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河断弦》 第1章 钓鱼 发生在荒原上的故事就好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总是那么一目了然,无所遁形。然而显然这些故事与吞吼兽无关,因为他们总是把巢穴筑在隐蔽的冰岩缝隙处,远观无踪,俯瞰无痕。 吞吼兽并不是群居生命,他们总是以家庭为单位,栖息在永冻大陆上。此刻,圆月正在扩大,洒下一束束惨白的光,光萦绕在冰岩上,挤压着多少年毫无变化透明的岩石,生怕有那么一丝间隙,会让这晶莹的冰岩有升华的欲望。低矮的冰岩后,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抬头望了望根本不可察觉的正在扩大的圆月。或许是胆子实在太小,瞬间又缩了回去。 吞吼兽圆圆的大眼睛透过冰岩向远处望着,两只圆耳朵竖起来,警戒着周围细微的声响。此刻如果有什么其他生命望向这边,视线透过冰岩可以清晰的看到岩石后褐色的苔原,却无法看到吞吼兽,这乖巧的小兽身体靠在冰岩上,就变得透明。这恐怕也是吞吼兽长久以来,能够继续存活在这片永冻大陆的倚仗。 在岩缝略深处,吞吼兽母亲正蜷缩在体型略大的雄兽身边,舔舐着雄兽的额头。地面被雄兽的血液染成了深棕色。这只雄兽不知什么原因,受了致命的伤,已经奄奄一息。伤口从腹部贯穿身体,在背部隐约有其自己的骨头,狰狞的探出来,也正是这根骨头,减缓了血液离体的速度,也延缓了雄兽的生命流逝。雄兽额头感受到了雌兽的温度,艰难的睁开一只眼睛望向了雌兽的腹部,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对盘星文明拓展能源公司来说,今天是个稍显特殊的日子,公司总部的花园会议区内,人头攒动。各路媒体人左肩上方的跟随式影音记录器都充满了能量,随时准备记录下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公司总部位于这片土地最繁华的第一城上城,是一栋方方正正的黑白色建筑。建筑于地表只有七层,可这七层却有三百余米高,很恰当的融入了这鳞次栉比的上城区域。花园会议区位于地下一百六十六层,多数首次造访这里的媒体朋友,在坐了一分钟高速升降机下降到花园会议区域后,都或多或少的感到些不适。虽然这里看起来与室外没什么区别,天光正好,微风和煦。 今天是盘星能源又一条传统能量传输管道开伐仪式的媒体日。公司高层有意让最近在机甲科学领域名声鹊起的姚博士,通过这次媒体见面会,大力宣传传统能源之于机甲武器,尤胜暗能量驱动模式。为自家产品拓展销路。奈何那倔强的老头子不肯抛头露面,无奈之下,公司决策层退而求其次,找到了老头子唯一的儿子,一个第一城知名的纨绔姚斌。不久前姚斌为了追求生化文明研究室的首席女研究员,不惜以自残双目威胁其父,要在老头子最新发表的研究成果上给自己署名个助理研究员。外界不明觉厉,信以为真,着实迷惑了一部分无知少女。 现在就在各路媒体齐聚,准备首次给这位爱生活、爱科学的帅哥鲜花与掌声的时刻,姚斌却不见了踪影。宣传策划主持人站在花园中央的虚拟光幕前,获知脑芯片里的讯息后,眉头紧蹙。忘记脑机尚未断开与音响的连接,大吼出声:“什么?这个混蛋钓鱼去了?” 要说这姚斌,其实在第一城纨绔的圈子里,名声不显。究其原因还是不够阔绰,毕竟老头子只是个科学家,对资本敬而远之。虽然声名赫赫,却也囊中羞涩。姚斌仗着老爷子的名声,在圈外人看来,每天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但这圈内的纨绔对他多是冷嘲热讽。万迪罗作为这群纨绔的魁首,似乎就从没有正眼瞧过他。其乃“任梦”集团的接班人,他的确有这个资格俯视他们这小圈子里的所有纨绔。“任梦”集团垄断着盘星北域所有远端结构生成器,并且拥有生成器两成核心部件的专利权。单第一城上城区域,门店就已经拓展到了十二万家。整个盘星北域,每天带给任梦集团的利润,足够姚斌以他现在的生活方式生活一百万年。所以在姚斌心里对万迪罗纵有一万个不服,却也要嚼嚼咽了。 本来昨夜在欢乐吧,被一个万迪罗的拥趸借着酒劲教做人,其实姚斌可以发飙,估计万迪罗自持身份也不会与他一般见识,但这个可恶的人叫万德福,是万迪罗的族弟,在上城有一万余家门店由他经营,姚斌平日里少不了要光顾他的产业。以至于姚斌虽是憋屈异常,但在得知心中女神要去上界做调研,还是厚着脸皮来到任梦集团旗下的第一城某门店里消费,为的就是能换个皮肤,接近女神。 运输蛋驶下轨道,缓缓停靠在全息投影显示着“任梦.钓鱼”四个个大字的招牌下,舱门打开,姚斌低头走了出来,脚步一顿,最终无奈的走进店里。 迎接他的是一个憨憨的男声:“欢迎光临,市民编号姚先生。鉴于您是本公司低端客户,请直行右转上二楼,由仿生机器人接待你。” “你给小爷等着!”听到这来一次出现一次的声音,姚斌咬牙说道。 纵然心里不舒爽,却也弥散不了那份接近女神的冲动,姚斌还是顺着地面光线指引,走了进去。身后却传来万德福的怪笑。想必是在姚斌进店的一瞬间,信息已经传入了万德福的脑机,万德福也没有遮掩这份嘲笑,任由这笑声传了出来。本来以姚家老爷子的威望,姚斌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什么低端客户,想必这就是万德福的恶作剧。 已经躺入接入舱的姚斌,任由四周光线穿过身体。眉心一麻,意识一阵涣散。再次睁眼,已经来到了一片翠绿的山谷。左手拿着一根竹竿,右手握着一把乱麻。 “啊!我办的会员还没到期,我的装备呢?万德福!我要去你哥那投诉你,你敢在你们任梦的商誉上开玩笑,你给我等着!” 紧接着姚斌脑海内传来一声冷哼,脚下陡然出现了一个背包,旁边又出现了两根裱花精美的鱼竿。“往前走几步,你这脚下没有金属元素。”脑海里在次出现万德福的声音。姚斌依言迈步,十余步后,在脚边能量场的涟漪荡漾,出现了一个渔轮。姚斌拾起渔轮,强挤出一丝微笑,寻着不远处潺潺水声走去。 这条林间小径,姚斌之前走过几次,是没有什么危险的。绕过一颗百人合抱的通天巨树,一条三丈见宽的小溪阻断去路。“凳子蕨”是这里很有特色的一种植物,多生长在能量纯净的溪水边,之所以有这么个称呼,许是因为其根茎异常强壮,而叶片阔大,可容一人端坐其上。姚斌二话不说,坐下来组装好鱼竿,也不见他做什么准备,就将鱼线抛入水中,然后仰头望天,鱼上不上钩,大概并不是他所关心的。 不远处一座矮峰,将越来越大的太阳,遮住了一角。峰顶直抵太阳的中心区域,奈何山峰太锐。若似一种叫做计时器的发明上显现的刻度为“七点半”。 “这次不知道要等多久。”姚斌心里嘀咕。 就在此刻,山尖上出现了一个不易发觉的小黑点,若不是姚斌此刻直勾勾的盯着山尖方向,根本无法察觉。随后,小黑点渐渐变大,一个黑色的正方形飞行装置出现在姚斌视线内,随即飞行物由正方形变成平行四边形,更有那么一瞬间消失不见,而后又恢复成平行四边形后静止不动了,仿佛在不远处的山尖上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的门,旋即一队人从那“门”里走出来。 “这个鬼地方究竟是有多远啊,研究院竟然两次都动用了军方的卡式运输舰载她们过来?”姚斌见怪不怪,他也只是在征召入伍的宣传上看到过这种能够达到亚光速的运输工具。 这一小队人马看来就应该是生化研究院的学者门,应该还有军方的护卫人员。看他们下舰后,就自然的布控四周,俨然一副深入敌后的样子,姚斌心中不免升起一丝诧异。而被护卫人员围在中间的三人中,应该有一位就是他现阶段心中的女神了。 护卫小队正在有序警戒,启动了数枚有效半径探测器,探测器从护卫人员身后的军用制式背囊里飞出,向六周扩散探测,刹那就将姚斌所在位置探测在内,下一刻,护卫人员将所有武器齐刷刷的对准姚斌所在位置。看到这些人的动作,姚斌纵使不是本体在此,也依然差点惊出尿来。赶忙丢下鱼竿,双膝一弯,举起双手,跪在岸边。护卫士兵距离姚斌这里至少百丈距离,不过他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些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其手中的武器会失了准头。 “好汉不吃眼前亏,小爷就是来泡个妞。”姚斌想到这里,又觉得眼下的自己,从那个方面来看,都不会给女孩子留下良好的印象。“看来这次真不该来。” “我叫姚斌,市民编号119..”姚斌一边报上自己的身份,一边扭头向脑后的探测器望去,希望女神在看到自己的脸后,能赶紧结束这尴尬的一幕。 而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姚斌自报家门。寻声转回头向山顶望去。只见一支古朴造型的笔,正插在卡式运输舰没有厚度的舰身上,就好像练字的顽童,戳穿了黑色的绢纸。创口周围,红色的电弧跳耀。紧接着,耀眼的白光使姚斌暂时性失明,耳畔传来一声巨响。 这一变故,猝不及防。好在那些护卫散出的探测器,有防御判断功能,在判断姚斌为己方人员后,立即在其身前列阵为一个六边形防护盾,为他抵消了爆炸带来的冲击。即便如此,爆炸冲击波也将姚斌掀出老远,重重的撞在那棵巨树的树干上。 待到姚斌恢复意识与视力,在次望向山尖。哪还有什么山尖,一座平顶山矗立眼前。 这一切过后,姚斌头脑发蒙,还没理解眼前的情况,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很好,还是真界的家伙更是无畏,敢在古域动手,也省去了老夫一番算计。” 就在此刻,暗午到来。头顶本来耀眼的太阳,开始被侵蚀,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姚斌借着最后这一丝光亮,抬头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庞大的生物,展开巨翼,扇动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咦?”这是姚斌最后听到的声音,然后一阵剧痛,身体融化了。 第2章 人间的同学会 “如何面对,曾一起走过的日子。现在剩下我独行,如何用心声一一讲你知。”伴着二胡的优美旋律,程颂用不标准的粤语,借着酒劲,动情的唱着。 这首歌承载了他高中时期或美好、或不堪的回忆,本来这首歌曲有普通话版本,而他虽然是北方人,却更愿意用粤语来模仿华仔的鼻腔共鸣。大概初闻此曲就是粤语版本,那段时间,画面、情绪与音乐已经在脑海中融合,此刻唱出来的如果不是粤语,总是少了那么一份情怀。 “来,别唱了,回座喝酒吧。人家郑玥先走了,你唱给谁听啊?谁还跟你有一起走过的日子啊?”江扬左手端着酒杯,右臂揽住程颂的肩头。话语通过麦克让在座的同学听得一清二楚,引来一阵哄笑。 这是他们高中毕业的第四年,也是大家刚刚拿到大学毕业证书的时候。四年里,每年的暑假,都会搞一次同学会。今年是参加人数最少的一次了,一部分在外地就读的同学没有回来,有的是准备考研,有的是在当地找了工作,能考学考出去的,多是考到了首都,或是一些经济发达省份,一线城市。还愿意回到北方这个工业重镇的年轻人,多少还是有些无奈的。 程颂就是这个无奈的人,父母本是山西人,随着共和国长子的崛起,来到东北。又随着下岗的浪潮失去了工作,奉献了大半辈子的老国企,连工龄买断的钱都没有给足。其父是个一穷二白的老实人,失业后去附近的工业大学求了一个后勤的工作,在学校大礼堂做杂工。而程颂是家里的独生子,高中阶段,其父母节衣缩食的供养,只盼着儿子能有出息。后来终究得其所愿,程颂当年以市里文科状元的身份,很谨慎的考入了首都一所与其分数并不太匹配的大学。与其说这家庭条件带给程颂的最大收获,是其乘风化龙的决心,不如说是那个特大号的铝饭盒。程母总是担心儿子吃不饱,而特意定做了一支可以装下45码篮球鞋的铝饭盒。不得不说,下岗的家庭主妇,对烹饪还是很在行的。每天给程颂带的伙食,也是色香味俱佳。这只铝饭盒不仅温暖了程颂的高中生活,而且俘获了郑玥的芳心。就这样,程颂的初恋在当时的社会面来说,提前到来了。 青涩的恋情好像醉汉手中的高脚杯,总是那么不经意在磕磕碰碰中碎成满地玻璃渣。郑玥没有程颂如此优异的学习成绩,高中毕业后,两地的恋情,终究消磨了初恋的美好。他们已经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分手了。此时此刻究竟是余情未了,还是想要旧情复燃,恐怕他们两个思想也并不统一。毕竟如程颂这种穷小子,即便是个名牌大学毕业生,在那灯红酒绿的年代,又岂是那么好立足的。恐怕程颂现在唯一高人一等的,就是那个高鼻梁吧。 得知郑玥已经离开,程颂也没了兴致,初恋总是美好的,现实也是残酷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半只出现在影视剧里。程颂清了清脑中的无奈。 “别养鱼了,咱们哥几个旋一个”程颂夺过江扬手中的满瓶啤酒,示威一般的冲着剩下的几个同学说道。旋即含住瓶口,头一仰,手一晃。龙吸水一般,一整瓶啤酒打着转涌进了程颂的胃里。空瓶子重重的墩在桌子上,程颂环视了一眼四周面露难色的同学,那一份由初恋不辞而别带来的憋屈,也似乎被咽了下去。 “别喝了,走,我们打麻将去。”坐在对面的杜胖子似乎找到了破解局面的方法,提议道。 “好!走!”随即几个酒已经喝到嗓子眼儿的同学出言附议。 程颂鄙视了一眼他们几个,又转头看看拿着半瓶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的江扬,说道:“不能喝别喝!” 江扬讪讪一笑,借坡下驴,转身拿起椅子背上的外套,道:“走,老地方。” 在那个阶段里,喝酒与打麻将,应该是多数年轻人的娱乐方式。人们也都知道一个道理—喝酒越喝感情越厚,麻将越打感情越薄。推杯换盏中,即便是虚情假意,也可以说装相装相,越装越像。而麻将这个棋牌活动,却着实是个培养自扫门前雪风格的不二法门。四个人聚坐一起,每人一手牌,防着另外三家,只顾着自己胡牌。年轻人打麻将,以一敌三,再配以三寸不烂之舌,口战群雄,赢了的拿钱走了,输了的,不仅输了钱,还被说的憋一肚子气,真个是自讨苦吃。不过即便这样,人们还是趋之若鹜。 就好像此刻,程颂和同学来到他们经常聚会的桌球室。这里的二楼,就是棋牌室。说的好听称为棋牌室,不过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小型赌场罢了。 这里人头攒动,乌烟瘴气。麻将牌碰撞的哗啦声,伴着输家的谩骂抱怨,与赢家的讥讽嘲笑,交织出污秽的嘈杂。 程颂几个也算熟客了,没多久,有两桌赌徒离场,老板安排他们坐下,分坐两桌。 “农民你过来,打多大的?”杜胖子、江扬跟程颂在一桌坐下,又招呼了另一个比较要好的同学过来,并问道。 “随便。老规矩呗。”江扬和农民异口同声。同样都是刚毕业,没工作没收入的同学,现在打个麻将,还是看家境的。这个老规矩,打上八圈牌,倘若运气不佳,也要输上个几百元。 程颂面露难色,自己家境不如同座的三位,几百元对他来说,不算小钱。但也不能未虑胜先虑败,男的这点面子还是要的,旋即说道:“来吧。掷骰子。” 就这样,很快的,程颂几人就和谐在了这一片嘈杂里。 “唉,整天跟那几个同学在一起打麻将,打桌球,这能有什么出息?”郑玥此刻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转头向着班长石楠说道。 在刚刚同学会的尾声,滴酒未沾的班长石楠起身结账,并送几个女同学回家。按距离郑玥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路上几个女生嘻嘻哈哈的开着郑玥和程颂的玩笑,此刻在郑玥家楼下,班长就着刚才路上的话题,问了问郑玥的想法,却惹得郑玥满脸惆怅。 “程颂毕竟是人民大学毕业的,在我们东北,怎么说也算高学历人才啊,将来找个体面的工作,前途还是有的。”班长这种有立场的宽慰,并未引起郑玥的共鸣,反而激发了她的一丝反感。 郑玥清了清嗓子说道:“他家要关系没关系,要实力没实力,他拿什么找体面的工作?再说了,我们东北,已经够不体面了,在这工作,又哪有什么体面?” 郑玥不想在多说什么,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又扭头道:“在说我下个月就准备出国读语言学校了,我和他没可能的。我爸妈也不会同意。”说完起身下车。 “行啊,外国人全是大鼻子。”班长嘟囔了一句,悻悻的启动了车子。 第3章 狼狈的追车少年 “五条!”程颂打出了刚摸到的废张,展了展鼻翼,看向下家的江扬。 “我跟郑玥没有未来,我们俩之间的问题,已经积累了两年,不像窗棱纸,沾点唾沫就能捅破的。现在我和她若说没有感情,那是假话,不过这份感情的地基,是建立在沙滩上的,若真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感情大厦倾塌下来,受打击的可就不仅我两,而是两个家庭了。而且,大丈夫何患无妻!”针对江扬刚刚牌局间不经意的询问,程颂蹙起眉头,思量了一番答道。 此番表达,看似风轻云淡,可多年的同学,杜胖子还是从程颂微展鼻翼的动作,感到了他的颓丧。为了避免程颂再次陷入那或许美好,但不该有的回忆。开口说道:“过几天我就要在家闭关准备明年的律师资格考试了。咱们以后每个月出来聚一次吧,之前天天在一起玩,给我妈气的不轻。”“唉,别动,碰!九万。” 江扬似乎并没有理解杜胖子的良苦用心,又似乎对上一话题意犹未尽,右手食指与拇指灵巧的转动着三张麻将牌发出啪啪声响,说道:“这谈恋爱啊,就是个选择问题,就好像打麻将,你看这张牌没用,打出去,怎么就知道不是其他人需要的呢?西风!” “碰!九万”程颂将一张西风从牌堆里拾到自己面前,加上自己牌里的两张西风沿着桌边滑到左侧桌角处。 “你说的对啊,你不要的,我要!你选择抛弃的,正是我的最爱,一百多张的麻将牌里也是人生。看谁最后胡牌才是王道。”程颂明明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却装作饱经沧桑的浮世浪子口吻说道。 言罢,程颂又展了展鼻翼,仿佛由嗅神经做功,传达给大脑神经元一个莫名其妙的信息,这一瞬间,似有一个难以言述的东西,融入程颂的脑海,并迅速沉淀在他的记忆深处。“排列?组合?机会?缘分?碰撞?王道?结果?”程颂努力的想通过刚刚的那些信息词将已经沉入脑海,并在思维海洋激起一圈圈涟漪的内容舀出来,不过这些信息词显然是徒劳的。 “诶,摸牌啊,到你了。”看着程颂有些发愣,上家的杜胖子催促道。 “你打的什么?”程颂望向废牌堆。 “三筒。”杜胖子答道。 “你打三筒我还摸什么,我杠!咦我在杠!”显然由牌势大涨而带来的喜悦,瞬间取代了程颂意图打捞那个感悟的操作。此刻,程颂手中还有四张牌,两张九条,两张红中。 眼见程颂牌势骤起,并打出一张东风,江扬果断拆牌,跟了一张东风。对面的农民也保守的跟了一张东风。 “哟,牌面不小啊,你吓死我了?”杜胖子却并不买账,他自己牌面也不小,欲图与程颂一较高下。打出了一张生张。 而这张牌就好像刚刚激起程颂脑海涟漪的那个感悟一样,打破了四人牌面的节奏。 “碰!六条。” “杠,幺鸡!” 江扬与农民你打我碰,我打你杠。本来放弃的牌面,又重新组建了起来。 又轮到杜胖子打出,只见他深吸口气,将一张从未有人打出过的“北风”丢了出来,嘴里还叨咕了一句:“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然后眯缝着眼睛看向程颂三人。见三人没有反应,旋即长舒一口气,挑衅说道:“没人要啊?没人要好啊,尔等提头来见!” 程颂也被他这一举动激起了好胜心,右手刮了刮高挺的鼻梁,又半握拳,张嘴向拳心吹了口气后,把手伸向所剩不多的牌摞。大拇指轻轻一荡,一个“发”字印在识海里。 “不妙啊!”程颂左手夹着一支烟,拇指与无名指下意识的抚向鼻梁的两侧,上下揉搓起来,他知道弄不好自己要点炮了。手里两张九条,两张红中,却偏偏摸来一张生僻的发财。 透过烟雾,程颂观察起三个对手的牌面,意识里自我安慰着“这三家也都是大牌,应该都听牌了,否则也不能连着冲生张儿,从他们碰过的牌来看,杜胖子在我成对儿之前打出过九条,他应该不会要九条。九条应该是安全的。红中没出现过,很可能某人手里有一对儿,发财也没出现过,更是危险张。如果拆牌,就打九条,但他们冲生张都没事,我也不一定这么倒霉吧!但这张发财打出去,如果点炮了,可是多一番呢!唉,如果事不可为,不必强求少输一番是一番吧!” 这番犹豫的内心活动,恐怕已经被杜胖子参透了,嘴欠的他说道:“快打!阎王叫你三更死,不能留你到五更!” 人之所以前怕狼后怕虎,盖是因为穷。正如此刻的程颂。点个炮,自己又要过好几天身无分文的生活。他也深知,果敢是男人的魅力所在。“等老子将来发财了,闭眼睛跟你们打,你们要啥我打啥,全当扶贫了!”心里憧憬着发财,手上却拿起了九条,打了出去。 “别动!胡啦!”杜胖子兴奋的将扣在桌面的牌翻过来,拿起自己那张九条,啪的一声盖在程颂打出的九条上!“嘿嘿!你以为面上有一张,就是安全的么?就要杀你个欲擒故纵!”这张嘴真是见缝插针,讨尽口舌之利。此刻的杜胖子并不知道,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未来如愿以偿成为一名律师的他,就因为这三寸不烂之舌,若干年后为他招惹来了致命的祸事。 这局的胜负已分,江扬推开程颂的牌,看到程颂拆掉一对儿九条,却给杜胖子点了炮,说道:“你倒是拆了红中,成就我这一副无敌大牌啊!你跟杜胖子打伙牌么?”同时推倒自己的牌,摊手说道。只见他的确有两张红中。然后又伸头看向农民的牌,只见农民立着的四张牌,却是三张发财,一张二筒。并向程颂分析到:“你就是怂,不拆自己的听,就冲发财啊!给对家杠一手呗,怕死不是真英雄!” 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的农民,也只是莞尔一笑。并不是他和程颂、江扬、杜胖子三人关系不够密切,而是本来他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否则也不能获得个农民的绰号。在大家准备洗牌的时候,农民伸手摸了一下尾扣着的那张杠牌,正是二筒。 “来吧,输家坐庄。最后一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多了,江扬说道。 “不玩了吧,我还得赶车回家,九点半是末班车。”程颂也随着江扬的视线,扭头看向墙上。 “行啊,你这叫铩羽而归。小爷我今天放过你们,改日再大杀四方”杜胖子接话。 农民白了他一眼,起身去收银台结账。程颂三人也随着他向出口走去。 九月末的盛海市秋意浓,金黄,收获,这类词语似乎与这座工业重镇格格不入。早在几年前,街边的杨树已经被砍伐的一棵不剩。程颂小时候玩的“拔皮狗”游戏,早就告别了现在的顽童。只有手腕粗细,一人来高的小树苗被种植在马路两旁的树坑里。许是怕被秋月的冷风吹倒,每棵树苗都会由四根脚踝粗的木棍固定住。这四根木棍是有皮的!仿佛一个孩童,站在树坑里,怕他在风中站不稳,而砍掉了两个成年人的双腿,绑在了孩童四周。谁是被种下的?谁是被砍伐的?谁又是主宰这一切的呢? 棋牌室是临街的商铺,这条街每隔十米,就有一个这样的树坑。 “赢家请客,请我们吃炸串儿!”同学八人走出棋牌室,江扬提议道。 “那不对啊,应该输家请客,你们得保障赢家利益,我若赢十块钱,请你们吃东西花二十,那以后谁还要赢啊?不为了赢,我们怎么玩啊?都故意去点炮么?这麻将规则都被你破坏了。”杜胖子半开着玩笑反驳道。 “你不是为了大杀四方才,尽显英雄本色才跟我们玩的么?”农民一边将钱递给小吃摊的伙计,第一次开口怼了杜胖子一句,却也没有计较自己也是输家,准备请大家吃点东西。而此刻另一桌那几个同学也七嘴八舌的开始抨击杜胖子为富不仁。 多年的同学,倒也没有熟长熟短,杜胖子嘴上不饶人,同时也没耽误他吃。或许是怕街边吃东西呛了风会胃痛,大家说笑着围成一圈,互相挡着风。也遮挡了程颂的视线。 “诶,你的车来了。”面对着马路方向的江扬正低头吃着小吃,抬头却看见一辆公交车,由于车站没有上下车的乘客,只是略一减速,又要加速驶离,急忙开口提醒程颂。却见程颂猛一回头,顾不上涂抹在炸串上的辣酱滴在外套,拔腿向公交车站冲去。 “停车!停车等会!”程颂一边大吼出声,一边狂奔。 在那个阶段,政府财政靠土地,土地出让靠规划,工业大学理所当然的被规划到了郊区。程父也就随之把家安在了郊区。这方造就了程颂追赶公交车的一幕,毕竟以一个家徒四壁的大学毕业生,不愿意轻易承受出租车昂贵的费用。 更何况,此刻程颂兜里的那点零花钱,已经装进了杜胖子的腰包。以至于程颂顾不得身后同学的眼光,歇斯底里的狂奔着。好在程颂年轻体壮,风驰电掣。但在即将追上公交车那刻,他一个健步准备跨过绿化隔离带,却被那感人的“成年人的大腿”触碰到脚尖。紧接着一个前赴,程颂重重的摔在了公路上。啃食一半的鸡排被压在了身下。 顾不得尊严与疼痛,他立即起身,又疾驰两步,伸手用力的拍打着公交车的后门。 “师傅停一下!” 司机听到车体被啪嗒的砰砰声,减速停车。程颂跑到上车门,赶忙跳了上去。方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向车厢内望去,寻找适合的位置,毕竟自己可是要坐到终点站的。 “投币!”司机师傅瞄了一眼程颂胸前半块鸡排的油痕,冷声开口。 第4章 并未上岸的考试 程颂的同学里,考研的毕竟是少数,并不是高校毕业生不想深造,一部分人却是因为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一直被注入了太多了期望,植入了太多的幻想,背负了太多的担子,消磨了太多的青春。高中毕业就好像刑满释放的囚徒。从进入大学那一刻,就好像要把17岁以前的青春弥补回来一样,放肆玩耍,放肆生活,放肆恋爱。等到大学毕业,毕竟野惯了,在想要考研,已经力不从心。 程颂既是这样的人,也不是这样的人。他有着寒酸于大多数同学的家境,以至于他背负的东西更多,多到他并没有荒废大学时光,而且在这四年里,每次考试必名列前茅。作为文史学院的骄子,几次参加全国各类竞赛,并拿到名次。同时自修了物理方面的相关课程,使其在同学中有了个哲学系爱因斯坦的美誉。囊中羞涩的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恋爱,便把课余时间投入到自学小提琴这个爱好上,琴还是已毕业师兄传下来的二手货。 没有参加考研,他并不甘心,却也没有什么遗憾。毕竟他不想在看着年迈的父亲在继续干着繁重的体力劳动,还要逢年过节把人家并不稀罕的地摊儿水果搬到领导家。 所以程颂果断的选择回家就业。但目前看来,他盲目乐观了。 由于九十年代末期,全国教育系统改革,高校大扩招,凡是差不多的高中毕业生,都有大学可读。虽然程颂就读的是一所全国一流的高校,但毕业后,也就是大学本科生,从就业面来看,优势并不比那些有门路的年轻人明显。用人单位一句“我们单位是重能力,不重学历!”就给他怼到哑口无言。多少不服不忿,也被骨感的现实击得粉碎。 多次在国企事业单位碰壁后,程颂只能选择一些私企来积累工作经验。却不知社会即将又给他上一课。 第一份工作,是去了证券公司。这些金融精英,把在北上广深玩剩下的东西,全盘托到盛海,并在这里玩的不亦乐乎。用人方面亦是如此。入职缴纳押金五百,试用期三个月,期间无底薪,期满视表现录用。三个月后程颂毫无意外的拿到一份不予录用通知书。以及五张鲜红的百元大钞。 第二份工作是一个期货公司,同样是三个月的试用期,期满月薪五百加业绩提成。这次程颂工作了四个月,并于试用期满收到录用通知后,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而却在工作半年后,被迫离职。原因是公司要派他去西部一个小县城拓展新业务。这次程颂算上房租,净赔一千元。 而此刻,江扬成功的混进了一家不错的医药公司。农民认识了一个乡下女孩,准备结婚。杜胖子还在闭关准备考试。 “我爸说,在咱们东北,就是得给政府打工。以前可以去国企,现在国企亏损的亏损,重组的重组,早已不复建国初期的雄风。”江扬一边将眼前菜里的胡萝卜挑到盘边,一边说道。 “所以考个公务员吧,你看人家陆长江,上次同学会之后就去报了个公务员考试的培训班,过几天就要参加考试了。” “唉,我不是没想过,但政府部门哪是那么容易进的啊。”程颂用手中的筷子敲了一下盘子,示意江扬停止他不礼貌的挑菜行为。 杜胖子给自己到了一杯冰红茶,在一旁说:“你先考呗,万一你搭上哪个大领导子女的顺丰车呢。”农民也点点头,觉得还是有这个可能的。 江扬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杜胖子,道:“什么顺丰车?”显然他不知道杜胖子要表达的意思。 却见杜胖子嘴角一翘,解释道:“你爸是大官,安排你进某个政府单位,那不得把你的竞争对手先消弭于无形啊!万一有哥这样德才兼备的,也报考了你爸给你安排的地方,那还有你啥事?” 闻言,江扬明悟道:“然后那官二代又有了更好的选择,不去了,就便宜了那几个陪跑的呗!” 言罢,几人望向了程颂。 程颂放下筷子,摸了摸鼻梁,旋即双手交叉在脑后,靠在椅子背上,长舒了一口气道:“别人不要的,我要!别人放弃的东西,也许正是最适合我的呢。” 说到这,只见他骤然身体前倾,原本交叉在脑后的双手按在膝盖上,抬头望向江扬,眼里精芒一闪而逝,道:“即便大家都要,也要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哈哈。” “今天我请客哦。”言罢,程颂起身向收银台走去。这家餐厅就在几人高中校园旁边,在高中时,他们就时常关顾,与老板夫妻二人很是熟络。老板一家三口,有一个姑娘,叫颜鸳,好巧不巧,竟与那个白骨精同名不同姓。这个姑娘也与程颂几人认识,是他们高中的学妹。高中毕业后,却不知考到了那里。不过从世俗眼光来看,已晶晶父亲的粗犷,他女儿学习成绩不应该太理想。 老板一如既往的抹了餐费的零头,冲着程颂咧嘴一笑,说道:“小伙子,你们几个高考成绩都不错吧,是不是考到了外面的学校了,这一晃也好几年没来我这小店里了,怎么样,是不是一如既往的美味啊?” 此刻已经过了正午的饭点儿,老板娘闻声从后厨走出来接话道:“你这老头子,又不姓王,怎么总是自卖自夸?” 江扬三人此刻也已起身,说道:“老板啊,以后你炒菜,能不能配菜少放点胡萝卜?这东西不入味啊。” “唉,你们几个小东西,胡萝卜可不便宜啊,而且有营养,多吃点没坏处!”老板娘白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江扬,接话道。 “你家晶晶还没毕业吧?我们这在外地上学,也好久没空过来了,上次假期来吃饭,还是晶晶给上的菜呢。”江扬好像真对这姑娘的去向很关心的问道。 闻言,老板娘转身去收拾他们桌的碗筷,顿了半晌答道:“晶晶比不了你们,几年前听到你们说的高考成绩,那都是将来腾云驾雾的人物啊。我们家晶晶学习不好,没法跟你们比啊。”很明显,晶晶妈并不想就考学的事情在跟他们聊下去。 江扬也识趣的讪讪一笑,推了下程颂,走出了餐厅。 “这小子这大鼻子,真把苏联人都毙了”晶晶爸目送着他们离开,嘀咕着。“大鼻子生财,将来这小子能有出息。”又冲着晶晶妈补充一句。 程颂自然不知道这对儿老夫妻对他的评价。离开餐厅,杜胖子又提议去打麻将,江扬附议,农民不置可否,但程颂却在盘算着自己究竟该不该,或者怎么样才能走上给政府打工的人生轨迹。 “我不去了,我回家研究研究公务员报考的事。”程颂如实说道。 “我这当阳桥上一声吼,吓退曹贼百万兵啊。你不去算了,咱三斗地主去!”杜胖子明显不想让他在律考备考阶段难得的一点空余时间,被回到家妈妈的唠叨占据。 “行吧,那咱们下次再约。”江扬言罢带头向麻将房走去,农民向程颂摆了摆手,拉着杜胖子跟着走了。 公务员考试一般分为国考和地方考试。国考通过后,入职的都是中直单位,也就是那些隶属于某些部委垂直管理的机关单位。而地方公务员考试通过后,都是被本地政府相关部门录取,上到省政府,下到街道办事处。乍一看似乎国考更高大上一些,其实不然。 正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同样是公务员考试,是选择国考还是地方考,还有就是选择报考哪个具体单位,是很值得研究的。一步错,步步错。国考入职的单位,一般来说就是国务院下属某部委,在地方的派驻司局。在这个系统内,最大的领导一般为正部级,在各地方,最高长官为厅局级,下设处、科建制。考入后就是从最基层做起,然后按照科、处、局顺序依次晋升。而地方公务员考试说道就多了,如果报考了街道办事处,那也是一脚踏在最基层,但如果能入职市里的某司局,虽然入职之初也是个科员,却可以跨过副科长,科长的晋升序列,如遇提拔,直接可以任职处级干部。直白的说来,在盛海这种省会级城市,报考国考的公务员和报考省市级单位的公务员,在同样经历第一次组织晋升考核后,一个是副科长,一个是副处长。虽然中直单位与地方政府,存在人事壁障,等闲不会有干部交流。但在酒桌上碰面的话,同期报考省市公务员的同学,可能只有倒酒的分儿。 程颂在研究明白这个门道后,果断放弃了更难被录取的国考,选择报考本市的财政局。 第5章 入职 盛海雨后的清晨,路上早高峰来得更早一些。这个早高峰是对有车一族来说。对于程颂来讲,属于他的早高峰还要提前半个小时。毕竟坐公交车上班,要更早的出门,这样运气好的话,是可以抢到座位的。 撑着一把黑伞,程颂下车后又步行了一刻钟,拐进了一条死胡同。胡同尽头处就是他入职的单位,市财政局,下设的事业单位,全名叫做财政局预、决算审核中心。 程颂在本年度的公务员考试,毫无悬念的拿到了笔试全市排名第一,但在经过面试后,综合成绩排名第六。不过这一年,局里面只招录五名正式编制公务员。这个结果,程颂不感觉意外,毕竟“顺风车”不是那么好搭的。 从小到大,虽然在学习考试上,程颂一路顺风顺水。但家境贫寒所带给他的磨难,总是如期而至。他也早就习惯了这种挫败。然而这种挫败并不能从根本上击毁程颂的人生。所以这次,程颂选择外围包抄,静待时机。 大多数刚入职的年轻人,都会很有干劲,心存高远。