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探案二三事》 第1章 初次相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如同滚滚闷雷,带起阵阵烟尘。 当先那人一袭白衣,发丝凌乱,脸上沾染着血迹与灰尘,仍然掩盖不住他那倾城绝色的容颜。 此时此刻的他紧抿着薄唇,脸上布满焦急的神色,左眼角的朱砂痣通红。 “骆瀚月,你跑不掉的,乖乖束手就擒吧!”后边马背上的人扬声喊道。 骆瀚月听到声音后脸上划过一丝愤恨,他一声不吭,双腿猛夹马腹,黑色骏马继续扬蹄狂奔。 转过一个弯,前方竟已无路可走! 骆瀚月猛拉缰绳,骏马霎时间人立而起,嘶声长啸,堪堪停在悬崖的前边。 身后追击的数十人逐渐逼近,形成包围之势,将他团团围住。 头等侍卫走到近前,看着走投无路的骆瀚月大笑起来,笑容疯狂而狰狞:“骆瀚月,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骆瀚月缓缓跳下马背,转身冷飕飕地盯着他,不发一言。 “骆瀚月,你枉顾圣上对你的恩宠,联合夏飞乾谋反,真是罪该万死!”头等侍卫冷冷一笑,“夏飞乾已经死了,你很快就可以去地下见他,奉圣上口谕,杀死叛贼者,重重有赏!” 圣上竟然要我死!骆瀚月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如此…… 他最后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转过身去,毫不犹豫地跳下了万丈悬崖…… 头等侍卫脸色大变,匆忙跑到悬崖边向下眺望,眼前云气缭绕、水声震震,什么都看不清。 他皱紧双眉,怎么会这样?难道就这样回去吗?只怕皇帝和皇后都不会轻易地饶过他。 他恨恨地一跺脚:“所有人都给我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三日后。 头等侍卫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背对他站着的皇帝——公仲嘉茂,汇报着自己这几日的发现:“……就这样,骆瀚月自知无颜面对陛下,羞愧之下跳崖自尽,这三日微臣以十数人试验,崖下多激流漩涡,落崖者皆尸骨无存,绝不可能生还。”他的心里忐忑不安,当日的侍卫都让他灭了口,皇帝应该不会知道他听皇后命令假传口谕诛杀骆瀚月的事情吧? 公仲嘉茂的身躯震颤一下,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攥紧双手,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感,以防身边之人看出端倪,可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翻涌的情绪。 骆瀚月自尽了?那个心思通透、目光总是追随着自己的骆瀚月,真的就这样死了吗?瀚月啊瀚月,你为什么宁愿选择死亡都不愿意回来见朕,为什么临死前不愿意给朕留下只言片语?你就这么恨朕吗?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提议去江湖走一遭…… 如果当初,骆瀚月没有遇见夏飞乾…… 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事情还要从两年前说起。 夜晚无月,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 已经是四更天了,街道上安安静静地。 一阵冷风袭来,更夫缩着脖子敲打铜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翻进了一家客栈。 黑衣人翻进客栈后边独立的院落,挑了一间屋子进去,刚跳上床头,床上的少年立刻惊醒过来。 他把剑架上少年的脖子,少年果然懂事,一声不吭,黑夜中只能模糊看到少年那双墨玉般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惊慌失措。 外面再次有人翻墙进来,在客栈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很快离去。 少年嗅到黑衣人身上的血腥气味,平静地说道:“你受伤了。” 黑衣人瞪了少年一眼,轻轻转动剑锋,在他的脖子上划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威胁意味十足:“闭嘴!” 过了一会儿,外面那群人再次翻回来,四处查看一番,看到确实没有异常方才彻底离开。 少年再次开口,语气依然镇定自若:“我有金疮药,放在侍卫那里,可以为你医治。” 黑衣人沉默不语,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少年耸耸肩膀:“就你刚才的身手而言,我不是你的对手,你发现任何不对都可以杀了我,你身上的血腥味这么重,受伤不轻吧?不如赌一把,如何?” 黑衣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少年一眼,缓缓地放下剑,他对自己的武功很是自信,他们这些人接连翻进院落侍卫却一无所察,可见是个草包。 少年起床点燃油灯,随意地挑了挑灯芯,烛火亮起,他们才看清对方的样貌。 黑衣人一袭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似醉非醉的桃花眼,此刻隐隐带着杀气。 黑衣人看着面前的少年,一身月白色丝质里衣衬托出他风流儒雅的气质,左眼角的朱砂痣为他的样貌平添了一丝妩媚,是一个细致绝色的少年。 这是骆瀚月和夏飞乾第一次相见。 骆瀚月对着他微微笑了笑,转身打开门闩,半开着门唤了几声:“赵彦。” 一个精壮汉子很快走来,边走边絮叨:“公子,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觉?虽已入春,夜晚还是很容易着凉的,真是的,完全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骆瀚月习以为常地忽略赵彦的碎碎念:“你去找几根绳子过来,要粗一点的。” 绳子?夏飞乾心中一懔,抬手欲扔出暗器,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他扫了一眼油灯,中计了! 他恨恨地看着站在门口笑得一脸云淡风轻的骆瀚月,终是不甘心地晕了过去。 赵彦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绳子?公子你要做什么?” 他顺着门缝看到屋子里晕倒在床的夏飞乾,匆忙跪倒在地:“公子,属下无能,竟然让人摸进了你的房间,请公子责罚。” 骆瀚月挑了挑眉毛,没有出言责怪,自顾自回屋替换下掺杂迷药的灯芯:“无妨,你声音轻一点,不要吵醒嘉茂。” 他坐到桌旁,看着赵彦手忙脚乱地找来绳子牢牢地捆了夏飞乾三圈,方才不急不慢地走过去解下夏飞乾的面巾,这人与自己年纪相仿,约莫十五、六岁,虽是昏迷依然掩盖不住他那一身锐利的气势,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公子,这个人怎么处置?”赵彦瞪了一眼昏迷中的夏飞乾,对于自己没有发现他行踪的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骆瀚月打个大大的哈欠,随意地摆摆手:“拖下去吧,明日一早送去县衙即可。”他们身份特殊,既然不是冲他们来的,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得好。 第2章 回到凌嘉 第二天早上,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你是怎么办事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骆瀚月刚刚坐起身,那人已经推门走了进来,看到他后脸上的怒色瞬间退去,双眸中带着浓浓的关切:“瀚月,你有没有受伤?” 骆瀚月看着那人关心的模样心中暖洋洋地,微微提起唇角,笑如和煦春风:“嘉茂,我无碍。” 公仲嘉茂扶着他的肩膀,认认真真地查看一番,确定他真的没有受伤,方才放下心来。 他回头看着赵彦再次皱起眉头:“那个刺客呢?审问出什么来了吗?” 赵彦面对着宁裕国的太子,态度恭敬许多:“太子殿下,刺客一大早就已送去县衙,并未审问。” 骆瀚月接着说道:“嘉茂,是我让赵彦送去的,昨夜那人是被人追杀误入进来的,不是刺客。” 公仲嘉茂一向比较宠溺骆瀚月,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随你,就是便宜那人了,既然你无事就快些起来,我们去尝一尝扬州的早点。” 骆瀚月笑着应道:“好。” 等他们走到街道上的时候,随处可见熙熙攘攘的人群,早点铺子氤氲着腾腾的热气,他们找到一家人最多的铺子坐下。 等蟹黄汤包和三丁包子端上来后,骆瀚月和公仲嘉茂边吃边聊,赵彦在一旁边吃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人群。 他们三人在江湖中游历了三个多月,自然是比在朝堂中自在许多,骆瀚月看着公仲嘉茂在自己面前谈笑风生的模样,眼眸深处压抑着浓浓的情愫。 远处忽然传来一堆人争吵的声音,公仲嘉茂皱眉看过去,大清早地是谁在吵吵闹闹? 骆瀚月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彦,赵彦点点头,知道自己家的公子爱凑热闹,认命地走过去探听消息。 不大的功夫,赵彦就回来了,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满脸愤愤不平的表情。 骆瀚月直觉事情不寻常,果然听赵彦说出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那边有人死了。” 扬州县当地有一恶霸叫何朔,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无恶不作,前几天他看上渔夫老张的女儿,直接抢进了门,老张夫妇一把年纪,每日上门求情都未曾见到何朔本人。 昨夜听说何朔去了青楼绾丝坊,老张在绾丝坊门口守了一夜,今早见何朔出来,老张又去求饶,竟然被何朔的家仆给活活打死了。 真是无法无天!骆瀚月皱起眉头,一股怒火不由得从两肋一下子窜了上来:“这里的县令怎么说?” 赵彦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曹县令带人过来,居然说是老张年纪太大自己气死的,这不就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嘛,真是太可恶了!” 公仲嘉茂蹙起眉毛:“扬州县的曹县令就是这样当官的,我看这个官不当也罢!” “几位客官是外地人吧?”包子铺老板听到他们的谈话,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有所不知,何朔的大爷是户部尚书何进,扬州县谁敢惹他?” “哦?户部尚书何进?”公仲嘉茂对包子铺老板的话起了兴趣,“何朔做了这些恶事,何进一直在包庇他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何朔这些年一直打着何进的旗号,在扬州县无恶不作,曹县令一直不敢去管,只是苦了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唉。” 公仲嘉茂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曹县令不敢管,你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上告呢?” 骆瀚月心中一动,瞟了公仲嘉茂一眼,猜到他的心思,是为了…… 包子铺老板被公仲嘉茂的话吓了一跳,匆忙抬头向四处张望,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放下心来:“哎呦,我说客官你们可真是大胆,快别说了,万一被人听到可怎么办?这些大官谁会管我们普通老百姓的死活?”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件事情我管定了!”公仲嘉茂狠狠地一拍桌子。 骆瀚月笑了笑,坚定地看着他:“我与你一起。”他们深深地凝望着彼此,这一刻心意相通。 张婆正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一个时辰前何朔把她的女儿也打死扔了回来,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只留下孤苦伶仃的自己,她满心的绝望与痛苦。 他们找过去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看着院子中放着的那两具尸体,公仲嘉茂满脸愤怒地看着张婆:“张婆,你有冤屈可以上京告状,我们定会护送你平安抵达凌嘉城。” 张婆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跪到地上对着他们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骆瀚月面露不忍,侧身几步躲了过去,这个大礼他承受不起。 张婆口述,骆瀚月很快书写出一份状纸,何朔这些年霸占田产、肆意害人性命,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他们帮助张婆葬下张氏父女,悄悄地带着她踏上回凌嘉城的路,未惊动任何人。 离开扬州县的时候,街道上的衙役突然多了起来,骆瀚月心中生疑,让赵彦去打听了一下。 赵彦很快就来回话,他们之前送去县衙的那个黑衣人,打晕牢房的看守逃走了。 骆瀚月登时一愣,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算了,自己本就只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不要随便闯进别人房间,把刀架到主人脖子上,逃了就逃了吧,反正他们今后也不会再有交集。 为了照顾老人家他们买了一辆马车,日夜兼程,半个多月就回到了宁裕国的帝都——凌嘉城。 公仲嘉茂是太子,不方便出面,由骆瀚月带着张婆去了御史台,状告户部尚书何进纵容亲侄子在扬州县为非作歹。 御史台面色凝重地收下状纸,表示会立即禀告圣上,骆瀚月知道,何进这户部尚书的职位是保不住了,虽罪不至死,也会罚俸降职。 他心中压着事情,出了御史台慢慢地往家里走着。 路上赵彦仍然愤愤不平:“这个何朔真是太可恶了,幸好遇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向公正无私,这次打抱不平帮助张婆伸冤,一定会给这些年被何朔欺压的人一个交代!” 骆瀚月淡淡地看了赵彦一眼,摇摇头叹息一声,含糊地应了几句,太子殿下帮助张婆的原因可不止侠义心起…… 第3章 再次相见 刚刚踏进家门,一道人影瞬间扑到骆瀚月的怀里,骆瀚月的脸上漾起一抹宠溺的微笑。 骆汐黛紧皱眉头,清丽的脸庞上写满不高兴:“二哥,你出去那么长时间才回来,是不是不要黛儿了?” 骆瀚月笑着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谁说的,二哥一直想着你,还给你捎了礼物呢。” 赵彦从包袱中拿出糕点,笑呵呵地说道:“小姐,这是扬州、遂州的糕点,特别好吃,公子特意吩咐我带回来的。” 骆汐黛看到糕点心情大好,迫不及待地品尝起来,骆瀚月这才得空询问高管家:“爹和大哥已经出征了吗?” 他在回来的路上听说康酋族率二十万强兵突袭边境,锦州、德巨接连失守,皇帝必会派人领兵支援,凌嘉城里可以挂帅出征的只有靠累累军功得到定青侯爵位的骆在全,大将必是他的大哥骆平斌担任。 高管家点点头,脸上带着忧色:“这次康酋族来势汹汹,情势危急,希望侯爷和大公子一切平安。” “娘亲呢?” “夫人去广福寺烧香拜佛,临走时说过会住在寺里日夜为侯爷和大公子诵经祈福,直到他们平安归来。” 骆瀚月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骆瀚月是骆在全与二夫人朱静婉所生,朱静婉是大夫人的侍女,两个人情同姐妹,同为平妻。 十一年前大夫人生骆汐黛的时候难产而亡,自此之后家里一直由朱静婉管理,骆瀚月小时候体弱多病,武功根基落下了,朱静婉太过心疼,不肯让他随父去军队历练,是以他每次只能待在家里等待消息。 南境的这场仗,在朝野上下密切关注中持续了三个多月,终于以宁裕国压倒性的胜利为终结,康酋族折兵四万,上表求和。 不日骆在全和骆平斌就要胜利归朝,侯府中笼罩的阴霾终于散去。 侯府的紫藤花架下,骆瀚月正在给骆汐黛讲江湖中的所见所闻,骆汐黛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听得聚精会神。 浅绿色的叶子,粉紫色的小花,一串串地挂满整个长廊花架,一阵微风吹过,空气里袭来淡淡的香气。 高管家过来禀报:“二公子、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骆瀚月和骆汐黛的脸上同时露出笑容,公仲嘉茂每次来侯府都会给骆汐黛捎来礼物,有时候是小玩意,有时候是特色小吃,她可喜欢了。 公仲嘉茂穿过香气扑鼻的长廊,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两个同样灿烂的笑容,他淡雅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翡翠做的公鸡递给骆汐黛:“黛儿,这个很有意思,你装上水吹管口,会有响声。” 骆汐黛向公仲嘉茂见了礼,拿起公鸡回头对着骆瀚月做了一个鬼脸,开心地跑走了,聪明地给他们腾出空间说正事。 骆瀚月嘴角含着笑意,假装无奈地摇摇头:“太子殿下,你实在是太宠黛儿了。” 公仲嘉茂爽朗地一笑:“哈哈,黛儿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呢?” 他随意地坐下,看着骆瀚月认真研磨茶叶的模样笑道:“瀚月,看你煮茶真是一种享受。” 骆瀚月微微笑着,双手捧上茶盏:“太子殿下喜欢就多喝一些。” 公仲嘉茂端起茶盏,一股幽雅清静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浅浅抿了一口,一股甘鲜醇和的味道在唇齿间慢慢溢开,回味无穷:“好茶,还是瀚月煮茶厉害。” 公仲嘉茂感叹一句,又很快转移了话题:“我这次来除了看你,还有别的事情和你说。” 公仲嘉茂抬眼扫视一圈,确定院子中只有他们二人,压低了声音,“如今骆侯得胜归来,之前那件因为平叛而暂缓的案子也要提上议程了。” 说起正事,骆瀚月放下茶杯,定定地看着公仲嘉茂:“什么时候?” “明日御史台就会再次向父皇递交奏折,这些年来难说何进没有包庇过何朔,父皇一向以仁义治国,何进身为户部尚书,纵容同族为非作歹,定会被严惩。” “何进一直暗中支持瑞王殿下,这次他出事,瑞王殿下那里应该会很头疼吧?”骆瀚月知道这才是公仲嘉茂一直密切关注这个案子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哈哈,知我者瀚月是也。何进退下来后,户部尚书一职空缺,我打算推举户部侍郎张甘担任。” “户部掌管国库,关系国计民生,张甘一向清正廉明,他来担任最合适不过,张甘得殿下提携之恩,日后会感念殿下的。” “瀚月你是知道我的,我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瑞王一直结党营私,弄得整个朝堂乌烟瘴气,我希望朝堂中多一些品行纯良之辈。” “嗯,我懂得。” 两个人相视一笑。 上报何进的奏折还未批复,骆在全和骆平斌回来了。 皇帝派大臣在承安门先行迎接,骆在全和骆平斌端起酒杯面朝皇城致谢,他们一口饮尽御赐的美酒,翻身上马向侯府狂奔。 朱静婉早一日回来,她与骆瀚月、骆汐黛一起在家中等候,她虽三十有余,身姿仍是柔美多姿,风韵犹存。 一阵咚咚咚的踏步声传来,高管家高声喊道:“侯爷和大公子回来了。” 朱静婉蹭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向门口。 骆在全大步走进来,一眼就看到朱静婉,他轻轻握住她的双手:“夫人,累你担心了。” 朱静婉眼眶含泪,哽咽道:“侯爷,你们平安归来就好。” 骆瀚月关切地看着骆在全和骆平斌:“爹、大哥,你们可有受伤?” 骆汐黛早就哭着扑到骆在全的怀里,诉说着自己这段时间的思念和担忧。 一家人闹了好一阵,直到高管家轻咳两声,提醒众人圣上还在皇宫中等着骆侯赴宴,方才安静下来。 骆在全又安慰了朱静婉和骆汐黛几句,指着骆平斌身后一人说道:“给你们介绍一个人——夏飞乾,这次多亏他仗义相助,我们才得以如此迅速地结束战局。” 第4章 获得官职 骆平斌身后一个少年缓缓地走上前来,骆瀚月看着少年那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脑袋嗡地一下子,一瞬间一片空白。 骆在全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飞乾是前谏议大夫夏华墨的儿子,夏华墨在朝堂上一向直言敢谏,十五年前因为顶撞圣上被罢官,举家返乡,从此就没有了音讯,我那时常年在外打仗,未曾有机会与他深交,实乃一大憾事。” 夏飞乾神情变得悲伤,沉声说道:“先母从小告诫晚辈,要时刻牢记先父的风骨,晚辈一直铭记于心、不敢懈怠,这次侥幸帮助了骆侯,晚辈不甚荣幸!” “不要这么说,这次多亏了你的计谋,我们才能避免一场恶战。不然就算胜利,人数也会折损一半。”骆平斌拍着夏飞乾的肩膀,满脸赞许的表情,“爹已经向圣上请旨嘉奖,一会儿换好衣服,我们一起进宫面圣。” 见爹和大哥如此信任夏飞乾,骆瀚月不好多说什么,暂时压下心中的怀疑。 骆在全、骆平斌和夏飞乾换好衣服进了宫,朱静婉招呼他们吃午饭,骆瀚月想了想,偷偷找到府中护卫赵彦,认真叮嘱几句,赵彦连连点头答应下来,当夜便离开了侯府。 这场宫宴一直持续到晚上,下午定青侯府门前来了一个传旨的太监,骆瀚月疑惑地皱起眉头,跟随朱静婉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青侯之子骆瀚月,天惠聪颖,风神俊悟,敦厚行义,特加封为大理寺少卿,钦此。” “谢主隆恩。”骆瀚月郑重地接过圣旨,心里仍然有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是依靠爹和大哥军功得来的赏赐吗?没想到圣上会把奖赏赐给自己,他深吸一口气,自己终于可以入朝为官了吗? 骆瀚月陷入沉思,连张公公离开都没有注意到。 “月儿,娘一直不肯让你去沙场建功立业,你可曾怪娘?”朱静婉看着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骆瀚月回过神来:“娘亲,我知道你一直担心我,孩儿已长大,我想去闯荡一番。” “好好好,”朱静婉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月儿长大了,如今也有了官职,好好干,不要给你爹抹黑。” 骆汐黛走过来扑到骆瀚月的怀里:“二哥,你好厉害,黛儿以你为荣。” 骆瀚月笑着揉揉骆汐黛的额头,看着朱静婉认真保证道:“娘亲,我会的。” …… 傍晚时分,骆在全三人才从宫中回来。 朱静婉的脸上露出笑容,欢天喜地对着高管家说道:“上菜吧。” 骆瀚月看到落座的夏飞乾皱起眉头,夏飞乾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嘴唇,拱手抱拳:“下官夏飞乾拜见骆少卿。” 骆瀚月皱起眉头,左眼角的朱砂痣似要滴出血来,下官? 骆平斌笑呵呵地接道:“瀚月,飞乾被圣上加封正六品校尉一职,以后就跟在你身边协助你查案,他只比你大六个月,你们年轻人多亲近一些。” “夏校尉为什么不去军队任职,反而屈尊跟着在下呢?”骆瀚月想到三个多月以前见到他时的场景,眉头皱得更深。 夏飞乾哈哈一笑:“骆少卿实在是太抬举下官了,下官并无任何带兵打仗的经验,这次能够帮助骆侯实属侥幸。骆侯如此威猛,虎父无犬子,想必骆少卿也不遑多让,下官特意奏请圣上跟随骆少卿学习,希望骆少卿不要嫌弃。” “瀚月,你过分了,”骆平斌低斥一声,转头看着夏飞乾抱歉地笑笑:“瀚月一向待人温和有礼,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 夏飞乾急忙摆手:“骆大哥千万不要这样说,骆少卿怀疑我也是正常的,说起来我和骆少卿之前有些误会,容我解释一下。” “哦?月儿,你和飞乾之前认识吗?”定青侯骆在全听到这里,好奇地问道。 骆瀚月把那一晚的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夏飞乾神情变得严肃,站起身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骆少卿,那一晚请恕下官无状,实在是事出有因。四个月前,魔教玄天教的教主大婚,一个不惑之年的男子与年方二九的少女成亲,我一时好奇跑去观看,婚礼上喝多了……咳咳……没想到会惹得玄天教派人千里追杀。” 夏飞乾的脸色稍微变了变,假意咳嗽几声止住了话头。 骆平斌哈哈大笑起来:“想必飞乾在婚礼上闹得不怎么愉快。” “骆大哥所言极是,骆少卿如果不信,可以去查证,下官绝无半点隐瞒。”夏飞乾真诚地看着骆瀚月。 骆瀚月的脸上漾起一抹笑意,端起酒杯:“既然都是误会,我怎么会继续责怪夏校尉呢?我敬夏校尉一杯,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夏飞乾拿起酒杯与骆瀚月互相碰撞,两个人一饮而尽。 骆瀚月看着夏飞乾灿烂的笑容,双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可没有忘记那日夏飞乾那一身凌厉的气势,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是真是假,就看赵彦调查的结果了。 第二日一早,骆瀚月穿着官服去面见皇帝谢恩。 皇帝公仲邦已是花甲之年,精神倒是不错,笑呵呵地看着骆瀚月:“骆爱卿快快请起,朕经常听太子提起你,年轻有为啊。” “陛下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骆爱卿就不要自谦了,朕已经下旨,何尚书的案子就交由你去查办,莫要辜负朕的信任啊。” 骆瀚月一愣,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公仲邦,公仲邦笑呵呵地,看不出任何异常,急忙跪下:“承蒙陛下厚爱,微臣定当不辱使命!” 公仲邦又和骆瀚月寒暄几句就让他离开了。 骆瀚月坐着马车向大理寺走去,路上思索着皇帝的意思。 圣上明知道户部尚书何进一案的证人是由自己和太子殿下护送进京,又是自己护送到御史台,为何会把这起案子交给自己呢? 第5章 遇到刺客 到了大理寺,骆瀚月先去拜见大理寺卿王朗。 王朗捋着花白的胡须,随意地说着一些客套话,他是寒门子弟,凭借自己的才能一步步升到大理寺卿之职,一向看不起贵族子弟:“骆少卿,圣上把何尚书一案交由你查办,不知你何时启程?” 骆瀚月恭敬地回道:“王大人,下官准备明日出发,迟则恐怕生变。” “好好好,骆少卿真是时刻不忘为圣上分忧啊,骆少卿第一次查案,恐怕经验不足,就让寺丞刘伦与你同行,如何?” “下官谢过王大人。” 骆瀚月向王朗告辞离开,走出屋子看到夏飞乾站在树下,似乎是在等他。 夏飞乾看到他出来,勾唇一笑:“骆少卿,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明亮的阳光下,更能看清楚骆瀚月那细致绝色的容颜,一身威严的官服也不能掩盖他风流儒雅的气质,左眼角的朱砂痣为他的样貌平添了一丝妩媚,此时的他薄唇紧抿,似乎看到自己并不怎么高兴。 骆瀚月本不想理会他,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主意:“明日本官要去扬州县查案,说起来这扬州县还是本官与夏校尉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日是本官误会了夏校尉,不知夏校尉可愿不计前嫌随行护卫?” 夏飞乾挑挑眉毛,这是方便随时观察自己吗? “能跟随骆少卿办案,是下官的荣幸。” 今日大理寺没有什么公务,傍晚散值回府后,骆瀚月屏退左右,叫来暗卫。 暗卫低声汇报着夏飞乾这一日的行踪,骆瀚月听后没什么表情,摆摆手让他们继续监视。如他所料,夏飞乾没有任何异常表现,除了大理寺和侯府外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如今只能等赵彦调查的结果了。 第二日一早,骆瀚月与刘伦一起,带上包含夏飞乾在内的六个侍卫,直奔扬州县而去。 骆瀚月正要走上马车,一声呼唤传来:“瀚月。” 骆瀚月不自觉的嘴角轻扬,回头看去,一个风度翩翩的人缓步走过来,正是太子公仲嘉茂。 公仲嘉茂急切道:“瀚月,我昨日听闻父皇把何进的案子交给你查办,今日得空就匆忙来寻你,你这就要去扬州了吗?” “太子殿下,下官此去必定查清楚事情的真相。”骆瀚月看着公仲嘉茂双眸里含着的浓浓担忧,暗自下定决心,他一定会助公仲嘉茂一臂之力。 公仲嘉茂握住他的肩膀,叮嘱道:“瀚月,你此行定要注意安全,早日回来,我等你。” “好,请殿下等下官的好消息。”骆瀚月坚定地允诺道。 听到他的称呼,公仲嘉茂叹息一声,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还是在外游历那三个多月的日子过得自在舒适,还能听见你叫我的名字。” 夏飞乾拽着马绳,在旁边看着骆瀚月和公仲嘉茂两人,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微微地眯起,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原来…… 马车缓缓离开凌嘉城,一路疾驰,走了十日,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夏雨似银河倒泻般下着,又细又密又急。 细雨如丝润清荷,柳丝琴弦奏凉歌。风轻淡香入亭榭,细语萦绕一湖多。 骆瀚月看着渐大的雨势,提醒道:“雨势太大,先找个地方避雨,等雨停了再继续出发。” 幸好前方不远处有一座荒庙,他们躲入其中。 这场雨连绵不断,下了一天又一夜。 第二日傍晚天才放晴,骆瀚月抬头观察着:“看天色不会再下雨,我们继续赶路,天黑之前赶到前面的镇子过夜。” 众人应允。 不大的功夫他们走到了山野间,骆瀚月掀起布帘,看着官道一侧高耸的山脉,心中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忙叫来夏飞乾叮嘱道:“这里的山险峻异常,小心有埋伏。” 夏飞乾拉动缰绳,让马错后几步更加靠近马车,低头看着骆瀚月勾唇一笑:“骆少卿多虑了,下官定会护骆少卿周全。” 骆瀚月上下打量着夏飞乾,抿唇不语,离开侯府,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夏飞乾的不信任。 夏飞乾的桃花眼微微一挑,邪魅地笑起来:“骆少卿,这里的山峦连绵起伏,颇为壮观,骆少卿可以静下心来慢慢欣赏。” 骆瀚月气结:“你是在说本官杞人忧天吗?” 夏飞乾连忙摆手:“骆少卿误会了,下官绝无此意。” 骆瀚月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就知道他这话里的虚假成分有多少了,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骆瀚月正准备放下布帘,山上的大树后面突然冲出来十几个手拿刀剑的蒙面人,骆瀚月挑起眉毛,扫了夏飞乾一眼:“夏校尉,不知道你对于这个场景,有什么想说的吗?” 夏飞乾挑挑眉:“还是骆少卿见多识广,下官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骆瀚月冷哼一声:“夏校尉,本官等着你保护。” 刘伦在马车内看看骆瀚月,再转头看看夏飞乾,不敢说话。他不明白一路上对谁都温文尔雅的骆瀚月,为什么见到夏飞乾就没有好脸色,暗戳戳地各种冷言冷语。 蒙面人杀气腾腾,很快来到近前。 夏飞乾拔出剑,回头看了一眼骆瀚月,骆瀚月摆摆手,一副坐等保护的模样,没有任何想要出手的意思。 夏飞乾眨眨似醉非醉的桃花眼,邪魅一笑:“请骆少卿瞧好吧。” 夏飞乾回转身收起笑容,似箭一般直奔第一个蒙面人而去,蒙面人立刻拿剑格挡,终是晚了一步,夏飞乾的剑从他的咽喉下三寸处划过,他睁大眼不敢置信地倒在了地上。 其余五个侍卫被他干净利落的动作振奋到,大喊一声:“杀!”举剑冲向蒙面人。 骆瀚月站在车辕上,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打斗,夏飞乾身上又带上了自己第一次见他时感受到的那股锐利气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招招致命,那凶狠毒辣的手法不像是师承名门正派,他到底是谁? 转眼间十几个刺客只余六人,骆瀚月高声提醒道:“留几个活口。” 侍卫得令,下手开始留有后手,战局一时陷入胶着。 骆瀚月专注地盯着夏飞乾的身影,远处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他转头看去,山上的洪水携带着大量的泥沙以及石块,正向他们滚滚而来。 昨日的雨太大了!骆瀚月的脸色变了几变,大声喊道:“全部撤退!”他跑回车内,抓起惊慌失措的刘伦,飞身跃起,向前方狂奔。 泥石渐渐逼近,骆瀚月身形微晃,已窜出三丈之外,但是这样的距离仍然远远不够,手上提的刘伦也拖累了他的脚步。 他咬牙急奔,泥石的滚落声清晰可闻,他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泥石,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向前用力扔出刘伦,刘伦飞一般地急射而去,空中回荡着他的尖叫声:“啊——” 骆瀚月看着到了近前的泥石,想要再次飞身跃起,一道人影飞扑过来挡在他与泥石之间,抱住了他。 骆瀚月一时愣住,张口想要训斥,泥石瞬间将他们二人淹没。 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他无法睁开眼睛,只能感受到身后这个人坚定地抱着他,绝不松手。 第6章 掉落悬崖 一阵清脆悦耳的鸟叫声由远及近,骆瀚月微微动了动睫毛,慢慢睁开了眼睛。 几只鸟儿从他的头顶缓缓地飞过,清晨的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洒下斑驳的树影。 他眨眨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他竟然昏过去了。 他紧紧地皱起眉头,感受到嘴巴里残留着泥石的味道,坐起身开始干呕。 “骆少卿醒了?你身上有没有受伤?”一个带着关切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骆瀚月停住动作,转头看去。 夏飞乾正双手撑地,慵懒地坐着,他的身上沾满淤泥,脸上已经清理过了,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微弯,似乎对什么都毫不在意。 这些淤泥是他们身下的这片沼泽所有,也幸亏这里有一大片沼泽,他们才未曾受到一些严重的伤害。 骆瀚月不答反问:“你刚才为什么要冲过来?” “下官说过,定会护骆少卿周全,下官岂是那言而无信之人。”夏飞乾眨眨清莹秀澈的桃花眼,整张脸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之下,看起来竟是格外认真。 骆瀚月抿了抿薄唇,紧紧地盯着夏飞乾的双眸,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夏飞乾,你来凌嘉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夏飞乾的笑容僵住,良久之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神色转为黯淡:“原来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既然如此,骆少卿不要管下官,请自行离去吧。” 骆瀚月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对劲,眉头皱得更深,这才注意到之前一直忽略的事情:“你受伤了?”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之前一直被淤泥的臭气掩盖着,他竟然没有发觉。 夏飞乾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骆少卿,不必放在心上,你请自便。” 骆瀚月气结,不明白为什么面对夏飞乾的时候,自己不能保持一贯的温和有礼,他们是八字犯冲吗? 他深呼吸一口气,不再与夏飞乾多费口舌,缓缓地站起来走到夏飞乾身边,检查他的身体。 夏飞乾的后背血肉模糊,看起来惨不忍睹,显然被乱石砸到过很多次,骆瀚月的心中有些内疚,如果不是夏飞乾保护了他,现在受到这些伤害的人就会是他自己。 夏飞乾轻笑了几声:“骆少卿现在愿意相信下官了吗?”语气客气而疏远。 骆瀚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官对你仍然存有疑心,不过本官选择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本官的信任。”夏飞乾身上的疑点太多,希望自己没有赌错…… 夏飞乾看着骆瀚月近在咫尺的容颜,沾满泥水仍然掩盖不住的倾城绝色,左眼角的朱砂痣在泥水的映衬中越发的鲜艳,如今那双墨玉般的眼睛里满满的真挚,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真诚,他一时看得痴了。 骆瀚月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答,眉头渐渐皱起,重重地哼了一声。 夏飞乾回过神来,方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他轻咳两声,环顾他们所处的环境,转移了话题:“骆少卿,也不知道我们离上面有多远,他们何时才能找到我们?” 说起正事,骆瀚月也不再纠缠刚才的话题,他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就看夏飞乾如何去做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 “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本官去周围找水流给你清洗伤口。”骆瀚月边说边站了起来。 夏飞乾无所谓地笑笑:“这些都是小伤,骆少卿不必在意,找出路要紧。” 骆瀚月低头瞪了他一眼,他只得停住起身的动作,无奈地说道:“好,下官在这里不动。” 骆瀚月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遂向树林深处走去。 这片树林很茂盛,走了良久,他终于听到前方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心中大喜,他就知道这里一定会有水流。 他逐渐加快脚步,又转过一个弯,看到了一条小溪,他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自己。 等他回去的时候,夏飞乾的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只麻雀。 夏飞乾见到他回来,随手扔掉手里打麻雀的碎石子,笑呵呵地说道:“骆少卿,有饭吃了。” 骆瀚月忍不住勾起嘴角:“嗯,本官找到溪水了,我们走。”他捡起地上的麻雀,扶着夏飞乾去了溪边。 夏飞乾看着走到他身后撕扯他衣服的骆瀚月,忍不住开口说道:“骆少卿不必如此介怀,保护骆少卿本就是下官的职责。” 骆瀚月轻皱眉头:“夏飞乾,你一定要如此生分地说话吗?”他为何一直故意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夏飞乾挑挑眉,还想说些什么,张开口突然短促地叫了一声:“啊!” 骆瀚月撕下袖子沾满清水,用劲扔在他后背的伤口处:“受了这么多的伤,倒是中气十足,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大碍。” 夏飞乾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多谢骆少卿挂碍。” 骆瀚月不再说话,用衣袖仔细地为夏飞乾清洗着背后的伤口,动作逐渐轻柔。 此时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却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清理干净之后,骆瀚月看着夏飞乾的后背一时愣住了,夏飞乾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任何动作,奇怪地问道:“骆少卿,怎么了?” 骆瀚月轻轻地问道:“你后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伤痕?”夏飞乾的后背上布满伤痕,有棍伤、鞭伤、剑伤等等,都是旧伤。 “先母早逝,下官独自一人在江湖上闯荡,不受点苦如何能闯出些名堂?”夏飞乾拽了拽衣服,把后背挡住,若无其事地说道。 骆瀚月在侯府长大,从小锦衣玉食,虽然知道很多人生活不易,没想到会如此的艰难,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夏飞乾见他神情不对,眨眨桃花眼噗嗤一声笑出来:“骆少卿要是过意不去,这麻雀就交给骆少卿收拾,下官只等着吃饭了。” “好。”骆瀚月心里的那些悲伤被夏飞乾打断,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骆瀚月撕下身上的衣服,为夏飞乾简单地包扎之后,开始收拾那五只麻雀,夏飞乾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骆瀚月是侯府公子,何曾亲自动手做过这些事情,半个时辰过去,麻雀身上还残留着几根灰毛。 夏飞乾的肩膀不停地耸动,忍笑忍得脸都快变形了,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还是我来吧。” 他拿过骆瀚月手中的麻雀,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 骆瀚月:“……” 第7章 凌嘉城内 凌嘉城,东宫。 公仲嘉茂缓缓地敲击着桌面,算算日子,骆瀚月还有几天才能抵达扬州县,以骆瀚月刚正不阿的性格,一定会查清楚何进在这起案子中牵扯多深,更何况,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也一定会全力以赴。 想到这里,他做了一个手势,很快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跪在了他的面前,他随意地问道:“何进这些天有什么异常行为吗?” 黑衣男子跪趴在地上,恭敬地回答:“没有,何进自从告病回家后,一直窝在房中未曾出门,也不曾见任何人。” “何进最近有对外传送消息吗?” “没有,之前何进与扬州来往的密信都被我们拦截下来,近日未曾再传递过任何消息。” “他最近有什么动作?” 黑衣男子瞬间明白主子说的是谁:“这些时日他接连派出刺客,我们半路拦下一部分,仍有十几人逃窜出去,去的正是扬州县的方向,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公仲嘉茂的眉头狠狠一皱,骆瀚月小时候体弱多病,武功根基落下了,面对十几个刺客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危险? 他的指甲掐到肉里,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自己要相信骆瀚月,他轻功不错,人又聪明机智,一定可以化险为夷,更何况,这种敏感的时候,自己实在不能离开京城…… 想明白这一点,他松开手点点头,黑衣男子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天色渐渐亮起,公仲嘉茂看看时辰,起身向养心殿走去。 踏进门内,公仲嘉茂恭敬地跪下磕头:“父皇,儿臣来向你请安了。” 公仲邦正在用膳,笑道:“起来吧,你今日来得晚了一点,用过膳了吗?” 公仲嘉茂的语气依然恭敬:“还未用膳。” “坐下一起吃吧。” “是,父皇。” 公仲嘉茂在公仲邦面前一向规矩,不敢有丝毫失仪之处。 公仲邦夹过一个鸡蛋,随意地说道:“你如今已到弱冠之年,也该娶亲了。” 公仲嘉茂愣了一愣,放下筷子,毕恭毕敬地答道:“是,父皇。” 公仲邦点点头:“朕看朝中大臣有不少适龄之女,到时候挑一个合适的就给你赐婚。” “谢父皇。”父皇要给自己赐婚?看来父皇终于要对自己委以重任了。 这顿饭剩下的时间,过得平淡而温馨。 公仲嘉茂吃饱后拱手却步,向公仲邦告退。 出了大殿,想起公仲邦关于赐婚的话,他的脑海中闪过骆瀚月的笑颜,不知道骆瀚月听到他被赐婚的消息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是难过、伤心,还是……这个念头一闪而逝,犹如清晨的露珠一般很快就消散了。 凌嘉城,定青侯府。 一名身姿柔美多姿、风韵犹存的女子端着一碗参汤,独自一人走到书房门口。 门口的下人恭敬地唤了一声:“夫人。”为她打开房门。 骆在全正拿着密信细细查看,听见门响,抬头看到是朱静婉,嘴角抿出一抹笑意:“夫人怎么来了?” 朱静婉的脸上带着担忧:“侯爷,才清静了没有几天你又开始日夜操劳,小心身体,我刚刚去厨房熬了一碗参汤,快趁热喝了,补一补。” 骆在全放下手中的密信,笑呵呵地接过参汤:“夫人辛苦了,这是刚刚送来的密信,关于夏飞乾的。” 朱静婉奇怪地问道:“侯爷不是相信他吗?” 骆在全舀起一勺参汤,细细地品尝着:“夫人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朱静婉的脸上带上一抹红晕,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哈哈大笑起来:“夫人,夏飞乾突然来到军中,又因我请旨嘉奖而当上正六品校尉一职,我自是要调查一番,以便为圣上排忧解难。” “查到什么了?” “夏华墨确实有一子,年龄也对得上,十五年前他们举家返乡,路过胶阳之后就没有了音讯,还需要继续调查,胶阳县,倒是离魔教玄天教很近。” “嗯,侯爷快喝汤吧,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了。” “好的,夫人。” 凌嘉城,某个府宅之内。 “主子,”一个护卫跪在地上说道,“玄天教右使青龙已到凌嘉城,这是他送来的密信。” “好,你退下吧。” “是。”护卫领命离去。 等侍卫离开,他看着密信上的寥寥数语,冷冷一笑:“筹谋这么久,终于可以开始行动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回道:“恭喜主子大业将成!”房间西面的阴影处缓缓地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并不引人注意,唯一让人特别在意的是他只有一条右臂,左臂处空空如也。 第8章 失踪之谜 黄鹿井村,骆瀚月和夏飞乾狼吞虎咽地吃着饭。 夏飞乾感叹道:“幸好骆少卿和太子殿下外出游历时来过这里,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在崖底转多久呢。” 骆瀚月点点头:“幸好大哥大嫂人好,肯让我们借住一宿。” 吃饱喝足,骆瀚月走到院子里,看到中年妇人坐在院中哭泣,问道:“大嫂,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中年汉子也来到院中,深深地叹了口气:“拙荆是在哭小女楠儿,三日前楠儿在村子里玩耍时突然消失不见,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唉。” 中年汉子说起自己的女儿,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眶里盈满了泪水,中年失女的悲痛,任何语言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有什么线索吗?”骆瀚月问道。 “曹县令调查许久没有任何发现,只能不了了之,可怜我的楠儿刚满六岁……”中年妇女满脸泪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曹县令?是扬州县的曹县令吗?” “是的,这里就属于扬州县的地界。” 又是扬州县?骆瀚月皱起眉头:“你们村还有别的女孩失踪吗?” “有,这两年陆陆续续失踪过三、四个和楠儿同龄的女孩。”中年汉子回道。 骆瀚月的眉头皱得更深,直觉告诉他这些失踪案没有那么简单,他又向中年汉子询问了一些情况,中年汉子也不知道更详细的事情,看来还是需要去问一下曹县令。 这一晚他们睡得不是很踏实,第二天一早他们就与农户告辞离开。 离开黄鹿井村,夏飞乾好奇地问道:“骆少卿为什么不等刘寺丞汇合后一起出发?” “本官总感觉这些女孩不是简单的失踪,还需要去探查一番,本官已留字条,刘寺丞会按照原定计划去找曹县令,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一些事情会更容易查到。”骆瀚月微微一笑,身上散发着淡定自若的自信,左眼角的朱砂痣衬得整张脸艳丽无比。 好美,夏飞乾看着他的笑容眼眸深了几分,片刻后转头看向别处,随意地说道:“这还是骆少卿第一次对着下官笑。” 骆瀚月敛起笑容,瞪了他一眼:“只要夏校尉没有心怀叵测,也不故意气本官,本官自然愿意多对着夏校尉笑一笑。” 说话间他们走到下一个村庄,骆瀚月找了几户人家打听,和黄鹿井村一样,这里近三年陆陆续续失踪过五、六个垂髫年华的女孩。 “为什么这里失踪的女孩比黄鹿井村多一些?”夏飞乾皱紧眉头,也发觉这些事情有些不寻常,却没有答案。 接下来他们又去周围村庄走了一遍,得到的结果与之前一样。 天渐渐暗下来,骆瀚月凝思片刻说道:“天色已不早,我们加快脚步,争取在天黑之前抵达何霞镇。” 到何霞镇时已经日薄西山,骆瀚月和夏飞乾在何霞镇最大的客栈门前站住,互相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往里面走。 骆瀚月率先开口:“夏兄可有带银两?” 既然要隐瞒身份,他们决定以兄弟相称,夏飞乾大六个月,所以称为夏兄。 夏飞乾神色坦然:“没有。” 那你还这么淡定!骆瀚月气结:“那我们如何投宿?” 夏飞乾眨眨桃花眼,笑容多情而戏谑:“为兄自然是等骆弟想办法,骆弟绝顶聪明,一定有主意。” 骆瀚月觉得自己真的是和夏飞乾八字犯冲,哼一声不再搭理他,思考片刻向客栈走去,唯今之计只能把娘亲送自己的玉佩抵押在这里了。 骆瀚月伸手准备推门,一个人正好开门出来差点和他撞个满怀。 “你瞎啊,走路不长眼睛吗?!”那人破口大骂。 骆瀚月不欲与那人多做纠缠,避让开走进客栈。 那人骂骂咧咧地继续向外走,与夏飞乾擦肩而过时,夏飞乾故意伸出左腿…… “哎呦!”那人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夏飞乾得意地冲着骆瀚月笑了笑,在那人爬起来之前飞快地窜进客栈关上了门。 骆瀚月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向掌柜。 看着掌柜满面的笑容,骆瀚月犹豫起来,这可是娘亲送给自己的生辰礼,可是案件复杂他们需要良好的休息…… 他咬咬牙,拿下玉佩伸到掌柜面前:“掌柜的……” 一只手从他背后伸出按在他的手上,另一只手绕过他伸到掌柜面前,手里拿着一锭银子,夏飞乾乐呵呵地说道:“掌柜的,来两间上房,再来几个好酒好菜。” “得嘞,两位客官您稍等。”掌柜接过银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骆瀚月转头看着夏飞乾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的荷包,眉头皱起:“是刚才那个人的?” 夏飞乾挑挑眉,悠然一笑:“我这是在劫富济贫。”完全没有做贼的心虚。 骆瀚月深吸一口气,决定不与他计较,也为不用抵押玉佩就可以住下而松了一口气,他转身跟着店小二向楼上走去。 夏飞乾笑眯眯地看着骆瀚月的背影,他看出了骆瀚月对那块玉佩的在乎,那是骆瀚月重要之人所赠吧? 他抬脚跟在骆瀚月的身后,在骆瀚月想要关房门时伸手拦住,促狭地眨了眨桃花眼:“骆弟,为兄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 骆瀚月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他让开路,夏飞乾笑着走进来,随手紧紧地关上了门。 走进屋内,夏飞乾收起嬉笑的表情,面容严肃地冲着骆瀚月伸开手,以便骆瀚月看清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封信,已经被他打开了。 骆瀚月疑惑地接过信,看了两行他的眉头渐渐皱起,越看越是愤怒:“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们怎么敢?!” 第9章 打探消息 这封信是写给户部尚书何进的,信中写明,何进最近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送去的信鸽也有去无回,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最近又抓到一个垂髫年华的女孩,等凑够两个人就给他送去,让何进稍安勿躁。 骆瀚月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信笺,手背上青筋蹦起,俨然是气得不行:“我之前听说凌嘉城中的一些王公贵族有狎亵女孩的癖好,没想到是真的,都是一群畜生!” 夏飞乾愤然道:“也不知道是谁拦截了凌嘉城里的消息,扬州这边对于我们的到来毫不知情,正好方便我们探查。” “我们明日一早出发,明晚夜探何府。”骆瀚月下了决心。 “这么着急?骆弟你身为官府中人,不应该遵照律法行事吗?为何要做这梁上君子的行径?”夏飞乾挑挑眉,故意说道。 “那个女孩很有可能就是楠儿,我们早去一步或许能救她一命。”骆瀚月认真解释道,不理会他语气中的试探。 夏飞乾盯着骆瀚月看了一会儿,露出真心的笑容:“好。” 他们翌日一早出发,抵达扬州县城的时候已过午时。 骆瀚月和夏飞乾找了家酒楼吃饭,骆瀚月叫来店小二。 店小二笑呵呵地看着他:“客官有什么吩咐?” 骆瀚月温文尔雅地一笑:“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回答得好,就赏你一锭银子。”声线干净而温柔。 夏飞乾叹息,果然骆瀚月只有面对他的时候不会露出好脸色,等等,一锭银子,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挑眉问道:“你哪来的银子?” 骆瀚月笑得得意:“你右手的袖带里不就有吗?夏兄不要如此吝啬,大不了以后还你就是了。” “这可是我的银子。”夏飞乾看着颇为心安理得的骆瀚月撇撇嘴,还是老老实实地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两位客官想问什么随便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店小二点头哈腰地笑着。 骆瀚月正色道:“我想打听何朔的事情。” 店小二的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问道:“客官好好地打听他做什么?” “舍妹出生的时候,双亲为她与何朔指腹为婚,眼看着到了婚配年纪,我们虽在外地,仍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双亲心中难免忧虑,特意让我们兄弟二人赶来此地打听一下何朔的为人。”骆瀚月的薄唇抿起,表情一本正经。 店小二听完叹了口气:“客官,你还是赶紧回家和令尊商量一下,把婚事退了吧。” “怎么了?” “你们人在外地自然不知道,何朔是我们本地有名的恶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把女儿嫁给这种人岂不是送入虎口吗?” “何朔竟然是这种人?烦请你说一下他做过的恶事,我也好向双亲秉明事情原委。” “何朔从小就不是个东西,打砸抢夺无恶不作,大了以后看上哪家的姑娘直接抢回家去,家里被他抢去霸占的姑娘有十几个之多!有几个受不了屈辱自尽的,尸体被他随意地扔到乱葬岗,简直是畜生!”说完最后几个字,店小二身子一颤,匆忙向四处张望,唯恐被人听见。 骆瀚月暗暗点头,这个店小二还是有些良知的:“没想到何朔是这等恶人!他还做了什么?” “他看中刘家和李家的田地肥沃,谎称刘超和李廷偷了他的东西,把他们暴打一顿,拿他们的田产抵债,刘超和李廷重伤之下又受气,没过几天人就没了,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实在是太惨了。” 骆瀚月听得眉头紧皱:“这些年,没有人告他吗?” “谁敢告状?他大爷是户部尚书何进,连县太爷都不敢管!听说之前有一个人去凌嘉城告状,还未走到凌嘉城就被何朔派人给抓回来活活打死了!” 夏飞乾眨眨桃花眼,疑惑地问道:“那个人去凌嘉城告状定是件极为机密的事情,何朔如何得知?”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只知道那人曾经去县衙告状,在县衙内哭诉一番,被曹县令赶了出来。” “这个曹县令竟然如此欺软怕硬、视百姓为无物?!”骆瀚月皱起眉头。 “曹县令平时倒也算是一个好官,想来也是惧怕何府的势力罢了,也是,谁不怕呢,只是苦了我们这些贫民百姓。”店小二叹息一声。 骆瀚月知道继续问下去,店小二也不会知道更多的事情了,拿起桌子上的银子递给他:“多谢。” 店小二接过银子,激动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躬身退下。 骆瀚月见他走远,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看?” 夏飞乾随意地一笑:“我看刘寺丞有危险了。”恐怕曹县令早就和何府勾搭在一起了。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刘寺丞身边还有五个侍卫在,也不用过于担心,我们今夜先去何府一探究竟。” 入夜,万籁俱寂,整个天地都在静静的安睡。 骆瀚月和夏飞乾蒙上脸,如狸猫一般翻进何府。 看着眼前的深宅大院,时不时有仆人走过,骆瀚月沉思片刻说道:“我们分头行动,你左我右,两个时辰后在客栈汇合。” 夏飞乾挑挑眉:“你没问题吗?” 骆瀚月露出淡淡的一抹笑意:“我武功虽不如你,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对付得了的。”语气中有着绝对的自信。 两个人说做就做,一先一后跃往地面,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向庭院深处潜去,眨眼间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第10章 夜探何府 骆瀚月走到四进院落,只有一间房还亮着灯,他跳上屋顶,悄悄掀开屋瓦向下看去。 屋内一个二十有二的男子正拉着两个少女云雨,外边响起了敲门声。 男子大怒:“滚!” “公子,那个小姑娘还是不肯喝水吃饭,一直哭个不停。”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那就硬灌、硬塞!这么点小事还要来问我,要你们有何用?滚,不要打扰本公子的好事!” “是。” 门外的下人答应一声离去,何朔抱着少女继续行苟且之事,骆瀚月不想再看,悄悄地跟在下人身后,那个小姑娘很可能是楠儿。 七绕八拐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屋,里边隐隐传出哭泣的声音。 下人对着门口的守卫说道:“公子说了,她不肯吃饭就硬灌,你们可看仔细了,她要是死了小心你们的皮!” “是是。”那几个守卫忙答应下来。 下人点点头满意地离开。 等他走后,骆瀚月几个手刀砍晕守卫推门进屋。 屋内一个小小的身影披着被子蜷缩在床上,骆瀚月忙大步走过去问道:“是楠儿吗?” 小小的身影慢慢地从被子里露出头:“你是谁?求求你放我回家,我想爹娘了,呜呜……” 骆瀚月走过去,她吓得往后缩了缩身子,骆瀚月微微笑了笑,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楠儿不要怕,是你爹娘让我来找你的。” 楠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真的吗?” “真的,楠儿我问你,除了你还有其他和你年龄相仿的女孩被抓来吗?” 楠儿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其他人。” 骆瀚月伸出手,露出一个温柔和煦的笑容:“楠儿,我带你出去。” 楠儿犹豫一下,缓慢地抬手握住骆瀚月的手,骆瀚月轻轻地抱起她,把屋子里弄得乱七八糟,假装是闯入了贼人。 布置好一切,他走出房间,几个纵跃之间便离开了这里。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也不知道夏飞乾那里有什么发现? …… 夏飞乾小心地敛住呼吸,在屋顶上纵跃,时不时地俯身躲避巡视的护卫。 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 那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房屋,屋门上挂着一把复杂的铜锁,门口看似没有人看守,却时不时地有护卫从门前经过。 守卫这么森严?这间屋子让他们如此小心,里边一定有问题。 想了片刻,他瞅准时机,抓住一个落单的矮胖下人躲到不远处的假山后边。 矮胖下人吓得面色惨白,他用匕首威胁着:“小爷只是求财,你只要乖乖听话小爷就不杀你。” 矮胖下人忙不迭地点头,夏飞乾嘿嘿一笑:“你告诉我何府的钱财放在哪里,小爷就放了你。” 矮胖下人一脸苦笑:“大爷,主家的钱财放在哪里怎么可能会让我们下人知道?” “不要耍花样!”夏飞乾的匕首动了动,在矮胖下人的脖子上划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语气森寒,“府里的那些下人见了你都毕恭毕敬地,你的地位不低吧?再不说实话,小爷可就不客气了!” 矮胖下人的脸上淌下一滴冷汗,没想到夏飞乾观察得这么仔细:“大爷饶命,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管着几个下等杂役,实在是不知道主家的事情啊。” “既然如此,留着你也没有什么用处,去死吧。”夏飞乾说着匕首一转向他的心口插去。 “大爷饶命,我说我说!”矮胖下人见瞒不过去,匆忙求饶。 “快说,小爷可没有很好的耐心。” “大爷,你看到那间屋子了吗?”矮胖下人指着那间挂着铜锁的房屋说道,“那就是账房,里边放着不少钱财。” “你当小爷傻吗?那间屋子的锁看起来特别复杂,没有钥匙小爷怎么进去?” “这我也没有办法啊,那串钥匙一直挂在老爷的脖子上,谁也拿不到。” “这间屋子除了钱财还有什么?你们老爷为什么守得这么严实?” “里边就是些府里每年往来的账簿,别的没有什么了,这么多年我也只进去过一次,大爷,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饶了我吧。” “你们老爷住在哪个房间?” “顺着这条道往东走,拐过两个弯,过了假山,最大的房屋就是老爷的住处。” “小爷来一趟可不能白来,你身上有银子吗?想活命就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 矮胖下人磨磨蹭蹭地掏出身上全部的银子递给夏飞乾,夏飞乾看着手里的一堆碎银子满脸嫌弃,一个手刀敲晕矮胖下人,很快返回了客栈。 客栈内。 骆瀚月把楠儿放到床上,嘱咐店小二送一碗粥过来,楠儿老老实实地缩在床上,不哭不闹。 骆瀚月看着懂事的楠儿有些心疼:“楠儿,你在这里休息下,过几天我就送你回家。” “嗯,谢谢大哥哥。” 窗户边传来一声响动,骆瀚月心生警惕,轻轻地走到窗户边拔出剑伺机而动,一道人影嗖地一下子跳了进来,骆瀚月的剑瞬间抵上他的喉咙。 那人干笑两声:“骆弟,是我。” 骆瀚月听出夏飞乾的声音,收剑问道:“你查到了什么?” 夏飞乾避而不答,摘下面罩揉着自己的脖子露出委屈的表情:“骆弟是在报复我曾经挟持你的事情吗?” 骆瀚月闻言轻皱眉头,耐心解释道:“我误以为何府的人跟来了这里,是我太过小心,抱歉,你查到了什么?” “骆弟,你心里感到委屈、不满可以直接告诉我,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你……” 骆瀚月不想继续听他这些插科打诨的话语,不耐烦地拔出剑指着他:“你要是再不正经说话,这把剑就真的在你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 第11章 心系百姓 “好好好,为兄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骆弟快把剑收起来。”夏飞乾终于收起玩笑的心思,他总是忍不住逗弄骆瀚月,看着骆瀚月生气炸毛的模样他觉得格外有趣。 轻咳两声,他把在何府发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骆瀚月听完陷入沉思:“他们如此看重账房,仅仅是为了那些钱财吗?或许还隐藏着些别的秘密。” 夏飞乾笑眯眯地说道:“骆弟所言极是,为兄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们要想个办法,拿到何老爷脖子上的钥匙。” 夏飞乾绕过骆瀚月才注意到床上还有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格外乖巧懂事:“这是……楠儿吗?” “是。”骆瀚月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和他一起看向楠儿。 “你直接带走楠儿,可曾想过后果,万一他们有了防备我们可就不好调查了!” “我弄成屋中遭贼的样子,应该可以暂时瞒过他们,”骆瀚月神情坚定地看着夏飞乾,“我知道把楠儿留在那里才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但我不能那么做,我来扬州是为了查明真相,帮助百姓伸冤,怎么能为了所谓的大局去牺牲平民百姓的性命?!” 夏飞乾其实一直都在试探骆瀚月,听到这些话才相信骆瀚月真的是一位一心为民的好官,心里有些开心,也有些感动:“世风早已日下,多的是唯利是图之人,难得有如你这般心系百姓之人,骆弟,出了问题我们一起承担。” “只要我们速度够快,就不会有问题,”骆瀚月微微一笑,“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明晚会再探何府。” 骆瀚月问道:“是谁?” “客官,粥熬好了。” 骆瀚月打开一条门缝接过粥碗,假装不经意地扫视一圈没有看到其他人,赏了店小二一两银子。 夏飞乾等他关上门,立刻伸手拿粥,脸上笑嘻嘻地:“骆弟是知道我跑了一晚上饿了,所以特意给我准备的粥吗?” 骆瀚月侧身躲过他的手,淡定地翻了一个白眼:“想喝粥,自己要去。” 转头看向楠儿,骆瀚月的语气温柔了许多:“楠儿,你好几天没有吃饭,不宜吃太多,先喝一点清淡的粥,吃完好好睡一觉。” 楠儿乖巧地点点头:“谢谢大哥哥。” 身后的夏飞乾一脸幽怨的表情。 次日。 骆瀚月和夏飞乾来到街上打听刘伦的消息,楠儿独自留在客栈。 他们临走的时候叮嘱了几句,楠儿连连答应。 骆瀚月感叹一声:“楠儿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是啊,小时候经历一些风雨荆棘,会格外懂事。”夏飞乾点头同意。 骆瀚月转头看了一眼夏飞乾,总觉得这句话意有所指,张口想要询问,夏飞乾突然拉着他躲到巷子里。 他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夏飞乾附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我看到何府的那个管家了。” 骆瀚月贴着墙向外张望,一个矮胖的人耀武扬威地从他们面前走过,身后紧跟着十几个护卫。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不如我们跟上去看看?” “好。” 他们落后几步隐藏在人群中,悄悄地跟在管家身后。 管家笑容满面地走在路上,摊贩见到他全都露出害怕的模样。 管家边走边大声喊道:“昨夜何府进了贼,老爷让我们帮县太爷抓人,你们最近要是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就来何府禀报,何府重重有赏。” “是。”摊贩连忙答应。 管家见众人都答应下来,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一个卖玉器的摊前,随手拿起一块虎形玉佩看起来,越看越是喜欢,在自己的腰间比划半天:“这块玉佩不错,我家公子正好缺个配饰,我拿走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给自己拿的。 “朱管家,这块玉佩太贵了,求你高抬贵手。”胖老板吓得脸色苍白,“小本生意,实在是赔不起这么多的钱啊!” “我们家公子肯佩戴你的玉佩,是你的荣幸,不要不识抬举!”朱管家冷哼一声,“再啰嗦我就把你的摊子给砸了!” 朱管家说着抬脚踹向胖老板。 胖老板猝不及防被踹中肚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知道朱管家一定会说到做到,哭丧着脸不敢再阻拦。 朱管家得意地一笑,带着护卫向下一个地方赶去,他们要在全县搜捕昨夜的贼人。 骆瀚月看着眼前的一幕暗暗皱眉,夏飞乾挑挑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骆弟,我离开一会儿。” “你要去哪儿?”骆瀚月拦在他的面前,“你现在不能暴露。” “放心,我会小心的。”夏飞乾自信地笑道。 骆瀚月明白他是想去找朱管家的麻烦,沉吟片刻让开了路:“早点回来,记得多踹朱管家几脚。”他也看不惯朱管家的所作所为。 等夏飞乾走远,骆瀚月独自向县衙走去。 县衙看起来一切如常,他躲在暗处张望着,也不知道刘伦他们到了没有。 “吱呀——”一声,县衙的门打开。 他凝神看去,是大理寺的侍卫王微冲,王微冲那如刀刻般刚棱冷硬的脸上布满惶恐担忧的神色,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第12章 分头行动 夏飞乾跟在朱管家的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在街头巷尾宣布抓捕自己的消息,也看到他嚣张地拿了摊贩很多东西,全部藏到了自己的怀里,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等朱管家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夏飞乾飞身跃起落到他们面前,笑呵呵地看着朱管家:“朱管家,我们又见面了。”声音热情地像是在和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打招呼。 朱管家听到他的声音后下意识地倒退几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形:“是你,你竟然还敢露面!他就是那晚的贼人,你们都给我上,抓住他老爷重重有赏!” 护卫立刻拿着刀剑向夏飞乾冲去,夏飞乾表情转冷,面对袭来的十几剑冷冷一笑。 他噌得一声拔出剑来,身形快速地窜进人群中,速度极快,手段狠辣,剑光闪处眨眼间十几个护卫皆倒在地上。 朱管家吓得两腿发软,夏飞乾握着剑向他走去,血水顺着剑身一滴滴地滑落,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来索命的阎罗。 夏飞乾走到朱管家面前站定,冷冷地一笑:“朱管家,你在找我?” 朱管家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大侠饶命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的小命吧。” “刚才那几个小摊贩向你求饶,你是怎么对他们的?”夏飞乾拿剑指着他,唇边挂着讥诮的笑意,“让我想想,指使这些护卫把他们打得半死,对吗?” 夏飞乾用剑指着朱管家身上各处挂的东西:“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拿了不少好东西啊。” “大侠,这些东西我全都孝敬给您,只求您饶了我这条贱命。”朱管家把刚才搜刮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放在地上,祈求地看着夏飞乾。 夏飞乾收起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晚了。” 一道寒光闪过,朱管家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不敢置信地倒在血泊中。 夏飞乾用他的衣服擦拭掉剑上的血迹,拿起地上的玉器等物品,笑道:“都死了,不就不会暴露了吗?” 几条街上的摊贩,晚上收拾铺子的时候,发现被朱管家夺走的货物出现在他们的脚边,他们激动地向四周张望着,不知道是哪一位大侠做得好事。 同一时间。 “什么?”骆瀚月吃惊地重复了一遍,“你们又遇到了一次刺杀?刘寺丞突然昏迷不醒?” “那日你们掉下悬崖,我们四处搜寻你们踪迹的时候又遭遇一次刺杀,我们拼死逃出来,沈侍卫却死了,”侍卫王微冲面色凝重,“埋葬沈侍卫之后,刘寺丞说你们如果还活着有可能会直接来县衙,所以留下两个人继续搜寻你们的踪迹,我们三人则直奔县衙而来。” “然后呢?” “我们昨日正午到的县衙,曹县令见到我们很热情,傍晚更是宴请一番,刘寺丞吃完饭后继续查看关于何朔的卷宗,半夜喝了杯茶水后突然昏迷,至今没有苏醒,曹县令找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说没有办法,下官听说县城东边仁医馆的张大夫医术高超,正准备去请他。” “茶水是谁送去的?” “是曹县令派衙役送去的。” 骆瀚月轻皱眉头:“刘寺丞昏迷后,曹县令在做什么?” “曹县令这些天一直守着刘寺丞,基本上是寸步不离,李师爷也一直陪着。” “嗯,我知道了,人命关天,你快去请张大夫来看看吧。” “骆少卿,你去哪里呢?” “我暂时躲在暗处,这样有利于调查一些事情,你不要把见到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骆瀚月面色凝重,“我也会留意县内其他大夫的情况,一定要尽早治好刘寺丞。” “是。”王微冲领命而去,骆瀚月转身返回客栈。 夏飞乾回到客栈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桌子前冥思苦想的骆瀚月,以及双手托腮,坐在他身边一声不吭的楠儿。 他忍不住笑起来,怎么有种妻女在家中等待、岁月静好的感觉:“你在想什么?” 骆瀚月回过神,不答反问:“你没有暴露吧?” “放心。”夏飞乾大大咧咧地坐在他的旁边,咧嘴一笑。 骆瀚月扫了他的剑一眼,眉头紧皱:“有血腥味,你杀了他们?” “骆弟好灵敏的鼻子,果然是当大理寺少卿的不二人选。”夏飞乾轻笑着转移话题。 “夏飞乾!”骆瀚月气得叫出夏飞乾的全名,他的表情格外严肃,左眼角的朱砂痣在他愤怒眼神的映衬下,越发鲜艳,“你身为正六品校尉,怎么可以随意杀人?” “朱管家欺凌百姓,我身为校尉,当然要为民做主。” “为民做主可以依照我朝律法审判之后量刑定罪,你滥用私刑,肆意杀害一个尚未定罪之人,如何算是为民做主?你这样和那些滥杀无辜的犯人又有什么区别?!”骆瀚月严肃地看着夏飞乾,厉声斥责道。 夏飞乾看着这样的骆瀚月,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小的经历告诉他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礼义律法皆不能使他活命。 骆瀚月看着夏飞乾愣愣的模样,暗忖自己是不是过于严厉,声音下意识变得轻柔:“夏校尉,不管你以前如何,如今既然在朝为官,就要依照律法行事,切不可草菅人命。” 夏飞乾定定地看了骆瀚月良久,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骆瀚月的脸色恢复平静,把自己所见说了一遍。 夏飞乾听完挑挑眉:“刘寺丞昏迷了?” “是的,毫无征兆地昏迷,好几个大夫都束手无措,希望他平安无事。” “会不会是中毒了?我或许可以解毒。” “什么?”骆瀚月一愣,“你有办法?” “我在江湖中游历多年,对毒有一些了解,可以一试。” “太好了,那今夜我们就兵分两路,你潜进县衙为刘寺丞解毒,我夜探何府。” “不行,”夏飞乾断然拒绝,“你一个人去何府太危险了!” “放心,我会小心,只要不打起来我还是有把握全身而退地,”骆瀚月露出自信的笑容,“况且刘寺丞那里不能再拖下去,就这么说定了。” “你想到拿钥匙的方法了。”夏飞乾肯定地说道。 “嗯,”骆瀚月唇角勾了一勾,从怀中拿出两个小木盒递给夏飞乾,“这是特制的印泥,我从锁匠那里买来的,我只需印上钥匙的形状,锁匠就可以打造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夏飞乾看了几眼,把木盒还给骆瀚月,认真地叮嘱道:“万事小心。” “你也是。” 第13章 击鼓鸣冤 入夜。 今夜月黑风高,无星无月,正适合做贼。 骆瀚月按照夏飞乾所说的路线,很快来到何老爷所在的房间。 何老爷正在房中来回踱步,一个妇人坐在床上哭泣着。 何老爷越走越是心烦,转身指着妇人大声训斥:“哭哭哭,就知道哭,都是你惯坏的儿子!” “那不也是老爷你的儿子!”妇人抬起头不满地看着何老爷,想了想又开始抹泪,“朔儿刚刚及冠,还没有娶妻生子,他如果出了事我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呜……” “现在不是他会不会出事的问题,弄不好我们整个何府都要受到牵连!”何老爷的脸色阴沉,“昨日早上得到消息,圣上派大理寺新任少卿彻查何朔所犯之事,如果把所有事情都查出来,我们何府就完了,你和我的脑袋都保不住,你还在担心儿子会不会出事,真是妇人之见,愚不可及!” “何府怎么会出事?”妇人吃惊地看着何老爷。 何老爷烦躁地一甩袖子:“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朱管家今日被人当街杀死,何府一定是被人盯上了,不行,我要去安排一下!”说完他大踏步离开房间。 骆瀚月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脑海里不停地转着念头。 何府不知何故今日才收到我们来此查案的消息,看来那批刺客与何府没有关系,何府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是派出刺客的人吗?不可能是何进,不然也不会有那封信了,难道这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难道……是他? 何老爷走到外面,大声叫喊起来:“赵护卫。” 赵护卫快速地跑过来:“老爷,你找我。” “你带上几个人守住账房,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让进。” “是。”赵护卫领命而去。 骆瀚月轻皱眉头,这下事情难办了,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账房里呢? 他垂眸沉思片刻,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等何老爷睡熟之后,用印泥分别印下钥匙的两面,翻墙离开了何府。 …… 夏飞乾回到客栈的时候,楠儿已经熟睡,骆瀚月还没有回来,他有些担心,焦躁地在房中转圈,骆瀚月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幅场景。 夏飞乾见到他立刻迎上前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事情一切顺利吗?” 骆瀚月把手中木盒递给他,脸色不是很好看:“我刚刚找锁匠依照样式打造出了钥匙,但是何府已经收到我们来此查案的消息,账房门口都是护卫,恐怕很难偷偷溜进去,你那里怎么样?你有办法救刘寺丞吗?” “当然,他是中了碧神花之毒,碧神花产自南方,该毒无色无味,服下后一到三个时辰毒素才会发作,发作时间早晚和用量有关,人会立刻陷入昏迷,两天之内没有解药必死无疑。”说到这里,夏飞乾的眼神闪烁几下,碧神花一向种植在那个地方,这里为什么会有? 骆瀚月倒吸一口凉气,没有注意到夏飞乾的异样:“这种毒这么霸道?那你可有办法?” “我以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过一瓶解药,今日正好派上用场,放心,刘寺丞已经没事了。”夏飞乾笑道。 骆瀚月叹道:“只要一日不找出下毒之人,刘寺丞就还是很危险。” “你有什么办法?”夏飞乾问道。 骆瀚月微微一笑:“击鼓鸣冤。” 第二日一早,骆瀚月光明正大地走到县衙,咚咚咚地敲门。 衙役不耐烦地推门出来:“谁啊?大清早地敲什么敲!” “大理寺少卿骆瀚月,特来拜见曹县令。”骆瀚月不以为意。 衙役的脸色变了变:“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人请跟我来。” 骆瀚月点点头,边走边问道:“不知道刘寺丞来了没有?” “刘寺丞前日到的,之前不知何故突然昏迷不醒,今早刚刚醒来,曹大人正在那边。” “好,那我们过去吧。” 衙役带着骆瀚月绕过两个弯,来到县衙内院。 骆瀚月走进房中的时候,刘伦正在和曹县令、李师爷说着什么。 刘伦看到他眼睛一亮:“大人,下官终于见到你了,看到你平安无事,真好。” 骆瀚月看着刘伦依然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我一来就听说你昏迷了,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大人关心。”刘伦轻轻地笑了笑,看向骆瀚月的身后,“大人,夏校尉呢?” 骆瀚月叹息一声:“掉下悬崖之后,我就和他失散了。” 刘伦惊讶地睁大眼睛:“那夏校尉岂不是……”他捂住嘴,后边的几个字不敢说出口。 骆瀚月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夏校尉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刘伦点点头:“是的,夏校尉武功高强,一定会没事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曹县令:“曹县令,这位就是大理寺少卿骆瀚月骆大人。” 曹县令匆忙跪下:“不知大理寺少卿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李师爷吓得随着一起跪倒。 骆瀚月表情严肃:“迎接我事小,刘寺丞刚来到扬州县就昏迷不醒,曹县令,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曹县令头伏得更低了:“下官还在调查,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尽快给骆大人和刘寺丞一个交代。” “如此甚好,想必你也知道,我来扬州是为了何进一案,以后要继续麻烦曹县令了。” 曹县令忙不迭地保证道:“下官一定会积极配合。” “快起来吧。” 听到这话,曹县令和李师爷悬着的心方才放下,缓缓地站起来。 骆瀚月走到刘伦身边,又关心了几句,刘伦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精神倒是不错,夏飞乾的药确实管用,这次真是多亏了他。 “大人,大人……”外边突然传来急促地呼喊。 曹县令迎出去低声呵斥:“刘寺丞还很虚弱,这么大声地喧哗做什么?” 衙役止住奔跑的步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大人,有人敲登闻鼓。” “敲登闻鼓就让他进来,准备升堂就好了,跑什么?” 衙役支支吾吾半天说道:“那人状告何府强取豪夺,将他家的财产据为己有。” 何府?曹县令一时愣住,扬州县内还有人敢状告何府? “状告何府?”曹县令的身后走出一人,“是何人?” 第14章 强闯何府 衙役拱手答道:“是一个普通百姓,声称爹娘留给自己的传家之宝被何朔抢走,他几次上门讨要,都被何府给打了出来。” “曹县令,既然和何府有关,开堂审理时我可以旁听吗?” 曹县令连称不敢:“大人当然可以旁听,请随下官来。” 伴随着“威武——”的声音,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灰头土脸的人被带了进来。 曹县令一拍惊堂木,威严地问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来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哭诉着:“大人,草民叫王国伟,家里有一块祖传的玉佩被何朔那个恶霸给抢走了,还指使下人打伤草民,大人可要为草民做主啊。”来人声音粗糙,表情极其得夸张,时不时痛苦难耐地捶地两下。 骆瀚月忍不住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他抬手捂住脸,怕自己不小心笑出来。他没有想到夏飞乾的语言动作会如此夸张,实在是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 没错,这个击鼓鸣冤的人就是夏飞乾,这是他们昨晚商量好的计策。 夏飞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完自己的委屈,曹县令表情严肃:“何朔是何时何地抢夺的玉佩?你可有证据?” “四日前草民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就想卖了玉佩换点粮食,谁知何朔见那块玉佩质地上乘,起了贪念,不光抢走玉佩还让下人把草民打了一顿,草民几次三番上门讨要都被他们轰走,请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啊。” 夏飞乾继续胡诌:“那块玉佩现在就在他们家里,草民知道他们放在哪里。” 曹县令点点头,看向右侧的衙役:“既然如此,你去传唤何朔,让他来县衙与此人对质。” “曹县令,这样恐怕不妥。”骆瀚月淡淡地开口。 曹县令恭敬地问道:“大人认为哪里不妥?” “贸然派衙役去传唤何朔,他们有可能会销毁证据。” “那大人的意思是?” “既然这个人知道玉佩的所在,”骆瀚月瞟了一眼夏飞乾,“不如让他去何府指认一下。” 李师爷插了一句:“大人,我们这样做不就是强闯何府吗?” “如果这个人指认不出玉佩的所在,我们即刻将他收押,如此也能证明何府的清白,曹县令以为如何?” 曹县令仍然在犹豫,骆瀚月表情转为严肃:“曹县令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下官不敢,就按大人的意思办吧。”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骆瀚月站起来说道。 他们带着夏飞乾飞快地向何府而去,骆瀚月故意落后几步,紧紧地盯着他们每一个人,不给他们传递消息的机会。 到了何府,衙役上前用力地拍门。 “敲什么敲,不要命了,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伴随着不耐烦的声音,一个下人打开了门。 看到是曹县令,他敷衍地笑了笑:“原来是曹县令来了,不知道曹县令来此有何贵干?”语气高傲,明显没有把曹县令放在眼里。 曹县令说道:“有人状告何朔,我们特意来找何朔与他对质。” “你们来找公子吗?真不巧,公子出去了。”下人继续敷衍道。 “何朔去了哪里?” “公子去了哪里,小的一个下人怎么会知道?不如曹县令先回去,等公子回来了小的和他说让他去县衙怎么样?” “我们进去等吧。”骆瀚月眉头紧皱。 下人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倾城绝色的少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好意思,何府今日闭门谢客,曹县令还是请回吧。” 骆瀚月眉头皱得更深:“扬州县的县令来此查案,你们竟敢百般阻挠,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曹县令,查案要紧,强闯吧!” 曹县令看着骆瀚月坚定的表情,嘴角抿出一抹笑意,看来自己赌对了:“把门弄开!” 衙役领命,大踏步向前走去。 下人的脸色变了变:“你们要干什么!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们不要命了?!” 衙役一把推开他,拉开门闩,将两扇大门完全敞开。 曹县令躬身做出请的手势,骆瀚月微微摇头,曹县令心领神会,带头走了进去。 下人想往前挤,衙役拦住他,他气得大声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有人强闯何府,人都跑到哪里去了,还不抓紧出来!” 呼啦啦一群护卫冲了过来,何朔跟在后边:“谁这么不长眼睛,何府都敢闯?” 曹县令拱手作了一揖:“何公子,你来得正好,有人状告你抢夺他人财物,本官是来查案的。” “笑话,本公子怎么可能会抢夺财物,都是他们孝敬本公子的,”何朔不满地看着曹县令,“倒是你曹县令,你的乌纱帽是不是不想要了,你不知道本公子的大爷是谁吗?” 夏飞乾走到前头指着何朔开始抹眼泪:“就是你抢了草民的玉佩,曹县令,你可要为草民做主啊。” 曹县令颔首道:“何公子,只能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这人是谁啊,本公子不认识他。”何朔斜了夏飞乾一眼。 曹县令坚持:“何公子,既然有人告你,请你随本官去县衙走一趟,如果是这个人诬赖你,本官一定会还你清白。” 何朔见曹县令这次对他的态度没有像以往一样恭敬,不耐烦起来:“曹县令,本公子看你是真的不想要你的乌纱帽了!” 第15章 目的达到 曹县令表情冷淡:“何公子,请让开,我们要进内院搜查。” 何朔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踢到自己身边护卫的屁股上:“愣着干什么,都有人强闯何府了,还不把他们给我打出去!” 护卫得令,向曹县令他们包围而来,衙役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曹县令沉下脸,看着衙役大声叱道:“你们既然在县衙任职,自当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何府之人藐视王法、阻拦办案,全都给本官拿下!” 衙役犹豫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动手。 骆瀚月在旁边一言不发,静静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曹县令见衙役不为所动,大踏步向前走了几步,昂首挺胸:“有什么后果本官来担着,都给本官上!” 唯一知道骆瀚月身份的衙役赵武偷偷地看了骆瀚月一眼,一咬牙拿起刀就向前冲,其余衙役见状也跟着冲向护卫。 就在众人闹作一团的时候,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做什么?” 骆瀚月转头看去,是何老爷。 何老爷满脸笑容地迎上来:“原来是曹县令来了,不知道曹县令来此有何贵干?” 说着他看向身侧的下人训斥道:“你们是怎么待客的?曹县令来了不把他迎进去喝口热茶,反而在门口吵吵闹闹地,像什么话!” 老狐狸,骆瀚月暗自腹诽。 曹县令上前向何老爷打个招呼:“何老爷,有人状告令郎抢夺财物,本官是来此查案的。” 何老爷露出吃惊的模样:“犬子一向为人老实厚道,怕是被人讹诈了,不知道是谁状告犬子?” “就是草民,”夏飞乾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缓缓地说道,“何朔抢了草民家祖传的玉佩,还把草民打出府去,青天大老爷可要为草民做主啊。” “哪里来的贱民,竟敢污蔑本公子,本公子打死你!”何朔一听,气得脸色通红,冲过去踹了夏飞乾一脚。 夏飞乾不露痕迹地扭转身体躲过这一脚,顺势躺到地上,“哭”得更凶了:“打人啦,打人啦,还有没有王法啊!” 曹县令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何公子有把本官放在眼里吗?” 何老爷看着曹县令笑道:“草民配合官府办案本是应当,只是不知此人状告犬子可有证据?” “有、有证据,”夏飞乾从地上爬起来,匆忙开口,“草民知道何朔把玉佩藏在哪里,曹县令,草民可以带你们去找。” 何老爷张口想要阻止,曹县令不给他机会,直接问道:“我们去搜查证据,何老爷可有异议?” 这话可把何老爷给架上去了,他说有不行,说没有也不行,气得暗自咬牙,之前曹县令一向对他言听计从,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也知道大理寺少卿来扬州的消息,所以临阵倒戈了吗? 料他们也搜查不出什么东西,何老爷咬牙笑道:“我们当然会配合大人查案,大人请。” 曹县令看向夏飞乾:“你在前边带路。” 夏飞乾领着众人直奔账房的方向而去,何老爷越走越是心惊。 走到账房门口,夏飞乾站定:“玉佩就在里边。” 曹县令转头看向何老爷:“何老爷,请开门让我们进去搜查。” 何老爷假装淡定:“这就是我们的账房,里边都是些账簿之类的,没有什么玉佩……” 夏飞乾大声打断何老爷的话:“草民亲眼所见,何朔把草民家传的玉佩放到了这里边。” “既然如此就请何老爷打开看一眼吧。”曹县令闻言坚持道。 何老爷面露为难的表情:“不是草民不想配合,这账房的钥匙一直是由朱管家拿着,大人也知道,昨日他不明不白地死在街上,钥匙也不见了,草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大人如果不相信,大可问我府上的下人,账房用的是蛇形锁,极其复杂,找人开锁需要几天的时间,请大人明鉴。。” 曹县令眉头紧锁,为难地看着骆瀚月,他们若仅凭夏飞乾一面之词砍锁硬闯,恐会给何府留下话柄,如今该怎么做呢? 夏飞乾眨眨桃花眼,突然扑向一侧的何朔。 他抓着何朔的衣服质问道:“何朔,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抢夺了草民家祖传的玉佩,还把草民打出府门,草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何朔拼命地挣扎都挣脱不开,气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疯子给本公子拉开!” 下人方才反应过来,上前扯着夏飞乾的胳膊向后拖,夏飞乾紧抓着何朔的衣服不松手,几人挣扎间,当啷一声,一个东西掉到了地上。 目的达到,夏飞乾嘴角轻勾松了手,被下人拖到一边。 何朔捡起地上的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奇形怪状的钥匙,骆瀚月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憋着笑,这时轻咳两声,表情恢复平静:“我看账房的铜锁和它的纹路很像,这不会就是账房的钥匙吧?” “胡扯!”何老爷看到钥匙的时候脸色变得灰败。 他很清楚钥匙就在自己的脖子上挂着,为什么那里还有一把?一定是有人给自己下了套!他打量着这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倾城绝色的少年,难道这个少年就是大理寺派来的人? 他狡辩道:“我们家的账一向是朱管家在打理,草民怎么可能会把账房的钥匙交给犬子,请大人明鉴!” “到底是不是账房的钥匙,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骆瀚月一笑。 第16章 坦白从宽 曹县令闻言冲着何朔走过去:“何公子,请把钥匙交给本官。” 何老爷对着何朔使了一个眼色,何朔疑惑地看着何老爷,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曹县令走到何朔面前,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何朔把钥匙随手扔给曹县令:“如果不是账房的钥匙,本公子定不会轻饶了你!” 何老爷顿时面如死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县令打开账房门,衙役冲进去翻找起来。 曹县令看向夏飞乾:“你描述一下玉佩的样式。” 夏飞乾随口胡诌着,骆瀚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走入账房。 过了一段时间,里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有暗格!” 曹县令和夏飞乾匆忙跑进去,何老爷站立不稳,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只见骆瀚月不知道触碰到哪里,墙上的水墨画突然向一侧移动,露出后边的一个木匣子。 骆瀚月打开木匣子,里边放着一个账本,他翻看了几页,露出疑惑的表情。 曹县令问道:“上面写着什么?” 骆瀚月摇摇头没有回答,重新装好账本藏在怀里:“曹县令,玉佩找的怎么样了?” 曹县令看了一眼木匣子,明白骆瀚月不信任自己。 一个衙役高声喊道:“找到了。” 他在书桌宣纸的下边找到一块玉佩,高举起来喊道:“这里有一块玉佩。” 曹县令拿过来细细端详,和夏飞乾所说一致。 夏飞乾见刚刚偷放的玉佩被发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得意地看着骆瀚月,怎么样,小爷这招天衣无缝吧? 骆瀚月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出账房。 账房外何老爷还瘫软在地上,曹县令命人带走何朔,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何朔不停地叫骂着,下人见何老爷不发话,都不敢阻拦,他们出去的时候异常地顺利。 回到县衙,曹县令依照律法,打了何朔二十大板,让其赔银二十两并关押三个月,夏飞乾感恩戴德地离开。 骆瀚月见案子判完,起身准备离开公堂,曹县令拦住他:“大人请移步内院书房,下官有东西给大人看。” 骆少卿摸了一下怀里的账簿,点点头:“我们走吧。” 他跟着曹县令走进书房,等曹县令关上房门,问道:“曹县令想让我看什么?” 曹县令一言不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骆瀚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曹县令,你这是做什么?” 曹县令沉声道:“下官有罪!” 曹县令娓娓道来:“何朔这些年欺男霸女、抢夺田产,肆意杀害扬州县百姓,桩桩件件罄竹难书、振聋发聩,下官一直有在收集证据,之前状告何朔的状纸也都仔细收了起来,烦请大人准许下官拿出来交给大人。” 骆瀚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请曹县令拿出来。” 曹县令走到书房最里边,从隐秘的角落里拿出一个小木箱。 骆瀚月打开一看,里边一沓沓厚厚的纸张,正如曹县令所言,都是何朔的罪证。 曹县令再次跪下:“大人,下官明知何朔所犯罪行之重,却没有依法惩治,实在是罪该万死。” “既然曹县令查到这么多的证据,”骆瀚月翻看着手中的罪证,记录详细,确实是用了心,“为什么不直接依法处决何朔?” “何家权势滔天,一向横行霸道,下官一开始也想依照律法严惩,可是何尚书派人来警告过下官,下官偷偷给张恺出路费让他上京告状,结果呢?他还未走到凌嘉城就被何朔派人给抓回来活活打死了!” 曹县令满脸悲愤:“何老爷知道是下官所为,派人抓了下官的妻女,威胁下官继续如此行事,全家老小性命不保,下官的性命是无所谓,可是不能白死,所以下官假意答应,偷偷收集证据,只盼有生之年可以上达圣听,救百姓于水火!” 骆瀚月听到他的话有些动容,曹县令跪趴着,继续说道:“这之后何老爷经常送一些钱财礼品,下官一分未动,大人,就放在你身后的那个木箱子里。” 骆瀚月打开看了一眼,里边放着一叠叠的银票和金银玉器,何老爷好大的大手笔啊。 他关上箱子,目光紧紧地盯着曹县令:“这么多的钱财你从来没有动心过吗?” 曹县令顶着他审视的目光,坚定地说道:“大人,下官从小无父无母,全靠邻里接济才得以健康长大,也是他们凑出路费让下官上京赶考,下官曾发誓要做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暗淡了几分,“只可惜下官并未做到,下官愧对于他们,甘愿受罚。” 骆瀚月沉吟一会儿,问道:“刘寺丞的毒是你下的吗?” “绝对不是,下官也在调查,下官一直怀疑衙门中有内奸,所以上次张恺上京告状他们才能够及时地拦截。” “好,你起来吧,有什么惩罚也等何朔的事情了结之后再说。” “谢大人。” “扬州县近些年是不是失踪了很多正值垂髫年华的女孩?” “确有此事,下官调查许久都没有任何头绪,大人是如何得知的?”曹县令吃了一惊。 骆瀚月没有多说什么:“你把那些卷宗都拿出来,我看一下。” 曹县令领命,很快就从书柜里把卷宗找了出来:“大人,都在这里了。” “好,没什么事情了,你先出去吧。” “是,大人如果有什么吩咐,尽管来找下官。”曹县令躬身退出去,走的时候关上了房门。 骆瀚月仔细看起来,卷宗上写明:“申德十八年一月初三,刘佳状告何朔强抢小女刘翠英进府……申德十八年三月十七日,张恺状告何朔强占自己的田地建造别院……” 这些年何朔所犯的每一桩案件的卷宗都在这里,曹县令记载得详细清楚,当事人的营生住址、堂审细节都整理得清晰明了,骆瀚月有些相信曹县令的话了。 第17章 抓到内奸 他又去翻看了那一箱金银玉器钱财,这些东西加起来最起码值一千两银子,何老爷真是有钱。 翻看完毕,他原样放好,查看起今日拿到的账簿。 账簿上是一些粮食的买卖记录,看起来一切正常,骆瀚月轻皱眉头,如果没有异常,何老爷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是不是他遗漏了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骆瀚月问道:“是谁?” 门外的人答道:“是我李师爷,曹县令让学生来叫大人吃饭。” 骆瀚月看看天色,确实已经很晚了,于是把账簿、卷宗和金银珠宝都放好,缓缓地走出去。 出门的时候,他对着李师爷叮嘱了一句:“派人看好这间书房,里面有重要东西,除了我以外谁也不让进。” 李师爷见骆瀚月表情严肃,立刻保证道:“大人放心,学生一定办好。” 他叫来一个衙役,吩咐了几句,衙役连连点头。 见事情安排妥当,骆瀚月放下心来,跟着他向膳厅走去。 膳厅里已经摆上了各色美食,刘伦和两个大理寺侍卫也被曹县令请来。 曹县令看着众人皆已落座,举起酒杯左右敬了敬:“各位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下官想给你们接风洗尘一直没有机会,如今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下官特意吩咐后厨做了一桌美食慰劳大人,下官敬大人一杯。” 骆瀚月微微一笑,举杯客套几句:“曹县令客气了,曹县令管理一县百姓,也是辛苦,我们的工作还需要曹县令多多配合。” “好说好说,只要是大人的吩咐,下官一定会尽全力配合。” 几个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尽情吃喝起来。 内院书房。 一道人影打晕门口的衙役,悄悄推门进了书房,他在屋内各处翻找起来,很快就注意到角落里一大一小两个木箱。 他打开查看,里面是账簿、状纸和钱财,他满意地笑了笑,拿起账簿和状纸塞到怀里,转身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啊?”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他的身子一震,转头看向左侧,一道人影悠闲地从黑暗处走出来,脸上挂着若无其事的笑容。 他看到只有一个人放下心来,也不答话,抽刀向来人砍去。 来人眨眨清莹秀澈的桃花眼,不屑地笑了笑,侧身躲过这一刀,右手出拳瞬间打到他拿刀的手臂。 他的手臂登时一阵麻痹,刀差点拿不稳掉到地上,他大惊失色,冲着对方扔出手里的刀,转身飞快地向外跑去。 他的手刚刚触碰到房门,那人已经逼到他的身后,他感觉脖子一凉,一把剑抵在了他的喉咙上,他不敢再反抗。 夏飞乾唇边挂着讥诮的笑意:“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我还以为要多等几天呢,走吧。” 他押着那人向膳厅走去,膳厅里众人酒意正酣,看到他们两人进来,吃了一惊。 曹县令质问道:“你是何人?想做什么?赶快放了赵武!” 骆瀚月站起身,微微一笑:“这位是正六品校尉夏飞乾,他抓到了县衙的内奸。” 内奸?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曹县令吃惊地问道:“赵武就是内奸?” “没错!他刚刚趁你们都在这里,跑去书房偷何府的罪证!”夏飞乾从他的怀中拿出账簿和状纸,扬声道,“幸好骆少卿明察秋毫,提前安排我躲在暗处监视,才能将他当场拿获。” “大人,小的冤枉啊。”赵武开始喊冤。 骆瀚月表情冷厉:“冤枉?自从刘寺丞昏迷之后,我就怀疑县衙出了内奸,如今当场逮到了你,你还敢喊冤?” 赵武依然不肯承认:“小的只是去书房检查一番,小的已经在县衙干了整整五年,你凭什么说小的是内奸?” “今日一大早你刚来县衙就准备出门,是要去哪里?”夏飞乾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赵武脸色变了几变:“小的什么时候要出门了?” “我一直暗中监视,今早王国伟来敲登闻鼓之前,你刚好要出门,被他拦截了回来,你是要去哪里?是不是知道了骆少卿的身份,准备去何府通风报信?”夏飞乾质问道。 “你胡说!”赵武的脸上流下一滴冷汗,不住地大口喘气。 骆瀚月接口道:“今日在何府,你虽率先冲向何府的护卫,却在打斗中故意放水,你的心思都在如何不动声色地让何老爷知道我的身份上,对吗?” 到此情形,赵武再也无法狡辩,曹县令气得浑身发抖:“赵武啊赵武,我万万没有想到内奸会是你,来人,把他押入大牢,细细审问!” 赵武很快被押下去,曹县令向骆瀚月和夏飞乾拱手致歉:“请大人治下官不察之罪。” 骆瀚月摆摆手:“曹县令不用过于自责,抓到内奸就好,还请尽快审问。” 曹县令面有愧色地点头答应下来,众人寒暄了几句,曹县令命人为夏飞乾准备了住房,就在骆瀚月隔壁。 骆瀚月笑了笑,向曹县令告辞:“曹县令,多谢款待,我还要继续查看卷宗,先行告辞。” 夏飞乾立刻表示:“下官和你一起去。” 骆瀚月和夏飞乾回到书房,刘伦本也想跟着过来,骆瀚月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坚持让他回屋休息了。 第18章 中毒昏迷 夏飞乾看着手里的状纸,啧啧说道:“这些年何朔做了不少恶事啊。” 骆瀚月正翻看着账簿,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这等恶霸横行扬州多年,只可怜这些平民百姓,受尽了欺压却状告无门。” 夏飞乾听着他时刻为平民百姓着想的话语,脸上漾起一抹笑意。 他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状纸,见骆瀚月还在看着账簿记录,凑过去问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骆瀚月摇摇头,神色有些郁郁:“没有,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粮食买卖,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看下。”夏飞乾接过看起来。 一会儿之后夏飞乾也皱起眉头:“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会不会是一些暗语?” 骆瀚月托腮想了一会儿:“不知道何府现在有多少亩田地,明日找来曹县令问一问,你那里有什么发现吗?” “啧啧,扬州县县内近四年丢失了不少女孩,申德二十四年五月初三、申德二十四年五月十九……短短一个月就丢失两个女孩,竟无一人发现异常,真是可悲可叹!”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骆瀚月一愣,脑海里似乎闪过什么内容,但是转瞬即逝,自己一定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说‘扬州县县内近四年丢失了不少女孩,申德二十四年五月初三、申德二十四年五月十九……短短一个月就丢失两个女孩……’”夏飞乾疑惑地看着骆瀚月,又重复了一遍。 骆瀚月飞快地翻动手中的账簿,找到申德二十四年那几页说道:“那一年的七月十一何府卖出一大笔粮食,这其中有关联吗?” 夏飞乾一愣,拿过所有关于女孩丢失的卷宗说道:“是或不是,我们对一下不就知道了。”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经是四更天了。 骆瀚月打个大大的哈欠,看着眼前神情专注的夏飞乾,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 夏飞乾无意中抬头看到他的表情,疑惑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几个月前,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个时辰。” 夏飞乾也笑起来:“是啊,当时我被魔教追杀逃进你的房间,被你用计迷晕,没想到我还会回来,也没想到我们如今是这个场景。” 他一双含着秋水的桃花眼,仿佛一泓清泉盈盈流动,此刻笑得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朝人望来,格外诚挚。 骆瀚月忍不住抿嘴莞尔一笑:“你逃出县衙后又去了哪里?怎么会去了边境?” “魔教中人追得紧,我甩不脱只能暂时离开宁裕国,走到曲安镇时正好遇上康酋族突袭,康酋族阴险狡诈,用水攻之法打骆帅一个措手不及,我小时候在曲安镇生活了几年,对于那里的地下河流暗道甚是熟悉,就自荐入营,”夏飞乾难得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当然,还是骆帅和骆将军厉害,算无遗策,听我讲述之后耗时半个多月制定的计策首战告捷,再战再胜,实在是令人敬佩。” 骆瀚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候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 “你呢?” “我想再研究一下状纸。” “我陪你。” 骆瀚月也不再坚持,两个人会心一笑。 查了一夜,第二日曹县令来询问调查的情况。 骆瀚月把几张状纸递给他:“麻烦曹县令将这几个人叫来,我想再次询问一番。” 曹县令领命,立刻吩咐衙役去安排。 夏飞乾问道:“赵武可曾招供?” 曹县令点点头,神情黯然:“赵武什么都招了,原来他早就被何府收买了。” 夏飞乾道:“带我去看看。” “是。”曹县令抬步要走。 骆瀚月拦住他:“曹县令,你派衙役带夏校尉去大牢吧,你留下,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是,大人。”曹县令止步,奇怪地看着骆瀚月,不知道要问自己什么事情? 李师爷拱手说道:“夏大人,学生领你去吧。”夏飞乾点头跟着他离开。 骆瀚月微微一笑:“曹县令不必如此惊慌,我只是想询问你何府如今有多少亩田地。” 曹县令认真想了一会儿:“何府原先是二百三十亩地,后来四处侵占百姓良田,现在就不知道是多少了。” “何府有没有可能每亩地产出六石粮食?” 曹县令吃了一惊:“绝不可能,大人没有种过地所以不清楚,先不说土地是否肥沃的问题,今年扬州县大旱,粮食减产,老百姓勉强依靠往年的屯粮过日,何府不可能产出这么多的粮食。” 骆瀚月抿了抿薄唇,原来是这样吗?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点点头,让曹县令先行离开,他要继续翻看账簿。 一个时辰后夏飞乾回来了,骆瀚月端着茶杯正要喝水,见到他急忙问道:“赵武都说了什么?” 夏飞乾渴得不行,拿过他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赵武基本上全招了,三年前他的小儿病重,医馆见他没有银子不肯救治,是路过的何老爷替他付了钱,从此之后他一直死心塌地地替何老爷办事。” 夏飞乾歇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何老爷每年给他不少银子,他则替何老爷监视着县衙的一举一动,两年前张恺去凌嘉城告御状也是他告诉的何朔。” “这个何老爷好深沉的心机,”骆瀚月感叹一声,“那他是如何给刘寺丞下毒的?” “唯一的问题就在这里,他不承认是自己下的毒。”夏飞乾面色凝重。 骆瀚月皱起眉头:“他是刻意隐瞒,还是下毒者确实另有其人呢?” 夏飞乾说道:“他已经承认了其他的罪行,不需要隐瞒这些,恐怕县衙的内奸不止一人,我……” 夏飞乾突然感觉眼前阵阵发黑,他的身体晃了几下,一股心悸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好!他迅速伸出右手搭在自己的脉上。 骆瀚月见状愣了一下,慌忙扶住他下坠的身体:“你怎么了?” 夏飞乾强撑着精神,勉强开口:“碧神花……黑色瓶……”话未说完就晕了过去。 骆瀚月抬头看了一眼茶水,那壶茶水是一个时辰前被人端来的,自己一直未动,难道茶水里被人下了毒?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紧紧地咬着后槽牙,是自己大意了。 想起夏飞乾昏迷前说的话,他的心中一动,打横抱起夏飞乾向刘伦的房间走去。 刘伦刚刚起身,修养了几天感觉精神好了很多,打算用过早膳之后去找骆瀚月,谁知还未动身就见骆瀚月抱着夏飞乾过来了。 他惊讶地问道:“骆少卿,夏校尉怎么了?” “中毒了,”骆瀚月言简意赅地说道,“你照顾好他,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送来的茶水吃食都不要碰,我去找解药。” 刘伦看了眼手上拿的馒头,默默地放下,回道:“骆少卿放心,下官会照顾好夏校尉,你也要小心。” 骆瀚月点点头,又对刚刚走进来的侍卫王微冲和纪景吩咐道:“你们马上去守着书房的门,除了我和刘寺丞以外谁都不许进去。” 安排好一切,骆瀚月方才离开县衙快步向客栈走去。 楠儿这几天一直窝在客栈里,骆瀚月早已叮嘱店小二每天把一日三餐送到房间门口。 每次店小二来时她都按照骆瀚月的吩咐躲起来,等吃饱后又趁四下无人把碗碟放到门口,所以几天过去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如今她正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幔出神,离开家这么久,她有些想念爹娘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娘…… “咔嗒、咔嗒……”有人快步走到屋门前,她回过神来,想起骆瀚月的嘱咐匆忙爬起来藏到衣柜里。 刚刚关上衣柜的门,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她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一个轻轻的脚步声走向床边,停顿了片刻又向衣柜走来。 第19章 又遇刺杀 她紧张地抬手捂住口鼻,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吱呀”一声,衣柜门突然被打开。 她惊恐地闭上双眼,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楠儿。” 她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站着的是骆瀚月,心中顿时安定下来,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她呜咽着扑到骆瀚月的怀里。 骆瀚月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有些内疚地说道:“抱歉楠儿,把你独自一人留在客栈里,害怕了吗?” 楠儿抽泣着点点头,骆瀚月抱着她柔声安慰了好一会儿,楠儿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啊,真是难为她了。 “楠儿,县衙里不安全,我不让你跟着我们是害怕你受到伤害,你安心在客栈待几天,等我们抓到坏人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楠儿乖巧地点点头,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呜咽着说道:“拉钩。” “好,拉钩,我说话算话。”骆瀚月宠溺地一笑。 楠儿终于止住眼泪,骆瀚月把她抱到床上,翻找起夏飞乾的包袱,里边的瓶瓶罐罐有十几个之多,黑色的瓶子就有三个。 他拧起眉头,哪一瓶才是解药? 楠儿眨眨眼睛问道:“大哥哥,你在找什么?” 骆瀚月神情凝重:“夏飞乾中了毒,我在找解药,只是不知道这三个瓶子中哪一瓶才是解药?” 骆瀚月暗自咬牙,实在不行,他就挨个试吃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再依次喂给夏飞乾。 “是上次夏哥哥拿过的药瓶吗?” “是的。”骆瀚月思考着对策,闻言漫不经心地回道。 楠儿指着中间的瓶子说道:“这一瓶是解药。” 骆瀚月怔愕地抬头:“楠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楠儿露出内疚的表情:“那日大哥哥走后,夏哥哥拿出药瓶准备离开,我不小心绊倒,是夏哥哥伸手扶住了我,药瓶却掉到地上磕了一个小口。” 骆瀚月拿起中间的药瓶翻看起来,果然有一个小口子,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楠儿,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 楠儿笑道:“能帮到大哥哥就好。” “事不宜迟,我要走了,楠儿,你安心待在客栈里,过几日我就来接你。” “嗯,好的。” 骆瀚月匆匆离开,走出客栈的时候,右侧的巷子里走出来一个身穿灰衣的人,灰衣人看到他吃了一惊,匆忙躲回巷子。 骆瀚月心里记挂着夏飞乾的安危,没有注意到灰衣人。 灰衣人等骆瀚月走远,慢慢踱步到客栈门前,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走过几条街道,快要走到县衙的时候,骆瀚月敏锐地听到了一丝破空之声,忙停住脚步向右侧躲闪一下。 “噌噌——”两柄闪着些许蓝光的匕首插到了他刚才所站的位置。 他眸光微深,抬头看向屋梁上面:“我临时起意出门,见过我出门的不超过五个人,看来内奸就是那五个人之一,只要查出这五个人中有谁在我之后出过县衙,自然就知道内奸是谁了,你们的主子知道你们这么蠢笨吗?” 屋梁上的五个蒙面人并不答话,拔剑冲着骆瀚月而来。 骆瀚月半矮下身躲过前面两把剑,瞬间抽剑向第三个人砍去。 第三个人不承想骆瀚月会先攻击自己,回手阻挡已是慢了半拍,被他一剑划破喉咙,瞬间倒地身亡。 后边两个人的剑转眼间便到了近前,骆瀚月急转身体躲过要害,胳膊却被其中一人划了一刀。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蒙面人见到死了一个同伴并不害怕,持剑继续向他攻击而来。 骆瀚月的长剑如虹,衣袂翻飞,一片刀光剑影,眨眼间对上十几招。 这样下去不行,要想个办法逃脱才好,骆瀚月边打边退。 瞅准一个空隙他侧身躲过两剑,用剑挡住第三个蒙面人的攻击,左手拿出衣袖中藏着的匕首,顺势刺向第四个蒙面人的胸口,第四个蒙面人收势不及撞上匕首,当场身亡。 险之又险地杀死两个蒙面人,骆瀚月的脸上滑落一滴冷汗,他的武功并不高明,这两次也是有出其不意的效果才能轻易得逞。 剩余三个蒙面人互相看了一眼,形成包围之势向骆瀚月攻击而来,剑光飞舞,似网一样将骆瀚月困在了里面,骆瀚月以伤体迎战,勉强应对。 剑影纵横,骆瀚月侧身转腰,勉强躲过前两剑,第三剑很快逼到近前,他的脑海中不禁闪过夏飞乾的脸,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是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吗? 两把剑横空出现,挡住了蒙面人的攻击,骆瀚月定睛一看,是大理寺一直未曾露面的那两个侍卫。 侍卫余势未歇,继续向蒙面人攻击而去,骆瀚月立刻持剑加入他们。 他们三个人与蒙面人对上形势逆转,蒙面人很快倒地身亡。 骆瀚月收起剑,伸手摸向怀中的药瓶,药瓶安然无恙,他松了一口气,幸好。 “骆少卿。”两个侍卫向骆瀚月拱手行礼。 骆瀚月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扬州县城?” 侍卫田崇说道:“骆少卿,我们看到了你留的字条就向县衙赶来,昨日早上到的,在县衙门口碰到了夏校尉,夏校尉嘱咐我们隐藏在暗处保护你的安全,所以我们才一直不曾露面。” 骆瀚月一愣,心中划过一丝感动,没想到夏飞乾对于他有这种安排,他还以为…… 对了,正事要紧:“你们可曾看见有谁在我外出之后离开了县衙?” 侍卫康同安摇摇头:“我们见骆少卿离开县衙,担心你的安危,一直偷偷跟在你的身后,没有注意到其他人。” 骆瀚月点点头,吩咐道:“你们不用跟着我了,我回到县衙后很安全,你们现在去何府盯着他们,有什么情况随时来县衙找我。” 侍卫领命而去,骆瀚月顾不上伤势,快步向县衙走去,夏飞乾还等着解毒呢! 一个衙役看到他吃了一惊:“骆少卿,你受伤了?小的去叫大夫。” 骆瀚月拦住他:“我没事,我要去刘寺丞的房间,你去找曹县令过来吧。” 衙役惊疑不定地点点头,看着骆瀚月的身影飞快地远去,只留下了一路的血迹,这样真的是没事吗? 刘伦正看着床上的夏飞乾叹气,没想到这一路杀机重重,如此的危险,他在大理寺任职多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以前真的是过得太安逸了,以致于都不如刚入职的少年郎镇定自若…… 第20章 内奸暴露 “哐当”一声房门打开,他回头看去,是骆瀚月,看着骆瀚月满身的鲜血,他惊讶地睁大双眼:“骆少卿,你……” 骆瀚月像一阵风似的飞快地走到床边扶起夏飞乾,从怀里的黑色药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掰开夏飞乾的嘴塞了进去,顺着他的喉咙揉捏。 刘伦默默地倒了一杯水递给骆瀚月,骆瀚月摇摇头:“内奸没有抓到,暂时不要在县衙内吃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夏飞乾还未清醒,曹县令过来了。 他踏进房门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说道:“没有保护好大人的安危,下官有罪。” 骆瀚月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曹县令快请起,是我离开县衙遇袭,与你无关,曹县令不必自责。当务之急是抓到内奸,要尽快查清在我离开之后出过县衙的人。” “是,下官遵命。”曹县令领命离开。 刘伦终于有机会说话,问道:“骆少卿,你受伤不轻,要不要给你叫个大夫?” 骆瀚月这才想起来自己简单包扎的伤口一直在渗血,他撕下一片袖子重新包扎一下,随意地说道:“无妨。” 他整理了下因夏飞乾中毒而慌乱的情绪,简短地把自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伦随着他的讲述不停地变换着脸色,最后脸色变得苍白:“没想到何进案牵扯如此之深,骆少卿,下官想去看一下卷宗和账簿。” “嗯,也好,刘寺丞办案经验丰富,说不定会有其他发现。”骆瀚月点点头,同意了刘伦的请求。 刘伦离开后,骆瀚月继续守护在夏飞乾身边,怎么还没有醒过来,自己没找错解药吧? “咚咚咚……”房门再次被敲响,门外有人说道:“大人,曹县令吩咐小的去找大夫,大夫来了。” “进来吧,”骆瀚月高声说道,“大夫,他中毒了,你快给他看一下。” 仁医馆的张大夫依言过去,过了一会儿他放下夏飞乾的手说道:“呼吸平稳,并无大碍,还是看看你吧。” 骆瀚月拧起眉毛,带着一丝怀疑问道:“前几日也是你给刘寺丞看的病吗?” 被他质疑,张大夫有些不高兴:“这位大人和刘寺丞的症状不一样,刘寺丞当日虽然查不出病因,身体却逐渐衰竭,呼吸微弱,这位大人一切正常,用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 骆瀚月放下心来,张大夫皱眉说道:“大人,你再不止血恐怕会血尽而亡。” 骆瀚月听话地伸出胳膊,张大夫飞快地替他包扎起来。 包扎完毕,骆瀚月拒绝了衙役让他下去休息的建议,他要亲眼看着夏飞乾醒来才能安心。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困意越来越重,他失血太多渐渐有些撑不住,头一歪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惚中感觉到一个人在摸他的额头,神志逐渐清醒,他匆忙抬头看去,果然是夏飞乾。 夏飞乾看到他醒来笑道:“骆少卿,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多谢你找来的解药。” 骆瀚月的脸上也露出笑容:“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夏飞乾摇摇头,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脸色为什么比我还糟糕?” 骆瀚月把夏飞乾昏迷后发生的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夏飞乾气道:“你都受伤了怎么还不去休息,我已经醒了,你快去休息!” 骆瀚月摇摇头:“小伤,只是失血有点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倒是你毒素刚解,还是要好生休养。” “你不用管我,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去休息。”夏飞乾竖起了眉毛,气他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正当他们两个人争论不休的时候,外边再次响起敲门声,曹县令的声音传来:“骆大人,人已经找到,现在就要询问吗?” 骆瀚月坐直身子:“带进来吧。” 一个衙役还有李师爷愁眉苦脸地跟在曹县令的身后进来,曹县令看到夏飞乾醒来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出什么事情:“看到夏大人平安无事,真是万幸。” 夏飞乾摆摆手:“客套话就不用说了,先办正事吧。” “是,”曹县令态度恭敬,“在骆大人出门后,只有张铭和李师爷出过县衙。” 骆瀚月倚靠着床沿,来回扫视着他们,双眸明明没有带任何怒意,却让人凭空生出一些寒意:“你们为什么要一早离开县衙,离开县衙之后又去了哪里?” 李师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学生是冤枉的,是曹县令吩咐学生出衙的。” 曹县令闻言匆忙回道:“是的,赵武被我们抓起来,下官想着他的妻儿还小,不要出什么事情,就让李师爷去安抚一下。” 骆瀚月点点头,看向衙役张铭:“你又是为何出门?” 张铭惶恐道:“小的……小的是去了绾丝坊。” 曹县令气得身体发抖:“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你竟然偷偷溜去了绾丝坊!” 张铭不停地磕着头:“小的早已与碧娘约好昨夜见面,哪知道出了赵武的事情,忙碌了整整一夜。今早小的实在忍不住就偷着溜出去找她,谁承想会遇到这种事情,曹县令,碧娘可以为小的作证,小的绝不是内奸啊!” 曹县令扶额哀叹一声,对着骆瀚月拱手说道:“下官管束县衙中人不严,请大人责罚。” 骆瀚月摆摆手:“曹县令不必过于自责,既然事情已经清楚,找人询问碧娘即可,张铭就暂押大牢。” 张铭不停地磕着头:“曹县令、骆大人,小的是冤枉的……” 曹县令不想再听他说话,叫来衙役把他押了下去,短短两天时间县衙内就出现两个内奸,曹县令知道自己如今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骆瀚月看出他的想法,安慰道:“曹县令不用担心,我相信你的为人,只要找到证据,证明赵武和张铭私自与何府勾结即可。” “一定,一定。”曹县令擦着脑门上的冷汗,忙不迭地答应着。 …… 入夜,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翻进张铭家,他四下张望一番见没有任何异常,方才走进主屋,从怀中拿出一袋东西藏到了床底下。 就在这时,伴随着“哐当”一声,一群人推开房门冲了进来。 第21章 竟然是他 曹县令痛心疾首地看着那人:“李师爷,我那么信任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李师爷的脸色变了几变,也不答话转身向窗户跑去。 衙役挥刀砍向他,他反手一剑挡住刀刃,借着刀的力度离窗户又近了几步。 眼看他就要逃出去,骆瀚月脚步轻移拦在他的面前,拔剑刺向他。 他连退两步方才躲过锋芒,衙役见状一哄而上,很快制服了他。 李师爷恨恨地看着骆瀚月:“你怎么猜到是我的?” 骆瀚月紧抿薄唇:“很简单,要安抚赵武的妻儿,为何昨晚不去?我单独问了一下曹县令,是你提起赵武的妻儿独自在家,曹县令才想起让你去安抚一下,李师爷,你不是何府的人,你的主子是谁?我们来到此处的消息是你告诉何府的吗?” 李师爷的眼睛里闪射着凶光,脸上浮出恶毒的狞笑:“你动不了我,我建议你们去客栈看一下那个小姑娘还在吗?” “什么?”骆瀚月心中一惊,他抓起李师爷的衣襟紧紧地盯着他,指尖微颤,“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昨日通知完刺客,返回县衙的时候刚好看到你从客栈里走出来,”李师爷冷笑数声,“我谎称你是逃犯,掌柜的就什么都告诉我了。” “你把她带去了哪里?”骆瀚月恨恨地问道。 “你放了我,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告诉你。”李师爷看着骆瀚月焦急的模样,冷冷地笑着。 “好。”骆瀚月犹豫一会儿,咬牙答应下来。 他转头看向曹县令:“麻烦曹县令准备一辆马车。” 曹县令依言去安排,李师爷笑道:“骆大人,麻烦你送我一程了。” “好,记得你的承诺。”骆瀚月薄唇紧抿。 衙役上前给李师爷松绑,李师爷活动着手腕笑道:“骆大人,这可不行,你必须绑上。” 骆瀚月配合地伸出双手,李师爷拿起刚刚绑自己的麻绳把他牢牢地绑住,拽着他向刚刚抵达的马车走去。 经过曹县令身边时,曹县令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李师爷,我们共事五年,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李师爷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愧疚:“曹县令,抱歉,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是来监视你的。” 曹县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嘴唇蠕动几下,想要大声地质问他,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从他收到飞鸽传书后选择听命行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在乎他们共事多年的情分了。 骆瀚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李师爷粗暴地把他拽上马车,回头看了一眼曹县令,不再迟疑驾着马车飞快地离去。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出了县城。 到了郊外的树林,李师爷停下马车,掀起帷幔走入车内,骆瀚月正在闭目养神。 李师爷冷笑两声:“你倒是很悠闲。” 骆瀚月睁开眼睛,表情平静:“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楠儿在哪里吗?” “死到临头了还有空关心别人?” “你说过,到了安全的地方就告诉我楠儿在哪里。” “告诉你也无妨,楠儿就藏在我家的地窖里。” “人总是容易忽视自己身边的事物,李师爷果然聪明。” “你现在可以安心去死了。”李师爷拔出剑向骆瀚月刺去。 “等一下!”骆瀚月急切地喊道。 李师爷露出不耐烦的模样:“你还有什么遗言?” “我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楠儿的所在,请让我留张字条。” “你死之后县衙的人自会去我家搜查,我在房中留了线索,你还是乖乖受死吧。” “等一等,我马上就要死了,不如你告诉我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让我死得瞑目。” “你死之后,我自会去你的坟头告诉你,受死吧!”李师爷不再迟疑,拔剑刺向骆瀚月。 剑刚刚碰到骆瀚月身体,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李师爷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车厢内,他右手扶着车厢咬牙切齿地看着骆瀚月:“你做了什么手脚?” 骆瀚月微微一笑:“你难道没有闻到我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吗?车厢内空间密闭,我刚才故意引你说话拖延时间,就是等你吸够足量的迷香,我早在离开县衙的时候就服用了解药。” “你……”李师爷恨恨地看着骆瀚月,终是不甘心地晕了过去。 骆瀚月捡起他的剑,三两下割断自己手上的绳子,驾着马车返回了城内。 曹县令正胆战心惊地等在县衙门口,心里想着骆瀚月临走前给自己使得眼色,他的意思应该是有把握平安无事吧?上苍保佑,千万不要让大理寺少卿在自己管辖的地方出事,自己就是有十个脑袋也赔不起啊。 “哒哒哒……”一辆马车从远方跑过来,曹县令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准备的马车。 他大喜过望地迎上前去:“骆大人,你没事吧?” 骆瀚月跳下马车,悠然一笑:“我没事,李师爷在里边,带他下去审问吧。” “是。”几个衙役过来抬走李师爷。 “等一等,”骆瀚月突然出声阻止,他想了片刻说道,“让刘寺丞跟你们一起审问。” 曹县令知道骆瀚月已经不相信县衙的人了,没有办法,谁叫他们县衙出了这么多的内奸呢。 骆瀚月向四周看了一圈,没有找到想见的人:“楠儿在李师爷家的地窖里,你们找到她了吗?” 曹县令匆忙答道:“找到了,多亏夏大人的提醒我们才想到搜查他的住处,楠儿被救后吵着要见两位大人,下官就把她送去夏大人的房间了。” 骆瀚月点点头,向夏飞乾房中走去。 见不到自己平安回来夏飞乾恐怕不能安心睡觉,今夜他本想跟着,是自己强硬地留下了他,他中毒初愈,还是需要好好休息。 转过一个弯,骆瀚月远远地看到夏飞乾房中的灯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果然还未休息。 第22章 深夜谈心 夏飞乾哄睡了楠儿,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过了这么久骆瀚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自己给他的迷香万一没有用上…… 想到这里,他匆忙站起身向门外走去,不行,他要去找骆瀚月。 骆瀚月的手刚刚抬起,还未敲下,门就开了,他看着神色焦急的夏飞乾笑了笑:“我回来了。” 夏飞乾看他平安无事松了口气,忙将他让进屋里:“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骆瀚月摇摇头,看了眼熟睡的楠儿,压低声音把今夜的事情说了一遍,夏飞乾听完轻皱眉头:“你也太冒险了。” 骆瀚月不在意地笑笑:“我早有准备,无妨。” 夏飞乾默然片刻,说道:“以后由我保护你。” 骆瀚月笑着答应下来,又看了一眼楠儿,轻声说道:“时辰不早了,你的身体还未恢复,快去休息吧,楠儿这里有我守着就可以。” 夏飞乾摇摇头:“我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倒是你今日累了一天,还是你去休息吧。” 骆瀚月坚定地看着他:“你刚刚解毒,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夏兄就不要推辞了,明日我还需要你保护呢。” “那我们两个人一起守在这里,”夏飞乾挑挑眉,拿出两床被子、枕头铺在地上,“委屈骆弟与我挤一挤了。” 骆瀚月无奈地扶额:“既然如此,就这么办吧。” 他走过去规规矩矩地平躺好身子,看着房梁沉思,感受着身侧夏飞乾的呼吸,过了一会儿他眼角的余光朝夏飞乾的方向一斜,吓了一跳。 原来夏飞乾从头到尾就一直直瞪瞪地盯着他,他疑惑地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夏飞乾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房梁:“无事。”他刚刚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和骆瀚月之间有种温馨美好的氛围,真是疯了。 骆瀚月轻皱眉头,也不予追究,说起自己刚刚在想的事情:“我梳理了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现在可知有三方势力掺合进这起案子,何府、何尚书还有蒙面人的主子,你觉得蒙面人背后之人是谁?” “骆弟可是心中有数?”夏飞乾随意地问道。 骆瀚月神态自若地说道:“我猜测是二皇子瑞王殿下。” “你可知妄议皇子是何等罪过?”夏飞乾眨眨含着秋水的桃花眼,挑眉问道。 “夏兄可会向朝廷告发我?”骆瀚月不答反问。 夏飞乾转头定定地看着骆瀚月,骆瀚月眼中没有惧怕的神色,一片赤诚,他们两个人四目相接,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样的想法。 “哈哈哈哈,骆弟真不愧是骆弟,勇敢无畏,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不知骆弟这样说可有凭据?”夏飞乾喉咙中溢出一声轻笑,低低地笑了起来。 “没有,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夏兄可能不清楚朝中局势,嘉茂虽然是太子,却只是静皇贵妃嫡子,瑞王殿下生母早逝,由皇后抚养长大,皇后一心扶持瑞王殿下争夺储君之位,朝中有不少支持他的大臣,何进就是其中之一。何进在朝中有着举足若轻的地位,瑞王殿下一定不想失去他的支持,所以……”骆瀚月说到这里止住话头,聪明人一点即透,他相信夏飞乾明白自己的意思。 嘉茂,叫得还真亲切。夏飞乾挑挑眉:“看来骆弟与太子殿下甚是熟悉,难道骆弟对这起案子如此重视就是因为太子殿下吗?” 骆瀚月看着他,眼神坚定而纯粹,一派清风峻节:“不全是,身为公职人员,自当为百姓尽心尽力,仰不愧于天地,俯不怍于百姓,这等恶霸不能正之以法,则何以大昭于天下!” 夏飞乾看着这样心胸坦荡、正气凌然的骆瀚月,心中升起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他惊讶于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安,又隐隐有些期待。 他不甚自在地转移了话题:“骆弟这是在拉拢我?”不然为什么会把朝中局势说给自己听? 骆瀚月并不隐瞒,真诚地看着他:“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瑞王殿下一直结党营私,弄得整个朝堂乌烟瘴气,太子殿下则一心为黎民百姓,将来必是一个明君。” 夏飞乾笑而不答,骆瀚月也不再追问。 气氛变得安静下来,却并不让人感觉尴尬,过了一会儿他们闭上眼睛,很快陷入沉睡。 半夜三更时分,突然传来一阵哭声:“走开,你走开!” 骆瀚月惊醒过来,立刻翻身坐起来,走到床边抱起楠儿,夏飞乾也跟着走过去。 楠儿小小年纪受到太多的惊吓,半夜做了噩梦,骆瀚月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楠儿不要害怕,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楠儿睁开眼睛,扑入骆瀚月的怀里大哭起来。 骆瀚月柔声安慰着,好一会儿楠儿才平静下来。 她慢慢地钻回被子里,手指仍然下意识地抓着骆瀚月的衣角。 骆瀚月在床边坐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头:“楠儿安心睡吧,我和你夏哥哥都在这里陪着你。” 楠儿乖巧地点点头,再次闭上眼睛。 等楠儿的呼吸渐渐平稳,骆瀚月轻轻地抽出衣角,夏飞乾全程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见此打趣道:“看不出来你很会哄小姑娘嘛。” 骆瀚月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我小时候经常哄黛儿睡觉,习惯了。” 夏飞乾想到骆汐黛的笑颜,忍不住感叹道:“你们兄妹的感情真好,侯府……很温馨。” 骆瀚月重回被子上躺好,想起骆汐黛忍不住嘴角轻扬:“是啊。” 这一夜再也没有出现任何状况,他们一觉睡到天明。 骆瀚月和夏飞乾刚刚起身,刘伦就过来找他们。 骆瀚月打开门,看到刘伦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心下一沉:“怎么了?李师爷招供了吗?” 刘伦摇摇头,缓缓地说道:“李师爷死了。” “什么?”夏飞乾惊呼一声,“怎么回事?” 刘伦面有愧色:“是下官办事不利,没想到李师爷的衣襟处藏有毒药,他醒来后趁我们不注意服毒自尽了。” 骆瀚月安慰道:“刘寺丞莫要自责,就算李师爷活着也不会说实话的,刘寺丞你查阅卷宗有没有什么发现?” 刘伦点点头:“骆少卿,下官看账簿中记载,每年的七、八、九以及十一、十二、一月何府都会有大批的粮食买卖,恰巧是户部所制定收缴钱粮日期的次月,这或许是一条线索。” “什么,何进竟敢盗卖官粮?”骆瀚月的表情凝重,“这可是重罪!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务必谨慎。大批粮食出京却无人知晓,一定不是走官道,扬州县临河,水运比陆运快,如果要运送粮食,最好的办法是走……” “漕帮!”夏飞乾接口道。 “对,我们去漕帮查一下。”骆瀚月当即说道。 刘伦恭敬地说道:“二位大人所言极是,不如二位大人去漕帮调查,骆少卿让曹县令找来的几个苦主皆已找齐,下官去询问他们状告何朔的细节。” “好,那我们分头行动,刘寺丞,王微冲和我们一起去,其余侍卫就留在县衙保护你。” “是,你们一定要万事小心。”刘伦叮嘱道。 第23章 英雄救美 曹县令见骆瀚月打听扬州县周围漕帮的情况,忍不住叹息一声:“如今管着清遥河的漕帮是水云帮,帮主长了一脸麻子,是个脾气很不好的主,人送外号马二麻子,他只认钱不认别的,有钱什么事都敢做。” 夏飞乾好奇地问道:“以前的漕帮帮主呢?” 曹县令说道:“从前的水云帮帮主是尹飞英,为人仗义疏财,算是个草莽英雄,直到他结交了二弟马二麻子,马二麻子此人阴险狠毒,没少干打家劫舍的勾当,经常被尹飞英怒斥,后来尹飞英突发疾病走了,马二麻子逼死尹飞英的妻女,自己当了帮主。” 骆瀚月蹙起眉毛:“那依曹县令之见,我们向马二麻子打听一些事情,他会如实相告吗?” “如果给足银子,或许会告知一二,只是大人千万不要说自己是官府中人,马二麻子一向不喜欢和官府打交道。” 骆瀚月点点头,夏飞乾笑道:“骆弟你的江湖经验不足,见到马二麻子就由我来询问。” “好,”骆瀚月点头答应下来,他想了想,对着曹县令说道,“曹县令,麻烦你派人去调查一下何府粮食的收成情况,要近六年的。” 曹县令连忙答应,骆瀚月安排好一切,带上夏飞乾、王微冲出了县城,直奔水云帮而去。 夏飞乾骑着马,看着身侧悠闲的骆瀚月,眨了眨桃花眼,忍不住问道:“对于一会儿就要见到水云帮的人,你有什么想法?” 骆瀚月表情淡淡地说道:“我只等着江湖经验丰富的夏兄询问即可。” “你……”被骆瀚月噎了一口,夏飞乾委实不知道说什么了。 王微冲在一旁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救命啊,有没有人在?救命啊!”前方突然传来呼救声。 骆瀚月急忙用力一夹马腹,马瞬间提速飞快地向前跑去,夏飞乾和王微冲紧随其后。 越过一片茂密的树林,他们看到四个男子一脸淫笑地追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满脸惊恐地向前奔逃。 骆瀚月一踩马镫飞身跃起,挡在男子和少女之间,灰衣男子冷哼一声:“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小子?嫌自己命长了吗?快滚开!” 骆瀚月不为所动,拔剑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追这个弱女子?” 灰衣男子的眼睛里闪射着凶光,怒道:“小子,不知道爱管闲事会丧命吗?” 骆瀚月冷哼一声:“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取我的命。” 四个男子大怒,拔刀砍向骆瀚月,骆瀚月陡地向左滑出一步躲过一剑,还未来得及还手,夏飞乾飞扑过来一脚踢飞了一个人,转身一掌拍在另一个人的胸口,那人闷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禁不住地倒退了几步。 