双手攀住顾清鸿的脖子,故意挑逗着他的情愫,“黑灯瞎火的,如何看得真切?” 第四百五十五章:撩完就跑 顾清鸿刮了刮昭鸾的鼻子,“真不知羞。收藏本站┏x4399┛” “因为和你学的啊。”昭鸾笑着笑着,从顾清鸿的怀里钻出来。 她就是一只狐狸,撩完了人就跑,根本不管被她撩的那人,是否是意乱情迷。 这时候,一只白鸽飞进来,在屋子里盘旋了几圈,最后落在顾清鸿的肩头。 顾清鸿抽出白鸽脚边的信轴,他看了看,随后对昭鸾笑道:“你的仇家又死了一个。” 昭鸾一副早就知晓的模样,没有半点惊讶,她道:“你这是一石二鸟啊。” 利用暴躁的村民,将胡丕活活踩死。 然后将这个消息传出去——胡家意图炸毁江河大坝,令无数家园被洪水冲毁,其罪当诛,因此,周国的子民对胡家满是憎恨。 胡家失去了民心,那容嬅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顾清鸿捏了捏昭鸾胖乎乎的小脸,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昭鸾道:“这是心有灵犀。” 顾清鸿眼神鄙夷,他薄唇含笑,忍不住拆穿她,“说吧,是不是派人在监视我?”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暗影的存在,之所以没有把暗影揪出来,是因为......他知道暗影是昭鸾安排过来的人。 昭鸾的脸色有些尴尬,她挠了挠脑袋,道:“额......这个.......不是怕你在外面拈花惹草吗?” 顾清鸿笑而不语。 昭鸾故意岔开了话题,道:“你说胡丕的死,会不会刺激到胡庄,以致于他大举进攻梦川?” 顾清鸿将手中的笔放下,他缓缓地卷起桌上的宣纸,道:“我正是要等着他来。” ...... 胡丕的“尸体”很快便被运送到了辽成王府,胡楷当场见了,顿时是老泪纵横,三子之中,他最疼爱的儿子便是胡丕。 胡丕正值盛年,怎么会死?怎么能死?还死得这么凄惨,连完整的尸首都没有。 胡楷抱着盛装胡丕尸骸的罐子,一声声怒问:“是谁害了我的儿子?” 这位戎马一生的将军,此时此刻就是一个可怜的老人。 无人敢作答。 只尽数跪在地上。 容凌听说胡丕的死讯,也匆匆赶到了胡府。 还未进去,便看见满门都是一片白色,从内至外流露的悲伤。 容凌走进去,胡府的管家迎面上来,道:“王爷病重,不宜接见外人。” “我进去上注香吧。”容凌打算走进去看看,未料胡府管家似乎在避讳什么,拦住了他。 管家道:“真不好意思,王爷吩咐过了,任何人来,也不让进。” 容凌觉得,胡府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胡丕的葬礼,胡楷不会不让人进去吊唁。 不过,容凌并未打算勉强,他想了想,选择离去了。他没有回家,而是进宫,求见了皇后。 容嬅对胡丕的死讯也深感诧异,她想不通,为何胡丕会被暴民踩死? 就算胡丕真要带人炸毁水坝,那些村民是怎么知道的消息? 这只能说明了一件事,胡丕的身边有叛徒,或者说,胡庄的军队中有叛徒。 容嬅看着容凌,这个她唯一的侄子,她道:“你今日来,不仅仅是因为胡丕的事吧。” 第四百五十六章:索命 容凌回答道:“红姬今日到了胤城。收藏本站┏x4399┛” 红姬,是一个异域女子,自小便被容府收留,长荆亲授她医术,可救人,亦可杀人,一直以来,她都是在邺城炼药,若非无缘无故,她绝对不会来胤城。 容嬅问:“红姬?她来干什么?” 容凌的目光变得诡异,道:“红姬炼成了一种药,名为蚀骨,可以完全迷失人的心智。” 容嬅颇有兴趣,“还有这种药?” 容凌解释道:“只要将此药令人服下,便可以驱使他做任何的事情,使他完完全全变成一个奴隶。” 容嬅抬了抬眼皮,道:“这么说来,你是将蚀骨带来了。” “当然。”容凌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瓶子,递到容嬅面前。 容嬅接过药,端详了一番,只是,她需要这药做些什么呢? 容凌道:“皇后娘娘迟迟不让嘉亲王登基,不就是在考虑这件事吗?” 容嬅的声音含了怒意,“你在质问本宫?” 容凌:“是侄儿失言了,姑母恕罪。” 容嬅的一双眸子里满是精光,容凌的确说中了她的心事。 迟迟不让顾北淮登基,是存在许多原因的。 其中之一,容嬅觉得顾北淮越来越不安分,不太好控制,如果真让他登上了帝位,难免会日渐生出反叛之心。 容凌这几年变了许多,越来越会察言观色,说话也只是点到为止,他道:“时辰不早了,侄儿就此离去了。” 容嬅的心思沉浸在手里的“蚀骨”上,难道真的要将毒药用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只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利和地位? 容凌离开之后,长荆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悠悠地看着那个小红瓶,道:“看来,我这个徒弟倒越来越出色了。” 容嬅的语气略有赞许道:“红姬是你一手调教而成,自然继承了你的衣钵。” 长荆:“论聪慧,她可比不上当年的你。” “可惜,那份聪慧,我早就荒废了。”容嬅的脸上有着几分惋惜,从前,她的确是有着一手好医术,同样也练就了一手好毒术,只是,她自己选择了放弃,此生再不炼药。 长荆是故意提及往事,说实话,他不愿意她留在宫中,“你打算用在顾北淮的身上吗?” 容嬅没有回答,她的心里还在犹豫,若说她对顾北淮没有半点母子之情,显然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份母子之情,抵得过她对权势的贪图吗? “弃了吧,你会后悔。”长荆夺过容嬅手中的药,自从顾子缨死后,她就性情大变,经常情绪失控。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长荆知道容嬅心里后悔了,尽管她装作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她后悔了,后悔毒杀了顾子缨。 同样,如果容嬅对顾北淮使用了“蚀骨”之毒,日后,她还是会后悔的。 “是啊,会后悔的。”容嬅的面上开始苦笑,她这一辈子都在后悔当中,后悔随父入宫,后悔遇上了他,后悔爱上了他,后悔杀了他......“这几日,我时常梦见他,他满身是血,掐着我的脖子,来向我索命。” 长荆道:“没事的,如果要索命,也是先来向我索命。” 第四百五十七章:这是爱情吗 沈涣正带兵在城外巡逻,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黑色的身影,高挑纤瘦。收藏本站┏x4399┛ 他笑着走过去,“好巧啊,君瑶姑娘。” 君瑶转过身来,语气还是有些生疏,道:“沈大人。” 沈涣打量着四周,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喜色,问:“君瑶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君瑶道:“公主让我来买些东西。” “哦!这样啊!”沈涣笑了笑,顺势道:“我对这里比较熟悉,君瑶姑娘,不如我带你逛逛吧。” 君瑶想了想,她的确对这里不太熟悉,便答应了,“有劳沈大人了。” 沈涣对身后的人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先离开。 他一边带着君瑶往前走着,一边伺机搭话,问:“君瑶姑娘,你喜欢什么呀?” 君瑶颔首,“叫我君瑶就好。” 沈涣:“嗯,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君瑶问:“不知沈大人指的是哪方面?” 沈涣觉得君瑶着实是有些呆了,不过,这样的她更让他充满好奇。 他继续问:“比如喜欢吃的东西之类的,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或者说,有没有特别讨厌的?” 君瑶淡淡道:“在吃食这方面,我没有喜恶,一切都能接受。” 沈涣追问:“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君瑶仔细想着,她想了许久,道:“五岁那年,有个好心的婆婆见我可怜,塞给了我两个烤番薯,如果说真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便是烤番薯了。”她的记忆一向很好,尤其是年少那些苦难的时光里,偶然有人给予过的一些温暖,她记得特别清楚,从来没有忘记。 “烤番薯?这还不简单?”沈涣略有些得意,他跑出了几步,走到一个小摊面前。 小摊的主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婆婆,满头白发,脸上也都是皱纹,却笑得很慈祥,她道:“公子,番薯两个铜板一个,要不要买一个?” 君瑶也看见了这个卖番薯的婆婆,婆婆脸上的笑容,像极了当年施舍君瑶的那个婆婆,但君瑶知道,当年的婆婆早已经去世了。 沈涣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婆婆手里,他拿了两个番薯,道:“婆婆,不用找了。” 然后,沈涣跑到君瑶身边,给她一个番薯,道:“尝尝吧,很香!” 君瑶接过烤番薯,的确,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非常诱人的香味,这股香味,在寒冷的冬日里,实在是太过温暖。 她抬眸,对上沈涣明朗的笑容,她觉着,他的牙齿白得有些晃眼。 她低头咬了一口,道:“嗯,很好吃。” 沈涣笑得更开心了,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做一点让君瑶开心的事情,他仿佛就会更开心。 这.......是爱情吗? 他觉得是。 君瑶察觉到沈涣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她侧过身,略有尴尬,“公主让我买的东西,还没有买,沈大人带路吧。” 沈涣回过神来,“我记得前面就是美食街,太子妃想要的东西,那里一定有卖。” 君瑶暗暗离沈涣几步,保持恰当的距离,“嗯。” 第四百五十八章:断情 不一会儿,君瑶的手里已经拿满了东西。收藏本站┏x4399┛ 沈涣在心里不禁有些埋怨,昭鸾怎么会想吃这么多东西?不过,这也给他提供了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他对君瑶道:“要不,我帮你拿着吧。” 对君瑶来说,这些东西根本算不上多重,因此,她拒绝得直截了当,道:“不必。” 沈涣的一腔热情被泼了冷水,他声音沮丧,道:“你对人一直是这么冷淡吗?” 君瑶:“是。” 沈涣有些尴尬,不过他又找了一个话题,道:“说起来,我们也算认识了十多年,现在应该算朋友吧。” 君瑶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思考着,冷淡?她并不觉得,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吧。 她这一生,说到底,的确也没有朋友,她也不需要朋友,只要尽全力保护好她的主子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她不在意,也不会因此去改变自己。 沈涣已经习惯了君瑶的态度,也不觉得多难过,反而愈挫愈勇,“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从今以后呐,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君瑶淡淡瞥了沈涣一眼,沈涣这样成天在她身边打转似的。 当年,她右手受伤的时候,是他一直在安慰她,是他陪着她练剑,给她鼓励.......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沈涣的心思。 只是,她天生性情冷淡,不适合混入情爱之中,一旦沉沦了,只会伤人伤己。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君瑶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目光直视着沈涣,道:“沈大人,今日,我们就把话说明白了,不管你是什么心思,我只有一句话,承蒙你许多照顾,但我们之间不可能。” 她说话时的表情异常冷静,像是深思熟虑许久,才作出了这个决定。 沈涣没有想到,他的爱情才刚刚开始萌发,就被无情地扼杀在摇篮里面了,实在是有些伤人呢。这辈子,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人,偏偏被如此残忍的拒绝,唉,顿时就感觉是晴天霹雳。何况,他觉得她,应该是有些喜欢他的。 “对不起。”君瑶双手提着袋子,从沈涣身边走过。 她处理一切事情,都是如此干净果断,无论是杀人,还是断情。 君瑶消瘦的黑色身影渐渐远离,高高束起的青丝,随着她的步子,在寒风中四处飞舞,自带一股潇洒。 沈涣不得不赞叹,这个女人,连决绝的背影都是如此漂亮! 这种漂亮,不是拘于皮相,而是自骨髓里散发出来的一种迷人的气质,一种令人不禁心动的气质。 君瑶走了,而沈涣没有资格去挽留。 或许,她是真的不喜欢他这个人吧。 真正的爱情,本就是一场互相吸引的游戏。 沈涣喜欢君瑶,是因为她身上不同于普通闺阁女子的从容大气和坚韧果敢。 不过,沈涣可不是个心理脆弱的人,他这人,天生脑后有一块反骨,现在的君瑶不喜欢他,可能是他身上还没有出现吸引她的地方吧,那他就要更加努力,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然后让她对他心动。 第四百五十九章:歪理 君瑶盘点着手里的东西,然后再看看昭鸾写下的清单,她对照着,发现没有漏掉的东西,便回去了。 当君瑶将所有东西放在昭鸾面前时,昭鸾是眼中一亮,她赞许道:“还是你办事的速度快,辛苦了。” 昭鸾迫不及待地去拆开那些零食,这些东西,可都是周国没有的,她当然是想念了,哪怕是在如今的形势下。 对于吃,昭鸾一直是不曾亏待的。 而对于生死,昭鸾其实不是很在意。 正所谓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所以啊,要好好过好当下的每一天,该吃就吃,该玩就玩。不然哪天死了,还会后悔这辈子没有好好享受过。 也难怪顾清鸿总是说她有那么多歪理了。 昭鸾吃着吃着,直到吃不下了,肚子实在有些撑了,她才停下来,十分端庄地用锦帕擦了擦自己的唇,她看着君瑶,问了句:“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君瑶倒是没感觉自己的脸色有什么不正常,道:“奴婢无碍。” 昭鸾的眼神悠悠地在君瑶的脸上打量,机智如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你是不是遇上沈涣了?” 君瑶不擅长说谎,只能承认了,“是。” 昭鸾一副早就看破一切的样子,笑道:“你们之间,是不是......” 她话说的极其巧妙,点到为止。 君瑶反驳道:“公主,你误会了。” “哦?是么?是不是误会,日后就知道了。”昭鸾眼珠一转,既然君瑶不承认,那她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好了。反正,缘分到了,一切都会开花结果的。 她转移话题,问:“你今日在城里,觉着梦川城的百姓如何?” 君瑶道:“安居乐业,勤勤恳恳。” 昭鸾的脸色沉重了许多,道:“可惜,这种现状维持不了多久了,胡庄大军兵临城下,封锁了梦川与外地的联系,如若不击退胡庄,后果不堪设想。” 君瑶:“那我们为何不立即出兵?” 昭鸾解释道:“夫战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到我们将胡庄的士气磨掉了一半,然后出兵,不是事半功倍吗?”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胡庄在容嬅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一个月内不破梦川,便以死谢罪。 如今距离这一月之期,还有半个月了。 昭鸾倒是要看看,这个胡庄打算如何在半个月内攻破梦川。 ...... 胡庄的战事毫无进展,最愁的不是他,而是容嬅。 梦川一日不破,顾清鸿一日不死,容嬅就一日不能心安,总觉着有把刀悬在她的头上,随时都会掉下来。 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最是折磨人。 而且,因为胡丕意图炸毁江河大坝这事已经传开了,有些将领已经倒戈,容嬅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正所谓内忧外患,便是如此了。 关于登基一事,容嬅以举国为先帝服丧为名,三月之后,才举行登基大典。这三个月间,便只是她一人主持朝野,即便如此,也不敢有人心生不服。 顺其者昌、逆其者亡。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六十章:引蛇出洞 顾北淮也感觉到了,他的母后似乎不愿意让他登上帝位,并且,这种感觉是越来越强烈,容凌说......是因为他没有任何功绩,让母后对他失望了,并且提议让他去做胡庄的监军。更新最快┏x4399┛ 监军一职,虽无兵权,地位却凌驾在将军之上。 如若此战胜了,监军的功劳也是不小的。 到了那时,顾北淮回到胤城,有功勋在手,顺利登基便是水到渠成了。 从前,容嬅一直认为顾北淮愚蠢懦弱、成不了什么大事,当顾北淮主动提出要去前线当监军的时候,她还有些诧异,不过,她应允了。 世人都以为她只是想要一个傀儡皇帝,以便于自己能够继续控制大权,其实,作为一个母亲,她也希望自己的儿女是出色的,而不是一个草包。 这段日子,容嬅已经想通了。 顾曦云这辈子已经毁了,如果天下注定要被放在顾北淮的手里,容嬅希望,他不会让她失望。 可惜,顾北淮哪里有什么才能呢?他不过是听从了容凌的提议,打算到前线捞一个功名。 胡庄见顾北淮亲自到了军中,心里也是满满的愕然,如果顾北淮就安安静静地当一个监军也就罢了,只希望他不要插手军中的事情。 顾北淮哪里是能够闲得住的人?他见这么多天了,胡庄还是没能攻破梦川,便是一顿奚落:“这梦川难道是什么铜墙铁壁,怎么半个月了,还不见有何进展?” 胡庄本来就是憋了一肚子气,他屡次在城下要求开战,可顾清鸿就是不出来迎战,梦川易守难攻,胡庄也是一筹莫展啊。“是臣无能了。” 顾北淮也是年轻气盛,他以为自己就是未来的皇帝了,便没有把手握兵权的大将放在眼里,言辞间不甚客气,“你确实无能,他不出门迎战,难道你不会引蛇出洞吗?” 胡庄:“引蛇出洞?” 顾北淮将手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本监军车马劳顿,现在要去歇着了。” 胡庄仔细在揣摩着“引蛇出洞”四个字,究竟要如何才能引蛇出洞呢?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 顾北淮以监军的身份到了军中,这个消息也传到了顾清鸿等人的耳里,他宛若星子的双眸霎时有了些笑意,“顾北淮这一来,不知是捣乱还是助攻?” “当然是助攻了,是来帮助我们的。”昭鸾从门外而入,她倒是丝毫没有顾虑房间里的其他下属,在她看来,一大群男子关起门来议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顾清鸿道:“你倒是来得巧。” “如今,这梦川城内外的风吹草动,我可是关心得很。”昭鸾将一碗粥放在顾清鸿的桌前,他这人一忙起来,便会忘记用膳,从前是,现在亦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她暗暗往后瞅了一眼。 房间里的人见状,便一致齐声道:“天色已晚,属下等告退了。” 他们离开时,还顺便将房间的门给关上了。 昭鸾心想,这些人可真识趣。 第四百六十一章:我们会胜利的 顾清鸿看着桌子上这碗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粥,他一时有些犹豫,问道:“这......不会是你亲手熬的吧?” 昭鸾先是神秘一笑,道:“你尝尝不久知道了吗?” 顾清鸿深吸了几口气,他鼓足了勇气,才端起这碗粥,浅浅地尝了一口。 味道.....果然是.一言难尽,也不愧对它的这副长相了。 不过,顾清鸿可以肯定是昭鸾亲手熬的。 他对她曾经做的红烧鱼记忆犹新。 试问,普天之下,还有哪位厨子能做出如此苦的粥? 昭鸾怀着忐忑的心情,忙问:“怎么样?好喝吗?” 顾清鸿勉强挤出一笑,道:“还行。” 昭鸾有些不悦,什么叫还行?这可是她熬了几个时辰的粥,可辛苦了呢! 于是,她一脸沮丧而埋怨地看着顾清鸿。 顾清鸿迫于无奈,只能说谎:“其实,味道挺好的,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粥。” 唉,如今他说起慌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昭鸾顿时有了神采,道:“那你多喝几口。” 她认为这次的粥绝对是不错的。 顾清鸿迫于无奈,只能大喝了几口。 昭鸾十分满意,道:“看来,我的厨艺还是很棒的,日后,我要每天给你亲手作羹汤。” 每日?亲手?这对顾清鸿来说简直是个噩梦,他赶紧劝阻了昭鸾这个想法,道:“每日下厨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昭鸾不以为然道:“可是,我很喜欢下厨啊,而且,你不是说味道很好么?” 顾清鸿牵住昭鸾的两只小手,道:“你看啊,这双手纤细柔嫩,我如何舍得让它们整日混迹于柴米油盐中呢?” 昭鸾凝神一思,这么一说,的确有些道理。不过,她还是很喜欢下厨。 她眨巴着大眼睛,道:“可是为了你,我乐意呀。” 顾清鸿的笑容越发勉强,其实,有一个喜欢下厨的妻子也是一种无奈,尤其是她并不擅长于下厨,最后受苦的只会是他啊。 他继续劝阻道:“你不是很喜欢练字吗?下厨这种费心费力的事情,实在是太累了,平日里有时间,不如多看看书写写字,顺便学学丹青之类的。” 昭鸾嘟着嘴,“可是你又不教我。”她只是觉得有些无聊罢了,虽然她也能理解他事务繁忙,已经很辛苦了。 顾清鸿心头一软,他许诺道:“等过了这段时间,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必然时刻陪着你。” 昭鸾道:“你要是骗我,就是小狗。” 他没有欺骗她,她也信了。 一句看似轻松简单的承诺。 直到后来,他们都发现,这其实是很难实现的一件事。 她靠在他的怀里,享受这一刻的平静和安宁。 大战在即,不知道前路是凶是吉。 他们都知道,自己的手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平静安宁的时光,还能有多久? 昭鸾突然问了一句:“我们会赢吗?” 顾清鸿启唇:“会的。” 昭鸾微微笑道:“我相信你。” 顾清鸿紧紧搂着怀里的人,“我答应你,我们会胜利的。”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六十二章:夜袭 暴雨持续了一周之后,便停歇了。 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由梦川城内悄悄出来的一千余人,攻入了胡庄大军的后部,烧毁了他们的粮草。 这时候,顾北淮还在梦里,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刀剑碰撞声,霎时间黑夜通明如昼,他披着外衣,挑了一把剑,走出了帐篷。 狼烟四起,火光四起。 顾北淮定睛看了看,是西北的方向起火了,而且在逐渐漫延。 许多的将士正在尽力搬水去救火,顾北淮叫住一个小兵,问道:“发生了何事?” 小兵答道:“大人,是我们的粮仓起火了。” 粮仓起火了?顾北淮的心一下子就慌了,问道:“粮仓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呢?” 小兵:“是有人夜袭,将我们的粮仓烧了。” 顾北淮一听,就猜到了是谁干的,心里暗骂:好你个顾清鸿,竟然也学会偷袭这种招数了! 他跑回屋子里,拿了件厚厚的雕裘披在身上,随着那些救火的将士,跑到了粮仓面前。 火已经被扑灭了,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空气里全是一股子烧焦的气味,甚是刺鼻。 顾北淮捂住了鼻子,打量着粮仓的景象。 胡庄已经早早就到了,他是满脸愤怒,浑身都散发着杀气。 粮草是一支军队的基础,若是粮草没了,谈何作战?顾清鸿这次夜袭火烧粮草,是踩到了他的痛处。 他指责那些下属,骂道:“人呢?那些偷袭的人呢?” 黑衣小将跪在地上,道:“是末将无能,让他们跑了。” 胡庄显然在气头上,他一脚踹了过去,“本将军要你们有何用?连个粮草都看不住!” 黑衣小将吐了口血,从地上爬起来,道:“末将愿受军法处置。” 胡庄怒不可遏,下令道:“来人,将他的头砍下来!” 两个小兵上前,押着这个黑衣小将。 顾北淮见状,他将捂在鼻前的手放下,走过去,道:“胡将军,临战杀将可是不吉之兆。让他戴罪立功不是更好吗?” 他并未好心,要救这个犯了事的小将。他有着他自己的原因。 胡庄素来治军严谨,道:“在我的军中,犯了事,就该受罚,监军还是莫要掺和这些事了。” 他们胡家一直效忠的是皇后,严格来说,并不是效忠,而是交易,他们撑起皇后的地位,同样,皇后也要拿同等的利益来给予他们。 因此,胡庄并没有把顾北淮这个监军放在眼里。 顾北淮见胡庄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喝道:“你!” 胡庄冷眸扫过去,看着那个黑衣小将,对那两个小兵道:“拖下去砍了。” 顾北淮见自己在这里似乎没有半点威望,他不得不威胁道:“胡庄,我可是监军,这里的一切,你都要听我的,难不成你胡家想造反不成?你不要忘了,你们胡府一家还在皇城脚下。” 这就是容嬅的聪明之处了,她下令让胡庄带兵攻打梦川城,却将胡楷等人留在胤城,一来是为了牵制胡庄,而来是为了牢牢掌握整个胡家。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六十三章:娇俏如狐 胡庄忍住心里的怒意,监军压元帅一头,的确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只是,胡庄实在不服这个黄毛小子,但他又不能不服,毕竟造反这个罪名扣下来,就是满门抄斩。 不过,胡庄也不是那么好被人拿捏的,他故意延迟了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军法处置已经结束了。 顾北淮只能愤愤离去。 然而,如今还有一个难题横亘在胡庄面前,他们的粮草已经被烧去了大半,剩下的,也维持不了几天了,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 顾清鸿立在城楼的风口中,他望着远处那一点火光,火光渐渐平息。 他的薄唇徐徐牵扯。 这次夜袭,是想给胡庄一个下马威。 他们不应战,不是懦弱,而是伺机而动。 此时的顾清鸿一身重甲佩剑,剑眉斜飞,极目远眺,眸子里琉璃色的光泽流动。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天地万物,皆成眼中一点。 昭鸾也站在城楼上,她缄默地看着顾清鸿,这样的他,似乎要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她甚少,看见这样的他。 淡漠、冰冷。 一身杀气。 昭鸾走过去,陪顾清鸿并肩站在风口处。她直视前方,目光悠远,道:“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还有两个时辰,他就要奔赴战场了。 这一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他们将胡庄的士气已经消磨了大半,今夜的偷袭又给了他们沉重一击,所以翌日天亮之际,便是最好的时机。 顾清鸿转过身来,他的目光落在昭鸾的脸上。 一恍多年,她也已经是双十年华了。 随着年纪渐长,她小小的鹅蛋脸已经褪去了稚嫩,变得消瘦,而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星子,眸光流转间娇俏如狐,她的脸愈发地美丽,不仅仅是少女的张扬明艳,更带着几分妩媚,兼具时光沉淀下来的韵味。 这样一只魅惑人心的小妖精啊,只要她稍稍勾勾手,便可以偷走人心吧。 时间过得真快,第一次见她,已经是十多年前了。 恍然如梦。 他总觉着,他和她之间的时光很短。 昭鸾踮了踮脚,她的手轻轻掸了掸顾清鸿肩膀上的落尘。 然后,她将一枚红色的同心结绑在他的腰间,打了一个死结。 民间有个传说,丈夫出征之前,妻子若亲手编织一个同心结,放在丈夫的身上,那么她的丈夫一定会平安归来。 顾清鸿握住昭鸾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他俯首吻在她的眉心,道:“等我回来。” 昭鸾嫣然而笑,她声音里略带着威胁,道:“你一定要回来,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会忘了你,然后爱上别的男人。” 顾清鸿伸手,在昭鸾的鼻梁处轻刮了一下,道:“我不会给你红杏出墙的机会。” 两个时辰过得是如此快。 城下的兵马已经集结完毕,整军待发。 顾清鸿转身,他要走了。 “一定要活着回来。”昭鸾从后面抱住顾清鸿,她极力忍住眼眶中的泪,面带笑容,可是她忍得好难受,即将快忍不住了。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六十三章:乘胜追击 顾清鸿声音暗哑:“我答应你,一定会活着回来。” 昭鸾渐渐松开了手,看着顾清鸿的身影消失在她的面前。 他走下了城墙,立于千军万马前,身骑高头大马,手持长剑,扬声而道。 她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她也看不清他的脸。 因为视线早就被眼泪模糊。她在心里暗骂自己太过没用,总是喜欢掉眼泪。 昭鸾不喜欢目送,目送的感觉实在太过煎熬。 她转身一路小跑,远离了城墙。 他走了,那她就在这里,乖乖地等着他回来。 天色还早,她不如再去睡一个回笼觉。 昭鸾想着想着,觉得这个想法甚好,便回到了房间,继续睡着。 在梦里,说不定还能看见他呢。 ....... 胡庄没想到顾清鸿昨夜偷袭,今日便来迎战了。 因此,胡庄有些措手不及,匆忙间便领兵出战了。 顾北淮也随着胡庄去了战场,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参战,只是待在一边看看就好了。他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凭他这身功夫,混入战场之中,怕是三招都挨不过,为了安全,还是不参与了。 号角声起,杀声震天。 顾清鸿一骑绝尘,率先冲入了战场之中。 他的身后,是数万雄兵,士气昂扬。 一场战争,其实,看双方士气就可以分辨胜负。 顾清鸿一身黑衣在厮杀中格外显眼,腰际的红穗子随着他的身姿而摇动,他的剑,沾满了敌人的血,而他就在杀戮之中,牵唇冷笑。 顾北淮虽说不懂战事,但也看得出来,这一战,他们已经渐渐处于下方了。他想来想去,拿起一把弓弩,对着顾清鸿的方向。然后,他闭上一只眼睛,瞄准方向,手一松,箭瞬间往前而去。 顾北淮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喜欢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做着阴险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在战场上,不是顾清鸿的对手,那么便只能使用这样的手段了。 顾清鸿察觉到有冷箭嗖嗖而来,他侧首,箭从他耳畔而过,擦断一缕头发。 他扬剑立于马上,冷眼往顾北淮所在的方向看去,锋芒所至,寒气逼人。 哪怕是隔着千军万马,顾北淮不禁打了个哆嗦,他的小腿一软,整个人差点摔下去。 他慌慌张张地跑到人后。 这时候,胡庄这边已经显出了颓势,但败局未定,顾北淮就大声吩咐道:“鸣金收兵!” 说实话,顾北淮的确是在场所有人当中最怕死的一个。 胡庄显然不愿意在此刻收兵,奈何顾北淮已经吩咐人敲响了退兵的声音,他无可奈何,只能退兵。 一旦退,便是败。 顾清鸿乘胜追击,胡庄仓皇逃走。 这一战下来,胡庄等人退到了桂州。 桂州地处险要,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而且是通向胤城的最后一道关卡。 一旦失去了桂州,进入胤城,便是易如反掌。 胡庄一身狼狈,退回了桂州。这是他有生以来最惨痛的一次经历,从此以后,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胜利,还有他的名誉。 前半生的声名尽毁,对于胡庄,对于整个胡家,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六十四章:晕厥 胡庄兵败,一路退到了桂州。 容嬅在宫里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急气攻心,吐出了一口血,生生晕厥了过去。 织锦见到容嬅吐血,忙唤来了长荆。 长荆匆匆忙忙地赶来,他将手搭在容嬅的脉搏上,因着她的病情,他脸上的愁思越来越多。 他早就说过,她的病千万不能殚精竭虑,不能伤心动怒,可她偏是不听。 当时的十年无虞,再这样下去,怕是不过五年了。 床榻上的容嬅,闭着双目,脸色惨白,气息虚弱,似乎随时都会断了一般。 织锦端来药,轻声道:“长荆大人,药已经好了。” 长荆接过药,道:“你下去吧。” 他不喜欢有人打扰他和她。 “是。”织锦一直怀疑长荆与皇后的关系,她总觉得,长荆对皇后的态度超越了一般臣子应有的敬畏,以一个女人的直觉来看,长荆深深爱慕着皇后。然而,他又从未做出过什么逾矩的动作。 织锦倒是也看不透了。 其实,等到新帝登基,皇后变成了太后,她就算是要收几个宠臣,世人也不敢说些什么。 但织锦发现,容嬅对长荆即使很亲近、很信任,她的眼睛里却从未出现过半分爱意。 长荆缓慢地将药喂进容嬅的嘴里,他喃喃说着:“嬅儿,你从前最不喜欢喝药,总说药苦,所以,我特意在药里面加了许多蜜糖.......” “其实,你这样沉睡着,不知道能不能听到我的话,应该能听见吧。我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样叫过你了,嬅儿......” “师父当年说过,一生不可行恶事,否则会有报应,如果真有报应的话,就让我一人承受吧,所有的病痛,不应该加在你身上......” 