看向职场里那些中年而不得志的同事,多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意境。程颂也不例外。就好像此刻隔壁工位的万哥,孩子已经小学毕业,而他,依然每天坐在办公椅上,弓着背双手藏在办公桌下面,那带着劳保手套的左手捻着一个手串,右手攥着一只炸毛的牙刷,一边刷着念珠,一边口若悬河:“昨天我朋友从南方拍了一块小叶紫檀,我回头让他在给我车个串儿。小程你感兴趣么?要不要哥给你带一条。” 程颂眼中本来的眼神一收,换上一脸受宠若惊,道:“不用了,万哥,这么好的东西,我又不会盘,盘不好的话糟蹋东西了。” 万哥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望了望程颂到:“你小子别后悔啊,我那朋友原来是美院的教授,知名雕塑家,他手里出来的东西,可遇不可求哦。”言罢不再理会程颂,又专注于手里的工程。 步入社会,决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这万哥倒也不是那种混不吝的角色,七十年代初出生,现在也是奔四的人了,在他这个年龄层,能在本省为数不多的国本院校毕业,至少可以证明他或是智力超群,或是有其他不显的优秀之处。 眼下看来,至少有一点,是程颂已经多少有些耳闻的了。就是这万哥别看自己整天工作不上心,盘串、抄经、打坐、摄影、钓鱼、玩扇子、骑摩托,这些玩乐样样有他。但由于他从小学到大学,经历的求学之路,都是省内名校。倒也积攒了一群卓越不凡的同学人脉。 对此,程颂是不以为然的。此时的程颂还没有意识到人脉的重要。尤其在北方,遇事不求人,怎一个难字了得。 “小程,主任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正在程颂准备忙活手头这摊工作的时候,对面桌的王姐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口,刚轻掩上门,对程颂说道。 程颂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趁着主任办公室门锁未落,向王姐点头示意,借步推开房门,并伸手轻敲三声:“报告!刘主任您找我?” 程颂他们部门的领导是位已过天命之年的和蔼大叔,略微发福的面庞刮的很干净,稀疏的头发打理的很规整。向着程颂招手道:“来,小程,这边坐。”言罢起身,示意程颂跟着他一起坐到对面沙发上,还不忘端起办公桌上的茶杯。 程颂待刘主任落座,先将主任的茶杯蓄满水,方才坐到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微欠着身,等待领导指示。 刘主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说道:“小程啊,你来我们这已经半年了吧。工作和生活上可有什么困难?我找你聊一聊,一个是我作为咱们部门的负责人,想要从你这个高材生,又是新同志的嘴里,听听你对咱们部门的看法,是不是有什么意见或好的建议。另一个呢,就是眼下你也熟悉了我们的工作性质与工作内容,我需要对你下一步工作提些要求。”言罢放下手中的茶杯,望向程颂。 程颂展了展鼻翼,心里正在盘算着从哪说起,怎么开口,只听得刘主任又开口道:“咱们这种事业单位,待遇并不高,但却胜在相对稳定。想来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有股子创业精神的,在我们部门,你现在的工作状态你自我感觉如何呢?” 还在思索如何对应刘主任第一番话的时候,刘主任这后面的表述,略让程颂警觉。回忆起之前应聘的期货公司人事主管,也跟程颂说过类似的言语,只是没有那句胜在稳定。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事业单位的领导,本是程颂报考财政局部门的面试官,在程颂参加面试的考场内,正是那位当时还不知姓名的老太太,对程颂发问。程颂这么多年的书可不是白读的,况且面试前,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临考对答如流,面面俱到。大概是博得了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的赏识,程颂落选后特意安排这预决算审核中心的人事部门同志,联系了程颂,方才有程颂来这里就职的机会。既然遇到了伯乐,自己这半年来,也完美的践行着千里马的职场观念。那么现在看来,刘主任也就是就事论事,要跟自己了解了解情况吧。 放下了心里的包袱,程颂却依然明白,领导找谈话,必须谨慎的应对。右手下意识的摸了摸鼻梁,道:“主任,我是咱们部门最年轻的新人,承蒙领导关怀,日常工作还是比较顺利的。安排给我这块交通部门预算审核任务,是能够保质保量完成的。而且我初入职场很荣幸能在您的部门学习成长,这半年来,我从一窍不通,到现在可以高效的独立开展工作,最感谢的还是刘主任您多次指点迷津,主任您的业务水平与经验,咱们单位应该是首屈一指的了,再加上我悟性也还可以。”说到这,程颂伸手挠了挠后脑。咧嘴露出满脸的憨厚。心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哼,你小子先别着急拍我马屁。”嘴上说着,刘主任还是忍不住莞尔。又道:“我们这已经好久没有你这种名校毕业的大学生啦,你小子的智力不凡,也有股子韧性,还真准备一直在这当个聘用制的临时工啊?” 程颂闻言,感觉领导这是话里有话。接茬道:“能一直受刘主任教诲,小子荣幸之至啊,我家条件不好,这主任您是知道的,怎么说也要先糊口不是。” 刘主任捋了捋稀疏的头发,顿了半晌继续说道:“你这情况我也听说了,现在每天上下班,在车上就要三个多小时吧,之前不是租房子的么?怎么又跑回家住了?” “唉,主任,租房子的事,就甭提了。一言难尽。”程颂继续卖惨。 “你这个生活上的困难,倒不是我这个部门负责人能解决的,我们单位也没有员工宿舍。也真辛苦你了。”刘主任言罢,拿起茶杯,起身坐回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程颂赶紧起身,站到桌子对面,等待下文。 “我是真看你小子是个可塑之才,且品性不错。本来这番话不该我跟你说,但总觉得你啊,等你自己看明白了,多少会耽误你的人生。”说着,刘主任抬手指向门口道:“你说你已经上班半年多了,你可了解我们部门这一屋子人?哪些人好,哪些人坏?哪些人可交,哪些人需躲?你走出校门时间不长,但怎么说也是步入社会了,同事关系要处理好。能埋头干活,也要抬头看路啊。” 说到这,刘主任打开面前的文件夹,示意程颂坐到对面椅子上,将下一步一些紧要工作向程颂一番布置。 程颂回到自己的工位,正琢磨着主任那一番话所指为何,却被万哥拍了下肩膀:“小程,方才哥的一个朋友约我晚上喝酒,你跟我去吧。不许拒绝,你有啥事,推了!”虽是番命令的口吻,却也让程颂觉得暖心,在配上之前刘主任一番点拨,程颂自然应下。不过却苦了他的腰包,又要消费在出租车上了。 见程颂答应的爽快,万哥又拍了下程颂的肩膀,哼着小曲儿,向更衣室走去。不一会只见他脱掉工装,换了一身休闲装向门口走去,还不忘转头向程颂道:“哥有点事,出去一趟,下班前要没回来,会电话通知你去哪。哦,对了,主任要找我,就说我去置办点山货,好趁着劳动节去家里慰问一下退休的老主任。” 程颂欲言又止,这番话自然不好由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年轻向主任转达。可还没等程颂张口,万哥已经一溜烟的没了影。 第6章 这个饭局有后续 要说起盛海市特色美食,朝鲜族佳肴自是极具代表性的。本是寻常粗糙的食材,却被加工的甜辣适口,老少咸宜。更是几乎所有菜品,都没有或臭或腥膻的怪味。在配上一口韩国进口的冰镇清酒,足以愉悦味蕾。 程颂赶了半小时的车,此刻撑着伞站在茶城大厦的西门口。在大厦四楼,就是一家中档的韩式美食专门店。北方人爱喝酒的肯定比爱喝茶的人多,茶城大厦刚开业的半年还是有顾客的,随着这几年电商的发展,实体的衰落,现在的大厦,虽坐落在市中心黄金地带,但却门可罗雀。整栋大厦全靠着几个饭店与顶楼的电影院在强撑着。当然此时的程颂还看不透,那些南方资本投资到北方,拿地盖商场,绝对不是靠着出租商场档口盈利,这只是圈地运动而已。 程父在他儿子工作报到的第一天,很是欣慰与兴奋,冲动之下,给他儿子买了一套中华立领。那可是当时铺天盖地做广告的一款正装,剪裁得体,落落大方。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平时一身山寨运动服的程颂,穿上这辈子第一套上档次的衣服,顿显英姿勃勃。每个月干洗一次,这一穿可就是大半年。 程颂站在雨中,后悔着今天的决策,“早知道要在雨中等人,就穿单位工装来了。”好消息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并没有溅射到程颂身上,坏消息是程颂这双鞋,已经湿透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等万哥到达在一起上楼,毕竟他并不认识万哥的朋友,自己上去很是尴尬。 “请问,韩枫园是从这个门进去么?”显然穿着笔挺,打着一把黑伞的程颂,被误认为是大厦的安保人员了。 程颂闻言转头,只见一位用香奈儿包包遮住额头的女人正等着程颂给出肯定或否定答案。 包包无法完全遮挡雨水,潮湿的碎发紧贴女人额头,却并未玷污她精致的妆容,紧蹙着的眉头也无法遮挡入眼的雨水,长睫毛充分的起到保护眼睛的作用,在雨水的刺激下,双眼频繁的眨着。可那对眸子,在跳动的一开一阖间,透出丝丝精芒。双唇轮廓分明,肉嘟嘟的感觉,又透出一丝俏皮。 本被这雨中美人画卷震惊了一下,此刻一丝幽香钻入程颂的鼻腔,程颂下意识的展了展鼻翼,并回答道:“是这里,这边门进去上四楼。”言罢转身为女人拉开门。 女人道谢一声,迈步进入商场,程颂并没有回头,目光循着女人高跟鞋的哒哒声,在她的背影上驻目半晌,纤细的长腿,优美的弧度,骤然收紧的腰身,包裹在斜摆的藏蓝色紧身长裙里,丝毫不显臃肿的丰满。 女人没走几步,转向右侧候梯。担心其余光扫到自己冒昧的眼神,程颂急忙转头继续背对着商场大门。伞柄靠在左肩,黑伞切断了两个人的空间。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伸手从兜里掏出香烟,刁上一支,并点燃的这段时间,她也望向程颂。 向斜上方吐出一根烟柱,看着它被雨点击穿、逸散。程颂脑海里还萦绕着那个倩影。就连此刻万哥的大方脸近在咫尺,也没让他回过神来。 “嘿,你小子发什么愣呢?”万哥拍了一下程颂说道,而后收了伞,赶紧拉开商场大门,躲了进去。程颂一惊,也收了伞赶忙跟上,视线却越过万哥,看向电梯口。 “一会给你介绍几个哥的好朋友,平时我们都一起出去露营。今天我们约着碰点事儿,过几天准备去四姑娘山玩一圈。又有正好赶上我一个朋友的妹妹毕业回国,就凑了个局儿。”万哥按了呼梯,又看了一眼手机,还不忘给程颂介绍一下这顿晚餐的背景。 韩枫园这类经营在商场内的饭店,生意的兴衰,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商场的客流量,但茶城的没落,却并没有对这家店产生太大影响,此刻正值饭口,餐厅门口竟然还有牌号等位置的顾客。由此可见,这家店应该口味与口碑俱佳,回头客颇多。 随着万哥走进包间,程颂再次面对了他人生中常见的局面—社死! 程颂万万没想到,这种商场里的韩式餐厅,包间里竟然是要脱鞋的!而不巧的是,程颂一路走来,跨过山河大海,灌的满鞋雨水,。年轻人,本一双血气方刚的双脚,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浸泡,现在脱下鞋来,潮湿的白袜子涂满了鞋的颜色,加之脚热屋子凉,一缕蒸汽袅袅而起,异味也随着升腾,瞬间弥漫了满屋。 “这位你叫汤哥,这位你叫杨哥。”已经在包间内落座的两位大哥冲着程颂点头示意,紧接着与万哥三人不约而同的掏出香烟,快速点燃。程颂尴尬的向两位第一次见面的大哥问了一声好,心想:“昨天晚上洗脚了的,怎么这么大味道,看来是鞋子穿久了,该换一双新的了。不过几个大哥这明显是掩耳盗铃啊,吸烟难道就吸不到我的脚气了?不过…”程颂展了展鼻翼,让二手烟雾进入鼻腔,倒是妥妥遮住了那股子刺鼻的酸。于是,程颂果断的同样掏出一根烟,点燃后,再次尴尬一笑。 万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程颂坐过来,给他的两个朋友介绍道:“这位小兄弟是我同事,叫程颂,人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这番扬长避短的介绍,本来已经缓和了尴尬的气氛,岂知道,就在这一刻,包房拉门一开,女人的右脚已迈进包间,却依然侧着脸正跟为她拉开包间房门的服务生交代着什么。双手在胸前,正在用手帕沾干洗过的柔荑。纤细青葱般的玉指顶端,精致又俏皮的美甲在白手帕间若隐若现。 “这几个后加的菜,不放葱蒜哦。”女人向服务生交代完毕,转头向屋内望来。眉头一皱,丰满的嘴唇之上,那只秀气的鼻子微微一皱。吸了吸气道:“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男人总被称为臭男人!”旋即轻搂裙摆,弯腰屈膝,将手伸向程颂的鞋子。 程颂此刻的脸色,与那关公相比,也不相上下。万哥几人当然觉得程颂的脸色源于他此番大型社死现场,只有程颂自己知道,是那片雪白映红了自己的脸。 “汤哥,这是你的鞋么?”显然,女人与汤哥更熟络些。一边说着,一边将程颂的鞋拾起,转身拿到餐馆大门口,投币开了一个置物箱,便将鞋子放了进去。 目睹着女人的一系列动作,程颂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细心的女人总是那么让人出其不意。程颂进餐厅前,就没有发现餐馆对面有商场的储物箱。看着女人麻利的转身走回来。程颂硬着头皮起身道:“谢谢你,那是我的鞋。” 女人嘴角微掀,似乎意料之中。将置物柜吐出的小票点在程颂手里。没多说什么,坐了下来。 “杏儿,给你哥打个电话,他这请客的还来不来?”汤哥许是等得不耐,许是为缓解尴尬氛围,开口说道。 “哈哈,我不来你们就先点菜,先开始呗,我妹妹压在这,我还能跑了不成”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拉门打开,一个脚踏实地,上定门楣的大汉走了进来。 林冲,跟水浒传里的豹子头同名同姓。本人也长的英武非凡,倘若真投胎在那宋代,倒也配得起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形象。 这位自然就是张罗今天这个聚会的人了,既然跟万哥平辈论交,程颂自然不好失了礼数,起身向这铁塔巨人问好。要知道程颂本就一米八五的身高,在这大汉面前,犹如武大见了武老二。大汉还没等别人介绍就热情的向程颂伸出巨掌。此时万哥的声音传来:“这是我单位一个小兄弟,叫程颂。”顿了一下又道:“这傻大个,你得叫林总,林哥。哦,这位是他妹妹,刚从漂亮国毕业回来。叫林杏儿”说着指了指那个女人。 程颂这才将手从铁箍般的巨掌里抽出来,又向大汉旁边的女人点头示意。 陆陆续续的,服务生将菜品端上来。 酒精作用在几个人的身上,使得程颂逐渐与几人熟络起来。觥筹交错间,程颂得知林杏儿是漂亮国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学的是心理学。她比自己大上一岁,目前单身。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一幕,或许是因为程颂涉世未深,席间程颂与林杏儿并没有什么交流。林冲似乎是酒精过敏体质,铁塔般的身材却不胜酒力,渐渐地几人喝至微醺,万哥已经撂下筷子,又盘起了串儿。 而那位汤哥,明显是位酒腻子,频频举杯,不厌其烦。从露营谈到旅行,从旅行谈到政治,又从政治谈到生意,再从生意谈到露营。听的一旁的杨哥似乎也感到不耐。于是用了最方便快捷的方法,结束了这场酒局。 “走吧,咱换个地方喝点。” 第7章 我陪你 出了茶城的大门,程颂准备告辞离开,毕竟现在走的话,还可以赶上末班公交车回家。 “时间还早,小兄弟酒量不错,在喝点吧。”汤哥热情不减。 “着急回家干嘛,在陪哥坐一会,哥还有事跟你说呢。”万哥也开口劝道。说完不容程颂拒绝,揽住程颂的肩头,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就把程颂塞了进去。自己随后上了副驾驶位,对司机说道:“往前开。” “咱们这是去哪啊?”程颂似乎也没见万哥几人商讨过要去哪,怎么就带他上了车。 “我们总在一起聚会,一般第二场都是去林总加的产业。你就放心跟着我吧。”万哥没有回头,舒服靠在车座上,也没有系安全带。 不多时,车子停在一栋金碧辉煌的建筑门口,服务生跑过来拉开车门,程颂下了车才发现,汤、杨和林家兄妹已经先一步到达。 一块高清led显示屏现在程颂头顶二十余米高的位置,屏幕里一众美女跳着热辣的舞蹈。屏幕下方,霓虹招牌变换着色彩,这里就叫“金碧辉煌”。 “怪不得大家都叫他林总,这产业的牌面,看起来这位林冲大哥身价不菲啊。”程颂心里嘀咕。 “来吧,今天你们喝什么酒?”林冲带头走向大厅。 “林总好”、“林总您来啦。”服务生看见自家老板,问候声此起彼伏。 “我们先上楼,叫尚经理抽空过来一下。”林冲向吧台内一位服务生吩咐一句,就招呼大家向电梯走去。 程颂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来这种高消费娱乐场所,以往跟同学们也是去过量贩式ktv唱过歌,但实是不像这里,透露着纸醉金迷的豪华。满眼的欧式豪华装修,可见材料扎实,设计考究。走在最后面的林杏儿虽说刚归国,但肯定不是第一次来这边,看着程颂本是好奇的眼神,却被一股子淡定压抑着,忍不住莞尔。上前一步,来到程颂的身旁道:“我家老爷子是做房地产行业的,这栋楼本来是后面园区的售楼处,楼盘售罄后,被我嫂子软磨硬泡的要了下来,装修开起了ktv。最近这生意倒也是红火。” 程颂见林杏儿主动跟他说话,本想接茬说点什么,可却尴尬发觉,以自己的人生阅历,此刻竟然想不到该说点什么。 见程颂只是“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林杏儿却反而理解了他,似乎为了打破尴尬的自言自语道:“这里的法人是我嫂子,我们林家不参与经营的,现在有两个臭钱的男人啊,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来这种地方。” 在百米长的走廊尽头,几人向右一转,进了一间包房。这是一间loft结构的屋子,进门右手边一块儿大屏幕,对面是欧式的茶几与沙发。沙发后面有一张台球桌,在后面就是上二楼的旋转楼梯。 程颂坐到了侧面沙发的位置,拿起茶几上的湿巾擦了擦手,却见汤哥从楼梯旁的卫生间出来,向林冲说道:“我说林总,每次来你这都是罗汉局,今天叫两个姑娘来陪我们一起喝点?”也不知这汤哥是酒后失言,或是一直这样不拘小节,当着人家林杏儿的面儿,就提出了这种要求。 “你一会自己跟经理说吧,你不知道我媳妇的手段么?还跟我说这个!”林冲瓮声瓮气的说道。 林杏儿看了自己哥哥一眼,呵呵一笑,似乎不想听他们接下来的对话,转身以去看看经理过来没为由头,走出房间。 “小程,你看杏儿这姑娘怎么样?”万哥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惊的程颂鼻翼一紧。不知这问话由何而来。 见程颂愣在那里,林冲接着道:“小兄弟,不瞒你讲,我这妹妹从小就不服管,这几年自己在国外更是野惯了,我就寻思给她赶紧找个对象。最好是那种老实本分而且能包容杏儿顽劣性子的人。而且你也别多心,我们家条件不错,女孩子出嫁并不需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只要她能过的开心就好。” “是啊,小程,你自己看,觉得可以,就先接触接触。”万哥也在旁边圆场。 这事来的太突然,想必之前万哥说还有事情跟自己说,指的就是这事吧。程颂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万哥约他吃饭,是要给他介绍对象。况且,在刚刚吃饭的时候,一点这个苗头也没有啊。 一时间,程颂是真不知道如何回答。要说这林杏儿,早在最开始差城外的惊鸿一瞥,就已经在程颂潜意识里开辟了一席之地。但随着对林家条件的了解,作为一个男人,程颂还是觉得自己有些高攀不起。上门女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此刻于情于理,于表于心,程颂都没有拒绝的道理。所以只好哑在当场。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林杏儿和经理率先走了进来。随后一众服务生推着餐车,将果盘小吃摆了一桌,又开了两瓶洋酒。 “唉,给咱叫两个姑娘来呗。”汤哥眼看经理在跟林冲打过招呼后,转身要走,急忙开口。 混夜场当经理的,没有一个是情商低的选手,经理闻言,点头应是,看都没看他们老板一眼,就转身出了门。不一会,走廊里传来哒哒哒的杂乱脚步声。 房间门被打开,一众倩影鱼贯而入。 “先生您好,我是20号小樱;先生您好我是55号娜娜;先生您好…”众女穿着性感,依次自我介绍。程颂本是背对着房门当众女在大屏幕前一字排开,还是第一次见这场面的程颂,不禁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并不敢与众女对视。 “先生您好,我是7号晶晶。”由于下子涌进来这么多姑娘,本是宽敞的房间,也略显逼仄。总有抢不到前排的姑娘,只好站在后面。此刻这句怯生生的话,正式从第二排传来。 程颂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不禁抬起头来。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安排,房间光线并不明亮,众女身后的大屏幕是这里最明亮的光源,在逆光条件下,程颂闻声望去,却没有看清出声的人。 汤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余光看到程颂自打众女进来,就一直低着的头,此刻抬了起来,于是说道:“来7号是吧,你坐那边。”说着抬手指向程颂左边的位置。 “不用了,汤哥,我就跟着喝点酒就好,一会我还要先走,我家有点远。”程颂闻言双手一个劲的向汤哥摆手。 汤哥没有理会程颂的拒绝,不耐烦的向对面的姑娘一招手,示意其听他的安排。接着又从中选了三位,坐了过来。 程颂见拒绝无果,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却见一双洁白的玉足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出现在自己眼前,并站定在这里。程颂后仰靠到沙发靠背,让出空间,方便女孩从自己身前过去,一股子香气涌进程颂的鼻腔。待到女孩在程颂左手边坐定,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口:“是你?” 此女正是程颂同学们经常光顾的校门口家常菜老板家的千金—颜鸳。程颂的高中怎么说也是本市数一数二的省重点高中,这里毕业的学生,最起码也要考个三本院校的,毕业后,再不济也能混到个私企打零工。怎么说也轮不到干盈利性陪侍的活啊。“这颜鸳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程颂心里纳闷,可此情此景,也不好出言相询。 颜鸳在认出程颂后,似乎强忍着离开的冲动。眼神躲闪,转头看向茶几,也不等程颂说话,端起酒瓶,给程颂斟满一杯。她却不知,程颂此刻,真是哑口无言。这一整晚,他遇到了太多次哑口无言。 其他人看出了程颂这里的怪异,目光都向他这边瞟来。汤哥、杨哥露出好奇的表情,万哥显出诧异的目光,林冲端着酒杯微笑不语。却见林杏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起身向程颂这边走来,并对颜鸳道:“你去吧,找经理往前排个号。”然后坐到程颂右手边,又向着几位大哥含笑说道:“你们几个老东西,都把年轻人教坏了。”旋又转头望向程颂,笑眯眯的道:“我陪你。” 第8章 迷梦 “命,要你打破层流;道,求你约束湍流。何去何从?”一个雄壮有力的声音回荡在程颂耳畔,这个声音之巨,几乎震的程颂头都要炸了。 猛然惊醒,发觉自己躺在一款舒服的沙发里。双腿搭在分体脚踏上,沙发与脚踏同频率的前后晃动。让程颂无比的舒爽。若不是刚刚那个奇怪的梦境,程颂还不会苏醒。 昨夜的酒越喝越多,到后来,以程颂酒量,也渐渐失态。恍惚的记得自己还邀请林杏儿跳了舞。热辣的舞。 这也是程颂自郑玥后,头一次与女人有近距离接触。 散局后,已经到了后半夜,林杏儿提出自己没喝酒,可以送程颂回家。也不知是程颂不想林杏儿知道自己的住址,还是潜意识里想发生点什么,又或是真的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不想在赶那么远的路,再或者是心疼林杏儿那么晚还要跑远路送他。或许这些因素都有,而成为一个综合因素。在上了林杏儿车后,下意识的说一句:“我回单位住。”程颂在清醒的时候给家里打了电话报备在单位对付一宿。 林杏儿探身替程颂扣好安全带,没有理会醉眼惺忪的程颂,发动了车子。 林杏儿的住所,在一栋六十层的大厦顶楼。现代化的装潢,智能化的居家设备一应俱全。程颂跟着林杏儿来到她家里,也识趣的没多问什么。此刻的他,酒劲也缓解了不少。无论程颂是否满心期待些什么,狗血的剧情终究没有发生。 林杏儿扶着程颂进了家门后,引领程颂去到客卧,之后便转身离开。 程颂重重的倒在床上,洋酒的余劲上涌,并未洗漱就沉沉睡去。 “啊!不对!”程颂回忆到这里,猛然从柔软的沙发坐起! “我是睡在客卧的床上的!怎么现在躺在沙发上?莫非喝酒断片了?”程颂揉着太阳穴努力的回忆着。旋即起身,找到冰箱,打开拿出一瓶水,喝了起来。 耳畔传来主卧室里林杏的声音:“你醒啦,你要上班我就不送你啦,我在睡会,客卫里有新的洗漱用品,下楼电梯不用刷卡,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好!” “哦,好的。”程颂应了一声,洗漱整理一番,轻轻的关上了房门,上班去了。 屋门落锁的刹那,林杏儿一个鲤鱼打挺,赶忙从床上跳了下来,顾不上穿拖鞋,急速跑到书房,打开电脑。连接上客厅的摄像头。 此刻的林杏儿脸色苍白,未施粉黛,眼圈略黑,显然这一宿,她没有休息好。 林杏儿将视频监控时间回放到昨夜凌晨2点左右,视频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只见林杏儿与程颂一同进入画面,两人走到窗边,林杏儿引导程颂舒服的躺到沙发上,然后林杏儿搬了把椅子坐到程颂旁边。两人似乎交谈几句后,林杏儿出了画面,片刻后手里拿了一杯水又走了回来。将水递给程颂,程颂一饮而尽。然后程颂闭上了眼睛。视频里林杏儿不停的在跟程颂说着什么,而程颂胸腔明显起伏越来越剧烈。时间显示过去了十分钟,林杏儿站起身来,拍了拍程颂的肩膀,不见程颂有什么反应,旋即又掀开程颂的眼皮,点亮手中一直攥着的电筒,向程颂瞳孔照去。由于林杏儿是背对着摄像头,从视频上并看不出什么异样。就在这一刻,突然视频一片煞白。几分钟后,又恢复正常。却见林杏儿直挺挺的矗立在沙发边,程颂依然一动没动的躺在那里。突然的,林杏儿丢掉手中的手电筒,歇斯底里的跑出画面。至此,画面再无变化,程颂就静静的躺在沙发上,直到天明。而林杏儿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跑开之后,程颂嘴唇微动,明显在嘀咕着什么。 显示器前的林杏儿此刻也是满脑子问号,看了视频的她,依然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 昨晚的饭局,是林冲要给她介绍对象,这她是知道的。以她的性子,是不会接受这种相亲对象的,不过就在昨天中午,她得知,她在漂亮国上学时候的同学刘宇,全家不远千里,从南方过来旅行。她顿时觉得不妙。要知道这刘宇在上学的时候,可是一直对她纠缠不清。正巧这时候林冲说晚上给她介绍对象,她也就阴差阳错的应下来。整个晚上,林杏儿觉得程颂并不讨厌,虽然鼻子和脚味儿大了点。她把程颂带回家,也是打着进可攻退可守的想法,万一那个狗皮膏药真拽着他家人过来提亲,她就把哥哥介绍的对象递出去当挡箭牌,至少能博得哥哥的鼎力支持。 所以,林杏儿把程颂送进客房,本打算回房间洗漱睡下了,转念一想,一个念头出现在心头。她打算先在程颂身上,发挥一下自己的特长,也顺便看看程颂究竟是何等样人。 她换了一身居家服,到客厅,播放背景音乐,然后去客房叫程颂出来,安排到沙发上,准备开始进行一次她操作起来成功率并不高的催眠。开始进行的并不顺利,于是,她准备上备用方案—下药! 在林杏儿看来,应该是自己忘了一个关键性问题,辅助催眠药物,与酒精不能共用。在程颂喝下那杯水后,她方才想起来,不禁有些慌了,于是检查一下程颂的瞳孔。 可这之后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醒来,完好无损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她更知道,这是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不过两个人现在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但一定是哪里有问题,但问题在哪里她不清楚。本想在程颂离开之前,拽着他谈论一下,不过一是时间不允许,二是她做贼心虚。 程颂来到办公室,脑袋还是木木的,全当是昨晚饮酒过量。他也不是第一次喝多宿醉,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是,头晕不假,呼吸间却没有一丝酒气。 “小程,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刚坐到工位上,身后王姐端着水杯走来。 “嗯,王姐早上好,您每天都这么早到的么?”没回答王姐的问题,程颂打岔问道。 王姐含笑回答:“是啊,每天早上先送孩子上学,之后就直接来单位了。孩子放假的话,我就会晚来些。” “哦对了,听说你之前报考财政局公务员,成绩还不错,今年的考试马上开始了,你准备再考一次么?”王姐继续问道。 “嗯,还准备试试的。”程颂自然不甘心当一辈子临时工。 程颂口中回答的王姐的问题,伸手进口袋,翻找了一阵,眉头微皱。 王姐看在眼里,问道:“怎么了?丢东西了?” “我手机找不到了!”程颂努力的回忆昨晚给家里打电话后,是否在有用电话的情节,却不经意间想起了颜鸳。“这个姑娘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等有机会见到她得问问才行。” “赶紧用座机给自己手机打一下。”王姐的提醒打断了程颂溜号的思绪。 程颂拨通了自己的号码,响了好久,那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吵死了。” “你好,这是我的手机,请问是您捡到了么?看您现在方便么?我找您去取。”程颂急切道。 那边懒洋洋的声音立刻夹了起来:“是程颂吧,你电话丢在人家家里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是?林杏儿?”这个情况程颂也是意料之中。 座机电话听筒声音不亚于免提,对面王姐整理着桌面,却听到这么一番对话,不禁莞尔。 程颂难为情的坐到椅子上,缩头用手捂住话筒道:“小点声啊,我在单位呢。我中午过去取哈,方便的话帮我充上电。”说完挂断了电话。冲着王姐尴尬一笑。 “小程这是谈恋爱了?电话落在女朋友那了?”办公室大姐,总是对这种话题很感兴趣。 “还没,不是女朋。”程颂答道。 “你这孩子,一表人才,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又有上进心,找女朋友可得仔细着点。”王姐客套起来。 程颂讪讪一笑。 第9章 花开两朵 林杏儿放下程颂的手机,呆坐在程颂坐过的沙发上。刚刚脸上的坏笑已经消失不见,又恢复片刻前的那一脸茫然。饶是她跑到沙发边,重复昨天的动作,想破脑袋也没回忆起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程颂的手机又响起来。 “喂!我跟你说个事,你猜我今天早上上班路上看着啥了?”电话那头杜胖子的声音传来。 林杏儿清了清嗓子,打断杜胖子道:“对不起,你找程颂吧,程颂电话掉在我这里了,你要找他,下午在打过来吧。”说完不等对面说话,就挂断了。然后起身,把电话静音,插到了万能充电口。 “那你…”杜胖子好像发现了什么,刚想问问电话那头那个甜甜的声音是谁,却被挂断了电话。 “莫非这小子有艳遇?”杜胖子一边嘀咕,一边拨通了江扬的电话。 “你这电话,响了一上午,除了第一个,我都没有接,你自己看吧。我要去下我哥的公司,就先走啦。”林杏儿打开车窗,将程颂的手机递了出来,说道。 “恩,谢谢你把电话给我送来,更谢谢你昨晚收留我。”程颂接过手机,诚挚的表示感谢。 林杏儿带上宽幅太阳镜,遮住笑眯眯的偃月,说道:“那你改天请我吃饭。先走啦。” 程颂目送那粉色卡宴离开。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心想“她这车能顶我现在的70年工资收入,我请她吃饭能吃什么?”这种看得见的经济压力,压抑着程颂被青睐的喜悦。 