王微冲冲过来挡下另外两刀,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灰衣男子惊怒交加地看着他们:“我们是水云帮的人,你们敢动我们,是不想活了吗?” 水云帮?夏飞乾心中一动,笑容渐渐转冷:“我刚好想活动活动身子,不如你们陪我练练手?” 灰衣男子没想到水云帮的名头没有吓到他,与另外三人互看一眼,一起拔刀向他砍来。 夏飞乾回头对着骆瀚月两人笑道:“你们不要过来,瞧好吧。” 说完他嗖地一声拔出剑来,转身一剑刺向灰衣男子的胸口处,灰衣男子匆忙转攻为守,勉强接下这一剑。 夏飞乾冷冷笑了笑,出招越来越快,只见一片刀光剑影、锵鸣不绝。 那四个水云帮的人渐渐无暇应接,相继去见了阎王。 骆瀚月看着地上的四具尸体拧起眉头,夏飞乾收剑笑道:“骆弟,是他们要杀我,我只是在自保,而且让他们活着回水云帮,对我们不利啊。” 骆瀚月张了张口,到嘴边的话语化成一声轻叹:“下不为例。” 少女终于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盈盈下拜:“多谢三位大侠的救命之恩。” 骆瀚月问道:“你是谁?水云帮的人为什么要杀你?” 少女脸上露出羞愤的表情:“我叫王梓月,爹爹是水云帮的人,从来都是娘亲给爹爹送饭,今日娘亲有事换成我去,不曾想被这四个歹人盯上,在我回来的路上拦住我想行苟且之事,多亏了三位大侠的救命之恩,不然……呜呜呜呜……”王梓月说到后来捂着脸痛哭起来。 骆瀚月柔声安慰道:“不用担心,都过去了,你一个女子孤身在外面行走确实不安全,你家住在哪里?我们可以送你回去。” 王梓月渐渐止住眼泪,哽咽道:“多谢大侠,大侠,我看你们所去的方向,是要去水云帮吗?” 骆瀚月点点头:“我们正是要去水云帮。” 王梓月说道:“我听爹爹说起过,水云帮帮主马二麻子脾气暴躁、阴险毒辣,不知道三位大侠去水云帮所为何事?爹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香主,说不定可以帮上一些忙。” 骆瀚月心中一动,看了一眼夏飞乾,夏飞乾笑道:“如此就多谢王姑娘了,我们是有一笔生意想和马帮主谈一谈。” “你们救了我,”王梓月笑得纯真,“爹爹一定会代为引荐。” “好,多谢。”骆瀚月回以笑容。 王梓月不会骑马,幸好所剩路程不远,他们牵着马向水云帮走去。 王梓月轻车熟路,很快就带他们走到了水云帮的地界,他们七绕八拐走到一处房屋,王梓月轻轻地敲门,一个方脸汉子打开了门,看到他们吃了一惊。 王梓月扑到他的怀里,再次痛哭起来:“爹爹,我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四个水云帮的歹人,多亏这三位大侠救了我,不然我的清白就保不住了……呜呜呜呜……” 方脸汉子愣了一下,听完王梓月的话大怒:“那四个畜生怎么敢?他们人呢?” 王梓月哽咽道:“已经被三位大侠杀了,爹爹,就是他们救了女儿。” 方脸汉子拱手致谢:“多谢三位大侠的救命之恩,你们如有需要,我王文刚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梓月从王文刚的怀中抬起头来,抹着眼泪说道:“爹爹,他们想找马帮主谈一笔生意,你可以代为引荐一下吗?” “好,我这就去和马帮主说一声,至于他肯不肯和你们做生意,我就没有办法保证了。” “多谢王大哥,只需代为引荐,剩下的我们会自己想办法。”骆瀚月拱手说道。 王文刚答应一声,又安慰王梓月几句,方才离开。 王梓月坐了一会儿,向骆瀚月三人告辞:“我出来时间不短了,怕娘亲在家里担心,我先回去了,三位大侠在此稍待片刻,爹爹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们。” 骆瀚月三人拱手作揖道:“王姑娘可需要护送一程?” 王梓月笑了笑:“我们家离水云帮不远,想来不会有事的。” “好,王姑娘慢走。”骆瀚月微微一笑。 等王梓月的身影消失不见,夏飞乾挑挑眉问道:“你真的完全信任她?” 第24章 谈笔生意 骆瀚月收起笑容,表情凝重:“可疑之处有三,一如果她真如自己所言是一个普通少女,见到死人居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二她爹是水云帮的香主,为何总在她面前说起马二麻子脾气暴躁、阴险毒辣,事有反常;三照她的说法,从来都是她娘亲为王文刚送饭,那她为何对这里的路格外熟悉?” 王微冲老实巴交地挠着后脑勺:“啊?我觉得梓月姑娘就是一个弱女子,看起来纯真善良,不像是这么有心机的人啊?” 骆瀚月微微摇头:“你才是真正的纯真善良,王侍卫,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夏飞乾无所谓地笑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话间王文刚回来了,他见王梓月离开没有说什么,看向他们笑道:“马帮主同意见你们了,请跟我来。” 骆瀚月三人谢过,跟着他向水云帮大营走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人懒洋洋地坐在正前方的长椅上,屁股底下垫着一张老虎皮,脸上长满了麻子,很明显就是水云帮帮主马二麻子。 一见他夏飞乾的表情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一直听闻马帮主英姿飒爽、气势威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骆瀚月的嘴角轻轻抽动两下,暗忖夏飞乾果然不是一般人。 马二麻子冷哼一声:“马屁就不用拍了,还是直接说出你们的来意吧。”话虽说得冷淡,却可以明显看出夏飞乾说完这些话之后,马二麻子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果然每个人都喜欢听奉承的话。 夏飞乾恭敬地说道:“我们是何老爷介绍来的,想和马帮主谈一笔大生意。” “何老爷?我不认识什么何老爷。”马二麻子的眼睛闪烁几下,寒声道。 “马帮主就不要隐瞒了,家父与何老爷是至交好友,何老爷把一切都告诉了家父,有银子大家一起赚,不是很好吗?” “不知道那位何老爷和你们说了什么?” 夏飞乾看了看周围,刻意压低声音:“凌嘉城,粮食,小姑娘。”夏飞乾试探地说出自己和骆瀚月的猜测。 听到这些话,马二麻子收起懒散的笑容,正视起他们:“你们想和我做什么生意?” 骆瀚月的神情一懔,何府给何进送去的那些女孩果然是通过漕帮运送的。 夏飞乾笑道:“我们手里有几个女子想送去凌嘉城,是给凌嘉城里的大人物送的,不知道马帮主愿意做这笔生意吗?” 马二麻子眯起不大的眼睛:“这笔生意很危险啊。” “所以才来找马帮主啊,除了马帮主,谁还有这个魄力呢。”夏飞乾笑呵呵地说道。 “你说得也对,”马二麻子对他的话很是受用,“这个价钱嘛……” “马帮主放心,价钱方面一定不会亏待了你,毕竟我们是要长期合作嘛。” 马二麻子笑得很开心:“看在你是何老爷介绍来的份上,第一笔生意我给你便宜一点,以后我们继续合作。” “多谢马帮主,不知道凌嘉城那边是送到哪个码头?麻烦马帮主告知一下,我们也好安排人手去接。”夏飞乾笑道。 马二麻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等你们带女子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们也不迟。” “好,马帮主,三日之后我就会带女子来到此处,希望马帮主信守承诺。” “好,合作愉快。”夏飞乾与马春生相视而笑。 生意谈妥,王文刚送他们离开水云帮。分别的时候骆瀚月状似随意地问道:“王大哥,不知道你家在哪里?令爱独自回去你可放心?要不要我们替你去你家看一看?” 王文刚一愣,笑道:“无妨,小女经常来这里找我,这些路她很熟悉,不会有事的。” “好,王大哥,马帮主那里还请你多多美言几句,这些银子你收着,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夏飞乾拿出二十两银子往王文刚的怀里塞。 王文刚连连摆手:“你们这是做什么?不必如此,你们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我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的。” “既然王大哥说到这个份上,我们也不再客气,后会有期。”骆瀚月三人告辞离开。 等看不到王文刚的身影了,骆瀚月低声说道:“王梓月和王文刚确实说了谎,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夏飞乾意味深长地笑笑:“我们迟早会知道的。” “三日时间你打算从哪里弄来女子?”骆瀚月问道。 “我有两个人选。”夏飞乾眨眨桃花眼,眼角眉梢带着浓浓的笑意。 骆瀚月沉思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一旁的王微冲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一个心眼,他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听懂呢? 回到县衙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刘伦刚刚送走最后一个人,骆瀚月见状问道:“刘寺丞,询问得如何?” 刘伦拿出新写的状纸递给:“骆少卿,这是他们的口供。” 骆瀚月认真翻看起来,这些状纸写得条理清楚、言之有据,之前状纸遗漏的细节得到了很好的补充,他满意地点点头:“刘寺丞,你收好这些证据,等回到凌嘉城一并交给圣上。” “是。” “刘寺丞,那日你做过修改的卷宗,我想再看一下。” “好,下官这就去拿。”刘伦转身想走,被夏飞乾拦住。 “哎呀我说骆弟,从来的那日开始我们就一直昼夜不停地忙碌,眼看着事情马上要告一段落,稍微休息一下也没有什么吧?” 骆瀚月露出无奈的表情:“你们这些日子确实辛苦了,今夜就给你们放个假,一会儿刘寺丞拿来卷宗后你们想去哪里都可以。” “你真无趣,脑袋里除了案子还有什么?今夜你也别干了,我们一起出去放松一下。”夏飞乾撇撇嘴。 “你自己去吧,我没有兴趣。”骆瀚月想都不想就拒绝道,直觉告诉他夏飞乾想去的不会是一个好地方。 “走吧,破案不急于一时,累了这么多天,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你要是病倒了谁来查案?”夏飞乾强硬地抓住骆瀚月的胳膊,把他向外拖,“刘寺丞,你们也累了好几天,今晚都好好睡一觉,明日还要继续辛苦呢。” “是,夏校尉。”刘伦看着被夏飞乾拖走的骆瀚月满脸不情愿的表情,忍不住莞尔。 第25章 秦楼楚馆 看着眼前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地方,骆瀚月的眉头紧紧皱起:“你想来的就是这里?” 彼时他们正站在一个青漆涂饰的豪华精致的楼房前,门匾上写着“绾丝坊”三个大字,骆瀚月再次揉了揉大阳穴,准备严词拒绝夏飞乾。 门口两个梨花白面、媚态如春的女子注意到了他们,走过来拉住他们的胳膊,笑意盈盈:“两位客官怎么在门口站着啊?快随我们进去。” 骆瀚月抽回胳膊,严肃地看着夏飞乾:“你自己逛吧,我回去睡觉了。” “骆弟,你该不会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怎么表现得如此生涩?”夏飞乾打趣道。 骆瀚月气结,他怒瞪了夏飞乾一眼,转身往回走。 夏飞乾走过去拦住他,拽住他的胳膊往里拖:“骆弟,你是年少不知青楼的好,人生在世,不体验一次,岂不是会抱憾终生,为兄今日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骆瀚月犹自挣扎着:“夏飞乾,你放开我,放开!” 夏飞乾强硬地拖着他进了绾丝坊:“骆弟,你就不要害羞了。” 他转头掏出二十两银子扔给鸨母:“叫你们这里最好的两个姑娘过来伺候。” 鸨母喜笑颜开:“客官您稍等,来人啊,带贵客去二楼雅间。” 骆瀚月见挣脱不开夏飞乾的束缚,气呼呼地随着他走到二楼坐下。 夏飞乾看着他生气的模样觉得有趣极了,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喜欢逗弄他。 夏飞乾转头看向门外,好奇又期待地等着姑娘的到来,他也是第一次来青楼,之前听周大哥他们说起过多次,他早就想来见识一下了。 很快走进来两个女子,一个着绿色罗裙,白玉般的脸上一对凤眸,满含笑意;另一个身着一袭白色繁花抹胸,那白如雪的肌肤透亮,清秀而不失丝丝妩媚。 “真是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啊。”夏飞乾大笑着赞叹道。 说着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骆瀚月一眼,骆瀚月英挺的长眉皱着,薄唇紧抿,显然很不高兴,左眼角的那颗朱砂痣,像是胭脂花被掐落时染在指端的艳色,将骆瀚月整张脸都衬得艳丽无匹,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好看的男子?相衬之下这两个女子黯然失色不少。 着绿色罗裙的女子走到夏飞乾身边坐下,依偎到他的身上,笑意盈盈地说道:“公子是在取笑绿芙吗?” 另一个女子看到骆瀚月的样貌眼睛一亮,自然地坐到他的身边,端起酒杯说道:“这位公子,温婉儿敬您一杯。” 骆瀚月和夏飞乾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一挪,都有些受不了这个殷勤。 夏飞乾表现得更自然一些,他笑呵呵地说道:“小爷一向喜欢说实话,两位姑娘的相貌确实是数一数二的。” 骆瀚月躲过温婉儿的手,说道:“我自己来吧。” 夏飞乾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位朋友是第一次来,温婉儿姑娘可不要吓到他啊。” 骆瀚月听到这些话瞪了他一眼,温婉儿柔柔弱弱地向骆瀚月身上贴去:“公子,有什么不懂得温婉儿都可以教您。” 骆瀚月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表情冷峻严肃:“我是无福消受了,先走一步,夏兄你自己窝在温柔乡里吧。” 夏飞乾匆忙快走几步,拦住骆瀚月笑道:“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坐下喝杯酒再走,如何?” 骆瀚月摇摇头,依旧坚持:“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想早些回去休息。” 绿芙走过来牵起夏飞乾的胳膊:“公子,您留下也可以,绿芙一定会照顾好您的。” 夏飞乾笑笑:“我独自一人留下来岂不孤单?我想骆弟和我一起留下。” 温婉儿走过来牵起骆瀚月的胳膊:“公子,您急着离开,难道是温婉儿伺候得不好吗?” 骆瀚月抽回手,还想拒绝,温婉儿的双眸中泛起泪花:“公子如果就这样走了,妈妈会打我的。” 骆瀚月默然片刻:“真的吗?” “是真的,”温婉儿见有戏,连忙说道,“上次我没有伺候好何公子,被妈妈罚了一天不能吃饭。” 骆瀚月犹豫一会儿,叹息道:“那我再坐会儿吧。” 温婉儿见状,脸上重新露出笑靥:“公子心地真善良。” 骆瀚月正色道:“温婉儿姑娘坐在这里就好,其余的事情就不用做了。” 夏飞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坐到骆瀚月的对面,向站在一旁的绿芙说道:“绿芙姑娘,请为我倒酒。” “是。”绿芙款款而坐,纤细白嫩的手拿起酒壶为夏飞乾斟满一杯。 骆瀚月想起一事,问道:“温婉儿姑娘口中的何公子是何朔吗?” “正是。”温婉儿正坐在一旁暗自生气,见骆瀚月主动和自己搭话,脸上又露出笑容。 骆瀚月看了一眼夏飞乾,微微一笑:“不知道何公子来绾丝坊都是找哪位姑娘啊?” 第26章 探听消息 温婉儿气道:“还能是谁,就是媚儿呗,真是一个小妖精,把何公子迷得五迷三道地。” 夏飞乾明白骆瀚月的意思,掏出十两银子放到桌子上:“麻烦两位姑娘请媚儿姑娘过来一趟,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温婉儿和绿芙不情不愿地收起银子:“二位公子请稍等,只不过媚儿是我们这里的头牌,她如果在招待客人就不方便过来了。”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她。”骆瀚月正色道。 温婉儿和绿芙笑着离开,骆瀚月看向夏飞乾,挑挑眉说道:“恐怕要打扰你的雅兴了。” 夏飞乾连忙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拉你来此本就是为了正事,骆弟,你可冤枉我了。” 骆瀚月鄙夷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夏飞乾,摆明了不相信他的话。 两人说话间,温婉儿和绿芙簇拥着一个女子走来,本以为温婉儿和绿芙已经是人间绝色,媚儿明显更胜一筹,身材纤细,蛮腰羸弱,显得楚楚动人,眼波流转,抬手之间勾魂夺魄。 媚儿看着二人妩媚一笑:“公子,您找我?” 夏飞乾觉得那双眼睛像是一个旋涡,会把人吸进去,不由得感叹道:“没想到小小的扬州县竟会有这样绝色的美女。” 媚儿脸上带上一团红晕:“公子可是取笑我?”说着她看了骆瀚月一眼,她一向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可是眼前这个男子,漂亮得让她相形见绌,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子? “小爷说得可都是实话,”夏飞乾直勾勾地看着媚儿,“世间罕有,莫不是九天下凡的仙女?” 温婉儿和绿芙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妒色,气呼呼地坐到他们两个人身边,手自然地伸向他们的肩膀,想要拉回他们的注意力。 夏飞乾递给她们十两银子,笑道:“请两位姑娘稍等片刻,问完事情我们再叫你们进来。” 温婉儿和绿芙的脸色稍霁,不情不愿地告辞离开。 骆瀚月见没有外人了,正色道:“媚儿姑娘,我们叫你来是有事情想问你。” 媚儿抬眼间风情万种、似清纯似妩媚:“公子想问什么尽管问。” 骆瀚月轻轻地笑了笑:“媚儿姑娘,我们想和何老爷做一笔生意,听闻何老爷最疼爱何朔何公子,想依靠他牵线搭桥,只是不知他性情如何,烦请姑娘告知一二。” 夏飞乾笑呵呵地掏出二十两银子放到媚儿手里:“媚儿姑娘可一定要帮我们这个忙啊。” 媚儿笑意盈盈地把银子收到怀里:“公子要找何公子牵线搭桥恐怕不行,何公子脾气暴躁不易相处。” “哦,我听说何公子最喜欢绝色佳人,我送几个女子给他不知可否?”夏飞乾问道。 “何公子家里如花美眷无数,也没有见他怎么上心,时不时就跑来绾丝坊寻欢作乐,这个方法效用不大。”媚儿娇声道。 骆瀚月笑了笑,拿出十两银子递给媚儿:“既然利诱不成,不如威胁?” “威胁?”媚儿的脸上带上一丝不屑,“你们初来乍到不知道何府的情况,整个扬州县内谁敢对何公子不敬,你们威胁他恐怕是嫌命太长了。” “我们自有办法,烦请媚儿姑娘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只要对我们有用,我们保证重重有赏。”骆瀚月正色道。 媚儿突然起了疑心,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两个人:“你们真的是两个生意人?” “自然,不然姑娘以为我们是什么人呢?”夏飞乾挑挑眉,手抬起状似无意地划过媚儿的玉手。 媚儿想了想,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刚刚竟然以为你们是官府中人,官府中人要么一身正气为民做主,要么猥琐浪荡贪污受贿,你们两个人明显都不沾边。” “当官哪有我们从商这般自由自在?”夏飞乾若无其事地笑道。 “说得也是,那我就跟你们说一说吧,”媚儿收起笑容,“何公子重女色,抢了满府的女子还不满足,没事就来逛绾丝坊,基本上只要我有空就会被叫去伺候他,他喜欢饮酒,喝醉了就爱吹嘘自己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都是他亲口说的。” “媚儿姑娘尽管说,真假我们自己会去查证。”夏飞乾保证道。 “那我跟你们说三件最大的事情吧,”媚儿表情认真,“第一件事,何公子说他在县衙内有内应,之前有一个人不自量力地想要上京告他,被他派人抓回来活活打死了,尸体随意地扔到县衙门口示威,最后曹县令灰溜溜地出来收了尸。” 骆瀚月点点头,这件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和店小二、曹县令讲得都对上了。 第27章 打打闹闹 媚儿继续说道:“第二件事,他抢了一大户人家的闺女进府,女子抵死不从,他勃然大怒,砍断那名女子的手脚,扔到自己圈养的狼狗窝里活活咬死了,大户人家准备上京告状,被他找人一夜之间灭了门。”媚儿说着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战。 骆瀚月听后只觉气血上涌,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 媚儿看到他的模样,苦笑一声:“看公子也是一个正直之人,我劝公子听完我说的第三件事情还是打消威胁何公子的念头吧,何公子有一次喝得高兴,拉着我特别得意地说着自己在朝廷里有靠山,扬州县没有人敢动他。” “就是户部尚书何进吗?”夏飞乾插了一句嘴。 “这个在扬州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算秘密,他说还有什么太仆寺卿、户部侍郎以及工部侍郎,都是京城里的大官。” 骆瀚月疑惑地问道:“这几个人之间并无直接的联系,如何是何公子的靠山?” 媚儿摇摇头:“何公子并没有明说,他当时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匆忙闭嘴,我也不好再问什么。” “今日得到这么多的消息,要多谢媚儿姑娘了,”夏飞乾笑着拿出四十两银子递给媚儿,“区区谢礼,媚儿姑娘请笑纳。” 媚儿眼波盈盈地笑着接过银子:“媚儿多谢公子。” 骆瀚月看着夏飞乾色眯眯的模样,开口打断道:“媚儿姑娘,眼下天色不早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夏飞乾依依不舍地看着媚儿:“啊?现在就走吗?会不会早了点?” 骆瀚月站起身,正色道:“你要是没有待够可以自己待着,我要先回去了。” 夏飞乾随着站起来,满脸堆笑地说道:“骆弟,我们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 他转头冲着媚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颜:“媚儿姑娘,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媚儿盈盈施礼:“欢迎公子常来。” 骆瀚月早已大步向外走去,夏飞乾快走几步跟上他的步伐,将要离开雅间的时候,媚儿突然短促地“啊”了一声,夏飞乾回头看向她:“媚儿姑娘,怎么了?” 媚儿用手帕掩住嘴笑道:“我刚刚想起来,何公子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后,曾经意味深长地说过一句话,‘凌嘉城里的大官,养尊处优,就喜欢些不一样的。’” 夏飞乾拱手,真诚地说道:“多谢媚儿姑娘。” 离开了绾丝坊,骆瀚月走得飞快,夏飞乾用上轻功才得以跟上骆瀚月的步伐。 他挑挑眉,施展出飘逸轻灵的轻功,像一阵儿风似的轻巧地落在骆瀚月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骆弟怎么走得如此着急?” 骆瀚月白了他一眼:“没想到夏兄喜欢来这种烟花巷柳之地,夏兄请自便,我要回去休息了。” 夏飞乾露出狐疑的神色:“看骆弟的神色,该不会从来没有逛过青楼吧?” 骆瀚月气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家父家母管得严,从不许我们去那种地方。” 夏飞乾恍然大悟:“怪不得骆弟表现得如此生疏,骆弟莫气,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尽管放心就是。” “说出去什么?我又没有任何失礼之处,我是来此查案的!”骆瀚月磨着牙齿说道。 夏飞乾仿佛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依然信誓旦旦地说道:“骆弟放心,为兄一定不会把你逛过青楼的事情说出去,为兄绝对不会告诉骆侯和骆大哥你在扬州县查案的时候去过青楼,真的,我可以发誓!” “夏飞乾!”骆瀚月气得身体颤抖,抬掌拍向他,掌中未带一丝内力。 夏飞乾身子微侧躲过这一招,笑呵呵地施展轻功向前跑去,空气中远远地传来他的喊声:“骆弟,我真的不会把你去过青楼的事情说出去,为兄保证!” 骆瀚月在他的身后气得跺脚,只觉得自己良好的修养功夫在他面前总是会消失,他们果然是八字犯冲! 第二日骆瀚月起床之后还是有些生气,无视夏飞乾,和刘伦打了一声招呼,径自跑去书房翻看卷宗和状纸。 夏飞乾摸了摸鼻子,对着面露疑惑的刘伦笑了笑,跟着骆瀚月去了书房。 骆瀚月把账簿摆到桌上,想了想,又拿出所有女孩失踪的卷宗,对照日期查看起来。 夏飞乾故意挨着他坐下,翻看起刘伦做过标记的卷宗和状纸。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直到响起敲门声,骆瀚月才惊觉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夏飞乾自然地凑到他面前问道:“查得怎么样?” 骆瀚月还没有忘记生气的事情,向旁边侧了侧身子,躲开他:“没事不要凑这么近。” 夏飞乾无奈地扳正他的身子,直视着他的眼睛笑道:“骆弟,真看不出来你是这么小心眼的人,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大度,大人不记小人过,知道不?” 骆瀚月的神色不变:“敢问夏男子汉可以让开吗?我要去吃饭。” 夏飞乾拱手深深地作了一揖:“是,大人,小人遵命。” 说完他跑到门口拉开房门,躬身说道:“大人快请。” 骆瀚月看着他这副滑稽的模样,忍了一下,还是噗嗤一声笑起来:“好了,我不生气了。” 夏飞乾把手搭在骆瀚月的肩膀上,笑呵呵地说道:“骆弟果然心胸开阔,非常人所能及。” 两个人笑闹着走进膳厅,刘伦刚刚坐下,见他们二人这么快就重归于好,心下感叹,年轻人的情谊真是简单。 吃饭间,刘伦问道:“下官听王微冲说起水云帮的事情,不知道去哪里找那两个女子呢?” “咳咳……”听到这话,骆瀚月不小心呛了一口,他咳嗽两声,转头看向夏飞乾,“是夏校尉想出的主意,刘寺丞还是问他吧。” 夏飞乾看着骆瀚月光明正大地把麻烦甩给自己的行为,挑挑眉:“骆少卿何必自谦,这明明是你的功劳。” 骆瀚月神色自若地说道:“夏校尉何出此言?我也不知道夏校尉打算怎么做,还请明示。” 第28章 乔装打扮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闹起来,刘伦匆忙打圆场:“夏校尉,下官听王侍卫说你向马二麻子保证,三日后会带两个女子去交易,如今时间已过半,不知可有人选?这是一件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最好不要找寻常女子。” 夏飞乾点点头,郑重地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刘寺丞,我们既然在朝中任职,是不是应该时刻记挂着百姓,一切以百姓为先?” “当然。” “那是不是应该为了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的。” 骆瀚月在一旁看着老实的刘伦跳入陷阱而不自知,不由得为他感到惋惜。 夏飞乾满意地点点头:“刘寺丞所说不错,这个又苦又危险的差事当然不能让百姓去做,所以只能让马二麻子没有见过的刘寺丞和纪侍卫去做了。” “下官义不容辞,”刘伦说完这句话才品过味来,愣了一下问道,“可我们是两个男子,要如何做呢?” 夏飞乾和骆瀚月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吃完饭,夏飞乾提醒刘伦:“刘寺丞,你那日标注的卷宗我都看过了,还需找人来询问一下详细情况,今后好一起呈报给圣上。” “好。”刘伦答应下来。 骆瀚月回到书房,继续翻看着账簿和女孩失踪的卷宗,夏飞乾凑过去问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骆瀚月指着自己手记的内容,说道,“我发现了一个规律,后期粮食卖得多的时候,往前推三个月左右,必会有几个小女孩失踪,我有一个猜测,一个大胆的猜测。”骆瀚月抬头,双眸晶亮地看着夏飞乾。 夏飞乾一愣:“什么猜测?” “每次在户部所制定收缴钱粮日期的次月何府都会有大量的粮食买卖记录,而何进又是户部尚书掌管国库,我猜测何府卖出的粮食是何进私自贪下的官粮,马二麻子与何府勾结,走水路运送女孩到凌嘉城之后再运来贪墨的官粮,”骆瀚月沉下脸,“没想到这次案子的水这么深,盘根错节,恐怕会牵连甚广。” “这些官员真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吗?”夏飞乾冷冷地说道。 “他们如果知晓楠儿的存在,一定会杀人灭口,看来要让他们一家人暂时隐姓埋名了。”骆瀚月叹息一声。 夏飞乾想到乖巧懂事的楠儿也有些不忍心:“他们被牵扯进这件案子里,实在是太可怜了。” “恐怕我们回京的路不会太平。”骆瀚月看着夏飞乾说道,凌嘉城里的某些人一定不会想让他们活着回去。 “放心,有我呢,”夏飞乾自信地咧嘴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既然如此,就靠夏校尉保护了。”骆瀚月微微一笑。 骆瀚月轻轻地敲击着桌子,整理着思路:“我们商量一下后续的事情,明日一早我们带着刘寺丞和纪侍卫假扮的女子去水云帮,让县衙的人事先埋伏好,等问出船在凌嘉城停泊的地点,一举拿下。” 夏飞乾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但是有两个问题。” 骆瀚月的表情凝重:“县衙衙役的武功稀松平常,吓唬一般人还行,对付在海上刀口舔血的漕帮来说根本不够看的,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就是王梓月,我们至今不知道她的意图是什么,还有王文刚,这两个人不得不防。” 夏飞乾沉思片刻:“不如擒贼先擒王?” 骆瀚月的眼睛一亮:“你可有把握?” “八成,可以一试。”夏飞乾的嘴角抿出一抹笑意。 “好,那我们准备一些迷药,以备不时之需。”骆瀚月说道。 “还需要准备两身女子的衣服。”夏飞乾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半眯着,想到刘伦那个老实古板的人被迫扮作女子就开心。 骆瀚月瞪了他一眼:“这是自然。” 他们将诸般细节商量妥当,确定再没有任何问题,两个人立刻行动起来。 夏飞乾叫上刘伦和纪景去裁衣坊做衣服,骆瀚月则去找曹县令安排衙役的行动。 一切都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切准备妥当。 临走的时候,夏飞乾犹豫一下,拉住骆瀚月的胳膊塞给他两瓶药,假装不在意地说道:“我在江湖中游历许久,身上带着不少毒药防身,骆弟,给你一瓶,另一瓶是解药,你万事小心。” 骆瀚月接过药,看着夏飞乾真诚地说道:“多谢,你也万事小心。” 夏飞乾嘴角轻勾,带头向外走去。 刘伦和纪景穿着女子的衣服,别别扭扭地跟在夏飞乾后边,骆瀚月看着他们滑稽的动作,忍了忍,还是笑出了声。 “哎呀!”刘伦不习惯女子的长裙,下县衙门口台阶的时候绊了一下,要不是夏飞乾回头扶住了他,可就要摔到地上了。 夏飞乾忍着笑说道:“刘寺丞多加小心。” 刘伦忙站稳身形,扶了扶自己的头饰,不好意思地说道:“多谢夏校尉。” “刘寺丞,你的声音还是不行,”骆瀚月走过来说道,“一会儿到了水云帮,你们二人假装害怕的模样,不要抬头,也不要说话,以免被拆穿。” “好。”刘伦二人答应下来。 王微冲一直盯着他们看,这时忍不住说道:“刘寺丞,你们画的妆真好看。” 夏飞乾得意地一笑:“这可是我花重金让绾丝坊的媚儿姑娘画的,媚儿姑娘这手艺真是没得说。” 骆瀚月偷偷地瞪了夏飞乾一眼,这个人是借着办案之机私会情人吧? 王微冲傻愣愣地问道:“绾丝坊是什么地方啊?” 刘伦想到绾丝坊那些千娇百媚的女子,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他轻咳两声:“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启程吧。” 骆瀚月摇摇头,又是一个被夏飞乾“祸害”的良家男子。 马车在路上嗒嗒地走着,夏飞乾驾车,王微冲骑马,骆瀚月心安理得地与刘伦二人一起坐在马车里。 到了水云帮,他们押着被麻绳捆绑的刘伦二人下了马车,刘伦二人低着头,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马二麻子早已等在大堂,夏飞乾拱手笑道:“马帮主,人我已经带来了,希望马帮主可以信守承诺。” 马二麻子满意地点点头:“那是自然,不知道你要把这两个女子送去哪里?” 第29章 突生变故 夏飞乾笑笑,拿出一袋银子:“马帮主,请见谅,有些事情不便明说,不过你放心,冲着何老爷的交情在,钱我一定不会少了你的,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全款付清。” “好好好,”马二麻子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脸色突然一变,“你们真以为我马二麻子是这么容易被人骗的吗?” 夏飞乾心中一凛,知道不好,立刻施展轻功向马二麻子奔去。 马二麻子早有防备,站起身一个腾空翻躲到椅子后边,大声喊道:“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夏飞乾见偷袭不成,飞快地跑回骆瀚月身边,骆瀚月已经用剑割断了刘伦二人身上的麻绳,几人警惕地看着逐渐包围过来的帮众。 夏飞乾暗自咬牙,他们与曹县令约定的是在码头会合,没想到马二麻子早已识破他们的身份,在水云帮内部就对他们动手,恐怕很难得到曹县令的支援了,这可如何是好? 骆瀚月突然扬声说道:“马帮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真心与你做生意,你是想黑吃黑吗?” 马二麻子见此情形,料定他们逃不掉了,重新坐回椅子上笑道:“你们真以为自己可以骗过我吗?多亏王香主,他偷偷去扬州县调查了你们的底细才没有让你们的阴谋诡计得逞,我说得对吗?扬州县县衙的官差们。” 骆瀚月心思急转,他们一直派人监视着何府,竟忘记了县衙,难道是昨日他们外出做衣服时被人发现了,糟糕,不知道王文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来这一手? 王文刚恭敬地说道:“为马帮主排忧解难是我的本分,不敢邀功。” 马二麻子听得心情大好,拍着王文刚的肩膀说道:“好好好,水云帮就缺你这样谦虚能干之人,等宰了这些官差,就把你升为副帮主,我们一起挣大钱。” “多谢马帮主。”王文刚满脸堆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不屑。 马二麻子摆摆手:“动手吧。” “等一下!”骆瀚月出言阻止,他心思急转,想到了一个主意,“马帮主,莫要中了小人的奸计。” 马二麻子一愣,狐疑地看着骆瀚月:“什么奸计?你耍得什么鬼主意?” 骆瀚月说道:“马帮主,如果有问题的不是我们,而是王香主呢?” “哼,谎话连篇!王香主在帮中待了十几年,是帮中元老,怎么可能会出卖水云帮?”一个水云帮帮众说道。 “你也说王香主在帮中待了十几年,不知道这位王香主心里真正效忠的是前水云帮帮主尹飞英呢,还是马帮主?”骆瀚月掷地有声。 夏飞乾眯起桃花眼,明白了骆瀚月的计划,他大笑起来:“马帮主,枉你聪慧过人,竟会被如此简单的计谋所骗?你想一想,如果我们真是官差,水云帮这么多的英雄好汉,就凭我们几个人怎么敢只身闯入虎穴?” 马二麻子的眼睛眯起,心中似乎有所松动。 王文刚匆忙说道:“马帮主莫要信这些人的挑唆,我如果要背叛你,为什么会挑这个时候?又为什么会告发他们呢?” “因为时机到了!”夏飞乾大声说道,“前几日我们来时无意中偷听到你与尹飞英之女密谋的事情,你打算和其余效忠前水云帮帮主尹飞英的手下联络,找机会制造乱子,趁势杀死马帮主,尹飞英之女就可以夺回水云帮帮主之位。” 王文刚的脸色一变:“你胡说,众所周知,尹飞英的女儿早就已经死了。” “如果是你设计假死的呢?”骆瀚月接着说道,“那日我们来水云帮之时看到你与一个女子躲在暗处偷偷地计划着这一切,发现我们之后你匆忙赶走那个女子,现在想来实在是可疑,想必是你怕我们泄露你的事情,才会先下手为强,恶人先告状吧!” 王文刚的脸色变了几变,转身面向马二麻子跪下说道:“马帮主,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挑拨离间,我是冤枉的。” 马二麻子的眼神闪烁,心中不停地思索着,他做事一向心狠手辣,宁肯错杀绝不放过,很快有了主意:“来人,把王文刚一起拿下。” 立刻有人上前抓住王文刚,王文刚没有做任何反抗。 “马帮主,我为你出生入死多年,你就这么对我吗?”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马二麻子。 夏飞乾见状,脸上重新带上讨好的笑容:“马帮主果然英明神武,一眼就看出谁是真正的恶人,夏某佩服!马帮主,我们继续做这笔生意如何?” 马二麻子冷着一张脸:“这笔生意先不做了,委屈你们在水云帮住上几日,等我查明到底是谁撒了谎,再做不迟。” 夏飞乾的语气中带上几分急切,他诚恳地看着马二麻子:“马帮主,凌嘉城里的大人物还在等着呢,耽误了他们的事情,我实在是担待不起啊。” 马二麻子的眼珠转了转:“你要送给凌嘉城的哪位大人物?” 夏飞乾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马帮主,你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轻易告诉别人,但是我相信马帮主的为人,不如让这些帮内兄弟先出去,我偷偷地告诉你一个人如何?” 马二麻子低头沉思起来,骆瀚月说道:“马帮主,你如果不放心,就让人把我们绑起来如何?” 马二麻子点点头,示意手下去拿麻绳,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帮众接过其他人拿来的麻绳,上前绑骆瀚月几人。 眼看事情基本上尘埃落定了,骆瀚月和夏飞乾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暂时按兵不动。 络腮胡走到骆瀚月身边,用麻绳给他绑了几圈,还未系扣突然捂住口鼻向后撤退了几步,麻绳从他的手中滑落,他指着骆瀚月惊恐地说道:“有……有毒……”说完他闭上眼睛,“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夏飞乾惊讶地看向骆瀚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动手,只见他脸上的惊讶之色不比自己少,心下一沉,有人在挑起事端。 第30章 原来如此 马二麻子果然上当,怒目横眉地指着他们说道:“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这下无论他们如何诡辩都很难取信马二麻子了,索性也不再隐藏。 刘伦摘掉头上的发簪,提起裙摆划断下边过长的部分,高兴地说道:“我早就受不了这个长裙了,这下不用隐藏了。” 纪景学着他的动作笑道:“这下打斗起来方便多了。” 马二麻子的脸色气得铁青:“你们果然有问题!” 骆瀚月大笑起来,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马帮主,恐怕有问题的不只是我们,你要小心了。” 夏飞乾靠近骆瀚月,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你们自己小心,我想办法抓住马二麻子。” “好,你也小心。”骆瀚月回道。 马二麻子狠狠地说道:“全都给我上,把他们抓起来,生死不论!” 那些帮众逐渐逼近骆瀚月等人,他们背靠背围成一个圈,把唯一不会武功的刘伦护在中间,刘伦攥紧骆瀚月给他的迷药,警惕地看着四周。 骆瀚月先发制人,从怀中掏出毒瓶向外喷洒,几个帮众躲闪不及时吸入毒粉,瞬间倒地,其余帮众吓得脸色苍白,向后退了一步。 马二麻子气得大骂起来:“你娘的,都愣着干什么,我不信他手中有这么多的毒药,还不赶紧上,抓住他们我重重有赏!” 帮众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贪婪,他们拿起刀剑再次向骆瀚月等人冲去。 王微冲矮身躲开一个人的攻击,反手一刀插入他的腹部,那人一命呜呼,纪景趁机捡起他的刀收为己用。 这些帮众虽然人数众多,武功却参差不齐,骆瀚月等人暂时还能应付。 夏飞乾连杀两人后片刻都不停留,继续向前冲去,他的目标是马二麻子。 马二麻子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他退后几步远离战场,叫嚣着:“就凭你们几个人,就算武功高强又如何?照样不能活着离开水云帮,我要用你们的狗命让那些官府知道招惹水云帮的下场!” 就在他们乱作一团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抓着王文刚的人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倒在了地上,而杀了他的人就是刚刚“中毒而亡”的络腮胡。 络腮胡向王文刚使了一个眼色,王文刚点点头,悄悄地逼近马二麻子。 马二麻子的注意力都在夏飞乾那边,王文刚很轻松地走到他的身后,第一个发现王文刚的是夏飞乾。 夏飞乾暗道不好,大声喊道:“马帮主,小心!” 马二麻子一惊,回头看到王文刚的刀已劈到近前,他匆忙闪避,那刀偏了一点生生砍下他的左胳膊,他捂着胳膊惨叫一声:“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文刚:“你竟然真的有问题?” “马帮主,看来你平时为人不怎么样啊。”夏飞乾捅死一个帮众后,颇为幸灾乐祸地说道。 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撕下自己脸上的伪装露出本来面目,赫然是王梓月。 骆瀚月看着她沉声说道:“原来是你,我之前就觉得你有问题,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 “不错,当我听说你们要找马二麻子谈生意的时候就想借你们之手除掉他,后来发现你们是官府中人于是改变了主意,你刚刚猜得基本上是对的,没想到你们这么聪明,差点扰乱我的计划,幸好我留了一手,”王梓月,不,应该叫尹梓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马二麻子,你的死期到了。” 马二麻子的脸色大变:“尹梓月,你竟然真的没死?” “不错,当年多亏了王叔叔我才能逃过一劫,马二麻子,整整八年了,你毒死家父、杀死家母的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我要和你好好清算一下!”尹梓月拿起剑与王文刚一起夹击马二麻子。 马二麻子失了一臂,已是失了先机,他左躲右闪,很是狼狈。 一些帮众在尹梓月现身之后立刻反水,开始攻击起自己身边的人,一时之间水云帮乱成一片,这样一来骆瀚月他们的压力骤减。 夏飞乾发现马二麻子支撑不了多久,有些着急,他不能让马二麻子就这样死了。 他看向身前攻击自己的人,大喝一声:“你们还不让开,你们的马帮主马上就要死了!” 那人正被眼前的乱象弄得一头雾水,听到他的话迟疑起来,夏飞乾趁机施展轻功,飞身赶向马二麻子身边。 马二麻子躲过王文刚的一刀,尹梓月的剑趁机砍向他的脖子,眼见躲不掉了,他的脸上划过一丝绝望和不甘。 一把剑从他的身后伸过来,刚好架住砍向他的剑,他的心中大喜。 尹梓月看着从马二麻子身后走出的夏飞乾,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救马二麻子?” 夏飞乾瞪了一眼马二麻子:“你还不赶紧跑?”马二麻子如梦方醒,飞快地向外跑去。 夏飞乾转头看向尹梓月,笑道:“他还不能死,他是一件案子的证人,有很多事情需要问他。” 尹梓月生气地喊道:“他杀了我爹娘!” “我们会依照宁裕国律法处置他,绝不会徇私舞弊,他早晚会死,我们目标是一致的,不如就此停手如何?”夏飞乾循循善诱。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用他的人头祭奠爹娘的在天之灵!”尹梓月丝毫不退让。 夏飞乾无奈地一笑:“既然如此,得罪了。”他手中的剑舞得飞快,与尹梓月、王文刚斗在一处。 马二麻子飞也似地逃离了水云帮,捂着流血不止的胳膊,踉踉跄跄地跑着。 他很快跑到水云帮码头,码头里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影,他疑惑地四处张望着,人都去了哪里,算了,这个时候也没有空管这些了,逃命要紧。 他向离得最近的那艘船上跑去,还未跑近船上突然响起一声惨叫:“啊——” 他吓得停住脚步,只见两个蒙面人气定神闲地从船舱中走出来,剑上滴落着鲜红的血液,他惊恐地向后倒退,没想到这里也有刺客。 蒙面人持剑在手,冷笑着向他走来,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转身就跑,跑了几步不小心被码头的绳子绊倒,摔在了地上。 蒙面人转瞬间到了跟前,剑尖直指他的后心。 第31章 结果预期 王文刚一刀横扫过来,夏飞乾躬身躲过,一剑刺向他的右腿逼他后撤躲避,剑锋回转,剑尖准确地贴上尹梓月的喉咙。 王文刚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不要!”反观尹梓月,就淡定许多。 夏飞乾笑眯眯地说道:“我不会杀你。” 尹梓月镇定自若:“我知道。” 夏飞乾点点头,看着下方大声喊道:“马二麻子已经逃走了,尹梓月在我的手上,你们还要打下去吗?” 尹梓月接道:“水云帮本来就是我们尹家的,以前水云帮的弟兄没有办法只能效忠于马二麻子,如今我回来了,你们只要缴械投降发誓追随我,我一定既往不咎,以后我们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岂不痛快!” 众人听了夏飞乾的话本来还在犹豫,听完尹梓月的话纷纷停手,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很快所有人都大声喊起来:“誓死追随尹帮主!”喊声震天,大堂里里外外回荡着他们的声音。 骆瀚月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水云帮的未来,没想到尹梓月小小年纪,气势如此之强,他收起剑,拱手说道:“尹帮主,我们没有深仇大恨,既然事情已经说开,就此罢手如何?” 尹梓月点头答应:“好。” 夏飞乾收起剑,笑道:“尹帮主,恭喜你收回水云帮。” 尹梓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今日之事是我利用了你们,算我欠你们一次,马二麻子就交给你们处置了。” “好,”夏飞乾也大笑起来,“就冲尹帮主这份豪气,我夏飞乾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尹梓月笑了笑:“好,我也交了你这个朋友。” “多谢尹帮主,那我们就先去追马二麻子了,今后查案如有需要,还会来此叨扰尹帮主,告辞。”骆瀚月见气氛融洽起来,心中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拱手作揖道。 “好。”尹梓月大方回礼。 夏飞乾回到骆瀚月的身边,他们几个人一起离开,再没有人阻拦。 等离得远了,夏飞乾叹道:“尹梓月真是女中豪杰,那气度那气势,啧啧,巾帼不让须眉。” 骆瀚月深以为然:“尹梓月聪明大气,有领袖魅力,也很有战术手腕,水云帮在她的领导之下一定会迅速崛起的。” 说着话他们走到一个岔路口,骆瀚月沉吟片刻说道:“也不知道马二麻子跑去了哪里?想来只有两个可能,扬州县城和码头,我们分头去找吧。” “好,我和刘寺丞去扬州县城,你们几人去码头,千万小心。”夏飞乾说道。 看到夏飞乾把两个侍卫都留给自己,骆瀚月的心中涌上一股暖流,嘴角轻勾说道:“你们也小心,我们在县衙汇合。” 他领着王微冲二人快速向码头跑去,路上时不时地看到几滴血迹,他提醒道:“小心,马二麻子很有可能来了这边。” 王微冲和纪景答应一声,提高了警惕。 他们加快速度,很快来到了码头,只见码头的广场前有一大滩血迹,两个蒙面人躺在血泊中,骆瀚月的心中一沉,这里竟然有刺客?那曹县令他们…… 他对着王微冲二人吩咐道:“我们分开搜寻,找一下马二麻子和曹县令等人的踪迹。” 他率先向离得最近的那艘船走去,跳上船板,就看到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水云帮的帮众还有四个蒙面人的尸体,他的心中一凛,放轻脚步向船舱走去。 走到船舱门口,他拔出剑轻轻地打开舱门,一把刀随之向外砍来,他早有防备,抬剑挡住刀锋,定睛一看,忍不住惊呼出声:“是你?” 那人身后的人看清骆瀚月的面目,匆忙喊道:“快住手!” 衙役收手,身后的人走上前来,拱手行礼道:“骆大人,抱歉,下官以为是刺客。” 骆瀚月扫视一圈,发现几个衙役身上或多或少地带着剑伤,幸好无人死亡,而马二麻子的胳膊被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正垂头丧气地坐在最里边,他问道:“外面的刺客是你们杀的吗?” 曹县令点点头:“我们来的时候水云帮的帮众已经死了,那两个刺客正要刺杀马二麻子,我们拼尽全力才从刺客手中救下了他。” 骆瀚月郑重地说道:“县衙的弟兄们辛苦了。” 曹县令笑笑:“都是为朝廷办事, 骆大人不用在意。” 骆瀚月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却不似表面那么平静,是谁泄露了他们今日行动的计划?为什么刺客会提前来到码头埋伏?难道县衙内还有内奸?他扫视一圈周围的人,暂时压下心中疑窦。 此行虽然波折不断,幸好结果和预期地差不多,骆瀚月的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回到县衙之后,他对着刘伦和曹县令吩咐了几句,亲自带着马二麻子去了大牢。 夏飞乾也跟着去了,他想看看骆瀚月如何问话。 骆瀚月看着面前被绑在受刑柱上的马二麻子,表情严厉:“马帮主,你还是老实交代你和何老爷之间的事情吧。” 马二麻子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骆瀚月随意地说道:“你替何老爷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早已掌握了诸多证据,不然我们是如何找上你的呢?” 马二麻子还是不说话,骆瀚月笑了笑:“你不肯说其实不是为了何老爷,是你自己怕死,你知道说出来之后,以你的所作所为必死无疑,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马二麻子果然上钩。 骆瀚月淡淡一笑:“只要你把知道的事情如实招来,我保你不死如何?” 马二麻子的双眼一亮,很快又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哼,你拿什么保证?” “水云帮干得本就是水路的买卖,你拿钱办事也算应当,我奉圣上的命令彻查此案,自然有能耐保你的性命。” 马二麻子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思考着骆瀚月的话。 第32章 你会累吧 夏飞乾笑道:“我看这马帮主也不知道什么秘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水云帮帮主,何老爷怎么可能把那么隐秘的事情告诉他呢,还是给他个痛快一刀了结了算了。” “你放屁,我马二麻子管理着一个偌大的水云帮,整个扬州县的水路都归我管,何老爷想做什么只能通过我来做,他……”马二麻子惊觉自己上当了,匆忙止住话语。 骆瀚月和夏飞乾交换了一个眼神,骆瀚月继续循循善诱:“马帮主,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 马二麻子咬牙道:“首先让我活着。” 骆瀚月点点头:“没有问题。” “流放也不行,必须赦免我,助我夺回水云帮,杀死尹梓月那个贱人!”马二麻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骆瀚月悠悠地说道:“马帮主,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从你这里得到消息,我想水云帮知道你和何老爷之间交易的人大有人在,我们可以问其他人。” “你看我们都忘记了,马帮主不肯配合可以用刑啊,”夏飞乾咧嘴一笑,看着两位狱卒说道,“辛苦两位大哥了,加把劲儿,明天请你们喝酒。” 狱卒匆忙拱手:“夏大人尽管放心,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招供。” 骆瀚月和夏飞乾慢悠悠地走出牢房,还未走远就听到了身后撕心裂肺的痛喊。 骆瀚月摇摇头叹息一声,他本不喜用刑,马二麻子何必自讨苦吃呢。 “骆少卿。”远处突然传来刘伦急促的叫声。 骆瀚月看着他急匆匆的模样,疑惑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伦面色凝重:“有人趁我们离开县衙时跑进书房翻了一通,里边的东西都翻得乱七八糟的。” 骆瀚月的脸色变了变,糟了,那些账簿和状纸……他抬脚向书房跑去。 进门后他施展轻功跳上房梁,见那两个木箱子仍然安然无恙地放在上面,方才放下悬着的心。 夏飞乾腾空而起,和他一起抱着木箱子跳下来,打开翻看,里面的账簿、状纸和金银玉器都在。 夏飞乾笑道:“还是你聪明,所谓灯下黑,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你会藏在这里。” 骆瀚月微微一笑:“幸好我早有防备。” 刘寺丞眨了眨眼,慢慢合上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巴,发自内心地叹道:“骆少卿和夏校尉这一招实在是高明,下官佩服。” 骆瀚月笑了笑,看着曹县令带人收拾书房的身影,说道:“如今案子基本上调查清楚,证据也都收集得差不多了,不日就可以回到凌嘉城,向圣上呈上证据。” “只等马二麻子招供,就可以逮捕何老爷,从他的嘴里就能把一切事情都串联起来。”夏飞乾接着说道。 骆瀚月细细思索着所有的线索,以防有所遗漏:“对了曹县令,何府近六年的粮食产量调查得如何?” “还在调查着,后日就可以得到结果了。”曹县令恭敬地说道。 骆瀚月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 夏飞乾伸一个大大的懒腰:“这个案子终于快要结束了。” 刘伦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不要高兴得太早,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掉以轻心。”骆瀚月柔声提醒道。 夏飞乾吐吐舌头:“骆弟就是太过于正经,才会如此无趣。” 骆瀚月轻蹙眉头,想要同夏飞乾讲讲不可骄躁的道理,几度张嘴还是放弃了,想来说了夏飞乾也听不进去。 他瞪了一眼夏飞乾抱起地上的两个木箱子向自己的房中走去。 夏飞乾笑了笑,上前几步接过一个大木箱与他同路而行。 夏飞乾看着他眉头化不去的忧愁,笑道:“你啊,不要总是想得这么多,事情说不定没有你想得这么糟糕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骆瀚月摇摇头:“刺客幕后之人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案子牵连甚广,我有种预感,他们还会动手的,越是这种关键的时候越不能放松,一定要万事小心。” “骆弟,你脑袋里每天忧心着所有的事情,会累的吧?”夏飞乾没有接话,反而状似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 骆瀚月一愣,他细细地品了一会儿夏飞乾的话,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累不累。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娘亲难免担忧,从不许他跟着爹和大哥去军队中闯荡,他其实……一直很羡慕大哥可以随着爹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只是他如今的官职也是因着爹和大哥的军功才得到的封赏,心里说不难受是骗人的。 他从小勤奋刻苦,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一展抱负宏图,如今确实当上了大理寺少卿一职,他不想让爹和大哥失望,不想让百姓失望,这是他办的第一件案子,这件案子危险重重,一着不慎就会有性命之虞,他总是不自觉地考虑好每一步,不想看到周围的人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却是第一次有人问他——你会累的吧? 他呆呆地站住了,半天没有接话。 夏飞乾摇摇头,叹息一声:“你不要把所有压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我们是一个整体,有什么事情共同承担,关于你想的这些事情,我有些主意。” 骆瀚月笑了笑,把刚才翻涌的情绪抛之脑后:“我也有主意,不如我们一起说?” “安排人日夜交叉巡逻。”两个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他们会心一笑。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房间门口,刚刚推开门,一个小小的身影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骆瀚月。 骆瀚月放下手中的箱子,回抱住楠儿:“楠儿,我不是让刘寺丞带你去他的房间吗?”之前他们所有人去往水云帮的时候,他把楠儿藏到了县衙前厅,回来以后叮嘱刘伦去接她。 楠儿的脸色有些苍白:“大哥哥,我害怕。” 骆瀚月揉着她的头发,心里有些内疚,自己答应了楠儿会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却总是把她置于危险之中,自己这个大理寺少卿真是太不称职了。 “不如我们送她回家吧?”夏飞乾说道。 骆瀚月点点头,这也正是他心里的想法:“明日吧,夏兄,楠儿就拜托给你了。” 夏飞乾说道:“好,明日我不在,你们要多加小心。” 楠儿突然问道:“大哥哥,我真的可以回家了吗?” “是的,”骆瀚月蹲下身子平视着楠儿的眼睛,温柔地笑着,“你马上就可以见到爹娘了。” “那……大哥哥,我们还会再见吗?”楠儿露出不舍的表情,声音越说越小。 骆瀚月摸摸她的头,肯定地说道:“会的,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嗯,拉钩。”楠儿伸出右手小拇指。 骆瀚月笑着与她定下承诺。 “大人,大人……”曹县令的呼喊声远远地传来。 骆瀚月打开房门:“曹县令,怎么了?” 第33章 肮脏之事 “大人,马二麻子同意招供了。”曹县令回道。 “太好了,”骆瀚月面露喜色,“我这就过去。” 夏飞乾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骆瀚月摇摇头:“你留下照顾楠儿吧,县衙如今乱糟糟的,楠儿需要你的保护。” 夏飞乾看了一眼双眸通红的楠儿,点头答应。 马二麻子如今狼狈了很多,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也老实了很多,看到骆瀚月进来匆忙喊道:“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你答应饶我性命,可还算数?” 骆瀚月施施然坐下:“当然算数,你说吧。” 曹县令示意身边的主簿准备好纸笔。 马二麻子叹息一声:“我和何老爷是八年前认识的,他去找尹飞英做生意,尹飞英古板不知变通,一口否决,他就找到了我。我那时正因为偷着运送被拐卖的女子被尹飞英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而心情烦闷,他告诉了我这笔生意,我发现比运送女子挣得多多了,有些心动,想到尹飞英又犹豫起来。” 马二麻子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何老爷见状给我加了一成利息,有钱不赚是傻子!我立即答应下来,谁知道在生意谈得差不多的时候,尹飞英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当着水云帮所有弟兄的面训斥了我一顿,我的面子全都丢尽了,从此之后我就恨死他了。” “然后呢?”骆瀚月问道。 马二麻子露出得意的表情:“我越想越生气,趁着在江湖中走动的机会,四处找寻一种让人悄无声息死去的慢性毒药,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两个月时间就让我找到了。我每日偷偷地下在尹飞英的饭食里,三个月后他就吐血身亡,仵作也查不出死因,只说是暴病而亡。” 他的表情变得悲愤起来:“本来一切都很完美,嫂子不管水云帮的事情,尹梓月年纪还小,水云帮顺理成章交给我来管理,谁知嫂子对我起了疑心偷偷地调查我,我没有办法,只能找个理由杀了她,斩草要除根,我也不能让尹梓月活在这个世上,没想到这个贱人能逃过一劫!” 骆瀚月看着马二麻子完全不知悔改的模样有些生气,冷着脸说道:“说说你和何老爷之间的交易吧。” 马二麻子回忆道:“那一段时间水云帮很混乱,很多人质问我为什么要杀死嫂子和尹梓月,我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扶持了我的几个心腹,杀死那几个闹腾得最厉害的,终于稳固住水云帮,水云帮也元气大伤,我又用了几个月的时间重新发展水运。” 马二麻子歇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时何老爷再次找到我,还是那笔运送粮食的生意,只要每年的六、七、八以及十、十一、十二月,从凌嘉城的码头接上粮食运送到扬州县,就可以得到一大笔钱,年年都可以做,傻子才会拒绝呢!” 骆瀚月皱眉问道:“那你可知这些粮食是哪里来的?” “我管它是哪里来的,能挣钱就好了,不过我后来也有所怀疑,就派人偷偷跟着送粮的人,发现他们去了户部,哈哈哈哈……原来是凌嘉城里的大官中饱私囊啊,有大官保护,我更是放心。”马二麻子哈哈大笑起来。 “每年这六个月都会运送粮食吗?”骆瀚月问道。 “对。” “那些女孩呢,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四年前,何老爷跟我说有一笔新的生意交给我,每次派船去凌嘉城接粮食的时候运送女孩过去,价钱是运粮一半,我同意了。” “你知道那些女孩送到凌嘉城之后去了哪里吗?” 马二麻子的眼睛闪烁几下:“我如果说出来,能得到什么好处?” “马二麻子,”骆瀚月慢腾腾地说着,语气却带了一丝威胁,“你要知道,你不说,我可以去问水云帮的其他人,想必你的心腹一定很愿意说吧?到时候等待你的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我说我说,”马二麻子的表情立刻变了,“我派手下偷偷地跟着,发现那些女孩进了一个大户人家里,手下向别人打听才知道那是户部尚书何进的家。” 果然是他!骆瀚月想到那些女孩的命运,暗自咬牙,这个畜生! “凌嘉城里的大官原来好这口,他一个人每隔几个月就要享受二、三个女孩,也是……啧啧。”马二麻子的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你知道那些女孩都是哪里来的吗?”骆瀚月又问道。 “这我就不关心了,我只管收钱运送就是。” 骆瀚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不想再看到马二麻子那张猥琐的脸,转身就走。 马二麻子在后边大声喊道:“大人,你答应我的事情……” “我一向说到做到。” 主簿按照马二麻子说的如实记了下来,骆瀚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让马二麻子签字画押之后离开了牢房。 走出县衙牢房,外面阳光明媚,正午时分是太阳光线最强烈的时候,也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时候,灿烂的阳光给县衙抹上淡淡的金辉。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外边清新的空气,用力地呼出去,好似要把之前听到的浑浊阴暗随着这口呼吸全都排出去。 曹县令在身后恭敬地问道:“骆大人,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骆瀚月一字一句地说道:“去何府,抓何老爷和何朔!” 话音刚落,一个满身鲜血的人凭空而降:“骆少卿……” 骆瀚月吃了一惊,是自己派去监视何府的人,他匆忙扶起那人:“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侍卫田崇依托骆瀚月站直身体,惭愧地说道:“有六个蒙面人杀进何府,他们身手了得,我们与何府护卫一起拼死抵抗,幸不辱命,何府无恙。” 骆瀚月看着他身上的几处刀伤皱眉道:“曹县令,麻烦快些请大夫过来。” “是。”曹县令答应一声,快步去找衙役。 骆瀚月又转头看向田崇:“康同安呢?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他还在何府守着,以防再有刺客闯入。” 第34章 如实招供 骆瀚月的脸上划过一丝担忧:“田侍卫,你安心治伤,后续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 田崇忙拱手致谢,骆瀚月看着衙役扶他下去养伤休息,眉头紧皱。 如今刺客是越来越嚣张了,他们恐怕要加快速度了。 “我们走吧,去何府。”夏飞乾走了过来,显然已经知道了何府的事情。 骆瀚月问道:“楠儿呢?” “我交给刘寺丞了,他和王侍卫一定能保护好楠儿,放心吧。” “好,走。”骆瀚月不再废话,说走就走。 走进何府,院子里随处可见摔倒的花盆,墙上还有喷溅的血迹,看起来确实经过了一番恶斗,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 他们快步走向何老爷的房间,在门口见到了康同安和何府的护卫,康同安的胳膊包扎着,见到他们拱手行了一礼:“骆少卿、夏校尉。” 骆瀚月摆摆手:“不用多礼,何老爷在里边吗?” “在,他受到惊吓昏了过去,我就把他抬进了房间,何夫人和何朔都在里边。”康同安回道。 骆瀚月点点头还未说话,屋里传来何夫人哭泣的声音:“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青天白日的就有刺客上门杀人,呜呜呜呜……你到底作了什么孽啊?” “哭哭哭,一天天的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何老爷躺在床上大声咳嗽着,“我做的所有事情不都是为了何氏同族,如果不是我,你能天天穿金戴银,能天天吃山珍海味吗?” 何朔躲在角落里蜷缩着身体,见到骆瀚月走进来下意识地身体一颤,显然今天真刀真枪地打斗,数次经历生死之间吓坏他了。 骆瀚月看向床铺,短短几日不见,何老爷的头发竟已白了一半,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很多,骆瀚月心下暗叹:“何老爷,想必你也知道,就算我们不抓你,凌嘉城里的大人物也不会放过你,如何选择,你要考虑清楚。” “大人,草民什么都告诉你,只求你保住草民一家老小的性命。”何老爷的双眸中带上了一丝祈求。 “恕我无法保证,一切都要依照律法来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在触犯律法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今日的事情。”骆瀚月斩钉截铁地说道。 何老爷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何夫人和何朔,他们正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做出决定,这个时候已经悔之晚矣:“草民做的这些事情夫人和朔儿都不知情,草民跟你们走,只求大人安顿好他们,不要让他们被刺客所杀。” 夏飞乾直言无讳地说道:“他们的目标是你,只要知道我们带走了你,想必也不会再为难你的家人。”该担心的是我们,后一句话夏飞乾没有说出口。 何老爷稍稍安心,骆瀚月说道:“何朔也要一同离开,他身上背负的案子也不少。” “老爷……”何夫人闻言,哀求地看着何老爷。 “罢了,这些年都是我们惯坏了朔儿,无论是何种惩罚,只能受着了。”何老爷叹息一声。 回县衙的路上,夏飞乾时刻警惕地看着四周,骆瀚月看着面前相互扶持的何氏父子,暗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无论是谁,只要触犯了律法,必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回到县衙时天色已经不早,骆瀚月没有耽误工夫,直接带何老爷去刑房询问。 何老爷缓缓地说出了这个持续了七年之久的案子。 八年前,申德二十年,何进找到自己的同族何老爷,提出盗卖公粮牟利的主意,何老爷一开始并不敢做,后来架不住何进多次游说,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何老爷答应了。 他们一开始想的是走陆运,陆路运输损耗过大,且运量不及漕运,也容易被人查获,所以改为漕运,凌嘉城的官方漕运不能找,就只能找扬州县的了,扬州县的河道都是由水云帮掌管,只可惜帮主尹飞英油盐不进,不肯做这笔生意。 正当无计可施之时,他们听闻马二麻子为人贪婪,只要给钱什么生意都肯做,于是找到他许以高利,他果然同意了,自此之后每年从凌嘉城运送不少何进贪污下的官粮到扬州县卖,几人按比例分成。 过了三年,何进又找到何老爷,他想让何老爷从扬州县搜刮女孩给他送去。 何老爷一开始是从青楼购买那些刚刚被卖进去的女孩,可是何进催得急,青楼垂髫年华的女孩数量也不多,所以后来他想到了从村子里偷女孩的方法。 村子里对于女孩本来就不是很看重,偶尔丢个个把女孩也没有人在意,只要做得小心一些,不被人抓到把柄就好。 听完何老爷的话,骆瀚月和夏飞乾的脸色都有些难看,骆瀚月强忍着愤怒问道:“你知道送去凌嘉城的女孩后来去了哪里吗?” 何老爷点点头,苦笑道:“草民有次问过何尚书,听他说凌嘉城里有不少的达官贵人有特殊的癖好,他有时留下自己享用,有时会……会给各位达官贵人送去。” 第35章 不会有事 “达官贵人都有谁?你快说!不然大刑伺候!”夏飞乾一拍桌子,怒声道。 “是太仆寺卿宋冀、户部侍郎赵榆以及工部侍郎严宏深。”何老爷苍白着脸说道。 这倒是和何朔之前酒后失言对上了,骆瀚月点点头:“这些话你是不是曾经跟何朔说起过?” “是的,草民向朔儿说起过,凌嘉城里有这几位靠山,我们何府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唉,谁承想……” “关于太仆寺卿宋冀、户部侍郎赵榆以及工部侍郎严宏深参与其中,你可有证据?”骆瀚月面沉如水。 “没有,草民也只是听何尚书提过几次,听闻他们经常一起取乐。”何老爷唉声叹气。 曹县令的脸色变得惨白,没想到扬州县在他的管辖之下,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不要说乌纱帽,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未知数!希望圣上相信自己真的毫不知情,不是纵犯。 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看着何老爷在主簿写好的文书上签字画押,骆瀚月大步离开牢房,夏飞乾跟在旁边咬牙切齿地说道:“都是一群畜生!” 骆瀚月面色凝重:“曹县令,粮食产量的调查可以加快进度吗?我和刘寺丞可以一起调查。” 曹县令咬咬牙:“最快明日傍晚即可查完,不过只能统计一个大概的数字。” 骆瀚月点点头:“好,夏校尉,明日一早你送楠儿回家,等他们家平安撤离之后再回来。” “我不在你们会很危险,你也看到了,他们不分白天黑夜的都会进行刺杀。” “楠儿不能再跟着我们,必须尽快送走。” “让王微冲去送。” “他不知道楠儿家在哪里,而且我怕送楠儿的路上会有危险。” 夏飞乾叹息一声:“好吧,那我明日早去早回。” “大哥大姐都是老实人,你记得叮嘱他们短时间之内不要回来。” “好。”夏飞乾答应下来。 骆瀚月深深地看着夏飞乾:“你万事小心,路上小心被跟踪。”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千万小心,我一定会早点回来。” 第二日一早,夏飞乾带着楠儿离开,楠儿临走的时候抱着骆瀚月不撒手,骆瀚月劝了好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骆瀚月看着夏飞乾骑的马逐渐远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中的挂念得以平安,可以放手一搏了。 他转身看着身后的众人,刘伦、曹县令等人都在等着他下命令,他微微一笑:“我们进去吧。” 他带头走进县衙,身后太阳的光芒慢慢地透过云霞,一缕缕地照亮大地,黑暗过去后,光明马上就会到来。 …… 楠儿的爹娘见到楠儿高兴地热泪盈眶,他们一起给夏飞乾跪了下去,夏飞乾的心中五味杂陈,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娘,匆忙扶起了他们。 看着他们千恩万谢的模样,夏飞乾言简意赅地说出他们如今面临着杀身之祸,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中年汉子没有多问,立刻回屋收拾行李,想必也是知道事情并不寻常,夏飞乾护送他们走了十几里路,方才赶回县衙。 从他离开县衙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他的心中隐隐不安。 回到县衙,只见大门敞开着,他的心中一惊,不待马停稳就跳下马背。 县衙内静悄悄地,他穿过二堂,内院的地上躺着几个蒙面人的尸体,不好,骆瀚月……他的心中第一次有了惶恐的感觉。 沿途又见到几个蒙面人的尸体,未见一个熟人,他的心中稍安,他们都去了哪里? 还未等他想出结果,几个蒙面人从前方窜出,见到他立刻挥舞着大刀扑过来。 他的心中满是戾气,下手毫不留情,身形微动,兔起鹘落间带起血光一片,眨眼间几人皆倒在血泊中。 夏飞乾眸色如冰,丝毫不停留地朝着蒙面人来时的方向而去,那里是牢房的所在。 还未走到牢房,一股呛人的烟味涌进他的鼻中,不好!他足尖轻点,转瞬间到了牢房门口。 两个蒙面人正围在男牢外面,男牢的铁门紧闭,他们把一堆点燃的柴草堆在牢房窗户下方,不停地向内扇风。 夏飞乾看到这一幕,清莹秀澈的桃花眼中泛起一股杀气,他轻轻一跃跳到蒙面人身边,一剑刺死一个蒙面人,另一个蒙面人挥刀砍来,他侧身躲开,顺势剑尖翻转,趁蒙面人收刀不及一剑刺穿。 杀死蒙面人,他几脚踢翻门口的柴草,用力地拍门:“是我,你们都在里面吗?” 过了一会儿曹县令过来打开了门,牢房内烟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焦急地问道:“你们都在里面吗?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 曹县令咳嗽几声,深吸一口外边清新的空气说道:“多亏有骆大人和大理寺侍卫,万幸无人死亡,就是好几个人受了重伤,急需救治。” “曹县令,你在这里歇息,我去救人。”说着,夏飞乾飞快地向牢房深处跑去。 烟尘慢慢的扩散,夏飞乾隐隐看到几个身影踉踉跄跄地向外走来,匆忙过去。 是县衙的衙役还有大理寺众人,何氏父子、马二麻子和赵武也在里边,夏飞乾离得近了发现几人身上遍布着伤痕,关切地问道:“还能走吗?” 刘伦咳嗽两声:“我们受的伤虽然严重,养养就好了,但是骆少卿……” 夏飞乾的心下一沉,这才注意到王微冲的背上背着一个人,正是骆瀚月,他的脸色惨白,双眸紧闭着,不知是生是死。 刘伦继续说道:“骆少卿为了救下官,被刺客刺了一剑,昏迷前告诉我们来牢房躲避,一定要撑到你回来,现如今他气息微弱,恐怕……” “他不会有事的,”夏飞乾毫不客气地打断道,“他绝不会有事!我背着他去找大夫,刺客已经死了,你们自行去外边歇息。”夏飞乾说着,从王微冲手里接过骆瀚月,飞快地向外跑去。 跑了几步,他停下脚步回头叮嘱道:“我们不在的这几日,你们所有人务必都待在一个房间,牢房虽易守难攻,却不适宜久住,切记安排人日夜交叉巡逻,以防刺客再次出现。” 刘伦和曹县令忙答应下来。 夏飞乾见状点点头,迅速向仁医馆跑去。 骆瀚月后背的伤口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经过一路颠簸又开始向外渗血,鲜血顺着夏飞乾的衣服滑落到地上,夏飞乾紧紧地咬着牙关,不敢回头去看,只是逐渐加快了脚步。 第36章 竟然逃走 到了仁医馆,夏飞乾小心地放下骆瀚月,焦急地说道:“大夫,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张大夫面色沉重:“我会尽力而为,你先出去吧。” 夏飞乾不敢耽误张大夫救治,忙快步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在外面不停地来回踱步,怎么这么久还不好啊? 张大夫终于打开了门,他急忙问道:“大夫,怎么样?” 张大夫笑了笑:“差一点伤及要害,幸好剑偏了一点。” “谢谢大夫,”夏飞乾的心终于落地,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大夫,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明日就能醒过来,但是他受伤太重,短时间内不要四处乱动。”张大夫叮嘱道。 夏飞乾点点头:“好的,多谢大夫。”他快步走进屋内。 骆瀚月还在昏迷当中,他叹了一口气守在一旁,没想到这些刺客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幸好骆瀚月聪明,想到县衙牢房的设施最牢固,他们才能撑到自己赶来。 清早,骆瀚月醒来,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愣了愣,耳边似乎有轻微的呼吸声,他侧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睡颜,那双比桃花还要媚的双眸轻轻闭着,在清晨阳光的映衬下,夏飞乾的脸看起来恬淡柔和,和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判若两人。 看来他们得救了,他忍不住嘴角轻勾,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要起身。 谁承想这一下惊醒了夏飞乾,夏飞乾睁开眼睛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看向他:“你醒了?你受的伤不轻,不要乱动。” 骆瀚月笑了笑:“这里是哪里?刘寺丞他们怎么样?” “这里是仁医馆,他们都没有事情,倒是你,真的是太危险了,你真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夏飞乾表情严肃。 骆瀚月的嘴唇苍白没有血色,他淡淡一笑:“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寺丞被刺客杀死啊。” 夏飞乾张了张嘴想要继续劝说,也知道自己说什么他也不会听,深吸一口气转移了话题:“你要不要喝杯水?” 骆瀚月点点头:“楠儿他们呢?” 夏飞乾扶着他坐好,递给他茶杯说道:“我已经把他们送走,他们不会有事的。” 骆瀚月突然想到什么,剑眉微皱:“你在这里,刘寺丞他们由谁保护?” “县衙有刘寺丞在,后续的事情不用担心,你就别想这么多了,你才是最需要休息的。”夏飞乾的语气异常恼怒。 看着夏飞乾生气的模样,骆瀚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反倒衬得左眼角的朱砂痣越发鲜艳,这一笑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冶。 夏飞乾一时看得痴了,呆呆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骆瀚月摇摇头,慢慢地喝着水:“多谢。” 夏飞乾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我可不是关心你,你不要多想,你快点好起来我们才能早日回到凌嘉城,这样一直被刺杀下毒的日子真是过够了,你喝完水好好休息一下。” 骆瀚月笑笑,把杯子还给他,听话地躺下休息。 一觉睡到晌午,骆瀚月再次睁开眼睛时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他从床上坐起身,夏飞乾匆忙按住他:“大夫说了,你不能四处乱动,快回去躺着!” 骆瀚月叹口气,按住夏飞乾的手说道:“这几次刺客来得时机太巧,我怀疑目前待在县衙的人里边有人有问题,也不知刺客何时会再来,我怎么可能安心在这里待着呢?走吧,我回县衙再休息,如何?” 夏飞乾瞪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回到县衙根本不可能好好休息。” 骆瀚月微微笑了笑,坚持道:“我在这里更不能安心休息。” 夏飞乾叹了口气:“好,但是你要答应我,回去之后不能太过劳心劳力。” 骆瀚月笑道:“你当我是泥娃娃吗?” 夏飞乾哼了一声,板着脸背对他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 “两个大男人背来背去多不好看,我自己可以走。”骆瀚月苦笑着推开他,扶着床沿站了起来。 夏飞乾瞪着他,没好气地说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我背着你,要么让我……” 夏飞乾眨眨桃花眼,勾唇一笑,“抱着你。”威胁意味浓厚。 骆瀚月抬头回瞪夏飞乾:“想都不要……你做什么!” 夏飞乾不再听他废话,拉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背起了他:“别废话了,你不是急着回县衙查看他们的情况吗?” “……”骆瀚月撇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你走快一点!” 夏飞乾的脸上漾起一抹笑意,飞快地向县衙跑去,路上他刻意控制着平稳度,不至于颠簸了骆瀚月。 回到县衙,刘伦看到他们匆忙迎上来:“骆少卿、夏校尉,你们回来了,太好了,万幸骆少卿没有事情。” 骆瀚月笑了笑:“县衙如今怎么样?有没有出什么事情?” 刘伦的脸色变了几变,低下头不敢看他们。 骆瀚月的心中一惊,匆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马二麻子逃走了。”刘伦局促地搓着手指。 “什么?”骆瀚月的脸色微变,“什么时候的事情?” “等我们收拾好县衙时天色已暗,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他趁我们不备劫持了曹县令,逼我们给他解开镣铐,我们照做后他抢了一匹马逃走了,衙役和侍卫都受了不轻的伤,下官怕出问题就拦住了他们的追击,骆少卿,是下官的错。”刘伦面露愧色,歉意地说道。 骆瀚月拍拍他的肩膀:“你做得对,穷寇莫追,马二麻子跑不了多远的。” 夏飞乾点点头:“马二麻子由我来找,骆少卿,你现在要做的是回房间休息。” 骆瀚月笑了笑:“好,夏校尉,如今就靠你了。” 夏飞乾笑道:“这有什么。” 刘伦拱手说道:“骆少卿、夏校尉,下官继续给王微冲他们送药去了。” “嗯,好。”骆瀚月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想着马二麻子的事情。 第37章 意料之中 夏飞乾走到床边,轻轻地放下骆瀚月。 骆瀚月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是了,一定是去了那里,他拉住夏飞乾的胳膊,眼神灼灼:“马二麻子很有可能回了水云帮。” 夏飞乾听到他这句话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太过劳心劳力吗?你的脑袋能不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骆瀚月表情认真:“马二麻子管理水云帮八年,一定培养了不少亲信,他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多年的苦心经营,你快去,不然尹梓月会有危险。” 夏飞乾挑挑眉:“你这么关心尹梓月啊,对于她利用你的事情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骆瀚月失笑道:“尹梓月不相信县衙,我可以理解,况且尹梓月看你的眼神明显和别人不一样,这么好的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你还不抓紧去吗?” 夏飞乾露出义正言辞的表情:“没想到骆少卿是这样的人,我一身巍然正气,绝不会做这种落井下石之事……” 骆瀚月惊讶地睁大了双眸,只听夏飞乾慢慢地吐出最后一句话:“绝不会夺骆少卿心中所爱。” 骆瀚月气结:“夏、飞、乾!你……” “我当然不能坐视尹梓月受伤而不管,我先走一步,”夏飞乾不待骆瀚月说完,立马向屋外跑去,边跑边说,“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嘭!一个枕头向他扔去,被他躲开后撞到了门框上,他从门后伸出头笑道:“骆弟不用给我送枕头,我们之间无需这么客气,我走了。” 骆瀚月冷冷地哼了一声,他们果然八字不合!他刚刚用劲儿过大,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眩晕阵阵袭来,他之前失血过多,今日劳心劳力后有些疲惫,他强提精神思考了整件事情,确定没有任何纰漏,放松了身心,很快沉沉睡去。 夏飞乾从县衙牵出马来,一路狂奔,天刚擦黑的时候抵达了水云帮。 水云帮一片安静,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常,夏飞乾慢慢地往里面走着,越走心中异样的感觉越是浓烈,水云帮有些过于安静了,这么大的帮派,夜间不应该没有巡逻的人。 远处突然出现一片火光,不好,他加快脚步向那里冲去。 还未到近前,就听到兵器相交的铿锵之声,转过一个弯,他看到尹梓月正在和三个人交战。 尹梓月衣冠不整,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床上起来,打斗时动作迟缓,似乎体力不支,只见她向后躲避刺向胸口的一剑时双腿一软,竟然跌坐在地上。 另两剑趁势向她刺去,半路却被人拦住,是夏飞乾。 夏飞乾剑锋一转,逼那两个人后退了半步,另一个人冲过来,四人战到一处。 过了几十招,夏飞乾的身子蓦然右移,只见白光闪过,两个人捂着脖子不敢置信地倒在地上,最后一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呆呆地站着,夏飞乾一剑刺死了他。 解决掉三个人,夏飞乾松了一口气,他回身看着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的尹梓月,伸出手去。 尹梓月轻轻地打掉他的手,笑了笑:“我自己可以。”有人在今晚的饭食里下了曼陀软筋散,她如今身体酸软,内力大减,幸好她所食不多,勉强可以应对。 她挣扎着站稳,深吸一口气问道:“今夜是怎么回事?” 夏飞乾把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尹帮主,很抱歉,我今晚一定抓回马二麻子。” 尹梓月恨得咬牙切齿:“又是马二麻子!” 她抬高声音,大声喊道:“马二麻子,有本事不要做缩头乌龟,是不是个男人?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有能耐就过来杀我!” 夏飞乾吓了一跳:“尹帮主,你以身犯险诱敌深入实乃女中豪杰,不过你如今站都站不稳,这样太冒险了吧?” 尹梓月瞪了他一眼:“我只是中了剂量不多的曼陀软筋散,还能撑住,倒是你们,县衙那么多人竟然连一个人都看不住吗?” “曼陀软筋散?我有解药,”夏飞乾的眼睛一亮,从怀中拿出一个青绿色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尹梓月,“尹帮主请。” 尹梓月毫不迟疑地接过服下,服后坐下调息,加快解药的作用。 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夏飞乾笑了笑:“尹帮主,看来他们坐不住了,我先走了。” 尹梓月没有睁开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 很快九、十个人就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马二麻子。 马二麻子得意地看着尹梓月:“尹梓月,你的命还真大,居然还活着?” 尹梓月冷冷地一笑:“马二麻子,本来想饶你一命,你非要自己找死,那我就杀了你替爹娘报仇!” “哈哈哈哈……”马二麻子大笑起来,很是嚣张,“就凭你一个人吗?不妨告诉你,整个水云帮的人都被我控制住了,你看这是谁?” 马二麻子对着身后的帮众做了一个手势,他们押着一个人走上前来。 “王叔叔!”尹梓月睚眦欲裂地看着马二麻子,“你个畜生,放了他!” 马二麻子咧嘴笑道:“哼,他竟然敢背叛我,我就先拿他开刀,也让人知道背叛我的下场,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着,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他嘿嘿地笑着,举起刀砍向王文刚的脖子。 “不要!”尹梓月睁大眼睛,惊恐地喊道。 马二麻子笑着笑着忽然戛然而止,一把剑悄无声息地贴到了他的脖子上,其余帮众的脸色大变。 第38章 制作解药 夏飞乾笑吟吟地说道:“马帮主刚才笑得那么开心,怎么不笑了?继续笑啊。” 马二麻子不敢有任何的异动:“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很简单,一般人都会觉得你会逃离扬州县,其实不然,你离开了扬州县只能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愿意一无所有地活下去,所以你只会选择一条路——来水云帮夺回你的一切。”夏飞乾笑了笑。 马二麻子气结:“哼,你以为你来了就能逃得了吗?现如今水云帮都是我的人,就凭你们三个,又能做什么?” 说到这里,马二麻子的眼珠转了转,突然改了语气:“夏大人,你在朝廷当官,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银子吧?不如我们合作,你放了我,来水云帮当副帮主,有大官相护,我们能挣大把的钱,岂不比你守着朝廷的那点俸禄好?” “马帮主你说得很诱人,可惜看你之前的行为,我对你不放心啊,所以……”夏飞乾不为所动,“还不让他们放人?” 见他不上当,马二麻子恨声道:“放了王文刚。” 王文刚也食入少量曼陀软筋散,被松开后勉强站稳。 夏飞乾逼着马二麻子和他们一起走到尹梓月身边,左手在怀中摸着,找出青绿色瓷瓶递给王文刚:“里边是解药,一粒即可。” 王文刚接过服下,尹梓月也调息结束,她站起来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我饶了你们一命,你们依然不知道悔改,就怪不了我了。” 话音刚落,她持剑向那几个人冲去,夏飞乾伸手拉她没有拉住,无奈地喊道:“麻烦尹帮主留几个活口,我还要带回县衙审问。” 尹梓月并不答话,招招狠厉,王文刚休息片刻也上前帮忙。 尹梓月外逃的八年,受仇恨驱使一直勤加练功,这些普通帮众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眨眼间就剩最后一人。 那人扔下剑跪在地上求饶:“帮主,我也是一时糊涂,饶了我吧。” 尹梓月毫不理会,一剑向他劈去,眼见最后一个人也要死于尹梓月的剑下,夏飞乾抬手一个手刀劈晕马二麻子,飞身过去用剑挑开尹梓月的剑,尹梓月愤怒地看着他。 他嘿嘿地一笑:“麻烦尹帮主看在我深夜来救的份上,饶这人一命吧,我保证把他和马二麻子一起带回县衙关起来,你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他们了。” 尹梓月冷哼一声:“你拿什么保证?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既然如此,这两个人还是依我们江湖的规矩血债血偿吧。” “尹帮主,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这次也确实是我们的失误,不如这样,我救醒水云帮的所有弟兄,你让我带走这两个人,如何?”夏飞乾恳切地说道。 尹梓月低头沉思了片刻,点头答应下来。 夏飞乾拿出自己怀中的那瓶解药递给尹梓月,笑着说道:“尹帮主大气!这是我身上的解药,你先拿着,给我一日时间就可以配出其余解药。” 尹梓月一愣:“你竟然会配曼陀软筋散的解药?” 夏飞乾笑了笑:“其实也不难,曼陀软筋散是曼陀罗花的提取物,只要把花弄成汁液,然后烘干成粉末即可制作出让人迷醉的软筋散。” “这些我都知道,解药是什么?”尹梓月问道。 “江湖中人不知道的是,曼陀软筋散的解药也是毒药,以毒攻毒,”夏飞乾笑了笑,“只要把断肠草、毒箭木、鹤顶红、砒霜、雷公腾放在一起熬煮,等彻底煮烂后,让中毒者分早中晚三次喝下汤汁,即可解毒。” 王文刚听完脸色大变:“这些都是剧毒的毒药,寻常人喝下一种都会立即毙命,你是要杀死他们吗?” “只要控制好计量,就是解药,”夏飞乾镇定地说完,看向尹梓月:“尹帮主,你可信我?” 尹梓月犹豫片刻,咬咬牙:“好,我相信你,你尽管放手去做,这些毒药我来准备。” 王文刚激动地看着尹梓月:“帮主!” 尹梓月目光坚定:“他如果想毒死我们,就不会来救我们了,王叔叔,我有事拜托你。” 王文刚见她坚持,叹了一口气:“帮主有什么吩咐?” “你骑上快马,立刻赶去县城的药铺,按照夏……”尹梓月顿了顿。 夏飞乾接道:“尹帮主叫我夏飞乾就好。” “好,那你也不要叫我尹帮主了,叫我尹梓月就可以,”尹梓月笑了笑,转头看向王文刚继续吩咐道,“按照夏飞乾的要求去采买药材,越快越好。” “是。”王文刚无奈地答应下来。 夏飞乾对着王文刚细细叮嘱一番,王文刚牢牢记在心里。 等到王文刚离开,夏飞乾笑嘻嘻地看着尹梓月:“尹梓月,麻烦你去找两根麻绳过来。” 尹梓月指着身后房间说道:“我房间里就有,你尽管拿去用。” 夏飞乾知道尹梓月是怕她离开后自己跑了,笑了笑,自顾自去屋内取来麻绳,把马二麻子和另一个人牢牢地绑在一起。 那个人不敢有丝毫挣动,看了一眼马二麻子问道:“马二麻子是死了吗?” 夏飞乾用力地拉紧麻绳,笑了笑:“他只是昏过去了,你们俩都要回县衙受审,一切依律法来判。” 尹梓月等他弄完,催促道:“帮中还有一些药材,我带你去准备一下。” “好。”夏飞乾确认绳子已经绑好,放心地跟着尹梓月离开。 走进药房,夏飞乾找出烧锅,尹梓月动作熟练地烧上火。 夏飞乾笑道:“没想到你还会这些?” 尹梓月笑了一声:“我七岁那年爹娘惨死,孤身一人流落在江湖中,为了活命什么事情没有做过?” 夏飞乾愣了一会儿,叹道:“我理解你的感受。” 尹梓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要你理解,曾经为爹娘报仇就是我活着的目标,如今大仇得报,我一定会帮爹娘管理好水云帮,所以……” 尹梓月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如果救了水云帮所有帮众,算我欠你一个恩情,今后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在所不辞。” “我一定会救醒他们。”夏飞乾认真保证道。 等他们弄好这一切,夏飞乾算算时间马二麻子快醒了,往回走去。 走到那里,他们看到马二麻子和王川准备逃跑,绳子已经被割断了。 王川看到他们,一把夺过马二麻子手里的匕首。 马二麻子惊恐地说道:“王川,快把你的匕首给我,我武功高,能带你逃出去。” 王川冷笑一声,出手如电,匕首瞬间插入马二麻子的后心处:“马二麻子,你拿了匕首就跑了吧?以为我傻吗?” 马二麻子惊讶地回头看着王川,张嘴想说什么,却吐出一口血沫。 第39章 分开藏匿 这一切变化太快,夏飞乾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来得及问道:“为什么?” “呵,为什么?”王川冷笑一声,把匕首又往前送了几寸,“你以为这么大的生意,不在马二麻子身边放个自己人,凌嘉城里的大人物能放心吗?” 马二麻子睁大双眼,缓缓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夏飞乾恍然大悟:“上一次是你通知的刺客?” “对,本以为你们能杀死马二麻子,谁承想让他逃走了,安排在码头的刺客也被你们杀了,真是可惜!不过现在杀了他也不晚,我终于完成任务了。”王川抬头看着天空释然一笑,手腕翻转,匕首插入自己的心脏,当场毙命。 夏飞乾紧皱眉头,尹梓月叹息一声:“也是一条好汉。” …… “咚咚咚”敲门声持续地响着,骆瀚月被吵醒,问道:“是谁?” 刘伦关切地回道:“骆少卿,饭做好了。” “好。”骆瀚月答应一声下了床。 去往膳厅的路上,刘伦说道:“骆少卿,粮食产量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骆瀚月的眼睛一亮:“太好了,这下所有证据都搜集齐全了,不日即可回京。” 刘伦答应一声。 膳厅内早已摆上各色食物,最近事情太多,曹县令命令所有衙役住在县衙内不得回家,所以所有的人都在这里,本来十五个衙役,如今只剩不到十人,死的死伤的伤,一群人低着头,很是颓废。 骆瀚月看着他们的神情,暗自叹了口气。 曹县令看见他,匆忙过来迎接:“骆大人来了,今日下官去屋内看你,见你熟睡不敢打扰。” 骆瀚月点点头:“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刺客来势汹汹,大家也都负伤在身不宜硬抗,我想分散躲避,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曹县令一愣:“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们全都离开县衙吗?” 骆瀚月摇了摇头:“刺客的目标是我们,我们继续留在县衙你们也会很危险,我考虑过了,我们几人带着罪证和证人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刺客找我们也需要时间,我刚好利用这段时间养好身体。” 刘伦点点头:“骆少卿所言极是,只是这个地方恐怕不是那么好找的。” 骆瀚月轻咳一声,脸色微红:“我已经想到两个地方,为保万无一失,我们几人分开藏匿。” 刘伦拱手道:“一切听从骆少卿安排。” 曹县令愣愣地看着他们,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骆瀚月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曹县令,这段日子多亏你的协助,才能如此迅速地查清楚何朔一案的事实真相,我会向圣上禀明所有实情,相信圣上会酌情处理的。” 曹县令叹口气:“多谢骆大人。” 吃饱喝足,骆瀚月单独叫刘伦、王微冲、纪景等人去外边谈话,对着他们细细叮嘱一番:“……如此,你们尽快收拾好东西,等夏飞乾回来,我们就趁着夜色离开县衙。” 夜幕逐渐降临,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天空上,银色的光辉铺满大地,幽蓝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小星星。 骆瀚月站在院中,静静地看着天空。 不多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道人影快速从前方走来,看到他站在院中愣了一下:“你还未痊愈,为何独自站在这里?如今虽已入夏,夜晚风凉,你伤得不轻,小心寒气入体。” “你回来了?”骆瀚月收回目光,看向夏飞乾的身后,眉头轻皱:“马二麻子没有回到水云帮吗?” 夏飞乾尴尬地笑了笑,把事情经过简短地说了一遍:“就是这样,我研制出解药之后就离开了。” 骆瀚月点点头:“你不用自责,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何老爷才是关键,我打算把赵武交由曹县令处置,我们带着其他人离开县衙藏匿起来。” 夏飞乾认真想了想:“你这个办法很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今夜寅时。”骆瀚月定定地看着他说道。 “好,这个时辰正是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夏飞乾笑了笑。 寅时三刻,宵禁结束。 县衙的门悄悄打开,一群人趁着夜色驾着一辆马车走了出来,他们专挑隐蔽的街道行走,很快来到城门附近。 骆瀚月表情凝重:“你们带着这些罪证,一定要多加小心。” 刘伦抱紧手里的包袱,里面装着所有的状纸、卷宗、口供和账簿,郑重地点点头:“骆少卿放心,我们一定会誓死保护这些罪证的。”那些金银珠宝不便携带,暂时留在了县衙。 第40章 刺客上门 夏飞乾双手放到脑后,倚靠着车厢随意地笑了笑:“我们这些计谋刺客一定想不到,放宽心。” 骆瀚月又叮嘱一番,刘伦和和王微冲等人向他们告辞离去。 夏飞乾看了何氏父子一眼,笑道:“你们就跟着我们吧,那里可是一个好地方,你们会喜欢的。” 骆瀚月白了夏飞乾一眼,掀起车帘看向窗外,只见刘伦他们出了城门,渐行渐远。 “好了,我们走吧。”骆瀚月转过头来,假装镇定地说道,脸颊上却不自觉地带上一抹红晕。 夏飞乾看到他害羞了,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换来骆瀚月一个大大的白眼。 纪景点点头,用力一夹马腹,马车哒哒地跑起来,很快来到绾丝坊门口。 如今天刚刚破晓,大地朦朦胧胧的,绾丝坊的大茶壶刚打开门闩,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大门正前方,吓了一跳。 夏飞乾潇洒地跳下马车,扔给他一两银子笑道:“开门了?刚刚好。” 大茶壶接过银子,脸上堆满笑意:“大爷里边请。” 骆瀚月紧紧地盯着何老爷的眼睛,表情严肃:“想必你也知道,只有跟着我们,才能保证你们的性命无忧。” 何老爷点点头,看着身旁紧张地四处张望的何朔叹息一声:“骆大人,草民都明白,我们不会逃跑的。” “好,我们进去吧。”骆瀚月掀起车帘,让他们两个人先下马车。 五个人鱼贯而入,夏飞乾拿出二十两银子,扔给老鸨:“爷儿几个昨夜没有睡好,给我们准备两个房间,我们好好补一觉再找姑娘,银子你拿好,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老鸨接过银子笑得开心:“没问题,快带大爷们上三楼雅间。” 走到第一间房,夏飞乾拽住纪景、何老爷说道:“我们一间。” 骆瀚月看向何朔:“那我们一间。” 进入房间,骆瀚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确认安全后拿出一床被褥铺到地上。 他看了一眼一直傻愣着的何朔,叹息一声:“你最近一直没有睡好吧?睡一会儿吧,有我在没事的。” 何朔这些日子突逢大变,整个人一直精神萎靡,听到骆瀚月的话,他呆呆地坐到床上,双手抱膝不发一言。 骆瀚月也不管他,自顾自地睡了过去。 时间飞逝,他们在绾丝坊待了三日,骆瀚月的身体大好,遂提议启程。 夏飞乾摇头拒绝:“不行,回去路上危险重重,你的伤还未彻底养好,我们再待几天。” “你当我是泥娃娃吗?我哪有这么娇弱,再不走等刺客追来会连累这里的人。”骆瀚月坚持道。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不相让,何氏父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 这时正是白天,绾丝坊相对没有夜里那么热闹,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骆瀚月的心中一跳,夏飞乾止住话头,出什么事情了? 正要出门查看时,纪景走了进来。 骆瀚月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心下暗道不好,果然纪景说道:“有人从外边锁上绾丝坊的大门,扔进来不少火把,好像还有毒烟。” “刺客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骆瀚月深吸一口气,“我们要想办法救人。” 夏飞乾拦住骆瀚月起身的动作,郑重地说道:“你带着何老爷他们先撤离,我和纪侍卫去救人。” “你武功高强,你保护他们离开,我和纪侍卫去救人。”骆瀚月看了一眼纪景,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武功这么厉害不会有事的,你带着他们去县衙找曹县令,”夏飞乾见骆瀚月还在犹豫,气道,“你快走吧,再不走等他们守住绾丝坊所有的出口,就真的来不及了。” 骆瀚月心里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只是他放心不下,他看着夏飞乾坚定的模样,咬咬牙点头答应下来。 夏飞乾见状满意地笑了,招呼纪景向楼下冲去。 骆瀚月打开窗户,左右手分别揽住何氏父子,郑重地说道:“抓紧了。” 他施展轻功一跃而下,带着两个人还是有些吃力,幸好下边有堆柴草,他们才不至于受伤。 何氏父子吓得即哇乱叫,四个蒙面人循声过来拦住了他们。 骆瀚月见状蹭得一下子拔出剑来,吩咐道:“我挡住他们,你们去后院把马车牵来。” 何氏父子吓得六神无主不敢动弹,骆瀚月急道:“还不快去!” 何老爷如梦方醒,拖着吓得浑身发软的何朔向马棚跑去。 四个蒙面人飞快地攻击而来,骆瀚月手腕一转,迎上前去。 兵器相交,铮鸣不绝,几个人你来我往,转瞬间斗了十几招。 何氏父子平时出门都是由府内下人驱赶马车,何曾亲自动手过,他们俩看着那高头大马直皱眉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何老爷听着不远处兵器相交的声音,知道再不行动自己和何朔都活不了了,咬牙推了何朔一把:“你快点上去,我来赶车。” 何朔忙不迭地点头,连滚带爬地进入车厢,何老爷坐在车前,用力地拍了一下马的屁股,骏马嘶声长啸,飞快地跑起来。 骆瀚月一剑刺死最后一个蒙面人,听到马车奔来的声音,回头一看,刚好看到一辆马车犹如受惊一般直直地冲着他跑来。 他看着马车轴上面露惊恐的何老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等待马车到了近前,找准角度纵身一跃跳上马背,熟练地驾着马车向县衙而去。 第41章 救人要紧 到了县衙,骆瀚月不等马车停稳一跃而下,飞快地向县衙内跑去。 曹县令站在院子中,看着县衙剩下的衙役心中五味杂陈,三日平安度过,县衙不会再出事了,真好啊。 “曹县令……” 曹县令一愣,回头看到骆瀚月从远处飞奔而来。 “曹县令,快带人随我去绾丝坊救人,有刺客!” “是,大人。” 骆瀚月武功最高,一马当先到了绾丝坊。 绾丝坊的大门已经被夏飞乾踹开,门外躺着老鸨等七、八个人。 骆瀚月看着绾丝坊浓烟滚滚的情形紧皱眉头,抬手捂住口鼻冲了进去。 有一个女子晕倒在楼梯处,骆瀚月俯身抱起她,大踏步走到门外放下。 眨眼间他救下了两个人,县衙的人才刚刚赶到。 他嘱咐道:“里边都是烈火燃烧后起的浓烟,你们进去的时候要捂紧口鼻。” 衙役答应下来,立即冲进去救人,周围的邻居看到火势,纷纷回家拿水桶来灭火。 骆瀚月又冲进去救了两次人,一直没有看到夏飞乾的身影,焦急地问着老鸨:“你见到和我一起的那个公子了吗?” 老鸨点点头:“媚儿没有逃出来,他去救媚儿了。” 骆瀚月轻皱眉头:“媚儿的房间在哪里?” “就是三楼最里边那一间。”老鸨苍白着脸色说道。 骆瀚月听完,立刻转身向绾丝坊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夏飞乾和媚儿。 他们身后跟着纪景,纪景右手持剑,警惕地看着四周,看到骆瀚月的时候纪景轻轻地点下头,转身返回了绾丝坊。 媚儿缩在夏飞乾的怀里,左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右手替夏飞乾捂着。 夏飞乾看到骆瀚月眨眨桃花眼,故作轻松地笑道:“你来了。” 媚儿发现一堆人都在看着他们,方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姿势有些暧昧,脸颊微红,轻轻地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可以放下我了。” 夏飞乾笑笑,轻轻地把媚儿放到地上,媚儿吸入浓烟过多,一时不能起身,就这么躺坐在地上。 骆瀚月注意到夏飞乾的胳膊上有伤,拧起眉头:“你受伤了?你快坐下,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 夏飞乾摇摇头:“刚才黑暗中不知道被谁给划了一剑,我没事,里边还有不少人,我和你一起去救。”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回走,脚步踉跄,走了几步差点摔倒,骆瀚月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 骆瀚月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坚定地说道:“有我呢,你已经吸入不少浓烟,还是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夏飞乾感觉头昏脑涨,无奈地接受了骆瀚月的建议。 骆瀚月扶着他坐到门旁,转身进了绾丝坊。 经过众人的努力,绾丝坊的火很快被扑灭,无一人死亡。 骆瀚月的胸口有些闷痛,他躺坐在夏飞乾的身边,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夏飞乾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骆瀚月白了他一眼。 一众衙役和百姓累得横七竖八地坐在地上,老鸨终于反应过来,看着烧得精光的绾丝坊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哪个挨千刀的玩意儿干的好事啊,我多年的心血就这样没有了,啊……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骆瀚月和夏飞乾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内疚,这件事情是因他们而起。 骆瀚月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掏出来递给夏飞乾,夏飞乾了然,起身走到老鸨面前,把骆瀚月和自己的钱财都给了她。 老鸨呆呆地看着这些或零或整的银子,没有伸手去接。 夏飞乾心虚地笑了笑:“你拿着吧,这钱虽然不够你重建绾丝坊,总比没有好嘛。” 老鸨的嘴唇微微抖动着,眼眶里慢慢流淌出串串泪珠,她摇摇头:“两位公子舍命救了我们,我们怎么能拿救命恩人的钱财呢?” 夏飞乾硬塞到她的手里:“你就不要推辞了,大不了以后我们来的时候不收我们钱就是了。” 老鸨连连点头:“多谢……多谢两位公子,以后你们随时可以来绾丝坊,绝不再收一分钱。” 夏飞乾心虚地笑笑,抓紧溜回到骆瀚月身边,骆瀚月正在憋笑,看到他回来,笑得更是开心。 夏飞乾一本正经地看着骆瀚月:“我是一个正人君子,是不会做挟恩要报的事情,更不会去绾丝坊做不正经的事情。” 骆瀚月收起笑容,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配合道:“我相信夏公子一定不会去绾丝坊做不正经的事情。”眼眸中的笑意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夏飞乾他说得是假话。 “你……”夏飞乾瞪起桃花眼,正欲再说什么,一个轻柔的声音唤住了他:“夏公子。” 夏飞乾回头看去,是媚儿,媚儿见他看向自己,脸颊上不禁染上一片红晕:“可否请夏公子移步说话?” 夏飞乾看着骆瀚月憋笑的表情,瞪了他一眼,跟着媚儿走到角落。 骆瀚月的身体慢慢恢复了,他起身找到曹县令:“曹县令,后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曹县令郑重地点点头:“骆大人放心,包在下官身上,你们此去一路小心。” 事不宜迟,他们回到县衙接上何氏父子,驾着马车离开扬州县,向凌嘉城而去。 第42章 再遇刺杀 他们一路快马加鞭,两日后的傍晚抵达曾经躲雨的荒庙。 夏飞乾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说道:“不如今夜就在这里休息吧?” “好。”骆瀚月答应下来。 他们依次下了马车,骆瀚月三人找来树枝点燃,拿出准备好的干粮递给何氏父子,何朔接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短短数日,何老爷的头发基本上全白了,拿着干粮也不吃,目光呆滞地坐着。 骆瀚月看他这般模样,劝慰道:“你不用担心,万事有我们,吃完你好生歇息一下,回城的路不会顺利,能好好休息的时候一定要养足精神。” 何老爷回过神来,深深地叹息一声:“都是草民的错,是草民拖累了整个何府,一步错步步错。” 夏飞乾挑挑眉:“现在才知道后悔,早干什么去了!” 骆瀚月闻言对着他使一个眼色,他摊开双手说道:“骆弟就是心善,看你精神不好不忍再刺激你。你如今后悔也只是因为事情败露遭到你曾经效忠之人的刺杀,也只是对于全家老小荣华富贵不再、性命不保感到担忧。这些年你和令郎害得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可曾有过一点悔过之心?” 骆瀚月把手中的干粮塞到夏飞乾的嘴中:“好好吃你的饭,不要说话。” 何老爷被夏飞乾的质问逼得满眼愧疚,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何朔停止吞咽的动作,呆呆地看着何老爷,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何老爷露出这个模样。 骆瀚月叹息一声,这一切又怪得了谁?是何氏父子自作自受,他并不同情他们,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他们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所有触犯律法的人都不能逃脱律法的制裁,只是看他们如今模样凄惨,他不忍继续刺激他们。 骆瀚月没有说什么,伸手抢过夏飞乾手中的干粮吃起来。 夏飞乾的桃花眼微微一眯,拿出自己嘴里的干粮,看了一眼骆瀚月手中自己刚刚啃过一口的干粮,笑呵呵地吃起来。 夏飞乾咬了一口干粮,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说刘寺丞他们走到哪里了?” 骆瀚月沉思片刻:“他们出城后会去官道附近的马车店乔装打扮一番,之后到水云帮走水路,算算时间,大约三日后就可以抵达凌嘉城。” 夏飞乾笑笑:“还是你聪明,假装我们分散躲藏,其实暗中让刘寺丞带着所有证据先行一步,水路可比陆路快多了。” “嗯,希望他们无事。”骆瀚月轻皱眉头。 “放心,大部分刺客被我们引了过来,王微冲他们虽然没有我厉害,少量的刺客还是可以应对的。”夏飞乾自信地笑道。 骆瀚月听着他这毫不谦虚的话语,忍不住嘴角轻勾,跟着笑了起来。 纪景听完他们的话,犹豫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难道刘寺丞他们不是去了城门外的第三家马车店躲避吗?” 骆瀚月微微一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只是一个障眼法,他们早就被水云帮送往凌嘉城了。” “我可是给了水云帮一大笔银子,有钱赚他们何乐而不为呢?”夏飞乾笑道。 吃饱后,骆瀚月找出他们上次睡过的茅草堆,商量好三个人守夜的时间,与何氏父子一起先行睡去。 半夜里,骆瀚月感觉有人轻轻地碰了自己几下,立刻惊醒过来。 夏飞乾见他醒来,把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表情。 骆瀚月竖耳凝听,一些轻微的脚步声正逐渐接近这里,听声音人数还不少,他皱起眉头,有刺客? 很快,一群蒙面人踹开庙门,走了进来。 他们进来也不说话,拔剑向他们攻击而来。 夏飞乾丢下一句:“你们保护好他们。”独自一人拿着剑欺身而上。 这次的蒙面人与以往不同,动作整齐划一,配合有素,竟是八人形成了一个剑阵,把夏飞乾围在里边,夏飞乾的眼神变了变,嘴里“咦”了一声。 另五个蒙面人绕过他们,朝骆瀚月他们扑过来。 骆瀚月回头冲着惊醒过来吓得缩在一起的何氏父子说道:“你们躲远一点,纪景你保护他们。” 说完他转身迎向刺客,甫一交手,他就发现这些刺客的厉害,剑气逼人,天地间充满了肃杀之意。 他不顾一切欺身而上,剑影翻飞,几个人转眼间斗了几十招。 瞅准一个时机,他弯腰躲过两剑,抬脚踢到另一个人的腿弯,趁那人身形不稳之时,一剑刺穿他的胸口。 其余刺客见同伴死了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攻击着骆瀚月。 又是几十招过去,骆瀚月身形一闪,长剑挥洒,剑尖划过最后一人的喉咙,那人大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骆瀚月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夏飞乾。 夏飞乾那里看起来险象环生,他在剑阵中左躲右闪,这八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时让他突围不出去。 打斗一段时间,夏飞乾有了主意,他嘴角轻勾,突然腾空而起,似乎想要从上方跳出包围圈,有两个人立即随着他一跃而起,剑光封住他所有的出路,他待那两人到了近前,扬手洒出一片毒粉。 那两人猝不及防吸入进去,扑通两声摔到地上,很快咽了气,密不透风的剑阵就这样被破开了一道口子。 夏飞乾冷冷一笑,落地时脚尖轻转,身上带上一股锐利气势,他杀性大起,招招凶狠毒辣,这几个蒙面人很快像破麻袋似地倒在了地上。 他用脚下蒙面人的衣服擦掉剑上的血迹,插剑入鞘,转身看向骆瀚月的时候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刚才那股狠辣的气势瞬间消失无踪。 “怎么样,”夏飞乾神采飞扬地笑道,“小爷厉害吧?” 骆瀚月看着他邀功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是是,你最厉害,不愧是夏校尉。” 夏飞乾笑得更是得意,骆瀚月不再理他,走过去把几具尸体拖到院子里,重新用茅草铺出一个干净的地方:“时辰还早,你们再睡一会儿,该我守夜了。” 何氏父子蜷缩在香案的后边,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杀人,吓得不轻。 骆瀚月看着他们吓破胆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勉强,转身走到荒庙门口守着。 第43章 巧设计谋 这一夜再也无事。 翌日,他们继续沿着官道快速前进。 正午时分,骆瀚月说道:“我记得顺着这条官道走下去,有一家云来客栈,做的饭食甚是好吃,不如今夜就宿在那里如何?” 夏飞乾大笑起来:“甚好,甚好。” 大约三个时辰之后,他们抵达了那家客栈。 店小二见到他们很是热情:“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夏飞乾笑着扔给店小二五两银子:“我们当然是住店了,你快备些好酒好菜,我们要饿死了。” 店小二乐呵呵地答应下来,请他们进了客栈,牵着他们的马车向车棚走去。 客栈里人不多,只有三、四桌客人在吃饭,夏飞乾扫视一圈,走到最里间笑道:“我们坐在这里吧。” 客栈掌柜走过来,笑呵呵地问道:“客官点些什么菜呢?” “上五个你们店里最拿手的菜,再来两坛好酒。”夏飞乾说道。 掌柜的答应下来,很快就端来两坛好酒。 夏飞乾拿过酒坛,给自己、骆瀚月和纪景都倒上一杯,说道:“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我们今天好好放松放松,一直绷着弦儿会崩溃的。” 骆瀚月点点头,端起酒杯说道:“我敬你们一杯,这些日子辛苦了,回到凌嘉城我一定会奏请圣上为你们嘉奖。” 三人一饮而尽,骆瀚月又为他们倒上一杯酒,笑道:“酒逢知己饮,再敬你们一杯。” 纪景端起酒杯说道:“骆少卿、夏校尉,应该是下官敬你们,这一个多月,多亏了你们的照顾。” 夏飞乾笑着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喝。” 喝完第二杯,店小二端上一盘酱肘子,夏飞乾笑道:“不要光顾着喝酒,来,吃饭。” 何朔拿起筷子慢慢地夹向酱肘子,夏飞乾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腹部惊呼一声:“不好,有毒。” “什么?”骆瀚月惊讶地看着他,他指了指酒坛,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何朔吓得扔了手中的筷子,缩在何老爷身边瑟瑟发抖。 骆瀚月看看酒坛,再看看夏飞乾,来不及说什么,头一歪也晕了过去,纪景也随着晕倒在地。 何氏父子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何老爷率先反应过来,拽起何朔站向门外跑去。 那几桌客人在骆瀚月他们晕倒时同时放下手中的筷子,走起来包围住他们。 何氏父子连连后退,退到骆瀚月身边,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 掌柜的笑呵呵地说道:“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们两个人乖乖受死吧。” 何氏父子慌乱地看着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你们做得很好。” 何老爷心中升起一股希望,回头看去,纪景缓缓地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纪大人,救救我们。”何老爷乞求道。 在何老爷期盼的目光中,纪景慢慢地向着那些人走去,掌柜的笑道:“纪景,你这次立了大功,主子一定会重重赏你的。” 何朔吃惊地看着纪景:“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纪景回头冷冷地看着他们:“当然,枉费我周详计划一番,没想到这两个蠢材这么容易就上当了,你们出卖了何进,还是乖乖受死吧。” 他冷笑着拔刀向他们砍来,何老爷看到锋利的刀锋,下意识地把何朔护在怀里,自己的整个背部暴露在纪景的刀下。 何朔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老态龙钟的父亲,眼眶逐渐湿润,嘴唇喏喏着:“爹……” 何老爷深深地看着何朔,想要临死前再看一眼自己的儿子,等了许久刀都没有落下来,他疑惑地回头,是骆瀚月接住了纪景的刀。 纪景气急败坏地看着骆瀚月:“你竟然没有死?” “不止是他啊,你才是真正的蠢材。”一个笑呵呵的声音响起,夏飞乾也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们怎么可能没有中毒?那毒毒性极强,只要饮下,顷刻毙命。”掌柜的惊恐地看着他们。 夏飞乾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你也说是饮下才会中毒了,如果我们没有饮下呢?”他甩着袖子,只见袖子上湿漉漉地,很明显,酒都被他们吐到了袖子里。 纪景的脸色白了几分,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酒里有毒?” 骆瀚月轻轻地笑了笑:“第一次刺杀之后,我就在想一个问题,刺客是如何准确得知我们的位置的?直到你们遇到第二次刺杀,我确信我们之中一定有内奸,而内奸就是你们五个人之一。之后我遭遇伏击,被田崇二人救了,他们俩如果是内奸,那次不会救我,因此我就把目光锁定在你、刘寺丞和王微冲的身上。” 夏飞乾笑得得意,接口道:“我和骆弟讨论过,李师爷潜伏这么久突然行动是谁给他下达的命令,我们去水云帮那次,又是谁告诉刺客证据放在书房,后来武功最高强的小爷我刚刚离开县衙刺客就来了,又是谁在通风报信,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我们觉得你是最可疑的,剩下的……骆弟,你来说。”夏飞乾对着骆瀚月做一个鬼脸。 听到夏飞乾自夸的话,骆瀚月无奈地扶额说道:“为了确认,我决定做一个局。我分别跟你们四个侍卫说了不同的车马店,然后让衙役提前埋伏在车马店附近,只有你知道的那一家出现了刺客。你以为这三天我们真的只是在养伤吗?我们在等待消息,我早已和刘寺丞说好,他接收到衙役安全的信号,才会从水云帮走水路离开。” “我们是故意留你在身边的,骆瀚月设的局证实他的猜测没有错,我们就安心待在绾丝坊,这样你们所有的注意力都会放在我们身上,刘寺丞他们就安全了,只是没有想到你们会火烧绾丝坊,够阴险够狠毒。”夏飞乾啧啧地说道。 第44章 抵达凌嘉 骆瀚月叹息一声:“这一点是我们失算了,幸好没有无辜之人枉死。绾丝坊那次你是想趁乱刺杀夏飞乾吧?夏飞乾胳膊上的伤口也是你所为,对吧?既然已经锁定你是内奸,后边的事情就好办了,我之前游历江湖的时候来过这家客栈,知道客栈早就荒废了,因此故意说客栈的事情引你上勾,你果然上当。” 纪景听完所有的话,气得脸色通红,他狠狠地瞪着骆瀚月、夏飞乾:“就算你们识破了又如何?我们这里有十几个人,你们只有两个人,我就不相信你们能逃脱!” 夏飞乾眨眨桃花眼,笑道:“你没有发现我们今天的话格外多吗?” “什么?”纪景听完脸色一变。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客栈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两道人影跳了进来。 纪景看着进来的王微冲和田崇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骆瀚月笑笑:“既然确定他们没有问题,刘寺丞那里也很安全,当然要让他们跟我们一路,为了防止被你发现,他们一直不敢骑马相随。荒庙那夜在你熟睡时我和他们说了客栈的计划,他们偷偷先行一步,只是脚力终究是比不上马车,我们拖了这么久的时间,他们终于来了。” 纪景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掌柜的咬咬牙,拔刀向骆瀚月横扫过来,骆瀚月躬身躲过,一剑划向他的腿,夏飞乾和王微冲等人也加入战局,众人混战起来。 何氏父子吓得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两炷香的时间,地上横七竖八地摆了一堆尸体,掌柜的和纪景捂着胳膊,脸色灰败地跪在地上,王微冲和田崇的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夏飞乾飞快地卸掉他们二人的下巴,他们二人恨恨地瞪着他们。 骆瀚月看着纪景问道:“你幕后的主子是谁,我大概能猜到,你还是说出来吧,不然等回到大理寺,免不了受一些皮肉之苦。” 夏飞乾笑道:“你想说话就点点头。” 纪景怨毒地看着他们,并不答话。 夏飞乾看着他们,眼睛里闪过一丝冷酷,回头看向骆瀚月时转为笑容:“我会一些拷问的手段,不如我带他们去旁边的屋子试一试?” 骆瀚月疑惑地打量了他一下:“你从哪儿学来的方法?” “我从小浪迹江湖,会的东西可多了,”夏飞乾耸耸肩,“只是方法太过狠毒,你们还是别看了。” 骆瀚月犹豫起来,纪景和掌柜的突然伸长舌头舔自己的嘴唇下方,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口吐白沫,双双倒在地上。 夏飞乾皱起眉头:“他们竟然也在嘴唇下方涂了剧毒?” 骆瀚月神色凝重:“他们的身份恐怕不是之前的那些刺客所能比的,离凌嘉城越近就越危险,今后务必更加小心。” “如今内奸也死了,我们只要多加注意,定能安然无恙。”夏飞乾无所谓地说道。 骆瀚月紧紧皱着眉头,他并没有这么乐观。 客栈的饭是不能吃了,骆瀚月等人都不会做饭,夏飞乾认命地去厨房生火做饭,很快端上几样简单的饭食,他们早就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了个精光。 今晚不用守夜,他们安心地睡了一觉。 第二日清晨,骆瀚月起床后去其他房间翻找,意外地找到两身女子的衣服,他突然有了主意。 “不穿,我坚决不穿!”夏飞乾听完骆瀚月的话,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骆瀚月忍着笑,假装正经地说道:“夏校尉,我们既然在朝中任职,是不是应该时刻记挂着百姓,一切以百姓为先?” “……”夏飞乾听着这熟悉的话语一时无言以对,没想到当初坑刘伦的话有一天会落到自己的头上,真真是“报应不爽!” 骆瀚月继续循循善诱:“我知道夏校尉深明大义,不拘小节,一定不会在意这等小事。” 夏飞乾看着身侧憋笑的王微冲和田崇,眼珠转了转:“我觉得骆少卿说得在理,可是只有我一人扮作丫鬟恐怕会露馅,我看这还有一件衣服,不如骆少卿与我一起?” 夏飞乾向骆瀚月眨了眨含着秋水的桃花眼,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接着说道:“像骆少卿这般聪明的人实在是少见,我万一哪里露馅还需要骆少卿替我遮掩一二,骆少卿以为如何?” 骆瀚月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终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吃完早饭,骆瀚月和夏飞乾穿上女子的衣服,像是泄愤似地拿起胭脂水粉,一股脑地拍在对方的脸上,弄得两张脸白得像是铺了一层面粉一样,王微冲和田崇捂着嘴偷笑个不停。 骆瀚月瞪了一眼同在车轴上坐着的夏飞乾,猛拉缰绳:“驾——”骏马扬蹄狂奔,向着凌嘉城的方向而去。 这次他们很少停歇,连续狂奔了五日之后,终于抵达了凌嘉城。 骆瀚月抬头凝望着城门上方的“承安”二字,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 夏飞乾笑着看向他:“走,我们进城。” 天边,夕阳西下,暮霭沉沉,他们沐浴在余辉的彩霞中,身影渐行渐远。 第45章 是一家人 大理寺守门的阍吏看到他们匆忙打开大门,恭敬地说道:“骆少卿快请进,前几日王大人吩咐,只要骆少卿来了,不论何时立刻去见他。” 骆瀚月一愣:“刘寺丞回来了吗?王大人这些天都没有离开大理寺吗?” “刘寺丞三日前就回来了,自从他回来后王大人一直住在大理寺未曾离开。”阍吏恭敬地回答。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骆瀚月走到半路想起什么,不好意思地问道,“大理寺中可有衣服让我们换一下?” 阍吏看了一眼他和夏飞乾画着大白脸、穿着女装的模样,了然地点点头,带他们去内院更换衣服。 夜色已深,王朗正在大理寺独属于他的院子中处理着公务,“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王大人,骆瀚月拜见。” “进来。” 骆瀚月等人进来,王朗笑呵呵地站起来迎接:“扬州县的事情刘寺丞都告诉我了,你们这段时间办案辛苦,谁曾想这个案子如此危险,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王朗假意夸赞几句:“骆少卿年纪轻轻就如此优秀,实在是后生可畏啊。”心中冷哼道,还不是靠着小聪明取胜,没有一个好爹,哪里够资格担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骆瀚月忙拱手道:“王大人谬赞,这次多亏了刘寺丞和大家的帮助,才能如此迅速地侦破此案。” 骆瀚月指着身后的人说道:“王大人,这就是何氏父子。” 王朗看了他们几眼,郑重地说道:“嗯,刘寺丞都和我说了,我这些天把所有的证据整理了一下,时间紧迫,骆少卿,明日早朝我们一起去面见圣上,告知他案情的始末。” “好。”骆瀚月点头答应下来。 王朗看向其他人:“夏校尉、王侍卫、田侍卫,你们辛苦奔波许久,我给你们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夏飞乾等人笑着拱手致谢。 王朗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带何氏父子去牢房,诸位早点回去休息吧。” 夜幕降临,骆瀚月等人拱手告辞离去。 在大理寺门口,骆瀚月、夏飞乾与王微冲和田崇告别,向侯府走去,这些日子奔波在外,日日提心吊胆,夜夜辗转难眠,他真的有些想念侯府的人。 夏飞乾默默地看着身旁步伐轻快的骆瀚月,骆瀚月如今没有在扬州县时的稳重模样,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放松,这才像是一个刚满16岁的少年,他忍不住嘴角轻勾。 高管家看到骆瀚月回来,高兴地合不拢嘴:“快进去通报,二公子回来了!” 骆瀚月笑着向他打了声招呼,问道:“爹和娘亲,还有大哥黛儿呢?” “他们正在膳厅吃饭呢,既然二公子回来了,我马上吩咐厨房准备上二公子喜欢的红烧狮子头。”高管家笑呵呵地说道。 骆瀚月点点头,转念想起什么,叮嘱道:“再加一道东坡肉。” “好的。”高管家应声下去安排。 夏飞乾听到骆瀚月的话顿时一愣,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道菜?” “那几日在县衙,发现你只有这道菜吃得最多,想必你很喜欢吧。”骆瀚月真诚地看着他。 夏飞乾的心中划过一丝暖流,轻轻地笑了笑:“小时候家穷,家母在大户人家打工,每到过年的时候,能被赏赐一小块半肥半瘦的猪肉,家母会将肉切成方块,烧得红酥酥的让我吃。” 说到后来,他的眼中带上一抹追忆、一抹忧伤:“我曾经发誓长大后一定要挣大钱,让家母过上好日子,只可惜我还未长大,家母就病故了……” 骆瀚月见他神情难过,伸开双手环抱住他,轻柔地安慰道:“夏大夫和夏夫人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一定会为你骄傲。” 夏飞乾被他抱住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身体僵硬,过了一会儿试探性地抬起双手,抬到半路犹豫一下又放下了:“谢谢你。”语气真诚。 骆瀚月拍拍他的背笑道:“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膳厅早已点亮蜡烛,烛火明亮,侯府的一家人在桌前坐着,只是还没有动筷。 他们早已听到下人的禀报,知道骆瀚月和夏飞乾回来了,所以在等他们一起用膳。 骆瀚月踏入膳厅,还未开口说话,骆汐黛第一个发现了他,跳起来扑到他的怀里:“二哥,你终于回来了,黛儿一直好担心你啊。” 骆瀚月轻柔地揉着她的头发,笑道:“哈哈,是二哥的不对,让黛儿担心了。” 骆在全笑着说道:“你们平安回来了就好。” 骆瀚月收起笑容,与夏飞乾一起神色恭敬地上前跪倒。 “孩儿见过爹和娘亲。” “夏飞乾见过侯爷和夫人。” 骆在全笑呵呵地说道:“快起来吧,这些日子受苦了吧?” 朱静婉走过去左手拉起骆瀚月,右手拉起夏飞乾,温柔地笑着:“月儿和飞乾一定吃了不少苦,你看两个人的脸都瘦了一圈了,你们在外边肯定没有好好吃饭,一会儿要多吃一点。” 夏飞乾忙拱手道谢。 这一顿饭吃得温馨而美好,夏飞乾定定地看着侯府中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羡慕的感觉,这是他自从娘亲死后再也没有体会过的家人的温暖。 “傻愣着干什么,快吃啊。”骆瀚月往他的碗里加了一块东坡肉,笑道。 “飞乾,上次不是说了嘛,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你不用拘礼。”骆在全笑着接道。 “嗯。”夏飞乾的脸上洋溢起真心的笑容,夹起碗中的东坡肉,大口地吃起来。 第46章 三司会审 翌日,骆瀚月与王朗一起抵达青州宫门,不多时,城楼上的钟声敲响,宫门缓缓地向两边敞开。 这不是骆瀚月第一次面见圣上,却是第一次上早朝,他牢牢地跟在王朗身边,唯恐行差就错。 从东安门进入,就不能乘坐马车,而是换上青罗小轿。 到了西安门,他们下轿步行,走过一段长长的走廊,穿过景阳门,就到了青州宫的前殿——德阳殿。 德阳殿高大雄伟,殿高三丈,陛高一丈,是皇帝公仲邦朝见群臣、处理政务的地方。 德阳殿之后的德元殿,是皇帝的便殿。皇帝公仲邦可以在便殿接见重要或亲近的臣属,办理政务。德阳殿以北、包括两仪殿在内的数十座宫殿构成内朝,是皇帝、太子、后妃们生活的地方。 内朝又分为东西两路,东路称为东宫,是太子居住和读书的地方,骆瀚月小时候做过一段时间太子侍读,他和公仲嘉茂就是那个时候熟悉起来的。 西路为尔加宫,是皇帝与后妃们的居住之所。 群臣走到德阳殿依次站好,骆瀚月默默地走到最后一排。 皇上公仲邦伴随着初升的太阳走进来,在龙椅上端正坐好。 殿头官高声喊道:“跪!” 群臣如风吹草偃般跪下行山呼之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仲邦随意地摆摆手:“众爱卿平身。” 群臣慢慢起身:“谢万岁。” 公仲邦满意地点点头:“众爱卿,谁有本可奏?” 王朗率先出列,恭敬地说道:“陛下,微臣大理寺卿王朗有本上奏。” “哦,王爱卿所奏何事?”公仲邦问道。 看到王朗出列,宋冀、赵榆、严宏深的脸色变了几变,何进则自从告病在家后再也没有上过早朝。 王朗不急不慢地回道:“微臣参奏户部尚书何进欺君枉法、贪污官粮、纵容亲侄子在扬州县为非作歹等三款大罪,参奏户部尚书何进、太仆寺卿宋冀、户部侍郎赵榆以及工部侍郎严宏深强抢垂髫年华女孩行奸淫一事,请陛下严办。” 殿头官接过王朗手中的证据交给公仲邦,公仲邦越看越是心惊,看到最后只觉一股怒火在胸中沸腾。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气呼呼地说道:“宋冀、赵榆、严宏深,你们有何话说?” 宋冀三人匆忙出列,战战兢兢地跪下:“微臣冤枉啊。” “你们还敢喊冤?朕如此信任你们,对你们委以重任,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朕的吗?这么多条人命丧在你们的手中,你们就是这样忠君爱国,就是这样为国为民的吗?”公仲邦怒极反笑。 宋冀三人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他们自信这些时日已经销毁了所有的人证、物证,仍在狡辩:“敢问大理寺可有实证?” 王朗道:“陛下,大理寺少卿骆瀚月正在大殿上,可由他来陈词调查情况。” 公仲邦摆摆手:“准。” 骆瀚月一步一步地走到大殿前方,把这些日子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公仲邦听完脸色更加难看,大殿上的群臣低声议论起来。 王朗在骆瀚月说完后,从容地说道:“微臣也知目前对于三位大人的证据不足,唯恐会有冤屈,故而微臣恳请陛下降旨,恩准三司派员,明堂会审。” “准!”公仲邦看着宋冀三人怒声道,“立刻给朕拟旨,此案由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三司会审,太子公仲嘉茂在旁监听!你们一定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是。”一句掷地有声的话,揭开了今年第一大案的序幕。 三法司效率奇高,近十天时间已经收集齐近半的证据,只是何进、宋冀、赵榆以及严宏深强抢女孩行奸淫一事迟迟没有任何进展。 王朗与刑部尚书袁正阳、左都御史马文斌一起在大理寺翻看着罪证,夜已深,公仲嘉茂刚刚离开。 王朗叹一口气,如今只有何老爷和何进的口供,无任何实证,该如何是好呢? 马文斌一拍桌子,气愤地说道:“那三个贼子真是狡猾,证据消灭地这么干净,我们还怎么查?” 王朗也皱着眉头:“马都御史莫急,我们一定会找到证据,不能让那些百姓死不瞑目!” 袁正阳还未说话,骆瀚月、夏飞乾走了进来:“三位大人,经过这些时日的走访调查,下官找到了关键的证人。” “太好了,是谁?”马文斌露出兴奋的表情。 “是一个乞丐,他亲眼看到赵榆抛尸的过程。”骆瀚月回道。 “他人在何处?快让他过来。”王朗也露出笑容。 “他正在门外。”夏飞乾出去唤他进来。 乞丐浑身脏兮兮的,进来后看到三个大官吓得身子一软,立刻跪倒在地。 骆瀚月笑了笑:“你莫怕,把你之前对我们说的事情再说一遍。” 第47章 荒废宅院 乞丐点点头:“去年秋天,有一晚小的正在角落里睡觉,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传来,把小的吵醒了。” 乞丐忐忑地看着三位大人,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小的从角落里出来,看到两个人推着一辆推车过去了,小的认出其中一个人是户部侍郎家的下人,小的之前去要饭被他打了出来,推车上盖着破草席,草席下面鼓鼓的,小的一时好奇就偷偷地跟在他们身后。” “走到半路上推车压到一块碎石子颠簸了一下,草席掉在地上,小的才知道车上躺着的是三个女孩,女孩全身赤裸身上惨不忍睹,眼睛睁得大大的,吓死人了!”乞丐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他们一直走到城东那个闹鬼的宅院,进去后大约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出来了,草席和女尸都不见了。” 马文斌怒道:“畜生啊!那个宅院在哪里?你快点带我们去!” 袁正阳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们不能仅凭乞丐的一面之词就过去,乞丐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万一是陷阱呢?如今天色已晚,我提议今晚好好审一审这个乞丐,明日叫上侍卫一起去。” 王朗听闻犹豫起来,马文斌一向性子急躁,忍不住催促道:“等什么等?圣上相信我们,让我们审理此案,眼看快十天了,一直抓不到他们三个人的把柄,这次好不容易找到点线索,再不去让人把证据毁灭了怎么办?” 袁正阳还是不同意:“万一那里有陷阱埋伏怎么办?” 夏飞乾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人尽管放心,下官可以保护大人的安危。” 骆瀚月附和道:“夏校尉武艺高强,下官和刘寺丞有目共睹,请三位大人放心。” 看着如今的情形,王朗也松了口:“袁尚书,马都御史说得没错,我们还是去查探一番吧。” 他们跟着乞丐很快来到地方,看着眼前荒废破旧的院门,王朗皱起眉头:“我怎么不记得凌嘉城内有这么破旧的宅院?” 乞丐的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大人们身居高位,所去之处都是繁华之地,自然不会知道这里。这里原本是更夫老王的家,四年前老王家失火,一家三口都没有活下来,从此之后这里开始闹鬼,夜夜都有人听见他们的惨嚎,实在是太吓人了。” “四年前?”骆瀚月想起马二麻子的话,往凌嘉城运送女孩也是从四年前开始的,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 那我们进去吧。”马文斌迫不及待地说道。 乞丐畏惧地看了一眼那扇大门,回头讨好地笑着:“里边据说有鬼,小的就不陪各位大人进去了。” “好,”骆瀚月点点头,从怀中拿出十两银子给他,嘱咐道,“这是说好的银子,你收好,拿着这些银子开个小店铺、做个小买卖,不比你日日乞讨要好得多?” 乞丐也不回话,拿到银子飞快地跑走了,似乎生怕骆瀚月他们反悔。 袁正阳无奈地摇摇头,看着门上的铜锁说道:“门锁着,我们怎么进去呢?” 夏飞乾挑挑眉,抬起右脚狠狠地踹在门上,伴随着“扑通”一声,破旧的大门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咳咳咳……”王朗三位大人捂着鼻子不停地咳嗽。 “啊——”院内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声音尖利刺耳。 袁正阳抱住自己的身体颤声道:“难道真的有鬼?要不我们还是明日白天再来吧?” 骆瀚月淡定地说道:“三位大人在此稍候片刻,我和夏校尉先去一探究竟,如何?” 王朗点点头:“如此甚好,就麻烦骆少卿和夏校尉了。” 夏飞乾一愣,指着自己问道:“为什么还有下官?” “别废话了,”骆瀚月拽起他的衣服向院子里走去,“这很明显是有人搞鬼,我们今夜就把这装神弄鬼的人给逮出来,看看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夏飞乾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忍不住想要逗逗他:“是是是,骆少卿说得都对。” 宅院的墙上爬满了青苔,墙皮基本上脱落干净,地上铺满干枯的杂草,已经长到了大腿的位置。 他们放轻脚步,向着惨嚎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个院子并不大,路过一个半枯的荷塘,穿过一条疥螨蛛丝的长廊,惨嚎声越来越大。 很快走到一个青砖的房屋前,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房屋的门破旧不堪,门板上的拉环处却不带一丝灰尘,夏飞乾回头征询骆瀚月的意见,骆瀚月郑重地点点头。 夏飞乾用力拉开那扇木门,两块门板被他轻易地拆了下来,他不由得愣住了,这么不结实吗? 骆瀚月很快反应过来,抬脚飞快地冲进屋内。 屋内比外面整洁很多,似乎常年有人打扫,骆瀚月冲进去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女鬼”坐在床上。 那个“女鬼”看到骆瀚月立刻发出连声惨叫:“啊——” 骆瀚月被“女鬼”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施展轻功几步走过去,利剑出鞘横在“女鬼”的脖子上。 “女鬼”立刻噤声,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夏飞乾随手扔下门板,走进来笑着说道:“骆少卿真是勇猛,这么快就抓到‘女鬼’了。” 