长荆回忆起幼时,他的师父,也就是容嬅的父亲容景。 容府世代为周国帝王炼药,在邺城虽不是显贵人家,但威望颇高,而且,容家世代都是医者仁心、也算是乐善好施,世人对容家之人,皆是存了三分敬仰。 长荆自幼是孤儿,幸得容景收留,容景见他天资聪颖,还将一身医术传授于他。 便是因为这个原因,长荆才认识了容嬅,她是容景的女儿,聪慧非常,有小医女自称。 他遇上她的时候,不过四五岁年纪,她只比他小两个月。 长荆记得,容景第一次领他进府的时候,容嬅瞧见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长荆哥哥。” 她的声音很动听,落在他的心头,如同蜜糖一般。 因为这一句话,注定了他这辈子,都会护着她。 此后的十余年时光,是长荆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的她,是那么天真活泼,就像是森林里的精灵,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没有权势之争,没有爱恨之忧。 那时的他,也曾是一袭白衣、衣袂生风,举手投足之间,是风流婉转。 如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了呢? 长荆的手覆上自己的侧脸,容景曾让他们发誓,一生不可行坏事,因果轮回,会有报应。他不信,可如今,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份报应。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六十六章:报应不爽 报应。 佛家有云: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长荆这一生坏事做尽,果然没有逃开这应有的报应,可他希望,他面前的这个人,可以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 他静静地在床边坐了许久。 这时,容嬅才动了动眼睛,醒了过来,她张开眼,看见的就是身旁的长荆。 她喉中干涩,问道:“我睡了有多久了?” 长荆将水递给容嬅,回道:“不久,就一夜。”她应该好好地休息。 容嬅支起身子,惊问:“一夜,胡庄那边如何了?” 长荆淡淡道:“你才刚醒来,就别操劳这些事了。” “胡庄这一退,就是退到了桂州城,若是桂城失守.......咳咳.......”容嬅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看得出来,她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 长荆劝慰:“眼下这局势,你就算心急如焚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放宽心。” 容嬅平复着胸膛内的愤怒,道:“放宽心?呵呵.......” 长荆继续安慰道:“胡庄会守住桂州的。” 虽是安慰,其实长荆心里也没底,胡庄能不能守住桂州城是个未知数,若是守不住了,顾清鸿进入胤城便是如入无人之境。 容嬅脸上的凝色越来越重,她便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才会如此忧心。 她从床上起来,道:“去传令让各大臣进宫。” 她要加兵前往桂州。 长荆明白了容嬅的意思,可是,现在大多兵力都放在了桂城那边,再加兵的话,恐怕皇城里的护军就不多了。 ........ 此时的桂州。 胡庄怒目圆瞪,若不是顾北淮冒昧鸣金收兵,他何以会如此仓皇退兵?以致于一败再败。 他对着顾北淮,厉声质问道:“你为何要收兵?” 顾北淮是一脸坦然,他自问这件事,自己做的没错,若不是收兵,恐怕会全军覆没。他反问道:“不收兵,难道等着我们全部死在战场上吗?” 胡庄抡起拳头,几乎就要挥到顾北淮的脸上,道:“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顾北淮感受到了胡庄的怒气,他的气势稍稍弱了下去,道:“你要死可以,但不要拖着这数万人陪你一起枉死。” 胡庄这一生还没有败绩,唯独这一次,不但是败了,而且还逃了。他潜意识自我推脱,将这一切的原因大都归于顾北淮身上。 眼下这桂州城,大都是伤兵。 一月之期,还剩三天,莫说攻破梦川城,诛灭顾清鸿,便是要守住桂州,也绝非易事。 顾北淮懒得理睬胡庄,兀自扬长而去。 在一个军队中,若是元帅与监军不和,如何稳得住军心呢? 军心不稳,又谈何胜利呢? 只有节节败退的结果。 可惜,顾北淮并不懂得这个道理,而胡庄也忍受不了顾北淮的所作所为。 好在桂州城粮草充沛,地势险要,如果一直不出兵,攻破城池也不是件易事。 ....... 顾清鸿将剑收入鞘中,他抬头,遥望着桂州城墙。 这一战,旁人看起来赢得轻松,实则非矣。其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何况,还算不上是赢。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六十七章:思你万千 副将周治启唇道:“这桂城依山傍水,尤其是山,多是险峻奇特,我们不宜鲁莽攻城,还需好好勘察一下地形,再做计划。” 顾清鸿的眸光扫过,他勒紧了马匹的缰绳,下令道:“即刻在附近安营扎寨。”他不是鲁莽之人,刚经历几场大战,双方都存在伤亡,此时强攻,不是明智之举。 反正来日方长,更何况,胡庄此时怕是比他更心急,一月之期,已经到了,胡庄该如何向容嬅交代呢? 以死谢罪么? 容嬅未必会杀胡庄,只是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她可不是一个仁慈的人。 顾清鸿策马回走,他低头看着腰间的同心结,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一抹笑容,原来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想起她,一切便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不畏生死,只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 这几日,昭鸾大都是在睡眠当中,就算是白日里,她坐着坐着便睡着了。 今时下午,昭鸾正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她原本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可一旦睁开了眼睛,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昭鸾揉了揉眉心,奇怪,这段时间,她怎么时常晕晕沉沉的? 她觉得心里闷的慌,便打算出去走走。 君瑶推开门,她走到昭鸾身边,将前线来的信放在昭鸾的手中。 昭鸾拆开信,字迹是顾清鸿亲手所写,不多,但每个字都是他对她的深情。 “一切顺利,思你万千。” 她的柳眉渐渐舒缓,今日之前,总算是有惊无险了。 昭鸾看完了之后,将信塞在枕头下面,然后问君瑶,“今日,外面天气怎么样?” 君瑶道:“阴天。” 昭鸾笑了笑,道:“阴天最好了,没有烈日,也没有雨露,最适合出游了。” 世人皆爱艳阳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似乎连心情也变得明媚了;诗人偏爱阴雨天,阴雨绵绵、浮光掠影,最适合这些文人骚客抒发自己的愁思了。 而她却是最喜欢阴天,既不用担心烈日的灼晒,亦不用为雨水而停滞脚步。如若她也有惊世的才华,定也要给阴天写几首名诗,万世传颂。 君瑶见昭鸾这几天总是嗜睡,如今出去走走也好,她道:“公主,奴婢发现了一个地方,你肯定会喜欢的。” 昭鸾起身,换了件素净的衣服,道:“嗯,走吧。” 出行前,昭鸾又对着镜子照了一眼,竟发现自己的脸色苍白得不像她自己的,尤其是下巴,越发地尖瘦,都看不出半点圆润的感觉。她拿起桌上的胭脂,往脸上扫了扫,这才看上去有些气色。 说实话,昭鸾来梦川城也有些日子里,却从未好好逛过,今日就好好走走吧,总是闷在屋子里,不是她的习惯。 为了不引人注目,昭鸾特意换上了男装,不过,她今日穿的是顾清鸿的衣衫,虽是大了些,但也不碍行走。 昭鸾与顾清鸿相识多年,对他的举止也算了解大概,如今她换上了他的衣服,倒真是与他有些相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像吗?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六十八章:卖艺父女 梦川原是大昭的城池,如今也保留了大昭的一切风土习俗,无论是房屋建筑,还是商品流动,都是大昭的特色。 昭鸾在城内走着,似乎就像是回到了京都,她隐隐觉得,顾清鸿是特意保留了这些。 这个人做事情,总是偷偷摸摸的,不告诉她,却等着她自己来发现,可真是狡猾至极。 君瑶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那个人的脸,从前,他总是围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觉得甚烦,如今不在了,她倒是觉得有些冷清,也不知他有没有受伤? 昭鸾看着眼前的市集,她的确喜欢热闹的地方。 君瑶看着前面人头攒动,很是热闹,便道:“公主,那边有卖艺的,我们去看看吧。” 昭鸾一听,来了兴趣,便和君瑶凑到了前面。 卖艺的是一对父女,女的名唤小青,大约十岁的年纪,在高高的桌子上面翻着跟斗,男的自称老张,大约四五十的年纪。 老张手里捧着盘子,笑眯眯地向各位讨赏,道:“小人家道中落,无以为生,只能靠街头卖艺以求温饱,只求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无钱的捧个人场,小人就感激不尽了。” 昭鸾的眼神全部聚集在小青身上,她不是没见过卖艺的,只是很少见过如此年轻的小姑娘,一时间兴致盎然,打算看一会儿。 小青身材纤瘦,她在桌角上踮脚、翻跟头......表演着危险至极的动作,引得众人连连叫好。 昭鸾环顾四周,身边的人全是在尽力喝彩,他们只是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欣赏这场表演,无人去担心小青的安危,这无可厚非,并没有错。 小青的父亲老张却没有一点担心,他只是对着盘子里越来越多的赏银而感到欢喜,昭鸾是有些愤愤不平了。 但昭鸾也不是从前那个冲动的自己了,从前,她要是看不惯一件事情,必然会采取行动,现在,她不会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她今日若是斥责了小青的父亲,或许还会给小青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老张将盘子递到昭鸾的面前时,昭鸾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是掏出了口袋里的银子,放在了他的盘子里。 或许,这便是成长吧。 知世故而不世故,但也不会去改变世故。 然而,就在这一刻,电光火石之间,老张的笑容消失不见,眸光一变,他突然从盘子下面抽出一把匕首,就要往昭鸾的心口刺去。 昭鸾躲闪不及,幸好君瑶眼疾手快,她一脚踢开了老张手里的匕首,然后扼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掰,废了他的右手。 小青也从桌子上跳下来,可惜她并不是君瑶的对手,被君瑶两三下就制服了。 昭鸾惊魂未定,她没想到,在梦川城里,竟然还能混进来刺客。刚才,要不是君瑶眼疾手快,她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适才在观赏表演的过程时,因为周围人的谈论,昭鸾知道这对父女不是第一次在此卖艺,看来,他们二人是特意等着她来的。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六十九章:铁钩刺骨 这时候,城中的护军统领也带兵赶到了,他就是贺镞。 昭鸾当日想从东宫出去,便是被这个贺镞给拦下了,因此,她对贺镞也算是记忆深刻,第二次见面,便认出他了。 看来顾清鸿对贺镞也算是信任,将他安排在梦川城。 看热闹的人见出了大事,都渐渐退散了。 贺镞歉声道:“是末将有罪。” 昭鸾看着贺镞,他还是那副愣头青的样子,傻傻愣愣的,她沉声道:“你的确有罪。” 贺镞单膝跪在地上,他不推辞,亦不求饶,今日这等刺杀之事,的确是他失职了,如果顾清鸿回来问罪,他是难逃一死。 昭鸾俯首,看着跪在地上的小青和老张,这时,她也算明白了,这二人根本不是父女。 是谁派他们来刺杀她的呢? 亏她刚才还对小青产生了怜悯之情,原来是一场骗局。 昭鸾平生最恨欺骗她的人,她走了几步,将脚狠狠踩在老张的右手掌上,可以听见骨头的碎裂声,她吩咐道:“带回牢里去,莫让他们死了。” “是。”贺镞命人押送着老张和小青二人。 本来今日,昭鸾的心情甚佳,却被这场刺杀给全部改变了,可恶。 既然散不了心,那就好好查一查这件事,她决定亲自去审问这二人。 ...... 牢房。 贺镞对昭鸾道:“所有的酷刑都用过了,他们还是没有开口。” 昭鸾悠悠地品了口茶,若是这些刺客没有几分隐忍的本事,他们的主子也不会派他们来刺杀了,看来还是需要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她站起身,走到老张和小青的面前。 他们二人,的确是遍体鳞伤,却还是没有说出半个字。 昭鸾的目光落在小青的脸上,这个十岁的姑娘,真是一身傲骨啊,让她倒是高看了一眼。 身边的狱卒道:“主子,这两个人骨头硬得很。” 昭鸾唇角扯了扯,她拿起一旁的铁钩子,勾起小青的下巴,问:“说吧,是谁让你们来的?” 小青抬了眸子,她的眼睛里淬满了恨毒,这种恨毒不像只是一个刺客的眼神,仿佛她与昭鸾之间存在着血海深仇。 她吐了口血痰,轻蔑地笑了笑。 不发一言。 昭鸾退后一步,此时,她也疑惑了,她与小青素未相识,为何小青对她有如此深切的仇恨? 她将手里的铁钩往下移动,停在小青琵琶骨的地方。 小青有一张稚嫩的脸蛋,但那双恨毒的眼睛却是瘆人,她抬着头,冷漠不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昭鸾将铁钩刺入了半分,语气不悦:“真的不说吗?” 铁钩刺入琵琶骨的痛苦非比寻常,有几人可以承受? 小青的血与汗同时流下,却唯独没有眼泪,她反而还大笑着,这是嘲笑,对昭鸾赤裸裸的嘲笑。 昭鸾使力再次刺入了一点,她就不信,这个小姑娘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她就是喜欢摧残这些硬骨头。 小青疼得脸色苍白如纸,然而她只是死死咬着嘴唇,哪怕咬得满嘴是血,也不肯说出半个字,更不用说求饶了。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七十章:仇人 昭鸾见此招无效,有些恼怒,她将铁钩丢在地上,同时,血腥味让她胸中一阵气闷,她扶着额头,退了几步。 她的大脑急速思考,是谁对她会有如此深的仇恨? 胡家?容氏?顾北淮?...... 昭鸾的仇人无非就是这些,可若是这些人,怎么会派一个小女孩前来? 显然不是他们派来的。 如果不是他们几个,那还会是谁呢? 湿乱的头发之下,小青的目光阴冷如蛇,她倒吸着冷气,随着呼吸的起伏,骨头的刺痛处,往外滴着血珠,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昭鸾,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估计眼前的人都已经化作白骨了。 昭鸾双手抱胸,懒懒地看着小青,问道:“你就这么恨我?” 这句话刺激到了小青,她眸子里的光汇聚到一点,道:“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人人得而诛之。” “恶毒?”昭鸾的薄唇轻抿,勾了细微的弧度,若说起来,她的确算是个恶毒的人,只是被别人指着鼻子骂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哪怕说的是实话呢。 小青连连冷笑,血从她的唇齿间流出来。她反问:“你做过的恶事还少吗?” 昭鸾最受不了激怒,她挑起一旁火盆里的炭火往小青的身上砸去。 炭火从小青的脖子处往下滚落,将她本已伤痕累累的肌肤烫红,她浑身都在颤抖,却极力隐忍着自己,不发出声嘶力竭的痛声。 昭鸾甩了甩袖子,她越过小青,走到老张的面前,老张的表情倒是面如死灰,他不像小青那样有着莫名诡异的仇恨,他只是耷拉着头,自从刺杀失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败了。 老张道:“成王败寇,你要杀,就赶紧的,给老子痛快一刀。” 昭鸾眼角一弯,道:“你想要痛快的话,就把你背后的主子说出来。” 老张闭上眼睛,放缓了呼吸,他的姿态,就像是准备迎接死亡一般。 昭鸾的目光从老张的身上,转到小青的身上,又从小青的身上转到老张的身上,她眯了眯双眸。 贺镞走过来,劝道:“主子不妨回去等着,这里交由末将来审问。” 昭鸾实在是想不出了,她原想仔细盘问下去,可站在这儿,感觉全身都不舒服,她觉得还是先离开为好。 临走之时,昭鸾特意嘱咐了贺镞:“切记,不可让他们死了。” 回去的路上,昭鸾不禁问了君瑶:“你说,还会有谁这么恨我?” 君瑶也作沉思状,她仔细回忆着这些年的事情,按理说,除了胡家、容家,不会有谁会对昭鸾有这么深的仇恨了,她道:“奴婢不知。” 她停了停,又道:“不过,奴婢听那两人的口音,像是大昭人。” 昭鸾的心中就像是挂了一颗铁石,摇摇坠坠的始终不肯落下,她边走边想,“大昭人.......会是谁呢?”她嫁去周国也快三年了,与大昭也无多大联系,究竟是谁会如此恨她? 君瑶:“公主,想不出就别想了,总归是那些仇人,杀了就杀了。”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七十一章:告诉我实情 昭鸾摇头,道:“如果我不知道他们背后的人是谁,不知道他们刺杀的原因是什么,那这些仇人就是埋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随时可能从我的背后给我一刀。” 君瑶略有出神,她似乎在想着什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若是他们二人宁死也不可说,那该如何?” 自从遇上刺杀一事之后,昭鸾心里的不安就越来越多,她的直觉一向甚准,难不成即将又会发生什么大事? 她这样一想,头又是一阵眩晕。 君瑶扶住昭鸾,问道:“公主,你是不是病了?” 昭鸾站稳了脚跟,道:“没什么,只是思虑过多罢了。” 君瑶不放心:“还是找大夫来看看吧。” “不必了。”昭鸾一直不喜欢看病,或者说,是抗拒,她的潜意识里有着惧怕,惧怕会发现自己隐藏的一些病痛。 她总觉得,如果世人不知道自己有病,便会一直开开心心地活着。 有时候,自欺欺人也是一种幸福。 昭鸾的眸光忽然落在君瑶的脸上,想起了一些事情,道:“我记得,当年胡真闯入营帐里,一口咬定你是刺杀先帝的刺客,而他的证据就是你左腿处的伤,当时你说一句不是,我信了你,从未问过你实情,如今可否告诉我了?君瑶。” 最后两个字,她的语气很轻。 君瑶的眸色黯淡下去,她突然跪在昭鸾面前,道:“公主,是奴婢骗了你。” 昭鸾淡淡看着君瑶,她起初以为刺杀先帝的人是歃血盟的流殇,可经过长久的查探,原来并不只是流殇。 流殇的确是刺客之一,但君瑶也参与了其中。 那天,也真是巧合,君瑶和流殇一同去刺杀了先帝,只不过,流殇是先帝故意做给外人看的一场戏,这场刺杀注定了会失败。 当时,胡真的人冲入了营帐,认定君瑶就是刺客的时候,人证物证确凿,昭鸾只以为是胡真的陷害,不曾想到,一切原来是真的。 君瑶是随昭鸾到周国的贴身侍女,她刺杀先帝,不就是代表着昭鸾刺杀先帝吗?不就是引起大昭与周国的战争吗?甚至还会牵连到顾清鸿。 昭鸾越想越后怕,一种窒息的恐惧在心头萦绕,那这么多年,她给予君瑶的信任算什么呢?君瑶将这份信任又当作什么呢? 因为自小在皇宫长大,昭鸾见惯了宫里的尔虞我诈,即便亲如夫妻、父子、兄弟、姐妹,也难保会兵戎相对,往往伤自己最深的人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她不是一个容易给予信任的人。 给予信任,便是相当于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别人手里,尤其是她们这些生存在权谋算计中的人。 但她还是将信任放在了君瑶的身上,只因为她们多年的情义,经历了一次次的生死关头。 如果这些事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还有什么能是真的? 但事实上,君瑶有刺杀这个意图的时候,可曾想过她的举动会给昭鸾带来致命的危险?当她付诸于行动的时候,是否曾想过一力为她担保的昭鸾? 【推荐:txt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七十二章:最痛恨的事 昭鸾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背叛和欺骗,换而言之,她最恨的,是自己将全部的信任放在别人的身上,而那人却利用她的欺骗做着伤害她的事。 可惜,她这一生信任过的人,大都欺骗过她、背叛过她。就算她有一颗铁石心肠,也经受不了这一次次的伤害。 君瑶一个字也没有说,她只是静静地跪在昭鸾面前,脸上全是愧疚之色,的确是她辜负了昭鸾的信任,她的沉默便意味着承认了。 昭鸾多希望君瑶能否认,就像那日,她说她不是刺客。 她会信的。 可惜,君瑶没有否认。 昭鸾背过身,看着远方,她神色异常冷静,道:“我从未问过,但今日,我想知道一切。” 君瑶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许久,苦笑着道:“奴婢给公主讲个故事吧。” 故事很长,君瑶娓娓道来,昭鸾静默而立。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从前在周国,有一个唐府。 唐府的主人唐融是周国的一个臣子,因谋反之罪,被当时的皇帝满门抄斩。 唐府满门忠烈,无端被按上谋反之罪。世人皆为唐府哀哭,更有甚者,在皇城门口聚众抗议,以求能保唐家。 但皇帝似乎是认定了唐家有罪,他不仅下旨要杀唐府上下,而且谁若是为唐家说半句求情的话,便被视为同党、处以极刑。因此,为唐家求情的几个大臣也被株连了。皇帝杀伐果断,也就不敢有人为唐府求情了。 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唐家一百三十多口人都被押往城南门,刽子手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落地,霎时间,血流成河。 晴朗的天空顿时响起了雷声,转瞬间便是大雨倾泻而下,混入地上的鲜血,冲刷着所有的罪恶。 似乎连上天也不忍心,要用一场暴雨来洗刷这一切。 唐融一生为国为民,为了百姓耗尽心血,怕是也没料到自己会落下一个谋反的罪名。 世人见之,无不为之哀痛,皆跪在刑场上,为唐家送别。 而事实上,唐家并没有谋反,只是皇帝担心他们功高盖主,以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唐家的头上。 所有人都以为唐家满门皆死了,其实还有两个人活了下来,这两人便是唐融的妻和她三岁的女儿。 唐夫人带着三岁的女儿一路跑、一路逃,她们隐姓埋名,一直逃到了大昭。 唐夫人本就体弱多病,如何受得了逃亡的苦?因此也落下了病根,又得不到及时医治,终是熬不过几年了。她死的时候,女儿才五岁。 五岁的孩子失去了父母,又没有人照顾,她该如何生存下去呢? 幸好,大昭有个大户人家需要丫头,发现了在路边上衣衫褴褛的她,便把她带进了府上。 好景不长,她只在这户人家待了五年,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户人家似乎是参与了什么党派之争,惹怒了敦肃太后,所有的人没入了奴籍,成为了皇宫最低贱的奴隶。 她是府上的丫头,自然逃不开这一劫,也被官吏押去了皇宫。 【推荐:ㄒㄨㄒ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txt201)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七十三章:她的血海深仇 早年满门抄斩的时候,她年纪还小,不曾真切体会过这种惨状,这一次,她已有十岁,能够感知到所有的苦难。 在被押送的过程上,她亲眼目睹了这些官兵的无耻,此前,她从未想到,人性可以残忍如斯。 他们这些官兵,在众目睽睽之下,玷污了一个又一个女子的清白,并且肆意欢笑。 被凌辱的女子大都是选择了自尽。 在这个贞洁比性命还严重的年代,死是她们唯一的选择。 或许是她还算年幼,又或许是她不够漂亮,那些官兵并没有注意她,她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进入皇宫之后,她和活下来的那些人成为了皇宫里任人玩乐的奴隶。 宫里的主子坐在高位上,无需为衣食住行担忧,便生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他们有许多令自己开心的办法,比如杀人,或者看人被杀。 可这种法子,一来二去,看多了,也就腻了,那些贵人们打不起兴趣了。 不知是哪位奴颜婢膝的大臣,为了搏敦肃太后的欢喜,提出让人与兽相斗。 人兽相斗,是何等残忍的事情? 于是,他们便想起了那些犯罪的奴隶。 她和其他的奴隶被赶入了兽场。 当时,太后、皇帝、皇子、公主都坐在高台上,含笑观看。 多么讽刺的对比啊。 原来,她和周围奴隶的性命竟是如草芥一般。 不过,她要活下去,她想活下去,因为灭门之仇,她还未报。 在她即将被野兽撕碎的时候,高台上,有一个小女孩说了一句话:“放她出来。” 那只是一个六岁左右的女孩,说出的话却具有强大的威慑力,只因为这个女孩是尊贵的长公主殿下。 人有尊卑之分,世道就是如此残忍。 她知道自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起初,她的确是存了几分利用公主的心思,从一个卑贱的奴隶到公主身边的侍女,这对她来说是天大的福分,她当然要好好把握这些福分。 因为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再不能回到以前的奴隶身份。 自此,便是十余年的相伴。 公主任性活泼、经常闯祸,而她必然每次相伴左右,为公主挡去一切麻烦。 她护着公主,公主也以自己的方式护着她。 十余年的相伴,再不仅仅是利用二字。 她已经得到了公主所有的信任,她也愿意用性命去偿还公主的恩情。 只是、只是......天意弄人。 公主嫁到了周国,周国,是她的故国啊。 因为身份,又因为机缘巧合,她屡次见到了她的仇人—周国的皇帝。 在一次次的挣扎犹豫之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毕竟那可是血海深仇啊,此仇不报,她如何面见泉下的父母族人? 于是,她选择了在猎场下手,不料失败了,她受了伤,仓皇逃走。 当胡真带人来捉拿她的时候,当公主问她的时候,她说谎了,她说自己不是刺客。 从那一刻起,她就辜负了公主的信任,背叛了公主的情义。 她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公主那么聪明,一定会知道她的欺骗和背叛。 【推荐:ㄒㄨㄒ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txt201)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七十四章:当年年少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太快了。 她真的不愿意失去公主。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做那件鲁莽的事情,可是啊,人生没有后悔药。 说出来也罢,这件事情压在心底许久了,揭穿了反而还踏实些。 ...... 君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终于将所有的秘密都和盘托出了,感觉心里的石头瞬间落了地。她道:“公主,这就是所有了,” 昭鸾转过身来,她低着眉眼,脸上没有愤怒,亦没有痛心,只有静如秋水般的淡然,“那个女孩是你。” 君瑶面色凄然,“是。” 昭鸾走近了一步,道:“你骗了我。” 君瑶俯身一拜,“是。” 昭鸾的脸色终于变了,她将手中的绣帕甩到君瑶的脸上,质问道:“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如果君瑶告诉她这一切,她未必不会帮君瑶报仇。 君瑶接住从脸上飘落的绣帕,她的指尖隐隐颤抖,“是奴婢错了。” “君瑶,你知我品性,我平生最恨欺骗背叛之人。”昭鸾的脸被雪白的绒毛包裹,风徐徐吹动着,更添几分萧索,她的声音清冷:“我原谅不了你,你走吧。” “公主......”君瑶陪在昭鸾身边十余年,再无人比她更清楚昭鸾的性格了,她知道自己再不可能留在这里了,双手覆在额上,俯身跪拜而行大礼。 昭鸾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终是迈出了腿,往后走去,她的脚步平缓,没有丝毫停顿的迹象,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是一种如何的滋味。 十余年的生死相伴,便是太深刻了,所以她才容不得有一丝污点。 君瑶笔直地跪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她就这样看着昭鸾离去的背影,一点点消失,直至不见。 ...... 元宝是随着君瑶一直服侍昭鸾多年的,刚才,他远远地站在一旁,并没有听清她们之间说了什么,但他知道君瑶的秉性,绝对不会做出叛主的事情。 可他瞧着昭鸾的脸色,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她不会...... 他走过去,扶着昭鸾的手臂,“公主,发生了什么?” 昭鸾不想再回忆起这些事,“没什么,我累了,想歇着了。” 她的确是累了,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些事了,她只想好好地睡着,一觉醒来,一切都变好了。 回到房间后。 昭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她又叫来元宝,道:“元宝,你和我说说话吧。” 元宝立在床幔外面,道:“好。” 昭鸾看着元宝的身影,“你今年多大了?” 元宝答:“二十有五了。”他笑着,又答:“当初,是太后瞧见奴才聪明伶俐,便让奴才来侍奉公主的,一恍眼,就是十五年了。” 昭鸾侧了个身,道:“我最近总想起以前的事情,小时候,我们一起捉弄学堂的世子郡主们,你总是能想出稀奇古怪的点子......” 元宝想起那些事,也不禁叹一句当年年少,道:“其实,每次和他们打架的时候,都是君瑶镇场,若不是她,奴才哪能次次占得好处......” 提及君瑶,他自觉失言。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七十五章:毒发 提及君瑶,元宝自觉失言。 昭鸾却是轻笑着,用笑来掩饰自己的落寞,她道:“萍儿离开了,君瑶走了,我身边只剩下你了,元宝,你会背叛我吗?你会欺骗我吗?” 元宝跪在地上,郑重道:“奴才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背叛公主。” 昭鸾勾了勾唇,道:“好了,你起来吧。” 元宝站起来:“公主这些天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昭鸾叹了声:“从前我睡不着的时候,萍儿都会给我唱歌,她唱的歌可好听了,自从她走后,我再也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歌。” 元宝打趣道:“公主不会是想要奴才唱歌吧,奴才这嗓子,若唱了歌,公主怕是睡不着了。” 昭鸾嗤笑了一声,“我可不敢让你唱歌。” 见昭鸾笑了,元宝这才放下了心,“奴才就在外边候着,公主放心睡吧。” 昭鸾闭上了眼睛,某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那时候,萍儿坐在她的床边,唱着动听的歌谣,君瑶从御膳房而来,端着可口的花糕,而元宝呢,就在外头和那些小宫女们打趣。 午后的暖阳从窗外射进来,洒在她的书桌上,书桌上有被太傅驳回来的文章,她担心着,该如何向母后解释。 那一切,都距离她太遥远了。 ....... 昭鸾这一睡,便是睡到了翌日下午,她睁开眼睛时,下意识唤了句:“君瑶,打盆水来。” 话出口时,昭鸾才惊觉,君瑶已经走了,是她自己赶走的。 昨日之前,昭鸾其实一直在等君瑶主动告诉她,可君瑶不曾相告。她给过无数次机会,是君瑶选择了放弃。也罢,就这样吧,天高海阔,君瑶会是快乐的。 香雪闻声赶来,道:“主子,水已经端来了,你这一觉真是睡得太久了。” 昭鸾垂下眼睑,问:“我睡了多久了?” 香雪答:“差不多一天一夜了。” 昭鸾揉了揉眉心,她还是觉得头有些晕沉沉的,许是睡得太久了,顾清鸿不在,也没有人会来叫她起床。“对了,贺镞那边可有传消息过来?” 香雪:“不久前,贺大人来过,但主子还在熟睡,他等了一会,便又回去了。” 昭鸾起身,随意用水擦了擦脸,道:“这样吧,你随我去地牢一趟。” ....... 刚踏入地牢,香雪看见那些血淋淋的刑具,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她不禁抓住了昭鸾的衣袖,紧紧挨着她。 昭鸾看了看身旁的香雪,心里不禁惘然,是啊,不是每个人都像君瑶那样,勇敢得不似一个柔弱女子。 她将手放在香雪的手上,轻轻地拍了几下,道:“放心,别怕。” 香雪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提着胆子,扶着昭鸾往里面走去。 昭鸾看见了贺镞的背影,便唤道:“贺镞。” 贺镞听见声音,转过身来,拱手作辑:“主子来了。” 昭鸾走了几步,问:“他们二人可招了?” 