程颂回到办公室,翻看手机,竟然有江扬的十余个未接来电。便急忙给他回电话。 本以为江扬找自己有什么急事,结果只是江扬约他们几个明晚共进晚餐。说要跟大家道别,去外地工作。程颂自然不好推脱,敲定了时间地点。 第二日傍晚,程颂如约来到麻将房集合,却见杜胖子和农民早就过来了,此刻正在切磋桌球技艺。旁边椅子上还坐着一位。正是自从上次同学会后,就未曾见面的陆长江。他现在已经通过的公务员考试,入职了本市周边县政府。 见程颂到来,杜胖子丢下球杆,招呼农民和陆长江,道:“四个人齐了,咱们不打球了,打几局麻将,边打边等。” 众人没有异议,让老板把打桌球的费用计在麻将桌上,就码起了长城。 尚未开局,杜胖子开口:“我跟你们说个事啊,你们知道颜鸳吧,你们猜我昨天看见什么了?” 程颂闻言,展了展鼻翼,心道:“莫非我去金碧辉煌遇到颜鸳,被这胖子看到了?” 未等众人发问,杜胖子继续道:“昨天早上我上班路上,路过咱们校门口,看见老石头在街上打他姑娘。” 杜胖子吃准了这个消息会勾起大家的好奇心,说到这里故意停顿。开始整理手中刚刚摸起的麻将牌。 出乎意料的,众人包括程颂,都没有问他“后来呢?”杜胖子感觉有点扫兴。旋即又补充道:“以前我还没看出来,这颜鸳打扮起来,也真是个小美人儿,挨揍那天,那紧身裙,那大白腿,啧啧…” 这句成功勾起了陆长江的好奇心,搭话道:“她爸就因为她穿成那样就当街家暴?不至于吧。” “具体因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一会你跟他爸喝点,问问他爸。”杜胖子也不知道是消息有限,还是想要卖个关子。 牌局尚未分出胜负,江扬提着两瓶白酒出现了。 “哟,江总请客怎么还自带酒水啊?”杜胖子揶揄道,显然对于江扬的情况,杜胖子比程颂了解的多。 “别玩了,走吧,先吃饭。”江扬招呼众人,自己去吧台结了账。 老石头家的小店,今天生意不好,里面只有一桌客人。众人习惯性的来到最里面靠近厨房的位置坐下。 “老板点菜。”杜胖子招呼道。 老石头夹着烟,眯缝着眼,把菜单丢到他们的桌子上,道:“自己看吧,吃啥喊一声。”又转身拿来五套餐具。 “江总请客,江总点。”杜胖子说了一句,起身去洗手。 不一会摆满了一桌子老石头的拿手菜。江扬举杯说道:“留在咱们市工作的同学本就不多,过几天我就要去西北了,公司安排我去西北的市场准入部,下周二的飞机。以后咱们聚会的机会少了,所以张罗大家喝点,算是告个别。” “几年的同窗情谊,离别必有唏嘘,然而男儿自在四方,预祝工作顺利。”农民率先跟江扬碰杯,随即几人一饮而尽。 这种轻松又伴随着唏嘘的酒局,最是酣畅。不一会几人酒劲上涌,开始忆苦思甜。 而此刻店门被推开,一个憔悴之色难掩靓丽的女孩,提着重重的两兜食材走了进来,正是颜鸳。 食材要拿进后厨,在路过他们这桌时,颜鸳才注意到程颂几人。面色一变,急速闪身躲进后厨。 许是陆长江不胜酒力,扯嗓子喊道:“学妹,过来一起喝点啊?” 声音石沉大海,不见回复。半晌后,只听见后厨“哐啷”一声,明显是不锈钢盆摔落地面的声音。紧接着石母的声音传来“去啊!没能耐去在这哭什么?哭有用?” 后厨门被推开,颜鸳掩面而出,看都不看程颂几人,从后门出了小店,“噔噔噔”上楼的脚步声传来,声音里饱含着一股子狠意。 却见石母靠在后厨门框,双目含泪。 陆长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发了这么个局面,尴尬的缩了一下头到:“我不是故意的,没别的意思。” 石母闻言转头看着程颂几人,道:“跟你们没关系,我姑娘命不好,你们吃你们的。”说罢转身进了后厨。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乱了程颂几人叙离别之意,于是杜胖子开口道:“江总不日启程,咱们胜负未分,不如在酣战一场,挥斥方遒!”也不知这胖子为何牌瘾如此之大。 程颂几人虽不想打牌,却也不想继续着尴尬氛围,准备起身埋单走人。 就在这时,餐馆后门打开,颜鸳红着眼圈捧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走了进来,重重的摔到程颂胸前,转身离开。 程颂下意识的翻开笔记本,杜胖子和江扬也把头凑过来一看,两人异口同声:“是她!”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一款叫做bp机的通讯设备风靡一时。但对于那时候的高中生来说,bp机可不是他们能配得起的,那时候更没有什么微信,短信,qq。所以在校园内,还存在一种古老的交流方式—写信。 情窦初开的高中生,往往喜欢用这种方式互诉衷肠。于是,一种叫做笔友的交友方式开始在校园内流行起来。通过邮寄信件联络的笔友间,双方都可以很好的隐藏自己的身份。 程颂在高三商学系,莫名其妙的收到一封信,隽秀的字里行间,透露了寄信人就在程颂身边,对程颂似乎有一定的了解,程颂自然有来有往的给信封上面邮箱地址回了信。本来是要打探对方的身份,不过在对方刻意掩饰下,程颂却始终没有查出,只能断定寄信人必然是同校的女生。当在不下数十次的信件交流后,程颂没有意外的收到了对方的表白情书。而偏偏这个时候,郑玥走进了程颂的视线。 江扬和杜胖子自然是知道程颂这个经历的。程颂还专门麻烦杜胖子在信件发出地址的邮局蹲守过,不过却没有进展。 而此刻,看着那一封封程颂曾经发出的信纸,被整齐的黏贴在笔记本页面上,程颂几人恍然大悟。 程颂最初产生的懵懂情愫,与其说是对郑玥,不如说是这个笔友。但或是因为那时候的社会风气,或是因为颜鸳的腼腆。这丝情愫起于笔端,终于表白,或者说,终于郑玥。在程颂与郑玥之间,都被老师一锤定音的定义为早恋关系后,程颂与颜鸳的通信戛然而止。 “兄弟你最近是走了什么桃花运了?之前给你打电话,可是个妖媚的女人接的。你说那是谁?”尚未有过初恋的杜胖子酸酸的问道。 闻言,赵、陆两人也竖起耳朵。只有早已有过男女之实的农民,鄙视的看着这群幼稚青年。 此刻的程颂,满脑子都是回忆,那曾经字里行间的一丝丝暖流,冲出脑海,激荡心间。并未理会杜胖子的疑问,向着江扬道:“今天先这样吧,等你回来咱们在聚。我就先回家了。” 说罢,捧着日记本向车站跑去。 第10章 哲理没有如果 在苦不能苦孩子,这大概是中国家庭父母的共识。程颂家虽逼仄,但父母还是把唯一的卧室窗边最干净整洁的位置,留给程颂的书桌。老两口把自己的床安置在厨房门外。 刚回到家的程颂,一头扎进自己的书桌下面,翻找着什么。 “儿子你找什么呢?”程母见儿子到家也不洗手,就翻起的曾经的书本,问道。 “找以前上高中时候一个笔记本。”程颂并未回头的答道。 打开台灯,两本厚厚的笔记本摆在面前。程颂倍感唏嘘。 按照时间顺序,程颂将自己收到和寄出的信件,依次回顾了一遍。又细细的看了一遍颜鸳在程颂寄出的信件旁边所做的标注。 “今天的篮球赛,我表现的很出色,最后压哨球是我投进的。” “恩,我就在旁边看着,离你不到三米,我多想为你欢呼,不过怕你纳闷,为什么这个女生这么奇怪。嘻嘻。” “冬天当值周生很辛苦,还得给自行车棚扫雪。” “我看你手都冻僵了,我还很心疼呢。好想把热水袋给你,不过我不敢…” “今天考试成绩下来了,毫无悬念,年级排名第四,比上次落后了一位,不过还是能保持住前五名。” “你越是优秀,我越不敢站在你的面前,怎么办?” 看着这一句句姑娘家的内心独白,程颂心底五味杂陈。关上灯,程颂望着窗外一轮明月,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摔到床上,展了展鼻翼。 “如果你大胆一些,如果没有郑玥…没有如果。过去的已经过去,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程颂枕着双手感慨着。而恍惚间,程颂脑海里闪出数个念头“什么是过去?什么是现在?什么是未来?什么是时间?什么是经历?什么是记忆?” 程颂不知道自己脑海为什么突然涌出这些个有的没的。摇了摇头,起身洗漱,准备睡觉。 翌日,程颂准时到了单位,却难得的发现万哥已经坐在他自己的工位上。 “听说你小子要要继续报考财政的公务员啊?”万哥依然搓着手里的串儿,很是随意的问道。 “是呀,之前已经报了名。怎么了哥,有什么指示?”程颂坐到椅子上稍作休息。 “恩,年轻人,有上进心,挺好的。你能考上,在老林那,也不算堕了哥的名头。那哥指点你一下。”万哥凑到程颂身边,神秘兮兮的说道:“跟你王姐好好聊聊。”说完,又拍了拍程称颂的肩膀,起身向茶水间走去。 以程颂的机灵,瞬间回忆起之前主任跟自己交代的那些话,两者融会贯通,自然明白了这句话里的意思。 事业单位,是一个比较有特色的组织架构。随着政府的改革,以及政府公务人员编制的压缩,逐渐从政府部门剥离。后由政府利用国有资产设立,是从事教育、科技、文化、卫生等活动的社会服务组织,却也要直接受政府领导。而在当时社会面来看,事业单位里大多充斥着各种政府部门人员的亲属。毕竟这些亲朋好友,不是都能通过公务员考试,或者在履历上不够政府的录用标准。 这么看来,王姐应该就是某政府大员的裙带关系。程颂明白这个套路,毕竟在东北,“有人儿”比啥都好使。 “应该去试试!”理性的思维在程颂脑海占据了主导地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程颂打定主意,开始盘算着一会等王姐来了,怎么开口。突然,办公室电话铃声响起。 此刻还早,办公室只有程颂一个人,接起电话,那边是王姐的声音:“小程啊,我家孩子在学校遇到点麻烦,我给主任打电话他没接,你一会去帮我跟主任说一声哈。” 程颂心想,真是好巧不巧。随即关切的问道:“好的,但姐你那边遇到什么问题啦?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么?” “老师打电话说,孩子被学校自动门夹了脚,现在送去医院了,我正往医院去呢,好了不说了,别忘了帮我请假!”说罢,挂断了电话。 程颂握着话筒,还在盘算着是不是能借此机会接近一下王姐,却见主任走进办公室。 程颂趁机转述了王姐的事假。却见主任捋了捋头发,说道:“那你赶快去一趟市八院吧,她儿子学校就在八院附近,这种急诊,肯定要就近送医的。你跟着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主任有意为之,不过正合了程颂心意。于是应了一声,急匆匆跑下楼。看着程颂背影,主任会心一笑。 医院这个地方,总是承载了更多的悲欢离合。八院,是盛海三甲医院里规模比较大的综合性医院。急诊楼坐北朝南,门前车水马龙。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也不知是人口的增长,还是生存环境的恶化,或者是食品安全的问题。总之,医院的生意是红红火火,欣欣向荣。 程颂询问导诊护士,很快便找到了王姐母子。看起来小孩并无大碍,依然有说有笑。但病床边除了王姐却围着好几个人,大概是校方的人。 程颂几步来到近前:“王姐,我过来看看,要紧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 王姐见到程颂明显一怔:“你怎么来了?大夫初步诊断是皮外伤,一会去拍片看看骨头,应该没事。”顿了一下又道:“那你帮我去门口迎一下你姐夫,我刚刚叫他过来了。车牌号06772。他能开到门口。” 程颂应是,转身正要出去,却听着门口一男子大声嚷着:“刚刚过来脚被夹伤的小孩在那呢?叫张誉晋。” “你小点声!在这呢。”王姐闻声伸头喊了一句。 程颂麻利的闪身到急诊室外,向着导诊台对面的男士招手。 这人梳着背头,鼻直口方,一张国字脸威严尽显,腋下夹着公文包,不染尘埃的半袖白衬衫烫的很整齐。配上笔挺的西裤和锃亮的黑皮鞋,就差在额头写上四个大字“我是领导”。 就在这时,一个人三步并作两步从程颂身后杀出,伸出双手口中念念有词:“张局长,您看这事闹的,让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是我们校方的责任,医药费由我们承担。哦,我是育英学校的副校长,您看…” “我儿子怎么样了?”张局长下意识的伸手与来人握手,但听到其自报家门后,果断的抽出手来一挥,打断了副校长的话。 “令公子没什么大碍,医生诊断说是皮外伤。”副校长收起尴尬,赔笑道。 要说起这谄媚之道,实不是程颂这个年纪能掌握要领之技能。副校长侧身半步,弯腰伸臂,掌心向上,恭敬的将张局长引领进急诊室。 看见儿子并无大碍,张局长转身走远几步。王姐会意,跟随而去。留下程颂与张公子学校校方若干人围着病床,一时间氛围尴尬。 “小兄弟是嫂子的…”副校长及时破局跟程颂搭话。 “哦,我是王姐单位同事。” “嗯,小兄弟一表人才啊。” 程颂向副校长点头致意,摸了摸鼻梁,无言以对。 不一会,张局长夫妻转身回来,做父亲的关切的看了看儿子的患处,旋即转身对副校长说道:“我公务繁忙,既然孩子没事,就先回去了,剩下的事,就让孩子妈处理吧。随即转身出门。 副校长急忙尾随在身后,程颂福至心灵,也跟了出去。 “张局长,今天这事,实在是我们校方管理不善。令公子在我们学校一向成绩优异,这出了这么档子意外,决不能让还是课程落下,我回头就安排老师去您家,一对一给孩子把课补上。”话已至此,张局长脸色稍缓。 副校长自是察言观色的老手,眼见略有转机,急忙道:“我们学校下半年那几个项目,托您的福,市里已经批了。我们学校承蒙领导厚爱,怎么也不能让领导子女吃了亏不是。改日我亲自带任课老师登门拜访。” 伴随着副校长喋喋不休,张局长已经走到了车前。准备礼貌性的转身告别,这才发现副校长身后的程颂。 顺着张局长的目光,副校长方才回头看到程颂跟着自己。并下意识的侧身,让左右两边的张局长和程颂正经的打了个照面。 “这位是?”张局长问道。 “我叫程颂,是王姐的同事。王姐让我送一下您。”程颂尚不知晓这位领导姐夫是何许人也,况且,即便是能左右他前程之人,也不适合在这个节骨眼说什么,跟出来只想混个脸熟。 张局长“嗯”了一声,开门登车,径直离开。 在副校长的坚持下,孩子学校留了一个工作人员,协助王姐带孩子做了一系列查体。期间王姐让程颂回单位,程颂思量,送佛送到西,现在回去算怎么一回事,也就坚持留下来陪孩子做检查。期间得知,王姐的丈夫,正是市财政的一位副局长。只是现在这境况,实不是说自己报考那点事的时机。也就把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王姐又怎能看不出程颂的想法。大抵是王姐平日里对程颂感观不错。当晚,就给丈夫吹了枕边风。奈何张局长位高人精,在自己夫人面前,也是敷衍以对,没给个明白话。 第11章 贵人在哪里 回到急诊处置室,张家公子已经能下地活动了。校方留下那个老师与王姐一起搀扶着孩子,程颂上前接过王姐手里的书包。几人随着小孩一瘸一拐的走出急诊。 在路过医院大厅的时候,程颂眼尖。发现在休息区坐着一家三口,正是颜鸳一家人。 “他们来医院干嘛?”程颂心里琢磨,却先把王姐母子送上了车。转头又回到医院中庭的休息区。 颜鸳一家人还坐在那里,几个人没有交流,就那么呆呆的坐着,面露难色。 若没有之前书信那一幕,程颂即便遇到颜鸳,尚不足熟络到上前打招呼。但昨天那层窗户纸已经捅破了,毕竟女孩子曾经倾心于自己,这遇到了,总不能当做路人。 “大叔,颜鸳,你们怎么在这里?”程颂走近开口问道。 “啊!怎么是你?”颜鸳面露讶色。 老两口也闻声抬头。程颂与颜鸳都没有回答对方的疑问。却听得颜父开口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去门口的自助打印机那把检查结果取一下吧。我跟小伙子聊两句。” 颜鸳母女点头离开。老颜头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程颂坐下。 程颂依言坐到了刚刚颜鸳坐的位置。半晌,也不见颜父开口,于是率先问道:“大叔,您这是怎么了?” 颜父转头望向程颂,似乎在组织语言,又沉默了片刻,说道:“颜鸳是个好孩子,懂事,孝顺。是我连累了孩子。我活不长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我保证,颜鸳以后不会去那种地方工作了。我就是个厨子,在灶台忙活了一辈子了,也没给那母女两留下什么。”说到这,这个在程颂记忆中大大咧咧的老汉,哽咽了。 那双经过几十年烟熏油溅的双手,盖住脸庞。强忍着抽泣,颜父继续说道:“颜鸳她喜欢你,她说你不喜欢她。我这当爹的也是有病乱投医,小伙子,老头子过分了。” 程颂还是敏锐的从颜父的话语里,整理出关键信息。加上一点自己的猜测。事情的来龙去脉应该就是:老人家患重病,治病要钱,颜鸳去ktv赚钱,被我发现,老人家知道颜鸳喜欢我,于是出面替颜鸳解释。这个事情脉络暴露出两个问题:一个是颜鸳现在还喜欢我;另一个是老两口赞成颜鸳喜欢我! 不过此时此刻的程颂,还是很难共情这一家三口。毕竟从笔友开始,似乎都是颜鸳在单相思,程颂即便对信件那头的人有喜欢,但苦于查不到人,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就在这时,颜鸳母女回来了,手里攥着一打检测报告。 “程颂,你跟我来。”颜鸳雾蒙蒙的眸子望了程颂一眼,然后扭头向医院大门走去。 程颂跟在她身后,心里盘算着,如果颜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自己表白,自己应该怎么决策。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医院中庭的一处空敞区域。颜鸳道:“信,你都看了么?” 程颂点头。 “我知道在你的人生里,我只是一个过客。一个不敢露面隐形的过客。之前是,从今往后,恐怕更是。” 不等程颂接话,颜鸳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初中时,我家不住在餐馆楼上,我俩是对面楼的邻居,你上高中的时候,我初三,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我没来由的喜欢上了你,每天我最开心的事,就是爬在窗口看你放学回家。之后我也考上了你所在的高中。那时候我做梦都能笑醒。但从上高中开始,我的成绩有些跟不上了,而你家也搬了家。在学校里,我也很难见到你,于是就开始给你写信。之后你考去了首都的大学,我整个高三都在思念中度过。我没有本事跟到你就读的大学。但直到此刻,我依然…” 颜鸳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低下了头,咬着嘴唇。 程颂一直认真的听着,颜鸳的话也勾起了他在与其信件交流那阶段的一些回忆。 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颜鸳理了理碎发,抬头望向程颂,继续道:“不管之前我爸跟你说了什么,你不用计较。不过我在ktv打工,并没有什么都做,还算是干净吧。把这么多年的心里话说出来,还是舒服多了。你不用有负担,我对你没任何要求。眼下我爸病了,我还是准备继续去那边打工的,没有办法,我俩注定走的不是一条人生路。”说完,颜鸳扭头向休息区走去。 “唉,那留个电话吧。”这句脱口而出,程颂后悔不已。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向颜鸳要电话,或许是客套,或许是余情,或许是同情,或许是贪恋被喜欢所带来的愉悦,或许是颜鸳真的很漂亮。 颜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却没有转头,答道:“不必了,如果你要订台,找我们老板不是更合适,还有优惠。” 目送颜鸳消失在人群,程颂扪心自问,他与所有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一样,并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收拾乱糟糟的思绪。程颂离开了医院。 在回家的路上,程颂带上耳机,陷入沉思。 摆在程颂眼前,无非事业与爱情。事业爱情双丰收诚然是无限美好,可又哪有那么容易。再过几天就是公务员考试,程颂纵然对考试胸有成竹,但上一次的结果已经让他清醒的认识到,光有才华是不够的。正如同爱情,仅有爱情更是不够的,眼前两个女孩,一个是富二代,自己只能当个上门女婿,于理不符。一个倒是跟自己家境相仿,不过贫贱夫妻百事哀,日子过久了终会矛盾重重。而疏通眼下这些境遇的,只有一个办法——自强不息。 自强不息谁都想,不过无钱无势,无门无路,如何自强?久而久之,如何不息?思及此处,焦虑顿生。 骤然间,本来闭着眼的程颂,一道刺眼白光闪过,下意识的伸手遮挡,却才发觉,自己本就是闭着眼的。白光一闪而过。其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个场景。 这是一条河,一条宽阔的河,河面平静,流势舒缓,不见波澜。河水略浑,不知深浅。左右两岸被氤氲的雾气笼罩,不可见物。程颂不着片缕,踏在河水中间突出的礁石上。一条小鱼,逆流向他游来,似乎力竭,紧贴在程颂站立的礁石,以减小河流对它的冲击。鱼嘴不停开阖,似乎要对程颂说些什么。而刹那间,白光再次袭来。程颂耳边继续响起之前的旋律。睁开眼睛,却是一片漆黑。而到此刻,程颂才来得及惊慌。张嘴呼喊出声。 “小伙子做噩梦啦?”程颂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手臂,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双掌还紧紧的扣在眼前。 放下双手,程颂转头向身边座位的老大妈点头示意。来不及尴尬,就回忆起刹那之前那一幕。 那是如此真实,程颂可以肯定,自己没睡着,那不是做梦。 “看来我是出现幻觉了,得找个心理医生看看”程颂嘴里嘀咕。 回到家程颂躲进卫生间,掏出手机,拨通了林杏儿的电话。 “终于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你还欠我一顿饭呢。不过本小姐用过晚膳了,最近减肥,不吃宵夜。”林杏儿那边传来欢快的声音。 程颂差点就因为林杏儿这叽叽喳喳的一番话,忘了自己给她致电的目的。接着说道:“吃饭自然不会忘,不过寻思着等两天,我这马上就要考试了。今天是有别的事咨询你啦。” “恩,你说。” “我最近感觉自己可能病了,心理疾病,刚刚回家路上,我出现幻觉了。回想一下,这段时间,似乎总是脑袋里突然出现不属于我的东西。”程颂似乎对他的病情不能准确描述。 “哦,什么幻觉?看到本姑娘了?你这很可能是相思成灾。”林杏儿嘴上开着玩笑。如果此刻程颂能看见林杏儿的脸,会发觉,她可是一脸严肃,似乎还有些后怕。 没等程颂接话,林杏儿接着说道:“你先好好准备考试吧,等你考完了,请我吃饭,我线下接受你的咨询,每小时五百。” 知道这是林杏儿的调侃,程颂却也没法给林杏儿主述自己的症状,旋即挂断电话。清空思绪,认真备考。 考试如期而至,程颂正常发挥。出了考场,程颂胸有成竹。“看来是时候诚恳的求助一下王姐了。” 第二天,程颂遇到王姐,尚未开口,却见王姐说道:“考的不错吧,我之前就跟我家那位打过招呼,你如果能进面试,他是考官之一,应该会关照你。” 出乎意料的顺利,自然让程颂千恩万谢。可最后的结果,却又是竹篮打水。 今年程颂又是以笔试第一的成绩进入面试。而面试当天,程颂走进考场就傻了眼。主考官一字排开,却不见张局长身影。虽然应对如流,综合成绩出来后却又排到了第八的名次。 “难道这张局长是不见兔子不杀鹰那种人?”程颂内心百感交集。 毫无意外。今年录取七人。程颂再次落榜 第12章 贵人是老爹 这个世界公平么?不!按照目前主流的理论,自打远古人类走出非洲,由狩猎采集过渡到农耕文明,公平二字就彻底远离了人类这个物种。一人农耕产生的食物,可以供应多人生存,这催生了不同职业,而职业酝酿了阶级。自从阶级诞生,公平就随之消亡。 不过社会又是公平的。人、财、物、名气、声望等等。这些都是势。无论靠原始积累,还是靠后期革命。得势的一方总是能碾压失势者。就好像是生命,都会凋零一样,亘古不变。得势者究竟经历了怎样一番苦难,方拥有其势,恐怕需要自己书写一番。 程颂没有势,也就不具备势能。不过他有个爹。 在得知儿子再次落榜,程老爷子狠狠的将手中的抹布摔进水盆。溅出的水花惹得若干保洁大妈一顿不满。 “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啊!”老爷子着了魔一般,气呼呼的摔门出了大礼堂。直奔校门口,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也顾不得摸摸兜里够不够车费。上车后吩咐司机去市政府。就闭上双眼,养精蓄锐。 当季的东北,正值秋老虎肆虐。午后的地表温度,几乎可以煎熟鸡蛋。程老爷子就那么一屁股坐在市政府门口的岗亭边上。一言不发,态度坚决。 这个举动瞬间就惊动了警卫人员。面对几名政府工作人员出面询问,老爷遂把程颂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做了说明。了解情况后,一位与张局长打扮类似的工作人员递给他一瓶水后,好言相劝,劝老爷子去信访之类能解决问题的部门,在政府门口一坐,刁民无异。 程老爷子一辈子也没见过什么世面,闻言起身,按照那位同志的指引,徒步走到信访部门,讨要说法。 办事人员热情的接待了程父,了解了情况,做了登记,留了联系方式,临走还不忘给老头叫了个出租车,并支付了车费。 老头子这口气总算找到了发泄渠道。舒爽之余,还在路上买了一条鱼。又转念一想,怕程颂担心自己。回到家,却也没有对程颂母子说出自己这番举动。 若干个工作日后,程颂接到了单位人事部门领导的电话。方才知晓自己父亲那日所为。不禁内心酸楚。可更让他酸楚的是,程父信访的内容,查无实据。 许是好事多磨,次年,程颂终于如愿以偿,考入了市财政。而这一切,还要归功于程父,在程颂笔试成绩出来后,老爷子狡猾了一些,在政府门前的路对面广场的长椅上观察了三天,把那些出入政府大门,门卫会立正敬礼的车全部记下。然后跑到街角交通岗处。以当街拦圣驾告御状的劲头,把那些记录的车拦了个遍。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老头子得以坐在组织部长的办公桌前陈情。 随后,程颂以笔试加面试综合成绩第五名,被财政局录取。 而在这一年里,程颂以一个事业单位临时工的身份,还是没有自信真正靠近林杏儿,而林杏儿似乎也不着急。两人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 这一年,杜胖子也顺利的通过了律师资格考试,进入了本市一所知名律师事务所,给一位老律师当助理。而这位老律师,就是杜胖子的舅老爷。江扬在西北混的风生水起,已经独当一面,升任经理。农民已经抱上了儿子。终于的,在步入社会四年后,程颂这群哥们都有了稳定的着落。 驶出机场地下停车场,还有五公里的距离,才能上机场通往市区的高速路。这五公里,路的两边都是庄稼地。此刻新雪初霁,一片洁白。 杜胖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太阳镜戴上。说道:“这挡风玻璃膜颜色浅了。一遇下雪天,晃眼睛啊。” 江扬赶忙伸手摸了摸安全带,道:“你这水平行不行啊?” 程颂坐在后座嘿嘿一笑,接茬道:“你没看我坐后排了么。还是你胆大,飞机能安全着陆,他开车不一定能安全到达。” “呸,乌鸦嘴。”杜胖子笑骂了一句。 江扬上次离开,还是一年半以前的夏天,望着道路两边的庄稼地,感慨道:“咱这家乡发展的也太迟缓了。这一年多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机场附近你要什么变化?胖子你开慢点” “机场附近怎么就不能有变化?你看看人家南方大城市,出机场候机楼,跟出火车站没什么区别。也是商铺林立。哪像我们这,出来就是菜地,一眼望不到边的菜地!” “为了飞行安全,机场附近不能盖楼吧?”程颂这辈子除了本地机场,并没有去过别的城市机场。听江扬这么一说,不禁诧异。 “我跟你说,别看我被公司派驻到西北片区,不过由于业务需要,我可是全国四处跑的。大大小小的机场见过二十来个。大概只有咱们这是这样的。你没去过应该也在电视上见过吧,那魔都的虹桥机场,旁边高楼大厦不要太多,也没见哪个航班撞楼上。”江扬扭过头对程颂显摆了一番见识。 “哦对了。等过完年,哥们跟我们董事长去香港敲钟去。”江扬继续道。 “敲完还想敲咋办?可以加钟么?”杜胖子见缝插针说道。 程颂两人知道这胖子狗嘴吐不出象牙,没有理会他。方使得几人安全的抵达市内。并约定好年初四,在张罗几个同学聚聚,之后便各回各家。 刚过腊八一个月,便进入了年关,坊间有句土话,所谓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诚不我欺。 程颂刚下了公交车,却见在此等候多时的爸妈,于凛冽的寒风中跺着脚,搓着手,还不时的捂上耳朵。在这片黑土地上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倘若下巴被冻掉,是要扯着耳朵的。 见到儿子下车,老两口将两个山货礼盒塞给程颂,程母语重心长:“明天就过年啦,你这孩子也不懂事,去你们领导家拜访拜访,咱们家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一箱木耳,一箱榛蘑,是你舅舅拿给咱家的,去给你领导送去。” 程颂不想拂了爹妈一番好意,点头称是,走到马路对面的进城方向车站候车。并摆了摆手,示意二老回家。 看着老两口转身离开,程颂展了展鼻翼,几滴心酸的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自从高中毕业后,程颂因家贫,数次遭受打击,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觉悟什么,本着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想法,静待他大展拳脚之机。 就在之前那一刻,程颂还在琢磨着怎么处理这两箱山货。毕竟以他的社会经验,提着微薄的礼品去领导家拜年这事,还是有些抹不开情面的。 可就在父母转身那一瞬间,望着二老多年操劳弯腰驼背的背影,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突然闪现出来,程颂一种揪心之感,油然而生。一个念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深深植入他的识海—我要出人头地,而且要尽快!深吸一口气,程颂登上了开往市区方向的公交车。 三年前,程颂还就职在预决算中心的时候,单位发福利,他作为力工,曾去到过王姐家小区。而此刻,程颂本着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的决心,决定干脆去张局长家登门拜访。 提前两站在万象城下车,程颂刷信用卡买了一部苹果平板电脑。这份礼品,也是他再三思量过的,他见过王姐的儿子,知道那么大的孩子,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电子产品。这样去局长家登门拜访,才不太寒酸。 到了王姐家小区,程颂掏出手机,表明登门拜年意图,王姐多少有些意外,作为领导干部家属,这点提防还是有的,很明显,程颂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故而王姐再三推脱,却耐不住程颂软磨硬泡,更是抬出张誉晋来唤醒王姐那份念旧之情。 可就在程颂准备按动单元门前呼叫按钮的时候,他还是踌躇了。进门第一句该说什么?脸上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局长不要礼物该怎么办?局长问起工作该怎么回答?一系列的问题,在程颂脑中推演着。 就在程颂心里已有盘算,准备按下呼叫铃的刹那,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王姐家这种住宅,业主是可以在单元门口刷脸进门的。而程颂需要呼叫住户,比较耽误时间,所以下意识的侧身让出位置,以方便身后来人先行。却惊讶的看到,身后来人正是张局长。 程颂反应够快,急忙问好:“张局长过年好。给你拜个早年。” 张局长显然对程颂这个入职不久的年轻人印象不深,闻言愣了一下。 “我是国有资产管理处的小程,程颂。” 就在程颂准备进一步套近乎的时候,张局长身后快速跑来一人,这人程颂认识,正是张誉晋学校的那位副校长。 第13章 指日可待 副校长并没有认出仅一面之缘的程颂,跑到张局长面前,气喘吁吁:“老张,东西落我车里了。”说罢,将手中一个由黑塑料袋包裹的长方形物件,递向张局长。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似乎也让张局长大脑短了路,下意识的刚伸手接了过来,却又诡异的递向校长,张嘴想要说什么,旋即咽了回去,攥着黑袋子的手顿了一下,又缩了回来,顺手将那东西装进自己的公文包。说道:“都说我不爱抽这烟,还追过来给我。你就留着抽呗。” 程颂也是烟民,烟的品种五花八门,但若是整条包装,还真没有适才那个包裹的大小。看到这一幕,又回忆起医院那一幕,他秒懂了。 “局长您平时抽什么烟?我这过来给王姐拜个年,早知道您抽烟,给您拿两条好了。”程颂这番话明显为了打消张局长的疑虑。 张局长闻言语气略缓,道:“你来看你姐,还带什么东西啊,小伙子你也抽烟的话,一会走的时候给你拿两条。”然后向校长摆了摆手,刷脸打开单元门。 那校长听着张局长与程颂的对话,似乎一下子紧张起来。刹那又担心对方察觉自己失态,赶紧转身离去。 进了局长家门,程颂反而没有预想的那么紧张了。其实程颂没意识到,缓解他紧张心理的,恰恰是刚刚那一幕。 先跟王姐嘘寒问暖了一番,又直接表明拜年来意。