骆瀚月自然地送给他一个白眼,转头看着“女鬼”严厉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装神弄鬼?” “女鬼”拉开自己脸前的长发,露出一张留着长长胡须的脸,竟是一个男子。 男子战战兢兢地说道:“骆大人饶命,小的叫刘超,是一个乞丐,是有人给了钱,让小的每夜来此装鬼吓人的。” “是谁?”骆瀚月语气严肃。 “是……是……”刘超面露害怕的神色,不敢说下去。 夏飞乾笑了笑:“其实你不说我们也知道是谁,你莫害怕,是太仆寺卿宋冀,或者是户部侍郎赵榆吗?” 夏飞乾观察着刘超的神色,见说了宋冀和赵榆的名字,刘超神色如常,他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他们的话,那是工部侍郎严宏深?” 刘超的脸色变了变,还是不肯松口。 第48章 一群畜生 夏飞乾得意地笑了起来:“看来就是严宏深了。” “我会护你周全,”骆瀚月收起剑,突然开口,“你放心地说出来就可以。” 夏飞乾笑道:“我们这位骆少卿好说话,你可以糊弄过去,大理寺可不讲道理,等到了那里,你不死也要被扒层皮,所以你还是老实交代吧。” 刘超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下定了决心:“如果小的说了,大人能否保证小的的性命?” “一定会的。”骆瀚月郑重地承诺。 刘超缓缓地说道:“小的其实是工部侍郎严宏深的下人,每日负责打扫院子里的卫生,四年前张管家突然让小的每夜来到此处装鬼吓人。小的一开始不敢过来,张管家许给小的三倍的月钱,小的才答应下来。” “是严宏深派张管家找你的吗?”骆瀚月突然插了一句嘴。 刘超摇摇头:“这点小的不清楚,小的见事情确实不难就答应下来,从此之后就住到了这里,只要每夜发出几声惨嚎,就能得到不少的银子。” “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骆瀚月问道。 刘超的神情变了变:“没……没有啊。” 骆瀚月微皱眉头:“你可知你现在算是从犯?如实招来或许可以从轻发落。” 刘超的身子颤了颤,匆忙说道:“小的说,张管家一开始只是让小的装鬼吓人,并没有任何异常,直到几个月后的某一天,张管家和老李突然推着一辆推车进了院子,小的溜过去偷看,推车里竟然躺着三个赤裸裸的女孩尸体!” “小的吓得惊叫出声,被张管家发现,他对小的严厉地训斥一番,警告小的如果说出去所见之事,必将性命不保。小的害怕得不行,连连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张管家他……”刘超顿了顿,露出一抹愧色,“他给了小的二十两银子,让小的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夏飞乾冷哼一声:“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有很多?” “是,从那一夜开始,每隔三、四个月就会运送几具女孩尸体过来掩埋,每次都是张管家带人来。” “尸体埋在哪里?”骆瀚月强忍着愤怒问道。 “就在这个院子里,你们来的路上看到那片竹林了吗?就埋在竹林里。”刘超感受到了骆瀚月的怒气,吓得身子一抖。 骆瀚月想起他们来时发现那片竹林不同于其他地方,长势喜人,郁郁葱葱,路过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下面埋葬了无数的女孩,是女孩的尸体滋养了这些竹子! 真是一群畜生!骆瀚月紧紧地攥着剑鞘,手背上青筋凸起,只觉得胸中一股怒火越烧越旺。 一只手放到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他转头看去,是夏飞乾,夏飞乾安抚地笑了笑:“王大人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出去吧。” 骆瀚月压下怒火,他们带着刘超走到外面。 三位大人听完刘超的话,均脸色大变,马文斌气得指着刘超骂道:“真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骆瀚月拱手道:“三位大人,如今需要立刻调派人手来此挖女孩尸体。” 王朗愤然道:“我这就去叫人。” “我和你一起。”袁正阳说道。 马文斌正色道:“你们俩去吧,我们四人在这里守着。” 等王朗和袁正阳离开,骆瀚月沉思起来:“我们在这里挖尸体动静太大,万一惊动赵榆他们,恐怕他们会掩盖证据。” “张管家。”夏飞乾一下子明白他所担心的事情。 骆瀚月点点头:“我去侍郎府找严宏深要人,你守好这里。” “我和你一起去。”夏飞乾毫不犹豫地说道。 骆瀚月摇摇头:“你武功高强,留在这里守护证据再合适不过,我是大理寺少卿,想必严宏深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夏飞乾还想说些什么,骆瀚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走。 夏飞乾看了一眼身旁不会武功的马文斌和刘超,只得让他独自离开。 骆瀚月快步向侍郎府走去,路上遇到一支巡逻队,他拦住他们以大理寺的名义让他们帮自己抓人,巡逻队王左郎将连忙答应。 骆瀚月问王左郎将:“你们对于严侍郎的府邸是否熟悉?知道有几个门吗?” 王左郎将想了一会儿问手下道:“严侍郎府邸是不是只有一个前门后门和两个侧门?” 手下说道:“不是,还有一扇小门,不怎么显眼,小的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骆瀚月观察着巡逻队的人:“你们之中谁的轻功最好?” 一个瘦小的少年出来说道:“小的轻功极好。” “好,一会儿我给你安排一个任务,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做,出了任何事情由我担着。”骆瀚月说道。 少年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 走到侍郎府门口,他把巡逻队分成六队,五队人分别守住侍郎府的五扇门, 一会儿无论是谁从里边出来,或者是谁要进去,都以犯夜的罪名抓起来,第六队跟着他去侍郎府要人。 来到侍郎府,骆瀚月大力地拍门:“大理寺少卿骆瀚月拜见严侍郎,有要事禀报,快快开门!” 下人听到不敢怠慢,匆忙跑进内院禀报。 严宏深最近因为三司会审的事情连着几天没有睡一个好觉,眼看王朗等人查了近十天一无所获,今日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开心地来到小妾的房间,与她温存一番。 没想到刚刚睡下就被人给叫醒,脾气格外暴躁:“大理寺少卿又如何?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让他滚!” 第49章 严侍郎府 下人得令离开,严宏深冷静下来想想不行,又把他叫回来:“你把人领到前厅,我稍候就去。” 严宏深边穿衣服边思索骆瀚月突然来访的原因,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越想越是心惊,急忙叫了一个人从侧门出府,去找赵榆。 走进前厅,他看到骆瀚月只带了两个巡夜守卫,心中划过一丝疑惑,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骆少卿,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实在是我年纪大了,每日只有早早睡下,上朝时才能精力充沛,不像你们年轻人这么晚了还能这么精神地四处溜达啊。” 骆瀚月拱手说道:“严大人哪里的话,是下官打扰严大人休息了,实在是事出有因,严大人一生为国为民、时刻忧心家国天下,还请见谅。” 严宏深本想施压,却碰了一个软钉子,开始正视起面前这个看似温和好说话的年轻人:“不知骆少卿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骆瀚月的语气依旧谦卑:“巡夜的守卫在街上抓到一名盗匪,下官回侯府的时候正好碰到他们,就带他们回了大理寺,盗匪供出他今夜偷的正是严大人府邸,下官听闻此事不敢怠慢,立刻带着守卫赶过来告知严大人。” 严宏深听完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明日再办就是了。” “万万不可,”骆瀚月向四周看了一眼,“严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严宏深打量了他一下,让下人离开,骆瀚月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依照盗匪所言,大人家中价值百两的金银珠宝皆被盗走,最重要的是,大人的朝珠被偷走了。” “什么?”严宏深的脸色果然一变,匆忙叫来一个下人吩咐道:“你去二夫人房中看一看朝珠还在不在桌子上?” 丢失朝珠可是重罪! 下人应声离开,骆瀚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伸手去拿茶杯,手一抖,茶杯“啪”得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半。 早在刚进侍郎府时,轻功最好的田辉就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假装肚子疼去茅厕了,如今想必躲在了附近,只等听到他的摔杯信号就会跟着下人去到朝珠所在的地方,在下人之前拿到朝珠,事急从权,之后他自会向王朗请罪。 骆瀚月露出惶恐的神色,匆忙站起来说道:“严大人,实在抱歉,下官一时手滑了。” 严宏深闻言摆了摆手:“不就是一个杯子嘛,骆少卿不必惊慌,我这里还有很多不错的茶杯,来人,再给骆少卿拿一个杯子过来,还有两位巡夜的守卫,你们为了凌嘉城的安危日夜操劳实在是辛苦,快给他们沏一壶好茶。” 他们连忙谢过,骆瀚月接过茶杯浅浅地抿着,等待着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下人很快来报:“老爷不好了,朝珠不见了。” 严宏深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什么?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府里进了贼都不知道?” 越想越生气,他抬脚狠狠地踹了下人一脚:“你去把张管家给我叫来!” 骆瀚月听到张管家的名字,嘴角悄悄地勾起,鱼儿上钩了。 很快一个吃得脑满肠肥的大胖子走进来,他见到严宏深立刻跪下哭诉道:“老爷,是奴才管教下人不力,致使他们偷奸耍滑,让贼人钻了空子,都是奴才的错,请老爷责罚。” 这一番先声夺人,确实让严宏深不好发作,这个张管家平素办事牢靠,嘴巴也严实,这次确实不好责罚过重。 一番思量下来,严宏深的怒气少了许多:“你先安排人跟着骆少卿去大理寺认领赃物,等回来之后查清楚是谁疏忽了立即打出府去!” “是,”张管家忙答应下来,看着骆瀚月讨好地笑着,“骆大人,请跟奴才来。” 骆瀚月放下茶杯站起身,想了想说道:“严大人,所盗之物必须辨认明白才能带走,大理寺的规定,请严大人见谅。” 严宏深紧紧地皱起眉头,深深地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如今大理寺正在查找他们的罪证,不能在此时翻脸。 他的脸上重新堆起假笑:“骆少卿所言极是,张管家,找几个聪明机灵的人去大理寺认领。” “好的,老爷。”张管家答应下来。 骆瀚月见严宏深怎么也不肯让张管家随他们出府,也不好做得太过明显,看来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张管家带着他们走到院中,指着一个下人喊道:“去,把李贵和刘猛给我叫来。” 等下人离开,他回头看着骆瀚月,脸上又带上了巴结的笑容:“骆大人,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人马上就带到。” 骆瀚月看着他,计上心来:“张管家,不知道严大人有什么喜好吗?” “老爷平日空闲时间就是写写字、赏赏花,别的没有什么喜好啊。”张管家眼珠转了转,回答得滴水不漏。 骆瀚月笑了笑,摘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他:“张管家,区区见面礼,快请收下。” 张管家假意推辞道:“骆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奴才怎么敢收你的东西?” 骆瀚月强硬地塞到他的手里:“张管家,你是严大人身边的红人,整个凌嘉城谁不知道严大人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这块玉佩你一定要收下,还望不要嫌弃才好啊。” 张管家笑呵呵地收起玉佩:“骆大人,你说得没有错,老爷最信任奴才了,骆大人年纪轻轻就如此会办事,奴才一定经常在老爷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骆瀚月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如今刚刚当官,想要给严大人送礼,也不知道严大人喜欢什么,就估摸着买了一堆礼物,本想借抓捕盗匪的机会给严大人送来,可是我看严大人不像是一个会轻易收礼的人,不知张管家能否给我一些建议?” 第50章 人赃并获 “好说好说,骆大人的一片心意,奴才一定帮忙,不知骆大人需要奴才做什么?” “礼物就在府门外放着,我唯恐惹得严大人不快,不敢贸然拿进来,张管家一会儿能否随我出府帮我参谋一下?毕竟放眼整个凌嘉城你才是最了解严大人的人啊。” 张管家被他连番夸奖早已飘飘然:“骆大人也是一番美意,奴才一定会帮这个忙,等会儿奴才随你们一起出府。” “张管家真是一个好人,以后我们常来常往。”骆瀚月目光微闪,嘴角勾起了一抹轻笑。 巡逻队的人全程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下人很快就带着李贵和刘猛回来了,张管家把事情叮嘱一番,两人连连答应。 等张管家回头看向骆瀚月,又恢复讨好的笑容,只是如今的笑容中多了一丝趾高气扬:“骆大人,奴才送你们出去。”俨然是看到骆瀚月要靠他讨好严宏深有了一丝优越感。 骆瀚月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走出侍郎府,张管家四处张望:“骆大人,礼物在哪里?” 骆瀚月笑着说道:“礼物怎么能这么光明正大地摆在大门口呢?往左走不远,那棵石榴树下就是。” “那我们过去。”张管家大踏步走到石榴树下,发现什么都没有,露出奇怪的表情。 不等他询问,骆瀚月笑道:“哎呀,看来是侍卫等不及带着礼物先行返回大理寺了,只能麻烦张管家随我去一趟大理寺了。” 张管家终于察觉到不对,嘿嘿地笑起来,边笑边向后挪步:“骆大人,府中事务繁多奴才不能轻易离开,不如等骆大人有空时来府里找奴才,奴才一定详细告知严大人的喜好。” 张管家退了几步被身后巡逻队的人拦住,他强装镇定地问道:“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骆瀚月笑了笑:“礼物已经拿回大理寺,没办法,只能麻烦张管家随我走一趟了。” 张管家见已经撕破脸皮也不再伪装,板起脸冷哼一声:“你不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竟然敢抓我!我看你的乌纱帽是不想要了!”张管家语气严厉,连自称都变了,丝毫不把骆瀚月放在眼里。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带走!”骆瀚月悠然一笑。 “不知骆大人以什么罪名抓我去大理寺?难道大理寺就可以平白无故地抓人吗?”张管家犹自挣扎,大声喊道。 “你偷了我的玉佩被我当场拿获,玉佩如今就在你的怀中,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骆瀚月从他怀中拿出玉佩,笑吟吟道。 “你……”张管家睁大双眼,没想到骆瀚月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 事情完成,骆瀚月叫回巡逻队的人,有两队人马抓到了人,一个是严宏深的下人李浩,一个是赵榆的下人刘伟。 骆瀚月看着垂头丧气的几个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想到这次来侍郎府收获不小。 在大理寺值班的人都被王朗叫走了,所以骆瀚月回去的时候只有守门的阍吏和牢房的狱吏在,他把张管家和一干人等关入牢房,叮嘱狱吏许久方才离开。 与巡逻队分别前,他拍了拍那个瘦小的少年,感谢道:“你的轻功不错,这次多亏了你才能如此顺利。” 少年摆摆手,黑乎乎的脸上憨憨地笑着:“大人夸奖得过了,是王左郎将教授得好。” 王左郎将笑道:“这是我收养的孩子田辉,资质很高也很勤奋。” 骆瀚月真诚地说道:“好好干,前途不可限量。” 田辉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大人夸奖,我会努力的。” 是个单纯的孩子,骆瀚月看着他们走远,嘱咐了阍吏老王几句,飞快地向宅院跑去。 此时宅院内的气氛异常紧张,每一个人都保持警戒的状态,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慢。 夏飞乾一马当先,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他身后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侍卫,再后边是王朗、马文斌和袁正阳,刘超的尸体就在他前方的不远处。 他们刚刚挖出二十具女尸,就遭到了刺杀。 大意了,没想到幕后之人如此大胆,天子脚下也敢动手,也没想到这次的刺客武功这么高,当时眼看王朗要被刺客砍到,他只得离开刘超身边,刘超就这样被刺客杀死了,可恶! 越想越气,夏飞乾持剑冲向刺客,他一定要抓几个活口审问。 骆瀚月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刺客从背后偷偷靠近夏飞乾,夏飞乾刚刚替袁正阳挡下攻击,来不及回身抵挡。 “小心!”骆瀚月大叫一声,飞快地拔出剑掷了过去。 那把剑精准地刺中刺客,剑的去势极猛,带着刺客向后倒飞出去。 夏飞乾抬头看着骆瀚月,笑得灿烂:“多谢。” 骆瀚月回以微笑,大步向自己的剑奔去,一柄大刀向着他劈砍而下,他急忙侧步躲开,抬手一掌打到刺客腹部,刺客倒退几步,被赶来的夏飞乾一剑刺死。 夏飞乾扔给他一把剑笑道:“接着。” 骆瀚月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剑,他笑呵呵地说道:“多谢。” 两个人并肩作战,配合默契,转瞬间又有三个人死于剑下。 其余刺客见大势已去,互相看了几眼,飞快地向外跑去,骆瀚月连忙大声喊道:“不能让他们逃走。” 夏飞乾几乎同时迈开脚步向刺客追去。 刺客从怀中拿出什么东西扔到了地上,一股白色的烟雾弥漫开来。 骆瀚月和夏飞乾匆忙闭气后撤,等白烟散尽,哪里还有刺客的身影,骆瀚月懊恼地叹息一声。 身后接连传来“扑通”的声音,不会武功的王朗、马文斌和袁正阳被迷烟迷晕了过去。 骆瀚月只得放弃追踪,他这才注意到地上刘超的尸体,夏飞乾看了他一眼,歉疚道:“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他。” 骆瀚月摇摇头:“刚才的刺客训练有素,你保护住这么多人已很不容易,不必自责。” 夏飞乾摸摸鼻子,问道:“张管家抓到了吗?” “抓到了,关在大理寺的牢房内,”骆瀚月皱紧眉头,“今夜这场刺杀事有蹊跷,是谁泄露了我们找到此处的消息?” “和我想得一样,在我们这群人当中有内奸。”夏飞乾压低声音说道。 第51章 引蛇出洞 骆瀚月点点头,走到刘超的尸体旁边蹲下,手指探向他的鼻息,片刻之后他的眼睛一亮,惊喜地说道:“刘超还有气。” “什么?”夏飞乾一愣,蹲在骆瀚月身边伸手去试鼻息:“果然有气,太好了!” “城西医馆的张大夫医术高超,我立刻带刘超过去,你带三位大人回大理寺休养,等我回来。”骆瀚月说完,背起刘超飞快地离开。 夏飞乾在他走后,走到女孩裸尸旁脱下外衣轻轻地盖在她们身上,不忍心让她们死后还遭受人们异样的眼光。 其余侍卫见状纷纷效仿,他们见这么多垂髫年华的女孩惨死在这里,心痛不已。 做完这一切,众人返回大理寺。 过了半个时辰三位大人就醒了,想起之前的事情他们仍然心有余悸。 王朗看了一圈,没有见到骆瀚月,疑惑地问道:“骆少卿去了哪里?” 夏飞乾回道:“刘超还有气,骆少卿说城西医馆的张大夫医术高超,带他去救治了。” 马文斌一愣:“刘超还有气?我看那一剑不是正中要害吗?” “那一剑偏了两寸,也是他命大。”夏飞乾感叹道。 王朗点点头:“太好了,这次我们遇到刺客之事实在是蹊跷,需要好好查一下。” “王寺卿所言极是,我看最可疑的就是骆少卿,这种时候他突然离开,也不知道是去办何事?回来的时机又那么巧,实在是不得不让人生疑啊。”马文斌说道。 “马都御史此言差矣,骆少卿可是救了我们的性命,他不会是内奸。”袁正阳反驳道。 “哼,他以为刘超已死,自然跳出来假意营救我们,谁承想刘超还活着,他就随口编造了一个谎言,这个时候恐怕已经灭口了,等会儿他回来定会说大夫没有救过来。”马文斌冷哼一声。 王朗沉吟片刻说道:“依骆少卿在扬州县的所作所为,他不可能是内奸。” 夏飞乾之前为了不走露风声,并没有告诉他们骆瀚月离开的原因。 过了半个时辰,三位大人还是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 王朗说道:“两位大人,时辰不早了,不如今日就先到这里,等明日见了骆少卿直接问他如何?” 马文斌和袁正阳点头答应下来,王朗安排几位侍卫护送马文斌回府,袁正阳自有刑部的人护送。 等他们都离开后,夏飞乾突然开口说道:“王大人,下官想去看一下骆少卿。” 王朗点点头:“去吧,我在大理寺很安全,那些刺客再猖狂,也不敢来大理寺杀人。” 夏飞乾拱手告辞,来到骆瀚月所说的医馆时里面一片漆黑。 他翻墙进去,找到唯一亮灯的屋子,推开房门。 骆瀚月正坐在桌旁沉思,刘超的尸体就放在他的脚旁。 是的,刘超早就已经死了,夏飞乾蹲下身子试刘超鼻息的时候,骆瀚月偷偷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他发觉刘超已死的时候立刻明白了骆瀚月的意思——引蛇出洞,所以他配合骆瀚月演了这么一出戏。 夏飞乾关上房门,笑嘻嘻地说道:“骆少卿,我们两个人越来越有默契了,真的是……” 骆瀚月挑挑眉,直觉夏飞乾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真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夏飞乾走到骆瀚月面前,低下头慢慢靠近他那张倾城绝色的容颜,勾唇笑道。 两个人的呼吸逐渐纠缠在一起,骆瀚月想都不想地伸出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让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正经一点,今夜还有正事,饵已经撒出去了吗?” 夏飞乾收起嬉笑的表情:“当然,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他们相视一笑,夏飞乾大喇喇地坐下,两个人不再说话,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几声轻微的脚步声,骆瀚月和夏飞乾交换了一下眼神,鱼儿咬钩了。 蒙面刺客看到唯一一个亮灯的房间,迟疑一下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走到门口,为首刺客做了几个手势,手下得令迅速散开,围住了房间的窗户和门口。 为首刺客一脚踹开房门,还未看清屋内的情形,一把剑飞快地向他刺来,他匆忙举剑格挡,被剑上的反弹之力逼得后退两步,双膝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夏飞乾这一剑用了全力,骆瀚月见他一击得手,抬起脚下的凳子,用力地扔向刺客,想要冲进来的两个刺客被震飞出去。 夏飞乾随着凳子跳了出去,他的动作灵巧,手段狠辣,右脚旋踢,正中一个刺客的胸口,刺客吐着血倒飞了出去。 其余人持剑一起砍向夏飞乾,剑气袭人,夏飞乾也不硬拼,脚步一溜退回房间,他们的攻势落空。 夏飞乾对着房间内的骆瀚月吐了吐舌头,又折返回去,在他们来不及反应时乘隙而入,剑光闪过,两个刺客捂着脖子不敢置信地倒下了。 骆瀚月也跟着冲了上去,一剑刺向为首刺客,两个人瞬间交手十几招。 夏飞乾找了一个机会虚晃一招,趁刺客收剑格挡,转身跳到骆瀚月身边,与他一起对上为首刺客。 为首刺客渐渐不敌,夏飞乾对上剑时使了一个巧力,为首刺客的剑瞬间被挑飞出去,夏飞乾趁他愣住的时候顺势靠近,一掌拍在他的后脖颈处,将他打晕。 其余刺客见为首刺客被擒,乱了阵脚,骆瀚月和夏飞乾配合默契,很快又连杀两人,他们知道刺杀失败,用力地扔出迷烟后迅速逃走。 第52章 内奸之谜 为首之人已被擒住,骆瀚月也不欲追踪,他拍了拍夏飞乾的肩膀赞道:“夏校尉果然厉害。” 夏飞乾微微一笑,今夜收获确实不少。 他们带着刺客和刘超的尸体回了大理寺,王朗正在牢房中等待着他们。 见到他们,王朗赞许地笑着:“骆少卿和夏校尉真的是年轻有为啊,刚才连我都给骗过去了。” 骆瀚月拱手致歉:“王大人抱歉,事出有因,只能连你一起瞒着。” 王朗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怎么能怪你们呢?骆少卿和夏校尉做得对。”他现在对于骆瀚月有些改观。 骆瀚月谦虚地笑了笑:“王大人,这就是为首刺客,抓到了他,我们可以好好审问一下幕后主使之人。” 夏飞乾把手中的刺客随手丢在地上,刺客脸上的面巾早就被揭下来了,这个人他们都不认识。 王朗说道:“没想到我们这些人中竟然会有内奸,你们可有怀疑之人?” 骆瀚月犹豫一下问道:“王大人,请你说一下你和袁大人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王朗仔细地回忆着,尽量不漏过每一个细节,等他说完骆瀚月和夏飞乾互相看了一眼。 王朗有些明白了:“你们是在怀疑袁尚书,依据是什么?” 骆瀚月恭敬地说道:“王大人,昨夜单独行动的人只有下官、你还有袁大人,下官和你如果有问题,这些证据不会完好无损地拿到圣上面前,所以内奸要么是袁大人,要么是刑部的那几个侍卫。” 王朗仔细思索片刻,确定骆瀚月说得没错:“袁尚书不像是会掺和进这些肮脏的事情里边的人,说不定就是刑部侍卫走漏的风声。” 毕竟何进之事牵扯到了瑞王殿下,骆瀚月不好多说什么,点头应道:“此事不能妄下定论,还要看刺客的招供。” 他说着走过去检查刺客的牙齿和衣领,夏飞乾笑着说道:“直接把他脱个精光是最安全的。” 骆瀚月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对的,于是三下五除二把刺客扒了个干净。 果然在刺客的衣领和亵衣上又发现了毒药丸,真是防不胜防。 弄好这一切,狱吏把人拖下去,王朗继续之前的话题:“既然骆少卿和夏校尉来了,张管家说的话你再重复一遍。” “是,”赵狱丞说道,“骆少卿极为看重张管家,嘱咐我们尽快撬开他的嘴,下官就亲自来执刑,张管家不是硬骨头,才用一个刑具就招了。” “他全招了吗?”骆瀚月一愣,没想到如此顺利。 “是的,骆少卿,你可以亲自审问。”赵狱丞笑着说道。 骆瀚月看向王朗:“王大人,不如我们一起去听一下张管家说什么?” “好。”王朗欣然应允。 他们正准备过去,那几个护送马文斌的侍卫回来了。 辛苦了一夜,王朗让他们回去休息。 等他们离开,王朗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你为什么不怀疑大理寺的侍卫呢?” 骆瀚月回道:“他们事先并不知道是要去荒废宅院,聚到一起后也未曾有机会单独行动,所以不存在传递消息的可能。”骆瀚月隐去后边那句,这也是他不怀疑刑部侍卫的原因,还是袁正阳的嫌疑最大。 王朗仔细地品着他这句话,也明白过来他隐藏的意思,心中一惊,袁正阳此人虽然迂腐,却一直洁身自好,从不曾收受任何贿赂,怎么会和何进牵扯到一起呢? 不容他多想,骆瀚月邀请道:“王大人,我们一起去听听张管家会说什么。” 张管家的双手双脚都被牢牢地绑在十字木桩上,他的身上布满鞭痕,正垂头丧气地垂着头。 看到骆瀚月等人进来,张管家的眼中露出愤恨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转成小心翼翼的表情:“大人饶命啊,你想知道什么,奴才都会告诉你,只求大人别打了。” “那就说说城东宅院的事情吧。”骆瀚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出了关键点。 张管家愣了一下:“你们竟然连城东宅院都知道了?” 夏飞乾挑挑眉:“刘超都供出你了,你还要装傻吗?” 张管家的眼珠转了转,咬牙道:“奴才告诉你老爷犯的事情,出面指证他,是不是可以从轻发落?” 骆瀚月回头询问着王朗:“王大人,你觉得呢?” 王朗点点头:“只要你讲得都是实情,可以从轻发落。” 张管家叹息一声,缓缓地讲起来。 第53章 人证物证 何进、宋冀、赵榆、严宏深四人有着共同的特殊癖好,所以私下关系很好,何进支持瑞王殿下,瑞王殿下一直秘密购买女孩送给他,他们四个人就一起狎玩。 这些垂髫年华的小女孩如何经得起他们的摧残,当夜便会凄惨死去,他们一开始很慌乱,偷偷让下人扔去乱葬岗。 一年来一直平安无事,可是瑞王殿下采买青楼的女孩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何进就想到了自己的老家,于是让何老爷给他抢夺女孩。 每隔几个月何老爷会送来几个女孩,他们玩耍的机会多了,女孩尸体运送的次数也多了,那一夜不小心被更夫老王看到了。 老王偷偷跟踪发现了他们的秘密,竟然想着威胁他们讹诈钱财,何进四人一不做二不休,找人杀了老王全家,放一把火焚尸毁灭证据。 这件事情之后赵榆想到一个埋尸的办法,他们找刘超装鬼吓人,让下人把老王家闹鬼的说法传扬出去,这样就没有人敢靠近这里,正好方便他们掩埋尸体。 这就是所有的事情经过。 骆瀚月、夏飞乾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可还是感觉心痛,那些女孩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还未好好体会这个世界,就遭到这些恶人的摧残,痛苦不堪地离开了人世,死不瞑目! “这些事情你可有证据?”骆瀚月强忍着愤怒问道。 张管家点点头:“之前都是奴才带人去码头接的女孩,奴才每次接到人都会记录在一个册子上,册子就在奴才的房间里。” 见确实问不出什么了,骆瀚月摆摆手:“带下去吧。” 他们又审问了李贵三人,没有问出什么新的事情,直到赵榆的下人刘伟这里才得到了不一样的信息。 刚刚用刑,刘伟就哭着求饶:“大人,是老爷让奴才去的严侍郎府,他让我告诉严大人,城东宅院已经暴露,快点想应对之策。” “是谁通知的赵榆?”骆瀚月问道。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大人饶命啊,奴才真的不知道。”刘伟哭丧着脸说道。 见他不似说谎,骆瀚月转头看向王朗,郑重地说道:“王大人,如今奸淫女孩一案已经有了证人,下官申请立即去严宏深的府中搜寻张管家所说的册子,以防证据被销毁。” 王朗犹豫起来:“如今三司会审,大理寺不能擅专,未告知另外两位大人就上门搜查恐怕不妥,不如等我问一下两位大人之后再行决定?” “大人,袁大人和马大人可是有嫌疑的。”夏飞乾双手环胸,无奈地提醒道。 王朗思考片刻,咬一咬牙:“事不宜迟,那就趁严宏深正在上朝之时,立刻带人去搜查证据。” 这个案子牵连甚广,公仲邦特许他们一干人等除非必要,不用上朝请安。 王朗对赵狱丞说道:“那个刺客就麻烦赵狱丞尽快审问,一定要问出幕后主使之人。” 赵狱丞说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撬开他的嘴。” 卯时,大理寺的侍卫集合完毕,王朗带上他们押着张管家直奔侍郎府而去。 侍郎府的下人看到他们吓了一跳,王朗高声喊道:“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胆敢阻拦,以同罪论处。” 严宏深不在府中,张管家又被抓,其余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出面阻拦。 张管家提册子的事情是缓兵之计,本想趁来府中找册子的机会让严宏深救他,谁承想王朗也不傻,专门趁严宏深不在府中的时候来此搜查。 他只得带他们去了自己房间,找出册子交给王朗。 王朗翻看几页,确实如张管家所言,册子上清楚地记着何时何地收到了几个小女孩。 他啪得一声合上册子,沉声道:“走!” 他们如来时一样匆匆地离开,等严宏深下朝回到府中时已经迟了,气得在府中狂摔东西。 昨日回去得晚,袁正阳和马文斌今日也来得迟了一些。 王朗向他们说了抓到张管家和册子的事情,毕竟这些事情要瞒也瞒不住。 袁正阳对骆瀚月笑道:“我就说骆少卿不会是内奸。” 马文斌拱手道歉:“是我误会骆少卿了,我向你道歉。” 骆瀚月匆忙还礼:“是下官隐瞒在先,几位大人才会有所误会。” 袁正阳问道:“那骆少卿和夏校尉为什么要说谎呢?” 王朗捋着花白的胡须说道:“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找出真正的内奸。” 袁正阳的心中一跳:“你们抓到真正的内奸了吗?” “抓到了,惭愧啊,没想到内奸竟然是大理寺中人,”王朗面有愧色,“带上来吧。” 王微冲被五花大绑地带了进来,王朗问道:“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会背叛我?” 王微冲梗着脖子强硬地说道:“大理寺月俸太少,严大人给了我那么多钱,我当然要为他做事!” 王朗难过地摆摆手:“带下去吧。” 马文斌安慰道:“王寺卿不必难过,谁能想到跟随自己多年的人竟然会背叛自己呢?” 袁正阳也安慰了几句,王朗才渐渐收起难过的心情,把册子递给他们传看。 马文斌看后气愤地说道:“真的是太过分了!” “什么事情这么过分啊?”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骆瀚月的嘴角轻勾,转头看去。 公仲嘉茂似一个翩翩公子般缓缓地走进来,进屋后立即道歉:“三位大人,实在是抱歉,今日有事来晚了。” 王朗等人匆忙站起来寒暄两句:“太子说得哪里的话,我们这也才刚刚开始。” 公仲嘉茂身为太子,却没有一点倨傲的架子:“三位大人快请坐,你们才是主审,本宫只是从旁协助,三位大人不要拘泥。” 第54章 神机妙算 骆瀚月低头抿着薄唇偷笑,公仲嘉茂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自称我,让他心里有一丝暖意,夏飞乾在一旁注意到他的表情,暗暗冷哼一声。 王朗等人客套几句,把公仲嘉茂请到上座,递上册子说道:“太子殿下请看。” 公仲嘉茂看时王朗让骆瀚月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公仲嘉茂听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气愤地说道:“朝廷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真是一群畜生!他们这样的人当官如何会为百姓做主!” 王朗请示道:“那依太子殿下的意思,要抓严宏深来审讯吗?” 公仲嘉茂摇摇头:“不急,如今只等搜集完所有证据,禀明父皇后再行处置即可。” 公仲嘉茂说到这里,看着下首的骆瀚月笑道:“骆少卿真是年轻有为,短短一夜时间就找到这些至关重要的证据,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袁正阳和马文斌附和道:“太子殿下说得不错,骆少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王寺卿得此良助犹如如虎添翼一般,真是让我们艳羡不已。” 骆瀚月匆忙站起身拱手行礼:“太子殿下、袁大人、马大人谬赞,下官愧不敢当。” 夏飞乾双手环胸,冷眼看着他们虚伪的模样。 公仲嘉茂注意到他的表情,不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很不高兴,也提点道:“夏校尉也是,和骆少卿配合默契,这一手引蛇出洞用得妙啊。” 袁正阳和马文斌附和道:“夏校尉是大有可为啊,前途不可限量。” 夏飞乾站起身,挑眉笑道:“多谢太子殿下和两位大人的谬赞。” 众人客套一番之后探讨起案情。 窗外日光弹指间消失,夜幕降临。 公仲嘉茂看了一眼天色说道:“时辰不早了,本宫就先行离开了。” 众人站起来送公仲嘉茂离开,骆瀚月更是亲自送出了门。 袁正阳与马文斌等公仲嘉茂走远后也向王朗告辞。 等袁正阳离开,骆瀚月带着几个侍卫偷偷地跟在他的后边,马文斌那边则是由夏飞乾带队,他们要来一个人赃并获。 袁正阳在街道上低着头慢慢地走着,似乎在思量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像是下定决心,抬起头调转方向,大踏步地走起来。 骆瀚月等人悄悄地跟着他,只见他走到一个府门前,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看到,抬手敲了敲门。 下人很快来开门,看到是他急忙迎进去:“袁大人快请进。” 骆瀚月示意几个侍卫先不要出来,独自一人走出阴影处:“袁大人为何会深夜来到赵榆赵大人的府邸啊?” 袁正阳的左脚刚刚迈进府门,听到他的这句话吓得身子一颤,回头发现只有他一人,强笑道:“骆少卿不也是深夜来了这里吗?” 骆瀚月冷哼一声:“下官早就觉得你有问题了,只是王大人不肯相信,如今你向赵大人泄密被下官当场拿获,下官想王大人这次一定相信了。” 袁正阳冷冷一笑:“骆少卿你真会血口喷人,明明是我跟踪你来到此地,你竟然如此狡猾倒打一耙?” 骆瀚月冷哼一声:“你果然不肯承认,幸好下官不是自己来的,出来吧。” 王微冲等人冲了出来,袁正阳看到王微冲一愣:“你不是内奸吗?” 他很快反应过来:“你们设陷阱坑我?” 骆瀚月微微一笑:“袁大人,当场抓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榆的下人见形势不对,跑进门内用力地关上了大门。 袁正阳见前后没有任何帮手,冷哼一声:“就算我勾结赵侍郎又怎么样?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如今在这里的都是大理寺的人,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维护自己人?就算面见太子殿下,也不能治我的罪!” 骆瀚月摇摇头状似无奈地说道:“袁大人所言极是,不过下官一直想不明白,袁大人位高权重,为什么会和赵大人狼狈为奸呢?” 袁正阳紧抿着嘴唇不说话,骆瀚月继续问道:“袁大人,我们找到城东宅院的消息是你透露出去的对吗?” 袁正阳不语。 骆瀚月循循善诱:“袁大人,这里就我们几个人,和我们说说怎么样?” 袁正阳冷哼一声:“我和你们没有什么好说的,要抓就抓,不抓我就要回府休息了。” 骆瀚月笑道:“袁大人说得对,我们确实没有任何证据,那下官只能自己猜测了,恐怕袁大人早就和赵大人勾结在一起了吧?这次三司会审,袁大人是不是一直替赵大人传递着消息?那为什么只有这次才会暴露呢?” “哼!”袁正阳冷哼一声,“你废话真多,到底要不要抓我?不抓我可就回府了。” “袁大人莫急,下官猜测之前没有暴露是因为从来没有查到赵大人的头上吧?所以下官觉得袁大人只想保住赵大人,其他人无所谓,那为什么袁大人想保住赵大人呢?这个下官想了一夜都没有想明白,就让田崇去查了一下袁大人身边的人,这一查意外地发现袁大人的夫人张桂芷是赵大人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袁正阳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内子和赵侍郎都不是一个姓氏,怎么就是亲姐弟了,你要编也要编一个像样一点的。” “赵大人是庶子,这个我们都知道,嫡子赵匡伟英年早逝,大夫人一直未有所出才会让赵大人当家,赵大人小时候恐怕很不好过,张桂芷是他的亲姐姐,从小一直照顾他,想必姐弟两个人的关系很好。” 骆瀚月不紧不慢地说道:“袁夫人娘家是哪里并不难查,二十多年前,袁大人刚刚考取了功名,第一个向你抛橄榄枝的就是赵府,他们把自己的女儿嫁与你为妻,这些年袁大人与袁夫人相濡以沫,满朝皆知,想必赵大人出事,袁夫人央求袁大人帮忙一二,袁大人也不会拒绝的吧?” 袁正阳冷哼一声:“就算内子与赵侍郎是亲姐弟,两个人亲厚与否只是你的猜测,我为了内子帮助赵大人一事也无实证,你仅凭猜测就想捉拿我这正三品官员,我看你的官运是到头了!”袁正阳说到后来,突然暴喝一声,想要倒打一耙。 骆瀚月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唇边挂着讥诮的笑意,淡定地看着他。 袁正阳的心里咯噔一声,觉得哪里不对。 第55章 羊肉汤馆 “到底是谁的官运到头了?”一个人影缓缓地从街道拐角走出来,“本宫竟不知道袁尚书有这么大的权利,想罢免谁就罢免谁,你眼里还有本宫,还有父皇吗?” 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袁正阳的脸上流下一滴冷汗。 他匆忙跪下:“太子殿下恕罪,下官只是被骆少卿气得口不择言,并不是有意为之。” 公仲嘉茂缓缓地说道:“刚刚袁尚书进赵侍郎府邸一事本宫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幸好骆少卿送别时告诉了本宫事情的真相,让本宫提前在此处等候,不然岂不是一直被袁尚书蒙蔽?” 袁正阳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完了,不再狡辩颓废地坐到地上,骆瀚月让大理寺的侍卫带走了他。 等所有人都走远,公仲嘉茂的脸上露出笑容,轻轻地拍了拍骆瀚月的肩膀:“瀚月,真有你的,你这次的事情办得太漂亮了,等这次的案子完结,我一定要为你向父皇请旨嘉奖。” 骆瀚月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谬赞,这都是下官身为臣子的本分。” 公仲嘉茂故意板起脸:“瀚月,如今没有外人,你不要如此客气,都显得我们之间生分了。” 骆瀚月拱手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太子殿下,夜已深,我送你回宫吧?” “也好,我们一起走,路上边走边聊,我也好久没有和你好好聊聊了。”公仲嘉茂看着眼前笑得明艳的骆瀚月,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在街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放松地走在凌嘉城的街道上,小时候他们特别调皮,经常从皇宫中偷跑出来,在凌嘉城内上蹿下跳,让那些找他们的太监、侍卫吓得不轻,他们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乐得哈哈大笑。 只可惜骆瀚月身体不好,跑了一阵就有些气喘,想到这里,公仲嘉茂感叹道:“瀚月如今身子硬朗不少,小时候我每次看到你虚弱地躺在床上就担心不已,害怕你哪天……呸呸呸,我怎么竟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骆瀚月也想起往事,眸中带上了一抹追忆:“小时候我被选为太子伴读,本应该照顾太子的饮食起居还有读书写字,结果却总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情况被太子殿下照顾,实在是惭愧啊。” “哈哈,你还记得有次我想念李婆的那碗羊肉汤,就让你装病不去读书,然后我们两个人叫上任深一起换上太监衣服溜出宫去吃的事情吗?”公仲嘉茂双眸一亮,想起了一件趣事。 “记得啊,那次回来后我和任深被训斥了很久,要不是你拼命求饶,一顿打是跑不了了。”骆瀚月轻轻地笑起来。 “对了,也不知道李婆那家店还开着吗?难得今夜有时间,我们去看一看吧?”公仲嘉茂提议道。 骆瀚月轻皱眉头,他已经长大了,顾虑也多了,万一出事…… 公仲嘉茂看出他的犹豫,故意板起脸:“瀚月,我是太子,你要听我的,我们两个人的武功都不弱,不会有事情的。” 骆瀚月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去了。 李婆的羊汤馆仍然开着,他们乐呵呵地进去坐下,不多时的功夫,两碗香喷喷的羊肉汤和四个烧饼就端了上来。 青白的瓷碗中盛着满满的羊肉汤,汤汁发白,羊肉肥而不腻,无任何膻味。 公仲嘉茂舀起一勺喝下,大赞道:“李婆,你的手艺十几年了依然这么好啊。” 李婆笑开了花:“客官喜欢就好。”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着晚饭,弥漫着一股温馨的氛围。 公仲嘉茂咬下一块饼,想起这次的案子愤然道:“江湖游历这三个多月,我发现这天下跟我以前想象得不一样,我一直身处庙堂远不知民间的疾苦,还大言不惭地说心系社稷!”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瑞王一直结党营私,弄得整个朝堂乌烟瘴气,你看看他这次做下的事情!安王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堪大用,为了宁裕的繁荣昌盛、百姓的安居乐业,此皇位我定要坐上!” “嗯,我会竭尽全力地帮你。”骆瀚月坚定地允诺道。 公仲嘉茂笑了笑,目光晦涩地看着低头吃饭的骆瀚月,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骆瀚月侧颜,俊朗如画,倾城绝色……英挺的长眉,墨玉般的瞳眸,左眼角的那颗朱砂痣像是胭脂花被掐落时染在指端的艳色,将整张脸都衬得艳丽无匹。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父皇要为自己赐婚的事情,瀚月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瀚月,前不久父皇……” “李婆,也给我来一碗羊肉汤。”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聊天,骆瀚月回头看去,是夏飞乾。 骆瀚月站起身笑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还没有吃饭吗?” 夏飞乾毫不客气地坐在骆瀚月的右侧,正好是公仲嘉茂的对面。 “我那边没有任何事情,就让他们都回去了,”夏飞乾对着公仲嘉茂随意地拱了拱手算是打声招呼,继续说道,“我才没有找,只是刚好饿了,之前听你说起过李婆的羊肉汤,向往已久,特意来尝一尝。” 夏飞乾隐去了自己那边结束后第一时间去找骆瀚月的事情,他顺着侯府到侍郎府的路线找了一遍没有找到,着急得不行,害怕骆瀚月出什么意外,又开始向其他方向寻找,终于在羊汤馆门外听到了骆瀚月的笑声。 想到自己在外面那么担心,饿着肚子四处寻找,他却在这里和别人有说有笑还吃得这么丰盛,夏飞乾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冷哼一声:“骆少卿,我累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一顿饭?” “没问题,这顿我请,”骆瀚月不明白他在气什么,笑着回道,“太子殿下、夏校尉不用客气,你们尽管放开了吃。” 听到骆瀚月对于自己的称呼如此生分,夏飞乾更生气了,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李婆很快又端来一碗羊肉汤和两个烧饼。 三个人慢慢吃起来,骆瀚月感觉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努力地活跃气氛:“张婆的羊肉汤真是一绝,我们府上的厨子怎么做也做不出这个味道来。” 一双筷子夹起一块羊肉放到他的碗里,公仲嘉茂笑着说道:“瀚月,你喜欢就多吃一点。” 第56章 查出死因 骆瀚月一愣,继而笑开:“多谢太子殿下。” “骆弟,你年纪最小,一定要多吃一点。”夏飞乾也夹了两块羊肉放到他的碗里。 骆瀚月奇怪地看看公仲嘉茂,再看看夏飞乾,莞尔抿嘴一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快吃吧,羊肉汤要趁热吃。” 公仲嘉茂和夏飞乾互相瞪了对方一眼,闷头吃起来。 骆瀚月努力活跃着气氛,收效却不大。 这一顿饭就在尴尬的氛围中吃完了,骆瀚月松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乐呵呵地跑去找李婆付了银子。 走出羊汤馆,外面站着一群侍卫。 公仲嘉茂无奈地看向骆瀚月:“瀚月,你就不用送我了,能再和你吃一次羊肉汤,我很高兴。” 骆瀚月看到领头的是公仲嘉茂的贴身太监任深,向他打了个招呼,任深连忙回礼。 骆瀚月回头深深地看着公仲嘉茂,隐藏着自己眼中的不舍,笑道:“太子殿下吃得开心就好。” 夏飞乾在一旁看着两个人依依惜别的模样,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个笨蛋还以为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很好呢,其实某人早就看出来他喜欢着自己,真是一个笨蛋!笨蛋!夏飞乾越想越生气。 骆瀚月目送公仲嘉茂走远,回头看到夏飞乾的眼神一愣:“你这是什么眼神?” 夏飞乾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骆瀚月快走几步追上他:“你今晚心情不好?” “哼!” “今晚你那边是有什么事情吗?” “哼!” 骆瀚月被他弄得无奈了,也不再吭声,两个人静默地走在安静的街道上,夜晚清凉的风缓缓地吹着,竟然有种温馨而美好的感觉。 …… 月落日升,骆瀚月早早地起床,与夏飞乾一起去大理寺审问袁正阳。 袁正阳垂头丧气地坐在狱中,低声说道:“一切就如骆少卿所言,内子与赵尚书是亲姐弟,小时候赵尚书被府中人欺负,都是内子在保护他,大夫人数次想害赵尚书性命,也是内子保护了他,甚至为了救他数次试菜,导致体内毒素累积,身体虚弱、不能生育。” 袁正阳叹息一声:“那次内子得以嫁给我,是赵尚书替他姐选中的我,用为家族争得荣誉换取了赵府托人说媒。” “那为什么袁夫人与赵大人不同姓氏呢?”骆瀚月问道,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想明白。 “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了赵府的一个丑闻,知道的人并不多,内子和赵尚书异母异父。” “什么?”骆瀚月和夏飞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当年赵府还是赵尚书的父亲户部主事赵严伟当家,他看中卖豆腐的张强之妻,每日让泼皮无赖去豆腐摊闹事,气得张强一病不起,后来张强承受不住了愿意和离,张李氏就带着幼女嫁入赵府,赵府的人一直看内子这个外姓之人不顺眼,经常欺负她,所以她后来才会对和她一样命运的赵尚书感同身受,悉心照顾。” 听着他们小时候受的苦难,骆瀚月唏嘘不已,可这也不是赵榆做下这等恶事的理由。 “骆少卿,骆少卿……”王微冲从外面跑进来。 骆瀚月问道:“怎么了?” “那些女孩的尸体和更夫老王一家三口的尸体都已经查出死因了。” “那我们快去仵作房。” 仵作冯璟宇仔细地收好工具,摘下白布手套,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准备解渴,几个人依次走了进来。 他扫视一圈,挑挑眉,目光锁定在王微冲身上。 王微冲立刻明白过来:“冯仵作,这位就是新任大理寺少卿骆瀚月和新任大理寺侍卫正六品校尉夏飞乾。” 冯璟宇点头示意一下,态度冷淡。 王微冲解释道:“骆少卿、夏校尉莫怪,冯仵作一向不喜欢说话。” 骆瀚月不以为意:“冯仵作,死因都查出来了吗?” 冯璟宇端起茶杯慢慢地品着:“垂髫年华的女孩尸体有二十具,死亡时间大约是近四年时间,皆是受尽折磨而死,尸体上布满凌虐的痕迹。” 喝完一杯水,他放下茶杯走到桌案上单独摆放的三具尸体旁边说道:“这三具尸体就是从坟里挖出来的更夫老王一家,他们的尸体虽然已经变成白骨,还是可以查出一二,你们看他们三个人的头骨,上面都有裂痕,证明被人用钝器敲打过,这个力度足以致人死亡。” “那就说明他们不是因为逃不出火灾而死,是他人先杀后放火毁尸灭迹。” 骆瀚月低头沉思起来,如今基本上串联在一起,只需要再找到一些详细的证据,就可以结案了,自己要加快速度。 他边想边走,在大理寺的庭院中意外地看到了公仲嘉茂,他施礼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没有在书房查看卷宗?” “本宫今早去了刑部,刑部尚书袁正阳被下狱,三司会审少一人,本宫重新定了一个人,”公仲嘉茂看着骆瀚月三人温和地笑了笑,指着身后一个圆脸男子说道,“刑部侍郎左青肃。” 左青肃的嘴角一直带着一丝笑意,看起来很有亲和力,他笑呵呵地向众人打招呼,众人拱手作辑回礼,互相客套两句。 公仲嘉茂问起事情的进展,骆瀚月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一直走到他们临时组建的办案地,骆瀚月方才止住话头,他向王朗等人重复一遍袁正阳的话,王朗和马文斌唏嘘不已。 这桩大案牵连甚广,所以查案一定要仔细,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疑点,骆瀚月和夏飞乾带人马不停歇地四处奔走,终于在半个多月以后收集齐所有的证据。 他们把证据、证人呈报给公仲嘉茂等人,公仲嘉茂震怒,带齐所有证据,在刑部进行审理。 第57章 罪有应得 这件大案,牵扯了瑞王殿下公仲昊英的心腹数名,本以为公仲昊英会百般阻挠,没想到从他们回到凌嘉城开始,公仲昊英就蛰伏下来,不再有什么大动作,就连那两次刺杀也都是赵榆私自出手。 这件事情让骆瀚月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一个机会,骆瀚月把这个疑问和公仲嘉茂说了一遍才知道缘由,这次公仲嘉茂坐镇监听,重用地要么是自己人,要么是中立之人,公仲昊英根本使不上力,就算偶有一个漏网之鱼也成不了大事,无须担心。 骆瀚月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件轰动全国的大案只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基本审理完结,包含何进在内的主犯共计二十余人,贪污官粮、欺男霸女、强占土地、奸淫女孩等等罪名皆已坐实。 何进及其亲朋主犯、赵榆四人皆被判斩刑,三日后菜市口行刑,家产悉数被抄没,其余人等皆被发配。 曹县令尸位素餐判廷杖一百,处三年流刑。 公仲嘉茂带着立押封卷后的卷宗,与三法司官员一起进宫面圣。 德元殿。 公仲嘉茂跪下行礼道:“父皇,儿臣遵从父皇旨意监听何进等人一案,现已审结,一应卷宗,全数在此,请父皇查阅。 ” 公仲邦接过太监转呈的卷宗细细地看起来,脸色越来越不好,怒道:“这何进、赵榆、严宏深、宋冀,还有袁正阳实在是该死!枉费朕如此看中,欺君罔上,欺上瞒下,必须严惩!” 公仲嘉茂见状,忙安慰道:“父皇息怒,保重身体要紧。” 内监总管周邑连忙上前,给公仲邦端上一杯金银花等浸泡的茶水:“陛下,喝点茶,消消气。” 公仲邦闭上眼睛,缓缓地喝上几口茶水,甘甜沁香,心情平静许多。 他睁开眼睛,看着公仲嘉茂很是满意:“你这次做得不错,聪明果决,行事利落。” “儿臣不敢居功,这次都是三法司各位官员的功劳,儿臣只是监听,从旁协助。” 公仲邦点点头:“你没有因此骄傲,朕很高兴,他们要赏,你也要赏,来人。” 公仲邦抬了抬手,周邑匆忙上前,公仲邦吩咐道:“去取黄金千两、丝绸千匹,赏赐给太子。取黄金百两、丝绸百匹,分别赏赐给王爱卿、马爱卿和左爱卿。取黄金十两、丝绸十匹赏赐给其余爱卿,众位爱卿查案辛苦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匆忙跪下谢恩。 公仲邦笑道:“嘉茂,不可就此松懈,后续的一应事务也要处理好。” “儿臣遵旨。” 三日后的菜市口前,围着黑压压的人群,骆瀚月带着张婆在菜市口附近的茶楼上坐着。 他为张婆倒上一杯茶水,轻声安慰道:“张婆,喝点水吧,你一整日都没有吃喝可怎么行?你要保重身体,你还要回去告诉他们大仇得报的消息呢。” 张婆低头擦拭着脸上不停滑落的泪水,哽咽道:“大人真是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宁裕国还是有好官的……” “惩奸除恶乃大理寺分内之事,这是我应该做的。”骆瀚月微微一笑。 随着一干人等的人头落地,该案终于彻底了结。 骆瀚月拜托王微冲送张婆回扬州县,与张婆分别时,骆瀚月拿出一个包袱:“张婆,里边装着一些凌嘉城的美味食物,你拿着在路上吃。” 张婆的眼眶中又蓄满泪水,哽咽道:“谢谢,谢谢大人,民妇感激不尽。” 骆瀚月微微笑着,目送张婆的马车逐渐远离。 夏飞乾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骆瀚月侧头问道。 “看见你往张婆的包袱里放了不少银子,”夏飞乾那双比桃花还要媚的双眸,此时亮晶晶地看着他,“骆弟真是人美心也善。” 人美?!骆瀚月气急反笑,笑容明艳动人,夏飞乾一时看得痴了。 “哎呦!”夏飞乾不防被骆瀚月一拳打中腹部,疼得弯下腰去。 骆瀚月冷哼一声:“夏校尉不会用词本官可以找人教你。”说着转身回城,不再搭理夏飞乾。 夏飞乾揉着肚子缓缓地站起身来,低声嘟囔道:“真是一个暴脾气。” 他快走几步,伸手搭在骆瀚月的肩上,笑道:“骆弟大度,就不要和为兄置气了。” 骆瀚月肩膀微沉,躲过他的手,斜了他一眼:“恰恰相反,我一向心胸狭窄,尤其爱记仇。” 两个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地慢慢往回走着。 夏季的晚风给白天的燥热带来了一丝清凉,天边的明月升上了树梢,全璐美客栈门口的四个幌子在风中微微地晃动,月亮的光辉淡淡地普洒在它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片热闹的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此时已是戌时二刻,全璐美客栈内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刑部侍郎左青肃吃饱喝足,站起身来说道:“小二,结账。” 店小二立马笑呵呵地跑过来:“客官,一共是四十文。” 左青肃拿出一两银子递给他:“给你,不用找了。” 店小二喜上眉梢:“客官,祝你健康如意,好运相伴。” 左青肃笑眯眯地说道:“你们店的茅厕在哪里?我想去方便一下。” 店小二说道:“在后院,进院直走,走到头右拐就到了,客官,需要我带你去吗?” 左青肃摆摆手,随意地笑道:“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就行。” “好咧,客官慢走。”店小二恭敬地目送他离开。 左青肃走到后院,穿过密密匝匝地铺满木架子的蔷薇花,经过一潭荷花池,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径直走到后院的独栋小楼前停下脚步。 他轻敲房门施以暗号,压低声音说道:“刑部侍郎左青肃求见。” 房屋中点亮一道微弱的烛光,他推门进去,恭敬地跪在地上,屋门缓缓地关闭,隔绝了里边的一切信息。 第58章 悠闲夏至 经此一案,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太仆寺卿、户部侍郎以及工部侍郎的职位都空缺出来。 为了安插自己的亲信,这些日子公仲嘉茂和公仲昊英一直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公仲邦一时也难以决断,头疼不已。 一直拖到夏至前两日,方才定下人选。 户部尚书由原户部侍郎张甘担任,刑部尚书由原刑部侍郎左青肃担任,他们二人在这次审案过程中展现出很强的业务能力,经过公仲嘉茂的举荐,得以当选。 太仆寺卿之职经过公仲昊英的举荐由太仆寺少卿王程思担任,剩余两个职位皆由公仲邦指定,户部侍郎由原户部主事于茂担任,工部右侍郎由原工部郎中付锦林担任,至于这些由于调任升官而空出来的官职,过后慢慢商定。 一道道诏书迅速拟就,很快颁布执行,夏至日之后,几位官员就要相继就任。 夏至节,日北至,日长之至,日影短至,故曰夏至,满朝文武皆放假三日。 “真热啊。”夏飞乾坐在紫藤花架下,左手摇着蒲扇,右手拿着一块冰镇西瓜啃着,时不时地拍打着蚊子。 骆瀚月熟练地研磨茶叶,点水、击拂,不用蒲扇,脸上竟未见一滴汗水。 他们早已吩咐下人不用在旁伺候,所以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夏飞乾感叹道:“骆弟,你真的不热吗?” 骆瀚月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静自然凉。” 夏飞乾发誓自己没有看错,他绝对从骆瀚月的眼睛中看到了浓浓的鄙视,他跳下长椅,坐到骆瀚月身边说道:“骆弟,你太过分了,你是在鄙视我吗?” 骆瀚月看着他手中西瓜淌下的汁水,匆忙向一旁挪动着茶具,语气平淡:“没有,你误会了。” 夏飞乾不依不饶:“骆弟,你明明对别人态度温和有礼,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变了,你还是不是我的好朋友?” 骆瀚月递给他一盏茶,笑道:“刚煮好的。” 夏飞乾成功被安抚,擦干净手,接过茶盏细细品味:“好茶,骆弟的手艺真不错。”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一阵清凉,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夏飞乾抬起手,轻轻拂去骆瀚月肩上的一朵粉紫色的藤萝花。 “二哥!”一声呼唤远远地传来,骆瀚月抬头轻笑,骆汐黛跑到他的身边坐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骆瀚月笑道:“你又怎么了?” 骆汐黛抬起自己柔嫩的双手伸到他的面前,委屈巴巴地说道:“我的十根手指都被针扎破了。” 骆瀚月笑着拿起她的双手翻看一下:“没有红肿,看起来没有事情啊。” “二哥!”骆汐黛愤愤不平,“你不喜欢黛儿了吗?” “又想用这一招骗你心软的二哥吗?”骆平斌走过来笑道,“我可是听刘绣娘向娘亲哭诉你不听话呢。” “哼,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凡为女子,须学女工,’这就是压迫!我也要像大哥二哥一样读书写字明事理,我不想绣花!”骆汐黛双手叉腰,不服气地说道。 “既然黛儿对四书五经有兴趣,不如我教你?”骆瀚月微微一笑。 “黛儿,我也可以帮忙。”夏飞乾挤眉弄眼地说道。 骆汐黛只是随口一说,她才不想学呢,她的眼珠转了转,捂着头说道:“哎呦,我的头好疼,今日恐怕学不了了,大哥、二哥、飞乾哥哥,我先去休息了。” 夏飞乾拦住她想要遁走的动作,笑道:“黛儿,你这一招用了这么多次还想骗过我们吗?” 骆汐黛被他拆穿,嘟着嘴气呼呼地瞪着他。 笑闹间远处走来一个小厮,向他们四个人行礼道:“公子小姐,凉面已经备好,老爷让我来叫你们。” 骆汐黛一听,拽着他们向外走去:“开饭了,好饿,我们快去吃饭吧。” 骆瀚月摇摇头,无奈地站起身,他们四人结伴向膳厅走去。 骆平斌看着骆瀚月和夏飞乾感叹道:“我还记得几个月前,你们两人离京之前水火不容的模样,没想到从扬州县回来后就成为了好友。” 骆瀚月笑笑:“当初是我误会了夏兄,我向夏兄道歉。” 夏飞乾摆摆手:“没事,当初是我不对,应该是我道歉才对。” 骆平斌见他们二人相处和睦,高兴地说道:“误会解除就好了,我们都是一家人。” …… 吃饱饭,夏飞乾拖着骆瀚月来到了大街上。 凌嘉城的道路两旁有许多小商贩在售卖货品,这些小摊上的货品琳琅满目,有些颇具异域风光,远不是扬州县可比的。 夏飞乾感叹道:“一直听说凌嘉城的繁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骆瀚月笑笑:“你有什么喜欢的吗?我可以买给你。” 夏飞乾促狭地眯起桃花眼,笑道:“骆弟这么舍得为我花钱啊?” 骆瀚月挑挑眉,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的俸禄这个月底方才发放,我可以先借给你,发钱后还我便是。” “你……”夏飞乾被噎了一下,“你不是要请我吗?” 骆瀚月忍着笑说道:“看在我们关系不错的份上,我就不收你利息了,不用谢我。” 说完这些话,看着夏飞乾吃瘪的表情,骆瀚月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夏飞乾揉了揉鼻子,假装难过地说道:“骆弟,你学坏了,以前那个温文尔雅、善良淳朴的骆弟去了哪里?” 骆瀚月斜睨了他一眼:“岂不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第59章 发生命案 得,又被呛了一口,夏飞乾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心口,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前方有一个人用小汤勺舀起熔化了的糖汁,在石板上飞快地来回浇铸,眨眼间一个栩栩如生的公鸡图案呈现在石板上,围观的小孩子拍手叫好。 夏飞乾奇道:“这是什么?” 骆瀚月一愣:“糖画啊,你没有见过吗?” 夏飞乾耸耸肩:“没有,看起来很有意思啊,骆弟给我买一个吧?” 这是自己和大哥、黛儿小时候经常买来玩的,他竟然从未见过?骆瀚月的心中划过一丝心疼,他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骆瀚月转头看向糖画艺人说道:“花鸟鱼虫的糖画分别来一个。” “四十文钱,客官稍等。”糖画艺人笑道,四个糖画转瞬间完成。 糖画艺人趁热粘上一根竹签,递给夏飞乾。 夏飞乾举起糖画对着阳光凝望,四个糖画晶莹剔透,活灵活现。 “真好看啊,”夏飞乾看向骆瀚月促狭地笑着,“骆弟对我这么好,我还不上怎么办?要不我把下半辈子抵给你如何?” 骆瀚月闻言狠狠白了他一眼,又不正经! 夏飞乾哈哈大笑地拽着他继续逛着。 他们在凌嘉城一直逛到夕阳西下,期间夏飞乾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两个人吃得肚皮溜圆地往回走。 骆瀚月感叹道:“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出来的时候刚刚吃过午饭。” 夏飞乾摸着肚子,心满意足地说道:“你不是也吃了很多吗?” “明明是你吃了更多。”骆瀚月辩解道。 两个人又开启你来我往的斗嘴模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骆瀚月拽着夏飞乾往旁边避让。 夏飞乾抱怨道:“这是谁啊,街道上这么多人还跑这么快,撞到人怎么办?” “应该是薛太师家的马车,我看赶马车的是翰林院学士苏铭的小厮安六,苏学士是薛太师的女婿。”骆瀚月也皱起眉头,对于这辆马车过快的速度有些不满。 马车丝毫不停地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渐渐远去。 …… 三天的假期过得飞快,这日骆瀚月和夏飞乾刚刚迈进大理寺的门,就看到满脸焦急向外走的王朗。 骆瀚月拱手问道:“王大人,你这是要去哪里?” 王朗看到他们,眼睛一亮:“你们两个人来了,太好了,就由你们去吧,王侍卫,你带他们去发现尸体的地方。” “是,大人。”王微冲恭敬地说道。 骆瀚月问道:“尸体?出了命案吗?” 冯璟宇微露不耐烦的表情:“可以走了吗?” “这就走,骆少卿请跟我来,我们边走边说。”王微冲连忙说道。 路上,王微冲面色凝重:“薛太师的女婿,翰林院学士苏铭死了。” “什么?”骆瀚月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情?” “尸体是今日一早在城外发现的,具体死亡时间还需要冯仵作验过才知道,”王微冲回道,“听说薛太师之女与苏学士一起出的城,如今下落不明。太师府的人今早来报官,刚好发现尸体的人也来报官,询问之下发现死去的正是苏学士,太师府的人听完立即拉着报官人回府报信去了, 我们要快点,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带回尸体验尸。” “为什么?”这句话是夏飞乾问的。 “薛太师可能会耽误我们检验尸体。”王微冲恭敬地回道。 说话间就到了城外的树林。 一具尸体四肢摊开躺在地上,冯璟宇蹲下身子,丝毫不顾忌夏天尸体旁边飞舞的蚊蝇,带上白布手套开始检查起苏铭的尸体。 骆瀚月看着围围的一圈人,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一个农户走出来说道:“是草民和老张一起发现的,老张已经去了大理寺报官,草民在这里守着。 “你是何时发现的尸体?”骆瀚月问道。 第60章 走访调查 “今日寅时,草民和老张拉着菜打算去城里卖,走到这里的时候远远看到地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草民壮着胆子上前查看发现是一具尸体,吓了我们一跳,老张让草民在这里守着,他去报官了。”农户指着两车菜说道。 骆瀚月点点头,又看向周围的人:“你们昨夜和今早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周围的人纷纷摇头,有一个人突然说道:“草民想起来了,草民昨夜好像听到一个人的惨叫声。” “惨叫声?”夏飞乾问道,“什么时辰的事情?” 那人仔细地回想着:“草民家就在村头,离这里最近,大约戍时一刻吧,草民去院子里上厕所,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吓了草民一跳,草民竖耳听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大晚上的草民以为听错了,就又回去睡了。” “这声惨叫有可能就是苏学士发出来的,”夏飞乾说道,“冯仵作,你验尸验得怎么样了?” 听到他这么不客气的话,王微冲的脸上缓缓地淌下一滴冷汗,冯璟宇可是大理寺出了名的脾气不好。 果然,冯璟宇冷冷地看了夏飞乾一眼,并不答话。 骆瀚月无奈地抚了一下额头,好声问道:“冯仵作,苏铭是因何而死?” “他曾经被人捆绑过,身体上留有电击的痕迹,无明显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初步推断是遭电击而死,具体的还是要带回去查验才能知道。”冯璟宇看到骆瀚月的态度不错,终于肯回答了。 夏飞乾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近几日都没有雨,哪里来的雷电?这具尸体乌黑,你是怎么看出来没有中毒的?” 冯璟宇的面色一冷:“如果先中毒而死尸体不会呈现这个状态,你在质疑我的专业度吗?” 王微冲见气氛有些尴尬,立刻招呼身后的侍卫:“快帮着冯仵作抬尸体回去,速度快一点,一定要赶在薛太师来之前离开这里。” 骆瀚月微微一愣:“怎么回事?” 王微冲挠着后脑勺说道:“骆少卿有所不知,王大人叮嘱下官不要让薛太师看见自己女婿的惨状,不然会被他训斥良久,耽误我们破案,所以让我们尽快把尸体带回大理寺。” 冯璟宇等人很快离开,骆瀚月和夏飞乾、王微冲继续在这里搜查着。 “我的儿!”远远地传来一个悲痛的呼喊,骆瀚月回头看去,一个人踉踉跄跄地从马车上走下来,看到地上残留的血迹,腿一软趴在地上痛哭起来,下人在旁边手足无措地站着。 这就是薛太师,骆瀚月见过他几次,每次见到他都是紧抿着嘴唇,一脸不苟言笑,这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脆弱的模样,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王微冲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说道:“下官拜见薛太师。” 薛太师止住哭声,抬头看着王微冲骂道:“你们是怎么守护凌嘉城的?小女好好地为什么会死在这里?我一定会向圣上参你们大理寺一本,还有小女和苏铭的尸体去哪儿了?” 王微冲老实巴交地挠着后脑勺,认真地向薛太师解释着。 夏飞乾不想掺和进去,趁薛太师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拽着骆瀚月往城里走去。 骆瀚月还有些犹豫,他看着王微冲被训得很惨的模样,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就这样把他独自丢在这里吗?良心有些不安那。” 夏飞乾严肃地说道:“我们离开是为了早日查清楚案情,是为了给死者一个公道,是为了让薛太师安心,绝不是逃走。” 听着他这丝毫不要脸的话语,骆瀚月惊叹道:“夏兄的脸皮想必很厚吧?” “好说、好说,快走吧,再不走薛太师就注意到我们了。”夏飞乾拉着骆瀚月,飞也似地跑回了城里。 回到城里,夏飞乾问道:“我们是直接回大理寺还是先去太师府?” “去太师府。”骆瀚月沉思片刻说道。 太师府的下人看到骆瀚月亮出的腰牌吃了一惊:“老爷不是过去了吗?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夏飞乾笑道:“就是你们老爷让我们来的,他正在大理寺待着,让我们过来找你们询问情况。” “那快请进。”下人带他们向里边走去。 骆瀚月问道:“薛夫人和薛公子在府中吗?” “夫人听闻噩耗,一时接受不了晕了过去,现在还没有苏醒呢,大公子在兵部,已经派人去禀报了,还未回来。”下人叹息一声。 “那我们就不去拜访薛夫人了,你知道是谁最后见到苏学士和你家小姐的吗?” “是安六,安六在夏至日那晚曾经赶着载有小姐和姑爷的马车去了城外。”下人不假思索地回道。 “那你叫他过来,我问一问他。”骆瀚月听闻沉思起来,夏至日傍晚,那不就是自己看到安六的那一晚吗? 下人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恐怕安六没办法过来见两位大人,因为小姐和姑爷两日未归,昨夜老爷命人打了安六五十大板,他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骆瀚月的眉头轻皱:“那我们就去他的房间吧。” 还未走到房门口,他们就听见一个呻吟声:“哎呦,哎呦……” 第61章 全璐美店 他们进了门,安六看到来的人是老王和两个陌生人,立刻收起呻吟:“老王,这两个人是谁啊?” 老王介绍道:“这两个人是大理寺的官差,特意来向你询问一些事情。” 安六说道:“大人,恕奴才不能起来行礼了,你们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 骆瀚月点点头,问道:“你是最后见到苏学士和你家小姐的人吗?” “是的,那日天刚擦黑,姑爷让奴才去牵马车,他要和小姐出去一趟,奴才就去了,路上问小姐和姑爷要去哪里,他们谁也不肯说,到了城门口,姑爷让奴才下车回府,说剩下的路他自己赶,让奴才告诉老爷他们会在外面住一宿,第二日回来,让老爷不要担心,”安六皱着眉头,“谁承想到了今日还没有回来,昨夜老爷恼怒之下就打了奴才。” “你不知道你家小姐和姑爷的事情吗?”夏飞乾插了一句嘴,“你家姑爷已经死了,小姐也失踪了。” “什么?”安六惊讶地想坐起来,牵扯到伤口又趴回原地,“哎呦……你别胡说!” 骆瀚月神色凝重地看着他:“你知道那夜你家小姐和姑爷为什么要出城吗?” “不知道,小姐和姑爷什么都不肯和奴才说,”安六哭丧着脸说道,“可怜的小姐和姑爷,怎么就这么没了……” “那一夜他们有什么异常吗?”骆瀚月继续问道。 “异常?”安六沉思片刻,“唯一的异常就是从来不吵架的小姐和姑爷在那一晚大吵了一架,奴才在院子里听到屋内争吵得很激烈,好像还有摔东西的声音,对了,小春也听见了,那时我们俩一起守在外面。”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吗?” “不清楚,姑爷出来后就让奴才去牵马车,奴才发现他们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一路上也没有听见他们两人说话,对了,姑爷看起来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心事。”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了,骆瀚月点点头:“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你要是想起什么,记得来大理寺找我们。” 走出屋子,骆瀚月问道:“小春是谁?现在在府中吗?” “小春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现在正在府内,两位大人稍等,奴才去找人叫她。”老王恭敬地说道。 骆瀚月点点头,老王带着他们去了偏厅:“两位大人在这里稍等片刻。” “好。”骆瀚月点点头,夏飞乾随意地坐在凳子上。 很快一个粉色衣裙的丫鬟在老王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丫鬟小春的双眸红肿,见到他们立刻跪下道:“大人,小姐真的死了吗?” “没有找到尸体不能妄下结论,你就是小春?”骆瀚月问道。 小春抹着眼泪哽咽道:“是,那日小姐突然怒气冲冲地去找姑爷,奴婢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和安六一起在院子里守着,屋内传来小姐和姑爷激烈的争吵声,还有砸东西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姐和姑爷推门出来,说要出去一趟。” 小春越说越是难过:“奴婢想要跟着小姐去,小姐不同意,让奴婢留在府内,谁知道……谁知道小姐和姑爷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呜呜呜呜……” 骆瀚月看到小春哭得伤心,忍不住劝慰道:“你不要难过,你家小姐不一定死了。” “你是说小姐有可能还活着?”小春有些期待地看着骆瀚月。 骆瀚月抿了抿嘴唇,沉默片刻终是不忍心打破她的希冀:“很有可能。”如今看起来,存活的可能性渺茫。 “你知道你家小姐为什么突然和姑爷吵架吗?”夏飞乾问道。 小春摇头道:“奴婢不清楚。” “那你家小姐和姑爷吵架之前去过哪里,你知道吗?”骆瀚月追问道。 “小姐去了全璐美,是有人约她去的,她没有让奴婢跟随,奴婢也不知道是谁约的小姐。”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两个人告辞离开。 薛太师之女薛淼突然怒气冲冲地去找苏学士,是不是因为她在全璐美见了谁呢?这或许是一个关键线索! 想到这里,骆瀚月看向身侧的夏飞乾说道:“我们去全璐美。” 全璐美是凌嘉城出名的客栈,已经开了七年之久。 全璐美出名不是因为它那雅致秀气的装饰——门前两旁的百竿翠竹、南檐下十几盆各色应季的花朵、后院满架蔷薇一潭水池;也不是因为它那美丽的掌柜娘子——全璐美的前老板五年前刚刚娶了娇妻,没有多久就得病死了,留下一个偌大的客栈和一个桃李年华的女子独自一人支撑。 全璐美最出名的是它的食物,全璐美的掌柜娘子元嫚儿做得一手好菜,红烧排骨、红烧鲤鱼、秘制烧鸡等等手到擒来,所以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时间久了之后,全璐美定下规矩,元嫚儿每日早晚不论菜品只给前十桌做菜,每桌只做一道菜,规矩定下后众人每天在饭点挤破了脑袋去抢前十名。 骆瀚月带着夏飞乾走到全璐美,如今方才辰时三刻,全璐美门前就已经有好多人在排队。 他们拿出腰牌,走进店内。 第62章 善于丹青 元嫚儿在柜台后慵懒地坐着,看到他们进来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妩媚多情:“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骆瀚月掏出腰牌:“大理寺查案。” 元嫚儿看到他们是官差,站直身子恢复正经的表情:“不知道二位大人来此有何贵干?我们一直遵纪守法,未做任何违法的事情。” “夏至当日,翰林院学士苏铭之妻薛淼来这里吃过饭,你还记得吗?” “记得,”元嫚儿不假思索地回道,“那日苏夫人和人有约,来了之后一直坐在那边的角落等待。” 元嫚儿指着左边说道:“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方才有一男子打扮、腰上挂着佩剑的人走进来,两个人在那里说了好久的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们的声音压得很低。” “公子?”骆瀚月眉头轻皱,薛淼难道是与人私会? 元嫚儿用手帕掩着嘴轻笑起来:“那人虽然做一身男子打扮,民妇却瞧得分明,其实是一位女子。” “女扮男装?”骆瀚月眉头皱得更深,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掌柜娘子,你们就一句话都没有听到吗?”夏飞乾奇怪地问道。 元嫚儿叫来一个维持秩序的店小二:“那日你上菜的时候,有听到苏夫人和那个女子说什么吗?” 店小二沉思片刻:“小的好像听到她们说什么‘他怎么能这样做?’之类的话。” “好,”骆瀚月又看向元嫚儿:“你还记得那个女子的长相吗?” 元嫚儿想了一会儿说道:“记得,只是民妇怕自己画不出来。” 骆瀚月说道:“那我们回去找人,到时候麻烦掌柜娘子详细描述一下那个女子的长相。” 元嫚儿答应下来。 出了全璐美,夏飞乾挑挑眉笑道:“该不会这个翰林学士在外边养了外室,被人找到家里去了吧?苏夫人一怒之下杀死苏学士,啧啧,痴情女子薄情郎啊。” 骆瀚月一板一眼地说道:“没有证据,不能妄下定论。” 回到大理寺,他们听闻薛太师闹完一通,刚刚离开,于是直接去了仵作房。 冯璟宇刚刚检查完尸体,见到他们进来,不等询问直接说道:“确定了,就是电击而死,死亡时间大约是酉时到戌时。” “晴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雷电呢?”夏飞乾嘟囔一句。 冯璟宇一个眼刀甩过去,夏飞乾故意回以一个大大的笑脸。 冯璟宇不再搭理他们,走到一旁拿起饭菜吃起来。 夏飞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么一具焦黑的尸体躺在这里,你竟然吃得下去饭?” 冯璟宇冷哼一声:“在我眼里,他可比你好看多了,最起码尸体永远不会说谎骗人。” 骆瀚月忙抬手捂住夏飞乾的嘴,以免他再说出什么不动听的话来,对着冯璟宇笑了笑:“那我们不打扰冯仵作吃饭了,先行告辞。” 离开仵作房,骆瀚月带着夏飞乾离开大理寺,夏飞乾奇道:“我还以为你回大理寺是找人画像呢?那你现在去哪里?” 骆瀚月微微一笑,自豪地说道:“舍妹的丹青可是一绝,我想让黛儿帮忙。” “黛儿?”夏飞乾挑挑眉,想起那个活泼可爱、古灵精怪,天天嚷嚷着学这个累、学那个累的骆汐黛,实在是不敢相信她会善于丹青。 这个怀疑直到回到侯府见到骆汐黛,方才消失。 骆汐黛正在描绘两盆盛放的月季花,已经画了一大半了。 画像师见到他们微微一行礼,他们还之于礼,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不想打扰骆汐黛作画。 骆汐黛的注意力都在画纸上,她收起往常那种嘻嘻哈哈的模样,全神贯注地屏息凝视着铺在桌上的画纸,手拿画笔在纸上挥洒着墨水。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骆汐黛缓缓地放下手,月季花画好了,夏飞乾迫不及待地过去观看。 只见骆汐黛在那幅画中巧妙地加上了一点自己的想象,两只蝴蝶围绕着月季花顾盼生辉,窃窃私语,游戏跳跃,整幅画描绘得栩栩如生。 夏飞乾惊叹道:“画得真好,黛儿,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骆汐黛扬起头,自豪地说道:“那是,我可是很厉害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女红等等样样精通。” 夏飞乾轻咳两声:“吹嘘得有点过了啊。” “哼!”骆汐黛冲着他吐吐舌头,转头扑到骆瀚月的怀中“告状”,“二哥,飞乾哥哥欺负我!” 骆瀚月抿嘴笑起来:“好啦,黛儿,我们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骆瀚月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骆汐黛听说找她画画是因为一个案子,兴奋地睁大了双眸:“二哥,我们快去吧。” 她转头看向画像师问道:“先生,今日这课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画像师很喜爱这个徒弟,笑呵呵地点头:“小姐提前完成了我的作业,当然可以下课。” “先生告辞。”骆汐黛施礼后,迫不及待地拖着骆瀚月二人向外跑去。 骆瀚月无奈地笑道:“黛儿,你是不是想趁机出来玩耍?” 骆汐黛吐吐舌头:“天天闷在府里,我都快闷死了,真羡慕你们男子可以随意地到处走动,二哥,我今日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是不是应该对我有所表示啊?” “我请你吃全璐美的饭,如何?” “二哥,你真的是人长得好看心也善!”骆汐黛兴奋地围着他们转圈,嘴上赞美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夏飞乾笑道:“黛儿,一会儿我们好好宰你哥一顿。” 骆瀚月莞尔抿嘴一笑,眼底里浮起淡淡的笑意。 全璐美的门前依然排着长长的队伍,骆瀚月假公济私了一次,亮起腰牌进了店里。 元嫚儿正在做最后一道菜,骆汐黛狂吞了一口口水,可怜巴巴地说道:“唉,今日来晚了,没办法尝到嫚儿姐姐的手艺了。” 骆瀚月摸摸她的额头笑道:“下次我早些来排队,一定会让黛儿吃到的。” 元嫚儿走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骆汐黛的话,笑得灿烂:“黛儿妹妹真可爱,看在你叫我一声姐姐的份上,我可以破例一次,再为你做一道菜。” “真的?嫚儿姐姐你真好,怪不得总听人说长得好看的人心地也善良。”骆汐黛笑嘻嘻道。 骆瀚月始终记挂着正事:“掌柜娘子,我已经找到画像师,麻烦你详细地描述一下那个女子的长相和穿着打扮。” 元嫚儿微微一笑:“大人稍等片刻,民妇为妹妹做完饭之后再画也不迟。” “对啊,二哥,我们先吃饭吧,吃饱后我一定好好画,我饿了……”骆汐黛睁大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骆瀚月。 骆瀚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她的表情中败下阵来:“好好好,先吃饭。” “谢谢二哥。”骆汐黛展颜一笑。 元嫚儿手艺精湛,很快一盘香喷喷的红烧排骨就端上了桌。 骆汐黛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吃起来,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第63章 走访查证 骆瀚月早已习惯,和夏飞乾两人也吃起来。 骆瀚月夹起一块土豆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等黛儿画完画像,就全城搜查那个女子的下落,只是不知道她还在城里吗?” 夏飞乾夹着一块排骨啃着,想了想回道:“说不准,你说他们为什么会出城?他们是夏至日那晚出的城,第三天夜里苏铭才死去,这中间他们在哪里?又发生了什么?” 骆瀚月沉思片刻:“不知道出城后有没有人见过他们?吃饱后我们去周边村落问一下。” 夏飞乾笑道:“我们拿着这个女子和苏夫人的画像一起去。” 等他们吃饱喝足,元嫚儿走过来笑着问道:“客官吃得怎么样?” 骆瀚月夸赞道:“全璐美厨子的手艺很不错,尤其是掌柜娘子做得那一道红烧排骨品相极佳、鲜而不腻,色香味俱全。” 元嫚儿浅浅一笑:“多谢大人夸奖。” 骆瀚月悠然一笑:“不知掌柜娘子现在可有空?” 元嫚儿点点头:“好,几位大人随我来。” 元嫚儿带着他们走进后院,进入自己的房间,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盆盛放的月季花,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除了这些竟是没有一点装饰。 夏飞乾看着这朴素的房间,忍不住笑道:“没想到掌柜娘子的房间如此朴实无华。” 元嫚儿随意地笑了笑:“我一向不喜欢那些复杂的东西,我们开始吧。” “好。”骆汐黛摊开画布,随着元嫚儿的讲述,在画布上挥洒着墨水,很快一个俏丽脱俗、风韵犹存的女子跃然于布上。 元嫚儿赞叹道:“画得真像,黛儿妹妹的手真巧。” 骆汐黛俏皮地吐吐舌头:“嫚儿姐姐过誉了,是嫚儿姐姐聪慧过人,过了这么久还记得一清二楚。” 骆瀚月收好画,站起身拱手说道:“多谢掌柜娘子,我们先行告辞。” 元嫚儿款款还礼:“欢迎大人常来吃饭。” 把骆汐黛送回侯府,骆瀚月又让她临摹了一幅,随即和夏飞乾马不停蹄地去了大理寺。 他们找到田崇交给他一幅画像,吩咐他找人多画几幅分发下去,在凌嘉城内以及周边的几个村落问一问,有没有人见过这个女子。 田崇立刻答应下来,骆瀚月递给王微冲另一幅画像:“你去拿上太师府送来的苏夫人画像,我们去距离尸体最近的桦村查看一下。” “是,骆少卿。”王微冲拱手答道。 三个人骑上快马一路狂奔,很快赶到桦村里正的家。 里正看到他们,恭敬地拱手作辑:“不知几位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王微冲拿出两幅画像递给里正:“你看一下,最近有没有在村子里见过这两个人?” 里正仔细地打量片刻,摇摇头:“未曾见过。” 王微冲说道:“事关一桩命案,麻烦里正去村子里问一问,村民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好的,三位大人请在这里稍坐片刻。”里正匆忙说道。 骆瀚月摆摆手:“我们就不坐了,我们去村子里逛逛,过会儿再回来。” “好,大人,有任何消息下官一定立刻告诉你们。”里正恭敬地送他们出了门。 夏飞乾随意地拿了一根草叼在嘴上:“你为什么要在村子里闲逛啊?” “我想去找那一户听到惨叫的人家问一下详细的情况。”骆瀚月正色道。 那家在村头,他们走过去抬手准备敲门,身后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老刘,这种鱼我们见都没有见过,能吃吗?万一有毒怎么办?” “老王,没事的,这鱼看着这么肥美一定好吃,做好后我给你们端来一碗,你们也尝尝。” “还是算了,你自己吃吧,我到家了。” “没事,我先吃,吃了没有问题就给你们端来,鱼这么大我也吃不完啊,今日收获真不小,这些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停地扑腾,才两个时辰就抓满了筐。” 老王点头答应下来,转过一个弯看到了骆瀚月他们:“你们是今早的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骆瀚月问道:“昨夜除了那一声惨叫,你还听到什么了?” 老王认真思索起来,想了半天摇摇头:“没有其他异常的声音了,那声惨叫持续的时间不长,草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之后就回去睡觉了。” 听到这个回答,骆瀚月有些失望,也只得拱手告辞。 他们在村子里闲逛着,村子里的人来去匆匆,一副忙碌的模样。 王微冲耐心地询问着每一个路过的人,有一个8岁左右小男孩呆呆地看着他们。 骆瀚月走过去蹲下,笑着问道:“你在看什么?” “你们是大官吗?”小男孩好奇地问道。 “大官算不上,”骆瀚月微微一笑,“你将来想当官吗?” “娘说好好读书就能当大官,可以挣好多好多的银子、买好多好多的吃的。”小男孩的眼睛闪闪发光。 “哈哈,当官可不一定能挣到大钱哦,小娃娃。”夏飞乾弯腰看着小男孩,眯起桃花眼笑道。 小男孩不高兴地撇着嘴巴:“你骗人!” “谁骗你了,你看你旁边的这位大理寺少卿,俸禄就那么一点点,都快不够花得了。”夏飞乾扬了扬嘴角,坏坏地笑着。 第64章 目击证人 骆瀚月看着小男孩快哭出来的模样,瞪了夏飞乾一眼,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穿黑色直身袍服,头发用一根状如匕首的发簪盘起,腰上配着一柄长剑的人?” 小男孩点点头:“见过。” 骆瀚月愣了一下,惊喜地问道:“你见过她?” “他人可好了,”小男孩认真地回答,“还给我买糖葫芦吃,不像他是一个坏人!”小男孩最后还不忘控诉一下夏飞乾。 夏飞乾抬手摸了摸鼻子,嘿嘿地笑着。 “你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见到的她?”骆瀚月追问道,“你告诉我,我让这个‘坏人’给你买两个糖葫芦赔罪,好不好?” “哎,为什么要我买糖葫芦啊?”夏飞乾抗议道。 骆瀚月充耳不闻。 小男孩一听,高兴地拍手笑道:“好啊。” 小男孩乐呵呵地说道:“就在村外不远的那条河边,四五天前我看到这个大哥哥带着一个6岁的弟弟在河边玩耍,我好奇过去问他们在干什么,他们说在下水捉鱼,他们生活的地方河流众多,那里的人个个水性都很好,说着弟弟给我展示了几招,哇,真厉害。” 小男孩眼睛中露出神往:“我想让他教教我,我们这里的渔夫都没有他厉害,弟弟答应了,我们在水里玩到天黑才结束,大哥哥人好,看我们玩累了,买了两根糖葫芦给我们吃。” “之后呢?” “天色不早,吃完糖葫芦我们就分开了,再不回家娘就要打我的屁股了,我和他们约定第二天再来教我,大哥哥说他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以后不会再来了。” 骆瀚月笑着摸摸小男孩的额头,瞟了夏飞乾一眼:“你还不快去买糖葫芦。” 夏飞乾气结,匆匆跑去买了两串回来。 小男孩高兴地接过去,对着骆瀚月扬起灿烂的笑容:“谢谢大哥哥。”说完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夏飞乾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喂,明明是我买的,为什么要谢他啊?” 骆瀚月忍着笑转身招呼王微冲往回走,里正已经回去了,看到他们抱歉地说道:“大人,下官让他们拿着画像在村子里问了一圈,没有一个人见过她们。” 骆瀚月有些失望,看来小男孩见到那个女子只是一个意外,恐怕他们从一开始就在刻意隐藏着行踪。 他们一行人回到城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骆瀚月二人和王微冲告辞,径自回了侯府。 第二日早朝时薛太师一纸诉状告到了圣上面前,圣上命令大理寺五日内必须侦破此案。 两天过去,那个女子终于有了一点消息。 田崇道:“大人,七日前有人见到那个女子与人在巷子中动手。” “与人动手?那人是谁?他们又是为什么动手?”骆瀚月轻皱眉头。 “只知道那个男子的武器是一个半人高的黑色重剑,我查到那人曾在全璐美客栈住了一年多,五日前退房离开了。” 五日前?那不就是薛太师之女与苏学士出城的那天吗?这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骆瀚月思考片刻说道:“我们再去一趟桦村,桦村是离开凌嘉城的必经之路。” …… 走到桦村,骆瀚月惊讶地睁大了双眸,村头老王家的门口挂上了白幡,有人过世了。 他和夏飞乾互看了一眼,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65章 冲撞龙王 里正看到他们,匆忙拱手行礼:“大人怎么来了?也是来参加老王的葬礼吗?” 骆瀚月疑惑不解:“老王去世了?我之前见过他几次,他看起来身体硬朗,不像是有什么疾病的模样,怎么会突然去世?” “唉,大人,他们是冲撞了龙王才会没命的。”里正叹息道。 “龙王?”“他们?”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骆瀚月和夏飞乾互看了一眼,骆瀚月回头看着里正问道:“你说的他们是谁?冲撞了龙王又是怎么回事?” 里正看了一眼悲伤的王氏,喟叹道:“老刘和老王是好友,他们两个人都是渔夫,经常一起打渔。前几日老刘抓到了一条古怪的鱼,其他渔夫劝他这么古怪的鱼有可能是龙王的子孙,他不肯听,炖了一锅之后给老王家也端来了一碗。唉,他们吃完的第二天就出事了。” “老刘打渔的时候突然掉到了河里,水性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不停地在河里扑腾呼救,老王一看立马跳下去救他,结果也在河中挣扎不休,其余人不敢再下河,一起用木杆救他们,他们并不理会只是不停地惨叫,很快就沉了底,听说他们死的时候,那条古怪的鱼就在附近游走,这不是冲撞了龙王是什么?”里正的表情带上了一抹害怕。 难道有人在鱼里下毒?骆瀚月听完蹙起眉头:“我想查看一下老王的尸体。” 里正露出为难的表情:“大人,这个……这个需要问一下王氏。” 王氏听闻,哭得更惨了:“老王死得这么惨,你们竟然还想要验尸?老王,你死得好冤啊,呜呜呜呜……” 骆瀚月无奈地和夏飞乾交换一个眼神,放弃了这个想法。 骆瀚月想了想,又问道:“那条鱼你们吃完了吗?有没有剩余?” 王氏抹着眼泪说道:“还剩一小碗鱼肉,本想留着给冠儿饿了的时候吃,没想到……没想到吃鱼却惹出了祸端,呜呜呜呜……” 夏飞乾说道:“既然这鱼会惹祸,不如就交给我们带走吧。” 王氏这次痛快地答应了,夏飞乾接过瓷碗,闻了一下说道:“还挺香。” 他们端着鱼碗快马加鞭地赶回大理寺,临走时骆瀚月问里正最近有没有见过一个身背半人高的黑色重剑的男子,意料中地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这件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仵作房。 骆瀚月真诚地看着冯璟宇:“请冯仵作验一下这条鱼里有没有毒?” 冯璟宇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端着碗进了屋。 夏飞乾笑道:“哎,现在反正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去看一下那条河如何?我还没有见过龙王的子孙呢?” 骆瀚月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无聊。” “哎呀,我就是好奇嘛,去不去?那碗鱼肉闻起来好香啊,一定很好吃。”夏飞乾笑眯眯地说道。 “不去,我要去搜查薛淼的下落。”骆瀚月毫不理会。 他们走出大理寺门口的时候,一个人远远地喊道:“骆少卿。” 骆瀚月回头看去,是全璐美的店小二。 店小二笑呵呵地说道:“骆少卿,我想到一个线索,不知道有没有用?” 骆瀚月心中一喜:“快说来听听。” “那日我听到那个女子在说什么蒙阴门,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所以没有往心里去,今日突然想起来了。”店小二局促地搓了搓手指。 蒙阴门?骆瀚月一愣,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店小二说完,向他们拱手告辞。 夏飞乾皱紧眉头:“蒙阴门是一个江湖门派吧?” 骆瀚月的眼睛一亮,他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我和太子殿下游历期间,曾经见过蒙阴门的人,听闻蒙阴门是唯一一个由夫妻两人共同创立的门派,他们门派以锄强扶弱为己任,一直干得都是行侠仗义之事,那日我们听闻步惊山上有盗匪,杀了好多来往的商队,就想上山抓住盗匪,正好碰上蒙阴门的人。” 骆瀚月的双眸中带上向往:“我们携手共进,一起诛杀盗匪十余人,抓获七人,在我们的劝说下,全部交给了县衙处置,午后问斩。”那一次痛快淋漓地打斗,让他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只是没想到这次的案子竟然牵扯到了蒙阴门。 夏飞乾叹道:“我在江湖中也听过蒙阴门的传闻,如今的掌门正是他们二人的独子石溪,他们夫妇二人云游不知所踪,这次的事情难道和蒙阴门有关?” “不甚清楚,如果她是蒙阴门中人,我倒是可以想一计引她出来。”骆瀚月沉思片刻说道。 当日一个消息迅速传遍了凌嘉城——蒙阴门的一个弟子杀人被大理寺当场抓住,关入大理寺狱中,明日午后问斩。 “你觉得她还在城里吗?”夏飞乾躲藏在牢房的暗处,附到骆瀚月的耳边,压低声音问道。 骆瀚月同样低声回道:“不清楚,只要她还在城里,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来此一探究竟的。 “你对蒙阴门如此了解吗?”夏飞乾笑道。 “以那日所见的蒙阴门弟子来看,他们侠肝义胆,对自己门中弟子更是关怀备至,就算她杀了人,自己门中之人出事,也会来探究一二。”骆瀚月肯定地说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半个时辰后牢房门外突然传来扑通两声,骆瀚月和夏飞乾互看一眼,鱼儿上钩了。 一个身穿黑色直身袍服的蒙面人打晕门口侍卫走了进来,挨个牢房查看着。 骆瀚月招了招手,大理寺的侍卫全都冲了出来,蒙面人转身警惕地看着他们。 骆瀚月说道:“我们已经知道你是谁了,摘掉面巾吧。” 蒙面人不为所动,把剑横于胸前,冷声问道:“你们算计我?” 骆瀚月说道:“我曾经见过贵派的田高杰、聂彦和沈芸三人,他们一身正气,喜好打抱不平、锄强扶弱,你也是蒙阴门中人吗?” 第66章 抓到疑犯 蒙面人一愣:“你见过大师兄、三师兄和大师姐?” 骆瀚月不答反问:“蒙阴门的人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你却敢做不敢认,如何算得上是蒙阴门弟子?” 蒙面人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飞乾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都查到了,苏铭负了你,你们还有一个儿子,对吗?” 蒙面人的身体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知道的?” “苏夫人在哪里?”骆瀚月问道。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蒙面人不再废话,举剑飞快地冲向骆瀚月,夏飞乾想都不想拔剑挡在了骆瀚月的身前。 夏飞乾的速度极快,一剑斜刺向蒙面人的肩膀,蒙面人挥剑格挡,借着剑势倒退几步。 夏飞乾腾空而起,蒙面人拔下当作发簪使用的匕首,用力地一扔,匕首划出一道流光向夏飞乾而去。 夏飞乾在空中旋身,手中剑影翻飞,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两个人转瞬间斗了十几招,趁蒙面人愣住的时候,夏飞乾的剑架上她的脖子。 骆瀚月揭下她的面巾,果然是画像上的女子。 骆瀚月缓缓地说道:“有人听你说过你生活的地方河流众多,江南多水乡,恰巧苏铭的老家就是江南,再加上全璐美客栈店小二的话,我猜测你是苏铭的结发妻子,跟你在一起的男孩是你和苏铭的孩子吗?他在哪里?是你杀死的苏铭吗?苏夫人呢?” 女子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骆瀚月又追问几句,女子坚持不说一个字,他们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女子杀人,只得暂时把她收押。 走出大牢的门,骆瀚月愣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刚刚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夏飞乾疑惑地问道:“什么气味?” 骆瀚月细细思索道:“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似乎是……” “哇,骆少卿,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夏飞乾眨眨含着秋水的桃花眼笑道。 骆瀚月瞪他一眼:“那绝不是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是一种奇怪的气味,我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第二日用早膳的时候,骆瀚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一直思考着那股气味的事情。 骆汐黛拿手在他面前晃一晃:“二哥,你再不吃饭,饭菜就要凉了,凉了再吃会肚子疼的,肚子疼很容易生病的。” 骆瀚月墨玉般的瞳眸一亮,看着骆汐黛莞尔一笑:“黛儿,你这次又帮了大忙。” 骆汐黛笑嘻嘻地说道:“二哥,能帮上你的忙就好。” 夏飞乾了然道:“你想起在哪里闻到那股气味了吗?” “嗯,去年黛儿发烧拉肚子,大夫开了药方子,我每日亲自去拿药煎药,所以记得很清楚,那是大黄的气味。” 夏飞乾沉思道:“也就是说她接触过或者一直在接触着大黄这味药材。” “对,”骆瀚月肯定地说道,“看来要重新搜查一下凌嘉城,重点是药铺和医馆。” 吃饱饭他们立刻去了大理寺,刚刚进门,就听见院内的喧哗之声。 “我听说你们昨夜抓到了杀人凶手,人呢?她把小女怎么样了?” “马上带我们去见那个凶手,一个晚上你们都没有审出结果,大理寺办事效率真低!让我来,我一定会让她说出舍妹的下落!” 骆瀚月和夏飞乾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无奈。 他们走进院子,果然见到薛氏父子正在和田崇他们吵闹个不停。 兵部左侍郎薛晓栋看到他们,立刻走过来质问道:“杀人凶手呢?” 骆瀚月柔声安慰道:“薛太师、薛侍郎你们的心情下官可以理解,如今疑犯落网,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薛淼的下落。” 薛太师仍然不依不饶:“小女失踪这么久你们都一无所获,我严重质疑你们的办事效率,让我们见那个杀人凶手,我们要亲自审问。” 夏飞乾冷哼一声:“圣上已经给出了期限,我们定会尽全力在期限内完成,要是完不成自有圣上处置,你们在这里无理取闹耽误了破案时间,你们可愿意承担这个后果?” “你真是找死!”薛晓栋说着拔出了剑。 骆瀚月一步跨到夏飞乾和薛晓栋之间,紧盯着薛晓栋一字一句地说道:“薛侍郎,请不要妨碍大理寺办案,我们还要去查案,就不招待薛太师和薛侍郎了,田侍卫,请薛太师和薛侍郎离开。” 薛晓栋气得满脸通红,还未开口说话,骆瀚月拉着夏飞乾掉头就走。 薛太师和薛晓栋想跟过去,田崇等人拦住了他们。 夏飞乾眯起桃花眼,看着骆瀚月的背影抿嘴莞尔一笑,这种有人维护的感觉,真不错。 他们走进内院,看到王微冲和康同安站在院中,骆瀚月说道:“……如此,你们去凌嘉城的药铺和医馆搜查一番。” “是。”王微冲、康同安领命离去。 夏飞乾看着在侍卫们离开后陷入沉思的骆瀚月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总觉得我们遗漏了什么,如果她真的要杀苏夫人,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见到苏夫人的尸体呢?如果她不想杀苏夫人,苏夫人又会在哪里呢?”骆瀚月轻皱眉头说道,“还有,她是如何杀死的苏学士呢?” 夏飞乾思考良久说道:“不如我们再去太师府问一下?” “好。”骆瀚月沉思片刻,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再去太师府一趟了。 太师府的老王看到他们一惊,匆忙伸手关门,夏飞乾抬手拦着问道:“老王,大理寺来查案,你这是做什么?” 第67章 心中有人 老王使劲推门,奈何力气不如夏飞乾的大,他急得汗都出来了:“两位大人,上次让你们进来,被老爷知道后好一顿责罚,求你们别为难我了。” “大理寺查案,谁敢阻拦!”夏飞乾严肃地说道,突然话锋一转,“况且你家老爷和薛公子都不在家,你不说没有人知道我们来了。” “大人,真不行。”老王苦着脸说道。 “这样,我们不进去,你让安六和小春出来,我们只问几句话,问完就走。”骆瀚月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老王见阻拦不了,想到薛氏父子并不在府中,咬咬牙答应下来。 安六和小春忐忑地跟着老王来到骆瀚月二人的面前。 骆瀚月微微一笑:“你们不用害怕,我想问一下苏学士和苏夫人结婚这一年多以来,日常相处如何?” 小春毫不犹豫地说道:“小姐和姑爷相处得很好,从来没有吵过架,只除了这一次。” 安六赞同地点点头。 “那他们为什么成婚一年多都没有子嗣呢?”夏飞乾奇道,“难不成有什么隐疾?” “咳咳。”骆瀚月重重地咳嗽几声,打断了夏飞乾的话,这都问得什么啊。 安六摇摇头:“小姐和姑爷两个人的身体都很好,不会有隐疾的。” 骆瀚月郑重地说道:“事关重大,涉及能不能找到你们家小姐,你们要好好想一想。” 小春张开嘴想说什么,老王瞪了她一眼,她害怕地闭上嘴巴。 这一幕刚好被夏飞乾看到,他挑眉说道:“老王,你想去大理寺的牢房回话吗?” 老王吓得匆忙拱手道:“不敢,不敢。” 骆瀚月看着小春问道:“你知道什么,尽管说来。” 小春犹豫一下,咬咬牙说道:“小姐在成亲前,有一次逛庙会被坏人劫持,是一个大侠救了她,从此小姐就……就……” “你们家小姐就喜欢上了他,对吗?”夏飞乾插了一句嘴。 小春点点头,夏飞乾接着说道:“这件事情被你们老爷知道后大怒,硬生生拆散了他们,对吗?” 小春抬头看着夏飞乾,满脸惊讶的表情。 夏飞乾耸耸肩,凑到骆瀚月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就和戏文里演得一样,没有新意。” 骆瀚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着小春笑了笑:“然后呢?” 小春犹豫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老爷给小姐许了一门亲事,小姐以死相逼都不奏效,就想和大侠私奔,谁知道大侠……” 夏飞乾忍不住再次插了一句嘴:“大侠负了你们家小姐?” 小春点点头:“约定私奔的那日小姐在城郭东北角的凉亭等了一天,等得望眼欲穿都没有等到大侠的出现,后来老爷不知道怎么找到这里,把小姐抓了回去。小姐经此一事彻底死心,我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嫁给姑爷的这一年郁郁寡欢,很少露出真心的笑容,她的心里……” 小春说到这里,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匆忙捂住嘴,满脸惊恐之色。 安六的眼神突然闪烁了几下,骆瀚月注意到他的异常,没有多说什么,他又问道:“你们知道那个大侠是何人家住哪里吗?这一年你们有再见到他吗?” 小春想了想:“他的身后一直背着一把半人高的黑色重剑,奴婢曾经听小姐叫他潘大哥,自那一日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半人高的黑色重剑?难道是他?那他又为何会和那个女子动手呢?骆瀚月轻皱眉头。 小春继续说道:“拜托大人尽快找到小姐的下落。” 骆瀚月点点头,看了眼神情不对的安六,走过去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安六看着不远处的老王和小春,咬咬牙说道:“数日前姑爷忙于公务回来得晚了,小姐让小的去送饭,回来的时候小的一时赌瘾犯了,就跑去赌场玩了几把,回府的时候已是戌时二刻,小的正要从后门溜进府中,突然看见一道黑影从墙头上飘落下来,吓了小的一跳。” 安六说着打了一个寒颤:“小的还以为进贼了,那人跳下来后大步向外走着,走到月光明亮处小的看清他的样貌,就是小姐的心上人,小的曾经见过他。”安六的眼珠转了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骆瀚月看着他这幅心虚的模样,心中一动试探地说道:“你家小姐私奔当日,是你告诉了你家老爷,你家老爷才能抓到小姐回府吗?” 安六抬头震惊地看着骆瀚月,不明白他怎么猜到的这些事情。 夏飞乾一直在旁边偷听,听到这里挑挑眉说道:“恐怕那日潘大侠没有出现,事出有因啊。” 骆瀚月抿了抿薄唇,没有多说什么:“你们可以走了。” 安六连忙答应一声,惊疑不定地往回跑,路上不小心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屎。 夏飞乾看了骆瀚月一眼,了然道:“你是怀疑……” 骆瀚月点点头:“只是没有证据,也不明白女子为什么会这样做。女子的杀人手法我们至今没有破解,那两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我想再去现场看一看。” “走,我和你一起去。”夏飞乾说道。 距离发现尸体已经过去了几天,他们早就派人在周围翻看一遍,如今再来查找也是一无所获。 骆瀚月皱眉向四处张望着,发现河对岸的远处有一座石头山,提议道:“我们去那里看一看。” 夏飞乾无所谓地点点头:“好。” 第68章 发现线索 他们穿过一片密林,走到山脚向上张望着,这座山虽不甚高,但是也有峻崖峭壁,兀突石骨,半山腰的一棵松树上挂着半截麻绳。 麻绳是谁留下的?骆瀚月问道:“以你的轻功,能爬上去吗?” 夏飞乾自信满满地笑道:“绝对没有问题。” “你小心一点。”骆瀚月叮嘱道。 夏飞乾施展较为鬼魅的步伐,踩着岩石微凸的地方,向上急速地攀爬着。 爬到半山腰的松树旁,他“咦”了一声,抓着山上一块凸出的石头用力地荡了一下,让自己的身体随之上升,跳入斜上方的一个山洞中。 骆瀚月在下边紧张地看着他向上攀爬的身影,见他荡了一下不见了踪影,焦急地喊道:“夏兄,夏兄,你到哪里去了?你还好吧?” 过了一会儿,夏飞乾从上边露出头来,面色凝重地看着他:“我想……我们可能找到了。” 骆瀚月拧起眉头,在他的帮助下,也进入到那个山洞。 这个山洞的洞口处有几块凸出的大石头,洞口又小,从下边张望完全看不到,所以女子才会将此处作为囚禁苏学士的地方吗? 山洞并不深,往里走了十几步就到头了,洞中的深处铺着一堆柴草,地面上散落着吃剩的食物,还有一截断掉的麻绳,看来那两日他们就是住在这里。 夏飞乾双手环抱于胸前,啧啧说道:“她这是在杀死苏学士之前,和他一起生活了几日吗?这些女人的想法真是捉摸不透啊,不知道苏学士在知道自己会死的这两日,心情如何?” 骆瀚月摇摇头叹息一声:“恐怕不会好过,也是他自作自受,只是滔天罪行也应该用律法,也只能用律法来解决。” 他们在这个山洞里四处搜寻,又找到一个大木桶,木桶中盛了半桶水,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发现。 下了山,他们往回走着,走到河边见到一个渔夫在打渔,骆瀚月远远地问道:“你一直在这里打渔吗?” 渔夫见他们穿着官服,匆忙摇着船来到岸边拱手行礼:“回大人,是的。” “那日老王和老刘落入水中,你可曾看见?”骆瀚月问道。 渔夫的眼睛中带上惶恐之色:“看见了,太吓人了,没想到老王和老刘水性那么好的人,一落水只会不停地扑腾,唉,早就劝他们不要吃那条鱼,如今触犯了龙王,命都没有了。” “你们以前从未见过那种鱼吗?” “草民在这里打了半辈子的鱼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鱼。” “之后你们还见过那种鱼吗?”骆瀚月皱了皱眉头,问道。 “见过,时不时地就会看见,那种鱼喜欢追着别的鱼吃,如今这条河里的小鱼基本上都被它们给吃完了,”渔夫叹道,“我们经常打一天也没有什么收获。” “那……”骆瀚月话未说完,只听不远处的河面上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一条大鱼跃出水面又很快落下。 这短短一瞬也让他们看清了那条鱼的模样,鱼体近圆筒形,尖头小眼,口吻宽大,口端有三对触须,确实古怪。 渔夫匆忙跪倒在地,双手合十祈祷着。 骆瀚月挑了挑眉,看来这就是那种鱼了。 夏飞乾微勾唇,拔出剑一步跃到船上:“渔夫大哥,麻烦你拉我到那边去。” 渔夫哆嗦着身子,露出惊恐的神色:“大人,万万不可啊,触怒了龙王,草民一家老小的性命不保啊。” 夏飞乾无奈地看着他:“放心,触怒也是我触怒,龙王不会怪罪你的。” 渔夫依然跪在地上,不肯出船,骆瀚月和夏飞乾大眼瞪小眼,同时叹了一口气,他们都不会划船。 夏飞乾无奈地转身想要下船,余光看到船板上放着半桶鱼,脸上漾起一抹笑意:“你这桶鱼骆少卿买了。” 说着他拿起鱼桶,把所有的鱼都倒入河中。 那条鱼果然被引了过来,张着大嘴,围着船转圈,吃了一个痛快。 夏飞乾瞅准时机,拔剑刺入水中,正中它的身体,手腕翻转,一剑挑了上来。 鱼在船板上不停地扑腾挣扎着,很快就没有了气息。 渔夫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默念:“龙王息怒,龙王息怒。” 夏飞乾把鱼装到水桶里,提着桶悠然地下了船:“你放心,龙王就算怪罪也不会怪你的。” 骆瀚月拿出二两银子塞到渔夫的怀里,两个人提着鱼往回走。 夏飞乾看着桶里的鱼笑道:“那天闻着味很香,也不知道这鱼的肉好吃吗?” 骆瀚月瞪他一眼:“这鱼是拿给冯仵作检验的。” “也用不着整条鱼都拿去检验吧,我只要一半就好。”夏飞乾摸了摸鼻子,笑嘻嘻地说道。 骆瀚月从他手里夺过鱼桶,用行动表示了态度,夏飞乾一直努力地说服着他,直到走进仵作房都没有放弃。 冯璟宇接过鱼桶,说道:“上次你们拿来的鱼没有毒,只是不知道是什么鱼。” 夏飞乾眼巴巴地看着鱼桶,骆瀚月深深地叹息一声,只得说道:“听闻河里还有不少这种鱼,不如我们再去捉一条如何?” 夏飞乾的眼睛一亮,一对清莹秀澈的桃花眼,仿佛一泓清泉盈盈流动,此刻笑得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好啊。” 骆瀚月挑挑眉:“案子结束之后才能去。” 夏飞乾瞬间耷拉下脑袋“哦”了一声。 走出仵作房,夏飞乾问道:“如今你想怎么做?” 骆瀚月低头沉思片刻:“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不知道管用吗?”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夏飞乾一笑。 第二日冯璟宇把查验出的结果告诉了骆瀚月,骆瀚月抿紧薄唇,去大牢见了那个女子。 女子见到他冷哼一声,他淡淡一笑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搜查药铺和医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女子转过身背对他,仍是一言不发。 骆瀚月顿了顿又道:“你不说也没有关系,只是不知道这些天他独自一人,又生了病,会不会出事呢?” 女子的身体一颤,缓缓地转过身,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担忧,双眸中泛起泪水:“瑄儿是无辜的,他发了高烧,你们能帮我去看看他吗?” “好,”骆瀚月肯定地说道,“他在哪里?” 第69章 审理案件 女子说道:“这些天我们一直住在千祥药铺,瑄儿那一日受了惊吓发起高烧……” 女子正说着,夏飞乾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女子说道:“我们找到了,他在千祥药铺,掌柜的看几日了都没有人去交药钱,以为小男孩被人抛弃了,正准备报官呢,刚巧我们去搜查就说了出来。” 女子焦急地问道:“瑄儿怎么样?” 夏飞乾挑挑眉:“你终于肯说了,你只要告诉我薛淼在哪里,我就告诉你瑄儿的情况,如何?” 女子说道:“我把她杀了,尸体扔进了河里喂鱼。” “你为什么和潘大侠动手?”骆瀚月问道。 “我不认识什么潘大侠,”女子咬牙,“瑄儿怎么样了?” 夏飞乾说道:“他的烧退了不少,就是总在睡梦中喊着娘亲。” 女子捂着脸大哭起来:“我对不起瑄儿。” 骆瀚月了然道:“如果不是他发烧,你也不会冒险进城,然后留在了城内是吗?” 女子哽咽着说道:“大人所料不差,我没想到杀苏铭的那晚他会偷偷地跟来,结果受到惊吓发起了烧。” 骆瀚月叹息一声,离开了牢房。 很快一个消息随着贩夫走卒的活动,迅速在凌嘉城外传播开去,凌嘉城内却没有一点风声。 远处的天边上,夕阳透过厚厚云层照射下来,余晖映红了半边天,骆瀚月和夏飞乾一起站在大理寺的门口,静静地看着往来穿梭的人群。 夏飞乾挑眉问道:“你可有把握?” 骆瀚月摇摇头:“没有。” 夏飞乾轻皱眉头:“今日就是圣上定下期限的最后一天,如果抓不到人,明日就要被问责了。” 骆瀚月轻轻地叹息一声:“或许是消息传播得不够快,如果再有几日时间……” 骆瀚月说到这里止住了话头,夏飞乾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两个人正相互扶持着,缓步走过来。 走到跟前,薛淼看见身穿官服的他们焦急地问道:“两位大人,奴家就是薛淼,听闻娘亲为我捅伤千雪姐姐,她们二人皆被大理寺收押,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骆瀚月听到她没有自称苏夫人,眼眸深了几分。 薛淼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一切都是奴家的错,请大人放了娘亲。” 夏飞乾反问道:“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潘大侠叹息一声:“我和淼儿本想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可是淼儿放心不下自己的爹和娘亲,淼儿说得对我们怎么能这么自私呢?于是我就带她回来了,半路上听到薛夫人因为伤了崔千雪被你们关入大理寺的消息,她更是坐不住了,一路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娘亲怎么样了?千雪姐姐伤得严重吗?”薛淼焦急地问道。 “那是骗你的,不然你们怎么会回来得如此之快呢?”夏飞乾双手还于胸前,悠然笑道。 听到这话,薛淼一直在潘大侠的搀扶之下才得以站直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她回握住潘大侠的手,哽咽道:“是我连累了你。” 潘大侠摇摇头,坚定地说道:“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承担。” 看着他们,骆瀚月有些不忍地叹息一声。 为了案子更好地审结,骆瀚月特意派人去太师府请来了薛太师、薛晓栋旁听。 公堂之上。 王朗坐在主审者的座位上,骆瀚月坐在他的左侧,薛太师、薛晓栋坐在后侧,大理寺侍卫分列两侧,崔千雪、薛淼、潘大侠跪在堂下。 薛太师看到薛淼被带上来的时候露出激动的神情,想要上前关怀几句,可是当他看到薛淼身旁的潘大侠的时候,瞬间明白了一切,他冷哼一声转头不再看向薛淼。 骆瀚月首先发问:“崔千雪,如今人都到齐了,你还是从实招来吧。” 薛淼看着崔千雪,歉意地说道:“千雪姐姐,都是我害你受苦了。” 崔千雪看着她,摇摇头:“傻妹妹,你们怎么回来了?我杀了苏铭本就犯了重罪,你们远走高飞去过我梦想中的生活多好?” 薛淼眼眸含泪,看了一眼自己的爹和大哥,哽咽道:“我不能那么自私。” 崔千雪叹息一声:“你就是太善良了,大人,一切事情都是我做的,和他们无关。” 崔千雪缓缓地说道:“我是蒙阴门门主陶觅翠的关门弟子,六年前我追杀一个淫贼时受伤晕倒被苏铭所救,他细心地照顾着我,日益相处中我芳心暗许,十日后淫贼来此报复,被我奋力杀死,我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临走的时候苏铭挽留我,问我可不可以留下。” 想到那日的场景,崔千雪的脸颊上泛起红晕:“我想到师父的苦心栽培,狠心拒绝了他,没想到他千里迢迢地找来蒙阴门,我被他的锲而不舍所感动,在师门的见证下与他成婚,婚后专心在家相夫教子。一年多以前,他告诉我为了给我一个更好的生活,他决定进京赶考,我同意了,变卖师父给我的首饰凑足路费,谁知道这次进京会改变我们的一生。” “我在家望眼欲穿地等了几个月,只等到一个他还未走到凌嘉城就一病不起死在外面的消息,我痛不欲生一蹶不振,多亏瑄儿懂事一直劝慰着我,我为了瑄儿振作起来,决定带着他去苏铭的坟前祭拜,祭拜完后瑄儿说想替苏铭看一眼凌嘉城,也就是这次来凌嘉城才让我们发现了真相。”崔千雪的语气越来越悲愤。 “我们千里迢迢来到凌嘉城的那日,刚好看到苏铭搀扶着一个女子进了全璐美客栈吃饭,他的眼睛中满是深情,注视的人却不再是我!我问了周围的人,才知道他高中状元之后被薛太师看中招为女婿,他为了功名利禄谎称自己死了,这等抛妻弃子之人,有何资格作翰林院学士?”崔千雪声声控诉着。 第70章 案件完结 薛淼的眼中划过一丝愧疚:“千雪姐姐,对不起。” 崔千雪摇了摇头:“你不用道歉,都是那个负心汉的错,我那日约薛妹妹出来告知她真相,她很为我打抱不平,我趁机诱骗她带着苏铭出城见我,她天真地同意了。那日我找借口支开她独自与苏铭详谈,我本想苏铭肯悔改就饶过他,毕竟他是瑄儿的父亲,没想到这个负心汉没有丝毫悔意,只是担心我会影响到他如今的权力与地位,我一怒之下囚禁了他,两日后他仍不肯认错我就杀死了他。” “其实你早就有了杀心,山洞中的水桶就是你用来饲养电鲇的。”骆瀚月插嘴道。 崔千雪说道:“你竟然知道电鲇?不错,我早年游历江湖的时候来过凌嘉城,在这城外深山的河流中见过电鲇,也知道它浑身带电常人触之必死。我在囚禁苏铭之后,拿着鱼桶去抓了几条,苏铭曾经说过‘我若负你,必遭天谴,五雷轰顶而死。’这些日子不下雨,就让他死于电击吧,也算是全了当初的誓言。”崔千雪的脸上缓缓地滑落一滴泪水。 骆瀚月轻叹一声:“你在杀死苏铭之后,来不及运送电鲇回去,就随手倒入旁边的河流中,体型硕大的电鲇需要大量的小鱼作为食物,河中水因此不停地翻腾,渔夫老王和老刘趁机抓到了不少的鱼,却不想第二日他们二人不慎跌入水中,双双被电死,村民误以为是触怒了龙王整日惶恐不安。” 崔千雪一愣:“有渔夫被电鲇杀死吗?我竟然害死了无辜的人!” 骆瀚月叹息一声,没有纠缠这个话题:“薛淼,崔千雪找你聊过之后,你去找苏铭对峙,两个人大吵一架,你用计让苏铭随你去城外见崔千雪,在苏铭与崔千雪见面之后,你就和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潘大侠一起私奔了……” 潘大侠匆忙说道:“大侠不敢当,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骆少卿还是叫我的名字潘景铄吧。” 薛淼点点头:“大人所说基本不差,只是奴家已与苏铭和离,和离书就在这里。”薛淼说着拿出怀中的和离书。 她深情款款地看着身旁的潘景铄:“那日奴家在城郭东北角的凉亭等了潘大哥许久,他没有赴约是因为爹拦住了他,爹劝他为了奴家的幸福不要拖累奴家,他犹豫良久终是答应下来,这一年以来他一直在凌嘉城默默地看着奴家,最近他发现千雪姐姐偷偷跟踪奴家和苏铭,误以为是坏人,两个人还打了一架。” 薛淼说着抿嘴一笑:“两个人不打不相识,潘大哥听闻苏铭的所作所为痛心不已,暗恨自己当初的选择,他找到奴家说明了事情的真相,可是奴家被他伤透了心并不相信,直到他让千雪姐姐约了奴家,奴家才彻底相信。奴家要苏铭去城外见千雪姐姐,不然就把他做的事情告诉爹,他只得照做。” 崔千雪接道:“薛妹妹不知道我早有杀心,她是无辜的,事已至此我敢作敢当,人就是我杀的,薛妹妹,你不要走我的老路,你要幸福。” “千雪姐姐,不是,你……”薛淼匆忙开口道。 “娘亲!”一个小小的声音唤道,打断了薛淼的话。 崔千雪的身子一震,缓慢地回过头去,一道人影扑到了她的怀里,“娘亲,都是瑄儿不好,瑄儿不应该提议来凌嘉城的。” 夏飞乾跟在瑄儿身后走进来,看着骆瀚月的方向耸了耸肩,他真的拦不住啊。 崔千雪强忍着不肯让泪水掉下来:“都是娘亲的错,瑄儿没有任何错,瑄儿,以后你独自一人生活,你要坚强,知道吗?” 苏瑄大哭道:“娘亲,瑄儿不要离开你!” 崔千雪再也忍不住,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滑落,她哽咽道:“瑄儿,娘亲对不起你。” 真是闻者叹息,骆瀚月叹息一声,转头看着薛氏父子和王朗拱手道:“案子已经审明,请大人裁断。” 薛太师在听到是薛淼带苏铭出城见崔千雪的时候就已经身体瘫软在了凳子上,听到要宣判,匆忙坐直身子:“淼儿也是被人哄骗,并未参与杀人,私奔更算不上,她已与苏铭和离,她是无罪的。” 薛晓栋说道:“对,都是崔千雪做得,杀她好了。” 骆瀚月不理他们,看着痛哭的苏瑄,双眸中闪过一抹不忍,恳切求情道:“王大人,薛淼也是被人蒙骗并未参与杀人,崔千雪杀人虽然律法不容,却情有可原,请大人从轻发落。” 王朗捋着花白的胡须,沉吟片刻下了判决:“崔千雪杀死苏学士,间接害死渔夫老刘和老王,本应判处秋后问斩,看在苏学士负她在先,以及孩童年纪尚小的份上,判处刺配三千里,薛淼无罪释放。” 崔千雪听到宣判,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薛淼痛哭失声:“千雪姐姐。” 崔千雪对着她笑了笑:“薛妹妹,我并不后悔,这个道貌岸然的负心汉死了是罪有应得,只是苦了瑄儿,小小年纪父母都不在身边,薛妹妹,可以拜托你替我照顾他吗?” 薛淼忍着眼泪点头道:“千雪姐姐,我一定会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照顾的。” 潘景铄郑重地承诺道:“你放心,我和淼儿会悉心照顾他的,我还会把我一身的武艺传授给他,等他大了我们就带他去看你。” 案子终于告一段落,骆瀚月和夏飞乾回到侯府时,正好赶上用膳。 骆在全轻咳两声,说道:“既然所有人都在这里,我宣布一件事情,之前因抵御康酋族的突袭而耽误的婚事,也该提上议程了。” 骆平斌的脸颊染上一片红晕,他抿嘴不语。 骆汐黛拍着手笑道:“哈哈,大哥终于要娶亲了,有谷兰姐姐在大哥再也不能欺负我了。” 骆瀚月抿嘴莞尔一笑:“恭喜大哥。” 朱静婉笑道:“侯爷说得对,是该提上议程了,宜早不宜迟,我们明日就开始准备吧。” 夏飞乾凑到骆瀚月耳边问道:“谷兰是大哥未过门的妻子吗?” 骆瀚月眼眸含笑地点点头:“谷兰姐是工部左侍郎叶崇之女,叶叔父和爹是至交,谷兰姐和大哥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爹和叶叔父见他们两个人每日亲密无间就定下了婚事,本已择定结婚日期,却因为抵御康酋族的突袭而耽误了,如今确实不能继续耽误下去,以免误了谷兰姐。” 夏飞乾了然地点点头,笑着说道:“恭喜大哥。” 骆平斌想起那个温柔善良的叶谷兰,笑得格外开心,眉眼弯弯像挂在枝头的初月皎皎。 第71章 好友相邀 翌日散值后,骆瀚月慢慢地走出左阁,夏飞乾正等在院子里,见到他微微一笑:“骆少卿,我们一起回府吧?” 骆瀚月笑道:“你先回去,我要去个地方。” 夏飞乾一愣,疑惑地问道:“去哪里?” “废话真多,我很快回来。”骆瀚月说着骑上快马向城外跑去。 他一路狂奔到桦村,找到渔夫买了一桶小鱼。 河边已经立起一块告示牌,提醒渔民小心水中的电鲇。 自从渔民知道电鲇的真相后,一拥而上疯狂捕捞,如今河流中所剩电鲇不多了。 他按照夏飞乾上次的方法,很快从河中抓到一条电鲇,夏飞乾那么想吃这条鱼,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吧? 他越想越开心,跨步上马打算回城。 “二公子,二公子。”一声呼唤远远地传来。 骆瀚月一愣,回头看去,是赵彦。 赵彦看到骆瀚月激动的两眼含泪:“二公子,属下终于见到你了,属下好想你啊。” 骆瀚月这才想起自己让赵彦调查夏飞乾的事情,他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装鱼的水桶中洒出几滴水,他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查到了什么?” 赵彦擦着脸上的汗水,语气中带上几分委屈:“二公子,属下为了你不辞辛苦连夜赶路,连属下的马都累得四肢发软,你不夸奖属下几句吗?你的眼里只有消息,二公子,恕属下直言,你这样会失了人心的。” 骆瀚月熟知赵彦的性格,应承道:“今晚给你加三个鸡腿。” 赵彦就是在等着这一句,闻言笑逐颜开:“二公子果然英明神武、体恤下属,属下对二公子的敬仰之情犹如……” “打住,说重点。”骆瀚月头疼地扶住额头,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派赵彦出去呢? 赵彦终于不再废话,一本正经地说道:“经过属下这几个月的走访查证,一切确如夏飞乾所说,属下也找到了他的邻居,都可以为他作证。” 骆瀚月笑道:“我们回府。”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也相信夏飞乾的为人,幸好夏飞乾没有让他失望。 两匹骏马奔驰在街道上,一个人远远地看到骆瀚月的身影,快走几步跑到马前张开了双手。 “吁——” 骆瀚月大惊失色,猛拉缰绳,骏马嘶声长啸,堪堪停在那人的面前。 骆瀚月的脸色吓得惨白,抓着缰绳的手轻轻颤抖着,等他看清来人,气得大骂道:“许景澄,你走路不看路的吗?刚才多么危险啊,要不是我马骑得不快……” 赵彦在马上拱手行礼:“许中丞。” “哎呀,瀚月不要生气嘛,以你这沉稳的性格,定不会让我受伤的,”御史中丞许景澄无所谓地耸耸肩,肉乎乎的脸上堆满笑容:“既然在这里碰到了你,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如何?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骆瀚月看了一眼自己提着的鱼桶,摇了摇头:“今日不行,明日吧。” 许景澄说道:“好吧,那明日散值后在紫春居见。” “好,”骆瀚月想了想说道,“明日我带一个朋友给你认识。” 许景澄笑着点点头,让开了路,骆瀚月无奈地向他摆了摆手,与赵彦一起骑马离去。 回到府中,骆瀚月提着电鲇走去厨房,在赵彦期盼的眼神中,嘱咐吉婶给赵彦多准备三个鸡腿。 赵彦的眼睛一亮,笑呵呵地不停地说着夸奖的话,骆瀚月不再理他,直接去了膳厅。 吃饭中,下人端着一大碗鱼汤走了进来。 那扑鼻的香味立刻迎面而来,香飘满屋,令人垂涎三尺。 夏飞乾闻着有些熟悉的气味,看着有些熟悉的鱼肉,心中划过一丝暖流,被人记挂的感觉真好。 “这是电鲇,我从河里抓来的,你们快尝一尝。”骆瀚月笑着说道。 众人纷纷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嘴中,夏飞乾感受着那鲜美嫩滑的鱼肉在唇齿间萦绕,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真好! 第二日散值后,骆瀚月早已告知侯府今晚不回去吃饭,于是直接带着夏飞乾去了紫春居。 紫春居的店小二看到骆瀚月熟络地笑道:“骆公子来了,许公子在二楼兰花厅等你。” 夏飞乾打趣道:“兰花厅,空谷幽香,孤芳自赏,听名字就知道这位许公子的意境幽远。” 骆瀚月闻言挑了挑眉:“你可不要被许景澄这假正经的模样给欺骗了。” “瀚月又在说我坏话,”许景澄挺着一个圆滚滚的小肚子笑嘻嘻地站在兰花厅的门口,“这位想必就是瀚月要为我介绍的朋友了吧?如此有眼光,不愧是瀚月的朋友,我许景澄交定你了。” 夏飞乾拱手笑道:“好,听说你比骆弟年长一岁,那我就叫你一声许兄,就冲许兄这份豪气,我也交定你了。” 骆瀚月看着他们两个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之前有一个许景澄就够头疼了,如今又来一个夏飞乾,自己可以想见未来是多么地“热闹”了。 说着话,他们相继坐下,许景澄让店家上几个拿手好菜,亲自为他们斟满酒。 三人先干了一杯,骆瀚月问道:“你昨日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是什么消息?你查的案子有眉目了吗?” “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许大人出马当然是手到擒来。”许景澄笑得得意。 夏飞乾好奇地问道:“是什么案子?” 第72章 事发突然 那日圣上下旨的时候骆瀚月也在大殿上,他向夏飞乾解释道:“就是几个月前与康酋族对战的事情,康酋族虽是率强兵突袭边境,可是锦州、德巨失守地未免也太快了些,有大臣上奏怀疑有人与康酋族私通。” 许景澄故作老谋深算的模样,笑道:“经过我这一个多月的明察暗访,最近更是抓了几个相关人证连审几个通宵,昨日终于审理清楚,兵部主事周陵与康酋族私信往来已久,我怀疑他的背后另有他人,已具折上报圣听,想必明日就能有结果。” 夏飞乾举起酒杯笑道:“许兄辛苦,祝贺你查明一应事宜,敬你一杯。” 许景澄哈哈大笑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也不要叫我许兄了,听着怪别扭的,就和瀚月一样叫我景澄就好。” “好。”夏飞乾眯起桃花眼,大笑道。 三个人相谈甚欢,直喝到戌时二刻方才停下。 骆瀚月身体不好,没有喝很多酒,所以神志还算清醒,他看着走路歪歪扭扭的许景澄扶额长叹一声,转头看向夏飞乾说道:“你自己回去吧,我先送景澄回府。” 夏飞乾的酒量一向很好,如今也只是微醉,他笑了笑:“我和你一起吧,万一路上遇到恶人,我还能帮你打跑了。” “好。”骆瀚月也不推辞。 他们扶着许景澄缓缓地走在街道上,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泻而下,街道上空无一人,四周一片寂静。 夏飞乾问道:“你们两个人是从小就认识吗?” “对,”骆瀚月笑道,“景澄的姑姑是宫里的欣贵妃,他小时候经常进宫玩耍,我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太子伴读,所以认识了他。我们年纪相仿性格相投,就玩到了一处,后来出宫后我们也时不时地聚一聚。” 夏飞乾想到公仲嘉茂,眼神深了几分:“你们二人和公仲嘉茂一起长大的吗?” 骆瀚月板起脸:“夏兄谨言,要称呼为太子殿下,以防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夏飞乾冷哼一声:“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骆瀚月语重心长地说道:“夏兄,官场比你想象得要复杂得多,需时刻警醒,谨防祸从口出。” 夏飞乾知道他是为自己好,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想了想他又不高兴地撇着嘴说道:“你不要叫我夏兄了,听着生分,叫我飞乾吧。” “好。”骆瀚月莞尔抿嘴一笑。 等送完许景澄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们洗漱完毕很快睡去。 生活中总是有太多的事与愿违,有些事情会发生得特别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这句话在骆瀚月听到侍卫来报时,有了深切的体会。 “什么?你再说一遍?”骆瀚月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微冲,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骆少卿,”王微冲拱手恭敬地说道,“兵部主事周陵家昨夜突然失火。” 骆瀚月抬手揉着额头,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叫上夏校尉、冯仵作,我们一起去周宅。” 周宅的下人都围在一起,冯璟宇直直地走到抬出来的黑色焦尸旁查验起来。 骆瀚月问道:“昨夜是谁最先发现失火的?” “是奴才,大人。”国字脸下人走出来说道。 “昨夜是什么情形?”骆瀚月问道。 “昨日奴才吃坏了肚子,半夜里肚子里翻江倒海地疼,只得爬了起来,刚走到院子里,奴才远远地看到一点火光,一开始以为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发现确实是走水了,匆忙大喊起来,大家伙儿就都起来一起去救火了。”国字脸说道。 “对,奴才就是听了他的叫声起来的,看到是主室走水忙去救火,两个多时辰才把火扑灭,火灭后我们看到废墟内躺着一具焦黑的尸体就报了官。”赵管家说道。 “你们来到主室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骆瀚月看了一眼正在验尸的冯璟宇,问着国字脸。 “没有,奴才和赵管家最先到的,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国字脸说道。 赵管家在一旁附和道:“是,我们来的时候主室的火势已经很大,当时只顾着救火没有注意到其他的地方。” “周夫人呢?”骆瀚月接着问道。 赵管家恭敬地回道:“夫人昨日早上和老爷大吵了一架,临近午时收拾行李回了娘家,奴才已经让人去告知了。” 骆瀚月点点头,又问道:“你知道主室因何失火吗?” 赵管家摇摇头:“老爷自从和夫人吵架之后心情一直不好,昨夜更是喝得大醉方才睡下,没想到……” 骆瀚月轻皱眉头:“这么大的火,周主事就没有呼喊救命吗?” “唉,大人有所不知,”赵管家叹息一声,“老爷每次心情不好,都要喝个酩酊大醉,就是在他耳边敲锣打鼓也醒不过来。” “你们老爷可与人结怨?”骆瀚月顿了顿追问道。 “老爷很少与人来往,就算与人结怨,也不至于到了要杀人的地步啊。” 骆瀚月有些失望,这时夏飞乾从废墟中走了出来,骆瀚月有些期待地看向他,他无奈地摇摇头,他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骆瀚月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冯璟宇的身上,走过去问道:“冯仵作,可有什么发现?” 冯璟宇淡淡地说道:“身体无明显外伤,口鼻中残留一些灰烬,初步判断是被烧死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子时左右,具体的还需要带回去查验。” 周宅的下人低声议论着。 “你说是不是鬼火啊,我看那火发蓝光呢。” “谁知道呢,老爷一向怕热,仲夏的时节屋里放了那么大一盆冰块解暑,居然还能走水,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得的报应?” 第73章 见周夫人 赵管家瞪他们一眼,下人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这一日的搜查一无所获,骆瀚月只得先带人回了大理寺,周陵的尸体早已被带了回来,不知道检验结果出来了吗?他想了想直奔仵作房而去,夏飞乾摸摸鼻子,自觉地跟在他的后边。 冯璟宇看着满脸焦急的骆瀚月,缓缓地拿出一个瓶子。 夏飞乾接过好奇地闻了闻,没有任何气味:“这是什么?” “这是层状燧石的粉末,我从周陵身上找到的,层状燧石是火石的一种,质地不够坚硬,容易破碎,只能在水中储存,水分蒸发燧石就会自燃,而且燧石容易腐烂,这样释放出的白磷也会更多。”冯璟宇慢条斯理地说道。 骆瀚月轻皱眉头:“这就是周宅起火的元凶吗?” “没错。”冯璟宇肯定地说道。 “那就是说,这是人为纵火了?”夏飞乾挑挑眉说道。 骆瀚月的眉头拧起:“这个周陵品行不端,景澄一直在追查他通敌叛国之事,本已有了眉目,这一把火,恐怕……” “恐怕他背后之人做梦都会笑醒,”夏飞乾飞快地接话道,“你怀疑是他背后之人下得手?” “我们去找景澄问一下吧。”骆瀚月叹息一声,神色焦虑,可以想见许景澄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的反应了。 御史台内。 “什么!”许景澄大声地说道,“你说周陵死了?” 骆瀚月叹息一声:“是。” 许景澄睁大眼睛看着骆瀚月,良久之后瘫坐在凳子上,用力地揉着前额,声音里充满沮丧:“我查了一个多月的事情,刚有点眉目,还未查到幕后之人就……” 骆瀚月安慰道:“景澄,我理解你的心情,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出真凶。” “你要相信骆少卿,他出马,一定能查清死者真相。”夏飞乾插了一句嘴。 许景澄长叹一声:“我实在是,实在是……” 骆瀚月轻声安慰了几句,问道:“对于幕后之人,你有什么线索吗?” 许景澄黯然地摇摇头:“线索隐隐指向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官,但具体是谁还不清楚。” “不论凶手是谁,我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骆瀚月坚定地说道。 骆瀚月下了保证,也是这样做的,可是一连两日都没有任何线索。 啪的一声,骆瀚月烦躁地扔下手中的卷宗。 夏飞乾笑了笑:“不眠不休地连查两日卷宗,该休息一下了,我们去吃早饭吧。” 骆瀚月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叹息一声:“我没有什么心情吃饭。” 夏飞乾正色道:“不吃饭你身体就不会好,身体不好还怎么好好查案!” “骆少卿,夏校尉说得对,你多少吃点吧,吃完再来调查也耽误不了多久。”刘伦也劝道。 “就是,走,我们去吃饭,”夏飞乾走到骆瀚月身边拽他起来,在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骆少卿,你心系百姓,不查清案子不肯吃饭休息,我们自是敬佩,可你看各位寺丞都已是而立之年,你不吃他们怎么肯去吃,饿坏了他们怎么办?” 骆瀚月无奈地点点头:“昨夜大家辛苦,今日休息两个时辰再来大理寺办公。” 刘伦等寺丞拱手致谢,先后离开。 凌嘉城的早点铺种类繁多,夏飞乾拉着骆瀚月走到大理寺附近的一家胡饼摊前坐下,笑呵呵地喊道:“来四个胡饼,两晚胡麻粥。” “好嘞,客官稍等。”摊贩手脚麻利地做好给他们端过来。 夏飞乾拿起面脆油香的胡饼咬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地说道:“真香,你快尝一口。” 骆瀚月被他逗笑了,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慢慢地喝着。 累了两天,这确实是难得的休息放松,感觉身体的疲惫随着这顿美味的早点散发一空。 骆瀚月吃掉最后一口胡饼,笑着看向夏飞乾:“今日这顿是飞乾请客吗?” 夏飞乾笑呵呵地护住自己的钱袋子:“不是骆少卿体恤下属辛苦,特意请客吃饭吗?” 骆瀚月忍着笑说道:“我也想付钱,只可惜……我没有带银子出来。” 夏飞乾一愣,想起骆瀚月离开左阁时似乎把什么东西放到了桌子上,忍不住摇头叹道:“没想到骆少卿为了不请客竟能想出这一招。” “别废话了,付了钱我们回去接着查案。”骆瀚月瞟了夏飞乾一眼,笑道。 夏飞乾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银子,骆瀚月笑着把目光看向远处,远处一个人的目光与他对上,大力地招着手。 骆瀚月站起来喊道:“王侍卫,你怎么来了?” 王微冲跑过来说道:“周夫人回来了。” 骆瀚月对着刚刚付完钱的夏飞乾说道:“我们去周宅。” 大理寺侍卫还在周宅附近走访着邻居,骆瀚月走过去问道:“周夫人呢?” “骆少卿,”田崇恭敬地说道,“周夫人去了主室。” 周夫人正蹲在废墟中,双手抚摸着主室燃烧后残留的房梁,默默地流泪。 骆瀚月走过去问道:“你就是周夫人吗?” 周夫人站起身,缓缓地回过头来,两行泪水滑下她的脸颊:“奴家就是,没想到短短几日不见,竟是阴阳两隔,呜呜呜呜……” 骆瀚月轻声安慰道:“周夫人节哀顺变。” 周夫人擦着脸上的泪水,哽咽道:“大人,我家相公的尸体在哪里?奴家什么时候可以带回安葬呢?死者为大,奴家想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骆瀚月说道:“周夫人,着火的原因还未查明,是人为纵火还是意外失火还不清楚,恐怕暂时不能让你带回去,周夫人,周主事死的当晚你在哪里?” 