贺镞面露难色,道:“昨夜里,他们二人突然毒发,老张已经死了,还好将小青给救下了。”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七十六章:了然于心 昭鸾蹙眉问道:“毒发?什么意思?”她没吩咐过人对他们用毒啊,而且也检查过他们二人的牙齿,是没有藏毒药的。 贺镞解释道:“他们二人在行刺之前,就已经服下了毒,看来是料到自己会失败。” 昭鸾从贺镞身边走过去,她站到小青面前。 小青感觉到了有人过来,她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仇人,眼睛里淬满了恨意。 昭鸾捏住小青的下颚,冷笑道:“服毒?呵呵......我不会让你死的。” 贺镞道:“至今为止,她还没有说出幕后主使。” 昭鸾慢慢地坐在凳子上,她的脸色变得平缓下来,道:“小青啊,你这么恨我,肯定是有原因的,让我来想想,是什么原因呢?” 她的手端起一旁的茶,淡淡抿了一口,接着道:“难道是我杀了你的亲人?又或许是,我毁了你的前程?” 这些只是昭鸾的猜想,但她细细观察着小青的反应,果然,在她提到“亲人”二字时,小青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昭鸾心里有了些肯定,小青的家人或许与她有关。 小青年纪尚小,就算再倔强,也只是倔强而已,她的心思躲不开昭鸾的眼睛。 昭鸾接着喝了一口茶,品味着茶里的余香,她给小青呈现的感觉就是很平静很淡然,仿佛对一切了如指掌,她道:“看来,我莫不是杀了你全家。” 小青听见这句话,她挣脱着手上的铁链,几近疯狂,骂道:“你这个毒妇,凭什么还能如此心安理得?” 昭鸾反问:“你都说我恶毒了,我为什么还不能心安理得呢?” 小青整个人都在颤抖,应当是极其气愤了。她的眼神里,恨不得将昭鸾千刀万剐。 昭鸾却笑了,她继续猜测度量,道:“让我想想,你不过十岁。若你的父亲还在世,应该是三十左右的年纪,大昭的臣子,谁的年龄在这个阶段呢?” 小青闷哼了一声,昭鸾却感觉到了她神态里的不屑。 看来,不是父亲了。 昭鸾眸子动了动,又道:“不是父亲,那就是别的亲人了。” 小青偏过头,不再看向昭鸾。 昭鸾顺着小青的心思猜下去,唇瓣衔着些笑意,问道:“难道是兄弟姐妹?” 小青暗暗攥紧了拳头,昭鸾眸子一斜,落在小青的拳头上,她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在她面前,小青就是个黄毛丫头,还能撑过几时? 昭鸾淡启薄唇,“说吧,是你的兄长,还是姐姐呢?” 小青睁大着眼睛,盯着昭鸾,“你住嘴!” 昭鸾差不多已经了然于心,道:“小青,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最后给你三天时间,说出幕后主使,我想,你也不愿意做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吧。” 她笑了笑,转身离去。 贺镞站在原地,一脸愕然,他没想到,昭鸾的三言两语便可以知道小青刺杀的原因,这个女人,实在是厉害。 昭鸾离开之后,香雪问了句:“主子,您真的知道小青为什么刺杀你吗?” 昭鸾唇角弯了弯,“知道。” ......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七十七章:刀俎鱼肉 桂城 胡庄看着城楼下的千军万马,短短一月,局势却大变,一月之前,是他兵围梦川城,他为刀俎;一月之后,是他被围,身为鱼肉。 前几日,他修书回宫,向皇后请罪。 也不知她会如何处置他? 杀人不过头点地,只是,父亲只剩他这一个儿子了,他若是死了,父亲该如何安置?胡府该如何安置? 这时候,军中有人来报,说是宫中的懿旨下来了。 胡庄走下去,跪在传旨的太监面前。 太监举起明黄色的懿旨,朗声念道。 最后一句是:“将军胡庄玩忽职守,特撤其职,押送归京。” 太监念完之后,尖声道:“来人,将罪臣胡庄拿下。” 他身后的侍卫朝胡庄走来。 胡庄站起身,喝道:“我自己会走。”他解下自己的佩剑,交到身旁人的手里,然后大步随着那些侍卫走去。 顾北淮远远地看着,他早就想除去胡庄这个碍手碍脚的家伙了,如今可好,母后一道懿旨,便卸下了胡庄的一身兵权,而顾北淮就顺理成章地收下了这些兵权。他心里不得不赞叹,母后的手段真是高明。 胡庄离去之际,忽而冷眼瞥了顾北淮一眼,这一眼中,有愤怒,有不屑,还有威胁。 顾北淮牵唇而笑,自是春风得意。就算他无德无能,可他是皇子,就注定了他是君,更何况,他还有一个这么厉害的母后呢。 站在顾北淮身边的,是一袭黑衣的容凌,自从容凌来到胤城之后,顾北淮就再未见他穿过其它颜色的衣服。 容凌本可以安安分分地待在胤城,可他却随着顾北淮一道来了战场。因为他想亲眼看着顾清鸿等人是如何惨败惨死,虽然如今的形势有些严峻,不过容凌相信,顾清鸿一定会败。“胡庄终于走了,接下来,可以放手做我们的事情了。” 顾北淮挑了挑眉头,“你打算如何做?” 容凌道:“先拖着,然后诱敌深入。” 顾北淮眸子一亮,道:“这么说,你是有办法了。”他这次若是不能歼灭顾清鸿,母后那边,怕不会轻易让他登基。 容凌笑笑不语,顾北淮此人的眼界实在太窄了,如今兵权在握,却还是在畏惧他的母后。 “如果说弃了桂城,你当如何?” 果然,顾北淮直言拒绝道:“不行!桂城若没了,母后会要我的性命的。” 容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兵权都在我们手上了,你还在担心皇后。” 顾北淮心中猛然大惊,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凌勾唇反问:“难道你日后打算做一个傀儡皇帝吗?” 傀儡皇帝.......就是一根扎在顾北淮心里的刺,他一直都知道,只要母后在,所有的实权都是在她的手里,就算他登上了帝位,也必然要小心翼翼、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差错,任何时候都要提心吊胆,以防哪一日就被废了。 这样忐忑的帝王生活,是他愿意过的吗? 不,他不愿意。 他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真正享有这周国天下。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七十八章:阴谋 顾北淮盯着容凌双颊凹陷的脸,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想。” 容凌的声音带着蛊惑,他徐徐道:“那就按我说的去做。” 顾北淮的心随着容凌的话而颤抖,容凌勾起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容凌显然知道顾北淮已经在顺着他的话往下走了。 顾北淮眸子里的欲望已经完全掩饰不住,他说了一个字:“好。” 容凌站在风口处,任由大风灌满了他的衣袍,这一生的肮脏,终是要还回去的。“听我的,我会帮你,拥有这天下。” 顾北淮不知为何,他就是很相信容凌的话,仿佛只要跟着容凌,就可以坐上自己梦寐以求的皇位,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第一步,我们需要干些什么?” 容凌嘴角挂着笑意,道:“我刚才说了,舍弃桂城。” 顾北淮的眼睛仔细盯着容凌,确认他是否是在说谎,可容凌的神色告诉清清楚楚他,这一次,容凌不是在开玩笑。 容凌道:“顾清鸿现在最想攻破的就是桂城,若是我们以城池为陷阱,诱他上钩,你说他会吗?” 他说罢,似笑非笑地看着远方。 顾北淮也随之一笑,这一笑当中,不知又是深藏了多少心机和算计。 容凌双手扶着城墙的栏杆,他慢慢地摩挲过一寸寸砖瓦,指尖的粗糙感令他心里产生一些愉悦,他慢条斯理地说:“对于钓鱼这种事,不宜操之过急,我们总得把网给撒好了,备好鱼饵,然后,再耐心地等鱼儿上钩。” 顾北淮道:“那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他是越来越摸不透容凌的心思,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容凌比他更想让顾清鸿死。 凭这份恨意,顾北淮就可以相信容凌。 ...... 顾清鸿正在营帐里面,研究着桂城周边的地势。 周治的眼神落在在地图上绵延的山脉,“桂城是兵家历来必争之地,易守难攻,更甚于梦川,如果要强攻,最好的方式是用火。” 顾清鸿也在想火攻这个问题,如果胡庄他们一直躲在城里不肯出来,最后也只能使用火攻这个方法了。 这时候,有人从外面进来,禀报:“启禀主上,末将有重大发现。” 顾清鸿看了看周围的臣子,示意此人说出来。 “据最新消息,皇后下达懿旨,撤了胡庄的职位,并且押送归京。”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不禁笑了。 沈涣也忍不住笑了,道:“妖后此举,莫不是疯了,她撤了胡庄,难道要顾北淮那个草包与我们作战吗?啧啧......真是一大助攻啊。” 其他几人也谈笑附和。 顾清鸿想得更深入一些,“她这是借故夺了胡家的兵权。” 容嬅此人,若是不能将兵权紧紧攥在自己的手掌里,她是不会安心的。只不过,她撤了胡庄,是因为对顾北淮盲目的自信吗? 很好,那他就看看,顾北淮有什么手段可以统领千军万马? 顾清鸿心里想着,尽快结束这场战事,然后回到昭鸾的身边,他握着红色的同心结,不禁想起了她的甜美笑容。 手机站: 第四百七十九章:奔赴一场劫难 梦川城 香雪百思不得其解,她还是不懂昭鸾究竟知道了什么,可她也不敢再问,毕竟她只是一个丫头。 昭鸾显然也不想与香雪细说,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她对人的防心更重了。 她独自在房间里静坐了一个下午,然后叫来元宝。 她问:“你还记得赵玉奴吗?” 元宝记忆不错,自然是记得的,“奴才当然记得。” 他将赵玉奴此人与小青刺杀一事联系在一起,不由惊问:“难道赵玉奴与小青有着某种关系?” 昭鸾扯唇冷笑了几下,道:“我命人去查了一下,赵玉奴是小青的姐姐,也难怪小青这么恨我了。” 元宝还是有些不可思议,道:“赵玉奴死了那么多年,当时,小青也就五岁左右吧,怎么可能知道仇人是谁?” 昭鸾若有所思,她咬了咬手指,“所以,这背后必然有人在引导着小青,往复仇这条路走去。” 元宝道:“是啊,一个小姑娘,哪里有能力策划一出刺杀戏码?她背后定然是有人在控制的,可那人又为何偏偏会看上一个十岁的女孩呢?毕竟一个小女孩,她来刺杀,想想都绝对会是失败的。奴才觉得,这显然不仅仅只是一场刺杀,刺杀的背后,说不定有更大的阴谋。” 昭鸾眯着双眼,“你提醒到我了,刺杀只是表面,幕后黑手是故意让我发现的,而他真实的目的,是用刺杀来掩饰一场更大的阴谋。” 元宝:“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在等消息。”昭鸾在等,所有有关小青的消息,她要知道,小青与谁有过联系。 元宝突然道:“如今桂城战事紧张,小青一事是不是与它有关?是有人故意拿这件事来模糊公主的视线,或者换句话,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昭鸾不想影响顾清鸿在前线的状态,关于刺杀一事,她下令不许任何人传出去,顾清鸿那边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她下意识觉得,幕后主使的意图定然是想让顾清鸿知道。她的心里是越发不安了。 ...... 这天夜里,暗影破窗而入,将一封信交到昭鸾手里。 昭鸾打开一看,她快速地浏览完了所有内容。 在短短片刻时间之中,她作出了一个决定。 昭鸾推开门,对元宝道:“你去传贺镞过来。” 不一会儿,贺镞就过来了。 昭鸾没有兜圈子,而是开门见山道:“如今梦川城里还有多少兵马?” 贺镞面露诧异。 昭鸾沉声道:“告诉我。” 贺镞浑身一凛,他面前的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姑娘,莫名有着一股子压迫的气势,他脱口而出:“三万。” “三万够了。”昭鸾心里盘算着什么,又道:“我知道他将这三万的兵权放在你手里,但现在,我要命令你把它交给我。” 贺镞脸色大变,厉声拒绝道:“不,这绝不可以。” 顾清鸿吩咐过,让贺镞誓死守卫梦川城和她,一步也不可以离开,他不能将兵权放在她手里。 因为她有了兵权,必然是要离开梦川城的。 手机站: 第四百七十九章:诱饵 贺镞此人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一根筋,顾清鸿吩咐了什么,他就照做什么,完全不知变通。 在这种生死关头,很是令人生气。 昭鸾已经来不及解释了,她狡黠一笑,从衣袖里掏出一条手帕。 她将手帕往贺镞脸上一甩,有些细小的粉末钻入贺镞的鼻息里面。 贺镞瞬间晕晕沉沉的,眼皮忍不住合上,他倒在地上,断断续续道:“你......做了什么?” 昭鸾无辜地看着贺镞,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失魂散,令人昏迷几个时辰罢了。等明天下午,你估计就可以醒过来了。” 她摸出了贺镞腰间的令牌,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昭鸾迅速地换上了顾清鸿留在这里的男装,她走出门时,又回头拎起了一把剑,然后奔入黑夜之中。 元宝不知道昭鸾要干什么,但他感觉得出来,这件事一定很紧迫。 昭鸾清点了城内的兵马,她留了一万在城,带走了两万。 黑夜之中,昭鸾快马奔驰,她就像一支箭,刺入了无边的夜幕。 她必须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 桂城。 顾清鸿正在用火强攻桂城,这是第三天了。 在一阵阵的杀声之后,桂城的抵抗渐渐处于下风。 顾清鸿找准了松懈之处,命令将士对准那个缺口。 火乘风势,刮到了城楼之上。 这片战场,已经沦为了一片火场。 人若是死了,怕是连尸骨都化为烟灰。 浓郁的火油味充斥在每个人的口鼻之中。 这片大地,宛若地狱。 顾清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战场,他面不改色,砍下一个又一个的头颅。 血流成河,本就是战争的特色。 当城门被撞开的时候,万千的将士冲进去,口里叫嚣的都是“杀!” 顾清鸿进入桂城之后,并没有发现顾北淮的身影。 搜查之后,来人禀报道:“顾北淮他们已经逃走了。” 顾清鸿冷冷吐出一个字:“追。” 这一次,顾清鸿必须要拿到顾北淮的项上人头,绝对不能让他活着逃走。 桂城已破,直入皇城是指日可待。 容嬅怕是还不知道,她的死期马上就要到了。 当这个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容嬅是一脸不可置信,就算顾清鸿的兵马再如何强壮,也不可能在短短时日破了桂城,除非......除非是顾北淮将桂城拱手相送。 这个逆子! 容嬅第一次感到如此心慌不安,桂城没了,顾清鸿进入胤城便是再无阻碍,最多一个月,他便可以带兵入宫,要了她的性命。 她不是惜命,只是不甘心如此轻易就输了。 容嬅的理智和冷静在这一刻已经崩溃,她慌乱地指派大臣前去支援,浑然忘记了皇宫的兵力已经不多。 众人也是惶惶不安,心思各异。 顾清鸿攻破了桂城,攻入皇宫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了,他们这些臣子当日选择了站在皇后这边,便意味着与顾清鸿为敌。 何况,顾清鸿已经不在乎什么名正言顺了,他昭告天下,他就是在造反,他就是要这个皇位,世人还能说什么? 【推荐:ㄒㄨㄒ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txt201)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八十章:人间地狱 这些文武百官是诚惶诚恐,若是顾清鸿夺回了皇位,哪里会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他们还不如趁早带着家人逃走,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也好过死在这场夺位之争中。 容嬅看着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全是一堆不中用的人,她胸中又是一阵气闷,宫女扶着她回到了寝殿。 寝殿来,焚香缭绕。 容嬅还是无法平息心中的愤怒,直到长荆来了。 长荆坐在一旁,他看了容嬅一眼,语气平静:“我已经知道了。” 容嬅连连苦笑,道:“输了,一切都输了。”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随时带你走。”长荆的表情很认真,他劝道:“你撑不了多久了,走吧。” 容嬅咬牙切齿,道:“我不走,就算是顾清鸿的兵马已经包围了皇城,我也不走。” 长荆内心无奈,声音战栗,道:“嬅儿,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 容嬅的眉眼间都是倔强,她一字一字道:“我这一生没有败绩,我不会逃。” 长荆哀叹,“等顾清鸿来了,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杀父杀母之仇啊......” 容嬅怔怔看着长荆,她的语气有些悲凉,“长荆,我不会等他来折磨我的。就算是死,我也是死在自己手里。” 长荆明白了容嬅的意思,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给予她最后的安心,“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我陪着你。” 从小到大,他都明白容嬅是个固执的人,一旦她认定了一件事,便无人可以去改变。 她就是喜欢一条路走到尽头,哪怕明知是输,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容嬅的目光涣散,她已经渐渐接受自己落败的结果了,问道:“你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很小的时候,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还记得那时候,你说了什么吗?”长荆的神态变得很温柔,一边回忆,一边道:“你说人死了之后,灵魂会去到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以另一个身份、另一个肉体继续活下去。人生于世,如庄周梦蝶一般,我们活着,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梦外,或许死了,便可以知道了。” 容嬅静静地听着,脸上有些惘然。 长荆继续说:“你说人死了之后依然会感知到疼痛,所以你害怕死后,身体被埋在黄土里,会有无数的虫蚁啃咬。如果死了,一定要被火化成烟灰,洒在最美丽的地方。” “被火化成烟灰,洒在最美丽的地方.......”容嬅起身,她推开窗,抬眸望着那一片金碧辉煌的宫墙,争了一辈子,她到底得到什么? 什么都没有得到,即使从前得到,如今也失去了。 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心中的执念在作祟罢了。 不肯放手,是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 自欺欺人罢了。 容嬅一遍遍地盘问自己,这是最美丽的地方吗? 难道死了,她也要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吗? 不,绝对不是。 这个地方,就是人间地狱。 可是为何,她不愿意离开? 是因为那个离她而去的男人么? 手机站: 第四百八十一章:手刃仇人 时间不会因为人的悲伤而停滞,它在不断前进的过程中,同时摧残世人的容颜,淡去世物的痕迹。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也可以成就一切。 容嬅静坐在窗边,她在等待着时间分秒而过。 一个强大的人,能够屹立在顶峰笑看烟云,亦能在一败涂地的时候坦然面对。 长荆的目光始终落在容嬅的身上,昏黄的光照在她的周遭,华贵的衣袍被添了几分温柔的美态,其实,她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就像是回到了从前。 容嬅回过头来,目光迷茫,问:“长荆,我还能做些什么?” 长荆微笑,“还记得你最喜欢吃的紫玉酥吗?我今日吩咐人从邺城带过来了,你尝尝。” “好。” ....... 如果奔赴一场明知是劫难的地方,你还会去吗? 昭鸾对于这个问题深思了一刻钟,之后便做出了决定。 她去了,义无反顾。 这一路上,昭鸾都在快马加鞭。 等待顾清鸿的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这件事太过突然,而昭鸾已经没有时间去通知他了,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阻止危险,同时去成就他的事业。 昭鸾问身边的人:“还有多久才能到桂城?” “一天。” 昭鸾心里计算了一下,一天显然太久了,到时候绝对是晚了。她问:“有没有近路?” “有,不过近道比较狭窄,我们所有人都要通过的话,不太容易。” 昭鸾道:“这样吧,我先带一部分从近道走,剩下的那部分按照原路,尽快与我会合。” 如果按照原定的路线走下去,她是不能赶在顾北淮的前面拦住他了。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随后,昭鸾立刻带着大约五千人从一条近道而去。 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阿鸿,等着我、等着我......” ....... 而此时的顾清鸿,还不知道有一个阴谋在等着他。攻破桂城之后,他迅速带兵往胤城的方向去追杀顾北淮。 沈涣勒住了马匹的缰绳,侧首对顾清鸿道:“主上,前面有个峡谷,据探子回报,说看见顾北淮等人往那个峡谷的方向逃去。” 顾清鸿眸光凛冽,他放眼看去,再走一段路程,便是悬崖峭壁,悬崖峭壁之间,有一条路,极为隐蔽,人称“一线天”,的确是条逃跑的好道路。他问:“确定顾北淮是从那条路走了吗?” 沈涣看向周治,这件事是安排周治去查探的,他应该最为清楚。 周治走上前来,回答道:“确定了,的确有一大队人马从‘一线天’仓皇逃走,不会有误。” 顾清鸿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喝道:“追过去,这次,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取得顾北淮首级者,我有重赏。” 他要提着顾北淮的人头闯入皇宫,然后将其丢在容嬅的面前,让他们后悔曾经做过的一切。 在这一刻,顾清鸿承认了,他的确是急功近利,二十多年来,就差一步了,就差一步,他就可以手刃自己的仇人,以报这么多年的仇恨。 他不知道,昭鸾正在带兵朝他赶来。 手机站: 第四百八十二章:葬身之处 昭鸾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她没想到这条近路是绕过了桂城,到了一片山地。 长时间的奔波,昭鸾有些体力不支了,想必她身后的将士也是一样。 来的时候,昭鸾特意观察了一下路面,并没有什么马蹄印,想必顾北淮等人还没有过去。时间尚早,她打算在这个岔路口处休息一下,等着另外的兵马与她会合。 昭鸾下了马,她取下脸上的面具,从马上拿下了水壶,给自己猛灌了几大口的水,然后,她随意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天空。 天空,星子的光辉渐渐淡去了,夜幕,也没有那么黑了。 雾蒙蒙的,似乎可以看见东方的曙光。 这一夜,即将过去了。 昭鸾一直在计算着时间,从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怕死的,可人哪有不怕死的? 人一旦死了,便与这个世界再无关系,自己所爱的人、爱自己的人,都与自己无关了。 这一次,她会死么? 有人匆匆跑到昭鸾的身边,道:“不好了,前面似乎有大队人马而来。” 昭鸾吐了一口气,“终于来了。” 她还没等到自己的人,便先等到了敌人,也是够幸运的。 昭鸾从地上站起来,她抽出腰间的佩剑,模仿顾清鸿的姿态比划了几下,吩咐道:“去,把周边的尘土弄得飞扬些,还有地上的马蹄印,弄得更多些。”她要营造出一种人多势众的假象。 她只有五千人,而这五千人,能否抵抗得住来势汹汹的敌军呢? 昭鸾心知肚明,区区五千人绝对抵抗不住,但她的目的不是为了赢,而是拖延时间。 只要再拖延几个时辰,顾清鸿就可以杀到皇宫了,而所有的后患,她会为他解决。 爱一个人是付出,不求回报。 她爱着她的男人,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因为她相信,她的男人也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 这便是信任。 是生是死已经不重要了。 ...... 昭鸾目视着前方,浅浅一笑,她将面具扣在了自己的脸上,再次翻身上马,调转方向,往回看去。 来的人,果然是顾北淮。 顾北淮骑在马上,看着远处的身影,从他的角度看去,那样的衣服和姿态,肯定是顾清鸿没错了。 只是,这场相遇似乎早了些。 ...... 顾北淮唇角一侧缓缓上扬,他挑眉看去,“顾清鸿”似乎也在看着他、 这一场钓鱼游戏,可是花费了太多心思。他们牺牲了桂城做鱼饵,希望能引得了鱼儿上勾。 顾北淮让容凌带了一部分兵,故意引诱顾清鸿去追击。等到顾清鸿追去了“一线天”,“一线天”那个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只要顾清鸿进去了,顾北淮再带兵堵上去,前后夹击,必定可以让顾清鸿全军覆没。 可为什么顾清鸿会在这个地方呢?他是特意等在顾北淮前去“一线天”的必经之路吗? 顾北淮抬头看了四周的山峰,“一线天”是他精挑细选,为顾清鸿选出来的葬身之处,如果没有鲜血,也算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了,没想到顾清鸿辜负了他的美意,自己选择了这个鬼地方。 手机站: 第四百八十三章:她的鱼儿上钩了 顾北淮身边的一个谋士说:“主子,这与我们的计划有些差异,怎么在这里就遇上他了?” “是啊,顾清鸿应该在‘一线天’,而不应该是在这个地方的。”顾北淮摩挲着手中的武器。 他们的原计划是追击到“一线天”处,堵住出路,依仗峡谷地势,给顾清鸿一个前后夹击。 可现在,顾清鸿出现的地方距离“一线天”还有一段距离。 而且,这给顾北淮的感觉是,顾清鸿是特意在这个地方等着他们的。 是要唱一曲“空城计”吗? 顾北淮在心里想,难道顾清鸿识破了那个计谋,没有追去“一线天”? 不过,顾北淮目测了前面的人数,也不过万余人,如何抵抗得住他的十万大兵? 还是顾清鸿就如此自信能以少胜多? 昭鸾轻蔑地笑了笑,不过她带上了面具,旁人看不见她的表情。顾北淮的鱼儿没有上钩,而她的鱼儿已经上钩了。 她是特意抄近路赶过来,堵在这里的,为的就是等着顾北淮,只要拦住了顾北淮的兵马,“一线天”对顾清鸿来说不足为惧。 因为容凌那边只是个鱼饵,手下的兵马肯定不多,顾北淮才是真正的长钩。 顾北淮想不了那么多了,在他看来,自己的兵力是对方的十倍,这样的战役,如果都输了,他拿什么在周国立足? 他高举兵器,下令道:“杀!” ...... 昭鸾亦比了个手势,示意下属。 顿时,无数的滚石从山上掉落,砸向顾北淮等人所在的地方,他们的马有些受惊了,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但这样的招数并不能大伤敌军元气,只是个下马威罢了。 昭鸾的面前,是千军万马朝她而来,她睁大了眼眶,怔怔地看着,心里有些发怵。 这是第一次在战场上,她无人可依靠,唯有殊死一搏。 兵力多寡,悬殊之大。 其实昭鸾这边,连一万人都没有。 以五千对十万,胜负早定。 注定是败局,昭鸾心里反而不慌了,只是要这五千人随她一同赴死,究竟值得与否? 她回头看向这万千人,启唇相问:“你们害怕吗?” 回应她的,是众口齐声:“不怕。” 整齐、洪亮。 昭鸾不禁为这股气势所折服,这样的气势,才是铮铮铁骨男儿应有的。 战争没有对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保护的家园。 如果让顾北淮得了天下,留给梦川城的,是无休止的屠杀。 这五千人,他们心知肚明,所以,他们甘愿用生命去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中人。 昭鸾知道,她的春闺梦中人,此时此刻也与她一样身处在修罗战场上,他答应过她会活着回来的,可惜她还未答应他,这一次,恐怕是活不了了。 心中有爱,自然无畏。 昭鸾剑指前方,就算是死,她也不能亏本,总要折去顾北淮的一半人马,才算值得不是? 说实话,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小时候没有用功读书和勤练武功,若当时努力了,现在也不会如此吃力了。 手机站: 第四百八十四章:可怜春闺梦中人 为了不让顾北淮起疑,昭鸾一直在模仿着顾清鸿的剑术,当然了,她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顾北淮这个傻子,还信以为真,因此,他将所有的兵力都放在目前的这场战役,并没有派兵前去“一线天”支援容凌。 他不知道,真正的顾清鸿已经到了“一线天”,因为援兵没有赶上,容凌那边已经快顶不住了。 ...... 昭鸾之前不是没有杀过人,只是没有杀得如此过瘾。 血液溅满了她的衣袍,甚至溅到了她的眼睛里面。 她眨了眨眼,堪堪避开从她耳畔而来的刀剑。、 血腥的味道刺激起了她内心的狠毒,她的世界只有杀戮。 在这片炼狱当中,她不杀人,必被人杀。 善良和怯弱对于她而言,就是一道催命符,她不需要。 ...... 顾北淮本来心里对顾清鸿存在忌惮,可他远远地看着,“顾清鸿”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勇猛无敌,再加上人多势众,顾北淮驾马执剑而去,直直地冲入厮杀之中。手中的剑往昭鸾的心口而去,他的每一招都是杀招,不留活路的杀招。 昭鸾侧身,长剑挑过,她冷眼相视,这算是正面碰上了。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 星子无所遁形。 阳光洒在了苍茫茫的大地,照亮了这一地的尸骨。 昭鸾计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一股苍凉感自心底而生。 这一刻,她体会到了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 昔年霸王在乌江自刎时,是否也是这样的心境? 无力回天,无能为力。 顾北淮刺中了昭鸾的马,马倒地而亡。 昭鸾随之被翻在地上,她的身上已负了伤,但她极力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可奈何力气早已消失殆尽,她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所幸时辰已经到了,她的男人,应该已经杀了容凌等人,奔去了皇城,这样也好,她也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顾北淮的人已经将昭鸾团团包围,围得密不透风,生怕她逃走。 “看来那些传闻都是假的,你也不过如此。”顾北淮从马上一跃而下,他目光鄙夷地看着“顾清鸿”,就像是看着一只濒死的待宰羔羊,而他就是刀俎。 顾北淮一脸得意,这半生,他受顾清鸿的屈辱已经够多了,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可以还回去,他才舍不得让“顾清鸿”就这么轻松地死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刻意讽刺道:“啧啧啧......皇兄啊,你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的话,或许我可以放了你。” 昭鸾握着剑的手不停发颤,血顺着她的手掌往下流去,她死死咬紧牙关,突然间抬眸,将手中的剑往顾北淮的身体刺去。 顾北淮立即拉过身边的人挡了这一剑,他惊慌之外,是满腹的愤怒,下一秒,他的眸子里全是杀意。顾北淮一剑刺向昭鸾的脖颈,昭鸾偏躲,剑刺下了她的面具。面具掉落,她的满头青丝也顺之散开。 面具之下,昭鸾的唇角挂着血迹,长发如瀑散落,眼神含恨如冰霜,营造了一种近乎凄美的惊艳。 手机站: 第四百八十五章:自尽 顾北淮的脸上写满了惊讶,“竟然是你!” 惊讶之外,顾北淮的眼睛里还噙着几分玩味,这张女人的脸,可是让他在梦中也恨得牙痒痒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收回了手中的剑,说了两个字:“带走。” 昭鸾只听见顾北淮说了这两个字,其他的话,她听不见了,因为她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恍惚中感觉有人拖着她的身体,将她重重地摔在马上。 这一天,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漫长的一天。 容凌没有想到,顾北淮未按原定计划赶到。他看着眼前这残局,心里骂道:早知如此,就不该相信那个草包。 见败局已定,容凌无奈,仓促带着几个贴身护卫逃走了。 容凌想着顾清鸿定是一路往胤城去,因此,他便不打算去皇宫了,加上对这片地形比较熟悉,他很巧妙地避开了顾清鸿的追杀,从小道逃跑了。 容凌决定回去找到顾北淮,质问他为何没有赶到,若不是这个草包,容凌何以会如此狼狈逃走? 顾清鸿出了“一线天”,一路乘胜追击,他也没想到会如此轻松就进了胤城,仿佛不太真实。 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不安,似乎有一种要失去什么的恐惧感。 沈涣以为顾清鸿是在担忧,他道:“等董宵在宫中的信号弹一放,我们就冲进去。” 容嬅怕是做梦也没想到,她最忠心的臣子竟然背叛了她,或许是她也没有意识到,自从董舒死了之后,她与董宵之间的联盟便破裂了。 想想也是必然的,董宵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被容嬅的女儿顾曦云烧死,他如何不恨?