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会,喝了一杯茶,期间向张局长越级汇报了一下工作,又承了局长一番指点。而后留下礼品,起身告辞。 张局长也没客套,收下东西,又拿出来两条天价香烟当做回礼。程颂知道,这时候自己只能拿着局长的回礼,否则就是不识抬举。拜年工作在和谐友好的氛围中胜利闭幕。 在回家的路上,程颂还在品味着局长那句话“年轻人,工作上要耐得住寂寞,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往上走,现在政府部门可以说是风清气正,又有正确的用人导向。凭你的能力,只要肯干,晋级指日可待!” 好一个指日可待,那又是待到何时? 程颂自从考入财政局,可以说是兢兢业业,日常工作有条不紊,领导安排的其他事项,加班加点也要尽可能第一时间高质量完成。入职以来,练就了一副好文笔,可以说是他们处室独树一帜的笔杆子。处领导早就对程颂赞不绝口。 这次能走进领导的领导视线内,程颂还真就觉得自己指日可待了。 快乐若跟人分享,会使其加倍。于是程颂迫不及待的跟爸妈汇报了情况。却只得到一句“赶紧回家吃饭。” 于是,程颂想到了林杏儿。这段时间,他一心扑在工作上,俨然一副工作狂,倒是与林杏儿疏远了。虽说一个小小的公务员,仍不足以匹配林家那种大场面,不过这毕竟是程颂的事业。男人有了事业才有底气,哪怕这个事业目前并不能给他带来优渥的物质生活。至少他迈出了自强不息的第一步。 不自觉的,他拨打了林杏儿的号码。电话那头响了很久,林杏儿接通了:“喂,怎么这要过年了,才想起我来?” “之前单位给安排的活太多了,这过年了才消停点,有时间约饭么?我请客。” “你就说吧,你是多久没有联络我了?我都在三亚猫冬一个多月了。怎么约饭?视频约?”林杏儿调侃道。 其实,程颂考入财政局后,见过林杏儿两次,不过这两次都是林杏儿主动约的他。对于这个介绍来的富家小姐,程颂心里有好感,不过男人的自尊使得他无论如何也跨不过那道世俗坎儿。几次约会,本来话到嘴边,水到渠成,就差了那临门一脚,即可确立恋爱关系。自打万哥介绍他们认识,已经两年过去了。女孩子,即便家境在如何殷实,也买不到青春年华。程颂这个状态也消磨着林杏儿的耐心。这些情况,程颂自是清楚。 “你跟谁一起去的三亚啊?可别忘了,你是你哥要介绍给我做女朋友的!”程颂并不是神经质的男人,这么问一句,其实是打着想要关系更进一步的主意。毕竟两年了,以林杏儿的条件,身边怎么可能缺了追求者。毕竟当初没有趁热打铁,此刻的程颂也不确定,即便他主动了,会不会被拒绝?故而这句看似调侃,实则试探。 电话那边明显一愣,对于一直给她以书呆子气质的程颂,能说出这么一句话,很是意外。“你还记得咱俩是为什么认识的?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好啦,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游泳了。回头再聊。”林杏儿匆匆挂断了电话。 程颂致电林杏儿本是想分享一下他此刻喜悦的心情,却引出了这么一番对话。尤其林杏儿最后那句话,不知其心里是怎么想的。 没有雪的年是不完美的,而没有爆竹声的年,更是耍流氓。程颂还记得,在他没有任何电子产品的小时候,最盼着过年,把整挂的爆竹拆成单个的,点燃一支笆篱香,左手捻香,右手捏炮,香尖对上引线,数两个数,在将爆竹扔出去,看着爆竹尚未落地,便在空中啪的一声炸开,感觉这利器在手,天下我有!如遇厚厚的积雪,丢去一枚,看爆竹炸的雪花四溅,成就感满满。所以说东北的年,最有年味,那是小孩子要掰着手指头过的日子。 按年俗,过年是要走亲戚拜年的。但由于程家本是山西人,祖上人丁并不兴旺,在盛海也没有亲戚。程颂的祖父母,早在程颂出生之前就不在了。能走的亲戚只有一个舅舅家。大年初三,程家一家三口,去弟弟家串门拜年,程颂舅舅大方的拿出两瓶陈年特供酒。酒瓶洁白,无标无牌,特供两个大字印在瓶身。酒体略浑,清冽刺鼻,入口辛辣,难喝至极。方一入喉,仿佛爆竹崩头皮。 程颂的舅舅,仅有一个独生子。也就是程颂的表弟,这小子比程颂小5岁,从小不学好,逃课打游戏,这几年流行泡网吧,这小子泡着泡着,就在网吧找了份网管的工作。他这弟弟本来与程颂走的不近,但随着程颂工作逐渐稳定,许是受的舅母的意,席间左一杯祝表哥工作顺利,右一杯祝表哥事业有成。 这一杯又一杯,若不是以程颂的酒量,必会酩酊大醉,即便是他,此刻也是酒意上涌,回到家倒头便睡。喝到这个状态,还是程颂人生中第一次。 第二天上午,程颂被手机铃声吵醒,是江扬打来的,提醒他老地方集合。 程颂迷迷糊糊的挂断电话,感觉头痛欲裂,心想定是昨晚喝了假酒。本准备再补个回笼觉,却猛然间瞪大双眼,盯着天花板。他回忆起了一个梦,昨晚的梦。 梦中,他身处一片竹林,毛竹青翠,遮挡了头顶的烈阳,脚下感觉宣软,也不知是地上腐败的竹叶,还是雨后松软的润土。低头看去,却不见自己的身躯。毕竟是场梦,无脚怎会有脚感?不过梦里不讲逻辑。不远处传来爽朗的笑声,梦中程颂循声而去,却见竹林深处有一亭,亭下几人席地而坐,均身着古装。正中有一俊朗男子,一袭白衣,卓尔不凡,出尘飘逸,恰似仙人样貌。适才笑声出自其口。此刻该男子笑声一敛却向程颂方向招手道:“贤弟,共饮一杯?” 梦中程颂本无身躯,却应邀走过去,端坐一位身挎酒葫芦的麻脸汉子旁边坐下。麻脸汉子将腰间酒葫芦递给程颂,程颂也不客气,拔开葫芦塞豪饮一口。此酒口感更不如那“特供”。 烈酒入喉,程颂眼前一黑,却有一句话传入脑海—乐莫乐兮新相知。 至此,梦境结束。 程颂此刻之所以大惊失色的盯着天花板,就是因为这梦,这梦中的感觉,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这感觉与公交车那次很相似。虽可归于梦境,却是无比真实,细节纤毫毕现,醒后挥之不去。更让程颂无法理解的,是他尚未缓过来的宿醉感,似乎并不来源于那瓶“特供”。 头皮发麻的惊悚感觉一瞬褪去,程颂却再也睡不着了。多想无益,起身洗漱出门,向着“老地方”赶去。 第14章 借款担保 “老地方”自然就是程颂他们这群高中同学经常出入的棋牌室。 程颂家远,到达时,江扬、杜胖子、农民还有几个女同学,已经在牌桌上等候多时。按照计划,程颂几人午饭后集合,打牌到傍晚,在汇合其他同学,共进晚餐。 程颂到了后,酒劲还没过,并未参与牌局,只是坐在农民身后,看他们玩。 闲聊间得知,那两个女同学,年后就准备结婚了。程颂名义上的初恋郑玥,此刻已经初为人母。嫁了个外国人,生了个混血儿。高中毕业即将十年,众人不胜唏嘘。 又等到三名同学后,这个老地方的人齐了,时间也接近饭点了。众人起身前往江扬事先预定的餐厅。 冬日年关,夜幕早临,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地上薄薄的一层雪,视线所及,却一个脚印都没有。昏黄的路灯映的满地金黄,好似展开的金箔,几个年轻的男女却没了互相间的调笑,迈着稳定的步子,赶往目的地。偶有几声爆竹声响,提醒着节日氛围。道路两旁商铺都关了门,而商铺门口的树坑,却空无一物。也不知道前几年刚刚种下的树苗,是去给哪里的树苗做支撑了。 转过街角,路边出现一抹绿色,与这冬日街景格格不入。却是颜父饭馆门口摆着的绿色油漆桶。这个桶早就被颜父改成一口炉灶。平日营业期间,里面烧着炭,上面蒸着饭。 路过石家小店,程颂下意识的抬头望向二楼。颜鸳家应该是住在楼上的。此刻不见灯火。漆黑一片。 自从上次医院一别,程颂没有见过颜鸳。虽是同校同学,但不在一届,没有共同相熟之人,自是没理由见面的。 不过程颂在网上有颜鸳的联络方式,那是当日在医院告别后,程颂在他们班级校友录上找到的颜鸳的企鹅号,于是就添加了好友。颜鸳通过验证时,也不知道是程颂。在程颂说明身份后,颜鸳有一段时间,即便在线,也不回复程颂的问候。 但又过一段时间后,许是她想开了,竟有一次主动问候了程颂,自那时起,两个人只要上网,都能聊上几句。 无聊时,程颂有翻看过颜鸳的企鹅空间,里面大都是小女生的矫情话:此生固短,无你何欢;时间与新欢,谁是解药;你是我自罚三杯都不愿提及的人;醉酒走钢索,不怕摔死,就怕酒醒;渐行渐远的人,怎么还能像最初一样热衷……诸如此类,程颂感觉这些话与自己有关,却又不便多问,以免自作多情,引来笑话。 同学会总是使人追忆往昔,而这种追忆,让人年轻。近十年前一幕幕被提及,难免又有人调侃程颂与郑玥。这些玩笑此刻只能引得程颂多喝几杯罢了。坐在不远处的郑玥,一身潮牌,听闻调侃,也只是抿嘴一笑。显然时间的确是最好的解药,前提是,这段时间不能联络。 同学见面,自然不醉不归。而程颂许是由于昨夜的酒,很不在状态,传说中的回魂酒不但没让他回魂,更让他失了魂。酒壮怂人胆,程颂豪气干云的张罗大家换个地方,继续喝。 江扬埋单,众人出了饭店,女同学被几位不胜酒力的男同学护送回家,又剩下程颂几个死党。 “去哪喝啊?程局长。”杜胖子最后一个走出饭店,问道 “走,我请你们去个高档地方。”程颂已经吐字不清,含糊说道。 说着拉开饭店门口等活的出租车车门,大声道:“金碧辉煌!” 该说不说,那年间,对于刚工作没几年的年轻人来说,在政府部门的收入是比较高的。毕竟大家都是事业刚起步,此时的程颂,收入上肯定高过杜胖子和江扬。几人也不客气,上车后还不忘调侃程颂:“程局长这是腐败啦?”司机一脚油门,载着几个酒蒙子向金碧辉煌驶去。 这种高端的娱乐场所,里面打工的女孩,多来自三四线城市,或者农村。正值大年初四,这些人都是要回家过年的。而这里还能营业,必是重金留人,故也彰显其背后的实力。 大门外迎宾的服务生,此时也只剩了一人在岗。拉开车门,程颂几人互相搀扶着向大门走去。要不说喝酒使人开朗呢,饶是程颂醉眼惺忪,也一眼就认出吧台里面那个铁塔一般的巨人,正是林冲。程颂一改平日文质彬彬的风格,扯着嗓子喊道:“林哥,过年好啊。” 林冲本和吧台外面的女孩交代着什么,闻言抬头望向程颂。这生意人,个个都是人精,他一眼就认出程颂。点头示意,以程颂的身份,自也不会让他倒履相迎。 程颂也察觉到林冲不甚热情,自我解围的向与自己互相搀扶的陆长江介绍道:“那位是这里的老板,林冲,林哥。” “好汉哥,过年好!”陆长江也是酒后见人便称兄道弟的主儿。 吧台外,面对着林冲的女孩此刻闻声转头望来。 正是颜鸳。 颜鸳一身包臀连体抹胸超短裙,更显傲人比例的细长玉腿。裙身布满亮颜鸳的贴片。侧身间,单峰凸显,如雕似砌。一头栗子色长发,垂在脑后。转头间,右耳垂一寸长的链条形耳饰随之摇摆。睫毛上挂着泪滴,娇翘的鼻子此刻抽动着。 见到程颂后,伸手向他一指:“他,他可以替我担保么?”这句话显然是对林冲说的。 来这里喝二顿酒,主要是因为程颂并没有去过其他高档场所。而过年期间,多数场所都不开业。程颂直觉这里能开门,于是也没多想,也抱着正式入职后衣锦还乡的心态就来了。再者,他也没想到,时隔这么久,颜鸳依然在这里打工。 此刻既已遇到,绝没有转身离去的道理,于是上前,看了一眼颜鸳,又看了一眼林冲,等待他俩谁给程颂一个解释。 “林总,求求您,他是我同学,能让他给我担保么?我真急用,我爸的病不能等了。”颜鸳并未向程颂做解释,而是带着哭腔向林冲央求。 程颂虽然醉酒,脑子却也好用,从这句话自然分析出前因后果。 却听林冲转头问程颂:“这姑娘要借钱,我们这上班的姑娘,流动性太大,你能给她做担保?” 见死不救怎是男子汉所为,况且在程颂心里,绝不相信颜鸳是那种能拿钱跑路的选手。于是问道:“你要借多少钱?” “十二万!”颜鸳泪眼婆娑,在程颂面前放下了所有坚强。 “我可以替她担保!”程颂本来问个数,如果他有,到是不用颜鸳向这场子里张嘴,自己就可以借她,但十二万这个数,对一个小小公务员来说,也不是个小数。虽谈不上巨款,也是他要不吃不喝攒四年的。 林冲闻言,一阵面无表情,旋即又露出一丝失望,对程颂道:“你带身份证没?” 颜鸳拿到的是现金,也没清点。装到自己包里。向着程颂九十度鞠躬,又转身向林冲鞠躬,就准备离开。 程颂急忙叫住她:“大叔的病很着急么?你就穿这身出去?外面可有零下二十度!” 第15章 终归是年少 听得程颂提醒,颜鸳顿觉自己尚未从失态的状态里恢复,于是脸一红,拿着包包跑向更衣间。 这期间,江扬、杜胖子几人向程颂了解了事情原委,也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调侃的送了程颂一个绰号—义气哥! 待到颜鸳换上冬装准备离开,程颂一把拉住她:“女孩子拿这么多钱,这么晚了,外面街上也没什么路人,你不怕遇到抢劫的?” 闻言颜鸳明显一愣,又听程颂继续道:“我送你回去吧。” 而经过这事一耽搁,众人也没有了酒兴,也就散了局儿,各回各家。 颜鸳胸前抱着包包,搂的很紧,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装着的东西,对她来讲,比命还重要。 借着酒劲,程颂话也多了起来。一路上,除了在询问颜父的病情时,颜鸳说了一些话外,都是程颂在不停的说着自己。潜意识里,程颂是想通过叙述自己的情况,来拯救颜鸳的不开心。于是从他的大学生活,说到就职经历;从工作现状,又聊到申奥成功。不过显然是徒劳的。也不知是阅历尚浅,还是酒后智障,再或者是言多必失。在到达颜鸳家楼下的那一刻,程颂话赶话的聊到劝颜鸳从良的话题上。瞬间让两个人间的气氛,冷过四周的温度。 “陪我上楼!”颜鸳半晌没说话,却突然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程颂也体会到自己多嘴了,哪有女孩甘心情愿去陪酒,还不是形势所迫。况且,以颜鸳的样貌,若真肯放下包袱干这行,不说轻易混个花魁的角色,也绝不会为这区区十二万梨花带雨? 上到二楼,颜鸳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钥匙。打开房门,屋内一片漆黑,程颂本准备打个招呼离开,却听颜鸳似乎明白程颂所想,并未转身便开口道:“进来坐会吧,我妈在医院陪床,家里没人。” 程颂自然知道她家里没人,毕竟之前路过他家楼下,并未见光亮。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个经历对程颂来说,也是第一次。更何况这寡女大概还是喜欢程颂的。这让他犹豫。 “钱,我会连本带利的还给店里。绝不会连累你,你放心。”颜鸳这句话让程颂一步迈入,并顺手关上门。程颂感觉,自己犹豫半晌,却逼得颜鸳说出这么一句,好像之前的犹豫,就是要她这一句还钱的承诺一样。 这屋子面积不大,进门是个巴掌大的客厅,左右各两间卧室。厨房在阳台上。颜鸳走进左手边的卧室,将包包放进衣柜,便转身招呼程颂进来坐。 无关贫富,小女生的卧室总是那么温馨,窗边一张单人床,床边一张写字台,台边一组大衣柜,柜子对面是一个双人位沙发。颜鸳去小方厅里倒了一杯水,放在沙发面前的茶几上。 程颂坐在沙发上,准备就着还钱的话题,说些什么。而颜鸳抢先开口了:“说了一路了,不口渴么?喝口水吧。” 说着指了指茶几上的水杯,然后转身背对着程颂,坐到写字台前,打开电脑。 程颂伴着“等灯等灯”的声音,抿了一口水,掏出张局长送的天价香烟,准备吸上一支,缓解下尴尬且有些莫名紧张的局面。却又转念一想,在人家女孩子的闺房,吸烟不合适。 “抽吧,我爸爸平时也是抽烟的。”颜鸳并未回头,却似目睹了程颂的动作。 话虽这么说,程颂还是没有点燃,并将香烟火机放在茶几上。电脑开机后,颜鸳打开企鹅程序。点开自己的空间。并开始在键盘上敲着什么。 程颂起身走到她身后,却见屏幕上写道:如果故事始于白色,那么希望止于红色! “你空间里的这些话,都是写的什么啊?”程颂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颜鸳停下手上的动作,关了显示器,低头默不作声,时空似乎凝固了。 好半晌之后,颜鸳转身,拿起程颂放在茶几上的香烟,抽出一根,红唇微启,贝齿轻阖,咬住烟嘴,熟练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仿佛她的灵魂也随着烟雾离体。而后伸出玉指,夹走香烟,灭掉烟蒂,起身迈步,关掉灯光,转头开口:“全都是你!” 二十多岁的青年,血气方刚。二十出头的少女,玲珑剔透。窗外冬月皎洁,暗室之内,她望着他,轮廓清晰,不辨面目。他望着她,明眸映月,楚楚动人。 “全都是你!”四个字,言简意赅,程颂即便意料之中,却也被现场这个氛围所震撼。借酒壮胆,或有所感,或为所盼。香风扑面,或由香水,或许由烟,一贵一贱,已难分辨。凝脂如玉,袒露眼前,窗棱暗影,印于香肩,起伏动荡,欲死欲仙。 “别开灯,赶紧穿衣服,我妈马上回来了。”颜鸳看了眼手机,掀起被子,盖住身子。 闻言,程颂倒也紧张起来,赶紧起身穿戴整齐,毕竟此间情况,被女孩家长瞧见,可不是件妙事。 “你自己走吧,有点冷,我就不送你了。”颜鸳借着月光,清晰的看着程颂的脸说道。 程颂此刻,还停留在怕做坏事被抓的紧张情绪里。闻言并未多想,说道:“明天我来找你。”而后转身,穿鞋离开。 转身那一刻,他没有看到,两行泪珠沿着颜鸳的眼梢奔涌而下。 恐怕在如何渣的男女,都忘不掉自己的第一次。此刻的程颂,正如梦似幻走在街上,夜已深,北风寒。一阵挥汗如雨已让他完全醒酒。冷风扑面,程颂打了个寒颤,抖去了心里积累已久的优柔寡断。坚定了缘定颜鸳的信念。同时脑海里,盘算了很多事:首先是跟颜鸳一起还债;再有就是必须让她辞掉现在的工作;还有如何说服爹妈接受一个目前没有工作的女孩做自己女朋友。 拍了拍几乎冻僵了的脸庞,程颂暂时将思虑压在心底,抬手叫车回家。 盖是因为连续两天饮酒过量,加之体力脑力消耗过度,方进家门的程颂,甩掉外衣,一头栽到床上,沉沉睡去。 第16章 正月初五人去楼空 按照东北的年俗,大年初五叫做破五,照例早上是要吃饺子,迎财神的。 程母起大早煮出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后,才去叫醒程颂。 程颂起床洗漱,一边刷牙,一边回想昨夜的梦幻一幕,开心的哼起了曲子。而后如厕时,竟然发现自己下体若干干涸的血渍。一时间更让程颂心底涌起一股暖流,誓要突破千难万险也要跟颜鸳在一起。坐在马桶上,程颂拨通了颜鸳的电话,响了几声,却没人接听,想必是还没有睡醒。程颂不忍心吵醒她,便挂断了电话。冲了个热水澡后,准备吃饺子。 突然电话铃响起来,程颂撂下碗筷,急忙躲进自己的屋里。老两口感觉儿子今天举动很是奇怪,倒也没有多想。 来电的是林杏儿。 程颂此刻的满心装着颜鸳,早把这个千金小姐抛在九霄云外了。此刻电话响着,程颂却有些不知如何面对电话那头的人。都怪自己嘴欠,节前还调侃过人家。 “喂!”程颂接通电话。 “你下楼,我在你家楼下。”林杏儿冷言说道。 这句话让程颂倍感意外。这林杏儿之前不是身在三亚么?这还没开春,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未等程颂搭腔,林杏儿便挂断了电话,也难得林杏儿只有一次送程颂回家,竟然隔了这么久,还能找到程颂家的位置。不过,这姑娘大清早的,跑过来,所为何事? 程颂心里七上八下的下了楼。坐进林杏儿的大g里。 林杏儿将音乐声音调大,一脚油门,载着程颂驶出社区,拐上主路。 “我们这是要去哪?”程颂赶忙扣好安全带问道。 “你个大男人,还怕我姑娘家能拐卖了你?”林杏儿戴上香奈儿太阳镜,并未看程颂一眼,冷冷答道。 感觉程颂还要继续发问,林杏儿再次调高了音乐。 程颂也识趣的没在出声,暗自揣测这大小姐的目的。 程颂家本就在郊区,林杏儿又是朝着出城的方向行驶。不一会,道路两旁就出现了大片的庄稼地。而林杏儿仍然没有停车的意思。程颂也就由着他胡闹。 又过了好久,车子已经出了盛海地界,进入南边卫星城区域。林杏儿选在一处半山腰的观景台,把车子停了下来。也没招呼程颂,径自下车,绕过车头,走向观景台凭栏处。转身靠在栏杆上,摘下太阳镜,向程颂招手。 程颂开门下车,心里盘算“这妖女必有心事,我需小心应对。” “我们可以开始了么?”没来由的,林杏儿说出这么一句来。 “开始什么?”程颂隐隐猜到林杏儿所指,却依然问道。 “你说开始什么?我们为何相识?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是要自尊的,我不催你,我可以等,或许等不到你事业有成,至少我会等到你站稳脚跟。可我现在等到什么?等到你给人家做担保?你这还没出息呢,若你真有一天飞黄腾达,还不处处沾花惹草!” “我爸妈都在海南,本来我家是在那边过节的,但年前接到你电话,我还是很高兴的。定了年初四的机票回来,爸妈留我破五之后在走,我也没有理会。你当我真是回来吃你那口饭来了?” “饭没吃着,狗粮你倒是先喂了我一大口。”林杏儿越说越气。 此刻的程颂心情复杂,首先没想到,因为自己一句约饭,林杏儿能那么老远,年都没过完,就跑回来找自己。其次,也没想到林冲对妹妹倒是知无不言。再有,程颂没想到这林杏儿真对自己如此上心,此刻情绪如此激动。转念又一想,若她知道昨晚自己干了什么,以及自己此刻的抉择,不知又当如何? 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程颂开口道:“的确,一开始我这穷小子,无论如何也高攀不起你这富二代。直到现在,我,以及我的家庭,依然承载不了你。并不是说你养尊处优,而是我们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这辆车,就够我不吃不喝赚一辈子的工资!你让我怎么跟你在一起?是让你陪我吃糠咽菜,还是我去随你当小白脸,被戳脊梁骨?” “杏儿,你什么都好,更没做错什么。我何德何能能被你青睐。就是我自尊心作祟,你也可以说我大男子主义。我都不知道你是如何看上我的。难道因为我鼻子大?”程颂显然没有坦白颜鸳这件事的打算。 “手机借我用一下!”林杏儿出其不意的说道。 程颂闻言将自己电话递了过去。 “你知道么,从小到大,我身边倒也不乏追求者,但多是那种无知纨绔。我心理学不是白学的,知道这种人不适合我。青年才俊到也有几个,却没有眼缘。你虽家境一般,却让我感觉更可靠,而且你也算有上进心。之前与你几次接触,觉得你算是学识渊博之人。总之,很对我胃口。”林杏儿一边说着,一边拨弄着程颂的电话按键。电话并没有解锁,她只是无聊的按着。 “现在,本姑娘不想等了,从明天起,你就是我男朋友!”林杏儿眼底精芒一闪,斩钉截铁说道。 程颂听这话有点不对劲,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林杏儿右手一抬,程颂的电话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坠落山下。 “买个智能手机吧。”林杏儿嘀咕了一句,径直向汽车方向走去。 程颂探身爬在栏杆上,想看看手机的落点,试着拯救一下。却听见汽车引擎发动,耳畔又传来林杏儿的声音:“今天罚你走回去,路上好好想想以后怎么爱我,所以你从明天开始,才是我男朋友!”随后引擎轰鸣,大g绝尘而去。 愣在原地的程颂不敢相信,林杏儿竟然真的将他丢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而且没了电话,呼叫个出租车也做不到,这让他怎么回去?这天寒地冻的,她是要谋杀么? 等了好久,程颂终于搭上了一辆往盛海方向的货车。而货车白天不能进城,只把程颂捎带到城郊的一个批发市场。程颂辨认了方位,干脆开始步行。又走了好久,终于遇到了出租车。却发现自己早上下楼,并没带钱包。倘若坐出租车到家,让爸妈送钱下楼,肯定又会被批评不知道节省。索性就干脆走回去吧。而这一走就是两个小时,在这期间,他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回到家里,夜幕低垂。程颂本计划着到家就取钱出去买一张电话卡,好在家里还有一部之前淘汰的旧手机。当他匆匆赶到家附近的移动营业厅时,那里已经大门紧锁。无奈下,程颂到附近的杂货店用公园电话拨通了颜鸳的手机。好在他是记得码号的。可是依然无人接听。 想到姑娘要陪护石老爷子,或许不方便接电话,或许手机没在身边。以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也只有明天白天在做打算。 再次回到家,程颂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登录企鹅,想要看看颜鸳的空间,是不是有什么更新。 多年的恋爱空窗期,在与颜鸳发生那一幕后,犹如干柴遇烈火。往日一封封来往信件,仿佛一封封情书,一股股暖流萦绕程颂心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程颂还是从未有这么迫切的想要联系到一个人。 企鹅上线,颜鸳的头像是灰色的,并不在线。点开空间,竟然没有任何内容。程颂连续刷新了数次,颜鸳的企鹅空间依然是空的。又点开杜胖子的空间,里面内容如常显示。一种不妙的预感,顿时涌上程颂的心头。顾不得时间,程颂立即穿上外衣,出门直奔颜鸳家。 一楼的店面与附近其他商铺一样,都没有开门。抬头看向二楼窗户,依然没有一丝光亮。 “颜鸳在家么?”程颂低声喊了两句,也不见楼上有任何动静。 程颂不禁琢磨,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是老爷子身体恶化了?还是颜鸳因为自己白天没如约而至,生气了?还是说…… 程颂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但隐约觉得事情可能要往坏的方向发展。 时间已近午夜,程颂即便冒然去医院一探究竟,先不说他并不知道颜父住哪个科哪个病房,即便知道,这个时间过去,既不礼貌,也不方便。无奈之下,只好先回家,明天再做打算。 胡思乱想并不是女孩子的专利,程颂这一夜,思绪百转千回,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好的坏的,他俩的,她家的。迷迷糊糊间,天已破晓。 程颂洗漱出门,搭乘头班公交车,再次来到颜鸳家楼下。 已经大年初六,路边的早餐店已经开张营业。程颂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张饼一碗鸡蛋糕,一边吃着,一边盯着颜鸳家的窗子和店铺。 不一会,一位穿着红色羽绒服戴着口罩的女人,从街角转出来,身后跟着两个男人。三人来到颜鸳家饭店门口,女人弯腰将金属卷帘门掀开。带着两人进了饭店。程颂勉强认出,那位应该是颜鸳的妈妈。 倘若程颂此刻冒然进去询问,定会让石母多心。他并不知道颜鸳会如何跟她妈妈交代她俩的事。胆怯加之优柔寡断还是占据了程颂的心神。程颂决定在等等看。而就在这时,石母却又开门走了出来,双手抄在胸前,扭头看了眼自家店面,快步向车站方向走去。 程颂这一等,就等到了上午九点。早餐店的老板娘一个劲的白眼瞟着程颂。她还没见过吃八块钱小吃,能坐两小时的选手。 程颂也有感应,讪讪起身。打算先到附近补办一张电话卡。 老旧的手机刚开机,一个号码呼叫进来。本以为会是颜鸳,仔细一看,竟然是林杏儿的号码。 “安全回来啦?有没有生我气?”林杏儿显然性情大好。 “没有,不过可惜了我的电话。”其实程颂真没有怨恨林杏儿,先不说林杏儿这种美女,很难让人憎恨,单论站在她的角度看,也的确有些吃醋的道理。 “我买了部新的给你,全当赔罪好吗。老公。”林杏儿竟然嗲声嗲气的撒起了娇。 程颂此刻一个头两个大,又哪有心情跟她调笑,于是说道:“不用,我会自己买。没事我挂了” “有事,我哥要见你。”林杏儿收起娇声,正色说道。 “现在么?啥事?” “好事,不过如果你不去,就是坏事,他在金碧辉煌等你。”说罢挂断电话。 程颂摸了摸鼻梁,没有多想,又回到颜鸳家楼下。却见之前那两个跟在石母身后进入饭店的两个男人从店里出来,并直接拉下卷帘门。 程颂快步上前,向两位四十多岁的男子问道:“怎么今天不开业么?” “你要吃东西么?过几天再来吧。”那位正把锁头扣紧的男人,头也不回的说道。 程颂越来越迷茫了,自打高二开始,这家店在这经营了十多年了,程颂也光顾了无数次,从没见过这两个人啊。不知是颜父生病了,新请来的厨师?还是颜鸳家的什么亲属? 不过既然店又关门了,楼上也没有动静,程颂还是决定先去一趟金碧辉煌,毕竟颜鸳还欠着人家钱呢。 服务生将程颂带到一间雍容华贵的办公室,沏了杯茶,转身退了出去。 坐在红木老板台后面的是一位富态的大姐,正是林冲的夫人,也就是这个场子的话事人。此刻正在补妆,似乎对自己丈夫与程颂的对话并不关心。 “弟弟啊,之前看你态度坚决,我也不好多说。这世间唯婊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这现在惹得一身骚。要不是我妹来说情,这屎盆子还真得扣在你头上!”林冲大刀阔斧的坐在程颂对面,沉声说道。 而此刻的程颂,两眼发直,难以置信的喃喃:“不会的,她不会跑!” 第17章 灯会散心 林冲说的轻松,一句“颜鸳昨天跟经理打电话,辞了工作,然后今天手机已经打不通了。”传到程颂耳朵里,无疑晴天霹雳。他坚信,这个与他已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不可能是那种人。但潜意识里,又觉得林冲的消息很可能是真的。毕竟自己这两天也没联系到她。就连网络空间内容也不翼而飞。 程颂掏出手机,再次拨通颜鸳的号码。那边传来的已经是关机提示。 “小程啊,你也不用担心,哥这里不差这点钱。你以后发达了,能想着还我就行啊。”林冲权当做程颂是震惊于被骗做担保人。殊不知此刻的程颂感觉天都塌了,他想要立刻找到颜鸳,告诉她,钱由他程颂来还,只要她不消失。 想到这里,他突然起身,招呼不打的扭头跑出林冲办公室。奔向医院。 奈何他连颜鸳父亲的名字都不知道,护士不可能让他每间病房的逐一查找。待他说明情况,护士依然劝他:找人打电话,被骗报警! 程颂在医院中庭休息区整整坐了一个下午。报警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没有任何财产损失。这一下午,他硬生生的把头发揪长了一截。傍晚时分,抱着最后的希望,再次来到颜鸳家,走上楼,敲响了她家的房门。不出所料的,并没有人开门。 回到家,再次打开电脑,想要给颜鸳的企鹅上留言,却惊讶的发现,她已经不在他的好友列表里。再次搜索号码,添加好友,杳无音讯。 年初七,城市仿佛从沉睡中苏醒。各单位已经开工。 程颂无精打采的来到单位,仿佛这个年过的,犹如一个世纪般漫长。下班回家前,再次探访了颜鸳家,没有人。 初八,没有人。 初九,没有人。 初十,饭店卷帘门半掩着,程颂走近一看,里面正在装修。看样子已经出兑。而新老板,正是那天程颂见过的四十岁男子,向他打听原店主信息。得到的也是一个关机的电话号。而二楼房间,已经住进了新店主一家三口。这让程颂的心,彻底凉了。 不出正月都是年,这句话大概是源于东北长达小半年的农闲。以前没有大棚技术,天寒地冻,庄稼户没有地种,男人聚会,喝酒耍钱,女人聚会,家长里短。而要聚会,过年便是个极好的由头。 城里的年味儿,也因此延长了些许时间。至少在这一天,人们还是要抓住年的尾巴,在找些乐子。这一天就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又称为上元节。这可是传统的情人节。 刚刚不见了情人的程颂,自然没有心思过这个节。不过杜胖子白天打电话来软磨硬泡,要他们几个出来一起赏花灯。说是他约了个网友,晚上见面,一个人怯场。就约了程颂,农民和陆长江一起。 佳人已失,日子还得往下过。去就去吧,同学见面,也好换换心情。而杜胖子这番见网友,却替程颂挡下了林杏儿的邀约。倒不是程颂不识好歹,只是他目前尚沉浸在打击中,还没有缓过神来,此时跟林杏儿约会,难免心里有疙瘩。 今年盛海的灯会,应该是近些年规模最大的一次。毕竟全国都洋溢在申奥成功的喜悦里。 夜幕下的中央路,张灯结彩。路两旁的商铺灯火通明。这条路是全国第一批获批的商业步行街。路南正是清代故宫北墙,所以一排商铺都是仿清代建筑。而路北,则是现代建筑。各大品牌的门店多租用的路南店面。而综合性商场多在路北。路南音乐声,打折广告音不绝于耳。路北各大奢侈品品牌橱窗熠熠生辉。而花灯,就盛开在道路中央,绵延5公里。花灯就好像马路中间的双黄线,将中央路分成两半,右侧通行。 程颂几人,从西而来,杜胖子给每人买了一杯星巴克,以防止这几个同学等下不留口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毕竟这个胖子找对象不容易,而网恋这个方式也是他走投无路的选择。不过丑媳妇终要见公婆,谜底即将揭晓。 “天气预报说一会下雪,老天很成全你啊,落雪天不冷。否则这一场花灯看下来,你俩也得冻黄了!”陆长江把握住机会揶揄胖子道。 “吉人自有天相。哥的春天要来了。”杜胖子在这节骨眼依然不输在嘴上。 程颂展了展鼻翼,默不作声。心里幻想着若此刻佳人在旁,又会是怎样一番心境。 几人各怀心事,走进街里。 南方与北方的上元节,最大的不同可能就在于花灯,南方花灯,有花有灯,花是真花,灯是绢灯。北方花灯,无花有灯,灯是冰灯,冰是真冰。不同的灯却有同样的浪漫氛围。 街上赏灯之人多是一对对儿情侣,或是几男几女的组合,似乎这节日专属于年轻人。本是宽敞的街道,此刻摩肩接踵,更有商家临时聘用若干美少女,举着广告牌招摇过市。商家也都拿出诚意的折扣,希望今晚创造个奇迹的业绩。 一对对小情侣的俏脸,在冰灯的映照下,甜蜜盎然,或贴面自拍,或激情拥吻。一把把的狗粮撒向程颂几人。杜胖子前头带路,他们这支罗汉队,自然没心思赏灯吃狗粮,急速的赶往杜胖子和他网友约定的地点。 他们约在大悦城门口的那个变形金刚雕塑下见面。远远的看到擎天柱的上半身,杜胖子放慢了脚步,转头颤声道:“到了,就是那里。” 见网友这种事,程颂大学时候有过一次,那时候的大学生,都被轻舞飞扬的故事感动的一塌糊涂,却忘了自己这既没有外滩也没有淮海路。于是多是见光死。 程颂那次也不例外。以至于在程颂的感官里,见网友无非是坐下喝杯茶或者吃口饭,然后话不投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代入杜胖子的身份来看,着实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于是开口道:“紧张什么啊,之前你们没见过对方照片么?