周夫人的手一顿:“大人是在怀疑奴家吗?” 夏飞乾笑道:“周夫人不要误会,就是随便问问,听说你和周主事关系一向很好,那一日为什么会闹到要回娘家呢?” 周夫人想到周陵,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最近相公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总是不好,动不动就生气,那日奴家因一件小事惹他不高兴了,他对奴家大骂一通,奴家一时气不过就收拾东西回了娘家,回娘家后奴家就消气了,又不好意思这么快回来,就带着小桃去了城外的金阳寺为相公上香祈福。” 第74章 跟踪之人 “我们一连在那里住了两日,中间从未离开过,寺中的师父可以给我们作证,没想到今早赶回娘家,就听到……”周夫人悲从中来,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 骆瀚月给夏飞乾使了几个眼色,、夏飞乾无奈地叹息一声,劝道:“周夫人,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一切都要朝前看,周主事也不希望你这么痛苦的。” 夏飞乾好生劝慰半天,周夫人终于止住哭泣。 骆瀚月问道:“周夫人,最近这些日子,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周夫人认真思索片刻说道:“说起异常,相公曾经说过最近这段时间总感觉有人跟踪他,但是回头看又看不出什么,以为自己搞错了,就没有在意。” 骆瀚月见状给他们使了一个眼色,几人告辞离开。 离开周宅之后,骆瀚月问道:“你们调查周围的人查到什么消息了吗?” 王微冲拱手说道:“我们查到这个周主事脾气暴躁爱生气,动不动就打骂下人,周夫人也经常被他毒打,但是他们第二天就和好如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周主事因为脾气的原因没有什么好友,只有一个杂货铺的老板朱峰经常来找周主事喝茶聊天,有时候看到周主事打骂下人或者周夫人,还会劝解一二。” 骆瀚月沉思片刻,低声吩咐王微冲:“你们带人去金阳寺查一下周夫人的行踪,还有着重查一下最近这段时间有谁见过跟踪周主事的人。” “是,骆少卿。”王微冲拱手离开。 夏飞乾眯起桃花眼笑道:“你是想去见见朱峰吗?” 骆瀚月舒展笑容:“知我者飞乾是也。” 朱峰开的杂货铺在城东,骆瀚月对他家有些印象,骆汐黛去买过不少东西。 伙计坐在柜台后边发着呆,看到走进来两个身穿官服的人,匆忙迎上前去:“两位大人是买些什么?” 骆瀚月打量一下他:“你就是朱峰吗?” 伙计摇摇头:“小的是店里的伙计,掌柜的在后院,小的去叫他。” 很快一个面如冠玉、唇若涂脂的男子笑呵呵地走过来:“草民就是朱峰,两位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骆瀚月暗中给夏飞乾使了一个眼色,夏飞乾了然。 “周主事家里走水,周主事被烧死的事情你知道吗?”夏飞乾缓慢地说道,骆瀚月在旁四处观察着。 朱峰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会这样?草民前几日去外地进货,昨日才回来。” “你是哪一日去的外地啊?”夏飞乾笑呵呵地问道。 “就是五日前,我们店有一批货物卖光,草民就去外地进货了。”朱峰说道。 “你们店进货还需要掌柜的亲自去吗?”夏飞乾问道。 “那个货商草民比较熟悉,让伙计去怕不好应对,大人,周主事家怎么会走水呢?”朱峰问道。 “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中,你和周主事是怎么认识的?”夏飞乾问道。 “草民以前是玩杂耍的,周主事喜欢看杂耍,经常带着夫人来捧场,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两年前草民改开杂货铺,还是周主事帮忙找的地方,草民很感激他,店里来了什么新鲜玩意,草民第一时间就给他送去,”朱峰叹息道,“慢慢地我们就成为了挚友,没想到……” “周主事的性格如何?”夏飞乾问道。 “他们都说周主事脾气暴躁爱生气,这确实不假,但草民觉得交友贵在交心,周主事为人仗义、大方,只是脾气比较直而已。”朱峰正色道。 骆瀚月问道:“你店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玩杂耍的工具呢?” “回大人,因为草民以前是玩杂耍起家,知道哪家的杂耍工具质量好不易损坏,草民就开始买卖这个,也是给其他杂技人员方便。”朱峰回道。 骆瀚月点点头:“你以后要是想起了什么,随时来大理寺告知于我们,尤其是关于周主事仇家的事情。” 朱峰惊讶地问道:“难道是有人杀了周主事吗?” “我们只是例行调查,你不用担心。”骆瀚月安抚道。 这一日再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没几日调查周夫人行踪的人传来消息,确如周夫人所说,她和丫鬟小桃一直在金阳寺未曾离开。 “骆少卿,”田崇恭敬地说道,“我们沿着周主事回家的路线走访了附近的人,确实有人见过跟踪周主事的人,我已找人绘制画像四处询问。” “我看一眼画像。”骆瀚月说道。 王微冲把手中画像呈给骆瀚月,田崇解释道:“是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男子,身穿灰色长袍,身材伟岸,体型偏瘦,有几个摊贩曾经见到他鬼鬼祟祟地跟在周主事身后。” “所有人都下去搜查,一定要尽快找到这个人。”骆瀚月沉声说道。 “是,骆少卿。”王微冲等侍卫拱手说道。 骆瀚月问道:“这些日子周主事都去过哪里?” “周主事每日除了上朝、应卯之外,都是回周宅待着不再外出,中间也不曾去过其他地方。”王微冲说道。 “都有谁去过他家?”骆瀚月轻皱眉头。 王微冲露出疑惑的表情:“没有,周主事本就没有什么好友,这些日子更是谢绝一切来客,整日窝在家中,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骆瀚月点点头,王微冲等侍卫告辞离开。 夏飞乾沉思道:“这个跟踪之人是个关键,他会不会就是周主事背后之人所派?” 骆瀚月面色凝重:“一定要尽快找到他的下落。” 过了一日,那个男子的行踪就查到了,只可惜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第75章 仵作世家 那人的家与周宅一样,突然走水。 骆瀚月看着烧成一片废墟的房屋,紧皱眉头。 “骆少卿,夏校尉。”王微冲看到他们走过来,恭敬地行礼。 夏飞乾问道:“尸体呢?” “冯仵作带着尸体回了大理寺。”王微冲老实地回道“我们今早查到男子名叫王飞,是一个惯偷,家里就他自己一个人,立刻赶来抓捕,到的时候火刚刚被王飞的邻居扑灭。” 这么巧吗?骆瀚月问道:“是谁最先发现起火的?” 一个老伯走出来说道:“是草民,大人,我们家离王飞家最近,夜里草民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匆忙爬起来,发现是王飞家走水,就叫上左邻右舍来救火。” “这么大的火,被烧死一定会很痛苦,你可有听见王飞的惨叫声?”骆瀚月面色凝重。 老伯摇摇头:“没有听见,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他又出去耍去了,谁承想灭火之后竟然发现一具尸体!” “你们昨夜有看到火势是怎么起来的吗?”骆瀚月再问。 几个邻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摇摇头,没有一个人看到。 一个微胖的男子小声嘀咕道:“王飞这个混账,偷东西连自己周围的邻居都不放过,没事还喜欢调戏大姑娘小媳妇,谁愿意和他来往,每次从他门前走过都唯恐避之不及,谁会去注意?” 声音不大,骆瀚月还是一字不漏地全听见了,于是看着那个微胖男子问道:“王飞可与人结怨?” 微胖男子说道:“王飞就是个泼皮无赖,试问这里谁和他没有点怨仇!不过我们也不至于杀人,昨夜见他家走水大家伙儿还都出来救火了。” 骆瀚月点点头,转身向废墟走去,夏飞乾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微胖男子跟着他一起离开。 离得远了,夏飞乾摇头说道:“什么叫见他家走水大家伙儿还出来救火了?说得好像是不计前嫌救人一样,这些房屋之间挨得很近,如果不及时扑灭定会被殃及,他们是为了救自己。” “每个人心中更在乎的是自己,这一点无可厚非,况且如他所说,王飞恶迹斑斑,他们不愿意搭理也是情有可原。”骆瀚月压低声音回道。 夏飞乾眯起桃花眼笑道:“是是是,骆菩萨说得对。” 听到这个外号,骆瀚月斜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认真地在废墟中搜查起来,这里烧得比周宅还要干净,查了许久一无所获。 骆瀚月留下王微冲和田崇向周围的人问话,和夏飞乾一起回了大理寺。 走到仵作房,冯璟宇还在检验着王飞的尸体,他右手拿着工具认真地刮着王飞的胳膊,刮下一些粉末后立刻放入左手的瓶中。 做好这一切之后,冯璟宇放下工具,拿着粉末去检验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 在夏飞乾的望眼欲穿中,他不急不慢地摘下白布手套:“我验出来了,验尸单等会儿填好之后让他们给你送去,王飞和周主事的身上都有层状燧石的粉末,这就是起火的原因,唯一不同的是王飞是先被毒死后被火烧的。”语气依然很冷淡,连谦称都不说。 “是中了什么毒?” “你怎么知道他是先被毒死,凶手才放的火呢?为什么不能是先放火,凶手不放心又灌了毒的呢?”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骆瀚月无奈地看着夏飞乾,他为什么一定要去招惹冯璟宇呢? 听见夏飞乾如此不信任自己,冯璟宇重重地哼了一声:“王飞是吃了砒霜而死,我可以用你一试,王飞是活着的状态被烧死的话口鼻中会残留一些灰烬,而先被毒死后被火烧的人口鼻中则什么都没有,王飞就是这种情况。” “我们当然相信冯仵作的检验结果,王飞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辰呢?”骆瀚月打着圆场。 “昨夜亥时。”冯璟宇言简意赅地说道。 骆瀚月想了想问道:“你能弄到层状燧石吗?” 冯璟宇言简意赅地说道:“不能。” 骆瀚月问道:“那你知道哪里可以弄到吗?” “不知道。”冯璟宇还是惜字如金。 “多谢冯仵作。”说着,骆瀚月与冯璟宇拱手告辞,拽着夏飞乾一起离开。 等走得远了,骆瀚月瞪着他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其他衙门为了防止误差会设置初检和复检,并且两次验尸的不是同一个人,而大理寺只有冯璟宇一人吗?” “为什么?”夏飞乾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奇怪地问道。 “仵作需要对案件的死者进行详细地勘察,并推测出死因、死亡时间以及致命的部位,这些对我们判断和分析案情有着重大的帮助,往往可以直接影响案件结果,所以仵作的作用也就举足轻重。冯璟宇是仵作世家,家里接连五代都是仵作,经验丰富,技巧娴熟,大理寺好不容易和刑部抢来了人,自然会按照他的要求安排妥当,经他之手检验的尸体,目前为止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纰漏。”骆瀚月认真地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夏飞乾摸着下巴问道。 骆瀚月微微一笑:“是家父告诉我的,你为什么总是去招惹他呢?大家同在大理寺任职,应当好好相处。” 夏飞乾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笑道:“他的脾气实在是太臭了,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骆瀚月正色道:“仵作的后代是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仵作还经常被当地人嫌弃,甚至被认为是晦气,想必他从小到大受尽白眼,所以才不喜与人交往吧?” 夏飞乾闻言有些内疚,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地说道:“我知道了。” 骆瀚月回以笑容,这下他就放心了。 …… 申时二刻,王微冲和田崇调查结束,他们回到大理寺直接去了左阁。 左阁内,骆瀚月放下手中最后一纸关于王飞的卷宗,头疼不已,这些卷宗都是一些状告王飞偷鸡摸狗、调戏民女的案子,对于目前的案子没有任何帮助,层状燧石也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唉。 第76章 确定嫌犯 “骆少卿,”王微冲进门恭敬地说道,“我们调查发现王飞一直是一个人居住,平时很喜欢赌一把,之前欠了赌坊很多钱,前几日突然全部还上了,赌坊的人说王飞曾说有人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做一件事情。” 骆瀚月沉吟道:“最近这些日子都有谁找过王飞?” “王飞每日都在外面乱跑,街坊邻居见了他都躲着走,一时没有查到谁和他有过来往。”田崇面有愧色。 “继续调查是谁给王飞的钱,可有人见过那人?”骆瀚月说道。 “是,骆少卿。”王微冲等侍卫拱手准备离开。 骆瀚月突然开口道:“康侍卫留下。” “骆少卿有何吩咐?”康同安问道。 “康侍卫,你带几个人去城中所有的药铺问一下,近半月以来,都有谁买过砒霜,分别买了多少?”骆瀚月吩咐道。 康同安领命离开。 骆瀚月轻轻地敲击着书桌,陷入沉思。 如今事情有些扑朔迷离,线索杂乱,却汇不到一处,还缺一些关键证据。 骆瀚月沉思着,是周陵背后的人派王飞跟踪周陵的吗?又是在哪里买到的层状燧石,又是如何在周陵身上或者是周陵房中放入层状燧石的呢? 夏飞乾看着他沮丧的模样劝道:“我们去街上的摊贩那里问一问,兴许有收获呢。” 骆瀚月的眼眸一亮:“好。” 谁知一连问了三家摊贩都一无所获,一个卖一些新奇小玩意的摊贩说道:“两位大人可以去城南的张家杂戏班看看,那里或许有层状燧石。” 城南的张家杂戏班是凌嘉城有名的杂戏班,经常有各种奇特的表演,场场爆满。 这时台子上正在表演杂耍,一个8岁左右的女孩头顶瓷碗,平稳地站在四个摞得高高的凳子上,一个同龄的男孩头上绑着一根蜡烛做着后空翻,蜡烛的火苗依然明亮。 下面围观的人大声叫好。 骆瀚月走到台下出示腰牌:“大理寺查案。” 班主立刻恭敬地走下台来:“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你们这里有层状燧石吗?”骆瀚月问道。 “层状燧石?”班主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大人说的是火石吧?我们当然有。” “你们从哪里买到的呢?”夏飞乾问道。 “我们不是本地的杂戏班,这火石是我们来时自己捎来的。”班主诚实地答道。 骆瀚月掏出钱袋子问道:“我想买几块层状燧石,多少钱?” “能帮到大人是草民的荣幸,钱就不必给了,”班主讨好地笑着,转头对着一个呆呆站着的小男孩说道:“快去给大人拿三块火石过来!” “不行,必须给钱,多少银子?”骆瀚月坚持道。 “那二十文钱就可以了,大人。”班主笑着说道。 骆瀚月拿出三十文钱递给班主,接过三块装在瓶中的层状燧石。 班主叮嘱道:“大人,这火石质地不够坚硬,容易腐烂、破碎,只能浸泡在水中储存,水分蒸发火石就会自燃,一定要小心。” “多谢班主,”骆瀚月说道,“你可知凌嘉城哪里卖这层状燧石吗?” 班主想了想:“听闻城东的杂货铺有卖一些杂耍的工具,或许有这个。” 城东的杂货铺?不就是朱峰的店铺吗?骆瀚月抿紧薄唇。 夏飞乾也想到了这一点:“这样看来朱峰很有嫌疑啊。” “可是他当时确实不在凌嘉城,”骆瀚月蹙起眉毛,看着瓶中的石头,“他是如何做到的,又是为什么这么做呢?” 他思索着自己可能遗漏的细节。 “二哥、二哥。”声声呼唤叫回骆瀚月的思绪。 如今已是酉时,他们一起坐在膳厅内吃着晚膳,他的思绪飘得远了,无意识地咬了半天的筷子。 “二哥,”骆汐黛继续唤道,“你又在想案子吗?” “月儿,吃饭要专心,你看你最近瘦了很多,需要好好补一补。”朱静婉温柔地劝道。 “是,娘亲。”骆瀚月歉意地笑笑,低头认真吃饭,他让家人担心了啊。 “对了,黛儿,你方才说要一大盆冰块放到房中是吗?”骆平斌说道。 “对啊,这个天实在是太热了。”骆汐黛笑呵呵地说道。 “黛儿说得对,我让高管家安排一下,每一个人的房中都放上一大盆冰块,黄昏时冰块化成水再拿出来,这样夜间睡觉也会凉爽许多。”骆在全笑道。 骆瀚月的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难道是这样吗? 次日,骆瀚月和夏飞乾早早地来到仵作房,冯璟宇正在休息,看到他们进来冷淡地点点头,算是示意。 骆瀚月不以为意,夏飞乾低声嘀咕道:“脾气真大。” 骆瀚月瞪他一眼,转头看向冯璟宇说道:“不知冯仵作对于对于层状燧石了解多少?我有个想法想麻烦冯仵作帮忙验证一下。” “好。”冯璟宇对于工作一向是毫不懈怠,立刻答应下来。 骆瀚月认真地说起自己的猜测,冯璟宇的嘴角轻轻勾起,暗暗点头,这个新任大理寺少卿倒是有些本事。 他按照骆瀚月的想法准备好所有工具,用三块层状燧石做了试验,结果果然如骆瀚月所料一致。 骆瀚月拧起眉头:“如今基本上可以确定嫌犯是谁,只是证据呢?还缺关键证据,只能等他们几人的调查结果了。” 当日酉时,王微冲、田崇、康同安先后回到大理寺,把调查结果与骆瀚月说了一遍,骆瀚月心中有了主意。 他离开大理寺向周宅走去,夏飞乾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边,他无奈地看了夏飞乾一眼:“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夏飞乾笑道:“我当然是要好好跟着骆少卿学习学习。” 骆瀚月无奈地摇摇头,也就随他了。 第77章 审理案件 周宅已经恢复了原先秩序,骆瀚月看着周宅来回忙碌的下人,问着赵管家:“周主事死的这些日子,可有人来此探望过?” “老爷脾气不好没有多少朋友,他死后之后只有朱掌柜来探望过。”赵管家回道。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前厅,周夫人已经等在这里。 骆瀚月拱手道:“周夫人,案件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是意外失火,周主事的尸体可以领回来安葬了。” 周夫人敛衽一礼道:“这些日子辛苦大人了。” 夏飞乾郑重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周夫人让赵管家带着几个下人,跟着他们回到大理寺把周陵的尸体领了回去。 周陵家很快挂起白幡,小殓和大殓依次进行完毕,停柩于周宅中堂,设孝堂日夜守灵,三日后周陵被葬于祖坟。 这三日内骆瀚月和夏飞乾来拜祭过周陵,来时看到前来周宅吊唁的人寥寥无几,意料中地见到了朱峰。 朱峰看到他们,拱手作揖道:“周主事去得急,草民怕周夫人对于丧葬一应事务不甚了解,特意带了人来帮忙。” 骆瀚月看着忙前忙后的几个人点点头,安慰了周夫人几句。 周夫人抹着眼泪向他们还礼,骆瀚月和夏飞乾匆忙让她不必多礼。 他们吊唁之后没有多做停留,很快离开。 这三日平安无事,直到周陵下葬之后的第二天…… 亥时二刻,月儿偏西,星斗满天。 周夫人换上丫鬟小桃的衣服,偷偷地从西侧的小门走出周宅,看了看四下无人,快步向外走去。 她胆战心惊地走着,走几步路就停下向四处张望,直到看到杂货铺的大门方才放下心来。 杂货铺里一片黑暗,她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啊?”门内点亮烛光,一个声音缓缓地说道,“已经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朱郎,是我。”周夫人轻轻地说道。 朱峰匆忙打开大门,四处看了看,确定她的身后没有别人,飞快地把她拉进门内:“你怎么来了?不是和你说过些日子我们再见吗?” “朱郎,我害怕,自从害死周陵后,我夜夜被噩梦……”周夫人哽咽道。 “嘘,”朱峰止住周夫人的话头,“这些话再也不要提及,你要牢牢记住,周陵就是意外走水烧死的。” “是,朱郎,大理寺已经结案,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经常见面了?我真的很害怕。”周夫人眼眶含着泪花。 朱峰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凝儿,那个恶人已经死了,他再也欺负不了你了,万事有我呢,莫怕。” “两位好有雅兴啊,”伴随着“哐当”一声,一道人影一脚踹开了杂货铺的大门,笑呵呵地走了进来,“马上宵禁了,还迫不及待地见上一面。” 朱峰看见来人脸色变了几变,他二话不说,用力地把手中的蜡烛扔向夏飞乾,拉起周夫人的手向里间跑去。 骆瀚月带着王微冲、田崇,优哉游哉地从里间走出来,这么矮的墙以他们的轻功,进来得轻而易举。 骆瀚月板着脸看着他们面如死灰的模样,冷冷地说道:“带走。” 公堂之上。 骆瀚月重重地一拍惊堂木:“你们两个人连杀周主事和王飞二人,可认罪?” “大人,我们是冤枉的,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朱峰狡辩道。 周夫人低着头,身子微微发抖,不敢说话。 “冤枉?那你们今夜是在干什么?”夏飞乾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半眯着,冷笑数声。 “好,草民承认,草民喜欢凝儿。周主事一不顺心就对凝儿非打即骂,凝儿在周宅过得生不如死,草民心疼她,总是想方设法照顾一二,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她,草民知道这样不对,所以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如今周主事已死,草民和凝儿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吧?” 朱峰恨声道:“虽说周主事死后凝儿要为他守孝三年,可周主事家人都远在外地,凝儿也没有办法去伺候他们,草民只需等凝儿三年即可,今夜只是凝儿心中悲痛找草民诉苦而已,并无其他事情。” “说得好生感人,”夏飞乾举起双手用力地拍着,“我差点就信了,你恐怕早就和周夫人私通了吧?你们为了永远地在一起,设计杀死周主事和王飞,对吗?” “你不要血口喷人!”朱峰大声地说道,“周主事死的时候草民和凝儿都不在凌嘉城,如何杀死他?还有那个什么王飞,草民根本不认识他!” 骆瀚月对着夏飞乾示意一下,夏飞乾耸耸肩,慢慢地踱步到他们两个人面前,神秘地一笑。 “我们先来说说周主事的死,你们确实聪明,设计了这么巧妙的机关给自己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明,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在我们足智多谋、聪明正直的骆少卿面前,这些机关都无所遁形……”夏飞乾眨眨桃花眼,笑得得意。 “咳咳……”骆瀚月假装咳嗽了几声,见夏飞乾看过来,用口型说道:“说重点!” 夏飞乾耸耸肩,在他的瞪视之下,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言归正传,周夫人你是周主事的枕边人,自是知道周主事每次心情不好都要喝个酩酊大醉,就是在他耳边敲锣打鼓也醒不过来,所以你故意与周主事吵架,借机回了娘家,田侍卫已经问过周宅下人,你性格温柔胆小,因害怕娘家担心甚少回去,这次回得还真是巧啊。” 夏飞乾说着看向田崇,田崇点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夏飞乾接着说道:“周主事一向怕热,盛夏的时节,屋里一定会放一大盆冰块解暑,周主事死的当天早上,你曾吩咐下人端来了一大盆冰块,你把冰块分到两个盆里,一盆摆在外面让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一盆藏到了床底下,这就是起火的元凶之一。” 朱峰的脸色变了几变,强撑着说道:“大人真会说笑,冰块怎能起火?” 第78章 案件结束 “冰块当然不能,但是层状燧石可以,”夏飞乾说着掏出冯璟宇拿过来的瓶子给所有人看,“这里边装的就是层状燧石的粉末,是冯仵作从周陵身上取下的,层状燧石是火石的一种,质地不够坚硬,容易破碎,只能在水中储存,水分蒸发燧石就会自燃,而且燧石容易腐烂,这样释放出的白磷也会更多。” 夏飞乾见众人都看到了,又放回怀中:“周夫人,那日你在把那盆冰块藏到床下之前,将几块装在瓶中的层状燧石放到了冰块的下边,瓶子与冰块之间放着一块手帕,手帕的另一端穿过冰块从内部与褥子缝在了一起,这样从外面就什么都看不出来,如今已是盛夏,天气闷热,冰块虽在床下,经过一下午的高温也能融化成水,甚至会蒸发掉大部分水分,而瓶子经过一冷一热的温度变化定会碎裂,露出里面的层状燧石。” 周夫人的身子颤抖地更厉害了,夏飞乾冷冷地笑笑,继续说道:“周主事晚饭时喝了许多酒,躺在床上睡得死沉,他并不知道死亡就在眼前,随着水分的减少,层状燧石冒出水面立刻燃烧了起来,火苗点燃了手帕,继而点燃了床铺,等周主事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他来不及挣扎惨叫就被活活烧死了,周夫人,你亲手杀死自己的相公,这些日子可还睡得安稳?” 周夫人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她哆嗦着张开了嘴:“奴家……” “我们不知道什么层状燧石,你不要胡说八道!”朱峰匆忙打断周夫人的话。 骆瀚月重重地一拍惊堂木,左眼角的朱砂痣在他愤怒目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鲜艳:“朱峰,你说漏嘴了吧?本官问过杂戏班班主,层状燧石是常见的杂耍工具,你玩杂耍多年,更是在杂货铺中买卖杂耍工具,怎会不知道层状燧石是什么?” 朱峰的的脸色一变,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夏飞乾继续说道:“这就是你们不在凌嘉城也可以杀死周主事的方法,周夫人,那日你回周宅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主室,是因为你第一次杀人,怕有遗漏,特意去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对吧?再来说说王飞,朱峰,你给王飞银子,让他帮你监视周主事每日的行踪,恐怕那时你就在想法子杀死他吧?只是周主事每日除了上朝、应卯之外,都是回周宅待着不再外出,中间也不曾去过其他地方,你找不到机会下手,才让周夫人动手的。” “什么?朱郎,原来你……”周夫人震惊地看着朱峰,心中涌起一股感动。 朱峰轻轻地摇摇了头,示意她不要多说,他们两个人用眼睛传递着彼此的情谊。 夏飞乾不为所动:“周主事死后,你怕我们查到王飞的身上,于是先下手为强,采用了相同的方法杀死他。虽然你每次与王飞碰面都专挑僻静之处,还是有人见过你,王侍卫和田侍卫查到一个老乞丐在十日前见过一个面如冠玉、唇若涂脂的男子与王飞见面,我听那个描述和你挺像的啊,康侍卫查到半个月前你曾经借口药老鼠在回春药铺买过大量老鼠药,不知道现在还剩多少呢?” 朱峰冷哼一声,仍是不肯承认罪行。 “带上来。”夏飞乾看着门口大声喊道。 一个老乞丐哆哆嗦嗦地跟在田崇的身后进来,他走到骆瀚月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大人。” 骆瀚月柔声说道:“你不用害怕,抬头看看你身边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与王飞碰面的那个男子?” 老乞丐转头向旁边看了一眼,回头向骆瀚月点头道:“大人,就是他,小的记得很清楚,竟然有人能心平气和地和王飞那个泼皮无赖说话,小的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好,你下去领赏吧。”骆瀚月点点头。 老乞丐千恩万谢地离开。 夏飞乾双手还于胸前,冷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不认识王飞吗?如今还有什么想狡辩的吗?” 朱峰冷哼一声:“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草民就告诉你们,没错,周陵和王飞这两个混蛋都是草民杀的,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杀就杀了,草民不后悔!只是凝儿是无辜的,她并不知情,求你们饶过她。” “不,朱郎,是我连累了你。”周夫人的脸白得不成样子,晶莹的泪珠止不住地滚下脸颊。 “你们两个人要煽情等会儿再煽,”夏飞乾耸耸肩膀,“你们就算理由再充分,也是杀了人,饶过你们,那些受害者答应吗?” 骆瀚月沉声道:“滔天罪行也应该用律法,也只能用律法来解决,把人带下去,明日午时问斩。” 夏飞乾在他们两个人被拖下去后,走到骆瀚月身边笑道:“终于结束了。” 骆瀚月头疼地抚着前额,缓缓地摇摇头:“恐怕未必。” 事情果然如骆瀚月所说,在听到骆瀚月禀明周陵死去的真相之时,许景澄吵吵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停歇。 “为什么?!”许景澄不敢置信地大声说道,“我查了那么久宁裕国官员与康酋族私通的事情,好不容易查到周陵身上,他就因为自己夫人与人私通被害死了,我不能接受!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们三人正在紫春居的二楼雅间梅花厅吃饭,夏飞乾忍着笑给他倒了一杯酒:“景澄莫气,毕竟谁能想到枕边人如此狠心呢?” “小家不安何以安天下,周陵真的是当官尸位素餐,家宅后院也照顾不好,枉为臣子枉为人夫!”许景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骆瀚月知道他心中烦闷,也没有多加劝阻,和夏飞乾一起陪着他,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骆瀚月身体不好,喝了没有多久呼吸有些不畅,夏飞乾注意到了这一点,抬手按住他的杯子。 他疑惑地看着夏飞乾,夏飞乾笑道:“就你这点酒量还是不要来献丑了,我和景澄喝,来,景澄,干了这一杯。” 夏飞乾端起酒杯和许景澄碰了碰,一饮而尽。 骆瀚月的嘴角轻轻勾起,明白他是关心自己,也不逞强,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你来我往地痛饮起来。 许景澄再一次喝多了,这次连路都走不动了,夏飞乾背着他,他们慢慢地在街道上走着。 骆瀚月轻叹一声:“唉,景澄辛苦查了许久的案子,心血全都白费了,恐怕还要郁闷好几天。” “你放心,他会没事的。”夏飞乾笑了笑。 “我知道,只是可惜,虽然总有些事情是你我都无能为力的,但是这件通敌叛国的案子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骆瀚月若有所思地说道。 “景澄已经拿去了周主事所有的账本,或许能查到什么线索,就算他们早已销毁了证据,如果周主事的背后真的有人,他还会有所动作,他的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的。”夏飞乾肯定地说道。 同一时间,凌嘉城的某个府宅之内。 “主子,”一个护卫跪在地上说道,“一切办理妥当,朱峰和周夫人明日午时处斩。” “好,你退下吧。” “是。”护卫领命离去。 等侍卫离开,他看着因开关门而摇曳的烛火,仿若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天助我也。” 一个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回道:“主子真的是神机妙算啊。”房间西面的阴影处缓缓地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男子的左臂处空空如也。 他咬牙切齿道:“没想到许景澄如此聪明,竟然能查到周陵的身上,我只能忍痛舍弃他,我早已知晓周夫人与朱峰私通的事情,找机会让朱峰发现层状燧石的另一种用法,诱导朱峰杀了他。” 他的眼神转冷:“没想到朱峰这个蠢材为了不让周夫人动手,竟然找人跟踪周陵,王飞那个无赖在跟踪时无意中发现了我派去跟踪的人,我也只能诱导朱峰除掉他,幸好最后一切都如我们所愿,该死的人都死了,我们安然无恙。” 独臂男子拱手道:“主子英明。” 第79章 婚礼请期 今日天气正好,定青侯府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朱静婉在前厅接待着张媒婆。 张媒婆收好请期礼书,笑呵呵地对着朱静婉说道:“夫人放心,我这就出发去侍郎府,我一定妥当地办理此事。”张媒婆站起来向朱静婉行了一礼。 朱静婉笑道:“麻烦张媒婆了,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多谢夫人。”张媒婆接过丫鬟秋叶递来的银子,笑呵呵地告辞离开。 今日休沐,骆瀚月和夏飞乾都没有去大理寺。 如今他们两个人还有骆汐黛一起拽着骆平斌躲在一旁的屋后,偷看着这边的情形。 骆平斌的脸上带着一片红晕:“好了,看也看到了,该走了吧?” “大哥,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怎么能如此不上心呢?”骆汐黛假作正经地教育道。 从她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就可以看出她在憋着笑意。 “这些事情有娘亲操心呢,我……我相信娘亲。”骆平斌的双手无措地放在身体两侧,只觉得放哪儿都不对。 看着骆平斌这般害羞的模样,夏飞乾的桃花眼微眯,打趣道:“骆大哥,黛儿说得对,这件事情至关重要,岂能假手他人,你一定要亲自看着才行,一会儿张媒婆出门之后,我们就在后边跟着,也是护送他们。” 骆平斌的耳朵都发了红,两手无措地乱摆着:“你们……你们……这不合礼数!” 骆瀚月忍着笑说道:“你们是看大哥性格敦厚好说话,就知道欺负他。” 说话间张媒婆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四个壮汉抬着一应聘礼。 骆汐黛立刻拽起骆平斌的胳膊向外走去:“大哥,快点走,不然跟丢了。” 骆平斌匆忙推辞道:“黛儿,莫要胡闹,我今日还有公务……” 夏飞乾打断他的话:“骆大哥,公务也不急于一时,还是你的终身大事更重要,我们必须去送张媒婆一程。”说着他拉住骆平斌另一侧的胳膊,和骆汐黛一起向外拖。 骆平斌回头带着点祈求意味地看着骆瀚月:“瀚月,你们三个人中数你最稳重,你快来帮忙。” 骆瀚月无奈地摊了摊手,忍着笑说道:“大哥,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我打不过飞乾,黛儿更是我们侯府最珍贵的宝贝,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所以……我爱莫能助啊。” 骆平斌没有任何办法,只得被他们拖着向外走去,骆汐黛和夏飞乾聪明地躲过了朱静婉和骆在全的屋子,是以没有一人阻拦,他们很快走到侯府门口。 眼看真的要去相送张媒婆,骆平斌哭丧着脸说道:“你们三个好啊,我记住了,不要被我抓到把柄,要是让我逮到机会……哼哼!” 夏飞乾笑道:“骆大哥,先不要管未来那么遥远的事情,还是顾好眼前吧。” “飞乾,你和瀚月年纪不小,过不了两三年也该成家,还有黛儿,你们给我等着,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还回来。”骆平斌“咬牙切齿地”说道。 成亲?骆瀚月的眼神暗了暗,那一抹风度翩翩的身影浮上他的心头。 他摇摇头收拾好心情,笑道:“既然大哥如此说了,飞乾、黛儿,这次定不能轻饶了大哥,不然以后还不定被他怎么‘报复’呢,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 “瀚月说得对。” “二哥说得对。” 两个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三人相视一笑。 “什么事情瀚月说得对啊?”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几人回头看去,是公仲嘉茂,他身边站着贴身太监任深。 看到他,骆瀚月的眼眸亮了亮。 骆汐黛匆忙松开手,轻轻地整理一下妆饰,敛衽一礼:“太子殿下。” 骆平斌窘迫地站直身子,和骆瀚月、夏飞乾一起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好了,我偷偷溜出宫来,就不要有这么多的礼数了,”公仲嘉茂笑呵呵地说道,“我刚才看你们聊得很开心,是在聊什么啊?” 骆瀚月笑着说道:“太子殿下,大哥今日请期,张媒婆刚刚离开正去往侍郎府,我们打趣让大哥随行护送呢。” 公仲嘉茂哈哈大笑起来:“怪不得我刚才看见一个媒婆打扮的人过去,原来是为了骆将军的婚事啊。” 骆平斌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支吾半天说道:“太子殿下莫要打趣我。”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笑罢,骆瀚月看着公仲嘉茂说道:“太子殿下出宫是有何事吗?” 公仲嘉茂笑道:“只是想出宫透透气,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想来是馋瀚月亲手煮的茶了。” 骆瀚月抿嘴莞尔一笑,左眼角的朱砂痣让他的样貌平添了一丝妩媚:“既然太子殿下喜欢,请移步侯府,我为你沏一壶茶。” 公仲嘉茂笑着点点头,大步走在前头,骆瀚月在一旁引领着他,其余人相继跟在后边,又回了侯府。 夏飞乾在后边愤愤不平地嘀咕道:“切,定青侯府又不是茶楼,想喝茶不会去茶楼吗?真会麻烦瀚月!” 他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些堵得慌,压低声音嘟囔了半天也没有任何缓解,尤其是看着前方有说有笑的两个人,感觉格外刺眼。 任深听到公仲嘉茂的话摇了摇头,低声叹道:“什么不知不觉地走到这里,太子殿下真是嘴硬,明明是一离开皇宫就直奔侯府而来,一路上走得那么快,奴才差点都跟不上。” 在两个人的嘟囔中,一行人回了侯府,他们先去书房见了骆在全,骆在全匆忙对着公仲嘉茂行了礼。 第80章 品茶闲聊 离开书房后,骆平斌和骆汐黛与公仲嘉茂并不熟悉,先后告辞离开,骆瀚月领着公仲嘉茂去往自己的紫欣苑。 一踏入紫欣苑,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木制走廊,长廊花架上的紫藤花皆已落败,庭院中的木槿花开得正艳。 白的、紫的、红的花朵在葱葱茏茏间尽情绽放着,烂漫如锦。 公仲嘉茂抬头看着满树的繁华,轻轻地说道:“淡紫微红如锦绣,半遮羞怯半遮娇。朝开暮落峥嵘放,夏去秋来烈焰烧。” “好诗。”骆瀚月与他并肩而立,浅浅地笑着。 “我也觉得木槿花甚是好看,不如我们就坐在这树下品茶如何?”一个有点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骆瀚月回过头去,才注意到夏飞乾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闻言转头看向公仲嘉茂,征询他的意见。 公仲嘉茂虽然不喜夏飞乾跟来,也不好多说什么,点头笑道:“夏校尉所言极是,这里的花最衬瀚月的茶。” 骆瀚月抿嘴莞尔一笑:“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 公仲嘉茂看了任深一眼,任深立刻明白过来,笑呵呵地跟着骆瀚月向屋里走去:“骆少卿,奴才来帮忙。” 他们抬来一张桌子三个板凳,任深故意把其中一个凳子放得远远地,不屑地说道:“夏校尉,你的位置在这里。” 夏飞乾走过去,一把扒拉开任深,搬起凳子走到骆瀚月的右边坐下,笑呵呵地说道:“离得近了才能看清楚瀚月煮茶的手艺,我最好这一口了。” 公仲嘉茂笑道:“没想到夏校尉也有如此品位,瀚月的这一手煮茶手艺就是宫里的师父也望尘莫及。” 骆瀚月微微一笑:“你们两个人就不要打趣我了,稍等片刻,茶马上就好。” 他仔细地研磨茶叶,用勺挑上一定量的茶末放入茶盏,放入少许沸水,点水、击拂。 公仲嘉茂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笑道:“瀚月,看你煮茶真是一种享受,永远是这么得优雅从容。” 骆瀚月抬头看了一眼公仲嘉茂,两个人的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夏飞乾看着他们这种从小认识的熟悉感,心中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他轻咳两声说道:“瀚月,以后你每日给我煮茶喝,可好?” 骆瀚月笑道:“平日里政务繁忙,恐怕不得空,有空闲时我一定煮茶。” “可惜我身在宫内,不能时时喝到瀚月亲手煮的茶了。”公仲嘉茂略带伤感地叹息道。 骆瀚月微微一笑:“只要太子殿下有空来此,我一定奉上香茶一杯。” 说话间,茶已煮好。 骆瀚月双手捧上茶盏递给公仲嘉茂:“我也许久未煮茶了,太子殿下尝一尝,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公仲嘉茂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一股甘鲜醇和的味道在唇齿间慢慢溢开,回味无穷:“好茶,瀚月的手艺一如既往。” 骆瀚月微微一笑,把另一盏茶递给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的夏飞乾手中:“飞乾也尝一尝。” 夏飞乾一口喝光,大声赞叹道:“好茶,真是好茶,瀚月煮的茶是我喝过最好喝的茶。” 任深斜睨他一眼,低声说道:“恐怕你也喝不了什么好茶吧?”这话不止夏飞乾,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骆瀚月轻皱眉头,有些不高兴,这话说得刻薄了。 “任深!”公仲嘉茂暗含警告地叫了他的名字。 任深连忙躬身行礼:“太子殿下,是奴才多嘴了。” 夏飞乾大度地摆摆手:“无妨,我不会放在心上。” 公仲嘉茂点点头:“既然夏校尉大度,就饶过你这次,不可再犯。” “多谢夏校尉。”任深行了一礼。 他们继续品茶,庭院中的木槿花随风摇曳着身姿。 公仲嘉茂缓缓地说道:“瀚月,我就知道你能力出众,才刚上任,就连破三个大案,朝中对你的夸赞络绎不绝。” 骆瀚月一愣:“太子殿下谬赞了,多亏夏校尉、刘寺丞和大理寺众位同僚的帮助,才能如此迅速地破获案子。” “瀚月,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温润的性格,不卑不亢、不骄不诌,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啊,”公仲嘉茂感叹着,话风突然一转,“不过你的能力朝中大臣有目共睹,连父皇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太子殿下,我愧不敢当。”骆瀚月匆忙拱手。 公仲嘉茂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瀚月,你怕什么,这里就我们几人,宁裕有你这样的栋梁之才是国家之福,我还指望着你将来辅佐我呢。” “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绝不辱命。”骆瀚月郑重保证道。 说到这里,他想起自己想要引荐夏飞乾给公仲嘉茂认识的想法,看向夏飞乾笑道:“太子殿下,夏校尉也是一个栋梁之才,他机智聪敏、武功高强,多亏了他,我们才能从扬州县平安回到凌嘉城。” “哦,是吗?”公仲嘉茂看着夏飞乾笑道,“夏校尉的本事我早已知晓,当日骆侯上奏父皇,将夏校尉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通通说了一遍,我至今记忆犹新,夏校尉年纪轻轻,初入战场就解决了我军当时的难题,实在是勇猛无比啊。” 夏飞乾拱手笑道:“多谢太子殿下夸赞,我愧不敢当。” 几人又在木槿花下笑着闲聊了一段时间,眼瞅着要到午时,任深开口提醒道:“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宫了。” 公仲嘉茂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方才有人来问过他是否在侯府用膳,他已经推辞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在这里用膳侯府恐怕要大张旗鼓,反而给骆瀚月平添许多的麻烦,其实他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说与骆瀚月听。 只是他有些心虚、不忍,数次张口,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到底是一个清醒的人,不会因为这些异样的情愫就将家国天下抛之脑后,社稷与私情,孰轻孰重他一向分得清楚,他也明白,瀚月尽心尽力地查案也不是为了自己。 刚刚一瞬间他心中闪过的心酸与疲惫的情绪,也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第81章 宣布婚事 骆瀚月起身相送,走到侯府门口,早已有下人去报,侯府众人都齐聚门口相送。 公仲嘉茂慢慢地走了两步路,宫里的马车早已提前停在外边,他身份特殊,身边隐藏着好多个侍卫暗中跟随保护。 任深为他掀起车帘,他缓缓地踏上马车,犹豫片刻终是转过身唤道:“瀚月。” 骆瀚月闻言微微一笑:“太子殿下,有何事?” 公仲嘉茂张了张嘴,实在是不知如何说出口,犹豫片刻他摇了摇头:“明日早朝见。” 骆瀚月笑着作了一辑:“恭送太子殿下。” 公仲嘉茂再不回头,大步迈入车内坐下,似是要和心中的不忍做一个割舍,从此他就是冷心冷情、一心只扑在帝王大业上的人。 第二日早朝,群臣在德阳殿依次站好,公仲邦见众位大臣再无事可奏,对着内监总管周邑点点头。 周邑立刻领悟,拿着公仲邦拟好的圣旨走到人前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宰相吴致远之女吴迎蓉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年已过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吴迎蓉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吴致远跪下行山呼之礼:“谢主隆恩,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骆瀚月听完这道圣旨,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站着,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儿,他渐渐回过神来,一时间各种疼痛纷至沓来——挤压之痛,扒皮抽筋之痛…… 那是跗骨之痛,痛彻心扉,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道圣旨上仿佛带着一股冰寒之气,慢慢地覆盖他全身上下,冻僵了每一寸骨头和血液。 大理寺右少卿田梓明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低声问道:“骆少卿,你怎么了?看你脸色惨白。” 骆瀚月勉强挤出笑容:“多谢田少卿挂念,就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有些疲累而已。” 田梓明点点头不再言语,他是王朗的得意门生,与骆瀚月不过是泛泛之交,他一开始对于圣上突然塞给大理寺一个和自己平起平坐之人有些愤愤不平,这些日子见骆瀚月侦破不少大案重案,略有些改观。 骆瀚月深呼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自己从扬州县回来以后,听说了圣上让文武百官把适龄女子的画像交入宫中的消息,自己早就预料到公仲嘉茂会娶妻生子,为什么临到跟前,仍是这样痛苦呢? 他恍惚想起公仲嘉茂昨日在侯府门前的欲言又止,原来如此…… 宣旨完毕,公仲邦看着群臣:“有本奏来,无本退朝。” 群臣呆立片刻,如风吹草偃般跪下行山呼之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仲邦满意地点点头:“退朝。” 群臣鱼贯而出,骆瀚月神色恍惚,只知道跟随着人流行走。 公仲嘉茂退朝后立刻向他走去,看到他这个情形,担忧地皱起眉头。 “太子殿下,”公仲昊英挡在了公仲嘉茂的面前,拱手行礼道,“恭喜太子殿下娶得娇妻。” 有外人在场,就算他们兄弟再是不和,也不能显露出来,公仲嘉茂垂下眼笑了笑,彬彬有礼地说道:“二皇弟怎么也来打趣我?” 他们面和心不和地聊了几句,公仲昊英听见这一门好亲事心情不顺,故意来刺他几句,聊不了几句就与他告辞离开。 公仲嘉茂忙抬头寻骆瀚月的身影,人影憧憧,再也看不见了,他叹息一声不再寻找,缓缓地回了自己的寝宫。 骆瀚月低着头,茫茫然地跟着人流走着,思绪却越飘越远。他今日才恍然明白自己对公仲嘉茂的感情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深厚,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公仲嘉茂情根深种了呢? 两个半大的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皇宫中的阴谋诡谲他们携手一一破解,他是那时才知道东宫太子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自在舒适。 自己小时候身体不好动不动就生病,惹得娘亲日日担忧不已,爹冒着被降罪的风险去请旨让自己不再做伴读,可是那时的自己看着公仲嘉茂失落的眼神、孤寂的背影,硬生生劝说爹娘让自己留下。 有一次自己因为受冷发起了高烧,那是最凶险的一次,差点就没命了,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眼红血丝、眼眶含泪的公仲嘉茂,他看到自己醒来,抱起自己嚎啕大哭。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公仲嘉茂流泪。 那一次之后爹下定决心请圣上下旨带自己回了侯府,但是那日公仲嘉茂那双红肿的眼睛、憔悴的模样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事态为什么会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呢? 骆瀚月精神恍惚地走着,不知道今夕何夕…… 有人大力地摇摆着他,他茫然地抬起头,眼前出现一道模糊的人影,看不真切。 “瀚月,瀚月,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声声焦急的呼唤不停地传来,骆瀚月的身子一震,终于清醒过来。 他向四周扫了一眼,发现自己走到了大理寺的门口,夏飞乾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骆瀚月微扬嘴角笑了笑:“我无事,不用担心。” 夏飞乾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冷哼一声:“你的脸色那么差,怎么可能没事?是有人欺负你吗?你说出来我去为你出气!” “不是,”骆瀚月无奈地笑了笑,看了一眼大理寺门口人来人往的百姓,不想继续在这里纠缠,遂转移了话题:“再不走要耽误点卯了,我们快进去吧。” 夏飞乾见他确实不想说,也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与担忧。 第82章 孤独寂寞 索幸今日没有什么案子发生,骆瀚月呆呆地坐在桌子旁,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苦笑一声:“没想到还能感觉到饿。” “咚咚咚——”传来敲门声,骆瀚月收拾好心情,高声说道:“进来。” 夏飞乾提着装着一碟包子和一碗白粥的食盒走进来放到他面前。 骆瀚月犹豫着:“如今已是上班时间,在这里吃饭恐怕不妥,不如……”话未说完,肚子又咕噜叫了两声。 他的脸上抹上了两片红晕,抿紧薄唇不再说话。 夏飞乾看出他的窘迫,把筷子塞到他的手里:“我一猜你就没有吃早饭,你快吃吧,我去门外守着。”说着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飞乾,飞乾。”骆瀚月叫了两声,夏飞乾完全不搭理他,只是走到门外轻轻地带上了门。 骆瀚月无奈地一笑,看着眼前白白嫩嫩、浑身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包子,饥饿感更甚,他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散值的时间,骆瀚月走出左阁,就看到夏飞乾站在竹林下等待自己的身影。 夏飞乾听到门响,回头看到他回以微笑:“骆少卿,请吧。”他们一起步行回府。 路上夏飞乾偷偷地看了一眼骆瀚月那张倾城绝色的侧颜,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心中暗暗担忧。 今日他找了个借口向王朗旁敲侧击出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也就明白了让骆瀚月魂不守舍的元凶是谁,他想劝骆瀚月想开一点,可是他明白,要是骆瀚月知道他看出此事恐怕会更加难堪,思来想去,还是算了,这些日子就多陪陪他,多逗他开心吧。 想到这里,夏飞乾收回目光,暗自下定了决心。 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又到了休沐的时候。 “瀚月,明日休沐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夏飞乾眨眨含着秋水的桃花眼,笑道。 骆瀚月认真想了想,明日是没有什么事情,正准备点头。 赵彦远远地喊道:“二公子,有人找你。” 骆瀚月转头看去,是任深,他的心中忍不住又是一痛,不过经过这几日的调整,他已经想开了。 公仲嘉茂是太子,迟早会迎娶太子妃的,也会纳妾,他只需要隐藏着自己的喜欢,尽心为他铺路就好,公仲嘉茂的胸中是万里河山,是个生下来就注定登临绝顶振作乾坤的,也是真的心系天下百姓的人。 任深走过来向他们二人行了一礼,说道:“骆少卿,太子殿下明日想约你进宫一叙。” “进宫做什么?有什么不能在宫外说吗?”夏飞乾睁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任深。 任深冷哼一声,不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夏飞乾:“太子殿下与骆少卿从小一起长大,自是有很多话要说,他们一起在宫里待了好多年,去宫里聊天有什么问题?不像某些人,这辈子只去过皇宫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咳咳,”骆瀚月轻皱眉头,右手握拳放于嘴边假意咳嗽几声,打断了任深的话,“任公公,飞乾才能兼备,绝不会止步于正六品校尉一职,连太子殿下都对他赞誉有加呢。” 任深反应过来骆瀚月在拿太子敲打他,太子赞誉有加的人自己说他是不堪大用,把太子置于何地? 他低下头不再说话,心中忿忿不平,他就是不喜欢夏飞乾,他觉得夏飞乾一直紧跟在骆瀚月身边是图谋不轨,会破坏公仲嘉茂和骆瀚月之间的关系,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小时候公仲嘉茂和骆瀚月的关系多好啊,怎么大了都生出了旁的心思,两个人之间也有了隔阂,像是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一般。 夏飞乾双手环于胸前,回以冷哼,巧了,因着公仲嘉茂的关系,他也看不惯任深这个宦官。 骆瀚月微微一笑:“任公公,劳烦你回去告诉太子殿下,明日我一定赴约。”他还没有当面对公仲嘉茂表示祝贺呢,他们关系这么好,如此作为属实不应该,最重要的是他想听一听公仲嘉茂会说什么。 “骆瀚月!”夏飞乾气得叫了他的全名。 骆瀚月笑了笑:“太子殿下邀我去宫内一叙,定是有事相商,左右明日无事,去去又何妨呢?” 夏飞乾张了张嘴,终是说不出什么劝阻的话,最后只能叹息一声,他确实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拦,骆瀚月这个傻瓜! 夏飞乾气得一甩袖子,转身走出紫欣苑。 骆瀚月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挥手叫来贴身小厮孙穆,在他去扬州县以前,孙穆的娘亲病重,他特意给孙穆放了一个大假,又给了他许多的银两,让他安心陪着娘亲,最终孙穆的娘亲还是病逝了,孙穆挂念着他这里,守孝三个月就回来了。 骆瀚月吩咐了几句,孙穆点头表示明白,飞快地走了。 转瞬间木槿花树下只剩下他独自一人,他仰头看着满树的木槿花迎着纯洁的阳光,热烈而沉静地绽放。 碧绿碧绿的叶、大朵大朵的花、鼓鼓囊囊的花苞,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如此地热闹。 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孤独寂寞的感觉。 第83章 两人谈心 骆瀚月吃罢午饭,婉拒了夏飞乾想要跟随的提议,缓缓地走向他熟悉的地方——东宫,那是公仲嘉茂居住和读书的地方,也是他们两个人相识的地方。 公仲嘉茂正在前厅坐立不安,他怕骆瀚月不来了,他怕骆瀚月生气,他怕骆瀚月难过,可是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如此选择,只有娶宰相之女,他才能离那个九五至尊之位更进一步,他的心里不只有儿女情长,更有万里河山。 抵达东宫门口,骆瀚月走下公仲嘉茂给他准备的小轿,任深远远地喊道:“太子殿下,骆少卿来了。” 公仲嘉茂的脸上一喜,他大踏步走出来,骆瀚月看到他,立刻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下官拜见太子殿下。” 公仲嘉茂的脚步被他生分的话语动作弄得顿了一顿,犹豫片刻说道:“骆少卿不必多礼,我们屋中说话。” 本来肚子里攒了一堆的话,谁承想真的见到骆瀚月本人,公仲嘉茂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看着低头静静把玩手中茶盏的骆瀚月,轻轻地咳了一声。 骆瀚月似被惊醒,抬起头来看着公仲嘉茂,微微一笑,客气而疏远:“那日圣上下旨之后下官走得匆忙,未来得及当面祝贺,恭喜太子殿下觅得娇妻。” “瀚月,我……”公仲嘉茂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骆瀚月轻轻地摇了摇头,真诚地看着他:“太子殿下,这句祝贺是真心地,娶了吴迎蓉,对于你今后的谋算大有益处,这也是圣上精挑细选为你选出的正妻,其意味不言而喻。” 公仲嘉茂见他这句话确实不是违心之言,放下心来,缓缓地点了点头:“我那日想与你说这件事情的,只是……”只是什么?只是我知道你心悦于我,在你和权利之间我仍是选择了权利?只是其实我对你也有孺慕之情,却比不上皇位对我的诱惑更大? 看着目光清澈的骆瀚月,这些话他通通说不出口。 骆瀚月看着公仲嘉茂为难的模样,心下叹了一口气,公仲嘉茂心中或许有自己,可惜那情愫到底太过清浅,犹如清晨的露珠,太阳升起便消散了。 他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好久没有来东宫了,我还记得御膳房做的糖蒸酥酪最是好吃,出宫后再也没有吃过这么滑嫩的味道,不知道今日有没有口福?” 公仲嘉茂听到他这句话,如蒙大赦,哈哈大笑起来:“我一定让瀚月吃个够,来人!” 任深快步从外边跑进来:“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让御膳房准备三碗糖蒸酥酪,还有如意糕、吉祥果、梅花香饼、玫瑰酥,各来几份。”公仲嘉茂吩咐道。 “是,”任深偷偷打眼瞧了一下,见骆瀚月和公仲嘉茂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快步离开。 骆瀚月嘴角轻勾,说起小时候的趣事:“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宫中放风筝,风筝被风吹到了树上,本应该是我爬树去拿的,太子殿下体谅我身体不好,一步并做三步爬了上去,很快就拿到了风筝。” 公仲嘉茂想起往事,也忍不住笑起来:“是啊,结果我向你炫耀的时候,一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直直地掉入太液湖中,当时我们身边只有小太监王保保,他吓得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你明明不会游泳,身体又不好,却毫不犹豫地跳入湖中救我,结果自己也糟了难。” “恰好任公公端着点心回来,听见王公公呼救忙去叫了一堆人来救我们。”骆瀚月抿嘴莞尔一笑。 “是啊,他真的吓得够呛,我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就是你本就身体孱弱,经受不住秋日的冷水里,连发五天高烧,命悬一线,真是吓死我了!”公仲嘉茂说着,眼含责怪地看着骆瀚月,“你那时也真是的,明明自己不会水,偏偏跳下来救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你可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我怎么可能不去救呢?”骆瀚月顿了片刻,喃喃地说了一句。 “你……你救我就只是因为……”公仲嘉茂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及时收口。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一股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 静默片刻,公仲嘉茂笑了笑:“你当时发烧总也不醒,真是吓死我了,我一直趴在床边看着你,唯恐我一离开你就……不能说这不吉利的话。” “是啊,我一醒来就看到你满眼红血丝、眼眶含泪的模样,刚刚喊了一句‘太子殿下,’你就抱着我嚎啕大哭,吓了我一大跳。”骆瀚月打趣道。 “瀚月,我那是担心你啊,你可是不知道,太医当时全都束手无策,说你挺不过来就……”公仲嘉茂露出后怕的表情,“幸好你挺过来了,那一次之后侯爷就请父皇下旨带你回了侯府,我想见你就只能溜出宫找你了,渐渐地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公仲嘉茂的眼神中带上了追忆。 “人总要长大的,长大后忙碌的事情也多了,确实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见面。”骆瀚月感叹道。 一时两人都有些伤感,幸好这时任深过来了,身后跟着四个宫女端来了几盘糕点。 “瀚月,快尝一尝。”公仲嘉茂笑着说道。 “好,”骆瀚月端起糖蒸酥酪,拿着勺子舀了一勺,赞叹道:“白如凝脂,入口滑嫩,真是美味。” “瀚月喜欢就多吃一点。”公仲嘉茂看到骆瀚月高兴,嘴角也抿出一抹笑意。 任深见糕点全都放下,识趣地带着宫女离开,徒留他们两个人说些知己话。 第84章 碰到命案 他们两个人边吃边随意地聊了起来,这次他们默契地避开了那些尴尬的话题,聊得还算愉快。 时间飞逝,转眼间到了午时一刻, 公仲嘉茂吩咐任深传膳。 饭菜一道道摆上桌子,佛跳墙、红烧狮子头、烧鹿筋…… 都是自己喜欢的,骆瀚月微微一笑:“多谢太子殿下款待。” 公仲嘉茂笑道:“瀚月不必客气,快尝一尝,还是原来的味道吗?” 骆瀚月夹起红烧狮子头放入口中,点点头笑道:“还是这么好吃。” “那就多吃一点。”听到他喜欢,公仲嘉茂笑开了花。 他们两个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吃了一个时辰。 公仲嘉茂放下筷子,笑道:“瀚月,我带你在宫中四处走走吧?我想带你去我们小时候玩过的地方看一看。” 骆瀚月不好拒绝,拱手说道:“那就麻烦太子殿下带路。” 时隔多年再来东宫,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半分变化。 骆瀚月跟着公仲嘉茂在东宫内逛着,任深跟在身后。 他们边走边说起小时候的趣事,聊得很是愉快,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御花园中,走到了他们小时候先后跌入的太液湖旁。 太液湖很大,连接着御花园的两个院落。 一阵微风吹过,太液湖的湖水微波荡漾,公仲嘉茂看着湖水中的片片荷叶,绿叶丛中,一枝枝荷花亭亭玉立,紧紧依偎着碧绿滚圆的荷叶。 一瞬间他忽然升起一股冲动,他回头看着骆瀚月说道:“瀚月,上次你舍命救我的事情,我至今都牢牢记得,我其实……” “死人了,死人了,救命!”一个焦急的呼唤远远地传来,骆瀚月和公仲嘉茂互相看了一眼,快步向那里跑去。 声音虽然听得清楚,距离确是不近,等他们跑过去的时候,一棵楸树下已经围了一大群人,他们看到公仲嘉茂过来匆忙行礼。 公仲嘉茂摆摆手,温和地笑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太监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话。 任深走过去仰着头说道:“太子殿下问话呢,你们支支吾吾做什么?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脸宫女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说道:“刚才叫喊的人叫李娇菊,她晕了过去,奴婢是第一个过来的,奴婢来了之后只看到……只看到……”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害怕地说不下去。 公仲嘉茂露出温和的笑容:“你莫怕,慢慢说。” 许是公仲嘉茂的声音特别温和,长脸宫女的身体渐渐不再颤抖,她指着楸树说道:“奴婢只看到张秋柔在这棵树上上了吊。” 公仲嘉茂一愣,脸色凝重起来,宫里竟然发生了命案,他准备说些什么,身后一个沉稳的声音率先问道:“张秋柔现在在哪里?” 长脸宫女并不认识骆瀚月,但是公仲嘉茂带来的人想必地位不低,她战战兢兢地指着刚好被众人挡住的地方说道:“已经放下来了,只是没有了气息。” 长脸宫女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骆瀚月看着公仲嘉茂,拱手道:“请太子殿下允许下官查验尸体。” 公仲嘉茂轻皱了一下眉头,骆瀚月这一本正经的模样,是想告诉自己他现在是大理寺少卿的身份,自己本来是想借着皇宫中他们共同的回忆,让骆瀚月放下心中芥蒂,与自己重归于好,没想到却碰上这么个宫女自缢的事情,想到此处,他忍不住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看着骆瀚月真诚的目光,暗叹一口气,算了,随他吧:“如此,就麻烦骆少卿了。” 骆瀚月穿过人群,果然看到一具尸体横躺于地上,楸树上接近一人高的树枝上绑着一根粗麻绳,他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仔细翻看着地上的那具尸体,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死者是一个碧玉年华的女子,因窒息而死面色呈紫红色,嘴唇发黑,脖颈上勒痕明显,骆瀚月仔细地看着脖颈处,在深深的勒痕之下,有一些不甚明显的掐痕,这很有可能是被人掐死后伪装成了自缢身亡。 公仲嘉茂静静地站在他的身侧,见他表情凝重,直觉事情不简单,问道:“怎么了?” 骆瀚月站起身,拱手道:“太子殿下,张秋柔是被人杀死后伪装成自缢的,具体的需要等仵作查验过后才能知道。” 皇宫中竟然有人在大白天杀人,公仲嘉茂顿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派人去禀报了公仲邦。 公仲邦震怒,青天白日竟然有人在皇宫内行凶杀人,当场下旨让大理寺三日内破案。 今日休沐,大理寺的官员都在家中休息,更何况皇宫比不得别处,不适宜太多外臣走动,骆瀚月想了想,说了包括夏飞乾在内的五个人名,让太监去叫来宫里。 第85章 询问线索 夏飞乾在侯府中是坐立难安,午时三刻了还不见骆瀚月回来,也不知道他在宫中怎么样了,他……会不会很难过? 过了一会儿,孙穆领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夏飞乾心中一惊,难道骆瀚月出事了? 他匆忙迎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是瀚月出事了吗?” 小太监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大理寺骆少卿,忙摇摇头:“不是,是皇宫中出了命案,骆少卿让奴才来叫各位大人进宫查案。” “命案?”夏飞乾一愣,忙道,“那我们快走吧。” “夏校尉请稍等,奴才还要去叫其他几位大人,等人齐了咱们一起进宫。” “不用了,你去叫他们吧,我有腰牌先行一步。”夏飞乾说着,大步向外走去。 小太监在身后唤了他几声,见他的身影越走越远,只得无奈地自行去找其他人。 …… 骆瀚月看了眼周围的人问道:“李娇菊现在在哪里?” 圆脸宫女缓缓地说道:“她晕过去之后被人抬回房中休息了。” “请你去看一看她,如果她醒来让她过来回话。”骆瀚月说道。 圆脸宫女点点头,快步离开。 骆瀚月扫视周围一圈说道:“你们等会儿都不要离开,我要挨个问话。” 众太监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他求助地看着公仲嘉茂,还未开口,公仲嘉茂已经知道他的意思。 公仲嘉茂看向任深:“任深,你去找几个人来这里守着他们,再让人就近收拾出一间屋子暂作戒律堂。” “是。”任深飞快地离开。 过了半个时辰,一切准备就绪。 骆瀚月对着身旁帮忙的小太监笑笑:“麻烦你去叫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进来。” 很快那个长脸宫女就走了进来。 骆瀚月看着她忐忑不安的模样,笑了笑:“你不用害怕,我只是随便问问,坐下吧。” “你是第一个到的,看到了什么?”为防长脸宫女有心里压力,骆瀚月接着补充一句,“你放心,你在这里说的话不会被大理寺之外的人知道,你可以畅所欲言。” 长脸宫女点点头:“奴婢离御花园的这一角最近,听到李娇菊的声音就立刻赶了过来,正好看到她被石头绊倒,摔在地上晕死了过去。奴婢看到张秋柔自缢的模样很是害怕,不敢过去,后来李莉和刘碧泉来了,我们三个人大着胆子上前叫了几声张秋柔的名字,她一声不应,我们知道人真的死了,吓得跌坐在地上,后来其他宫女太监陆陆续续地都来了。” 骆瀚月点点头,认真地记录下来,又问道:“你在听见李娇菊的声音之前在哪里,在做什么?” 长脸宫女想了想说道:“奴婢是淑嫔院里的人,今日淑嫔用完午膳后突然想喝些桂花莲子羹,奴婢正要去御膳房。” 骆瀚月又问道:“你对于张秋柔熟悉吗?” 长脸宫女摇了摇头:“奴婢不是很熟悉,只知道她是司制房的绣女,奴婢为了淑嫔的衣服去过几次,与她不是很熟悉。” 骆瀚月点点头:“那你知道她有什么仇人吗?” 长脸宫女摇了摇头:“不清楚。” 转眼间连审三人,骆瀚月揉着额头,颇为为难地叹了口气,如今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还有九个人要审,如果夏飞乾在就好了…… 正烦恼着,大门被大力地推开,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眯着一双狭长桃花眼的男子笑眯眯地站在门口:“骆少卿,我来了。” 他忍不住抿嘴莞尔一笑,公仲嘉茂跟在后边面有不豫之色:“夏校尉,都说了骆少卿正在审理案件,你就这么突然开门进去,有可能打扰到骆少卿的思路。” 夏飞乾挑挑眉,回头向着公仲嘉茂拱手道:“请太子殿下放心,下官也会查案,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协助骆少卿。” 骆瀚月站起身对着公仲嘉茂笑了笑:“太子殿下,就让夏校尉来协助下官吧。” 公仲嘉茂无奈地点点头,觉得夏飞乾相当得碍眼,他不好发作,笑了笑说道:“骆少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本宫。” 骆瀚月拱手致谢。 夏飞乾随手搬了张凳子坐到他的旁边,接过纸笔说道:“你问,我记。” 骆瀚月微微一笑,开始询问第四个人。 当他们审问完所有人的时候,李娇菊也清醒过来,骆瀚月忙让她进来。 李娇菊坐在凳子上,眼睛惶恐地四处看着,骆瀚月柔声说道:“你不要害怕,看到了什么尽管说出来,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 李娇菊身体轻轻一颤:“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 骆瀚月柔声说道:“那我问你答,你认识死者吗?” 李娇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骆瀚月疑惑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奴婢只见过她两次,并不熟悉,不算认识吧?”李娇菊声音颤抖。 “你来到这里时看到了什么?”骆瀚月耐心地问道。 李娇菊想起张秋柔面色紫红、嘴唇发黑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奴婢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挂在树上,睁大眼睛死不瞑目,吓死奴婢了,奴婢有种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感觉,就慌不择路地跑摔晕了过去。” 骆瀚月点点头:“你来的时候可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或者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听到什么声音?” 李娇菊摇摇头,骆瀚月有些失望,让她先离开了:“你要是想起什么,就让人去找任深公公。” 第86章 去司制房 李娇菊点头离开,骆瀚月和夏飞乾整理着口供,这时冯璟宇、王微冲、田崇和康同安也来了。 骆瀚月把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王侍卫、田侍卫,你们二人跟我去司制房调查一下张秋柔的情况,康侍卫,你随夏校尉再次检查一下凶案现场,冯仵作,尸体就麻烦你了。” 冯璟宇冷冷地说道:“下官需要一间屋子。” 骆瀚月笑道:“这间屋子是刚刚被整理出来的,我们已经询问完毕,你可以拿来作临时的仵作房。” 冯璟宇点点头,王微冲三人小心地抬着张秋柔的尸体进了屋放到地上。 夏飞乾双手环胸,笑着和冯璟宇打了一声招呼,冯璟宇冷淡地扫他一眼,拿出验尸工具,专心致志地验起尸体。 夏飞乾摸了摸鼻子,向忍着笑的骆瀚月无奈地摊了摊手,骆瀚月摇摇头,看着王微冲和田崇说道:“我们去司制房。” 那些宫女和太监都已经回去,公仲嘉茂也已经回了东宫,走时留下任深让他们随意差遣。 任深叫来一个太监听候夏飞乾的差遣,笑呵呵地领着骆瀚月向司制房走去。 司制房在皇宫的东南角,是专门给后宫妃嫔的衣服刺绣的地方。 这时正好是绣女围坐在一起刺绣的时辰。 任深站在院子中大声喊道:“大理寺的大人在此,叫王尚工来回话。” 很快,一群绣女呼啦啦走了出来,王尚工走在最前,行了一个大礼:“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劳烦任公公亲自前来?有事派个人来传话就可以。” 任深是公仲嘉茂身边的贴身太监,身份自是比这些人尊贵许多,他们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的。 任深说道:“不用多礼,是大理寺的大人有事找你,这位是大理寺骆少卿。” 王尚工匆忙行礼:“不知道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张秋柔是司制房的绣女吗?”骆瀚月问道。 “是,她犯了什么事情吗?”王尚工的脸色一变。 骆瀚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不答反问:“所有的绣女都在这里了吗?” 王尚工回头看着围成一团窃窃私语的绣女说道:“快站好,让大人看到像什么样子,你们看看自己屋里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绣女互相看着,过了一会儿一个瘦小的绣女走出来,小声地说道:“乔颖儿不在。” 王尚工问道:“苏岚,乔颖儿去了哪里?” “吃完午饭后她说她肚子疼,回屋歇着了。”苏岚怯生生地说道。 “麻烦你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如果可以,让她过来回话。”骆瀚月微微一笑。 苏岚看着骆瀚月倾国倾城的笑颜,脸上带上一抹红晕,匆匆地跑走了。 骆瀚月抿了抿薄唇问道:“这里谁和张秋柔的关系最好呢?” 绣女叶晓琦走出来施了一礼,微微一笑:“苏岚和张秋柔的关系最好,她们经常同进同出,大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问她的。” “好,”骆瀚月点点头,看向众人问道,“你们最后看到张秋柔是什么时候?” 叶晓琦想了想说道:“奴婢最后一次见张秋柔是午饭时,吃完饭就没有见她了。” 其余绣女说的时间也相差无几。 骆瀚月点点头,回头看田崇都记录下来,继续问道:“司制房谁和张秋柔的关系最不好呢?” 叶晓琦抢着回道:“大人,那肯定就是乔颖儿了,她们两个人住在一间屋子,总是吵架。” “你可知她们两人因何事关系不好呢?”骆瀚月看着叶晓琦问道。 叶晓琦见骆瀚月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自己,禁不住害羞地低下头:“大人,绣女之间的矛盾,无非就是谁的绣工好谁的绣工差,乔颖儿来得早,以前她的绣工是司制房最好的,谁承想张秋柔来了之后,一下子把她的风头都抢过去了,她当然心生怨恨。” 骆瀚月轻皱眉头:“那她们经常吵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乔颖儿瞧张秋柔不顺眼,总是找借口生事,张秋柔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她们两个人经常几句话说不到一处就吵起来,有时候还打一架,你可以问问其他绣女,这些事情谁人不知,王尚工训斥过她们好多次呢。”叶晓琦对着骆瀚月笑着,不时眨两下眼睛。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年纪轻轻就如此有能力,如果能被他看中,就是做个妾也比在司制房受气得好。 王尚工暗暗瞪她一眼,轻咳两声:“叶晓琦说得对,奴婢因此训斥过乔颖儿和张秋柔好几次,可是她们俩依然我行我素,她们俩的绣工深得欣贵妃和容皇后的喜爱,奴婢也不好对她们太过苛责,只要她们不闹得太过分,奴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骆瀚月的心中一动,欣贵妃,不就是许景澄的姑姑吗? 说着话,苏岚惊慌失措地走了回来:“不好了,乔颖儿不见了。” “不见了?”骆瀚月的心中一凛,“快带我们去看一看。” 说完骆瀚月觉得他们贸贸然去女子闺房有些不妥,转头看向王尚工:“王尚工,我们想去乔颖儿的房中看一下,可以吗?” 第87章 结成对食 王尚工点点头:“大人尽管去看。” 骆瀚月松了一口气,看着苏岚说道:“麻烦你带我们去看一看。” 叶晓琦主动上前一步:“大人,苏岚胆小怕事,恐怕有很多事情考虑得不够周到,不如让奴婢一起去,说不定可以帮上什么忙呢?” 骆瀚月笑道:“如此,就多谢叶绣女了。” 叶晓琦笑笑:“大人客气了。” 骆瀚月看着王微冲和田崇道:“你们两个人留下问话,询问一下张秋柔和众位绣女的关系。” “是,骆少卿。”王微冲和田崇拱手应道。 任深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叶晓琦:“骆少卿,奴才和你一起去吧,说不定还能帮你看着点人。” 叶晓琦被他的眼神震慑住,身子抖了抖,低下头收起了刻意的微笑。 骆瀚月点头同意,四个人穿过一个院子,来到张秋柔和乔颖儿的房间。 房间中确实没有人在,骆瀚月看着这个大通铺问道:“哪个是张秋柔和乔颖儿的床铺?” 苏岚指着左起第二个床铺和右起第二个床铺说道:“这个是张秋柔的床铺,那个是乔颖儿的床铺。” 骆瀚月走过去检查着,床铺干净整洁,床铺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又问道:“她们两个人的东西都放在哪里?” 苏岚指着床边的两个大木箱子说道:“个人贴身衣物之类的东西都在里边,但是钥匙都是她们自己拿着,要么就是衣柜,衣柜是我们共用的,大家的东西都在里边。” 如果要藏起什么重要的东西,当然还是私人木箱更加保险,骆瀚月看着两个木箱上挂着的黄铜锁,拿出剑用劲劈下,伴随着“咔嚓”两声,铜锁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骆瀚月打开张秋柔的木箱,叶晓琦笑呵呵地走上前来:“大人,奴婢来检查乔颖儿的箱子吧,我们一起检查,缩短时间。” 任深走过来说道:“叶晓琦,咱家和你一起看。”说着话,他有意无意地挡在骆瀚月和叶晓琦之间。 叶晓琦闻言尴尬地笑了笑:“是。” 骆瀚月低头看着木箱里的东西,放在最上面的就是女子的肚兜,他犹豫一会儿,抬头看向苏岚:“你来翻检吧,我在这里看着。” 苏岚闻言脸红扑扑地走了过来,叶晓琦嫉妒地瞪了她一眼。 苏岚拿出肚兜放在外面,下面是女子的衣裙,她依次拿出来,再下边还有一些金银首饰等物,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叶晓琦那里也很快翻检完毕,也没有任何异常。 骆瀚月看着张秋柔明显比乔颖儿贵重许多的首饰问道:“张秋柔的月俸比乔颖儿高出很多吗?” 叶晓琦撇撇嘴:“才没有,是张秋柔攀了一个高枝而已。” “叶晓琦,快别胡说!”苏岚突然急了,伸手捂她的嘴。 叶晓琦后退几步躲了过去:“怎么地,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张秋柔因耐不住深宫寂寞,找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对食,呸,真是丢光我们绣女的脸,像我就洁身自好,绝不会做出这等丑事。” 苏岚气得脸都红了,可是她嘴笨说不过叶晓琦,只是恨恨地跺了跺脚。 对食的意思似乎不一般,骆瀚月问道:“对食指的是什么?” “大人很少来宫中,自然是不知道,对食就是宦官与宫女结成临时夫妻,搭伙吃饭、搭帮过日子。”叶晓琦义正言辞地说道,“奴婢是瞧不上这些腌臜的事情的,做人啊当然要守住自己的冰清玉洁。” 任深看着她做作的表现冷哼一声,她匆忙收起笑脸不再说话。 任深冷冷地道:“在宫里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依杂家看必须好好整治一番这些宫女和宦官!”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也是宦官,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张秋柔的对食是谁?”骆瀚月对于这些事情不置可否,看着苏岚问道。 苏岚犹豫一会儿说道:“是广储司银库的库使胡航。” 广储司?骆瀚月轻皱眉头,广储司是内务府所属机构,内务府主要职能是管理皇宫中的一应事务,诸如日膳、服饰、库贮、礼仪等,还把持盐政、分收榷关、收受贡品。 广储司掌内府库藏,领银、皮、瓷、缎、衣、茶六库。每库有库使六人,三人一组,轮流当值。 骆瀚月没想到会牵扯到广储司的人,又问道:“他们结成对食多久了?” 苏岚思考片刻:“有一年多了,胡公公对张秋柔很好,经常主动给她采办衣食、首饰及日用杂物,有时候出宫还会给她带回好多好吃的,大人,张秋柔出什么事了吗?” “她被人杀死了。”骆瀚月沉声道。 “什么?”苏岚惊讶地捂住嘴,眼眶渐渐蓄满泪水。 骆瀚月问道:“我听说张秋柔和乔颖儿关系很不好,是吗?” 苏岚哽咽道:“是的,她们经常因为各种事情吵起来,但是乔颖儿不会杀死张秋柔的。” 第88章 查找线索 骆瀚月不置可否:“现在一切还未有定论,你最后一次见到张秋柔是什么时候呢?” “是午饭之前,她跟奴婢说要出去走走,很快回来,没想到……”苏岚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 骆瀚月问道:“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出去走走?又是去了哪里呢?” 苏岚摇摇头:“不知道,她不肯说,奴婢就没有问。” “那乔颖儿呢?”骆瀚月又问道。 “乔颖儿吃完午饭之后突然跟奴婢说她肚子疼,要回房躺一会儿,还说要是王尚工问起来,就替她遮掩一二。”苏岚说道。 骆瀚月问道:“你看到她回房了吗?” 苏岚摇摇头:“没有看到,奴婢当时忙着绣花,没有注意到。” 骆瀚月又问道:“她们两个人谁先离开的?” “是张秋柔先离开的,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乔颖儿也离开了。”苏岚肯定地说道。 骆瀚月想了想又问道:“最近这两个人有什么异常吗?” 苏岚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有,最近这些日子,张秋柔突然怕了乔颖儿,乔颖儿指使她去做的事情她都做了,还把自己很喜欢的一些饰品送给乔颖儿,奴婢当时感觉很奇怪问过她几次,她不肯说。”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骆瀚月问道。 “半个月前。”苏岚想了片刻回道。 她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乔颖儿的嫌疑很大,骆瀚月看向任深:“任公公,麻烦你找人在宫里搜查乔颖儿的下落,务必要找到她。” “好,奴才立刻去安排人手。”任深答应下来,快步离开。 他们回到前院,王微冲和田崇也询问完毕,骆瀚月拱手向王尚工告辞:“今日多有打扰,如果见到乔颖儿回来,还请立刻去禀报任深公公。” “一定一定。”王尚工连连答应着。 同一时间。 夏飞乾在他们走后走到张秋柔自缢的地方查看起来,如今已是深秋,楸树上的花早已败落。 那根麻绳还在树枝上挂着,随着风来回的飘荡。 夏飞乾用自己的身高丈量了一下树枝的高度,张秋柔大约到自己的肩部位置,这棵树挂上绳子的高度比自己的头顶高一点,杀死张秋柔的人大约只比张秋柔高出一点。 寻常女子没有这么大的力气把张秋柔抱起来挂到树上的绳索中,要么是多人作案,要么是一个男子,宫中的男子能来这里的也就是太监了。 想到这里,他又去打量那个绳结,是一个普通的绳结,可是又是谁会随身携带麻绳呢?是预谋杀人还是临时起意? 宫中人来人往,大白天的在这里杀人很容易被人发现,那他是从别处把张秋柔移过来的吗? 夏飞乾想着低头去看地上的痕迹,发现康同安正站在树前看着什么。 “怎么了?”他走过去问道。 “夏校尉你看这里,”康同安指着树干说道,“这里有一点点血痕,这个高度到我们肩部的位置,是不是谁碰到这里留下的?” 夏飞乾沉思片刻说道:“张秋柔的脸上有擦伤的痕迹,一会儿问一下冯仵作是否和她脸上的伤痕一致。” 他们继续在周围搜寻着痕迹,地面上和草丛中很干净,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也没有拖拽的痕迹,夏飞乾轻拧眉头,看来张秋柔是死后被人抬或者抱到这里来的,皇宫内人来人往,那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人来这边恐怕不容易,他应该是对皇宫内各条路线极为熟悉的人。 但是就算再熟悉,大白天扛着一个死人走在皇宫中也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杀死张秋柔的地方一定离这里不会太远。 夏飞乾抬头向四周张望,这是御花园的一角,园林建筑采用主次相辅、左右对称的格局。 倚北的宫墙是用太湖石叠筑的石山“堆秀”,堆秀山叠石独特,磴道盘曲,下有石雕蟠龙喷水,上筑御景亭,可眺望四周的景色。山上的御景亭是圣上公仲邦重阳节登高的去处。 第89章 嫌疑很大 夏飞乾仔细观察片刻,觉得倚北的那堆石山处最方便人躲藏,他看向康同安说道:“康侍卫,你去那四座亭子看一看,我去看一下那堆石山。” “好。”康同安点头答应。 夏飞乾走到石山后边,发现石山后的花朵有一些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显露出踩踏压倒的痕迹。 他观察一会儿叫来康同安:“宫内的花草有专人打理,不会如此凌乱不堪,这里很可疑,你那里有什么发现吗?” 康同安摇摇头:“那四个亭子一切正常。” “看来张秋柔就是在这里被人掐死的,应是临时起意杀人,这里都没有来得及把痕迹清除干净,可是临时起意杀人,为什么会随身带着麻绳呢?”夏飞乾摸摸鼻子,疑惑地说道。 康同安摇摇头,也是不解。 他们在这里四处搜查起来,夏飞乾看着地上的泥土痕迹,想象着当时的场景,张秋柔突然被人掐住,肯定会拼命反抗,这样一定会抓伤凶手的手部、胳膊或者是脸部,有没有可能拽下凶手身上的某个东西而没有被凶手发现呢? “夏校尉,”康同安从一个树丛后边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块手帕说道,“大人,我在那里发现了一块手帕。” 夏飞乾接过,手帕上绣着莲花,很明显是女子之物,他打开细细端详,在手帕的右下角绣着一个“颖”字,他小心地用自己的手帕把这块手帕包好收起来。 他们又在这里搜查一番,再也没有任何发现,径自回了临时的仵作房。 冯璟宇已经查验完毕,看到他们走进来冷冷地瞪了夏飞乾一眼,不发一言。 夏飞乾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这个冯仵作还真是记仇。 他轻咳两声问道:“冯仵作,不知道张秋柔的死因是什么?” 冯璟宇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夏飞乾无奈地走到他面前拱手行了一个大礼,真诚地说道:“冯仵作,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知轻重乱开玩笑惹得你生气,骆少卿已经教训过我了,我在此郑重地向冯仵作道歉,希望冯仵作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这次。” 冯璟宇一愣,认真地打量起夏飞乾,似乎在判断他说得是否是真心地。 夏飞乾见状再接再厉:“俗话说,人孰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已经知道错了,请冯仵作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冯璟宇一直冷冰冰很少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有些无措地摆摆手:“我原谅你了,你……”他似乎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场面,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冯仵作真的是一个心胸宽广、为人大度、完全不记仇的人啊,夏校尉,你以后可莫要再气冯仵作了,你今日的话我可都听见了,我要为冯仵作做一个见证人。”一个含笑的声音响起,骆瀚月迈步走了进来,显然刚才的话他一字不落地都听到了。 夏飞乾冲着骆瀚月眨眨桃花眼,笑道:“自然,有骆少卿监督,我一定不会再犯。” 冯璟宇看着他们笑闹的场面,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笑容稍纵即逝,他很快板起脸来,指着张秋柔给他们说起自己的发现:“张秋柔是先被人掐死,后被人用麻绳吊在树上伪装成自缢的,死亡时间距现在不超过四个时辰。她手上的指甲中有一些皮屑,应该是在死亡的过程中不停地挣扎,抓伤了凶手所致。” 骆瀚月点点头,把他们的发现说了出来,夏飞乾听完一愣,从自己的怀中掏出手帕解开,拿出里边的那块手帕说道:“我和康侍卫找到了张秋柔真正被杀死的所在,在那里捡到一块手帕,上面正是绣了一个‘颖’字。” 骆瀚月面色凝重:“看来乔颖儿的嫌疑真的很大,一定要尽快找到她。” 骆瀚月看着任深说道:“麻烦任公公找来司制房的苏岚,让她辨认一下这块手帕是不是乔颖儿所有。” 任深答应下来,苏岚很快被找来了,看到手帕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说这就是乔颖儿的。 骆瀚月观察着她的神情,问道:“你今日见过乔颖儿带着这块手帕吗?” 苏岚点点头,肯定地说道:“这是乔颖儿最喜欢的手帕,她这些日子一直带着它。” 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骆瀚月让苏岚离开,苏岚看了一眼骆瀚月身后紧闭的房门,眼眶立刻湿润了:“秋柔的尸体就放在里面吗?” 骆瀚月默然片刻,轻轻地说道:“是,你还是不要看了,以免伤心难过。” 苏岚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向骆瀚月行了一个大礼:“请大人一定要找出凶手为张秋柔报仇。” 骆瀚月郑重地保证道:“我一定会的。” 等苏岚离开,骆瀚月问着任深:“任公公,你能带我们去广储司吗?” 任深一愣:“大人是想找胡航问话吧?去是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他当值不当值?” 骆瀚月点点头,叫上夏飞乾跟着任深去广储司。 今日胡航果然不当值,骆瀚月只得暂时放下询问他的事情。 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任深安排人找到天黑,竟然都没有找到乔颖儿的踪迹。 戌时二刻,时辰已不早,骆瀚月知道不能继续停留在宫中,只得暂时与任深告辞离开。 第二日早朝结束后,骆瀚月刚刚走出德阳殿,公仲嘉茂径自走过来叫住了他。 公仲嘉茂面色凝重,沉声道:“出事了。” 如今大臣都已经离开,殿门前只剩他们两人,骆瀚月的心下一沉。 第90章 跳湖自杀 公仲嘉茂缓缓地说道:“昨夜有宫女看到乔颖儿从御花园的御景亭跳入湖中,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 骆瀚月皱眉问道:“尸体呢?” “昨夜宫里闹得沸沸扬扬地,很晚才平息,还有人在御景亭那里找到了乔颖儿的认罪书,认罪书中写明她杀害张秋柔的过程,我知道你要查案,所以得到消息立刻安排人将尸体和认罪书一起看管起来,不让任何人触碰,就放到昨日你临时审问的房间,那个宫女也有专门的人守着她。”公仲嘉茂说道。 骆瀚月感激地看着他:“多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政务繁忙,就不用陪我了,找个人带我去见那个宫女即可。” 公仲嘉茂如今帮着公仲邦处理一些政务,每日确实忙得焦头烂额,闻言也不多加推辞,招来任深说道:“那我就把任深借给你,任深,无论瀚月说什么,你只需照做即可,不用问我。” 任深点头答应:“是,奴才遵旨。” 骆瀚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太子殿下,任公公是你的贴身太监,还是让他服侍你吧,只要找一个……” 话还未说完,公仲嘉茂打断了他的话:“你就莫要推辞了,任深地位高,对于宫中一应事务又特别熟悉,你在查案的过程中遇到的阻碍他都能帮你解决,时间紧迫,加上今日你可只有两日时间了。” 骆瀚月知道公仲嘉茂说得在理,宫中到底不比外面,有许多的规矩,只得拱手致谢道:“多谢太子殿下。” 公仲嘉茂微微一笑,向德元殿走去。 任深恭敬地问骆瀚月:“骆少卿,你现在是先去找宫女问话还是先去看一下尸体呢?” 骆瀚月想了想说道:“麻烦任公公找人去把昨日来过皇宫的大理寺官员尽数找来。” 任深叫住一个经过的小太监,吩咐几声,小太监领命而去。 骆瀚月说道:“我们先去看一下宫女吧。” 宫女天亮之后方才入睡,睡下没有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咚咚咚。” 她吓得一个激灵,坐起身问道:“谁啊?” “大理寺查案,快点收拾好出来,大人要问话。”门外一个太监声音说道。 宫女匆忙穿戴好衣服,打开房门,门口站着任深和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穿着官服的男子,想必那位就是大理寺的官差了,长得真是好看,左眼角的朱砂痣将他整张脸都衬得艳丽无匹,宫女一时看得呆住了。 骆瀚月微微一笑:“是你亲眼看到乔颖儿从御花园的御景亭跳入湖中的吗?” 宫女回过神来,因自己刚才的表现羞红了脸,忙点点头。 骆瀚月接着问道:“那时是什么时辰?你把当时的场景说一下,尽量详细一点,不要漏过一点细节。” 宫女点点头,仔细回想起来:“当时大约是快到亥时了,奴婢走到御花园的时候想到这里白日死了人,害怕得不行,低着头匆匆走过那棵上过吊的树,远处突然有些声音,奴婢壮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远远地看到御景亭上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吓了奴婢一跳,奴婢忍着害怕大声喊了一句‘谁在哪里?’” “谁知道那个人并不回答,奴婢刚喊完她直直地栽了下来,扑通一声掉入水中,奴婢吓坏了,尖叫一声飞快地向外跑,想去找人来救人,跑得太着急还在地上摔了一跤,灯笼掉在地上熄灭了奴婢也顾不上捡。”宫女想到那时的场景,吓得身子不停地颤抖。 骆瀚月问道:“当时她跳入湖中有没有呼救挣扎?” 宫女思考片刻摇摇头:“她刚跳入湖中的时候没有任何挣扎,后来奴婢吓得不行爬起来跑走了,就不知道了。” 骆瀚月想了想问道:“之后呢?” “奴婢遇到了御林军,就把他们带去湖边,御林军马上安排人搜救,很快从湖底救上来一个人,那人的脸色惨白,双眼大睁,吓死奴婢了。”宫女拍着胸脯后怕地说道。 骆瀚月问道:“再次回来的时候,你可有看到其他可疑的人?” 宫女摇摇头:“没有,奴婢当时吓得不行,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情,御林军的张中郎将立刻派人去禀报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来了之后说天色已晚,让我们不要去惊动圣上,只是找人把奴婢安置到这里让两个人在外守候,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骆瀚月点点头,转头看向任深:“任公公,那个张中郎将现在在哪里?” 任深说道:“现在正守在放着乔颖儿尸体的房间的门外。” 骆瀚月一愣,对于公仲嘉茂的安排心下叹服,笑道:“那麻烦任公公带我过去。” 宫女在身后问道:“那我呢?” 骆瀚月回头看着她,想了一会儿说道:“暂时没有你什么事情了,我看你眼睛中的红色血丝很多,想必昨夜没有睡好,你可以回屋里睡一会儿再回去。” 宫女一愣,感激地冲着骆瀚月点了点头。 骆瀚月微微一颔首,跟着任深离开。 那间屋子离这里并不远,转过两个弯就到了,他们远远地看到三个侍卫守在门口。 侍卫见到任深行了一礼,任深为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大理寺的骆少卿,这位是张中郎将。”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看着面前看起来文文弱弱、年纪不大、一张脸比女人还好看的骆瀚月,目光不自觉地带上一点鄙夷:“拜见骆少卿。”军中一向是强者为尊,这些看起来瘦弱的文士他们自是瞧不上眼。 骆瀚月看出他眼底的讽刺意味,也不在意,问道:“昨夜是你带人从湖中救的人吗?” 张中郎将点点头:“正是,昨夜我们正在巡逻,听到一个女子的惊呼,我们拦住她询问,她说见到有人跳湖自尽。下官忙带着人赶过去,只看到湖面上有一些波纹荡漾,就让两个人下去救人,就是他们两个人下去的。”张中郎将指着身后的两个人说道。 那两个人点点头,示意张中郎将说得对。 骆瀚月继续问道:“你们当时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没有,我们到了湖边,就看到宫女手中的灯笼跌落在湖边不远,湖面上除了波纹外什么都没有,下官本来不相信宫女的话,但是看着她那吓破胆的模样又觉得不像是撒谎,就派两个水性好的人下去打捞。”张中郎将一板一眼地说道。 骆瀚月点点头,看向那两个侍卫问道:“你们在湖底看到了什么?” 侍卫甲说道:“湖底很黑,我们勉强能看到近前的事物,我们努力向宫女所说的位置游过去,一开始什么都没有看到,换了两次气之后方才看到水下有一个人影,我们合力把她救上来,发现是一个宫女,已经死了。” 侍卫乙在一旁连连点头。 第91章 发现过程 骆瀚月又问道:“你们救起宫女之后,有没有搜查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可疑之人?” 两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吱声。 张中郎将有些挂不住脸,说道:“我们御林军只是在宫中担着守卫的职责,发现死了人当然是立即禀明圣上再做处置,因为圣上一个月前把管理御林军的工作交给了太子殿下,所以下官让侍卫去找太子殿下,我们则守在原地等待太子殿下过来,未发现可疑之人。” 骆瀚月点点头,转头看向任深:“麻烦任公公去司制房叫一个叫苏岚的绣女过来。” 任深点点头,去找附近的宫女太监,骆瀚月想了想尸体和认罪书不急着去看,看案发的现场比较要紧,于是看向张中郎将说道:“麻烦张中郎将派一个人带我去湖边看一看。” 张中郎将指着侍卫甲说道:“你带骆少卿过去吧。” “是。”侍卫甲拱手道。 湖边和昨日一样,阳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像给水面铺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又像被揉皱了的绿缎,看不出一丝一毫昨夜淹死过人的样子。 骆瀚月问道:“你依照这里的景色,再描述一下昨夜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侍卫甲点头答应,边按照昨夜的路线走来边说道:“我们听见宫女的话之后,从这里走进来,来到湖边什么都没有看到,张中郎将质问宫女是否说谎,宫女跪在地上指天画地地发誓,张中郎将就相信了她的话,让我们两个人下去打捞。” 骆瀚月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侍卫甲走到石山处接着说道:“我们两人从这里下水,围着石山游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人影,憋不住就上来换了口气,然后继续下潜找人,夜里水下视力有限,我们又找了会儿方才在这里看到水下有一个人影,我们合力把她救上来,发现是一个宫女,已经死了。”侍卫走到离石山有段距离的地方说道。 骆瀚月低头看着地面上,有花草被压断的痕迹,一切确如他所说。 骆瀚月问道:“之后呢?” “人救上来后,张中郎将探她鼻息发现已经没气了,不敢随意处置,就找了个人去禀报太子殿下,我们则在这里等待着,太子殿下来了之后让人去石山上的御景亭,找到了她的认罪书,太子殿下看天色不早了,就安排我们去守着尸体和认罪书,再派两个太监守着宫女,其余人让他们继续巡逻。” 骆瀚月点点头,心中对于公仲嘉茂的这一番布置暗自敬佩,这一番布置既保护了证人和证据,也没有耽误宫中的守卫,实在是高明,以前那个喜欢带着自己逃出宫去玩耍的公仲嘉茂如今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骆瀚月忽略了自己的成长之快也让公仲嘉茂惊叹不已。 骆瀚月让侍卫甲先行离开,独自登上石山上的御景亭观看。 他四处张望,很快发现站在亭前的断崖处向下跳,确实可以跳入湖水中,位置也与侍卫所说相差无几,只是事情会这么简单吗?他低头沉思起来。 “瀚月,你这是要做什么?”一声惊呼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低头看去,是夏飞乾,夏飞乾满脸惊恐地看着他:“你莫要为了查案想不开啊,你别动,我这就上来。” 骆瀚月:“……???”他像是这么想不开的人吗? 夏飞乾不走台阶,直接施展轻功,几个纵跃跳了上来,他上来一把抓住骆瀚月的胳膊,将他向里拖了几步。 “你刚才是想试一试跳下去是否和乔颖儿一样的情况吗?”夏飞乾直视着他的眼睛,义正言辞地问道。 “……不是,”骆瀚月白了他一眼,“我只是看一下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跌入侍卫和宫女所说的位置?” 夏飞乾用力地拍着胸脯,一脸后怕的表情:“吓死我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骆瀚月又开始瞪他,嘻嘻地笑道:“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说起正事,骆瀚月一本正经起来:“依照刚才那个侍卫所说,我估算了一下从宫女离开湖边到他们返回的时间,大约是一炷香的时间,这座石山山势险峻,磴道陡峭,如果是有人从这里推人下水再沿着台阶跑下去,恐怕会刚好和进来的御林军碰个照面,除非那人的轻功如你一般好才有可能。” “那是自杀?”夏飞乾摸摸鼻子说道。 骆瀚月沉思片刻:“还不清楚,对了,冯仵作和王侍卫他们呢?” “哦,冯仵作去检验尸体了,那个叫苏岚的宫女来了,王侍卫正让她辨认尸体和那封认罪书上的字迹呢,我听说你带人来了这里就过来找你了。” 骆瀚月轻轻颔首,认真地打量起这个亭子,夏飞乾跟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四处查看,亭子建成时间久远,亭柱上有一些细长的痕迹,除此之外别无发现。 骆瀚月无奈地说道:“我们下山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山,走到半路,骆瀚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你刚刚在下边,能清楚地看到我的模样吗?” 夏飞乾摇了摇头:“你的旁边有一块凸起的大石,挡住了你一半身子,多亏我对你非常的熟悉,才能一下子认出你来。” 说着话他们走到临时仵作房,张中郎将等人已经离开,苏岚正在屋外扶着树不停地干呕,见到他们回来,勉强行了一礼。 骆瀚月说道:“你在屋外歇一会儿,等会儿再回话也可以。” 苏岚感激地点点头,骆瀚月走进房中。 冯璟宇看到他们进来,立刻开始说起死因:“骆少卿和夏校尉请看,死者口鼻腔前有多量细小均匀的白色泡沫状液体,在胸腹两侧、臀部、上臂和大腿的外侧均有鸡皮状隆起,说明她是被淹死而不是死后抛入水中,死亡时间大约是戌时到亥时之间。” 冯璟宇说到这里,拿起乔颖儿的两只手说道:“我从她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血迹和皮屑,是抓伤别人留下的。” “抓伤别人?”骆瀚月的神情一懔,“有可能是被杀死吗?” 冯璟宇摇了摇头:“她绝对是淹死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的身上有抓痕吗?” “并无。” 骆瀚月点点头,又看向王微冲问道:“认罪书让苏岚辨认过了吗?” 王微冲点点头,把认罪书拿给骆瀚月:“苏岚说就是乔颖儿的字迹。” 第92章 去广储司 骆瀚月轻皱眉头,把认罪书快速地看了一遍,上面写明乔颖儿嫉妒张秋柔因为绣工好,得到了荣皇后的赏识,吵架中一时气愤失手掐死了张秋柔的全过程,张秋柔死后乔颖儿后怕起来,就把张秋柔吊到树上假装自缢,没想到刚好被大理寺的官差看到,她只得躲起来,后来见全皇宫搜索她的踪迹,她知道自己躲不掉,心灰意冷之下留下认罪书跳湖自尽。 骆瀚月看着这封认罪书,陷入沉思,夏飞乾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感觉这个案子破得太容易了?” “对,我们去看看苏岚休息得如何了?”骆瀚月说着收起认罪书走出门去。 苏岚终于不再干呕,站在湖边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风景,神情忧伤。 骆瀚月问道:“苏绣女,你休息得如何?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苏岚吓得身子一哆嗦,匆忙回头行礼:“大人请问。” “你确定这个就是乔颖儿的笔迹吗?”骆瀚月问道。 “是,大人,欣贵妃很赏识她,专门找人教她写了几天字,”苏岚肯定地说道,“她每日抽空就练。” 骆瀚月轻皱眉头,难道张秋柔真的是乔颖儿杀得吗? 骆瀚月思索良久没有任何头绪,夏飞乾走来问道:“你有什么头绪吗?” 骆瀚月认真地捋着所有的事情,缓缓地说道:“如今疑点有三,第一乔颖儿看起来比张秋柔矮上一些,以她一人之力,如何抬或者抱着张秋柔从石山后来到树下并且吊到树上?况且张秋柔曾经抓伤过凶手,而乔颖儿身上并无抓痕;第二半个月前,张秋柔突然对乔颖儿言听计从,乔颖儿指使她去做很多事情她都做了,还把自己特别喜欢的一些饰品送给乔颖儿,乔颖儿以前不杀死张秋柔,偏偏这个时候杀死她不觉得很可疑吗?要说是张秋柔压迫之下杀死乔颖儿的可能性还要大一些,而张秋柔又为什么会突然转变呢?” 夏飞乾点点头,面色凝重:“没错,所以就算乔颖儿是凶手,她或许还有帮凶。” 任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分析,听完后问道:“骆少卿,眼看就要到午时,圣上给的期限还剩一天半,骆少卿可一定要抓紧了,有任何吩咐尽管告诉我,太子殿下叮嘱过,奴才一定会完全配合你。” 骆瀚月沉思片刻看向任深:“昨日胡航不当值,今日是不是该来了?” 任深点点头:“当然,奴才这就带你去。” 骆瀚月看着周围的人,说道:“我跟着任公公去见胡航,太液湖很大,连接着御花园的两个院落,夏校尉和王侍卫检查一下湖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康侍卫和田侍卫再去司制房一趟,当日张秋柔和乔颖儿先后找借口离开司制房很是可疑,还有问一下乔颖儿是否有对食或者好友?” “是。”四人拱手答应。 骆瀚月看着冯璟宇说道:“麻烦冯仵作再次检查一下乔颖儿的尸体,看一下身上是否有捆绑或者被虐待的痕迹。” “好。”冯璟宇点头答应下来。 任深找来的太监和宫女都在门口候着,任深对他们嘱咐一二,他们连连答应,恭敬地领着夏校尉等人去他们想去的地方。 任深看着骆瀚月微微一笑:“骆少卿,请。”他知道公仲嘉茂最在乎的是骆瀚月,所以每次都是亲自跟在骆瀚月身边办事。 骆瀚月笑了笑,跟着他向广储司走去。 广储司是皇家的私库,每库有两扇大门,钥匙分别由两名司匠保管,库使六人,三人一组,轮流当值。 每当开库时,三名库使便会去找司匠拿钥匙,共同打开库房大门,闭库时也要由三名库使同时在场。 胡航就是银库的库使。 平时库房则由侍卫看守,侍卫十五人,五人一岗,轮流当值。 如今正好运送来一批官银,三名库使都去了银库,任深领着骆瀚月过去。 第93章 真心喜欢 门口的侍卫远远地看到两人,立刻笑着行礼道:“任公公怎么来了?” 任深指着骆瀚月说道:“这是大理寺骆少卿,来找胡航的,胡航呢?” 侍卫甲恭敬地说道:“胡库使正在里边清点银钱,恐怕不方便进入,请任公公和骆少卿在此稍等片刻。” 任深也是知道宫里的规矩的,闻言看向骆瀚月,征求他的意见,骆瀚月点点头,两个人等在一旁。 骆瀚月见侍卫乙鼻青脸肿,脸上还有几道血痕,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侍卫乙的身子一颤,匆忙躬下身子拱手道:“下官昨日喝醉了酒和人打架,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就弄成这副模样了,大人,下官是不当值的时候喝酒,没有耽误事情的。” 骆瀚月点点头,不再说话。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库银搬运结束,三名库使依次走出来关上库房的门。 等他们走下台阶,看到骆瀚月二人,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骆瀚月笑了笑:“不知道哪位是胡库使?” 一个身量不高的男子走出来说道:“奴才就是胡航,不知道你们二位是?” 侍卫甲匆忙介绍道:“这位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太监任公公,这位是大理寺骆少卿。” 胡航行了一礼,疑惑地问道:“不知道你们找奴才是为了什么事情?” 骆瀚月看了一眼其他人,语气平和地说道:“不如我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说话吧?” “好,骆大人请跟奴才来。”胡航带着他们走进自己在皇宫中办公的屋子,骆瀚月看着他走在自己身侧的时候个头大约比自己的肩膀稍微高一点,眼眸深了几分。 胡航的屋子不大,一眼就望到头,里面只放了一张桌子和一个凳子。 骆瀚月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我听说张秋柔和你是对食?” 胡航连忙摇头否认道:“骆大人是哪里听来的谗言,奴才断不会去做这种事情的。” “哼,你最好从实招来,先不说大理寺的那些刑讯手段,就是宫里对付人的法子也有的是,你要挨个尝试一下吗?”任深狠狠地斥责道。 胡航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说道:“求任公公、骆大人饶命,奴才和张秋柔确实是对食,奴才刚才不敢说实话是怕宫里知道之后责罚,饶命啊,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骆瀚月说道:“我来是问你别的事情,你最后一次见张秋柔是什么时候?。” 胡航松了口气:“是五日前。” 骆瀚月问道:“你们每次是怎么约着见面的?你如何传信给她?” 胡航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基本上奴才每次当值时我们两个人都会见面,不用传信,午饭时我们各自带着饭去御花园的万春亭处相见,一起用餐。” 骆瀚月点点头:“这五日内你们为什么没有见面呢?” 胡航回道:“三日前张秋柔没有去万春亭与奴才见面,想是有事情耽误了,这种情况偶尔会发生,奴才也没有在意,骆大人,是张秋柔出了什么事情吗?” “是出了一些事情,最近这几次见面,她有跟你提过什么吗?”骆瀚月含糊其辞地说道。 胡航想了片刻说道:“她跟奴才说司制房中有个叫乔颖儿的绣女总是变着法儿地欺负她,奴才劝她多忍让一点,毕竟以后要一起共事很久,她说会认真考虑奴才的建议。” “哦,你见过乔颖儿吗?”骆瀚月问道。 “未曾见过。”胡航想都不想地回道。 “昨日你在哪里?都做了什么?”骆瀚月观察着胡航的神情。 胡航表情镇定:“奴才昨日不当值,前日晚上散值后直接回了家中,昨日一直在家中待着未曾出门,家父、家母都可以为奴才作证。” 骆瀚月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听闻你总是主动替张秋柔采办衣食、首饰及日用杂物,有时候出宫还会给她带回好多好吃的,今日当值就能见到张秋柔,昨日为什么没有去采买一些呢?” 胡航辩解道:“奴才五日前刚给张秋柔买了一大堆宫外的糕点,想着她应该没有吃完,所以昨日才没有去采买。” 骆瀚月点点头:“嗯,张秋柔死了,目前凶犯嫌疑人是乔颖儿。” “什么?”胡航的脸色大变,“你说乔颖儿杀了张秋柔?” “只是嫌疑人,具体的还要继续调查,张秋柔昨日死了,你今日没有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吗?”骆瀚月问道。 “奴才今日来了后一直待在广储司,没有听说这件事情。”胡航的脸色有些苍白,泪水逐渐盈满眼眶。 骆瀚月看他的伤心不似作伪,证明他是真心喜欢张秋柔的,声音放柔了一些:“你知道张秋柔和乔颖儿之间如今是什么情形吗?” 胡航摇摇头:“奴才不知道,张秋柔以前和奴才抱怨过,奴才以为只是关于绣女之间的嫉妒而已,无伤大雅,没想到竟然会闹出人命!早知道奴才就劝秋柔藏着点锋芒了,呜呜呜呜……”说着捂着脸痛哭起来。 骆瀚月又安慰了几句,说道:“其实乔颖儿不一定是凶手。” 胡航一愣:“可是大人刚才不是说……” “是凶犯嫌疑人,”骆瀚月强调了一下,“缺乏关键的证据,还不能认定她就是凶手。” “缺什么证据呢?”胡航问道。 骆瀚月沉声道:“目前只是在张秋柔被杀的地方找到了乔颖儿的手帕,乔颖儿已死,是她杀死张秋柔后自杀还是她和张秋柔同时被凶手劫持杀害还很难说。” 第94章 设个计谋 胡航一愣:“只有手帕吗?” “是,所以一切都还要继续调查,”骆瀚月站起身来,“既然你这里没有什么线索,我要去找司制房的人询问一下,你要是想起什么记得去找任深。” “是,大人。”胡航心事重重地送走了他们。 离开广储司,任深问道:“骆少卿,你为什么隐瞒认罪书这个证据,你在怀疑胡航吗?” 骆瀚月点点头:“我看他的身高倒是符合杀害张秋柔之人的身高,手臂也粗壮有力,抬着张秋柔的尸体走一段路应该没有问题,只是我看他对张秋柔的感情不似作伪,如果是他,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任深道:“骆少卿观察仔细。” 骆瀚月摇摇头:“我只是设一个计谋,如果真是他做的,他发现我们没有看到认罪书,一定会想再去石山处看一看,所以我们只要守在那里就好。” 回到临时仵作房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二刻,其他人还未回来。 一个太监来报:“太子殿下安排了膳食,是否现在传膳?” 骆瀚月估摸着他们再过一会儿就能回来了,点点头:“好,麻烦公公了。” 任深看了一眼冯璟宇说道:“骆少卿,太子殿下之前说过午膳时想听取调查结果,不如骆少卿随我去东宫?” 骆瀚月一愣,他当然明白公仲嘉茂的意思,只是自己要丢下同僚独自过去吗? 任深从小在宫中长大,心思活络,看骆瀚月的脸色猜出了他的想法,笑道:“骆少卿不必挂念夏校尉等人,太子殿下已在隔壁整理出一个屋子,并让人准备好精美的食物,夏校尉等人可以在里边吃饭休息,查案辛苦,太子殿下一定会给予各种方便。” 骆瀚月见状只得点点头,对着还在检验尸体的冯璟宇说道:“冯仵作,我去向太子殿下汇报工作,你们吃饭不用等我了。” 冯璟宇微微一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走到东宫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美食,公仲嘉茂坐在桌前翘首以待。 见他来,公仲嘉茂笑着道:“翰月快坐下,都是你爱吃的菜,多吃一点。” 骆瀚月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又可以与太子殿下同桌吃饭。” 太子殿下为他夹了一个虾仁放到碗里,笑道:“你近日查案辛苦,多吃一些,案子查得怎么样了?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吩咐任深,任深办不了的就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多谢太子殿下,”骆瀚月把案子的进展简短地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我怀疑胡航,所以设了一个计谋,看看他会不会往下跳。” 公仲嘉茂连连点头:“瀚月果然聪明过人,查案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骆瀚月抿嘴莞尔一笑,突然想起什么,拱手道:“太子殿下,我还真有一事相求。”他把事情说了出来。 公仲嘉茂立刻答应下来:“等吃完饭,我让任深去安排。”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吃饱后骆瀚月向公仲嘉茂告辞,公仲嘉茂也没有挽留他。 回到临时仵作房,他们五人都在屋内,夏飞乾看到他回来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别处。 骆瀚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看向王微冲:“王侍卫,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王微冲挠挠后脑勺,看了夏飞乾一眼说道:“我们在隔壁院子的湖边发现了一片草被压折的痕迹,沿着走过的痕迹走到小路上,痕迹就再也不见了。” 骆瀚月点点头,又看向田崇和康同安,田崇说道:“我们问了每一个绣女,没有人知道张秋柔和乔颖儿为什么突然离开。乔颖儿没有对食,好友都是绣女,案发时她们都在绣房待着,有人可以证明。我们又去搜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从乔颖儿的枕头里摸到了异物感,割开枕头发现一个特别精美的发簪,屋里的人都说没有见过这个发簪,下官就带回来了。” 说着,田崇拿出一支白玉簪子递给骆瀚月。 骆瀚月拿在手中细细看着,这支玉簪雪亮剔透,簪头被雕刻成含苞待放的玉兰花,玉色中隐隐约约透着几丝奶白色,更显娇巧,几条流苏垂下,随着风吹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绣女能买得到的东西。”骆瀚月轻皱眉头。 他把簪子小心地收好,等出去以后找个懂行的人看一看。 他又看向冯璟宇,冯璟宇面有愧色:“若非骆少卿提醒,下官可能就错过证据了。乔颖儿生前未被人捆绑过,却被人踢打过,只是痕迹很浅,仅凭肉眼很难看出来,下官用糟醋洗敷全身,把她抬到露天处,对着太阳光用新油过的雨伞观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了伤口,实在是惭愧。” 骆瀚月安慰道:“冯仵作不必介意,每个人都会有疏忽的时候。” 骆瀚月沉思起来,想了一会儿说道:“假如凶手是乔颖儿,那她最少还有一个帮凶,那个帮凶是谁呢?他们又为什么要杀死张秋柔呢?难道是张秋柔发现了什么?” 夏飞乾插嘴道:“会不会是胡航移情别恋,喜欢上了乔颖儿?” 骆瀚月摇了摇头:“我看胡航说起张秋柔死去时的表情和眼泪不似作伪,他应该是真心喜欢张秋柔的。” 众人一时陷入沉思。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打断了他们的思路,王微冲问道:“谁啊?” 一个轻柔的女声说道:“奴婢来找骆大人。” 第95章 明显算计 骆瀚月打开门,看到门外那个瓜子脸、面庞细致清丽绣女露出错愕的表情。 叶晓琦盈盈一礼:“骆大人,奴婢来向你提供关于张秋柔和乔颖儿的线索。” 骆瀚月看了一眼屋内陈放的两具尸体,担心她害怕,指着一旁的太液湖说道:“请叶绣女移步那里说话。” 叶晓琦点点头,随他走到湖边,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大人带奴婢脱离苦海,无论是做牛做马奴婢都一定会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 骆瀚月吓了一跳,抬手想扶她又觉得于理不合,忙后退几步躲了开去:“叶绣女有事请讲,如果我能帮得上忙一定会帮你的。” 叶晓琦哭诉道:“王尚工为人尖酸刻薄,对我们这些绣女非打即骂,奴婢每日生不如死,呜呜呜呜……” “叶绣女,你先起来。”骆瀚月不经意地回头,发现临时仵作房的门打开了一条缝,夏飞乾、王微冲等五个人都伸长脖子看着这边,顿时感觉尴尬不已,竟然连冯璟宇那个不关心尸体以外事情的人也偷看着这里的情况。 叶晓琦缓缓站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跪的时间太长了,膝盖一软,竟然向湖中跌去。 骆瀚月顾不得男女之嫌伸手去抓她的袖子,叶绣女反手抓住骆瀚月的胳膊,眼看两人就要一起跌入太液湖中。 一个东西激射而来,打中叶晓琦的手腕,叶晓琦吃痛之下松开了手,骆瀚月忙站稳身形,再想去抓住叶晓琦已经晚了,她扑通一声掉到了湖里。 骆瀚月低头看去,发现打中叶晓琦手腕的是一个普通的碧玉簪,他蹲下身子捡起来,无奈地转身。 夏飞乾施展轻功,几步走了过来,笑嘻嘻地从他手中拿过玉簪,似乎是嫌弃叶晓琦脏,抬起衣袖擦了半天,方才插到自己的头上。 叶晓琦掉入水中不停地挣扎着:“救命啊,骆大人救命,奴婢不会水。” 骆瀚月也不是那蠢笨之人,冷静下来自然想明白她刚才是故意往湖中跌去,如果自己被她拉入水中,两个人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地纠缠在一起,一定会被人说三道四,以自己的性格,就算明知是被算计,为了她不会寻死,也只得娶她为妾,真是好计谋! 夏飞乾双手还于胸前,冷冷说道:“叶绣女,我们跳下水去救你上来,你的清白可就毁了,都说女子的清白重于性命,我们岂能做这等不仁不义之事。” 叶晓琦欲哭无泪:“蝼蚁尚且贪生,奴婢怎么会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呢?今日之事也是大人为救奴婢性命的无奈之举,不会毁奴婢清白的。” 这时恰巧有一个绣女从这里经过,见叶晓琦在湖中挣扎,焦急地冲过来:“怎么回事?叶晓琦你怎么在湖里?” 说着她转头质问骆瀚月:“骆大人,你那日来司制房查案,叶晓琦可是主动帮了你的,如今她跌入湖中,你为什么要见死不救呢?” 骆瀚月紧抿着薄唇,面色不是很好看,叶晓琦竟然还安排了后手?如果自己刚刚和她一起跌入湖中,恐怕这个绣女会立刻冲过来大喊大叫,到时一堆人看到这一幕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宫里的女子心机都如此之深吗? 夏飞乾也想到这一层,冷哼一声:“我们两个身为男子不适宜去救,你和她关系这么好,不如你去救吧?” 绣女的脸色变了变,支支吾吾地说道:“大人,奴婢不会游泳……”她看着两位大人的脸色,有些想退缩,之前是叶晓琦一个劲儿地劝说自己,说她当上骆大人的妾一定会让自己也入骆府,自己才肯帮忙的,可是看这两位大人的模样,分明是猜到她们的目的了。 那边叶晓琦已经快不行了,她的心里全都是悔意,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设下这种蠢笨的计谋,安安稳稳地待在司制房不好吗? 她最后一次把头伸出水面,艰难地求救:“大人……救奴婢……” 骆瀚月叹息一声,终究是不忍心,他拽住身旁楸树的树枝,用力地掰断了一根粗壮的,把树枝的一头扔到叶晓琦面前:“快抓住它。” 叶晓琦借着求生的意志伸手抓住了树枝,夏飞乾叹息一声,认命地帮助他一起把叶晓琦拖了上来。 等叶晓琦上了岸,夏飞乾扔下树枝拽着骆瀚月走得远远地,看着拼命咳嗽的叶晓琦,故意大声说道:“骆少卿,我们还是离得远一点比较好,女子的清白至关重要,免得被人说闲话。” 叶晓琦本来脸色惨白,听到这话脸上一时红一阵白一阵。 夏飞乾也不再理她,拽着骆瀚月回了房中。 因为这件事情,原先没有任何头绪的烦恼减轻了少许,骆瀚月捋了一下思路说道:“我已经禀报太子殿下,今夜除了冯仵作之外,我们五人留在宫中监视,一会儿我和夏校尉先去石山的周围蹲守,两个时辰后你们三人来替岗。” “好。”几人皆同意。 第96章 一无所获 戌时二刻,冯璟宇穿着官服,和五个穿着骆瀚月等人衣服的太监一起走出宫门,骆瀚月等五人则穿着任深找来的太监服装,偷偷留在宫内。 冯璟宇出了皇宫,按照骆瀚月的吩咐,径自去了水云轩,水云轩是凌嘉城内最大的买卖首饰的店铺。 走进铺子,冯璟宇从怀中拿出白玉簪子:“大理寺办案,让你们掌柜的出来说话。” …… 青州宫,御花园内。 夏飞乾拽着自己身上的太监服,说道:“我们抓凶手,为什么还要换上太监的衣服?” “以防万一,目前还不知道乔颖儿的帮凶是谁?万一是御林军中的人怎么办?”骆瀚月回头看着夏飞乾,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要让所有人都认为我们已经离开了皇宫。” 夏飞乾无奈地点点头:“你思虑得确实周全,希望今夜能有所收获。” 一夜过去,一无所获。 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大地也渐渐地光亮了起来。 骆瀚月紧皱眉头,为什么没有人来石山搜查,难道自己想错了,胡航不是凶手? 夏飞乾打着哈欠问道:“如今怎么办?” 骆瀚月紧皱眉头:“我想把所有的事情重头捋一遍,那些口供还都在房中放着吗?” “在呢,我收得好好地,我带你去拿。”夏飞乾说着站了起来。 正巧这时王微冲、田崇和康同安走了过来:“大人,我们来替岗,你们再去睡一会儿吧,今天还要忙一天呢。” 骆瀚月摇了摇头:“你们继续在这里守着,两个时辰后没有情况就直接回来吧,我和夏校尉翻看一下口供,看看是否有所遗漏。” “是,骆少卿。”王微冲等三人拱手道。 回到屋内,夏飞乾打开桌子上的木盒,拿出一沓口供递给骆瀚月:“所有的口供都在这里。” 骆瀚月接过,认真地看起来,夏飞乾闲着无聊,搬了张凳子坐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看起来。 两个人一时离得很近,近到夏飞乾一低头就可以看到骆瀚月那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嘴唇,左眼角的朱砂痣在窗外朝阳的映照下越发鲜艳,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冶。 他一时看得痴了,喉头轻轻地滚动两下,突然想亲上去试试那两片薄唇是不是和看起来一样得柔软。 他的内心不停地挣扎着,骆瀚月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垂头丧气地用力一拍桌子:“可恶,竟然没有一丁点线索!” 这一声响动惊醒了夏飞乾,他想到自己刚刚心里的想法,一时被吓住了,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己是疯了吗?他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骆瀚月抬头不解地看着他,他用力地摇摇头,似乎想把刚刚所有的想法都甩出脑外。 骆瀚月看着他这般模样,迟疑地问道:“夏兄,你怎么了?” 夏飞乾板起脸来:“无事。” 骆瀚月:“……”你那就不像是无事的模样,算了,夏飞乾不想说,他也不想逼问,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吧嗒”一声,房门打开,冯璟宇走了进来。 冯璟宇看到他们,面色凝重。 骆瀚月的心下一沉:“这支白玉簪子有什么问题吗?” 冯璟宇点了点头,拿出白玉簪子放到桌子上,沉声说道:“店家说这支白玉簪子质地致密细润,颜色晶莹剔透,绝不是凡品,价值连城。” 骆瀚月一愣:“价值连城,乔颖儿手中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玉簪?” “莫非这支玉簪是别人给她的?”夏飞乾说道。 所有的线索在骆瀚月的头脑中过了一遍,他的心中一动:“我即刻去德阳殿找任深,让他辨别一下这支玉簪。” “你是说?”夏飞乾反应过来,立刻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骆瀚月点点头,看向冯璟宇说道:“等王侍卫几人回来,你们在这里等我们,不要走开。” 冯璟宇微微一颔首,答应下来。 骆瀚月对宫中的路比较熟悉,他们很快就走出御花园的范畴,与一队人马碰到了一处。 领头的绣女看到他们,匆忙对御林军中的张中郎将说道:“就是他们!” 张中郎将看着他们,趾高气扬地说道:“你们不知道皇宫中不得有外臣留宿吗?来人,把他们都抓起来!” “等一下!”骆瀚月匆忙说道,“张中郎将,我们在宫中留宿的事情是经太子殿下批准的,不相信你可以派人去问任公公,我们正好有急事要去德阳殿找任公公,你可以随我们同去。” 张中郎将冷哼一声:“就算你们是太子殿下同意留宿宫中的,那你们杀人又是为何?” “杀人?”骆瀚月露出惊愕的表情,“张中郎将,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下官且问你,昨日你们是不是和一个叫叶晓琦的绣女发生争执,差点让她被淹死?”张中郎将板着脸说道。 “哼,是那个叫叶晓琦的绣女找了你们吗?真是恶人先告状!”夏飞乾回以冷哼,“她做下那种不知羞耻的事情,竟然还敢指责我们?” “张中郎将,这里边有一些误会,我可以向你解释一下。”骆瀚月好声好气地说道。 “下官看就不用在这里解释了,随下官去圣上面前解释吧,解释你们是如何欺骗太子殿下让你们留宿宫中,又是如何诱奸不成杀害了叶晓琦的,带走!”张中郎将大喝一声。 第97章 遭人陷害 “什么?叶晓琦死了?”骆瀚月一愣。 夏飞乾看着逐渐逼近的几个侍卫冷冷一笑:“想动手吗?小爷可不会怕了你们!” “夏校尉,不要动手。”骆瀚月一时过于震惊,没有反应过来事情为什么发展成现在的样子,当务之急是他们不能动手,不然就更加坐实了他们的罪过。 骆瀚月问道:“张中郎将,你说是我们伤害了叶晓琦,有什么证据?” 张中郎将冷哼一声:“昨夜叶晓琦离开前亲口告诉她收到了骆少卿的字条约她半夜私会,你还敢说你没有做下这等丑事?” 骆瀚月看向绣女:“你说叶晓琦收到了我相邀半夜私会的字条,那是你亲眼看到我给她字条的吗?你是否亲眼看到我与她私会?” 绣女支支吾吾起来。 张中郎将严肃地说道:“就算她没有亲眼看到,昨日白天你们二人与叶晓琦发生过争执,你们两个人也是嫌疑最大的,跟下官一起去面见圣上请圣上定夺。” 骆瀚月点点头:“好,我跟你走。”他拉住夏飞乾的胳膊,侧身挡住御林军的视线,将手中的玉簪放到夏飞乾手中,对着他使了一个眼色。 张中郎将冷哼一声:“你们两个人都有嫌疑,都带走!” 等他们到达德阳殿的时候早朝刚刚结束,王朗看到他们,走过来问道:“今日是最后的期限,案子查得怎么样?” 骆瀚月张嘴想要说话,张中郎将拱手道:“王寺卿,这两个人牵扯到别的案子,请王大人与他们保持距离。” 王朗一愣:“发生了什么事情?” 骆瀚月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这时公仲嘉茂带着任深走了出来,看到他们这个架势走过来奇怪地说道:“骆少卿,你怎么来了?张中郎将,你们这是做什么?” 张中郎将拱手行礼:“太子殿下,骆瀚月和夏飞乾涉嫌昨夜诱奸不成杀害了叶晓琦。” “什么?”王朗和公仲嘉茂同时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公仲嘉茂很快反应过来,轻皱眉头:“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中郎将指着绣女说道:“这就是证人。” 公仲嘉茂略带审视地看着绣女:“你是哪宫的宫女,叫什么名字?昨夜又看到了什么?” 绣女战战兢兢地走到前面跪下道:“奴婢叫刘秀,是司制房的绣女,昨夜叶晓琦告诉奴婢,她收到骆少卿的字条约她半夜私会,所以半夜里她偷偷溜了出去,谁知道一夜不回,奴婢不放心早上跑去她说的地方查看,只看到她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奴婢就跑去找了御林军。” “那我问你,骆少卿和叶晓琦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认为那张字条就是骆少卿写得?”公仲嘉茂问道。 刘秀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骆瀚月,支吾起来。 骆瀚月叹一口气,把昨日在湖边的事情说了出来,公仲嘉茂听完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本宫竟不知道宫里的绣女可以这样不要脸地勾引别人,任深,一定要好好调查整治一番这些太监宫女!” “是,太子殿下。”任深立刻答应下来。 张中郎将忙道:“太子殿下,不能只听骆少卿的一面之词,那他昨夜留宿宫中是住在哪里,可有人证?” 骆瀚月点点头:“我们昨夜一直守在太液湖旁,五个人轮岗,微臣和夏校尉一起,王侍卫三人一起,两个时辰后换岗一次。” “你们两个人一起?”张中郎将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我看就是你们俩合谋的!” 骆瀚月义正言辞地说道:“张中郎将,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可乱说!” 张中郎将冷哼一声,对着太子殿下行礼道:“请太子殿下见谅,微臣要去禀报圣上。” 公仲嘉茂点点头:“好,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本宫去找父皇。” 公仲嘉茂找到公仲邦说明事情的经过,公仲邦便在德元殿召见他们。 德阳殿之后的德元殿,是皇帝的便殿。皇帝可以在便殿接见重要或亲近的臣属,办理政务。 张中郎将让其余侍卫守在殿外,带着刘秀和骆瀚月、夏飞乾走进殿内。 公仲邦看向下方跪着的刘秀问道:“你所说句句属实吗?” 刘秀正在下方战战兢兢地跪着,闻言张了张嘴,想说又不敢说话。 公仲嘉茂说道:“你说话可要想清楚了,你可知污蔑侯府之子、正四品官员是什么下场?” 第98章 暂扣刑部 刘秀吓得身子一颤,匆忙伏倒在地,哭诉道:“陛下饶命啊,昨日是叶晓琦的计策,她看上了骆少卿,想要入府为妾才假装落水,也是她让奴婢故意出现在那里做一个见证,没想到骆少卿和夏校尉根本没有上当,还对她冷嘲热讽一番,奴婢一时受她蒙蔽才做下此事,陛下饶命啊!” “那叶晓琦收到骆爱卿的字条也是你胡编乱造地吗?”公仲邦一拍桌子,怒道。 刘秀的身子颤抖地更厉害了:“陛下,这件事情奴婢绝对没有捏造,真的是叶晓琦亲口告诉的奴婢。” “你亲眼看到骆少卿递给叶晓琦字条了吗?”公仲嘉茂质问道。 刘秀哭诉道:“没有,奴婢曾经怀疑过,只是叶晓琦很肯定地告诉奴婢,是她回到司制房后在自己的衣服里发现的,她那日也只和骆少卿接触过,所以……” 骆瀚月轻拧眉头,向公仲邦行了一礼:“陛下,微臣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公仲邦摆摆手:“你问吧。” 骆瀚月问道:“那日我们回屋之后你们做了什么,回到司制房的一路上又碰到了谁?” 刘秀沉思起来:“那日奴婢废了好大的劲才扶起叶晓琦,我们慢慢地往回走着,穿过院门的时候与一个男子撞了一个满怀。那人连连道歉,叶晓琦倒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那人说一声得罪了上前把叶晓琦扶起来后立刻拱手离开,之后我们就慢慢走回了司制房。” 骆瀚月点点头,看向公仲邦说道:“陛下,微臣问完了,微臣觉得此人很可疑,他碰过叶晓琦的衣服,完全有机会放入字条。” 说到这里,谁还不明白事情的经过,公仲邦重重地一拍桌子,吓得刘秀瘫软在地上。 “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公仲嘉茂问道。 刘秀摇摇头:“奴婢并不认识,他穿着一件灰褐色的麻质长袍,看起来彬彬有礼的模样。”说到后来,刘秀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公仲嘉茂向公仲邦拱手道:“父皇,儿臣建议立刻找人根据刘秀的描述画像,能在宫内自由行走并且对宫内路线特别熟悉的人想必就是长久居于宫内之人,只要我们拿着画像去四处排查,一定就能很快找到此人。” 公仲邦点点头:“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处理,在查案期间御林军供你随意差遣,一定要尽快找出真凶。” 骆瀚月拱手行礼道:“陛下,请陛下恩准微臣继续侦破女尸案。” 张中郎将匆忙说道:“陛下,骆少卿目前还是此案的嫌疑人,微臣认为他和夏校尉并不适合继续参与破案,请将他们暂时收押,直到找到确凿证据证明他们不是凶手或者找出真凶再放了他们。” 公仲嘉茂一听,拱手道:“父皇,那名男子嫌疑更大,儿臣担保骆少卿绝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张中郎将态度恭敬,话语却不依不饶:“太子殿下,俗话说知人之面不知心,骆少卿还是有一定嫌疑的,他昨日留宿宫中,要是想犯案也有作案时间。” 公仲嘉茂的眉毛紧紧皱起,瞪了张中郎将一眼,转头看向公仲邦:“父皇……” “够了!”公仲邦揉着额头,露出疲态,“你们两个人吵得朕头疼,张中郎将说得没有错,骆爱卿和夏爱卿确实不适宜继续破案,就暂扣刑部大牢吧,派人知会王寺卿一声,让他再找一人,今日是最后的期限,一定要尽快破案,退下吧。”他到底是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从前,上完早朝又忙了这么一会儿就累了,难道自己真的要服老不成? 众人知道公仲邦主意已定,只得拱手告辞离开。 内监总管周邑见众人都离开,连忙上前抬手轻轻地为公仲邦揉着太阳穴,劝道:“陛下不必如此劳心劳力,太子殿下已经大了,奴才看他说话办事有理有据,可以帮助陛下分担不少呢。” 公仲邦点点头:“朕看太子确实才思敏捷,博学多才,只是瑞王也不遑多让啊,太子在外游历的那三个多月,朕生了场大病,瑞王帮朕分担了不少的事情,朕心甚悦。” 周邑笑道:“这证明陛下有福气,有这么两个出类拔萃的儿子,又都这么孝顺,谁不羡慕呢?” “你啊,”公仲邦抬眼略瞪了周邑一眼,“就会和稀泥。” 骆瀚月等人来到殿外的时候,王朗还等在外面,他看到骆瀚月迎上前来,关心地问道:“圣上怎么说?” 骆瀚月沉着脸摇摇头,公仲嘉茂走出来说道:“王寺卿,奉父皇口谕,你需从大理寺中再找一人主办此案,今日是最后的期限,一定要尽快破案。” 王朗一愣:“太子殿下,那骆少卿和夏校尉呢?” 公仲嘉茂无奈地说道:“骆少卿和夏校尉是嫌疑人,暂扣刑部大牢,就由张中郎将派人送他们去刑部吧。” 张中郎将拱手恭敬地说道:“是。” 骆瀚月看向公仲嘉茂说道:“太子殿下,可否容下官和王大人说一下目前案情的进展?” 张中郎将张嘴想要阻止,公仲嘉茂抢先一步说道:“可以。” 王朗见他们连破几起大案,对他们颇为欣赏,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你们的为人,一定会安排人尽快查清楚这件案子。” 骆瀚月拱手道:“多谢王大人,这件案子由太子殿下调查,相信一定会还我们清白,如今最重要的是绣女被杀案。” 他把目前手里所有的证据和猜测都说了出来,王朗轻皱眉头:“事情竟然如此复杂?” 夏飞乾从怀中拿出玉簪递给王朗:“这就是从乔颖儿枕头里搜出的玉簪。” 任深一直站在后边看着这里的情况,当他看到玉簪的时候,愣了一下,快步走过去:“夏校尉,让奴才看一下玉簪。” 夏飞乾递给他,疑惑地问道:“你认识这支玉簪吗?” 任深翻来覆去地看着,过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他又仔细地打量起簪头,簪头被雕刻成含苞待放的玉兰花,玉色中隐隐约约透着几丝奶白色,更显娇巧,几条流苏垂下,随着风吹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他的表情,王朗三人明白事情有些不寻常。 “发现了什么?”夏飞乾问道。 任深听到夏飞乾的声音回过神来,手轻轻地抖了一下,差点把玉簪掉到地上。 他匆忙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仔细地擦拭一遍玉簪,又用手帕包起来,双手捧到公仲嘉茂的面前:“太子殿下请看。” 第99章 案子复杂 公仲嘉茂接过端详片刻,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不是半个月前古蒂国进贡的贡品之一吗?” 一语惊起千石浪,所有人一脸震惊地看向公仲嘉茂手里的白玉簪子。 骆瀚月紧皱眉头,乔颖儿为什么会有这支玉簪?这支玉簪现下应该存放在广储司的瓷库中,又是广储司?张秋柔和广储司银库的库使胡航是对食,乔颖儿又为什么与广储司的瓷库扯上关系? 骆瀚月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低下头认真思索起来。 公仲嘉茂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走过来询问这支玉簪的事情。 骆瀚月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太子殿下,下官突然有一个想法……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他叹息一声,露出为难的表情。 夏飞乾的眼睛一亮:“你说得很有道理。” 王朗说道:“你们就不要操心这件事情了,你们安心在刑部待着,这件案子我让右少卿田梓明接管,一定尽快查明事情真相。” “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恐怕今日难以结案。”骆瀚月迟疑地看向公仲嘉茂。 公仲嘉茂想了片刻说道:“居然会牵扯到广储司的贡品,这件案子牵扯太大了,本宫去和父皇说一声,尽量延长破案时间。” 事情交代完毕,骆瀚月和夏飞乾跟着张中郎将出了宫门,直奔刑部而去。 刑部,受理全国刑事案件,主管刑罚及监狱等政令。 进入刑部大牢,张中郎将看着他们两人分别走进不同的监牢,满意离去。 等他走远,夏飞乾走到栏杆前,隔着栏杆问骆瀚月:“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怎么感觉他看你特别不顺眼?” 骆瀚月看着夏飞乾陷入如今的境地还有心思开玩笑,忍不住摇了摇头:“莫要乱开玩笑了,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人双双被困在这里,有些过于巧合了?” “你是说……”夏飞乾眯起桃花眼,若有所思地说道。 “会不会是凶手故意拖延破案时间呢?”骆瀚月说道,“张秋柔、乔颖儿、银库库使胡航、瓷库,这件案子越发得复杂了,我总感觉这件案子背后隐藏着很大的秘密。” 夏飞乾收起嬉笑的表情:“你所言极是,只是我们如今只能等待了。” 这一等,就是三天。 哐当一声,牢房的大门打开,公仲嘉茂大步地走了进来。 骆瀚月和夏飞乾行了一礼。 公仲嘉茂摆摆手:“不用多礼。” 狱丞走过来打开牢门躬身道:“两位大人可以离开了。” 刑部尚书左青肃跟在公仲嘉茂的身后,他的嘴角一直带着一丝笑意,看起来很有亲和力,他笑呵呵地向骆瀚月和夏飞乾打了一声招呼:“两位大人在牢房中有没有受到什么委屈?尽管道来。” 骆瀚月拱手恭敬地说道:“左大人,我们在牢房中一切安好,狱丞对我们很好,并没有为难我们。” 左青肃笑呵呵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公仲嘉茂见骆瀚月在牢中待了三日未见清瘦,放下心来:“我们走吧,关于这件案子,我们边走边说。” “是。”骆瀚月恭敬地回道。 等出了刑部的大门,左青肃拱手作辑:“下官恭送太子殿下。” 公仲嘉茂颇有亲和力地向他点点头,转身进了马车,骆瀚月随着上去,夏飞乾被任深拉到另一辆马车上。 坐好后,骆瀚月迫不及待地问道:“太子殿下,是查到凶手了吗?” “也是,也不是,”公仲嘉茂叹息一声,“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在家中,是中毒。” 