怎么可能还继续为她效忠呢? 这时候,自东北的方向上升一束烟火,在天空中绽放璀璨的光芒。 时辰到了。 里应外合,再加上不少人临阵倒戈。 顾清鸿迅速占领了皇宫,他想用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战争。 皇宫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宫女太监们逃的逃、跑的跑,哪里还有从前的仪态? 就连宫中的那些后妃,也匆忙收拾好自己的细软,但凡有些姿色的,都在自己的脸上抹了几把烟灰,混入了逃跑人群之中。 只有一个地方,安静异常。 就是容嬅所在的宫殿,也是先帝在时居住的寝殿。 容嬅静坐着,她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厮杀声,那股声音离她越来越近。而她的内心却越来越平静,没有一点慌乱。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画卷,喃喃道:“终于到了这一刻。” 画卷上,是一个男子。 青发高束,唇齿含笑,立在一颗杏花树下,风将他的发丝拂乱。 容嬅的指尖一点点在画像上移动,她是带着笑容的,纯粹干净的笑容,这二十多年来,她从未有一刻觉得如此安心。 她挥手打翻了旁边的烛台,火焰迅速攀上了丝绸锦缎。 整个宫殿都被浇上了火油,因此,火苗一发不可收拾。 容嬅抱着画卷,懒懒地靠在龙椅上。 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这天下至尊的地方。 【推荐:ㄒㄨㄒ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txt201)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八十六章:报复 昭鸾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有水泼在她的脸上,她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没有一丝光线,黑漆漆一片。 这是地狱么?她死了么? 忽而,有个声音响起来:“你终于醒了。” 这个声音,莫名令昭鸾浑身发抖,她艰难地动了动手脚,却发现自己是被绑在了一个柱子上。 她极力挣脱,似乎没有半点效果,渐渐的,她也不再动了,看来她没有死,而是被顾北淮给抓起来了。 也是,顾北淮对她恨之入骨,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呢? 说实话,昭鸾心里十分害怕,但她不能表现出半点害怕,这种时候,越是在敌人面前流露出惊恐,就越是称了敌人的心意。 门被突然推开,一股强烈的光线刺向昭鸾的眼睛,她下意识偏过头。 脚步声朝昭鸾靠近,她低头看着,是一双以金丝绣成飞龙的鹿皮靴子。 顾北淮捏住昭鸾的下颚,迫使她抬头,他的手十分用力,恨不得将她的下颚捏碎。 昭鸾半垂着眼皮,淡淡地看着顾北淮,这样的场景多么似曾相识,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她倒是变成了阶下囚,真真是风水轮流转,因果轮回自有报应。 顾北淮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道:“是你算计了我!” 如果不是昭鸾伪装成顾清鸿的模样,在那里堵着他,他早就到了“一线天”,与容凌前后夹击,令顾清鸿死于山谷夹缝之中。 昭鸾冷冷哼了一声,她的眼神极为轻蔑不屑,吐了几个字:“是我又如何?” 顾北淮怒极,一掌扇向了昭鸾的脸。他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的仇人。 昭鸾恨恨瞪着他,含笑讥讽道:“你这个孬种,也只能打女人了!” 顾北淮攥着拳头,他最恨的就是昭鸾这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摧毁她的骄傲。 这几年来,昭鸾害过他的次数可不少,不仅三番两次破坏他的好事,甚至还将他逼到绝境,几次命悬一线。还有顾曦云,就是被她给逼疯了。 这些深仇大恨,顾北淮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顾北淮的目光从昭鸾的脸上往下游走,他突然解开了她手脚上的绳子,然后退了几步,“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从这里逃走。” 昭鸾腿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她抬脚走了一步,便跪倒在地上。 她咬唇,问道:“你给我用了什么?” 顾北淮蹲下身子,悠悠地看着昭鸾,他勾起她的下巴,道:“就是给你吃了一些......让人失去力气的东西罢了。” 昭鸾知道顾北淮就是想羞辱她,她张开口,狠狠咬在顾北淮的手上,血腥味在她唇齿间漫延。 顾北淮吃痛,他抽出手,将一把匕首比在昭鸾的脖子上,“我劝你不要自寻死路。” 昭鸾咧嘴笑着,“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顾北淮将匕首往昭鸾的脖子里靠近了一分,“你以为我不敢?” 昭鸾道:“那就杀了我啊,别让我小瞧了你。” 【推荐:ㄒㄨㄒ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txt201)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八十七章:撩拨 顾北淮邪魅一笑,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诡计多端,是故意激他杀了她。 可是呢,他怎么会让她轻轻松松就死了呢?自然是要让她受尽折磨而死。 他手中的匕首一点点地贴在她的脸蛋上,然后移动。 这股冰凉的触感令昭鸾心惊,她的睫毛在轻轻颤抖。 “真是个绝色美人啊,难道你就是靠这副相貌,将顾清鸿迷得神魂颠倒的么?”顾北淮搂住昭鸾的腰,目光在她的胸腹间流连,道:“虽说你早就不干净了,不过,我现在特别想尝尝,他用过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顾北淮贴近昭鸾的耳朵,问:“你说,他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他还会要你吗......”他的表情下流猥琐至极,说出的话也极其露骨。 昭鸾奋力推搡着顾北淮的身体,骂道:“恶心!” “恶心?我都不嫌弃你了,你又何必欲拒还迎呢?”顾北淮撕开昭鸾的衣服,他的眼睛里满是欲望,一个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欲望。 不可否认,自从第一次见到她,他就想得到她,那个时候,她站在顾清鸿的身边巧笑轻吟,娇俏动人,一颦一笑都撩动着他的心魂。他俯首,疯狂地吻着她的锁骨处。 昭鸾看着顾北淮扭曲的脸,她只有一股恶心之感,但眼下求救无人,她该怎么办呢? 如今,她根本没有力气去反抗他的举动。 情急之下,昭鸾忽然握住了顾北淮的手,牵唇笑道:“我人都在这儿了,你何必这么心急呢?” 这一笑,荡漾了顾北淮的魂魄,他停下动作,意味深长地看着昭鸾,倒是有些诧异了。 昭鸾眉眼一弯,垂眸道:“地上这么凉。” 顾北淮唇角动了动,他将昭鸾拦腰抱起,大步往里走着,然后将她摔在一张床上。他俯身压下去,讽刺道:“我还当你有多么冰清玉洁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他就是想用最下贱的话去羞辱她,她越是难堪,他就越是快意。 昭鸾眸光转动,她打算使用缓兵之计,道:“既然逃不走,我还不如安分些,你说是不是?” 被这一撩拨,顾北淮的身体变得燥热,他的眼神也愈发迷离,声音暗哑道:“好啊,如果你将我伺候得满意了,说不定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他迫不及待去解开她所有的衣服,一边道:“我也算玩过不少女人了,可就是还没试过大昭的长公主,尤其你还是顾清鸿的女人......” 他想得到她,想占有她,想让她像其它的女人一样臣服在他的身下。 关于这件事,他已经想了无数遍。 无关爱情,他只是单纯地想去摧毁这个女人的一切,包括尊严。 昭鸾按住了顾北淮的手,“我自己来。” 顾北淮连连笑着,他松开手,双眸盯着她的举动。 昭鸾坐起来,主动靠在顾北淮的怀里。 这个动作让顾北淮欲火更甚,试问有几个人能经受得起这样的撩拨呢? 她靠在他的肩头,伸手解开自己的盘发。 忽然间眸色一暗,昭鸾拔出发髻中的簪子,就往顾北淮的脖子上狠狠扎去。 【推荐:ㄒㄨㄒ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txt201)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八十八章:殴打 顾北淮侧身躲闪不及,簪子扎在了他的肩膀上,深可见骨,血瞬间流了一片。 他拔出簪子,一掌拍向昭鸾。 昭鸾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感觉浑身骨头碎了一般,她捂着腹部,阵阵绞痛传来,深吸了几口气。 顾北淮就知道这个女人诡计多端,差一点,他就命丧在她手里了。 他按住肩膀的伤口,一脚踩在她的手上,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昭鸾依旧是用轻蔑的眼神看着顾北淮,道:“可惜了,没能杀了你!” 顾北淮拿过一旁悬挂着的鞭子,一鞭鞭挥在她的身上,他用了十成的力气,打得她皮开肉绽。 昭鸾无路可躲,只能堪堪忍受着他的鞭笞。 然后,顾北淮揪住昭鸾的头发,迫使她站起来,将她的头往墙上撞去,喝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如此,他还不解气,一脚踹向她的腹部。 昭鸾再次摔在地上,她感觉到双腿之间,似乎有一股血流流淌开来。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伸手去摸,而她的手,沾满了殷红的血液。 她的孩子...... 直到失去了才意识到,原来,她是有了孩子的。 她阖上了眼皮,失去了所有意识。 顾北淮还想着对她进行殴打,这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 他不耐烦地喝道:“什么事,滚进来!” 一个小兵从外面进来,走到顾北淮面前,“容大人来了。” “容凌?”顾北淮看了昭鸾一眼,吩咐道:“看住了,别让她死了。” 然后大步迈出了房间。 ...... 容凌一身风尘仆仆,看得出来,他在逃亡的路上并不好过。 见了顾北淮来了,容凌极力按捺住心中的杀意,只是问道:“你为什么没赶到?” 顾北淮面色不好,这件事情又不能怪他,何况,容凌不过是个臣下,他何必要好言解释? 容凌沉声道:“你知不知道,顾清鸿已经占领了皇宫,你的母后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顾北淮的身子猛地一颤,他揪住了容凌的衣领,“你说什么?” 容凌冷眼看着顾北淮:“皇后死了。” 顾北淮跌坐在地上,他大吼道:“我不信!” 容凌难掩心中的恨意,“若不是你,我们怎么会全盘皆输?” 顾北淮感觉自己顿时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他的母后死了,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他的母后那么强大,不可能死的...... 接下来,顾北淮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容凌听着,打断道:“你刚刚说抓到了谁?” 因为皇后死了,顾北淮心里的恨意又加倍了,他咬牙切齿道:“昭鸾。” 容凌握紧了拳头,可以听见他指骨的声音,他勾唇冷笑,“如此说来,我们还不算彻底输了。” 顾北淮:“你想干什么?” 容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猜,顾清鸿是选择江山,还是美人呢?” 他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恨毒,比之顾北淮,他才是最恨昭鸾的人。她砍下了他的命根子,那他也要好好回报才是。 容凌永远也忘不了,当年在邺城,她是如何羞辱他的,如果不是她,他又怎会变成如今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 【推荐:ㄒㄨㄒ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txt201)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八十九章:赴死 顾北淮存在质疑,他出言问道:“顾清鸿都得到了天下,你觉得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来赴死吗?” 容凌反而十分肯定,“别的女人不可以,但她,一定可以让顾清鸿前来。” 在顾北淮看来,女人无非就是用来消遣的,何必为此搭上自己的生命呢?他并不认为顾清鸿会为了昭鸾,舍弃唾手可得的一切,所以他不相信容凌,“你就这么肯定?” 容凌捋了捋额上的乱发,遮住他眸子里的凶光,像是从胸腔里面挤出来几个字:“他会来的。” 容凌没在理会顾北淮,他本就是憋了一肚子气,再加上逃亡路上受了不少颠簸,他径直从顾北淮的身边走过,留了一句话:“不想死的话,一切都听我的吩咐。” 顾北淮身子踉跄,他默默蹲在房间的角落里。 容嬅去世这个消息给顾北淮的打击很大,这种感觉,就像是心里的支撑突然崩塌了,从前,不管他做什么、惹了多少事,犯了多少罪,只要他的母后还在,他就不会有半点惊恐。 可如今,这个噩耗从别人的口里传到他的耳朵里,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就要崩溃了。 虽说这二十多年来,母后对他并不像寻常的母子一般,他记忆中最温情的一件事,还是幼年时候,有一天夜里突发高烧,母后在他的床头守了一夜。 可哪怕母后平日对他再冷漠,他始终还是念着这份母子之情。 他惨笑着说:“母后,儿臣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真是不孝。” ....... 容凌命人备好热水,他简单清洗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待衣服褪尽,他瞧见自己胯下那丑陋的残缺物,心中的恨意越发浓烈。 他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浓厚的凛冽气息。 迅速地换好衣服之后,容凌推开房间的门,对门口的侍卫道:“她被关在什么地方?” 侍卫有些为难,道:“主子吩咐过了,除了他自己,不让任何人去见那个女人。” 容凌的目光越过侍卫的脸,讥讽道:“我也不能吗?” 侍卫道:“这......要不大人等我去请示一下主子......” 容凌直接一脚就踹过去了,骂道:“放肆,你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侍卫忍痛跪在地上。 容凌冷哼了一声,“还不带路。” 侍卫犹豫了一会,终是答道:“是。” 容凌随着侍卫走到了一处偏僻的房间门口,房门外有重兵把守,看来顾北淮倒是对这个女人格外重视。 不过,这里的人都是认得容凌的,见他打算进去,也不敢阻拦。 容凌甩了甩袖子,走过去,他瞧着门上的锁,道:“把锁打开。” 侍卫拿出钥匙,打开了锁,“大人。” 容凌走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血腥味,他的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打了个转,见有个瘦弱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 容凌朝着那个人走过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地的血。 昭鸾瘫坐在地上,她靠着墙,闭着双目,紧紧蹙着眉头,面上没有半点血色,看上去极其痛苦的模样。 【推荐:ㄒㄨㄒ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txt201)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九十章:踩在痛处上 容凌嘴角牵扯出弧度,他低头看着昭鸾,眼神像是在欣赏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只要昭鸾是痛苦的,他便是快意的。 “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从前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太子妃去哪了呢?怎么也会沦为阶下囚了呢?” 昭鸾感受到有人靠近自己,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待看清了是容凌,先是冷笑着,再道:“你们还真是蛇鼠一窝,顾北淮说过的话,你是打算再说一遍么?” 她的声音虽然是十分虚弱,但透出来的气势却依旧强大。 反正已经是注定不得好死,她失去了一切,也没有什么害怕的了? 容凌倒是没想到昭鸾会是这么淡然的样子,他还以为会看见她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呢? 说实话,还真有些失望。不过也不重要,他有的是法子,一步步摧残她的这身傲骨。这个过程,他也是十分享受的。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打算先听哪个?” 昭鸾将头往后仰去,不以为然的样子看着容凌,悠悠道:“你的坏消息,对我来说肯定是好消息了。” 容凌脸上的笑意十分诡谲,道:“你的夫君,已经坐上了皇帝宝座。” 昭鸾闻言,心中一喜,她就知道,她的男人,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她吐了一口气,“看来,这是好消息了,那坏消息呢?” 尽管她如今每一寸的血肉都疼痛非常,但还是会为他而感到欢喜。 自从昭鸾选择冒充顾清鸿去堵住顾北淮的那刻起,她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最惨的一种,也无非是死而已。 当然了,昭鸾是想活着的,毕竟她还没看见他皇袍加身的模样,定是好看极了,穷尽她毕生的才华,也只想出了两个词:长身玉立、傲睨万物。 容凌故作同情,道:“可惜啊,他已经将你抛之于脑后,你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不会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册封新的皇后,而你,就像是一堆烂泥,渐渐地在这里腐烂直至死亡。” 昭鸾大笑了一声,道:“容凌,你以为三言两语就可以蒙骗我么?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尔等宵小之人可以破坏的。” 容凌想用这样的话来激怒她,可惜了,在感情这方面,她从来不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子,她爱着她的夫君,同样,她也有自信被她的夫君爱着,而这份自信,源自于他们之间的深情。 旁人说的话,她向来只当是谎言。 容凌神色顿了顿,他的笑容散去,“你就这么自信?” 昭鸾的目光从容凌的脸上移开,道:“当然了,像你这种不男不女的人,是肯定不会理解的。” 她知道他的痛处是什么,所以,她特意踩在了他的痛处。 容凌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声吼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他就是要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耻辱感。 昭鸾很满意容凌的表情,她歪着头,语气讽刺道:“你来这,不就是为了要折辱我么?怎么,还不许我反击了?”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九十一章:蛇刑 容凌伸手,紧紧掐住昭鸾的脖子,她的脖子纤细,只要他稍微再用一点力气,便可以将其掐断,这个可恶的女人就死了。 要不是留着她有用处,他捏死她,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 昭鸾也不挣扎,她目光平静,注视着容凌,眼神里似乎还带着几分解脱,她的呼吸越发困难。 容凌松开了手,他拿出手帕,在手上仔仔细细地擦了几遍,一脸非常恶心的样子。 然后,他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昭鸾的模样,轻声相问:“听说你最害怕的是蛇?” 听到“蛇”,昭鸾下意识挪动了身子,往后缩去,这是源于生理本能的害怕,自己无法控制。 她最害怕的就是蛇。 容凌往后走了几步,对外面道:“进来吧。” 一个人走进来,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麻袋,然后他打开麻袋,往昭鸾的方向甩去。 一时间,许多条蛇在地上爬行。 这些蛇,似乎嗅到了血腥的味道,便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容凌的笑声响起:“像你这样的女人,也只配与蛇虫为伍。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一切吧,相信会让你刻骨铭心的。” 他笑着笑着,二人转身离去。 房门再次被锁了起来。 昭鸾浑身都在战栗,她面容惊恐,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她很害怕。 那一条条油腻腻的毒蛇,正在往她爬来,她无处可逃,也逃不开。 她只能往后躲去,可这些蛇偏偏就是要往她的方向而去。 它们攀上她的身体,啃咬着她的肌肤,折磨着她的身心。 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容凌是带着笑容离去的,这么多年了,终于让他报复回去了一次。 不过,这才仅仅是刚开始而已。 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他一个都没有忘记,一个也不会放过。 容凌才不在意什么皇位与天下,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复仇,不,从他踏入胤城的第一天,他的目的就是复仇。 那份残缺已经将他的心理折磨得变态。 所有人都忘了,甚至连容凌自己都忘了,公子容凌,风采无双。 从前,他也是在阳光下肆意欢笑的英俊少年,而如今,只能在黑暗的夜里舔舐自己的伤口,承受世间的嘲讽。 容凌的恨,是一个男人最大的耻辱,他只能放在心底,不能与任何一个人相说,便是因为如此,日积月累,他早就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在过去的几年当中,他以处子之血炼药,以童男之身置毒,用千百个活人为载体...... 这个世界越悲惨一点,他就越欢心一点。 容氏终究还是毁了,当年那个医者仁心的容氏早已经不复存在,自从祖父死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而到了今日,所有人提及容氏,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 顾清鸿已经将兵马驻扎在了皇城,他派人去搜查容嬅等人的下落,回禀的人都说她是在宫中自焚了,连带着整座宫殿都被烧完了,尸骨估计化成了灰。 他只是有些可惜,就这样让容嬅死了,如何对得起他二十多年来的仇恨? 【推荐:ㄒㄨㄒ2016一个超【十万】完结站,手机输入(m.txt201)可直接下载】 第四百九十二章:是生是死,不离不弃 安顿好之后,顾清鸿打算将昭鸾接过来,他答应她的,要活着去见他,所幸他没有食言。 这时候,贺镞匆匆从梦川一路赶到皇宫,他跪在顾清鸿面前,道:“娘娘她......带走了城内的兵马,至今不知去了何处。” 因为顾清鸿即将登基为帝,他们对昭鸾的称呼也变成了“娘娘”。 顾清鸿原本沉浸在胜利的欢喜之中,听到这句话,他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般。 但他的性子素来内敛隐忍,习惯性将所有情绪隐藏起来,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此刻是有多么害怕。 贺镞解释道:“那天,娘娘用药将我迷晕了,拿走了兵符,调动了城内的三万兵马,离开了梦川,至此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顾清鸿一拳砸在桌子上,“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不上报?” 贺镞道:“半个月前。”他是到了第二天才醒过来的,醒过来的时候,昭鸾早就不见了,他一发现事情不对,便赶来了皇宫。 半个月前,不正是顾清鸿在“一线天”与容凌对战的时候吗?那个时候,昭鸾做了什么?为什么他到现在才知道...... 贺镞又道:“在娘娘离开之前,还发生了一起刺杀,就是在追究刺杀一事中,她似乎得到了什么消息,才......” 沈涣知道昭鸾对于顾清鸿的重要性,此时此刻,他不禁也跟着忧心起来了,急道:“既然不见了,你们不会去找吗?” 贺镞垂下头,这件事,的确是他有错。 顾清鸿沉默了许久,他背过身去,吩咐道:“是生是死,都给我找到她。” 所有人都当顾清鸿十分淡然,只有站在身边的沈涣发现了,他垂着的手,握成了拳头,连指尖都在发抖。 ...... 顾清鸿的人搜查了不到一周,便得了消息。 容凌等人已经带着昭鸾,来到了胤城,他们在一处山寨里落脚,容凌亲自写了一封信,让人带进去了宫中,他知道顾清鸿会看见这封信的。 ...... 当沈涣将信递到顾清鸿的手中时,他清楚地发现,顾清鸿双眼通红,这五天以来,顾清鸿随着手下的人一同在寻找昭鸾,五天的不眠不休,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然而,这个男人没有流露出半点疲态,一旦听到有关于昭鸾的消息,顾清鸿就会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当一次次的希望被无情打击之后,他依然没有放弃。 自古帝王多薄情,顾清鸿不是例外,对于所有的人,他都是冷心冷血,唯独昭鸾,是他放在心尖上去爱护的人,是他捧在手掌上去宠溺的人。 当他苦苦经营数十年,终于坐在了龙椅之上,却没有多大的欢喜,他心里想的、嘴里念的,都是一个女人。 从前,沈涣一直以为对顾清鸿最重要的是这周国天下,直到现在,沈涣明白了,顾清鸿心里最重要的,是他的妻。 顾清鸿拆开信,一只琉璃玉珠耳坠掉在他的掌心,他拈起来,细细一看,眸子里顿时有了光泽,他按捺不住言语的激动,道:“这是她的东西。”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九十三章:埋伏 沈涣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顾清鸿看完了信,他明白了一切。 下一秒,他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双眼里都是愤怒。 沈涣瞧见耳坠上面沾了血迹,心中不免大惊,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谁送来的信?有......下落了么?” “是容凌。”顾清鸿将信揉成一团,紧紧捏在手里,他脖颈处青筋暴露,模样很是恐怖,似是在刻意忍受着什么。 只见他闭上了眼睛,默立了许久。 许久之后。 顾清鸿说了句:“出去。” 声音很冷,如同冰窖里尘封多年的玉石。 沈涣等人见状,不敢相问,他们也不敢随意揣测顾清鸿的心思,只尽数退下了。 安静的房间里,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顾清鸿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他的手指拈着一只带血的耳坠,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它。 窗外的太阳一点点沉下去,月亮一点点爬上来,夜里风大,胡乱一阵,便将窗户给推开了,他整个人骤然一僵,如同屹立着的雕像。 ...... 容凌等人驻扎在胤城的一个山寨里,山寨地形崎岖,最是适合用来设一个埋伏。容凌早已经不在意皇位落在谁的手里,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顾清鸿死。 顾北淮虽是傻子,但此时也明白了,容凌并非是想帮助他夺回皇位,然而,就在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神智,因为容凌对他使用了“蚀骨。” 蚀骨是一种能够迷失人心智的毒药,但又不会致死,容凌起初便想对顾北淮下此毒药,只是,当时他进献给容嬅的时候,被她拒绝了,那么,就由他亲自来下吧。 愚笨的顾北淮在阴狠毒辣的容凌面前,没有丝毫战斗力,此时的他,已经沦为了容凌的傀儡。 这一路躲躲藏藏,伤亡不断,只剩下了一万余人,这一万余人大都是容嬅的旧党。 容凌不得不佩服他的姑母,哪怕人都死了,手下人还是这么忠心耿耿,他们追随着顾北淮,自然是因为容嬅。 不过现如今都落在了容凌的手中,他就是要用这一万人换得一人的死。 容凌让顾清鸿三日之后独自来此,就是为了置其于死地。 想想,也有段时间没去看那个女人了,也不知道她死了没,容凌这可不是关心,而是......他不能让昭鸾死在顾清鸿来之前。 ...... 一个身材高瘦的少年端着饭菜走过来,少年穿着一身很朴素的衣服,蓬头垢面的,佝偻着背,道:“我是来送饭的。” 守门人斜眼打量了几眼,便打开锁,“进去吧。” 容凌吩咐过不许让那个女人死了,便安排了人每日给她来送饭,因此,这些侍卫也不怀疑什么,让少年直接进去了。 少年走了进去,他的目光摸索了一圈,发现了昭鸾的身影,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瞬心痛之色,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他又恢复了常态,端着盘子朝昭鸾的方向走去。 “吃饭了。” 少年的语气很冷,不带半点感情。他的目光看过去,是气息奄奄的她。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九十四章:毒辣 昭鸾是躺在床上的,她垂下的手臂隐隐可见森森的白骨,整个人骨瘦如柴,尤其是脸上,没有半点肉感,双目凹陷下去,下巴尖细。 她的气息很弱,哪怕是靠近了,也感受不到,仿佛随时都会断了一般。 容凌的毒辣之处就在于此,他千方百计地折磨着昭鸾,却始终让她保持着清醒,不让她昏迷过去,因为,他要让她时时刻刻体验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昭鸾睁开眼睛,尽管再难,她也要活下去,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哪怕是如蝼蚁一样活着,她也要坚持下去,因为她相信,顾清鸿一定会来救她。 她的手动不了。 少年用勺子舀了一口汤,慢慢地喂进昭鸾的嘴里,他的动作很温柔,生怕触碰到了她的伤口。 昭鸾这才看见了她面前少年的容貌,一时间不知是惊喜还是惊恐,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口型说着“小安......” 小安点了点头,也用口型说着“是我。” 他知道门口的侍卫还在,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昭鸾想问小安为何来了,这个地方,他来了是凶多吉少,可是她说不出话来。 小安轻轻握住了昭鸾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然后,他继续给她喂着汤羹。他小声对她说:“别怕,我陪着你。” 昭鸾不知为何,有一种忽然想流泪的冲动,这么多天以来,哪怕是容凌用毒蛇来咬她,她也没有哭过,但是这一刻,她很想哭。 小安的出现,让昭鸾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地狱里饱受折磨,他的出现,给她带来了希望。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容大人来了。” 昭鸾的心顿时就被揪起来了,她盯着小安的眼睛,示意他赶紧离开。虽然容凌从来没有见过小安,但她还是不放心。 小安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敛去,他将饭菜放在一旁,深深地看了昭鸾一眼,然后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后走去。 经过容凌的时候,小安停下了脚步,躬着身子。 容凌倒是没有注意小安,他径直往里面走去。 小安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就目前来看,容凌不会让昭鸾死。于是,为了身份不被暴露,小安很快离开了这个地方。 容凌一路是挂着笑容的,走到昭鸾身边。 昭鸾闭上眼睛,不欲理他。 容凌面带惋惜道:“你还是这么傲,你要是放下你那高傲的架子,苦苦哀求我的话,还能少些皮肉之苦。” 昭鸾继续闭着眼睛,哪怕是看见容凌的脸,她也会觉得十分恶心,还是不看见为好。 容凌丝毫不在意,他抽出手中的匕首,放在昭鸾的脸上,“三日后,你就会看见你心爱的人了。你说,我应该给他送些什么见面礼呢?” 三日后?昭鸾其实早有预感,容凌是打算利用她来对付顾清鸿,所以她既期待着看见他,又害怕他来赴死。 