走吧,过去先打招呼,能处就处,不合适吃个饭就走呗,正好我们饿了。” “我没给她看我照片,她也没要过,我看过她的,她空间里有。”杜胖子是真的紧张了。 “没事,上!你这安西教练造型,胜在有安全感。”陆长江哈哈一笑。抓了抓杜胖子下巴的肥肉。 杜胖子打掉陆长江的手,深吸口气,转身向雕塑走去。 第18章 我赔给你 此刻的擎天柱雕塑,身披五彩霞衣,不伦不类。脚下仍有若干少男少女以它为背景在自拍。杜胖子并没有发现他的网友。许是自己这群人到早了。便找了个人少的区域,站定等待。 农民喝了一口咖啡,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道:“你们为什么要约在室外呢,不冷么?旁边就是商场,约在里面不好么?” 程颂自己满脑子官司,自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闻言不禁点头。陆长江却在旁边打趣道:“人家热情似火呗。冷的是咱们。” 却见农民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商场大门道:“我们进去等吧,也能看到这里,等你网友来了在出来。” 程颂闻言,也不征求杜胖子意见,带头向商场入口走去。 而此刻,商场门内正有三个女生推门出来,带头的女孩一脸横肉,不见脖颈,一米五出头的身高,体重能有一百五十多斤重。坦克一般冲到程颂面前:“你们谁是偷偷的哭?” 闻言,程颂一愣,伸手摸了摸鼻梁,不知如何作答,扭头望向其他几人。农民和陆长江也是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云。却听杜胖子在最后怯声道:“我是,你是谁?” 程颂一口咖啡喷到地上,这是他这几天来真正开怀的一刻,哈哈笑道:“偷偷的哭是什么鬼?你哭个屁啊,还偷偷的哭!” “你网名不就是叫杜胖子么?怎么还偷偷的哭?”农民也忍俊不禁。 “我就不能有两个企鹅号么!”杜胖子先是解释了一句,便又望向坦克,期待坦克的答案。 只见坦克扭头向身后一位黑瘦的长脸女孩说道:“那个地缸就是你亲爱的偷偷的哭。” 那女孩许是知道自己脸长,头发帘遮住了整个额头。黑黢黢的面色倒也显得健康。比坦克能高上十公分,算是中等个头,不过整体偏瘦。 就在程颂打量几女的时候,农民开口道:“咱们网友面基,不带侮辱人的好不,你这造型,还说我朋友是地缸?” 陆长江满脸惊讶,这农民平时不言不语,却大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汉林冲的气质。旋即打圆场,道:“咱们是偷偷的哭的高中同学,别介意,你们聊。”说罢把杜胖子从身后拽道前面,推了一下,挡住正盯着农民愤愤不平欲出言反击的“坦克”。 “你是宝儿?”杜胖子赶紧开口,生怕晚了一步,坦克会发飙坏了好事。 长脸妹上下打量了一下杜胖子,面无表情,开口道:“我朋友在前面等我,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坦克收回恶狠狠的目光,似乎露出胜利的微笑,扭头挎着长脸妹,几人一起快步向商场里走去。留在原地的程颂几人面面相觑。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出戏让程颂几人愣在原地,不知道是长脸妹嫌弃杜胖子,还是长脸妹为了维护坦克的颜面。究竟怪杜胖子造型不理想,还是怨农民一见面就得罪了长脸妹闺蜜。总之这趟赏灯之旅看来是要无功而返了。 就在几人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一下杜胖子的时候,从人群中走来一列高挑的美少女,美少女脚踏深色过踝短靴,在这么冷的天竟然裸露着小腿,一身过膝收腰纯白色羽绒服,领口蓬松的白色绒毛使得玉颈若隐若现,带羽毛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却将娇俏的鼻尖与红唇留在外面。这一列女孩手里举着广告牌,是某商场的手机广告。 这一队少女路过程颂几人身边,并未见异常。而走在排尾的少女在路过程颂身边时,骤然间向程颂怀里一倒。程颂下意识扶住女孩,却见女孩顺势将一个盒子塞到程颂兜里。脸凑到程颂耳边,呵气如兰说道:“我赔给你。” 程颂敏感的神经一紧,脖颈一缩,反射性的向姑娘这边一歪头,却将耳垂印在姑娘温润的唇上,这一瞬让程颂好似触电,浑身一颤。 哪知道姑娘不但没有躲闪,却趁机探出舌尖,点了一下程颂耳蜗,这刹那,程颂在外浑身毛孔收缩,在内仿佛打通了奇经八脉,一股暖流源自丹田,扩散全身。 姑娘却不负责任的腰肢用力,直起身子,跟上队伍。在即将消失在赏灯人海的刹那,女孩转身,食指置于双唇中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消失于花灯之中。 程颂本是一脸惊讶,却从最后那极具辨识度的性感双唇认出了姑娘身份,正是林杏儿。这一幕意外中带着惊艳,惊艳中蕴含温婉。必定深深烙印在程颂内心。 可是他想不通,这姑娘怎么会演这么一出。她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殊不知,刚才一幕,确是林杏儿有心了。本来打算约程颂晚上出来赏灯的她,却被心上人告知晚上已跟高中同学约好,陪同学去见网友。 林杏儿也是闲得无聊,就打算制造个偶遇。他整个下午就在这边逛商场,准备买一部手送给程颂,见到苹果专柜临时招人晚上做宣传。左右无事,就突发奇想,前去应聘。以林杏儿的姿色,自是会入选。 于是她就揣着买好的手机,一趟一趟的在步行街上做着行走的广告牌,心想着如遇程颂,给他个惊喜,遇不到也就算了。苍天不负有心人,也就有了刚刚一幕。 可以说,若非此刻程颂尚未走出对失联的颜鸳的思念,那么刚刚这情节,必定会深深刻在程颂脑海,久久难忘,铭记一生。履历单纯的程颂哪有机会经历这样的挑逗?人生至此,也是第一次收到如此贵重的礼物,须知这苹果手机,可不比他送给张局长那个平板便宜。 目睹程颂与神秘美女耳鬓厮磨一幕的杜胖子众人,站成一排,一个个瞠目结舌,抬头纹波涛汹涌。在程颂将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查看之际,更是惊讶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农民,右手腿上额骨,问道:“这是谁啊?” “一个朋友。”程颂内心既有小安慰,又有小激动。 第19章 入乡随俗需迅速 我国政府体制,一直以政治集权为特征。而地方政府却能在经济高速增长中发挥极为重要的促进作用。这不得不说是中央层面领导有方。首都高层用其独特的政府体制和区域经济特征,设计地方官员的激励机制。 与此同时,我们又是高度分权的国家,几乎事权都分散在各级地方政府手里。 若干时期以来,我们最喜欢“财政承包制”或“预算包干制”而且可以说一包就灵。不过随着地方政府治理转型,愈来愈多的行政问责,也让公务员队伍从上至下,如履薄冰。 在政府职能转变这件事上,显然程颂的家乡并没有跟上全国的步伐,依然在大力促进建设性财政,而南方发达省份,早已过渡到公共财政。 这个通俗说来,从钱上看,南方老百姓能够获得更多实惠。而北方还在招商引资,建厂铺路。 程颂就职的单位,掌握着一个城市的财权,关系到全城老百姓的福祉,可以说是政府里的权力中枢。自然的,财政局的负责人,必会是市领导办公室的常客。而张局长,就是常客中的常客。 此刻他坐在车里,审阅着手中的一摞材料。他要到市里汇报年度预算情况。今年本市的预算与往年有较大不同。原因是引入了行政发包制。通俗的讲就是行政部门要向上级上交一个定额或固定比例的预算收入。或者上级单位设定一个补助额或拨款额,政府单位实行财政或预算包干制,即如果拨款或预算不足,下级承包方需要自筹解决,自负盈亏。这是一种收入分成的强激励机制。套路由局领导班子讨论决定,但执笔行文的却是程颂。 “你小子还真有水平,材料写的逻辑严密,条理清晰,表述到位,用词准确。”张局长看完材料,不由得拍了拍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程颂,毫不吝啬赞扬之词。 “主要是局领导班子正确决策,我就是个书记员而已。况且这一年多以来,跟着张局您见了不少世面,更在您这学到不少本事。”程颂扭头一脸谄媚的说道。 “等一会在市里开完会,我们去一趟交警队。今年的财政方案啊,对他们来讲,影响是最大的。你过去给做个说明,也让交警领导宽宽心。”张局长将材料放在旁边,伸手揉了揉眉心。 车子不一会,驶入市委大院,程颂赶忙下车,拉开局长这侧车门。 张局长整理了一下衬衫,确保衬衫下摆束腰,而后夹着公文包走进市委办公楼。程颂提着电脑包,大气也不敢喘的跟在身后。 领导间的碰头会,自然没程颂参与的份儿,他就在会议室角落里等了两个小时。会议结束后,程颂的一组财政预算说明的幻灯片也做好了。 等到张局长带着程颂按计划来到交警部门之后,程颂一边播放着幻灯片,一边详细的讲解着。本是临时起意,要来这边开个说明会的张局长,也没想到程颂的工作效率如此之高,不免再次对程颂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盛夏的傍晚,暑意尚未被黑夜侵蚀。晚高峰时段,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司机小李在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卡住车位,防止强行并道加塞车辆得逞,这番操作让程颂略有晕车之感。车窗降下一丝缝隙,一股热浪夹杂着汽车尾气,扑鼻而来。本欲吸一口新鲜空气的程颂,也没有得逞。车内温度随着热气涌入,略有升高,小李将空调提高了一档。 领导用人,盖以顺手为宜。程颂长于文笔,人又机灵,说话也有分寸。前一阵子由于工作需要,陪同张局长一起外出湖南考察。期间程颂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对局长的保障费尽心思,无微不至。白天陪局长考察,他会说;晚上陪局长应酬,他能喝;夜间替局长准备,他能写;周末陪局长散心,他开车。 以至于考察团回来后,程颂就成为张局长身边的小跟班,被走哪带哪。张局长甲亢,最是怕热,这点司机小李是知道的,所以适才调凉了车内温度。程颂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程颂依然没有关闭车窗。张局长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有什么不满。不过哪个做下属了,若不是吃准了东家的性子,能捅东家软肋? 车子历尽万难终于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这条巷道路两旁尚有遮天树木,这样的街道在本市已经凤毛麟角。在就职财政局之前,程颂猜测,盛海路边没有大树,原因有三:一是,东北气候不适宜,树木长不大;二是,东北气候寒冷冬季漫长,临街居民采光需求大于遮阴需求;三是,自己毕竟是门外汉,不懂生物特性,可能市区内只能培植树苗,长大一点就需要移植去宽阔之处。但现在他隐约觉得还有第四种可能,这才是最大的可能。 在久违的蝉鸣声中,后座的张局长睁开养神的双目,开口问道:“小程,你入职已经快四年了吧?” 关闭车窗,隔绝嘈杂,程颂回头换上那脸谄媚:“是的,四年多了。” “你工作上表现很突出啊,我跟谷局长提到过你,好苗子得好好培养,准备调你到办公室来,你可有意见?” “自是求之不得啊,不过张局,我在原来的处室,同屋只有两个大姐,都比我大十多岁……”程颂也没客气,自然抛出条件。 张局长面露微笑:“自然不能耽误了你,虚职晋升的名额是有的,你已经够了年头,今年就可以晋升主任科员。但目光要长远,这边办公室只有王欢在以副主任的身份主持工作,树挪死,人挪活啊。” 话能说到这个份上,程颂还能听不懂,岂不是白活了。自然面露感激之色,胸脯拍的砰砰响,阿谀之词滔滔不绝。 在程颂准备报考公务员之初,已经做足了功课。而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省会城市的市级政府部门里,没有科级建制,入职满三年,即可晋升乡科级职级,且职级没人数限制,期满晋升。 不过这个是职级,不是职务,也就是说,他还不是领导,只是享受了乡科级领导干部待遇,每月涨了一百多的工资。 就这样,程颂于半个月后,以主任科员的身份,调到办公室工作。在政府部门,“办公室”不是个地点,而是个处室的名字。有些类似于领导班子的秘书处。大概对内负责保障几位局长的各项工作安排与落实,对外负责文件的上传下达,另外还有些整个单位的后勤保障工作,以及保密工作。 而程颂的主要工作,可以理解为,几位局长的秘书。这几年政府机构改革,局级领导的私人秘书职位已经被取消,职位取消,这个职位所承载的工作还在,怎么办?自然由办公室来办。 这么一来,程颂似乎如鱼得水,走进了局领导班子的视线。跟张局长更是如蜜蜂遇到蜜糖。一个习惯于保障有力,一个习惯于狐假虎威。 这一年,程颂在市区买了房子,程家老爷子也辞掉打杂的工作,老两口终于也借了儿子的光,能享享福。其实程颂是由一片孝心支撑着拉硬屎的瘦驴。之前每月三千元的工资,入职至今,收入还不到二十万,攒了十万元已经算是尽力了。配合上老两口的一辈子积蓄,刚刚够一套二手房的首付款。而后,程颂要每月还一千的房贷。这还是在公积金扣缴还款以后的还款额。 搬回城区里的老程家三口,今天迎来了家里的第一位客人—林杏儿。 自从林杏儿向程颂宣誓了主权,又在第二天与程颂惊鸿一面后,两人之间的感情,略有起色。林杏儿不知道程颂与颜鸳之间发生过什么,也没有问过,或许在她的认知里,颜鸳这种在金碧辉煌打工的女孩,跟她不在一个维度。 不过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程颂与颜鸳之间,不是那么简单的举债担保关系,更不是一般同学关系。但她会在乎么?不会,不仅不在乎,她还给了程颂收拾心情的时间。 程颂收到手机后,本意要还给她。在第二天联络上林杏儿后,后者声称已经回了海南,要两个月后才回来。程颂不辨真假,多说无益,只能作罢。两个月间,林杏儿每天都会准时致电问候程颂。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在程颂那里占有一席之地,只不过短时间被颜鸳压制的林杏儿,又一次主导了程颂的心。而就在不久之前,两人在看了一场感人至深的电影后,都哭的稀里哗啦。出了电影院,两人各自借着电影情节表露一番心意,便确立的男女朋友关系。似乎水到渠成,又似乎忘恩负义。 第20章 林姑娘的厨艺与老林头的洞府 与大多数情侣一样,逛超市,也是程颂与林杏儿平日里的约会项目。随着时代的发展,大型仓储超市也在逐渐朝着两个方向进化。一类是依然占据老城区黄金地段,每天开门迎来一批抢鸡蛋的大爷大妈,布局传统,拥挤间略见杂乱,其内产品倾向于百姓日用,却着实是接地气的营销氛围;另一种一般坐落于城市新区,内部空间宽敞,举架五米以上,货品讲究新鲜、新颖,多为会员制。 此刻林杏儿挽着程颂,半个身体挂在程颂右臂。程颂左手推着购物车,右手提着林杏儿。从调料区逛到生鲜区,食材装了满满一车。又逛到酒水区,林杏儿松开程颂,认真的挑选了两瓶红酒放入购物车,而后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撰着左手食指,急走两步骤然停下,勾起一条腿,脚底对着程颂,转头顽皮一笑道:“人家要吃。” 程颂闻言,收回看向酒水货架的目光,望着林杏儿。只见佳人双眸似弯月,笑靥如花,一身校服装领口扎了个蝴蝶结,下身格子超短百褶裙,白色棉袜堆在脚踝。随着林杏儿勾腿的动作,裙子绽放了刹那。 “这妖精穿这么短的裙子,不怕走光么?下回要提醒她,不许在这么出门。”程颂心里琢磨,嘴上去说道:“直走左转是零食区。” 显然程颂的回答让林杏儿很不满意,于是嘟起性感小嘴唇,跑回程颂身边,继续挂在程颂身上,道:“不吃了,咱们走吧。赶紧去你家,让你见识见识本姑娘的厨艺。” 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可富可贫。这句话是林杏儿在之前一次与程颂的约会中,说过的话。聊天背景大概是两人谈到家庭经济条件天壤之别,林杏儿劝慰程颂的话。 此刻的林杏儿说到做到,他正在程颂家逼仄的厨房里一个人忙活着。本来以程颂父母,劳碌一辈子的人,断不可能让准新媳妇上门就操持家务。而林杏儿落落大方又不失乖巧可爱的劝说二老,只需休息片刻,她希望程颂尝尝她的手艺。 二老当然看得出,这就是小姑娘心血来潮,恐怕糟蹋食材,但在翻看了程颂二人买回来的食材后,二老借坡下驴,主要是食材不知如何烹饪为好,调料更是没几样认识的,也就由着林杏儿掌勺。 程颂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平日里也会帮着家里烧饭煮菜。长久以来,倒是练就一副厨房好身手。本来这偏西式的食材,用中餐的灶头烹饪起来就实为不便,再加上程颂家这锅碗瓢盆也不适应这些食材。归根结底还是林杏儿厨艺一般,一番操作后,造型养眼,却难以下咽的林氏法餐被端上了桌。 老两口瞪眼看着,用张小泉菜刀切割的整整齐齐的牛排,被程颂用筷子夹着塞进嘴里。额头青筋鼓起,两腮反复用力,也嚼不烂。林杏儿只夹了几口蔬菜,笑眯眯的转移老两口的视线,关切的嘘寒问暖。 老两口早就从程颂嘴里了解到林杏儿的情况,见姑娘关心询问,也便滔滔不绝,讲到程颂小时候的糗事,更是眉飞色舞。林杏儿一边面带微笑仿佛听得认真,一边将桌上的牛排推到程颂面前,掐了下程颂的大腿,指了指门外。程颂也知时机的将牛排端走,以免伤了老两口的牙。 就在程颂准备回桌继续受刑的当子,手机响了。是江扬打来。电话那头江扬说自己下周就调回盛海工作了,让程颂准备接驾。 要好的兄弟,又能够时常见面,程颂自然欣喜。约了几天后的饭局,挂断电话。 而此时天色已经不早,程颂借电话为由头,谎称一会还要去见个同学,就拉着林杏儿匆匆离开。 两人坐进林杏儿的车里,林杏儿笑道:“这么着急让我走啊?你爸妈还挺健谈,还真没想到,你高中就有女朋友。” 感觉话题有些跑偏,程颂急忙纠正道:“还不是你做的饭难吃,要是在家,我妈肯定逼我吃完。我现在腮帮子还疼呢。还别说,我还饿着呢!” “那你还要吃个宵夜?”林杏儿也不拆穿程颂的伎俩,顺着问道。 “走,你往前开,我带你去吃个我们同学经常光顾的黑暗料理。”程颂指路,林杏儿驾车,不一会就到了程颂同学们集合的那个麻将房。 从那里车子拐进一个老旧小区,这个小区楼与楼的间当,是一趟自行车车棚。在车棚的尽头,一缕缕炊烟,托着烧烤的香气,袅袅而起。随意的停下车子,程颂拉着林杏儿向炊烟升起处走去。绕过自行车棚的矮墙,只见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叔,在摊位里面一丝不苟的忙活着,左手边一个一米长的烤炉,右手边一口油锅。正面是布满食材的案板。身后还堆着若干泡沫保温箱。头顶仅一盏昏黄的路灯,恰到好处的将为数不多的光线投射在大叔身上,更显周围的暗调。食材也好,食客也罢,自都不可分辨。 “二十个肉筋,二十个蘑菇。”程颂没有走近摊位,而是在昏暗中喊道。 “在这吃?带走?”大叔嘴里叼着烟,左手翻动着烤串,右手伸向案板,头也不抬的问道。 “在这吃!”程颂说着,一边四处张望,想要找两个摊主提供的塑料凳子。好方便一会坐下吃,林杏儿倒是真的在践行小女子可富可贫,在不远处铁栅栏旁边,率先发现了凳子,还有一个小地桌,于是急忙跑过去,生怕晚了被别人占用。而铁栅栏顶端,也是有另一盏路灯的。“程颂,这边!”林杏儿从暗处跑到亮处,召唤程颂。却立即引来了一片食客的目光。毕竟光锥之下,美少女跳脚招手,白腿短裙,一尘不染,与其身后破旧不堪的铁栅栏形成强烈反差,反差即焦点。 林杏儿声音传出的后,还没等程颂走过去,却闻摊主大叔朝着另一方向喊道:“唉,小姑娘,你东西不要啦?马上好了,上哪去啊?” 程颂闻声随着摊主视线望去,并未看清发生了什么情况。却在即将收回目光的瞬间,隐约在远处另一盏路灯下瞟到了一个似乎在梦中的画面。那是一个女孩,一个苗条的女孩的背影,一截树干,拦住了路灯的光线,投影在女孩的香肩。眨眼间,女孩跑出路灯照亮的范围,消失于黑暗。 程颂来到林杏儿身边,看着眼前丽人,夹紧双腿,坐在塑料凳子上,掏出手机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手机屏幕散出的光亮打在她肉嘟嘟的嘴唇上,秀色可餐。可这一抹秀色却无法驱赶此刻程颂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于是鬼使神差的走到摊主面前问道:“那姑娘经常来这里吃东西么?” “总来,都是买了东西带走。”摊主瞟了一眼程颂,又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好似不属于这里的林杏儿。又道:“那姑娘也可好看了。”这句话好像是说给摊位前其他食客听的,好像多有美女光顾,他这就会成为网红店。 不得不说,这接地气的小摊,做出来的食物,特别对程颂的胃口。浓郁的调料味道盖住了食材的本味,配合上昏暗的环境,也就无从知晓食材的好坏。 “吃完你就自己开车回去吧。对了,明天去你家你哥也在么?”程颂撸着串儿,含糊的问道。 “不知道他在不在,你过来认认门,管他在不在干嘛?”林杏儿托着腮,认真的看着程颂,旋即又道。 “那去你家我还真空手去?” “安啦安啦,不用担心,你去了就知道为啥不能拿东西了。好了,既然你不用我送你回去,你就走回去吧,消化消化也好。我就先回家咯,明天早点来!”说罢,林杏儿起身回到车上。离开了。 第二天一清早,程颂再次穿上了那件中华立领,收拾妥当,赶往林杏儿家。两人驾车出了城,一路向南。渐渐的程颂感觉道路两旁的风景略有熟悉之感,不禁想起,这正是那日林杏儿对他兴师问罪走过的路。不出程颂所料的,又到了盘山道的观景台。这次林杏儿没有停车,车子继续向山上驶去。绕过这座山头,林杏儿车子拐上了一条没有铺装的泥土路。土路不长,约莫不足百米。尽头处两旁稀疏的白桦林,面前一堵石头墙。下车沿着墙一转,便见一扇古朴的木门,漆面斑驳,似经历了多年的风吹雨打。 “我爸就在里面。”林杏儿带头推门而入。 饶是程颂在路上就听林杏儿说其父亲在静修,却没有想到,她们林家,家大业大,老爷子能选在这么个诡异的静修。 程颂迈步跨过门槛,莫名的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的桦树林,一棵棵碗口粗细的白桦树,树冠绿意正浓,树干上花纹仿佛一只只眼睛,在盯着程颂。那么一瞬间,程颂真想看看林杏儿的后腰上,是不是会有条毛茸茸的尾巴。 收起胡思乱想,程颂整理了一下衣衫,跟上林杏儿。 小院不大,只有一间矮房子,碎石铺垫成一条笔直的路,连接着院门与房门。路左侧有一小片菜地,菜地旁边一杆压力井。另一侧种着一棵银杏树,这树应该有些年头了,想必入秋后,那抹金黄应该很美。 应是听到院门被打开,一位五十出头的男子,从屋内走出来。此人微胖,鼻直口方,一层短发贴着头皮,想必之前是完全剃秃的。一身粗布麻衣,脚踩圆口布鞋,手里把玩着一串念珠。 “姑娘来啦。”不用此人张口,程颂也肯定,他就是林杏儿的父亲—林宏杰。 “是啊,我给你介绍下,这就是我男朋友程颂啦。”林杏儿将落后她半步的程颂扯到身前。“你不总说要我带家来给你看看么,看吧。” 程颂这几年大小领导见了不少,此刻自然大方得体:“伯父您好……” 程颂话没说完,就被林老爷子抬手打断,上前两步,盯着程颂双眼,伸手攥住程颂手腕。 程颂心道:“这是哪门子老中医,刚一见面,怎么就把上脉了。” 出于礼貌也不好多言,任由老爷子攥着。而程颂却感觉手腕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忍不住吃痛,展了展鼻翼。 “爸你这是干嘛呢?”看出自己父亲有些古怪,林杏儿开口问道。 老爷子闻言松开程颂,转头走进小屋,并示意她俩一起进来。 小屋内设施极其简陋,一张茶台,四个木墩,墙角一张火炕,炕上一个蒲团,再无他物。 程颂与林杏儿坐在木墩子上,林老爷子则坐回自己的蒲团。以双盘之姿,双脚脚心朝天。活动了一下肩膀,腰杆一挺,始成打坐之势。 这套动作,程颂在之前单位的万哥那里见过数次,不觉有何特别,却不知这微胖之人,能够双盘打坐,可都不是一般战士。 坐定后,林老爷子开口道:“程颂是吧,你执念很重。” 程颂之前推演过多次见到林父的对话,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对方开场就是这么一句。让他一时间无言以对。还是林杏儿机敏,解围道:“爸,你怎么神神叨叨的。第一次见面说这个干吗?” 程父并未理会自己女儿,却阖上双目,似在思索。半晌后,依然闭着眼睛说道:“有钱别有权,有权别有钱。你可理解?”说完话,旋即睁开双眼,眼内竟闪过一抹绿意。 第21章 闺蜜的甜品时光 绿意褪去,林老爷子晃了晃脑袋,眼里露出一丝迷茫,这一丝迷茫让程颂头皮发麻,汗毛炸起。 受了这么多年唯物主义教育,他可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可适才看林老爷子的状态,反映在程颂脑海的就是三个大字—鬼上身! 转头看了看林杏儿,发现姑娘并无任何异常,此刻正在沏茶。 “莫非她没看见?”程颂心里嘀咕,但也总不能初次见准岳父的面,就说对方是鬼上身吧,不礼貌不说,林杏儿恐怕会觉得是他鬼上身。 “伯父您有什么不舒服么?”程颂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却见林宏杰洒然一笑,道:“你这臭小子,我是要告诉你,工作好好干,多做些利国利民的事儿,要有担当,主动作为。但切忌不能碰贪污腐败的红线!钱我们林家不缺,杏儿跟了你,你只要对杏儿好,就是我林某人半个儿子。老头子我一辈子耿直惯了,不喜欢遮遮掩掩。你可听得懂?” “哎呀,爸,咱俩结婚的事还没提上日程。您怎么就扯的那么远了!”明显的,林杏儿并没有怪罪的父亲的意思,只是对父亲与程颂始一见面,就谈及婚嫁,略感娇羞。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一句古话缓缓从林父嘴里吐出。 “我爸每次来这里静修,都愿意装成世外高人。他平时管理公司的时候不这样”林杏儿冲着程颂解释一句,旋即把斟了半杯的茶水端给老爷子。 老爷子抿了一口,笑着说道:“谁让你俩非要乱我清净,下个月我就回家了,等我回去再来看我不好么?还说自己不着急结婚?” 程颂依然坚信自己适才绝没有看花眼,但眼下这林老爷子恢复如常,说话也毫无破绽。以至于程颂一脸忐忑,不知如何是好。 “程颂啊,以我的习惯,不会初次见面的人作何评价,日久见人心呐。杏儿野惯了,毛病多,你多包容。我静修期间是要辟谷的,这里也没有吃食招待你们。”又对林杏儿道:“人我见过了,你俩好好处你俩的。回去吧,路上慢些开车。” 对于老爷子这么快就下了逐客令,林杏儿毫不意外。盖是因为这林老爷子静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于是点头道:“那您在这好好修炼,恭祝早日修成正果,白日飞升。” “你这小混蛋,你是咒我呢!臭词儿滥用!”林老爷子笑骂一声,也不介意。起身送程颂出了院子。 回家路上林杏儿向程颂解释,她父亲每年要在这个小房子住上半个月,如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出院子的。可见对程颂还是重视的。 车子开到一半,林杏儿许是乏了,便找了个便利店休息了一会,并劝程颂去考个驾照。她可不想一直给他当司机,程颂点头称是。 就在两个人坐在窗边喝着热巧克力的时候,林杏儿接了个电话,是她哥哥林冲,说是两口子要去南方谈一个土地置换的合作项目。让林杏儿帮着照顾一下金碧辉煌的生意。 到了市内,林杏儿又接了闺蜜电话,几个女孩约着去逛街,就近将程颂放下,便前去赴约。 恒隆商场五层一家甜品店里,林杏儿点了一份华夫饼,一杯卡布奇诺。这华夫饼热量不低,却是林杏儿最喜欢的甜品之一。承蒙上天眷顾,林杏儿虽然嘴唇丰满、胸脯撩人。可身子却是线条优美,丰俭适中的。平日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让她的小姐妹,羡慕不已。 所以此刻的林杏儿只给自己点了华夫饼,并没有照顾对面两位一样靓丽迷人的小仙女。 那两位虽说一样身材匀称,可显然背地里吃了不少苦,以至于眼里多少露出些羡慕嫉妒恨。 “你是不是把人家刘公子给拉黑了?”一位不施粉黛,却更显清纯可人的女孩,想着正在切割华夫饼的林杏儿问道。 “哪位刘公子?”林杏儿头也不抬的问道。 “还有哪位,还不是你在漂亮国的拥趸。”接话的这位,五官立体,双颊好似刀削一般,三七分的短发,更显英姿。一袭长裙外,却套了件男士西装。 “他啊,早就给他拉黑了。我并不需要这样的拥趸,俗话说的好:白面无须不可交,矮子肚子里三把刀,最毒不过一只眼儿,一只眼儿斗不过水蛇腰。这几样他占全了!” “噗呲!”两个女孩被林杏儿带着痞气的话逗得前仰后合。 “人家刘公子两只眼睛都还健在好嘛,干嘛说他一只眼儿?”清纯少女娇笑着问道。 “恐怕我们林漂亮说的一只眼儿不是指眼睛。”西装女手肘拐了一下旁边的清纯少女。 清纯少女一愣,与林杏儿对视一眼,旋即三个美女不拘小节的大笑出声。引得甜品店里其他顾客频频侧目。 “哦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把他拉黑了?”林杏儿似乎此刻才想起关键问题。止住笑声问道。 “他毕业回来了,据说被你拒绝后,痛定思痛,留在那边继续深造,前不久拿到了医学博士学位。跟我是同一个导师,我当然知道。”清纯女孩似乎有些自豪的说道。 林杏儿的这两个闺蜜,都不简单。可以说是盛海比较出名的名媛。样貌、学识、能力都没的说,却还都有不错的家世。这清纯少女名叫卢丹宁,也是漂亮国学成归来的医学博士,其家父是本市首屈一指的军方医院院长、党委书记,少将军衔,更是全国知名的脑外科专家。 那位英姿飒爽的美女,叫做李佩曦,学历倒是一般,现在做着带货主播,收入不菲。家里是做外贸生意的,据说在北面的熊国,掌握了不少矿产资源。 林杏儿对刘宇能有这番成就,略感意外,但也没太在意,调侃道:“你导师是不是同性恋?” 于是三女又笑作一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别说我导师坏话。我导师只带了三个学生,而且全是中国人,除了我俩,还有一位是我们老乡呢。”卢丹宁一本正经的说道。却又补充道:“跟你说哦,刘师兄可依然对你念念不忘。之前在国外的时候,还说等回国了,还要与你再续前缘。” “缘起、缘灭都是造化,阿弥陀佛!”林杏儿双掌合十,学起了他眼中老林头的样子。紧接着又道:“求他做个人吧!” 每个着名的城市,都有一座塔。以前的塔承载着发送无线信号的任务,所以多称为电视塔。随着网络的普及,百姓家里已经没有人靠接收无线信号观看电视节目了。奇怪的是依然会有塔拔地而起。这里的道理,恐怕只有城市的管理者才能说明白。在百姓看来,这塔只有两个功能:其一,作为城市地标,给公交、地铁赋予站名;其二,塔上建个餐厅和观景台,对外盈利。 龙城的塔大概就是这种功用。五百米的塔,矗立在江畔。好似一根定江神针。 此刻林冲夫妇正在塔上宴请着一众宾朋。推杯换盏间,尽显乙方本色。 要说林老爷子还是有眼光的,早在两年前,就在龙城拍到一个地块,准备开发度假村。奈何集团资金问题,迟迟没有动工。龙城市政府有言在先,拿地不建设,视为违约。这才有林冲这次龙城之行。目的只有一个,把地置换出去。而置换标的物,却是盛海的一块郊区荒地。 龙城的经济发展,十倍于盛海不止。任谁看,出让盛海这块荒地的龙玺集团,只赚不赔,而且可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而刘栋辉作为龙玺集团董事长,却对这嘴边的肥肉视而不见。老谋深算的他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林家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用龙城这块地皮,置换盛海那个荒地? 所以此刻饶是林冲频频举杯,好话说尽,也依然不能打消刘栋辉的疑虑。 这世上事,无巧不成书,这龙城龙玺集团的董事长,正是林杏儿的拥趸刘宇的老爹。 说起盛海的那块地皮,还是几年前他们儿子刘宇失心疯一样嚷着要到北方旅游,实则是要让刘栋辉夫妇上门提亲,老两口通过神秘的信息渠道分析,识破了儿子的算计。却依然同意跟儿子走这一趟。究其原因,是因为龙玺集团当时计划开拓北方市场,准备拿一块地投资建厂。也就当做实地考察了。至于刘宇的诉求,老两口压根没往心里去,还给儿子一顿教育。甚至断了刘宇的财路。这才造成当年刘宇来了盛海,却没有打扰到林杏儿的原因。 地攥在手里好几年,北方的城市发展却出乎刘董事长的预料。于是明里暗里使了不少手段,方才把地皮保留至今。此刻,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要来土地置换。刘栋辉打探了所有的信息渠道,也没看懂这里的猫腻儿。此刻故作深沉,也不过是想再多获得些信息而已。 “林总,我们的诚意,你是看到的。贵公司在这边这块地,度假村是做不了的啦。土地建设方案,市领导已经过目,且获批。我们龙玺集团这次追加的投资也不是个小数。所以别看地价上我们压缩了成本,但我们是医药研发生产企业,不是做房地产,资金周转周期没那么快的。”刘栋辉言罢举杯,敬向主位的一位看似领导的戴眼镜男子。一饮而尽后继续说道:“敢问林总,你们要我们在盛海那块地,又是准备做什么?要知道我们集团留着那块地,这些年也是有成本的。” “我们自然还是投度假村咯。”林冲毫不犹豫的继续道:“刘董您也知道,毕竟我们北方的建筑成本还是低廉。