骆瀚月紧皱眉头:“他一死线索就断了,那又是如何证明我们无罪的呢?” 第100章 再查胡航 公仲嘉茂说道:“那一晚有一个宫女与太监私会,在那附近看到了他慌慌张张离开的样子。” 骆瀚月问道:“那人是谁呢?” 公仲嘉茂说道:“是广储司银库的侍卫刘超。” 又是广储司银库?骆瀚月紧皱眉头,问道:“那支玉簪查到是谁偷拿的了吗?” 说起这件事情,公仲嘉茂也皱起眉头:“这也正是我烦恼的地方,我们搜查了瓷库,发现丢失贡品五件,都是上次古蒂国使者进贡的贡品,真是胆大包天!我们已经抓了瓷库所有的库使和侍卫,严刑拷打,至今没有一个人认罪。” 骆瀚月不再说话,默默地捋着所有的线索。 马车悠悠地进了皇宫,进入宫内就是皇子也要下车换轿,公仲嘉茂、骆瀚月、夏飞乾三人转乘轿子。 走到岔路口,公仲嘉茂说道:“骆少卿、夏校尉,本宫要去德元殿协助父皇处理政务,你们自行去御花园,任深就跟着你们吧。” 任深行礼道:“是。” 等到了临时仵作房,骆瀚月推开门,发现田梓明、王微冲等人都在这里。 王微冲、田崇等人看到骆瀚月和夏飞乾回来激动地迎上前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们:“骆少卿、夏校尉,你们在刑部过得苦不苦?刑部对你们用刑了吗?” 骆瀚月看着他们一张张关心的脸庞,微微一笑:“刑部没有对我们用刑,在那里只是睡得不怎么舒服,没有人为难我们地。” 众人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一会儿话,田梓明终于找到机会插了一句嘴:“骆少卿,你回来就好了,案子陷入僵局查不下去了。” 骆瀚月忙拱手道:“田少卿,案子没有一点头绪就交到你的手中,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两个人客套几句,骆瀚月问道:“田少卿,如今你是这件案子的主审,我协助你查案即可,不知道卡在哪里了?” 田梓明叹息一声:“我们依照你的怀疑搜查胡航杀人的证据,张秋柔死的那日他确实在家,胡氏夫妇可以为他作证,邻居也亲眼看到他回了家中。至于那枚玉簪,是丢失在瓷库中,与他毫无关联。那名侍卫是被砒霜毒死了,冯仵作亲自验的尸,是酒中有毒,这酒没有查到来源,如今一切陷入僵局。” 难道胡航不是凶手?那是谁动的手?他杀人的动机和目的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骆瀚月说道:“我想再去一趟胡航家。” 王微冲拱手道:“骆少卿,下官知道他家在哪里,下官可以带你去。” “我和你一起。”夏飞乾回道。 “你去调查一下死去的侍卫,我总感觉我们两个人被抓的时机太过巧合,我们刚刚对胡航表示乔颖儿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就有人对我们栽赃陷害,这一切来得太过可疑。”骆瀚月说道。 说到这里,骆瀚月想起田梓明,问道:“田少卿,你还有什么安排吗?” 田梓明在一旁看着骆瀚月的这一番布置,暗自赞许地点头,怪不得王寺卿最近转变口风,对骆瀚月连连夸赞,他确实有些本事。 听到骆瀚月询问自己的意见,田梓明笑道:“如此安排就可以。” …… 走出青州宫,王微冲问道:“骆少卿,要不要叫辆马车?” 骆瀚月摇摇头:“我们走着去吧,你认得路吗?” 王微冲自信地笑道:“当然认得,下官一向记路。” 他带着骆瀚月七绕八拐地走到胡航家门口,骆瀚月问道:“今日胡航应该不当值,我们先不忙着进门,你们当日询问的是哪一位邻居?” 王微冲回道:“周围的邻居都问过了,只有右邻张婶看到了他回来。” 骆瀚月点点头:“那我们去询问张婶。” 张婶打开门,看到王微冲笑道:“原来是大理寺的大人,大人你怎么又来了,上次民妇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骆瀚月笑了笑:“麻烦大姐再把几天前见到胡航的事情说一遍,尽量不放过一个细节。” 农妇无奈地点点头,认真地思考起来:“那日民妇做好饭,民妇外人还未回来,民妇就去门口等着,刚巧看到胡航回来了,民妇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径自走过去,真是在宫里当了个小官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小时候还来我们家讨过糖葫芦吃呢,做人不能忘本……” 骆瀚月轻轻地咳嗽一声打断她的抱怨,又问道:“胡航回来的时候天色暗吗?” “暗,当然暗了,已经是酉时二刻了吧?胡航进家门不久外人就回来了,他总是酉时二刻回来。”农妇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胡航进门之后呢?”骆瀚月问道。 “民妇就听见胡哥胡嫂说了一声:‘航儿,你回来了?’然后他们就进屋了,民妇什么都听不到了,要民妇说啊,这个胡航自从当官之后,对我们这些老街坊都爱答不理的……” “咳咳……”骆瀚月轻咳两声,打断农妇的话,“大姐,你每晚都会在门口等大哥吗?” 农妇点点头:“民妇每日做完晚饭就会在门口等他回来一起用膳。” 骆瀚月问道:“你觉得那一晚的那个人真的是胡航吗?” “什么意思?”农妇露出奇怪的表情。 第101章 有所发现 “那一晚天色很黑,你没有看到胡航的正脸,他也没有和你说话,你怎么确定那个人就是胡航呢?” “大人有所不知,”农妇露出神神秘秘的笑容,“胡航小时候调皮,爬上树抓鸟窝时掉下来摔断了腿,虽然大夫救治及时,还是落下了病根,走路时稍微有一点瘸,而且那个身形看起来和胡航很像。” “他那晚回来有什么异常表现吗?”骆瀚月继续问道。 农妇丝毫不迟疑地说道:“没有,那一晚他和以前一样不搭理人,要民妇说他在宫里肯定见识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也不带点回来……” 骆瀚月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谢过农妇,转身走到胡航家敲门。 胡航打开门看到是骆瀚月,脸色变了变。 骆瀚月笑道:“我们进去说话吧。” 胡航领着他们进屋坐下,对着胡氏夫妇说道:“爹娘亲,我们有事要谈,麻烦你们先出去。” 胡氏夫妇点点头,走到院子里侍弄菜园,看起来老实巴交。 骆瀚月直接问道:“张秋柔死的前一晚,你散值后回到家中,可曾有人看见?” 胡航点点头:“奴才碰到了隔壁的张婶,她跟奴才说了几句话,奴才恼她为人尖酸刻薄,欺家父家母性格善良,总是占我家的便宜,没有搭理她直接进了家门。” 骆瀚月点点头,继续问道:“你散值时应该是申时一刻,我们今日从皇城门走到你家用了一个半时辰,也就是说你最晚也会在酉时之前回到家中,但是听张婶所说,你是酉时二刻才回来的,你那一晚为什么回来得那么晚呢?” 王微冲没想到骆瀚月坚持步行到胡航家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心下暗自佩服,也有些汗颜,他和田崇当时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胡航想了一会儿说道:“奴才回来的路上去买了些东西,就耽搁了。” “哦?都买了什么呢?”骆瀚月问道。 胡航仔细地想着:“奴才买了包子,又买了两捆菜,还买过……布鞋,对,奴才还给娘亲买过一双布鞋,她的布鞋旧了,不能再穿了。” 骆瀚月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你买了这些东西就直接拿回家了吗?中间没有再去其他地方吗?” 胡航倒也不是全无心眼,眼珠转了转说道:“唉,别提了,奴才快到家时没忍住去逛了一个赌坊,谁知运气不好把身上的银子输得精光,还把这些东西都输掉了,最后只能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骆瀚月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十赌九输,这很正常,你去的哪个赌坊呢?” 胡航尴尬地笑道:“赌坊就是凌嘉城有名的赌坊——长乐坊,早就听张库使和王库使说过那个地方,我好奇不已,那日也是第一次去,没想到会输得那么惨,唉,以后我再也不去了。” “你第一次去,那里的人有可能不记得你,倒是没有办法为你作证,”骆瀚月沉吟片刻,转头看向王微冲,“王侍卫,你熟悉长乐坊吗?” 王微冲说道:“长乐坊我知道,那里的人眼贼尖,只要去过的人,就算只去一次,隔了一个月他们也记得清清楚楚,一定能为胡航洗脱嫌疑的。” 骆瀚月闻言点点头,看向脸色变得苍白的胡航:“如此最好,那其他东西你是在哪里买的呢?” 胡航一拍脑门,说道:“骆大人,抱歉,奴才当时随意逛得,忘记了买的谁家的了。” “无妨,”骆瀚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沿着你当日回家的路线走一遍,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也正好去赌坊让他们认一认。” 胡航的脸上淌下一滴冷汗,他咬牙道:“骆大人,家父家母身体不好,奴才还要为他们熬药呢,恐怕不方便出门。” 骆瀚月看了眼天色:“时间还早,我们等你熬完药再走也不迟。” 胡航颓然地坐到在凳子上,额头上冒出了大量冷汗,他从怀中拿出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汗水,衣袖向上滑落了几分,露出胳膊上的几道划痕。 他恍然一惊,忙把衣袖往下拉了拉。 骆瀚月止住他的动作,把衣袖重新拉开,划痕清晰地显露在他们眼前。 骆瀚月严肃道:“这些伤痕是哪里来的?是张秋柔抓的吗?” 胡航抬头惶恐地看着他:“你……” 骆瀚月沉声道:“令尊令堂就在外边,你不反抗我们就不绑你,如何?” 胡航颓然点头,跟着他们二人走到院子里。 看到胡氏夫妇,他强笑道:“爹娘亲,宫里有事情找我,我必须去一趟,你们今晚不用等我,先睡吧。” 胡氏夫妇点点头:“既然是宫里的事情,那快去忙吧,一定要好好当差,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胡航听完这些话抿着嘴低下了头。 离开胡家不久,骆瀚月停下脚步:“胡航,向左走是去大理寺的牢房,向右走是去宫里,你自己选择吧?” 胡航咬牙片刻,突然又硬气起来:“这一切都是你们的猜测,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奴才和张秋柔是对食,所有人都知道奴才对她很好,奴才不可能杀她!” 骆瀚月抿紧薄唇,有些生气:“好,既然你不承认,我们就去大理寺吧,大理寺的那些刑罚可不只是看着玩的。” 胡航冷哼道:“奴才不是杀人凶手,你不能对奴才用刑!” 骆瀚月看了他一眼,对着王微冲耳语几句,王微冲连连点头押着胡航向大理寺走去,骆瀚月独自回了青州宫。 他走到临时仵房的时候夏飞乾也刚刚回来,骆瀚月问道:“查得怎么样?” 第102章 离间计谋 夏飞乾摇摇头:“死去的侍卫刘超是管理银库的侍卫之一,我问过周围的人,刘超老家在外地,城中只有他一人居住,平时和周围的人来往不密切,只是听说很有钱,花钱大手大脚,那瓶酒没有找到在哪买的。” 田梓明沉思起来:“张秋柔、乔颖儿、胡航、刘超、瓷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骆瀚月说道:“田少卿所言极是,我想去见一下瓷库的库使和侍卫。” 夏飞乾点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库使和侍卫都被关在大理寺的牢房中,这些日子狱吏天天对他们用刑,他们仍不招供。 骆瀚月走进牢房,还未走到他们关押的地方,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骆瀚月轻皱眉头,走到王库使的牢房前问道:“你就是王库使吗?” 王库使正躺在草堆上呻吟,听到他的声音身子颤了一下,以为又要带自己去用刑,求饶道:“大人,不要再打了,奴才真的没有偷贡品!” 骆瀚月摇了摇头:“我不是来用刑的,我是来问你一些事情。” 王库使苦着脸说道:“大人问吧,奴才什么都告诉你。” “玉簪是一个月以前古蒂国使者进贡的,你从拿到玉簪等贡品到运送到瓷库的整个过程说一下。”骆瀚月说道。 王库使皱眉回想起来:“那日圣上设宴宴请古蒂国使者,宴会结束,礼部右侍郎万安逸监管,我们三个库使一起去清点贡品,确定没有问题,让当值的五个侍卫过来搬运那一个箱子,我们一起回到了广储司,我们三个人看着侍卫把东西抬到了瓷库中,就锁上门离开,把钥匙还给了司匠。” 骆瀚月问道:“带贡品回到瓷库的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王库使回道:“我们回瓷库的路上,碰到了银库的张侍卫、江侍卫还有胡库使,我们闲聊了几句话他们就离开了。” “聊天的过程中,他们有没有靠近过这个木箱呢?”骆瀚月问道。 王库使肯定地说道:“绝对没有。” “那这个过程中还发生过什么事情吗?”骆瀚月问道。 “走着走着,车轮突然破了,我们停下来整理过车轮。”王库使说道。 “你们整理车轮的时候,周围只有你们几个人吗?”骆瀚月沉声问道。 王库使摇摇头:“银库的张侍卫、江侍卫和胡库使还没有离开,他们问我们需要帮忙吗?奴才坚定地拒绝了他们,毕竟贡品事关重大,胡库使表示理解,这时有一只猫突然从远处跑了过来,奴才特别害怕猫,也不知道又是哪位主子的猫跑错路跑过来了,尖叫一声跑到一旁躲着。” 骆瀚月紧接着问道:“其他人呢?” “另两个库使深知奴才的这个习惯,跑过来帮奴才驱赶猫,那两只猫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盯着奴才一个人走过来,奴才吓得不行,又有三个侍卫过来帮奴才,胡库使、张侍卫和江侍卫看着不对也过来帮忙,后来猫终于走了。”王库使说道。 “在这个过程中,银库的三个人有没有靠近过装着贡品的木箱?”骆瀚月问道。 王库使有些明白过来:“你怀疑是胡库使、张侍卫和江侍卫偷盗的贡品?” “我只是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列举出来,你仔细回想一下。”骆瀚月说道。 王库使回想起来:“应该是没有,奴才一开始害怕得不行,抱着头尖叫,后来听他们说猫走远了,抬起头来,发现胡库使、张侍卫和江侍卫都守护在奴才的身边。” 骆瀚月点点头:“你很怕猫吗?” 王库使点点头:“奴才很小的时候被几只野猫咬过,差点死去,从此就特别害怕猫,宫里有几位小主养着猫,奴才一般都尽量不靠近那些地方,只是偶尔才会碰到乱跑的猫,躲远点儿一般猫也不会过来,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 “宫里都有谁知道你怕猫呢?”骆瀚月问道。 “只有瓷库的另两个库使知道,那次薛嫔的猫跑到这里,奴才吓得尖叫一声频频后退,还是他们两个人帮奴才赶走了。”王库使回道。 骆瀚月点点头,又去询问另外两个库使,他们很肯定,绝对没有把王库使怕猫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骆瀚月问过瓷库的侍卫,几人均表示没有看到胡库使、张侍卫和江侍卫靠近装着木箱的贡品。 一时毫无进展,知道他们有嫌疑,却找不出证据,骆瀚月走出牢房,看到了王微冲,问道:“胡航招供了吗?” 王微冲摇摇头:“骆少卿,下官按照你的吩咐,让他见识到各种刑具,他依然咬牙不肯松口。” 骆瀚月轻皱眉头,沉吟起来。 王微冲怕打断他的思路,不敢说话。 骆瀚月把事情从头捋一遍,张秋柔、乔颖儿、胡航、玉簪、叶晓琦、刘超、银库,瓷库…… 真相渐渐浮出水面,骆瀚月又走回了牢房。 他问王库使:“库房侍卫有十五人,五人一岗,轮流当值,运送贡品时你碰到的侍卫和刘超是一队的吗?” 王库使想了想点头道:“是一队的,我们虽不是一个库的,有时候也能见到,会打个招呼。” 骆瀚月点点头离开了,出了牢房,他找来王微冲:“和刘超一队的银库侍卫今日不当值,你带衙役去把他们抓来,要快,不能让他们跑了。” 王微冲拱手道:“是。”立刻走了出去。 第103章 案件审理 夏飞乾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今日不当值?” 骆瀚月的面色凝重:“那日我曾故意设一个计谋想引胡航上钩,谁知道他并没有上当,反而将计就计害我们入了狱,杀害叶晓琦嫁祸给我这件事应该是杀害张秋柔和乔颖儿的凶手共同策划的,胡航那日当值,他没有办法及时通知其他人,除非那些人和他一样都在宫里,以他们轮值的时间来算,他们今日应该不当值。” 夏飞乾笑道:“如今我们做什么?” “把胡航从牢房中放出来,好吃好喝地对待。”骆瀚月神秘地一笑。 银库的另两个库使和四个侍卫很快被抓来,他们被王微冲押解着向牢房走去,一路上垂头丧气地。 骆瀚月走到王微冲面前问道:“他们都是从家里抓来的吗?” 王微冲点点头,笑道:“我抓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家里吃喝呢,一点儿想跑的意思都没有。” 骆瀚月笑笑:“他们也是不知道,有时候同盟并不一定靠得住,像是胡……咳咳……”骆瀚月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轻咳两声止住话题。 夏飞乾走过来说道:“全璐美的饭菜已经送去西侧厢房,他正吃着呢。” 骆瀚月点点头,满意地说道:“他这次检举有功,多亏了他才能这么快就抓到连杀四人的凶手以及盗窃贡品之人,确实应该给他准备一些美食,等案子结束,还要给他不少赏银呢。” 银库库使张项龙问道:“大人,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啊?” 夏飞乾板起脸:“不该你问的别问,你们几个人犯了这么大的罪都给我老实一点!” 张项龙苦着脸说道:“大人,我们没有犯罪啊,我们都是老实本分之人。” 骆瀚月冷着脸说道:“你们以为不认罪就没有事情了吗?我们没有掌握证据会把你们抓来吗?全都押去牢房审问!” 几人被押着走过去,走进院子的时候,圆脸侍卫突然用力推开身旁押送的人,向西侧跑去。 骆瀚月看着混乱中圆脸侍卫胳膊上露出的划痕抿了抿薄唇。 王微冲大喊一声:“你干什么?不要跑!” 他快速向圆脸侍卫追去,步伐却始终慢了一步。 圆脸侍卫跑到西侧的一排房间,从窗户挨个看过去,很快就看到最北头房间中的那个人——胡航。 胡航的身旁有衙役守着,他坐在桌子前,莫名其妙地看着摆满食物的桌子,这些日子无论王微冲如何威胁他,他都咬紧牙关坚决不张口,他知道自己说出来就是一个死字,还有可能会株连九族,绝对不能说。 谁知道今日骆瀚月来过之后突然把他从牢房中弄出来,给他梳洗打扮,还弄了一桌美食让他吃,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既来之则安之,威逼利诱他都不怕,他拿起筷子,安心地吃起来。 圆脸侍卫看到胡航胸口怒意翻腾,他跑到门口抬脚想要踹门,恰好王微冲追了过来,一拳打晕他把他拖离这里。 很快圆脸侍卫悠悠地醒来,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就是三面均用坚固的石墙堆砌,一面为栅栏的牢房。 圆脸侍卫蹭得一下子从柴草堆中爬起来,他跑到栅栏处向外张望着,很快就从对面的牢房看到了熟悉的人。 “柴康、柴康!”圆脸侍卫喊道。 柴康听到呼唤惊喜地跑到栅栏处:“江浩,你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吓死我了!” “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吗?”江浩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看到胡航衣衫整洁,坐在房间中吃着一大桌子好酒好菜,他就是个狗彘鼠虫之辈,我们当时明明签订了攻守同盟,也喝过歃血之酒,他这么快就背信弃义,实在是小人行径!” 柴康惊讶地睁大眼睛:“你确实看清楚了吗?真的是胡航吗?” 其他牢房的库使和侍卫也露出头来:“江浩,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江浩肯定地说道:“当然,我为什么要骗你们呢?如今我们隐瞒也没有什么用了,胡航早就都招了,说不定还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们身上,把自己摘了一个干干净净!” 庞侍卫冷哼一声:“我们也不能让他如愿以偿,要死大家一起死,事情明明是我们一起做下的,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活着出去享受?” 几人讨论了一会儿,决定见到大理寺官差据实交代。 这时三个狱吏走了进来,两个狱吏架着一个受刑昏过去的人,胖狱吏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了他们几人一眼:“呦,你们都守在栅栏前干什么?抢着去受刑吗?” 江浩匆忙说道:“麻烦三位狱吏去告诉大理寺的骆少卿,我们肯招供。” 胖狱吏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找骆少卿。” 骆瀚月正在左阁中等待着,王微冲已经被他派出去了,夏飞乾搬了把凳子坐在他的旁边,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他们几个人里边会有凶手吗?” 骆瀚月点点头:“我认为他们八人都是凶手。” “哦?你的依据是什么?”夏飞乾问道。 “一会儿就可以见分晓了。”骆瀚月神秘地一笑。 “咚咚咚——”房门被胖狱吏敲响,“骆少卿,牢房中的那些犯人愿意招供了。” 骆瀚月胸有成竹地一笑:“好,先不用管他们,等人到齐了再审。” “是。”胖狱吏应声离开。 夏飞乾抬起右手撑住脸,眯起桃花眼,凑近他笑了起来:“骆少卿在等谁呢?” 骆瀚月斜睨他一眼:“明知故问。” 公堂之上。 公仲嘉茂端坐在正中央,王朗坐在左侧,田梓明坐在右侧,骆瀚月和夏飞乾站立两旁,一众嫌犯跪在下方。 不远处的一根石柱后面,胡航在那里,他的手脚皆被捆住,嘴里堵着一块手帕,王微冲在一旁牢牢地压制着他。 骆瀚月正色道:“说吧。” 江浩点点头:“大人,你不要相信胡航那个小人的话,他才是主谋,是他指使的我们,只怪我们没有经受住诱惑听信了他的谎言,大人,他才是罪魁祸首!” 其余银库库使和护卫忙不迭地点头:“江浩所言极是。” “呜呜呜呜……”胡航听到这里拼命地挣扎起来,王微冲用劲压制住他,他动弹不了分毫,只能听着他们给自己泼脏水。 江浩继续说道:“我们五个人是同一岗守护银库的侍卫,和三个库使经常相见,一来二去地就熟悉了,不当值时经常一起喝酒聊天,那日我们喝酒聊起来,我们每个人家境都不富裕,连个媳妇都娶不上,日子过得相当地困苦,大家都深有同感,聊到后来,胡航提议我们去偷广储司的财宝,只要偷得一件,一辈子就有享不尽的福了,他这话一出,吓得我们酒立刻醒了,我们匆忙告辞离开,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谁知道……” 柴康接道:“一个月之后,胡航在我们当值的时候找来,神神秘秘地跟我们说他有了一个偷盗瓷库的计划,古蒂国使者已经带着贡品来到凌嘉城,过不了几日圣上就会召见他们,等贡品运往瓷库的时候,正是我们动手的大好时机!” 瓷库王库使气得身体颤抖,抬手指着他们骂道:“原来真的是你们偷盗了瓷库的贡品,却害得我们被大刑伺候,汝等鼠辈,穷极龌龊之能事!” 柴康不敢回嘴,接着说道:“我们本来拒绝了这个提议,天子脚下去做这等事情,一个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可是胡航威胁我们,他已有了万全之策,他是一定会去的,如果他被抓住,整个银库都会受他牵连,他会说我们合谋,见此情景,那个死去的刘侍卫建议我们听从胡航的指挥,万一事成我们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在胡航的威逼利诱之下,我们听从了。” 张库使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也是这样在胡航的威逼利诱之下被他说服的!” 江浩接着道:“胡航说他之前无意中发现瓷库王库使害怕猫……” 王库使在一旁重重地哼了一声。 江浩顿了顿接着说道:“胡航就设计了一个计谋,我们私下里反复练习多次,那日胡航、刘侍卫还有下官假装无意中碰到王库使等人,胡航借着与王库使聊天的时机,偷偷地往他衣服上撒上发情母猫的尿,又让柴康和庞侍卫提前抓来两只野公猫在附近,等我们假装离开的时候放出公猫,公猫立刻奔着王库使跑去,现场一片混乱。” “之后胡航挡在他们的面前对着我们使眼色,下官和刘侍卫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王库使那边,马上跑到装贡品的木箱前,用刚才胡航趁王库使尖叫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的时候偷拿到的钥匙打开木箱,飞快地拿出几件贡品又锁上,然后我们走到王库使身边,刘侍卫又把钥匙挂到了王库使身上。”江浩说道。 柴康在一旁点头:“是的,我们就是看胡航的信号放出的公猫,偷钥匙这件事情是胡航做的,在去偷之前他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 江浩连连点头:“偷出来之后我们把贡品交给胡航,因为他经常在城中走动,和城中的一些老板相熟,贡品交给他买卖最是合适,谁承想他竟然独吞了一个白玉簪子!”说到这里江浩露出愤恨的表情。 骆瀚月走到公仲嘉茂面前,拱手道:“太子殿下,能请你拿出白玉簪子吗?” 公仲嘉茂拿出一个檀木盒子递给骆瀚月:“你说这是本案的证物,让本宫带来一用,本宫奏请父皇带来了。” 骆瀚月当着众人面打开木盒,里边静静地躺着那支雪亮剔透的玉簪,他问道:“就是这一支玉簪吗?” 柴康点点头:“正是,胡航偷偷留下之后,为了讨好自己的对食张秋柔送给了她,谁知道他的对食张秋柔也是一个缺心眼的,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让自己同寝的乔颖儿看到了。” “呜呜……”胡航拼命地张嘴想要反驳,只可惜除了他身边的王微冲,没有一个人听到。 江浩接过话茬:“张秋柔害怕得不行,告诉了胡航,胡航为了钱起了杀心,他找到我们让我们协助他杀死张秋柔嫁祸给乔颖儿,杀人的事情我们怎么敢做,马上就拒绝了,谁知道他威胁我们,如果乔颖儿说了出去我们大家都要死。” 柴康接着说道:“我们听从胡航的话,他说服张秋柔偷偷约乔颖儿出来,正午时分胡航掐死来找他的张秋柔,下官在花园门口望风,胡航把张秋柔吊到树上伪装成自缢,又把张秋柔偷来的乔颖儿手帕丢在杀死她的地方。” 第104章 巧舌如簧 江浩说道:“下官和刘侍卫等人埋伏在御花园的东南角,等乔颖儿过来把她打晕带走,搜遍她全身都没有找到白玉簪子在哪里,审问她她也不肯说,我们也不敢用刑,怕被仵作看出来,只能逼她写下认罪书,等到了晚上,依照胡航的吩咐,下官和刘侍卫埋伏在水中,庞侍卫武功最高,他穿着宫女服饰站在御景亭前,等有人走来就假装想不开跳入湖中。” “那个宫女吓跑后,胡航把昏迷中的乔颖儿推入水中,等乔颖儿沉入水底,下官带着胡航、刘侍卫和庞侍卫一起从湖中游到了相邻的院落中,趁夜上岸找了一个地方躲藏着。”庞侍卫说道。 “当晚是谁假装胡航回了家?”骆瀚月问道。 “是下官,下官和胡航身形相仿,胡航知道邻居的农妇每日做完晚饭都会在门口等丈夫回来吃饭,而她丈夫都是酉时二刻回来,所以安排下官这个时候回家。”柴康说道。 其余库使、侍卫连连点头,证明他们两个人所言非虚。 江浩继续说道:“没想到骆少卿这么聪明,对乔颖儿杀死张秋柔存有疑虑,来银库试探了胡航一通,胡航本来也有些相信,追问庞侍卫到底有没有把那封认罪书放到御景亭,庞侍卫肯定地说就放在了那里,胡航明白过来是骆少卿在试探我们,所以他将计就计偷偷跟踪骆少卿,伺机找出破绽,却看到叶晓琦纠缠骆少卿,于是设了一计。” “对,他故意趁叶晓琦不注意塞给她一张字条,回来之后他把事情说与我们听,胡航要刘侍卫杀死叶晓琦嫁祸给骆少卿,刘侍卫照做后,骆少卿果然被抓了起来,我们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新接手案件的大人一定会尽快结案,没想到竟然查到了刘侍卫的身上,胡航偷偷给刘侍卫的酒中下毒毒死了他,刘侍卫死之后我们才知道。”庞侍卫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听天由命,没想到胡航这厮竟然把一切罪责都推到我们的头上,自己摘了一个干干净净!我们必须说出事情真相,求大人还我们公道!”江浩说道。 “呜呜……”胡航听到这里奋力地挣扎着,王微冲噌地一声拔出剑放到他的脖子上,他的身体僵住,不敢再动弹。 夏飞乾抬手拍起来,哈哈大笑道:“说得真像那么回事,我差点就信了。” 江浩皱起眉头:“大人,我们句句属实,求大人明察!” 骆瀚月板着脸不怒自威,左眼角的朱砂痣似要滴出血来似的:“你们说完了吗?那本官来说几句,你说胡航把玉簪送给张秋柔,结果被乔颖儿发现,所以胡航起了杀心,但是就本官所知,最近这些日子,张秋柔突然怕了乔颖儿,乔颖儿指使她去做很多事情她都做了,还把自己很喜欢的一些饰品送给乔颖儿。” 骆瀚月顿了顿,接着说道:“本官猜测是因为乔颖儿无意中发现了这支玉簪,用以威胁张秋柔,张秋柔把事情告诉了胡航,胡航怕事情败露,就告诉张秋柔多忍让一些。谁知道乔颖儿变本加厉,张秋柔受不了了,胡航没有办法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你们,于是你们定下杀死张秋柔和乔颖儿的计划。” “大人,你凭什么说这个计划是我们定下的?”江浩不忿地说道。 “据本官说知,胡航对张秋柔一向很好,经常主动替她采办衣食、首饰及日用杂物,有时候出宫还会给她带回好多好吃的,连偷了瓷库的贡品都会偷偷留一份给她,会因为事情败露就痛下杀手吗?”骆瀚月不紧不慢地说道。 “大人,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下官不服!”江浩说道。 “好,那我们来接着说,你们说胡航把昏迷中的乔颖儿推入水中淹死,一个昏迷之人掉入水中,以人的求生本能来说定会立刻清醒过来,她会不停地挣扎叫喊,为什么那一晚没有人听到声音呢,因为有人躲在水下,他抓住乔颖儿的身体不停地往水下拉,人在求生的本能之下两只手会乱抓,这时如果正前方有人的话……” 骆瀚月说着对着夏飞乾招了招手,夏飞乾正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见状勾唇一笑走了过去。 骆瀚月拿过夏飞乾两只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在众人面前做起了示范:“你们看,一个人在慌乱之下,双手乱抓,会正好抓伤正前方人的脸,所以……” 骆瀚月回头指着表情慌张的庞侍卫说道:“那日是你把乔颖儿淹死的。” 庞侍卫支支吾吾地说道:“大人,下官这……下官这是前几日喝醉了酒和人打架,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就弄成这幅模样了。” “你脸上的这些抓痕,可不像是和男子打架弄上去的,更不像是摔成的模样。”夏飞乾不屑地说道。 庞侍卫住了口,脸色变了几变,不再狡辩也不承认。 “张秋柔之死,确实是胡航所为,他虽然喜欢张秋柔,在你们的威胁之下还是选择了妥协,夏校尉,麻烦你过来一下。”骆瀚月又叫来夏飞乾。 夏飞乾摇摇头,无奈地走过去,骆瀚月让他躺于地上,双手掐住他的喉咙,向公仲嘉茂等三人说道:“依照现场痕迹来看,当时的情景应该是这样,胡航右手掐住张秋柔的喉咙,左手放于右手手腕处,张秋柔挣扎中抬起右手抓向胡航的胳膊,所以在胡航的胳膊上会有抓痕,这一个抓痕我在江浩的身上也看到了。” 夏飞乾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江浩身边,把他下意识往后缩的右手拽出来,撸起袖子让众人看,手腕处确实有四道抓痕,夏飞乾笑道:“庞侍卫,你可看清楚了,这女人的抓痕和男人打架的伤痕可不一样。” 庞侍卫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低下头不说话。 第105章 案件闭幕 骆瀚月接着说道:“胡航掐死张秋柔的时候江浩也在一旁,他一起按住了张秋柔挣扎的身体,所以才会被张秋柔的左手抓伤。” 江浩张了张嘴想要争辩,结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骆瀚月看了他一眼说道:“除了计划制定者的问题,其他事情你们说得大部分是真的,我之前一直有一个疑问,你们几人中到底有几人是凶手?后来我想到胡氏夫妇和刘超邻居的话,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如果你们八个人都是同谋呢?” “为什么你们八个人都是同谋,除非你们共同做过一些事情,只有你们一起才能做到并且做完之后你们会被迫结成同盟的事情,我把疑问告诉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很重视,立刻安排了很多人,在银库侍卫和两名司匠的监督下,用最快的时间核对了账目和银子的数量,竟然丢失了白银两万两!” 听到这里,银库的库使和侍卫满脸颓败地跪坐在地上。 只听骆瀚月接着说道:“其实你们很早就开始偷运银库的银子了,如果不是你们的手伸得太长伸到了瓷库的地盘,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发现不了这件事情,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时,骆瀚月对着王微冲的方向做了一个手势,王微冲解开胡航身上的绳索,他挣扎着站起来,冲到江浩面前骂道:“你才是这一切事情的策划者,你竟然把一切脏水都泼到我的头上,你这个直娘贼!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田崇走过去拉开他,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道:“骆少卿,没想到这些狗彘鼠虫之辈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我的身上,骆少卿,我招供,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们。” “两年前,江浩与其他侍卫一起找到我们,商量偷盗官银的事情,我一开始不同意,万一事情败露,这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大罪。”胡航愤愤地说道。 “可是张库使动心了,他连着几日做我和黄库使的工作,我们被他说服,八个人订立了攻守同盟。就这样,每当银子运送来的时候,我们就偷一些银子平分,一开始我们也不敢偷得太过分,后来见没有一个人发现,就越来越大胆。半年后我与张秋柔结成对食,我是真心喜欢她的,她对我也很好,经常为我做衣服。”胡航说到张秋柔,眼睛里带上一丝欣喜。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见我们偷盗官银无人发现,江浩把主意打到贡品的头上,唉,事情经过和骆少卿猜测得一样,他们知道我在城中认识的人多,把贡品交给我,我见那支白玉簪子实在是好看,没有忍住偷着藏起来送给了秋柔,没想到就是这支玉簪惹来那么大的祸端,也是它害死了秋柔……”胡航的双眸中带上了泪花。 夏飞乾插了一句嘴:“不要什么事情都怪到别人身上,尤其是不会为自己辩解的物事上,你那日听到杀害张秋柔的计划时为什么不阻止?你如果真的不想张秋柔死去,本可以告知她真相,勇敢地承担自己犯下的错事,可是你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安危杀死了她,这个时候就不要装深情了吧?” “我不是为了自己!”胡航抬起头大声喊道,“我可以为了秋柔死,可是家父家母是无辜的!他们已经垂垂老矣,如果因为我的事情让他们两个人被牵连斩首,或者让他们两个人一辈子东躲西藏,我于心何忍?” 夏飞乾闻言撇了撇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他还是觉得只要真心不想让张秋柔死去,总会有别的办法,一定会有两全的法子,如果是他,是不会让自己心爱的人为了自己去死的,他一定能让所有人都活着! 胡航继续说道:“就这样,我杀死了秋柔,从她死去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就死了,我很难过,可是却不知道和谁说,江浩安排了嫁祸给乔颖儿的计划,没想到被骆少卿识破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让刘超跟踪骆少卿,伺机找出骆少卿的破绽,果然找到了,他又安排刘超引诱叶晓琦出来杀死嫁祸给骆少卿,没想到……” 胡航顿了顿:“后边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嫁祸失败,你们还是抓到了我们,我认罪,这些事情都是我们做得。” 银库的其余库使和侍卫低着头不再言语。 公仲嘉茂重重地一拍惊堂木,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盗朝廷的贡品和银两,还敢在天子脚下连杀数人,来人,把他们拖下去,明日斩立决!” 几个人垂头丧气地被押了下去,瓷库的库使和侍卫被当场释放。 公仲嘉茂赞许地看着骆瀚月:“骆少卿真是年轻有为,这么快就破了这么大一起案。” 骆瀚月拱手谦虚地说道:“这是王寺卿、田少卿、夏校尉、王侍卫等人共同侦破的案子。” 这个案子历经好多天,终于告一段落。 等送走公仲嘉茂,王朗捋着花白的胡须,赞许地拍拍骆瀚月的肩膀笑道:“骆少卿,你近日查案辛苦,我给你们放三日假,好好休息一下。” 骆瀚月忙拱手道:“多谢王寺卿。” 等出了大理寺的大门,夏飞乾笑着把手搭在骆瀚月的肩膀上:“太好了,这些日子一直奔波忙碌,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骆瀚月回以笑容:“是啊。” 同一时间,凌嘉城的某个府宅之内。 “可恶,我培育多年方才安插到银库的棋子就这样没有了,骆瀚月屡屡碍事,真是该死!”一个人重重地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的茶杯歪倒在桌子上,“本来依靠江浩我可以偷盗官银扩充我们的军队,现如今完全泡汤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独臂男子走过来轻轻地扶正茶杯,沙哑地说道:“主子,骆瀚月屡次坏我们好事,此人留不得了。” 那人犹豫一下:“他的命留着还有用处,现在不可杀,不过……倒是可以警告他一下,来人。” 一个护卫悄无声息地进来,跪在地上问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飞鸽传书,告诉他,多派一些人过来,我自有用处。”那人冷冷一笑。 “是。”护卫应声离开。 第106章 爬仰天山 第二日,公仲嘉茂把案子的始末一五一十地禀报了公仲邦,公仲邦听完脸色不是很好看,叮嘱公仲嘉茂加强广储司的监管,公仲嘉茂连连点头。 公仲嘉茂犹豫一下,又道:“父皇,对于宫中有人结成对食的事情,你认为应该如何处罚?” 公仲邦反问道:“你怎么看呢?” 公仲嘉茂低头沉思片刻:“宫掖之中,怨旷无聊,解馋止渴,出此下策耳,可以理解。” 公仲邦的脸上露出笑容,满意地点点头:“你能有此仁心,很好,你知道体恤宫中奴仆是件好事情,你要知道,就算身居高位,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也不代表你可以凭个人喜好随意地处置生命!”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公仲嘉茂恭敬地回道。 公仲邦笑了笑,对这个太子真是越来越满意了。 这时殿外太监禀道:“陛下,瑞王殿下求见。” 公仲邦愣了一下,沉声道:“让他进来。” 一个身体健硕、锦衣华服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笑着拱手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公仲邦打量着面前另一个同样优秀的儿子,问道,“你今日来此有何事?” “回禀父皇,儿臣想向父皇求情。”公仲昊英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你是为谁求情呢?”公仲邦问道。 公仲昊英恭敬地说道:“请父皇恕儿臣消息闭塞,这么多时日才知道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银库库使、侍卫接连杀害多条人命、偷盗官银,罪不可恕!儿臣自是不会为他们求情,只是其他太监和宫女是无辜的,他们要在宫中待好多年,很多人甚至直接老死宫中。他们都是宫中的苦命人,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被动地接受。” “所以儿臣恳请父皇,不要惩罚宫中处于对食关系的太监宫女,适当放宽一点,让他们可以在宫中过得舒适一点。”公仲昊英说得情真意切。 公仲邦听得连连点头,对于他的话很是受用:“不错不错,你能有此仁心很好,朕很欣慰。” 公仲嘉茂在一旁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心里冷冷一笑,你这邀功倒是邀得快。 公仲昊英心里暗喜,他听了谋士王景洪的话,来此表达体恤宫中奴仆的心情,果然是对的。 …… “唉……”骆瀚月不知道这是自己今天第几次叹气了,可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二哥,别叹气了,出来玩要开心啊。”骆汐黛睁着晶亮的眸子,无辜地看着他。 他们如今正缓缓地走在山坡上。 夏飞乾双手放于脑后,悠闲地说道:“今日休假,窝在侯府实在是太无趣了,听闻站在仰天山山顶可以俯瞰整个凌嘉城,风景绝美,一定要看一看。” “唉。”骆瀚月再次叹息一声,自己本来在家里认真温习宁裕国法律《宁裕律疏议》,怎么就被他们给诓骗过来了。 两个时辰后他们终于登顶,凌嘉城的全貌尽收眼底。 夕阳向大地洒下金辉,整个凌嘉城披上了蝉翼般的金纱,大地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第107章 去凌云寺 “哇,好漂亮啊。”骆汐黛忍不住感叹道,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看着她的笑颜,骆瀚月忍不住抿嘴莞尔一笑。 夏飞乾双手还于胸前,笑道:“怎么样?就说这仰天山风景极美,让你们来是来对了吧?” 骆瀚月点头笑道:“你说得对。” 孙穆看着眼前霞光万丈的景象,双手合十心中默默地为娘亲祈福:“希望娘亲可以早一点投胎转世,下次一定要投一个好人家。” 骆瀚月看着孙穆的动作心中一动,提议道:“听闻山上有一座寺庙叫凌云寺,特别灵验,不如我们去拜一拜?” “好,”夏飞乾笑盈盈地说道:“既然来到这里,我们去拜一拜也挺好的。” 四个人一拍即合,继续沿着山路徐徐而爬,爬了一炷香的时间,抵达凌云寺门口。 凌云寺大门看起来雄伟壮丽,他们迈步进去,眼前一座座气魄恢宏的殿宇,院中古木参天。 他们顺着台阶向后走去,来到了最大的殿堂,金碧辉煌的琉璃瓦,朱红色的墙,门上——大雄宝殿四个赤金大字,赫然醒目。 他们迈步进去,大佛端坐殿内,高达三丈,威严肃穆,十八罗汉塑像姿态各异,围绕一圈。 骆瀚月跪下,虔诚祈求着:“我祈愿,好人会有好报,坏人会有恶果,世间多些心胸坦荡行为端正之人,少些心术不正伤天害理之辈,祈愿宁裕国海晏河清、山河永固、国泰民安,祈愿侯府的人可以一直这么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骆汐黛和孙穆也随着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闭目默念,夏飞乾站在一旁,虽不信鬼神也被这里的氛围感染,不敢嬉笑玩闹。 上完香,他们在寺内各处逛了逛,离开凌云寺的时候,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他们沿着山道缓缓地向下走着。 骆汐黛在前边一蹦一跳地:“这一趟出来游玩真开心。” 骆瀚月闻言莞尔。 刷刷刷,后方的树丛中突然跑出来十几个黑衣蒙面刺客,骆瀚月一愣,怎么会有刺客? 夏飞乾的脸色阴沉了几分,他噌地一下子拔出剑来,守在他们面前:“瀚月,你带他们先走,我断后。” 骆瀚月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无所谓,但是现在身边跟着不会武功的骆汐黛和孙穆! “你一定要小心!”骆瀚月看着夏飞乾的背影叮嘱道。 夏飞乾回过头来,自信地一笑:“我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骆瀚月点点头,牵起骆汐黛的手,与孙穆一起飞快地向山下跑去。 骆汐黛吓得手冰凉,骆瀚月对着她笑了笑:“黛儿不用担心,我和你飞乾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骆汐黛紧紧地握着骆瀚月的手,强自坚定地说道:“我不害怕,我相信二哥和飞乾哥哥。” 他们向山下跑了一段路,又遇到了八个蒙面刺客。 骆瀚月拔出宝剑,郑重地看着孙穆说道:“孙穆,黛儿就交给你了。” 第108章 遭遇刺杀 孙穆坚定地说道:“二公子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不会让小姐受到一点伤害。” 骆瀚月持剑冲了过去,蒙面刺客一起攻击着他,只见一片刀光剑影、锵鸣不绝,骆瀚月趁刺客回手抵挡的空隙一剑刺死一个蒙面刺客,经过不长时间的打斗,他注意到蒙面刺客的目标是他。 他转头看着骆汐黛和孙穆喊道:“你们一会儿快速地向山下跑,记住,不要停,跑到山下驾驶着马车去林坊县找县令帮忙,让他派衙役过来。” 话音刚落,不待骆汐黛他们反应过来,骆瀚月掉头向山的另一侧跑去,这些蒙面刺客果然丢下骆汐黛、孙穆两个人,追击他而去。 很快他们又斗在一处。 骆瀚月抬剑挡住一个蒙面刺客,另一个蒙面刺客一掌打向他,他被震飞出去,只觉得气血翻涌,血一直顺着嘴角流下来。 他勉强扶着树站起来,还未站稳,蒙面刺客拔剑一起攻向他,他甩出一个剑花攻向身前的两个蒙面刺客,蒙面刺客脚步一转,躲开这一剑。 他趁机洒出一片他刚刚从地上抓的土,嘴上虚张声势地大喊一句:“让你们尝一尝我这剧毒的毒药!” 蒙面刺客一惊,急忙闭气往两侧退去,见暂时阻挠了他们,骆瀚月毫不迟疑,转身向着前方急奔而去。 蒙面刺客很快反应过来,立刻追了过去。 几个人在林中飞快地穿梭,骆瀚月受伤太重,体力渐渐不支。 穿过最后一片树林,前方竟然是一座悬崖!骆瀚月的心中升起一股绝望。 骆瀚月深深地看了一眼万丈悬崖,回头对着那六个蒙面刺客冷然一笑:“我是不会让你们拿我的尸体邀功的!”语毕,他微微一笑,左眼角的朱砂痣似要滴出血来似的,在蒙面刺客的惊呼声中,转身跳下悬崖。 蒙面刺客急扑过去,还是晚了一步。 蒙面领头人懊丧地在悬崖边向下张望,悬崖下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怎么办,主子不让杀死骆瀚月啊! “不要!”一声惊怒交加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是夏飞乾,他杀光蒙面刺客立刻向山下跑去,在半山腰碰到了骆汐黛和孙穆,依着他们所指的方向追踪而来。 没想到刚刚来到这里,就见骆瀚月转身跳下了悬崖,只觉得目眦欲裂。 他睁着血红的眼睛瞪视着这六个蒙面刺客,只觉得心中的杀意越来越浓,他们怎么敢伤害骆瀚月?! 他持剑攻向蒙面刺客,招招狠辣无比,这些蒙面刺客很快败下阵来。 他持剑从最后一个蒙面刺客的喉咙上划过,看着蒙面刺客缓缓地倒在地上,他环顾满地的尸体,心中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他的心里突然空了很多,特别的难受空虚。 他这时才明白自己对骆瀚月的感觉,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喜欢上了骆瀚月,可是明白得太晚了,骆瀚月已经不在了,他欲哭无泪,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心里像是缺了一大块。 第109章 跳下悬崖 悬崖下突然传来一点响动,夏飞乾静静地跪坐着,没有任何反应,继而声音越来越大,他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扑到悬崖边向下张望。 听到悬崖上方再没有一点动静,骆瀚月松了口气,这下面有一棵歪脖子树,正好救了他一命。 骆瀚月想要上去,他试了试发现以他的角度和轻功来说,很难上去,难道只能等人来救吗?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上面传来了夏飞乾的呼喊:“瀚月、瀚月。” 骆瀚月听到夏飞乾的声音很是高兴,大声回道:“我在这里,这里有一棵歪脖子树,我跳不上去,你去找根麻绳……” 话还未说完,夏飞乾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他想亲眼看到骆瀚月平安无事的模样。 骆瀚月:“……” 夏飞乾抓起骆瀚月的衣袖仔细地检查着,看到他胳膊上、腿上的剑伤和嘴角的血迹,恨恨地说道:“刚才真不应该让他们死得这么痛快地!” 骆瀚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抓起他的衣袖仔细地检查起来,看到他的身上也有两处剑伤,轻皱眉头:“你看看你身上的伤也不少,一会儿到了上面,我带你去医馆好好包扎一下。” 夏飞乾看到骆瀚月活着心中才有踏实的感觉,其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如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下来。 骆瀚月抬头看了一眼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崖顶,问道:“你有把握上去吗?” 夏飞乾抬头看了一眼,肯定地说道:“没有问题,我带你上去。” 说着他运起内力汇于双足,耳边传来断裂的声音,脚下的树枝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断裂了。 危急时刻,他快速地伸手抓住了骆瀚月身旁的的树枝,才止住下坠的趋势,刚要松口气,却见这根树枝也出现了裂痕。 裂痕逐渐扩大,很快彻底断裂,两人一起坠入了这万丈悬崖。 下坠过程中,碰到很多藤蔓荆棘,骆瀚月让夏飞乾置于自己之上,牢牢护着他,夏飞乾皱起眉头,伸手抱住骆瀚月,身体用力一扭,让自己居于骆瀚月之下,他们飞快地降落下去。 夏飞乾的身上割了数不清的细小的伤口,也减缓了两人的下坠速度,直到他们重重地跌落到一片沼泽地中。 跌这一下夏飞乾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难受至极,眼冒金星,头一歪晕了过去,晕倒前他的脑海里闪过月光下骆瀚月那绝美的侧脸。 过了好半天,骆瀚月最先清醒过来,他抬起头,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树木,身侧是一百多丈的悬崖峭壁,他们还活着吗? 飞乾呢?他低头一看,夏飞乾正躺在他的身下。 夏飞乾双目紧闭,身上那些细小伤口缓缓向外渗着鲜血,骆瀚月轻皱眉头,从夏飞乾的身上找出那些瓶瓶罐罐,挨个倒在地上观察查看,终于找到了金疮药,开始给夏飞乾治伤,幸好自己久病成医,会一些简单的包扎的方法。 等到他把夏飞乾的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一直绷紧的身体松懈下来,才感觉到身上传来的隐痛,喉咙一甜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骆瀚月看着夏飞乾胸前的这一摊血皱紧眉头,他刚刚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就算有夏飞乾垫在身下,五脏六腑还是受了点伤。 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他叹口气,晕倒前脑海中闪过一句话,和夏飞乾认识不到半年就一起跌落了两次悬崖,最近真的是流年不利啊。 又过了很长时间,夏飞乾悠悠转醒,入眼是远方高耸入云的山崖,他眨了眨眼,担忧地看向枕在自己身上的骆瀚月,骆瀚月正紧紧地闭着双眸,眉头紧蹙,看起来很不舒服。 他忙伸手搭脉,幸好,没有性命之虞。 他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喜欢上了骆瀚月,可能是因为骆瀚月是第一个让他感觉到温暖、信任的人吧?这份感情让他不知所措,他也知道骆瀚月喜欢的人不是自己…… 他深深叹了口气,把脑海里纷乱的思绪放到一边,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现身上大大小小的外伤都已经被处理过了,难道是骆瀚月?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没有大碍,于是背起骆瀚月,沿着崖壁徐徐走着。 一天很快过去,他没有找到出路,只找到一个大约十几尺见方的山洞。 第110章 洞中谈心 骆瀚月醒来的时候,天又一次彻底黑下来,他睁开眼睛,看到夏飞乾背对着他,在火堆上全神贯注地烤着四条鱼。 他胸口不大不舒服,忍不住轻声咳嗽起来:“咳咳咳……” 夏飞乾听到声音马上转身跑来,看着他依然没有血色的嘴唇,关切担忧地问道:“瀚月,你终于醒了,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骆瀚月抬起眼眸,看着他这副着急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哪有那么脆弱,”说着又咳嗽了一声,接过他递来的药丸放到了嘴里,“我只是体质虚弱一点而已,你的鱼烤得怎么样了?我饿了。” 夏飞乾放下心来,笑呵呵地拿着鱼回到火堆旁:“你等一等,还要过一会儿才可以吃。” 骆瀚月身体上不适的感觉都已经消失了,他站起身跟着夏飞乾走向火堆:“我和你一起烤鱼,会快一点。” 夏飞乾摇摇头:“你刚刚苏醒,还是好好休息吧,烤鱼我来就可以。”他熟练地在火堆上翻转着鱼,骆瀚月也不再坚持,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不知为什么忽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半晌,鱼的香味飘出来,骆瀚月和夏飞乾的肚子都叫了一声,两人相视一笑。 鱼继续烤着,夏飞乾犹豫了一下,把手中的鱼翻一下面,状似轻描淡写地问道:“瀚月,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骆瀚月轻轻地说道:“没什么,我不足月就出生了,从小身体就比同龄人虚弱,动不动生病,娘亲担心我,不肯让我吃苦学武,我十岁才开始学武,起步晚,武功根基落下了,武功自然没有学好,不过无所谓了,我现在身体强健不少,武功对付一般人也是可以的。” 说着,他转头看到夏飞乾的神情,一笑转移了话题:“飞乾,你小时候是怎么过得?” 夏飞乾知道他不想听自己同情的话语,接着他的问题回道:“我从小是和娘亲两个人相依为命,家里很穷,娘亲在大户人家打工,每到过年的时候,能被赏赐一小块半肥半瘦的猪肉,娘亲会将肉切成方块,烧得红酥酥的让我吃,我曾经发誓长大后挣大钱让娘亲过上好日子,只可惜我还未长大,娘亲就病故了……” 夏飞乾想起自己的娘亲,眼帘低垂,默然不语,眉宇间凝固起化不开的悲伤。 骆瀚月暗叹一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伸开双手环抱住夏飞乾,轻柔地安慰道:“夏大夫和夏夫人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一定会为你骄傲,他们一直在天上守护着你。” 夏飞乾重重地点了点头,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滚落下来。 骆瀚月接着说道:“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娘亲对你可是比对我都好呢!” 夏飞乾听着他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把烤好的鱼递给骆瀚月,“鱼好了。” 骆瀚月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惊叹地抬头看着夏飞乾:“飞乾,你竟然随身带着调味品。” 夏飞乾得意地扬起眉毛:“出门在外可不能委屈自己。” 两个人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不再言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不多时就各自消灭了手里的鱼。 吃饱喝足后,两人开始讨论起如今的情形,一致决定,等明天天亮后,再去找寻出路,于是两人挨着火堆,相继躺下。 过了一会儿,夏飞乾又爬了起来,躺到骆瀚月身边说道:“瀚月,你给我讲睡前故事吧?” 骆瀚月:“……” 骆瀚月扶额叹息一声:“你已经这么大了,还要听睡前故事吗?” 夏飞乾凑近他的脸庞:“瀚月,好瀚月,阿月儿,你就给我讲几个吧?你这一路上只肯给黛儿讲,太偏心了。” 骆瀚月听到这个称呼,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匆忙向旁边挪了几步:“好,我给你讲,以后不许叫我这么恶心的称呼。” 夏飞乾眯起桃花眼,神秘地笑了笑,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自从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决心一直缠着骆瀚月,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骆瀚月想了想,讲起娘亲说过的故事:“从前……” 夏飞乾右手托腮,在骆瀚月讲故事的时候目光在他那倾城绝色的脸庞上来回逡巡,从他左眼角的朱砂痣看到他那一张一合的薄唇,看起来柔软诱人,也不知道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第111章 发现女尸 翌日,他们继续寻找着出路。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骆瀚月突然停住步伐,他抬头迟疑地看着前方不远处,夏飞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悬崖的崖壁下有一个身影趴在地上。 骆瀚月快步走过去,走近了才看到这不是一个人,或者说现在不是一个人。 夏飞乾挑挑眉,露出惊讶的表情:“这里竟然会有一具尸体?是和我们一样跌入悬崖的吗?” 骆瀚月看了眼不远处的崖壁:“有可能,具体的还是等回去以后让仵作检验一下才能知道。” “如今的问题就是,我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回去呢?”夏飞乾摊了摊双手,无奈地说道。 骆瀚月蹲下身子查看起来:“仵作来之前我们先大体查看一下。” “你懂得验尸吗?”夏飞乾惊奇地问道。 “不懂,”骆瀚月摇了摇头,“只是我被派去大理寺任职之后,用空闲时间把所有关于大理寺的书籍都翻看了一遍,包括如何检验尸体,所以一些简单的验尸方法我还是知道的。” 夏飞乾感叹道:“你为了当一个好官真的是特别地认真、努力。” 骆瀚月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允许在我的手上出现一桩冤假错案。”一缕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叶洒到骆瀚月的身上,这一刻骆瀚月的表情是那么认真、那么坚定,过了许多年,夏飞乾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骆瀚月从怀中拿出手帕,轻轻地把尸体翻转过来,让她正面朝上:“这是一具女尸,虽然时间长了衣服有些破败不堪,还是可以看出料子不错,她的肚子有明显凸出,有可能是怀有身孕,一尸两命。”骆瀚月的脸色凝重起来。 夏飞乾站在原地四处查看,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树叶,看不出任何痕迹。 骆瀚月继续检查着:“女尸的身上无明显伤痕,看不出死亡原因,身体上有一些细小的伤痕和撞击的痕迹,看起来像是从悬崖上掉落下来所致,只是不知道是死后掉落下来、生前掉落下来、还是被人给推下来的,这些都需要用验尸工具细细查看。” 夏飞乾走到女尸正下方向上方观看,在这棵树的最顶上挂着一块布条。 他抬脚施展飘逸的轻功踩着树枝向上飞去,很快到了树枝顶端,他摘下布条,踩着树枝轻飘飘地落了回来。 骆瀚月接过布条,浅蓝色的布条上绣着水芙色的茉莉花,与女尸身上的衣服一致。 骆瀚月抿紧薄唇:“看来女尸确实是从悬岩上掉落下来的,尸体表面有些轻微的腐烂,如今已是深秋,秋高气爽,女尸上方又有茂密的树叶遮阳,要形成这样的腐烂,恐怕已经死亡最少四日时间。” 夏飞乾拍手笑道:“阿月儿,你真厉害,我对你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骆瀚月回头瞪了他一眼:“不要这样恶心地叫我!” 夏飞乾笑着摸了摸鼻子,闭嘴不再说话。 骆瀚月站起身向四处观看一下,再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他叹息一声:“只能等仵作过来验尸才能知道详细的情况,为了尽快找到出路,我们分头行动如何?” 夏飞乾坚定地拒绝道:“那伙蒙面刺客来势汹汹,说不定会有漏网之鱼追下悬崖查看我们是否还活着,我们不能分开!” 骆瀚月说道:“好吧,那我们就一起行动,万一遇到蒙面刺客也好有个照应。”说着,他脱下身上那件用青丝绣满华丽图案的月牙色外袍,轻轻地盖在女尸的身上。 女尸的衣服破烂不堪,她的身体裸露不少。 夏飞乾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骆瀚月尊重女尸的举动,心中暗暗赞叹。 “好了,我们走吧,”骆瀚月做好这一切,捡起刚刚放到一旁的鱼竿,说道,“我们昨日是顺着河流向上游走的,今日就向下游走吧。” “好。”夏飞乾答应一声。 骆瀚月扛着鱼竿大踏步走在前方,路上随手钓的那只乌龟随着鱼线的晃动,在他的身后一荡一荡。 夏飞乾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快走几步跟上他问道:“你是不是报复我叫你‘阿月儿’,才给乌龟起‘河小乾’这个名字?” 骆瀚月微微一笑:“你猜?” 夏飞乾再次无语:“……” 骆瀚月继续说道:“既然这里有鱼竿,证明这附近有人居住,我们今日走得远一些,说不定就找到出口了。” 夏飞乾笑道:“既然阿月儿胸有成竹,我就跟着你走了。” 听到这个称呼,骆瀚月再次瞪他一眼,发泄似地用力甩了一下背后的河小乾,大步向前走去。 秋日漫漫,金黄的落叶散了一地,踩着一路秋叶,他们走到午时二刻还未走出去不由得有些沮丧。 第112章 林坊县衙 一个女声远远地传来:“二哥、飞乾哥哥,你们在哪里?” 骆瀚月闻言激动地站了起来,高声喊道:“黛儿,我们在这里。” 骆汐黛向他们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快地跑着,当她远远地看到骆瀚月和夏飞乾的时候,脸上露出又喜又悲的表情。 她扑到骆瀚月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哽咽道:“二哥,我终于找到你和飞乾哥哥了,我找了你们好久啊!呜呜呜呜……” 骆瀚月看着她脏乎乎的脸庞,有些心疼,抬手轻轻地理顺她额前的碎发:“你这几日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看起来清瘦了好多。” 孙穆也激动地看着骆瀚月:“小姐哪里是没有好好吃饭,这几日她每天茶饭不思,跟着衙役满山遍野地寻找你们,就差把这座山掀翻过来了。” 夏飞乾捏捏骆汐黛的脸庞,故意转移话题:“有你飞乾哥哥在,你二哥绝对不会有事情地,你看看你咋还哭上了,脸上哭得跟个小花猫似地,羞不羞。” 骆汐黛被他一打岔,悲伤的情绪消散不少,侧头对着他吐了吐舌头,重重地哼了一声。 骆瀚月笑着看他们打闹,等他们安静下来,他抬头看着林坊县的衙役说道:“我们在崖底发现了一具女尸,就在那个方向。” 衙役甲一愣,脸色变了变,转身对着身后一人叮嘱道:“你沿着骆大人所说的方向走过去,找到尸体后守在那里。” 说完他对着骆瀚月和夏飞乾拱手一礼道:“骆大人、夏大人,我们先送你们回县衙,再去找王仵作过来验尸。” 骆瀚月知道这里是林坊县的地界,这件案子自然由林坊县的县衙接管,于是没有多说什么。 见到他们,张县令诚惶诚恐:“两位大人恕罪,下官身为林坊县的父母官却没有管理好林坊县,让两位大人在下官管辖的范围内遇刺,实在是罪该万死啊!” 骆瀚月拱手道:“张县令不必自责,这伙刺客可能是外地的强盗土匪流窜过来的,我们这次杀死这么多人,想必他们也不敢在林坊县继续停留,不过张县令还是要加强戒备啊,万事小心。”他和夏飞乾商量过,这次刺客的武功路数与瑞王殿下当初派来的刺客相似,所以必须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张县令忙道:“一定一定。” 骆瀚月接着说道:“我们在悬崖下发现了一具女尸,需要你们县的王仵作去检验一下。” “什么?”张县令一愣,看向衙役甲说道,“立刻去叫王仵作过来。” 衙役甲领命而去,张县令看着骆瀚月等人说道:“大人,下官在县衙为你们准备好了房间,不如休息几日再离开?” 骆瀚月摇摇头:“多谢张县令好意,你们还有案子要查,我们不便多加打扰,更何况我们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该回去了,就此告辞。” 张县令见状也不好再挽留,亲自送他们离开县衙。 他们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关城门前回到了凌嘉城。 侯府众人已经睡下,夏飞乾小心地把河小乾放入家中的池塘中,看着他一个翻身沉入水底,嘴角抿出一抹笑意,河小乾啊河小乾,你暂且孤单几日,过几日我就去捉一只河小月与你作伴。 第113章 意外发现 第二日骆在全、朱静婉等人看到他们好一阵闹腾。 骆瀚月按照他们事先说好的借口解释一番,听到是遇见女尸才耽误回来,朱静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骆在全板着脸训斥道:“以后万不可这么冒失,你可知你们的娘亲担心得每夜都睡不好觉!” 骆瀚月和骆汐黛歉意地向朱静婉拱手行礼道:“娘亲,孩儿错了。” 朱静婉温柔地笑笑:“没事就好,你们突然传信有事要晚回几天,我担心你们遇到了麻烦,幸好没事,回来就好。” 骆汐黛拥抱住朱静婉,撒娇道:“娘亲,我在外边这几日馋死娘亲做的花生酪了。” 朱静婉抬起右手,用食指轻点了一下骆汐黛的额头,宠溺地笑了:“好,今日午饭时就给你做。” 骆瀚月抿嘴莞尔一笑:“娘亲就只宠黛儿,我也想吃。” 朱静婉被他们逗得心中再无一丝担忧,笑呵呵地说道:“好好好,都给你们做,中午黛儿先吃,晚上的时候我做一大碗,飞乾也一起尝一尝。” 夏飞乾一对清莹秀澈的桃花眼,仿佛一泓清泉盈盈流动,此刻笑得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我早就听瀚月夸过夫人的手艺好多次,终于有机会一饱口福了。” 众人又笑闹几句,骆瀚月和夏飞乾方才赶去大理寺点卯。 他们首先去拜见王朗,王朗关切地询问了几句,他们用早已想好的理由解释一番,王朗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同一时间,凌嘉城的某个府宅之内。 “不是和你们说了只是警告一下吗?”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一个茶杯被震得摔到地上,啪嗒一声碎成两半,“竟然让他们掉下悬崖?你们差点阻碍我的大计!” 两个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反驳。 一个身材魁梧的独臂男子安慰道:“主子不用过分忧虑,他们已经平安回到了凌嘉城。” “真是废物,养你们有何用?”那人还是气愤难消。 外边突然传来敲门声:“主子,来了一只信鸽。” “拿进来,”他沉声道,又看了脚边跪着的两个人,冷哼一声,“自去罚戒堂领五十鞭!” “是。”那两个人恭敬地退出去,与进来的高瘦男子擦肩而过。 “主子,你看。”高瘦男子双手托着信鸽走到他的面前。 他接下信鸽脚上的纸条看了几眼,气愤地揉碎了扔到地上。 “主子,怎么了?”独臂男子问道。 “哼,是他来信,警告我们不要忘记联盟的事情,绝不能有下一次!”他面色很是难看。 独臂男子沉吟片刻说道:“主子,如今还要靠玄天教的力量才能完成我们的大业,还是要多多隐忍一些。” “哼,我已经隐忍了二十多年,如今大业将成,肯定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他深吸一口气,很快冷静下来,“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独臂男子见他冷静下来,也不再多言。 …… 几日过去,没有一件案子,骆瀚月难得清闲了几天。 这日午时一刻,夏飞乾拽着骆瀚月去全璐美吃饭:“走吧,我早已托人定好位子,也点好饭菜了,有元嫚儿做的狮子头呢。” 骆瀚月无奈地摇摇头,跟着他向外走去。 走到全璐美的门口,刚好见到几个京兆府的衙役拿着画像从里边走出来。 衙役看到他们,拱手行礼:“骆大人、夏大人。” 骆瀚月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在找谁?” 衙役把画像伸展开,恭敬地回道:“有一个妇人来县衙报案,他们府的小姐已经失踪好几天。” 骆瀚月看着那幅画像愣住了,就算悬崖下那个女子的脸上沾满泥土,就算她的脸因时间过长有些腐烂,他还是能依稀看出她曾经清秀漂亮的模样,和这个画像一模一样。 夏飞乾也注意到了,也是一愣。 第114章 接手疑案 骆瀚月忙问道:“那个妇人现在在何处?” 衙役恭敬地回道:“她正在京兆府内。” “带我们去,我们知道这个……女子现在在何处。”骆瀚月说道。 衙役表情一喜:“好,两位大人随小的来。” 刚刚走进京兆府的大门,就听到里边有一个妇女大声哭泣的声音:“我的儿啊,你到底去了哪里啊?呜呜……” 骆瀚月走过去问道:“你说这个女子是你家小姐,你是哪一户人家?” “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妇女穿着小袖短襦,下着紧身长裙,裙腰高系,以丝带系扎,看起来不是普通人家,她狐疑地打量着骆瀚月。 京兆府尹郭缙见骆瀚月、夏飞乾走了进来,匆忙迎上前去:“骆大人、夏大人,你们来此是有何贵干?” 骆瀚月表情凝重:“我见过画像上的女子。” “你见过我家小姐?”妇女听到这话态度立刻变了,“你在哪里见到的我家小姐?她过得好吗?” 听着这一连串的问题,骆瀚月明白妇女是真心关心那个女子的,只可惜…… “她如今应该在林坊县的县衙内,只是……”骆瀚月话未说完,妇女焦急地向外走去。 骆瀚月忙拦住她:“林坊县距这里并不近,不如我们驾马车送你一程如何?”他对于这具女尸也是有些耿耿于怀,去看一眼张县令调查的情况也好。 妇女一愣:“如此就多谢两位大人了。”态度瞬间变得温和许多。 骆瀚月向京兆府尹借来一辆马车,对夏飞乾说道:“你回去大理寺和王大人说一声,我要去林坊县一趟。” 夏飞乾轻松地跳上马车,回头对着惊讶的骆瀚月微微一笑:“我来给你们驾马车,至于回去报信嘛……” 他在京兆府的衙役中随便挑了一个人说道:“就麻烦你去大理寺跑趟腿了。” 衙役恭敬地说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办理妥当。” 骆瀚月看着眼前的一幕,无奈地笑了笑,和妇人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悠悠地跑着,骆瀚月看着妇人不停向马车外张望的神情,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还未等他想好,马车已经抵达了林坊县的县衙。 张县令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见到骆瀚月和夏飞乾,愣愣地行礼:“两位大人来县衙是有何事?有事尽管吩咐,下官一定会立刻去办。” 妇女见到张县令,急忙问道:“我家小姐在哪里?” 骆瀚月解释道:“就是那日我们发现的女尸。” “哦哦,你随我来,我张贴了好几天的告示,终于有人来认领了。”张县令说着带着他们向仵作房走去。 妇女呆呆地站着没有动弹,不敢置信地问道:“女……女尸?” 骆瀚月叹息一声,把发现女尸的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妇女哀嚎一声跟着张县令走向仵作房。 走进仵作房,妇女看清床上女尸的模样,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女尸已经被王仵作清理一番,看起来整洁许多,身上的伤痕也没有之前那么狰狞,幸好秋日天气凉爽,尸体停放了几日未全部腐烂,勉强能看出原本的面目。 妇女坐在地上哭个不停,骆瀚月又问了一遍:“这是哪一户人家的小姐?” 妇女哽咽道:“我家老爷是礼部侍郎卫浩,小姐是他的嫡女卫淑萱,民妇是小姐的乳娘,五日前老爷和小姐吵了一架,小姐一气之下离府而去,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老爷生气不肯让我们去找,是民妇忍不住偷着去报了官。” 张县令愣住了,没想到这个女尸的身份他完全招惹不起。 骆瀚月转头看向张县令:“案子破了吗?” 张县令吐吐吞吞地说道:“经……经我们检验尸体以及勘验现场,卫小姐是意外坠山而亡。” “小姐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呢?”妇女继续哀嚎。 骆瀚月轻皱眉头:“从凌嘉城坐马车来此都要接近半日行程,她一个女子是怎么做到怀着孕独自来到此地?仰天山又高又陡,那日我们四人爬山都有些吃力,她一个孕妇是怎么爬上去的?她又为什么要爬山呢?这些事情都搞清楚了吗?” 张县令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骆瀚月眉头皱得更深了,没想到林坊县破案如此草率,根本没有用心去查! 夏飞乾看出张县令的为难,双手环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张县令,这个案子照目前来看疑点甚多,死者身份又特殊,不如交给大理寺如何?” 张县令一听,忙不迭地点头:“夏大人所言极是,此案下官实在是难以审理,这就回去让书吏修书一封,连同卷宗一起递交大理寺。”这个烫手山芋终于送了出去,他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骆瀚月看着张县令的破案态度,摇了摇头,很是不赞同。 两日后,县衙的书信和卷宗就递交到大理寺寺正的桌子上,寺正不敢耽搁,立刻交给了大理寺少卿骆瀚月。 骆瀚月向王朗主动请示他想负责这个案子,王朗点点头,就把案子交给了他。 第115章 线索查找 骆瀚月找来田崇,命他带着衙役和冯璟宇去林坊县的县衙交接尸体等事宜,重点去仰天山查看一下线索,田崇领命而去。 骆瀚月又找来夏飞乾、王微冲,让他们带着几个衙役随自己去卫侍郎府一趟,夏飞乾笑着答应下来。 走到卫侍郎府,里边的下人问过卫浩之后带他们走了进去。 卫浩看到他们脸色不是很好,骆瀚月恭敬地说道:“卫大人,我们来此是为了令爱卫淑萱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她……” “听说了,这个乳娘就是多事,卫淑萱既然离开,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了,她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关系!”卫浩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王微冲露出不高兴的神情:“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她好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狠心?她都能干出与人私通怀孕的事情了……”卫浩说到一半意识到说漏嘴匆忙止住话头,重重地哼了一声,“她反正不是死在我的府中,你们来问也不会有任何线索,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骆瀚月轻皱眉头:“卫大人,既然你不想多说,就请将乳娘叫出来,我们有事情想问她。” “你去把刘嬷嬷叫过来。”卫浩指着一个下人说道。 说完,卫浩对着骆瀚月随意地拱了拱手:“骆少卿,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奉陪了,骆少卿请自便。”说着大踏步走了出去。 骆瀚月拧起眉头,王微冲愤愤不平地说道:“卫小姐摊上这样一个爹真的是……” 骆瀚月轻轻地摇了摇头,止住王微冲的话:“不用多说,查案要紧。” 刘嬷嬷来时双眼红肿,眼下布满红血丝,看起来自从回来后就一直没有睡好。 看着她哀伤的模样,骆瀚月的语气刻意放得轻柔一些:“刘嬷嬷请坐,我问你,你家小姐是何时离开的府邸?” 刘嬷嬷坐下缓缓说道:“是八日前,小姐与老爷大吵了一架,回房后哭坐一段时间,当日下午便收拾包袱离开了府邸。” “那她是为何与卫大人吵架呢?”骆瀚月又问。 刘嬷嬷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支支吾吾地,骆瀚月脑中灵光一闪:“是因为你家小姐怀孕的事情吗?” 刘嬷嬷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我刚听卫大人说你家小姐是……”骆瀚月顿了顿,仔细斟酌着话语,“是与人……私通怀孕地,你可知道是谁?” “还能是谁?就是那个杀千刀的庞鸿文,他枉读圣贤书,鬼不成鬼,贼不成贼,勾引我家小姐,败坏我家小姐的名声,便是满腹文章,做出这些事来,也不算什么才子!”刘嬷嬷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庞鸿文?他是谁?”骆瀚月追问道。 王微冲说道:“如归楼里总有一群才子在院子里吟诗作对,其中一人就叫庞鸿文,听说他才气不错,只是屡屡不得高中。” “呸,什么才气不错,不就是一个穷酸书生,还吹嘘什么空有满腹学问无处施展,真有才能的话早就高中状元了!这只不过是那些没有本事的人的托词罢了,学问不成花言巧语的本事倒是挺好,可怜我家小姐通文知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甚少出府,对人的戒心太低才会被他给诱骗,呜呜呜呜……”刘嬷嬷说起庞鸿文直气得是七窍生烟。 夏飞乾问道:“你家小姐与庞鸿文认识多久了?” 刘嬷嬷皱起眉头沉思片刻说道:“具体多长时间恐怕要问彩云,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整日和小姐同进同出,她肯定清楚。” 骆瀚月点点头,又问道:“你家小姐那日离开府邸是自己离开还是与庞鸿文一起离开的?” 刘嬷嬷确定地说道:“应是自己离开的吧?那日上午小姐和老爷大吵一架,下午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当时有人陪着你们家小姐吗?”骆瀚月再问。 “彩云一直陪在小姐身旁劝慰她。” “麻烦嬷嬷去叫彩云过来。” 刘嬷嬷点头离开,很快带着彩云走了回来,彩云低头擦拭着眼泪,两眼红肿,看起来刚刚被人训斥过。 骆瀚月看了一眼刘嬷嬷的神情,明白是她训斥的彩云。 “你知道庞鸿文和你家小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骆瀚月轻柔地问道。 彩云点点头,擦着眼泪说道:“是一年之前,那时夫人生了一场大病,奴婢陪着小姐去仰天山上的凌云寺上香祈福,出大殿时小姐的手帕掉在了地上,是庞公子给捡起来的。” “什么庞公子?他配称为公子吗?他就是一个坑蒙拐骗的无耻之徒!”刘嬷嬷气愤地说道。 彩云吓得止住了话头。 骆瀚月轻声说道:“后来呢?” “小姐向庞……庞鸿文道谢,两个人聊了几句,这是第一次见面,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彩云继续说道,“谁知有一次奴婢陪小姐上街的时候遇到登徒子,是庞鸿文替我们赶跑的,小姐就和他多聊了几句,两个人相谈甚欢,小姐为表示感谢特意请庞鸿文吃了一顿饭,不过我们没有在酒楼吃饭,付过钱我们就走了。” 彩云哽咽道:“小姐说她从来没有对庞鸿文动心,只是见他谈吐不凡,知晓他心怀雄伟抱负,所以想为他向老爷引荐一番。” “这话也就哄哄你,没有私情小姐会屡次见他?”刘嬷嬷恨恨地一跺脚。 “有几次是小姐想考察他的心性,才女扮男装去了凌嘉城才子常常一起吟诗作对的如归楼,”彩云辩解道,“小姐说了,她要确保庞鸿文确有真材实料才会引荐给老爷。” “呸,你……”刘嬷嬷还欲再骂。 骆瀚月给夏飞乾使了一个眼色,夏飞乾笑着走到刘嬷嬷身边,拱手道:“刘嬷嬷,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和你聊聊,不如我们移步别处?” 刘嬷嬷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大人请。”走时她又深深地瞪了彩云一眼。 夏飞乾回头对着骆瀚月眨了眨桃花眼,笑眯眯地跟着走了出去。 第116章 离家出走 骆瀚月看着彩云,柔和地说道:“你现在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这是为了你家小姐。” “小姐考察过庞鸿文之后,觉得他确实有些本事,回来就向老爷举荐了他,老爷看过他的文章之后,举荐他去京兆府当了一个书吏,”彩云哽咽道,“庞鸿文感念老爷的知遇之恩,经常带些礼品来府中走动,有一次小姐在屋中弹琴被他听见,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箫与小姐合奏一曲,小姐很是高兴,自那以后他们经常隔着院墙一起合奏。” “之后你家小姐就慢慢喜欢上了庞鸿文吗?”王微冲好奇地问道。 彩云有些不确定:“奴婢曾问过我家小姐是不是对庞鸿文动了心?小姐说她对庞鸿文只是‘伯牙遇知音’之情,并无男女之爱。后来夫人病好了,奴婢和小姐一起去还愿,恰巧又碰到庞鸿文,原来他经常去凌云寺帮忙。那日突下大雨,我们的马车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突然暴躁起来,小厮拉不住被它跑走了,我们被迫留宿在凌云寺。当晚奴婢照顾小姐睡下后就去隔壁屋子睡了,第二日奴婢去叫小姐起床,她起得很迟,说身体很不舒服,我们又多留了一日。” “这段时间庞鸿文在哪里?有去找过你家小姐吗?”骆瀚月问道。 “庞鸿文一直在寺庙里忙来忙去,帮着打扫卫生什么的,寺庙里的僧人对他赞不绝口,后来小姐身体好了一些,是庞鸿文用他的马车把我们送回了府,为了避嫌,他要和小厮一起在外边赶马车,小姐过意不去,说他们行得正坐得端,多次劝说后庞鸿文才同意坐在车内,庞鸿文真是一个正人君子,一路上并未有逾矩的行为。” 彩云顿了顿接着说道:“从寺庙回来后没有多久,老爷给小姐定了一门亲事,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家的嫡次子元鹏,有次奴婢陪小姐出门买头饰,在银楼碰到了元鹏元公子,就是小姐的未婚夫婿,小姐守礼节地和他聊了几句,他是给自己妹妹买首饰,还让小姐帮着参谋,最后送给小姐一支发簪作为谢礼,奴婢见元公子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回去的路上问小姐是元公子好还是庞公子好,小姐轻轻地拍了一下奴婢的头,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是无法反抗的,以后切莫说这样的话。” “你家小姐和庞鸿文没有什么交集吗?”王微冲挠挠后脑勺,奇怪地问道。 彩云的脸色变得黯然:“不是,大约十几天后,我们和老爷夫人一起爬飞云山,老爷还特意邀请了元公子一家,一路上小姐和元公子相谈甚欢,中途奴婢陪小姐去如厕,奴婢守在外边,小姐过了许久才回来,回来之后小姐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她让奴婢去和老爷夫人说一声,她身体有些不舒服想早些回府。” “老爷夫人就让奴婢陪小姐回府。等到了府门口,小姐说她有事要办让奴婢独自回府,并且叮嘱奴婢要保密,奴婢想陪着去小姐坚决不肯,奴婢无可奈何又放心不下小姐,就偷偷跟着她,见她走到巷子口上了一辆马车,风吹起布帘,奴婢发现马车内坐着的就是庞鸿文,”彩云叹息一声,“奴婢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过了两个多时辰小姐才回来,刚好赶在老爷夫人回来之前,所以没有人发现。” “你就不问问你家小姐去哪里了吗?”骆瀚月问道。 彩云神色黯然地说道:“奴婢问了,小姐不肯说,又过了两个月凌嘉城中传出小姐和庞鸿文私通的消息,老爷质问小姐,小姐坚决地否认这件事情,老爷就相信了,派人四处打听谣言是谁传出来的,他要严惩不贷,结果一直没有找到人,谣言却越传越烈,连元公子一家都派人来询问。” “为了以证清白,老爷决定把婚期提前,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算命先生找上门,说他算出小姐身怀福星,这个孩子有大富大贵之相,老爷让小厮把那人打了出去,又不放心地找来大夫把脉,发现小姐确有三个月的身孕,老爷大怒质问小姐,小姐不肯承认,说她和庞鸿文是知己,一直相敬如宾从不逾矩,老爷怒极把小姐关了起来,还派人去抓庞鸿文。”彩云说道。 彩云接着说道:“恰巧这时庞鸿文因为母亲重病离开了凌嘉城,老爷抓了一个空,和元公子的婚事也作罢了。老爷偷着找来外地的大夫打胎,谁知道找来的大夫说孩子月份不小了,打胎有可能一尸两命,老爷气得把那个大夫赶出了府门,又继续找大夫。大夫还未找来,小姐又和老爷吵了一架,奴婢安慰小姐良久都不奏效,小厮张桓找来,说外边有一个乞丐给他一封信让他交给小姐,说是很重要,关乎小姐的终身大事。” “奴婢不敢怠慢,立刻拿给小姐看,小姐看完止住了哭泣,呆呆地坐着,奴婢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小姐突然开始收拾包袱,奴婢百般劝阻小姐都不听,她收拾好包袱就离开了,奴婢要跟着去小姐也不同意,就这么孤身一人走了。老爷知道后说就当没有这个女儿,谁也不能去找,从此就再也没有小姐的消息了,”彩云说到后来又哭起来,“小姐怎么这么傻啊,她处处维护庞鸿文,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那封信呢?”骆瀚月问道。 “被小姐带走了,奴婢也不知道信的内容,”彩云哭着跪倒在地:“求求大人一定要找出凶手为我家小姐报仇!” “我会的。”骆瀚月坚定地保证道。 第117章 见庞鸿文 出了侍郎府,骆瀚月对王微冲说道:“你带人去如归楼,找到庞鸿文后把他带到大理寺,如果不在就去他家找他。” 王微冲答应一声,带着几个衙役离开。 夏飞乾摸摸鼻子问道:“你想去哪里?” 骆瀚月说道:“我们去找守城的将领。” 凌嘉城城门当值的将领看到骆瀚月和夏飞乾匆忙拱手行礼,骆瀚月说明来意,将领思考片刻叫来十个人:“大人,这十人就是这八天当值的人。” 骆瀚月拱手道:“多谢,你先去忙吧,我们问完就走。” 将领答应一声离开。 骆瀚月在十人中扫视一圈,看到了那个瘦小的少年田辉,田辉也认出了他,见他看过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大人好。” 骆瀚月笑了笑:“你怎么来了守城的队伍?” 田辉挠挠后脑勺,憨憨地笑道:“张大人让草民在每个地方都呆一呆,多学一些东西。” 骆瀚月微微一笑:“张大人对你很好,你可要好好学。” 田辉重重地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草民会的。” 骆瀚月点点头,开始说起正事:“八日之内,你们可有见过一个碧玉年华的女子孤身一人出城?她穿一身浅蓝色罗裙,衣服料子极佳。” 几人想了片刻,皆摇了摇头,骆瀚月有些失望,转头看到田辉还在皱眉思索,问道:“你见过她吗?” 田辉犹豫地点了点头:“草民有可能见过那个女子,她坐在一辆马车内,驾车的是一个男子,身材微胖,穿着灰色麻布衣裤,下巴上留着一大把胡子。” 骆瀚月匆忙问道:“只有他们两个人吗?” 田辉点点头:“草民认真地检查过,确无他人。” “那你看到他们出城后去了哪里吗?”骆瀚月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们沿着官道一路向南走的。”田辉认真地回道。 骆瀚月陷入沉思,林坊县就在凌嘉城的南边,看方向他们去的就是林坊县,那个男子又是谁? “你跟我们回大理寺,我们需要那个男子的画像。”夏飞乾说道。 田辉点头答应下来。 回到大理寺的时候,王微冲刚好带着庞鸿文回来了。 王微冲拱手道:“骆少卿,庞鸿文正在家里吃饭,被下官带了回来。” 骆瀚月看着眼前站立的男子,他身穿水墨色衣、头戴一片毡巾,小麦色皮肤光滑如玉,鼻梁如峰,嘴角轻勾,未语先含三分笑,带着一丝轻佻的感觉,这就是卫淑萱喜欢到为他不顾礼教未婚先孕的人吗? 庞鸿文行了一个礼:“骆大人,不知道叫在下来此是有何事?” 这个人看起来不卑不亢,来到大理寺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不好对付啊,骆瀚月想了一会儿,对王微冲说道:“带他去戒律堂。” 看到王微冲等人离开,骆瀚月让康同安带田辉去画像。 等众人离开,夏飞乾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半眯起来,明知故问:“你不去审问庞鸿文吗?” “先晾一晾他,我们吃完饭再去。”骆瀚月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左眼角的朱砂痣让他的样貌平添了一丝妩媚。 夏飞乾哈哈大笑起来,快走几步跟上骆瀚月的步伐,抬起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亲昵地说道:“阿月儿,你越来越狡诈了呢,不过我喜欢。” 骆瀚月听到这个称呼转头瞪他一眼,身子一缩离开夏飞乾的掌控,加快了脚步。 孙穆正在左阁内等待着,见他们两个人走进来笑道:“二公子、夏公子,今天夫人亲自动手做了一道菜,你们快尝一尝。” “娘亲做的?”骆瀚月愣了一下,脸上漾起一抹笑意,“真好。” 不一会儿,红烧排骨、清炒藕片、飞龙汤就摆在了桌子上。 孙穆笑着说道:“这道清炒藕片就是夫人做得。” 夏飞乾拿起筷子率先夹起一片藕片吃着,连连点头:“口感脆爽、味道鲜美,夫人手艺真好。” 说着他为骆瀚月夹去几片:“阿月儿,你快尝尝。” 骆瀚月微微一笑:“娘亲手艺一绝,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 他们两个人快速地吃饱喝足,孙穆收拾好碗碟就回了侯府。 康同安敲响房门:“骆大人,画像画好了。” 骆瀚月忙让他进来,画像上是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衣着普通,他轻皱眉头。 “你发现什么了?”夏飞乾问道。 骆瀚月不确定地说道:“没有,不过这个人的衣着气质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时放下。 他把画像交给康同安:“你先拿画像去侍郎府询问,之后在全城搜查他的下落。” “是,骆少卿。”康同安领命离去。 “不知道庞鸿文现在如何了?我们去会一会他吗?”夏飞乾眯起桃花眼笑道。 “我正有此意。”骆瀚月回以笑容。 庞鸿文正站在戒律堂,身前有两个大理寺衙役守在那里,他四处张望着,许久都不见有人来问他。 他渐渐有些沉不住气,看向衙役甲笑着问道:“这位大人,你们叫我来到底是有何事?” 衙役甲目视前方,丝毫不理会他。 他觉得有些无趣,只得继续打量着前方桌椅。 “咚咚咚……”一阵脚步声传来,他回头看去,骆瀚月和夏飞乾走了进来。 他匆忙站直,恭敬地行礼道:“在下庞鸿文,见过两位大人。” 骆瀚月坐到桌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他,问道:“你可知叫你来所为何事?”语气严厉。 庞鸿文疑惑地摇摇头:“在下不知,还请大人告知。” “你和卫侍郎之女卫淑萱是什么关系?”骆瀚月严肃地问道。 庞鸿文面露犹豫的神色,静默不语。 “你不说是想大刑伺候吗?”夏飞乾冷哼一声。 庞鸿文匆忙说道:“在下和淑萱是真心相爱,请大人明鉴。” “我问你,八日前你在哪里?”骆瀚月沉声道。 “八日前?”庞鸿文认真地想了片刻,“家母病重,八日前我赶回老家伺候她。” “你老家在哪里?”骆瀚月接着问道。 庞鸿文回道:“在东阳县的胡林古村,东阳县距离凌嘉城不远,坐马车两天就到了。” 骆瀚月对着衙役甲招招手:“你去找王微冲侍卫,让他带人去东阳县的胡林古村,调查这八日庞鸿文的行踪。” “是,大人。”衙役甲领命离开。 第118章 情谊甚笃 骆瀚月看向庞鸿文接着问道:“你知道卫淑萱如今是什么情况吗?” “她应该在府中待着吧?”庞鸿文有些迟疑。 “她死了。”骆瀚月双眸如炬地看着庞鸿文,观察着他的表情。 庞鸿文一愣,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大人,你说什么?淑萱死了?在下回老家之前她还好好地,怎么会死了?呜呜……淑萱啊,你怎么就死了?呜呜……”庞鸿文抬起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 骆瀚月见他神色如常,不似作伪,继续问道:“你和卫淑萱之间是怎么回事?” 庞鸿文哽咽道:“都是在下的错,我与淑萱在仰天山上的凌云寺中结识,我对她一见钟情。本以为分别后此生不会再有交际,谁知后来我又无意中在凌嘉城内救下她,我们那次相谈甚欢,渐渐互生情愫,但是我只是一个没有功名的穷书生,怎么敢高攀礼部侍郎府的千金大小姐,于是强忍心痛拒绝了淑萱的示好。” “唉,谁知道淑萱并不死心,”庞鸿文叹息一声,“她向卫侍郎举荐了我,让我去京兆府当了一个书吏,我感念卫侍郎的大恩大德,经常带些礼品去府中走动,有一次恰巧听见淑萱弹琴,忍不住拿出随身携带的箫与她合奏一曲,我们互相明了了对方的心意,我也不再压抑自己,自那以后我们经常隔着院墙一起合奏。” “淑萱是一个好女子,她为了维护我,不想卫侍郎认为我立身不正引诱她,坚决不肯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答应她今年会试高中之后,风风光光地来她家提亲,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没想到卫侍郎为淑萱定下一门亲事,淑萱知道后一直很难过。”庞鸿文叹息道。 “那次卫侍郎邀请翰林学士一家爬飞云山,恰巧我与几个好友也相约爬山,我们远远地看到了对方,淑萱怕我误会,离席找到我解释一番,我看那元公子一表人才,忍着心中痛楚劝她接受元公子,她生气地质问我:‘难道在你的眼中我就是这样背信弃义、在乎门第的女子吗?’我听到淑萱此话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感,第一次逾矩,紧紧地抱住了她,我们两个人互诉了衷肠,相互表明自己的决心。” “后来我看时间过去许久,劝她回去,她突然说道:‘庞郎,我们……我们生米煮成……这样爹就不能再让我嫁给元公子了。’听到她的话,我的脑海中嗡得一声一片空白。我看着她那含羞带怯的模样,看着她肯为我牺牲到这种地步,我的心中满满得感动,在下何德何能啊,竟然能被这样的女子爱着!”庞鸿文渐渐激动起来,双眸满含泪水。 “然后呢?”夏飞乾听得津津有味。 “我本来坚决不同意,我怎么忍心让淑萱因我而背负骂名,我怎么忍心让这么美好的女子受到一点点伤害?可是淑萱一直坚持,她哭了,看到她的眼泪我心软了,只得答应下来。” “淑萱回去后找了一个借口离开,我也找托词离开友人,早早地等在侍郎府附近,我们一起去了我的家中……云雨之后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此生绝不负淑萱!” “再后来淑萱惊喜地告诉我她怀孕了,我很高兴,更加勤奋念书,本想今年定会高中,之后风风光光地去侍郎府提亲,谁承想突然收到家母病重的消息,我只得匆匆忙忙地赶回老家,今日方才回来,就听到……呜呜呜呜……”庞鸿文捂着脸痛哭起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淑萱一人留在凌嘉城,呜呜呜呜……” 夏飞乾趁没有人注意,附到骆瀚月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表情不似作伪,他们两个人看起来是真心相爱啊,你觉得他还有嫌疑吗?” 骆瀚月抿紧薄唇,附到夏飞乾耳后,同样压低声音:“具体还是要看王侍卫调查的情况。” 夏飞乾感受着骆瀚月随着话语呼出的气息吹到自己的耳朵上,只觉得无比享受,他眯起桃花眼,笑得很是开心。 骆瀚月等庞鸿文渐渐止住哭泣,又问了一个问题:“城中突然有你和卫小姐私通的消息,是你传的吗?” “当然不是!”庞鸿文义正言辞地说道,“是那日我们云雨之后,淑萱从我家中离开,恰巧碰到来找我的好友,我对好友再三叮嘱,没想到他们有次喝醉酒还是说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城中就到处都是关于我们私通的消息了,唉,我对不起淑萱……”说到这里,庞鸿文又悲从中来,大哭起来。 骆瀚月没有想问的了:“好,你可以走了。” 庞鸿文抬头看着骆瀚月,犹豫一下问道:“大人,淑萱是怎么死的?她的尸体现在在哪里?我可以去看看吗?” “她不是死在凌嘉城,尸体还在外地未运送回来,具体死亡原因还在调查中。”骆瀚月说道。 庞鸿文有些失望地点点头,跟着衙役乙向外走去。 夏飞乾双手环抱于胸前,挑挑眉说道:“我们也走吧,案子查到现在没有一点头绪啊。” “是的。”骆瀚月紧皱眉头,站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院中,听到前边吵吵嚷嚷地,似乎有人在争吵着什么。 骆瀚月和夏飞乾互相看了一眼,奇怪地走了过去。 他们转过一个弯,看到院中田梓明正在和什么人争论着,仔细一看是刑部来人了。 第119章 刑部接手 田梓明不高兴地说道:“姜侍郎,这件案子是由大理寺负责的,你们刑部说接手就接手,恐怕不合适吧?” 刑部衙役正前方站的正是刑部左侍郎姜文路,姜文路冷哼一声:“礼部侍郎卫浩来刑部报案,让我们调查卫淑萱死亡的真相,这件案子以后就由我们全权负责,你们就不要过问了。” 姜文路看了一眼庞鸿文,态度冷淡:“这个人就是此案的关键人物庞鸿文对吧?他就由我们带走了,至于卫淑萱的尸体,等运送过来记得第一时间给我们送去,连同验尸单一起,告辞。” 骆瀚月轻皱眉头,知道没有办法阻拦刑部带人,案件当事人报了官,大理寺无权继续调查下去,只是依照卫侍郎之前狠心的态度,怎么会突然去刑部报官呢? 等到刑部的人离开,骆瀚月还在沉思着,田梓明看他这样以为他心里不舒服,走过来安慰道:“骆少卿莫要难过,这件案子就让刑部头疼去吧,你正好歇一歇。” 骆瀚月笑了笑,真诚地说道:“我明白,多谢田少卿。” 既然这件案子刑部介入了,他们也无权过问。 傍晚时分,田崇和冯璟宇带着尸体回来了。 骆瀚月第一时间走进仵作房找冯璟宇,他对于卫侍郎突然转变态度心存疑虑,总放不下心。 冯璟宇见他进来,把验尸单递给他,说道:“她死亡了大约八、九日的时间,表面看不出明显致死原因,我仔细查验发现,她全身多处骨折、脏器破裂,确认是坠崖而死。” 骆瀚月轻皱眉头:“现场有找到别的线索吗?比如信之类的,能确定是自己坠崖而死还是别人推她坠崖的吗?” 冯璟宇摇了摇头:“没有发现信件,现场脚印杂乱,林坊县的衙役根本没有保护好现场,已经发现不了别的线索了。”说到后来露出气愤不已的表情。 “好。”骆瀚月无奈地点点头。 康同安调查一天也未找到画像中的人,侍郎府中人并未见过他,案子又陷入了僵局。 入夜,瑞王府之内。 “瑞王殿下,下官已经按你的吩咐去刑部报官,以后小女的案子就由刑部审理了。”礼部侍郎卫浩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道。 “你快起来,在地上跪着干什么!”瑞王公仲昊英走过去扶起卫浩,让他在一旁坐下。 卫浩恭敬地坐好,公仲昊英关切地说道:“令爱的死,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这个案子交给姜侍郎,你尽管放心,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那个什么庞鸿文竟然敢诱骗令爱,本王一定会叮嘱姜侍郎为你和令爱讨一个公道!” 卫浩露出愤恨的表情:“是小女丢人,枉费下官对她教导多年,让殿下操心了,下官惶恐不安。” “你莫要这么说,你是本王不可或缺的能臣,本王岂能让令爱就这么含冤而死,等案子了结,本王一定为她风光大葬!”公仲昊英认真地说道。 “下官替那不争气的小女谢过殿下了。”卫浩忙起身行了一个大礼,心中很是感动。 公仲昊英又宽慰卫浩几句,卫浩见时辰不早了,起身告辞离开。 等他走得远了,厚厚的门帘后边走出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他捋着花白的胡须,缓缓地开口:“瑞王殿下,你觉得这样能让卫浩对你感恩戴德吗?” 公仲昊英紧紧地抿着嘴唇:“他虽一直抱怨卫淑萱,本王也知道他心中最疼爱的也是她,只是这次卫淑萱的所作所为让他伤透了心才会如此作为。” 顿了顿,公仲昊英接着道:“大理寺没有我们的人,唯有让此案移交到我们的人手里才是最稳妥的,一来此案如果是卫浩逼死卫淑萱会影响他的仕途,进而影响本王在朝中的布局;二来让庞鸿文去地下陪卫淑萱,可以让卫浩对本王更加感激,王老,你这个计谋真不错。”公仲昊英的脸上带上笑容。 老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 三日后休沐,骆瀚月架不住夏飞乾的央求,带着他去如归楼吃饭。 走进如归楼,店小二立刻笑呵呵地迎过来。 夏飞乾饶有兴趣地问道:“哪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各位才子饮酒斗诗?” 店小二了然:“三楼是最佳的观赏地,最好的淡荷轩已经被人预定了,客官可以选择静雅轩,也是不错的。” 骆瀚月点点头:“好,我们就去那一间。” “好来,二位客官随我来。”店小二热情地带着他们走向三楼。 坐在三楼隔栏眺望,院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时值盛秋,庭院里芳草萋萋,入目皆是深绿、明黄与浅桃红色的花草。 院中有三个才子站在一座石色近土红色的黄石假山旁,他们正在斗诗,不远处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前坐着的一个人正在奋笔疾书,他要把才子们作的每一首诗都认真记录下来,以便往后来此吃饭喝酒的人查看欣赏。 一楼站着好几个人旁听,二楼、三楼的大部分食客也是为他们而来,才子只要来此吟诗作对,酒菜全免,如归楼也是很会做生意了。 夏飞乾听了一会儿,觉得没有意思,转头看到骆瀚月听得津津有味,无聊地在房中四处走动。 骆瀚月一无所察,继续听着下边三个才子斗诗。 夏飞乾走到门口,耳尖地听到门外有人提到了“庞鸿文”三个字。 他挑挑眉,从门缝观察,发现来人进了隔壁茹兰轩,他悄悄地走过去偷听。 第120章 扑朔迷离 骆瀚月一无所觉,继续听着下边的人作诗。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微微一笑:“绒毛鸭子入龙凤,陆路没好少水功。亦有凌云揽月志,积少墨稀羽未丰。” 楼上的人皆拍手称赞:“好诗、好诗!” 浓眉大眼的男子露出得意的笑容,拱手向他们作揖:“客气客气。” 骆瀚月津津有味地听着,不长的时间夏飞乾就走了回来,骆瀚月无意中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凝重,不由得吃了一惊。 “隔壁茹兰轩坐着的是刑部的人,他们说庞鸿文已经招供,承认是自己杀的卫淑萱。”夏飞乾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骆瀚月震惊地看着夏飞乾,面色也凝重起来,“我们明日去刑部大牢。” 第二日一早,骆瀚月和夏飞乾就来了刑部大牢。 狱丞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两人:“不知道骆少卿和夏校尉来此有何事?” 骆瀚月拱手道:“我们想看一下庞鸿文。” 狱丞有些为难地说道:“骆少卿,不是下官阻拦,姜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任何人探视,请骆少卿不要为难下官。” 骆瀚月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前几日派去庞鸿文老家的人回来了,他娘亲病重,托我们给他带几句话,老人家一把年纪苦苦哀求我们也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下来……”说着,骆瀚月偷偷对着夏飞乾眨了眨眼睛。 夏飞乾抬起手揉了揉并无眼泪的双眸,假意叹道:“是啊,太可怜了,谁都有娘亲,想必狱丞这么和善可亲、温柔敦厚的人也不忍心让老人家抱憾终生的吧?” “下官……”狱丞一愣,张口还欲说什么。 夏飞乾拿出十两银子塞到他的手里,感叹道:“我明白,狱丞心地善良一定会于心不忍的。” “……”狱丞犹豫一下,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注意,把银子装到袖子里,认真地叮嘱道,“二位大人,进去可以,一定要早点出来啊。” “好,多谢狱丞,”夏飞乾点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狱丞做下好事一定会有福报的。” 狱丞打开门他们快步地走了进去,很快就来到关押庞鸿文的牢房前。 庞鸿文蓬头垢面,血迹斑斑地躺在地上,他们差点没有认出他。 骆瀚月大声唤道:“庞鸿文,庞鸿文。” 叫了好几声,地上的人才轻轻地动了动,抬起头盯着骆瀚月二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是谁。 庞鸿文激动地爬过来,抓着栏杆哭喊道:“骆少卿、夏校尉,救命啊,他们给在下用刑,想要屈打成招!” 骆瀚月轻皱眉头:“我听说你已经承认是你杀的卫小姐?” 庞鸿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我是被逼无奈,再不承认他们就打死我了,两位大人救命啊!” 骆瀚月拿出灰衣男子画像问道:“你见过他吗?” 庞鸿文认真看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曾。” 骆瀚月轻皱眉头:“你仔细想一想,卫小姐周围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或者说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啊?”庞鸿文一头雾水地说道。 夏飞乾沉声道:“你如今是最大的嫌疑人,形势对你不利,需要尽快找到证据为你脱罪,你和卫小姐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呢?” 庞鸿文苦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说道,“得罪的人没有,但是要说讨厌我和淑萱的只有那个元鹏元公子了,有一次我们偷偷在外面约会,恰巧被他看到,他当即过来对着我们臭骂一通,淑萱被骂得直掉眼泪,我忍不住与他争辩几句,他就叫小厮过来打我,我急忙带着淑萱逃离那里,因为我他与淑萱的婚事告吹,想必他很恨我吧?” 骆瀚月沉思片刻说道:“好,我知道了。” “骆少卿,夏校尉,”狱丞大声喊道,“时间不早了,你们说完了吗?” 骆瀚月站起身向外走去,庞鸿文抓着栏杆声嘶力竭地喊道:“两位大人一定要救我啊!” 骆瀚月回头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明事情的真相!”随着他的话语,左眼角的朱砂痣似要滴出血来似的。 走出牢房,他们向狱丞拱手告辞。 等他们回到大理寺的时候,王微冲他们刚好回来。 骆瀚月问道:“你们调查的结果如何?” 王微冲喝了一大口水,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去了东阳县的胡林古村,问过庞氏和周围的邻居,庞氏身体不好经常生病,那次突然喘不上来气就让人去凌嘉城叫回了庞鸿文,在卫小姐出事的时候庞鸿文确实一直在老家待着。” 骆瀚月点点头,沉思起来。 夏飞乾摆摆手让王微冲等人先离开,肯定地说道:“你想去元第找元公子?” 骆瀚月点点头:“不能让这件案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了结,一定要找出真凶。” 第121章 遭遇挑衅 元第门前,胖下人皱紧眉头看着骆瀚月和夏飞乾:“我家老爷说了,卫侍郎府的事情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这里不欢迎你们,快走吧!” 骆瀚月郑重其事说道:“麻烦你再去通报一声,这件事情事关两条人命,我们也只是想尽快查清楚真相,还元公子清白。” “老爷不肯见你们,你们还是走吧!”胖下人丝毫不相让,说完嘭得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夏飞乾冷哼一声:“元第好大的架势,我们好歹也是有官职在身,连门都不让进!” 骆瀚月眉头紧皱没有说话,沉思片刻说道:“元掌院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统管所有翰林学士,门生众多,自然架子大,不能进府只能在其他地方见元公子了,不知道他平常会去哪里?” “你们都是凌嘉城的权贵,总该有不少好友吧?你去问一下你的好友不就知道了?”夏飞乾随口说道。 骆瀚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很少出府,所以京城中称得上是好友的也就三人。” 夏飞乾一愣,继而震惊地看着骆瀚月:“阿月儿,你这三个好友不会算上我和公仲嘉茂了吧?” “嘘!”骆瀚月的脸色变得严肃,“小心隔墙有耳,太子殿下的名讳岂能随便提起。”他见夏飞乾还是睁大双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脸上起了一团红晕。 “没有算上太子殿下和你,我和叶培凯、席立滨也是好友,叶培凯就是谷兰姐姐的弟弟,与我们同龄,现在在外地,有机会引荐你们认识。”骆瀚月假装云淡风轻地道。 “好。”夏飞乾的嘴角抿出一抹笑意,没有拆穿他。 骆瀚月低头认真思考着,片刻之后抬头笑道:“立滨最爱交友,问他或许知道,我们走吧。” 在路上骆瀚月向夏飞乾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席立滨:“立滨的娘亲是当今圣上的胞妹,至今只生了一儿一女,立滨不喜欢当官,整日里呼朋唤友喝酒聊天,我也是跟着景澄才认识的他,他从无半点架子,不过你见到他也要多注意些不要乱说话。” 夏飞乾挑挑眉,凑到他脸前笑嘻嘻地看着他:“我是谁啊,聪明机智的夏飞乾是也,放心吧。” 骆瀚月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的烦闷稍减。 他们走到驸马府,骆瀚月笑着问道:“席世子在府中吗?” 下人自然是认识他的,恭敬地回道:“骆公子,世子在紫春居宴请朋友,你可以去那里找他。” “多谢。”骆瀚月转身离开。 等他们到紫春居的时候,凌嘉城的那些富家公子有一小半都聚在这个兰字间。 骆瀚月走到门口还未敲门,就听见里边传来席立滨的声音:“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干!” 骆瀚月轻叹口气,敲了敲门:“立滨,是我。”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来开门的是许景澄,许景澄看着他们两个人,胖乎乎的脸上堆满笑容:“瀚月、飞乾你们两个人的鼻子真灵,是不是闻到好酒好菜的气味过来地?快进来。”说着他让开位置让他们进去。 骆瀚月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压低声音说道:“瀚月,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才没有叫你,你莫要见怪啊。” 骆瀚月嘴角轻勾,微微一笑,低声道:“我知道。” 说话间他们走了进去,席立滨站起身对着骆瀚月招手:“瀚月,没想到你能来,我可真是太荣幸了,快过来坐下。” 骆瀚月走过去还未说话,席立滨向在座的众人介绍道:“给你们介绍我的好友—新任的大理寺少卿骆瀚月,瀚月可厉害了,最近城中有名的几件案子都是他破地!” 骆瀚月环顾一圈抱拳一礼道:“不敢当,这些案子都是在大理寺众位同僚的共同努力下才得以破获,我不能居功。” 席立滨哈哈大笑起来:“瀚月还是这样一本正经,哈哈。” 在座的人纷纷起哄。 “原来是骆少卿,我听过你,最近风头正盛,如今来迟了,是不是应该自罚几杯酒啊?” “对,我看三杯就可以,骆少卿自罚三杯吧。” 骆瀚月微微一笑:“本来确应自罚三杯,可惜近日贱体多病不能饮酒,未免辜负各位的抬爱,不如就自罚一杯如何?”说着端起酒杯向在座的人敬去。 一个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的男子冷哼一声:“骆少卿这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没有官职在身或者官职不如你之人吗?” 许景澄轻皱眉头向他看去,还未开口。 夏飞乾笑道:“这位兄台言重了,看你这身穿着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像你这么有身份的人一定是待人宽厚、能容人容事之人,看你这骨骼身板,一看就是练家子,非一般人所能比的。” 那个人脸色稍霁,夏飞乾接着说道:“你看骆少卿这弱不禁风的模样,怎能和你比?你这身强体壮的样子一看酒量就不错,依我看骆少卿一杯酒都不应该喝,这等美酒还是诸位懂酒之人喝吧,我敬你一杯。” 说着夏飞乾端起酒壶靠近那人的嘴边,那人皱眉说道:“倒我杯子里就行。” 夏飞乾呵呵笑道:“倒杯子里怎么行,看你这身板不直接对着酒壶灌就是瞧不起在座这些没有官职在身或者官职不如骆少卿之人。”说着他把酒壶口插进那人的嘴里开始强灌。 第122章 轻松化解 那人大怒想要站起来,夏飞乾伸出左手压着他的肩膀,暗中使出内力,轻轻松松地止住了他的挣扎。 骆瀚月墨玉般的双眸中闪过一抹笑意,轻咳两声:“飞乾,可以了。” 在座的人有几个与紫袍少年交好,重重地拍了桌站起身骂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吗?” “闭嘴!”一声怒喝传来,成功地止住所有的叫骂声,众人看到席立滨铁青的脸色,不敢再说话。 许景澄饶有兴趣地看着夏飞乾的动作,他刚才正要为骆瀚月出头,被夏飞乾抢先一步,看来瀚月又交到一个好友啊。 夏飞乾在众人的眼光中悠哉地灌完一壶酒,拍手笑道:“公子果然海量,在下佩服。” 紫袍少年拼命地咳嗽着,一时上气不接下气,顾不上咒骂夏飞乾。 见他灌完酒,席立滨的脸上恢复了笑容:“你的性情我很喜欢,瀚月,这位是?” “这位是正六品校尉夏飞乾,如今在大理寺任职。”骆瀚月犹豫一下,介绍道。他知道这次事件之后,这些贵族公子哥中有不少人会去找夏飞乾的麻烦,本不想说出他的身份,但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况且在这个场合不介绍夏飞乾的身份,显得他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似的。 席立滨摆摆手:“飞乾,快别站着了,坐下一起喝酒。” 骆瀚月张嘴想要拒绝,许景澄走过来左手拽住他的胳膊,右手抓着夏飞乾,笑呵呵地走向自己的座位:“你们就不要推辞了,都是朋友,一起聚聚。” 骆瀚月推辞不过,和夏飞乾一起坐在许景澄和席立滨的中间。 见他们都坐好,席立滨端起酒杯说道:“难得今日人这么全,大家一起干了这杯酒,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从今日起,大家都是好兄弟。” 说到最后,席立滨又看着骆瀚月补充一句:“瀚月,你身体不适,以茶代酒即可。” 骆瀚月这才明白许景澄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坐下,他看出席立滨想要为他们打圆场,顺便警告这些富家公子哥事后不能找他们的麻烦,他莞尔抿嘴一笑,举起茶杯:“立滨是主人,今日自当听你的话。” 其余人或不甘心或看热闹,共同饮下这杯酒。 席立滨放下酒杯,拿起筷子笑呵呵地说道:“敬完酒,大家吃饭吧。” 这顿饭剩下的时间过得还算愉快,也没有人再出来挑事。 吃完饭,骆瀚月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正色道:“立滨,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席立滨摆摆手:“瀚月,我们之间无需如此客气,有事直说就是。” 骆瀚月微微一笑:“立滨,你认识翰林院掌院学士家的公子元鹏吗?” “哦,他啊,不是很熟,他和你一样平时从不参加这种宴会,我和他一个弟弟更熟悉一些,怎么了?”席立滨疑惑地问道。 “关于一件案子,我想找元鹏了解下情况,”骆瀚月刻意隐瞒了案件的情况,“可是元第中人不让我们进去,所以我们想知道他平时会去哪里。” “明日巳时前我给你回复。”席立滨立刻答应下来。 骆瀚月展齿一笑:“多谢。” “哎呀,我们两个人之间无需这么客气,”席立滨笑着抬起手臂搭在骆瀚月的肩膀上,“自从你当上大理寺少卿之后,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聚聚了,今日不算,改天就我们四个人一起好好聚一聚。” “好,”骆瀚月笑着说道,“下次我请客。” “我请吧,我今日差点扰乱立滨的宴会,改日请你吃饭赔罪。”夏飞乾暗自瞪了席立滨放在骆瀚月肩膀上的那只手一眼,抬头笑道。 “哈哈,好,飞乾,你的脾气真对我的胃口。”席立滨哈哈大笑起来。 出了紫春居,他们三人目送席立滨坐着马车离开,时辰不早,城中街道上早已没了行人,唯有马车驶过车轮辘辘的声音。 许景澄转头看向骆瀚月笑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跑来喝酒,原来又是因为案子啊。你自从当上大理寺少卿后满脑子只有你的案子,心中早就没有我们这些好友了,叫你出来喝酒都叫不动,唉,真是伤心。” 骆瀚月毫不客气地伸手捣了他一拳:“正经点。” “哇,你现在连安慰我一句都不肯,我真的是太难过了,飞乾,你整日里和这么无情无意的骆少卿待在一块儿,可真不容易。”许景澄充满同情地看向夏飞乾。 夏飞乾做出一副小媳妇受气的模样:“唉,没办法,谁让他官大呢,官大一级压死人。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了这么一个大人,也只能……” “喂,你们两个人够了,都什么跟什么?!”骆瀚月匆忙制止他们两个人,让他们继续这样一唱一和下去,自己还不一定被编排成什么模样呢,有一个许景澄就够头疼了,又来一个夏飞乾,自己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哈哈哈哈……”夏飞乾和许景澄互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骆瀚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府了。” 许景澄终于收起笑容,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认真地看着夏飞乾说道:“你今日灌酒的人叫闫震,他是吏部尚书之子,在崇文苑任编纂,素日一向飞扬跋扈、狂妄自大,今日你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有立滨在他不敢做什么,以后他一定会想办法报复你,你千万要小心。” 夏飞乾无所谓地笑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许景澄点点头:“你多加注意就好,瀚月你也是,时辰不早,我该回府了。” 骆瀚月和夏飞乾笑着和他告辞。 第123章 元第公子 席立滨说话算话,巳时之前果然传来消息:今日酉时元鹏会和好友在全璐美吃饭。 酉时一刻,骆瀚月和夏飞乾走进全璐美。 元鹏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此刻他正客栈大堂微笑着和好友聊天。 骆瀚月走到他的身边问道:“你是元鹏元公子吗?” 元鹏抬头看着他和夏飞乾,露出疑惑的表情:“我是元鹏,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情?” 骆瀚月还未说话,夏飞乾大大咧咧地坐下笑道:“我们是大理寺的,有事想问你。” 元鹏一愣,了然地笑笑:“你们是为卫小姐的事情来的吧?我们两家已无婚约,还有什么事情呢?” 骆瀚月直奔主题:“你们已经定亲,卫小姐却与别人私通,你可恨他们?” 元鹏愣了愣,摇摇头哑然失笑:“我并不怨恨,我见过卫小姐,知书达礼、举止娴雅,是个好女子,只可惜她心有所属,君子成人之美,我不会强求。” 骆瀚月听着元鹏温柔的话语一时愣住,夏飞乾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你一点都不恨他们吗?” 元鹏真诚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婚姻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祖宗传下来的礼法我不能反抗,但是对于卫小姐敢于追求自由恋爱这件事情我也是心生向往,我很佩服她。” 这倒是和一般的富家公子哥不一样,骆瀚月收起怀疑,还是多问了一句:“这十三日你都在哪里?” 元鹏认真地思索起来:“这十三日我都在府中待着,对了,八日前的傍晚我曾去过紫春居吃饭,你们可以去调查。” 骆瀚月真诚地笑了起来:“好,我们多有打扰,告辞了。” 元鹏站起来拱手行礼:“二位大人慢走。” 骆瀚月和夏飞乾还礼离开,走出全璐美,夏飞乾见骆瀚月低头沉思,问道:“你在想什么?” “依你看元鹏性格如何?”骆瀚月不答反问。 夏飞乾挑挑眉:“他是一个翩翩君子,性格温润柔和,不像是心狠手辣杀害卫淑萱的人,但是人心隔肚皮,谁又能说得准呢?” 骆瀚月点点头:“你和我想得一样,元鹏不像是一个坏人,你还记得庞鸿文怎么形容他的吗?” “当然记得,在他的形容中,元鹏是一个游手好闲、仗势欺人的富家公子哥,这可和我们见的不一样,所以……是谁说了谎呢?”夏飞乾意味深长地笑着。 骆瀚月点点头:“我觉得……”说到这里,一辆马车停在他们身边,一个人缓步下来,看到来人相貌,他愣在原地止住了后边的话。 夏飞乾见他神情不对,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愣在那里。 一个长得七八分像元鹏的男子斜睨他们一眼,大摇大摆地进了全璐美。 透过全璐美未完全关闭的大门,他们看见店小二点头哈腰地迎上前去:“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元大公子来了,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元大公子还是去二楼雅间沁园春吗?” “嗯,对。”男子对这个恭维很是受用,随手扔给店小二几两银子,在店小二的连声恭维中上了楼。 夏飞乾用手肘碰碰骆瀚月:“你和我想得一样吗?” 骆瀚月微微提起唇角,回以笑容。 回到大理寺,骆瀚月找来王微冲:“你带人去调查一下元第的大公子,要偷偷调查,不能让元第的人发现。” 王微冲疑惑地点头离开,夏飞乾挑眉问道:“你觉得凶手有可能是这个元大公子吗?”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不能妄下结论。”骆瀚月正色道。 听着骆瀚月这么一本正经的话语,夏飞乾无奈地摇了摇头,暗自叹息,阿月儿实在是太无趣了。 第二日王微冲回来禀报调查结果,骆瀚月静静地听着。 “骆少卿,元大公子名叫元晓海,与元鹏是一母所生,却与元鹏性格大相径庭,他学过一些花拳绣腿,整日里不学无术、仗势欺人,我调查了这十三日元晓海的行踪,有人见过他出城。”王微冲认真地禀报着。 骆瀚月的眼睛一亮:“出过城,什么时候?” “就是十三日前,前日才回来。”王微冲说道。 “看来要叫人来问一问了。”骆瀚月沉思起来。 夏飞乾随意地说道:“他可不好请,就算请来也不会轻易说实话。” 骆瀚月点点头,叹息一声:“只能另想办法了。” 说着他打量了一下王微冲,有了主意:“王侍卫,你可认识一些乞丐?” 王微冲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认识一些,在外查案时有时候会与他们打交道。” “好,你带我去找他们,我有事想让他们帮忙。”骆瀚月说道。 王微冲立刻答应下来,找到乞丐,骆瀚月对着乞丐叮嘱一二。 秋日的巳时,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摊贩看着来往的行人热情地吆喝着。 时间飞逝,太阳由正中渐渐西移,西边的天空布满红霞。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清乐坊的门口,一个身穿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的男子大摇大摆地下了马车,大步走向清乐坊的大门,两个小厮恭敬地跟在他的后边。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元大公子,元大公子。” 元晓海停住脚步回头看去,是八个穿着破烂的人。 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我的名字也是你们能叫的吗?还不快滚!” 那八个人走到近前,有四个人围住想阻拦的小厮,其余人走到元晓海的面前凶神恶煞地看着他。 元晓海的腿肚子有些发软,他强撑着说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道家父是谁吗?得罪了我,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那四个人互相看了几眼,突然齐齐躺在地上抱住元晓海的腿,大声哭喊起来:“元大公子,我们知道你家有钱有势,可是也不能肆意害人性命啊!你还我们大哥的命来!” 第124章 挖了个坑 元晓海呆愣地站了一会儿,一脚踢开他们:“哪里来的疯子,你们还不把他们拉开!” 两个小厮挣脱开前面的四人,过来拉他们,谁知道那四个人也跑来抱住元晓海的腿哭喊起来,怎么也不肯松手。 正纠缠间,一个人路过这里,听到哭喊声走了过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八人中一个灰衫男子哭诉道:“元大公子杀了我们的大哥,我们来找他评评理。” “什么?杀人可是重罪,”来人拿出腰牌严肃地看着元晓海,“我是大理寺侍卫王微冲,你跟我走一趟吧。” 元晓海冷哼一声:“你知道家父是谁吗就敢抓我?我看你的官帽是不想要了!” 王微冲不依不饶地说道:“有人报官,不管令尊是谁你都必须跟我去大理寺走一趟。” 元晓海大怒,抬手一巴掌拍向王微冲,王微冲伸手去抓他的手,元晓海变手为爪,与王微冲对打起来。 王微冲怕伤到元晓海,不敢动用真功夫,两个人一时陷入胶着。 那两个小厮中的一个见事情不妙向元第跑去,刚跑不远,有两个人拦住了他。 其中长着一双黑白分明似醉非醉桃花眼的年轻公子笑嘻嘻地看着他:“你家主子被人打你却逃跑,不大好吧?” 另一个有着倾城绝色容颜的年轻公子薄唇轻抿,看了小厮两眼又转头看向打斗的两人,大声喊道:“王侍卫,你这是在做什么,快住手!” 王微冲依言停手,向行礼:“骆少卿、夏校尉。” 骆瀚月惊讶地看着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与人私斗?” 元晓海本来正狼狈不堪地挨打,见两个大理寺官差来了,心中堪堪松了一口气,虽然其中一个眯着一双桃花眼的男子伸手拽着自己小厮的领口一同走来,他也不在意。 “你们是大理寺的官差?赶紧把你们这个手下抓走,竟然敢打伤本公子,必须严办!”元晓海怒声道。 夏飞乾惊讶地叫了一声:“原来是元公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像这么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人也只能是元公子了,其他人谁能及你的风采之一二啊。” 元晓海听了很是受用,冷哼一声淡淡地道:“不错不错。” 骆瀚月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走到元晓海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元公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移步那条巷子如何?” 元晓海不耐烦地摆摆手:“本公子没有空,你马上去处理了这几个人还有这个大理寺侍卫,午后问斩也行,流刑也行,就这么处置了吧。”说着他继续向清乐坊里走去。 那八个衣衫褴褛的人扑通一声跪在骆瀚月和夏飞乾的面前,哭诉道:“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这个人杀了我们的大哥,就这么放他走了吗?天子脚下没有人管普通老百姓的死活吗?” 骆瀚月露出为难的表情:“元公子,有这么的多人在这里看着,就这样让你离开恐怕不好收场,你还是先和我们去那边的巷子里吧?我们私下处理,就不麻烦你去大理寺走一趟了。” 元晓海皱紧眉头,还要继续拒绝,骆瀚月紧跟着说了几句:“元公子,令尊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这么多人看到你被人控告杀人还大摇大摆地离开,恐怕会议论纷纷,万一哪天这些话传到令尊的耳朵里……” 听到这话元晓海的表情变了一变,不冷不热地说道:“那我就给你个面子,我们走。” 骆瀚月微微笑了笑,亦步亦趋地跟在元晓海的身后,夏飞乾一手抓着一个小厮也走了过去,王微冲带着那八个衣衫褴褛的人走在最后。 一道倩丽的身影站在清乐坊的三楼注视着他们,她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其中一人的身上,嘴角轻勾微微一笑,这一笑风情万种、似清纯似妩媚,眼波流转,抬手之间勾魂夺魄。 走进巷子,元晓海不耐烦地说道:“我来了,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骆瀚月看着那八个人问道:“你们说元公子杀了你们大哥,可有证据?” “我们亲眼所见!”那八个人大声喊道,“十四日前在赌坊门口,就因为大哥撞了他一下,他带着这两个小厮把我们大哥活活打死了!” “你们这些腌臜泼才,本公子十四日前根本不在凌嘉城,我在……”元晓海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匆忙住口。 骆瀚月认真地说道:“元公子,还请你说清楚自己十四日前去了哪里,我们也好还你的清白。” “哼,本公子凭什么告诉你们!”元晓海咬牙切齿地说道。 “唉,既然元公子不想说,我也没有办法了,”骆瀚月为难的叹息一声,“元公子,请你跟我们去大理寺一趟。” 元公子眉头紧锁准备发飙,夏飞乾走过来拦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先看向元晓海说道:“元公子稍安勿躁,我来解决。” 说着,他转头看向骆瀚月偷着眨眨眼,嘴上劝道:“你怎么能这样和元公子说话呢,起开,让我来。” 骆瀚月点点头,不再说话。 夏飞乾拉着元晓海往巷子深处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道:“元公子,你也看到了,我们是希望这件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只是这八个人揪着不放啊,我觉得像元公子这样有修养的人是做不出杀人的事情的,是这几个人污蔑你对不对?” 元晓海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还是你有眼力见,你说得没错。” “所以元公子你还是把这十四日的行程说出来吧,我们偷着去调查一番,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你放心,我们只需找到你不在凌嘉城的证据即可,至于你去干了什么我们并不关心,这样我们就能堵住这八个造谣生事污蔑元公子你的人的嘴,如何?”夏飞乾露出贱兮兮的笑容,“元公子,我这也是为你考虑,这些地痞无赖都是一伙的,就算抓了这八个人还会有别人出来告状,万一哪天这些话传到令尊的耳朵里,可如何是好啊?” 第125章 张氏面馆 元晓海的表情有些松动,夏飞乾再接再厉:“元公子,到时我们拿着你在外地的证据证明杀人这件事情绝不是你做的,再随便找个人定罪,这些人自然安分下来,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啊,不然直接找人定罪恐怕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元晓海抬头看了那八个人一眼,终于同意,对着夏飞乾耳语一番,夏飞乾连连点头。 等元晓海说完,夏飞乾拱手道:“元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明真相,还你清白。” 元晓海冷哼一声,大步离开巷子,经过那八个人时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 等元晓海走远,那八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嘿嘿地笑起来:“大人,我们演得像吗?” 骆瀚月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二十两银子递给他们:“这是说好的银子,你们拿着做个小买卖总比沿街乞讨饥一顿饱一顿强。” 那八个人随意地答应着,高高兴兴地走了。 骆瀚月转头看向夏飞乾:“他这十四日在哪里?” 夏飞乾皱起眉头:“他说十四日前他离开凌嘉城去了恒水县,在那里的翡翠楼待着,一直没有出来过。” “那我们就去恒水县。”骆瀚月立刻定下计划。 王微冲在一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夏飞乾注意到了,挑眉一笑:“你是想问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元晓海抓到大理寺审问吗?” 王微冲迫不及待地点点头:“对,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抓人而是演这么一出戏呢?” 骆瀚月认真地解释道:“这件案子如今归刑部审理,我们没有权限只能偷着调查,更何况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元晓海是杀人凶手,贸然将他叫去大理寺,他不肯说出行踪我们也无可奈何,他爹位高权重,再告大理寺一个胡乱抓人,我们就说不清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骆少卿英明。”王微冲恍然大悟道。 夏飞乾拍拍他的肩膀,装出语重心长的模样:“王侍卫,你要学得还有很多啊。” 王微冲挠挠后脑勺,憨厚地笑了笑:“下官一定会努力向骆少卿和夏校尉学习的!” 骆瀚月见夏飞乾故意逗弄王微冲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王微冲说道:“王侍卫,麻烦你去和王大人说一声,我和夏校尉现在就赶去恒水县。” “是。”王微冲郑重地点点头。 走出巷子,骆瀚月走到马车旁,孙穆急忙跳下马车:“公子,忙完了吗?” 骆瀚月摇了摇头:“孙穆,我们要用马车。你走回去和爹、娘亲说一声,我和飞乾有案子要离开凌嘉城,过几日才回来。” 孙穆闻言担忧地拧起眉头:“公子,你还记得上次的刺客吗?你们两个人单独出城太危险了,不如回府叫上护卫一起?” 骆瀚月摇摇头:“事态紧急耽搁不得,况且我相信飞乾,有他在没事的。” 孙穆无奈道:“二公子、夏公子万事小心。” “好。”大理寺和侯府安排妥当,他们放心地出了城。 恒水县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第二日辰时二刻他们方才到达恒水县。 马车悠悠地走在街道上,骆瀚月掀起布帘说道:“我们找一户人家问问翡翠楼在哪里。” 夏飞乾回头笑道:“放心,我知道。” 路边有一家面馆,夏飞乾停下马车过去敲门:“有人在吗?怎么天还没黑就关门了?” 敲了好一阵才有人过来开门,是一个约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双眼通红地看着夏飞乾:“今日不营业,你去别家吃吧。” 夏飞乾忙道:“大哥,我们是想向你打听一下翡翠楼在哪里?” 中年汉子“哦”了一声,指着大路说道:“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 “咣当——”屋里突然响起凳子摔倒的声音。 中年汉子的脸色大变,转身跑回屋内,夏飞乾摸了摸鼻子,好奇地跟着走了进去。 面馆后边的屋子里,一个中年妇人正吊在房梁上,一个凳子摔在她的脚旁,中年汉子抱住她的大腿把她从绳子上弄了下来,哽咽道:“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中年妇人顺过气,大哭起来:“豆儿走了,凶手也找不到,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你就让我死吧!” “那我们都别活了,你们都不在了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中年汉子说着站起身就要把凳子再摆回绳子的下方,中年妇人匆忙阻止,两个人纠缠起来。 “咳咳。”一声轻咳打断了他们两个人,他们才注意到房间内还站着一个人。 夏飞乾疑惑地问道:“大哥大姐,听你们刚才所言,是你们的孩子被人杀害了吗?” 中年妇人哭诉道:“正是,杀人凶手至今找不到,赵县令那个狗官说豆儿是自己摔死的草草结案,我苦命的孩儿啊!” “害死令郎的凶手还未找到,你们怎么可以轻易地放弃生命呢,大仇未报到了九泉之下你们如何向令郎交代?”夏飞乾露出义正言辞的模样,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这不应该是骆瀚月才能说出的话吗?自己这是怎么了? 中年汉子叹息一声:“豆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长得分外好看,十几日前她在外出买面粉的路上失踪,我们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找到,第二日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把豆儿的尸体扔到了我们家门口,当时豆儿衣衫不整,身上遍布……”后边的话中年汉子说不下去了,捂着脸痛哭起来。 中年妇人的脸上流淌着串串泪珠:“我们报了官,赵县令让仵作查验一番,说豆儿是自己摔死的,至于身上的痕迹是与人私通所致,我们多次去县衙敲鼓,赵县令那个狗官不闻不问,我们要去凌嘉城告御状,被赵县令派人拦截,警告我们再闹下去连我们在老家的爹和娘亲都会没命,我们只得忍气吞声,可怜的豆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你们放心,这件案子既然让我们遇到,我们管定了。” 第126章 接下案子 夏飞乾叹了一口气,回头果然看到骆瀚月走了进来。 骆瀚月说道:“我们是大理寺的官差,你们向我们报案,我们就有权限介入这个案件。” 中年夫妇一愣,继而双双跪在他们面前哭诉道:“求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夏飞乾拉着骆瀚月走到角落里劝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我们还要查卫淑萱的案子,那件案子人命关天、时间紧迫……” “我明白,只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有冤屈而坐视不理,身为大理寺官员,自当拯生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骆瀚月正色道。 夏飞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说服不了你,我陪你一起。” 骆瀚月回到房间中,看着两人四双眼睛中的期待,沉声道:“尸体现在在何处?” 中年汉子忙道:“就在小女的房中停着,我们想为小女伸冤,一直还未下葬。” “好,你们起来吧,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为令爱伸冤。”骆瀚月坚定地说道。 中年夫妇不停地感谢着骆瀚月,带着他走到后面的屋子,屋子正中停放着一具棺材。 骆瀚月打开棺材,看着里面穿着寿衣的女子,一时犹豫起来。男女授受不亲,他自是要避讳一些,可是如果一直这般避忌,恐怕会错失许多的线索。 犹豫一会儿,他咬咬牙拉起女尸两侧的袖子,女尸已经开始腐烂,胳膊上确实有一些青紫的痕迹,这些痕迹腿上也有,手腕和脚腕处还有绳子捆绑的痕迹,额头有伤口,伤口上有凝固的血迹,脑后有肿块,像是摔伤所致。 他向中年汉子要来一根细细的签子,用白布裹了探入死者两边的耳道,拿出后白布上没有血迹。 他面色凝重地放下签子,中年汉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豆儿是怎么死的?” “豆儿姑娘确实像是摔死的,她身上有捆绑的痕迹,应该是被人挟持到某个地方,之后……”骆瀚月看着中年夫妇悲伤的表情,隐去后边的话,顿了顿说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凶手,你们把豆儿姑娘失踪那天的事情都说一遍。” 中年汉子抹着眼泪说道:“那日草民让豆儿去米行买面粉,米行就在转角那条巷子里,不远,谁知道天黑下来都没有见她回来,草民去米行询问,都说没有见过她,草民着急得不行四处寻找,找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我们垂头丧气地回来,就看到豆儿的尸体躺在我们店门口,呜呜呜呜……”中年汉子说着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滑落。 骆瀚月又问道:“豆儿姑娘失踪前,可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有的,大人,有的,”中年妇人焦急地喊道,“豆儿失踪前两天,有一个穿着贵气的地痞流氓来调戏豆儿,被我们给赶出去了,晚上的时候那个人又来,被我们拿棍子打了出去,真是可恨!大人,我们曾经怀疑过那个人,报官时说过,但赵县令说有人证明那个人没有时间犯案。” “那个人是谁?你们认识吗?”骆瀚月问道。 “那个地痞流氓是外地人,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长得人模狗样的,谁承想看见豆儿长得好看,三番四次地来调戏她,真不是一个好东西!”中年妇人骂道。 骆瀚月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们以后想到什么尽管来县衙找我,我叫骆瀚月。” “好好,谢谢青天大老爷,谢谢。”中年夫妇连声感谢,亲自送他们出了门。 拜别他们,马车继续上路,走了一会儿,骆瀚月掀帘说道:“不如我们……” “你想说我们分头行动,对吧?”夏飞乾接话道。 骆瀚月微微一笑:“正是,你去翡翠楼调查元晓海的行踪,我去县衙,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查清楚的。” 夏飞乾撇了撇嘴:“我谢谢你的信任。”脸上写满了不开心三个大字。 骆瀚月没有多说什么:“把我放到县衙门口就好了。” “是,骆少卿。”夏飞乾无奈地说道。 等骆瀚月下了马车,夏飞乾赌气一般,不打招呼直接驾着马车离开,骆瀚月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敲起登文鼓。 不长的时间有个衙役过来打开门,不耐烦地喊道:“谁啊,敲什么敲?” 一个腰牌伸到他的脸前,他揉着朦胧的睡眼还未看清,一个人推开他大步进了门:“大理寺少卿骆瀚月特来拜见赵县令。” “大……大理寺?”衙役吓得瞬间清醒过来,匆忙走过去带路,“大人跟我来。” 走进大堂,一众衙役歪七八扭地站着,赵县令端坐在最上面,看到走来一个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就是你敲的登闻鼓?还不快跪下!” 骆瀚月再次拿出腰牌:“大理寺少卿骆瀚月,有一对夫妇向我报官,他们小女被人所杀。” 赵县令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很快恢复正常:“骆大人,你说得是张氏之女张豆儿吗?” “是,我经过他家面馆见他哭得悲切问了几句,他们报官杀死张豆儿的凶手至今还未抓住,有人报官身为大理寺官员岂能坐视不理,所以我来问问赵县令案子查得如何了?” 赵县令笑了笑:“骆大人,不要轻信这些刁民的话,他们家一向为人刻薄,周围邻居多有怨言,这件案子已经查得很清楚了,案犯刘大牛也已落网,书吏正写着卷宗,不日就递交到大理寺了。” “哦?那正好拿来让我看一看。”骆瀚月说道。 “好。”赵县令满脸堆笑地答应下来,指使县丞去拿。 县丞很快拿来,赵县令让开位置请骆瀚月坐下,骆瀚月很自然地坐下,摊开卷宗认真看起来。 赵县令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 过了一炷香的时辰,骆瀚月抬头看向赵县令:“刘大牛如今在何处?” 赵县令忙道:“因刘大牛没有杀人,所以打了二十大板,让他赔偿张氏夫妇十两银子就放了。” 第127章 疑点重重 骆瀚月的眉头深深地皱起:“把他带来,我有问题要问他。” “是,你们快去把人给带回来。”赵县令指着几个衙役说道,衙役领命而去。 骆瀚月在县衙静静地等着,赵县令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也不敢随意说话。 大约一个时辰后衙役回来了,后边空无一人,骆瀚月的心下一沉。 “骆大人、赵县令,案犯自杀了。”衙役甲拱手道。 骆瀚月噌地一下子站起身:“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赵县令道:“是,来人,叫上王仵作,我们一起去刘大牛家。” 刘大牛是独自一人居住,他们走进屋内就看到刘大牛的尸体躺在地上,脖子上有勒痕。 王仵作去检验尸体,骆瀚月询问守着尸体的衙役:“有没有人动过尸体?” 衙役回道:“回骆大人,我们放下尸体发现没有气后就一直守在这里,没有人动过。” 