容凌将刀尖抵在昭鸾的眼睛上,道:“你这双眼睛如此好看,不如剜了去,送给他如何?”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九十五章:我要你死 昭鸾睁开眼睛,极为艰难地说:“你这个阉人,也只有这些手段了......” 她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足够让容凌听见。 容凌的手一抖,手中的刀子在昭鸾的眉心滑了一刀,血沿着她的额头,从眼睛上滑下来,他最恨的就是别人提到“阉人”二字,因为这是他一生也无法抹去的耻辱。 他的面容再次变得狰狞扭曲,道:“我要留着你的眼睛,让你看着顾清鸿是如何死在你面前的。我有多痛,也必然让你们承受我十倍百倍之痛。” 额心的血流一直滑到昭鸾的唇瓣上,她的唇能感受到这股湿热的触感,不禁苦笑,原来她的身体还有热血可流。 容凌对昭鸾的反应有些失望,“你凭什么还能如此平静?你就不担心他会死吗?” 昭鸾根本不打算与容凌多说一句话,如果顾清鸿要来,她阻拦不了他,如果他不来,也不配是她用生命爱着的夫君。 既是她无法控制的事情,她担心也好,不担心也罢,又能改变什么呢? 何况,就算是死,大不了都死在这里就是了。 容凌有些气急败坏,连声说了三个“好”字,“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昭鸾眼眸一斜,似乎在说着四个字:拭目以待。 容凌大步走了出去,将门一摔,吩咐道:“这几天,只给她水喝,除此之外,不许给她吃任何东西。” “是。” ...... 第三天,顾清鸿去了容凌指定的那个地点,他已经料到容凌的意图,自然不会是只身前往,他吩咐了沈涣等人在暗处跟随着。 不高的城墙之上,容凌立在上头,看着下面的顾清鸿,先是扬声大笑了一会,道:“想不到,你到底还是来了!” 容凌侧耳,吩咐人去将昭鸾带过来。 顾清鸿负手而立,他的目光扫视了四周,习武之人,对事物的警惕性非同一般,周围的树林中有细微的骚动,想必容凌是安排了不少弓箭手。“我人已经来了,将她放了。” 容凌道:“何必心急呢?” 这时候,两个人将昭鸾押了过来 容凌拎着昭鸾的脖子,如同提着一只小鸟一般,将她推到了城墙边上,他故意靠在她的耳边,细声道:“看看,睁大眼睛看看,他等下是如何死的。” 顾清鸿的眸光全部汇聚在城头上那一抹单薄的身影,他握紧的指骨发白,眼睛里只有疼惜。 昭鸾也看见了顾清鸿,她就知道他会来的。 容凌对于顾清鸿的反应很满意,他问道:“心痛吗?难受吗?” 顾清鸿喝道:“你放了她!” 容凌将昭鸾往城楼边上推了几分,“如果我偏不放呢?” 顾清鸿一颗心都悬在昭鸾哪里,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慌了神,“我人已经来了,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容凌笑道:“我要你死。” 顾清鸿一脸坦然,“我的命就在这里,你想要就拿去。” “不不不,可不能轻轻松松就死了。”容凌摇摇头,他捏住昭鸾的下颚,目光却是看着顾清鸿,“现在我觉得,似乎这个女人死了,好像能令你更痛苦些。”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九十六章:虽千万人,吾往矣 “不不不,可不能轻轻松松就死了。”容凌摇摇头,他捏住昭鸾的下颚,目光却是看着顾清鸿,道:“现在我觉得,这个女人死了,好像能令你更痛苦些。” 这时候,从树林里面跳出来一大群人,他们手执弓箭,包围着顾清鸿。 顾清鸿的眸光冷冽,环视着周围的人,纵然是千军万马,他亦是往矣,无惧无畏。 容凌杀机毕露,下令道:“放箭!” 一时间,无数只箭朝顾清鸿而来,而他在箭雨中从容不迫,丰神俊逸,一柄长剑,动若游龙。 剑身霜华,闪烁银光。剑锋如芒,气贯长虹。 虽千万人,吾往矣。 隔着不远的距离,昭鸾面带微笑,看着千军万马之中的顾清鸿,她的视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这是她的夫君,是她的英雄。 ...... 这时候,沈涣带人也闯了进来,在这一场混战当中,容凌显然落了下风。 容凌见情况不对,他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不让我就杀了她!” 他的手紧紧掐着昭鸾的脖子,让她面对着底下的所有人。 顾清鸿停下了动作,他扯过旁人的一支箭,往墙头上射去。 容凌侧身一偏,箭射在了他的侍从身上。 顾清鸿冷着脸,道:“你若伤她一分,我便还你十分!” 容凌的五官拧成了一团,他大笑着,手中开始用力,“是么,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她是如何死的。” 就在昭鸾要窒息的时候,容凌的力气突然散去了,她往后一看,是小安一刀刺进了容凌的胸膛。 容凌睁大了眼眶,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前的刀,手中一松,昭鸾往城下倒去。 小安冲过去,却没来得及抓住昭鸾的手。 昭鸾也没想到自己会掉下去,她感觉风急速穿过她的身子,整个人如同一片枯叶一般,等待着触地的那刻,连恐惧都还未来得及。 顾清鸿疯了一般奔过去,他伸出双手,飞身抱住从城楼掉下来的昭鸾,巨大的冲撞力令他的胸腔喷出血流,二人摔在地上。他紧紧搂着她,生怕就此失去。 待看清她这一身累累伤痕,他只有万分后悔,声音里是止不住的颤抖,“我来晚了。” 昭鸾嘴里的血不断流出来,她望着顾清鸿的脸,笑道:“阿鸿,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靠在他的怀里,阖上了双目。 顾清鸿顿时失去了心魂一般,一遍遍呼唤:“你醒醒,醒醒,不要睡......你不能死,不可以死,不可以......” 他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却感知不到半点跳动。 容凌倒在城楼上,双目圆睁,他的身下,是一片血泊。 小安匆忙地从城楼上下去,他跑到昭鸾跟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去找大夫,去找大夫啊......” “孙神医,对,孙神医一定有办法......”顾清鸿抱着昭鸾往外走去,喉中一股腥甜,他抹了抹嘴角的血。 他的步子走得踉跄,随时都会摔下去一般。 万人目光之中,顾清鸿抱着昭鸾走过。 二人上了马匹,天地万物,世间苍茫,他的眼里只有她,只有她一人,再容不下其它。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九十七章:药石无救 小安见状,也没有丝毫犹豫,便骑上了另一匹马,跟随着顾清鸿而去。 孙神医的住所在松山云海,距离此地有不短的距离。 他们二人都害怕时间的流逝。 到了松山山脚,马再不能前进,只能步行。 顾清鸿已经感受不到昭鸾的脉搏了,下了马之后,他抱着昭鸾,以自己最大的速度往山上走去,丝毫没顾忌自己也受着伤。 时隔多年,这座山一点有没有变化。 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但顾清鸿没有半点心思去欣赏这里的风景,他只想尽快找到孙神医。 小安走在顾清鸿身边,他亦是一脸忧色,孙神医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他一遍遍地喊道:“孙神医、孙神医......” 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 有个少年走出来了。 顾清鸿认得这个少年,几年前,他第一次来松山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少年, 记忆中,这个少年也是一身白衣,除了比之前高了些许,相貌是半点没变。 顾清鸿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也不信有人真能长生不老,可事实却让他不得不怀疑,无论是孙神医本人、抑或他的弟子张岩,还有这个少年,他们的相貌都与自己的年龄不符合,说是永葆青春也不为过了。 少年像是早就猜到了顾清鸿会来,他捋了捋手中的拂尘,问道:“是来找我师父么?” 顾清鸿语气急促:“他在哪?” 少年扬了扬眉头,略带着矜傲,转身,道:“随我来吧。” 顾清鸿和小安都跟了上去,穿过重重云雾,终于到了那座小院子前面。 少年推开了木门,道:“进来吧。” 顾清鸿走了进去,刚一进去,便有一股清新馥郁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子里,这股味道莫名令人心情舒缓。 孙神医正背对着他,手里在调炼着什么香料,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了,他转过头,看着顾清鸿,笑了笑,道:“你又来了。” 顾清鸿面上的血色也在一点点消去,声音也变得有些虚弱:“救她。” 一别多年,还是简单的两个字—救她。 孙神医将自己手中的香料放下,他起身,走到顾清鸿面前,打量了一眼他们二人,问:“是救她,还是救你呢?你自己的伤势也不轻啊。” 顾清鸿将昭鸾放在一旁的榻上,他的手慢慢地抚过她的脸颊,然后,他猛然吐出一口血,跌坐在她身旁。 在城楼下接住她的时候,他的确因此负了伤,但他是男人,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没能保护好她,已经是他心里最大的自责了。 他望着孙神医,一字一字道:“她不能死。” 孙神医将手搭在昭鸾的脉搏上,他的眸子凝成一点,倏地收回手,道:“她,我是救不活了。” 顾清鸿的头脑一片空白,双眼里都是血丝,他紧紧攥着孙神医的手腕,“你可是神医,一定有办法救她的!” 孙神医将肩膀上的白发甩到身后,面带惋惜:“她身中剧毒,早已汇聚到心肺,药石无救了,而且,她不久前还小产过。”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四百九十八章:他的心疼 孙神医将肩膀上的白发甩到身后,眉宇间露出难色,道:“她身中剧毒,且毒早已汇聚到心肺,已经是药石无救了,而且,她不久前还小产过,小产后又没有调养,这对她身体的伤害极大。” “小产?”顾清鸿整个人都在战栗,他都不知道她有了身孕,等他知道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已经没了。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对待他们二人? 好不容易拼尽全力才走到了今天,他只想和她白头偕老,可为什么......为什么...... 顾清鸿满脸怜惜,他静静地凝视着昭鸾苍白的小脸,不由在想,这段时间,她究竟一个人承受了什么? 而他,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 在他满心欢喜、带兵围锁皇城的时候,在他终于得到周国天下的时候,而她却在饱受折辱。她那样怕疼的一个人,独自面对敌人的时候,会是多害怕? 他曾发过誓要护她一生无忧,到头来,还是没护着他。 多么可笑啊,他发誓要护住的人,却为他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 顾清鸿的语气变得很卑微,道:“孙神医,你再想想办法,一定可以救她的,一定可以的......” 小安一直站在后面沉默不语,无人知道他有多害怕昭鸾的死亡,只是,他却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为她而担忧。 她有她的夫君,有她最在意的人,而他呢,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他永远不会是她最在意的人。 孙神医目光如炬,打量着顾清鸿,这个帝王之身的男人,此时在他的面前,却是哭得如同一个孩子,他到底是有些不忍,走出了几步,拈起桌子上的香料,道:“我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救得她的性命,而且,这个代价十分巨大。” 顾清鸿没有一丝犹豫,他清俊的脸上满是疲倦和痛楚,语气坚硬如磐石:“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孙神医:“当年我曾问过,如果要你的性命呢?你已今非昔比,后退一步,便是唾手可得的大好河山,现在,你的答案可还是一如当年?” 顾清鸿牵唇笑了笑,不以为然道:“如果以我之死可换她生,我绝无半分犹豫。” 孙神医觉得,顾清鸿看上去冷漠无情,实则是个至情至性之人,道:“适才,我已经说了,她的毒已经汇聚到了心脉,若想活下去,就必须换一颗干净的心脏,而且换心之人必须是情愿的。还有最关键的地方,在剖心的过程中,不能使用麻沸散,被剖心之人需时刻保持清醒,这份痛苦,不是常人可以受之。你可还愿意?” “孙神医,动手吧。”顾清鸿轻轻地吻了一下昭鸾的鼻尖,喃喃道:“瑄瑄,好好活下去,忘了我。” 就在这一刻,小安一掌打在顾清鸿的脖颈上,因顾清鸿身负重伤,又未加防备,他被小安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给打晕了。 孙神医诧异地看着小安,问:“你这是作何?” 第四百九十九章:剖心之痛 “孙神医,动手吧。”顾清鸿轻轻地吻了一下昭鸾的鼻尖,喃喃道:“瑄瑄,好好活下去,忘了我。” 就在这一刻,小安一掌打在顾清鸿的脖颈上,因顾清鸿身负重伤,又未加防备,他被小安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给打晕了。 孙神医诧异地看着小安,问道:“你这是作何?” 小安额发下的眸子异常清亮,他道:“用我的心。” 孙神医问:“哦?为什么是你呢?”若说顾清鸿情深,孙神医可以理解,但这个少年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这世上真有不怕死的人? 小安脸上的表情变得苦涩,他的眸子里含着悲戚的光,道:“顾清鸿是她最在乎的人,若是他死了,哪怕她活着,也不会开心的。” 孙神医的表情有些怪异,一百多年来的人生经历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感情。 就算是父子母女、兄弟姐妹,也很少有人能做到愿意以自己的命去换得对方的命,他不禁对眼前这个少年产生了几分敬佩,下意识问出了口:“你喜欢她?”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问过小安,甚至他自己也不敢问自己这个问题,他与她之间差了六岁,六岁的距离,已经隔断了一切的可能。 更何况,在昭鸾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顾清鸿一人,她可以为之赴汤蹈火,万死不悔。 小安心里的这份感情是不被世人所容的,他只能默默地将一切深藏心底,留待时间,所有的一切,只有时间知道。 孙神医见小安沉默不语,心里也猜到了大概,但还是问了句:“你想好了吗?” 小安看着昭鸾沉睡的脸,浅浅地笑着,他的眼神里带着哀求,对孙神医道:“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孙神医:“你说。” 小安道:“等她醒来的时候,不要告诉她,我已经死了。” 孙神医:“如若她问起来呢?” 小安垂下眉眼,敛去眸中的泪光,“如若......如若她问起,就说我回大昭去寻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孙神医沉默了良久,终是叹了一声,答应了小安,“好。” 其实,孙神医是有些惋惜的,他看得出来,这个少年根骨极佳,假以时日,在武学上必定可以达到巅峰,何况,还这么年轻,正值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 小安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谢谢。” 若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他从未亲口告诉过她,他在乎她,不必任何一个人少。 小安这一生,或许就是一个错误,他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自小在街头流浪,在遇上昭鸾之前,没有一个人曾给过他温暖,是她告诉他要变得强大,是她一次次地维护他,是她给了他黑暗人生中所有的光亮,她是这世上最值得拥有幸福的人,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成就她的幸福。 孙神医也算见多了世间之事,然而这一天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多了,他不禁有些同情,道:“剖心之痛,你可受得了?” 小安只说了一句话,“不用顾虑我。” 第五百章:毁容 半个月之后。 昭鸾睁开双眼,因为昏迷许久,没有适应光亮,她的眼睛被光线灼痛。 顾清鸿伸手挡在昭鸾的双眼上方,眸中的泪瞬间滑下来了,他激动地语无伦次,“终于......你终于.......醒了。” 昭鸾躺了太久,血液似乎凝固了,一时间动也动不了,她只能看着顾清鸿,“你怎么哭了?” 顾清鸿将昭鸾抱在怀里,这时候的他,再次体会到了失而复得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这半个月里,他真的好害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段时间,在给她清洗伤口的时候,他才发现她经受了什么。 他记得她是最害怕蛇的,当那一条条蛇在她的身体上游走的时候,她一个人是多么害怕无助;当他们的孩子被鞭笞致死的时候,她 是多么痛苦伤楚。 而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陪在她身边。 一切的罪过,应该由他来承受。 顾清鸿觉得怀里的人儿是那么瘦弱,这一生,他从未哭过,可是,当看着她满身伤痕、气息奄奄的样子,他只有无比的心痛和愧疚,他真的非常害怕失去她。“我们的孩子没了,我都不知道我们还有孩子,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昭鸾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也是眼鼻发酸,失去孩子,没有人比昭鸾更难受了,但她不忍心让顾清鸿继续自责下去,便强颜欢笑着,道:“没关系的,我们还会有许多孩子。何况,我从前说过,我不喜欢孩子……” 说着说着,昭鸾哭成了泪人,她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她的难过,只会比他更多。 顾清鸿抹去了昭鸾的眼泪,“我真是一个失败的人,让你独自承受了如此多的痛。” 昭鸾不想回忆起被囚禁的那段日子,那是她一生的噩梦。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 顾清鸿能感受到昭鸾的害怕,安慰道:“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时候,宫女端来药,“陛下,药已经好了。” 这一声“陛下”提醒了昭鸾,她环顾了四周,的确像是皇宫的布置。 顾清鸿接过药,柔声道:“先将药喝了。” 昭鸾看着顾清鸿手里的药,水面上有她模糊的影子,她凝眸细看,额心上有一道丑陋的伤疤。她突然赤脚走下了床,太久没活动了,还差点摔倒。 她跑到一面铜镜前。 镜子里的她面容憔悴,额头上的伤疤格外刺目。 昭鸾满心悲凉,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是不在意自己容貌的,包括她。 她怔怔地立在原地。 顾清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挡在昭鸾面前,将她抱回到床上,“没事的,这不重要。” 昭鸾看着顾清鸿的眼睛,问道:“真的不重要吗?” 顾清鸿道:“别胡思乱想,等你养好伤了,我们就举行册后大典。” 皇后? 昭鸾苦笑着,就算他不在意,她也会在意的,何况她不信有人能做到丝毫不在意容貌。 现如今不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存在心底的隐痛终会浮现出来。 第五百零一章:隐痛 昭鸾背对着顾清鸿,然后她又钻进被子里,用被子将头给蒙住,似乎极不愿意被他看到自己的脸。 顾清鸿不禁笑了,他扯了扯被子,道:“听话,先把药喝了。” 昭鸾始终躲在被子里,不愿意面对顾清鸿,她逃避的不仅仅是他,更是她自己,她害怕在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丑陋的伤疤。 顾清鸿示意让宫女们都退下,他耐心地劝道:“等伤好了之后,疤痕会淡去的。” 昭鸾露出一双眼睛,问:“真的会淡去吗?” “我如何会骗你呢?”顾清鸿将昭鸾扶起来,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道:“无论发生了什么,在我心里,你始终是一样的美丽。” 之后,昭鸾喝完了药,她变得安静而温顺。 有些伤口藏在皮相里面,除了自己,谁也看不出。有些伤痛,除了自己,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无法分担。 顾清鸿以为昭鸾是累了,想她刚醒来不久,还是需要多休息,“累了吗?好好睡一觉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昭鸾点点头,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没多久,她又睁开眼睛,紧紧握住顾清鸿的手,眼睛里都是恐慌,“不要离开。” 顾清鸿宠溺地看着昭鸾,勾了勾她的鼻尖,道:“我答应你,不离开。” 在药效的作用下,昭鸾很快就入睡了。 梦中,她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囚牢里面,她又看见了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她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口里说着迷迷糊糊的胡话。 “不,不.......” 顾清鸿见了,他只能心疼地看着她,然后温柔地为她拭去额头上的汗,道:“不怕了,我就在这里。” 他感觉得出来,她变了许多。 适才,昭鸾醒着的时候,眼神里是掩藏不了的恐惧,而他却无法代替她承受那一切,他只能尽力用自己的爱来抹平那些创伤。 突然,昭鸾用力抓紧了顾清鸿的手,在梦中说了句:“杀了他!” 顾清鸿脱下了外衣,钻进了被窝,他将昭鸾瘦小的身子揽入怀里,道:“我答应你。” 哪怕是在梦中,她也会因恐惧而浑身颤抖,一次次触痛了他的心房。当时的她,会是多么痛苦。“你的恨、你的痛,我会为你讨回来。“ 昭鸾睡得极不安分,一直在说着胡话,尽管是在顾清鸿的怀里,她也感受不到心安。 顾清鸿只能守着她,一夜未眠。 ...... 翌日,昭鸾醒过来的时候,顾清鸿已经不在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陌生面孔。 宫女长相清秀,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陛下去早朝了。” 昭鸾打量着这个小宫女,冷冷问了句:“你是谁?” 宫女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名为幼冬。” 皇后娘娘......这一系列的事情对昭鸾来说还很突然,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这个身份。何况这满宫都是陌生的人,让她越发没有安全感,她想起了元宝,问道:“元宝呢,元宝在吗?” 幼冬道:“奴婢去唤元宝公公进来。” 第五百零二章:挫骨扬灰 不一会儿,元宝走进来了。 元宝见到昭鸾也是激动不已,喜道:“公主,你可算醒过来了。” 昭鸾淡淡看着周围的宫女,吩咐:“你们都出去吧。” “是。”幼冬带着宫女们离开了殿内。 元宝走近了几步,他长叹了一声,脸上也是肉眼可见的沧桑。“公主,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幸好你醒过来了。” 昭鸾问了句:“什么事?” 元宝自觉失言,“也没什么,就是住进了皇宫,觉得有些不太习惯罢了。” 昭鸾觉得元宝绝对有事在瞒着她,“连你都要瞒着我吗?” 元宝犹豫了许久,“唉,公主,知道了太多对你并不好。” “和他有关?” “奴才只能说一句,人是会变的。”这段时间,元宝亲眼目睹了顾清鸿的残酷手段,在他即位之后,铲除旧党、诛杀乱臣的那些方式简直是骇人听闻,整个刑场是血流漂住。 这一切,只让元宝心生惧怕。 在昭鸾记忆当中,元宝从来不是一个吞吞吐吐的人,可现在在她的面前,他也学会了拘谨、学会了隐瞒。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害怕? “公主,别想那么多了,奴才陪你去外面走走。”元宝笑着,转移了话题,顾清鸿让他继续待在这里,就是为了能给她姐们,他可不能说些让她忧心的东西。 “好。” ...... 昭鸾在皇宫里走着,路过一处荒地,满地断壁残垣,看上去经历了一场火灾,奇怪,皇宫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这是.......” 元宝解释道:“这原来是周国先帝的寝殿,容嬅以火焚之,便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她自己也死在了火海之中,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昭鸾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诧异,她倒是没想到容嬅会死得如此刚烈,那个强势骄傲的女人竟然落得了一个挫骨扬灰的结局。 曾经那样恨过的人,她却不禁为之唏嘘。 “元宝,我想去看看他。” 元宝:“陛下此时应该还在朝堂上。” 昭鸾勾唇莞尔一笑,道:“我还没见过他身穿龙袍的样子,去吧,大不了我就在外面等着。” 走出了几步,昭鸾又觉得不太合适,“算了,我还是回去等着吧。” ...... 顾清鸿下了朝之后,便匆匆到了昭鸾的面前,他看见她坐在梳妆台前,似乎在凝思着。 他走过去,揽着她的肩,问:“在想什么呢?” 昭鸾的目光凝在镜子里的面容上,她的手覆上自己的额头,痴痴地问:“你不是说伤好了之后,疤痕会淡去的吗?” 她觉得,这个疤痕永远也不会淡去了。 顾清鸿将昭鸾的身子转过来,他认真地端详着昭鸾的脸,然后拈起桌子上的胭脂盒和笔。 昭鸾不理解顾清鸿的意思,“你要干什么?” 顾清鸿只是带着笑意并不说话,他用笔尖点了点胭脂,然后落在了昭鸾额心的疤痕上,一笔一笔,慢慢描绘着。 画好之后,他戏谑道:“我这只手素来画丹青,没想到今日为你描绘梅花,也甚是不错。” 第五百零三章:极刑 昭鸾转过头,看着镜子。 她额头上的伤疤已经被梅花掩盖,不仅没有半点突兀,反而更添了几分妖媚之色。 没想到他还会这门技巧,倒是挺让她惊异的。 顾清鸿靠在昭鸾的肩头,问:“第一次画,娘子可还满意?” 昭鸾的眼眶里骤然冒出了泪光,她的双手捂着脸,忍不住抽泣起来。 顾清鸿温柔地擦拭着昭鸾的泪水,疑惑不已:“怎么又哭了?是不满意吗?” 昭鸾望着顾清鸿的眼睛,神情十分认真,“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顾清鸿道:“你呀,肯定是想要我天天给你画。” 昭鸾破涕为笑,调侃道:“你画的梅花妆这么好,不让你天天画,岂不是荒废了你的手艺?那多可惜啊。” “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顾清鸿牵住昭鸾的手,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 昭鸾没有想到顾清鸿会带她到天牢里面,“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顾清鸿指了一个方向,“你看那是谁?” 昭鸾看过去,那是一个辨不清容貌的人,双眼被挖、鼻子被割、舌头也被剪了,双手双脚也软绵绵地耷拉着,应该是被挑断了经脉,只看得清是个男人。 “他是?” 顾清鸿吐出三个字:“顾北淮。” 昭鸾皱着眉头,“是他?”她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扎进了肉里,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顾清鸿牵着昭鸾走过去,“你说,想怎么对他,都依了你。” 昭鸾恨恨道:“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顾清鸿对一旁的狱卒道:“继续打。” 狱卒抡起袖子,狠狠鞭打着顾北淮,顾北淮没有舌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嘶吼的声音。 顾清鸿道:“要不是容凌死了,我一定会让他比顾北淮更惨。” 昭鸾沉声道,“顾北淮还不够惨。” 比之她所受过的苦,哪怕将顾北淮剥皮裂骨都不算什么。 顾清鸿问:“你想怎么做?” 昭鸾的脸上浮现一抹阴冷的笑容。 ...... 之后,顾北淮被剥光了衣服,丢进了一个兽圈里面,兽圈里面是十多头公牛,每一头公牛都被喂了催情药,十分疯狂,可想而知,顾北淮会遭受什么? 昭鸾站在一旁,当看着顾北淮被公牛的牛角一次次撞翻之后,她的笑容越发浓烈。 狱卒们都是见多了酷刑,一些人见此情景,都不忍看下去,甚至产生了恶心之感。 昭鸾见顾北淮快要死了的时候,吩咐道:“把他捞出来,好好看病,莫让他死了。” 狱卒心生恶寒,但也只能遵从这个命令。 昭鸾拉住顾清鸿的手,“好了,我的气出完了,走吧。” 顾清鸿回之一笑,“我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昭鸾:“嗯?你又要带我去哪里?” “告诉你就没有惊喜了。” ....... 顾清鸿蒙住昭鸾的眼睛,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昭鸾嗅到了一股清香,脚下也是软绵绵的,“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好了。”顾清鸿松开了手。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零四章:以江山为礼 昭鸾睁开双眼,扑面而来的是飞舞的花瓣。 她转身一看,四周都是海棠树。 因风而落,落红漫天。 昭鸾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笑道:“我记得,之前皇宫里是没有这么多海棠树的,怎么突然就有了。” 顾清鸿看着昭鸾发自真心的笑容,也不禁被感染了:“这是我特意从大昭移栽过来的,千金搏美人一笑,也算值得了。” “大昭?” 顾清鸿解释道:“只有大昭的海棠才会开得这般娇艳。” “可大昭的海棠移栽到周国,会存活多久呢?”昭鸾知道海棠依附于水土,周国的水土并不适合海棠的生长。 顾清鸿走到海棠树边,他弯下一根枝条,摘下一朵开得最美的海棠花,他细看着昭鸾的脸,将海棠花插在了她的耳朵后。赞许道:“人比花娇。” 昭鸾有些脸红,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油嘴滑舌。” 顾清鸿轻轻掸去了昭鸾肩膀上的落花,反驳道:“哪里老了?我们还这么年轻。” 昭鸾眸子一转,她也从树枝上摘下一朵花,然后踮起脚尖,将花插在顾清鸿发髻上,笑道:“真真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 顾清鸿捏了捏昭鸾的鼻子,道:“你呀,平日里不读书,夸人也只会这两个词。” 昭鸾蹬了顾清鸿一眼,“你才是书读的少!” 顾清鸿顺势搂住昭鸾的腰,他终于找回了她从前的样子,“好好好,是我书读的少,才华浅薄,娘子勿要生气才好。” 昭鸾犹豫道:“你不问我……在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吗?” 她虽然甚少离开房间,但并不代表她对一切一无所知。 宫里向来是流言蜚语最多的地方,尤其是关于她这个皇后。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顾清鸿是在叛军手里救昭鸾出来的,他们不禁猜测,以她的美色,在被救出来之前会经历什么,是否已经是不洁之身? 不管是不是,他们都不会接受一个曾沦为俘虏的女子成为皇后。 昭鸾不在意世人的看法,她在意的,只有顾清鸿一人。 顾清鸿搂得更紧了些,“你是我的妻,哪怕你一个字也不说,我都会相信你,更何况,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昭鸾心头一暖,是啊,无论会有多少流言蜚语,只要他相信她,她就有勇气陪他走下去。 顾清鸿低头吻住昭鸾的唇。 昭鸾故意推开,道:“你又欺负我,我病还没好呢!” 顾清鸿在昭鸾的嘴上狠狠啄了一下,“我不介意。” 昭鸾嫌弃道:“你现在可是皇上了,要注意仪表。” 顾清鸿:“那又如何?谁敢指责我?若是让我听到了,就砍了他的头。” 昭鸾敲了下顾清鸿的头,道:“你这是要成为一个暴君吗?” 顾清鸿握住昭鸾的手,“哪怕是为了你,我也会让这天下风调雨顺、秀丽如画。” 昭鸾问:“为何是为了我?” 顾清鸿柔声笑道:“你曾说过人生最大的梦想便是踏遍万里河山,我当然要以一片锦绣江山为礼,赠与你。”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零五章:歌舞 昭鸾敲了下顾清鸿的头,道:“你这是要成为一个暴君吗?” 顾清鸿握住昭鸾的手,“哪怕是为了你,我也会让这天下风调雨顺、秀丽如画。” 昭鸾问:“为何是为了我?” 顾清鸿柔声笑道:“你曾说过人生最大的梦想便是踏遍万里河山,我当然要以一片锦绣江山为礼,赠与你。” 昭鸾一直记得这句话,一直记得,哪怕许多年过去了,她也不曾忘记。 …… 一个月后…… 昭鸾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她觉着,成为皇后的日子也并不如何,她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新鲜感,着实搞不懂容嬅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个位置。 幼冬见状,便提议道:“皇后娘娘,今日陛下在宫里见西域使者,使者献上了几名舞女,娘娘要不要去看看?” 舞女?还是西域来的,那定然是在跳着艳舞了。 幼冬劝道:“娘娘,我们去看看吧,就在汉泉宫。” 她的性子与萍儿有些相似,都是直性子。 幼冬主要担心那些西域舞娘会来勾引皇上,为了自己主子着想,所以呢,她们必然要去惩治那些妖精。 昭鸾还从没有见过西域的艳舞,那日见过的蛇舞实在是可怖,今日,她对这个艳舞可是颇有兴趣,问:“幼冬,你似乎很想去?” 幼冬搀扶着昭鸾,尴尬地笑了笑,“不骗娘娘,奴婢从来没有见过,的确想去看看。” 昭鸾瘪了瘪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事先声明,她可不是去捉奸的,也不是去破坏顾清鸿与美人,她只是想看看歌舞,如此简单而已。 …… 昭鸾刚走到汉泉宫外面,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歌舞声,其中以琵琶的声音最胜。 难道是琵琶舞? 守在汉泉宫外的宫人见了昭鸾,忙行礼,顺便进去通传。 昭鸾直接走了进去,道:“不用通传了,本宫自己进去。” 她的步子很快,根本不给宫人时间去禀报皇上。 走进去之后,昭鸾便看见顾清鸿端坐在上方,与那些西域使者谈笑风生。 坐上皇位之后,他似乎比以前更会笑了,虽然是皮笑肉不笑,从前的他,总是冰冷着一张脸,除了对她,不会对其它人笑了。 宫人对昭鸾跪拜,道:“参见皇后娘娘。” 昭鸾甩了甩袖子,往前走过去,她看着那些跳舞的女人,一个个都是穿着红色的衣裙,腰部是镂空的,挂着一圈细碎的铃铛,双足赤裸,随着音乐的声音而跳动,尽情扭动着自己的腰肢。 这些西域的女人不同于周国的女子,她们更加热情而奔放,一双眼睛媚眼如丝,包含春光,最是会勾人魂魄。 莫说男人了,就连女人见了,也是心都软了。 顾清鸿看见昭鸾来了,他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过来,他对她招了招手,道:“过来,坐这边。” 昭鸾走了过去,坐在顾清鸿的左手边,埋怨道:“这儿歌舞升平,好不快哉,陛下都不叫臣妾来。”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零六章:气氛如此尴尬 昭鸾走了过去,坐在顾清鸿的左手边,埋怨道:“这儿歌舞升平,好不快哉,陛下都不叫臣妾来。” 顾清鸿将桌子上的葡萄推过去,她果然还是吃醋了。 他眼睛里带着笑意,道:“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比周国的可要甜多了,你尝尝。” 昭鸾拈起一颗放在嘴里,赞许道:“嗯,的确很甜。” 同时,她的眸光转向那群舞娘身上,故意调侃道:“看来,不仅这西域的葡萄美味,这西域的女人也是美艳。真是让臣妾大开了眼界,陛下,你说是与不是?” 顾清鸿也顺着昭鸾看过去,在他心里,这些舞娘无非就是些庸脂俗粉,何况,还算不上如何好看。 不过,为了逗一逗她,他故意作出留恋不舍的模样,迟迟不肯将在舞女身上的目光收回去,道:“自然如你所言。” 昭鸾没有丝毫怒意,她顺着顾清鸿的话,问道:“那陛下收了她们如何?” 她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所有人都在揣测着帝后的心意,刚才这位皇后鲁莽闯入,不但没有行礼,反而还几次调侃皇上,实在是大不敬,可最让他们惊讶的是,皇上似乎没有丝毫动怒,还极为宠爱她。 看来传说中帝后情深实为不假。 然而,在顾清鸿而昭鸾夫妻之间,这些只不过是情趣罢了。 毕竟日子那么无聊,总要努力过的有趣些才对。 此时,顾清鸿也作沉思状,他将问题推给了昭鸾,道:“皇后,你看上了哪个就留下哪个吧。” 昭鸾指着其中一个舞娘,道:“你过来。” 舞娘走过来,喜道:“参加皇后娘娘。” 昭鸾褪下一个镯子,随意道:“你的舞能让陛下开心,这是本宫赏你的。” 舞娘双手接过镯子,笑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昭鸾道:“这样吧,你就留在本宫的凤仪宫了。” 此言一出,不仅是顾清鸿,在场的人不禁都有些疑惑,他们都没想到皇后娘娘会主动留下舞女。 虽然西域使者的意思就是献上美人,可皇上不收,他们也没办法,但皇后似乎比传说中的要大方许多。 “好了,你们继续跳舞吧。”昭鸾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喝着小酒儿,时不时地对舞女们发出几句赞扬。 而顾清鸿则是一言不发,他静静地看着昭鸾。 昭鸾起初是为了打趣,可当她沉浸在歌舞之中的时候,不禁发现自己是真的很喜欢。 在她看来,这些西域的女人可真是仪态婀娜,妖娆妩媚,若她是个男子,定是把持不住。 幸好她是个女人,不然如此美色在前,她或许就会抛弃顾清鸿了。 当然了,只是玩笑话而已,她才不会当着他的面说。 毕竟他吃起醋来,可是很烦人的。 顾清鸿的脸上没有笑意,只时不时地喝着酒,倒是昭鸾一脸兴高采烈,还对着他点评哪个女子跳得如何如何,这让他郁闷极了。 众人也发现了,看上去,皇后似乎比皇上还要上学呢喜欢这群舞女。 气氛好像有点尴尬。 ……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零七章:妻子的诱惑 一个时辰之后,宴会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下结束了。 …… 回去的路上,二人是坐在撵轿里。 昭鸾靠在顾清鸿的怀里,手不安分地捏着他的脸,道:“嘻嘻,你长得真好看。” 顾清鸿无奈地拂下昭鸾的手,“你又喝醉了。” 昭鸾摇头,她将手指比在唇上,“嘘,我没醉!” 顾清鸿:“你就是醉了。” 昭鸾:“嘘,不可以说出来,不然他会骂我的。” 顾清鸿知道昭鸾说的是他,但他还是问道:“谁会骂你?” 昭鸾一脸坦然:“大鸡腿啊,他骂人可凶了!” 大鸡腿?顾清鸿想起了什么,从前,她说过他是大鸡腿,香喷喷的大鸡腿…… 昭鸾突然又圈住顾清鸿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一脸笑嘻嘻。 顾清鸿将昭鸾的身子扶正,他今日忘了劝阻她喝酒,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的酒量和酒品还是一如当年,十分差劲。 “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昭鸾立马点点头,道:“嗯,你是我的大鸡腿嘛!” 顾清鸿脸色变了变。 这时候轿子停了,他抱着醉醺醺的昭鸾下去,然后往殿内走去。 宫人们识趣退下了。 屋子里只有昏黄的烛光。 顾清鸿将昭鸾放在床上,未料昭鸾就像一条八爪鱼一样,攀在他的身上,她似乎还有些不悦,口里喃喃唤道:“鸡腿、大鸡腿……” 这时候,昭鸾的双颊因酒而泛红,她长而微翘的睫毛时而眨巴着,樱桃小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的容貌大都随着她的父皇,自带一种妖媚,愈发长大之后,又多了几分她母后的冷傲,这两种气质融合在一起,更是将人心魂给勾了去,活脱脱就是一只诱人的小狐狸。 之前,顾清鸿因着昭鸾的伤势,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欲,想着如今她的伤势也痊愈了。 而且此情此景之下,是她先撩拨他的。 “我们该要个孩子了。”顾清鸿勾了勾昭鸾的小鼻子,他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解开她的衣服。 昭鸾气呼呼地望着顾清鸿:“我还在生病呢,你又打算欺负我?” 顾清鸿压低声音,揪了揪昭鸾的脸,这段时间,给她好吃好喝养着,好不容易将她养的胖了些,还算是有点肉了,还是这样的她比较可爱些。 “明明是你先撩拨我的,还不打算负责,是不是?” 昭鸾立马否认:“是吗?没有哇,我那么乖,怎么会呢?” “你敢做不敢认!”顾清鸿看着自己脖子上的手臂,一时无语凝噎,明明是她主动勾引他的,可她倒好,就是不承认,这个可恶的小狐狸精。 不管了,反正她的伤已经好了,必须对他负责。 顾清鸿俯身,将昭鸾扯下来放在床上,然后将她的四肢摆平,她顺势伸了个懒腰,然后又缩成一团,翻滚着,他赶紧拦住她,因为她差点要滚到床下面去。 昭鸾又往里面滚去,她喝醉了之后,就是这样一副状态,神志不清,可爱又狡猾,却偏偏这时候最是迷人得很! 第五百零八章:要个孩子吧 顾清鸿抓住昭鸾的手,制止她不停乱动,然后,他坏笑一声,脱下了她的外衣。 昭鸾是半醉半醒的状态,见顾清鸿欺身下来,她咧嘴一笑,勾住他的腰带,然后用力一扯,将他的衣服给扯开了,“大鸡腿,你似乎很心急。” 顾清鸿瞧着昭鸾的动作,反驳道:“明明心急的是你。” 昭鸾勾住顾清鸿的下巴,“那又如何?” 顾清鸿吻着昭鸾的耳垂,眸光深郁,“那我就吃了你。” 烛火摇曳,月光温柔地洒进来,一室旖旎。 翌日,昭鸾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她揉了揉肩膀,感觉浑身酸痛。 幼冬从外面走进来,“娘娘你醒了,沈大人在外求见。” 昭鸾问:“沈涣?” 幼冬:“是。” 昭鸾心里揣测着,沈涣求见她是为了何事,若真有事,他要求,也应该是去求顾清鸿。 罢了,就去见见他吧。 …… 沈涣看见昭鸾来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皇后娘娘,臣……” 昭鸾懒懒地坐在椅子上,“你我也算相识多年,有什么话就说吧。” 沈涣犹豫了许久,道:“是关于君瑶。” “君瑶……她怎么了?”昭鸾的神色变了变,她与君瑶这十多年的相伴情义,怎么会说割舍就割舍呢?她主要是气君瑶瞒了她这么多年,再说这么多天了,她也有些想念君瑶了。 沈涣道:“臣希望皇后娘娘……能让君瑶重新回到娘娘身边。” 昭鸾陷入了沉默。 沈涣继续劝道:“君瑶自知愧对娘娘,是臣见她怏怏不乐,才特意来求娘娘,让她回来的。” 昭鸾打趣道:“你对她倒是有情有义。” 沈涣有些抑郁,道:“可君瑶的心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昭鸾瞧着沈涣的脸色,不禁有些可笑,“你是在与本宫争风吃醋吗?” 沈涣垂下头,“臣不敢。” 昭鸾始终还是心软了,“这样吧,你让君瑶三日后进宫。” 沈涣喜道:“臣多谢娘娘。” …… 三日后。 君瑶进了皇宫,她刚一看见昭鸾,便双膝跪在地上,低声唤道:“公主。” 昭鸾的目光也带着些伤感,在周国,除了元宝,也只有君瑶会唤她“公主”了,她示意让君瑶起来, “其实,那日城墙之上,我看见你了,在小安的身后。” 自从那日之后,她也没再见过小安,所有人都说小安是回大昭寻他的亲生父母了,她想想也觉得是,便不疑什么。 君瑶始终没有起身,“原来公主什么都知道。” 昭鸾笑道:“不然,凭小安一人,如何能杀了容凌?你起来吧。” 君瑶这才站起来。 昭鸾道:“我既然让你进了宫,便是打算让你留下了。” 君瑶脸上不可思议,问:“公主是原谅奴婢了吗?” 昭鸾眼神有些傲娇,“我只是答应你留下来,并没有说原谅你,如若让你做个粗使宫女呢?” 君瑶立刻道:“奴婢愿意。” 这时候,二人相视一笑,似乎回到了十多年前,刚认识不久。 那时候的昭鸾,虽然在兽场上救下了君瑶,但她并没有一开始就宠信君瑶,而是让君瑶先做些杂事。 君瑶明白了,昭鸾这是打算让一切重新开始,她笑道:“多谢公主。” 第五百零九章:姒儿 这时候,二人相视一笑,似乎回到了十多年前,刚认识不久。 那时候的昭鸾,虽然在兽场上救下了君瑶,但她并没有一开始就宠信君瑶,而是让君瑶先做些杂事。 君瑶明白了,昭鸾这是打算让一切重新开始,她笑道:“多谢公主。” 君瑶能够留在凤仪宫里已经很开心了,她知道沈涣定是为她求了情,心里涌现出暖意。 人心始终不是石头,再冷,也慢慢地会被捂热。 而她的心,早就渐渐热了。 …… 接下来的日子,昭鸾没有刻意去见君瑶,君瑶也没有刻意与她碰面,平常时候,君瑶就在前院里扫地。 有一种安心,不时刻相伴,也存在。 …… 昭鸾想起了她留下的那个西域舞女,平日里无趣,看看歌舞也挺不错的。 便让幼冬去传舞女过来。 她留这个舞女的目的,才不是为了给顾清鸿充盈后宫,而是为了自己。 舞女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到昭鸾面前,腰和脚踝上挂着的铃铛清脆作响,单凭声音,便可以勾人心魄。 她盈盈跪下,“奴婢参加皇后娘娘。” 昭鸾半靠在软榻上,上次在汉泉殿,因隔的远,她还没如何细看这个舞女的相貌,今日才看清了。 适才这个舞女一走进来,似乎带来了一屋子的光亮。 舞女的脸有着西域女子的特色,双眼深邃,鼻梁高挺,朱唇略厚,稍稍翘着,却没有西域女子的那种粗犷之感,她的一颦一笑都带着异域风情,甚至连头发也散发着妩媚的气息。 如何形容她的美色呢? 昭鸾托着腮,就好比一个人看惯了江南春水,突然走到了长河落日之中,那么后者一定会令人更加震撼。 如果硬是要用一个词来定格,那就是野性的妩媚感。 昭鸾问:“你叫什么名字?” 舞女低垂着头,道:“姒儿。” 昭鸾很少会去赞美别人,更无论是去赞美一个女人了,“古有美人褒姒,你的名字是姒儿,论样貌,你也担得起。” 姒儿:“多谢娘娘夸赞。” 昭鸾看出了姒儿的疑惑,她也不妨直言,“你是不是在想,本宫为何在那些舞女当中,只留下了你,既留下了你,又为何不将你赐给陛下?” 姒儿被说中了心事,更是惊慌。道:“入宫本非奴婢所愿,只是……只是……”西域王迫使她来周国,让她以美色诱惑周国皇帝,可她早已经有了心上人。 昭鸾也看出来了这个姒儿不喜欢顾清鸿,不然这些日子,姒儿不会在顾清鸿来的日子刻意躲避。 她含笑的语气里透着冷意:“西域王一番好意,周国自然要收下了,只不过本宫善妒,不喜欢有美人围在陛下的身边,好在这几日你挺安分的,否则,你肯定活不到今天。” 姒儿磕了一个头,道:“如果皇后娘娘肯让奴婢离开,奴婢感激不尽。” 昭鸾故意问了句,“你真的想离开吗?” “是。” “心里有人了?” “……是” “那……他为何不来救你呢?” 第五百一十章:她愿意 姒儿一时哑言,她怔怔望着昭鸾。 昭鸾一眼就看穿了,多半又是个痴情女人薄情郎的故事,“你心里明白,所以你出不了宫。” 姒儿的眼睛里浮现一层薄雾,她背负使命而来,终其一生,只能留在这座皇宫。 昭鸾一步一步摸着姒儿的心思,道:“不过,本宫能让你出去,还能让你不受西域所责。” 姒儿眸中充满憧憬。“娘娘有什么办法?” 昭鸾浅浅一笑,梨涡深陷,“先跳支舞吧。” 姒儿一愣,但还是遵命,在昭鸾面前跳起了舞。因想着昭鸾刚才的话,姒儿心思不安,舞步也错了几步。 这时候,元宝从外面走进来,“公主,是大昭的来信。” 昭鸾接过信,抖了几下信封,“难不成是我皇兄?他倒是想起了我这个妹妹。” 元宝:“皇上还是挂念公主的。” 昭鸾拆开信,“可惜,他对我的这份挂念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元宝:“信上说了什么?” 昭鸾牵唇而笑,“皇兄册封了太子。” “太子?皇上正值壮年,为何会突然立太子呢?” 昭鸾将信放在一边,“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她瞅了眼一旁的姒儿,“你先下去吧。” 元宝望着姒儿的背影,“公主怎么还把这个西域女人留在这儿?” 昭鸾:“我留着她,自然有妙用。” 元宝掩嘴一笑。 昭鸾:“你笑什么?” “想必公主是厌倦了皇宫里的日子,打算兴些风浪。” 昭鸾鄙夷道:“我才没有那么无聊。” “那公主是打算用那个舞女做什么?” “我不告诉你们。”昭鸾素来有自己的主意,她若是铁定主意不告诉别人,就没有人会知道她的想法。她将信又拿到手里,“对了,你帮我写封回信给皇兄,就说我一切安好,顺便备些礼给我那小侄子,再问问有没有小安的下落,他去大昭寻亲那么久了,也不知道寻到了没有。” 元宝:“好,奴才这就去。” …… 后来,姒儿已经离开了皇宫。 但这时候,已经无人会关心姒儿的下落。 …… 一年之后 这日。 昭鸾特意召来了沈涣,沈涣不明其意,是一头雾水。 昭鸾的第一句话便是:“沈涣,你可有娶妻?” 沈涣挠挠头,脸一红,“臣没有娶妻,皇后娘娘此话是……什么意思?” 昭鸾继续问:“那你可有侍妾?” 沈涣:“没……没有……” 昭鸾追问:“真的没有?” 沈涣有些尴尬,说实话,他大半辈子了,的确还没有碰过一个女人,说来惭愧。 昭鸾弯唇,命令道:“好,本宫让你娶了君瑶。” 这一年以来,昭鸾也算看透了君瑶和沈涣二人,明明互相喜欢,一个藏着不说,一个不够强悍。干脆就让她来撮合一下吧。 沈涣喜出望外,但又不敢相信,“皇后娘娘,你说的是真的?” 昭鸾笑道:“本宫懿旨,何曾有假?” 喜悦之余,沈涣有些忐忑,“可……君瑶……她万一不愿意……” 昭鸾:“本宫刚才说了,是懿旨,由不得君瑶不遵。” 第五百一十一章:赐婚 昭鸾得意地挑了挑眉,道:“何况她愿意。” 感情这种事,还真是局内者迷,旁观者清。 沈涣跪在地上,叩谢道:“臣多谢娘娘赐婚。” 若是没有这桩赐婚,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 昭鸾搬出一箱子珠宝,“君瑶,你看看这些珠宝怎么样?” 君瑶知道赐婚一事,也是惊异不已,“公主这是……又要将奴婢赶走了么?” “是,我要赶你出去。”昭鸾随意挑了根簪子,插在君瑶的头上,“你素来不喜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可出嫁的女子,终归是要些首饰的。来,你自己看看,好看吗?我觉得还不错。” 她将君瑶推到镜子面前,示意君瑶看着镜子。 君瑶眼神恍惚,出嫁?她这辈子就没想过这件事情…… “奴婢只想陪着公主。” 昭鸾故意语气调侃,“那沈涣呢?这么多年了,你当我看不出?” “他……他……”君瑶一时说不出话来。 昭鸾直言:“你放心,虽说沈涣如今是朝中大臣,但你有我这个皇后撑腰,他只能对你好,不敢欺负你。” 君瑶到此,也不敢再说什么拒绝的话了,“多谢公主赐婚。” 其实,昭鸾还是有些不舍,“日后,多进宫来看看我。” “一定会的。” …… 君瑶成婚之后,昭鸾觉得日渐乏味,整天无精打采。 顾清鸿起初以为是昭鸾病了,传来太医一看,原是她有了身孕,一时间喜不自胜,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 昭鸾有了身孕之后,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人常说女子有孕之后会性情大变,顾清鸿这下是信了,可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要宠着。 前几日,因为昭鸾想吃宁南的青橘,顾清鸿便命人快马加鞭,从宁南那里运来一车青橘,明明酸极了,可她倒吃的津津有味。 昭鸾不喜欢焚香的味道,说是令人心情沉闷,花草原本的芬芳才怡人心脾,于是,顾清鸿便在凤仪宫搬来了一屋子的鲜花。 昭鸾因孕吐难以入睡,每晚必缠着顾清鸿给她唱歌,他无奈,只能坐在床边,给她唱着小歌谣,谁能想得到堂堂九五之尊还会唱歌? ……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昭鸾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腹内的孩子时不时地踢她几脚,痛的昭鸾翻来覆去,最可怜的还是顾清鸿,他看着昭鸾难受,自己心里更难受。 昭鸾气道:“为什么要生孩子?我不要生!” 顾清鸿也不知道生孩子会让她这么痛苦,“好好好,以后就不生了。” 昭鸾委屈兮兮地望着顾清鸿,她指着自己的大肚子,“都是你的错。” 顾清鸿揉着昭鸾的手掌心,“嗯,是我错了,你不要哭。” 昭鸾斜了一眼,“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来怀个孕试试?” 顾清鸿面色尴尬,“我便是想,也不能啊。” 昭鸾想来想去,她沉思了一会儿,道::“那……下辈子你来当女人,不可以拒绝!” 顾清鸿一脸无奈:“好好好,我答应你。” “这才差不多。”昭鸾总算觉得心里有些平衡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龙凤胎 在一个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昭鸾生下了龙凤胎。 产婆笑得嘴都合不上来了,匆匆忙禀报道:“皇后娘娘诞下了龙凤胎,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 她接生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轻松,尤其是小皇子,一下子就出来了,也没如何闹腾,皇后娘娘看上去只是出了些汗,都没喊过疼。 顾清鸿听到这话,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推开门走进去,初为人父的欢喜已经让他如同晕眩。 他抱着两个孩子,走到昭鸾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瑄瑄,你辛苦了。” 昭鸾刚生产完,其实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痛苦,这两个孩子很顺利地就被生下来了,“给我看看。” 顾清鸿便先将小公主放在昭鸾面前,“你瞧瞧,她长得可好看了,像你。” 昭鸾瘪了瘪嘴,嫌弃道:“瞧她哭得这样子,有点丑。” 她顺手接过小皇子,小皇子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见着昭鸾就笑个不停,可爱极了。 昭鸾下意识去逗逗他,“真可爱。” 顾清鸿只能抱着怀里的小公主,道:“你呀,一出生就不得你母后喜欢,只有为父疼你了。” 昭鸾反驳道:“我哪有不疼她?这个小丫头哭个不停,看看她皇兄,多么乖啊,想来我怀孕期间,一直踢我肚子的就是她。” 顾清鸿也不禁细思,这对兄妹的确迥然不同,男孩就没有哭过,反而一直在笑,女孩则哭个不停。 也是匪夷所思。 果然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啊。 昭鸾捏了捏女孩的小脸蛋,“你这么爱哭,就给你取名为‘湲’,顾湲,小圆子,嘻嘻,多好听的名字。” 顾清鸿可怜地望着怀里的女儿,心里暗道:唉,可怜的娃娃,你的名字起得多随意啊。 “那男孩呢?” 昭鸾将这个问题推了回去,“你来想一个?” 顾清鸿是脱口而出:“那就叫顾珝,从玉羽声,你觉得如何?” 他早就想好了名字。 “顾珝……听上去还不错。”昭鸾知道,这个字里面,已经包含了顾清鸿所有的期望。 “你现在需要歇着。”顾清鸿将小皇子也从昭鸾手里抱过去,小皇子离开了母后的怀里,小脸蛋立马揪成一团,十分不高兴的样子。 顾清鸿不免笑道:“瞧他,还有脾气了。” 他是初为人父,并不懂得如何抱孩子,顾珝还好,不哭不闹的,可顾湲,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宫里有专门负责照顾皇子公主的奶妈,她见状,便劝道:“陛下,还是交给奴婢吧。” 顾清鸿瞧着顾湲哭得那惨兮兮的模样,便将两个孩子都交给了奶妈,“好生照料,不得有误。” 奶妈抱着孩子,道:“奴婢定会全心全意照料皇子和公主。” 顾清鸿命退了所有人,“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 …… 所有人都离开了,顾清鸿守在昭鸾的身边,他的眼中不知是怎么了,竟然泛着泪光,他将昭鸾的手放在唇上。 良久良久,只听见他声音颤抖着说:“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一十三章:儿女成双的美满生活(一) 有了顾珝和顾湲之后,昭鸾和顾清鸿的日子变得忙碌起来。 比如孩子笑了或哭了、孩子会爬了、孩子长牙了、孩子会说话了、孩子会走路了、孩子生病了、孩子摔倒了…… 两个孩子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帝后二人的心。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留神,便是五年后了。 这天,昭鸾正在午睡中,一个小女孩便走进来,她扯着昭鸾的袖子,摇啊摇,带着哭腔道:“母后……” 昭鸾被吵醒了,她看着顾湲一脸委屈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顾湲揉搓着自己的小眼睛,明明没有眼泪,却在极力想揉出眼泪,可爱极了。 “母后,皇兄又欺负我……呜呜呜……” 昭鸾不知为何,莫名有种想笑的冲动,她将顾湲抱进怀里,“他怎么欺负你了呀?” 顾湲低着头,“皇兄骂我……” 这时候,顾珝也跑进来,他立马钻进昭鸾的怀里,埋怨道:“母后,妹妹又抢我的东西。” 昭鸾看了看顾湲,又看了看顾珝。 这俩兄妹啊,女孩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如同明珠一般闪着光泽,看上去与顾清鸿有五分相似,人人都说女儿像父亲,果然如此。 还是顾珝长得比较像昭鸾一些,肉嘟嘟的小脸真让人想亲一口,但性子却不像她。 别的孩子只会爬行的时候,顾珝已经可以走路了;别的孩子刚开口说话的时候,顾珝已经能喊出一声清脆的“母后”;别的孩子刚学会拿笔的时候,顾珝已经可以出口成章了。 昭鸾不得不佩服她自己,生出了一个这么聪慧的娃娃。 这样一想,心便偏向顾珝了。 昭鸾点点顾湲的鼻子,问:“你为什么要抢哥哥的东西呢?” 顾湲嘟着嘴,道:“我只是想看一看。” 她说着说着,下一秒就要大哭的样子。 顾珝插嘴道:“你还先告状,哼!” 昭鸾扶了抚额头,她将两个孩子都放在地上,“你们两个,去找你父皇,他最公正了,一定会评理的。” 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她就没有过清闲日子,唉,一言难尽。 这俩孩子三天不吵就不正常了。 这时候,顾清鸿也走进来了,他抱起女儿,担忧地问着:“小圆子,怎么哭了呢?” 随后,他看着顾珝,“肯定是你又欺负妹妹了。” 顾珝一脸郁闷,公正这种东西对于父皇来说是不存在的,他就是偏爱妹妹。 顾湲也不哭了,就撒娇道:“父皇,你给皇兄一块那么好看的玉珏,都没有给我,你偏心。” 顾珝腰间的玉珏是太子的象征,普天之下只有一个,顾清鸿安慰道:“玉珏有什么好玩的,父皇不是给了你很多东西吗?” 顾湲继续撒娇,道:“可是……可是……我就是喜欢嘛!” 昭鸾脸色一沉,喝道:“顾湲,不许胡闹!” 她又对顾清鸿道:“你就是把她给宠坏了。” 顾清鸿一脸无辜,他默默地将顾湲放下,摸了摸她的脸蛋,安慰道:“你母后说的对,听话。” 顾湲眨巴着眼睛,见母后脸色变了,也不敢再说话了。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一十四章:儿女成双的美满生活(二) 某年某日某个下午。 昭鸾无聊的时候喜欢看戏,顾清鸿便给她找来了最出色的戏班子。 这天,昭鸾一边看着戏,一边吃着御膳房里送来的香糖,顾珝坐在她的右边,顾湲坐在她的左边。 顾湲眼巴巴地望着昭鸾,求道:“母后母后,我也想吃,给我吃一颗嘛。” 昭鸾不用思考,果断拒绝:“不行,小孩子吃糖对牙齿不好。” 说的冠冕堂皇,其实,昭鸾只是不希望自己喜欢的糖果,被小女儿给抢了去。 顾湲默默地伸手去拿糖,昭鸾眼疾手快,端起盘子移开。 顾湲瞅着昭鸾手里的糖果,道:“母后真小气。” 昭鸾嫌弃地看着顾湲,她伸手揪了揪顾湲的脸蛋,道:“别说话,安静看戏,再吵母后就打你了哦。” 然后,昭鸾作出一个生气的表情。 顾湲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面,她最怕的人就是母后了,一旦母后生气了,后果会很恐怖的。 不过,顾湲自小就是个机灵鬼,她时不时地观察着母后,打算趁母后不注意,偷走母后手里的糖果。 这时候,戏班子唱的片段是《孔雀东南飞》的戏剧高潮部分,刘兰芝和焦仲卿正在分别,昭鸾看的起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不留神,手里的糖果便被顾湲给拿走了。 待昭鸾发现的时候,糖果已经到了顾湲的嘴巴里面,她吃就吃了,还吧唧几下嘴巴,似乎有些得意的样子…… 昭鸾忍住想把这个小屁孩暴揍一顿的冲动,罢了罢了,女儿真不省心,还是儿子好。 昭鸾看了看右侧的顾珝,他倒是看戏看的一脸认真,她心里真是奇怪,问:“你也喜欢看戏?” 顾珝一脸认真地回答:“母后,我只是在想,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分开?” 昭鸾解释道:“因为焦仲卿的母亲不喜欢刘兰芝,所以他们两个只能分开了。” 顾珝似懂非懂的样子点点头,又问:“那刘兰芝为什么要自杀?” 昭鸾没有想到顾珝一个小男孩还有这么多问题,她耐心解释:“因为刘兰芝想和焦仲卿死后在一起。” 顾珝板着脸,摇着头吐出四个字,“愚不可及。” 昭鸾语重心长地教育道:“这明明是一曲缠绵悱恻的爱情悲歌,你要看到它的精髓所在。” 顾珝叹了声气,反而劝诫道:“母后,难怪父皇总说你笨,你不应该成天看这些爱情故事,而是要多读读史书。” “什么?你父皇总说我笨?”昭鸾听到了重点。 顾珝不懂得撒谎,便如实道:“父皇在教我读书的时候,经常以母后为例子来告诫我,当然了,是反面例子……” 昭鸾一脸沉郁,顾清鸿怎么能在子女面前拆她的面子呢?实在是太可恶了。 顾珝可能是觉得自己给母后的打击不够沉重,便又加了一句,道:“母后,我觉得父皇说的正确,你的确是该多读些书。” 昭鸾感觉心里在滴血,她的这双儿女就知道成天给她气受,难过啊难过…… 第五百一十五章:儿女成双的美满生活(三) 有了儿女之后,昭鸾就没有过安生日子,这句话是事实。 这天,顾珝和顾湲又又又吵架了! 昭鸾正在教育他们二人。 顾珝乖乖地站在一旁偷笑,不幸的是,被顾清鸿发现了。 顾清鸿将顾珝提过来,一脸严肃道:“你是兄长,要多关爱妹妹,怎么经常同她吵架呢?” 顾珝望了望自己的母后,他捉着自己的小手指,一言不发。 昭鸾见了,既然顾清鸿扮演严父了,那她就扮慈母吧。 便出言道:“你呀,就是对孩子太严格了。” 顾清鸿道:“他是太子,不严格一点,如何能成大器?” 昭鸾觉得似乎有点道理,身为太子,必然要经历打磨,如果太过溺爱了,顾珝又如何在深宫朝堂之中生存下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更何况是在皇宫呢? 昭鸾见惯了厮杀,在皇宫里面,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道:“你说的也对。” 她转头对顾珝问道:“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顾珝点点头,他从顾清鸿身边溜到昭鸾身边,得意道:“母后,我已经将太傅留下来的文章背完了,我可以背给你听。” 背诵文章?昭鸾一听那些“之乎者也……”就头痛,她掐了掐顾珝的小脸蛋,道:“母后相信你。” 顾清鸿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时间与昭鸾相处,他才不想被这两个小鬼给打扰了,“张嬷嬷,把他们两个带下去。” 张嬷嬷是顾珝和顾湲的奶妈,她自然懂得皇上的意思,道:“太子、公主,随奴婢走吧。” 顾珝和顾湲很乖巧地随着张嬷嬷离开了。 昭鸾明知故问:“你怎么将他们两个支走了?” 顾清鸿顺势搂住昭鸾,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们有多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 昭鸾语气埋怨:“还不是你国事繁忙。” 顾清鸿语气变得柔缓,带着歉意:“是我错了。” 昭鸾扭过头,看向一旁,在世人面前,她要端着母仪天下的皇后仪态;在子女面前,她要做一个严慈并济的母后。 时间长了,她都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小女人,也只有在顾清鸿面前,她才会流露自己最自然的神态。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吗?你说过,要陪我去玉南山看雪的,可是这么多年了,你到底还是没有做到。” 顾清鸿闻言一怔,他不是忘记了,而是习惯性地将这件事放在后面,承诺道:“等再过些日子,我一定带你去。” 已经五年了,昭鸾不相信他的承诺,因为国事永远是繁忙的,她终于将心中积累已久的怨气吐了出来,嗔道:“你没有觉得,自从你成为皇帝之后,心就变了吗?” 顾清鸿脸上的笑容霎时散去了。“是你多想了,整个后宫,我只有你,何谈变心一说?” 昭鸾也不欲打算在这个问题多做争执,“我也希望只是我多想了。” 顾清鸿牵住昭鸾的手,“不要生气了,你放心,等过些日子,我一定带你去看雪。” 昭鸾眸子里都是质疑,问道:“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第五百一十六章:出走的爱情 “当然,君子一言九鼎。” “我最后信你一次。” …… 浮光掠影,转眼间已是沧海桑田。 昭鸾没想到顾清鸿说的等些日子便是永远。 接下来的日子。 她眼看着他一次次出征,一次次凯旋。 明明都是身处皇宫里,见面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 他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抱着她入眠,他再也没有提起带她出宫去赏雪。 他忘记了自己的承诺。 每一次,都是她在等着他,等着他过来。 然而,不是所有的等待都是有结果的。一旦没有结果,便会失望,便会抱怨。她觉得自己就要变成一个怨妇了。 昭鸾不想自己变成一个深宫妇人,从天亮等到天黑,她更不愿意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被囚禁在一方天地之中,被宫规所束缚。 成为皇后并不是昭鸾的心愿,她只是想成为他的妻子,但他似乎忘了。 …… 回想起来,这一生中与顾清鸿最快乐的时光,还是在东宫的时候。 那时候,顾清鸿还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如履薄冰的太子,可那时候的他,却给了她最大的安心。 时过境迁,顾清鸿不再是当年的太子,他是皇帝,是肩负家国天下的皇帝,只是……不是昭鸾心里的那个夫君。 他们至此,的确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却没有给予她想要的陪伴。 …… 昭鸾能够理解,顾清鸿是帝王,一身心系万千人,她想要他时时刻刻的陪伴,的确是自私透顶了。 可是,她一直一来就不是什么善良大度的人,她自私自利,甚少为他人考虑。 哪怕她再努力,也成为不了一个完美的皇后。 她只是一个小女人罢了。 仅此而已。 昭鸾突然走出门外,望着自己所处的这个华贵的宫殿。 是啊,顾清鸿是爱她的,他恨不得将一切贵重的东西都给她,只是……只是他越来越不懂她了。 权势地位、金银珠宝……这些东西,昭鸾一出生就有了,她渴求的是自由,是与她爱的人一同拥抱自由。 年少时曾说过要仗剑天涯,要吃遍天下所有的美食,赏遍世间所有的美景,如今想来,究竟是辜负了时光。 时光从不败美人,但却无美人可以敌过时光。 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昭鸾面前,她已经不年轻了,还能花多久时间来等待那一个承诺? 不,她不要让自己等成一个怨妇。 昭鸾思考了三天,三天之后,她终于做出了决定――在一个夜里,她收拾好了行李,离开了皇宫。 这一次,昭鸾不是冲动所为,而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如果为了爱情而将自己束缚在深宫之中,那样的人不是昭鸾。 因为身处皇宫,已经让她得不到快乐了,她不愿意最后与他成为怨偶,毕竟从前、现在……他都是她最爱的人。 就让一切暂停,时间会让一切回到正确的轨道。 情深情浅,一切都会知道。 昭鸾不是选择永远离开顾清鸿,她只是需要重新去寻找那个快乐的自己,然后重新寻找到自己对他的爱。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一十七章:我陪你 离开皇宫之后,昭鸾随身带了一把剑,备好了充足的银子,买了一匹最快的马。 但骑马走了没多久,昭鸾在路上看到一个大爷骑着毛驴子,悠哉悠哉的样子,似乎很好玩。 她便将马与大爷换了毛驴子,大爷好心,还给了昭鸾一根小皮鞭。 昭鸾道谢之后,便坐在了驴子上面,一手牵着绳子,一手挥舞着小皮鞭,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离开了胤城,便到了昭鸾不熟悉的地方,不过,机智的她早就备好了地图。 昭鸾下了驴子,将它拴在一棵树边上。 然后,她打开了手上的地图,她打算独自前往玉南山,那个地方是她的梦,是她与顾清鸿的梦。 但昭鸾是个路痴,她盯着地图,足足盯了半个时辰,最后决定往西边走。 等她决定好路线的时候,回头一看,驴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圈被咬的稀巴烂的绳子,还有她的小皮鞭。 可恶! 眼下四周杳无人烟,更不用说什么马车了,昭鸾只能徒步前行,起码要走出这片森林。 …… “走不动了!”昭鸾随意坐在一颗大树的树荫下,她想起那匹逃跑的驴子,气就不打一出来,“可恶的小驴子!” 这时候,天就要黑了,再走不出这片森林的话,就要在里面过夜了,到时候各种虫子,可能还会有野兽…… 昭鸾不禁打了个寒颤,继续往前面走着,可她的双腿实在不争气,直接软了。 耳后突然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 “走不动了吗?我背你吧。” 昭鸾随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顾清鸿的脸,他薄唇浅笑,长身而立于她面前。 面如冠玉,眸若点星。 昭鸾的脸倏地就红了,她尴尬地转过身去,声音细小如蚊,道:“你怎么来了?” “陪你。” 顾清鸿的声音很好听,如同冬日里清冽喷薄的泉水。 昭鸾的小手揉搓着自己的衣角,眸子偏向一旁,语气怪怪的,问:“你不是皇帝么?离开皇宫会引发大事的。” “我已经将皇位传给了顾珝。” 昭鸾转过身看着顾清鸿,眼睛里都是诧异,“什么?他才六岁。” 顾清鸿朗声笑着,“那又如何?我的孩子天资聪颖。” 昭鸾给了个白眼,他就是在夸他自己,“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清鸿张手将昭鸾揽入怀里,“因为你才是我心里最重要的,我已经深刻反思了自己的罪过,如画江山,比不过你对我的一个笑颜。” 昭鸾淡淡:“噢……” 她巧妙地将心里的喜悦藏起来了。 谁知藏也藏不住,她“噗嗤”笑着,扬着下颚吩咐道:“背我。” 顾清鸿:“遵命。” 昭鸾趴在顾清鸿的背上,道:“你说我们就这样走了,顾珝和顾湲会不会难过啊……” 顾清鸿道:“等我们游玩了天下山水,就回去看看他们。” 昭鸾又问:“顾珝这么小就当皇帝了,他能做好吗?” “当然。” 就在昭鸾与顾清鸿二人游山玩水的时候,他们可怜的孩子顾珝正面对着一大堆的奏章,摇头叹气。 …… 作者有话说:这里差不多就是结局了,主角的番外会放到后面,我先放一个配角的番外啦! 第五百一十八章:番外篇:十丈软红尽成灰(一) 一尺深红蒙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___《杨柳枝词》 ...... 我遇上他,在我最美好的年纪。 那天,树荫如云的榕树底下,他朝我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我爬上树,拼尽全力也够不到的纸鸢,他轻而易举地就拿到了。 当他将纸鸢递给我的时候,指尖不经意的触碰,冰凉如玉。 他的眼神略带戏谑,含笑站在风口处,衣袂飘飘。 我一时间有些怔住了,他是个很俊美的男子,不同于我之前见过的那些,就算是长荆,站在他身边也会稍稍逊色,因为他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丝的轻佻,而这点轻佻很容易便能引起女子的心绪。 他问我的名字。 我一开始并不想回答,父亲说过在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我的面前还是个陌生人,但他刚刚帮我取下了纸鸢,于情于理,我应该告诉他我的姓名。 于是,我自然地说出名字“容嬅。” 他闻言,似乎在琢磨着这两个字,“容嬅,嬅,取美丽之意。” 从前在邺城的时候,邺城不大,人也不多,我对自己的容貌还算满意,可皇帝病了,我们容家世代为帝王炼药,父亲便带着我和长荆到了皇宫。 皇宫真是个美丽的地方,我不但见识到了许多巧夺天工的建筑,还见到了许多出尘绝艳的女子,在她们面前,我只能称得上“清秀”二字。 长荆说我是世上最美丽的姑娘,我当然知道他在哄我开心,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是一个美人。 所以,当他对我的名字做出解析的时候,我有些恼怒,感觉他是在讽刺我,便呛声道:“我的名字如何了?” 他打开折扇,轻笑了笑,朝我靠近,道:“姑娘,你的脾气还挺大?” 我瞧着他离我越来越近的脸,心跳声突然加速了许多,我愤愤道:“小太监,你帮我拿出纸鸢,我也道谢过了,现在我要走了,没空搭理你。” “小太监?”他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我,打趣道:“你这个小宫女赶着离开,难不成是想去邂逅陛下?” 因为父亲建议皇帝多多散步,皇帝现在就在附近不算远的地方赏花,我赶着过去,是去找父亲,并不是打算去邂逅皇帝。 敢情他将我当成争宠献媚的小宫女了。 于是,我挺直了脊背,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眼神,道:“是啊,今日我是小宫女,说不定哪天就是皇后了,你可不要得罪我!” 他愣了一会,突然大笑道:“哈哈......你这小宫女还挺有志向的!可惜啊,陛下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天生就有反骨,谁若是不相信我,我就偏是要做到,让其无地自容。 当然了,我并不是想成为皇后,只是他的语气让我很是不悦,我便反驳过去:“你就等着看吧,我定会成为皇后。” 他摆摆手,作出一副拭目以待的神态。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小跑走掉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番外篇:十丈软红尽成灰(二) 起初,我以为他只是宫里的小太监,没想到,他却是皇子,一个不得宠的落魄皇子。 他有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子缨,顾子缨。就像诗词里面走出来的。 此后,我们多次遇见,不知是巧合,还是他故意为之。 我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他会在我身处雨中奔跑的时候,用他宽大的衣袍挡住我身上的风雨;他会在我苦闷烦躁的时候,为我说一些稀罕的奇人怪事;他还会在我无聊透顶的时候,带我去宫里最高的地方赏月喝酒...... 我能感觉到,我和他之间有种微妙的东西在迅速生长。 他喜欢我,这是长荆说的。长荆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沉郁,还让我远离顾子缨。 长荆待人一直温和有礼,我从来没有见过长荆对我这样的脸色,这是第一次。 而我却不知该如何做? 我觉得,我是喜欢上顾子缨了。 是从什么时候对他动心的呢? 大概是在一次次的雨夜里,他随着他的养母,一同跪在皇帝的寝殿外面。 我是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知道皇宫的残酷,他与其他皇子一样,都是皇家血脉,可为什么他想见到皇帝一面,都是如此困难呢? 我有意无意打听关于他的一切,原来,他是庶出,生母不得宠,郁郁而终,养母的位份也低,所以,宫中的皇子公主大都瞧不起他,妃嫔们也时常迫害于他。 他每日都是在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我曾问他:“你处境这般艰难,为何还不认命?” 他反问我:“你见过悬崖峭壁上的青松吗?松生于石缝,然不屈不挠,汲取雨露,穿云直上。而我终有一天,也会屹立在云霄之巅。” 这番话在我耳畔回响了许久,我至今都没忘记他说这话时那坚韧的眼神。 我想,我就是在这个时刻对他动心的。 他不认命,不但不认命,他还要改命。他明确告诉我,他想要当皇帝。 我笑问:“我可是要当皇后的,你想当皇帝,难不成是想娶我?”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嬅儿,我若当上皇帝,皇后必定是你。” 哪个女子不喜欢听承诺,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承诺? 我相信了,当然,他承诺的时候,也必然以为自己会做到。 在遇上他之前,我从未对任何一个男子生出这样的心情,忐忑、憧憬、不安、激动...... 我期待着与他的每一次相见,又害怕着与他的每一次分别。 我希望他一切顺利,又担心他忘了我。 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 便是如此了。 这时候,皇帝的病情已经很不好了,父亲时刻都待在药房里和众太医议事。 父亲的威望很高,太医们都很信服他,不仅是因为父亲的医术,还有一个原因,父亲和皇帝是多年挚友。 而父亲之所以没有官职,是他不愿意被这官职所束缚,他想过的人生是悬壶济世。 父亲这一生,除了我,只收下了长荆一个弟子,一来长荆是孤儿,无处可去;二来长荆的天赋很高,父亲很看重长荆。 第五百二十章:番外篇:十丈软红尽成灰(三) 父亲一直教导我和长荆要医者仁心,一生都不可以做坏事,否则必会自食其果。 我也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做坏事、直到......直到...... 皇帝的病越来越重,他谁也不相信,谁也不见。 自古帝王多疑心,何况是在临死的时候。 皇帝害怕自己的儿子们为了皇位互相残杀,所以他早早地就写好了立储圣旨。他将皇位留给了太子, 但太子还在回宫的路上。 皇帝就是要撑着一口气,等太子回来。 父亲为了延续皇帝的生命,也是费尽了心血。 这时候,除了父亲可以面圣,就是我了,因为我要随在父亲身边做一个熬药的小医女。 皇帝只相信父亲,而父亲只相信我这个女儿。 皇帝病重,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包括他。 顾子缨找到我,他让我在皇帝的药里面下毒,我明白他的意图,皇帝若是在太子回宫之前驾崩了,一切便存在许多变数。 但我没有立刻答应他,我记着父亲的教诲。 他当时并没有强迫我。 后来,我自己去查探了许多,如果皇帝不死,太子带兵回来了,顾子缨便无半点胜算,在这场夺位之争中,谁是输家,谁就会死。 我不愿意让他死。 在几番挣扎犹豫之后,我做了人生中的第一件坏事——我在皇帝的药里面下了毒。 皇帝驾崩的时候,是一个雨夜,倾盆大雨直泄而来,我躲在角落里浑身发抖。 那天,我看见他的兵马包围了皇城;我看见他拿出伪造的圣旨站在文武百官面前;我看见所有人跪地对他俯首称臣。 他嘴角微翘的弧度,是胜利在握的得意。 我没有想到,就在皇帝驾崩的这夜,父亲也死了,父亲死之前看着我的眼神里面,愤怒之外,还有叹息。 我知道,父亲已经明白了一切,他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偿还这一出罪孽。 我在父亲的尸体面前跪了许久,直到长荆来了。 长荆拉着我的手,要带我逃出皇宫,他说顾子缨此人凶狠毒辣,一定会斩草除根,我不相信。 可事实由不得我不信。 侍卫将我和长荆围在药房里面,他们将一个又一个的火把丢进来,长荆将我护在怀里。 我眼看着火势攀到长荆的身上,灼烧着他原本完好的肌肤。 长荆啊,那个白衣胜雪、衣袂含香的温润公子,被一场大火完完全全给毁了,火毁了的不仅是他的容貌,还有他的整个人生。 我无力哭喊着,长荆一直在对我说:“不要怕、不要怕......” 当我以为我和长荆二人将在熊熊大火中死亡的时候,顾子缨出现了,他命人扑灭大火,救出了我们,他说烧死我们不是他的意思,是他的亲信擅作主张。 当然,这个时候的我,不会还傻到以为他真心爱我。若非得了他的示意,谁会堂而皇之烧死我和长荆? 真实原因是:在他赶来救我之前,我说了一句话——我有先帝真正的立储遗诏。 顾子缨抱着我,我却感受不到他的温暖,他一遍遍地解释不是他所为,他爱着我。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二十一章:十丈软红尽成灰(四) 顾子缨说他爱着我。 我但凡还有点神智,也不会信。 如果他爱我,如何会让亲信对我和长荆下杀手。 刚才在火海之中,如若不是长荆的拼死相护,那被毁了容貌的人就是我。 如若不是我在临死前的一句话,顾子缨会派人来救火吗? 不会。 果然,当他虚情假意地解释了几遍之后,他问我先帝遗诏在哪里? 我的心里只有无尽的悲愤,为了他,我背弃了父亲的教导,害死了先帝,让父亲含恨而终;甚至,是我间接毁掉了长荆的人生。 顾子缨用那双深情的眼睛看着我,他以为我还会傻傻地相信他,可惜我不会了。 我这个人,一旦要对谁好,便是掏心掏肺对他好;一旦恨上谁,穷我一生也必会让他不得好死。 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不仅是我自己要活下去,我还要让长荆也活下去,更要护着我容府满门。 我没有作声,只是故意晕倒在他的怀里。 顾子缨还没有得到遗诏,自然不会让我死,于是,他命太医来救治我和长荆。 我只是受了一些轻伤,但长荆、长荆.......的半边脸都被火给烧毁了,哪怕是用上最好的药材,也无法让长荆恢复原貌。 长荆说他不在意容貌,可世人在意啊,人们一次次对他的外貌进行点评时,无一不是恶毒的羞辱。在这样长久的日子之下,长荆变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温润的少年郎,他变得偏执而狠毒,只有一点没变,他待我很好,因他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而我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他。 我和长荆被分别囚禁在皇宫一处偏僻的房子里,因为我将遗诏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如果我和长荆死了,那份遗诏便会公布于世,所有人都知道顾子缨杀父夺位的恶行,他不敢冒险,只能留着我和长荆的性命,但他也限制了我们的自由。 我原以为我和顾子缨便会这样僵持下去,直到......直到他要娶妻了。 顾子缨的皇后是将军裴胥的亲妹妹,名唤裴嫣,真真是一个美若天仙倾国倾城的女子,我心里哪怕恨,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俩站在一起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裴嫣对于这桩婚事很满意,她也对顾子缨动了心。 我听宫里的人说,顾子缨是在一次宴会上偶然见到了裴胥的妹妹,第一眼就惊为天人,是啊,那样美丽的一个女子,试问哪个人不会心动呢? 至于顾子缨是如何让裴嫣爱上他的,呵......他从来都是情场高手,很轻易地便能撩动女子的心。 可怜的裴嫣,或许只是爱着他的表相吧,他会真心喜欢一个女子么? 我不信,不.....是我不愿意相信。 但是,无论是从哪个宫女嘴里听来,都是帝后二人无比恩爱的事情。 听闻,他为她搭建琉璃屋,千金搏美人一笑。 听闻,他为她晨起画娥眉,执笔丹青描红颜。 听闻,他为她三日不早朝,芙蓉帐暖度春宵。 听闻,我的听闻.......都是关于他。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二十二章:十丈软红尽成灰(五) 听闻,他为她搭建琉璃屋,千金搏美人一笑。 听闻,他为她晨起画娥眉,执笔丹青描红颜。 听闻,他为她三日不早朝,芙蓉帐暖度春宵。 听闻,我的听闻.......都是关于他和她。 ...... 有一天,顾子缨跌跌撞撞地闯入我的房间,他手里提着酒坛,喝得醉醺醺的。 此时是除夕半夜,我诧异于他为何会突然到我这里来,他看见我,将酒坛子摔在地上。 一地的碎片,如同我早已破碎的心、 顾子缨搂着我,将我推到床上,他粗鲁地撕扯着我的衣服,却唯独没有吻着我的唇。 我厌恶这样的方式,于是,我推开他,拼尽全力推开他。 顾子缨感觉到了我的反抗,将我的双手桎梏在脑后,他对我吐了口气,讥讽笑道:“你不就是在等着这一天吗?” 我只感觉到无比的羞辱,狠狠在他的手臂咬上一口。 他吃痛,抓住我的身子往墙边摔去,轻蔑地看着我,道:“你还在装什么,不就是等着朕临幸你吗?” 我扬手往他的脸上甩了过去,细长的指甲滑过他的侧脸,留下几道血痕。 顾子缨偏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然后,俯身过来,将我压在身下。 我没有哭喊,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挣扎在他的面前简直是微不足道。 顾子缨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情欲,只有愤怒和恨意。他也没有因我是初次而怜香惜玉,相反,他似乎很期待看见我的哭泣求饶,而我没有,他便更加疯狂地折磨着我的身体和灵魂。 我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初经人事,带给我的只有痛苦,没有欢愉。 我恨他,无比痛恨。 当顾子缨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拔出了头上的发簪,扎在他的胸膛上,这是我筹谋已久的事情。 他反应很快,立马抓住我的手,而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只是扎进了一点点,幸好,总算见了血。 我丢开簪子,大笑着,哪怕他掐住我的脖子,我也在笑着。 他问:“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我的声音嘶哑干涩,就像是年迈的老妪,但我扬着笑容,以更加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等着今日,因为我早就在簪子里喂了毒。” 我靠在一旁,一身轻松,最大的后果对我来说无非是死,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顾子缨仓皇地跌下床,眼神恐慌地看着我,问:“你在簪子里下了什么毒?” 我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你忘了么,我从前也是一个天赋极高的药女,此毒除我之外,无人可解。” 他捏住我的双肩,指骨发白,沉声而问:“好,你够狠!容嬅,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仰着头,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字道:“我要成为皇后!” 是,我就是要成为皇后,这里面有许多个原因,但没有一个是因为我爱他。 顾子缨咬牙切齿地挤出四个字:“你凭什么?”他不相信我能做到。 可惜,他小看了女人。 我以强势的语气回过去,道:“就凭我能让你生不如死。”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二十三章:十丈软红尽成灰(六) 就在这一刻,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抢走顾子缨所拥有的一切,让他落入万劫不复的下场。 顾子缨的整张脸都镀上了一层冰霜,没有半点温度,他渐渐松开了掐住我脖子的手,眼角往下弯,瞳孔收缩着,我知道,他这个表情的意思是在犹豫。 我伸手抓起一件外衣盖在自己赤裸的身上,举头投足间尽是潇洒风流,幽幽抬眸问道:“不信么?三日之后,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笑着站在我面前?” 顾子缨见我一脸坦然淡定的样子,心里估计也是信了,语气软了一些,道:“这样吧,我封你为妃,贵妃如何?” 我冷笑道:“顾子缨,你这是在施舍我吗?我告诉你,容嬅这辈子只为正室,决不为妾。” 顾子缨直接道:“那你要朕如何?皇后刚有了身孕,朕不可能废了她。你想当皇后,除非她死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被折断的指甲盖,十指连心,可我的心却感受不到痛了,我说:“很好,那我就等着裴嫣死。 顾子缨似乎被我的语气给吓到了,他抓住我的手,言语激动:“你想干什么?” 我淡淡推开他的手臂,道:“我能干什么?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可怜女人,难不成还能加害皇后娘娘不成?” 顾子缨的表情变得阴狠,威胁道:“朕劝你不要动她,否则,朕会杀了你。” 不知为何,这个时候的我异常冷静,没有难过,也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说了四个字:“拭目以待。” 顾子缨走了,带着一身冷意,离开了我的视线。 在他离去之后,我裹着浑身青紫的自己,瑟瑟地缩向角落,床单上那一小抹暗红,落在我的眼里,是如此刺目。 这样的羞辱,是他给的。 我攥着拳头,血顺着指甲一滴滴滑下来,真的不痛么? 但今日之后,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羞辱我,我会站周国最高的地方。 ...... 三日之后,顾子缨病了,太医只说他是饮食不适,查不出真正的病因。当然了,我和长荆费尽心血炼成的毒药,怎么会被轻易查出来呢? 其实,我与长荆在炼毒的时候,还没有炼出来解药,而我目前能做的,最多只能缓解毒性发作。 顾子缨在经历病痛折磨之后,再次找到了我,他让我交出解药。 可惜啊,我孑然一身,容府众人也已经散了,剩下一个弟弟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至于长荆,他尊重我的所有决定,何况死亡对于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我什么都不怕,顾子缨威胁不了我,便只有利诱了,而我只要皇后之位。 只是没想到,顾子缨为了裴嫣,竟然愿意舍下自己的安危,他迟迟不肯废后。 我学会以退为进,除了名分,顾子缨给了我一个皇后应有的权力,我利用这些权力慢慢地将手伸向前朝后宫。 一旦某个人下定功夫要做一件事,其实并不困难。 我下定决心要成为皇后,就必然会为达成目标而步步为营。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二十四章:十丈软红尽成灰(七) 裴嫣必须死,我等不及了。 我已经杀过人了,不在乎杀不杀第二个人。既然已经堕入了地狱,那就继续往下沉沦。 裴嫣是个很美的女子,哪怕她身怀六甲的时候,一身虚汗,苍白的脸,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我也是这样觉得。 她是无论我何时看见,都会被美貌惊艳到的人,难怪顾子缨将她视若珍宝了。 但皇宫里从来不缺美丽的女人,空有美貌而无城府的女人是活不下去的,而且这个女人还身居高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顾子缨给了她至高无上的位份,却没有给予她保全自己的本事。 这后宫里,数不清有多少人想要裴嫣死,我只是其中一个。 幸运的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 谁能想得到裴嫣与裴胥两兄妹竟有乱伦之情? 算算日子,裴嫣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乱伦之后的孽种。 我特意留着这个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我想让这个秘密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等孩子生下来,再等到顾子缨亲手养大了这个孩子之后,我告诉他实情,他会不会疯掉呢? 顾子缨最爱的女人生下了她与兄长的孩子,而他亲手将孩子抚养长大。那种滋味,一定很刺激。 想想心里就很痛快。 期间,我为了不让裴嫣怀疑,还买通了太医,营造出一种假象,让裴嫣以为自己怀的是顾子缨的孩子,这样的话,她就会怀揣着满心期待,迎接这个孩子。 期望越大,悲痛就会越多。 就在裴嫣诞下男婴的时候,我告诉她,她的孩子有一双异于常人的琉璃色眸子,是兄妹乱伦的产物。 我还没有拿出证据甩在裴嫣面前,她就心虚了,像是受到了最大的刺激,整个人都疯了一般,生产本就是女人最大的难关,不知是哪个妃子暗中动了手脚,霎时间,她的身下是一片血泊。 我轻轻扯出一笑,偷偷离开了房间。 果然,当天夜里,皇后薨逝。 没过多久,我就顺理成章成为了新的皇后,这时候的我早就不是当初任人拿捏的容嬅,在顾子缨看不见的地方,我已经培养了属于自己的势力,是他给了我一记重击,告诉我—一个女人决不能攀附任何人而活,要想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活得耀武扬威,就必须得有自己的手段。 容府没有根基,需要我的扶持,所以它不会是我的支撑,我看中了董家和胡家,这两个世家在当时备受打压,我瞄准时机,向他们伸出了橄榄枝。 此后的二十余年里,我将权力紧紧攥在自己的掌心,不仅仅是为了报复让顾子缨,还有一个原因,我已经享受到了站在权力巅峰的滋味,如果摔下去,一定很惨。 我总觉得长荆变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我变得冷血无情、残忍恨毒,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手上沾满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改变。 长荆说我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人,我承认,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回头。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二十五章:十丈软红尽成灰(八) 我将蛊毒一次次喂进顾子缨的嘴里,奇怪的是,他从未拒绝过,难道他真的以为是干净的解药吗? 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当年的毒已经被压制下去了,顾子缨却患上了心疾。 可笑如我,在用蛊毒控制顾子缨的时候,却还在竭力地为他去寻找治病良方。 …… 顾清鸿回来了,他是裴嫣与裴胥兄妹乱伦生下的孩子。 我感受到了许久没有体验过的威胁。 当年,我好不容易将顾清鸿当做质子送给了大昭,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是回来了。 一个黄毛小子,妄想与我抗争,我当然不会给他赢的可能。 何况,我是一个母亲,有自己的儿子,皇后这个位置是不靠谱的,我要成为太后,我要推自己的孩子即位。 可惜顾北淮实在不争气,我苦心经营,才能将他往帝位更推进一点。 顾子缨见顾清鸿回来了,也越发不安分了,开始在朝堂上动些手脚,可今日的朝堂早就不是当年他手中的天下。 长荆多次劝我直接杀了顾子缨,而我一直还在犹豫,是因为心里的那个执念,我不相信我唯一爱过的男人,对我从头到尾只是利用和恨。 我需要一个答案来填平心中的空缺。 在此期间,长荆瞒着我,在顾子缨的药里加大了毒的用量。 我并不是不知道长荆的动作,我是默许了。 局势对我来说越发严峻,顾清鸿暗中铲除了我在朝堂上的党羽,他明理暗里开始与我针锋相对,我不得不正视这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他对我的恨真是深入骨髓。 毕竟可是弑母之仇,他恨我在情理之中。 我们注定是死敌,不死不休。 这时候,顾子缨的病情已经很重了,我看着他饱受病痛折磨的样子,心里涌现出越来越多的快意,我承认我还爱着他,但并不意味着我会放过他。 时势紧迫,长荆催促着我动手,我从来没有这么犹豫过,直到我利用冯嘉月假扮裴嫣的时候,我听见顾子缨口里的那声“嫣儿”,便是这一刻,我下定了决心。 是我亲手将最后一碗毒药喂进顾子缨的嘴里,整个过程中,我的表情很淡然,仿佛是在看着一个不相关的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顾子缨看着我的眼神突然柔和了许多,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与他初相识的时光。 君子如玉,醉梦春风。 然而,他脸上皱巴巴的皮肤提醒着我,他老了,而我也早就不年轻了。 前尘往事,忽然就那么烟消云散了,所有的爱恨都不重要了,谁能敌得过时间呢? 我不禁唤了一声,“子缨……” 他的眸色变了变。 我褪下了所有坚硬的外壳,以一个女人的心态,问了句:“你......真心爱过我吗?” 这是我埋在心底多年的一个执念。 “嬅儿......这么多年,你亲手递给我的毒药,我从未拒绝过。” 顾子缨的声音很低,说完这句话,他便闭上了眼睛,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生命消亡的时候,是如此安静。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二十六章:番外篇: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一)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雨霖铃》 ...... 冯家有二女,一女名嘉月,一女名凝安。 嘉月,意为良辰好景。 凝安,意为永世平安。 她们姐妹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表,是同父同母所生,但冯嘉月自小却与冯凝安不同。 冯凝安是妹妹,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姑娘;冯嘉月是姐姐,自小便受尽了父母的冷脸和苛责。 冯嘉月不明白,为什么一母同胞的姐妹,在家里受到的对待却是天差地别。 家庭环境素来是影响一个人性格的最大因素,在这种冷漠的环境下,冯嘉月变得孤僻、冷傲,她不善与人交谈,更比不得妹妹凝安时常混迹在各家名媛之中,她越来越习惯一个人读书写字。 渐渐地,冯嘉月养成了文人墨客常有的清高之气。 清高不是一个贬义词,至少对于一个美丽而有才气的女子来说,清高是一种气质,一种遗世独立、不沾烟尘的气质。 冯嘉月的才气使世人对她不禁多了几分追捧,毕竟在这个时代,人人都急着宣扬那些“阳春白雪”来标榜自己。 遇上陆离,是冯嘉月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桃花如雨,青石板路,回眸一眼,相看无言。 才子佳人一相遇,如金风玉露,胜却人间无数。 他们的开头,是说书人口中最美好的故事,而他们的结尾,却是命运最现实的捉弄。 冯嘉月性情冷清,自负才名,看不惯那些所谓的公子少爷,当一个寒酸书生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她的注意力不禁就被吸引过去了。他与她见过的人不一样,他有野心,也有傲气。 陆离出生贫寒,苦读十年,只为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梦想,在冯嘉月看来,这是一个心存斗志、敢于上进的男子。何况陆离的外表文质彬彬、一身儒雅,行为举止皆自然流露出腹有诗书的气质。 才子的浪漫,总是很容易让女人心动。尤其还是一个外表俊朗的才子,就更让女人心动了。 陆离曾许诺:待他金榜题名,便亲自去冯府提亲。 可是还没有等到陆离金榜题名,冯嘉月便被选做秀女,入宫。 冯嘉月的父亲冯晋在二女之间,选择了冯嘉月,在冯晋看来,嘉月比凝安更适合在宫中生存。冯嘉月只是苦笑,世人谁不知她的父母偏心呢?有好处的地方只会先想着凝安,一旦知道是火坑,便会推着嘉月跳进去。 冯家让女儿入宫的目的,是成为皇帝身边的眼线,为太子顾清鸿做内应。 冯嘉月,很不幸成为了这一出帝位争夺游戏中的棋子。