在这边我们做不起,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们还是有些把握的。况且,我也给刘董交个底,您那片荒地,下面有温泉!” 此言一出,刘栋辉双眼一眯,好半晌不言不语,似乎在衡量着林冲话语的真实性。至于地下有没有温泉,投资度假村能不能盈利,这点事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林冲看着刘栋辉不再言语,给自己妻子递个眼神。这夜场老板娘,必然是场面上的人物,起身走到刘栋辉身后,为斟满酒,并打断其思绪,客套起来。 第22章 那条河坏了好事 今天程颂到单位,比以往时候早了一些,因为对他来讲,今天算是个比较重要的日子。局里对他的上司王欢副主任,拟提任办公室主任一事进行考核。需要找程颂等人谈话。 此刻程颂穿着笔挺的西服工装,坐在人事部门同事的对面。许是想着,自己不久也将面临着这样的考核,所以听得格外认真。 “请你们在你面前的选票上勾选你推荐的人。选择好了就请投到那边的投票箱里。”一位梳着一九分发型的老同志交代完要求,给身边一位年轻同志递了个眼神,那位比程颂还小上几岁的同志,起身将签字笔分发给大家。 团结出干部,这是共识。程颂毫不犹豫的勾选了王欢副主任,并将选票投出。而后又听那位老者说道:“请诸位门外稍等,稍后我们要逐一找各位谈话。”而后起身准备整理选票。 一干人等起身依言离开会议室。约莫一刻钟后,程颂坐到了老者对面。“程颂,请你说一下你推荐人员的姓名。” “王欢!” “好,请你谈谈她的优缺点,以及你本人对她还有其他什么看法,可以一并谈谈” 这种程序,即便是程颂第一次经历,也懂得,话不能乱说。于是把平日里评价张局长那套磕原样照搬一遍。至于缺点,自然是没有。看法,更不能有! “好。”老者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继续道:“下面请你给王欢同志打分,从德能勤绩廉五方面评价,单项满分一百。” 程颂毫不犹豫,大笔一挥五百分!而后欣然离场,召唤下一位同志。 人事考察耗时两小时,中午的时候,当事人王欢主任请大家去单位对面的日式简餐就餐,以感谢大家对其工作的支持。午餐自是不能饮酒。王主任遂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后,对程颂说道:“小程啊,咱们处室,你还是最有竞争力的,好好努力,争取接我这个副主任的位置。如果你能接这个位置,大家肯定也能像支持我一样支持你!” 程颂闻言心道:“这王主任看来是有点飘了,任命文件还没下来,就先以主任自居,还选上接班人了?”不过嘴上却谦逊道:“感谢王主任提携。我这何德何能啊。” “中午我们就这样,下午还有工作。晚上下班后,我请大家喝点,怎么样?”显然王主任觉得中午一顿日式盖饭,无法表达他对大家的谢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爽了就要吃火锅,而且要吃辣火锅。 下班后,程颂一个处室的六名同事,相约来到单位附近一家川味火锅店。 店面不大,锅底很香。 等了一小会后,王欢主任姗姗来迟。 也许是辣得舒爽,也许是憧憬着未来。以程颂的酒量,也喝到晕晕乎乎。而后却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掏出手机,拨通了林杏儿的电话。喊她来接一下自己。 人嘛,虚荣心总归是有的。眼下程颂与林杏儿也算是稳定的一对情侣,自然没有当初那么相敬如宾,之所以叫林杏儿来接自己一趟,也是要炫一下林杏儿的豪车,以彰显自己并非泥腿子选手。 潜意识里,程颂大概觉得,这样更有助于自己接替这个副主任的位置,也有利于以后开展工作。 林杏儿左右没事,便收拾妥当后,向火锅店赶去。毕竟是第一次见到程颂这个单位的同事,自是不能给自家男人丢了体面。故而除了将自己装扮的光彩照人,还特意在路过一家奶茶店时,按人头打包了几杯奶茶。 程颂搀扶着已有醉意的王主任走出火锅店时,林杏儿已经在门外等候了。看到程颂出来,连忙上前搭了把手,并将其扶到自己车里。程颂一干同事果真如程颂预料般的羡慕不已,不仅羡慕这大g的豪气,更羡慕程颂的艳福。 许是借着酒劲,在程颂二人将王主任送到家后,程颂将副驾驶靠背往后调整了一下,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道:“去你家。” 林杏儿显然没料到程颂会来这么一句。要知道两人虽然相处了不短时间,却一直没有突破那最后底线,平时约会也仅限于亲亲抱抱举高高。林杏儿虽然不时撩拨程颂,却总是点到即止。而程颂这边,更是有不可与人言的秘密。 那晚与颜鸳发生关系之后,颜鸳消失不见,程颂那段时间度日如年。除了对颜鸳朝思暮想之外,更是每天多次的回忆那旖旎片段。而在回忆中,程颂一次次的释放着自己。 这种状态持续了小半年,却感觉如同过了一辈子。 当林杏儿的音容笑貌完全取代颜鸳,主导程颂内心,已经是一年后的事了。 而在那一年里,林杏儿不时撩拨程颂,却无功而返,这一度让她略感惆怅。 林杏儿对自己的魅力还是很有自信的,而却在程颂这失了分。这怎能让她服气?或许林杏儿身上的大小姐脾气,就体现于对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征服欲。 不过就算林杏儿是迫切希望程颂贪恋自己的身子,来满足她对自己个人魅力的肯定。此刻也依然露出了小女孩的娇羞。咬着下唇,看似专注于驾驶,却也难掩笑意。 这是程颂第二次来到林杏儿的公寓。家里的陈设没有任何变化。 刚一进门,程颂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那窗边的沙发上。他可还记得第一次来这,自己是莫名其妙的从这沙发上醒来。 “老夫老妻”的也不用客套,程颂换了拖鞋后,对林杏儿说道,我晚上在这住可以吧。 林杏儿自是不便回答这种直男癌患者的问话,白了他一眼,转身走进更衣间,却没有关门,便开始摘掉手表,耳饰,戒指,随后便旁若无人的开始卸妆。 程颂也不开灯,走到窗边坐在他熟悉的沙发上,在侧后方看着林杏儿忙活。“外套脱掉挂这边。”片刻后,林杏儿拿着居家服走了出来,并跟程颂交代一句,便径自走进浴室。 听着浴室内哗啦啦的水声,程颂不禁涌起一个念头。要不要冲进去?内心原始的冲动与天生的胆怯互相搏杀着。最终,冲动占据了上风。 并没有盘算,倘若自己推开浴室门,应该说什么?或许应该什么都不说,此时无声胜有声。那自己要不要脱了衣服在进去?不!那样显得太刻意,或许就让衣裤被打湿,才显得激情澎湃。 做好准备的程颂,此刻已然呼吸急促,后背离开沙发靠背,就准备冲过去。 可就在这时,双腿似乎不听使唤,用不上力,站不起来!程颂上身前倾,双手撑住膝盖,再次用力。依然没起来! 这么片刻间,程颂呼吸更急促了。却不是因为冲动,而是恐惧!用力的拍了拍大腿,双手痛感明显,而双腿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没有任何知觉! 自己怎么会突然瘫痪了?反复拍打自己的双腿,发出啪啪之声,每一次声响,就使程颂内心的恐惧增加一分。 这刹那,程颂想了很多,自己以后要坐轮椅了?父母怎么办?工作上,甭说晋升,还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林杏儿还会跟我结婚?我这后半辈子该怎么活? 就是程颂满脑子问号的时候,突然的,他身子向后一倒,晕了过去…… 河,还是那条河。水却不是那些水。程颂依然站到了那块水中礁石上。两岸依然模糊。水却五光十色。这一刻的程颂,眼睛所能接收识别的光彩,明显要超出常人许多。 河水看似平静,内里流光溢彩急速奔腾。程颂揉了揉眼睛,想要把那些色彩看得更清晰些,却没有任何效果。 突然间,他意识到,这还是在梦中,与公交车上那个梦一样。而自己的双腿,在这里也恢复了知觉,正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一个爽朗的声音在脑海响起。“结果虽然注定,我也看不懂。但这些真是你想要的么?你的决定会让这樊笼平添一条色彩。这又何必?” 声音似在脚下,有仿佛在天边。来得诡异,去得突兀。 程颂依然呆立原地,俯下身子,他想抬手触碰那些流光,却在指尖感受到一抹柔软。 下一刻,程颂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依然靠在沙发里。右手伸出,正戳在林杏儿的酥胸上。 与这暧昧画面相比,程颂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双腿。撤回手,在沙发扶手上一撑,程颂站了起来,并原地跳了两下。 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沙发,头皮发麻,面露惊恐之色。 林杏儿此刻半蹲在沙发旁边,仰头望向程颂,她很诧异程颂这一系列举动,却也回忆起程颂第一次来她家那一幕。 此刻的两人,大有本来准备捧着爆米花看爱情片,却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钻出荧幕的感觉。 程颂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拽起林杏儿,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快步到门口,打开房门便冲了出来,林杏儿也被他拉了出来。 “我们先离开这。车钥匙带了么?”程颂颤声问道。 林杏儿此刻穿着浴袍,哪里有兜装车钥匙。闻言伸手在门口够出车钥匙。而程颂更是赶紧将屋门关上,仿佛生怕什么邪祟之物放出来。而后呼叫电梯,两人下到地下车库,上车。又在程颂的要求下,把车开到一处热闹的街路。 林杏儿停下车子,扭头看向程颂问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梦么?”程颂明显是来到人多的地方,感觉安全了许多。 点燃一支烟,将车窗打开。而后将长久以来的几次幻觉与梦境,向给林杏儿详细描述了一遍。 而后眼巴巴的望着林杏儿。希望她能在专业方向上,给自己一个科学的可信服的解释。 林杏儿睫毛忽闪了几下,并没有将第一次程颂在她家发生的情况跟程颂说。一是她并没有一个科学的解释可以提供给程颂,二是,她觉得此时没必要在给程颂平添恐慌。 林杏儿不是专业心理医生,只是心理学专业毕业而已。而程颂这个情况,大概专业心理医生也给不了解释。无非是核磁共振,头部ct一通检查过后,归结到精神压力方向。而后开一些安神助眠的药物罢了。 最主要的,林杏儿也觉得,程颂这不是病,而是遭遇了超自然现象。 不是病,看什么医生! 所以,对于此刻程颂的询问,林杏儿只能对其进行些许心理疏导,先是认可了程颂表述事件的真实性。然后以共同面对为主要交流方向。 随着两人交流的深入。程颂的情绪渐渐得到平复。又在林杏儿刻意引导之下,转移了话题。 其实林杏儿有一句话,说到程颂心坎里了—“当世英雄者,必有奇遇。而梦境也好,幻境也罢,都没对你造成任何伤害。”此话言之有理。 而最终让程颂暂时忘却之前那些恐惧的,却是林杏儿浴袍所遮不住的白花花大腿。这姑娘,里面应该是真空的。 第23章 空降是个坑人的东西 “你能不能把电话关机啊?”杜胖子用麻将牌敲着桌子,不耐烦的对江扬说道。 嘘!江扬一边比划着禁声的手势,一边伸出左手,遮住话筒。随后起身走出包间。 “一会打牌的费用,让他结账。”杜胖子看着江扬缓缓关上包间房门,恨恨说道。 “人家本来工作忙,你还非要找人家玩,还不许人家接电话啊?”农民在旁边公道的评论。 程颂将面前十三张牌扣到桌面,抻了个懒腰,说道:“我们现在也不年轻啦,坐在这玩这么一会,腰酸背痛。以后还是少组织点牌局吧。” 农民点头称是,杜胖子却大嘴一撇,表示不忿。 “不好意思啊,继续继续。”江扬推门进来,抱歉说道。 “我们公司不是在香港上市了么,唉胡了!”江扬本要解释两句,却见杜胖子丢出的九条,正是自己的胡牌。 “我们公司的财务,出了点问题。这正好是我分管的领域。”江扬推倒手中的牌,继续说道。“正好一会我还得问你点财务方面的专业问题。”说着扭头看向程颂。 程颂不置可否,却反问道:“江总你这事业蒸蒸日上,平步青云啊。现在已经赚年薪了吧。”这话明显有些酸。 江扬却神秘一笑,一样缄口不言。新的一把牌刚刚入手,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又是江扬的电话。 “你这一把牌接三个电话,还打个毛线啊!”杜胖子再次表达了不满。 “我老婆也跟我说过,说咱们这帮同学,都这么大的人了,总在一起麻将能有啥出息!”这句话倒真是出自林杏儿之口。 不过她说这句话的中心思想,不是考虑程颂的前途问题,而是希望程颂多抽时间陪自己,而不是把时间花在跟同学打麻将上。 “再过几个月我跟杏儿就要结婚了。我答应她了,婚后我可就不玩啦。”程颂又补充道。 “好好,恭祝程局长平步平云,步步生莲。”现在这连番扫兴,已经让这胖子丧失了兴致。 三人安静的在包房里等了江扬一刻钟,却等来了程颂的手机铃声。正是江扬来电:“我公司那边有急事,我先走了,账我结过了,你们或者找陆长江来凑一手,或者三家拐吧。不好意思哈。”电话那头传来江扬的声音。 安静的包房内,三人都听得清楚。旋即引发杜胖子一顿大骂。 而江扬早就挂断了电话,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程颂起身道:“走吧,三家怎么玩啊。” “不行的话,给你老婆叫来顶一手?”杜胖子突发奇想对程颂说道。 “算了吧,赢那点钱还不够她做美甲呢。”程颂倒也没说假话,上次拉林杏儿来玩了一次麻将,结果弄劈了姑娘的美甲,事后林杏儿去做美甲又花了好几百。 出了棋牌室,程颂和农民一起随杜胖子朝他的车走去。由于几人是下班后,由杜胖子张罗到一起,玩了这么一会,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农民提议道:“咱们去老爷们那吃点东西吧,饿了。” 农民说的老爷们,自然就是老旧小区自行车棚旁边的烧烤摊儿。 说起那个地方,自从上次程颂与林杏儿去过一次后,就在没光顾过。此刻农民提议,却让程颂回忆起那个女孩的背影。端的是莫名其妙。 “撸串配酒,味道不朽;撸串没蒜,味道减半!”农民点好的吃食,坐在凳子上剥蒜,却抬头望向程颂开口道。 那意思显然是要喝点。 “不了,明天早上我们局长找我谈话,我还得早点去单位。”程颂想着张局长适才给自己打电话,电话中欲言又止,最后却让程颂明早上班前,到办公室找他一趟,不免心中有些忐忑。 准时坐在局长办公桌前的程颂,此刻面无表情,刚刚局长一番话,犹如晴天霹雳。这是程颂入职以来,最难以承受的打击。 人最怕有了希望之后的失望。 张局长调任市发改委主任,而程颂所在的办公室,即将任命一位外单位调过来的同志任副主任。 而那位副主任,还比程颂小了一岁。 公务员晋升,就像华容道。一个萝卜一个坑,提拔一个空出来位置,才能提拔另一个填补这个位置。 而近在咫尺的办公室副主任位置,就这么不翼而飞。 已经被架在这个位置烤了两个月的程颂,却好似又被端下来冲洗干净,准备重新涂抹酱料的烤鸭。从里到外,输的透透的。 张局长转身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拍了拍愣在那里的程颂,说道:“这事也怪我,你身上贴了我的标签。一届班子一届人,新领导又怎能用你!”这句可谓是我们这片土地从古至今的经验之谈。 “不过,还是那句话。树挪死,人挪活。你也可以考虑换换地方。”张局长披上外衣,端着水杯出了门。 中午时分,调令文件已经转发。新任局长,明天报到。 程颂这一天,都在反复煎熬中度过,坐在工位上,竖起耳朵,似乎同屋有人说话,就是在戳他脊背一样,却怎么也听不分明。 好不容易盼到下班,程颂第一时间换好衣服,拎包冲出办公室。 此刻的盛海,渐已入冬。寒风卷起沙砾,迷了程颂的眼。掏出电话,打给林杏儿。此刻的程颂需要人安慰。 站在办公楼门前等了半个小时,林杏儿出现了。 关上车门,程颂难掩失落,一言不发。林杏儿一边开车,一边关切的打听着情况。 “老公你能行。”林杏儿知道,此刻的鼓励于事无补,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贴心的劝导。 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而后便送程颂回了家。自己却调转车头,朝城郊驶去。 程颂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那一片漆黑,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没被提拔而感到不忿;还是自己努力工作未被认可而感到不公;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领导资历不如自己而感到不服;还是猜测自己会在同事们那被笑话而感到不甘;又或是因为自己即将面临的工作新局面而感到不安?或许都有! 这一夜,他没有困意,这一夜,他感到屈辱。他不禁在想,这行当,真的适合自己么? 自己努力争取来的,究竟是不是自己该拥有的,自己想要的,究竟是别人也追求的,或是别人不稀罕的? 而自己没获得的,就该是命中注定的么? 命运又是什么…… 无论如何,日子还要往前走。第二天程颂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办公室。依然挂着谄媚的面具,目送张局长就职。 而中午时分,又有调令到了。程颂不情愿的点开。却发现,调令里涉及两个人的名字,其中一个赫然是自己:任命程颂为市土地局规划处,主任科员。免去其市财政局办公室主任科员职务。 就在这时,程颂的手机响了,是林杏儿。 “老公,换个环境吧。从头再来。干你们这行的,重要的是能看到步。这是我爸说的。”林杏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林老爷子终于为准女婿出手了。 程颂瞬间就想明白了事情原委,沉声说道:“替我谢谢咱爸。”接着挂断了电话。 对于那位空降的办公室副主任,程颂没有见到。 许是为避免尴尬,在调令下来那一刻,程颂以最快速度收拾好私人物品。与人事部门约好明天一早就过去报到。并把手头的工作,跟另一位同事进行了交接。 当晚,程颂与林杏儿走到了林老爷子官邸。 嘉林大厦是本市一栋标志性建筑,共七十六层,整栋大厦都是林家集团承建的。而林家的林氏集团,也把总部设在这栋大厦的七十至七十五层。 整个七十六层,就是林家官邸。由一部专用电梯直达。管家早就在电梯口迎接。 本是商用写字间,被改造成家用大平层,面积约有一千五百个平方。内部按照九宫格设计,统一的中式装潢,富贵尽显。 林杏儿并未着急去见林老爷子,而是拉着程颂,用了好一会才参观完她家。而后直接坐到中餐厅,等待管家准备的晚餐。 程颂却觉得怎么也要先跟准岳父打个招呼,否则也太失礼了。 却被林杏儿告知,她爸此刻正在顶楼天台做操。一会自会下来这边用餐。他俩在这边等着就好。 不输于名厨料理的美食,正在陆续的上桌。许是按照林杏儿平日里的要求,管家尽职的介绍今晚烹饪的几道菜的卡路里参数。 却突然见到管家脸色一变,右手食指按向入耳式对讲机,左手将话筒凑到嘴边,大声问道:“老爷没事吧?看清怎么回事了么?” 林杏儿还在衔着筷子尖,等待品尝美食。闻言急忙抬头看向管家,却见管家脸色越来越难看。 “林先生那边有意外。”招呼林杏儿,转身朝楼梯跑去。 而此刻整个屋子里,佣人,保洁,厨师,等等好几个人,从四面八方的屋子里集中过来。齐齐跑上顶楼天台。 程颂跟林杏儿自然感受到气氛紧张,心里揣测,是不是林老爷子运动中身体不适?却在登上天台后,大惊失色。 只见林老爷子跪在地上,面前一摊血迹。这血迹不是林老爷子的,而是其面前一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巨汉的。 这位巨汉正是林冲! 刚刚跑上来这些家里的佣人此刻正仰着头望向半空,不知在寻找什么。 林老爷子脸色煞白,双眼圆瞪,张大了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颤抖的双手捧着儿子的脸。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 林杏儿也震惊于自己哥哥遭遇不测,情绪失控,嚎啕大哭,语无伦次。 程颂一边擎着林杏儿的身体,一边问向早自己一步到来的老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大少爷他,空降下来,摔死了!” 第24章 土拍现场 急救人员与警方几乎同时赶到现场,而在此之前林冲身体便已经僵硬。 距离林冲的命案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侦破工作毫无进展。 林家也暗地里动用了自己的人脉,依然一无所获。斯人已逝,活人还要活着。不过林杏儿与程颂的婚期,被推迟了。 程颂在新的工作岗位熟悉了三个月之后,接手了他调入土地局以来,第一个大活,春季土拍。 几年来,土地财政一直是各地方政府的支柱。地方政府依靠出让土地使用权,获取财政收入。政府出让土地,开发商拿地盖楼,有钱人买楼炒房,韭菜们贷款买房,然后努力工作还贷,全社会欣欣向荣,凸显政府治理有方。各环节衔接紧密,经济上强劲有力。房价虽节节攀升,但从整个社会面来看,哪个老百姓手头没套房子呢,年轻人自己没有,想必爸妈也有。无非豪宅与棚户之别罢了。真正要钱救命的时候,变卖房产,或许还能苟活。 在这个大形势下,程颂所在的土地局,自然又是政府要害部门。毕竟他们一部分服务对象,就是房地产开发商,而房地产开发商,就是土豪的代名词。 本次土拍,拍卖场设立在市内一个军方背景的宾馆大礼堂。拍卖会当天,酒店的停车场,豪车云集。各大全国知名地产集团的区域负责人在拍卖会现都留有一席之地。 别看进场的一位位,男的或仪表堂堂,或文质彬彬;女的或光鲜亮丽,或明艳动人。实际上,有实力参与竞标之人没有多少。这毕竟不是招投标,所以一些人也就是过来围标,串标,打打擦边球。 林家自然是要参与竞标的,虽然突逢变故,不过集团毕竟不是个体户,林老爷子还是得履行执行董事长的职责。林杏儿自然陪同出席。 自从林冲遇难之后,林杏儿这段时间整日里陪在林宏杰左右,寸步不离,一是怕林宏杰担心姑娘的安危,二是陪在父亲身边,也有效缓解老头子沉浸于丧子之痛。 嘉宾陆续入座,背景显示屏调试完毕,灯光、音响准备就绪。程颂看了看时间,走上大礼堂舞台中央,宣布土拍开始。 拍卖师出场,拍卖正式开始。在程颂将手里的麦克风递到拍卖师手上的时候,却瞟见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江扬。 下了台,程颂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跑这来了,你们公司不做药,转行做房地产了?” 嘘!江扬听程颂问的随意,却赶忙做噤声手势,而后推着程颂,向偏僻角落走去。 “你们这次土拍,是不是有个编号号地块?”江扬神秘兮兮的问道。 “嗯,有的,怎么?你们要竞拍?” “那你知不知道有哪家公司相中了那块地?”江扬继续问道。 “不知道,我就是这次拍卖会的后勤保障。”程颂的确不知内情。却继续道:“不过,那个地块我看过,在西边城郊位置,很是偏僻,大概率流拍吧。” “你懂个屁,我们董事长都亲自来了,还流拍?就寄希望于不要有太多消息灵通人士了。”盯着舞台上的巨幕显示屏,江扬不无担忧的说道。 而此时,正在进行一宗城南市郊的地块的拍卖。经过数轮举牌,最终以14.5亿的价格成交,获拍者为南方某央企开发商。林宏杰竟然也参与了出价。举牌的正是林杏儿。 “你俩什么时候结婚啊?”江扬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你不看新闻啊,我那大舅哥没了,而且死的很蹊跷。现在还没破案呢。你懂不懂民俗?”程颂摊手说道。 “自古门阀多是非啊,你小子也得注意点。” “别乌鸦嘴,我又不参与他们家里的生意。”程颂展了展鼻翼,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心底的确犯嘀咕。 却见江扬扭头瞥了程颂一眼,笑着说道:“警察没怀疑你是凶手?毕竟你这准女婿,也是万贯家财继承人。” “你给老子滚远点!” 就在程颂给了江扬胸膛一拳的时候,扩音器里传出拍卖师的声音:“下面这宗地块,位于城西郊区,东起凌云二街,西至刘家洼,南北在腾飞路与新开河之间。编号。起拍价2.6,加价幅度0.3。请有意者出价。” 拍卖师介绍完毕地块信息,场内随即陷入一片安静。 显然以目前的房地产市场,并没有开发商愿意拿这块位置偏远,配套落后的地。 看来这宗地块,会在今天的土拍流拍中拔得头筹。 江扬并不知道他们董事长在想什么,既然自己是冲着这块地来的,为什么不出价?担心董事长是不是睡着了,江扬急匆匆的跑回座位。却见自己的老板正抿着红唇,盯着林宏杰旁边的一位老者。 江扬的董事长是本地知名的一位女企业家。在全国医药行业,也是很有话语权的人。白手起家,创业至今,旗下生物制药研发团队,更是在北方首屈一指。前年在香港成功上市,目前也是坐拥百亿身家的女富豪。 见江扬跑回座位,程颂也回到自己的座位。入座前,还不忘向林杏儿那边瞟一眼。而余光,却发觉江扬与他们董事长似乎也在盯着林杏儿的方向。不禁感到诧异。 就在此时,台上拍卖师伸手指向江扬所在方向,开口说道:“19号嘉宾出价,19号嘉宾出价!” 程颂回头望去,却见江扬的女领导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 “25号,25号嘉宾加价。”拍卖师又扭头看向林杏儿的方向。 但这个举牌的,却不是林杏儿。而是坐在林宏杰另一侧的一位老者。老者稀疏的头发,眯缝着眼睛,身上外套皱皱巴巴。正是龙玺集团话事人,刘宇的父亲,刘栋辉! 这宗地块除了第三次加价是另一位嘉宾举牌之外,全程都是江扬的领导,与刘栋辉之间的较量。这你来我往几番较量后,价格已攀升到5个亿。 许是觉得此事蹊跷,林宏杰凑到女儿耳边交代了一句,却见林杏儿起身,向程颂这边走来。路过程颂身边的时候使了个眼色,就算率先向礼堂外走去。程颂会意立即跟上。 “刚刚那个地块,有什么特殊的么?”林杏儿开宗明义的问道。 “江扬刚刚也在问我。在我所了解的信息看,肯定就是一个普通的地块。但看这竞价的程度,应该是有什么蹊跷。”程颂回答了一句废话。 林杏儿白了他一眼,也知道以目前程颂的程度,不可能掌握什么内幕,也不深究,跟程颂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然后掏出电话,一边拨打,一边向大门外走去。 而此时的拍卖场内,这地块已经落入刘栋辉囊中。最终以八个亿成交。应该说是今年土拍中最大的一个冷门。 “哈哈,老林啊,以后咱们可就是隔河相望的邻居咯。”刘栋辉竞拍成功,笑呵呵的向林宏杰说道。 要知道,林冲去龙城与龙玺集团置换的那块土地,正是在新开河南岸。与刘栋辉今天获拍的这宗地块隔河相望。 既然同意把河南岸这块地置换给林家,为何又要投资河北岸这地块。此刻的林宏杰也没有可靠信息,来分析这个老狐狸。 这刘栋辉,早年间也是做房地产起家,年轻时候,曾与南下打拼的林宏杰共同就职于一家房地产央企。而后林宏杰回家乡发展,而他就转投医药科技行业。其实两人从始至终都不熟悉,只是在某些企业家论坛之类的活动,有过几次照面,互相有所耳闻罢了。而就是两个月前,这刘栋辉却借着完善土地置换后续手续之名义,莫名其妙的找上门来。公事半句未谈,却说要联姻。林老爷子,方才知道,林杏儿与那刘家大公子刘宇,有过同窗之谊。几番攀谈后,倒也把之前共同就职央企的履历聊了出来。 而两位富商的第三次正式见面,刘宇也有出席。席间林宏杰以自认为有所成就的“相人之术”观察刘宇,倒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却不知为何,在林杏儿口中,将这刘宇形容的那般不堪。 此时的林杏儿靠在自家汽车引擎盖上,一边仰头望着半空,一边与谁通着电话,同时却顽皮的伸直另一只手臂,手心向阳,阳光穿过指缝打在她脸上,让这北方初春,也不显寒冷。“谢谢高叔叔,改日我们得空进京,在跟高叔叔叙旧吧,您那边忙,就先不打扰了。”挂断电话后,林杏儿向已经站在一旁等了一会的长发男子撇了撇嘴,狠狠吼道:“你是挨骂不够么?给老娘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俗话说,好女怕缠男。缠男是缠男,好女就不一定是好女了。以林杏儿诡异的性子,又哪里是吃这一套的选手。 只听得刘宇咧嘴一笑,本就尖嘴猴腮的脸上,两道法令纹挤出个“八”字,说道:“我听说你现在这男朋友,不过是政府一小吏,你两生活习惯大相径庭,硬拼凑到一起,怎会长久?我可不能见死不救,看你跳火坑啊。你不用为了回避我的感情,找这么个替死鬼吧。” 顿了顿又道:“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过如果只是条蚯蚓,就另当别论了,有机会我想要一睹你这位男朋友的风采。” “这位是?”程颂其实一直透过礼堂大厅的玻璃门,在望着林杏儿,见林杏儿打电话,便没过去打扰。此刻看见一位短小精悍的男人,从一辆豪车里走出来,搭讪林杏儿,不由得有些警惕。当林杏儿冲他大吼的时候,程颂已经走了过来,也听到了刘宇的后半句话。此刻必然要上前解围。 林杏儿没有给他俩互相介绍,挽起程颂的胳膊,拽着他向礼堂内走去。 “想必你是杏儿的男朋友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宇,是林杏儿留学时期的同学。”说着伸出手,主动上前。 “程颂。”程颂自然从林杏儿的举动,看出端倪。不过出于礼貌,还是伸手与刘宇握了握,并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真是相请不如偶遇,程先生可否赏脸小坐一会,喝杯茶,谈点事?”刘宇并未松开握着的手,追问道。 程颂虽略有警惕,不过着实是没看明白目前的状况。不知为何这初次见面的男人,要跟自己谈什么?于是问道:“不知刘先生有何指教啊?我这边工作还没有结束,现在倒是不方便。改日你给杏儿打电话,我们在约吧。” 而旁边的林杏儿听到自家老公竟然让刘宇给自己打电话,赶忙插了一句:“我们都是喝酒的,不会喝茶!” “哈哈,也好,那我们就改喝酒。”刘宇显然是不胜酒力之人,不过却不能在这时候矮了面子。 谈话间,身后大门内,有人走出,是参与拍卖的嘉宾纷纷离场。 刘宇正好借机道:“程先生的工作想必也结束了,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似乎在刘宇看来,只要能跟程颂约着交流一番,林杏儿便能对他投怀送抱。 程颂也被这刘宇勾起了好奇心,这明显是有备而来啊。否则哪有初次见面,就茶酒不挑,定要相邀的呢! 见这刘宇如此粘人,林杏儿终于忍不了了,伸手打在程颂的手腕上,强行分开两个人还在握着的手。道:“我告诉你刘宇,这里是盛海,不是你龙城!还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到了这一亩三分地上,我管你什么龙玺集团虎玺集团,你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你敢惹本姑娘不爽,我让你站着过来,躺着回去!” 林杏儿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一道黑影自程颂身后冲出,紧接着一个巴掌带着风声狠狠的落在刘宇脸上。打得刘宇一个趔趄。 “惹我兄弟,你特么欠揍啊!”却见江扬揉着右手腕,阴恻恻的说道。 第25章 仕途第一步 江扬这两个月,每天都要加班到后半夜。为的就是制定公司下一步战略发展计划。 江扬就职的公司,虽属私企,亦是股份合作制。他通过几年的打拼,深得董事长器重。 一个大企业,即便老板在能干,也不可能单靠自己进行管理,所以通俗做法,都是每年要给管理层分股份的。 公司这几年发展的顺风顺水,先是把总公司搬到上海,紧接着又在香港上市。江扬作为元老,自然水涨船高,已经是年纪最轻的一位区域副总裁。 由于自己也持有公司股份,这公司的发展,就是自己的发展。下一步,公司要在原来的总部基地扩建几条生产线。并成立一个生物实验室。 一切计划已经获批,但选址是个问题。江扬自然希望公司能把这块业务落在自己管辖的区域,所以,不眠不休的拟计划,做方案。 而他的董事长,那位女强人邵娟,更是获知了一个可靠消息:盛海准备申请一个生物科研孵化器。 名叫孵化器,其实就是类似于在全国各个城市竞相绽放的经济技术开发区。区内企业,必会有相应的扶植政策。这政策对企业来说,就是效益。 而区域位置,是涵盖适才挂牌的号地块。这才有江扬跟着他领导,来参与竞拍的一幕。 而得知己方竞拍失败后,江扬顿感几个月的忙活,竹篮打水一场空。有种被被龙玺集团抢劫了的感觉。而此刻刚走出拍卖厅,竟然发现自己的兄弟媳妇,在跟龙玺集团的人吵架。 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说! 不单是刘宇,程颂与林杏儿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程颂心想,我江哥难道不知道这年头打人很贵么?林杏儿心道:“我这老公交的朋友真够义气。” 刘宇直起身子,左侧的法令纹更深了一些。捂着脸,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报警显得不够男人,还手又担心以寡敌众不是对手。 “年轻人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哪儿冲动。”却见林老爷子缓缓走下楼梯,嘴上劝解道。不过很明显,老爷子见惯了风雨,对这年轻人小打小闹根本没当回事。 林老爷子出面,解了所有人的围。