骆瀚月点点头,王仵作很快检验完毕,看着赵县令说道:“确是自缢而死,死亡时间是今早丑时。” 骆瀚月冷冷地看着王仵作,王仵作被看得心里发毛。 骆瀚月见他的双脚都开始颤抖,伸手拿过他手中的刀划开刘大牛的裤子,说道:“刘大牛双目圆瞪,双手双脚紧绷成爪状,说明死之前作过极大的挣扎,一般自缢而死的人,死之前会用自己的双手用力抓向自己的大腿,他的双腿却无任何血痕,这些是最基本的常识,你身为仵作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王仵作的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骆大人,小的才疏学浅,本事不济,求骆大人饶恕。” 骆瀚月不理他,走到刘大牛的脖子处继续说道:“刘大牛的脖子处有两道血痕,证明他是被人勒死后挂到了房梁上假装自杀,还有你们看他的十根手指,指甲中能看到一些皮肉,他全身上下都没有看到一条血痕,说明他被凶手勒死时抓伤了凶手。” 赵县令忙道:“骆大人不愧是大理寺的高官,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案件的真相,下官佩服之至。” 骆瀚月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屋子。 邻居有几个人围在门口,骆瀚月走过去问道:“你们认识这屋子里的人吗?” 一个老者说道:“认识,刘大牛的爹娘早就没了,也不娶妻,整日胡作非为。” “他可与什么人有来往?”骆瀚月问道。 老者摇摇头:“平时他独来独往的,没见与什么人有来往,哦,对了,他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大笔钱,整日里去酒楼喝得烂醉才回家。” “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骆瀚月问道。 老者仔细地想着,一个中年汉子说道:“是五日前,那日草民难得早早地卖完货,高兴地买了一只鸡回来吃,所以记得格外清楚,草民看见他一手拿着只烧鸡一手拿着一瓶酒,草民还打趣他这是在哪里发了大财,他说是别人孝敬的。” 骆瀚月转头看向赵县令:“你们是什么时候抓的他?又是什么时候放了他?” “什么?他曾经被县衙抓过?”街坊邻居倒吸一口冷气。 赵县令说道:“骆大人,四日前刘大牛来县衙投案,承认自己与张豆儿私通,他与张豆儿在家中二楼云雨之后张豆儿急着去买面粉,匆匆穿衣离去,结果下楼梯时不小心摔了下去,等他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害怕被误会杀人,第三日趁着天色微亮把尸体背到了张氏夫妇的门口。” 顿了顿,赵县令接着说道:“我们查看痕迹发现张豆儿身上的胎记与他所说一致,再加上仵作发现张豆儿确实是摔死的,就相信了他的话,他只是有过失并未杀人,就打了他二十大板让他赔偿张氏夫妇十两银子,谁知张氏夫妇坚决不收银子,还坚称这件案子另有隐情,骆大人你说,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骆瀚月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刘大牛五日前得到一大笔钱,四日前去县衙投案自首,今日凌晨被人杀死,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赵县令嘿嘿地傻笑着:“骆大人实在是英明,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有问题。” 骆瀚月问道:“听张氏夫妇所说,张豆儿失踪前有人调戏过她,你查明此人没有作案时间,他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张豆儿失踪的时候在哪里?”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赵县令的脸上淌下一滴冷汗,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回骆大人,这件事情下官已经调查清楚了,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茶叶商人,名叫李曦,经常往凌嘉城运送茶叶,下官查过他的茶叶确实无假。张豆儿失踪那几日他一直在翡翠楼待着从未外出,翡翠楼是我们这里出名的青楼,下官查了没有可疑之处就放他走了。” 又是翡翠楼,骆瀚月轻皱眉头:“他在翡翠楼找的哪个姑娘?” “找的秀儿姑娘,那几日他一直与秀儿姑娘在一起,老鸨也可以为他作证。”赵县令回答。 “他去凌嘉城是给哪家茶叶铺子运送茶叶?他是何时来的恒水县,又是何时离开的?”骆瀚月接着问道。 “这……”赵县令擦着额头上不停冒出的冷汗,“下官不知,下官知罪。” 骆瀚月蹙起眉毛:“你找个人带我去翡翠楼吧。”还是自己去调查吧。 赵县令忙在前领路:“下官带你去。” 第128章 露出破绽 翡翠楼是恒水县唯一的青楼,里边的女子环肥燕瘦都有,白日里正是她们休息的时候,现在却有一个不速之客登门。 “咚咚咚……”房门被使劲地敲着,鸨母不耐烦地喊道:“秀儿还不快来开门,都几点了还在睡觉?” 门“吱呀”一声打开,丫鬟小红看着鸨母和门外的男子怯怯地唤道:“妈妈。” 一个一脸倦容的女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妈妈,我昨晚伺候了李公子一夜,今儿个刚刚歇下你就敲门,就是一匹马儿跑了一夜也是需要休息啊。” “夏大人,这就是秀儿,”鸨母讨好地笑着,转头看着秀儿命令道,“秀儿,这位是大理寺官差,专门来找你问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夏飞乾微微提起唇角,走进屋内随意地看着:“听说十几日前你被一个公子包养了几天?” “是的。”秀儿笑道。 “他中间有没有离开过翡翠楼?”夏飞乾回头状似无意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并未,李公子自从前年来过翡翠楼之后就看中了我,时不时地来找我,来了总要待上几日方才离开。” 夏飞乾疑惑地问道:“李公子?” 秀儿点点头:“对啊,李曦李公子,一个普通的茶叶商人。” 夏飞乾略一思索,知道元晓海用了化名:“看来李公子很喜欢你啊。” 秀儿笑了笑:“夏大人,那是因为我漂亮又识趣,你想试试吗?”说着她露出魅惑的笑容,就要往夏飞乾的身上靠,夏飞乾走到桌前错开了身子。 秀儿嘟起嘴巴看着他,他笑了笑:“我们还是先聊正事吧,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是有人陪着?” 秀儿说道:“李公子的身边跟着两个小厮和一个护卫,他在这儿待着的时候妈妈给他的手下安排了别的房间,李公子出手大方,我们当然要特别关照他们。”说着秀儿用手帕捂着嘴笑起来。 夏飞乾看了一眼秀儿,眼光在秀儿身边的丫鬟小红身上多停留一会儿,小红神情很是紧张,恐怕秀儿说谎了,只是他一时找不到秀儿说谎的证据,不如先撤退,找个机会单独问一下小红。 想到这里,他眯起桃花眼笑了笑:“看来你真的很讨李公子欢心,我没有想问的了,就此告辞。” 秀儿的神情一松,笑着说道:“夏大人,我送你出去。” 夏飞乾点点头,走到门口打开了大门,正好看到鸨母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自然地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夏校尉。” 他喃喃地说道:“骆少卿。” 鸨母笑呵呵地说道:“今日竟有两位大理寺的大人来我的翡翠楼,真是蓬荜生辉啊,秀儿,两位大人都是来找你的,你好生伺候。” 秀儿的脸色白了几分,强撑着点了点头。 夏飞乾看了一眼骆瀚月身后穿着八品官服的人,侧开身子让他们进了屋。 一进门他就附到骆瀚月的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你不是去查豆儿姑娘的案子吗?怎么和县令一起过来了?” 骆瀚月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秀儿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骆瀚月微微一笑:“秀儿姑娘,听说最近这十几天你一直和茶叶商人李曦在一起?” 秀儿匆忙抬头看了一眼赵县令,低下头去咬唇道:“是的。” 夏飞乾挑挑眉,附到骆瀚月的耳边悄声说道:“李曦就是元晓海,她们嘴很严,轻易不肯说出实情。” 骆瀚月薄唇轻抿:“秀儿姑娘,他是哪一日来的翡翠楼,又是哪一日离开的?” 秀儿认真地想了片刻:“李公子最近一次是十四日前来的,来了之后一直与我待在屋内,直到三日前方才离开。” “他中间为何突然离开去了张氏面馆?”骆瀚月继续问道。 “秀儿姑娘,你刚才可是说李曦一直未曾离开你屋啊?”夏飞乾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秀儿。 秀儿叹息一声:“夏大人,我一直尽心尽力地伺候李公子,中间有次惹他不高兴了,他气得甩手离开,我怎么好意思和你们说呢,后来他喜欢上一个面馆的小丫头,男人嘛,就那几天新鲜劲儿,后来对比之下果然觉得我更好,又屁颠屁颠地回来了,反正就两日也没有什么,后来我听说那个小丫头自己摔死了,我怕惹上麻烦就撒了谎,不过当时赵县令来查案时我说得很清楚了。” 赵县令点点头:“没错。” 骆瀚月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听到这里明白了一些事情,他突然笑了:“我问你,这十几日的时间,你们每日都如何吃饭?又都吃得什么?” 秀儿自然地回道:“我们都是让厨房做饭,每日吃得都差不多。” “那你说说每日吃得什么饭?”骆瀚月随意地问道。 “就是一些米饭、菜、肉之类的,还有酒。”秀儿说道。 “你要详细说出你们每日吃得什么?我想你连李曦哪一日来的和哪一日走的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会记不得这个吧?”夏飞乾笑道。 秀儿的手紧了紧,强笑道:“两位大人,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小红,你和我一起。” 小红不会伪装,这个时候脸色已经很是苍白了,她无措地点点头。 秀儿回忆道:“小红,第一天早上我们吃的条,中午我们吃的是炖豆腐、东坡肉,还有什么呢?” 小红皱眉苦思半天说道:“还有韭菜鸡蛋。” “对,”秀儿接着回忆,“一直喝到晚上,第二天我们……” 一直说到第五天,秀儿说道:“早上我伺候李公子更衣,不小心划伤了他,他一气之下离开翡翠楼,隔了一日方才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待在翡翠楼再也未曾离开。” 第129章 判冤决狱 秀儿继续回忆:“李公子回来的第二日早上我们吃的面条,中午吃的清炖全鸡、炝黄瓜,晚上吃的蒜香鲶鱼、七星鱼丸汤、鱼香茄饼,第二日早上……” 等秀儿终于说完所有的菜名之后,骆瀚月思索片刻,只有李曦外出回来后的那几日他们吃过鱼,问道:“你都说完了吗?确定没有记错吗?” “没有记错,就是这些菜。”秀儿很肯定地说道。 骆瀚月接着问道:“李曦每一样菜都吃光吗?” “自然是好吃的,李公子顿顿都吃得干净,我们翡翠楼的厨子可是从大地方请来的,手艺一绝。”秀儿露出骄傲的神情。 骆瀚月看着她淡淡地说道:“你说李曦一直在你的屋子里待着未曾离开,你为什么连他吃不了鱼都不知道?” 秀儿的身子一颤:“大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骆瀚月正色道:“我们就是为了李曦而来,他三天前死在了凌嘉城,仵作验尸发现他尸体表面看着无恙内部却溃烂不堪,怀疑是吃了不能吃的食物,可是他刚刚回到凌嘉城没有几日,回去后也一直待在府中未曾外出怎么可能吃到不干不净的东西,我们问过小厮发现他之前在翡翠楼住了不少时日,回到凌嘉城后就开始腹痛难忍,找了几个大夫都没有治好,所以特来调查,果然发现问题。” “你说他回来的第二日晚上吃的蒜香鲶鱼、七星鱼丸汤、鱼香茄饼,这是不可能的,据李曦家属所说,他吃完鱼虾就会浑身刺痒不止,严重的时候身上还会起一堆红色的疙瘩,所以他绝不会吃任何鱼虾,你们却说他全部吃光并且赞不绝口,很明显说了谎,你们是在故意隐瞒什么?是不是你们贪图李曦的钱财给他下了毒?”夏飞乾秒懂骆瀚月的意思,补充道。 小红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秀儿一脸慌乱的表情:“不……不是,大人……” 骆瀚月转头看向赵县令:“赵县令,既然她们不肯说实话,就把她们带回县衙审一审吧。” “大人,奴婢错了,奴婢说实话。”小红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下磕头。 “小红!”秀儿焦急地唤道。 “小红,你最好说实话,是不是秀儿贪图李曦的钱财故意给他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如若有半点隐瞒,到了县衙大刑伺候!”夏飞乾勾唇一笑。 “没有,秀儿小姐没有这样做,李曦那两日根本不在翡翠楼!”小红急忙说道。 赵县令的脸上露出灰败的表情。 “不在翡翠楼,那在哪里?”骆瀚月紧接着问道。 小红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李公子给了我们几十两银子,告诉我们无论谁来问,都说他一直待在翡翠楼未曾离开。” 赵县令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屋子里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他,他指着秀儿和小红怒道:“你们这两个贱人竟敢故意欺骗官差,这可是大罪,必须严惩!” 秀儿吓得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怪我见财起意,但是李公子不是我毒害的!” 骆瀚月看了一眼赵县令,看着他满是心虚的表情抿了抿薄唇没有多说什么,转头问秀儿:“李曦调戏过张豆儿之后回过翡翠楼吗?” 秀儿点点头:“回来过两次,他离开后第三天的晚上回来了,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为他隐瞒行踪,我答应下来,第二日一早他就跳窗离开,只有我和小红知道,我们每日装作他在的样子忙碌着,这样我也不用接客,乐得自在,就这样过了三日,他又突然翻窗进来,对着我们叮嘱一番,当天下午赵县令来了,我们按照他的嘱咐和赵县令说了一通,赵县令要抓他去县衙,他……”说到这里秀儿偷偷地看了赵县令一眼,低下头不再说话。 赵县令冷哼一声:“莫要废话,如今案情明了,你们跟我回县衙等候发落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骆瀚月:“骆大人,请恕下官调查不清受人蒙蔽,这就回去重审此案。” 骆瀚月不吭声,夏飞乾嘴角轻勾,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赵县令,你是怕她们说出什么不利于你的话吗?” 赵县令忙道:“夏大人这是哪里的话?下官也是想尽快把案件审理清楚,让张豆儿瞑目。” “秀儿姑娘、小红姑娘,有什么话你们尽管说来,不用有什么顾虑,再有丝毫隐瞒,一定大刑伺候!”骆瀚月不紧不慢地说道。 小红的身子颤抖几下,忙磕了一个头说道:“大人,那日李公子当着我们的面给了赵县令两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赵县令因此说他没有嫌疑放过了他。” “你胡说!大胆刁民,一开始故意作伪证,现在又栽赃陷害朝廷命官,看来不用刑是不会老实了,骆大人、夏大人,莫要被她们所蒙骗!”赵县令愤怒地说道。 “赵县令放心,我自有判断,”骆瀚月微微一笑,看着小红问道,“关于李曦,你想想他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小红说道:“那日赵县令来之前李公子要求洗澡,奴婢给他打来了水,李公子的中衣上沾有血迹,长袍的内侧也有,他给奴婢银子让奴婢把那一身衣服全都扔了再给他买一身,奴婢看着血迹不敢扔,偷偷地藏了起来。” 骆瀚月问道:“那几件衣服在哪里?” “就在奴婢房中,奴婢至今不敢丢也不敢碰,一直在床下藏着。”小红说道。 “我跟你去拿。”夏飞乾立刻说道。 骆瀚月思索起来,此地距离仰天山甚远,看来卫淑萱不是元晓海杀害的,他不敢说出自己的行踪是怕人查出他在恒水县杀了人,那么杀害卫淑萱的到底是谁呢? 第130章 杀人灭口 衣服很快拿来,骆瀚月打开包袱翻看起来,中衣上有一大片血迹,长袍内侧也有,似乎是沾染了中衣上的血,骆瀚月翻看着长袍,这是一件华丽锦袍,布料轻薄柔软,上面有精密大气的滚边刺绣。 看了好一会儿,他再次包好衣服问道:“这身衣服是李曦第一天来时就穿着的吗?“ 秀儿忙不迭地点头:“回大人,是的。” “好,你们要跟我们走一趟。”骆瀚月说道。 秀儿的脸色惨白:“大人,我们真的没有谋害李公子啊,请大人相信我们。” “我知道,但是另外一件案子你们是证人,如果不带走你们,恐怕你们会有生命危险。”骆瀚月蹙起眉毛。 “什么?”秀儿脸色惊恐地跌坐在地上。 他们一行五人走出房间,鸨母迎上前来笑呵呵地问道:“几位大人是要走吗?” 骆瀚月说道:“秀儿姑娘和小红姑娘要跟我们走一趟,有件案子需要她们作证。” 鸨母有些为难,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骆瀚月与鸨母拱手行礼后径自带着他们离开。 回到县衙,骆瀚月正色道:“赵县令,你如果主动交代说不定可以从轻发落。” 赵县令强撑着说道:“骆大人不要听信小人的谗言,下官绝没有收受任何的贿赂。” “好,”骆瀚月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县令是一县之长官,他没有权利审判县令,一切等回到凌嘉城禀报王朗之后再行打算:“赵县令,我们就此告辞,走前送你一句话:一方父母官如果不能公正严明,那么就会被万人所唾弃,你好自为之。” 赵县令的脸上露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骆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铭记于心。” “好。”骆瀚月带着秀儿和小红一起向门口走去,刚走到大门口,就见两个农妇还有两个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他们看到赵县令匆忙跪下,农妇甲哭诉道:“县令大人,是她撞倒了我,民妇现在心窝疼,喘不上来气啊。” “呸,烂了舌头的混帐,你说话要凭良心,不是你整日里站在门口说自己心窝疼、喘不上来气的时候了,我不过轻轻地碰了你一下,你立刻倒在地上装难受,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你爱装病啊!”农妇乙骂道。 “你个娼妇!”农妇甲闻言大怒,扑过去与农妇乙厮打起来,两个中年汉子满脸无奈地去拉架,场面乱哄哄的,直到赵县令重重地敲了登闻鼓两个农妇才消停。 赵县令在两个农妇的互相指责中向两个中年汉子问明事情缘由,原来他们是两个农妇的儿子,农妇甲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是年纪大了都会有的一些老毛病,但是她经常借着生病为由讹诈邻居,所以十里八乡的人都很厌烦她,每次见到她都会躲得远远地,这次农妇乙不小心碰到她就被她讹上了。 农妇甲的儿子早已习以为常,在田地干活时经常会被农妇甲拖人捎信说身体不适让他回去,他一开始还会吓得立刻赶回去,后来知道农妇甲无事生非就不再搭理,这次听说自己娘亲与人打起来了才从田地匆忙赶回去,谁知道农妇甲与农妇乙闹得太过厉害,直接闹到了县衙这里。 赵县令头疼地看着他们:“我们去大堂说话。” 说着他转头看向骆瀚月行礼道:“骆大人、夏大人,恕下官不能远送了。” 骆瀚月回礼:“赵县令请便。” 几人上了马车,夏飞乾一拉缰绳,骏马仰头发出老长的嘶鸣,快速地跑起来。 马车徐徐驶过街道,骆瀚月与他一同坐在马车外,紧抿着薄唇不语。 夏飞乾看了他两眼,问道:“你是在想到底是谁杀死了卫淑萱吗?” “嗯,”骆瀚月沉思着,“如果元晓海不是凶手,凶手会是谁呢?刚才两个农妇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夏飞乾眨眨桃花眼,思考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该不会是觉得……” “有这个可能,我们先回凌嘉城再说。”骆瀚月严肃地说道。 夜的轻纱不知不觉地遮掩了远远近近的一切,漆黑的秋夜带着冷冷的感觉,他们走到路边的客栈,夏飞乾停下马车说道:“看来今晚只能住在这里了。” “好,今晚注意一些,元晓海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不可能仅仅杀死刘大牛就结束的。”骆瀚月叮嘱道。 “你放心,我明白的。”夏飞乾咧嘴一笑。 他们开了两间房,两个人分别守在秀儿和小红的房间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间更夫敲响了四更天的锣。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潜进客栈,他顺着楼梯走上二楼,悄无声息地打开第一间房门走了进去,片刻之后走了出来,又去了第二间房。 夏飞乾坐在桌旁听到了门外轻微的声音,勾唇冷冷一笑隐在暗处。 很快蒙面人推门进来,他走到床边看了一眼,举刀刺去。 一个剑鞘挡在了他的刀前,蒙面人反应也是迅速,手腕一翻回刀侧劈,夏飞乾竖剑身前一挡,“当”一声响,刀剑相交争鸣不断。 蒙面人发觉有埋伏虚晃一刀逼退夏飞乾立刻转身向门口跑去,房门打开,骆瀚月刚好走进来与蒙面人面对面碰上,蒙面人举刀向他砍去,他侧身躲过一脚将蒙面人踢了回去。 夏飞乾走过来很快制服蒙面人,秀儿从床上坐起来胆战心惊地看着战斗结束。 骆瀚月走过去揭开面巾,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男子,秀儿看清来人发出一声惊呼。 第131章 事情始末 骆瀚月看向秀儿:“你认识他吗?” 秀儿惊魂未定地点点头:“他就是那日跟着李公子来的护卫。” 骆瀚月拽起男子的衣袖,果不其然在男子的胳膊上有几道新抓伤的痕迹。 “刘大牛就是你杀得吧?”骆瀚月质问男子。 男子冷哼一声不予回答。 “你不回答也没事,我有把握抓到你幕后的主子。”骆瀚月微微一笑,找店家要来一根麻绳把男子绑得严严实实,又拿手帕堵住了他的嘴,防止他自杀。 这一夜再也无事,第二日他们一早出发,辰时三刻抵达凌嘉城。 骆瀚月掀帘看向窗外,贩夫走卒在路边吆喝着,不时有人驾着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骆瀚月看着他们,突然明白自己之前那股熟悉感是什么了。 骆瀚月喊道:“飞乾,我们去车坊。” “怎么了?为什么去车坊?”夏飞乾疑惑不解。 骆瀚月点点头:“我们之前忽略了一件事情,如果卫小姐不是与人相约而是孤身一人离开凌嘉城呢?最好的方法是去车坊租赁马车和车夫,之前男子的衣着气质一直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我现在想起来了,贩夫走卒车夫经常会穿那样的衣服。” 说话间他们到了凌嘉城最大的车坊。 车坊主笑道:“两位大人是来租马车的吗?我保证给你们安排最好的马车和车夫。” 骆瀚月摇摇头,拿出腰牌:“我们是来找人的,一个男子,身材微胖,穿着灰色麻布衣裤,下巴上留着一大把胡子。” 车坊主想了想说道:“两位大人稍等,草民把符合的人都叫来,你们看一下你们要找的人在里边吗?” 骆瀚月谢过车坊主。 车坊主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带着三个车夫走了过来,车夫都身材微胖,下巴上留着一大把胡子。 车坊主搓了搓手,笑笑:“两位大人,老张在外边还未回来,你先看一下这三个人,等老张回来草民让他去大理寺找大人。” 骆瀚月点点头,看向三个车夫问道:“十五日前你们可有见过一个碧玉年华的女子来找你们租马车?她穿一身浅蓝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气质不凡。” 一个圆脸车夫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草民见过她。” 骆瀚月一喜:“她是独自一人来租马车的吗?” “是的,”圆脸车夫点点头,“她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梳着未出阁的飞仙髻,却未带丫鬟婆子独自一人出门,草民感觉奇怪,多看了两眼,她的神情有些焦急,总会下意识地护着肚子,草民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她一句话都不说。” 骆瀚月问道:“她让你送她去哪里?” 圆脸车夫回道:“林坊县,我们到林坊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草民送她到林坊县的悦来客栈就离开了。” 骆瀚月想了想问道:“是她点名去的悦来客栈吗?” “不是,”圆脸车夫摇了摇头,“她让草民随便找一家客栈放下她,草民寻思她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不安全,就带她去了悦来客栈,草民以前在外边跑经常去那里住,掌柜的为人很良善,这家客栈绝对安全。” 骆瀚月点点头:“好,我问完了,你们可以去忙了。” 车坊主笑了笑:“大人,还需要叫老张去大理寺吗?” “不用,我已经问到想问的了。”骆瀚月谢过车坊主,带着夏飞乾离开。 回到大理寺,王朗听他们说了事情的经过后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骆瀚月扑通一声跪下请罪道:“王大人,这一切都是下官自作主张,与他人无关,如果要处罚请处罚下官一人。” 夏飞乾一愣,眯起桃花眼随之跪下:“骆少卿为何这么说?又不是你绑我去的,要处罚也加上我。” 王朗看他们这样叹息一声:“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罚你们,我是在犯愁这件案子如何办啊,如今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张豆儿之死是元晓海所为,以元掌院的身份地位,贸然抓走元晓海恐怕很难善了啊。” “王大人,我们可以从衣服入手,像元晓海这样的人家所穿的衣服一定是去成衣铺量身定制的,元晓海穿过的这件衣服缝线平整,布料华贵,全凌嘉城也只有三、四家成衣铺可以达到这个水平,去一查便知。”骆瀚月说道。 王朗点点头:“你说得有理,这件案子就交给你去办理,记得在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可轻举妄动,这个刺客就押入大牢让赵狱丞审审。” “是,大人。”骆瀚月恭敬地回道。 秀儿怯怯地问道:“那我们呢?” 是啊,她们两个人如何安置呢?骆瀚月沉思片刻看向王朗:“王大人,可否在大理寺内收拾出一间屋子供她们暂住,等抓到元晓海再让她们离开。” “也可以,只是大理寺一向没有女子在这里,恐怕……”王朗有些犹豫。 “大人放心,我们绝不逾矩,一定老老实实地待在屋中。”秀儿忙保证道,身为翡翠楼的头牌她见惯各种场面,如今也明白李曦的身份恐怕不简单,如今她们牵扯进这些事情里,恐怕只有在大理寺里边才是最安全的。 王朗想了想同意下来,叫来几个衙役带秀儿和小红去房间,把刺客押入大牢。 见所有人都离开,骆瀚月又把他们关于卫淑萱一案的想法说了一遍,王朗听完脸色凝重。 “你确定你想得是对的吗?”王朗问道。 “具体的还是需要去胡林古村走一趟才能知道。”骆瀚月说道。 “听说庞鸿文两日后就要被问斩。”王朗忧心地说道。 第132章 紧锣密鼓 “什么?”骆瀚月的脸色大变,“王大人,案件不清不能如此草率,能否请你向刑部求情宽限几日?” 王朗点点头:“我尽力为你们争取时间,四日吧,四日内你必须破了这两件案子,再拖下去,就是我也没有办法了。” “好,多谢王大人。”骆瀚月感激地看着王朗。 “时间紧迫,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吧,万事有我。”王朗捋着花白的胡须,赞许地看着骆瀚月和夏飞乾拱手离开,还正少年啊,这两个少年意气风发、一身热血未曾饮冰的模样,和自己年轻时候真像啊,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他们的这份赤子之心。 骆瀚月叫上王微冲、田崇、康同安还有几个衙役一起离开大理寺。 走到门口,他转头看向夏飞乾,还未开口,夏飞乾笑着说道:“我明白,分头行动对吗?你对凌嘉城的这些铺子比我熟悉,我去胡林古村。” 胡林古村距离凌嘉城有些远,骆瀚月对着夏飞乾叮嘱一二,夏飞乾眯起桃花眼笑得肆意:“放心,我一定会如期回来。” 说完他叫上王微冲,带着几个衙役离开。 骆瀚月看着夏飞乾远去的背影沉思片刻,返回大理寺找到画像师,画像师在他的描述下很快画好。 他拿起画像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有七、八分相像。 他把画像交给康同安,吩咐道:“你带着画像去仰天山,询问十几日前有没有人在仰天山见过他。” “是,大人。”康同安答应一声,立刻出发。 骆瀚月与田崇分别带着几个衙役去了两家成衣铺。 王家成衣铺的王掌柜刚送走骆府中人,正笑呵呵地站在门口,又是一笔大单啊,他转头看到一群身穿大理寺官服的人走来,当先一人格外熟悉。 他笑呵呵地迎上前去:“骆大人,好久没见你过来了,你府中的人刚刚离开,听说你当上了大理寺少卿,恭喜啊,今日有空吗?草民给你量体做几件衣服。” 骆瀚月拱手笑道:“掌柜的,我今日不是来做衣服的,是想问你一件事情,你们店给翰林院掌院学士家做衣服吗?” 王掌柜摇了摇头:“草民并未在这家做过衣服,骆大人可以去西街的张家成衣铺问问,兴许他们家做过呢。” “好,多谢掌柜的,叨扰了。”骆瀚月说着转身离开。 张家成衣铺是三家中距离元第最远的成衣铺,骆瀚月一开始认为他家的可能性最低,谁承想元第就是一直在他家做衣服。 “元第自然是在草民的店铺做衣服,草民家的衣服每一件都用最上等的布料,服务也是最好的,那些达官显贵都喜欢来这里量体裁衣呢。”张掌柜自豪地说道。 骆瀚月接过衙役手中的包袱,拿出折叠好的那件染血长袍说道:“我一看这精密大气的滚边刺绣就猜到是你们家做的,看来是真的啊。” 衣服未展开,看不到里侧的血迹,张掌柜看了几眼自信地说道:“这是为元公子做的衣服,草民记得很清楚,是草民亲自带着裁缝上门给他测量的身形,全凌嘉城只此一件。” 骆瀚月又问道:“是哪位元公子呢?” “就是元第的大公子元晓海,你看这滚边刺绣的金线,还是草民专程从域外进来的,全凌嘉城草民家独有。”张掌柜笑得得意。 骆瀚月点点头,让衙役拿着写好的口供让张掌柜画押。 张掌柜照做,疑惑地问道:“大人要调查的案子与元公子有关?” 骆瀚月没有多说什么,提醒道:“我今日来找你的事情切记保密,泄露出去以共犯罪论处。” 张掌柜忙发誓:“大人放心,草民绝不会说出去。” 骆瀚月带着衙役快步往大理寺赶,如今有了这些证据,可以抓元晓海回大理寺审问了。 一声马的长嘶唤回骆瀚月的思绪,他抬起头,只见三匹骏马疾驰而来,路边的小摊贩和行人纷纷躲避,被弄得人仰马翻。 当先那匹骏马直冲他而来,马背上的人冷冷地看着他,马蹄起落间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他飞快侧身躲过。 骏马与他擦肩而过后,马背上的人伸手用力地拽住缰绳,骏马稳稳地停住,骏马一直都在马背上人的掌控中,就像刚才差点失控踩死骆瀚月,也是马背上人的授意。 骆瀚月转身仰视着马背上的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按照宁裕国法律《宁裕律疏议》卷二十六之规定:‘诸于城内街巷及人众中,无故走车马者笞五十;因而伤人者,减凡斗殴伤一等;至死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元公子,请下马跟我走一趟吧。” 元晓海冷冷一笑:“骆瀚月,不要以为你靠你爹和大哥当个大理寺少卿就厉害了,我还真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以为就凭你可以弄倒我吗?不怕告诉你,我刚从外面回城,哼!” “从外边回城,你去过哪里?”骆瀚月一愣,继而脸色大变,“不好!” 看着骆瀚月惊慌失措的模样,元晓海勾唇得意地一笑:“你现在就算想到也晚了,跟我斗,你还嫩点。” 骆瀚月咬牙切齿地看着元晓海:“请元公子随我去大理寺。” 这时元晓海的两个小厮也纵马过来,元晓海冷冷地看了骆瀚月一眼:“好,我跟你去,我等着看你求我离开的模样,”说着他转头看向两个小厮,吩咐道,“你们回去告诉府里,大理寺的骆少卿叫我去大理寺问话。” “是,公子。”两个小厮答应一声,驾马离去。 元晓海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骆瀚月:“骆少卿,我们走吧。” 骆瀚月一动不动:“元公子,请下马。” 元晓海冷哼一声:“就凭你也想让我下马?” 骆瀚月不再废话,抬手一拳捣在骏马的脖子上,奔如迅雷的骏马哀鸣一声,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元晓海狼狈地从马上跳了下来,恨恨地看着骆瀚月:“骆瀚月!你竟敢打死我的坐骑,你……” 骆瀚月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元公子,你在闹市纵马飞奔,撞伤不少百姓,再加上你肆意杀害人命,桩桩件件罄竹难书,还是老实点吧,”说着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几个衙役,“绑起来。” 几个衙役上前要绑元晓海,元晓海挣脱开来,气呼呼地说道:“我自己会走,骆瀚月,我等着看你跪下来求我的那一天。”说着,他大踏步走在前边。 骆瀚月对着两个衙役吩咐道:“你们两个人留下来带那些受伤的百姓去救治,还有这匹马只是昏迷,等它醒来送回元第。” 衙役忙点头答应。 回到大理寺,骆瀚月让衙役把元晓海关入大牢,刚好田崇也回来了,他对着田崇和康同安叮嘱一二,两个人领命立即带上三个衙役驾马离去。 可恶!元第的人随时会来大理寺要人,他需要在这里坐镇,只希望是他想错了,如果因为他的疏忽害死两条人命,他真的是罪该万死! 元第果然很快就来了人,却没有找他要人,而是给他送来一封书信。 等小厮离去,他拆开,信中写明今夜约他全璐美客栈一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也不惧,散值后只身一人来到全璐美客栈。 元嫚儿看到他走进来笑着迎上前来:“骆大人,二楼雅间雨霖铃,贵客在里边等你。” 骆瀚月微笑点头示意,在店小二的带领下走入雨霖铃,里面正有一个人背对他站着。 骆瀚月问道:“不知阁下是哪一位?”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骆瀚月惊讶地睁大双眸,虽然只有过几面之缘,他还是记住了这个长相。 他万万没想到来人竟然会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元德泽! 第133章 心狠手辣 骆瀚月拱手行了一个大礼:“元掌院,没想到是你约下官前来。” 元德泽静默地看了骆瀚月一会儿,骆瀚月不畏不惧,挺起胸膛镇定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元德泽点头笑道:“年轻有为啊,骆在全有你们这两个儿子真是他的福气,坐下吧。” 骆瀚月随着他坐下,问道:“不知道元掌院约下官前来是有何事?” “我是为了我那不孝子,我都听小厮说了,他当街纵马狂奔,害得好多百姓受伤,该罚,骆少卿做得对。”元德泽笑道。 “是,下官一定谨遵律法,绝不徇私舞弊。”骆瀚月恭敬地回道。话语中无一丝破绽,又暗自表明自己的态度。 元德泽连连点头:“骆少卿所言极是,犬子就交给骆少卿处置了,说话间都饿了,吃饭吧。” 骆瀚月一时摸不准元德泽的意思,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默默地吃饭不再说话。 一炷香之后,元德泽站起来笑了笑:“人年纪大了,精力到底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账已经结了,骆少卿慢慢吃,我就回去休息了。” 骆瀚月忙站起身行礼道:“下官恭送元掌院。” “好,你慢慢吃,”元德泽走到骆瀚月的身旁,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用送了。” 骆瀚月目送着元德泽离开,低头细细思索自己这些日子有没有留下破绽,确定没有方才放心,在屋中站了片刻也离开回了侯府。 骆瀚月边想案子边走,不知不觉走到府中一个僻静的角落,他听到树丛后边有动静,屏住气息悄悄地过去。 走到树丛前他大声喊了一句:“谁在哪里?” “啊——”一个鬼叫响起,树丛后的人嗖地一下子蹦了出来,骆瀚月定睛一看,是赵彦,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二公子,你吓死人,你这是做什么啊?”赵彦右手拿着一根啃了一半的鸡腿,委屈地看着骆瀚月。 “没事,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你慢慢吃。”骆瀚月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转身就走。 赵彦快走几步跟上他,边走边絮叨:“二公子,你这么晚才回来吗?外面不安全,你要不要属下随身保护啊,属下只有一个要求,顿顿给属下加一根鸡腿就可以了。” “你这根鸡腿又是趁吉婶不注意去厨房偷得吗?”骆瀚月挑眉问道。 “二公子,”赵彦睁大双眼看着骆瀚月,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怎么能这么说属下呢,属下怎么会偷鸡腿呢,属下是怕浪费,这根鸡腿不吃掉会坏了,坏了扔掉多可惜,二公子你……” “好了,我知道了,你慢慢吃,我回屋睡觉了,”骆瀚月受不了他的碎碎念,忙道,走了两步他想起今晚见过元德泽的事情,心中一动,回头看着赵彦说道,“你这些日子就跟着保护我吧,我每日中午给你一只鸡吃,如何?” “属下一定会尽心尽力地保护二公子。”赵彦笑呵呵地说道。 …… 翌日午时刚过,田崇和康同安回来了,他们是带着三具尸体回来的,骆瀚月的心中一沉。 “大人,”田崇说道,“前日深夜张氏面馆突然走水,等大火扑灭,张氏一家已经全都烧死了,连同他们女儿的尸体都被烧得不成样子,赵县令本想以意外结案,下官谨记你的嘱咐,就把尸体带回来了。” 骆瀚月的脸色变得铁青,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地说道:“真是一个畜生!”那日看元晓海来的方向正是东城门,他们那日刚从恒水县杀人灭口回来,他真狠,奸杀张豆儿之后还杀死张氏全家!自己真是疏忽了!绝不能放过这个杀人凶手! 骆瀚月长吐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面前的三个白布强忍悲痛说道:“带去仵作房让冯仵作查验。” 等田崇等人离开,骆瀚月去了牢房。 元晓海倚靠着牢房的墙壁,正不满地叫唤着:“你们一天天的喂猪呢,本公子只吃大厨做的菜,去找全璐美的掌柜娘子元嫚儿给我做菜。” 骆瀚月冷冷地看着他:“你真心狠手辣,杀死张家三口,就不怕报应吗?” 元晓海嘿嘿地一笑:“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了。” 骆瀚月冷冷地说道:“你纵马狂奔,按照《宁裕律疏议》卷二十六之规定,本应笞一百,徒刑三年,因你牵扯到两桩命案中,就先执行笞刑吧,拖出去行刑。” “骆瀚月你敢!”元晓海急怒攻心,在牢门打开的时候向骆瀚月急冲而去,被几个狱卒拦下,他咬牙切齿地吼道,“骆瀚月,家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带下去行刑,我看元大公子这身板太弱,今日就先打五十大板吧,过两日再补上。”骆瀚月淡淡地说道。 元晓海气得脸色发红:“你这娼妇生的下贱的……呜呜呜呜……” 骆瀚月拿出一块手帕堵住了他的嘴,对着狱卒叮嘱道:“元大公子中气十足,一会儿记得用力一点。” “呜呜呜呜……”元晓海拼命地挣扎着,还是被重重地打了五十大板,拖回牢房的时候已经晕过去了,元第的大娘子求子三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自是对他无比上心,从小一堆仆人众星捧月般地围着他。他从小娇生惯养、说一不二,何曾受过一点罪,吃过一点苦?因此才养成了他骄纵、肆意妄为的性格。 看着元晓海被拖走,骆瀚月紧皱眉头,如今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张氏一家三口是被元晓海所杀,不能定罪,实在是头疼。 骆瀚月想了片刻,大步向仵作房走去。 冯璟宇正在查验着三具尸体,骆瀚月也不打搅他,静静地等在一旁。 半炷香之后,冯璟宇摘下白布手套,把验尸单递给他,在他翻看的时候解说道:“张氏之女的尸体损毁严重,能看出来的基本上与你从恒水县带来的案卷上记载一致,所以破案的重点在张氏夫妇身上。” 冯璟宇说道:“张氏夫妇是先被人勒死后被火烧的,死亡时间是前日亥时左右。” 骆瀚月问道:“有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杀人凶手的身份?” “没有,这一场大火把很多证据都烧得干干净净地。”冯璟宇叹道。 骆瀚月无奈地点点头,可恶,那一日不应该放那两个小厮离开,真是失策! 傍晚散值,骆瀚月缓缓地离开大理寺,赵彦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不知道夏飞乾去办得怎么样了?还有两日庞鸿文就要问斩,希望一切都来得及。骆瀚月边走边想,他像平时一样走了一条僻静的近道。 刚刚进入巷子,前后围过来十几个手持刀剑的蒙面人。 第134章 借刀杀人 骆瀚月轻皱眉头:“你们是谁?” 蒙面人的后边站着一个蒙着面巾、身穿华服的公子,他冷冷地说道:“动手!” 这些蒙面人立即向骆瀚月冲了过来。 赵彦挡在骆瀚月的前面,蒙面人甲挥刀向赵彦的头顶砍来,赵彦横举宝剑,用力一推,把蒙面人甲挡了回去,趁他收势不及斜劈一剑,瞬间反杀蒙面人甲。 骆瀚月噌地一下子拔出剑来,也加入战局,只见一片刀光剑影、锵鸣不绝,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争斗就分出了胜负,所有蒙面人尽皆丧命。 站在远处看戏的蒙面公子见势头不对掉头就跑,赵彦拿出腰间的匕首飞快地掷出去,正中蒙面公子的小腿。 蒙面公子奔跑的步伐停住,“哎呦”一声趴到地上。 赵彦施展飘逸的轻功走过去抓住他,一把扯开他脸上的面巾。 看清来人骆瀚月露出惊讶的表情:“是你!”居然是闫震! 闫震恨恨地看着骆瀚月:“你不能杀我,家父是吏部尚书,我是崇文苑编纂,你杀了我你会倒大霉的!” 骆瀚月挑挑眉,他还以为是元德泽派来的人。 他走过去噌地一下子拔出匕首,在闫震的惨呼声中一字一句地威胁道:“你来偷袭我想必是私自做的决定,也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些蒙面人看身手不是你们府邸中的护卫吧?我已经把这些人全都杀了,现在杀了你,没有一个人知道是我杀的你。” “谁说没有人知道?兴昌就知道,你杀了我他一定会告诉家父,你死定了!”闫震匆忙大喊道。 “兴昌是谁?”骆瀚月奇怪地问道。 “赵兴昌是兵部郎中赵琛之子,怎么样,怕了吧?这些杀手还是兴昌告诉我从哪里可以买到的呢。”闫震洋洋得意地说道。 骆瀚月轻皱眉头,在他上任大理寺少卿一职之后不久,爹和大哥把自己叫去,把凌嘉城里这些错综复杂、沾亲带故的关系都和自己说了一遍。 他还记得骆在全当时语重心长的模样:“凌嘉城这些达官显贵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你任大理寺少卿总会得罪人,知道这些最起码你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人算计。” 他那时才明白爹和大哥当官的不易,才知道爹和大哥为了侯府默默地做了不少事情,才发现爹和大哥虽然常年在外打仗,凌嘉城内也有自己的眼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兵部郎中赵琛是元德泽正室的三叔的儿子。 好一招借刀杀人,骆瀚月心中冷哼,恐怕那日这个赵兴昌就在兰字间之内,他知道自己与闫震之间的矛盾,也明白闫震的脾气秉性,为了讨好元德泽,想借闫震之手除掉自己,如果事成自是最好,就算事情败露也不会查到他的头上,如果自己一时气不过杀死闫震,相当于把把柄送到他们的手上,更是正中他们的下怀。 想明白这些骆瀚月对于闫震再也没有兴趣,他站起身俯视着闫震冷淡地说道:“今日这个刺杀我就当没有发生过,再有下次,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闫震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地就放过自己,呆呆地看着他。 骆瀚月收起匕首,对着赵彦招招手:“我们走吧。” 赵彦笑呵呵地走过来,经过闫震身边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走到侯府门前,骆瀚月对着赵彦叮嘱再三。 赵彦摆摆手:“二公子,属下知道,你不就是不想让老爷和夫人他们担心嘛,属下可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你就放心吧。” 骆瀚月腹诽,就是你才让人放心不下啊。 回到府中,他先去换下衣服,又洗了一个澡,确定身上没有一点血腥味,方才放心地来到膳厅。 朱静婉看到他询问道:“飞乾还没有回来吗?” 骆瀚月点点头,眉间也带着忧思:“还未回来,胡林古村距凌嘉城路途较远,快马加鞭的话最少也要三日时间。” “嗯,”朱静婉点点头,关切地看着骆瀚月,“大理寺的公务实在是太多了,你们两个人自从去了大理寺经常各地跑,我难免担心,你们在外要多注意休息,也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娘亲,放心吧。”骆瀚月抿嘴莞尔一笑,眼底里浮起淡淡的笑意。 吃完饭,骆瀚月拱手打算离开,骆在全突然开口:“月儿,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是。”骆瀚月答应一声,心里直打鼓,难道赵彦那个大嘴巴还是说了出来? 关上房门,骆在全问道:“你今日回府的路途中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骆瀚月抿紧薄唇,要不要说实话呢? 骆在全不紧不慢地说道:“看你的模样,刚回来就去洗漱换衣服了吧?赵彦回来也洗了一个澡,你们今日回来也比平时迟了半刻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刚才不说是不想你娘亲担心,如今就我们两个人,你遇到什么麻烦就说出来,爹自有办法解决。” 骆瀚月笑了笑:“爹,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他把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骆在全听完赞许地笑了:“你这件事情处理得很好,闫震只是一把刀,一把被人拿来利用的刀,有勇无谋不足为惧,你真正的对手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老狐狸元德泽,元德泽以为自己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吗?竟然敢对老子的儿子下手,你放心,接下来的几日他都没有空去想法子对付你了。” “是。”骆瀚月勾唇微微一笑,有爹给自己撑腰的感觉真好。 第二日早朝时,元德泽先发制人向圣上公仲邦哭诉骆瀚月无凭无据抓了元晓海,王朗为骆瀚月担保,骆瀚月保证两日内必查出真凶。 正午时分,翰林院的几个学士偷跑出去喝花酒,与城内赤炎营的几个兵士发生矛盾打了起来,事情越闹越大,在元德泽得到消息的时候巡防营已经把人都抓了起来。 元德泽猜到是谁动的手脚,气得牙痒痒,却也没有真凭实据,只得想办法去巡防营要人,巡防营不比别处,想从他们那里要人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是闹到圣上面前,他身为翰林院掌院免不了被圣上责罚。 这些事情骆瀚月并不知道,他正在犯愁如何让元晓海主动承认自己就是凶手,沉思一上午之后有了主意。 第135章 审判案件 大理寺公堂之上。 王朗端坐在上面,为了以示公正,骆瀚月把都察院左都御史马文斌和刑部尚书左青肃也请了过来。 元晓海被打完一百大板,疼得受不住不愿意跪着,被几个衙役强按住了。 骆瀚月先问秀儿和小红:“下面跪着的这两个男子你们认识吗?” 秀儿和小红看了一眼元晓海和护卫,怯怯地点点头:“这就是那位经营茶叶生意的李曦公子和他的护卫,十几日前就是他们来包下的我。” 骆瀚月看着元晓海冷冷地说道:“十几日前你带着两个小厮和护卫去了恒水县的翡翠楼,包下秀儿姑娘,之后一直待在那里,几日之后你们两人闹了矛盾,你一气之下离开翡翠楼,在张氏面馆遇到了张豆儿,你见张豆儿长得好看,几次三番调戏与她,被张氏夫妇赶出门去,你怀恨在心,在张豆儿外出买面粉的路上将其绑走,奸杀了她……” “哎,等等,大理寺办案可以随便给人安插罪名吗?”元晓海瞪着骆瀚月说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张豆儿是我杀的?” 骆瀚月不予回答,接着说道:“张豆儿死后,你很快想到脱罪的方法,你来过恒水县很多次,知道恒水县有一个泼皮无赖叫刘大牛,你买通他让他替你认下这些罪名,他向赵县令谎称自己与张豆儿私通,那日张豆儿是意外摔死的,你知晓张氏夫妇已经报官,来不及换下沾染血迹的衣服匆忙跑回翡翠楼,买通秀儿姑娘和小红姑娘为你作伪证,并且洗漱一番换上小红姑娘买来的新衣服,让小红姑娘扔掉血衣,可惜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你没想到小红姑娘留着你的血衣。” 说到这里,骆瀚月把放着衣服的包袱放到三位大人的案前打开,又把张掌柜的口供递给王朗:“大人请看,这件衣服就是元晓海奸杀张豆儿时所穿的那件,经过张家成衣铺的张掌柜辨认,这件衣服是他带着裁缝去元第为元晓海量身定制的,凌嘉城只此一件。” “既然事已至此,我就实话实说吧,中衣和长袍上的血是狗血,我那日一气之下离开翡翠楼往家赶,快到凌嘉城时逮到一只黑狗,我正好馋狗肉了,就让李三他们杀狗吃狗肉,夜里热,我脱下长袍在一旁等待,谁知道这两个蠢笨的小厮下手没有水准,一刀下去黑狗血溅了我一身,我反思自己连这么蠢笨的小厮都能忍受,为什么要和温香软玉吵架呢,就快马加鞭赶了回去。”元晓海说道。 “如今已是深秋,昼夜寒凉,你夜里觉得热脱下长袍吗?”骆瀚月冷哼一声,“元大公子,你编理由也要编一个真实的吧?” “怎么了,我从小就不怕冷只怕热,这个违法吗?”元晓海强硬地说道。 “好,这个之后再说,本官接着说后面的事情,你回到凌嘉城之后本以为万事大吉,没想到我们因为别的案件盯上了你,你怕我们会查出真相,于是派你的护卫赵武去杀人灭口,赵武早我们一步到了恒水县,先杀刘大牛,去杀秀儿姑娘的时候,恰巧我们赶到,赵武只得放弃。”骆瀚月接着说道。 秀儿听到自己曾经与死亡只有一墙之隔吓得脸色白了不少。 骆瀚月接着说道:“后来我们带秀儿姑娘和小红姑娘回来的路上,赵武行刺反被我们抓住,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带着小厮去杀了张氏夫妇全家,并且放火烧尸毁灭证据。”他越说越愤怒,左眼角的朱砂痣随着他的怒意越发鲜艳,似要滴出血来似的。 赵武大声喊道:“杀你们是我自己的行为,我看你们不顺眼,你们别想着污蔑公子!” 元晓海哈哈大笑起来:“骆少卿,你不去当说书的真是可惜了,没有人比你更会编故事。” 骆瀚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的意思是张氏夫妇不是你杀得?张氏夫妇死的那晚你也没有在张氏面馆出现对吗?” “当然,本公子那晚和姑娘在一起呢,怎么可能有空去找什么张氏夫妇。”元晓海冷哼一声,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骆瀚月闻言微微一笑,回头向王朗三人拱手说道:“三位大人请允许下官叫证人上堂。” 王朗点点头:“可以。” 很快两个农户打扮的人走了进来,战战兢兢地跪下道:“大人在上,请受草民、民妇一拜。” 骆瀚月问道:“王大哥、王大婶,你们把那日的情形再说一次。” 农夫点点头:“草民就住在张氏面馆的隔壁,那日拙襟买的菜没有洗干净,半夜里我们肚子疼疼醒了,拙襟先进的厕所,半天不出来,草民等不及,就打开门想去街对面的茅厕里方便,谁知道刚上完茅厕就看到三个黑影从张氏面馆走了出来,草民还以为是巡逻的人,吓得躲到树后,借着那晚的月光,草民看到领头的就是这个人。”说到最后,农夫指向身旁的元晓海。 元晓海大怒,骂道:“你个贱民敢污蔑我!” 骆瀚月冷冷地说道:“元大公子,你又想杀人灭口吗?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掌嘴!” 两个衙役一听,走到元晓海的面前,啪啪给了他十几个耳光。 骆瀚月看着农夫温柔地笑着:“你尽管放心说,万事有本官在呢。” 农夫继续说道:“草民看到这三个人的身上有血迹,吓得不敢出去,只见他们拿出火折子点燃后从敞开的门扔进了面馆,面馆瞬间起了大火,他们扬长而去。” 元晓海气得脸色大变:“你放屁,那两个老东西是被勒死的,本公子的身上怎么会有血迹,骆瀚月你想栽赃陷害我,本公子告诉你,家父不会放过你的!” “哦,本官从来没有说过张氏夫妇是被人勒死的,你那日并未到过恒水县,你是怎么知道的?”骆瀚月嘴角轻勾,不紧不慢地说道。 元晓海这才惊觉自己上当了,他恨恨地看着骆瀚月:“你阴我?” 第136章 案又连案 骆瀚月回头拱手恭敬地说道:“请三位大人恕下官不敬之罪,王大哥和王大婶是凌嘉城中人,是下官找来设计让元晓海承认自己就是凶手的,如今元晓海已经说漏了嘴,张氏夫妇就是他杀得。” 元晓海愤怒地大声喊道:“没错,张豆儿是我掳走的!是她不识抬举,本公子看上她是她的福分,装作那娇羞欲拒还迎的模样给谁看,是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独自出门,是她勾引的我!谁知道她醒来逃跑时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就这么摔死了,真是蠢笨如猪!” 元晓海越说越愤怒:“还有那个刘大牛,我给他银子让他去处理尸体,他竟然直接扔到了张氏面馆的门口,也是一个蠢货,我只能去翡翠楼找秀儿这个贱人给我作证,秀儿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收了本公子的银子还出卖我,秀儿你给本公子等着,等我出去你死定了!” 秀儿看着元晓海凶狠的眼神吓得身子一哆嗦。 “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出去吗?”骆瀚月锐利的眸子眯起,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家父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你们有什么能耐治我的罪!识相地就马上放了我,不然等本公子出去有你们好受的!”元晓海大骂道。 王朗不搭理他,与马文斌、左青肃商量之后说道:“把元晓海和赵武带下去择日问斩。” 元晓海的眼睛中终于露出害怕的神色:“你们杀了我,家父不会放过你们的!” 衙役强硬地把他拖了下去,秀儿和小红战战兢兢地跪着,等候发落。 王朗说道:“你们二人收元晓海钱财为他作伪证,按律本应‘诸证不言情,及译人作伪,致罪有出入者,证人减二等,译人与其同罪。’看在你们二人也是受元晓海蒙骗,积极作证指认他的份上,就杖二十吧,如有再犯定不轻饶。” “是,大人。”秀儿和小红哭丧着脸说道,衙役押着她们两个人下去行刑。 骆瀚月又把赵县令的事情说了出来,王朗捋着花白的胡须看向马文斌:“这件事情马都御史如何看?” 马文斌冷哼一声:“王寺卿放心,恒水县这个赵县令尸位素餐德不配位,我明日早朝一定参他一本!” “如此就有劳马都御史了,这件案子劳烦两位大人来此坐镇,多谢。”骆瀚月恭敬地说道。 “骆少卿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也是为圣上分忧,我们帮忙是应该的。”左青肃笑呵呵地说道。 骆瀚月感激地冲他笑了笑,左尚书真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好官啊。 案子审问,他们鱼贯而出,左青肃故意落后几步,等到与走在最后的骆瀚月齐平时,左青肃问道:“骆少卿,庞鸿文明日就要问斩,你们调查得如何了?” 骆瀚月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多谢左大人肯宽限两日,还差一些证据。” “唉,这件案子牵扯甚广,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也是身不由己,庞鸿文是最大的嫌疑人,他已经认罪,不能再拖了。”左青肃叹息一声。 骆瀚月拱手行礼道:“这次麻烦左大人了,下官明白。” “我也希望你们查出真凶不让无辜之人顶罪。”左青肃拍了拍骆瀚月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骆瀚月点头答应。 第二日直到午时,夏飞乾等人还未回来,庞鸿文已经被刑部押着走向了法场。 庞鸿文站在刑车里大声哭诉着:“世道不公啊,在下与淑萱真心相爱,也是情到浓处情不自禁才……如今淑萱连同我那未出世的孩儿都被人害死,我却被刑部屈打成招,还有没有王法?杀害淑萱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我岂能就这样死去,这样我到了九泉之下如何对淑萱交代!” 押解的路上围了一群百姓和才子,他们听着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人率先打破沉默:“放了庞鸿文,重新审理此案。” 立刻有人跟着喊起来:“此案有冤情,不能拿平民百姓的命不当命!” 紧接着有越来越多的人吵闹起来,刑部的衙役大声骂道:“事实清楚,就是庞鸿文诱奸卫淑萱之后又狠心杀了她,你们这些刁民如果继续吵闹就把你们都抓起来!” “我与淑萱真心相爱,更何况淑萱还怀了我的孩子,我怎么会狠心杀死她!”庞鸿文大声喊道,“是我无能啊,受不住严刑才承认杀害了淑萱,淑萱,我来陪你了!” 围观的百姓闻言更加不满,纷纷吵着要重新审理此案,刑部的衙役压了好多次方才压下来。 此时庞鸿文已经跪在菜市口的行刑台上,报时官看着时辰到了,扯破嗓门大声喊道:“午时三刻已到。” 监斩官手握朱笔,勾画之后用手捻起放在桌案上的灵牌大声喊道:“行刑。” 眼看灵牌要扔到地上,庞鸿文大声哭喊:“我的冤屈老天爷看得一清二楚!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死后血会逆流而上,连下三天暴雨!世道不公啊!” 围观的平民百姓还有才子彻底怒了,气氛越来越激烈,衙役都有些压不住了,刽子手拿着刀犹豫着不敢砍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高声喊道:“等一等!”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人骑着马快速地向这里跑来,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很快到了近前。 骆瀚月混在人群中,看清来人心中一喜,大步向前走去,衙役拦住他,恶狠狠地说道:“你再往前就以同党论处!” 骆瀚月拿出腰牌说道:“大理寺少卿骆瀚月,有事要与监刑官说。” 衙役看到腰牌不敢阻拦,让出了路。 骆瀚月看着一踩马背轻松飞跃到他身边的夏飞乾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能来。” 夏飞乾眨眨含着秋水的桃花眼,笑道:“胡林古村实在是太远了,我快马加鞭一刻不停才刚刚赶得及,等事情结束了你可要好好请我喝顿酒,一切就和你猜想得一样,走吧。” “好,一定。”骆瀚月保证道。 第137章 法场伸冤 监刑官看着两个人走到了台前,强装镇定地训斥道:“大胆刁民,你们想干什么?劫法场可是重罪,都不要命了吗?!” 骆瀚月微微一笑,拿出腰牌说道:“大理寺少卿骆瀚月,有事禀报。” 监刑官看清楚腰牌,露出不高兴的神情:“这是刑部的案子,刑部已经审理妥当,案犯犯案事实清楚,也亲自签字画押,大理寺管不着吧?你这是想越权吗?” 庞鸿文见到他们两个人很是高兴,大声喊道:“骆少卿、夏校尉,我是冤枉的,是他们严刑逼供!” 夏飞乾对着庞鸿文摆摆手,眯起桃花眼笑道:“稍安勿躁,我们已经知道杀害卫淑萱的真凶是谁了。” 监刑官强硬地说道:“此案已经结案,你们还想做什么?” 骆瀚月扫视一圈,看着平民百姓和才子愤怒的模样,扬声说道:“监刑官,你看看他们,如果你今日一意孤行不让真凶认罪伏法,你能平息他们的愤怒吗?如果犯罪不被追问,作恶不被严惩,朝廷养我们这些公门之人有何用?公平正义何在?” 才子甲见状大声喊道:“给无辜之人讨个公道,要真凶认罪伏法!”众人闻言纷纷跟着喊叫起来。 监刑官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擦着额头不停冒出的汗水,强笑道:“如此就有劳骆少卿了。” 骆瀚月点点头,看向庞鸿文说道:“依你所说,卫淑萱离开凌嘉城去往林坊县的时候,你回了老家胡林古村看望令堂对吗?” “是的,”庞鸿文连忙点头,“家母与邻居张婶、刘叔都可以为我作证。” “没错,我刚刚从胡林古村回来,他们确实见到了你回去,令堂身体不适,那次突然喘不上来气就让刘叔派人来告诉的你,你立刻赶了回去,待了三、四日方才赶回凌嘉城。”夏飞乾说道。 “正是如此,早知道我离开之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什么我也要留下来,呜呜……”庞鸿文说着哭了起来,两行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夏飞乾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挑挑眉没有说话。 骆瀚月扬声道:“夏校尉,麻烦你把去胡林古村调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吧。” “好,邻里都知道庞张氏的身体一向不好,邻里也知道庞张氏其实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年纪大了都会有的一些老毛病,庞张氏每次想你的时候就会装病说自己心窝疼、喘不上来气,他们就会去凌嘉城找你,这种事情隔个七、八天总会来一次,时间长了十次叫你你也就会回去个两、三次。”夏飞乾抬起双手环于胸前,看着庞鸿文勾唇一笑。 庞鸿文愣了一下忙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家母托人来说自己病重,我唯恐这次是真的,就立刻赶了回去。” “我听来找你的张大说他还未走到凌嘉城就看到了你,你当时说你正要去凌嘉城外的村子买鱼,对吗?”夏飞乾问道。 庞鸿文忙道:“是的,那里的鱼都是当天刚捞的,格外新鲜。” “那你为什么不进第一个村子,反而继续往前走呢?”夏飞乾笑吟吟地问道。 “第一个村子里的鱼我看过了,要么不够大要么不新鲜,才想去第二个村子里看一看,因为是我们五个人要吃的,我想买条好的。”庞鸿文回道,话语内天衣无缝。 几个才子为他作证:“是的,那日我们聊起来想吃鱼,庞兄说要去村子里找渔夫买鱼,那里的鱼更加新鲜,谁知道这一去就没有回来,反而托人给我们捎口信说他娘亲病重,回了老家。” “听说你除了回去的当日和离开的那日以外,一直未曾出过家门,这又是为什么?”夏飞乾步步紧逼。 “家母身体不适,我自然是在家中精心照顾,”庞鸿文皱起眉头,“夏校尉,你为什么不去抓凶手,而是一直追着我不放呢?难道你也和这些狗官一样想要草菅人命吗?” “莫急,你看这是什么?”夏飞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个玉手镯。 庞鸿文的脸色一变,转了转眼珠说道:“这是淑萱的手镯,她送给我当定情信物,我那日回家后向娘亲坦白一切并把手镯交给了她,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你放屁!”一个妇人跟着王微冲走过来,正是卫淑萱的乳娘刘嬷嬷。 夏飞乾对着骆瀚月眨眨眼睛,得意洋洋地用口型说着:是我让王微冲叫来的。 刘嬷嬷走到前边,拿过手镯细细地看着,看了一会儿大哭起来。 丫鬟彩云也在一旁抹着眼泪:“这就是小姐的手镯,是夫人在小姐五岁生辰时送给小姐的,夫人过世后小姐从未摘下来过,小姐离家出走的那日手上也戴着这个手镯。” 众人哗然,庞鸿文的脸上带上一抹焦急的神色:“在我们情不自禁一夜云雨之后淑萱跟我说过手镯的含义,淑萱当时郑重地把手镯交给了我,说她娘亲会在天上保佑着我们,我对着手镯发誓此生绝不负淑萱,天地可鉴!” 刘嬷嬷放下擦眼泪的手指着庞鸿文大骂起来:“你这个坑蒙拐骗的无耻之徒!你枉读圣贤书,鬼不成鬼,贼不成贼,勾引了我们家小姐,坏了我们家小姐的名声,如今还来骗人,这个手镯一直在小姐的手上从未摘下来过,怎么会在你那里,我知道了,是不是你杀了我们家小姐的,你连畜生都不如啊!” 刘嬷嬷越说越激动,就要冲到行刑台上去揍庞鸿文,骆瀚月急忙拦了下来。 他好声劝道:“刘嬷嬷,你莫急,我们定会让杀害你家小姐的真凶受到应有的处罚,你稍安勿躁。” 刘嬷嬷气得身子颤抖不止,在彩云的劝慰下慢慢安静下来。 第138章 丑陋真相 庞鸿文大声喊道:“你们污蔑我,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嫌弃我没有功名在身,可是我和淑萱是真心相爱的,如今淑萱死了我也很痛心,可是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出真凶为她报仇,你们一味地想让我为她陪葬岂不是让真凶逍遥法外,让真凶的阴谋得逞?” “啪啪啪……”夏飞乾忍不住拍起掌来,“见过厚颜无耻的人,第一次见你这么厚颜无耻之徒,真不知道卫淑萱为什么看上了你。” “夏校尉,你莫要被蒙蔽,我没有……”庞鸿文忙解释道。 “骆少卿,骆少卿……”一个人远远地喊着骆瀚月。 骆瀚月听到他的声音脸上露出了笑容,康同安骑着马快速地向这里跑来,他的身前坐着一个老伯。 老伯大声地咳嗽着:“慢点,慢点,我有点受不住,咳咳。” 康同安安慰道:“老伯,马上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走到近前,骆瀚月伸手扶着老伯下马,老伯大口地喘气:“这一路颠死我了,回去我可不骑马了。” “你放心,我会驾着马车送你回去。”康同安轻巧地从马背上跳下来。 骆瀚月问道:“这位老伯是?” “回骆少卿,这位老伯曾经见过……”康同安解释道。 他还未说完,老伯指着行刑台上跪着的庞鸿文说道:“对,就是他,我那日在仰天山见到了他和他娘子。” 庞鸿文咬牙狡辩道:“我不认识你,我也没有去过仰天山,你可不要诬赖人!” “你这个公子怎么睁眼说瞎话呢,我在仰天山放了好多年的羊了,那日躺在树后睡觉,被你和你娘子说话的声音吵醒,看到你和你娘子往小道上走着,明明有大路不走你们偏偏要走小道,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你娘子长得贼漂亮,肚子微凸,看起来怀了几个月了,双手总是不自觉地抚摸着肚子。”老伯说道。 众人一时表情各异,议论纷纷,那几个才子愣在了那里,不再说话。 庞鸿文见众人开始怀疑自己,紧张地额头冒出冷汗:“这位老伯你定是看错了,我从来没有和什么女子一起去过仰天山!” “你就是和你娘子去过了,我的眼睛好使,脑子也好使!你当时被树枝绊倒摔了一跤,我看到你的右腿流血了,你的右腿上是不是还有一道划痕?”老伯气呼呼地说道。 刽子手在监刑官的眼神示意下,拉开庞鸿文的裤子,果然在右腿小腿处见到一条又细又长的划痕,伤口已经愈合,只是留了一道浅浅的疤。 才子甲不敢置信地看着庞鸿文:“庞公子,他们说得都是真的吗?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卫小姐可是怀着你的骨肉啊,你怎么忍心杀了她?” “我……我承认,淑萱掉落悬崖的时候我就在那里,但是不是我推下去的,是她自己脚滑不小心摔下去的,我想拉她没有拉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害怕,特别害怕,所以一直不敢说实话……”庞鸿文的脸色苍白,看向众人的眼睛中露出祈求的神色,“你们相信我,淑萱怀了我的骨肉,我怎么可能忍心杀死她呢?” 骆瀚月一字一句地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承认吗?卫小姐面朝悬崖坠下,头先着地,是因为她毫无防备地背对着你被你一把推下去的,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你故意约卫小姐去仰天山就是为了杀死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你早就想好脱罪之法,使计让令堂和邻居成为你的证人,让我们以为你是无辜的,你说得对,卫小姐怀了你的骨肉,你怎么忍心杀死他们呢?” “我……我……”庞鸿文一时找不到借口,他环视着众人或鄙夷或愤怒的眼神,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大声喊道:“没错,卫淑萱就是我杀的!是我假装回家,然后趁着夜色跑到仰天山杀了她,又趁着夜色没有人发现时赶了回去,你们都说对了!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无知之辈,听风就是雨,卫淑萱的死也有你们的一份,哈哈哈哈……” “你这个畜生!”刘嬷嬷痛苦地喊着,就要冲上行刑台去厮打庞鸿文,被几个衙役拦下。 骆瀚月看着她柔声劝道:“刘嬷嬷,现在以还你家小姐清白为重。” 庞鸿文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表情逐渐陷入癫狂:“卫淑萱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我在凌云寺见到卫淑萱的第一眼就对她一见钟情,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如果能娶到这样的富家小姐,我的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我以为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从小被关在府内都很单纯好骗,稍使计谋就能成功,于是开始制造机会与卫淑萱见面。” 众人震惊地看着庞鸿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庞鸿文继续说着:“我趁她出府时买通地痞流氓调戏于她,又假装路过救下她们,本以为可以像戏文里写得一样抱得美人归,谁知道卫淑萱这个贱人始终只是把我当作好友,还傻乎乎地为我向卫侍郎举荐,让我当了一个小小的京兆府书吏,呸,什么芝麻绿豆的小官我根本不会看在眼里!我不死心,时不时地去侍郎府走动,借机与她多些相处,可是她与我交往时一直循规蹈矩,我多次暗示无果,始终没有与她更进一步。” “后来听闻卫侍郎要把她许配给元鹏,我眼看着到嘴的肥鸭子就要飞了着急得不行,无意中得知他们要去爬山,匆忙约上好友一起,到了山上我一直盯着卫淑萱,好不容易看她与丫鬟单独出来,找了一个机会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明家母病重,求她帮忙,事态紧急,事关人命,拜托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庞鸿文接着说道。 说到这里,庞鸿文呵呵地笑了两声:“其实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我知道卫淑萱是一个其蠢无比又善良单纯的小娘子,我这样说了之后她看在相交近一年的份上一定会来帮我的,果然……” 庞鸿文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我接上她先去了药铺,我说家母病重急需几味药材,但是掌柜的欺我面生开了高价,求她帮我去看看,她很热心地跟着我跑了半天,还陪我带药材回家,我之前跟好友透露家中有急事必须离开,我知道他们下山后会来探望我,故意让他们看到卫淑萱从我的家中离开。” 第139章 案件完毕 “庞鸿文,你怎么是这样的人?”才子甲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利用,忍不住质问道。 庞鸿文随意地一笑:“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是你们蠢,我从小就没了爹,是娘亲去给人干苦力才养活我长大,我从小就明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才能很好地生存,对了,你们知道卫淑萱是何时失身于我的吗?是那日她来凌云寺还愿,突降大雨,我心中一动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我趁小厮躲在房檐下偷懒,用棍子狠敲马的屁股,等小厮发觉不对跑来拉马时,马已经不受控制飞快地跑走了,他们只得在凌云寺中留宿。” “我之前逛夜市时见一人在卖一种奇异的迷香,闻过的人会立刻晕倒过去,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我当时好奇买来,这次正好派上用场,那一夜……”庞鸿文的脸上再也没有才子的清高,露出猥琐的笑容。 刘嬷嬷嘶声喊道:“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畜生啊!” 彩云的脸上缓缓地流下两行泪水:“是我对不起小姐,都是我的错……” 庞鸿文大笑道:“爬山之后我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卫淑萱,眼见她和元鹏的亲事越来越近,我心中着急,就买通乞丐在城中散布我和卫淑萱两情相悦的消息,却并不奏效。我就找人假扮算命先生上门,我预料到这次一定会搅黄卫淑萱的婚事,在算命先生上门的同时找了一个乞丐,给了他一张封信,让他交给卫淑萱,我告诉乞丐去传信就可以拿到一两银子,乞丐乐不可支地去了,做完这一切我就收拾行囊离开了凌嘉城。” 庞鸿文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在信中写明我无意中知晓了她被人奸污以致怀孕的事情,为了防止歹人逃走我先行追去,让她速来我们第一次相识的仰天山,我会带着歹人一起去见她,我料定卫淑萱是一个勇敢的女子,为了知道自己失贞的真相,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一定会走这一趟,而现在没有人会相信她说的话,所以她一定是自己来。” “哈哈哈哈……在仰天山上,我向卫淑萱坦白了一切,我拉着她的手跟她说我是因为太爱她才会情不自禁地做下这一切,我会对她负责的,我会好好对她和她肚子里我们的骨肉,可是她拒绝了我,她不停地骂我,说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说我不是个东西,说她要回凌嘉城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卫侍郎,还说要去京兆府告我,我怒极,心一狠趁她不注意把她从悬崖上推了下去,手镯是那时从她手上拽下的。” “你简直就是个畜生!”骆瀚月听着庞鸿文这毫不羞愧的话,双手攥拳,克制着自己想要冲上去打他的冲动。 “哈哈哈哈……”庞鸿文疯狂地大笑起来,“你们以为你们就是无辜的吗?是,谣言是我散布的,可你们不是都信了吗?不光信了还四处去传,这个谣言在凌嘉城中迅速蔓延可都是你们的功劳,你们仇视那些比你们富有的人家,把他们的私生活当作你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卫淑萱的死也有你们的一份!” 才子甲不敢置信地看着庞鸿文,喃喃地道:“庞鸿文,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有情仗义的才子……” 庞鸿文看着才子甲怒骂道:“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听闻卫淑萱为我引荐去了京兆府羡慕不已,还问我是怎么得到千金大小姐青睐的,你也想去找一个富家小姐,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人,哈哈哈哈……” 众人彻底被庞鸿文激怒了,大声地咒骂起来—— “你这千人骑、万人压的娼妇生下的贱种,你污蔑女儿家清白还拉我们下水……” “你这个腌臜泼皮,呸,什么东西!是你害死的卫小姐,不要脸的东西……” 一片片烂菜叶、一个个臭鸡蛋向行刑台上扔去,庞鸿文的身上很快脏乱不堪,他不在意地哈哈大笑着,似疯似傻似癫狂。他筹谋这么久的计划就这样破灭,他机关算尽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他只觉得这一切都可笑至极。 骆瀚月厌恶地看着庞鸿文,左眼角的朱砂痣越发鲜艳,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冶。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的愤怒,向震惊地说不出话的监刑官行了一礼:“如今案子事实清楚,犯人也已认罪,请大人行刑。” 监刑官回过神来,用手捻起放在桌案上的灵牌,用力丢在了地上,大喊一声:“斩!” 刽子手举起了手中明晃晃的大刀,用力地向庞鸿文的头上砍了过去,只听“咔擦”一声,庞鸿文的头像个球一样从脖颈上滚落了下来,鲜血喷洒得到处都是,瞬间将行刑台染成了一片红色…… 不远处的茶楼上有一人独自坐在那里,听见庞鸿文说起奸污卫淑萱的过程时,他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茶杯承受不住力度碎裂开来,他的手被碎片划破流淌出鲜血,他毫不在乎,只是紧紧地盯着庞鸿文。 当庞鸿文被斩首之后,他的双眼通红,嘴唇微微抖动起来,这刚强的硬汉,再也抑制不住沉痛的感情,就像闸门挡不住洪水那样,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这是悲伤,也是悔恨,都怪他当初偏听偏信不肯相信自己女儿的话,才让萱儿拿着信独自离开府里,才致使萱儿被杀,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啊! 这一件案子之后,卫浩向公仲邦请辞,认为自己识人不清、用人不明,不适合继续担任礼部侍郎一职,公仲邦百般劝慰无果,给他放了五天假,让他降职一级。 元晓海已死,元德泽伤心之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元鹏身上,大力地栽培他,想让他光宗耀祖。 庞鸿文死的当晚,凌嘉城的某个府宅之内。 “这次真是深得我心!我上次找卫浩让他在科举考试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被他严词拒绝,”一个人得意洋洋地说道,“多亏你提醒从他身边入手,顺利查到庞鸿文对他的女儿有意,庞鸿文真是个无赖,找人装扮一番卖给他特殊的迷香,他就用上了!我派人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动向,时不时在背后推波助澜。” 那人越说越高兴:“哈哈,一切都和我预想得一致。卫淑萱的案子如今满城皆知,卫浩也没有任何脸面继续担任礼部侍郎一职,我可以安插自己的心腹了,明日就让左青肃向公仲嘉茂提议由康万菲担任礼部侍郎,公仲嘉茂还以为左青肃是他的人,哼,真蠢!” “恭喜主子。”一个身材魁梧的独臂男子拱手笑道。 “对了,治疗天花的手札到手了吗?”那人问道。 独臂男子拿出医书递给他:“在这里,益禾堂已经燃烧殆尽,没有人知道是我们做下的,这次收集的天花病人衣物也已妥善保管。” “不错不错,”男子高兴地大笑起来,“等到必要时候,这就是我们手中的利器,哈哈哈哈…… 房间内得意的笑声传出去好远好远,在院子中久久地回荡着,院子中的大大小小的护卫听到后心情也舒畅不少,主子今日心情好,他们也可以轻松一些。 第140章 请客吃饭 庞鸿文的案子虽是大理寺查出的真相,破案的功劳却归了刑部所有,大理寺众人都有些愤愤不平,骆瀚月倒是不在乎这些,只是让大理寺同僚辛苦多日却没有任何功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决定在休沐前一日晚上请众人吃饭。 大理寺众人听说之后开心地喊道:“骆少卿威武。” 夏飞乾笑着附到骆瀚月耳边问道:“阿月儿,你的俸禄够请客吃饭的吗?” 骆瀚月瞪了他一眼,还是回家向娘亲要来银子,家里有些田产铺子,倒还是能拿出请客的银子。 众人去了紫春居,此时正值晚膳时分,紫春居作为京都首屈一指的酒楼,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至极。 他们定的二楼的几个包间,众人簇拥着向楼上走去。 在二楼的最里间的门口正站着闫震,闫震看到骆瀚月和夏飞乾时鄙夷地打量了一下他们,冷哼一声,径自打开包间门走了进去。 这一顿晚宴众人放下大理寺中的矜持与规矩,敞开了吃喝,互相敬酒,宾主尽欢。 散席后骆瀚月和夏飞乾送走众人后方才结伴回家,走了一会儿,夏飞乾一拍脑门懊悔地说道:“坏了,我的钱袋落下了,你先走,我一会儿就追上你了。” 骆瀚月还未说话,夏飞乾已经跑远了,他只得往侯府走去,走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掉头往回走。 紫春居的客人相继离开,店小二正扫着地。 骆瀚月问道:“刚刚有没有二楼包间的客人回来找钱袋?” “有的,找到后就离开了。”店小二笑着回道。 “走了?走了多久了?”骆瀚月疑惑地问道。自己一路找回来并没有看到夏飞乾,难道他换了一条路走? “有一会儿了,”店小二仔细地思考片刻说道,“当时闫公子和他的好友刚刚散席,他们前后脚离开。” 骆瀚月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他谢过店小二迈步离开,走到一条巷子口,里面隐隐约约地传出一些声音,他凝思片刻,缓缓地走了进去。 小巷子里,夏飞乾狠狠地打着面前的两个麻袋,伪装成粗狂的声音不干不净地骂着,麻袋是他刚刚去紫春居的后厨偷的,里面套着闫震和他的小厮。 他早就看闫震不顺眼了,闫震在酒席上对着骆瀚月冷嘲热讽,竟然还敢找人刺杀骆瀚月,虽然骆瀚月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他知道那一晚的凶险,要不是赵彦刚好陪在骆瀚月身边,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一定要给闫震一个教训。看在闫震只是因为太蠢才会被人利用的份上,他就小惩大诫,打一顿算了,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想到这里,他手上的动作更加用力,打的闫震和小厮嗷嗷叫唤。幕后指使之人等着,他一个一个来对付,他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谁敢伤害他在乎的人,他必十倍百倍奉还,哪怕是死,也要拉着那个人一起下地狱! 打完之后,他摸出闫震的钱袋,笑呵呵地颠了颠,不错,银子不少,他又踹了闫震一脚,心满意足地转身打算离开。 这时他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站立着一个人,糟了!那人看了他两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他笑呵呵地跑过去,伸出手搭在那人肩膀上:“骆少卿,替我保密啊。” 骆瀚月侧头看着他,表情格外认真:“其实你不必如此……” “你可不要误会,我只是看他不爽而已,和你无关,”夏飞乾耸耸肩膀,看着骆瀚月明显不相信的神色,眉头微挑慢慢靠近他的脸笑道,“好吧,刚刚都是骗你的,我就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怎么样,感动吗?阿月儿要不要以身相许啊?” 骆瀚月白了他一眼,肩膀一缩脱离他的掌控:“无聊!” 夏飞乾又伸出手准确地搭上他的肩膀,他身子一侧躲了过去,夏飞乾不死心又追上去,两个人打闹着回了侯府。 骆瀚月这一夜睡得特别安稳,夏飞乾为他做的事情他都记在心里,真好,得友如此何其有幸! 第二日休沐,夏飞乾一早起来就缠住了骆瀚月:“你上次说过要请我喝酒的,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骆瀚月无奈地说道:“昨日不是刚请了吗?” “昨日你是宴请的大理寺同僚,今日才是对我的承诺,怎么,难道骆少卿想不认账吗?”夏飞乾双手环于胸前,眯着桃花眼笑得开心。 “我认我认,”骆瀚月无奈地苦笑着,“可是我昨日已经用光了俸禄,不如下次……” “无妨,我可以借给你,我们快走吧,我可要吃全璐美的掌柜娘子元嫚儿亲手做的红烧狮子头。”夏飞乾说着,拽起骆瀚月的胳膊向外走去。 骆瀚月摇摇头跟在他的身后,路上他们经过了张家成衣铺。 张掌柜正坐在店里唉声叹气,自从上次告诉骆瀚月那件衣服是元晓海量身定制的以后,元第派人来传话,以后元第所有衣服都不会来他们店里买了,一下子失去这么大的一个贵客,张掌柜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骆瀚月带着夏飞乾走了进来,见到骆瀚月,张掌柜露出紧张的神情。 骆瀚月对着他笑笑:“张掌柜,我们想定做几件衣服。” 听到这话,张掌柜愣了一下,很快变成惊喜的表情:“好好,两位贵客都要做吗?” “是他要做衣服,”骆瀚月笑着把夏飞乾往前推了一下,“天转凉,给他做三件外袍吧。” 原来他一直记挂着我,夏飞乾的心中划过一丝暖流。 张掌柜笑呵呵地叫来裁缝为夏飞乾量体裁衣,骆瀚月看着忙碌的张掌柜心中轻叹,他猜测元第不会再来张家成衣铺做衣服,这件事情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尽些微薄之力了。 量好后,骆瀚月的手伸到夏飞乾面前,理所当然地笑着:“银子。” 夏飞乾从怀中拿出钱袋递给骆瀚月,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调戏道:“阿月儿,莫急,以后我的银子都是你的。”夫君给娘子花钱天经地义。 骆瀚月白他一眼,付下定金,又多给了张掌柜五两银子,张掌柜忙道:“骆少卿,多了多了。” 骆瀚月笑道:“明日麻烦张掌柜入府一趟,为家父家母、大哥和小妹量体裁衣,为他们每人做一件冬日的外袍,这是定金。” 张掌柜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送他们离开的时候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走得远了,夏飞乾看着骆瀚月眨眨桃花眼:“阿月儿你啊,真是善良。” 骆瀚月笑道:“别废话了,快点走,晚了可就吃不上全璐美掌柜娘子亲手做的红烧狮子头了。” 夏飞乾勾唇一笑,与他一起在街道上大步地走着。 第141章 夜下暧昧 时间飞逝,转眼间来到冬至日。 冬至祭祀仪式结束之后,公仲邦会在青州宫内大宴群臣,众大臣不停地说着吉祥话,逗得公仲邦心情极好,宴席一直持续到亥时方才结束。 骆瀚月与父兄一起坐在马车内,缓缓地往侯府走着。他抬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这两日又是占卜又是祭祀,让他格外疲累。 马车悠悠地穿过街道,很快到了定青侯府的门前。 月亮用银色的光辉将夜幕中的万物装扮得分外寂静,神秘。 夏飞乾站在侯府门外,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静静地站了不知道几个时辰,终于听到了那熟悉的马车声。 马车停下,护卫们分列两侧。车门打开,骆在全三人慢慢地从车厢里走出来。 骆在全看到他一愣:“飞乾,这么晚了,你一直等在这里吗?” 夏飞乾转头看去,骆瀚月喝过酒的脸上染上了微微的红晕,让他白皙的脸庞更加娇艳欲滴,他左眼角的那颗朱砂痣,像是胭脂花被掐落时染在指端的艳色,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冶。 夏飞乾看到骆瀚月心中稍定,转回目光看着神采奕奕的骆在全笑道:“侯爷,骆夫人不放心你们,我保证会在这里守着等你们回来,骆夫人才肯听黛儿的话吹灭灯烛睡下。” “飞乾辛苦了,”骆在全笑着说道,“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 “嗯,厨房热着芹菜汁,侯爷、骆大哥你们快去喝一些。”夏飞乾真心地一笑,目送着骆在全和骆平斌进了门。 骆平斌进门的时候用手轻轻地捶了夏飞乾的肩膀一下,笑道:“飞乾今夜等了这么久冻坏了吧?我一会儿让厨房给你准备一碗姜汤。” 夏飞乾笑道:“多谢骆大哥。” 直到骆瀚月走到他面前站定,那张细致绝色的容颜就在眼前,那双墨玉般的瞳眸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夏飞乾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轻声问道:“醉了吗?是不是很难受?” 骆瀚月微微摇摇头:“无妨,我事先吃了一些东西垫饥,回来的路上也喝下提前准备的药了。” 夏飞乾伸手搀扶住他,笑道:“走,我给你留了一杯芹菜汁,喝完你的肠胃会舒服一些。” 骆瀚月任他扶着,闻言喉咙中溢出一声轻笑:“多谢飞乾,飞乾还真贴心,不知道谁那么有福气可以嫁给你呢?” 夏飞乾听完轻皱眉头,他看着骆瀚月近在咫尺俊美绝尘的容颜和那张粉嫩的薄唇,咽了一下喉咙移开了目光:“阿月儿和我年纪相仿,你什么时候娶妻生子啊?” 骆瀚月抬头看着清冷的月光,双眸中带上了一份难以言喻的萧索:“我大概……会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声音里带着一缕清寒,甚至是一丝荒凉。 这是夏飞乾从来没有见过的骆瀚月的模样,原来骆瀚月喝醉了是这副样子,似清醒非清醒,多了一丝真实与孤寂。 “阿月儿,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孤独终老呢?放心,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刀山火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夏飞乾唇角往上一挑笑道。 骆瀚月一愣,转头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目光看着他:“当真?” “比黄金还真,天地可鉴!”夏飞乾毫不犹豫地保证道。 骆瀚月觉得自己一定是醉糊涂了,竟然会觉得今晚的月光分外暧昧,连冬日里清冷的空气都在梦幻般流动。 他轻咳两声,眼睛里残留的些许迷茫逐渐消散,双眸清亮了许多:“不要打趣了,夜已深,我们快些回去休息。” 他们慢慢往回走着,走到池塘边,骆瀚月止住脚步。 冬日的池塘里有两只乌龟互相依偎着取暖。 “怎么又多了一只乌龟?”骆瀚月奇道。 “我今日出去,在池塘边见到这只乌龟奄奄一息地躺在石头上就带回来了,喂了一些食物后它精神许多,就让它留在池塘里与河小乾做个伴,我给它起名‘池小月’如何?”夏飞乾咧嘴一笑,对于自己的起名甚是得意。 许是月夜下的一切都太过暧昧,骆瀚月出奇地没有生气:“甚好。” 一阵微风吹过,吹起他们两个人的发丝,发丝缠绕在一起,犹如他们无意中纠缠在一起的人生一样,难解难分。 第142章 看戏风波 冬日温暖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大地。 骆平斌处理完例行军务,向副将叮嘱几句后离开了赤炎营。 他的脚步轻快又急促。 快走到居悠然戏班时,他猛地止住步伐,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角,方才继续大步向前走。 戏班门口正站着两个女子,后边那人长着一张鹅蛋脸,秀眉纤长,实是一个出色的美人。 鹅蛋脸女子看到他来了,低下头害羞地笑起来。 丫鬟映花笑着说道:“小姐你快看,骆公子来了。” 叶谷兰羞涩地笑着:“嗯。” 骆平斌拱手行了一个大礼:“谷兰妹妹,对不起,来晚了。” 叶谷兰福了一礼:“骆大哥,我们也才来。”声音轻柔婉转。 “戏快要开始了,我们进去吧?”骆平斌道。 “好。”叶谷兰微微一笑。 骆平斌带着叶谷兰走到最前边坐下,映花坐在一旁,骆平斌从怀中拿出一直用体温焐热的糕点放到桌子上,笑道:“谷兰妹妹,这是庆丰楼的糕点,你看看喜欢吗?” 叶谷兰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地咬了一口,温婉一笑:“真好吃,骆大哥,你也吃。” 骆平斌点点头,拿起一块放入嘴里,感觉今日的糕点格外香甜。 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杜丽娘和柳梦梅的凄美爱情,叶谷兰的双眸中蓄满泪水,她被深深地感动了。 骆平斌转头看到她眼中的泪水,手足无措地掏出手帕准备递过去,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他。 “哎呀,小娘子你哭什么啊?让我来安慰安慰你。”一个听起来就让人不舒服的声音响起,一个矮胖的男子走了过来,离得近了骆平斌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那股酒气。 骆平斌一个健步挡在他们俩之间,冷冷地说道:“你想干什么?” 矮胖男子看着比自己高大的骆平斌心情更不好了,伸手戳着骆平斌的肩膀说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不知道小爷是谁吗?赶紧滚,不要打扰小爷的雅兴,不然……疼疼疼……” 骆平斌不等他说完,伸手抓着他伸出的那只手用力一掰,疼得他嗷嗷叫唤。 “你是谁我并不感兴趣,但你要是碰她一根汗毛,我绝对让你后悔终生!”骆平斌一字一句地威胁道。 “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矮胖男子向四周看了一眼,怒骂道。 骆平斌回头对着叶谷兰歉意地笑了笑:“谷兰妹妹,你躲远一点儿,小心被伤到。” 叶谷兰点点头,担忧地说道:“骆大哥,你小心一些。” “放心,这些小啰啰我还不放在心上。”骆平斌自信地一笑。 阳光之下,那一抹笑容灿烂而夺目!叶谷兰一时看痴了。 映花拽着她向后退:“小姐,我们向后走一走。” 叶谷兰回过神,想起自己刚刚的失态,脸上染上两片红晕。 骆平斌回头看向这些地痞流氓时神情严肃,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冷酷无情的气势,那是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多年才能形成的霸气。 那些矮胖男子的手下互相看了看,面露犹豫的神色。 “何大,你又要闹事吗?”随着一个淡定的声音响起,一个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的男子缓缓地走了出来,他身上和脸上的妆容还未卸干净,是柳梦梅的扮演者。 矮胖男子何大看到他出来,讨好地笑笑,拱手道:“卢飞白,喝多了喝多了,勿见怪啊。” “还不快滚?”卢飞白冷冷地看着何大,满脸不屑。 何大看着他的模样心中暗恨,但是想起他多次被凌煜王公仲崇请去演戏,还被圣上亲口夸赞过,只得忍下这口气,赔笑道:“这就滚这就滚。”说着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骆平斌本以为今日免不了一场争斗,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他看着卢飞白拱手道:“多谢卢公子解围。” 卢飞白浅浅地笑着,还了一礼:“你们来看我的戏,我自然要让你们看得安心,失陪,我要去准备下面的戏了。” 骆平斌叶谷兰再次谢过,之后他们接连看了两场戏,果然没有人再来打扰。 走出居悠然戏班,骆平斌看着微暗的天色说道:“时辰不早了,谷兰妹妹,我送你们回去吧?” 叶谷兰笑意盈盈地点点头:“如此就多谢骆大哥了。” 冬日的晚霞美得像是一幅画,他们两个人并肩行走的影子交汇在一起,映花错后两步,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模样,捂着嘴偷笑。 “这次没有卢飞白救你们,看你们往哪里跑?”一个不合时宜的话打断了他们之间美好的氛围。 骆平斌抬头看去,又是何大。 他轻皱眉头:“你是谁?” 何大气得大声喊道:“你竟然不知道小爷是谁?告诉你,小爷的大爷是巡防营的录事参军事,整个巡防营都与我大爷相熟,识相的快点滚开,不要打扰小爷与小娘子的快活,不然要你好看!” 围观的老百姓低声议论道:“怎么又是何大这个地痞流氓?他又要调戏哪家小娘子,真是造孽啊。” “不过是区区正八品,就这么仗势欺人吗?”骆平斌皱眉说道。 “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开染坊的,都给我上!”何大对着身后的几个手下招了招手。 手下立刻拿着棍子向骆平斌冲去,这些人都没有什么武功底子,对付一般的普通老百姓还可以,遇到骆平斌这个在战场上血雨腥风中厮杀过的人就像小猫遇上老虎一样,不一会儿全被打趴在地,“哎呦哎呦”地直叫唤。 何大看着倒在地上的手下气得脸都黑了:“废物,真是一群废物!” 骆平斌面色平静地向他走去,身上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何大被他的气势所压制,向后倒退了两步,掉头就跑。 骆平斌几步追上他,提着他的衣领提到叶谷兰面前:“你出言不逊,道歉。” 何大挣不开骆平斌的手,愤怒地看着他:“小子,你算什么东西让我道歉,有本事报上名号!” 骆平斌冷冷道:“赤炎营营将骆平斌。” “骆平斌?”何大的脸色大变,他整日里在这些花街柳巷里为非作歹,大爷训斥多次无果后和他说了一些凌嘉城内他不能招惹的人员名单,其中就有骆平斌。 何大的脸上立刻换上讨好的笑容:“原来是骆大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大爷饶命啊。” “道歉。”骆平斌板着脸说道。 何大转头看向叶谷兰,拱手不停地作辑:“小姐,是小人猪油蒙了心、烂嘴吐不出个好话,小人给你道歉,求小姐原谅。”说着他啪啪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叶谷兰看着骆平斌,眸里漾出点点羞涩的笑意:“骆大哥,谢谢你。” 骆平斌闻言不自觉地挺直身体,伟岸的身姿更显挺拔,他的脸上露出微微的红晕:“古兰妹妹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转头看向何大,又恢复严肃的表情:“观你行径,想必你平日里也是一个为非作歹的主,以后务必改邪归正,再让我碰上,必不轻饶!” 何大忙不迭地点头:“多谢骆大爷放过之恩,小人绝对会洗心革面,绝不再犯。” 骆平斌闻言松开手:“好,你走吧。” 何大点头哈腰地向后倒退,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跑了,围观的百姓忍不住拍起手来:“太好了,终于有人惩治一下这个流氓了,多谢骆营将!” 骆平斌环顾四周,向他们连连摆手。 等走得远了,他关切地看向叶谷兰:“谷兰妹妹,你还好吧?” 叶谷兰抿着嘴微笑着点点头:“有骆大哥在,我很安心。” 女子眼波流转,端得是楚楚动人,骆平斌的脸有些发烫,心扑通扑通跳得越来越快,他移开视线强装镇定地道:“无论何时何事,我定会护好你。” 这一路他们随意地聊着,倒也气氛融洽,就算不说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恰到好处。 宁裕国的礼教不是特别严格,虽然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但只要未出阁的女子未单独与男子去酒楼等幽闭的环境吃饭,看戏、看杂耍还是可以的。 第143章 栽赃陷害 翌日,骆平斌站在高台看着赤炎营的军人列队布阵,一个手下来报:“报,骆营将,外面来了刑部的人,说有事请你去刑部一趟。” “刑部?”骆平斌轻皱眉头,对着副将李铭叮嘱道,“你看着他们,再练半炷香时间换下一个阵法。” “是,”李铭答应一声,又问道,“营将,区区刑部还敢到我们赤炎营要人,要不末将和你一起去吧?” “无妨,我去去就回,”骆平斌不在意地摆摆手,对着下面操练的士兵大声喊道,“李副将会看着你们,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趁我不在偷懒,哼哼……” 众士兵知道他在开玩笑,笑着齐声回道:“誓死遵守营将命令!” 骆平斌走到营门口,远远地看到四品参将王刚正和一个身穿刑部官服的人说着话,看王刚的表情,似乎聊得不怎么愉快。 “我就是骆平斌,不知刑部找我有何事?”骆平斌略一拱手道。 “下官是刑部左侍郎姜文路,因一桩命案来找骆营将,下官职责所在,还请骆营将行个方便,跟下官走一趟。”姜文路行礼道。 “哦,什么命案?”骆平斌疑惑地问道。 “昨夜何大突然暴毙,昨日居悠然戏班和许多百姓目睹何大与你有过冲突,按律法是要请你去刑部配合调查,请骆营将切勿见怪。”姜文路的语气还算客气。 骆平斌的眉头一皱:“何大死了?我昨日并未对他痛下杀手,当时很多人看到你一问便知。” “笑话,我们骆营将要是想杀他用得着这样偷偷摸摸地吗?”王刚本来黝黑的面庞更黑了,不满地说道。 “下官明白,职责所在,还请骆营将见谅。”姜文路说道。 “好,那我就与你走这一趟。”骆平斌说道。 “营将,这刑部根本就是抓不到人随便拿人交差,你不能去!”王刚怒道,“要去也不能你自己去,末将叫上几个兄弟我们一起去!” “胡闹,你当是大闹刑部吗?”骆平斌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只是与何大有些许摩擦,只要解释清楚就可以了,你不要鲁莽行事!” 王刚忙跪下:“营将,末将知错了。”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去找李铭,万事和他商量着来,切记不可鲁莽行事!”骆平斌知道他只是关心自己,见他认错之后语气缓和不少,自己不在,王刚这个有些莽撞的人要让李铭看着自己才能放心。 见王刚答应下来,他笑着看向姜文路:“姜侍郎,我们走吧。” 等到了刑部,姜文路的脸色变得严肃,语气也冷了几分:“骆平斌,你可知罪?” 刑部大堂下跪着一对中年妇女和一个小厮,地上躺着一具年轻的尸体,就是何大,颈部有索钩。 骆平斌说:“我没有杀人,为什么要认罪?”他把那日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姜文路高坐在主审官位,重重地一拍惊堂木:“王飞,你把之前所言再说一遍。” 王飞点点头,恭敬地说道:“大人,昨日就是他与少爷打了一架,昨晚草民无意中看到他翻墙离开何宅,本没有多想,谁知道今早发现少爷死了,求大人做主啊。” 骆平斌皱起眉头:“你为什么要诬陷我?我昨夜并未离开侯府……” “啪!”惊堂木再次被敲响,打断了骆平斌的话。 “本官还有证物,骆平斌,你可认得此物?”姜文路拿出一个香囊,让骆平斌看到香囊上的“愿吾儿平安”五个大字:“骆平斌,你敢说这个香囊不是你的吗?” 骆平斌拱手道:“这个香囊确实是我的,是娘亲在端午时给我绣的,我戴了三个月方才让小厮收起来,之后一直没有见过它,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姜侍郎的手中?” “这个香囊是在何大的尸体旁发现的,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姜文路大喝一声。 “这个香囊我确实许久未见,我是被人栽赃陷害的,看来要彻查一下侯府了,是谁偷盗香囊陷害于我?”骆平斌坚持道。 “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招了,来人啊,拖下去杖责四十!”姜文路重重地一拍惊堂木,立刻走来两个衙役拖着骆平斌走到行刑架上推倒。 骆平斌大声喊道:“昨夜我一直在家中未曾离开,姜侍郎可以去侯府叫来我的小厮王彬询问。”他大声喊冤却没做任何挣扎,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反抗很容易落人话柄,他明白自己是被人算计了,他现在只能拖延着时间,李铭发现他一直未回一定会去侯府报告的。 第144章 消息打探 “侯府中的人当然会向着你说话,你们没有吃饭吗?骆平斌带兵打仗这么多年,根本不怕这些刑杖,你们是给他挠痒痒吗?用力!”姜文路大声斥道。 “姜侍郎,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是想刑讯逼供吗?”骆平斌质问道。 姜文路冷哼一声:“事实清楚,你还是快快认罪吧,免得多受一些皮肉之苦。” …… 时间慢慢地流逝,转眼间到了酉时一刻,李铭在飞虎堂中来回地踱步,天都黑了骆平斌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不行,我要去侯府一趟! 说干就干,他迈步离开赤炎营。 刚走到营门口,一个人叫住了他,李铭回头看去,是王刚。 王刚紧皱眉头地看着他:“你是打算去刑部要人吗?我和你一起去,不行,把兄弟们都叫上,人多力量大,姜文路那个狗屁小儿……” “闭嘴!”李铭面容严肃地看着他,“不知道祸从口出吗?如今情况不明你不要多生事端!” “好吧,我知道了,总之不能让你自己去要人,我和你一起去!”王刚说道。 “那走吧,我是去定青侯府找骆帅商量,他一定有办法营救营将的。”李铭说道。 他们两个人相携快步向定青侯府走去。 …… “斌儿被刑部抓了?”骆在全坐在书房内皱紧眉头重复了一遍李铭的话。 “是,骆帅,今早刑部侍郎姜文路来亲自带走的,至今未归。”李铭恭敬地说道。 骆在全面色凝重,知道事情很不一般,不宜轻举妄动,沉思片刻说道:“好,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李铭真诚地说道:“骆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末将,末将一定在所不辞。” “还有末将,骆帅,只要能解救营将,什么事情末将都可以做!”王刚忙不迭地说道。 “你们这份心意我心领了,放宽心,斌儿不会有事的,我明早先去刑部探探虚实,切记不要轻举妄动。”骆在全宽慰地点点头。 李铭和王刚忙点头,躬身退了下去。 等他们走后,骆在全的脸上才带上一丝严肃,斌儿为什么会被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针对? 第二日一早,刑部刚刚开门就迎来了四个不速之客。 朱静婉温婉地笑着,递给狱丞几两银子:“听说斌儿被抓了,妾身带了一些被褥食物过来,通融通融。”骆在全身为定青侯,好多双眼睛盯着,不能随意地来刑部探望骆平斌。 狱丞推拒着:“请夫人不要为难下官了,这次和上一次骆少卿的情况不一样,姜大人三令五申,下官真的不能放你进去啊。” 朱静婉收起笑容:“妾身是圣上钦赐的从一品诰命夫人,不说长子被定罪之后妾身尚能来此探望,现如今还没有定罪,你几次三番阻拦是想妾身去面见圣上请旨吗?” 狱丞吓得跪倒在地,身后的狱卒跟着匍匐下身子。 “不敢不敢,骆夫人言重了,快点开门让夫人小姐进去!”狱丞对着朱静婉讨好地笑着,转头看着狱卒斥责起来。 狱卒甲忙打开牢房的大门:“骆夫人、骆小姐请进。” 朱静婉、骆汐黛和两个丫鬟跟着他向牢房深处走去,等他们走远了,狱丞从地上起来擦着脸上的冷汗,对狱卒乙吩咐道:“你快去告诉姜侍郎,骆夫人和骆小姐来了,下官拦不住她们。” “是。”狱卒乙答应一声,快步跑走。 朱静婉和骆汐黛远远地闻到一股血腥的气味,她们快走几步,看到骆平斌在牢房内闭目沉思,身上的衣服被斑斑点点的血迹沾染得不成样子。 “斌儿。”朱静婉抓着栏杆,心疼地喊道。 骆平斌闻言睁开眼睛,看到她们笑了起来:“娘亲、黛儿,你们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尽早离去吧。” 骆汐黛双眼通红,哽咽道:“大哥,你的身上怎么有这么多血?他们是不是对你用重刑了?我要回去告诉爹!” “我没事,以前战场上血雨腥风比这个厉害多了,这都是小意思!”骆平斌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不小心牵动到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朱静婉侧头不忍直视,深呼吸几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对着秋叶吩咐道:“你去药铺抓一些药来,内服外敷都要有。” “是,夫人。”秋叶福了一礼快步离开。 骆平斌看了一眼狱卒,靠近朱静婉和骆汐黛,压低声音说道:“娘亲、黛儿,这次陷害我的人是有备而来,死者叫何大,那日我和谷兰妹妹外出时与他有些冲突,第二日他就死了,尸体旁边还有我的……我的……”说到这里,骆平斌犹豫起来。 “你的什么?斌儿,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来。”朱静婉着急地催促道,这可是关系到给骆平斌洗脱冤屈的大事。 骆平斌表情怪异:“端午节那日娘亲亲手为我绣的香囊,我一直带在身边,大约三个月后方才让王彬收好放到衣柜里,府里有人与外人勾结偷走香囊放到了何大尸体旁边,何大的小厮王飞说昨夜看到我翻墙离开了何宅,这都是疑点,娘亲,回府后你一定要想办法查出府中的内贼是谁,还有……” “骆夫人,你怎么来了?”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骆平斌的话。 骆平斌急忙小声又急促地说道:“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一切,我感觉他是冲着我来的,但是背后的目的是整个侯府,你们万事小心。” 朱静婉用眼神示意自己记下来了,站起身缓缓地转过身子看着姜文路,裣衽一礼:“姜侍郎,妾身听闻长子被关入大牢,特意来探望一下。” 姜文路不冷不热地说道:“牢房潮湿阴暗,骆夫人还是早些离开吧。” 朱静婉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说道:“不急,妾身看长子受伤严重,已让丫鬟去买伤药了,想必姜侍郎也不想案子还未审完,相关人等就死在刑部吧,妾身等长子服了药再走,姜侍郎不放心可以在这里守着,这个还合规矩吧?” “骆夫人尽管放心,下官早已叫人去请了大夫,正在来的路上,至于用刑也是为了尽快破案,还死者一个公道,希望骆夫人谅解。”姜文路说道。 第145章 斩草除根 “姜侍郎言重了,妾身以为查案重在查找证据,一味地用刑只会屈打成招,”朱静婉不疾不徐,“当然,这只是妾身的拙见。” “娘亲说得对,只会用刑是匹夫所为。”骆汐黛放下一直擦拭眼泪的手,气呼呼地说道。 “哼,下官自会秉公办理,骆夫人,不劳你费心!”姜文路面色不虞。 这时秋叶回来了,她拿着熬好的药水和伤药说道:“夫人,都拿来了。” 朱静婉点点头,接过药罐走回牢房:“斌儿,你喝下这药。” 骆平斌接过药罐,大口地喝下满罐微烫的药汁,朱静婉打开药膏要为他敷药,被他拦下来。 “娘亲,姜侍郎说得对,牢房阴暗潮湿,你和黛儿先回去吧,让狱卒为我上药就可以,”骆平斌微微笑着,“不用担心我。” “那我们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朱静婉依依不舍地站起身,“娘拿来的这些吃食你记得吃。” “放心吧,人不是我杀的,我不会有事的。”骆平斌笑笑。 朱静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带着骆汐黛离开。 回到侯府,她们匆匆去了书房,今日骆在全、骆瀚月和夏飞乾都告假一日,正在书房内等待着消息。 朱静婉把牢房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骆在全听完立刻开始部署:“月儿,你和飞乾立刻带着赵彦去找何大的小厮王飞,恐怕有人会杀人灭口。” “是。”骆瀚月和夏飞乾答应一声大步离开。 骆在全目光严肃地看着朱静婉:“夫人,我们该好好整顿一下侯府了。” 骆瀚月和夏飞乾叫上赵彦飞快地向何宅跑去,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等骆瀚月三人抵达王飞住的房间时,他已经死在了床上,身边放着一包未吃完的点心。 何老爷吓得脸色苍白:“大人,不不……不是草民杀的。” 骆瀚月上前摸了摸王飞的尸体,触手温热,身体还比较柔软,看来死亡时间不长。 他拔下头上的银簪,叮嘱道:“请何老爷把府中所有的人都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何老爷忙吩咐一旁的管家照做,骆瀚月用银簪探入死者的喉咙,停顿片刻之后拿出来,夏飞乾立刻倒上一杯清水端过来。 真是有默契,骆瀚月对着他笑了笑,把银簪放到水中轻轻搅动,银簪渐渐变成了黑色。 “是中毒而死,”骆瀚月肯定地说道,“他死前正在吃这包糕点,可能是糕点中有毒,拿回去让冯仵作检验一下。” 夏飞乾拿起糕点翻看着:“糕点的纸袋上没有什么标志,应该是路边的小摊上随便买的吧?” 很快何宅的人都汇集到这个院子,何宅不是什么高门大院,人口相对简单,何老爷只有一妻一妾,生有何大这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府里管家一人,丫鬟小厮八人。 骆瀚月问道:“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厮甲喊道:“熊全不在。” “熊全去哪里了?”骆瀚月心中一动,问道。 “他刚才还和小的在一起,何管家叫我们的时候他说去上个茅厕。” “熊全长什么模样?”骆瀚月忙问道。 “他长得虎背熊腰的,又矮又胖,浑身和黑炭一样黑,常年在府里打扫院子。”小厮甲说道。 骆瀚月看了夏飞乾一眼,夏飞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去追,赵彦,我们走!” 赵彦答应一声,跟着夏飞乾飞快地离去。 骆瀚月又问道:“你们谁和王飞的关系最好?” 众人互相看看,还是小厮甲说道:“是小的,小的和王飞关系最好。” “他最近是不是突然很有钱?”骆瀚月问道。 “大人,你怎么知道?”小厮甲惊讶地睁大眼睛,“王飞最近突然发了一笔横财,他说是赌钱挣得,还请小的吃了一顿全璐美的饭菜呢。”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前日傍晚,他和公子回来后被公子臭骂一顿,因为他们几人没有保护好公子,害得公子被揍,公子骂完他让他出门去买采芝斋的糕点,他就去了,大约两个时辰方才回来,因为这事又被公子打骂一通,等公子睡下,他告诉小的他出去偷着赌了一把,挣了几十两银子。” “哼,王飞这个狗奴才,怪不得那日犬子会被人勒死,就是他被责罚后心里有恨,故意玩忽职守!”何老爷恨恨地说道。 小厮甲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骆瀚月说道:“你接着说。” 小厮甲看了一眼何老爷,小心地说下去:“前日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是带了一些吃食的,说是从全璐美买的,没有吃完特意带回来让小的尝尝。谁能想到那夜公子就被杀了,昨夜他回来后被老爷打了一顿,一直在床上躺着,小的白日里要打扫庭院,没有空照顾他……” 一直在床上躺着?骆瀚月皱眉:“王飞房中的糕点是谁买的?” 丫鬟甲说道:“奴婢看到熊全的手里拿着一包糕点。” “今日草民没有让熊全出门啊,”何老爷疑惑不解地说道,“草民也没有让他去买糕点。” 妻妾也纷纷摇头:“妾身也没有。” 骆瀚月抿紧嘴唇:“你们可有看见熊全走进王飞的屋子?” 众人纷纷摇头。 骆瀚月有些失望,又问了几个问题,一无所获,一切只能等抓到熊全了。 “抓到了!”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骆瀚月眉眼弯弯地抬头看去,是夏飞乾和赵彦。 夏飞乾远远地喊道:“我们两个高手出马,区区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厮岂不是手到擒来?” “夏校尉厉害。”骆瀚月抿嘴莞尔一笑。 第146章 初见端倪 熊全一个虎背熊腰的人被夏飞乾提溜着如同抓着一个小孩儿一样,他垂头丧气地低着头,被带到他们面前。 骆瀚月问道:“是你杀了王飞。”肯定的语气。 熊全忙拼命地摇头:“小的没有杀人,真的没有杀人。” “你还想狡辩吗?那就回大理寺上些刑具,看你招还是不招。”夏飞乾扔下他笑道。 熊全吓得浑身颤抖起来:“大人不要,小的说,是有个女子给了小的一袋糕点,说她是王飞的娘子,与王飞吵架了,听说王飞被责罚所以买糕点来看望,还让小的不要告诉王飞,等王飞吃完她再去赔罪,她一直哭诉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的艰难,小的看她可怜就想帮他们重归于好。” “小的看她的表情真挚不似作伪就没有多想……大人,小的绝对没有想杀人啊!”熊全焦急地说道。 看她可怜?夏飞乾挑挑眉,问道:“她是不是给你银子了?” 熊全的脸色一变,支吾道:“是……给了小的五两银子,还说他们和好后再给小的五两……” 骆瀚月轻皱眉头:“她可有什么特征?” 熊全想了想说道:“她给小的糕点的时候,小的看到她左手的大拇指上有一个挺大的黑痣。” 骆瀚月思考片刻吩咐道:“何老爷,这件案子既然被我遇到,就归大理寺管了,赵彦,你留在这里看着尸体,等会儿我让仵作来查验,至于熊全,跟我回大理寺。” “是是是,一切依大人所言行事。”何老爷说道。 等回到大理寺,骆瀚月马上去了仵作房,冯璟宇听完带好工具和王微冲出了门。 夏飞乾叫来画像师,让他依照熊全的描述绘制了一幅女子的画像。 画好后骆瀚月让画像师多画了几幅,交给田崇:“你带着衙役全城搜捕这个人。” “是,骆少卿。”田崇拱手离去。 骆瀚月眉头紧锁,在凌嘉城找一个不知道姓名、籍贯的女子无异于大海捞针,骆平斌真的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 朱静婉一大早就端坐在书房门口,等着高管家把所有人召集到院子里,她把骆汐黛也叫上了,骆汐黛以后是要嫁人的,趁这个机会让她学习一下如何管教下人也好,骆在全则坐在书房内处理军务,未曾露面,他相信自己的夫人。 就算骆在全并未出来,下人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书房的门,无形中增加了一些压力。 朱静婉的脸上看不出多少凌厉的样子,朱唇紧抿,淡淡地扫视着下面低头站着的人,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眼神扫过时让人感觉脊背发凉,和平时温婉笑着的模样判若两人。 朱静婉见他们的神情渐渐不安,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说道:“你们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一大早把你们都叫到这个院子里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说话。 朱静婉不疾不徐地说道:“昨日斌儿被人下了大狱。” “什么?大公子怎么会入狱?”高管家惊讶地说道。 “不必惊慌,只不过是去协助调查,我好奇的是,谁能拿走斌儿放在衣柜里的香囊嫁祸给他呢?”朱静婉缓缓地说道,“我平日里待你们也不薄,你们却勾结外人陷害斌儿,你们的良心何在?”声音不怒自威。 众人互相看着,从来没有见过朱静婉这副模样,有几个胆小的已经腿软了。 高管家立刻喊道:“夫人,我绝不会背叛侯府,我可以发毒誓!” 朱静婉点点头:“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可也要依着规矩办事,这里有一沓纸,每个人领上三张,写下三日内去过哪里做过什么,有谁可以作证。” 众人迟疑片刻,陆陆续续地拿走了。 “就在这里写,写完之后让侯爷看过没有问题了才能离开,”朱静婉慢条斯理地说道,“不会写的可以口述让黛儿帮忙写。” 几句话堵死了所有人的异议,众人不再窃窃私语,各自拿着纸张到一边写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的纸张都已收齐,朱静婉微微笑了笑,招呼骆汐黛一起进了门。 骆在全看到他们进来笑着放下了笔:“夫人威武,为夫敬佩不已。” 朱静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侯爷就知道打趣我。” 她把纸张分成三份,三人一起看起来,重点看了伺候骆平斌的小厮廖和与丫鬟冬雪、宁静所写内容,如他们所料没有什么线索,他们做这一切只是为了震慑内贼,让他们慌乱之下露出马脚。 半个时辰过去,众人间的气氛逐渐尴尬,他们互相打量着周围的人,思索着谁是内贼,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朱静婉和骆汐黛走了出来。 朱静婉气定神闲地一笑:“有些事情看似完美无缺,实际上还是有疏漏的。”每个人都生出一种“她是在跟我说话”的错觉。 朱静婉顿了顿,又说道:“我们已经知道是谁了,看在你在府中多年辛苦的份上,只要明日之前你主动向我坦白背后主谋,我和侯爷就可以放你一码,给你银子让你远离京城,如若不然……”说到这里,她故意止住话头,留众人自行想象。 骆汐黛气呼呼地说道:“爹和娘亲就是善良,你害得大哥在牢里受了这么多的刑罚还肯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不要不识好歹!” “好了,大伙儿都散了吧,我在房间中等着你来。”朱静婉挥挥手,带着洛汐黛离开了。 …… 瑞王府。 安王公仲阳舒大冬天地轻摇着折扇,折扇上书“倜傥风流”几个大字,他笑呵呵地看着瑞王公仲昊英:“二皇兄,我这次献上的计策,定能让骆府鸡犬不宁。” 公仲昊英赞许地点点头:“三皇弟放心,等我将来登上皇位,你就是我的股肱之臣,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元德泽感激地看着他们:“这次多谢瑞王殿下和安王殿下为犬子出这一口恶气,下官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为二位殿下办事。” 公仲昊英笑得开心:“元掌院莫急,这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该轮到骆黛儿了。” 公仲阳舒轻摇着折扇,看着公仲昊英的笑颜眯起了眼睛,宁裕国的皇位能者居之,就看谁更有能力了。 第147章 内贼暴露 正午时分,冬雪犹豫良久找到骆汐黛:“小姐,午膳时间到了,奴婢想去给大公子送饭。” “今日府中任何人不能出门。”骆汐黛一口回绝。 冬雪忙道:“奴婢明白,只是牢房中的伙食不好,大公子又受了伤,奴婢是担心……大公子对奴婢一向很好,奴婢很感激他。” 骆汐黛的语气缓了缓:“我一会儿自会去送饭,放心,大哥不日就会回来。” 等冬雪离开,骆汐黛找到朱静婉说明情况,朱静婉有些担忧:“黛儿,你自己去送饭我不怎么放心。” “娘亲放心,白日里怎么会有危险?我送完饭很快就回来。”骆汐黛笑道。 朱静婉虽然答应下来还是有些不放心,叫了府中护卫丁柯随行保护。 …… 骆瀚月在左阁内来回踱步,骆平斌与何大发生矛盾是突发事件,当晚何大就死了,是谁可以这么快就计划好这一切呢?还有,王飞应该是外出给何大买采芝斋糕点的时候被人收买了,他怎么知道王飞离开了何宅呢?又为什么肯定王飞能被收买呢?除非他熟悉何宅里的每一个人,但他不会是何宅的人,不然也不用收买王飞依靠熊全下毒。 想到这里,骆瀚月看向一直陪着他的夏飞乾:“我们去何宅。” 何老爷看到骆瀚月这么快去而复返吃了一惊:“骆大人,是王飞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吗?” 骆瀚月摇摇头,问道:“何老爷,你在凌嘉城中都有哪些好友或者亲戚呢?就是那种经常来往走动的。” 何老爷疑惑地问道:“骆大人,这和王飞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有很大的关系,还请何老爷仔细地想一想。” 何老爷皱眉想着:“草民是凌嘉城外的南楼村人士,亲朋好友不少,但要说常走动的,也就是好友李皓、张凯,草民的大哥何成焕和远房亲戚王漭。” 骆瀚月又问道:“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何老爷说道:“李皓是开银楼的,张凯开了家酒楼,何成焕是巡防营的录事参军事,王漭是京兆府的衙役,因我们都在凌嘉城中,所以走动得比较多。” “令郎死后,这些人有什么异常举动吗?”骆瀚月问道。 没想到骆瀚月会提起何大,何老爷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夏飞乾提醒道:“令郎死后你觉得谁的行为和以前大不相同?” 何老爷皱眉苦思:“要说最奇怪的就是草民的大哥何成焕了,他与草民关系很好,犬子出生后他一直对犬子多加照拂,犬子可喜欢他这个大爷了,这次犬子被人杀害,草民去找他出主意他却称病闭门不出,但是他替草民写好了状纸让草民去刑部报官。” 何老爷唉声叹气:“草民觉得大哥说得对,不能让犬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给害死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赤炎营营将又如何?” 何成焕很可疑啊,骆瀚月继续问道:“之后你见过何成焕吗?” 何老爷点点头:“没有,这两日我又找了大哥一趟,他还是闭门不出,只是让小厮传话,看来大哥真的病得很严重,等犬子之事了了,草民要去好好拜访一下大哥,他在病中还为草民的事情忧心操劳,草民真的是太无用了!” 骆瀚月直觉何成焕和何大的死脱不了干系,看着何老爷对他赞誉有加的模样,只觉得浑身从身凉到心,人性啊! 问清楚何成焕的住处后骆瀚月二人告辞离去。 “我们直接去问吗?”夏飞乾问道,“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他不会认罪的。” 骆瀚月冥思苦想:“我们与巡防营并无恩怨,录事参军事更是见都没有见过,怎么会结下这么大的仇怨?” 夏飞乾双手环于胸前,眉头紧蹙:“恐怕是有人指使何成焕这么做的,能让何成焕对自己的亲侄子下手,这个幕后之人来历不小啊。骆侯爷对朝中局势比我们清楚,不如我们回去问一问他?” “嗯,走吧。”骆瀚月点点头。 等他们走回侯府的时候晚膳已经摆好,只是少了个人,膳厅的气氛有些压抑。 骆瀚月向骆在全汇报了今日查到的情况:“爹,对于何成焕你了解吗?他与朝中哪个大臣关系密切?” 骆在全皱眉苦思:“一个小小的巡防营录事参军事,我还真没有放在心上,明日我就派人去查一查。” “是,”骆瀚月答应道,看了一圈奇怪地问道:“黛儿呢?” 朱静婉露出担忧的模样:“正午时黛儿去给斌儿送饭了,至今还没有回来,不过我让丁柯随行护卫,应该无事。” “我去看看。”骆瀚月的心中越来越不安,忙站起身向外走去,在门口和高管家撞了个满怀。 高管家稳住身形,看到是骆瀚月,焦急地说道:“二公子,有人从墙外射了一支箭进来,箭头上插着一封信。” 骆瀚月接过信展开看了两眼,脸色大变:“信中写明黛儿在他们手里,想要赎人需准备一千两黄金,限三日内筹齐,三日后会通知交款的地方。” 骆在全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欺人太甚!” 朱静婉的眼眶通红:“都是我的错,这个时候我不应该让黛儿出门。” 骆在全心疼地搂住她安慰道:“夫人莫要自责,这是有人刻意针对骆府,暗箭难防我们很难躲过去。” 朱静婉哽咽地点点头:“侯爷,怎么救黛儿呢?” “哼,雕虫小技还想班门弄斧,赵彦!”骆在全扬声道。 “属下在。”赵彦一直潜伏在周围,应声而至。 “你带领侯府所有护卫,在凌嘉城及周边搜索黛儿的踪迹,”骆在全吩咐完毕,冷声道,“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出侯府的内贼。”抓到内贼才能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策划这一切。 第148章 错综复杂 夜色渐深,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侯府后方的小门,四处张望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那人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快步地走着,时不时地躲避着巡逻的官兵。 很快来到一个小木屋前,那人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房门再次被开启,一个身形伟岸的黑衣蒙面人走了进去。 那人回身抱住黑衣人,恳求道:“你带我走吧。” 黑衣人推开怀中的人,紧紧地盯着她:“多年部署,你不能就这样放弃。” 借着屋外的月光,那人显露出自己的面貌,是宁静。 宁静皱起眉头:“侯府的人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继续留在府内只有死路一条,你念及我们多日的情分跟主子说一声让我走吧,我嫁给你隐姓埋名相夫教子不好吗?” “哐当”一声,屋门被人一脚踢开,黑衣人和宁静惊讶地回头看去,是骆瀚月和夏飞乾。 夏飞乾冷笑一声:“两个奸夫淫妇,被我们抓到了吧。” 骆瀚月紧抿薄唇:“宁静,没想到你会背叛侯府,跟我回去等候发落吧。” 宁静看到他们走进来脸色大变,黑衣人毫不迟疑地拔刀就刺。 骆瀚月和夏飞乾持剑反击,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制服黑衣人。 …… 虽已是子时,定青侯府依然灯火通明。 骆在全、朱静婉静静地坐在正厅内,等着上钩的鱼儿回来。 不多时,骆瀚月和夏飞乾就押着两个人走了回来。 “跪下!”夏飞乾用力按倒黑衣人,宁静看着坐在上方的人,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 黑衣人被夏飞乾用绳子五花大绑着,嘴里塞着布条,既无法逃走,也无法自尽。 他冷哼一声,毫不畏惧地看着上面端坐的两人。 “宁静,我自认待你不薄,之前你娘亲病重,我毫不迟疑地给了你二十两银子,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朱静婉痛心疾首地说道。 宁静低着头,不敢回话。 骆瀚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黑衣人:“你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骆在全闻言多看了两眼黑衣人,没有什么印象。 “我想起来了,你是瑞王殿下的护卫,我们在皇宫内见过几次。”骆瀚月惊讶地说道。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不可能记错。 “瑞王殿下?”骆在全面色凝重地重复了一遍,这件事情竟然牵扯到了宫里,这下事情麻烦了。 黑衣人趁他们被这个消息弄得有些失神,猛地发力站起来冲向宁静,似乎想要撞死她。 危机关头,夏飞乾伸手拽了宁静一把,让她躲开了要害。 宁静被撞得肩膀生疼,她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黑衣人:“庞虎,你想杀了我?” 庞虎此时已经被夏飞乾制住,他拼命地挣扎着。 宁静又气又后怕,脸色通红,指着庞虎大骂道:“你个黑心肝的鸟贼,平素对我花言巧语,还说等事情了了就娶我,原来都是骗我的,现如今竟要杀人灭口!你不仁不要怪我不义,我现在就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庞虎一听,挣扎地更厉害了。 宁静对着朱静婉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双眼通红:“夫人,是奴婢的错,奴婢对不起夫人的栽培。”宁静娓娓道来。 原来她一直都是公仲昊英的人,十五年前公仲昊英年岁尚小的时候,皇后年华兰与其哥年德耀秘密培养了一批女子,十一年来通过各种渠道将这些调教好的女子送去了朝中大臣的家中。 十一年前大夫人生骆汐黛的时候难产而亡,当时骆平斌年纪尚小,定青侯府招了一些丫鬟进来伺候骆平斌,她就是那个时候混了进来。 骆平斌渐渐长大,宁静一直想办法引诱,本想当上骆平斌的通房丫鬟,谁知道骆平斌心里一直记挂着叶谷兰,对于她的勾引视若无睹。 宁静年岁渐长寂寞难耐,也不想自己就这样在侯府空度一生,就与一直和自己联络的瑞王殿下的护卫搞在了一起。 她天真地等待着庞虎娶她,谁知道庞虎只是逢场作戏。 这些年她一直向公仲昊英传递着消息,因为侯府管理严格,她也没有传递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上次那个香囊是庞虎突然找到她,让她拿一件可以证明骆平斌身份的物件,她就趁骆平斌不在去他的房中搜索,最后找到了那个香囊,而骆汐黛离府也是她故意与冬雪争宠献殷勤,使冬雪中计去找了骆汐黛,至于骆汐黛现在在哪里她也不知道。 众人听完脸上都露出凝重的神情。 骆在全问道:“侯府中皇后的亲信只有你一人吗?其他女子送去了哪里?” “皇后总共培养了五名女子,侯府只奴婢一人,其余人奴婢就不清楚送去了哪里,只是听说奴婢的好友林婳去了刑部右侍郎仲景的府邸,奴婢知错了,求老爷、夫人饶命啊。”宁静跪地不停地求饶。 夏飞乾冷哼一声:“你现在知道求饶了吗?你害骆大哥和黛儿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真是狼心狗肺之徒!” 骆在全听到宁静竟是公仲昊英的手下,皇后通过各种渠道给朝中不少大臣的房中送去了女子,心中大为震惊,深知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所以一直在沉思应对之策,当看到宁静这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挑了挑眉毛看向骆瀚月:“月儿,你怎么看?” “你如今这么伤心痛苦,真的是因为你后悔背叛侯府,后悔害得大哥入狱黛儿被绑吗?”骆瀚月看了一眼宁静,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后悔的是你被发现了,是你信错了人,如果你和庞虎双宿双飞,你根本不会记得侯府对你的厚爱,也不会在乎你的背叛导致侯府受到了何等重创。” 第149章 救美英雄 骆在全满意地点点头,月儿真的长大了。 朱静婉询问道:“侯爷,把宁静送官府如何?” 骆在全沉思片刻,看着宁静厉声说道:“仆谋主,为十恶不赦之罪,当受凌迟之刑,念在你在侯府的这六年还算尽心尽力,就给你个痛快吧,高管家带下去吧。” “老爷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宁静拼命地磕头,浑身颤抖。 “唔唔……”庞虎拼命地挣扎着,还是被护卫给拖了下去。 等他们离开,骆在全的面色依旧凝重:“公仲昊英毕竟是皇子,我们不适宜与他直接对上,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对外就说宁静不小心跌入井里淹死了,她没有家人,也不用安抚了。” “侯爷,斌儿和黛儿呢?”朱静婉问道。 骆在全看向骆瀚月,骆瀚月马上说道:“我会尽快查清楚何成焕和瑞王殿下的关系。” “你想好怎么查了吗?”骆在全问道。 “爹,这件事情既然牵扯到了瑞王殿下,我想去找太子殿下,”骆瀚月说道,“刚好可以让太子殿下帮忙想想办法。”他与公仲嘉茂关系匪浅,这次公仲昊英使出这种阴招,他想知会公仲嘉茂一声,况且公仲昊英那边已经默认自己是公仲嘉茂的人,这件事情自己是没有办法置身事外的,只是爹一向只忠于圣上公仲邦,不想牵扯进这些争权夺位的事情里,也不知道爹会不会怪自己,他有些忐忑。 骆在全思考片刻点了点头:“瑞王殿下已经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如今我们虽然低调处理不与他明着对上,也是可以给太子殿下提个醒,让他们兄弟两个互相牵制一下,我们也可以喘一口气。” “嗯,明日早朝后我就会去拜见太子殿下。”骆瀚月说道。 骆在全满意地点点头:“好,黛儿被掳走,要钱是假,只是为了让我们自乱阵脚,我安排人盯紧瑞王府,你专心调查斌儿的案子。” “是。”骆瀚月回道。 “时间不早了,都散了吧。”骆在全说道。 大家各自散去,夏飞乾板着脸回了房间,想到骆瀚月明日会与公仲嘉茂单独相处心里就不舒服,也怪自己没有用,竟然没有办法救出骆平斌,对了,我可以…… 夏飞乾眼睛一亮,吹熄蜡烛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侯府,去了一个地方。 …… 骆汐黛悠悠地醒来,她感觉头疼欲裂,还未睁眼,旁边传来了陌生的声音,她忙屏气凝神假装还在昏迷。 “都过去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醒?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绑匪甲说道。 “我下手不重啊,是她太弱了吧?反正她还没醒,我们锁上门去吃饭吧。”绑匪乙说道。 门锁“咔嗒”一声被关上了,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骆汐黛睁开眼睛,她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丁柯和夏莲为了保护自己死了,这些畜生!她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她站起身观察着周围,这里是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放着一堆稻草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幸好他们没有绑住她,她还有自救的可能。 门已经从外面上了锁,窗户也封得严严实实,骆汐黛蹙眉,四处搜寻趁手的东西,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凳子,有了主意。 “哐当!”绑匪五人正吃着饭,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他们惊疑不定地互相看着:“不好!” 等他们跑到关押骆汐黛的屋子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破损的窗户,屋中空无一人。 “快去追,不能让她跑了,不然我们的小命不保了!”绑匪甲撂下话,几个人分两个方向追了出去。 半炷香之后,骆汐黛推开身上的稻草钻了出来, 跑出了关押她的地方。 这里是半山腰上的一栋房屋,骆汐黛皱眉思索,那些人肯定不会猜到她会往山上跑,她拔下头上的金钗,远远地扔到下面的草丛中,提起裙摆飞速地向山顶跑去。 那些人果然没有追来,她跑到山顶发现这里竟然是凌嘉城外不远的那座驼山,她小时候经常和二哥来这里玩耍,她知道有一条隐蔽的小路直通凌嘉城的南安门。 太好了,她追寻着记忆找到路口向山下跑去,一路畅通无阻,转过一个弯南安门守卫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她欣喜若狂地加快脚步。 一个人突然出现挡在了她的面前:“幸好我聪明,特意守在南安门附近,要不然还真被你给逃了。” 绑匪甲得意洋洋地逼近:“骆小姐,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 骆汐黛的脸色变了变,频频后退:“你……你不要过来。”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绑匪甲丝毫不放在眼里,左手把她拽到身边,右手劈向她的脖子。 骆汐黛趁他不注意,右手迅速地伸向自己的左胳膊,摘下手镯手腕翻转刺向绑匪甲的胸口。 绑匪甲一愣,忙向旁边躲去,腹部还是被划了一刀。 他捂着腹部露出恶狠狠的表情:“这是柳叶绵丝刀!你以为有了它就能逃走吗?” 骆汐黛并不言语,一刀得手转身就跑,爹当初特意从江湖上寻觅到这把环形软刀送给自己防身用,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用上,她不会坐以待毙! 可惜她终究不会武功,很快就再次被追上。 她看着步步逼近的绑匪,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解决办法。 绑匪甲再次欺近,轻而易举地打掉她手里的刀,她看着远处的守卫大声喊道:“救命,救命啊……呜呜……” 绑匪甲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她的心中升起无力的感觉,自己真是太没用了,要是大哥和二哥定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抓住…… 绑匪甲阴狠一笑:“你个小贱人给我等着,等你没有用了,老子非好好享用一下你不可!” 一把剑悄无声息地放到绑匪甲的脖子上,打断了他的话:“放开她。” 绑匪甲吓得松了手,骆汐黛回头望去,明亮的月光下,十七八岁的少年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脸庞清晰可见,剑眉之下的星目,盛满浩然正气。 “几月不来凌嘉城,竟有盗匪猖狂如此?”少年严肃道,“小姐莫怕,我会保护你。” 骆汐黛施了一礼,回头狠狠地踢了绑匪甲一脚:“说,你们受何人指使,怎么会知道我离府的?” “呸!我是不会说的!”绑匪甲一脸不屑。 好泼辣的姑娘,少年咂舌,拦住还想上前的骆汐黛:“小姐且慢,不如把他交由官府审查。” 骆汐黛点点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等我回府后爹娘亲必有重谢。” “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乃我辈之本分,无需感谢,我这就送小姐回府。”少年一本正经地说道。 正气是正气,就是看起来古板了一点,骆汐黛盈盈一笑:“绑匪还有四人,看公子身手了得,可否请公子一并擒获?” 少年略一犹豫,答应下来:“也好。”他对自己的武功很是自信,放眼整个宁裕国,他也只佩服两个人,那是他钦慕之人。 骆汐黛捡起绵丝刀,走到绑匪甲面前,看着他恶狠狠的眼神忍不住缩了缩身子,眼前浮现出丁柯为了自己与绑匪缠斗,终是寡不敌众被几剑刺入身体而死的模样,浮现出夏莲让自己先跑,转身冲到绑匪面前拦住他们却被他们轻而易举打飞出去口中连吐鲜血的模样。 心中一痛,她飞快地挑破绑匪甲的左右脚筋,绑匪甲哀嚎一声趴伏于地:“贱人,你这个贱人!我一定饶不了你!” 骆汐黛拿起他的衣服擦掉绵丝刀上的血迹,施以巧劲,刀又形成一个环形缠绕住了手腕。 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少女收好手镯,回头冲他甜甜一笑:“这下他逃不掉了,我们走吧。”眼波流转间,端得是清新亮丽。 少年却觉得她的笑容有些瘆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好,走吧。”他拽起绑匪甲向山上走去。 第150章 得见故人 东宫内。 公仲嘉茂等太监宫女离去,不再掩饰担忧的表情:“瀚月,骆平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相信他的为人,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骆瀚月眉头紧蹙,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公仲嘉茂怒道:“皇后真是胆大包天,在大臣中埋入这么多的眼线!他们是想谋反不成?” 骆瀚月拱手道:“太子殿下,如今不知道大臣之中有哪些人被瑞王殿下监视着一言一行,以后行事要多加小心。” “你说得没错,我要尽早想出相应的对策,”公仲嘉茂来回踱了几步,又说道,“瀚月,你刚才说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我会尽快查出何成焕与瑞王之间的联系。” “多谢太子殿下。”骆瀚月拱手致谢。 公仲嘉茂又安慰骆瀚月几句就让他离开了,没想到皇后年华兰如此卑鄙,必须召集谋士尽快想出对策来,还有骆瀚月拜托的事情,自己也不能坐视不理。 骆瀚月走出东宫,北风呼啸,身上有些寒凉,公仲嘉茂刚刚的表现让他有些伤心,他咧嘴苦笑一下,自己早就明白在公仲嘉茂的眼中权力大于一切,自己还在奢望什么呢?他其实一直都明白公仲嘉茂的心里宏图大业与儿女情长孰轻孰重,只是不愿意去面对。 然而人心不是池水,经过的事情风吹之后又会光滑如初,涟漪不断,自己的心中还能剩下多少情愫呢? 数九隆冬,北风在天空疯狂地肆虐着,带着一股清冷的气息,像是在诉说着命运的悲催。 …… 北风带来的寒意让骆汐黛的身体微微颤抖,她却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只因她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剑。 绑匪戊一击得手,得意洋洋地看着少年:“放下剑,不然我就杀了她。” 少年皱起眉头,大意了,自己以为抓到这四个人之后剩余一人应是逃跑了,没想到会借助房屋遮挡从背后偷袭,趁他不备抓住了少女,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你不要伤害她。”少年缓缓地松开持剑的手。 骆汐黛咬牙,暗暗对着少年使了一个眼色,少年一愣,她想做什么? 骆汐黛迅速摘下手镯手腕翻转一刀刺向绑匪戊持剑的手,绑匪戊吃痛,手下意识地往回缩。 少年一愣反应过来,身形如风般冲过来左手拉回骆汐黛,右手一剑刺中绑匪戊的胸口,绑匪戊不甘心地睁大眼躺在了地上。 骆汐黛捂着胸口后怕地说道:“好险,还好你聪明看懂我的暗示了。” 少年低头,明亮的阳光下,少女唇如晚樱,眉如远山,一双水波流转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他的心中突地一跳,胸口宛如被一个铁锤重重地击了一记,方才惊觉少女此刻正在自己的怀中。 这于理不合!他匆忙向后退了好几步,退得过于匆忙差点被石头绊倒。 骆汐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容明媚动人。 少年脸颊微红,撇过头去不敢再看:“小姐无事就好,如今五名绑匪皆以抓住,我们速去县衙报案吧。” 骆汐黛看他这模样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她柳眉微蹙,右手抚心贴到少年的身边:“我好怕……” 少年僵直着身子躲开:“小姐莫怕,他们无法伤害你了。” 骆汐黛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少年明白被戏耍也不生气,走过去拆下门板把五人绑在上面,绳子另一头拿在自己手中。 