但这一次,她不想被家族摆布,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所爱的人。 可是.......可是.......终归是她的一片真心错付了。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二十七章: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二) 冯嘉月让陆离带她走,她认为只要离开胤城,离开这里的一切,日后天高海阔,谁也无法拆散他们。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愿意带她走。 然而,功名利禄就在眼前,谁舍得弃下渴求已久的富贵荣华? 陆离做不到,他松开了冯嘉月的手,只有一句:“对不住。”陆离从来都是一个理智的人,他能够迅速分辨出来什么事对他有利,什么事会损害他,如果选择与冯嘉月远走高飞,那他这一生便不可能再回到胤城,也再也不可能出人头地。 他放弃了爱情。 ...... 冯嘉月进了宫,从一个秀女成为宠妃,她只花了半年时间。那时的她不知道,只因为她有一张酷似先皇后裴嫣的脸。 皇帝在众人之中,一眼就看中了冯嘉月,恍惚之中,他以为是裴嫣回来了。 这二十多年来,与裴嫣相似的人不少,但无一人真正让皇帝神魂颠倒、万般宠爱,除了冯嘉月。 而其中原因,冯嘉月一辈子都没有知道,甚至皇帝自己都不知道。 冯嘉月虽然有着一张与裴嫣七分相似的脸,但她的性子却是像极了容嬅。 她本是才惊世人的绝色女子,却无端成为了一个替身,一个不知道是谁的替身。 进了宫之后,冯嘉月甚少再得到关于陆离的消息,旁人看她都是艳羡,毕竟在世人看来,她是一个宠冠六宫的女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酸楚。 皇帝明白冯嘉月入宫的目的,他就故意作出一副宠爱她的模样,实际上,却是用各种手段折磨着她、摧残着她,尤其是她那份可怜的自尊心。 试问,一个双十年华、正值妙龄的女子,谁愿意在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身下承欢? 冯嘉月只有恶心,她掩饰不了自己对皇帝的这份恶心,她恶心自己的每一次假意讨好,而皇帝偏偏就是需要她的讨好来证明自己依旧年轻气盛,所以他折磨着她,逼迫她发出声嘶力竭的痛喊声,逼迫着她脸上露出欢愉的笑容。 这个可怕的男人。 冯嘉月有无数次想杀了皇帝,可是她不能。她作为冯家的女儿,就必然要背上这一生负担。 天知道她冯嘉月有多么羡慕冯凝安的人生。 明明冯凝安只是晚出生了一刻钟,却自小就被宠爱着、被保护着,她天真可爱、单纯善良,是世家数一数二的名媛,受到的赞美无数。 如果让冯嘉月得到冯凝安的人生,她也会变得一样天真善良,没有谁是天生的冷漠无情。 ...... 民间传闻冯妃奢侈,因为她喜欢吃新鲜的荔枝,皇帝便命人从千里迢迢的地方将荔枝树运来皇宫,期间死伤无数,无谓的劳民伤财莫过于此了,世人都说冯妃是再世的杨贵妃,这等祸水红颜,迟早是祸国殃民的坏胚子。 其实,冯嘉月奢侈,只不过是皇帝需要达到的效果罢了。 皇帝就是要借此作出一副十分宠爱她的模样,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冯妃,这所有人,自然包括皇后。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二十八章: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三) 在皇位之争中,冯嘉月是一颗棋子。在帝后之争中,冯嘉月也是一颗棋子。 多么可笑啊,枉她自诩清高,到头来还不是沦为一颗卑贱的棋子。 ....... 就当冯嘉月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陆离,可那日......他高中状元的消息还是刺痛了她的心。 陆离果然如愿以偿了,只是......当时许下的承诺早已算不得数。他忘了他说要娶她的话,也忘了曾经那样爱过一个人。 冯嘉月眼看着陆离官袍加身,眼看着他春风得意,眼看着他平步青云。 他越开心,她就越痛苦,凭什么痛苦的只有她一个人呢? 偶尔遇见的时候,陆离都是礼节毕至,不曾有半点逾矩,冯嘉月再也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半点情意,自古男子多薄情,他也是其中一个,而且,他将感情断的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纠缠。 冯嘉月多希望自己当初爱上的人,会是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 世上没有至死不渝的爱情么?有的,只是她遇不上罢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将权势地位放在爱情前面,就好比顾清鸿,他能够冒天下之大不韪,带剑闯入皇帝的宫殿,甚至拔剑直指他的父皇,弑父杀君,足以将顾清鸿千刀万剐了,可是他无畏无惧,只为了救出他的妻——他费尽心力才娶来的妻,那个大昭公主。 冯嘉月见过那个大昭公主,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她的美不同于冯嘉月见过的那些美人,她明艳而张扬,眼角眉梢都带着锋芒,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她与顾清鸿相处的时候,没有半点妻妾应有的迎合谄媚,甚至还有些任性,可顾清鸿每次看她的眼神里,都是发自内心的溺爱,他是真的爱极了这个女人,愿为她不惧一切、舍弃一切。 起初的时候,冯嘉月都不敢相信,便是这样一个女子得到了顾清鸿所有的爱,可是渐渐的,冯嘉月明白了,他们二人是一样的人。 冯嘉月心里有些快意,她知道冯凝安这辈子都不会得到顾清鸿的半点怜爱了,因为冯凝安与昭鸾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的妹妹,一生至此都是平安顺遂,终于有了人生不如意之事,真是可喜可贺。 只是,为什么别人可以得到爱情,而她冯嘉月就注定老死在深宫呢?她还这么年轻貌美...... 不,她不能被皇宫困住一生,只有皇帝死了,她或许就可以解脱了。 ...... 命运就是如此可笑,即使是皇帝驾崩之后,冯嘉月也不能得到解脱,容嬅将她身边的宫女全部杀了,只留下她一人,她被囚禁在冷宫之中。 顾清鸿生死未卜,冯家事败,父亲携带家眷跑了,唯独忘了他还有一个深处皇宫凶多吉少的女儿。 冯嘉月以为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可她活下来了,直到陆离私自来见她,她才知道原来是陆离向容嬅求情。 陆离是容嬅拉拢的臣子,容嬅给了他一个顺水人情——留下了冯嘉月的性命。 冯嘉月心里苦涩,这比死还令她难受。为什么偏偏是陆离救了她?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二十九章: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四) 陆离已经断了这份情,之前他不是做的很好吗?干干净净简单直接。 现在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说好的此生再遇便是相逢不识,他又为何要留下她的性命?难道是他如今以为自己的官路已经稳了,便想起从前的情人了? 可笑,他不是与他的妻子琴瑟和鸣么? 冯嘉月好不容易才结痂的伤口,便这样被猛地撕裂开来,露出血淋淋的心。她不会因此而忘记陆离给她带来的伤害。 曾经,她以为他会是给她带来欢喜的人,可到头来,他却给了她所有的悲痛。 那一夜,难得起了狂风骤雨,陆离在门外站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才离开的。 冯嘉月没有开门相见,她若是狠下心对一个人,就算是他为她死了,她也不会有半分感动。 他们二人都不知道,其实,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可以相见的机会。 没过多久,顾清鸿带兵包围皇城,容嬅兵败,在宫中自焚。 ...... 那天,宫里一切都乱了,没有人看守着冯嘉月,她跑了出去,想着去见一见容嬅。 冯嘉月的宫女敏月不知身在何处,只有容嬅会知道敏月的下落。 可当冯嘉月走到容嬅所在的地方时,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宫人们卷起细软四处奔逃,根本没人来救火。 冯嘉月只看到一个紫衣男子冲了进去,他的头发是散开的,很长,遮住了半边脸颊,因风势的原因,他的头发被吹开,她看见了他那半张狰狞可怖的脸。 这个男人,冯嘉月是见过的,他是长荆,容嬅身边的一个宠臣。 长荆面对火海,没有半点惧意,他昂首挺胸走了进去,面上似乎还带着些淡淡的笑意。 明知是死,却慷慨赴之,究竟是为了什么? 冯嘉月走近了几步,她看见长荆抱住晕倒在火海里的容嬅。 被烧断的房梁一根根砸下,将他们二人盖住。 见此一幕,冯嘉月心中唏嘘,原来像容嬅这样的女人,也有一个男人陪她一同赴死。 ...... 顾清鸿占领皇宫之后,找到了冯嘉月,他命人将她带去冯晋那边。 冯嘉月拒绝了,她说她只想在皇宫里孤独终老。比起面对弃她如敝屣一样的亲人,她宁愿老死深宫。 ...... 容嬅已死,她的那些旧党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冯嘉月想起了陆离。 昔日,容嬅向陆离抛去了橄榄枝,他也顺势攀了过去,当时的他怕是没想到自己选错了良主。 顾清鸿对待敌人的手段残忍无情,所有被抓到的敌人都是死状凄惨。 听闻,有人被剥光衣服丢进了沸腾的油锅里面;有人被绑在烧红的铁柱子上活活烫死,有人被刀剁成了肉饼喂了野兽...... 他们的死状无一不是惨不忍睹。 而陆离呢,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冯嘉月的一颗心悬着,她也是了解顾清鸿的意思,只要是他想杀的人,谁去求情都没有用。 陆离从前为了讨好容嬅,做了不少不利于顾清鸿的事情。 顾清鸿不会放过陆离。 ...... 有宫女跑来告诉冯嘉月:“五马分尸!是五马分尸!” 冯嘉月的手不禁颤抖着,她在原地愣了愣,突然提起衣摆,往行刑的地方奔过去。她看见,他的身子被五匹马拉向不同的地方。 她偏过头,不忍看这一幕。 五马分尸,已经是顾清鸿给陆离最好的一个结局了。 冯嘉月失魂落魄地走回去,当天夜里,她服毒自尽,芳魂已散。 这一生,来世上走一遭,宠辱悲欢,究竟值得么? 她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无论是苦是痛,都是人生的历练,只是冯嘉月熬不下去了,此生再无欢喜,活着也是一具行尸走肉,倒不如结束了。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三十章:男女主番外篇:赏雪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留别妻》 昭鸾和顾清鸿二人终于看到了玉南山的雪。 那天,大雪纷飞,天地只有一片雪白,银装素裹的模样,令人眼前一亮。 昭鸾穿着厚厚的毛裘外衣,站在皑皑雪地上,她偷偷摸摸地走到顾清鸿身后,将他给推倒了。 然后她一脸得意地看着他,从地上搓起一个雪团,往他砸去。一边笑道:“你也太没用了。” 顾清鸿掸了掸身上的雪花,他捉住昭鸾冰凉的手,问;“你刚才说什么?” 昭鸾顺势将手伸进顾清鸿的胸膛里面,窃窃道:“没什么,就是有些人年纪大了,站都站不稳了。” “你说谁年纪大了?”顾清鸿将昭鸾不安分的小手捉出来,放进她自己的脖子里面,冻得她直接打了个冷颤。 昭鸾见情势不对,便转移了话题,撒娇道:“我们往那边走走,视野应该会更开阔些。”见好就收,是她一贯的本性,不然吃亏的是自己。 顾清鸿用自己的手掌包裹着昭鸾的手,二人缓步往前面走去。 昭鸾发现,这条路上有四条脚印,应该是有两个人走过。她小声问:“是谁在我们前面走过去了呢?” 顾清鸿琢磨着脚印的大小深浅,估计也是一男一女,他道:“可能,有人也是想着今日来山顶看雪吧,不单是我们。” 昭鸾噘着嘴,有些不悦,道:“我还想着是今日第一个登上山顶的人,没想到有人比我更早。”心里一阵可惜,有人比她来得早。 顾清鸿失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走了几步走不动了,硬要我背着你爬上来,我们早就到了。” 昭鸾瞪了一眼,理直气壮反驳:“所以......就是你走得慢的缘故,导致我们不是第一登上山顶。” 顾清鸿无奈摇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蛮不讲理。” 昭鸾有些心虚,面上看起来还是气势十足,“才没有蛮不讲理,我明明是最讲道理的人了。” 顾清鸿刮了下昭鸾的鼻尖,“好了,你最讲道理了。” 他们继续往前面走着,这部分的雪比较厚,昭鸾一踩,整个鞋子便陷进去了,再抬脚就很吃力,她可怜兮兮地望着顾清鸿。 顾清鸿将昭鸾提了起来,放在背上。 这时候,昭鸾看见了比她先到的两个人的背影。 男女皆穿白衣,几乎要与雪融为了一体。 真真是白衣胜雪。 男子身材修长,立在雪地之中,他在望着远方的景物。 仅仅是背影,昭鸾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绝尘隔世的气度。 女子身材消瘦,与男子并肩而立,她一头及腰长发自然垂落,不带半点装饰,自有一番倾世风华。 昭鸾不禁由衷赞叹,他们二人,是这人间最美的画卷。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三十一章:男女主番外篇:下厨 一股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昭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是认识这二人的。 薛初华与江归晚。 他们原来还是走到了一起。 那个君子如玉、世上无双的公子薛初华,昭鸾年少时曾为之心动的男人。 还有他身旁那美如谪仙般的清冷女子,在当年,昭鸾曾不止一次嫉妒过的人。 因隔着树,薛初华回首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昭鸾与顾清鸿,他搂着江归晚,面上的笑容温如春风。 一别经年,薛初华还是昭鸾记忆里那个列松如翠、郎艳绝伦的无双公子。那几年的流放生涯并没有催折他的脊梁,反而给他添了几分历经世俗犹不屈不挠的风骨。 这个人,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都不会被改变。 而江归晚,比从前倒是多了几分烟火气息,这么多年来,他们二人互相扶持,应该也是经历了不少磨难,终归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昭鸾在想,皇兄已经释怀了吧,不然依他那爱记仇的性格,怎么可能放过薛初华与江归晚? 顾清鸿问昭鸾:“要过去说句话吗?” 昭鸾摇摇头,“不必了,徒添尴尬罢了。” 毕竟,薛初华当年可是为了江归晚,拒绝了他与昭鸾的赐婚,令昭鸾伤心了好一段日子。 虽然昭鸾许多年不曾想起过薛初华了,她不爱了,并不代表她和他就可以成为朋友。就像钉子刺拔出来了,会留下印记一样。 “那我们去另外一边吧。”顾清鸿见昭鸾并不打算过去叙旧,他便背着昭鸾往薛初华的反方向走去。不见也好,他还省了许多麻烦。 昭鸾有些闷闷的,她问:“都说人心易变,可他们还是一如当年,为什么呢?” 顾清鸿笑了笑,回答:“人这一世,若是遇到了对的人,至死都不会变的。” 昭鸾闻言,觉得有些道理,她趴在顾清鸿的肩头,问:“那在你心里,我是对的人吗?” 顾清鸿长叹一声,道:“你啊......是将错就错。” ....... 离开玉南山雪景之后,昭鸾想起书里说的“小桥流水人家”,她觉得十分有意思,想体验一番。 于是,昭鸾拖着顾清鸿找到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然后搭建了一处小小的茅草屋。 昭鸾打算在这个地方修身养性,住上一年半载。 因此处人烟稀少,便没有市集,所有的吃食都需要亲力亲为。 好在附近有一条小河,河里有不少的螃蟹。 昭鸾还没有吃过自己抓的螃蟹,便兴高采烈地打算下水抓。 河水不深,哪怕昭鸾不识水性也能在河里面走来走去,可她捉了一上午,也没捉到一只,眼看着就要到午膳的时候了。 顾清鸿只能自己去捉,捉螃蟹对他倒是很轻松,只是该如何把它煮熟呢? 二人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之中。 顾清鸿想起昭鸾之前做的红烧鱼,心里一阵恶寒,可他自己也不懂厨艺,该怎么办呢? 于是,二人大眼瞪小眼,螃蟹在盆子里面游来游去、不亦乐哉,十分耀武扬威的样子。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三十二章:男女主番外篇:游湖 昭鸾双手抱胸,她是打算做甩手掌柜了,道:“你抓来的螃蟹,自己解决。” 顾清鸿看着盘子里面一只只横行的大螃蟹,语气有些为难,道:“我的手只握过刀剑,还没有劈过螃蟹,这着实是个难题。” 昭鸾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楚楚可怜道:“我不管,我饿了,我要吃饭。” 于是,顾清鸿不得已而为之,只能自己亲自下厨。 半个时辰后...... 昭鸾惊喜道:“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厨艺这么好呢?” 顾清鸿洋洋得意,道:“这叫天赋。” 昭鸾埋头吃饭中,突然提了一句:“以后的饭菜都交给你了。” 然而,她眼睛里那一瞬狡黠的眸光暴露了——她就是有意为之。 什么?顾清鸿感觉自己跳进了昭鸾挖好的坑里,可恶,这只狡猾的狐狸!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们吃了一个月的螃蟹,大的小的圆的扁的都吃过了。导致昭鸾看见螃蟹就想吐,可这附近只有螃蟹类可以吃,她原想着在这个深山老林住上一年半载,可一个月时间,她就觉得十分难熬了。 昭鸾觉得自己,还是适合生活在有烟火味的地方。 ...... 春日游湖。 顾清鸿觉得近来,昭鸾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附庸风雅。 春日风光好,才子佳人经常立于船头吟诗作对,昭鸾觉得颇有几分雅致,便也买了一艘船,她可不会划,顾清鸿便顺其自然成为了船夫。 昭鸾坐在船头,她一边赏着风景,一边磕着手里的瓜子。 旁人都是吟诗作画,就昭鸾磕着瓜子还十分带劲。 周围游船上的人不禁侧目打量着昭鸾,皆发出一阵叹息,他们或许是在想这么美丽的姑娘,却是如此大煞风景,可惜可惜。 昭鸾才不管那些人的目光呢,她只感觉船身摇摇晃晃的,而别人的船却是稳稳当当的。 她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顾清鸿。 顾清鸿也是第一次划船,他看着十分悠闲的昭鸾,回道:“好歹船能动,要不你来试试?” 昭鸾想了想,自己或许更不适合来划船,“不用了,你继续。” 买船的时候图个清静不想找船夫,唉,真是没有先见之明。 这时候,忽然飘起了雨。 果然春雨是细如丝,飘到脸上,凉凉的、柔柔的。 昭鸾抬头遮住额头,宽大的衣袖滑下,露出洁白的臂膀,她回头看着顾清鸿,“你说此情此境,是不是‘画船听雨眠、皓腕凝霜雪’呢?” 顾清鸿放下船桨,坐在昭鸾的身边。 船一摇晃,昭鸾怀里揣着的瓜子一下子全散落开了,她心疼地看着掉在地上的瓜子,埋怨道:“你看你......” 顾清鸿靠近昭鸾,道:“你在这里悠闲得很,我那么辛苦,你是不是应该补偿一下为夫?” 昭鸾嫌弃地推开顾清鸿,“都老夫老妻了,还不知羞。” 她这一推,重心不稳,整个人掉进了他的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顾清鸿在昭鸾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这可是你自己送过来的。”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三十三章:游湖(下) 昭鸾躺在顾清鸿的膝上,船外的雨飘过来,裹着花草味的芬芳钻进鼻子里。 这是春天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的都是清新。 她闭着眼睛,任由如针的小雨洒在她的脸上。 这一刻的安宁,是在皇宫里永远体会不到的。 昭鸾伸手,揪了揪顾清鸿垂下来的头发,问:“你放下皇位,和我流浪山水,真的心甘情愿么?” 顾清鸿低头,唇角弯了弯,道:“其实,在宫外的日子是我一生最惬意的时光。” 昭鸾会心一笑,道:“对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顾清鸿琉璃色的眸光流转,轻声道:“只要和你在一起,任何地方我都想去。” 昭鸾难得见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她起身,拉着顾清鸿站在外头,道:“你看,下了雨之后,这湖面更加好看了。” 旁边有不少的画舫,画舫上都是女子,突然看见顾清鸿,目光便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开始有人对他抛着媚眼,更有甚者,直接将自己的手绢往他的身上丢过来。 昭鸾瞪了那些女人一眼,她没有想到这儿的女子如此开放,丝毫不懂得害羞,见了一个男人,便像老虎见了兔子似的,想把他给吃了,难道不知道他已经有家室了吗? 唉,也怪顾清鸿这人,生了一副特别吸引女人的相貌,他越是不理不睬,那些女人就对他越是感兴趣。 昭鸾挽着顾清鸿的手,目光平视着画舫上的女人,她对顾清鸿道:“看来你还没老,一出面便引来了这么多狂蜂浪蝶。” 顾清鸿的目光一直看着远处的湖面,根本就没有往画舫看一眼,“放心,我的妻如此凶悍,那些狂蜂浪蝶不敢飞过来的。” 他说话的语气很宠溺,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进了画舫女人的耳朵里,她们面色不悦,收回了目光,往画舫里面走去,但有些人还念念不忘地看着顾清鸿,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还有一个女子正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昭鸾...... 昭鸾心里偷笑,面上一脸平静,道:“你这可是伤了不少小姑娘的心。” 顾清鸿捏了捏昭鸾的小下巴,“只要娘子开心就好了,你说是么?” 时光不败美人,从前顾清鸿是不信的,可这么多年了,他都已经是不惑之年了,而他的小狐狸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可爱。 昭鸾还是忍不住笑了:“谁让你这么俊,看来我得把你藏起来。” 她说罢,双手抱住顾清鸿,“好了,我要把你藏起来。” 如果这就是幸福,他们二人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再也不用理会俗世纷争。 昭鸾捂住心口,她感觉心脏突然一阵刺痛。 顾清鸿见昭鸾脸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昭鸾不知为何,心里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透不过气来,“刚才有点不太舒服,现在好了。” 顾清鸿搂着昭鸾往里面走去,“我们进去坐着吧,别吹风了。” “好。” 昭鸾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个少年死在了他最美好的年华,只为了成全她最大的幸福。 而这个少年送给她最好的礼物,便是彻底不让她知道有关他的一切。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三十四章:萍水相逢半生缘(一)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无题》 萍儿的父亲是一个侍卫,她的母亲是侍候敦肃太后的宫女。 宫女与侍卫生子是大忌,触犯了宫规,萍儿的父母难逃罪责,太后对萍儿的母亲存在主仆情义,便留了他们一条活路。 后来,敦肃太后见萍儿机灵,便让萍儿做了昭鸾公主的贴身宫女,她们二人年纪相同,昭鸾和萍儿也有挺多话聊的。 承临与昭鸾两兄妹感情深厚,经常一起玩闹。萍儿一直是在宫里生长的,因为昭鸾的缘故,萍儿与承临相处的时候比较多。 每当昭鸾与承临相处的时候,萍儿就待在旁边。 承临自小就是一个美男胚子,又会说话,很是讨宫女的喜欢。他或许都不需要说话,只要站着,便可以吸引别人的目光。 萍儿记得,承临对她的第一句话是:“丫头,你穿青色的衣服很好看。” 因这句话,萍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的心就如同平静的湖面,被丢进了一个石头,瞬间涟漪四起。 有时候喜欢便是这么突然,萍儿喜欢承临,她喜欢了许多年,但他是皇子,而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她不敢也不能去奢求这份感情。 萍儿的喜欢内敛而含蓄,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可始终还是瞒不过昭鸾,毕竟她们二人一同长大,熟悉彼此的心思。 昭鸾知道萍儿藏在心里的情思,她在嫁去周国之前,特意留下了萍儿。 起初,承临因为昭鸾的嘱咐,对萍儿关爱有加。 萍儿以为承临只是因为昭鸾的缘故,才对她这么好的。 那夜,承临牵着萍儿的手,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道:“萍儿,谢谢你留下来了。” 萍儿的心扑通乱跳,她觉得自己就要沉溺在他的眼神里面了。 他说他喜欢她。 在这孤冷的皇宫,他希望她能陪在他的身边。 萍儿不求名分,她只求能够陪着他。 可惜好景不长。 从九五之尊沦为阶下囚,就那么几年光景, 对于他,会是多么难以承受的痛? 萍儿与其他的妃嫔被关押在牢房里面,那些官兵残忍可怖,可想而知前朝后妃会被如何对待? 萍儿躲在角落里,她亲眼看着官兵拖走一个又一个的女子,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令人恐惧。 萍儿原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没想到他们的魔爪还是伸向了她。 官兵们撕开了她的衣服,折辱着她的身体,她只感到生不如死的痛苦,可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萍儿拼尽全力想保护的孩子,还是没有了,她的孩子死在了这一场劫难之中。 大多数妃嫔不堪受辱,选择了自尽,萍儿生过无数次自尽的念头,但她不能,因为她要等着承临,她说过要陪他一生一世的,只要他还没死,她就不会先行离开。 她可以承受所有的苦难,只要能够活下去,她什么都不怕。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三十五章:萍水相逢半生缘(二) 萍儿拼尽全力想保护的孩子,还是没有了,她的孩子死在了这一场劫难之中。 大多数妃嫔不堪受辱,选择了自尽,萍儿生过无数次自尽的念头,但她不能,因为她要等着承临,她说过要陪他一生一世的,只要他还没死,她就不会先行离开。 她可以承受所有的苦难,只要能够活下去,她什么都不怕。 ...... 在天牢的这段日子,成为了萍儿心中的阴影,她从未体验过人性可以如此可怕。 天无绝人之路,她的公主回来了。 如果不是昭鸾从周国赶回来了,萍儿或许就撑不下几天了。 昭鸾将萍儿从天牢里揪了出来,她让大夫极力救治萍儿的病情。 萍儿醒来之后,心里念的想的都是承临,她早已发过誓,决不独活。 如果要死,她会陪着他。 昭鸾希望萍儿能陪她一同回到周国,萍儿拒绝了。 这是萍儿第一次违背了昭鸾的意思,因为她想与承临一起,生死与共。 皇帝不念骨肉亲情,要杀了承临,是昭鸾一力劝说,保住了承临的性命,但承临也因此落下了一身病痛。 所幸,好歹是留下了一条命,承临被放出了,他被革除皇室玉碟、剥夺了所有权力地位,成为了一个庶人。 世事难料,一朝为天子,一朝为庶民,这样的落差,承临该如何适应? 那天,萍儿坐在马车上,看着承临的离去,他的背影颓废如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这个世道对他而言实在太残忍,从此之后,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妹,也没有妻子,他只有他自己,伶仃孤苦。 萍儿想陪着承临被赶出大昭,昭鸾说这是皇帝的命令,若是萍儿陪着承临,会给他带来致命的灾难,于是,她只能目送着他离去。 此后山水万重,她该去何处寻找他? 萍儿不相信她与承临是情深缘浅,他们会走到最后的,一定可以。 只要有心,他们一定会再次相逢。 ...... 于是,萍儿翻过千山万水,走过无数条街道,她一遍遍地去打听关于承临的下落。 第一年里,毫无音讯。 第二年里,有人说看见一个病弱的俊美公子往西边走了,萍儿便一直往西边而去。 第三年里,萍儿终于找到了承临。 再见的时候,他已经不认得她。 萍儿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僧袍的男子,她一时间不敢相信,这个曾经的大昭第一美男,如今却是骨瘦如柴、形同枯槁,灰色的僧袍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宽松。 承临看见萍儿的时候,眼神没有半点波动,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施主。” 然后,他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半点停留。 他给她的,只是一个单薄的背影,一如当年她目送时。 从来,都是她看着他离去。 红尘往事,他早已放下,早已淡忘,包括这一生苦痛,也包括萍儿。 余生孤苦,只留待死亡。 萍儿慌忙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哭声喷涌而出,她没有理由拉住他的手,也没有勇气再陪着他。 她知道这一生,缘尽于此了。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 第五百三十六章:如若不遇倾城色(小安篇)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有人说他们死了,有人说他们不要我了......在我的世界里,父母就是一个冷冰冰的词,没有半点温度。 如果我这一生没有遇见她,我不知道自己会流浪在哪个地方。 他们都说我是个不祥之人,或许,是因为我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了遇见她的这一刻。 ...... 那天,北疆胡人攻入瓜州城,他们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我眼睁睁地看着北疆胡人杀了一个又一个人,为了活下去,我在脸上抹了几把血污,然后躲在尸体堆里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没了,但我始终不敢探出头去。 直到有双手搬开我身上的尸体,我感受到一股光亮,睁开眼睛,瑟瑟发抖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有一张特别白皙的脸庞,我找不出词来形容“他”,我只知道,在我遇见的人中,“他”是最好看的一个。 我小声地唤了声“哥哥。” “他”摸了摸我的脸,掏出了一个烧饼放在我的怀里,临走之前,“他”还对我笑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对我好过,我从前遇见的人,他们对我无一不是打骂和厌弃。 那年,“他”十四岁,我八岁。 我们之前,永远隔着六岁。 六岁,是我们永远也逾越不了的距离。 或许是我魔怔了,我徒步从瓜州走到上阳,就为了再次看见“他”。 “他”看见我的时候,笑了,笑得很开心。 然而就在这一天,“他”被胡人追杀,跌落悬崖,生死未卜。 ...... 我原以为“他”死了,再次相见的时候,“他”却成为了大昭长公主,远嫁周国。 萧衍请缨护送公主出嫁,我混在萧衍的军队中,一路陪着她到了周国。 我留在了东宫,因为我不想她独自一人在这异国他乡。 她一眼就认出了我,唤我“小安。” 我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原来时隔多年,她还记得我。 ...... 是她告诉我一个人要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和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是她收留了无处可去的我,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庇护处。 我不知是在何时何地喜欢上了她,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只知道,我想保护她,只要她开心幸福,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然而,在她的心里,我只是她的弟弟。 是啊,我们之间差了六岁,六岁...... 我也知道,她心里最在乎的人是她的夫君,她爱着他,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所以,当孙神医说要换心救人的时候,我打晕了顾清鸿。 他不能死。 他若死了,她会难过的。 剖心之痛是怎样的感觉?就是一把刀慢慢割开皮肉,在身体里面搅动着,而我的意志却是无比清晰,我能够深刻地体验到剖心的痛苦。 我侧眸看着一旁的她,想要深深记住她的样子。她躺在那儿,美丽而安静。 奈何桥上,三生石畔。我不会喝下孟婆汤,哪怕这一生太苦。 因为她是我生命中所有的甜。 下一世,我还要遇上她,不,我会更早些遇见她。倾世三嫁:帝姬本惊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