刘宇可以因为老爷子出现而理所应当的不打回来;程颂可以因为老爷子出面而转身招呼未来的岳父;江扬可以因为老爷子的出现不被警察带走。 唯独林杏儿皱了皱眉头,恶狠狠的盯着刘宇,呼吸急促。 而此刻又一个解围的声音传了出来:“您好林总,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长生制药的邵娟。”却正是江扬的领导。 林宏杰闻言转头,看向那位略显丰满的女士开口道:“您好,久仰久仰。” “林总方便聊两句么?”邵娟说话干脆,直接提出邀请。 “请!”林老爷子毫不拖泥带水,引着邵娟向自己的座驾走去。 解围之人似乎都没把几个年轻人动手这事当个严重问题,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就离开了。 但有这么一耽搁,刘宇发作也不是,就这么转身离开更显得丢人。好在这时,一个穿着韩版西装的年轻人,从不远处走来。向刘宇喊道:“师兄,找了你半天了,还以为你去卫生间了呢。” 来人身材偏瘦,小分头打理的很整齐,长相算是俊朗,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显得很是斯文。 “刁恒,刚才你跑哪去了?你们家这边的人怎么都这么野蛮么!”刘宇这边虽然来了一位,却明显是那种战力不足的选手,所以也没有什么底气趁势而起。 “师兄,您这是怎么了,刘总叫我过来找你,让你去拍书上签字。”这个叫刁恒的男子明显是带着任务来的。 刘宇看有机会借坡下驴,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冷哼一声,随刁恒离开。 闹剧散场,拍卖会也散了场。程颂脑袋里虽然还有几个问号,不过毕竟工作还没结束。便先跟林杏儿打了个招呼。返回拍卖厅。 林杏儿看老爹带着邵董事长一同离开,竟然没管自己。想着左右无事,便叫江扬一起吃个午餐。江扬自然不会拒绝。两人各自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一家广式茶餐厅里,林杏儿与江扬相对而坐。 “林小姐吃这个可否?我请客。”江扬虽然接触过林杏儿几次,但是还有杜胖子几人,从未有过单独跟哥们女朋友一起吃饭的经历,显然略显忐忑。无他,只是平时同学之间说话不留分寸,而担心在林杏儿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于是主动开口占个先机。 “自然是你请客。”林杏儿也不客气。 “你俩的感情,在我们同学看来,实在是来的莫名其妙,发展的悄无声息。”其实江扬说的是实话。就连程颂自己都不清楚,为何林杏儿对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作为程颂的同学,自然更猜不到其中缘由。 林杏儿舀了一口汤,送到嘴里,说道:“缘分呗。”其实林杏儿也没剖析过自己的感情经历。一开始,她对程颂只是好奇,源于那次不成功的催眠。她是个猎奇心很强的女人,对于未知的情况,自然充满了好奇。渐渐相处几次,感觉程颂虽出身于微末,却学识渊博,谈吐不凡。之后,坦白讲,她吃过醋,毕竟程颂是给她介绍的男朋友,虽然她总摆出一副小女人姿态,但潜意识里,林杏儿还是以一个上位者自居。既然介绍两个人在一起,谁也没提出拒绝,那即便还没走到一起,也不能允许他去给别的女人做担保。在后来,两个人确立关系,更让她对程颂刮目相看,一般男人,她勾勾手就扑上来了,而程颂竟然有如此定力,这却更让林杏儿觉得他不凡。综上,阴差阳错下,两个人倒也越来越亲密。 “其实,我叫你一起吃午餐,是想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林杏儿很自然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却让江扬好悬喷饭。 “咳咳!介绍女朋友?是程颂告诉你我现在又单身了?”江扬很是意外。 “不是的,就是刚刚突然觉得,你也许很适合我的一个闺蜜。大美女哦。”林杏儿放下餐具,眼睛眯成两道弯月。 “你又不了解我,怎么知道适合不适合?”江扬诧异道。 “先不管那么多,处处看不就知道了。先给你看照片,你可不要不知好歹。”林杏儿一副威胁的口吻。说着,从手机里翻出卢丹宁的照片,递给江扬。 “美颜了吧?” “你看真人不就知道了。” “嗯,的确是美女。”江扬拿着林杏儿的手机,在屏幕上左右划着,明显是被卢丹宁的美色征服。还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照片。 林杏儿伸手夺过手机,出言道:“别乱翻,想看去看真人。”白了照亮一眼,又继续说道:“先把她微信推给你,你俩可以先当网友聊聊。” “微信?那是什么?”江扬诧异。 “不是吧,江总真是日理万机,最近刚流行的社交软件,这你都不知道啊?现在都没人用企鹅了,都改用这个咯。手机拿来!”说着林杏儿伸出手,准备给江扬手机装上微信。 江扬埋头吃饭,林杏儿捣鼓着江扬的手机,片刻后交还给江扬,并说道:“给你加上她了,你俩可以先聊聊。” 在江扬接过手机,准备看看那个叫做微信的软件的时候,冷不丁的,林杏儿问道:“你有没有程颂前女友的企鹅号?” “哪个?”江扬显然没有料到林杏儿能问出这么一句,下意识答道。话一出口,顿知不妙。随即解释道:“哦,我是问你指的哪个企鹅?” 林杏儿性感的小嘴唇微微上扬,含笑不语…… 程颂收拾妥当拍卖场这一摊子事之后,便回到局里向主管领导做了汇报。局领导对这次土拍成功举办,表示满意。 褒奖了一番程颂之后,却顺势说道:“小程啊,很快你的任命也就下来了,这段时间,你可要处处留心啊,毕竟还要经过组织考核,民主测评,对外公示三个阶段呢。” 程颂自从调任土地局工作,就看明白了,也与林杏儿及林老爷子交流过。到这个部门,就因为头顶上没人挡道。自然是很快就会提拔。而事到临头之时,还是不免有些紧张。局长友情提示,自然不无道理,毕竟这种空降的干部,无法服众。 许是之前磨难已经足够了,这次,并没有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程颂如愿以偿的迈上了仕途的第一步。 第26章 真正的第一次 任职文件下发当晚,程颂土包子开花一般,纷纷致电杜胖子、江扬等一众同学,相聚一家老菜馆,并当众宣布自己少年得志。 一众同学围坐一桌,有些是真心替程颂开心,例如江扬,毕竟以上市医药企业副总裁的身份,是真心的希望身边朋友多点开花,各有所长,将来也能够互相扶持。 但有些也是略带醋意,例如陆长江,在市郊区政府工作了这么些年,同样兢兢业业,工龄还比程颂长,去年同样经历了领导提名,组织考察,民主测评,对外公示等环节,拼尽全力,历经万险,现在是个副科长,足足比程颂矮了一个大级别。 当陆长江席间似乎为了挽回些颜面而含蓄的表达出自己的境遇时,农民说了句公道话:谁让你当初考公务员之前,不研究明白?活该!杜胖子更是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别不服,陆科长,赶紧给程处把酒满上!” 这一刻的程颂,又突然回想起之前自己的感悟“公平么?不公平!不公平么?还是公平的。”转念一想又引申出一念:公平么?绝不公平。社会没有公平!若加上命运来看,公平么?太公平了!有了加持,必然快人一步,这就是大大的公平! 这一顿,程颂喝的很高兴。 人心隔肚皮,同学们高兴不高兴,程颂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隐约间,他只知道,随着他的发迹,或许他让谁高兴,谁就能高兴。 现在做不到,不代表将来做不到。权利的欲望好像拧开龙头的自来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席间,程颂频频举杯,嗓门越来越大。同学们一句局程处长,让程颂暖到了心窝窝里。 林杏儿安静的坐在一旁,陪着他,看着他,眼里流露出一股莫名的笑意。她希望自己的男人成功,也乐于推他一把。 即便此刻有些得意忘形,也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内。可她也是有一丝的担忧。毕竟林老爷子那句话,程颂没听进去,她可是一直记得的。要权别要钱,要钱别要权! 散局之后,程颂与林杏儿坐在车里。程颂许是喝得多了,喊的累了,兴奋劲儿过了,沉沉睡去。 直接载着程颂回到自己家,林杏儿摇醒了他。 程颂揉了揉迷迷糊糊的脑袋,眯眼问道:“到你家了?怎么下地下车库了?我还得走上去打的。” “还没缓过来啊?难道咱俩结婚后,我还要换房子不成?”很显然,那句缓过来是指程颂对林杏儿家的沙发心有余悸。 程颂晃了晃脑袋,又顿了一下,说道:“倒也不是。”然后又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吉星高照,邪祟退散!”然后双手在胸前结了个不伦不类的手印。 别看程颂嘴上说的硬气,当进了家门,视线第一时间聚焦在沙发位置。发现沙发不见了踪影,问道“哪去了?” “扔了。” “不便宜吧?” “没你值钱。” 简短的对话,像极了老夫老妻,所以,这注定是个旖旎的夜晚。 午夜时分,程颂许是喝多了酒,起夜去洗手间。避免打扰到熟睡的林杏儿,程颂没有开灯。由于对林杏儿的闺房环境不熟,果不其然,程颂一脚踢到了床脚,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一脚踢醒了林杏儿。盖是姑娘本就没有睡熟,于是打开台灯,关切的问道:“疼么?” “没你咬的疼!”程颂不知搭错了哪根筋,来了这么一句。说罢,躺回床上。 林杏儿离开了枕头,小猫一样挤进程颂怀里。脑袋在程颂胸口蹭了蹭,抬头望了程颂一眼后,再次躺了上去。似乎有话要对程颂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又或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程颂心有所感,也觉得有必要交流一番,于是主动开口道:“有心事?” 林杏儿没有接话。伸手挠了挠程颂的胸口。程颂抽出挡在自己和林杏儿之间左臂,垫在脑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对不起,我说谎了。” 林杏儿嗯了一声,似乎在等待下文。 “我之前有过一次,是和以前的女朋友。”程颂小声说道。 其实,程颂智商卓然,情商却也一般。有些事情,是可以无声胜有声的。此刻在程颂的逻辑里,是有必要以一个谎言来减轻林杏儿的心理负担。这大概可以叫做直男的善良。 林杏儿没有说话,柔软的双腿用力的缠住程颂。 程颂继续编造着自己的故事:“那是我第一个女朋友,叫郑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捏造这个事情。或是对曾经那一幕的遗忘?或是对曾经那个人保护? 林杏儿是听过这个名字的,毕竟与程颂这群同学也没少接触。也知道他俩以前有过一段。但听闻程颂这么讲,还是有些意外。毕竟在那个年代,高中生偷吃禁果并不多见。 “你很在乎第一次么?”林杏儿闭着眼,似乎在回忆刚刚那一幕,同时问道。 林杏儿的问话,并非无稽。他们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孤男寡女单独相处的机会已有数次,都没有突破这最后一步。对林杏儿来说,多少还是有些保守的观念在里面。 这个保守观念并不是在乎婚前行为,而是怕程颂发觉她并非完璧而心生杂念。现今,婚期将近,程颂升迁,刘宇出现,扔了沙发,况且这事也避无可避,都是促成这一切的因素。 但这个直男的善良,却没有让林杏儿心生暖意,想必这男女的思维逻辑,还是有较大的差异。 听林杏儿问的认真,程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乎吧,伤了怀中柔软,不在乎吧,伤了自己人设。 其实,这种事男人没有不在乎的,但程颂不在乎。 文明社会的一夫一妻制早已根植于当代男女的内心。 一个男人一生,只要见到过红丸,其实已经消耗了自己的配额。恋爱分分合合,实属正常,总不能都是自己的! 看程颂半晌没有回答,林杏儿许是误会了什么。停下了抚摸程颂胸膛的动作,默不作声。适才两人激情澎湃之间,却不自觉的各自开了小差。 要知道,这种床笫之事,经历上可以说谎,经验上却骗不了人。程颂毛手毛脚凸显着经验不足的笨拙,林杏儿情之所至表露了经验丰富的本色。 事后不见那一抹红,本也不能说明什么,但事中那变换与承欢,却把一切表露的很明显。 “我们还是尽快把婚礼办了吧。”程颂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回答林杏儿的问题,于是准备切到这个话题上,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林杏儿却不买账,移开枕在程颂胸膛的小脑瓜,躺回自己的枕头,并顺势侧身背对着程颂,小声说道:“人家后面还有第一次,拿去弥补一下吧。” 程颂闻言,展了展鼻翼,涌出两行鲜血。 翌日,程处长走马上任第一天,刚到单位就被叫去了局长办公室。例行的任职谈话自然进行的非常顺利。局长一番勉励,听得程颂血脉喷张,不输昨夜。 处长是要有处长的办公室,一位刚入职不久的小伙子,半脸谄媚,半脸钦佩的帮程颂收拾办公用品,搬到了对门的处长办公室。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程颂给自己沏了杯普洱,打开电脑,开始批阅文件。行文授权,早在昨日下班前,就已经调整。此刻,程颂浏览着必阅文件夹,第一眼就被一个抬头为《关于盛海市申请规划医药科研产业区的批复》的文件吸引。 遂点进去仔细查看。关联文件夹内,还有之前发出的请示文件。综合两个文件的要义,就是中央已经批准本市成立医药科研产业区,具体落实方案,挂在附件上。 待程颂仔细查看了一番,方弄明白,为何之前土拍号地块那么值钱了。原来这里要升级成为产业开发区,而且是国家级的。 “叮铃!”正在专注于文件的程颂,听得茶杯旁边的手机响了一声,旋即拿起手机,却见识林杏儿发来信息,是个好消息,经过跟林老爷子请示,她俩的婚礼在下个月最后一个周六举办为宜。当否报请程处长家老人批示。并希望两家家长近期可以会面详谈。 照理说,程颂与林杏儿相处已经不短时间,且已经谈婚论嫁,私定终身。依传统,两家老人早就该碰面了。可程颂深知,扫地工与地产大亨之间的鸿沟,又岂是他一个公务员能填平的?即便是如现在这个处级干部也不行。所以程颂一直在回避这个难题。林杏儿自然知道程颂的顾虑,也从没有催促。此刻事到临头,终于还是要过这个关。 不过转念一想,林家大舅哥已经不再了,林杏儿的母亲更是早年间便已过世。林老爷子似乎也没有明面上的其他女人。以林老爷子的气魄,又怎么会欺辱贫苦的亲家!即便老爷子对本家爹娘居高临下,也算理所应当,毕竟差距太过悬殊,当初自己一个临时工,人家杏儿也没嫌弃,家教在这摆着呢,很可能是自己太过世俗。 左右爹娘每日在家无事,遂回复林杏儿让她以林老爷子时间为准。算是替爹娘应了个约。 第27章 高中时期的感情纠葛 林冲出事那晚上,老爷子以及林家的雇工们都吓得不轻。而自那之后,林宏杰就命人把通往屋顶花园的楼梯封锁,自己也不在上去。 这事说来蹊跷,从天而降的林冲,经过法医验尸,确定是着地那一刻失去的生命体征。 林家的大厦又是附近最高的建筑。 林老爷子通过私人关系调阅了当天的备案飞行器记录,均无异常。况且出事的时候,老爷子正在楼顶做操,也确定没有听见直升机,或其他飞行器的声音。 那么可能只有两个:一是林冲遇到超自然现象,空间穿越到半空,而后坠落;二是有人利用滑翔伞之类的无声飞行器,将林冲带到楼顶。 警方自然将第二种可能确定为侦破方向。不过这里又有另一个问题。 要知道,盛海坐落在东北平原上,附近方圆百里,没有超过三百米的高山,并没有滑翔伞起飞的条件。 唯一有那么一丝可能性的,就是林老爷子静修之处那座山,那里距离市中心超过一百五十公里。一般滑翔伞肯定是飞不过来的。除非遇到上升气流。遂又到当地气象部门调阅了案发当晚的气象数据,于是排除了这种作案手段。 所以案件目前并没有突破口。林杏儿却觉得,并无法排除超自然现象。 毕竟她是目睹过超自然现象的。并将这种可能认真的跟老爷子做了一番交流。她相信以她父亲多年静修的心智,应该可以理解。却等来林宏杰对她大学所学专业的质疑…… 周六中午,林杏儿与程颂又来到老爷子家,准备汇报一些婚礼筹备情况。林老正在吃午饭。正好准夫妻二人也添了双碗筷。 程颂尚未开动,却见管家来报,说刑警队同志拜访。于是三人放下碗筷,到客厅会客。来人里没有福尔摩斯,也没有柯南。却有程颂的高中班长--石楠。这让程颂略感意外。 本来工作留在本市的同学并不多,大家隔三差五的都会聚一下,而班长石楠却是从未出席过。一是因为他在高中时,有他的圈子,他圈子里一男四女。在大家看来,都是那种书呆子选手。二是因为哪个正常男生,在上学阶段只跟女孩玩?或许还有第三个原因,但程颂一直都对此嗤之以鼻,那就是--石楠也喜欢郑玥。 十多年过去了,昔日或许是情敌,现今也没了那份敌意。 程颂意外过后,赶紧拿出东道主的姿态,热情的把石楠介绍给林杏儿。 来访的警官有两人,一位是石楠,另一位是石楠的领导,刑警支队队长,靳松。 双方做完自我介绍后,靳松队长表明来意,想要再次勘察现场。林老爷子自然没理由拒绝。于是吩咐程颂带两位警官上楼。 再次走上天顶花园,程颂也略有唏嘘,虽然跟大舅哥没什么交情,但毕竟没有他,可能就没有林杏儿,更可能没有现在的自己。 地上血迹已经清理干净,白色的人形轮廓还依稀可见。许是好久无人上来,更没人清理。四周满是灰尘。本来这露天的高空花园,风必会带走灰尘,不过这整个楼顶四周,是用三米高的玻璃围挡护住的。体感不觉强风,自然惹得尘埃。 石楠观察着四周,靳松蹲在尸体轮廓旁边。程颂快走几步,与石楠并行。问道:“案情可有什么新的突破?” 石楠摇了摇头,说道:“你哥这事太过蹊跷,我们领导追得也紧。不过目前看来,根本没有什么突破口啊。”一边说着,来到了玻璃幕墙旁边。 站在此处,全城一览无余。程颂恐高,没有凑的太近。却听石楠继续道:“你小子命真好,这林家的千金,都被你泡到手了。”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们上学的时候还说我整天泡妞,这跟你比起来,差得远啊。” “我们可没说你整天泡妞,我们觉得,你就是妞!”程颂竟然搬出了杜胖子对石楠的评价。一句玩笑并没逗笑当事人,程颂接着道:“你一个班长,不组织我们常聚聚就罢了,怎么我们聚会,你也都不来的?还只跟那几个女的好?” “人家几个早都当妈了。”石楠也知道程颂是玩笑话,不以为意。 闲聊间,石楠沿着玻璃幕墙向右手边走去。程颂在身后跟着,却听得石楠说道:“你跟郑玥彻底没联系了?” “嗯,没了。那时候啥也不懂,以为整天打打闹闹就是爱情。”顿了顿却把那个好多年前他一直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你上学的时候也喜欢郑玥?” 石楠停住脚步,转身看向程颂。唏嘘道:“何止上学的时候!” 这句话真是让程颂没有接住。耳畔继续传来石楠的话语:“高中时,我是真讨厌你,你俩早恋总能打扰到我,你心里没数么?” “你这让我不太理解了,我俩怎么打扰到你?” “你还记得那时候,我和郑玥是同桌么?”石楠转身继续往前,边走边说道:“那时候你只要上自习课,就来找我换座位。你还记得么?” “哈哈,这么说,你那时候是醋意满盈啊。”程颂也将高中时光的记忆翻出来,继续说道:“我说怎么每次我找你换座位,你都心不甘情不愿的,敢情是你暗恋我女朋友!更有几次我俩差点因为换座动手。”说着,程颂讪讪一笑。 “那次我要揍你,可不是因为换座,还不是因为你自习课上用弹弓子射小纸条给郑玥,却打在了我头上!” “那可不是什么小纸条,那是块橡皮,就是要打的你,谁让我叫你换座你不换?”程颂脸上似乎洋溢着得逞的坏笑。 “不过你竟然现在还喜欢她?这可太让人意外了,她不是已经结婚了,而且有孩子了?”程颂追问着。 看石楠没有回话,只是面对着玻璃幕墙发呆,程颂继续道:“你这当警察的,可不能破坏人家婚姻啊。这不道德!” “靳队长!过来一下!”突然的,石楠大吼一声,吓了程颂一跳。 靳松队长几步赶到石楠旁边,顺着石楠手指的方向透过玻璃幕向外望去。程颂好奇他们在看什么,壮着胆子向前两步。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对面不远处是两处盖了大半截楼的施工工地,以及若干写字楼。 却见靳松与石楠二人交换一下眼神,而后对程颂道:“我们走了!” 回到客厅,林杏儿父女已经吃完了饭。正在聊着婚礼事宜。见到程颂送走二位警官回来,林老爷子对程颂说:“之前也跟你家二老那边说好了,这个婚礼费用方面,你们家,和你俩,都不用操心,由我来承担。但杏儿的婚纱礼服,你们自己想办法,我不管。至于到场的嘉宾,之前你父亲说你们那边没有人来,我不知道是不是老两口思想上有什么负担?该请谁来就发请柬,我没那么多讲究。” 程颂感受到老爷子的诚意,心里一暖,说道:“家父是山西人,年轻时孤身一身来这边,的确没有其他亲戚在。我母亲家那边除了我一个舅舅一家三口,也没旁的亲戚。他俩现在也退休在家,平日里也没什么走动的朋友。所以我这边全家五个人,坐在一桌就好了。”程颂交代的也的确是实情。 “那好,估计婚礼当天能给我捧场的人不能太少,酒店那边我都包下来了,你们确定要草坪婚礼是吧?”见程颂二人点头,林老爷子冲着管家点了点头,管家将一切记录妥帖后,退了出去。程颂也跟林杏儿赶往婚纱店试婚纱去了。 西部郊区的一条并不宽敞的街路旁,停着十余辆货车,一群穿着施工马甲的工人,正将一摞一摞的施工围档从车上卸下来。 随着楼市大热,施工围挡租赁的生意,近年来日渐红火。这号地块,施工许可刚下来,马上就被围了起来。 刘宇站在这片荒地内的一处小土包上。看着北侧热火朝天的搭建围挡,眉头微蹙。对身边的刁恒说道:“这搭建围挡的活,不是乙方的事么?怎么他们施工单位没派人来?” 刁恒推了推眼镜,回答道:“唉,还不是您家董事长崔得紧,施工方后天才进场。这些围挡是我联系的,不是施工单位来的人。这笔费用还得麻烦师兄回头给批一下。” 刘宇闻言扭头看了刁恒一眼,说道:“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文质彬彬的地头蛇,还三教九流什么都能联系上。我们搞科研的,还是要潜心做研究,别被这些俗事分了心。回头我在总部那边调个团队过来吧,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刁恒闻言,自然点头称是,不过心里却有些不忿: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莫非师兄是怕我吃了回扣不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啊,这点气量都没有,你将来怎么接董事长的班儿? 正思量间,手机响起,刁恒习惯性的转身退开几步,接起电话。 刘宇面无表情的盯了一眼他的背影。不一会,刁恒转身回来,对刘宇说道:“师兄,跟你汇报个坏消息。” “你就没有好消息带给我?说吧!”刘宇哼了一声。 “你的梦中情人,十天后婚礼。”刁恒毫不犹豫的开口。 刘宇闻言,两腮用力,脸上的法令纹更深了,一脚踢飞面前的半截枯木,狠狠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是跟那个叫程颂的么?婚礼在哪办?” 一连串三个问题,让刁恒一时间不知道先回答哪个。缓了一下方才答道:“在湖畔花园酒店,上午十点开始。自然是小师妹告诉我的。”至于新郎是不是叫程颂,刁恒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看着刘宇气急败坏的向前走去,刁恒急忙跟上。却听着前面传来一句话:“给我找个女人!一定要比林杏儿好看!一定!” 第28章 婚礼 时下,老百姓家若说办个婚礼,大概为的就是收取那份子钱。毕竟经年累月的随礼,随出去不少。总不能有去无回。至于参加婚礼的宾朋,是来真心送上祝福,还是来还钱的?本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程颂与林杏儿的婚礼,却并不是这个目的,毕竟程家没有宾朋,林家不缺钱。 目的不同,流程却一样不差。这一套程序下来,估计程颂与林杏儿也没体力入洞房了,好在洞房花烛夜早已度完。 家风越是传统,这个程序越是繁琐。早上天没亮,接亲的车队已在程颂家楼下一字排开。杜胖子,江扬等一众伴郎,也是一早就到了。一个个都穿着笔挺的正装。杜胖子似乎对扎领带很不适应,大概是因为脖子太粗。 程颂的朋友们着实是羡慕程颂的,这车队,豪车一辆接一辆,都是林家准备的。管家更是把集团的礼宾部派了过来,绑花车的,压井盖的,发喜糖的,放鞭炮的,各司其职。这些本应是新郎方面安排人手干的事,全省了。这不仅让杜胖子咋舌,倒也得了个清闲。 林杏儿是在自己家里等着接亲,毕竟老爷子家不太方便。 她的闺蜜李佩曦也褪去了往日风格,穿了件礼服。并将自己的造型师叫来给林杏儿上妆。而她则靠在梳妆台另一侧,看着镜子里的林杏儿,笑着说道:“就咱们杏儿这性感的小嘴,我要是男的,每天得亲上个百八十遍。” 正在窗边望着楼下的卢丹宁,穿着与李佩曦一样的礼服,闻言转过头,说道:“关键你不是男的,所以一会抛花球环节,姐姐不跟你抢。赶紧来个男的,每天亲你百八十遍吧。省的你没事总亲我。”说着还不忘撇了撇嘴,似乎心有余悸。 “小宁你敢嫌弃我?”李佩曦自然不能放弃这个打闹的机会,坏笑着一把将小宁同学推到床上,就要上下其手。 “别闹别闹,我有正事跟杏儿说。”许是怕了李佩曦,卢丹宁正色说道。“杏儿,我办了件错事。不知道能不能给你带来麻烦。” 此刻化妆师正用无名指晕染着林杏儿的上唇。林杏儿只得“嗯”了一声,示意卢丹宁继续。 “我刁师兄前阵子回了盛海,前几天我给他打电话,要他一起来跟我参加你的婚礼。”说到这顿了一下。 “然后呢?”李佩曦却接茬问道。 “然后我俩通话的时候我才知道,刘师兄现在也在盛海。而他现在在刘师兄那上班。恐怕,刘师兄也知道你今天结婚。”卢丹宁绞着手指,像个犯错的孩子。 林杏儿对着镜子抿了抿双唇,并不以为意的说道:“没事,有我老爹在,那舔狗敢来也不敢闹事。”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卢丹宁,并问道:“你说你叫你师兄陪你来参加婚礼?” “嗯!” “为什么叫他陪你?你暗恋他?”林杏儿猛的想起来,她是把卢丹宁介绍给江扬的。 “并没有!”卢丹宁答得斩钉截铁,眼神却飘忽不定。 林杏儿心道:完,这事看来乌龙了。 又是一套敲门抢亲的戏码,程颂与林杏儿终于站在草坪的中央的舞台上。经历了主持人的调笑,又经历了一位林老爷子不知从何处请来的意大利黑袍法师的祝福。在一片欢乐的祝福声中,一众来宾齐聚餐厅。 程颂做梦也没想到,在这最后宴请宾朋就餐的环节,会让他心如刀割、痛苦不堪。 脱下洁白婚纱,换上一身紫色紧身拖尾礼服的林杏儿,依旧性感迷人。 “老林啊,你这姑娘,真是出落得越发水灵啦。”在主桌上首位置,一位老者,笑眯眯的扫了一眼正向这边走来的林杏儿与程颂,扭头对林宏杰说道。 “姜部长,令爱今天是没过来凑这个热闹,否则小女定要失色不少啊。”林老爷子姿态谦逊,可见这位姜部长定是一位重量级来宾。未待姜部长说话,又继续道:“您看今天过来这些有头有脸的,不是您的门生,也必定受过您的提拔。林某人能在部长麾下略尽绵薄,确是高攀啦。”遂端起姜部长面前的酒杯,递到对方手里,单手托住其手腕,又用自己手里满溢的酒杯,轻轻在姜部长酒杯下缘磕了一下,最后一饮而尽。 林老爷子空酒杯还端在手里,却见姜部长另一侧的一位黑脸男子说道:“部长最近工作劳累,已经几日没有好好休息,引发了多年的老胃病啊,这杯酒我替姜部长敬林董事长。还请您见谅。”说着,托起自己面前的酒,双手敬向林宏杰,而后同样一口喝了个精光。放下酒杯后,抚了一下姜部长的手臂。 “还请林老弟不要挑我理啊,人老啦,身体是每况愈下啊,我这杯就不干了。”说罢浅尝辄止,便放下了酒杯。 林老爷子自然也没有拼老领导喝酒的意思,自然不会介意。却听姜部长缓缓再次开口道:“都忘了给老弟介绍了,这位是我的秘书,徐安达。” 不等林老爷子说话,却见这位黑脸徐秘书自己又主动斟满一杯,道:“小子有幸认识林董,适才冒昧,自罚一杯。”说着又一饮而尽。许是这位当秘书的也不胜酒力,两杯高度白酒下肚,本就黝黑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紫。 而此刻,林杏儿与程颂也来到桌前。婚礼程序,必有新人敬酒之环节,一般来说是要从长辈宴请的重要来宾开始。 二位新人来到老爷子身后站定,林老爷子便主动给他们介绍在座的各位宾客。让程颂诧异的是,本以为能跟岳父大人同席的,都应该是什么商界大佬,或是地产巨鳄,再或者就是金融精英。没成想,这一圈介绍下来,一位正局级领导,三位副局级领导,四位正处级领导。程颂心想着,当今社会,官本位思想还是根深蒂固啊,别看在座这几位工资不高,但在盛海的影响力,着实都在林老爷子之上。同时也在心底窃喜,觉得自己这条事业路,走的没错。 程颂也觉得,能通过岳父大人这层关系,结交到这些领导,也是自己的一笔财富,毕竟以他年轻有为的副处长身份,倒也可以攀得上。于是也不吝啬酒量,老爷子介绍一个,他敬一杯。 待介绍到徐秘书的时候,程颂已经将近两瓶白酒下肚。在座诸位领导,即便自持身份,也不禁脱口而出“好酒量啊!” 俗话说,宁落一圈,不落一人。不能因为对方是领导秘书,就省下这一杯。酒杯在次斟满,碰杯之始,尚未饮下,程颂抬眼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位徐秘书,第一眼没什么特别,可突然间,脑海里一段回忆浮现。 这个人,程颂认识! 还记得那是从高二上学期,临近期末考试的那段时间起。学校已经针对高二、高三的学生,开办了晚自习。晚自习上,没有教师授课,是给同学们回顾一天所学,并完成作业的时间。晚自习六点开始,上到九点。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学生们每天要在学校吃晚餐。自打这个晚自习开办,学校附近的家常菜馆就是程颂和杜胖子他们频繁光顾的地方。而这个菜馆,正是颜鸳家的生意。 既然是生意,自然不可能只有程颂他们光顾,这位年轻时候的徐秘书,也是常客。在程颂记忆里,他应该是比自己大一届的。也就是说徐安达是程颂的师兄。不过那年代,一个年级十个班,每个班六七十学生。自己高二年级的都认不全呢,又哪能认识高三的学生。 似乎只要是故事,就必然有因果,而精彩的故事更是果中有因,因中有果。那时候的班级里,都有一个铁笼子,是用来装饭盒的,每天的值日生会将全班的饭盒抬到学校的锅炉房,在锅炉上,温着饭菜。而那天的值日生,正好轮到程颂。值日生负责把饭送去热,自然也要负责取回来,好巧不巧的是在取回来的路上,一位同学绊了程颂一下,一个饭盒从铁笼子里掉了出来,饭菜洒了一地。正是郑玥的晚餐。本来以程颂的条件,是不允许经常下馆子吃饭的。而这天为了赔罪,程颂请郑玥来到石家餐馆,奢侈的点了三个菜,在程颂的记忆里,应该点了他最喜欢的扒肘子。据事后郑玥说,也就是那一次,郑玥对程颂有了好感,两个人慢慢走到了一起。 当然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不是郑玥,让我们在回到那个高二的冬夜…… 程颂背对着门口,用力的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却没有注意到身后这时候已经坐了另一桌客人,而且点完了餐,等着上菜,却听得那桌一个男生说道:“刚才我在教学楼门口,看见一个小子,可能是高二的,抬着饭盒使劲跑,我寻思着吓唬他一下,结果这货一个趔趄,把饭菜洒了一地。你们是没看到,他那目定口呆的样。笑死个人。” 程颂停下干饭的动作,脑袋里飞快的盘算着要不要发作,却见颜鸳穿着校服,从后厨端着菜走了出来。 那个说话之人,本咯咯的笑着,见到颜鸳给他们上菜,便一脸痞气的说道:“哟,看校服是这届高一的学妹吧。你在这当童工,你家里知道么?” 由于程颂是背对着他们,此刻颜鸳的表情程颂是不知道的。但本就一肚子气的程颂,越想越气,心道:说话这人怎么那么欠揍呢。接着便血气上涌,扭头看了那桌两男两女一眼,而后接着那人的话,说道:“哟,看校服是上一届高三的同学吧,你在这当流氓,你家里知道么?” 这句话本是替郑玥的饭盒报仇,可程颂却不知道,此刻的颜鸳心里,便是种下了非他不可的种子! 而这句话,自然引来了邻桌那两个男生的一顿吓骂。好在还有郑玥和那边那两个高三的女生劝阻。又有颜鸳爹妈在场,这仗算是没打起来。 不过那个惹人厌的脸,程颂是记在心里了。此刻,面对着脸色发紫的徐秘书,程颂慢慢的将记忆深处的面孔印了上去。平添了岁月的痕迹,轮廓却也变化不大。 于是程颂试着问一句:“请问徐秘书高中在哪里就读?” 显然徐秘书记忆力不如程颂,或者说他没有程颂对脸敏感,他并没有记得程颂,爽快的答道:“四中!” 第29章 婚礼2 “兄弟为何有此一问?”徐秘书反问一句。 “哦,没什么,你和我一个失联的同学有几分相似。”程颂嘴上这么说着,林杏儿却知道,自己丈夫也是四中毕业,应该是认识这个徐秘书,只是此等场合之下,不便相认。 于是上前一步打个圆场,道:“别愣着啦,赶紧敬徐秘书一杯吧,还有那么多桌等着呢。” 程颂自然不能当着一桌领导面,指认徐安达高中时候就是个流氓。 于是酒杯一碰,一饮而尽。 之后笑着说道:“有幸结识徐大哥,咱俩年纪相仿,有机会我们单独聚哈。”说完向在座领导颔首示意,便随着林杏儿去往隔壁桌点烟敬酒去了。 徐秘书这一连着干了好几杯酒,此刻面红耳赤,伸手拉了一下领带,坐到椅子上,拿起筷子,赶紧夹了几口菜,压一压酒气。 却听得姜部长缓缓开口:“小徐啊,在座的都是你的前辈,我还有些事要跟林总谈,你替我好好招呼一下各位领导。”而后拍了拍林宏杰的大腿,示意两个人借一步说话。 林老爷子起身向徐秘书抱歉说道:“那就有劳徐秘书啦。”言罢跟着姜部长离开。 