骆汐黛追上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不能一直你你的叫吧?” “在下姓辛名元良。”少年拱手作辑。 收拾妥当,他拉上门板与骆汐黛一起赶往凌嘉城。 在京兆府禀明事情经过后,辛元良主动送骆汐黛回府,当看到“定青侯府”四个大字的时候,辛元良愣在当场。 骆汐黛见他不跟进来,奇怪地回头问他:“怎么了?” 辛元良看着被高管家称为小姐的骆汐黛,郑重地拱手抱拳:“下官赤炎营振威校尉辛元良拜见骆小姐。” …… 夕阳渐渐西沉,转眼间到了散值的时间,骆瀚月处理完这几天请假积压的公务,缓缓地走出大理寺。 “阿月儿。”听着只有那个人才会叫的称呼,骆瀚月无奈地转身:“你今日忙什么?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你。” “怎么,阿月儿想我了不成?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月儿,你过了几秋啊?”夏飞乾挑挑眉,桃花眼内满含笑意,魅惑又勾魂。 可惜对面的人并不解风情,骆瀚月瞪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夏飞乾忙快走几步拉住他的胳膊:“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找你是有正事,跟我来。” 骆瀚月挣扎着:“飞乾,大哥还在刑部的牢房中,黛儿又失踪了,我心里放心不下,我……” “这件正事就关系着骆大哥,你不相信我吗?”夏飞乾不容置疑地打断他的话。 骆瀚月不再说话任他拖着走,不一会儿走到了清乐坊。 骆瀚月奇道:“这不是一个瓦舍吗?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瀚月,你跟我进去就知道了。”夏飞乾一脸神秘。 刚进门,一个店小二立马迎了上来:“夏公子来了,这次还是来找头牌潘小蕊……” 夏飞乾不等他说完,扔给他一两银子:“不用招呼我们。”说着拽着骆瀚月上了楼。 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夏飞乾神秘地一笑,打开门把骆瀚月推了进去。 骆瀚月刚要斥责他,抬头看到里边的女子时愣在了那里。 屋里的女子身材纤细,蛮腰羸弱,显得楚楚动人,眼波流转,抬手之间勾魂夺魄。 女子笑盈盈地福身一礼:“夏公子、骆公子。” “媚儿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凌嘉城?”骆瀚月惊讶地问道,屋子里赫然是他们在扬州县绾丝坊遇到的熟人。 “那日多亏夏公子搭救,媚儿才能捡回一条命,又蒙夏公子赞助一些银两,我才可以为自己赎身,”媚儿看着夏飞乾娇俏地一笑,“我听夏公子说起过凌嘉城的盛况忍不住想来见识一番,就孤身来到此处,入了清乐坊做一个歌妓,不过我如今是自由身,只卖艺不卖身,我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名字潘小蕊。” 骆瀚月点点头,真诚地说道:“恭喜潘姑娘找到这个适合你的地方,可以尽情展示你的才艺。” 夏飞乾在一旁听着他们寒暄几句,忙不迭地问道:“潘姑娘,我托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潘小蕊拿过桌上的一张纸说道:“夏公子,都已经查清楚了。” 夏飞乾接过飞速地看了一遍递给骆瀚月:“你看看。” 骆瀚月疑惑地看起来,只见上面写着何成焕新娶的小妾叫张佩素,是元德泽小妾张倩倩亲二叔的女儿。 “原来这一切又是元掌院搞得鬼。”骆瀚月面容严肃。 “哼,元德泽这个小人只会背后使阴招,何成焕为了巴结他,竟连自己的亲侄子都能谋害,真是狠心啊。”夏飞乾眯着桃花眼,冷冷地笑着。 “多谢潘姑娘,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骆瀚月问道。 “我这里每日会来不少达官贵人,我在绾丝坊时学过不少套话的本事,轻而易举地从他们口中知道了这些消息。”潘小蕊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夏飞乾一眼。 骆瀚月拱手行了一个大礼:“潘姑娘,大恩不言谢,以后如果有用得着骆某的地方,骆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潘小蕊轻轻地笑着:“骆公子不必客气,这件事情与夏公子救我的大恩相比微不足道。”她看着夏飞乾眼波流转间满含情愫。 夏飞乾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潘姑娘,下次让骆少卿请你吃饭啊。”语气礼貌而疏远,刻意保持了距离。 骆瀚月皱眉,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理此消息。 夏飞乾提议道:“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一切是他们搞得鬼,时间紧急也不容我们认真调查,不如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何老爷,相信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骆瀚月点点头:“也只能这么做了,只是我们给何老爷看这些证据恐怕他不会相信。” “对,所以要让他自己发现。”夏飞乾笑得神秘。 第151章 设计铺谋 翌日傍晚,何老爷心烦意乱地在街上走着,他今日把关了几天的茶楼开张,几个来喝茶的客人议论纷纷。 说他的儿子何大是罪有应得,还说何成焕为了巴结元德泽,杀害亲侄子何大嫁祸给定青侯府。 真是可恶!他愤怒地把那一桌客人骂走了,他们走之前说何成焕每日傍晚都会去清乐坊听新来的头牌潘小蕊唱曲,他不信可以去看看。 他当然不相信,何成焕是他的亲大哥,是自己儿子何大的亲大爷,打断骨头连着筋,何成焕怎么可能会杀害何大呢?绝不可能! 可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清乐坊的门口。 他心里挣扎许久,还是走进了清乐坊的大门,他要证明那三个人说得是错的! 店小二看到他笑呵呵地迎上前来:“客官来听戏吗?” 何老爷支吾半天,问道:“巡防营的录事参军事何成焕今日可有来过这里?” “来了,就在三楼潘小蕊小姐的房间,”店小二笑着说道,“你是来找何大爷的?我带你过去吧?” 何老爷的身子颤了颤,勉强稳住心神,又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他这些日子天天来此吗?” “当然,他看上我们店的头牌潘小蕊小姐了,每日必来捧她的场,两人感情好着呢。”店小二呵呵地笑着。 何老爷的脸色大变,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带我去潘小蕊的房间,我有事找何成焕商谈。” “好来,大爷跟小的走。”店小二笑道。 …… 何成焕这些日子天天窝在家里不敢出门,巡防营也告了假,都快憋坏了,今日早上突然收到了潘小蕊的请帖,邀他去清乐坊一叙。 他想到潘小蕊那千娇百媚的模样就心痒难耐,摸着白了一半的头发叹道,看来是自己长得过于英俊潇洒,为人也大方,连清乐坊的头牌都对自己青睐有加,美人相邀怎能拒绝,他立刻答应下来。 天刚擦黑的时候,他挡着脸从府中后门溜了出去,如果让何老爷发现他的行踪,之前的努力可都白费了。 他走进清乐坊,笑呵呵地上了楼。 潘小蕊看到他笑靥如花:“何大爷快请坐,我近日新学了一首曲子,你听一听。” 何成焕笑着坐在桌子前,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我最近事务缠身不能过来,心里也是想小蕊想念得紧啊。” 潘小蕊微微一笑,双手轻抚琵琶,美妙的声音像潮水般地奔腾而出。 一曲弹罢,何成焕色眯眯地摸上她的手:“小蕊真是人美曲子也弹得好,真的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潘小蕊不着痕迹地缩回手,给他端了一杯酒说道:“何大爷,高山流水遇知音,小蕊敬你一杯。” 何成焕接过酒一饮而尽。 潘小蕊又为他添满:“何大爷,这第二杯是感谢你一直记挂着小蕊,小蕊很感动。” 何成焕大笑着接过酒又一饮而尽。 潘小蕊又端起第三杯酒,何成焕伸手挡住,反握住她的手笑道:“小蕊,不能只喝酒啊,我可想你想紧呢。” 潘小蕊听到这话放下酒杯背过身去,悲从中来,低头用帕子抹着涌出的泪水:“你就是一个没有良心的,我多么希望你每日每夜都与我在一起,可你总说自己忙忙忙,我看你忙碌是假,是看上别的姐妹私会去了吧!”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啊,真的是事务繁忙抽不开身啊。”何成焕伸手扳回她的身子,柔声安慰道。 “哼,你们男人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前几日那个翰林院掌院元德泽跑来调戏我,我告诉他我的心里只有你,可是他不屑一顾,说你不过就是他的一条狗,他拿捏你轻而易举,你说你喜欢我,你敢为我得罪元德泽吗?” “什么?元德泽这个老匹夫真的这么说?”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他说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比他家的狗还听话。” “元德泽那个老东西,枉我为了讨好他连自己的亲侄子都设计害死,他竟然……”何成焕惊觉失言,嘿嘿地笑了两声岔开了话题,“小蕊,你放心,元德泽再来骚扰你我定会为你出气。” “真的吗?”潘小蕊抬头期待地看着他。 “哐当”一声,屋门突然被用力地推开,潘小蕊和何成焕吃惊地转头看去。 何成焕看清来人,脸色变了几变:“三弟,你听我给你解释……” 何老爷抡起拳头打向他,边打边骂:“我那么信任你,何大可是你的亲侄子啊,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何成焕躲闪着,见何老爷什么都知道了,也不再隐瞒,他伸手用力一推,推地何老爷倒退了好几步。 “哼,你知道也晚了,元德泽的宠妾张倩倩,与我新娶的小妾张佩素是堂姐妹,那日元德泽通过张倩倩找到我,想让我帮他杀死何大嫁祸给骆平斌,元德泽许诺我只要做成这件事就让我当巡防营的副营将,不就是一个儿子嘛,你再生一个就是了,我当上副营将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何成焕笑道。 何老爷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畜生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向何成焕扑过去,何成焕三两下就把他打倒在地。 何老爷在地上还在怒吼着:“我要去衙门告你,我要去刑部告你!” 何成焕冷哼一声:“看在我们是亲兄弟的份上奉劝你一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商人还想告倒我们这些当官的不成?你要是听话,以后还能给你一些好处,否则,哼哼……” 何老爷仍在咒骂着:“这么多年我给了你多少银子?你哪次疏通关系不是靠着我给你的银子,你怎么这么狠心?畜生啊!” “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想向上爬又有什么错,那样一个整日里为非作歹的小子,死了就死了,权当清理门户,你再这样不依不饶我就送你去见他!”何成焕冷声道。 “哦?你还想杀人不成?”伴随着威严的声音,一个人大步地走了进来。 第152章 案件审判 何成焕看着那人并不认识,多看了两眼那人身上的官服,震惊地说话都结巴起来:“刑……刑部尚书!” 来人正是刑部尚书左青肃,他的身后跟着笑眯眯的夏飞乾和满脸严肃的骆瀚月。 “你们……你们使计诈我?”何成焕什么都明白过来,他恶狠狠地看着潘小蕊,飞快向她跑去,想要挟持她。 夏飞乾早有准备,快速地跑过去一脚将他踢飞,在他还未起身的时候制住了他。 左青肃看向被骆瀚月扶起的何老爷:“我是刑部尚书左青肃,你可有冤屈要告状啊?” 何老爷哭诉道:“大人,草民有冤屈,草民要状告何成焕伙同他人谋害犬子!” “好,我受理了,跟我回刑部,”左青肃面容严肃地说完,转头看着骆瀚月和夏飞乾露出了笑容:“麻烦骆少卿和夏校尉帮我把人押回刑部。”为了隐蔽不被人发现,他是独自前来。 “好。”骆瀚月和夏飞乾答应下来。 等众人都离开清乐坊,潘小蕊找到店小二给了他五两银子:“你刚才跟何老爷说得很好,这是夏校尉给你的打赏。” 刑部的戒律堂中。 左青肃端坐正中间,刑部左侍郎姜文路和刑部右侍郎仲景站在两旁,一干衙役站列两侧,他们都是刚刚才被叫回来的,表情各异地看着堂下的人。 骆瀚月和夏飞乾站在下首等待着,何老爷和面如死灰的何成焕跪在下首。 很快,一个浑身布满血痕的人走了进来,骆瀚月回头看着他满身伤痕的模样心中一紧,他紧紧地攥住自己的手,克制着自己的情感。 他回身面向上方的三人行了一礼,不亢不卑地说道:“下官竟不知道刑部破案是靠着重刑屈打成招的?”语气虽不含质问,从他的眼神和左眼角的朱砂痣还是能看出他的愤怒。 左青肃看向姜文路:“姜侍郎,你为什么对骆营将用这么重的刑罚?” 姜文路忙道:“回禀大人,人证物证都指向骆营将是杀害何大的真凶,他又坚决不肯认罪下官才对他用刑,是下官的错,请大人责罚。” 左青肃板着脸说道:“你身为刑部左侍郎,当以身作则岂可草率断案,你急功近利为了尽快破案对骆营将用了这么重的刑罚,还不快去向骆营将赔礼道歉?” 姜文路走到骆平斌的面前,不情不愿地跪下拱手道:“下官审案不清,对骆营将用刑过重,请骆营将责罚。” 骆平斌虽然伤势很重,仍是跪得笔直,他摆摆手笑道:“姜侍郎,你也是职责所在,我不会在意的。” 左青肃笑道:“骆营将真乃真豪杰,心胸宽广非一般人所能及,姜侍郎,既然骆营将肯原谅你,就从轻发落吧,罚你四个月的俸禄,以后切不可再犯!” “是,大人。”姜文路应道。 “好了,开始审案吧,何录事,你可认罪?”左青肃严肃地看着何成焕。 何成焕低垂着头,黯然地点点头。 “那你把你是如何害死何大以及陷害骆平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左青肃说道。 何成焕娓娓道来:“下官娶了爱妾佩素之后发现她与元掌院的爱妾张倩倩是堂姐妹,心中大喜,想借着这层关系与元掌院搞好关系,元掌院却一直对下官不假辞色。那日下官从巡防营回府,爱妾佩素神神秘秘地让下官去她的房中,下官去到后就见到了元掌院的爱妾张倩倩,说元掌院约下官去紫春居相见,下官很是高兴,以为元掌院终于肯给下官一个机会,谁知道这一去让下官后悔至今。” “元掌院告诉下官他与定青侯府的恩怨,又说有一计谋可以陷害骆营将,只是需要下官的帮忙,只要下官肯帮忙,事情了了之后他就让下官当上巡防营的副营将。下官本来也不同意,可是元掌院说他已经把所有计划都告诉了下官,如果下官不按照他说得做,就不能活着离开紫春居,下官怕了,下官的命在翰林学院掌院面前不就是和蝼蚁一样吗?”何成焕羞愧地低下了头。 “之后元掌院给了下官一个香囊,让下官杀死何大后把这个香囊扔在何大的身上。下官迫于无奈只得照做,走到何宅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王飞走了出来,下官心生一计,把他叫到全璐美大吃一顿,劝说他配合下官杀死何大,这样他就可以拿到一大笔钱。” “你个黑心肝的畜生!”何老爷听到这里怒极攻心,大口喘息片刻方才缓过来,他颤颤巍巍地指着何成焕骂道,“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相信你,你怎么能下如此狠毒的手!” “哼,这些年何大在外借着我的名义为非作歹我还没有和你清算呢,死了就死了吧,他被你宠成一个无法无天的泼皮无赖,活着也没有什么用,不如为我搭个梯子,等我当上大官也可以更好地照拂你们家。”何成焕冷哼一声,不屑地看着何老爷。 “你……你……”何老爷气得说不出话来。 “肃静,何录事你接着说。”左青肃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 何成焕说道:“王飞平日被何大非打即骂早就受够了,听说有钱拿立刻答应下来,吃罢他打包剩菜回了何宅,下官则等在何宅后院小门。等了一个半时辰,王飞给下官开了门,带着下官从小路走到何大的房间,何大正躺在床上酣睡,下官进去用早就准备好的绳索勒死了何大,等他咽气后丢下香囊就逃走了,之后下官一直躲在府中不曾外出。” “孩儿啊,你死得好惨啊!”何老爷听着自己儿子惨死的经过痛哭失声。 第153章 案件终结 “元掌院给你的是这个香囊吗?”左青肃拿起证物问道。 何成焕看了两眼,肯定地点头道:“是的,香囊上绣着‘愿吾儿平安’五个大字,下官记得很清楚。” 左青肃点点头,看向骆平斌说道:“骆营将,如今你的嫌疑完全洗清,可以走了。” 骆平斌拱手道:“多谢左尚书。” “左大人”骆瀚月向左青肃拱手行了一礼,“可否容下官问何录事几个问题?” “骆少卿请问。”左青肃点头答应下来。 “何录事,你说你杀死何大之后一直待在府中未曾外出,那王飞之死可与你有关?”骆瀚月问道。 “什么?王飞死了?”何成焕一脸惊讶地看着骆瀚月,表情不似作伪。 骆瀚月轻皱眉头:“不是你为防事情败露设计毒死了王飞的吗?” “没有,大人,下官杀死何大后心里也是有些后悔的,下官不敢面对二弟就一直躲在府中,怎么可能出来杀人呢?”何成焕焦急地说道。 骆瀚月有些失望,又问道:“那你可认识一个左手大拇指上有一个挺大黑痣的女子?” 何成焕认真地思索片刻,眼睛一亮说道:“元掌院的爱妾张倩倩左手的大拇指上有一个挺大的黑痣,下官那日见过。” 骆瀚月一听,立刻看向左青肃。 左青肃看向姜文路:“姜侍郎,你立刻带着衙役去元第带张倩倩回来,谁若阻拦,以同谋论处。” “是,大人。”姜文路快速地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骆瀚月的心里有些紧张,希望一切顺利,临时起意还能计划如此周详,元德泽不容小觑,如今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此事是元德泽策划的,他这招借刀杀人用得真狠!但是只要张倩倩招供就有了证据,只是事情真的会如此顺利吗? 左青肃看着脸色惨白的骆平斌有些不放心,叫来一个衙役:“你去最近的药铺抓点止血的药回来。” 骆平斌拱手道:“多谢左大人。” 左青肃摆摆手:“骆营将宽宏大量不计较刑部的失误,左某谢你才是,你们快给骆营将拿个凳子来。” 衙役很快拿来,骆平斌推脱几句就坐了下来,以他如今的身体情况确实不宜久站。 衙役很快拿着伤药和布条回来,骆瀚月解开他上半身的衣服,看着他身上一道道皮肉翻滚的伤痕,心中又泛起怒火。 一只手接过他手中的伤药,夏飞乾笑道:“还是我来吧,我以前经常处理伤口。” 骆瀚月听到他的话愣了愣,心中一酸,他以前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生活…… “骆大哥,忍一忍。”夏飞乾说着开始抹药。 骆平斌神色如常,一声不吭,只是时不时痉挛一下的身体,证明他此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包扎好后,姜文路和衙役也回来了,身后却无他人。 “姜侍郎,张倩倩人在何处?为何没来?”左青肃问道。 “她来不了了,”姜文路为难地说道,“她昨日约着姐妹爬山游玩,意外从山上滚落,当场摔死,因为是小妾,元第并未大办丧事,后日一早就要出殡了。” “哼,怎么会这么凑巧?”夏飞乾眯着桃花眼冷哼道,“这绝不是意外。” 果然,骆瀚月轻皱眉头,元德泽计划周详,怎么可能让知道所有秘密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真是心狠手辣,连陪伴他多年的爱妾都能说杀就杀,以后要对他多加提防。 左青肃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骆少卿放心,我一定会据实向圣上禀明此次案件的情况,不过仅凭一份无凭无据的口供,很难让圣上信服啊。” 骆少卿拱手道:“多谢左大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元掌院不知悔改迟早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的。” 此案就此告一段落,骆瀚月三人向左青肃告辞离开,剩下的事情就交由刑部处理了。 走在回侯府的路上,骆瀚月紧抿着薄唇面色凝重。 夏飞乾见他一直心事重重,安慰道:“你放心,元德泽不会得意很久的。” 骆瀚月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是在想另外一件事情,元德泽一直以来都是中立的,他只效忠当朝皇帝,怎么会和瑞王殿下牵扯到一起,我担心他为了对付我们,暗地里投靠了瑞王殿下。” “哼,元德泽这个老匹夫,投靠公仲昊英就投靠吧,我还会怕他不成?”夏飞乾无畏地说道。 骆平斌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 夏飞乾把这件案子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骆平斌听完紧皱眉头。 “元德泽知道瀚月与太子殿下交好,为了加害我们暗中投靠了瑞王殿下,瑞王殿下为了帮他,连自己隐藏多年的暗棋都用上了,足见对他的重视,也是,他是翰林院掌院,门生遍布凌嘉城大大小小的官职,得他效力犹如为虎添翼,此事确实棘手啊,”骆平斌叹道,“元掌院心思缜密,有这个虎视眈眈的强敌在一旁,确实有些难办。” “大哥,对不起,是我连累侯府了。”骆瀚月脸上露出歉意。 “瀚月,你这是说得哪里话?”骆平斌板起脸训斥道,“先不说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何须如此见外?更何况你并没有做错,你身为大理寺少卿,自当为百姓伸张正义,元晓海的案子你办得对,我们都为你骄傲!” “骆大哥说得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元德泽那个小人有什么阴招尽管放马过来,我们还怕他不成!”夏飞乾也说道。 骆平斌点点头:“沙场上的刀光剑影我和爹都挺过来了,还会在乎一个元掌院,瀚月,你不用过于担忧。” 顿了顿他又说道:“恐怕元掌院以后会阴招不断,我们回府后提醒大家多加小心,不要被他抓到把柄。” 第154章 除夕之夜 等他们回到侯府,骆在全等人都在书房等待着。 骆汐黛双眼通红,哽咽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黛儿好担心你。” 骆平斌笑着揉了揉她的额头:“黛儿,我听瀚月说了你的事情,这次你受惊了,大哥一定给你出气。” 骆汐黛摇头:“将门无犬女,我不害怕,不过也要多谢辛大哥救了我。” 骆平斌看向人群后边的辛元良笑道:“元良,打完仗我特批你半年假期,回乡侍奉病重的双亲,这么快就回来了吗?这次真的要多谢你。” 辛元良忙道:“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骆在全笑着点点头:“与康酋族一战时你薄甲银枪,勇猛无比,当时还是一个兵卒,是斌儿发现你的才能举荐你当了振威校尉。” 辛元良忙跪下郑重地说道:“骆营将与骆帅的提携之恩下官一直铭记于心,下官一定不负你们期望。”自己一定要成为像骆营将与骆帅一样的人,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众人又寒暄几句,骆在全说起正事:“元德泽的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但是也不足为惧,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们,真当我怕了他不成,我在战场上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定要好好回敬他一下!” 这些事情暂告一段落,何成焕的案子公仲邦很快批了,元德泽果然逃过一劫。 过了几日,刑部右侍郎仲景的小妾林婳突然暴毙,又过了几个月,凌嘉城几位大臣的爱妾接连意外死去,皇后年华兰与瑞王公仲昊英安插在大臣中的眼线损失殆尽。 骆平斌平安回府让府内的低气压消失殆尽,尤其是随着新年的临近,府内再次弥漫起开心的氛围。 东流逝水,叶落纷纷,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七,因着宁裕国规定“元正前后各放三日”,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初四迎接新年,放假七天。 侯府里的下人从进入腊月一直特别地忙碌,打扫卫生,悬挂灯笼,张贴对联,采买年货,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高管家是管理内务的好手,他协助朱静婉操持着过年的一应事物,今年唯一不同的是朱静婉让骆汐黛也跟着学习操持内务,骆汐黛做得有模有样。 凌嘉城内有来往的府第都送来了年礼,朱静婉也送出许多的礼物。 转眼间到了除夕,公仲邦依照礼制举行了祭典,祭礼之后,他回宫赐礼分烛。 骆在全拿着御赐的红烛回到侯府点燃,侯府中灯火通明,他们一家人围坐在膳厅内守岁。 因着辛元良父母皆已亡故,也被邀请来侯府过年。 骆在全端起酒杯笑道:“又是新的一年,第一杯酒敬骆家的先祖。”说着他把酒洒在了地上。 “敬先祖。”夏飞乾、辛元良随着众人低声说着,一同把酒洒在地上。 “第二杯,敬我们先逝的亲人。”骆在全说着又洒在地上,众人皆随着举起酒杯洒下。 骆在全放下酒杯,环视一圈,眼眶略红:“如果爹娘亲、大哥、二哥都在,看到如今热闹的侯府会很高兴的。” 朱静婉伸手附到他的手背上,轻柔地安慰道:“侯爷,他们在天之灵看到侯爷把侯府壮大到如今的地步,一定会很欣慰的。” 骆在全拿起朱静婉的手放在手心握住,感叹道:“二十七年前我刚满八岁,当时的太上皇刚刚推翻前朝的暴君即位两年,三皇子公仲萧谋权篡位,爹、大哥、二哥为了保护太上皇,在青州宫内奋勇杀敌,谁承想公仲萧那个小人早已在我们府内安插了内奸,趁乱放叛军进府,抓住骆府上下二十三口人去青州宫门口逼爹投降,府中护卫和爹留下的将士拼死护我和娘亲、乳娘逃走。” 说起那段往事,骆在全的眼眶里逐渐蓄满泪水,朱静婉用力地回握住他,给予他力量。 骆平斌、骆瀚月、骆汐黛皆低着头,静静地听着那一段沉痛的往事,虽然每年除夕都会听骆在全说一遍,但每次仍是心中隐痛,在一片废墟中重建骆府是多么艰难的事情,更何况骆府当时只剩下孤儿寡母两人,是他们从未谋面的祖母撑起了这一个偌大的侯府。 “在逃亡路上乳娘为了我们的安危,用自己做饵引走了逆贼,才有我们的今日,后来爹、大哥、二哥坚决不降拼死杀敌,最终护住了太上皇,只是骆府满门尽皆战死,独留我和娘亲二人,多亏太上皇对我们多加照拂,我们才能坚持下来,你们祖母为了我坚决不肯改嫁,辛苦操劳了一生,只可惜骆府刚刚安稳下来,我也娶妻生子,娘亲就一病不起……” 说到这里,骆在全的声音颤抖,几度哽咽。 骆汐黛走过去伸出双手用力地抱住他:“爹,祖母在天之灵看到骆府如今繁荣景象一定很欣慰,你当上天蒙军主帅,大哥、二哥也已为国效力,爹你不用事事操劳,黛儿以后也一定会好好孝敬你。” “好好好,”骆在全被骆汐黛安慰的话逗笑,“爹以后就等着黛儿好好照顾。” “对啊,爹,我们都长大了,你和娘亲不用这么操心劳累,以后有什么事情就交给我们吧。”骆平斌和骆瀚月笑道。 “还有我,侯爷、夫人,我也会帮忙的。”夏飞乾笑呵呵地说道。 “骆帅和夫人有什么吩咐,下官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辛元良郑重地说道。 骆在全笑道:“元良,出了军营不用如此拘谨。” “是。”辛元良真心地说道。 “侯爷,你看,”朱静婉温婉一笑,“我们家的这几个小子、丫头都长大了,过了年再过两个月斌儿也要成婚了,以后啊,可就有我们的福气了。” “哈哈哈哈……”笑声在膳厅内回荡,随着风越传越远。 第155章 元旦到来 此时的皇宫内灯火通明,各处或点着油灯或点着蜡烛,离得很远都能听到紫玄宫内的戏曲之声。 公仲邦端坐在金龙大宴桌后面,后妃们用有帷子的陪宴高桌,按着皇后、皇贵妃这些后宫的等级封号,分左右两排摆放。宗室男子以公仲邦的弟弟公仲崇和公仲泰为首,坐在右首阶。 大殿的正中央,正有四个人身穿戏服唱戏。 卢飞白带着三个徒弟唱到尾声:“泛来助兴全凭酒,乐世令朝不谬。愿岁岁年年同畅酬!” “好,”公仲邦听到这句高兴地叫好,对着周邑点点头,周邑心领神会地高声喊道:“卢飞白唱功了得,陛下有赏。” 卢飞白等人跪下谢恩,随即离去。 公仲邦笑着看向左侧:“多亏了静皇贵妃举荐,朕才能听到这么好听的戏曲。” 静皇贵妃抿嘴一笑:“陛下喜欢就好。” 常宁王公仲崇拱手笑道:“臣弟是沾了皇兄的光啊,臣弟平素就喜欢这些诗酒风流的事情,这位卢飞白刚来凌嘉城没有多久就名满京城,确实非同凡响啊。”公仲崇边说边摇头晃脑,似是在回味那首戏曲。 “哈哈哈哈,常宁王不愧是诗酒风流才子啊。”看着他的模样,公仲邦大笑起来,他经过惨烈的夺嫡之争当上皇帝后,将兄弟或囚或杀,如今还健在的只有常宁王了,常宁王公仲崇沉迷酒色,对于皇位丝毫不感兴趣,才得以整日逍遥自在。 “皇叔性格洒脱不拘小节,真让侄儿佩服。”瑞王公仲昊英赞道。他前几日刚刚以新年的名义送去常宁王府两个塞外美姬,常宁王悉数笑纳,并专门写了回帖感谢,自己想争夺皇位,公仲崇会是一个有力的助力,必须拉拢他。 看着瑞王讨好常宁王的模样,公仲嘉茂心里冷哼一声,瑞王前几日送给常宁王两个美姬的事情当他不知道吗?当晚他就给常宁王送去了三坛耗费十年才能酿造而成的美酒:“二皇弟所言甚是,皇叔对于诗酒方面得心应手,有机会侄儿定要向皇叔讨教。” “你们莫要抬举我了,我就是喜欢吃喝玩乐而已。”常宁王笑道。 瑞王对着安王公仲阳舒使了一个眼色,公仲阳舒笑呵呵地说道:“皇叔莫要谦虚了,凌嘉城内谁不知道你的威名,经常有人请你去评价酒的好坏、戏曲歌舞的优劣。”他也喜欢这些诗酒歌舞,因此与公仲崇关系最好,为了拉拢公仲崇,时不时地跑到常宁王府蹭上一顿。 酒宴表面上一片和睦,酒过三巡,公仲邦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他放下筷子,内监总管周邑明了地招了招手,一直等候在一旁的太监立刻走过来。 公仲邦指定了十几样菜,吩咐太监装到食盒里,去分发给重要的大臣。 此时庆贺新年的鞭炮、烟花都已燃起,天空中一片姹紫嫣红的绚烂。 定青侯府的众人聚在一起欣赏着远处美丽的烟花。 “哇,好漂亮啊。”骆汐黛笑意盈盈。 “你们也去放吧,烟花爆竹已经放在院中了。”朱静婉笑着说道。 “好啊,大哥、二哥、飞乾哥哥、元良哥哥,我们去放烟花喽。”骆汐黛招呼他们一声,率先跑到院子中。 “小姐,小心一点,”赵彦递给骆汐黛一支长香,守在她的身边,看她点燃鞭炮之后立刻说道,“小姐,快退后。” 骆汐黛蹦蹦跳跳地向后退,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身子向后摔去。 离她最近的辛元良眼疾手快地飞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帮她稳住了身形。 辛元良马上松开手,抱拳道:“事态紧急多有得罪,请见谅。” 骆汐黛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觉得很有趣,眼珠一转低头掩面假哭:“呜呜……女子的清白名声何等重要,你就这样碰到我的胳膊了,我以后可怎么嫁人啊,呜呜……” 辛元良看她伤心的模样慌了神,手足无措地说道:“骆小姐,你……你别哭啊……” 骆汐黛从指缝间偷瞄他一眼,看到他那副无所适从的神情,觉得好笑极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辛元良这才明白她是在捉弄自己,心中竟丝毫不气,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骆平斌、骆瀚月和夏飞乾在旁揶揄地看着他们两人,默契地同时点燃三个巨大的烟花,三道亮光霎时飞向天空,释放出华丽的翡翠流苏。 “过年了!”府中的下人们大声地拍手笑道,整个侯府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烟花下,骆在全郑重地牵起朱静婉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儿圣上赐的菜也送来了。 等内监离去,骆在全笑道:“今年得了四个赏赐,看来月儿和飞乾也甚得圣上恩宠。” “是啊,月儿和飞乾这半年可是破获了不少案子,这赐菜可要多吃一些。”朱静婉温柔一笑。 时间流转,眨眼间来到元旦的清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饺子来了!”吉婶大喊一声,和几个小厮一起端来了五盘热气腾腾的水饺,“第一锅饺子好了。” “吉婶,我们吃这些就够了,其余锅你们分了吧。”朱静婉笑道。 “多谢夫人。”吉婶笑得开怀。 “多谢侯爷,多谢夫人!”院子里的小厮、丫鬟还有护卫大声地喊道,侯府内一片欢声笑语。 吃饱喝足,已经是四更天了,今晚吃到包着铜钱饺子的是夏飞乾,众人又笑闹一番,渐渐感到有些疲乏,相继回屋歇息了。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骆在全、骆平斌就起来了,此时天色蒙蒙亮,他们坐上马车去了青州宫。 元旦当天圣上会在太和殿举办筵宴,只有内外王公和一品、二品以上的文武大臣才有资格参加。 吉时一到,午门上钟鼓齐鸣,皇家乐队奏响中和韶乐。 公仲邦在乐曲声中就座,王公大臣行叩拜之礼,接下来是十分繁缛的进茶、进酒、进餐仪式。 与往年一样,公仲邦与群臣们一边吃喝,一边欣赏着歌舞音乐,殿中气氛较为轻快。 大约两个时辰后午宴结束,公仲邦的精神渐渐委顿,遂起身回宫,王公大臣们依次退出。 骆平斌本与骆在全一同走着,路上遇到一个大臣与骆在全说话,他拱手先行离开。 走到宫门口,前面有两个小太监躲在角落鬼鬼祟祟地看着宫门方向,他的心中一凛,走过去大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第156章 元宵灯会 矮小的太监吓得身子一哆嗦,回头看着他不敢说话。 高一点的太监斜睨着他,不耐烦道:“我们奉旨出宫,你又是谁?” 骆平斌拱手行礼:“在下是赤炎营营将骆平斌,你们二人是哪个宫里的太监?” 高太监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说着他对着矮太监招招手,快步向宫门走去。 骆平斌见他们神色不对起了疑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的后边,他倒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走到宫门口矮太监拿出令牌,笑着说道:“大人,我们奉皇贵妃的命令出宫办事。” 侍卫甲看了两眼令牌,没有什么问题,他疑惑地打量着他们:“今日是元旦,皇贵妃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现在出去?” “静皇贵妃的事情也是你能打听的?”高太监冷哼一声。 “你是何人?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侍卫乙看着高太监质问道。 “大人,他是新来的,一直待在皇后宫中不曾出来过,”矮太监拉住想要上前理论的高太监,拿出十两碎银子笑着说道,“新的一年你拿着这些钱给弟兄们分分。” 侍卫甲接过银子满意地点点头,正要开口放行。 “慢着!”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一直躲在后边的骆平斌大步走了过来。 侍卫们见到他忙行礼道:“骆大人。” 骆平斌拱手回礼,转头看向两个太监,表情严肃:“你们两个人当真是皇贵妃宫内的人吗?那我问你们,你们何时入的宫?进宫后都负责什么事情?” “我们有令牌在手,你竟敢阻拦?”高太监不耐烦地说道。 “你们两个人从刚才起就鬼鬼祟祟地,你们出去到底是想做什么?”骆平斌严肃地问道。 高太监不耐烦地瞪了骆平斌一眼,不再理他转身向外走。 侍卫们如今哪里还敢放他们出去,高太监出不去回头恶狠狠地看着骆平斌:“你……” “你们吵吵闹闹地做什么?”一个身材威武挺拔的人远远地喊道。 侍卫们看到来人,忙拱手行礼:“王大统领,有两个太监说是奉静皇贵妃的命令出宫办事,骆营将觉得他们形迹可疑,正在盘查。” “哦?”王括走过来与骆平斌互行一礼,转头看向两个太监。 两个太监往后缩了缩,王括皱眉道:“我看你有点眼熟,你抬起头来。” 眼见出不去了,高太监上前一步皱眉道:“王括,你看清楚本公主是谁?” 王括惊恐地睁大眼睛,匆忙跪下:“四公主,微臣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恕罪。” 侍卫们和骆平斌都愣住了,他们忙跪下磕头请罪:“冒犯了四公主,微臣罪该万死。” 四公主公仲芷英指着骆平斌怒道:“王括,这个人蔑视本公主,把他抓起来重重责罚!” 骆平斌心中懊悔,他以为是太监偷了宫里东西拿出去变卖,谁承想是公主偷溜出宫玩耍:“四公主,微臣有眼不识泰山,望殿下恕罪。” “四公主,正值新年的第一天,见了血恐怕不吉利。”王括劝慰道。 矮太监低声劝道:“公主,事情闹大了被圣上和皇后知道你偷跑出宫,一定会责罚你的。” “哼,骆平斌是吧,本公主记住你了!”公仲芷英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等她们走远了,骆平斌对着王括行了一礼:“多谢王统领为我说话。” “骆营将不必客气,四公主的脾气秉性你可能还不清楚,你以后来皇宫要小心了。” 伴随着欢乐的气氛,新年的假期结束了,整个宁裕国依然洋溢着欢乐的气氛,直到正月十四。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也会放五天假,从正月十四放到正月十八。 今日正是正月十五,吉婶给每人准备了一碗元宵。 夏飞乾看着碗里五颜六色的元宵很是新奇,骆瀚月笑着说道:“飞乾,元宵节吃了元宵,这一年都会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夏飞乾闻言,笑眯眯地说道:“那我可要吃光它们。” 他咬下一大口,里边满满的芝麻:“香滑甜腻,吉婶手艺真好。” 骆瀚月看着他的样子,抿嘴一笑。 吃饱喝足,侯府众人相约一起去看灯会。 骆平斌没有同他们一起去,正月十五的灯会热闹非凡,圣上特许皇子公主出宫游玩,四公主公仲芷英向圣上提议让骆平斌与王括一起带队保护他们,圣上欣然应允。 正月十五,街上各处挂满了花灯,屋檐上、树上,整个灯会亮如白昼。 走了不一会儿,骆在全对着朱静婉眨眨眼,笑呵呵地说道:“我好久没有和夫人单独逛逛了,你们去逛你们的,两个时辰后马车旁汇合,月儿、飞乾、元良,你们照顾好黛儿。” 骆瀚月四人相视一笑,忙点头答应。 他们四人随意地走着,走到石拱桥上,远远地看见有人在放烟花。 烟花在空中爆开,绽放出七彩的美丽,绚烂无比,夏飞乾看得痴了,这是他第一过新年,来凌嘉城走这一遭真是不虚此行,最重要的是认识了骆瀚月,他侧头看着身旁的骆瀚月,笑得灿烂。 火树银花不夜天,烟花飞舞迎新年,他们四人的笑容映照在烟花中,格外亮丽。 前边不远是猜灯谜的地方,有很多书生打扮的人正在那里冥思苦想。 骆汐黛笑呵呵地说道:“猜对了有奖品,我们去试一试吧?” 有许多灯笼下方的谜签被人揭去了,他们找了一个灯谜看起来:高台对映月分明(打一字)。 夏飞乾从小没有读过什么书,知道自己的水平,他笑着说道:“我来给你们当裁判,谁输了明晚请吃饭如何?” 骆瀚月、骆汐黛和辛元良相视一笑,点头答应。 骆瀚月思索片刻,笑道:“我知道了。” 骆汐黛一听,高兴地揭了谜签,三人走到台前。 两个书生正在那里记录着猜对谜题的人的姓名,看到他们微微一笑:“兄台,你们猜中了哪一个谜签?” 骆汐黛递上去,骆瀚月笑着说道:“是昙花的昙字。” 两个书生点头笑道:“兄台答对了,请来这里签下姓名和答对的灯谜。” 骆瀚月书写着,书生接着说道:“猜对五个以上可以得到一个奖品,你们可以继续去猜。” 骆汐黛扬头嘟着嘴道:“二哥、元良哥哥你们等着,我一定比你们先猜出五个灯谜。” “好,我等着。”骆瀚月抿嘴莞尔一笑。 辛元良看她灵动活泼的模样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嗯。” 不一会儿功夫,骆瀚月、辛元良各猜出了四个灯谜,骆汐黛也猜出三个。 夏飞乾登记下骆汐黛的灯谜走回来,看她皱眉苦思的模样,忍不住笑道:“黛儿,你要加油了,不然明晚的饭可就要由你请了。” “哼,我不会认输的!”骆汐黛哼一声,自信满满地说道。 骆瀚月看着骆汐黛面前的谜签,笑道:“我和元良年长你几岁,比你多看了几年书,为了以示公平,我们三个人谁先答出这个灯谜算谁赢,如何?” 辛元良点头笑道:“好。” 骆汐黛的眼睛一亮:“你们可要说话算话。” “我也听见了,我给你们作证。”夏飞乾笑道。 这个谜签确实难上一些,银汉会双星——打一成语,他们凝思苦想。 “谜底是‘天作之合’。”一个笑呵呵的声音响起。 骆瀚月循声望去,看清来人忙拱手行礼:“微臣拜见安王殿下。” 第157章 不测之忧 安王公仲阳舒轻摇写着“倜傥风流”四个大字的折扇,笑呵呵地走过来:“在宫外不必如此拘束,我随着太子殿下叫你瀚月吧,瀚月,这三位是?” 骆瀚月垂首道:“安王殿下,这位是大理寺校尉夏飞乾,这位是赤炎营振威校尉辛元良,这是舍妹骆汐黛。” 他们三人忙对安王行礼,安王摆摆手,看着恭敬而拘谨的骆瀚月笑道:“瀚月,你见了太子殿下亲切自在,怎么见了本王就这么疏离,难道本王不入你的法眼吗?” 骆瀚月的身子一颤,忙跪下道:“请安王殿下恕罪,您贵为皇子身份尊贵,我等岂敢不敬?” “哎呀,本王就是开个玩笑嘛,瀚月,你小时候多机灵啊,大了怎么胆子这么小?快起来快起来。”安王笑呵呵地说道。 骆汐黛悄悄地往辛元良身后缩了缩,眼前的安王虽然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要比太子吓人得多,夏飞乾皱紧眉头,这个安王真是一个笑面虎。 骆瀚月站起身恭敬地立在一侧。以前在皇宫内,他可是见识过这位安王殿下微笑着命人打死一个宫女,安王心狠手辣他不得不紧张。 安王笑道:“明日晚间本王在全璐美设宴,瀚月,你叫上你大哥过来我们叙叙旧,飞乾、元良和黛儿也要来哦。” 骆瀚月一听,顿感头疼不已,如果他们真的去赴宴,在有心之人眼中,会认为定青侯府不光攀附太子殿下,还巴结安王殿下,圣上本就疑心重,这结党营私的罪名是坐实了。 他跪趴到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安王殿下,微臣明日后日都要在大理寺当值,未免误事不能离开饮酒,请安王殿下见谅。” “瀚月啊,你这是铁了心要与本王作对了吗?”安王啪得一声合起折扇,脸上笑容不变,一字一句地问道。 骆瀚月跪趴的身子一颤:“微臣不敢,实在是公务在身身不由己。” 夏飞乾眉头紧锁,实在看不惯安王欺负骆瀚月的模样,上前一步说道:“你……” 一个温厚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们:“三皇弟,你刚刚说有事要离开,原来是猜灯谜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骆瀚月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他跪直身子拱手行礼:“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公仲嘉茂摆摆手:“在宫外不必行礼,瀚月,你起来吧。” “哈哈,太子说笑了,我就是看到瀚月在这边过来打个招呼。”安王笑得亲切。 “对了,我刚刚碰到皇叔了,他问起了你,身为晚辈最好去打个招呼。”太子说道。 “太子,我告退了。”安王笑着拱手说道,走前亲切地对着骆瀚月招了招手。 骆瀚月忙拱手还礼。 等安王走远,公仲嘉茂笑道:“你们在猜灯谜吗?” “是,”骆瀚月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笑容,“我、元良、黛儿在比试猜灯谜,输者明晚请客,飞乾是裁判。” “哦?你们谁赢了?”公仲嘉茂笑道。 骆汐黛嘟着嘴巴,委屈地看着他:“我们最后的那个谜题让安王殿下破了,所以没有输赢。” “哈哈,那就是平手了,既然是平手,明日晚上我做东请你们吃饭如何?”公仲嘉茂笑着说道。 “太子殿下日夜操劳,不敢耽误……”骆瀚月推拒道。 “瀚月,你现在怎么跟我这么生疏了?是因为我要迎娶宰相之女吴迎蓉……”公仲嘉茂脸上带上焦急的神色。 “太子殿下!”骆瀚月匆忙打断他的话,停顿片刻笑着转移话题,“如今正是元宵佳节,我是怕太子殿下要陪圣上和静皇贵妃,没有空出来。太子殿下,大哥他们在哪里?”有些话心里明白可以,却不能放到明面上说出来的,比如自己对他的感情…… 公仲嘉茂明白自己刚刚失言了,顺着他说道:“在那边,他和二皇弟、四皇妹他们在桥上看灯。” 公仲嘉茂看着骆瀚月有些担忧的模样,笑了起来:“瀚月,你不用担心,芷英和骆营将争执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芷英虽然被舅父惯得嚣张跋扈,那里有那么多的人看着,想必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嗯,多谢太子殿下。”骆瀚月嘴角轻勾,笑了笑。 “啊,有人落水了!”左侧桥下突然有人大喊起来。 骆瀚月等人一惊,互相看了一眼飞快地向桥下跑去。 桥下围了好几圈人,他们奋力挤过人群看到公仲昊英等人正站在桥头向下张望。 见他们没事,骆瀚月等人松了一口气。 骆瀚月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骆平斌的身影,犹豫着想要上前询问。 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公仲嘉茂对着他轻轻地摇摇头,转身走到桥上问道:“芷英,怎么没有见到骆营将,他不是贴身保护你吗?” 公仲芷英见是公仲嘉茂,笑呵呵地回道:“太子哥哥,他去河里救人了,父皇下令让他保护我的安全,他却丢下我跳河救人,万一我遇到歹人怎么办?太子哥哥,等他上来你可一定要治他的罪!” “芷英,人命关天,这里还有王大统领在,你不会有事的。”公仲嘉茂板起脸训道。 “哼,你不为我做主我就去告诉父皇,让他评评理,是我这个公主的命重要,还是一个区区贱民的命重要!”公仲芷英嘟着嘴不高兴地说道。 “你……”公仲嘉茂还要继续训诫,有人喊道:“救上来了,救上来了!” 他忙止住话头转头看去,骆平斌双手托着一个女子游到岸边,女子的身上披着骆平斌的长袍,女子头发凌乱地遮住面部,她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大哥!”“骆大哥!”“骆营将!”骆瀚月四人惊呼一声跑了过去。 公仲嘉茂看着那个女子衣衫不整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骆平斌马上就要迎娶叶谷兰了,这个女子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地躺在骆平斌怀里,除非骆平斌娶她,不然这个女子只能以死明志了。 第158章 矛盾加深 骆平斌上岸后不停地摇摆着女子的身体,满脸恐慌,过了一会儿女子翻身吐出一口水,清醒过来。 骆瀚月见状松了一口气,转念想到叶谷兰,心底又悬了起来,谷兰姐姐该怎么办啊? 洛汐黛跑过去扶起女子对骆平斌说道:“姐姐这里有我,大哥你快些退开。” “骆大哥,”女子虚弱地开口道,“黛儿说得对,我没事,你还要保护皇子公主的安全,你快去吧,有黛儿陪着我就可以。” 听到女子的声音洛汐黛愣在原地,她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眸:“谷兰姐姐,怎么是你?你怎么会落水的?” 骆平斌的脸上带上怒气:“谷兰当然不是自己落水的!” 说着他推开人群大踏步地走到桥上,拱手行了一礼,强压怒气问道:“敢问四公主为什么要把谷兰推下水?”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本公主推的?”公仲芷英冷哼一声,“你问问你未婚妻,是本公主把她推下去的吗?” 叶谷兰虚弱地摇头:“骆大哥,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能因为自己害骆大哥得罪皇亲国戚。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丫鬟映花拿着买好的糖葫芦回来,看到叶谷兰脸色苍白地坐在河边,又惊又怕地问道。她刚刚被四公主指使去买糖葫芦,只离开一会儿小姐怎么浑身湿透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谷兰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欲多说,只是看着骆平斌:“骆大哥不用担心,我无事。” 骆平斌神情严肃,他明白叶谷兰的良苦用心,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四公主,就算你贵为公主也不能视人命为草芥,你泯灭天良草菅人命,就不怕报应吗?” “你大胆!骆平斌,为了一个贱婢你竟然敢顶撞我?你当真不要命了吗?”公仲芷英不敢置信地看着骆平斌,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 “骆营将,我看你的未婚妻身体不适,你快些带她回去休息吧,这里有王统领在,本宫特赦你可以离开。”公仲嘉茂开口打断了四公主的话。 “太子哥哥!”公仲芷英急得跺脚,公仲嘉茂略带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嘟着嘴气呼呼地不再说话。 “多谢太子殿下。”骆平斌行了一礼,转身大踏步地离开。 叶谷兰已经在骆汐黛和丫鬟映花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骆平斌告罪一声,双手抱起了她。 叶谷兰羞得满脸通红:“骆大哥,快放我下来,这……这成何体统。” “谷兰,你我马上就要完婚,不需要避嫌,你现在身体虚弱行走不便,我抱你去马车旁再放下你。”骆平斌坚持道。 骆瀚月、洛汐黛、辛元良向众位皇子公主行礼之后也跟着离开,夏飞乾眯起桃花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四公主,方才转身离开。 等人都走远了,公仲嘉茂神情严肃起来:“芷英,你以后万不可这么任性了。” “哼,骆平斌对我堂堂一国公主不假辞色,对她却温柔体贴,我就是不舒服!不过是一个区区三品文臣的女儿,我推下水就推下水了,又如何?”公仲芷英皱眉不满地说道。 公仲昊英笑呵呵地说道:“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玩笑罢了,太子殿下何必如此当真,还教训起自家的妹妹来?” “芷英,”公仲嘉茂不理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平素任性妄为我们都可以纵着你,只是不可太过。”语气平淡,公仲芷英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位平素里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的眼神,让她心里一紧。 她低下头不敢再多言,他们虽是一母所生,她小时候体弱多病,国师算着她与皇宫内的王者之气犯冲,想要身体康健十岁之前不能养在宫内,所以她从小跟着舅父长大,十岁后方才进宫,因此她与公仲嘉茂并不亲密,她甚至有些惧怕这个在外人口中温润儒雅的太子殿下。 公仲嘉茂满意地勾起嘴角,这才看向公仲昊英:“二皇弟此言差矣,身为皇子公主也不能由着性子肆意妄为,这些人都是我们宁裕的百姓,岂能随意打杀?”哼,别以为他不知道瑞王明着关心四公主,暗地里在挑唆自己与四公主的关系,四公主推叶谷兰下水是因为骆平斌,那她又怎么知道叶谷兰是骆平斌的未婚妻呢?很难说没有瑞王的怂恿。 公仲昊英敷衍地拱拱手:“太子殿下教训得是。” “好了,我们逛了许久也该回宫了,免得父皇母后责罚,”公仲嘉茂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三皇弟还没有回来吗?” “来了,太子殿下。”公仲阳舒摇着扇子慢慢地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公仲芷英,转头看着公仲嘉茂笑道,“皇叔去清乐坊听曲了,让我来叫你们一起过去。” 公仲嘉茂摇摇头:“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众位皇子和公主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太子发话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点头答应。 公仲昊英笑了笑:“今日是元宵佳节,我们众位兄弟姐妹长大后好久没有一起玩耍了,不要扫了他们的兴致,况且有王统领在,太子还担心什么呢?” “太子殿下,既然是皇叔相邀,我们不去……是不是不太好?”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响起。 公仲嘉茂往人群中看了一眼,是自己那有些懦弱的六皇妹公仲景萍。 他有些犹豫,突然感到袖子被人拽动了几下,转头看去是公仲芷英。 公仲芷英期待地看着他:“太子哥哥,我们就去看一看吧?自从进宫之后五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出宫,下一次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呢……”说到后来她有些难过。 看到她的话公仲嘉茂有些动容,转头看看其他几位弟妹期待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他们的眼神一喜。 为防万一,公仲嘉茂对着王统领嘱咐片刻,王统领领命带着一批人先去清乐坊布置,他们方才漫步过去。 第159章 命案发生 两日后轮到骆瀚月在大理寺值班,他早早地来到寺内。 刚坐下不久,门外响起敲门声,骆瀚月的心中一惊,今日有案发生吗? “进来。”他扬声喊道,一个笑意盈盈的人走了进来。 骆瀚月露出无奈的表情:“你怎么来了?” 夏飞乾抬手让他看清楚自己手中的食盒,笑道:“这可是采芝斋的糕点,我专门给你买的,我排了半个时辰呢。” “你今日是打算在这里陪着我吗?”骆瀚月笑道。 “对啊,”夏飞乾放下食盒,突然凑近他的脸,近到能从他墨玉般的瞳眸里看清自己的身影,挑逗一笑,“我怕阿月儿自己在这里会孤单。” 骆瀚月看着突然靠近的夏飞乾愣了愣,反应过来不自在地向后躲了躲,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伸手打开食盒:“我看看你都买了什么口味?” 夏飞乾垂下身子,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阿月儿,你没有发现我在调戏你吗?” “没有正形,我们两个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何来调戏一说?”骆瀚月白了他一眼,拿起桃花糕吃起来。 “哎,给我留点啊。”夏飞乾忙抢过一块桃花糕。 咬下一半,夏飞乾看着骆瀚月嘴边的一点碎屑勾唇一笑,抬手自然地为他擦去。 骆瀚月震惊过度僵在那里:“你……” 趁他张嘴的功夫,夏飞乾飞快地把自己吃了一半的桃花糕塞到他的嘴里,表情正经而认真:“阿月儿你啊,吃东西真不小心。” 骆瀚月想发火,见他这真诚的模样又发不出去,一时噎住了。 夏飞乾忍了半天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阿月儿,你现在知道我在调戏你了吧?” 骆瀚月剑眉紧拧:“你……” “咚咚咚……”房门再次被敲响,打断了他的话。 “大人,有人报案。”同样值班的王微冲在门外喊道。 听到有案子,骆瀚月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瞪了夏飞乾一眼,收拾好食盒,正色道:“进来。” “大人给民妇做主啊!”一个妇人走进来跪下哭喊着。 “发生了什么事情?”骆瀚月声音轻柔地问道。 “今日小女翠儿迟迟不起床,民妇就去叫她,房门反锁,是邻居老张帮忙撞开的门,门开后就看到她已身亡,脚下放着一封血书说她是被人逼死的,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啊,可怜民妇夫君早亡,含辛茹苦地把这唯一的孩子拉扯大,她从小乖巧懂事,大了一些之后就去打工为民妇分担,谁承想会丢了性命啊,我可怜的孩儿啊!”翠儿娘哭天喊地地痛哭起来。 骆瀚月忙问道:“那封血书在哪里?拿来让我看看。” “在这里。”翠儿娘从怀中拿出血书,夏飞乾接过与骆瀚月一起看起来,越看越是心惊。 骆瀚月缓缓地放下血书,郑重地说道:“你带我们去你家中看看。” “好好,青天大老爷,跟民妇来。”翠儿娘忙擦着眼泪鼻涕站起身。 骆瀚月对着王微冲叮嘱道:“我先去,你去叫冯仵作过去。” 王微冲点点头,骆瀚月旋即带着几个衙役跟着翠儿娘离开,夏飞乾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出了大理寺,骆瀚月看着夏飞乾说道:“今日中午不能和你一起用膳了,你先回府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陪你去看看吧。”夏飞乾眯着桃花眼,微微一笑。 他们跟着翠儿娘走到百花福店门前,翠儿娘又开始落泪,边开门边哭诉道:“民妇辛辛苦苦养育翠儿到及笄,本打算出了正月为她找个上门女婿,让他们夫妻二人帮民妇打理我和亡夫留下的这间蜜饯铺子,谁承想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呜呜呜呜……” 骆瀚月心中不忍,劝慰道:“令爱也不希望你如此消沉的,你要保重身体为令爱伸冤。” 翠儿娘哽咽着点点头:“大人说得对,民妇要振作,民妇不能让小女含冤而死!” “你识字吗?”夏飞乾打量着四周,突然开口问道。 “大人,民妇只粗略地认得几个字。”翠儿娘疑惑地回道。 “你不识字是如何打理这间铺子的?”夏飞乾继续问道。 “回大人,这间蜜饯铺子是民妇与亡夫一起开起来的,民妇主要负责制作果子,后来亡夫病死,民妇独自撑起了这间铺子,也被人骗过许多次,幸好小女懂事,与民妇共同摸索学习,现在对于一些蜜饯果子的名字会写会读,民妇还曾专门请先生教小女读书识字,这个店名是小女在两年前起的,她说她从书上看到‘福者,备也;备者,百顺之名也,无所不顺谓之备’,所以店名‘百花蜜饯铺’改为‘百花福’,她说我们家会越来越有福气,会越来越好,谁知道……呜呜……”翠儿娘越说越伤心,又大哭起来。 骆瀚月转头奇怪地看着夏飞乾,他在怀疑翠儿娘? 夏飞乾继续问道:“令爱的血书你知道写的什么内容吗?” 翠儿娘道:“民妇只能看懂几个字,什么‘被羞辱’‘活不下去’,民妇想小女一定是被人欺辱了才会想不开地,呜呜呜呜……” “我刚刚走来的时候发现你家铺子离京兆府只隔了两条马路,你为什么要舍弃这么近的府衙跑到多走半个时辰的大理寺伸冤呢?”夏飞乾问出他最怀疑的地方,前晚骆平斌才和四公主公仲芷英闹了矛盾,今日就有人状告公仲芷英逼死良家女子,恰巧又是骆瀚月当值,怎么会这么巧? “民妇……民妇是听弟弟说大理寺处事公正,会为百姓做主才去的,要是大人怪罪,那……那民妇不告了,民妇去京兆府。”翠儿娘害怕得手足无措。 夏飞乾还想说什么,骆瀚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他摇摇头,夏飞乾叹口气止住话头,这个骆大善人,自己该拿他怎么办啊…… “血书中写明,”骆瀚月一字一句地说道,“令爱前夜在清乐坊不小心把一杯茶水倒在四公主身上,四公主命人拿一桶水泼到令爱身上,又当众责打令爱一顿,令爱受辱不过,昨夜选择自杀身亡。” 第160章 线索询问 “翠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呜呜……”翠儿娘又是一阵哭泣,等她抽噎着停下,马上反应过来,“我明白了,你们对我百般质问是因为你们不敢接这个案子对吗?你们这些当官的害怕公主的权威不敢为百姓做主!” “我们并没有说不受理此案,只是想问清楚事情的缘由,”骆瀚月好生劝慰道,“你带我们去令爱死去的房间看一看。” “大人肯为民妇做主就好。”翠儿娘擦干眼泪,带着他们向后院走。 百花福前边是卖蜜饯果子的地方,后边的院落就是她们母女住的地方。 后院有三个房间,最右边那间是翠儿的房间,也是她死去的地方,邻居老张和翠儿舅一直守在那里。 骆瀚月和夏飞乾在房间中四处查看,门窗完好,门里的门栓被老张撞断后掉在地上,门后有一小截透明的丝线,除此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摆放整齐,再无其他线索。 他走到翠儿舅面前问道:“你昨晚在哪里?” 翠儿舅战战兢兢地回道:“草民昨夜在青山赌坊赌钱,半夜三更方才回来,回来之后就睡下了。” “胡说,三更时分早已宵禁,你是如何在街道上行走的?”骆瀚月板起脸说道。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常年混迹赌场的人都知道一些非常难走的小道,这种地方官兵很少会去查,”翠儿舅惊恐地说道,“大人,草民昨夜也是第一次赌到宵禁之后,求大人饶过草民,草民愿意举报其他赌徒将功赎罪。” 骆瀚月轻皱眉头:“你昨晚回来可有发现什么异常?尤其是翠儿房间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啊,我回来就直接回屋睡了,一直到被老张的撞门声惊醒才知道出事了。”翠儿舅忙道。 “骆少卿、夏校尉。”王微冲和冯璟宇走了过来。 骆瀚月对着他们点点头,冯璟宇走到翠儿身边做起简单的查验。 骆瀚月又看向老张:“你说一下今早事情的经过。” 老张点点头:“今早我来买蜜饯,翠儿娘惊慌失措地向我求救,说翠儿在房中一直不出来,房门插着门栓她打不开,我就帮忙撞开了门,看到翠儿躺在地上的血泊中,胸口上插着她的发簪。” 骆瀚月看向翠儿娘:“这封遗书是翠儿的笔迹吗?” “是的。”翠儿娘哽咽道。 这时冯璟宇收拾好东西走了出来:“死亡原因是胸口插入发簪流血而亡,死亡时间是昨夜的子时到寅时,一击毙命。” “我的孩儿啊!”翠儿娘又痛哭起来。 骆瀚月又劝慰几句,让王微冲、冯璟宇和几个衙役带着尸体回了大理寺。 走出百花福,夏飞乾问道:“你是要去清乐坊吗?” “嗯。”骆瀚月点点头。 “你当真要接下这个案子吗?”夏飞乾忍不住拦在他的面前。 骆瀚月转头,神情严肃地看着他:“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飞乾,你还不了解我吗?” “正因为了解我才要阻止你,这是圣上最喜欢的四公主,是你好友太子的亲妹妹,是皇亲国戚,你要考虑清楚接下状纸的后果!”夏飞乾有些急迫,又有些无奈。 “一国法治岂能以贵贱分人!当官如果不能为百姓做主,又如何对得起身上这一身官服? ”骆瀚月表情严肃。 “就知道劝不动你,好吧,刀山火海小爷都陪着你,有小爷在,定不会让你出事!”夏飞乾拍着自己的胸脯郑重保证。 骆瀚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我相信飞乾。”两个人相视一笑。 骆瀚月二人踏进门的时候清乐坊正在休整。 老鸨看到他们笑呵呵地问道:“呦,两位大人来此有何贵干啊?” 骆瀚月正色道:“翠儿是在你们这里工作吗?” “对,她在这里负责端茶倒水,她昨夜就已经回家了,大人可以去家里找她。”老鸨笑道。 夏飞乾侧头对着骆瀚月耳语道:“这个老鸨不一定会说实话,我去找潘小蕊问一问。” 骆瀚月点点头,夏飞乾往楼上走去。 老鸨拦住问道:“这位大人,你是要去哪里啊?我们晚上才营业的,姑娘们都在休息呢。” 夏飞乾摆了摆手:“我跟他不一样,我是来找我相好的。” 老鸨悻悻地让开路,骆瀚月接着问道:“前夜翠儿可与人起了冲突?” “有的,前夜常宁王包下我们乐坊请人听曲,翠儿正是服侍他们的人之一,翠儿倒茶时不小心把一杯茶水洒在了四公主身上,四公主命人泼了翠儿一桶水又把浑身湿漉漉的翠儿抬到台子上打了一顿,是蕊儿为她求情,又带她回屋里歇着了,”老鸨叹道,“是不是翠儿出了什么事情?” 骆瀚月说道:“翠儿死了。” “什么?她离开的时候还好好地……她出了什么事情可与我们无关啊。”老鸨忙道。 骆瀚月抿着薄唇静默片刻,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夏飞乾已经走进潘小蕊的房间。 潘小蕊为夏飞乾倒上一杯茶水,双手递过去:“公子,这是常宁王赏赐的茶,你请尝一尝。” 夏飞乾接过轻轻地抿了一口,点头道:“不错不错,潘小姐的手艺真好。” 潘小蕊听到他的赞赏,高兴地露出了笑容。 “不过与阿月儿比还差上一些,阿月儿的煮茶手艺才是一绝。”夏飞乾笑着放下茶杯,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潘小蕊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黯然,她勉强扯起嘴角说道:“公子,你来找蕊儿是有什么事情吗?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蕊儿,蕊儿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夏飞乾说道:“我就是想问一下前夜的事情……”他把翠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潘小蕊听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翠儿怎么这么想不开呢?活着才有希望啊。” 第161章 栽赃嫁祸 夏飞乾等她心情平静少许,问道:“你把前夜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下。” 潘小蕊点点头,缓缓道来:“前夜常宁王包下整个清乐坊听曲,皇亲国戚来到这里我们自然是尽心招待。本来只有王爷一人,后来又来了一些年轻的公子小姐。” “一曲唱罢,我正要下台短暂休息时,看到翠儿去给他们倒茶,一个手摇折扇的华服公子在翠儿经过他身边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伸了一下脚,翠儿就被绊倒了,茶水全洒在四公主的身上,四公主当场狠狠地打了翠儿一巴掌,命人抬来一桶水浇到她的身上,又把她拖到台子上重重地责打。” 潘小蕊脸上露出愤愤的表情:“女子的名节最是重要,我于心不忍上前劝解无果,还是一个公子和王爷开口劝止四公主才停手,后来听那位手摇折扇的公子说她是四公主,皇家之女一辈子锦衣玉食,从来没有为生计发愁过,怪不得不能体谅我们这些穷苦百姓。” 夏飞乾眉头紧锁,手摇折扇的不就是安王嘛,他故意挑起事端,又告诉清乐坊众人四公主的身份,意欲何为? 潘小蕊顿了顿,接着说道:“后来我解下外袍给翠儿披上,带她回了房间,公子上次赠送的金疮药都给翠儿用上了。” “之后呢?”夏飞乾接着问道。 “翠儿一直在哭泣,说自己名节有失不如死了算了,我劝慰她良久,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死了之后剩下寡母一人如何能活下去,没想到……”潘小蕊说着又红了眼眶,“翠儿刚及笄啊……” 夏飞乾问完想知道的,站起身拱手道:“多谢潘小姐,公务在身,我就先行告辞了。” 潘小蕊站起身敛衽一礼:“公子慢走,以后有用得着蕊儿的地方,尽管吩咐。”她温柔地笑着,双眸深深地注视着夏飞乾。 夏飞乾怎么会不知道潘小蕊对他的情意,只是他心中另有他人,这份情意他承受不起。 他沉默一会儿笑道:“潘小姐,这里不是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你是一个好姑娘,还是早些寻一个如意郎君嫁了吧,平平淡淡地过一生也好过整日里奔波劳累。” “多谢公子的好意,蕊儿明白的。”潘小蕊明白他是在拒绝自己,神色黯淡了一些,是了,自己已经是不洁之身,怎么能配得上公子呢。 夏飞乾点点头,告辞离开。 见他下来,骆瀚月立即向老鸨拱手告辞。 “啊?这就走了吗?”老鸨疑惑地问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离开。 回大理寺的路上,夏飞乾把他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骆瀚月面色凝重。 “难道翠儿真的是受不住四公主的羞辱而自杀的吗?”骆瀚月叹息一声,“等查出事实真相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写明案情缘由,让王大人看过后呈于圣上过目。” “好。”夏飞乾点头。 第二日虽不是骆瀚月当值,但他牵挂翠儿的案子还是早早地来到大理寺,没想到冯璟宇早就到了。 “冯仵作真是恪尽职守,不当值期间还如此勤奋。”骆瀚月赞道。 冯璟宇微微勾起嘴角算是回应,骆瀚月知道他这是表达善意,也回以笑容。 “我昨日检查过,翠儿身上有被鞭打的痕迹,伤口上过药了,并不致命,”说起正事,冯璟宇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翠儿体内有残留的蒙汗药成分,致死原因就是胸口的发簪,创口较深,伤口齐整,一般人怕疼一开始割不到那么深,更何况翠儿是一个弱女子,我怀疑翠儿是被人杀害后伪装成自杀的。” 骆瀚月也收起笑容:“果然是有人栽赃嫁祸,这是密室杀人。” 时光流转,转眼间假期结束,翠儿的案子还没有任何进展。 假期后的第一个早朝热闹非凡。 “父皇,静皇贵妃与太子教导无方,致使四公主草菅人命仍不知悔改,恳请父皇重重责罚以儆效尤。”瑞王义正言辞地说道。 太子忙道:“父皇,四公主只是脾气急躁并无坏心肠,造成这样的后果她也很是自责后悔,儿臣身为众皇子公主之长,没有看管好他们是儿臣失职,儿臣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为他们做好表率,请父皇给四公主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太仆寺卿王程思说道:“陛下,如今坊间流言四起,都在说四公主嚣张跋扈草菅人命,如果不能给百姓一个交代,恐会失去民心。” 户部尚书张甘说道:“陛下,四公主年纪尚幼,言行莽撞在所难免,还望陛下见谅。” 元德泽说道:“陛下,言需三思,久有古训,四公主蛮横霸道,之前还差点私溜出宫幸得骆营将阻止,不加以惩戒恐怕会招天下人笑话。” 骆平斌心中一凛,元德泽这是想拉自己下水,忙出列道:“四公主也是人,人必有错,请陛下三思。” 瑞王道:“骆营将此言差矣,人错失财亡家,更何况是皇家子女,言行举止更要体现皇家气度和礼节,显示皇家威仪,岂可刁蛮任性胡作非为,失民心者失天下,请父皇正视。” 太子心中一惊,瑞王这句话点出皇上最害怕的事情了,忙道:“父皇……” “够了!”公仲邦捂着头喝道。也许是因为暮暮垂老,他近日身体越发地乏累,大早上听群臣争来吵去头疼欲裂。 “朕自有打算,四公主嚣张跋扈害死人命,罚她待在清晓院思过,无旨不得擅出!” 瑞王和一众支持他的朝臣微露失望的神色,对四公主处置如此之轻,肯定不会处罚太子和静皇贵妃了。 果然,只听公仲邦继续说道:“太子身为兄长未尽教导之责,要好好读书,好好想想什么是为君为兄之道。”太子素来行事稳重,他不想因为这一件事情就给他责罚。 “儿臣谨遵父皇恩旨。”太子心中高兴,面上恭敬谦卑。 朝堂上的纷争暂时告一段落,京城内的流言却愈演愈烈。 第162章 事情转折 这些日子大理寺快要把翠儿的房间翻个底朝天了,还是没有找到密室杀人的手法。 田崇禀道:“骆少卿,翠儿娘一直在房中睡觉,无人能作证。翠儿舅在欢庆赌坊赌博时因肚子不舒服在厕所蹲了一炷香的时间,下官已用各种方法试过,从赌坊到百花福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所以翠儿舅没有作案时间。” 骆瀚月听完沉思片刻说道:“我想再去百花福看一下。” 夏飞乾摇头叹道:“好,我陪你。”都去了十几次了,还能查出什么呢? 来到街道上,路两侧的小摊贩在讨论着四公主逼死人命的事情。 骆瀚月皱起眉头:“如今京城中流言四起,必须尽快查出真凶给百姓一个交代。” “哼,看这件事情得利的是谁,就知道谁是真凶了,”夏飞乾冷哼一声,“而且你不觉得城中的流言传得有些太快了吗?”明显有人在背后操控。 “查案要讲究证据,没有真凭实据不可妄言。”骆瀚月提醒道。 夏飞乾撇撇嘴,阿月儿就是太一板一眼了才这么无趣。 走到百花福门口,骆瀚月站在门口四处打量着:“你进去检查吧,我四处看看。”万一周围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呢? 闻言夏飞乾无奈地摇摇头:“我和你一起吧,这里都检查了不少于五次了,还能有什么线索呢?” “办案需仔细再仔细。”骆瀚月正色道。 “是是,阿月儿说得对。”夏飞乾吐吐舌头。 骆瀚月瞪了他一眼,沿着百花福的墙壁看起来,周围的邻居被询问多次,对他们很是熟悉,见到他们过来都亲切地打着招呼,他们一一回应。 走到百花福的后墙处没有了路,前面是一条地沟阴渠,渠边种满树丛。 骆瀚月隔着密密麻麻的树林朝远处看去,前方似乎是一堵墙:“那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过去看看。” 树丛杂乱不堪,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走到渠边,渠边长满茂盛的杂草。 骆瀚月注意到一处杂草上有压折的痕迹,痕迹一直延伸到树丛深处。 他抿了抿薄唇:“我们过去。” 他迈步准备施展轻功,夏飞乾先一步伸手捞起他的腰,抱着他一跃而起,轻松落到阴渠对面。 “你……”骆瀚月皱起眉头,正欲说教。 夏飞乾甫一落地就自然地松开手,正色道:“阿月儿,渠边堆积大量淤泥很容易滑倒,我轻功好自然要多出力。” 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骆瀚月深呼吸几口气,放弃纠缠这件事情:“我们去前面看看。” 等骆瀚月转过身去,夏飞乾脸上恢复嬉笑的表情,阿月儿的腰真软啊。 这堵墙不高,他们轻而易举地就翻了进去,里面是一个荒废的宅院,墙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柳树,树枝连接着墙的内外。 他们走出宅院,骆瀚月看着眼前这条熟悉的街道一时愣住了。 夏飞乾同样不敢置信,他回头看看身后的大门,再看看眼前的路,不死心地向右侧走了十几步,“欢庆赌坊”四个大字赫然在列。 骆瀚月叹道:“百花福与欢庆赌坊明明是位于两条不同的街道,竟然离得这么近。” “那翠儿舅就有作案时间了,可是作案动机呢,还有密室也没有搞清楚。”夏飞乾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立刻把翠儿舅逮捕归案。”骆瀚月说道。 等他们回到百花福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安王公仲阳舒。 他轻摇着扇子笑呵呵地看着他们:“骆少卿,夏校尉,好巧啊。” 骆瀚月看着被他的护卫押着的翠儿舅,抿了抿薄唇:“安王殿下,翠儿舅是翠儿案的重要嫌疑人,请交给大理寺审问。” 安王笑道:“骆少卿有证据证明他是凶手吗?” 骆瀚月顿了片刻,摇了摇头。 安王笑容加深:“此事牵扯皇家不可马虎大意,他就暂由安王府看管,等骆少卿找到证据,本王自会把他交给大理寺。” 骆瀚月眉头紧皱,却也没有丝毫办法,只得看着安王扬长而去。 “这个安王还真是卑鄙!”夏飞乾不忿,“翠儿被责骂也是因为他使坏!” “我们继续调查吧,希望早点找出证据证明四公主的清白。”骆瀚月郑重道。 翌日休沐。 夏飞乾拖着骆瀚月出了门:“阿月儿,总在家闷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出门散散心吧,说不定就有线索了呢。” 骆瀚月叹气,跟着他边走边逛,不知不觉走到明心湖。 不少人在湖边垂钓,钓友身边都放着一个竹篓用于盛鱼,鱼寥寥无几。 夏飞乾问道:“你们今日收获不多啊?” 胖钓友叹道:“是啊,今日运气不好,鱼可能都吃饱了。” 瘦钓友说道:“我看到过那些达官贵人们钓鱼,不一会儿功夫竹篓就装满了,真羡慕啊。” “哎呀,要想多钓鱼,鱼饵和鱼竿才是关键。鱼竿中,除了竿要质量过硬外,鱼线也要坚韧才行。我听说那些达官贵人的鱼线是由成蚕体内的丝浆制成的,不仅坚韧,而且透明,有这样的利器,钓鱼无往不利。咱们贫苦老百姓就只能随便钓钓了。”胖钓友不屑道。 骆瀚月心中一动,拿出腰牌说道:“大理寺查案,你们两个人跟我去大理寺一趟。” 夏飞乾撇撇嘴,自己好不容易和他过一个二人世界,又被案子给耽误了。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乖乖跟着骆瀚月回到了大理寺。 今日休沐,大理寺只有刘伦在值班,看到他们四人很是惊讶。 “刘寺丞,那日我带回来的那一小截透明的丝线在哪里?”骆瀚月直接问道。 “我这就去拿来。”刘伦一头雾水地找出来。 骆瀚月看向钓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们疑惑地上前辨认着,瘦钓友不确定地说道:“这是鱼线吗?这和达官贵人用的鱼线很像。” 胖钓友用力拉了拉,鱼线丝毫不断,忍不住赞道:“这鱼线果然坚韧。” 骆瀚月的薄唇紧抿,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们知道哪里卖这种鱼线吗?” 他们摇了摇头:“不知道,这种鱼线价格昂贵,我们这些老百姓哪里买得起?” 骆瀚月已猜到这个答案,也不失望,让他们离开了。 现在就差作案动机了,他想了片刻,与夏飞乾一起翻了一遍百花福后墙外的那个废宅,还真有意外的收获。 只是今日休沐,审案要等到明日了,骆瀚月只得忍耐下来,谁知道一日之间又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第163章 案件end 德阳殿,早朝。 瑞王义正言辞:“父皇,四公主昨日不顾你的禁令私溜出宫被人抓回来,请父皇明察。” “什么?”公仲邦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此话当真?” “父皇叫来四公主的丫鬟史芸一问便知。”瑞王说道。 丫鬟史芸很快被叫来,胆战心惊地跪下说道:“奴婢也劝过四公主,可是她不肯听,她说有静皇贵妃和太子给她撑腰没有人敢惹她。”说着话她偷偷看了一眼瑞王。 太子的脸色变了几变,父皇近日身体每况愈下,自己这些天一直帮着处理公文对于芷英没有多加注意,自己明明警告过她最近老实一些,她怎么还是惹出了乱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想到这里,他匆忙道:“父皇,是儿臣对妹妹疏于管教才导致她犯下错事,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愿代妹妹受过。”以退为进方能破此局。 公仲邦看着他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严厉:“芷英这样的性格也不能全怪你和皇后,但是你身为兄长也难辞其咎,小家不安何以安天下,罚你禁足东宫一个月,这一个月好好读书,多想想什么是储君之道,静皇贵妃教女无方能力不足,着罚奉例三个月,以警效尤!” “儿臣遵旨。”太子恨恨地接下旨意。 瑞王心中得意,他买通史芸,让她言语间多加刺激,四公主这个蠢货果然中计了,太子被禁足正是他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四公主屡教不改,罚她去皇陵思过六个月,好好磨磨她的性子!”公仲邦阴沉着脸,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 “陛下,”元德泽说道,“如今民怨四起,还请陛下降旨对翠儿的家人赏赐安抚,也好平悠悠众口。”只要皇帝降旨,四公主逼死平民百姓的罪名就坐实了。 公仲邦犹豫起来,他不想就这样定下四公主的罪。 骆瀚月有些着急,这个旨意不能下,他再也忍耐不住出列道:“陛下,此案疑点重重,翠儿是被人谋杀的,请待微臣彻查清楚后再降旨不迟。” 太子闻言松了一口气,幸好有瀚月。 公仲邦看向他:“骆爱卿有证据吗?” 骆瀚月咬牙道:“经冯仵作检验翠儿并非是自杀,此案重大嫌疑人就是翠儿的舅舅,如今翠儿舅被安王带走,请陛下准许大理寺审理此案。” “阳舒带走了?”公仲邦一愣,“传安王来回话。” 安王走入大殿时看到殿内的情形心中了然,骆瀚月这是告了他一状啊,还好他留有后手。 “阳舒,骆爱卿说你带走翠儿死亡一案的重大嫌疑人,可有此事?”公仲邦问道。 安王不紧不慢地说道:“确有此事,因此案事关重大,未免节外生枝儿臣遂将翠儿舅带走审问,如今他已招供,他对外甥女翠儿的美貌垂涎已久,那日他终于忍耐不住,在饭食中下了蒙汗药,又假装去赌坊实则借机偷溜回来行不轨之事,可惜翠儿心情不好无心吃饭所以药量不够中途醒来,他惊慌之下失手刺死翠儿,只得伪装成自杀,他对翠儿的笔迹甚是熟悉,模仿起来常人很难发现不同,他的口供在此,请父皇审阅。” 骆瀚月眉头轻皱,安王这一招倒是他没有想到的:“敢问安王殿下,翠儿舅是如何制造成密室的?” “很简单,他之前捡到了富裕人家扔掉的鱼线,达官贵人的鱼线是由成蚕体内的丝浆制成的,坚韧无比,他趁吃饭的机会将鱼线拴在门栓上,等翠儿母女二人熟睡,他用鱼线吊起门栓就打开了门,出门后他再次用鱼线放下门栓,之后剪掉了外面的那一段,据他说有半截鱼线掉入翠儿房间中,他本想撞开房门后趁翠儿娘去报案的时候收起来,老张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那半截鱼线如今是否在大理寺手中?” 骆瀚月点点头:“是在这里。” 这时公仲邦看完口供,满意地点点头:“缉拿元凶,为四公主正名,给百姓一个交代,阳舒功不可没,阳舒你虽不在朝堂却时刻为朝廷分忧,朕心甚慰。” 骆瀚月抿了抿薄唇,还是问道:“敢问安王殿下,翠儿舅如今在何处?” “他因东窗事发无颜面对翠儿娘已经畏罪自杀,我已将尸首送回了百花福店。”安王说道。 竟然死了?骆瀚月眉头一皱,正欲继续追问。 瑞王不待骆瀚月再度开口,立刻说道:“父皇,三皇弟此次破案迅速居功至伟,三皇弟虽然不能上朝议政,他却无时无刻不记挂着父皇的事情,因此儿臣恳请父皇准许三皇弟朝堂议政为您分忧。” 什么?太子的心头一震,他们竟然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元德泽立马站出来附和:“微臣觉得瑞王殿下言之有理,安王殿下德才兼备,可为陛下做事。” 支持瑞王的大臣附和声一片,太子皱起眉头,安王什么时候和瑞王搅合到一起去的? 公仲邦考虑良久,点头道:“你们说得有理,朕就赐安王紫袍,准许他在朝议政。” “儿臣谢陛下隆恩。” 翠儿案就此告一段落,可是直到夜色渐浓,骆瀚月的心里也无法平静。 此案真的就是这样简单的奸杀案吗?那他和夏飞乾从百花福后墙外的那个废宅里翻出的足足三十两黄金又作何解释? 冬日的夜十分寒冷,以至于全璐美饭店后院的水池边一圈化了冰的水面又会结上一指厚的冰。 一道人影穿过水池,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影,径直走到后院的独栋小楼前停下脚步。 他轻敲房门施以暗号,房门开启,他缓缓地走了进去:“安王拜见……” 伴随着房门的关闭,隔绝了里面的声音,也隔绝了明亮的光线。 静谧的月光下,一只信鸽从屋内飞出,带着“右使青龙疑似有叛变意图”的字条飞入无边无际的夜空。 第164章 接连喜事 半个月后,一个老人拿着状纸拦下了京兆府尹郭缙的轿子,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大声地控诉着翰林院掌院元德泽霸占他们家良田的事情。 郭缙觉得颇为头疼,既然被人当众拦轿,这案子不接也得接。 这个消息当天迅速传遍整个凌嘉城,夏飞乾晚膳时说起这件案子很是兴高采烈。 骆在全哈哈大笑道:“我说过会好好回敬他一下,这一份大礼够他头疼许久了。” 朱静婉抿嘴笑了笑,柔声道:“侯爷这么短的时间就策划出这件案子,真是厉害。” 骆在全笑着摇摇头:“张老控诉的事情都是真的,我只是在查出来之后护送他上京告状而已,我特意选在围观百姓最多最热闹的时候让他拦路告状,又安排人在京中散布消息,这下京兆府尹不查也得查了。” “爹,你真厉害,给我们好好出了一口恶气!”骆汐黛笑呵呵地鼓掌。 “如今满城皆知,京兆府尹不敢随意结案,明日早朝时也会有人上奏此事,我们只需等着看即可。”骆在全微微一笑。 “既帮助了百姓伸冤,又整治了元德泽,还让他没有闲工夫盯着我们,真是一举三得啊,侯爷此举甚妙,飞乾佩服。”夏飞乾站起身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哈哈哈哈……”侯府中一片欢声笑语。 时间如流水般飞逝,一晃半个月过去,册立太子妃的婚典如期举行。 群宴、歌舞、篝火盛会、凤辇巡游,全城百姓都出动围观,侯府众人也不例外。 骆瀚月又一次注意到夏飞乾偷看自己的眼神,忍了忍还是问道:“你在看什么?” 看你有没有难过啊,笨蛋……夏飞乾收起心情,挑眉一笑:“看你好看啊。” ……骆瀚月的眉头皱起,想都不想抬手给了他一拳:“又胡言乱语。” 夏飞乾笑着躲开:“阿月儿,你真的很好看。”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看的…… “夏飞乾!”骆瀚月最听不得别人夸他相貌,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挥舞着拳头追向夏飞乾,却也没有用上丝毫内力。 两个人你追我赶地远离了围观的人群,也就没有看到在他们离开不久,太子的凤辇刚好经过。 太子的大婚在三日后告一段落,骆瀚月这几日心情一直很平静,也不用刻意隐藏悲伤,原来不知何时开始,他的心中已经没有公仲嘉茂的身影了吗? 那他现在…… “阿月儿。”一只手伸过来搭在他的肩膀上,打断了他的思路,听着这熟悉的称呼,他习以为常地带上一抹无奈的笑容。 “干吗?” “阿月儿,今日小爷高兴请你去全璐美吃饭。”夏飞乾笑得恣意。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要好好宰你一顿。”骆瀚月抿嘴莞尔一笑。 他们笑闹着走向全璐美,却不知道在他们放松的时候,危险正在慢慢逼近…… 凌嘉城,瑞王府。 “准备好了吗?”瑞王问道。 “瑞王放心,都已安排妥当,”王景洪笑得得意,“两个月后丽罗国会派和亲使团来京,那时就是我们的计划实施的时候。” “啪”地一声,安王收起折扇,拱手笑道:“恭喜二皇兄贺喜二皇兄,臣弟提前给二皇兄贺喜了,待事成之后二皇兄黄袍加身,可莫要忘记往日的情分。” “那是自然,你可是最大的功臣。”瑞王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的表情转冷:“三皇弟,多亏你想出借刀杀人的计策,只可惜没有借翠儿案拉太子和静皇贵妃下马,眼看父皇身体日渐衰落却一直没有废太子的心思,本王等不了了,这次丽罗国和亲使团来京就是最好的机会。” …… 丽罗国和亲使团不日将抵京为自己的国主求娶公主,如果圣上同意,宫中适龄的公主只有四公主公仲芷英,她自然不愿意远嫁蛮荒之地,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已经跑到静皇贵妃所在的兰尔宫大哭了一场。 “呜呜呜呜……母后,我不要嫁给那个鳏夫,他都已经29岁了,比大哥还要大上七岁,他还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我年纪轻轻不想去当后娘,呜呜呜呜……” 静皇贵妃也很是不舍:“我已经去求过圣上,只是放眼整个皇宫只有你到了适婚年龄,圣上并不应允。” 四公主的眼珠转了转:“可以加封郡主为公主啊。” “唉,我何尝没有想过,只是成年未出嫁的郡主只有两位,欢瑞郡主有肺痨,欢心郡主马上就要成婚……” “那我也出嫁不就可以了?”四公主的脸色一喜,“母后,我看……骆平斌就可以,我嫁给他好好挫挫他的锐气!”她对于骆平斌对叶谷兰百般维护,却对自己这个公主不假辞色仍是愤愤不平。 “骆营将还有半个多月就要大婚了,你莫要胡闹!”太子走进来时刚好听到这一句,脸色一沉,斥责道。 四公主看到他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祈求地望向静皇贵妃。 “儿臣拜见母后,”太子恭敬地行礼,见静皇贵妃张嘴想要说话,知道她是想为四公主求情,忙道,“母后,非是儿臣不愿意帮忙,皇族中人的婚姻何时由自己做主了?” 四公主闻言哭得更伤心了,静皇贵妃早已明白四公主脱身的希望不大,所以还算镇定,柔声安慰着她。 四公主看着眼前冷静自持的静皇贵妃和太子,心中泛起一阵凉意,他们都不疼爱她,还是舅父对她好,她要去找舅父,舅父一定会帮她地。 次日她派宫女携自己亲笔写的书信乔装出宫,幸而无人发现,一切顺利。 越侯看过信后,缓缓地放到火烛上烧毁,沉声道:“哼,妹妹连自己的骨肉都不心疼,告诉芷儿,舅父会想办法,定让芷儿如愿嫁给骆平斌。” …… 骆府最近可谓喜气洋洋,为了以示重视,提前一个月开始筹备婚礼。 很快到了大婚的那一天。 八人抬扛的大轿缓缓地离开侍郎府,骆平斌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他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第165章 事情有变 京城外城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内城扎堆住着皇亲国戚和权臣勋贵,是以侍郎府离定青侯府并不是很远,最近的路线一顿饭时间就到了。 只是前几日京城中突然开始修路,修的还是他们必经的一条路,只得绕行走玉龙街。 玉龙街的巷尾右拐不远就是侯府,骆平斌回头看了一眼花轿,脸上漾起一抹笑意,他马上就能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了。 谁料这时变故横生,几匹惊马快速地奔驰而来,后边一人奋力追赶:“让开,让开,马受惊了!” 骆平斌的眼神微凝,看着直奔花轿而来的快马飞身跃起,稳稳地落在当先那匹惊马身上,他用劲加紧马腹,双手猛拉缰绳,惊马堪堪停在花轿前方。 抬花轿的人都是他从军中找来的好手,并未有任何慌乱,平静地走到旁边的铺子前放下花轿,然后守在了花轿前面,有两人飞身上马与骆平斌一起拦住了惊马。 喜娘走到花轿前隔着轿帘安慰着新娘,以免她受到惊吓。 骆平斌把惊马还给连声道谢的两个马夫,也不生气,骑上高头大马笑呵呵地离去。 抵达侯府时早有一众人等候在那里,朱静婉和骆在全坐在首位,看着他们家长子长大成人娶上新妇了,忍不住热泪盈眶。 骆平斌侧头看着自己身旁的新妇,心中按耐不住地激动,从今天起,谷兰就是他的新娘了。 越想越是开心,他的视线渐渐落到新妇的葱白手指上,手指上空空如也,他的呼吸一滞,他送的定亲信物——骆家祖传的玉扳指哪去了? 还不待他说话,礼生已经高声喊起来:“一拜天地……” 新妇盈盈拜下,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新妇的身形,越看越是心惊。 众人渐渐生疑,骆瀚月看得着急,重重地咳嗽一声,提醒他不要走神了。 他惊醒过来,忙大声喊道:“等一下,你不是谷兰妹妹!”谷兰妹妹离开侍郎府时明明戴着自己送给她的玉扳指,现在哪儿去了? 众宾客哗然,好歹都是侯府的亲朋好友,倒是没有乱作一团。 骆在全和朱静婉互看一眼,脸色沉了几分,他们自是相信斌儿,所以……这个女子是谁? 骆在全扬声道:“这位姑娘可否说一下姓甚名谁?为何会出现在我们府中?” 新妇见瞒不过去了,一把掀起了红盖头,骆平斌看清她的模样愣在当场:“四公主。”四公主为什么会在这里,谷兰妹妹又去了哪里? “本公主本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让你下不来台,事已至此也瞒不住了,是叶谷兰有了心上人不肯嫁给你,又不能拒绝父母亲,只得求助于我,我也不想嫁去塞外,就答应了替她嫁来。”四公主冷哼一声道。 “你胡说,谷兰妹妹与我情……”骆平斌想要争辩,考虑到女儿家的清白又不能多说,只急得面红耳赤。 好在骆在全很快发应过来,扬声道:“酒席已经备好,请诸位先去那边吃喝。” 这是私事众人也不好多留,陆续离开,只留下侯府几人,丫鬟下人也全都退到外间守候,骆在全招来护卫去侍郎府和宫里送信。 好好的一场婚礼变成闹剧,骆在全等人好声问了半天,四公主坚称是叶谷兰求她替嫁的,骆平斌气得脸色通红,侯府众人自是不信,可是叶谷兰去了哪里呢? 工部左侍郎叶崇夫妇很快赶来,太子收到骆瀚月的密信也匆匆赶来,四公主看到太子时终于没了骄傲的神情,忐忑地看着他。 骆在全适时地把厅堂留给他们兄妹,带着几人离开,他们要去询问今日跟随去侍郎府的人,到底是何时何地掉包的新娘,为什么竟无一人察觉? 他们挨个单独询问,终于在喜娘那里发现问题。 喜娘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强自镇定道:“民妇不知侯爷什么意思?” 骆在全语气肃穆,表情却十分平静:“你不知?廷杖知道,来人,拖下去杖五十。” 喜娘眼见真的有人来拖,忙挣扎起来:“民妇说,是四公主给了民妇银钱,让民妇帮着替换新娘的,喜轿后边木板已被做了手脚,在停轿时由我挡住抬轿人的视线,有人从后边进入抬走新娘,至于新娘现在在哪里,民妇真的不知道啊。” 骆平斌紧紧地攥着双手,手背上青筋毕露,他咬牙一字一句恨声道:“公、仲、芷、英!” 骆汐黛心中一惊,忙走过去安抚:“大哥,你不要担心,谷兰姐姐一定会没事的。” 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帮助四公主,又心甘情愿地帮助她,不用细想也知道,骆在全脸色很难看,他们不好直接带人上门要人,就看太子了。 这边厢问出了结果,那边厢还在挣扎着。 四公主强硬地说道:“就是叶谷兰求我替嫁的,既然已经嫁过来了不如将错就错……” “公仲芷英,”太子的语气越来越严厉,“你以为这件事情能瞒过去吗?凭你一人之力不可能完成这件事情,是舅父帮了你对吧?” 四公主的脸色变了变,还是嘴硬不说实话。 太子大声叱道:“你以为我能想到这一点骆府的人会想不到吗?要是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光你会受处罚,清晓院的一众下人皆会被杖毙,连舅父、母后都会被你连累,你还不知错吗?” 四公主的脸色终于变了,支吾道:“我……我……” “叶谷兰现在在哪里?”太子直接问道。 “被舅父接走了,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四公主诺诺道。 太子冷着脸说道:“让任深送你回宫,回去后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清晓院里,我要在事情闹大前把叶谷兰找回来,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四公主垂头丧气地跟着他出去,任深听完太子吩咐连连点头,拿出一块面巾遮住公主的面容,扶她上轿,飞快地向宫里跑去。 太子送走四公主,叹口气去找骆府众人。 第166章 新婚礼成 太子见到骆府众人,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我替舍妹向你们道歉。” 看到太子自降身份的行为,骆在全等人一震,心中就算有气也只能暂时压下,忙回礼道:“太子殿下哪里的话,下官万万不敢受这个大礼。” 太子摆摆手,满脸愧疚:“芷英已经承认了,本宫一定会把叶姑娘找回来,只是此事……不能太过张扬,还望侯爷见谅。” 骆在全连连点头:“下官明白,让斌儿、月儿和飞乾随太子殿下去找人吧,至于外面的宾客,下官会找个理由安抚的。” “好,大恩不言谢,本宫记住骆侯这次的维护之恩了。”太子忙谢道,只要他们正主不追究,其余人就算参上一本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他们几人从后门出去快速地向越侯府赶去,骆在全与朱静婉则去安抚客人。 越侯府的下人本不欲放他们进门,一看太子殿下跟着不敢阻拦,匆忙让人进去通报。 越侯急急地迎出来,太子也不废话,直接说道:“请舅父屏蔽左右,本宫有话问你。” 越侯看到太子身后的骆家兄弟和夏飞乾,猜到四公主已经招供,忍不住心里叹息一声,还是没有瞒过去,本想等混过洞房,第二日生米煮成熟饭便可以将错就错了。 他挥退下人,带着太子等人向后院走去,很快走到后院一个隐蔽的房间。 房门打开骆平斌当先跑了进去,叶谷兰果然在里面。 叶谷兰缩在角落里,见到骆平斌克制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不停地滑落下来:“骆大哥,我一直相信你会来救我的。” 骆平斌紧紧地抱住她,生怕她再一次消失:“谷兰妹妹,你受苦了。” 骆瀚月见他们两人亲热的模样,顿了顿,转身挡住后边的人。 他定定地看着越侯,眼眸深处隐藏浓浓的愤怒:“越侯,这件事情定青侯府静待一个解释。”言简意赅,也表明他们绝不善罢甘休的态度。 太子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次定青侯府和工部左侍郎府不会善罢甘休了,他要想个办法安抚才是,都怪芷英那个蠢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越想越气,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轻咳两声:“骆营将,吉时快过了,先离开吧。” 骆平斌脱下外套披在叶谷兰身上,小心地抱起她,完全不理会越侯大踏步向外走去。 其余人跟上,回到侯府还是从后门进去。 叶崇夫妇看到自己的女儿,心疼地上前安慰,骆在全向太子行礼道:“太子殿下,宾客皆已安抚好,至于信的人有多少,还是个未知。” 太子点点头,明白今日来的人不少,这件事情一定会传扬出去,要尽早想个应对之策,当务之急是安抚好他们两家。 于是笑道:“今日是个好日子,不知本宫有幸讨一杯喜酒喝吗?” 骆在全和叶崇互看一眼,同时行礼:“这是下官的荣幸。” 婚礼仪式照常举行,宾客从宴席上起身,看着骆平斌和叶谷兰三拜礼成,送入洞房。 之前事情只是皇家公主与他们开的一场玩笑的话也不知道多少人信了,关系亲密的人自是不用担心,只是今日来贺喜的人中有不少是因他们的权势而来,只看太子后续怎么补救了,他们管不了也不想管,没有追究已经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了。 婚礼第二日的早朝好不热闹,瑞王那一派果然递了折子,众位大臣唇枪舌战,争论不断。 公仲邦最后只是让四公主去皇陵思过,并把清晓院的一众下人打了一顿。 众人心中明白,圣上处罚这样轻是因为丽罗国的求亲使团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来了。 凌嘉城,瑞王府。 瑞王哈哈笑道:“哈哈哈哈……我这个妹妹真的是愚不可及,多亏了她我们才能多次打击太子的气焰。” 安王微微一笑:“如今定青侯府与工部侍郎府对于四公主和太子都有些许微词,正好便于我们行事。” “是啊,看他们狗咬狗真是大快人心!”瑞王笑得得意。 安王提醒道:“二皇兄,丽罗国的求亲使团快要来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对,”瑞王收起笑容,“我们还是要以正事为主,等大事一成,不仅是区区太子之位,连整个宁裕国的江山都是我的,哈哈哈哈!” 瑞王志得意满的笑声传出去很远,惊得树上的喜鹊扇动着翅膀飞远了。 平静地过了五日,又到了休沐的时候。 骆瀚月看着身旁的夏飞乾,无奈地说道:“你再不快点,就吃不到元嫚儿的拿手菜了。” 夏飞乾撇撇嘴:“还不是你的‘河小乾’今早无精打采地,害我以为生病了,才耽误了时间。” “什么叫我的……”骆瀚月眉头轻皱。 看他的模样就知道又想教育一通,夏飞乾不想听,忙快步跑起来:“快点快点,不然真吃不上了。” 骆瀚月看他跑远,忙追起来,一个没注意,与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骆瀚月扶起那人,连声道歉:“对不起,你没事吧?” 那人蓬头垢面,并不答话,挣脱他的手想要继续跑。 骆瀚月不小心拽开了那人外层的衣服,里面隐隐写着一个“囚”字。 他惊讶地喊道:“你是逃狱出来的吗?” 夏飞乾回来时刚好听到这一句,与骆瀚月互相配合,很快抓到了那人。 “抓逃犯!”这时,远处才跑来几个官兵。 骆瀚月从身上摸出腰牌:“大理寺,你们是京兆府的官兵吗?” 官兵忙拱手行礼:“是的,犯人李刚越狱,我们特意来抓捕,多谢两位大人帮忙抓住。” 李刚看到骆瀚月拿出腰牌之后一直紧盯着他,见官兵来押送自己,忙扑通一声跪在骆瀚月的面前,大声喊道:“大人,小的是冤枉的,小的没有杀人!” 官兵有些尴尬,用力拉扯李刚:“都已经结案了,有作案动机和人证,你不认也改变不了什么,快跟我们回去,老实等两日后问斩。” 第167章 矿洞闹鬼 李刚死死地抱住骆瀚月的腿:“大人,小的是冤枉的,求大人给小的伸冤啊!” 骆瀚月有些无措,看向官兵问道:“他是犯了何事?” 官兵一拳打在李刚的后脑勺,把他打晕过去,拱手道:“大人莫要听他胡言乱语,每个犯人都觉得自己是冤枉地,这个案件的案犯是被当场拿获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郭大人审问清楚才结的案。” 骆瀚月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话虽如此,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介意李刚的喊冤,直到全璐美的饭菜全部上齐,他还有些心不在焉。 夏飞乾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叹气道:“吃完饭我陪你去京兆府走一趟吧。” 骆瀚月回过神来,见他懂自己心中所想,嘴角抿出一抹笑意:“好。” 这一笑倾国倾城,夏飞乾看得痴了:“阿月儿,你还是应该多笑笑,真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哎呦!你干嘛打我。”他捂着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一脸得意的罪魁祸首。 骆瀚月收回手,心情舒畅地挑挑眉:“夏校尉,本官教你个道理,不懂诗词的意思就不要乱说话。”他夹起 夏飞乾嘴里嘟囔着拿起筷子,隐隐听见“公老虎”三个字,骆瀚月抬头瞪了他一眼,让他成功收声。 吃饱饭他们立刻赶去了京兆府,府尹郭缙刚刚处理完犯人越狱的事情还未回家被他们堵个正着。 骆瀚月正色道:“郭大人,下官想问一下越狱犯人的案子,还请行个方便。” 这已经属于越权了,郭缙好脾气地笑笑:“好,骆少卿想听我就告诉你。” 事情要从离京城约骑马一个时辰的大庆山采石场说起,皇宫内的汉白玉好多都是从这里开采的,半个月前这里出现诡异的事件。 半个月前石工挖矿时挖到了一个地洞,里面有很多腐烂的人骨,这事闹得很大,京兆府、刑部、大理寺都出动了,那些尸骨死亡最少三十年了,地上散落着一些兵器,因为没有什么线索,就不了了之了。 这件事情骆瀚月也知道,他点头道:“是的,之后呢?” 郭缙叹道:“事情就出在这个地洞里。” 原来自从发现地洞之后,大庆山采石场就开始闹鬼,有不少人看到身穿不同衣物的男鬼在矿洞中游荡,石工们谁也不敢进去,就开始罢工了。 工头大急,开出了高价,有五个石工大着胆子进去开采,谁知当晚这几个石工就出事了。 石工王飞当晚出去上厕所,在矿洞中踩空摔倒,头磕在大石头上当场摔死。 第二日上午,石工刘超被人捅死了,杀人者就是越狱的石工李刚。 石工赵峰亲眼看到李刚趴在刘超的身上,满身鲜血,手上拿着一把匕首,经仵作检验,刘超是被这把匕首捅了六刀之后失血过多而亡。 听完骆瀚月陷入了沉思,郭缙继续说道:“现在没有一个石工敢进去开采,采石场已经停工了。” 骆瀚月抿了抿薄唇,拱手行礼:“郭大人,下官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延后处死李刚?” “你对这个案子还有疑问吗?”郭缙问道。 骆瀚月忙拱手道:“郭大人,下官想调查清楚采石场闹鬼的事情。” 还正少年啊,做事丝毫不圆滑也不想着周全,一身热血未曾饮冰。明知道会惹上麻烦,为了真相,也半点不会退缩。郭缙赞许地点点头:“好,我就延后三日,五日后如果骆少卿没有查出别的情况,李刚即刻问斩。” “多谢郭大人。”骆瀚月真诚感谢。 保证是下了,可是这个案子骆瀚月还是一头雾水。 走在去往大庆山采石场的路上,夏飞乾第五次叹气道:“没见过你这么爱揽事的人,还有跑别的衙门抢案子查的,唉。” “案子有疑点当然要查清楚,那可是一条人命,岂能随意断案?”骆瀚月正色道。 “好好好,骆大人说得对。”夏飞乾无奈地摇摇头,想到采石场眼眸深了几分,希望阿月儿不会发现…… 他们骑上快马,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采石场。 工头和监工看到他们有些惊讶,骆瀚月表明来意,工头张勇笑道:“两位大人来查案是好事,有什么需要帮助地尽管找我。” 骆瀚月点点头:“你带我们去地洞看一下。” “好的,大人跟我来。”张勇笑道。 地洞在矿洞的最深处,很黑,他们一人拿着一个火把走了进去,里面被清理得很干净,四面都是大石,只有头顶的那个洞连接着外面。 骆瀚月在墙壁四处敲打着:“那些尸体是怎么进来这里的?一定有别的洞口。” 夏飞乾率先走到最前方的墙壁敲打起来,听起来是实心的:“说不定他们就是从头顶这个洞进来的呢,比如遇到坍塌掉了进来,又出不去,为了活命只能自相残杀。” “也有可能,”骆瀚月敲打完两侧和正后方的墙壁,皱起眉头,“我们出去看看。” 他们把矿洞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骆瀚月又去找见到鬼的石工。 高石工说道:“那晚我出来上厕所,听到矿洞里有声音,就走过去查看,洞里阴气森森地,我大着胆子进去,走了没有多远,就看到一个白衣披头散发的男鬼从前方飘过,吓得我马上跑回来了。” 矮石工说道:“我看到的是一个身穿灰衣手持刀剑的男鬼,多亏我跑得快,要不然就死在矿洞里了。” 其余石工看到的大同小异,骆瀚月抿了抿薄唇:“今晚我们住在这里。” 夏飞乾问道:“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骆瀚月神情严肃:“世界上闹鬼的事情一般都是人为的,为了掩盖他们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今晚我们就去会一会这个鬼。” 工地上条件有限,工头给他们俩打扫出一间屋子,让他们住下。 第168章 相伴遇袭 夏飞乾看着屋中唯一的床,想到他要和骆瀚月一起躺在上面睡觉,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他努力控制,导致面部有些扭曲。 骆瀚月正要吹熄蜡烛,无意中一抬头,看到夏飞乾的脸似抽风一样动个不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继而笑声越来越大,他匆忙拿手捂住嘴,以免笑声把隔壁的石工吵醒。 夏飞乾看着骆瀚月的笑容挑挑眉,走过去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徐徐地道:“阿月儿给小爷再笑一个。” 骆瀚月抬手打掉他的手,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别闹了,今晚还有正事,早点休息。” 骆瀚月吹熄蜡烛,走到床边翻身躺到最里侧。 夏飞乾在床沿坐了片刻,也躺下了,他平躺着,睁眼看着上方的床幔,想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就躺在自己的身旁,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他极力克制,脑海里仍是骆瀚月的身影,他翻了个身,背对骆瀚月躺着。 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他梦到自己一直隐藏的事情被骆瀚月知道了,骆瀚月那失望、冷漠的眼神让他无比痛心,忍不住喃喃出声:“阿月儿……” 丑时三刻骆瀚月醒了过来,发现不知何时他和夏飞乾滚到了一床被子里,夏飞乾的脸就在他的身旁,夏飞乾双眼紧闭,眉头深锁,张嘴轻轻地唤道:“阿月儿……” 他轻皱眉头,夏飞乾这是做了什么梦?为什么会给他一种紧张、小心翼翼的感觉? 他伸手推了推:“飞乾,飞乾。” 夏飞乾缓缓地睁开双眼,神智还未清醒,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骆瀚月,伸手用力地抱住,似乎害怕失去。 骆瀚月的身子一僵,顿了片刻伸手安抚地拍着他的背:“你这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 夏飞乾眨了眨眼,感受着怀中温热的身体,渐渐清醒过来,他随意地笑了笑:“我梦到我有了心上人,和他巫山云雨好不快活。” “你!”骆瀚月用力地推开他,气得脸颊绯红,自己真是不应该关心他!他翻身下了床,不想再和夏飞乾说一个字,也就没有看到他转身后夏飞乾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模样。 一直到矿洞中,骆瀚月都没有给夏飞乾好脸色。 夏飞乾摸了摸鼻子,自己不过是说和心上人巫山云雨的事情,阿月儿为什么这么生气,难道阿月儿喜欢自己?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瞬间激动起来。 矿洞中一片黑暗,拿着火把勉强能看清楚脚下,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 快走到地洞时,前方有一道白色的人影闪过,夏飞乾忙道:“小心。” 骆瀚月回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拔出剑慢慢地向前走去,前方突然射来两个飞镖,夏飞乾忙扑到骆瀚月的身上。 扑通两声,他们两个人相继摔在地上,飞镖射到了墙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们手中的火把也灭了,整个矿洞中一片漆黑。 夏飞乾在骆瀚月的耳边轻声说道:“你不要出声,我去前边看看。” “你千万小心。”骆瀚月叮嘱道。 “好,”夏飞乾笑了笑,摸索着向前爬去。 四周黑暗,什么都看不见,骆瀚月干脆闭上眼睛用耳朵去听,不长的时间前方传来了兵器相交的声音,他忙大声喊道:“飞乾、赵彦、大哥你们都小心一些。”他故意迷惑敌人。 果然,前方兵器相交的声音渐弱,他还来不及高兴,一阵破空之声传来,他忙睁眼抬剑去挡,可惜晚了一步,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冲了过来,然后后颈一痛,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骆瀚月渐渐地苏醒过来,他不着急睁眼,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身边只有一个呼吸声,身上也没有捆绑的痕迹,他定了定心神,睁眼的同时抬手朝着呼吸声传来的位置用力地劈过去。 那人惊讶地看着他,他看清那人的脸后身体拼命扭转,那一掌劈到床沿,咔嚓一声,床沿裂开一道长长的缝隙。 而他也控制不住身形向前趴去,那人伸手抱住了他,笑声在他的耳边响起,吹得他的耳朵痒痒地:“阿月儿这是要谋杀亲夫啊还是要投怀送抱呢?” 骆瀚月挣扎着从他的怀中出来,瞪了他一眼,坐好问道:“我们怎么回来了?那个白衣人呢?”他看了一眼窗外,天已大亮。 说起正事,夏飞乾收起笑容:“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没想到他们不止一人,他们似乎对矿洞里的一切都很熟悉,黑暗中我看不清楚交手束手束脚,多亏你吼了那一嗓子我才能刺中他。” 骆瀚月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胳膊上打着绷带,绷带上渗出了一些鲜血,忙道:“你受伤了?是不是刚才接住我时撑裂了伤口,你快坐下休息。” 夏飞乾摆摆手:“小伤,无碍地,阿月儿不用担心,倒是你,暴露自己的位置实在是太危险了,我刺中白衣人之后他立刻逃走,我本欲追过去,却听到你的方向传来闷响,跑回去时见一个人扛着你往外跑,我一剑刺向他,他反手把你扔给我,我收势接住你,再看时他已跑得没有影了,你以后不能这么冒险了!” 第169章 发现秘密 骆瀚月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忙点头答应下来,又道:“你才是更应该休息地,快坐下不要乱动,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夏飞乾依言上床坐到他的旁边,说道:“未时二刻,你睡了好久。” “竟然已经下午了,”骆瀚月满脸震惊,“现在可以知道是有人装神弄鬼,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矿洞中闹鬼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感觉矿洞里很危险,我们还是回大理寺叫人,明日白天再去矿洞中一探究竟吧?”夏飞乾提议道。 骆瀚月想了想答应下来:“也好,你受的伤也要尽快医治。” 回去后骆瀚月找到王朗把大庆山采石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王朗面色凝重:“骆少卿,这里面确实有问题,我与郭大人商议一下,明日你带人再去矿洞中探查一二。” “是。”骆瀚月答应下来,王朗又叮嘱几句就让他离开了。 他记挂着夏飞乾,往仵作房走去,夏飞乾正在那里包扎伤口,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杀猪似的惨叫。 他的心中一惊,忙冲了进去,就见冯璟宇缓缓地放下药瓶,夏飞乾惨叫连连:“冯仵作,你绝对是公报私仇!普通的伤药哪有这么疼?” 冯璟宇拿起绷带不紧不慢地给他包扎起来:“你也说了那是普通的伤药,我给你敷的药可肉白骨,保证你两日之后即可痊愈。”说着他狠狠一拽绳子,夏飞乾又嗷地一声叫了起来。 骆瀚月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拱手道:“多谢冯仵作。” 夏飞乾立马跑到他身边,委委屈屈地说道:“阿月儿,你要为我做主啊。” 骆瀚月忍着笑说道:“冯仵作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要好好谢谢他才是,既然已经上好药了,我们走吧。” 他们回到侯府休整一夜,翌日一早就去了采石场。 他们抵达采石场后直接让工头带他们进了地洞。 骆瀚月看着空旷的地洞,眉头紧锁,别的出口会在哪里呢? 想了片刻他说道:“拿几桶水来。” 工头疑惑不解地吩咐下去,很快抬来五大桶水。 夏飞乾明白了他的想法,凑近他的耳边笑道:“阿月儿果然聪明。” 他们回到地洞上方,把水都灌了进去,幸好地洞不是特别大,五桶水刚好把地面覆盖住。 骆瀚月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过了一会儿水面渐渐地下降,水流从前方墙壁的下面慢慢地流了出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夏飞乾,夏飞乾摸摸鼻子:“可能我那天检查得不够仔细吧……” 骆瀚月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跳了下去,走到墙壁处仔细地摸着每一块砖,有一块砖明显比其余砖光滑一些。 他敲了敲没有任何反应,用力地按下,石砖凸起,他拿出石砖,面前的墙壁开始晃动,不一会儿一扇门出现在了眼前。 他叹道:“布局真是精巧,怪不得我们那日没有任何发现。”这句话也是在宽慰夏飞乾。 他抬手想要推开门,夏飞乾拦住了他:“我武功高,我在前面。” 骆瀚月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也不推辞:“你小心一点。” 推开门他们露出惊讶的表情,里面竟是一个更大的洞穴,洞穴的地上散落着零散的珠宝首饰,还有一股淡淡的异味。 骆瀚月还未反应过来,夏飞乾飞快地捂住了他的口鼻:“闭气,小心有毒。” 他点头应下,回头发现身后的王微冲等人神色渐渐变得迷离,挥舞着手中的剑向四周砍去。 他冲着夏飞乾使个眼色,两人飞快地走过去打晕他们拖了出去。 等回到地面上骆瀚月心惊胆战地说道:“还好你反应快,这里面怎么会有珠宝首饰?” 夏飞乾摇摇头,面色凝重:“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等里面的气体散发干净再进去。” 等了不长的时间王微冲等人接连苏醒,他们对于刚才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 骆瀚月想了想道:“王侍卫、田侍卫留在这里,如果有意外情况也好救援,其余人跟我进去。” “好。”几人答应下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万幸里面的气体已经散发干净,他们在里面四处搜查着,地面上有一些方正的痕迹,正中间则有一个圆形的痕迹,似乎放过什么东西。 骆瀚月抿了抿薄唇:“这些痕迹很新,这里的东西应是被人转移不久。” “看来之前那些人装神弄鬼就是想掩盖这里的东西,”夏飞乾同意道,“他们是在这里藏了很多珠宝吗?” “这里应该还有别的出口,我们继续找找看。”骆瀚月提醒道。 他们在山洞中搜索着,意外地发现墙上刻有“王自钟”三个大字。 骆瀚月皱眉思索起来:“我听说三十年前王自钟将军起兵谋反事败,把一些财宝藏到了京城附近的山上,难道就是这里吗?” 这时夏飞乾转动墙上的灯柱,墙上又出现了另一条通道。 他们顺着甬道走出去,发现这里就是大庆山的山腹。 “看,地上有车辙印和马蹄印。”夏飞乾说道。 骆瀚月抿紧薄唇:“康侍卫,你们回去向王大人禀报这里的情况,我与夏校尉跟着印记去探查一番。” 说完他沿着印记向前追去,夏飞乾拽过他:“你到我后边。” 骆瀚月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忍不住微微一笑。 走了一段路,骆瀚月状似随意地说道:“飞乾,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以前的事情,不是我不关心,而是我觉得无论你以前是什么样子,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夏飞乾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嗯”了一声。 骆瀚月继续说道:“有些事,做错了可以重来。有些事,一旦做错,就永远都无法重新来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有瞒着你的事情,所以我不会追问你,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相信你的为人,我也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夏飞乾的心中一动,他明白骆瀚月猜到了。 第170章 丽罗使团 骆瀚月继续说道:“我认定你是我的好友,我信你。” 夏飞乾一震,在前方僵直住身子一动不动,他们已经走到了大路上,大路痕迹众多,很难分辨那几辆马车的痕迹。 骆瀚月蹲下看了一会儿站起身说道:“我们回去吧。” 他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见夏飞乾没有跟过来,喊道:“飞乾,你还愣着做什么,走了。” 夏飞乾回过神来,他的心中百般情绪一闪而过,看着眼前的笑颜,眼眶渐湿,第一次有人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他从前的环境告诉他没有人可以信任,只有够强才能活下去,没有人可以依靠。 而现在有一个人猜到他在隐瞒一些不好的事情,仍然选择相信他。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点头:“好,我们一起回去。”这样被人相信的感觉真好。 …… 王朗听说这里的事情之后立刻上报朝廷,圣上听闻命京兆府与大理寺一起彻查这里。 冯璟宇解剖两位死去的石工,发现他们的大脑与常人有异,冯璟宇遍查医书发现以曼陀罗、藏红花、砒霜等几种药材混合而成的毒素可以使人进入迷幻状态,醒后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大脑则会与常人有异。 石工李刚被证明是无辜的,京兆府当场放人。 至于地洞中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毒素以及地洞中的财宝去了哪里,还需要继续调查。 就在这件案子还未查明真相的时候,丽罗国的使团来京了。 因着丽罗国皇帝派出自己的亲侄子耶律良北担任正使,耶律良北也是丽罗国右厢军首领,故而公仲邦让瑞王、安王一起在承安门迎接使团,并安排他们在皇宫别院安欣院居住。 四公主被从皇陵接了回来,加封为常乐公主。 皇后派出十名宫女日夜看守,以防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公仲芷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反抗这个命运了,整日郁郁寡欢。 丽罗国来京,肯定要带着在京城中逛一下的,要体现大国的风范,也要提防丽罗国在京城中的走动,公仲邦思量很久,决定让瑞王、安王主陪,常乐公主跟随,骆平斌带领赤炎营守护安全。 这日正值休沐,骆汐黛对着骆瀚月央求道:“听说丽罗国的使臣今日中午会去紫春居吃饭,我们去凑个热闹吧?” 骆瀚月无奈地看着她:“黛儿,国家大事岂能儿戏?” 骆汐黛嘟起嘴巴:“我们就是远远地看看嘛,我保证不会耽误事情的。” 夏飞乾见状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家二哥看着是个少年人,行事却极为老成稳重,他不带你去我带你去。” 说着他凑到骆瀚月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看黛儿是想见辛元良了吧?说起来他们也好久没见了,这次辛元良肯定随行保护。” 骆瀚月无奈地摇摇头:“好吧,我们去。” 紫春居虽然没有被包场,看大堂的食客那时时警惕的目光也知道他们身份不一般。 骆汐黛刚进门就注意到门后食桌坐着的辛元良了,她笑着挥挥手,辛元良的耳朵变得通红,他记挂着自己的守卫之责没有打招呼,转头看了一眼中间的桌子。 耶律良北称想感受一下凌嘉城的风土人貌,不肯包场,非要坐在大堂吃饭,害得他们这些守卫个个紧张不已。 刚才骆汐黛的动作尽收他的眼底,他笑呵呵地开口:“有趣,宁裕国的小姑娘也像我们丽罗国女子一样性情豪爽啊。” 安王扇着羽扇,看了一眼骆平斌笑道:“可能是因为虎父无犬女吧?骆侯骁勇善战,平斌、瀚月还有黛儿才会如此优秀。” “哦?”耶律良北来了兴趣,“刚才的小姑娘和骆营将有关系吗?”在战场上多次打败他的骆在全和骆平斌两个人他可是牢牢记得。 骆平斌本不想承认,没想到安王先一步说了出来,只得拱手道:“舍妹让耶律王子看笑话了,还请见谅。” 耶律良北的笑意加深:“有趣,既然是兄妹,让他们过来一起吃吧,正好我们点了这么多也吃不完。” 骆平斌开口想要拒绝,他与耶律良北在前线交手过几次,胜多败少,知道此人心机深沉、心狠手辣。 谁知被安王抢先了:“既然耶律王子诚心邀请,我们又怎能拒绝呢,刚好我们都熟悉,就一起吧。” 说着他对着旁边的小厮吩咐几句,完全不给骆平斌反对的机会。 骆平斌板着脸看着骆瀚月三人被叫过来行礼:“拜见耶律王子。” 耶律良北笑道:“我曾在战场上见过骆侯的英姿,没想到来到凌嘉城能见到其子女,真是三生有幸。” 这是把他们三人的辈分降了啊,骆瀚月知道他的身份在这里,也不好多说什么,笑了笑坐下了。 耶律良北见他们不动怒,又把目光转向骆汐黛:“骆家小姑娘,你喜欢那边的那个小子吗?” 骆汐黛一愣,抬头看了一眼骆平斌三人的眼色,温婉一笑:“耶律王子,在我们中原这话不能这么说,会污了女孩家清白的。” 耶律良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 说着话,店小二端着一碟凤尾鱼翅走了过来,走到耶律良北身边时突然绊了一下向前扑倒,手中的碟子摔向耶律良北。 耶律良北迅速向左挪了一步,刚好躲过碟子,店小二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刀刺向他。 骆平斌反应迅速,左手抓住耶律良北的胳膊带他转了一个方向躲过匕首,右手拔剑出鞘刺向店小二。 “有刺客!”赤炎营的将士飞快地冲了过来。 外面突然扔进来十几个火把,店小二趁店内烟雾缭绕想要逃跑,被骆平斌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拖了回来。 耶律良北在浓烟中倒是镇定,拍手笑道:“骆营将真是威武,有趣真有趣。” 骆瀚月和夏飞乾默契地护在骆汐黛的左右,瑞王高喊道:“我们快冲出去。” 他们想要向外冲,外面不知是谁用力地关上了房门,烟渐浓,众人咳嗽个不停。 第171章 遇到刺杀 辛元良率先冲到大门口,他抱着张桌子,抬脚用力地踹向大门,门开的同时把桌子扔了出去。 门口几个拿刀的刺客瞬间被桌子打得倒飞出去,他也趁机跳了出去。 有了这个缺口就好办了,赤炎营不少将士都冲了出去,一堆人护送着耶律良北走了出去。 耶律良北的气定神闲在一众紧张的氛围中格外显眼,丽罗国的侍卫牢牢地守在他的周围。 他看了一眼宁裕国拼杀的将士笑道:“我就不在这里妨碍你们了,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他真的转身就走,去追击他的人都被骆平斌拦下了。 骆平斌回头对着瑞王、安王和常乐公主说道:“请殿下和公主先行离开,李铭和王刚你们两人带人随行保护,下官断后。” 李铭和王刚忙道:“末将遵命。” 常乐早就吓得脸色惨白,见状忙不迭地点头,他们一行人追随着耶律良北的方向离开。 骆瀚月和夏飞乾在保护骆汐黛的同时杀了不少刺客,半个多时辰后这里的刺客尽皆伏诛,只留有三个活口,骆平斌面容严肃:“带他们下去审问,务必问出幕后指使。” 对着手下交代完毕,他转头看向骆瀚月三人:“这里不太平,你们先回府吧。” 骆瀚月点点头,关切道:“大哥,你一切小心。” 骆平斌点头答应,领着几个将士快步向瑞王等人追去。 骆瀚月三人则走向相反的方向,他们走过几条巷子,来到青云桥前,桥下的河水哗哗地流动,此河道贯通整个凌嘉城,上游连接城外的运河,青云桥所在的位置偏下游一点。 他们漫步走到桥上,骆汐黛无意中看了一眼河水,发现不远处有一个黑影正顺流而下。 “二哥、飞乾哥哥,你们看水里有东西。”她惊呼一声。 骆瀚月二人转头看去,水流湍急,黑影很快到了近前,竟是一个人! 夏飞乾飞身跃起,跳到水中伸手抱住那人,骆瀚月也足尖轻点飞到桥洞后方,在他们二人被水冲过来时伸手抓住夏飞乾递来的手把他们拉了上来。 夏飞乾借力跳上岸后缓缓地把怀中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人放到地上,看着那人身上的衣服,他的心中一动,该不会是…… 他抬头看向骆瀚月,骆瀚月也一脸凝重,显然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骆汐黛这时也跑了过来,骆瀚月脱下外套罩在那人的身上,骆汐黛拨开她脸上的乱发,看清面貌的时候忍不住惊叫出声:“常乐公主!” 骆瀚月探了探鼻息,太好了,还活着,她身上没有看到任何血迹,应该没有受伤。 他施以巧劲打在常乐的背上,常乐张嘴喷出一大口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眼前三人的时候愣了愣,转头看着周围:“这里是哪里?” 骆瀚月拱手道:“常乐公主,这里是青云桥,我们看到你顺流而下救下了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掉入河里?” 常乐低下头,静默片刻缓缓地道:“我们刚离开不久就遇到了伏击,领头的人带着鬼脸面具,我在逃跑过程中不小心与他们走散,慌不择路地跳到河里求生,幸亏你们救了我。” 骆瀚月眉头深锁,凌嘉城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刺客?他们的目的是杀死宁裕国与丽罗国的皇子,破坏联盟,引发两国的动乱。 “我……我害怕,你们送我去越侯府。”常乐呢喃道。 骆瀚月看常乐精神恍惚,似乎因为刺杀受了不小的惊吓,想了片刻说道:“飞乾,你护送公主去越侯府,我去上游找大哥报信。” “不行,我武功高强,等把公主和黛儿送去越侯府后,我和你一起去找骆大哥。”夏飞乾坚定道。 他见骆瀚月还想劝阻,忙打断道:“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会跟着你。” 骆瀚月无奈点头:“好,我们一起。” 常乐身体僵硬一直不停地发着抖,骆瀚月有些担心,嘱咐骆汐黛多劝慰几句,骆汐黛点头答应下来。 越侯府离这里不远不近,他们走了半个时辰方才走到。 侯府的下人看到他们吃了一惊,骆瀚月说明来意。 王管家迎他们进门:“你们在前厅稍坐,侯爷出门了还未回来。” 骆瀚月看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常乐,拱手道:“常乐公主,下官要去找瑞王等人,请公主在侯府稍待,找到人后我们马上来接你。” 常乐恍惚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吗?骆瀚月又看向骆汐黛:“黛儿,你照顾好公主,我们去去就回。” “你们千万要小心啊。”骆汐黛叮嘱道。 骆瀚月点头答应下来,和夏飞乾一起施展轻功飞快地沿着骆平斌离开的方向找去,路上随处可见黑衣人的尸体。 骆瀚月眉头紧锁:“为什么巡防营的人至今没有出现?是被人拦截还是……” “有内奸?”夏飞乾明白他的担忧,“这次刺杀计划周详,布局巧妙,内奸恐怕不简单。” 他们继续向前飞奔,走了一会儿前方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他们对视一眼,飞快地跑了过去。 第172章 大义灭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骆汐黛越来越坐立不安,眼看天色暗了下来,他们还是没有回来。 “怎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事了?要不我还是回家找爹救人吧。”骆汐黛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想要向外走去。 这时王管家快步走来:“侯爷回来了。” 越侯大踏步地跟在后边,进来立刻奔到常乐身边仔细地观察着:“芷儿,你有没有受伤,刚刚听下人说了这些事情,吓死我了。” 常乐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越侯见状更是心疼:“芷儿,你不要吓我。” 他转头看向王管家:“还不赶紧去请太医过来!” 骆汐黛这时向前一步说道:“情况危急,还请越侯帮忙救人。” 越侯点头:“你放心,我刚才已经吩咐下人去定青侯府报信了,也通知了京兆府,你且安心在这里等待消息。” 骆汐黛略略安心,妊敛一礼:“多谢越侯。” 越侯看了一眼常乐,对着一旁的丫鬟吩咐道:“我先带芷儿下去休息,你照顾好贤侄女。” 他扶着常乐走到常乐在府中那十年居住的庭院,庭院中佳木茏葱,一条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 常乐的房间还一直保持着原先的模样,越侯小心地把她扶到床边坐下,安慰道:“芷儿莫怕,没有人可以伤害你,舅父定会护你周全。” 常乐缓缓地抬起头,越侯方才看清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惊讶地问道:“芷儿,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舅父,舅父定会帮你报仇!” 常乐慢慢地摇着头:“舅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越侯的心中一震,她知道了? 常乐悲愤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我与你朝夕相处了十年,就算你带着鬼脸面具,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的身形,听出你伪装的声音,舅父,你为什么要与刺客为伍,你为什么要刺杀瑞王和安王?” 越侯静默片刻,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我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康家,你不是不想嫁去丽罗国吗?只要耶律良北死了,你就可以如愿留在凌嘉城,我杀骆平斌也是为你出气。至于瑞王和安王,他们之前设计陷害你,又屡次与嘉茂对着干,不如一并除了,这样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嘉茂的太子之位,到时候我们康家就是整个宁裕国最尊贵的家族了,哈哈哈哈……” 常乐默然片刻,问道:“你手上没有实权,调不动这么多的兵力,我记得侯府中也没有这么多护卫,他们是你培养的死士吗?” 越侯的脸色变了变,还是说了实话:“他们不是我府中的人,是倭奴国的人。” “什么?”常乐震惊地看着他,“舅父,你怎能与外邦蛮夷合谋?你怎能叛国?” “我没有叛国!”越侯忙道,“我们是互相利用,我利用他们助嘉茂夺得皇位,他们利用我得到些金银财宝,等这件事情了了,我自然会把他们赶出宁裕国。” 常乐不敢置信地看着越侯得意的神情,听着他口中随意地说道:“区区倭奴国的荒野蛮夷不足为惧,我利用完把他们赶出去就是了。” “舅父,与虎谋皮焉有其利!倭奴国的人阴险狡诈,让他们进入我国疆土再想赶出去就难了!”常乐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拽着越侯的衣服质问道,“舅父,虎狼在侧,如何能安寝?再怎么说这也是我们宁裕国自己的事情,你怎能与外邦合谋残害自己国家的人,这可是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啊!求你收手吧,不要一错再错!” 越侯恨其不争,气愤地甩开了她的手:“妇人之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外邦又如何?只要能助我们成就大事,就是可以合作的!” 常乐一时站不稳摔倒在床上,她头上的金钗“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越侯看到后暗自后悔自己手重了,语气放缓下来:“再说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计划已经展开没有回头路了,芷儿,你且安心等待即可。” 常乐低着头愣愣地坐着,眼泪止也止不住地滴落到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越侯皱起眉头,自己的语气是不是过于严重了? 他正欲开口安慰,常乐慢慢地蹲下身子捡起金钗,用力地攥在手里:“舅父,这支金钗是你在我十岁生日的那天送给我的,是我最喜欢的一支发钗。” 说着她转过身,抬起手用力地把发钗插入越侯的胸口。 越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芷儿,你……” “对不起,舅父,对不起……”常乐的唇瓣颤抖着抿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康家不能出卖国求荣的叛徒,我始终是宁裕国的公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错再错,舅父,对不起……” 随着血液的流逝越侯渐渐站不住,慢慢滑坐在床上,他伸手擦了擦常乐脸颊上的泪水,终是不忍责备自己最疼爱的孩子:“芷儿,舅父不……怪……” 话音未落他便断了气。 常乐再也忍不住扑到越侯的身上痛哭起来,她的脑海里回想起十年来舅父对她的种种宠爱,舅父对不起,欠你的,芷儿一定会还给你……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王管家说道:“侯爷公主,骆营将来了。” 骆平斌的声音也传了进来:“下官来接公主回宫。” 常乐站起身,缓缓地擦干眼泪,她拔下刺死越侯的金钗,下定了决心。 王管家等人看见常乐满身鲜血地走出来都愣住了,常乐看着他们,大声说道:“本宫刚才心神恍惚,失手刺死了越侯,本宫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无法原谅,愿意自戕赎罪。” 说完不待他们反应过来,抬手将那支金钗深深地刺入自己的胸口。舅父,你对我那么好我却杀了你,对不起,我来陪你了…… “不要!”骆平斌快速地跑过去,还是晚了一步,只能接住常乐倒下的身体。 越侯死了、公主自杀是何等的大事,骆平斌需立刻回宫复命。 骆瀚月向他告辞,带着骆汐黛、夏飞乾向侯府走去。 第173章 宴会风云 路上骆瀚月问起常乐在越侯府的行为,骆汐黛努力回想,并未有任何异常。 他眉头紧锁,不明所以。 夏飞乾问道:“你觉得公主刚才的话真实性有多少?” 骆瀚月面色凝重:“没有证据不可妄言。” 夏飞乾撇撇嘴,骆瀚月接着说道:“但是我猜测越侯的死另有原因。” “你说,会不会和这场刺杀有关系?”夏飞乾眯起桃花眼笑得意味深长。 骆瀚月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一个地方了,叹息道:“如果是越侯,确实可以做到对凌嘉城的街道了如指掌,也可以准确拦截巡防营。” “那些武艺高强的刺客是哪里来的?听他们说话似乎不是宁裕国的人,难道勾结了……”夏飞乾笑容加深。 “你们在说什么啊?”骆汐黛不明所以。 骆瀚月叹息一声:“如今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就这样吧。”既然她宁愿一死都要隐瞒这件事情,只要不会危害到其他人,他不会再深挖下去,只是可惜了她……常乐公主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女中豪杰,只可惜没有太多人知道! 这个时候他们都没有想到,常乐之死引起的动荡远远比他们想象得还要严重。 公仲邦震怒,耶律良北让宁裕国给他一个交代,为什么会遭遇刺杀,又为什么会给他们国主一个疯子似的公主。 公仲邦脸色难看至极,还是太子看情形不对说明和亲的公主并不是常乐公主耶律良北方才作罢。 因此事耶律良北在安欣院闭门不出,声称等刺客之事解决方才出府,公仲邦拿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催着京兆府和巡防营尽快抓到所有刺客。 这几日凌嘉城的街道上随处可见巡逻搜查的官兵,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而安欣院内却歌舞升平。 耶律良北随意地坐在披着鹿皮的凳子上,手指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他的正前方有两个异国服饰的女子正在表演着丽罗国特有的舞蹈。 瑞王从后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瑞王忍不住嘴角抽搐几下,整个凌嘉城因为他惴惴不安,他却在这里和舞女嬉戏!想到还要依仗他才能实现自己的计划,假意笑道:“耶律王子真是好雅兴啊。” 耶律良北笑道:“瑞王请坐,欣赏一下我们丽罗国的舞蹈。” 瑞王附和几句,迫不及待地提起了正事:“耶律王子,我们之前说好的……” 耶律王子伸手拦住他,对着周围的人挥了挥手,他们陆续地离开。 他转头看着瑞王笑道:“有趣,凌嘉城的地形图带来了吗?按照之前说好的,在我走的那一日……” 他们二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一阵东风吹过,迎春的花瓣随风越飘越远。 五日过后,倭奴国在凌嘉城的细作全部找到,联络点也被一窝端了。 京兆府审问得知,他们只知道听命行事,只有将军田下松知道情况,可是田下松在追击时已被杀死,宁裕国的内奸一时线索全断。 公仲邦恼怒了很久,最后没有办法找了一个大臣的女儿赐封为长宁公主,让其代为和亲。 时间飞逝,在合过八字、商定好和亲相关事宜后,丽罗国的使团也要离京了,离京前公仲邦盛情款待他们。 因着常乐和越侯的事情,公仲邦最近与静皇贵妃和太子的关系不怎么好,每日留宿在皇后宫中,静皇贵妃和太子时时小心行事。 为了缓和关系,静皇贵妃听从宫女丽希的建议,向圣上提议宫宴时让卢飞白来登台唱戏。 公仲邦想起卢飞白那优美的唱腔点头答应下来,难得地夸赞了一句:“静妃受累操心了,越侯和常乐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你和太子,最近冷落你让你受委屈了。” 静皇贵妃的心中一喜,皇帝终于松口了,忙跪下道:“臣妾不苦,是臣妾没有教导好子女及二弟,让陛下因他们多加操劳,臣妾真是罪该万死。” 公仲邦摆摆手:“起来吧,你能有这个心就好,这次的宴席你就跟着皇后一起参加吧。” “多谢陛下恩典。”静皇贵妃妊敛一礼,脸上露出了笑容,圣上这样做代表不会再因为越侯和常乐的事情迁怒于他们了,太子之位也保住了。 转眼间到了宴席开始的那天。 动人的舞蹈刚刚结束,卢飞白上台唱戏,他唱的是《单刀会》,讲述三国时关羽单刀赴鲁肃所设宴会,最终安全返回的故事。 卢飞白的唱腔细腻,清脆悦耳,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单刀会》很快唱到第四折,关羽行至江中,慷慨高歌。 卢飞白手袖翩飞,身形晃动,渐渐靠近公仲邦的位置。 眼看距离近了,他的眼神变得凌厉,高喊一声:“昏君去死!”他拿着一直挥舞的宝剑向公仲邦刺去。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得愣在当场,眼看那把剑就要刺入公仲邦的胸口,一个酒杯远远地掷来,“当啷”一声打在了剑刃处。 只可惜出手匆忙又离得远后力不足,只是让剑偏了一下方向,仍是刺入了公仲邦的腹部。 骆在全扔出酒杯的同时飞奔而来,与反应过来的王括一起制服了卢飞白。 “太医,快宣太医!”太子捂着公仲邦的伤口,怒喝道。 大殿上乱作一团,公仲邦两耳嗡嗡地什么都听不见,他感觉身体的温度随着血液的流失逐渐降低,他撑起最后的力气抬起头狠狠地瞪向傻愣着的静皇贵妃,都是这个女人的错! 他指着静皇贵妃,用尽力气喊道:“你这个毒妇,你是想谋害朕吗?” 这时一个笑盈盈的声音响起:“有趣,真有趣,宁裕国的这场宴会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啊。” 不好,太子心中微惊,忘记他了,让他看到宁裕国这些丑事,恐怕会让丽罗国小瞧了他们。 他很快冷静下来,转身笑道:“这只是一件小事,耶律王子不用在意,来人,将王子带下去休息。” 耶律良北笑吟吟地说道:“这出好戏还没有结束,恐怕本王还不能下去休息。” 第174章 渔翁得利 耶律良北举起双手拍了三下,二十多个侍卫打扮的人冲了进来。 他慢悠悠说道:“今日你们还是一起留下来吧。” “耶律良北,你要干什么?”太子的神色凝重。 “这不是很明显吗?”耶律良北始终面带笑容,“你们还是放弃抵抗吧。” 瑞王这时站出来说道:“公仲嘉茂你这个狼心狗肺之徒,我早就看出你有谋朝篡位的狼子野心,朝中大多是你的亲信,我迫于无奈只得与耶律王子合作,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太子皱眉道:“瑞王,你竟然与外邦合谋逼驾谋反?” “莫要小人先告状,谋反的人是你!你知道父皇最近对你恩宠不复以往,害怕父皇撤下你的太子之位,所以设计了今日的刺杀,都知道卢飞白是静皇贵妃引进后宫的,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瑞王大声质问道。 听完瑞王的话,众位大臣低声议论起来,有的已经相信了瑞王的话。 太子的瞳孔微缩,是他们设计了这一切:“你莫要信口雌黄,我已是太子,母后何须如此?谁都知道卢飞白是母后推荐给父皇的,母后岂会自寻死路?” “还不是你早已想好了这套诡辩之词,等父皇一死,你可以趁机接掌皇宫,到时候谁还敢有异议?多亏我早就发现了你的狼子野心,与来访的耶律王子合作才不致让你发现!”瑞王恶狠狠地说道。 “拿下!”耶律良北丝毫不废话,直接下了命令。 英武殿内刀枪剑影,兵器相接,金属碰撞的声音令人胆寒。 骆侯等人终究寡不敌众,在太子因保护公仲邦胳膊被刺了一剑之后,他们被抓了起来。 瑞王得意洋洋地越过太子走到公仲邦面前,假装关切地说道:“父皇,你受伤严重吗?儿臣救驾来迟了。” “太医呢,快传太医!”他回头冲着一旁的侍卫喊道,侍卫忙跑了出去。 还不能让公仲邦死了,他死了自己继承皇位就名不正言不顺,要让他亲自册封自己为太子,以他的身体也撑不了几天了,到时候皇帝之位还不是唾手可得,哈哈。 他越想越开心,脸上渐渐带上了笑意。 突然他感觉腹部有一股凉凉的感觉,然后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去 ,一柄剑自他的后方刺入,他挣扎着回头,看清后面的人时不敢置信地说道:“你……” 安王用力地把剑拔了出来,看着他缓缓滑落的身体冷哼一声:“身为宁裕国的皇子岂可与外邦合谋?” 他拿剑指着耶律良北斥道:“耶律王子你真当我不知道你与瑞王这逆贼的图谋吗?我早已通知了御林军和巡防营的人,现在他们正守在外面,你以为你们能逃脱吗?” 耶律良北的眼神变了变,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拍手笑道:“有趣,真有趣,本王也是受瑞王之托诛杀宁裕国的叛徒而已,说到底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本王并不想参与,既然你们不欢迎本王,本王离开便是,反正和亲事宜已经敲定,本王的任务也完成了,明日一早本王便离开。” 说着他转身向外走去,他带来的侍卫放下手中的刀剑,跟在他身后离开,他打赌宁裕国不会对他动手,宁裕也不想就这样挑起两国纷争。 走出大殿,他脸上的笑容收起,可惜搅浑宁裕的计谋失败了,宁裕国等着,本王日后一定会带着千军万马踏平这里。 御林军和巡防营的人看着他们走出来面面相觑,没有指示他们也不好动手,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丽罗国的一行人大步离开。 这时英武殿内的气氛仍是紧张兮兮,太医终于来了,给公仲邦检查完叹了一口气:“万幸没有伤中要害,只是陛下身体本就不好,如今需要卧床修养一段时日了。” “父皇,你安心休息,这里交给儿臣处理即可。”安王忙道。 骆侯忙道:“陛下,卢飞白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是不是太子与静皇贵妃谋朝篡位还不能妄下定论,但是微臣观太子往日行径,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太子连忙喊冤叫屈,太子一派的大臣也纷纷求饶。 瑞王一派的大臣低着头不敢言语,有些早已被安王收买则替安王说着话。 英武殿众说纷纭,皇后在刚刚的变故中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站起身怒喝道:“你们都住嘴!安王,你竟敢杀了你的兄长!”她虽不是瑞王的生母,但是十几年的哺育相伴之情,她早已把昊英当作了自己的孩子,瑞王妃更是她从自己的宗嗣中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昊英对自己一向很是尊重孝敬,安王怎么能杀了他! 安王拱手叹道:“皇后娘娘,瑞王叛国儿臣只能大义灭亲了。” “你……你……”皇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看了眼争论不休的朝臣,又看了眼失血过多昏过去的皇帝,心中一凛,她要为昊英报仇! 她转头看向仍被押解的太子,扬声道:“本宫认为太子谋朝篡位之说实在是可笑,太子素来勤勉,对本宫也礼仪周全,不像是个会杀父篡位的阴狠之人,此事或有蹊跷,不如把本案交给大理寺审问如何?” 安王一愣,没想到皇后会帮助太子,是自己杀瑞王之故吗?不过就算她临阵倒戈又有何妨,根本影响不了大局,他还有后手。 王朗立刻应声道:“微臣定不辱使命。” “等一下,这件案子牵扯重大,为保稳妥,儿臣提议三司会审。”安王一字一句地说道。 众位大臣闻言纷纷附和,皇后见状也就应了下来。 这次的谋反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开始,平平静静地结束了。 翌日安王独自在承安门送别丽罗国使团,耶律良北与他客套地说笑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在他走后,安王摇着折扇笑得意味深长。 第175章 形势危急 当晚,凌嘉城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都听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丽罗国使团遭人伏击无一生还。 当然这些不在骆瀚月的管辖范围内,他如今在刑部的监牢内,面前坐着卢飞白。 卢飞白身上血迹斑斑,低着头一动不动,似乎晕过去了。 “卢飞白,你受何人指使刺杀圣上?”骆瀚月直接问道。 卢飞白抬头鄙视地看了一眼骆瀚月,冷哼一声:“那个昏君该死,你们不要枉费心机了,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我只恨没有一剑捅死那个昏君!” 骆瀚月静默片刻,又问道:“你与圣上到底有何恩怨?” 卢飞白静默不理。 骆瀚月继续问道:“你无论说与不说,都是死罪难逃,只是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里面的冤屈故事,他们只会觉得你弑君罪大恶极,是逆贼,既然你想带着这个秘密长埋地下本官也不好强求。” 说着他转身向外走去。 “等一等。”与他预料一致,卢飞白忍不住了。 卢飞白表情变得愤恨:“我娘是怀川王的侍妾,二十年前夺嫡之战何等得惨烈,如今的昏君当年是何等得残暴,多少皇子亲王被赶尽杀绝,呵,表面上不杀无辜侍妾而是流放到宁古塔,其实早已安排衙役半路上杀光所有侍妾,我娘当时已身怀六甲,那些狗杂碎贪图这些侍妾的美貌,在杀死之前把她们给玷污了,我娘为了我的安危假意顺从,在衙役为所欲为的时候趁机拿过他的刀刺死了他,然后趁乱逃走了。” 卢飞白的眼神越发得愤怒:“她一个弱女子艰难地把我养大,十一年前终是因为劳累过度……我娘从小就告诉我这血海深仇,让我一定要报仇,公仲邦这个昏君暴君才是最该死的!” “是谁助你接近圣上的?”骆瀚月对于那段往事也是唏嘘不已,可是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先解决现在的当务之急。 卢飞白唇边挂着讥诮的笑意:“你们不都知道我是由静皇贵妃引入皇宫的吗?” “静皇贵妃一直待在宫里并不知道凌嘉城中有你这号人物,是身边宫女丽希介绍才引你进宫的,这次也是丽希提议才会让你在宴会上表演,如今圣上被刺,丽希突然失踪,背后一定另有主谋。”骆瀚月淡淡地说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是静皇贵妃招我入宫的。”卢飞白笑得得意。 见他一意为幕后之人遮掩,骆瀚月也没有办法,叹了口气离开了。 太子与静皇贵妃被关在宗人府,骆瀚月以大理寺的名义去过一次,他们没有受到什么为难。 如今圣上还在昏迷之中,整个皇宫由安王霸占着,要不是皇后与太子阵营的人联合对抗,安王早已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瑞王的人有一些已经投靠了安王,有一些则跟随皇后支持太子,宁裕国的朝廷混乱不堪。 在这样艰难的时候,数封加急快报先后入京。 丽罗国的大军抵达宁裕国南境,丽罗国国主要为他的亲侄子报仇! 南湘军大败,兖州失守,请求驰援! 两日后圣上终于醒了过来,众朝臣嚷嚷地跪在屋门外为静皇贵妃和太子求情,气得圣上又晕了过去。 圣上再次苏醒,一连下了四道圣旨。 骆在全任主帅,骆平斌任大将,率军十万赴南境抗击迎敌。 安王暂代太子之职监国。 褫夺瑞王亲王称号,一应用度礼遇随减。 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三司会审,侦破卢飞白行刺之案。 这些圣旨,几家欢喜几家愁。 骆府众人忧心忡忡地在承安门送别骆在全和骆平斌,骆汐黛泪眼朦胧地千叮咛万嘱咐:“爹,大哥,你们一定要多加保重。” 骆在全笑呵呵地说道:“黛儿放心吧,爹一定会早日得胜归来。” 骆汐黛重重地点点头,骆平斌看了眼身后频频往这边看的辛元良笑道:“辛校尉,这一别好久都不能见到了,你也来告别一下吧。” 辛元良脸一红,慢慢挪步过来,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骆汐黛指了指一旁松树说道:“我们到那里说话。”说着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走了过去。 辛元良跟过去,静默片刻,说道:“我们孤男寡女孤身相处于理不……” “你只想和我说这个吗?”骆汐黛打断他的话,气呼呼地说道。 辛元良局促地搓了搓手指,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骆汐黛气呼呼地一跺脚,这个迂腐的木头! “我还有半个月就要过生日了,你们奔赴战场一来一回肯定赶不回来,你不如早点把礼物送给我吧。” 辛元良一愣,真的在身上到处摸索起来,可是为了行军打仗方便身上并没有放什么可以拿来送人的东西。 骆汐黛指着他的脖子说道:“我上次见你脖子上有一块玉佩,不如就把它送我吧。”也是留一个念想。 辛元良下意识地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愣愣地站在那里。 “怎么?你不愿意吗?”骆汐黛叉腰冷哼一声。 “不……没有。”辛元良慢慢地摘下玉佩递给骆汐黛,嘴唇蠕动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仍是没有开口。 骆汐黛小心地戴在了脖子上,故作严肃地说道:“这个我替你保管了,等你回来后记得拿生日礼物来侯府找我交换,所以你一定要早点打胜仗回来。” 辛元良点点头,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回过了头,骆汐黛站在原地注视着他,那双晶亮的眸子里蕴藏着点点水光。 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玉佩……不用还了,那是我家祖传的玉佩,我娘让我给未来媳妇的,你……好好保管。”说着他大踏步地离开,再也不回头。 骆汐黛闻言愣了下,继而大喜,他终于承认心中有自己了,她抬手摸着脖子上的玉佩,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 送别骆在全等人后,骆瀚月和夏飞乾马上回到大理寺,紧锣密鼓地侦查案件。 凌嘉城,常宁王府。 安王笑呵呵地端起酒杯:“多谢皇叔相助,侄儿才能一切顺利。” 常宁王公仲崇笑眯眯道:“阳舒,我与你甚是投缘,平日聊天见你抱负远大,你如果当上皇帝实在是宁裕国之幸啊。” 说着他转头看向下首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笑呵呵地说道:“这是王老的计谋,王老应记一大功。” 男子摆手笑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是谋士的本分,王爷客气了。”随着他身体的晃动,可以看出他的左臂处空空如也。 第176章 线索中断 调查了三日,弑君案还没有任何进展的时候,卢飞白死了。 骆瀚月和夏飞乾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去了刑部,刑部仵作已经检验过了,是卢飞白自己撞墙而死。 离开刑部,骆瀚月忧心忡忡:“卢飞白已死,一定要尽快找到丽希。” 当天丽希就找到了,只是…… 田崇拱手说道:“骆少卿,我们在城外不远的河中发现了丽希的尸体,已经送到仵作房让冯仵作检验。” 夏飞乾的眉头一皱,怎么会这样? 骆瀚月紧抿薄唇,立刻去了仵作房,夏飞乾忙跟上去。 冯仵作知道案子紧急,边验尸边解说起来:“尸体的衣袖中发现了粉色的花瓣,这是阴柳开的花,也叫柽柳,我在凌嘉城内没有见过这种柳树。” “她的腹部有刀伤,指甲里没有泥土,耳中无有充血的情况,所以我判断是被刺死的,死了七八天的时间了。” 夏飞乾拿起那朵花看起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骆瀚月眉头深锁:“七八天?静皇贵妃最后一次见她是圣上遇刺的当天早上,那是七天前,也就是那天她就已经死了吗?卢飞白、丽希都死了,居悠然戏班的其他人对于卢飞白刺杀圣上的事情毫不知情,如今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夏飞乾看他难受,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作案一定会留下证据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侯府众人都忧心忡忡却又不想让对方担心,互相强撑着笑闹几句,夏飞乾看着他们,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吃饱饭,夏飞乾去了清乐坊。 潘小蕊见到他很是高兴,夏飞乾正色道:“潘姑娘,又要麻烦你了,这些日子来你们这里的达官贵人有没有聊起过皇宫内的事情?” 潘小蕊点点头:“有。”她早已猜到夏飞乾需要这些,把这几日来清乐坊的官员说过的话都偷偷记了下来,她找来本子递给夏飞乾。 夏飞乾谢过,看着潘小蕊笑意盈盈的模样,问道:“我听小厮说最近总有一个叫赵武涛的人来找你?” 潘小蕊的脸颊染上了红晕:“是的,赵公子家里是做脂粉生意,他们家脂粉不错我经常去买一来二去地就熟悉了,他们店来了新货他就送来让我试用。” 看着她这羞怯的模样,夏飞乾心里明白了三分:“他人怎么样?” 潘小蕊抿嘴笑了笑:“赵公子为人善良,待人彬彬有礼,是个好人。” “好,你要是想离开提前和我说一声,”夏飞乾很是高兴,“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你要是有了好的归宿我一定要给你备份厚嫁妆。” 潘小蕊羞赧地点点头,默认了夏飞乾的话。 回到侯府,夏飞乾看到骆瀚月站在院中的池塘边。 他走过去,池塘里的荷叶上趴着两只依偎在一起的乌龟,他们一动不动已是睡熟了。 骆瀚月感受到他的气息,感叹道:“还是当一只乌龟好,无忧无虑地。” “是啊,池小月和河小乾可比我们幸福多了,”夏飞乾也感叹一句,接着把本子上看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依大臣所言,安王原先假意与瑞王合作,利用瑞王助他登上皇帝的宝座,我想起来在哪里看到过阴柳开的花了,瑞王府的院子中就有,我之前无意中见过。” 骆瀚月看了他一眼,没有问他何时独自去过瑞王府,点头道:“丽希果然被瑞王收买了,可是我们没有证据,看来明日要去瑞王府走一趟了,天色不早,早点休息吧。” 瑞王府的匾额早已换成了二皇子府,门上还挂着白幡,前几日瑞王府举办了丧事,门前冷落车马稀,与当初时不时有人来拜访的时候判若两时。 夏飞乾敲了许久的门,方才有下人来开门,是个老伯:“你们找谁啊?” 骆瀚月拿出腰牌:“大理寺查案。” 老伯领着他们向里边走去,院子里的地上堆满了落叶,花草也杂乱不堪,一片荒凉。 夏飞前和骆瀚月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想到几日不来,二皇子府竟成了这副样子。 他们在前厅坐了片刻,二皇妃方才缓缓地走来,她比他们前几日来上香时见到时更消瘦了 。 二皇妃见到他们妊敛一礼:“见过两位大人,上次昊英出殡,还要多谢两位大人相助。” 骆瀚月忙还礼:“下官惶恐,皇妃还是要多注意身体,逝者已矣,不要过于劳神。” 二皇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情忧伤:“我明白,我一定会好好抚养我和昊英的孩子长大。” 说着她的眼眶中又蓄起泪水,她平静了下心神,问道:“听说二位大人是来查案的,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二位大人的?” 骆瀚月说道:“你们府中是不是种有柽柳,也就是阴柳?” “有几棵,就种在喜缘池旁。”二皇妃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问这个,露出疑惑的神情。 “请皇妃找人带我们去看一看。”骆瀚月说道。 二皇妃虽然疑惑还是照办了,还是那个老伯带着他们去的。 老伯似乎年纪大了,总想找人说话,一路上不停地说着:“唉,瑞王倒台之后,那些丫鬟小厮见情况不对都想跑,夫人心善,把卖身契给了他们,最后偌大的瑞王府就剩我们几个在这里待了很多年的人了,过几天夫人也要回娘家了……” 说着话他们走到了喜缘池,骆瀚月看着地上粉色的小花问道:“从瑞王死那天到现在,这里有人打扫过吗?” 老伯叹息一声:“瑞王死之后府里人心就乱了,怎么会有人认真打扫呢?” “多谢。”骆瀚月说完,与夏飞乾耳语几句,走到最近的那棵柽柳旁检查起来。 第177章 真相大白 等他走到第二棵柽柳旁,真的有了发现。 “飞乾快来,”骆瀚月喊道,“这里有一滩血迹。” 夏飞乾忙跑了过来,血迹已经干枯,呈黑色,看起来在这里很久了。 “我们在周围继续找找,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骆瀚月提醒道。 他们从这里向周围延伸仔细地查看着,地上的落花被他们小心地清扫到一旁。 夏飞乾在池塘边又找到一块手帕,手帕上绣着一池莲花,右下角有一个“丽”字。 至此再也没有任何发现,骆瀚月看着老伯问道:“老伯你知道这滩血迹是怎么来的吗?” 老伯疑惑地摇着头:“怎么会有血迹呢?” “宫中的护卫还在吗?”夏飞乾问道。 “差不多都走了,只有李护卫忠心耿耿一直留在这里保护夫人。” “那他现在在哪里?带我们去见一下他。” “今日是老爷的头七,他一直守在灵堂,两位大人跟我来吧。” 他们走到灵堂的时候二皇妃也在,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守卫在她的身后。 老伯指了指男子说道:“他就是李护卫。” 骆瀚月走进灵堂先行跪拜,拜完看向二皇妃:“二皇妃,我们要带李护卫去大理寺走一趟,有案子需要他协助。” 二皇妃神情悲伤地看了李护卫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叹息一声:“我没有李护卫的卖身契,你们问他吧。” 李护卫冷着脸点点头:“好,我跟你们走一趟。” 走出府门,骆瀚月与夏飞乾默契地走在李护卫一左一右,李护卫冷笑两声:“你们不用如此防备,我不会逃走的。” 到了大理寺,夏飞乾带他去了戒律堂。 骆瀚月找到田侍卫,把进宫腰牌和手帕给他,对着他吩咐几句,他立刻领命而去。 随即他也去了戒律堂,夏飞乾正在审问李护卫。 李护卫冷哼一声:“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夏飞乾表情严肃:“在二皇子府发现的血迹和手帕你又如何解释?” 李护卫强硬道:“不知道。” 骆瀚月走到夏飞乾身边说道:“到午膳时间了,我们吃完再审,走吧。”说着他拽着夏飞乾走了出去。 等出了戒律堂,夏飞乾困惑道:“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到饭后再审?” 骆瀚月叹气道:“我们还不能确定手帕就是丽希的,我已经让田侍卫拿着手帕去宫中找宫女辨认了,下午就能有结果,等结果出来再审不迟。” 午膳后不久田侍卫就回来了,也带来了他们意料中的好消息,骆瀚月笑道:“提审李护卫。” 李护卫见到他们丝毫不慌,冷着脸一言不发。 骆瀚月拿出手帕说道:“经宫女辨认这块手帕就是丽希的,你说不认识丽希,这块手帕为什么会出现在瑞王府?” “不知道。”李护卫仍是不肯说。 骆瀚月说道:“既然你不知道,二皇子已死,也只能叫二皇妃来问一问了,可怜她身怀六甲,还要辛苦来大理寺一趟。” “你……”李护卫的脸色一变。 骆瀚月继续劝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说,你想保全二皇子最后的名声,你很忠心,但是此事已经瞒不住了,只要找回二皇子府中的那些丫鬟下人,总有人看到丽希去过二皇子府。” 李护卫的神情变了几变,终于叹了口气:“我说,主子无意中听到卢飞白酒醉后说起与圣上之间的仇恨,本想抓起来却被安王劝下,后来主子查到丽希的爹欠了赌坊很多钱,借机收买了她,让她诱导静皇贵妃引卢飞白入宫,促使卢飞白刺杀圣上来嫁祸太子和静皇贵妃,那日丽希来府中要钱,我听从主子的命令杀了她,并把她抬到城外的河中抛尸。” 真相终于大白,可以还太子和静皇贵妃的清白了,骆瀚月心中却没有放松的感觉。 夏飞乾看着他直到走出戒律堂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疑惑道:“你怎么了?案子破了你不应该很高兴吗?” “我听闻卢飞白酒量极佳,想要刺杀圣上这件事情应是绝密,卢飞白会因喝醉了酒就说出来吗?”骆瀚月缓缓地说出心中的疑问,“又恰好被二皇子和安王听到。”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安王的手笔?”夏飞乾立马明白他的意思,“确实可疑,二皇子已死,卢飞白何必再为其遮掩,也就是说幕后另有真凶。” 骆瀚月的眉头深锁:“安王与圣上是父子,卢飞白想要刺杀圣上,他如何确定安王一定会帮他?卢飞白真的是自杀吗?我感觉这背后有一个更大的阴谋。” 骆瀚月陷入了沉思,没有注意到夏飞乾的脸色突然变了变。 他们把审问的结果禀报王朗、左青肃、马文斌三位大人,三位大人对他们连连夸赞。 看着三位大人整理卷宗,骆瀚月和夏飞乾拱手告辞。 已经是散值的时间,夏飞乾沉思良久,对骆瀚月说道:“阿月儿,你自己回侯府吧,我有个地方要去一趟。” 骆瀚月点点头,看着夏飞乾飞快地远去,他一直都知道夏飞乾有事情瞒着自己,刚才夏飞乾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也看出来了,但是他相信夏飞乾,他愿意等夏飞乾主动告诉自己。 第178章 接连噩耗 凌嘉城,常宁王府。 常宁王与安王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他们心情很好,左青肃听他们的命令杀死卢飞白,丽希也早已被二皇子杀死,他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多谢皇叔鼎力相助,侄儿感激不尽,”安王摇着折扇笑道,“等侄儿登上皇帝的宝座,一定奉皇叔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常宁王连连摆手:“阳舒侄儿折煞我了,我只对诗酒感兴趣,帮你也是看你身怀经韬纬略,不必挂怀。” “哈哈,皇叔真是太谦虚了,”安王的眼中精光一闪,假装随意问道,“说来侄儿很是好奇,皇叔是如何让刑部尚书听从你的命令的?” 想套我的话?常宁王心中冷笑,面上叹息一声:“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早年他上京赶考丢了盘缠,在京城中要饭被我碰到,我好心给了他些银两,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记得这份微不足道之恩。” “皇叔这是心善有好报啊。”安王放下心来,连声夸赞。 两个人又笑呵呵地闲聊起来,突然屋门“嘭”的一声被一脚踢开,两人转头看去,一道人影逆光站在门口。 下人在后面气喘吁吁:“老爷对不起,他翻墙进来的,非要找老爷,小的拦不住……” 待看清来人,常宁王摆摆手:“无妨,你下去吧。” 安王摇着折扇,狐疑地看看常宁王,又看看来人,似笑非笑地道:“哪儿阵风把夏校尉给吹来了?夏校尉不走正门来此何事啊?” 夏飞乾不理会他,怒视着常宁王:“卢飞白是你安排的吗?” 常宁王笑呵呵地说道:“夏校尉消消气,来人,给夏校尉斟茶。” “不用了,”夏飞乾脸色依旧难看,“我自会去禀报。”说完,他就如来时一样飞快地走了。 安王笑眯眯道:“没想到皇叔与夏校尉也认识,皇叔朋友真多啊。” 小狐狸,常宁王暗自腹诽,表面笑呵呵地:“哪里,他是我老家表亲,来京城前老家人托我照顾他,谁知道他心高气傲自己投了骆侯门下,唉,孩子大了管不了啊。” 安王也不知道信了没有,点头附和起来:“是啊,想要自己闯荡无可厚非。” 两个人默契地不再提刚才的事情,各自心怀鬼胎地聊起来。 翌日早朝时,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一起上了奏折,卢飞白一案终于真相大白,在众臣的压力下,安王无奈只得宣布太子和静皇贵妃无罪释放。 时间飞转,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两个月过去,南境的战斗也进入尾声。 接连几封快报入京。 骆帅与骆将被人下毒,三战时强撑病体上阵杀敌,一番浴血奋战成功打退敌军,骆帅与骆将却不幸殒身。 丽罗国三战不利,退回本国。 兖州光复。 此噩耗一出,侯府一片哀伤。 半个月后,辛元良、李铭、王刚抬灵回来,两口棺椁摆到侯府的院中,他们扑通一声趴伏于地,大哭起来:“末将无能,没有保护好骆帅和骆将,请责罚!” 叶谷兰看着两副棺椁,伤心过度晕了过去,骆汐黛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的身体随着一起摔在了地上。 骆瀚月忙让丫鬟与骆汐黛一起扶叶谷兰回房休息,又找人去请大夫来,忙作一团。 府中众人看着两副棺椁,低声啜泣起来,他们虽是下人,侯爷和夫人、公子和小姐对他们都很好,没想到好人不长命…… 朱静婉仿佛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她怔怔地走到灵柩前,待看清棺椁里的人之后,两行眼泪方才慢慢地滑落。 她抬手轻轻地抚摸骆在全冰冷的脸庞,想起他生前的音容笑貌,潸然泪下道:“侯爷,我本来只是一个卖身葬父的小丫头,是夫人心善救了我,又带我来这侯府认识这么好的侯爷,夫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担心我无依无靠让侯爷以平妻的身份娶了我,是侯爷和夫人给了我一个家,为什么好人却没有好报!” 她几度哽咽说不下去,顿了顿她抬头环视一圈,略带欣慰地看向骆在全:“侯爷,月儿、黛儿都长大成人,我们也可以放心了,只是可惜斌儿和谷兰……” 她说到这里,涕泗横流:“全,原谅我的自私,就让我随你去吧,碧落黄泉我们做个伴儿。” 骆瀚月这时才反应过来不对,大声喊道:“不要!” 可还是晚了一步,朱静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在棺椁之上,用尽了全力,血瞬间流了出来。 骆瀚月奔过去抱起朱静婉的尸体,悲愤交加大哭起来:“娘亲,爹,大哥,你们为什么都要离开我!” 夏飞乾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哽咽道:“你还有我,还有黛儿,还有整个侯府的人陪伴,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 之后的三天骆瀚月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地,灵堂多亏了夏飞乾的帮忙才得以布置妥当,好多人过来安慰他们,他呆呆地跪在灵堂前,机械地回应着。 三日后出殡,他将爹、他的娘亲和骆汐黛骆平斌的娘亲葬在了一个穴位里,想必他们也愿意在地下长相厮守。 叶谷兰这三日一直没有离开过床铺,三日前她晕倒后被大夫查出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只是心情起伏太大,胎儿不稳,骆瀚月用一句话让她乖乖卧床休息:“大嫂,你要保护好你和大哥的孩子。” 辛元良三人早已将下毒之人抓获,是军队伙房里的人,叫钱宏乙,已经在军队待了两年,抓到他后他还想服毒自尽,是辛元良眼疾手快地抢下了毒药。 人一直被关在军队中,李铭三人轮流看押,唯恐再出现任何意外,只是他不肯说出幕后指使之人。 出完殡,骆瀚月看着偌大的侯府明白自己必须振作起来,他强撑着精神去见了钱宏乙。 夏飞乾这几日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见他要去见下毒之人,坚持跟了去。 第179章 背后隐情 钱宏乙在军营的牢房中待着,浑身血淋淋地,辛元良走上前摘下他口中的布条。 骆瀚月深呼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想扑上去杀了他的冲动,一只手伸过来放在了他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上。 不用看他都知道是谁,他的心慢慢安定下来,幸好有夏飞乾一直陪着自己。 他正色道:“你为什么要给骆帅和骆将下毒?” 钱宏乙不惧地看着他们,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辛元良上前一脚踹到他的身上,怒斥道:“你到底说不说?” 骆瀚月制止了他的举动,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军队报名都要核实个人信息对吗?” 辛元良立刻明白过来:“我带你们去看。” 军队里的文书记载钱宏乙是京城人士,家在西街759号,几人连忙赶去。 西街759号关着门,他们询问周围的人得知西街759号住着一家三口,两年前搬走了。 两年前正是钱宏乙进入军队的时候,骆瀚月又问道:“你知道他们老家是哪里吗?” 邻居老伯沉思良久,摇摇头:“不记得了。” 骆瀚月有些失望,夏飞乾提议道:“要不从钱宏乙的身份查起?为什么幕后之人会选择他去骆帅营里做内奸呢?” 骆瀚月的眼睛一亮:“飞乾说得对,或许他的身份会有什么线索。” 他们又立刻赶去了京兆府,郭缙听闻来意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一直敬佩骆侯和骆营将的为人,可恨……只要能查清他们的死因,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地尽管告诉我。” “多谢。”骆瀚月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这些日子他真的受到了很多的帮助,尤其是飞乾,一直陪着他,毫无怨言。 他们来到文书室,里面存放着凌嘉城内所有人的资料,军队文书记载钱宏乙是申德五年二月初三出生,他们找到那一年的记录看起来。 半炷香的时间他们就找到了钱宏乙的资料,看完资料骆瀚月、夏飞乾和辛元良愣在当场。 钱宏乙的爹钱顺是京城安寿堂掌柜,娘亲元喜是虞贵妃身边的宫女,虞贵妃就是安王的亲生母亲。 “难道这次的事情又是安王的手笔?都是我的错……”骆瀚月此刻只觉得满腔悲愤不知从哪里开口,就为了那可笑的党争,就要残害忠良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与太子交好,是自己害了爹和大哥,安王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我…… 夏飞乾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不对,不顾辛元良在场,立刻用力地抱住了他:“阿月儿,侯爷和大哥一生勤勤恳恳为国为民,安王此人心狠手辣,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不屑与安王为伍的,安王想要谋权篡位必然会针对不是他阵营的人,你莫要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有他在骆瀚月感觉很安心,骆瀚月擦掉溢出的泪水,心情渐渐平复:“钱宏乙宁死不肯出卖安王是因为他忠心耿耿吗?” 夏飞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钱宏乙的老婆和孩子。” “我找人去钱宏乙的老家看一看。”骆瀚月说道。 夏飞乾马上接道:“我们去安寿堂。” 辛元良看着骆瀚月在夏飞乾的怀抱中渐渐稳定心神,又看到他们两人颇有默契地你一言我一语安排了后面的事情,自己完全插不上话,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些什么,他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如今最重要的是查清骆帅和骆将的案子。 他们去安寿堂之前骆瀚月回了一趟侯府,他找到赵彦吩咐了一声,赵彦马不停蹄地走了。 安寿堂在凌嘉城的东南角,离西街759号很近,他们去的时候安寿堂大门紧闭。 辛元良敲开安寿堂旁边酒肆的门,是一个老伯开的门。 骆瀚月好声好气地问道:“老伯,你知道安寿堂钱大夫去了哪里吗?” “钱大夫啊,他和夫人两年前就回老家了。”老伯说道。 又是两年前,骆瀚月谢过老伯,他们一起往回走。 骆瀚月皱紧眉头:“他们都是在两年前离开的,会有这么巧吗?” “或许他们没有回老家,而是被关起来了?”夏飞乾与他想到了一处。 辛元良也明白过来:“安王抓住他们来要挟钱宏乙,让钱宏乙不得不听命于他,这样钱宏乙就算被抓为了自己的妻儿和爹娘的性命也不会出卖安王。” “这就难办了……”骆瀚月叹息一声,只要安王手里有这四个筹码,钱宏乙就不会说出实情,怎么办呢? 夏飞乾提议:“明晚暗探安王府如何?” 骆瀚月摇了摇头:“这个办法我刚才有想过,太过危险了,不行!” “放心,我武功很高的,他们发现不了我,就算发现了我也能逃得掉,”夏飞乾郑重地说道,“阿月儿,我已经想好了,不会有任何差池。” 骆瀚月转头看向他,目光同样坚定:“不行。” 他们两个人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辛元良出来打圆场:“我想安王不在府里,府里的守卫会放松一些,不如明晚想个办法让他离开府里,再趁机溜进去,如何?” 夏飞乾笑着拍了一下辛元良的背部:“你这个主意好,就这么说定了。” 骆瀚月静默片刻,终于点头同意:“好,我去求太子帮忙。” 说做就做,第二日骆瀚月一早进宫找了太子,太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第180章 邮驿寄信 太子握着骆瀚月的手叮嘱道:“瀚月,我们两个人之间无需客气,有什么需要帮助地尽管来找我,以后……侯府就靠你了,我知道你不容易,我一定会帮你。” 骆瀚月觉得有些别扭,这还是太子大婚后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沉默了一下道:“多谢太子。” “吱呀”一声,太子妃吴迎蓉推门走了进来,太子下意识地松开手。 吴迎蓉看到他们两个人亲密的动作愣了愣,继而温婉一笑:“妾身不知殿下有客,失礼了。” 太子摆摆手:“无妨,这位是大理寺少卿骆瀚月。” 吴迎蓉妊敛一礼:“一直听殿下夸赞骆少卿,今日得见确实名不虚传。” 骆瀚月连忙回礼:“下官拜见太子妃,太子妃谬赞了。” 吴迎蓉笑了笑,转头看向太子:“今日天气闷热,臣妾做了桂花莲子羹,请殿下尝尝。”说着,她舀起一勺递到太子的嘴边。 太子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骆瀚月,低头吃下,连连赞道:“迎蓉的手艺比御膳房的厨师好多了。” 看着他们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骆瀚月的心中竟没有丝毫波澜,只是下意识地想起那次夏飞乾端着碗喂自己时的场景,他摇摇头摆脱杂乱的想法,低头拱手道:“下官还有案子要查,就先行告退了。” 看到我们亲密瀚月是不是心里难过?太子微皱眉头,也不好多说什么:“瀚月放心,今晚你就按计划行事。” 骆瀚月谢过大踏步地离开,在他走后吴迎蓉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凌厉,就是他总是被太子提起,太子每次提起他眼神都会变得温柔许多,哼,太子是自己的! 她抬头看向太子时又换上笑颜:“殿下,你再尝一尝。” …… 骆瀚月回到侯府马不停蹄地安排相应的事情,夏飞乾听闻他的想法后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行。” 他见骆瀚月还想坚持,立刻说道:“我知道你轻功好,假如被人发现我自己一人更方便脱身,退一万步讲,就算我被抓住,你在外面才能救我啊。” 骆瀚月犹豫片刻,点头道:“我在府外接应你。”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到了西时二刻,这是太子与他们约定的时间。 他们两人乔装打扮来到安王府外,为了不连累他人,他们谁都没有告诉。 骆瀚月对着夏飞乾叮嘱再三,夏飞乾桃花眼微眯,笑得开心:“阿月儿这么关心我啊,放心,我不舍得留阿月儿一个人在这世上的。” 出乎他的意料,骆瀚月这次没有生气,而是认真地看着他:“好,我等你。” 皎洁的月光下,骆瀚月那副真诚的模样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他想要抱住骆瀚月吻住那双温柔的嘴唇,骆瀚月的心里是不是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可是还有正事在等着他,他克制住自己的情感,深深地看了一眼骆瀚月,转身跳进了安王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骆瀚月焦急地在安王府西侧的院墙边来回踱步,一个半时辰过去了,飞乾怎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事啊?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一道人影翻墙出来,骆瀚月停住脚步凝神看去,是夏飞乾。 夏飞乾看着他失落地摇摇头:“我找遍府中所有的房间,一无所获。” 骆瀚月安慰道:“你平安就好,回去再商量。” 他们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回了侯府。 翌日赵彦回来了,带来了一个意料中的消息,钱宏乙的爹娘亲和妻儿都不在老家。 那会在哪里呢?骆瀚月皱起眉头。 “会不会在安王名下的产业里?”夏飞乾说道。 “那查起来就犹如大海捞针了,”骆瀚月紧皱眉头,理顺着所有线索,“你说钱宏乙是如何确定他的家人还活着的?” 夏飞乾顺着他的思路说道:“他经常能收到家人写的家书?” “我记得凌嘉城中有十个邮驿,我们三个人分散去调查,要注意问的方法,不要让他们发现端倪。”骆瀚月沉思片刻说道。 赵彦拍着胸脯保证道:“公子放心,属下一定不负所托。” 骆瀚月依照记忆,把十个邮驿的位置说出来,三个人每人划定几个,计划就这么制定了。 翌日一早三人乔装打扮一番离开了侯府,骆瀚月去了城西的那四家邮驿,一连查了三家没有任何收获。 很快来到第四家,骆瀚月刚进门立刻有邮人迎上来:“客官是要寄信吗?” “是的,全国都可以寄吗?” “当然,我们这里可是最能跑的,只要给的起价钱,全国各地你想寄哪里都可以。” “南境呢?”钱宏乙所在的军队一直待在南境守卫。 邮人大笑起来:“客官这可是问对人了,你可以去问问,凌嘉城中敢去边境的邮驿也就两三个,我们绝对是最快最稳得。” 骆瀚月点点头,拿出腰牌说道:“大理寺查案,我问你,可有人给南境边防军里的钱宏乙寄过信?” 邮人的脸色变了,吞吞吐吐道:“没……没有人往边防军里寄信啊。” “你们的账簿拿来我看下。”骆瀚月看他心虚的模样,严肃道。 “账簿?” 邮人的脸色更加难看,“账簿没在店里。” “你如果不说实话,只能带你回大理寺用刑了。”骆瀚月不想再听他狡辩,沉声说道。 爹和大哥的死拖到现在都没有调查出结果,他每日寝食难安,就为了皇位之争,置南境的百姓于不顾,这样的人怎能登上一国之主的位置? 如果就这样放过安王,如何对得起那些惨死的士兵和他们的家人? 第181章 救其脱困 邮人吓得跪了下来:“大人,小的招,确实一直有人从这里给南境边防军里的钱宏乙寄信。” 骆瀚月的心中一喜,终于有了线索,忙问道:“你知道寄信的人是谁吗?” “小的不认识,”邮人哭丧着脸,“他每次都给小的一大笔银子,让小的为他保密,小的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啊……” “那你可还记得他的长相?” “记得记得,”邮人忙不迭地点头,“两年间他来了不下十次,小的记得很清楚。” “好,你跟我走,等画像画好之后必有封赏。”骆瀚月怕事情有变,立刻带他回了侯府。 骆汐黛听闻是爹和大哥的案子,马上找来画布和画笔,按照邮人的描述认真地画起来。 骆瀚月不敢打扰他们,悄悄地走了出去,在门口等着。 还未画好的时候,夏飞乾和赵彦回来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屋门被打开,骆汐黛拿着画像跑出来:“二哥、飞乾哥哥,我画好了。” 邮人跟着走出来:“大人,那人就长这副模样,小姐画得真像。” “好,多谢。”骆瀚月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他,他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骆瀚月沉吟片刻道:“在边防军中安插内奸这件事情是机密,安王不可能让太多人知道,一会儿我和飞乾去安王府拜访安王……如果没有任何线索,明晚再探一次安王府。” 安王正在那里悠闲地喝茶,听闻他们来了愣了一愣,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骆瀚月开门见山地问道:“安王,你认识钱宏乙吗?” 安王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愣了一下笑道:“骆少卿说的这个人是谁啊?本王并不认识。” “钱宏乙是杀害骆侯和骆营将的真凶,听说他的娘亲是虞贵妃身边的宫女,所以下官来问一问。” “哦,这些年母妃身边有不少宫女因嫁人而出宫,我也不可能每个都认识,不过既然骆少卿来问了,等我下次进宫的时候问一问母妃吧。”安王抿了口茶笑道。 “如此就多谢安王了,下官告辞。”骆瀚月说完,与夏飞乾一起拱手告辞。 离开安王府之后他们与附近的赵彦汇合,三人分别去了安王府的几个门守着。 等了一夜,第二日早上果然让他们守到了那个人,那人从夏飞乾守着的东侧门快步离开。 夏飞乾施展轻功悄悄地跟在后边,那人很警觉,时不时地向后张望,幸好他武功轻功俱佳没有被发现,他跟着那人七拐八绕走到一个平房前,那人轻敲四下房门,很快有个壮汉开门把那人迎了进去。 夏飞乾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翻墙跳了进去,里面有三间房屋,他一时无法判断那人去了哪一间,悄悄地走过去挨个看起来,很快就被他听到其中一间有说话声。 “主子说了 ,全部杀了,记得埋远一点,别被人发现了。” 说完那人如同来时一样快步离开,壮汉则向旁边的房屋走去,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几声惊呼。 夏飞乾不再忍耐,踹门闯了进去,只见三个壮汉拿着刀正要砍向屋内四个手无寸铁的人,他飞起一脚踢飞最近的壮汉,右手飞快地拔剑掷向最里面那个壮汉,剑刺中壮汉的胸口,惯性使然带着壮汉倒飞出去,深深地插入身后的墙壁。 这时第三名壮汉反应过来,拿刀砍向他,他侧身躲过,狠狠地踩到趴着的壮汉身上,借力向里面飞去,飞到剑旁拔剑回身与剩余壮汉缠斗起来。 那两名壮汉人高马大武功也不俗,屋中一片刀光剑影,到底是夏飞乾技高一筹,很快也将他们斩于剑下。 屋中的钱顺和元喜终于反应过来,拉着钱宏乙的妻儿一起跪在地上,祈求道:“大爷,不要杀我们,我们身上没有任何银子,我们是被关押在这里的。” 夏飞乾一愣,上前扶起他们道:“我是大理寺的人,是来救你们的。” 屋中的四人激动地看着夏飞乾,老泪纵横,夏飞乾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离开吧。” 夏飞乾在前边带路,他们几人走偏僻小巷快速地赶回侯府,夏飞乾安顿好四人,准备去找骆瀚月二人,还未出门,就看到他们回来了。 骆瀚月见到他忙问道:“你是不是发现钱氏一家的行踪了?我看到安王府突然冲出数人骑着马向城西跑去,我和赵彦跟上去见他们到了一个空屋,就猜到你找到了。” “对,他们四个人我都带回来了。”夏飞乾带他们去看那钱氏一家。 钱氏一家见到他们又是一番感谢,他们四人被关了两年,终于逃出生天,总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骆瀚月好声安慰许久,把钱宏乙的事情说了出来,钱顺忙又跪了下来:“大人,求你饶了他吧,他是迫不得已,求大人开恩啊。” 骆瀚月正色道:“就算理由再充分也是杀人,放过他,你们想过那些因他而死的士兵和被他毒害的将帅的家人吗?” 闻言钱氏一家露出悲伤害怕的神情,小男孩怯怯地看着他,眼睛里蓄满泪水:“大人,可以不杀我爹吗?” 骆瀚月抿了抿薄唇,终是无法狠下心肠:“钱宏乙下毒杀人虽法不可恕,但事出有因,我会酌情向王大人求情的。” 第182章 结束案件 钱氏一家千恩万谢,骆瀚月顿了顿又道:“他一直拖着不说出实情只会判罚更重,你们写封信我捎给他,让他知道你们已经安全也好放心。” 钱顺连连点头:“大人说得对,草民这就写信让乙儿说出实情。” 等钱顺写完信,骆瀚月叮嘱赵彦寸步不离地守在他们身边,与夏飞乾一起骑上快马赶向大理寺。 走到丁青街时,夏飞乾敏感地发现了不对:“阿月儿,这条街往日繁华鼎盛,今日怎么人迹杳杳?” 骆瀚月一愣,还未等他说话,几声破空之声传来,他和夏飞乾同时纵身从马鞍上跃起飞到一旁,几个暗器射来打在马身上,两匹骏马“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骆瀚月面色凝重,默契地与夏飞乾背对背靠着:“暗器有毒,小心。” 说话间,十八个蒙面人从周围的屋顶跳下,直奔他们而来。 骆瀚月二人拔剑与他们缠斗,空中弥漫着血腥杀气。 这十八人不是普通刺客,招招阴狠毒辣,夏飞乾在与十人缠斗时时刻注意骆瀚月那边的情况。 骆瀚月刚持剑挡住面前的两剑,左侧又有寒光突袭,他回身防护时慢了一步,眼看剑尖直指他的胸口,一柄长剑闪电般刺来,从背后一剑刺死了蒙面人,是夏飞乾。 这时夏飞乾后背空虚,有蒙面人趁机偷袭,骆瀚月伸手拽住他,夏飞乾默契地借力转向躲过了要害,腹部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 就在他们险象环生的时候,又一批蒙面人冲了过来,后来的人与之前的蒙面人缠斗起来,骆瀚月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一时不敢确定蒙面人是敌是友,不再插手站在一旁观察,后来的几人武功毫无章法却招招狠辣无比,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取人性命的杀意。 这种打法似乎和他很像,骆瀚月侧头看了一眼夏飞乾。 夏飞乾没有注意到骆瀚月的目光,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是他的人?之前自己飞鸽传书没有任何回应,本以为他已经不再相信自己,又为什么会救自己?常宁王和安王不是一伙的吗? 他转头看向骆瀚月:“既然有人帮忙,我们快走吧。” 骆瀚月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点点头:“好。” 他们飞快地向大理寺跑去,一路上再没有任何意外。 钱宏乙看到书信后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趴伏于地大声痛哭:“多谢骆少卿救了我的爹娘亲和妻儿四口,是我毒害了骆帅和骆将,我不是人,对不起……”这些日子他心里一直很压抑,骆帅和骆将爱兵如子,对他们那么好,他却为了私情毒害了他们,那本是一场轻松胜仗,因为他多少士兵的家人再也等不回自己的丈夫儿子,他该死啊! 他其实不想骆帅和骆将死,他偷偷把安王给他的剂量减少,想着有军医在他们只会在军营中休养几日,自己也可以交差,没想到丽罗国突然发起最后一次进攻,这次进攻来势汹汹,骆帅和骆将不顾自身安危强撑着上了战场,此战大胜,他们二人却不幸殒身,他真该死啊! 骆瀚月看着他悔恨的模样,左眼角的朱砂痣似要滴出血来似的,静默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会酌情向王大人求情的。” 夏飞乾知道他心里难过,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他。 钱宏乙听闻更加悔恨,大哭了一场,把这些日子的情绪尽皆宣泄出来,方才说出了事情的经过,果然是安王指使他的,他去边防军报名,也是安王找了兵部的马超他才顺利进去。 等钱宏乙签字画押,骆瀚月立刻去找了王朗,王朗知道事情紧急,立刻派人去兵部找马超来大理寺与钱宏乙对峙。 马超见事情败露,只得说出两年前安王收买他的事情,至此证据确凿,骆瀚月心情激愤,终于可以为死去的将士伸冤了。 翌日早朝,王朗当众呈上调查结果,公仲邦自从上次遇刺后身体一直不好,这些日子都由太子监国,太子听闻这件事情立刻下令把安王一干人等关押了起来,等查明所有的罪过就要依律处罚。 这么好的机会太子如何会放过,趁机将安王的一干党羽查了一遍,皇后恨安王杀死瑞王,也为了讨好未来的储君,悄悄让宫女给太子送去一张名单,上面记载了以前是瑞王的心腹后来归顺安王的官员名字。 这一调查就查了两个月,无数贪官污吏落马,安王一派分崩离析,太子才知道原来安王一直默默培植力量,竟差一点可以与太子抗衡,心机手段不可谓不深。 安王收受贿赂、暗害忠良、谋杀丽罗国太子挑起两国纷争、官匪勾结草菅人命、贪赃枉法,每一桩都够他死一次的,依太子的意思直接拉去砍了,可是这些奏折卷宗给公仲邦送去后被压了下来。 公仲邦许是身体越发不好了,也越发怀念儿孙承欢膝下的时候,不愿这么快又死一个儿子,只是把安王及其家眷圈禁宗人府,虞贵妃也被打入了冷宫。 案件已了,骆瀚月几人跪在骆在全等人的墓前把这些消息都告诉了他们。 这两个月内,常宁王年逾半百突然宣布娶妻,妻子年方二九,是一个戏子,这件事情在凌嘉城中没有引起很大的轰动,常宁王的婚礼很简单,只请了一些至亲好友,太子在查案之余专门登门祝贺了一番。 第1章 新皇登基 进入炎热的夏季,公仲邦的身体更差了,太子终日在病榻前伺候,这位在任二十年的皇帝还是驾崩了。 京城内的国寺青云寺撞钟叁万下以示哀悼之后,整个宁裕国就进入了国丧期。 皇帝驾崩,礼部尚书宣读遗诏后,太子灵前即位,只是还未进行正式的册封,而新皇即位的第一件事就是主持先皇的丧礼。 有礼部指挥,丧礼事宜有序地进行,没有出现任何的差错。 三十日守孝期过,由新皇扶棺将先皇送入皇陵的地宫之中,一路高奏哀乐,纸钱纷飞。 骆瀚月跟在后面,看着这具华丽的棺材,恍惚想起他到皇宫第一天的场景,他离开家前爹和娘亲对他多番叮嘱,是以等爹和娘亲离开后,他老老实实地坐在下首,不敢说话。 这时先皇公仲邦慢慢地走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莫怕,朕没有那么可怕,嘉茂过来。” 公仲嘉茂一板一眼地走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他,公仲邦把他和公仲嘉茂的手放到一起,笑道:“从此以后你们两个人要一起读书玩耍了。” 公仲邦那时和蔼的模样就忽然在他的眼前鲜活起来,他曾经真的觉得公仲邦一个和蔼的帝王,只可惜最是无情帝王家,伴君如伴虎,有什么比得上皇帝的权力和脸面更重要呢? 新皇守孝期间,礼部官员就着手准备登基大典的相关仪式,包括选吉日。 又过了十几日,祭拜天地,祭拜宗庙,公仲嘉茂正式登基,改年号为“开平”。 公仲嘉茂登基不久,京城各处相继爆发天花,无数百姓感染疫病而亡。 刚上位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公仲嘉茂的脸色很是不好,连着几日召集各路大臣商量此事。 户部尚书张甘率先出列:“京城是皇城重地,绝不能让疫情蔓延下去,应该广结名医,尽快了结这场瘟疫。” 京兆府尹郭缙说道:“微臣一定竭尽全力遏制疫情蔓延。” 公仲嘉茂点点头:“朕也相信众位爱卿,如今京城内人心惶惶,要尽快解决这场瘟疫。” 礼部侍郎康万菲出列道:“京城疫情泛滥,陛下是万金之躯,万一有什么差池谁能担待得起?微臣恳请陛下暂离京城,避过这场瘟疫。” “康大人出的好个主意。”公仲嘉茂的脸色沉了沉,自己刚登基不久就躲避离京,人心必会大乱。 “陛下可以以为国祈福为名,带领皇族宗亲离开。”刑部侍郎左青肃建议。 公仲嘉茂听到这个消息犹豫起来,看他似乎有所松动,康万菲继续说道:“微臣认为这个主意甚好,等陛下出城之后还要颁令关闭城门,凌嘉城百姓没有出城令牌不得离开,以免蔓延全国后患无穷。” 一众大臣出列:“微臣认为康侍郎此言甚是。” 骆瀚月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出列道:“陛下,微臣担忧此举会引起民怨一发不可收拾,请陛下三思。” 公仲嘉茂闻言沉默良久,看着堂下跪着的众位大臣,轻轻地叹了口气:“众位爱卿是想让朕当一个胆小怕事的皇帝吗?” 随即他不等众位大臣说话,淡淡地吩咐道:“康万菲及身后诸位立即回家反省,离京躲避之事不可再提起。” 剩余的大臣开始商讨治疗天花的办法,最后京城中贴出告示:遍寻名医治疗天花。 转眼间十天过去,天花在凌嘉城更加得泛滥,太医院的各位太医商讨出的水苗法、旱苗法、痘衣法和痘浆法四种方法收效甚微,京城中百姓怨声载道。 就在公仲嘉茂焦头烂额的时候,京城中突然出现一位神医,那人头戴面纱,自称来自海上仙山,是有人的诚心感动上苍方才出山解救百姓之苦,凡是经他之手救治的百姓不出三日尽皆痊愈,一时被奉为“仙姑”。 仙姑的名声越来越响,很快就传到了公仲嘉茂的耳中,公仲嘉茂让人请她入宫,几次都被推拒了过去,只得另寻他法,很快就想到了骆瀚月。 这日骆瀚月又被公仲嘉茂叫去了,一直在宫中待到深夜。 他踏着漫天的星光回到侯府,看到夏飞乾静静地站在院中,有一种形单影只的感觉。 他走过去笑道:“飞乾,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夏飞乾回过神,看着骆瀚月灿烂笑容之下隐藏的疲惫,下意识地走过去轻轻揉着他的额头:“今日圣上找你又是说天花的事情吗?” 骆瀚月随着他的动作,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轻声道:“对,还有那个神医,圣上让我去探探她的底细。” 静默一会儿,夏飞乾终于下定了决心:“阿月儿,我……其实一直欺骗了你……” 他不敢看骆瀚月的眼睛,低着头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世,他真实身份是玄天教右使青龙,玄天教教主贾之元与凌嘉城的常宁王公仲崇勾结谋朝篡位。 一年多前,贾之元在玄天教附近擒获一大批武器,是前朝余孽所准备的,前朝公主阮凝竹因此被迫嫁给他,这就是一年多前的那场大婚。 夏华墨全家早在十五年前的返乡途中,路过胶阳县被贾之元派人杀害。 玄天教多年来秘密偷抢小孩,让他们互相厮杀,活下来的人就能加入玄天教,靠着这个培养了一大批死士刺客,要想地位高只能杀人取代,他就是杀了当时的玄天教右使才当上的。 他帮助骆侯抵御康酋族、来到京城都是受贾之元的指派,目的是搅浑宁裕国局面,让他们的皇图大业得以实现。 那次他被人追杀,是真的,原右使青龙是左使白虎的弟弟,白虎一直记恨他,趁他离教偷偷派人追杀他,他才会在扬州县遇到骆瀚月。 “我……有些事情没有骗你,我从小和娘亲在曲安镇相依为命,娘亲死后,我无依无靠以乞讨为生,是教主从那里路过救了我,给了我安生立命的地方,所以我一直很感激他,我不想背叛他,只是和你相处了这一年多,我……觉得有些事情是不对的……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作‘仰不愧于天地,俯不怍于百姓,’我想做一个和你一样的人……阿月儿,我想守护你想守护的……我想守护你。” 第2章 两情相悦 骆瀚月听闻久久不语,夏飞乾心情忐忑,仿佛在等待着自己的宣判。 池塘里的荷叶上,河小乾和池小月相偎在一起,歪着头奇怪地看着岸上的两个人,不解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许久,久到夏飞乾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骆瀚月沉声道:“没想到一向沉迷酒色的常宁王竟然是这样的人,我要立刻进宫禀报圣上。” “那……那我呢?”夏飞乾不确定地问道。 “你?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有一身侠骨大义,你还是我的好兄弟,”骆瀚月笑着抬手轻轻地捣了他一拳,“等我回来,我们商议明日去找神医的事情。” 既然话已说开,夏飞乾也不想继续隐瞒,坚定地说道:“我之前说得是真的。” “什么?”骆瀚月疑惑地看着他。 夏飞乾伸出双手抬起他的脸,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阿月儿,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骆瀚月闻言睁大了双眸,脑海中一片空白,还未等他有任何反应,夏飞乾低下头吻上了他的薄唇,带着点试探,带着点小心翼翼。 他的身子一震,想要用力地推开夏飞乾,双手在碰到夏飞乾的胸膛时却停住了,他感受着夏飞乾的心脏砰砰地跳动,与自己的心跳似乎融为了一体,那样火热有力。 夏飞乾见他并不拒绝,心中一喜,逐渐加深了这个吻,吻毕,他的额头轻轻地抵着骆瀚月的额头,低低地说道:“上穷碧落下黄泉,永生永世我都会陪着你。” 骆瀚月闭了闭眼,平复下心情,再次睁眼时已经恢复了清明,他退后一步说道:“我进宫去找圣上商讨常宁王的事情,你……在家里等我。”说着他坐上马车连夜进了宫。 公仲嘉茂听闻骆瀚月去而复返知道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忙披衣下床让骆瀚月去书房等候。 骆瀚月一进门就跪于地上,把夏飞乾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刑部尚书左青肃等皆是常宁王的人……夏校尉弃暗投明,微臣恳请陛下饶恕他之罪。” 公仲嘉茂震惊地看着骆瀚月:“皇叔,怎么可能!皇叔多年来一直都是听曲看戏、花天酒地,从不插手政事!和先皇的关系也和睦融洽,他……他怎么会谋权篡位?” 若想要谋反的是常宁王,他这么多年韬光养晦城府不可谓不深沉,所有人都错以为他风流懒散、胆小怕事! “事态紧急,如今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瀚月,”公仲嘉茂面色凝重地从书房的夹层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你拿好。” 骆瀚月疑惑地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半块符佩,它由铜铸雕为虎形。 “这是虎符,可以统领京城外四十里处驻扎的锐丰军,他们驻军有两万多人,你拿好虎符去请他们入京救驾。” 骆瀚月紧紧地抱着那个盒子,知道这个盒子的分量,重重地点头:“微臣明白。” “我明日安排人监视常宁王府,”公仲嘉茂继续思量着,“如今皇叔在明我们在暗,也不用太过担心。” 他们又商量了许久,天边透出缕缕红霞,一点紫红缓缓升起,由暗到明,顷刻朝霞满天。 公仲嘉茂看了眼窗外,叹道:“天亮了。” 他转头看向骆瀚月,嘴唇蠕动几下,认真叮嘱道:“瀚月,你……多保重。” “陛下放心,微臣定不辱使命。”骆瀚月郑重保证道,向他告辞快步离开,他要回去布置一番。 夏飞乾还在院中站着,骆瀚月走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骆瀚月略带责怪地看着他:“你一夜未睡吗?” “我……”夏飞乾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心里所有的担忧都烟消云散了,“我担心你。”我担心你生气再也不理我了,我担心你见了公仲嘉茂又迷恋于他…… 虽然夏飞乾什么都没有说,骆瀚月仍是从他的话中听出他隐藏的意思,英挺的长眉挑了挑,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浅浅地亲了一下:“放心吧。” 夏飞乾的耳朵瞬间红了,骆瀚月看他痴痴呆呆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夏飞乾被他笑得连脸颊也染上红晕,他仍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阿月儿,你不生我的气?” 骆瀚月气恼地拍了他一下,平日看着那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今日这么迟钝:“你自己想!”说着他转身就走,真可气! 夏飞乾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不怪他不敢相信,骆瀚月一直喜欢的是公仲嘉茂,他虽然希望骆瀚月能喜欢自己,但是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犹如做了美梦一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跑过去伸手自然地搂住骆瀚月的腰,笑嘻嘻地说道:“阿月儿,这可是我的初吻,你要对我负责哦。” 骆瀚月挣了挣没有挣脱,剜了他一眼,正色道:“别闹了,我有正事要做。” 闹归闹,夏飞乾也知道事态紧急,收起嬉笑的表情:“圣上怎么说?” 骆瀚月把圣上的安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我收拾好东西就会离开凌嘉城,你守在府内保护好黛儿和大嫂。” “我和你一起去,侯府交给辛元良和赵彦即可。”夏飞乾说道。 骆瀚月知道坳不过他,只得同意下来。 骆瀚月找到赵彦,让他去赤炎营请辛元良过来,赤炎营没有主将,如今是副将李铭暂管,李铭听说了之后立刻同意下来,并让辛元良带来了二十人的小队。 安排好侯府的一切,已经是正午时分,骆瀚月和夏飞乾乔装打扮离开了京城。 第3章 天降异象 盛夏的中午甚是炎热,他们走了半个时辰走到一个茶棚附近,夏飞乾擦着脸上的汗说道:“瀚月,不急于一时,喝杯茶水再走吧。” 骆瀚月点点头,他们走过去坐下,立刻有人给他们端来两碗茶水,他们一口干了,真的是太热了! 吃完茶,骆瀚月感觉身体舒服许多,正要开口再要一碗,只听旁边那桌高声说道:“你听说了吗?昨夜大庆山采石场那边的崖壁上出现了异象。” “我昨晚亲眼所见呢,”另一人马上说道,“我就是那儿的旷工,昨夜我们吃完饭聚在一起聊天,远处的崖壁上突然出现了火光,火光中有凤凰涅磐重生,凤凰在崖壁上转了几圈后飞走了,崖壁上出现了一首诗‘天子圣兮天孙崇,登以封兮称为王。’” 又一人问道:“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啊?” “这就你不懂了吧?”另一桌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笑着说道,“这是说常宁王天命所归,应该当皇帝。” “嘘,”另一个书生拦住他,面色惊恐地四下看了看,“你不要命了,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你看新皇登基后不久京城就爆发了天花,这不就是上天在说他德不配位吗?”那个书生愤愤地说道。 骆瀚月听到这里,面色凝重地与夏飞乾互视一眼,常宁王开始行动了。 他们不再停留,加快脚步向锐丰军驻扎的地方跑去。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走后不久,凌嘉城内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们再快的脚程,到了锐丰军的驻地也是三天之后了。 锐丰军的将军付珩听他们说明来意,马上召集军队集合。 骆瀚月忙道:“付将军,事态紧急,请借我们两匹快马先行一步,将军到了凌嘉城就驻扎在城外二十里处的驼山脚下即可,等下官请示陛下后再行定夺。” “好。”付珩立马答应下来。 骆瀚月和夏飞乾顾不得休息骑上快马又飞快地向凌嘉城赶去,在快马累得瘫倒在地的时候,他们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就赶回了凌嘉城。 此时天蒙蒙亮,他们跟着进城的百姓走进城门,走在凌嘉城的街道上,骆瀚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夏飞乾疑惑地说道:“我们才离开四天半的时间,走之前凌嘉城的疫情已经控制住了,为什么现在大街上没有多少百姓呢?” “这四天城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骆瀚月说完,两个人默契地加快脚步向侯府跑去。 骆汐黛见到他们哭着跑到骆瀚月的怀里:“二哥、飞乾哥哥,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好担心你们……” 骆瀚月忙柔声安慰起来。 叶谷兰扶着肚子慢慢站起来,孩子六个多月了,她孕吐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是一直吃不大下去饭,身体消瘦不少。 “你们平安回来就好,看你们都瘦了,快歇一歇。”她温婉一笑,招呼高管家去备饭。 骆汐黛忙回头扶她:“大嫂,太医说你身体虚弱不能多动,你快坐下。” “哪儿有这么矫情。”叶谷兰无奈地笑着,任她扶着慢慢坐下。 这时骆瀚月才得空看向辛元良:“元良,京城是不是出事了?” 辛元良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出大事了,你们走的那日仙姑突然召开法坛做法,称是夜里听了上天的指示,做法之后她大喊几声‘天意如此,’然后对围观的百姓说当初她是感应到常宁王公仲崇为民请命的诚心,方才出山解救百姓之苦,昨夜上天告诉了她半句诗‘天子圣兮天孙崇,’她开坛做法许久才得出后半句‘登以封兮称为王,’说完她就吐血三升,说是她泄露了天机,不能再说了。” “还有大庆山采石场夜里出现了异象,百姓说是天降异象,昭示当今圣上德不配位,应该由常宁王登基。”骆汐黛愤愤地说道。 “什么?”骆瀚月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圣上怎么做地?” “圣上借口说疫情还未完全消除,请常宁王去宫中小住几天,这几天整个凌嘉城都在讨论这次的事情。”辛元良说道。 “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如何堵得住?”骆瀚月叹息一声,“我马上进宫面圣。” 公仲嘉茂这几日都没有睡好觉,听闻骆瀚月进宫忙邀他书房相见。 骆瀚月奉上虎符,对他说了自己奉旨办事的结果,公仲嘉茂连连点头:“我就知道瀚月办事牢靠。” 骆瀚月问道:“微臣来之前已经听说了,常宁王……不知陛下如何处置?” 公仲嘉茂叹了口气:“这也正是我犯愁的地方,我暂时把他困在宫里,已经有不少大臣上奏折让我放了他,民间百姓也怨声载道,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皇上!”说到后来,公仲嘉茂明显带了怒气。 骆瀚月宽慰道:“陛下,微臣怀疑凌嘉城中突发天花疫病与常宁王有关。” 公仲嘉茂点点头:“我也有此想法,事情太过凑巧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微臣愿意去调查此事,请陛下恩准。”骆瀚月拱手郑重地说道。 公仲嘉茂忍不住托起他的身子:“瀚月,我真没有看错你,如今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给你这把尚方宝剑,见宝剑如见朕,京城中的各级官员随你调配,遇佞臣可先斩后奏。” 骆瀚月知道此剑的分量,高举双手接过尚方宝剑:“微臣定不辱使命,尽快查清天花与大庆山采石场的事情。” 第4章 江湖把戏 大庆山采石场的那场天象很是奇异,骆瀚月一早就和夏飞乾去了那里。 他们到的时候矿工还在讨论那夜的奇景,骆瀚月走过去问道:“大理寺查案,那夜崖壁的异象有谁看到了?” 工头出来说道:“大人,小的看到了,那夜的风很大,我们吃完饭无所事事地聚在一块聊天,远处的崖壁上突然出现了火光,火光中有凤凰涅磐重生,凤凰在崖壁上转了几圈后飞走了,崖壁上出现了一首诗‘天子圣兮天孙崇,登以封兮称为王。’” 骆瀚月说道:“你带我们去那处崖壁看看。” 工头点头答应下来,那是矿山的另一面,离矿洞有段距离,矿工们平时不会走那边。 工头指着崖壁离地面一米的位置说道:“就是那里出现了凤凰,诗也是在那里出现的。” 骆瀚月点头让他离开,走到崖壁处观察起来。 崖壁上面光秃秃地,什么都没有,看不出任何异常。 崖壁前有一部分地面被烧成了黑色,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突然起火,矿工坚信是因为凤凰要浴火重生才会着火。 骆瀚月在地上查看着,在离凤凰涅盘不远的地上散落着一些细细的彩砂。 夏飞乾施展飘逸的轻功,几步到了崖壁出现凤凰的位置查看,崖壁上似乎有些东西,他伸手摸了摸,有点硬,微白,他抠了一块拿下来递给骆瀚月。 骆瀚月拿在手里看了片刻,又闻了闻、捏了捏,疑惑地说道:“这似乎是米浆加热后熬制而成的,比较黏。” “哦?”夏飞乾意味深长地一笑。 骆瀚月抿嘴想了想:“听闻这些日子只有那一日失火,不如今夜我们再放一把火吧?” “好。”夏飞乾笑得开心。 这里搜查完毕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他们顾不得休息,立刻向城西赶去。 城西的草塘街是最先爆发天花疫情的地方,他们想知道当初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草塘街的酒铺老板吴老听闻他们的来意,不满地说道:“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把英明神武的常宁王关起来,也不怕上天怪罪!” “老人家,”骆瀚月看他六十有余好声劝道,“我们是想查清疫情的源头,找到源头疫情才能彻底消灭,请你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旁边仁医馆的张大夫在门口坐着晒太阳,最近所有的人都跑去找仙姑看病,他这里反而清闲了下来,他看着吴老为难骆瀚月二人,忍不住劝道:“老吴,骆大人是好人,我记得他们两个人,去年他们为了破案差点连命都丢了。” 骆瀚月忙拱手向他行了一个大礼:“那日多有叨扰,累张大夫受惊了。”那日他们使计骗原刑部尚书袁正阳,让他以为刘超未死来仁医馆找张大夫救治,半夜刺客杀来,医馆一片狼藉,虽然事后他们给了张大夫一大笔银子,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年纪大了经历的风雨多了,不会那么容易被吓到,”张大夫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老吴不说,我来告诉你们。” “大约半个多月以前,老李来找我,他的孩子发高烧,身上长了一些全是脓水的水泡,我一看坏了,是天花,又给老李把脉,他们全家都得了天花,可惜我学艺不精啊,他们一家四口都没有治过来,后来周围的人陆陆续续都得了天花,这里的病人都堆满了,太惨了。”张大夫叹道。 “城南益禾堂的王大夫对治疗天花很有心得,还专门写了一本手札,可惜几个月前益禾堂突发大火,王大夫和他的徒弟都烧死了,手札也烧没了,唉,”张大夫满脸惋惜之情,“上天不公啊!” “是老李家先出现的天花病人吗?你们可知道他们去过哪里?接触过谁?”骆瀚月问道。 张大夫摇了摇头,吴老说道:“我知道。” 见众人都望向他,吴老接着说道:“张大夫,你还记得我们这条街上没有井都是喝山泉水吗?我们家是第二个发病的,我那晚去打水碰到老李了,还聊了几句,我们家还有小半桶水,所以等用到刚打的这桶水已经是两日后了,吃完用这水煮的饭豆儿的身上就开始长小皮疹,一开始我们没有在意,谁知道……呜呜……”老吴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张大夫看向疑惑的骆瀚月二人,摇头叹道:“如今他们家就剩他一人了。这条街前边不远有条小河,河水很干净,甘甜可口,里面还有鱼呢,我们一直饮用那里的水。” 骆瀚月点点头,找源头仅靠他们二人很难办到,他想了想去找了巡防营,巡防营的将军见到尚方宝剑对于他的要求尽皆答应下来。 很快到了晚上,他与夏飞乾又来到矿场,一切准备就绪,他在崖壁前点燃了篝火。 火焰熊熊燃烧着,却没有出现凤凰的身影,众位矿工围在一起好奇地看着他们。 过了一会儿,崖壁上渐渐显出几个字,正是那首诗“天子圣兮天孙崇,登以封兮称为王。” 矿工们惊呼起来,工头大声喊道:“就是这首诗,这首诗又出现了,这是上天的旨意。” 夏飞乾冷笑一声,一脚踢翻了堆起来的木头,用早已准备好的水浇灭火焰,那首诗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众位矿工愣愣地看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骆瀚月扬声道:“这只是江湖上的小把戏而已,我先告诉你们凤凰涅盘的原理,事先有人在崖壁上大面积涂抹米浆加热后熬制成的浆糊,然后把四色彩砂撒在浆糊上作画,画好后用一块和山岩差不多颜色的布盖上,从远处看不出任何异常,你们很少来这边所以发现不了,那日晚上有人偷偷来到这里,把布揭开点燃,就出现了凤凰涅盘的景象,凤凰消失是因为那晚风大,把彩砂吹散了。” 顿了顿,骆瀚月接着说道:“至于那首诗,你们知道明矾吗?明矾是一味药材,无色无味,把明矾溶在水中,用毛笔沾水在崖壁上写上字,水干以后是看不到字的,但是经火烤后崖壁温度升高,字迹就会显现,就像现在这样。” “原来是这样。”众位矿工议论纷纷。 第5章 江湖骗子 高旷工问道:“那是谁在崖壁上写的字呢?” 骆瀚月不答,反而扫视所有的矿工一圈,说道:“这块崖壁你们很少过来,但是在崖壁上写字作画也是有可能被人看见的,谁能让你们远离这里呢?” 说到这里,他看着人群中一个悄悄向后缩的人影大声喝道:“李工头,你想躲到哪里去?”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夏飞乾嗖地一声飞奔出去,眼疾手快地抓到了李工头,把他提到人群前扔到了地上。 李工头干笑道:“骆大人,小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骆瀚月淡淡地说道:“听说那日白天你让所有矿工在矿洞里多待了一个时辰,夜里让矿工提早休息?真是巧啊。” 李工头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众位矿工议论起来。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李工头做得,那凤凰涅盘和这首诗都是骗人的了?” “诗句是夸常宁王的,难道这一切都是常宁王设计的,为了谋反?” 见百姓终于醒悟,骆瀚月松了一口气,现在只剩下天花疫情了。 “李工头,去大理寺等候判决吧,带走。”他们押着李工头回了大理寺关押。 这次由所有矿工见证案件的审理,之前一边倒的舆论不会再有了,这也是骆瀚月特意在矿场审理此案的原因。 翌日他们粘上假胡子,打扮成屠夫的模样去拜访了仙姑,仙姑的门前早已排起长长的队伍,都是来求神问佛的。 夏飞乾对着骆瀚月使了一个眼色,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吃下,立刻倒地抽搐,口吐白沫。 骆瀚月忙扑到他身上哭起来:“大哥,大哥你要撑住啊,你如果死了大嫂该怎么办啊……” 百姓见他们这样议论纷纷,骆瀚月对着排队的人哭诉道:“大哥病重,求求你们让我先去找仙姑吧,呜呜……” 队伍前边的一个姑娘于心不忍,说道:“你们来我前边吧,再有一个人就轮到我了。” 骆瀚月背起夏飞乾,走过去不停地道谢:“多谢姑娘,好人有好报,多谢。”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轮到他们,他们进了屋门,屋门站着两个仙童拦住了后边的人。 他们走进大堂,骆瀚月小心地把夏飞乾放到地上,对着仙姑哭诉道:“仙姑,求求你救救大哥,他突发疾病,快不行了。” 仙姑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们几眼,对着身侧的神姬点了点头,神姬拿过一碗清水走过来扶起夏飞乾,骆瀚月拦住她的手问道:“这是做什么?” 神姬平静地说道:“这是圣水,是仙姑每日向上天祈求才得来的,你要是想让他好起来就不要拦着,非大奸大恶之徒上天都不会放弃的。” 骆瀚月怕水有什么问题,犹豫着仍想阻止,这时他感觉夏飞乾拽了拽他的衣服,于是不再阻拦。 神姬把一碗水灌下,毫无起色。 仙姑拿起手指算了算,面色一沉:“他是屠夫对吧?他因杀戮太多遭到了报应,还是早点准备后事吧。” 骆瀚月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哭诉道:“那怎么办啊?” 仙姑摇了摇头:“那些死去的动物正围在他的身边,他已经没救了。” 这时夏飞乾停止抽搐,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眨眨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一脸惊讶的仙姑:“仙姑,可能上天不愿意收我,我好了。” 仙姑很快恢复平静,装模作样地又算了算,点点头:“我刚才没有算你前世,你前世曾救过一只狐狸,它为报你恩情代你偿命,你记得日后多行善事不可再杀生了。” 夏飞乾笑嘻嘻地问道:“仙姑这么有本事,不如算一下我们两个人是做什么的?” 仙姑看了他们几眼,抬起手来说道:“我要好好算一算。” 他们静静地等待着,周围排队的百姓见到刚才的一幕低声议论起来。 不一会儿仙姑放下手,面色平静:“你们两个人是京城中的贵公子,你们的爹身份不低。” “有点本事啊,”夏飞乾摘下脸上的假胡子,笑嘻嘻道,“可惜还是算错了,我可没有爹。” “仙姑,大理寺查案,请跟我走一趟吧。”骆瀚月拿出腰牌。 仙姑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凭什么抓我?” “就凭你装神弄鬼,还有挑唆常宁王与圣上之间的叔侄关系。”骆瀚月严肃地看着她,没有证据,不能说出常宁王是幕后主使的猜测。 仙姑慢慢地从椅子上坐起来,突然冲他们扔了一个暗器,他们侧身躲开,那个暗器落到地上冒出一阵浓烟,他们一时什么都看不清楚,仙姑和神姬趁机跑了。 门口两个仙童也想要逃跑,被骆瀚月和夏飞乾带来的衙役给按在了地上。 周围的百姓惊讶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骆瀚月大声说道:“这个仙姑就是一个江湖骗子,她根本不会法术。” “可是她治好了我们的天花,京城中那么多的大夫都没有办法,只有她治好了,她不是仙姑又是什么?”一个壮汉问道。 “我儿高烧不退也是仙姑治好的。” “这次的天花是有人故意下毒,请相信我我一定查出下毒之人给你们一个交代。”骆瀚月保证道。 周围百姓还是不相信:“你说仙姑是骗子,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真是愚昧之极!夏飞乾气道:“她要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你们的仙姑,听说我们是官府中人为什么就吓跑了?她真有本事为什么算不出我是假中毒以及我们的身份?” 有不少百姓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开始劝说那些还在固执的人,见百姓们终于清醒过来,骆瀚月松了一口气,人言可畏啊,终于改变了百姓的想法。 他们押着那两个仙童回了大理寺,审问一番发现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杂耍班子的人,是仙姑给班主银子,班主派他们两个人帮助仙姑行骗,他们的班子现如今就在离凌嘉城十里地的天德镇。 仙姑不会医术,真正治好天花的是神姬,神姬会一些简单的医术,治疗天花的方法是从一本手札学来的。神姬每次都会借喂圣水的机会给病人号脉,然后用手势告诉仙姑,仙姑再根据能不能治疗说出相应的话术。 骆瀚月无奈,只得派王微冲去天德镇找来班主对峙,主谋已逃,想要指证常宁王恐怕不易啊。 这时,巡防营的人带来了好消息,他们找到山泉水的源头了。 第6章 深夜刺杀 草塘街的河水是从然乌山流下来的,然乌山的水在城中有好几条分流,贯穿了城中的四条主要街道和五条次要街道,基本上贯穿全城。 巡防营的官兵找到然乌山,在一条水流经过的山洞中发现一堆泡在水中的衣服,本来他们没有特别注意,直到他们发现衣服上压着好几块大型的石头,如果没有那些石头,这些衣服早就被吹散了。 他们从水里捞起衣服,衣服经过多日山泉水的冲刷有些破烂了,但是还是能看到都是些粗布麻衣,像是普通老百姓穿的,是谁特意把这些老百姓的衣服放到这里的呢? 他们把衣服带到了大理寺,骆瀚月听闻也觉得可疑,让他们把衣服给冯璟宇送去,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他的检验结果。 冯璟宇速度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就测出来了,这些衣服上都带有天花。 骆瀚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就为了一己私利,害得百姓家破人亡,怎么能让这样轻贱人命之人当上一国之君! 事情查到这里暂时陷入僵局,骆瀚月先行进宫禀明调查的结果,短短几日查到如今的程度,公仲嘉茂还是很满意的,连赞他好几句。 见凌嘉城百姓的议论渐渐转变了风向,公仲嘉茂知道一直困着常宁王也不是办法,大张旗鼓地把常宁王送回了府邸。 常宁王回到府邸立刻召集谋士讨论凌嘉城如今的局面,他没想到短短十几日的时间凌嘉城的风向就变了,很是气愤。 众谋士一起讨论,发现最好的办法是在流言完全对他们不利之前抢先一步起兵谋反,现在还有获胜的把握。 他们商定第二日清晨展开行动,众谋士各自回去传话。 等人都走了,一道淡粉色的身影走了进来,是前朝公主阮凝竹,她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岁左右,粉色的衣衫衬得她肌肤透着一股淡淡的粉色,煞是美丽。 她的手中端着一碗紫菜蛋花汤,浅浅地笑着:“王爷,累了许久,喝完汤歇息吧。” 常宁王看到她脸上露出色眯眯的神色,伸手拉过她坐到自己的怀里,笑道:“你喂我。”能娶到如此娇妻他很是满意,就算知道阮凝竹是迫于无奈才投靠他他也不在意。 阮凝竹低头羞赧地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恨意,等抬起头又恢复无害的笑容,温顺地依照他的吩咐喂他,看着他把那一碗汤喝了个精光,她笑得更加开心了,这些能当她爹年纪的糟老头迫她做下这种事情,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常宁王喝完汤,看着怀中的娇妻心痒难耐,拉着她回房云雨一番,心满意足地睡去。 窗外的月亮皎洁温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 …… 骆瀚月站在院中抬头看着圆圆的明月,眉头紧锁,他感觉凌嘉城中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似乎到了大战的前夕,经过这几次打仗以及多次内斗,如今的宁裕国已经经不起一次更大的内乱了。 一只手自然地揉住他的腰,把他拉进怀里,他无奈地挣扎几下:“这是在外面,不要让人看到了。” “怎么?”来人伸出手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跟我在一起见不得人吗?” 骆瀚月身子一僵,不想他误会,忙开口想要解释自己只是不习惯这样,就听来人接着说了下一句:“还是你不想对我负责?你可是夺了我的初吻的,不能始乱终弃!” 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骆瀚月静默半晌,聪明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你对于常宁王怎么看?” “他心机深沉,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是一个枭雄。”夏飞乾想都不想地回道。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忽然一紧,借着搂腰的姿势带着骆瀚月往旁边闪去,一支箭出现在了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他抬头冷冷地看向上方,屋檐上立着十个黑衣人,为首之人着一袭青衣,全身散发着跟他的剑一样冰冷的气质。 夏飞乾的脸色也转冷,戒备地盯着那人:“白虎,你怎么来了?” “哼,我要杀了你为我弟弟报仇!”白虎冷然道。 “是谁让你来的?教主知道吗?”夏飞乾看了看那十个人,注意到他们衣衫的下摆用金丝绣了一条蛇,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金蛇堂的死士,你怎么能使唤他们?”金蛇堂只有十人,这十人是从两百个人里厮杀出来的,所以他们武功诡异下手狠毒,只听教主的命令。 “哈哈,你还想着教主会救你吗?在教中的时候教主最看重你,总是对你多加容忍,只可惜他现在不在了,没有人能帮你了,受死吧!”话音刚落,他对着身后做了一个手势,十个黑衣人立刻俯冲而下。 教主不在了?夏飞乾还没有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见黑衣人袭来,立刻用力地把骆瀚月推了出去,拔出宝剑对上十人。 骆瀚月被推出十人的包围圈,稳住身形后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拔剑又飞快地冲了回去。 夏飞乾不想他遇到危险想要故伎重施,被骆瀚月狠狠地剜了一眼只得作罢。 这时辛元良和赵彦听到兵器相交的声音也赶了过来,见状一起加入战局。 十把长剑疾风暴雨一般向他们袭来,夏飞乾等人武功高强,最薄弱的骆瀚月有夏飞乾和赵彦一直关注着,时不时帮上一把,所以他们还撑得住。 转眼间有三个黑衣人死于他们的剑下,他们压力骤减,但是夏飞乾一直没有放松下来,因为白虎还没有出手。 眼看又有两个黑衣人倒地身亡,白虎嘶吼一声,一剑向骆瀚月砍去,这一剑厉如闪电,骆瀚月来不及躲开,眼看就要毙于剑下。 一直注意白虎动向的夏飞乾右手捞起骆瀚月的腰,带着他转了一个方向,这也让他的后背完全在剑的攻击范围内,他拼尽全力只能避开要害,那把剑深深地刺入他的肩膀,鲜血顿时狂洒出来。 白虎还想继续深入,想趁机把他一剑两半,辛元良转身持剑刺向他的胸口,他忙后退躲开。 第7章 瞬息万变 骆瀚月抱住夏飞乾虚软的身体,夏飞乾肩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流出来染红了衣衫,他忍不住红了眼眶:“飞乾……” 夏飞乾抬头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阿月儿莫要担心。” “呵,就知道他是你的弱点,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打情骂俏,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白虎大骂起来。 夏飞乾挑挑眉,对着他得意地一笑:“你是孤家寡人一个,嫉妒我有人陪伴。” “咳咳,”骆瀚月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看着辛元良和赵彦惊呆了的模样,不自在地说道,“不要闲扯,早点结束早点治疗。” 夏飞乾看着他那白里透红的耳朵渐渐变成了粉红色,忍不住大笑三声,转身攻向剩余黑衣人。 这时侯府中隐藏的暗卫都跑了出来,这次夏飞乾重伤骆瀚月真的生气了,对他们下了一个不留活口的命令,暗卫瞬间把黑衣人全都围了起来。 白虎知道今晚杀不了夏飞乾了,重重地哼了一声:“你等着,我日后一定会取你狗命!”说着他用力扔下一个铁球,铁球落地瞬间冒出一阵浓烟,他们趁机逃走了。 待浓烟散去,骆瀚月看着白虎等人离去的方向忧心忡忡,恐怕这次刺杀只是个开始……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他转身扶住夏飞乾,抬手封住他肩膀上的穴道,皱眉道:“跟我回屋,我屋里有止血的金疮药。” 夏飞乾微勾唇,接触到他的手后身子立刻就软了:“阿月儿,好疼……” 虽知道他大概率是装的,骆瀚月的心还是揪了起来:“你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回到房间,骆瀚月找出金疮药,小心地为他脱下被血浸透的外衣和里衣。 夏飞乾撇撇嘴:“阿月儿,你把我的身子看光了,你真的要对我负责了。” 骆瀚月的手顿了一下,假装不在意地抬手为他抹药,可是那变得通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 门口站着的赵彦和辛元良听到这里,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赵彦讥讽道:“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痛都忍不了?”赵彦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他简直不敢相信二公子那样一个一表人才、举世无双的人竟然会看上夏飞乾这个要样貌没样貌要人品没人品的人,不能理解!夏飞乾完全配不上他家二公子,他鄙夷地看着夏飞乾。 辛元良知道骆瀚月和夏飞乾都是好人,虽然对于他们的感情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他愿意永远和他们站在一边。 当晚,夏飞乾以受伤行动不便为由住在了骆瀚月的房中,赵彦的冷嘲暗讽他全当耳旁风。 又可以与骆瀚月同床共枕,他很是高兴,这一剑没有白挨啊。 这一晚他们睡得不是很踏实,翌日一早就听说了让他们更加震惊的消息。 “什么?”骆瀚月起床伺候夏飞乾穿衣之后扶他来到膳厅,还没有吃饭就听到赵彦传来的消息。 “公子,千真万确,”赵彦今早去早市买吃的,意外地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常宁王今早暴毙,街上的百姓都在说是圣上不忿常宁王的声望,给他下了慢性毒药。” “不可能!”骆瀚月眉头紧皱,放下筷子向外走去,“我要进宫面圣,你们吃饭吧,不用等我。” 夏飞乾不甚高兴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去找公仲嘉茂,真不想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公仲嘉茂正在和吴迎蓉用着早膳,听闻骆瀚月来了,忙让他进来。 公仲嘉茂招呼着他:“瀚月,今日不上朝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用过早膳了吗?坐下一起吃吧。” 吴迎蓉看到他心中暗恨,面上露出温婉的笑容:“骆少卿请坐。” 骆瀚月拱手拒绝,看着公仲嘉茂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公仲嘉茂了然,对着吴迎蓉笑了笑:“我和瀚月有事相商,迎蓉你自己先吧。” 说完他带着骆瀚月去了书房,骆瀚月立刻将今日早市上的事情说了出来,公仲嘉茂惊讶地看着他:“皇叔死了?” “是,如今舆论再次对陛下不利,微臣认为应该立刻派人去常宁王府查探情况,开棺验尸查清死因。” 骆瀚月这话说得凝重,毕竟常宁王的身份在这里,想要开棺验尸恐怕不易。 公仲嘉茂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的手指轻扣桌面,仔细思索着其他方法,骆瀚月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如今这种情况,开棺验尸是最好的办法。 果然公仲嘉茂很快就下了结论:“任深。” “奴才在。”任深一直守在门外,听见他的呼唤,立刻走了进来。 “你和骆爱卿去常宁王府传朕口谕‘皇叔死因蹊跷,未免皇叔含冤受屈,特授意大理寺请去皇叔尸身验明死因。’” 任深和骆瀚月跪下领受了旨意,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常宁王府。 路上他们经过全璐美客栈,不知为何许多人围着客栈议论纷纷,骆瀚月问了一个灰衣男得知全璐美客栈突然发生爆炸,后院的许多客房都被炸毁,幸好掌柜娘子元嫚儿前几日有事回了老家,所以没有人员伤亡。 因有旨在身骆瀚月等人没有多作停留,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常宁王的尸体已经不在府里了。 骆瀚月问着府中的关管家:“常宁王的尸体如今在何处?” 关管家说道:“今早夫人说要带老爷回老家安葬,一大早就走了。” 也就是说他们在凌嘉城放出风声引导舆论的时候就已经离开凌嘉城了,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一次无功而返,任深回皇宫回禀,他慢慢地走回了侯府,如今他越发地搞不明白这个局势了。 夏飞乾看到他回来,笑了笑:“阿月儿,我要出一趟远门。” 骆瀚月愣了愣,问道:“去玄天教吗?” 夏飞乾点点头:“教主对我有恩,他突然死了,我要回去看看。” 骆瀚月有些担忧他此行的安危,也明白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去做,抿了抿薄唇说道:“好……早去早回。” 夏飞乾勾唇一笑,扶住他的脸颊浅浅地亲了亲,撂下一句:“你要多保重,等我回来。”转身没了踪影。 骆瀚月静静地站了片刻,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8章 揭竿而起 如今凌嘉城内谣言四起,但是关键人物都不在京城,所以京城表面看起来宁静祥和。 关键人物之一的阮凝竹正低着头,故作伤心地抹着眼泪,她面前站立着常宁王的四个谋士,这些谋士隐隐以独臂男子吴克宁为首。 吴克宁冷着脸看着阮凝竹,觉得她真的是一个克夫的不祥之人,先后两任丈夫成婚后不久暴毙,他早就劝过王爷不要娶她,偏王爷色迷心窍,现在可好?!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棺材,心中又是愤怒又是难过,转头看向阮凝竹的目光更是像吃人一样:“王妃,你为何把王爷的尸体带来玄天教总坛?” 阮凝竹擦着眼泪,凄凄哀哀地说道:“王爷突然死去,我一个妇道人家六神无主,又有什么主意呢?” 哭了一阵,阮凝竹继续说道:“玄天教我还能说得上话,总比凌嘉城天子脚下安全得多,我就找到左使帮忙,在圣上斩草除根之前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幸好左使还记得我在玄天教救过他的恩情,帮了我这个大忙,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呜……” “你们是怎么离开的?”凌嘉城重重包围,他们又是如何离开的? 阮凝竹看了一眼人群后的女子,对着她点点头,女子走上前来缓缓地摘下面巾,吴克宁惊讶地看着她:“你是全璐美的掌柜娘子元嫚儿!” 元嫚儿欣然一笑:“我在玄天教的四大护教法王中排行第三,六年多以前教主派我去凌嘉城当耳目,什么地方消息最灵通?当然是酒肆客栈,全璐美地处京城繁华地段,我假意嫁给掌柜之后杀了他,全璐美就是玄天教的耳目了。我又遵从教主指示,耗费六年多时间,终于在前不久打通全璐美到凌嘉城外的通道,入口就在我房间的山水画之后,我们就是从那里逃离凌嘉城的。” “难怪你们教主说已在全璐美里买下一个房间用以联络使用,难怪你们的消息那么灵通,你们教主真是深谋远虑啊,”吴克宁这时才恍然明白,脸色缓和了些,“这个皇帝年纪轻轻没想到做事这么果决狠毒,不可小觑!如今王爷已死,他那两万屯兵还在西北等着指示,王爷的仇也要报,这可如何是好?” “我是王爷的妻子,自当为他报仇,请吴先生为我出谋划策。”阮凝竹擦掉脸上泛起的泪花,露出坚毅的神色。 “你?”吴克宁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一直看不起的女子会有这样的魄力。 “不止两万屯兵,左使白虎会帮我,玄天教刺客杀手共计两千余人都可以为我所用,我誓要杀死公仲嘉茂为夫君报仇!”阮凝竹目光坚定地看着吴克宁,深深地施了一礼,“为了王爷,请吴先生为我出谋划策!” 吴克宁为她所感染,心中激荡起豪情万丈的情愫:“好好好,你一个弱女子都不怕我又有何惧!以前是我小瞧了你,我这就给那两万屯兵寄信,我们挥师南下,从元嫚儿挖出的通道直捣黄龙,为王爷报仇雪恨!” 阮凝竹深深施了一礼:“我代夫君谢吴先生大义。” 元嫚儿的脸色难看了几分:“不妥,这条通道夏右使也清楚,他既已投靠公仲嘉茂,这条通道不再安全。” 她身后的丫鬟苏阳菲静静地看着他们刚才的对话,看着又一个人被阮凝竹蒙骗心中冷哼一声,她是阮凝竹的贴身丫鬟,前朝破灭的时候和阮凝竹一起从宫里逃了出来,他们一行人逃到山西隐藏起来,秘密召集残部、制造兵器,本想等羽翼丰满之时反宁裕复庆国,谁知道在运送大批武器去往东南时路过玄天教的地盘,被那个魔头给打劫了去,他们一行人也被掳了去。 是阮凝竹为了复仇的大局忍气吞声嫁给了那个老色匹,他们才得以存活,阮凝竹找机会勾引了左使白虎,诱他下毒毒死魔头,借机掌握了整个玄天教。 这时常宁王那个老色匹又派人找来,阮凝竹心生一计,跟着来人去了凌嘉城,常宁王听说玄天教群龙无首又见阮凝竹沉鱼落雁的容貌心痒难耐,假意担心阮凝竹孤苦无依,实际上是想借着娶她掌控玄天教,阮凝竹也有此意,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最后找个良机毒死常宁王,这下子常宁王的屯兵和玄天教的刺客杀手都是他们的了。 想到这里,苏阳菲看了一眼静默的白虎,撇撇嘴,白虎这个傻子一直以为阮凝竹是被迫嫁给常宁王的,以为阮凝竹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死心塌地地为她做事,真是蠢! 吴克宁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地筹划:“凌嘉城有不少大臣效忠王爷,只是如今王爷已死,不知他们还肯为王爷效力吗?我们要好好规划,一举得胜,不能给公仲嘉茂反击的机会。京城外二十里处驻扎着锐丰军,他们驻军有两万多人,我们要避开他们,在他们反应过来前攻下凌嘉城。” “夫君一直信任吴先生,我也信任吴先生,”阮凝竹温婉地笑着,“一切但凭先生做主。”她知道自己对于用兵一窍不通,只要目的一致,她愿意放些权力给吴克宁等谋士,只是事成之后嘛…… 吴克宁沉思片刻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趁公仲嘉茂没有反应过来,立刻集结兵力直抵凌嘉城……”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白虎,迟疑一下问道:“玄天教如今在你的掌控之中吗?” 阮凝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悲悯的神情:“教主给每一个教众都下了造化丸之毒,每一个月需要服用一次解药,不然就会毒发身亡,可能全身经脉寸断而死也可能头疼欲裂变成一个傻子,全看个人造化,所以叫造化丸之毒,我也是听教主说得,他把暂时压制毒素的药丸所在位置告诉了我,只可惜他走得太快,没来得及告诉我如何解毒……” 白虎看到她同情这些教众心里冷哼一声,这些教众手里沾了多少人的血数也数不清楚了,也就是阮凝竹心地善良才会为他们着想。 听到这里吴克宁放了心,有毒药在手,这些人必会誓死追随他们。 他沉吟道:“两万兵力太过显眼,为今之计需化整为零,一个月后凌嘉城外十里处的仰天山集结,逃逸者死、泄密者死,我去和几个指挥说明情况……王妃,造化丸之毒你还有吗?” 阮凝竹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有的,菲儿,你去拿来给吴先生。” “是,公主。”苏阳菲转身离去。 阮凝竹还要说什么,突然胃里一阵难受,忍不住干呕起来。 吴克宁一愣,回头对谋士方亭说道:“你会一些医术,给王妃看看。” 方亭搭脉片刻,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模样,又搭了一会儿确定下来,看着阮凝竹笑道:“恭喜王妃,你怀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一个月的身孕,那这是王爷的孩子?吴克宁震惊地看着阮凝竹的肚子,脸上渐渐露出兴奋的笑容:“王爷有后了,这就是将来的皇子啊!” 他一撩衣袍跪下,高呼道:“微臣定誓死追随陛下!” 其余谋士见状也纷纷跪下,大声喊道:“微臣定对陛下尽忠尽责!” 阮凝竹轻轻地摸着肚子,不敢相信里面已经孕育了一个胎儿,她虚扶起众位谋士,笑吟吟地说道:“我代夫君谢过众位先生。” 白虎震惊地看着阮凝竹的肚子,她竟然怀孕了?她怀的是谁的孩子?一个月?那就不是教主的,是常宁王那个老色匹的,还是……自己的? 第9章 箭在弦上 凌嘉城,定青侯府。 骆瀚月收拾着包裹,思绪却总是不自觉地飘远了。 夏飞乾走了半个月了,也不知道他一切顺利吗?有没有遇到危险?常宁王的谋士和夫人至今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他又想到了今早圣上招他进宫告诉他的事情,京北路安抚使紧急传信,大早上有人射了一支箭进安抚所,箭上绑着一封信,上书南阳有常宁王叛军化整为零向凌嘉城行进,意欲谋反。 京北路安抚使不敢怠慢,立刻写了奏折连同那封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师,公仲嘉茂看完震惊不已,因着前朝公主和常宁王的事情他信了几分,又怕是他们故弄玄虚想让京城内部空虚,遂找到骆瀚月让他悄悄赶赴二十里处的仰天山拦截叛军,锐丰军可为他所用。 骆瀚月收拾好包袱,叮嘱赵彦和辛元良保护好侯府众人,悄悄地出了城。 他到达驼山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找到付珩将军说明此事,付珩连夜对锐丰军下达了命令,一百人为一队悄悄潜伏在凌嘉城的主要交通要道附近,日夜巡逻,有任何异常立刻回来禀报。 而公仲嘉茂也已下令,凌嘉城九个城门如今只开放四个。 六月二十二,立秋。 天气依然是那么炎热,骆瀚月站在驼山山顶,看着远处的凌嘉城,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会守好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淡泊惬意的笑容。 距离收到箭信已经过去了五天,五天内江湖上掀起了大风浪。 玄天教突然全体离教向南迁移,少林寺、华山派、蒙阴门等白道集合起来,在柳阳县与玄天教对上了。 玄天教教主已死,如今教徒听谁指挥?凌嘉城在玄天教的南方,阮凝竹是在叛军之中,还是在玄天教之中? 他已经猜到射箭送信的是夏飞乾,如今夏飞乾是跟着玄天教吗? 七月初五,还是没有看到叛军的影子,只是仰天下的青云镇多了很多的贩夫走卒、乞丐书生。 骆瀚月看着突然人挤人的青云镇,眉心一蹙,找到付珩商量了起来,那些恐怕就是化整为零的叛军。 他们悄悄派兵在青云镇四周潜伏下来,等待所有叛军都来到这里的时候。 青云镇的百姓也觉察出气氛不对,店铺早早地就关门了,百姓也很少出来活动,在青云镇不起眼却是在镇的正中心的客栈里,一扇窗户总是敞开着。 骆瀚月透过窗户向外张望着,付珩问道:“这些人到底在等什么呢?” “或许是在等指挥者,常宁王已死,这些叛军依然肯听从命令可见那人威望甚高,只是他们首领已死,又行军千里,恐怕叛军早就人心惶惶、疲惫不堪,如果能擒贼先擒王,大喊一声‘常宁王公仲崇已死,朝廷招安,投降者皆可放过’,这些叛军早已不知为何还要打仗,定会投降,剩下的顽固之徒不会多也不足为惧。”骆瀚月缓缓地说道。 听完他的话,付珩忍不住仔细地打量起他,本以为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年轻人,他们这些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人自然瞧不上这些只知道在庙堂瞎指挥的官,没想到他对局势分析得这么透彻,自己倒是轻视了他。 骆瀚月对于付珩对自己另眼相看不甚在意,他在想如果他是指挥者,现如今会在什么地方? 又过了一日,付珩来找骆瀚月商讨何时起兵,说起正事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笑道:“我刚刚在客栈门前看到一个乞丐,他嘴里一直唱着首不成调的十八摸,曲子都唱错了,什么‘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过河小乾,英俊潇洒俊无边,伸手摸过池小月,倾城绝色艳无边……老年听见十八摸,少年之时也经过……’” 骆瀚月听到这里震惊地站了起来,在付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地出了门,付珩愣愣地看着敞开的房门,发生了什么? 骆瀚月这些日子一直窝在房中没有出门,他快步走到客栈门口,门口西侧果然坐着一个乞丐哼着小曲儿。 他慢慢地走过去扔下一个铜板,乞丐抬眼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他乔装打扮了一番,乞丐自然看不出什么。 他笑道:“我给你找个活计如何?不比你日日乞讨要好得多?” 乞丐听到他的声音,眼睛里闪过一抹喜色,站起身行礼道:“多谢贵人,祝你健康如意,好运相伴。” “跟我走吧。”骆瀚月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转身走回客栈,乞丐紧跟其后。 房间中的付珩还没有想明白,骆瀚月又走了回来,身后跟着那个乞丐。 乞丐关上房门,立马脱下身上那件脏兮兮的外袍,借着盆里的水洗干净脸,眨眨桃花眼笑道:“阿月儿,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你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曲子?”骆瀚月剜了他一眼,一首艳曲非加上…… 夏飞乾回敬他一个猥琐至极的笑容,骆瀚月转头不想理他。 付珩看到乞丐的真容,拱手说道:“原来是夏校尉,失敬失敬。” 夏飞乾回礼,笑道:“我跟了玄天教好多天,发现了如今玄天教和叛军都听从前朝公主阮凝竹的话,玄天教的全部刺客杀手和叛军的几个将军都中了造化丸之毒,如果想活命只能跟随阮凝竹谋反,叛军现在是常宁王的谋士吴克宁指挥,还有阮凝竹怀孕了,那几个谋士都觉得常宁王后继有人了,天天很亢奋。” “阮凝竹怀孕了?”骆瀚月一时愣住了。 “对,不过……”夏飞乾嘿嘿笑道,“我发现阮凝竹和白虎还有一腿,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第10章 汇合完毕 ……骆瀚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默片刻又问道:“玄天教和白道在柳阳县对上,是你做的吗?”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 “对,我也给少林武当送去一封信,说魔教玄天教想偷袭他们称霸武林,哈哈,他们集结地比我想象中得还要快,”夏飞乾笑完,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我一直跟着阮凝竹等人,他们见魔教被困住就独自偷偷离开,昨日他们已经抵达这里了,我找了一个人去侯府送信,窝在这个镇上继续观察他们的行踪,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想起那首十八摸,骆瀚月的脸又绿了起来,夏飞乾笑嘻嘻地看着他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他们现在就藏在你们隔壁的那家客栈里。” 骆瀚月沉思片刻:“唯有乞丐一直待在门口不容易引人怀疑,你继续装乞丐吧,你探明阮凝竹和吴克宁的位置,我们想办法抓住他们。” “好。”夏飞乾拿起脏乱的衣袖擦了擦脸颊,脸颊又恢复成脏兮兮的模样。 走到大堂,他转身指着骆瀚月的屋子大声骂道:“呸,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呢,赶马那个破差事也让我做,真是个坏出事的王八,一肚子坏水!” 边骂他边向大门走去,走到门口西侧又一屁股坐下来,喊道:“还是这里舒坦。” 骆瀚月听着门外的动静,无奈地摇摇头,对着付珩说道:“麻烦付将军找来几个武功轻功俱佳的好手,这一两日我们就可以行动了。” 夏飞乾很快就查到了阮凝竹的房间,毕竟一个足不出门却经常需要各种补品的房间还是很惹人注意的。 为了阮凝竹的安全,白虎和吴克宁不会离得太远,应是左右两侧的房间。 得到这个消息,骆瀚月和付珩商量起偷袭的计划。 入夜,十几个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客栈,他们目标明确,就是三楼东头的三个房间。 中间的房间是骆瀚月和夏飞乾两人潜入,夏飞乾本来不想让骆瀚月涉险,却架不住他的坚持。 他们悄悄地推门而入,刚刚进门,一柄剑带着凌厉的杀气袭向他们,事发突然夏飞乾来不及拔剑,抬手推了骆瀚月一把,让其躲开剑锋,又借这个推力后退躲过了攻击。 夏飞乾脚尖轻点,回身的同时从腰间拔出佩剑,反手一剑刺向那人,那人见招拆招,两个人转瞬间斗了十几招。 通过熟悉的招式,夏飞乾知道对面是白虎。 骆瀚月错开他们的刀锋向床边走去,白虎突然张嘴一个呼啸,侧头险险避过夏飞乾一剑,飞身一剑刺向骆瀚月,那一剑急峻凶狠,骆瀚月忙后仰弯腰躲开这当胸横扫一剑,夏飞乾也立刻赶到了他的身边。 床上的女子惊醒过来,短促地叫了一声,拉拢着被子缩在床里,床边的地铺上也有一个女子,她焦急地站起来挡在床上女子的身前。 白虎冷哼一声,一剑刺向夏飞乾,招式狠辣凌厉,他也持剑迎上。 骆瀚月在后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趁他们斗得激烈的时候抬手扔出一个东西打到阮凝竹的身上,阮凝竹又是一声惊呼。 趁她张嘴的功夫,他飞快地扔了一个药丸进了阮凝竹的嘴里,苏阳菲惊叫一声:“公主!” 白虎想要阻止已经晚了,他恨恨地看着骆瀚月,身形一晃掠过夏飞乾,剑锋直指骆瀚月。 夏飞乾看着眼前空门大开的白虎,右手一抖剑花,朝他的后背袭去。 白虎丝毫不顾将要刺进自己身体的利剑,一心只想将骆瀚月毙于剑下。 骆瀚月见他冲来来不及拔剑,右手一招空手夺白刃切入他的招式之中,抓住了白虎的剑身,白虎力道极大,剑尖仍然向他的脖子刺去。 夏飞乾见状狠狠刺入白虎的身体,剑尖从背后刺入,去势不减又从前胸出来,阮凝竹惊呼一声:“正奇!” 白虎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专注于把骆瀚月毙于剑下,血水从骆瀚月的掌中渗出,顺着剑身淌下,骆瀚月眉头一蹙:“她中了毒,会死。”他刚才看出白虎特别在乎阮凝竹。 骆瀚月说完这句,剑尖抵着他的喉咙停了下来,夏飞乾趁此机会一脚把他踢远了。 夏飞乾冷冷地问道:“是不是你们狼狈为奸谋害了教主?” 阮凝竹抹着眼泪,哽咽道:“是教主自己走火入魔死去的,与我们无关,正奇是好人,求你们不要杀他。” 夏飞乾不相信她的话,冷哼一声:“教主的尸体呢?”他要验明死因。 “就在玄天教的后山山顶,你不相信去寻了便是。”阮凝竹擦着眼泪露出羞愤的模样,此处离玄天教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要是他们真的去了,自己刚好可以趁机攻下凌嘉城。 “哼,这个以后再说,”夏飞乾也不傻,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平定叛乱,反正人在他手里还怕跑了不成,“你们跟我们走吧。” 他们押着三人出了门,其余两侧房间的战斗也结束了,除吴克宁之外的所有谋士皆被抓获。 骆瀚月眉头皱起:“吴克宁在哪里?” 那几个谋士低着头不说话,付珩狠狠地踩上其中一人的手,那人疼得惨叫起来,付珩重复了一遍:“吴克宁在哪里?” 那个谋士颤抖着声音说道:“他和叛军的几个将军住在一起,在仰天山上的凌云寺内。” 第11章 釜底抽薪 r 第12章 姜高使团 公仲嘉茂同意了白虎的请求,阮凝竹看向白虎的眼神中盈满了泪水,她这次是真的想哭,竟然有人爱她如此? 白虎、吴克宁等为首之人判斩立决,赦免其余两万叛军,特许领银钱回乡种地,因阮凝竹不愿留在京城,公仲嘉茂派人把她和苏阳菲一起送去了岭南居住,她们走时带走了白虎的尸体。 叛乱的事情已了,公仲嘉茂开始整治朝堂上的官员,先论功行赏,付珩如愿以偿地升为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骆瀚月正式继承定青侯的爵位,同时兼任赤炎营营将,夏飞乾升为从四品,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因常宁王一案牵扯官员人数众多,只能杀鸡儆猴,公仲嘉茂下旨将元德泽革职下狱,凌迟处死,财产全部充公,为了稳定人心,圣旨中点明只治元德泽一人之罪,赦免其家人,令全家迁至蜀地为其守丧。 此举让百姓大赞公仲嘉茂乃是千古第一等的圣明君主。 不久之后听说,少林寺、华山派、蒙阴门等白道在柳阳县大获全胜,玄天教的四大护教法王皆已战死,其余教众如鸟兽散,跑得无影无踪。 大战之后半个月,凌嘉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公仲嘉茂忙着稳固朝堂,整天忙得团团转。 这时姜高国突然派遣使臣前来进贡,公仲嘉茂有些疑惑还是同意了。 众位大臣对于姜高国来访议论纷纷,有说姜高国是臣服于宁裕的国力强盛,有说姜高国是动机不良,吵得公仲嘉茂头疼。 在大臣还没有讨论出结果的时候,姜高国的使团抵达了京都,这次在承安门迎接使团的是礼部尚书肖尔战,肖尔战与他们寒暄几句把他们安排在皇宫别院安欣院居住。 两日后公仲嘉茂在宫中举办御宴,为贡使接风洗尘,教坊司献上乐舞,礼部精膳司准备酒案、食案等,尽显大国风范。 这次招待贡使公仲嘉茂把骆瀚月和夏飞乾也叫来了,两个人坐在下首,看着公仲嘉茂自然地询问使臣国主的情况,又问使臣来朝途中的境况,心下感叹公仲嘉茂真的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君王。 觥筹交错间,他们没有注意到姜高国的正使呼延丘惊疑不定地看了夏飞乾好几眼。 翌日呼延丘侧方面打听了夏飞乾的情况,肖尔战虽百思不得其解,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只是他所知甚少,呼延丘有些失望。 按照惯例,呼延丘要在凌嘉城多待上几日,他向礼部请求见一见凌嘉城的几位侯爷,首先见的就是定青侯骆瀚月。 骆瀚月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还是答应了这个请求,他让下人把侯府打扫干净,郑重地迎接了姜高国的使团。 席间呼延丘盛赞骆瀚月和夏飞乾:“英雄出少年啊,骆侯爷和夏少卿年纪轻轻就已身居高位,实属难得啊!” 骆瀚月二人谦虚几句,呼延丘话题一转,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听口音夏少卿不是京城中人,不知祖籍何处啊?” 夏飞乾笑笑:“我是曲安镇人。” 呼延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忙又问道:“夏少卿是独自一人待在侯府中吗?能教出这样出色的孩子令尊令堂一定有不少本事,可否引荐一下?” 夏飞乾微一皱眉,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先母早逝,我没有见过我爹。”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呼延丘叹息两声,再次转移了话题。 这顿饭一直吃到亥时,呼延丘喝得大醉站都站不稳,肖尔战要送他回去,他拽着夏飞乾的衣袖不放,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无奈,夏飞乾只得跟着他上了马车,一起回安欣院。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大街上,车厢里只有两个人,躺坐的呼延丘和满脸无奈的夏飞乾。 呼延丘身体动了动,换了个方向躺坐,“啪嗒”一声,一个东西掉在了车厢里,是半块玉佩,夏飞乾看到玉佩的时候面色一凛,他早就怀疑呼延丘拽他走是别有用心,原来…… 他低头捡起玉佩,仔细地看了片刻,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直深藏的半块玉佩,两块玉佩刚好完美贴合在一起。 呼延丘一直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他看着玉佩合在一处,拱手下跪:“呼延丘拜见王子。” “哦?”夏飞乾把玉佩放在手心里慢慢地摩挲着,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看着夏飞乾这副模样,呼延丘打了一个寒颤,不愧是他们姜高国的王子,年纪轻轻竟有这样的气势。 他解释道:“可汗还未继任时对中原文化很感兴趣,总是打扮成商旅来中原闲逛,有次他走到曲安镇时救了一个被人调戏的酒家女,两个人一见钟情,可汗在曲安镇一待就是三个月,后来前可汗身体日渐衰弱,连发十道诏令召他回去。” 顿了顿,呼延丘接着说道:“他回去后不久前可汗病逝,他继承了王位,之后忙着稳定国家,耽误了好几年,等姜高国安定下来,可汗派人去曲安镇找时已经人去楼空了,这次我们来朝贡,他特意把玉佩交给我让我一定要找到王子,万幸我没有辜负可汗的嘱托啊。”说完他热泪盈眶地看着夏飞乾。 夏飞乾嘴角轻勾:“找我回去继承王位吗?” “自然,你是姜高国血脉纯正的王子,只有你才有资格继承可汗之位。”呼延丘真诚地看着他。 夏飞乾不置可否:“你怎么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呼延丘热切地看着他:“你和可汗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现下又有玉佩为证,没有人会怀疑你王子的身份。” “你们可汗其他王子呢?”夏飞乾冷笑一声,“他们继承不了王位吗?” “唉,十年前姜高国爆发了内乱,可汗在那场斗争中伤了身体,姜高国就后继无人了,如今你是可汗唯一的血脉,你回姜高国认祖归宗,你娘也可以追封为可敦,可以风风光光地葬在姜高国的皇陵之中,未来你就是姜高国的王,不比在宁裕当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好多了?” 呼延丘循循善诱:“这些汉人诡计多端,你留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你难道不想见见十几年未见的父亲吗?” 娘亲……“哦……我考虑考虑。”夏飞乾低下头思考起来。 他低着头,昏暗的烛光下呼延丘看不清他的神色,试探着道:“可汗一直很想你,如果知道我找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档,马车到了安欣院,他们默契地装作一切如常。 第13章 计划展开 r 第14章 最大危机 呼延丘左等右等夏飞乾都不出来,眼看时间飞速流逝,再不走等宁裕国的官兵查到这里一切都晚了,他跺跺脚对其余使臣说道:“我们进去。” 他们刚进入码头的范围,码头的工人立刻围住了他们,他们忙高声喊道:“我们青云巷而来,去往罗一街。” 话音刚落,隐蔽处走出十几个官兵打扮的人,身后跟着展雄和左青肃。 呼延丘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这些刺客竟敢谋害圣上,幸亏展侍郎机智想到来码头堵你们,你们还想往哪里逃?”左青肃冷哼一声说道。 呼延丘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们这些汉人果然诡计多端!哼,你以为就靠你们这么点人就能困住我们吗?” “当然不止,尹帮主还不快出来?”展雄大声喊道。 水云帮帮主尹梓月和水云帮副帮主王文刚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展雄嘿嘿笑道:“你们帮助官府抓捕刺客有功,将来必定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哦?是吗?”夏飞乾从尹梓月的身后慢慢地走了出来,看着展雄和左青肃惊讶的神色笑得越发得开心,“尹帮主和我可是有莫逆之交啊,怎么会帮你们呢?” 尹梓月笑而不语。 展雄的脸色难看极了:“尹帮主,你要帮助刺杀圣上的刺客吗?你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相反呼延丘神气起来:“嘿嘿,想不到吧?王子快杀光他们!” “哦?”夏飞乾一动不动,继续笑呵呵地说道,“呼延正使,我何时说过我会帮助你们呢?” 这下子呼延丘也愣住了:“王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看你们的身后。”夏飞乾笑吟吟地说道。 不知何时他们身后已经有数十官兵手持弓箭盾牌守在那里,呼延丘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回头咬牙切齿地看着夏飞乾:“这是你们做的局?王子,你身上流着可汗的血!你怎么可以背叛自己的爹!” 夏飞乾双手还于胸前,冷冷地笑道:“呸,你以为小爷这么好骗吗?要不是那个老东西生不出儿子,你们会想找我回去吗?如果不是那个老东西娘亲就不会整日郁郁寡欢,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累出一生病!我恨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认他!娘亲也不会想去那个破皇陵的!” 有这么多人围着,呼延丘等人不敢反抗,全都被带了回去。 呼延丘刺杀皇帝,被判三日后问斩,斩后尸体连同公仲嘉茂写的文书一起让其余使臣带回了姜高国。 左青肃和展雄垂头丧气地跪在公仲嘉茂的面前,公仲嘉茂冷哼一声:“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左青肃知晓死罪难逃反而镇定了,他那双总是笑着的双眸此刻写满狠毒:“我一直是常宁王的人,你怎么可能对我放心,与其让你日后找个由头杀了我,不如先下手为强。” “陛下饶命啊,微臣知道错了,”展雄一双剑眉紧紧地皱着,慌慌张张道,“微臣是一时糊涂啊。” 看着他那副窝囊的模样,左青肃哈哈大笑起来:“就你做下的那些事情还想活命?周陵一个小小的主事如何敢与康酋族私通?是王爷想借机消耗宁裕国的兵力,才派展雄把边境的情况告知康酋族的,哈哈,谋逆叛国还想活命?哈哈哈哈……” “什么?”骆瀚月震惊地看着他们,许景澄查的案子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只是为了增加谋反的砝码,常宁王就如此视人命为无物?为了一己私欲通敌叛国,致使边境的百姓、士兵死伤无数,无数的人流离失所! 公仲嘉茂震怒,立刻下旨把他们二人拖下去凌迟处死,府中男丁十六岁以上皆斩,男丁十五岁以下及家中女眷给功臣之家为奴为婢,家产全部没收充公。 这道圣旨是给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一个震慑,公仲嘉茂可以宽仁但是不能触碰人命、国家这个底线。 宁裕国经过这几年的战争内乱,早已国库空虚兵力不足,这些乱臣贼子终于尽皆伏诛,公仲嘉茂松了一口气,这下可以励精图治,把宁裕国发展成一个不容周边国家小觑的大国,尽显宁裕盛世繁荣。 这个时候的公仲嘉茂并没有想到,有一句话叫作“事与愿违”,也叫作“天不遂人愿”。 百八里加急文书从边境累瘫了五匹马之后送到了公仲嘉茂的书案,宁裕国迎来了今年的第二波外邦入侵。 丽罗国与姜高国的大军同时发动对宁裕国的攻击,南湘军在上一次大战之后元气大伤溃不成军,兖州、微安接连失守,甘渊被丽罗国大军围困,西湘军大败,靖川被姜高国占领! 而两国之间的三个小国也联合起来率兵五万,已翻秦岭山,逼近夏州! 满身鲜血的外族人正朝着京城而来。 公仲嘉茂面色凝重地看着下面的群臣,他刚刚继任就先后遇到内忧外患,仿佛掐着时间来暴乱的,是他们国家的皇子叔侄斗来斗去,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吗? 朝臣静默半晌,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列了,是兵部尚书柯毅,他已是天命之年,整日沉迷酒色,吃的肚子溜圆,精神倒是很好。 他慢条斯理地走出来,行礼道:“陛下,如今国内兵力不足,也无可派良帅大将,微臣认为可派使臣前去商谈。” 他的话音刚落,几个官员立马附和道:“柯尚书所言极是,国库早已空虚,精锐也折损过多,陛下不可逞一时之勇啊。” 公仲嘉茂看着几位大臣激动的模样,眉头紧锁静默不语。 这时兵部左侍郎薛晓栋站了出来,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公仲嘉茂,一字一句地说道:“天下没有议和的兵部,微臣恳请陛下下旨,微臣愿意领兵去边境迎敌。” “好好好!”公仲嘉茂见终于有一个大臣愿意出来请缨,心情好了一些,他扫视着下面的文武百官,目光似针一般扎地那些想求和的官员低下了头,“宁裕国的领土虽大,却没有一寸是多余的,岂能拱手送给外邦?” 第15章 束甲出征 见众人皆不敢再提议和之事,公仲嘉茂转头看向薛晓栋:“薛侍郎有何高见?” 薛侍郎呈上奏折:“陛下,微臣已经统计过,除了各地安防必须留存的驻军以外,可调动的兵力共计十四万,其中虎豹骑两万,赤炎营四万,驻防军八万。另外东境和西境驻军共十五万人。” 顿了顿,薛晓栋继续说道:“虽然看起来狼烟四起形势危急,但是可以分个轻重缓急,那三个小国虽联合起来逼近夏州,但是他们互相之间也不会全然信任,所以夏州的驻军可以暂时牵制他们,至于丽罗国,经过上一次大战已经损失不少兵力,虽号称十万大军微臣估计实际不足七万,只要找一个懂兵法的大将去应战即可,微臣愿意领兵对抗姜高国的十万大军。” 公仲嘉茂看完奏折,沉默片刻看向其余朝臣:“诸位爱卿还有何看法?” 骆瀚月再也忍不住,出列郑重地说道:“微臣认为东境和西境驻军不能动,防止大邑和倭委趁乱浑水摸鱼。” 公仲嘉茂点点头:“骆爱卿所言极是。” 骆瀚月接着说道:“微臣自幼跟随爹和大哥学习兵法,自动请缨领兵对抗丽罗国。” “你……”公仲嘉茂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骆瀚月面色平静,再次重复了一遍:“微臣恳请陛下下旨。”他知道此次上战场生死未知,可是身为宁裕国的子民,国家有难他不能退缩! 夏飞乾微勾唇,走到骆瀚月身边,大声说道:“微臣有幸参与过骆帅和骆将与康酋族的对战,愿协助骆营将对抗丽罗国。” 夏飞乾对着侧头看向自己的骆瀚月微微一笑,你愿意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我也愿意陪着你。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两个人此刻心意相通,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公仲嘉茂看着他们两个人的神情,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中一紧,难道…… 有那么一瞬间,公仲嘉茂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国家大事都抛之脑后,把骆瀚月拽到眼前大声质问道:“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然而公仲嘉茂到底是公仲嘉茂,这些旖旎思想只闪过一瞬就压下去了。 “好,”他扫视着其余大臣,“还有哪位爱卿愿意自动请缨?” 殿中未曾开口的武臣皆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公仲嘉茂沉吟片刻下了旨:“薛晓栋率军八万,迎战姜高国大军,骆瀚月率军六万,抵御丽罗国大军。”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张爱卿,钱粮必须尽快筹措,不能让将士因粮食不足在战场上饿肚子。” 张甘立即接言:“微臣已想到几个筹资法子,定不会让前线的战士无粮可吃。” “好,你尽快实施。”公仲嘉茂一锤定音。 众人又就战争细节讨论了一会儿,公仲嘉茂命他们各自去准备战时的事情,就散了朝。 …… 凌嘉城内新开了几个募兵处,希望多召一些人来缓解兵力悬殊的问题,叶培凯和席立滨在募兵处碰到了。 他们也算点头之交,叶培凯行了一礼:“席世子也来报名吗?”战场上腥风血雨稍不注意就没命了,大长公主竟然同意他去?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席立滨微微一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丈夫当仗剑拯万民于水火,岂可退缩!” “好,那我们一起跟随瀚月把那些蛮夷打得哭爹喊娘,哈哈!”叶培凯大笑起来。 他们两个人聊得痛快,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一老者带着一个清秀的少年填写着信息。 兵卒看着老者写下“医术精湛”四个字,大喜道:“太好了,打仗最怕的就是受伤没有人医治,有张大夫和你的徒弟在,我们就放心多了。” 张大夫但笑不语,登记完信息带着少年回到自己的仁医馆,他帮着少年卸下脸上的伪装,露出原本清丽的脸庞。 骆汐黛吐吐舌头,俏皮地说道:“师父,谢谢你答应带我去报名。” 张大夫叹口气:“姑娘,战场残酷尸横遍野,你真的要去吗?” “当然,”骆汐黛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大嫂已经回了娘家,如今我再无后顾之忧,二哥、飞乾哥哥还有元良哥哥都要奔赴战场,为了宁裕国的百姓浴血奋战,我是骆在全的女儿岂能落于人后,师父,我会一些简单的医术,我可以给你打下手,我不怕苦不怕累地,你就带上我吧。” “好吧。”张大夫看着这个鲜活而纯粹的年轻人,重重地点头答应下来。就因为有这些前赴后继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年轻人,这个国家才有希望啊。 时间飞逝,眨眼间到了出兵的那一天,两路援兵的高级将领们拜别帝师,束甲出征。 岁月更替,四季轮回,秋暮冬初,距离将士们跃马扬鞭离开帝都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时间,接连几封捷报送到了公仲嘉茂的桌案上。 骆帅所向披靡,丽罗国大军二战失利,退回兖州死守。 薛帅英勇无比,夺回靖川,姜高国退到宁裕国边境线处,薛帅正乘胜追击。 夏州王将军成功抵抗住三个小国的第二次攻击。 宁裕国举国振奋,还未收复的失地中的宁裕国百姓得知援军接连大胜的消息后,精神振奋,不约而同地爆发大规模起义,姜高国和丽罗国为了镇压叛乱忙得焦头烂额。 …… 凌嘉城,青州宫内。 公仲嘉茂这两个月一直在书房内处理战报,夜里直接宿在书房后的内室,吴迎蓉不放心他的身体,经常送些自己做的吃食。 这晚她来时见公仲嘉茂在德元殿与几位大臣商议粮草的事情,也不去打扰,静静地坐在书房等待着。 她把羊肉汤放到书案前边的桌子上,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她手上的金戒指突然裂开,“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骨碌碌地滚到了内室的床底下。 怕打扰公仲嘉茂办公,她每次都是屏退宫女亲自送来,无奈,她只得蹲下身子去捡,手在床底下摸索片刻,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她好奇地转动一下,一个暗格露了出来。 第16章 风雨欲来 她犹豫起来,公仲嘉茂竭力隐藏的东西被自己看到了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好奇终究是战胜了恐惧,她小心翼翼地从暗格中摸出古旧的木头盒子,里面是一卷画轴,她的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颤抖着手打开,画上是一个倾城绝色的少年,左眼角的朱砂痣让他的样貌平添了一丝妩媚,是骆瀚月。 看那画风是公仲嘉茂亲手所画,是有多爱这个人,才能把他画得栩栩如生?是有多念念不忘,这个画轴的边缘才会被摩挲得光亮细腻?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枕边人心心念念的是一个男子?她的精神恍惚起来,也不知道是如何把画轴塞回到暗格里,她摸到自己的戒指,魂不守舍地回了寝宫,一夜无眠。 她想了一夜,终于下定了决心,第二日托宫女招她爹入宫,父女两人商量了整整一日。 翌日早朝,公仲嘉茂的话音刚落:“众爱卿,谁有本可奏?” 吴致远走了出来,双手捧着一个奏折:“微臣有本要奏,如今接连战事百姓民不聊生,紧急筹集的粮草也所剩无几,姜高国已经退离我国疆土,丽罗国也战斗失利,微臣认为应趁大胜时机派使臣劝说丽罗国大军离开本国领地。” 奏折上六部九卿有不少人签了名字,公仲嘉茂的眉头皱起,他也知道宁裕国如今兵力不足国库空虚的情况,只是前线战士正在浴血奋战,眼看就要大获全胜,这时却突然提出议和,岂不是寒了那些将士的心? 吴致远见他不说话,再次开口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依微臣之见,把丽罗国那些蛮夷彻底赶出宁裕国尚需时日,就算钱粮能撑到他们获胜,之后呢?百姓没有粮草过冬该如何是好?” 吴致远话音刚落,几个大臣立刻附和起来。 公仲嘉茂犹豫许久,还是下了停战议和的圣旨,让服侍过两位皇帝的内监总管周邑去边境宣读旨意。 骆瀚月接到圣旨的时候愣了一下,他紧抿着薄唇,静默良久并未接旨而是站了起来。 周邑的脸色变了:“骆帅,你这是想抗旨吗?你会被杀头的!”骆在全早年对他有恩,他不想看到骆在全的儿子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道:“骆帅,大臣联名上表,圣上此举也是没有办法,暂时忍耐或许……”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末将要一举将外邦打回自己的老家!”为了边境长治久安,为了宁裕国十年内不起狼烟,为了宁裕国的百姓不再忍受战乱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之苦,他不能退缩! 周邑还想继续劝说,骆瀚月带上所有将士骑上战马飞奔出营地。 兖州之外二十里处就是丽罗国的国土,如今这二十里地犹如被血清洗过一般,战死的尸体和丢弃的战车辎重比比皆是,在宁裕国将士的浴血奋战之下丽罗国节节败退。 一个月后,丽罗国、姜高国、三个小国家皆被逼回本国,上表割地赔款求和,宁裕国大获全胜。 这本是举国欢庆的大好消息,朝堂中却笼罩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吴致远面色凝重:“陛下,骆帅不愿领受陛下的圣旨,还把宣旨的大人关了起来,这是在藐视陛下啊。” 公仲嘉茂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吴爱卿此言差矣,我们身居庙堂之上,对于前线战事不甚清楚,不能妄下结论。” 兵部尚书柯毅对于骆瀚月和薛晓栋这次出尽风头很是不满,趁机进言:“从时间上看丽罗国只是困守兖州,已无再战之力,穷寇勿迫,骆帅此次用兵操之过急,微臣认为骆帅年轻气盛不堪帅将之才。” 吴致远严肃道:“骆帅到底年轻易骄傲自负,不过小胜了几场,就可以无视陛下的旨意,以后要是在民间和朝野间的声望更高,岂不是可以目无陛下了。” 王朗忍不住出列道:“陛下,微臣曾与骆帅、夏少卿共事一年有余,以微臣之见他们二人绝不会对陛下有任何不忠不义之心。” 许景澄也站了出来:“陛下,我们在这里说再多也只是猜测,不如等骆帅回来问他当时情形可好?” 公仲嘉茂点点头:“好,一切等骆爱卿回来再行定夺,无需再议。” 公仲嘉茂担忧骆瀚月回来得迟了这些大臣又有微词,连下三封圣旨催骆瀚月班师回朝。 彼时骆瀚月正在兖州安抚民众、整顿兵马,三封快马送来的圣旨在他的书案上一字排开。 夏飞乾看着这些圣旨冷冷一笑:“哼,这是催你回去受审吧?我们在前线拼命,他们高居庙堂动动手指就可以对我们指手画脚,要不是我们用身体拦住了外邦的铁骑,他们哪里还有命指责我们的不是?” “飞乾,谨言慎行。”骆瀚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哀伤,不算自己竭尽全力帮他的那些事情,不算自己曾经舍命救他,便是自己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的情谊,他就这么不相信自己吗? 他一直知道公仲嘉茂的野心很大,也知道公仲嘉茂会是一个明君,自古君王多疑心,公仲嘉茂说的“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仍在耳边回响,现如今就已经容不下他了么? “集结兵马,立即动身回京!”骆瀚月面色凝重地下了命令。 …… 凌嘉城,清乐坊。 潘小蕊在房中细细地给自己描着眉毛,她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两日前赵武涛提出想要用八抬大轿迎娶她进门,她很开心,赵武涛是真心对她的,只是她想知会夏飞乾一声,就让赵武涛等宁裕国的危机解除,赵武涛欣然答应,说会一直等着她。 这两日她的心情一直很好,就连上台的时候也唱了两首喜庆的曲子。 曲罢,她回后台稍事休息,路过一个屋子时,发现进去的是夏飞乾之前让她特别注意的人之一,王景洪,曾是瑞王的谋士。 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不安的感觉,她见左右无人,悄悄地走到门边偷听起来。 王景洪捋着花白的胡须说道:“吴相,我与骆瀚月、夏飞乾二人有深仇大恨,如果不是他们瑞王也不会误信安王那个小人以致于命丧黄泉,瑞王待我不薄我一定要为他报仇,如今我们目标一致,可以合作。” 吴致远点头道:“王先生可有良策?” “我们要想扳倒骆瀚月和夏飞乾,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你已经在圣上和骆瀚月之间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只要趁热打铁定可以让骆瀚月二人再无翻身之地。”王景洪笑道。 “王先生请讲。”吴致远说道。 王景洪笑得得意:“我已经想好一个计划,等他们抵达凌嘉城的那日定要送他们一个大礼,我们到时候……” “小姐,你在这里干什么啊?掌柜的叫你再去弹一曲。”红桃走过来说道。 潘小蕊的身子一震,她忙拽着红桃向台子上走去:“我刚才去那边透透气,正要往回走呢,我们快走吧,不要让掌柜的等急了。” 她走到前边拐角处的时候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后方,只见王景洪和吴致远站在门口,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第17章 阴谋诡计 勉强忍着害怕唱完曲子,潘小蕊逃也似得往后台走去,不成想吴致远早已等在那里。 吴致远看到她冷冷一笑:“我不管你听到还是没有听到,记得嘴巴严实一点,我在凌嘉城弄死一个人就和弄死一个蚂蚁一样。”说完他看着潘小蕊吓得身子抖个不停的模样眼睛中闪过一丝不屑,大踏步地离开了。 等他走远,潘小蕊才像是卸了力一样缓缓地跌坐在地上,那是一国的宰相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赵武涛这时走了进来,看见她坐在地上忙扶了起来:“蕊儿,你怎么了?” 潘小蕊回过神来,她用力地回握住赵武涛的手:“赵公子,我需要你帮我出城,要快,越快越好。”她必须去告诉夏飞乾和骆瀚月凌嘉城有阴谋诡计在等着他们,她必须去! 赵武涛看她满脸焦急惊慌的模样,没有多说什么,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好,今日夜已深,马上宵禁了,明日寅时,宵禁解除之后我来接你。” “好……好……”潘小蕊有些失神地看着他,脑海里都是今夜听到的消息。 赵武涛把她扶到床边,温柔地一笑:“蕊儿,你安心睡一觉,明日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去,安心,不会有事的。” 潘小蕊被他话语感染心里安定许多,重重地点下头。 他们还未成婚,依照礼节赵武涛不宜久待,又安慰了潘小蕊几句,他方才快步离开。 翌日清晨,一辆马车在清乐坊的后门停了片刻又快速驶向东城门。 出了城,潘小蕊让马车停在城墙处,赵武涛看着魂不守舍的潘小蕊温柔地安慰着:“蕊儿,有我陪着你,你不要担心。” 潘小蕊定了定神,赵武涛真的是一个极好极好极好的人,她翻出包裹里的绿豆糕,笑着说道:“赵公子,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一尝。” 她笑着看着赵武涛吃下去,笑着看着赵武涛慢慢地晕了过去。赵公子,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一定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和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静默片刻,轻轻地吻上赵武涛的嘴唇,一滴泪水滴落到了赵武涛的脸颊上,慢慢地滑落到地上,她知道此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让赶马的小厮照顾好赵武涛,骑上快马飞也似得向着兖州方向而去。 暗处有十几个刺客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她,等她远离了城门立刻追击而去。 …… 而骆瀚月二人对这一切事情毫不知情,他们正带领着大军快马加鞭地向凌嘉城赶来。 半个月后的深夜大军抵达凌嘉城十里外的北安沟,骆瀚月下令在这里整顿休息,明日进京。 躺在营帐中,骆瀚月久久不能入睡,赢得了强敌,赢不了猜忌的君心,明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衣出去,北安沟很大,两侧是高耸的山崖峭壁,他们驻扎在一大片平整的土地上,右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他向树林里走去。 前几日这里下了一场暴雨,有些树下的泥土随着水流流向了他处,露出了土下的一些东西。 骆瀚月随意地在树林中走动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看去,竟是一截白皙的手臂! 这里为什么会有尸体?曾任大理寺少卿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定不简单,他拿着剑鞘挖起来,泥土早已松软,一炷香的时间就把那人挖了出来。 当看清那人的面貌时,他愣在了原地,为什么会是她? 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当夏飞乾看清骆瀚月抱来的尸体时,眼眶瞬间红了:“是谁杀了她?是谁?!”第一个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却仍是选择帮助他的女子,他真心拿她当自己的亲妹妹,到底是谁杀了她?! 他紧紧地抱住潘小蕊的尸体,不敢相信上次见她她还在满面笑容地诉说自己遇到了良人,再次相见竟已是阴阳两隔? 骆瀚月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肩膀给予他无声的安慰,等他情绪稍定,骆瀚月拿出从潘小蕊紧攥的手里抽出的衣服碎片,那是小半截衣服的下摆,碎片右下角有一个用黄线绣的奇特符号,符号中间是一个帽子形状的圆,圆的上方有一对翅膀。 “这是潘姑娘紧紧攥在手里的衣服碎片,这个符号或许是一个线索,你振作起来,我们一起找出凶手为她报仇。”骆瀚月郑重地说道。 夏飞乾也冷静下来,他脱下外袍盖在潘小蕊的身上,遮住她衣衫不整的模样,他如今是大理寺少卿,他一定要找出杀害潘小蕊的凶手! 翌日城门大开,公仲嘉茂派吴致远、任深在城门口迎接他们得胜归来。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地进了京,凌嘉城的百姓中混入了吴致远的人,他们高声呼喊着。 “骆帅威武,打得丽罗国屁滚尿流!” “骆帅真是我们国家的一员福将,是我们的领袖!” “骆帅功高盖五帝,德威比三皇!” “骆帅单骑战万军,显威退雄兵,是我们宁裕国的大功臣!” 骆瀚月听着这些夸赞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直到宫宴时见到薛晓栋之后更甚。 薛晓栋也听说了城门口百姓的欢呼,特意走来提醒:“百姓对你们的热情可比我半个月前进京高涨多了,你们要多加注意,毕竟功高震主啊。” 骆瀚月理解了他的意思,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 薛晓栋摆摆手走了,他这就算报了当初骆瀚月为他妹妹薛淼求情的恩情了。 宫宴并未有任何异常,一派君慈臣孝的热闹场面,骆瀚月悬着的心一直未曾放下,明日的早朝才是重中之重。 第18章 君心难测 早朝,随着公仲嘉茂“众爱卿,谁有本可奏?”的话说出口,吴致远率先走了出来。 “敢问骆帅为何抗旨不尊,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骆瀚月正色道:“当时战局胶着,如果擅自退兵恐会引起丽罗国趁势反攻,末将对陛下没有任何不忠不义之心,请陛下明察。” 柯毅冷哼一声:“丽罗国已经退居兖州毫无再战之力,你硬要挑起战争,置数万将士性命于何地?” “就是为了让边境长治久安,为了让宁裕国十年内不起狼烟,为了让宁裕国的百姓不再忍受战乱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之苦,才必须把那些蛮夷彻底赶出宁裕国的土地。”骆瀚月面色凝重,一字一句地回道。 吴致远反驳道:“这只是你的看法,你认为是对的决定就可以无视陛下的旨意,你眼里还有陛下吗?你还是陛下的臣子吗?” 夏飞乾再也忍不住了,站到大殿上狠狠地瞪了一眼吴致远等人,转身面向公仲嘉茂大声地说道:“末将和骆帅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若陛下心有疑虑,可以我们的收回兵权。”他本就是因为这次对战丽罗国才临时提上来的将军,撤了就撤了吧。 公仲嘉茂这时开口了:“朕相信骆帅和夏将,此事无需再议,骆帅和夏将击退丽罗国有功,赏黄金万两,其余人等按功行赏。” 公仲嘉茂此话一出,众位大臣再无人敢有异议,只是公仲嘉茂是否真的完全信任骆瀚月,也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下朝后夏飞乾与骆瀚月拜别直奔大理寺而去,他心里牵挂着潘小蕊的案子。 忙碌的查案中四日很快过去,那个奇怪的符号一无所获,潘小蕊的案子陷入僵局,夏飞乾很是沮丧,整日里都闷闷不乐,骆瀚月想要安慰却无从下手。 这四日他们心里一直牵挂着案子,没有注意到京城暗处隐藏的阴谋诡计。 公仲嘉茂在奏折上落下最后一笔,松了口气,脑海中又想起午时母后叮嘱自己晚膳前务必独自去见她时严肃的表情,心中总是不安,忙叫上任深去了兰尔宫。 公仲嘉茂到的时候发现吴迎蓉也在,不由得一愣,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向静太后行了一礼。 静太后屏退左右,对着吴迎蓉说道:“蓉儿,你来说吧。” 吴迎蓉拍了拍手,一个农妇打扮的人走了出来,公仲嘉茂看着农妇黝黑的面庞认了半天,恍然道:“你是赵女侍,我记得七八年前你不是出宫嫁人了吗?” 赵琦跪地行了一个大礼:“陛下还记得老奴啊。” “你是父皇身边的女官,在父皇身边待了十年之久,朕当然记得,你这次进宫是有何事吗?”公仲嘉茂疑惑不解。 “老奴有罪,老奴有一件事隐瞒了许久,”赵琦跪趴在地上焦急地说道,“先皇曾在一次醉酒后不小心……强了一个女子,皇帝失德乃是大事,为了隐瞒这件事情,当时的一个臣子正妻身体不好就迎娶了那个女子,不久之后那个女子就诞下了一个男婴。” “什么?”公仲嘉茂震惊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那个男婴是谁?” “就是如今的骆帅骆瀚月,”赵琦面色难看,担心自己小儿的性命不保,语速飞快地说道,“当时宫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老奴、当时的小太监刘龙,和已经告老还乡的前宰相魏邕知道,刘龙两年前已经病死了,老奴近日身体越发不好了,怕老奴走后没有人告知陛下这件事情,老奴只得斗胆找到吴相帮忙,请陛下原谅老奴隐瞒不报之情。” 公仲嘉茂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手控制不住地抖起来:“来人,把这个妖言惑众的毒妇拖下去斩了!”骆瀚月不会是他的亲兄弟,绝对不会! 静太后拦在了他的身前,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茂儿,你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随便失态,快冷静下来。” 公仲嘉茂终于不再叫喊,他愣愣地看着地面,不发一言。 静太后看着赵琦脸色也很是难看:“当初骆夫人健在,骆侯就迎娶了一个无才无德的穷丫头为平妻,哀家就觉得奇怪,原来是这样,真是一个狐媚子。生的儿子也是一个天生的狐媚子,只知道勾引……”说到这里,她想起公仲嘉茂就在身边,忙住了嘴。 这几日吴迎蓉向她诉说公仲嘉茂总是提起骆瀚月,她隐隐觉得不对劲,联想起这么多年他们二人的相处,心中立时警醒起来,知子莫若母,公仲嘉茂和骆瀚月之间要说没有什么她是不相信的,必须早早扼杀! 不论是谁,只要阻碍她儿子坐稳皇位,她都不会放过,就算曾经拼命救过她的骆瀚月也一样。 所以吴迎蓉找她说起赵琦的事情,不论是真是假她都选择了相信。 吴迎蓉见太后与皇帝都相信了这件事情,不由得得意起来,王景洪不愧是瑞王的谋士,足智多谋,竟然想到这一招,没有人愿意有人威胁到自己的皇位,哪怕是喜欢的人都不行。 公仲嘉茂紧抿着薄唇,不知是如何离开的兰尔宫,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书房。 他忙跑到床下翻出那幅画像细细地看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错觉,越看他越觉得骆瀚月的眉眼与父皇有几分相像,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亲兄弟……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