虽然喝酒不是他的长项,但领导安排的工作,也不敢推脱,况且他可记得,姜部长前不久才语重心长的说过“当秘书的,不能喝酒可不行啊!”此刻自然硬着头皮也得上啊,于是学着程颂,自左手边起,顺时针敬了一圈。 众人虽位高权重,但不看僧面看佛面,谁也不好驳了姜部长的面子,于是纷纷碰杯。 还是那句话,牌越打越远,酒越喝越近。不知不觉间,众人已经开始捉对厮杀。彼此间的距离被酒精拉近了不少。 而程颂与林杏儿这边,自然不能每桌都按圈敬酒,否则哪怕杜康重生,刘伶穿越,也要落得个酒精中毒而亡。 好在其他宾客,多是林老爷子的生意伙伴,或是自己公司高层,倒也没有跟这对儿新人有多熟悉,甚至没有老爷子过来做介绍,林杏儿也有不认识的面孔,自然寒暄几句,举杯浅啄一口以示礼貌便作罢。 不过有两桌酒,肯定是少不了要喝的,自然就是新郎新娘双方的同学好友了。 当程颂与林杏儿一路跌跌撞撞来到末尾两桌的时候,迎接他们的,自然是一肚子坏水的杜胖子。 而后陆陆续续的节目开始上演,什么瞎子点灯,万箭穿心,蚂蚁上树之类的高难度动作,一顿招呼。 让本来喝的迷迷糊糊的程颂忙活的满头大汗,倒也随着出汗醒了酒。 江扬一看,好了,既然醒酒了,那咱们重新喝。 其实这婚礼宴席,真正能甩开腮帮子又吃又喝的,大概只能是新人的同学朋友。 在他们过来敬酒之前,同学们已经喝成一片了。同学婚礼,又何尝不是一次同学会。 程颂与林杏儿折腾到现在也站得累了,待到这新人夫妇该走的程序走完,两人坐到了江扬、杜胖子这桌上。 卢丹宁与李佩曦自然也没有离开,而是随着林杏儿与程颂同学坐在一起。 而此刻,方是江扬第一次见到了卢丹宁。 在这之前,倒真如林杏儿所说的,两个人已经通过微信有过交流,而且似乎聊的比较投机。 见了面之后,仅仅保持了十多分钟的含蓄,就开始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嘻嘻哈哈。两个人一个是伴郎,一个是伴娘。 伴郎穿着正装,伴娘穿着礼服,似乎早就忘了一个是副总裁,一个是女博士。 就在江扬不知是哪个段子,又把卢丹宁逗得咯咯娇笑的时候,一只手抚上了女孩的肩头。 “小师妹,你跟这人很熟么?最好离他远点吧,这人有家暴倾向。”说话的正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卢丹宁身后的刘宇。 “哼,你还真敢来啊,我都结婚了,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恶心么?”说话的是林杏儿。 程颂此刻也放下跟杜胖子碰了一下的酒杯。眯起眼睛,展了展鼻翼,他也想看看这个讨厌的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被按着肩膀的卢丹宁对着林杏儿与李佩曦吐了吐舌头,再次表达歉意。而后抬起头,对身后的刘宇说道:“大师兄,你就放弃吧,杏儿现在已经结婚了,你还有什么理由缠着她啊。” “缠着她?我有缠着她么?”刘宇低头看了一眼卢丹宁,继续道:“我是来这家酒店谈一下包场婚礼事宜,看这边热闹,便过来看看,正好看见你们,就过来打个招呼,讨杯喜酒喝。 没想到这新郎新娘如此的小家子气,不给座位也就罢了,还恶语相向。” “恶语相向?你特么再不把手拿开,老子可就要拳脚相加了!”江扬猛的一下子站起来,打掉抚在卢丹宁肩头的手。 “哟,倒是忘了,你这莽夫也在这,真是蛇鼠一窝啊。”刘宇撇了撇嘴,却不理会江扬,继续对卢丹宁说道:“小师妹,师兄可说的是正经的。记得下个月参加我的婚礼!” 就在这时,餐厅的大门被推开。刁恒与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在见到此女的刹那,程颂脑海轰的一声巨响,刚才喝的酒,似乎一下子涌到了百会穴。 刁恒身后跟着的女人,正是颜鸳! 此刻的颜鸳,容颜依旧,略施粉黛,却丝毫不输由专业化妆师修饰过的林杏儿众女,头戴棒球帽,身穿极具质感的纯白t恤,长款锥型做旧牛仔裤上,时尚的洞洞露出性感白皙的腿,脚上一双潮牌球鞋。整体洋溢着青春与活力。只不过那帽檐下的眼神,多少带着些无奈与沧桑。 跟在刁恒身后,来到刘宇身边。 此刻的程颂两眼发直,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在颜鸳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激动了。 那一夜仿佛昨夜!转念一想,他自责了。这是他的婚礼,身边是他的爱人。 对走进来的女人,他略有愧疚。对身边的女人,他也有隐瞒!仔细一想,他害怕了。 为何颜鸳会此时出现在这里?是要对我不利?难道说那一晚使得她怀孕了?如若真是这样,事业怎么办?爹妈怎么办?杏儿怎么办?面子怎么办?想到这里,他揪心了。 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那么多“怎么办”?这对那个苦命的女孩人道么?时间与经历真使得自己越来越龌蹉! “这是你嫂子,颜鸳。”正在程颂思绪万千之际,刘宇的声音响起,这句是对卢丹宁讲的。 “嫂子好,恒哥你也来啦。”单纯的卢丹宁起身向来人打招呼。 刘宇介绍完来人,眼睛瞟向林杏儿。让他失望的是,林杏儿眼里并没有多少诧异,更没有羡慕嫉妒恨,而是充盈着满满的笑意。 这让刘宇失落的同时,也是很不理解,就算林杏儿烦透了自己,那么眼看自己领来一位比她还要靓丽几分的姑娘,怎么说也不该这么高兴吧。 如果此刻他在能关注一下程颂同学的表情,恐怕就会觉得更摸不着头脑了。 只见林杏儿端起面前的酒杯,侧头望了程颂一眼,起身走到颜鸳身边,忍着笑说道:“来,我先来敬嫂子一杯,预祝你和那舔狗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而后一饮而尽,之后放下酒杯继续道:“五百够么?” 此间能听懂林杏儿话的人,除了程颂与颜鸳。江扬与杜胖子自然也是听得懂的,闻言也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心道:这最毒妇人心,诚不我欺啊。 既然你林杏儿看不上刘宇,又何必欺辱被拉来演戏的颜鸳? 颜鸳并没有跟林杏儿对饮,刚刚进门的时候,她还是低着头,用帽檐挡住了容颜,当随着刁恒向这边走来的时候,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遂抬起头,抛开了所有犹豫。 此刻见林杏儿出言挑衅在先,容颜一冷,说道:“林小姐您大家闺秀,又何必与我这种低贱女人一般见识。” 而后迈步绕过林杏儿,从隔壁桌拿起一个干净酒杯,走到程颂面前,倒满了酒,站在程颂身侧端杯说道:“程先生,我来敬你一杯,预祝你们白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完不等程颂,举杯仰头,将一满杯辛辣的白酒倒入口中,许是这酒过于辛辣,竟呛的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程颂闷不做声,依然盯着面前的酒杯。 却听得颜鸳干杯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说道:“跟大家解释一下,在座的有几位是老相识了,这戏穿帮了呢。我是那边刁总的初中同学,今天本是刁总请我来当演员的,饰演这位刘总的夫人。 适才在门外见到今日新人的名牌与照片,便知道这戏不能按剧本走了。不过我还是要有点演员的职业操守,不安剧本来,就发挥一下演技也好。” 说到这,颜鸳拿起桌上的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继续道:“我还得敬程先生一杯,感谢你当年救我于水火。”说罢又干了一杯。 “那钱,我六天后就还了,卖了房子,出兑了店铺,还是能凑够的。”两杯酒下肚,颜鸳明显是有些反胃,干哕了一下,而后再次拿起酒瓶。 杜胖子和江扬此刻还看不出这里有事,就真对不起他俩的年纪了,于是江扬站了起来,一把夺下颜鸳手中的酒瓶,说道:“先别喝了,走我陪你去吐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颜鸳的胳膊,想要先解了这个围再做打算。 而颜鸳并没有借坡下驴,甩掉江扬的手,继续把酒倒满。说道:“这第三杯,我依然还得敬你,程先生,这是真心实意的向你道歉。也算是给我自己一个惩罚。”而后再次干杯。 要知道,颜鸳拿的可是喝红酒的高脚杯,而倒的却是白酒。这连续三杯少说也得一斤酒,这真是远远超出了她的酒量。 也许是故意,也许是酒意。这第三杯终究没有全部喝掉,杯里剩下三分之一。而就在酒杯离口的刹那,颜鸳咬破了舌尖,一口血喷在了酒杯里。似乎又是一次开始于白色,终止于红色。 江扬看到美女竟然咬了舌头,这次可没管颜鸳愿意与否,直接使出了蛮力,拉着颜鸳朝宴会厅门口走去。 而此时,众宾客也陆陆续续离开。就连全是领导那桌,也散了场。好在这边年轻人的闹剧,并没有被参加婚礼的宾客发觉。 程颂却依然盯着眼前的酒杯。仿佛入定高僧,又似失魂傀儡。 刘宇张大了嘴,一口恶气怎么也无处发泄。 扭头看向刁恒,而刁恒却看向门外。仿佛视线是一把刀,要追上颜鸳,并狠狠地捅上去。 林杏儿盯着程颂,似乎程颂不动,她就不动,要永远的这么盯下去。本来颜鸳说的这些,她都是知道的。但颜鸳的举动,与此刻程颂的样子,又怎可能是她所了解的那么单纯? 许是受不了此间的氛围,李佩曦率先说道:“哎呀,这身礼服穿着太难受,我去换身衣服。”说罢起身离开。 终于有人说话了,程颂也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抬头望向林杏儿。脸上的表情依然木讷。 而在两人方一对视之后,林杏儿噗呲的笑出声来。走回自己的座位,端庄的坐下,先是看了一眼程颂,又抬头看向刘宇,说道:“刘总,还不走?还有续集?” 第30章 婚礼3 命运究竟是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向左是命,向右还是命,当你意识到向左是命而转向右,却依然是命。这无解! 刘宇灰溜溜的走了,刁恒跟着刘宇走了。丢下颜鸳走了。也不知道演出费用给结了没。 江扬回来了,颜鸳没跟着回来。料想也是这样,如果跟着回来了,这戏还该怎么演? 江扬也知道不可能有人问他,便自己说道:“啊,没事,小姑娘喝多了,我给她叫了车,她去卫生间吐一下,然后自己能先回去。”这句或许是说给程颂听的,但却是对着杜胖子说的。说完,还不忘看了卢丹宁一眼。 程颂依然没有说话,却听江扬明显是没话找话的问卢丹宁:“你那朋友呢?先走啦?” “没走,她去换衣服了。我也去把礼服脱了。”交代一句后,卢丹宁也起身离开。 而此时,同桌还有几位程颂的同学,也在看完了戏后,起身告辞。程颂没有送,也没有说话。江扬却体贴的替此间主人送了客。 更衣室内,李佩曦换回了一身西装,却见卢丹宁也跑了进来,随口问道:“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大家都不说话,气氛很诡异哦。”卢丹宁又吐了吐舌头,其实这事还真是由她而起。 李佩曦白了她一眼道:“你等着明天杏儿收拾你吧。我先去下洗手间,一会咱俩一起回去。”说罢转身出了更衣室。 徐安达可能真不是个当秘书的料,当林老爷子配合姜部长交流完毕回来时,徐秘书嘴都喝瓢了,扯着大嗓门,也不管对方是谁,一律称兄道弟。看他这样子,姜部长摇了摇头,跟林老爷子交代一句,就叫上司机离开了。 见姜部长已经离开,林老爷子也去别的桌招呼客还没走的客人。这一桌子领导自然没有在这浪费时间的必要,于是纷纷起身离席。临走时却也没忘叫上徐安达。 而徐秘书也是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将一众领导送上车。而后小风一吹,酒劲上涌,直奔卫生间方向而去。 李佩曦在洗手台前补了一下妆,耳畔却不停传来干哕的声音,她也不知道是谁在隔间里呕吐,心道:这参加个婚礼还能给自己喝吐了,这种人是没见过酒么? 她自然也是喝多过的,脑补了一下呕吐的场面,不由得自己也有丝丝反胃。于是赶紧收起口红,转身出门。 就在她出门的刹那,一个紫脸大汉迎面走来,满身酒气,晃晃悠悠。两个人差点撞到一起。却见这大汉横跨一步,让过李佩曦,还不忘来一句:“哥们,走路看着点!” 李佩曦自然不屑与醉汉一般见识,扭头看了他背影一眼,却见这大汉许是真当这李佩曦是哥们了,遂推开女卫生间的门,便走了进去。 李佩曦本来想要阻止,却转念一想,里面只有一个呕吐的人,也没有女人在方便。更多的是不想与这醉汉产生瓜葛,也就转身离开。 当李佩曦与卢丹宁再次回到饭桌,不出所料的,程颂与林杏儿不见了踪影。只有杜胖子、江扬和农民三人,还在边吃边喝,有说有笑。 上前询问,得知这对儿新人是被林老爷子叫走了。 想必是没什么事了,于是便与程颂的这几个同学坐在一起,继续聊聊。毕竟作为伴郎伴娘,一会还要还要帮着新人收拾下残局,不好直接离开。 此刻程颂与林杏儿坐在一间包房内,林老爷子坐在他俩对面,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翻看着手机。 过了一会,老人家放下手机,开口道:“之前,这些事都是冲儿在处理,我老啦,本来是要把这些都交给他的,谁知道他竟离奇的走了。”说着,眼里泛起了泪光。 林杏儿知机的挪了一下椅子,凑到老爷子旁边,伸手抱住父亲的腰,将头枕在老爷子肩膀。眼圈也是泛红。 “唉,我知道这是你俩大喜的日子,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起你哥啊。”老爷子再次感慨一句,然后仰头望向棚顶,似乎为了让眼泪渗回眼底。无奈眼窝太浅,泪水终于还是填满眼窝,流了下来。 “女婿啊,警察破不了案,不代表我也破不了。我们林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族,在这盛海,却也有几分实力。你娶了杏儿,就是我半个儿子,不管我的消息准不准,就当他准!即便错了,也要错下去。这龙玺集团,我要让他灰飞烟灭!”林老爷子大概许久没有迸发的霸气,此刻显露无余。 这个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那日刑警队的靳松与石楠来到林家,探查一番后,匆匆离去。回到局里,便开始着手调查林家大厦旁边的一处在建工地。 这个情况自然很快就汇报到了林老爷子这里。 这处工地的在建项目叫吉星大厦,产权单位是汉商集团,施工单位是越建第二工程局。 汉商集团乃是一个本土企业,实力一般。以他们的实力,能在中央城区拿到这么一块地,并投资兴建这么一栋写字楼,想必在资金上是不宽裕的。 于是林宏杰顺着这条线,摸到了上海陆家嘴的一家小融资公司。却惊讶的发现,这家公司有一位合伙人,叫刘瑶,竟然是自己儿媳妇,也就是林冲的老婆。 林老爷子这些年,逐步放开对集团的管理权,准备过渡给林冲。这使得林冲自己的时间被严重压缩,因此倒是很难得有家庭聚会。 自然老爷子跟自己的儿媳妇之间的联系就更少了。林冲出事之后,这个女人似乎更是在刻意躲着林宏杰。这本就让老爷子觉得蹊跷,在得知刘瑶,竟然除了经营娱乐场所,竟然还玩起了金融,便更加警惕起她来。 而后林老爷子继续顺藤摸瓜,在林冲出事的一周前,查到了这女人的一次酒店开房记录。公安网上的记录只登记了她一个人的身份证。却不代表她就是一个人住的酒店。如果是约了什么人,那人有一万种方法可以住进去。 于是派人去酒店查那晚的监控录像,不过由于时间太久,录像已经被删除了。 到这里,线索却是断了。不过林宏杰手下不缺能人。被派去调查这些事的,是老爷子昔日的秘书,自是位尽职尽责的人。 他托关系找到交警部门,调取了那段时间附近街路的摄像头视频,找到刘瑶的车辆行经路线,却发觉另一辆龙城牌照的车,一直尾随着刘瑶的座驾。 于是又去交通部门调阅龙城牌照车辆信息。却发现是辆套牌车。 线索虽从这里中断,不过也让龙城进入了老爷子的怀疑视线。龙城有什么?龙玺集团! 又结合了在林冲出事之前,他们夫妇二人前往龙城洽谈土地置换的情况。老爷子便初步把这个账,记在了刘栋辉长头上。所以才有了上面与程颂和林杏儿交代的那番话。 刚才从姜部长那里获知龙玺集团拍卖到手的地块,已经开始动工。于是老爷子找来程颂与林杏儿,将自己的想法交代了一番。毕竟以后在具体行事上,尚需要自己女儿女婿尽力。 “杏儿你们去吧,按我交代的办。程颂,你在你那个叫石楠的警察同学那边留心一下,看看能不能多打通一个信息渠道。”最后交代了一番,旋即对二人挥了挥手。 就在林杏儿与程颂即将开门离开的时候,林老爷子的声音又传来:“哦对了,你嫂子那边……”“程颂你先去吧,我们公司的高层那边你也接触一下。” 林杏儿闻言转身又回到房间,却见林老爷子没有继续说刘瑶的事,而是话锋一转道:“程颂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么?” 林杏儿思虑片刻,抬头对自己父亲说道“可以的,先不谈我俩感情牢固与否。这些事与他没有任何利害关系,自然可以完全信任他。”随即嘟起小嘴继续道:“爸,他可是我丈夫了。” “哈哈哈,不要怪爸爸,我已经好久没参与这些尔虞我诈的事了。”顿了顿继续道:“这样,刚刚让你跟邵娟那边接洽的事,你让程颂出面吧。”而后再次挥了挥手。 餐厅内,此时也只剩下林家集团的高层,与程颂同学这两桌客人。程颂出了林老爷子所在包房,并没有直接唐突的坐到集团高层那边,而是再次回到江扬、杜胖子这里。 “哥几个今天见笑啦。”程颂明显是收拾了心情,未到桌前,先开口说道。 “何止是见笑,还崩了一身的狗血。”杜胖子闻言接茬说道。 “你们几个别喝了,帮我把大厅外面的照片和视频都收回来呗。”也不知道集团礼宾部的人,有没有想到这个事,毕竟婚礼现场好多地方,都摆放着程颂与林杏儿的甜蜜婚照。却还是让伴郎伴娘去在去全场巡视一遍比较靠谱。 江扬闻言张罗大家开始行动。路过程颂身边还不忘问一句:“真没事了?” 程颂点头。旋即又拉住了江扬的胳膊,说道:“刚刚老爷子那边交代,你们邵总的提议,他可能会同意。” 这句话可能是江扬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竟然不顾尴尬,冲上来抱住程颂,亲了一口。惹得程颂好一阵恶心。 第31章 进口设备的锅 还是老地方,还是那些人,还是打麻将。仔细想想,这个活动基本上伴随了程颂和他同学们的前半生。众人也早知道,这个活动离心离德,却依然这一打就是十多年。果然妙不可言。 不过他们今天是边打麻将边等人。等的是石楠。 几个月前程颂婚礼,本是邀请了石楠参加,后者却以工作脱不开身,人没来,礼到了。 按盛海习俗,婚礼后应该拢一下没喝上喜酒的人,另找时间办个答谢。 当然了,这种答谢邀请就是个形式,既然婚礼当天没来,自然就是不想来,再次邀请,主显尴尬,宾有负担,这又何必? 所以程颂单独邀请了石楠,因为他有用。 顺理成章的,又找了这几个麻友作陪。于是此刻这几个人又坐在了棋牌室里。 足足打了一下午麻将,石楠终于出现在棋牌室门口。而后几人约着找了个烧烤店,坐了进去。 毕业十余年,上学时候无论是互相看着别扭的,还是毫无交情的,都会显得那么亲戚。 在回忆往昔中,推杯换盏。 席间,程颂约石楠到饭店门口透口气,顺便吸支烟。 石楠是不吸烟的,却知道是程颂要问他案情相关情况,也就没有拒绝,随他出来。 缓缓吐出一口烟气,程颂开门见山的问道:“我知道你们是有纪律的,能说的就透露给我一些,不能说的别勉强。” 石楠心想:还得是公职人员,知道分寸。 于是心里也没什么负担,说道:“若是对被害人家属来说,目前案情没什么进展,我们找到几个突破方向,但都查无实据。 若是对老同学,还是程处长来说嘛……”石楠似乎想卖个关子。 “你放心,体制内行走了这么些年,我知道深浅。”程颂为打消石楠疑虑,出言安慰。 “我个人有理由怀疑凶手跟越建二局有关系。”石楠眼神瞟向左上方,继续道:“还记得弹弓么?我有个猜测,你哥是被射上去的!但目前没找到证据。” 石楠的猜测并没有惊讶到程颂,毕竟他也是见过超自然现象的人,即便石楠告诉程颂林冲穿越空间了,程颂也不会认为是胡说八道。 不过林冲可不是块橡皮,那是个二百多斤的大汉,上哪里找这有劲的弹弓子?而谁又能射的那么准? “摸过现场了么?”程颂掐灭手里的烟,转头看向石楠。 “去过一趟,没有异常。”石楠无奈回答道。 不管怎么说,对于仅有同学之份的石楠,能跟程颂透露这些,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又闲谈几句,两人便回到饭店里。 却见江扬酒兴正浓,扯着嗓子在背诵《沁园春.雪》。 程颂、石楠二人回到座位坐下,杜胖子赶忙张罗大家端起酒杯,集体敬江总一杯,理由是江总心怀天下,欲造福黎民苍生。 农民却在一旁做了解释:江总公司的科研基地动工了。 终于磕磕巴巴的背诵完毕,江扬端起酒杯,说道:“你们别敬我,我们得敬程处长一杯,没有程处长,我就是只鸡。” 众人显然没听懂江扬的话,不禁面面相觑。却听江扬继续道:“没地啊!” 显然程颂并不觉得这句话好笑,更是在动念间,出言解释一句:“江总说的地,原来是我岳父集团的资产,后来转让给江总公司了。” 杜胖子却接茬道:“哎哟,这还用得着解释?又没人说你土地局程副处长贪赃枉法、徇私舞弊。” 这句话一度使气氛降温,还是农民及时将话题引到程颂的蜜月旅行上,才缓解了此间的尴尬。 到不是程颂想要小题大做,要知道公务员这种工作,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这些年虽有改观,但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的一个矛盾。 自己身处要职,这事虽说真与程颂无关,但百姓未必信服。 程颂就职于此地,为了自己的政治生命,自然要先护住羽翼。虽是因为杜胖子嘴里没个把门的,却也从这一刻起,十多年的同学之间,心底或多或少有了芥蒂 …… 三口井,并不是真有三口井。而是从南面进入盛海的高速公路上最后一个服务区。此刻一辆龙城牌照的集装箱货车,正停靠在服务区,司机在给轮胎绑防滑链。 南方的司机对冰雪路面行车,还是经验不足。 眼看着鹅毛般的雪片从灰蒙蒙的天上飘下来,阿彪拐进了三口井服务区。 大货车绑防滑链可不比小车,这个操作,阿彪和助手两个人足足忙活了两个小时。 此刻回到车上,握着水杯,温暖着几乎冻僵了的双手。阿彪对助手说道:“去餐厅买两桶泡面吧。” 显然助手并不想吃泡面,略一犹豫,还是准备按照阿彪的吩咐,下车买泡面。 就在这时,车门被敲响,助手将头探出窗外,却见来人手里端着两份盒饭,递给他们。 助手打开车门接过盒饭,分一份给阿彪,却又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扭头探过大半个身子,把驾驶楼后门打开,好方便来人上车。 来人是一位外国男子,三十多岁的年纪,很是健硕,高挺的鼻梁,堪比程颂。欧式眼窝里有着墨绿色的瞳孔,满脸薄薄的一层络腮胡,显得阳刚又帅气。 外国人上了车,坐在后排,用着不算流利的国语说道:“你们就在车上吃么?那边餐厅里有空座位。” “不用了,伊先生,我们跑车的都习惯在车上吃饭的。”阿彪满口食物,含糊的回答一句。 这位外国人名字叫伊斯塔,阿彪也搞不清这些拼音要怎么读,一路上就一直称呼其为伊先生。 他和助手接的这趟活,就是运送集装箱里的一批设备到盛海。 干物流的,有货主跟车,还是比较少见的。一般都是比较要紧的货物,方才有货主随行。 而这位伊先生据说是华盛商贸的一位总经理,这种公司领导亲自跟车的情况,阿彪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对了,伊先生,前面40公里,就可以下高速了,下了高速我们需要在路边等到晚上,我们的大车,白天是不允许进入市内的。”阿彪对下一步行程进行了说明。 “高速口距离监管仓库还有多远距离?”伊斯塔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同时问道。 “不远了,不到十公里。”阿彪助手未加思索的答道。 伊斯塔没再继续说话,而是专心的捣鼓着手机。 见东家不置可否,阿彪二人加快速度,赶紧将剩下的饭菜吞进口中,然后发动车子继续前行。 在高速口缴纳了通行费,货车驶出高速路,在拐进市区公路前靠边停车。阿彪下车围着货车巡视了一圈。 毕竟这种海关监管车辆,集装箱仓门是被施加了海关关锁的,运输途中不能开门。所以阿彪每次长时间驻车,都会巡视一圈。 伊斯塔就职的公司华盛商贸,是一家进出口贸易企业。他所押运的这批货物,正是长生制药,也就是江扬所在公司购买的实验室设备。 生物科技孵化器的作用,就是要为区内企业申请一定程度上的政策倾斜。 这个政策的倾斜,最立竿见影的就是凡是区内科技企业,在办理科研用设备进口时,可以有一定的关税减免政策。 海关虽然是中直单位,却也以支持地方经济为己任,自然乐于与当地政府共同促成此事。 但有一个要求,货物需要口岸进境,属地验放。 长生制药的实验室既然是区内企业,自然不能错过这么个利好,于是通过华盛商贸,在国外采购了设备。 设备运抵龙城港,后由阿彪驾驶海关监管车辆转运至盛海海关保税监管仓库,等待报关。 入夜后,货车驶入保税区大门。海关人员剪断关锁,装卸工开始货物入库作业。 已经在车头后座睡了两觉的伊斯塔推开车门,走了下来,配合海关工作人员清点设备。 包括崩解仪、药物溶出仪、渗透压摩尔浓度测定仪等大小不一的设备四十余台。还有仪器随机配套的标准样本参照系等耗材。 用了将近两个小时,卸车入库完毕。阿彪与助手率先回到车上,伊斯塔最后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一个优盘,趁着海关人员不备,插到了一台仪器上。随后在单据上签字确认后,几人驾车离去。 第二天上午,伊斯塔来到长生制药,接洽了采购部门负责人。双方再次明确了交割细节。由华盛商贸负责设备申报事宜,由长生制药负责办理科研设备减免税。 中午时分,采购部经理与财务部总监一起敲响了江扬办公室的门。 江扬坐在三米长的老板台后面,详细的听着还年长他几岁的采购部经理的汇报。 越听眉毛拧得越紧。大致意思是,进口的四十余台设备里,有十余台设备,并不在海关减免税名录里,并不能享受科研设备减免税政策。 而财务总监又在旁边吹风,直接表示总公司成立实验室的预算卡的很紧,之前递交的预算没有这笔关税费用,故而此刻总公司先期到账的款项不足以支付关税。 还是需要采购部自己想办法解决。自己报的预算不准,这个锅,财务自然不背。 为此江扬叫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日本女人——我孙子纪由香。她是江扬组建实验室的底牌,猎头公司重金聘请的生物制药领域专家。 “我孙子”这个姓叫起来实在别扭,江扬最开始就称呼她为纪姐。 纪姐带着翻译迈着内八字快步走进江扬办公室。 这是一位四十岁的女性,身高不足一米六,梳着波波头,头发帘加上黑框眼镜,完全遮住了半张脸。小鼻子小嘴的样子,年轻时候肯定很受岛国人民欢迎,应该是那种卡哇伊的女生。一身干净的白大褂一尘不染。左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三支笔。 在了解此间情况之后,向江扬微微鞠躬,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江扬也知道这位专家的工作作风,不以为意,同时学着她的样子,向二位部门负责人微微欠身,也转头出了自己办公室。 留下采购与财务二人,不知道他们江总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32章 馊主意 一家日式料理店里,江扬与杜胖子相对而跪。 二人点了一瓶号称茅台的獭祭清酒。日本酿酒的工艺并没有传说的那么邪乎。类似獭祭这种工业酒,之所以品质不俗。盖因为他们的确是用米来酿酒的。 没错,只要真是用米酿造,就可以了,什么匠人精神?什么百年传承?都是扯淡! 大米,从选种到种植,在到酿造,都有点良心,不掺假,就是珍品! 刺身配清酒,不得不说,确是绝配。 二人各自把着自己的酒壶,省了倒酒碰杯的客套,只是单纯的吃着饭。 江扬自斟自饮一杯,又夹了一片三文鱼送到嘴里,细细咀嚼,似乎沾多了山葵,突然呛出了眼泪。 缓了一会对杜胖子说道:“那两个货,一个在家带孩子,一个在家造孩子。你什么时候也找个对象吧。”那两个货自然就是农民和程颂。 杜胖子不知道江扬是怎么想到这事上了,似乎根本不太想谈及这个自己的感情,却调转话题问道:“你跟那个卢丹宁有进展么?” 江扬似乎就等着杜胖子问这句呢,毫不犹豫的开口:“实际的进展没有,不过,我真的爱上她了。” 江扬这句话让杜胖子略有意外,愣了一下,又问道:“那你就表白啊,没准人家直接就同意了,之前在程处长婚礼的时候,你俩不是聊的挺热乎的。” “是啊,之后我单独约过她两次,都没成功。”江扬有些感慨。却又继续说道:“你给我出出主意。” “我哪有什么主意,不行你就拿钱砸她。” “馊主意,你知道人家啥条件?那林杏儿的闺蜜,能差了?”江扬嘴一撇,答道。 “她家啥条件那是她家,她啥条件你自己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他毕业回来没工作呢。”杜胖子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江扬听到这,突然眼前一亮,放下酒杯,一拍桌子说道:“对啊,她没工作呢。” “你这胖子,脑子挺快啊。来敬你一杯。”江扬举起酒杯,两人今晚第一次碰杯。 放下酒杯后,江扬继续说道:“你这货馊主意多,我在问你个事。正好你这律师也做了好多年了,看看有什么法子。”脑海中整理了一下设备进口减免税的事情脉络,向杜胖子说了一遍。 “你这是问我,我可是要收费的。”杜胖子自然一如既往的讨足口舌之利。 “二十块一小时,说吧”江扬毫不犹豫的给他报了个棋牌社打麻将的价格。 “你说白了,就是没钱呗。没钱你去弄钱啊,贷款,卖房子,或者看看你公司老厂区那边,有什么能卖的,卖了不就可以了。”现在杜胖子没用心回答这个问题。 “你这馊主意路子不对啊,不是差钱的事。 这笔费用总公司没出,我自己掏腰包付了,账也对不上啊。况且,我赚多少钱啊?还能自己往这里贴补。至于变卖药厂那边的固定资产,那是疯了。 先不说没什么能卖的,就算能卖,那钱怎么走账能充到这里来!”江扬显然对杜胖子的主意很不满意。 “那就剩一招了。”杜胖子正色道:“我之前代理过两次进出境商品侵权案件。稍微懂点这里的门道。你只有低报价了。” “仔细说说。” “嗯,怎么说呢,你还是差钱的问题。你不是说你们进口了四十多台设备么,其中三十多台设备符合减免税条件,对不?” 江扬点点头。 杜胖子继续道:“在问你几个细节。你们设备是成套设备么?你们进口的贸易方式是什么?运费保险费怎么结算?” 江扬对此还真不太内行,于是说道:“这些都是我们委托一家叫做华盛商贸的进出口贸易公司操作的,细节我不清楚。” 杜胖子点头,表示意料之中,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让你那些不可以减免税的设备,正常纳税。钱从可以减免税的设备里出。 减免税,又不是完全免税,那三十多台设备不还是要缴纳一部分费用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在看江扬的态度,片刻后又继续道:“而且你刚刚说,那三十多台可以办理减免税的设备,才是大头。不能减免税的那些东西,听设备名称也不太贵吧。又什么干燥箱,又什么水溶炉的。你只要把贵的设备价格报低了,总体税费不超过你们公司的预算,不就可以了。” “这样呗,你这馊主意能不能跟直接跟那个华盛商贸沟通一下,这事儿我们没法出面,你能不能以我们法律顾问的身份,去帮帮忙?”江扬思量半天,开口说道,然后又补充一句:“正经的,我们实验室这边,还真缺个法律顾问,你要做成了,我跟人事那边说一声,聘你呗。” “咱们老同学,你跟我玩鹰啊!先别许愿,我问你,你让我去跟那个什么商贸对接,你当这事人家能答应?你肯定得出点什么吧。”杜胖子当然也不是初入社会的愣头青。自然亲兄弟明算账,事先把话说清楚。 “行啊,你去接触下吧,需要什么跟我说。”能解了燃眉之急,江扬自然不会因小失大。却又感慨了一句:“你这律师当的,满脑子馊主意,平时是不是吃完原告吃被告啊?” 杜胖子闻言一笑,端起酒杯,说道:“嫌我主意馊,你倒是别让我去啊!”又低头看了一眼杯中的酒,继续开口道:“粮食不是先馊了才能酿出酒来……” 婚后的程颂,与婚前相比,多了一份责任。 这份责任并不体现在养家糊口,挑梁过日子,而在于林宏杰的目的。 老爷子在布局什么,程颂并不知道。知道也帮不上什么。但林杏儿每天都要在老爷子家吃过晚饭才回家,这不免让程颂有些郁闷。 本应该趁热打铁给他老程家传宗接代,但林杏儿每天回家似乎打不起兴趣。这些事林杏儿也没瞒着程颂,以前林家的生意,都有林冲打理,林杏儿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这回哥哥没了,她自然不忍心看老父亲日夜操劳,成家了却也立事了。 不过在生意场,林杏儿着实悟性一般。这段时间的补课,也不见成效。越是这样,程颂越感觉这事不是良策。 于是今天提前下班,买了菜,准备弄一桌像样的晚餐,叫林杏儿回家吃饭,准备期间好好谈谈。 人身上一旦背负了丈夫或妻子这个角色,就不能像单身青年一样,眼里只有自己。 需要学会为对方着想,但当代社会,却有些许青年人更多的是在宣誓拥有权。 直白点讲,就是婚后,把自己定位为对方最重要的人,于是要求其处处为自己着想,而自己眼里依然只有自己。 于是此间矛盾凸显,婚姻分崩离析。 诡异的是,究竟是为自己着想,还是为对方考虑,这竟然不是个水火不容,非此即彼的两个选项,而是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复杂立场问题。 就好像此刻,程颂委婉的表达林杏儿应该多顾及家庭,林杏儿觉得程颂不支持她;程颂觉得不要勉强自己做一些自己不擅长的事,林杏儿觉得程颂是在侮辱他;程颂担心林杏儿每日劳心费神,体力不支,林杏儿觉得他是在说风凉话。 而这一切,若说是激情退却后的那一点点倦,却也不尽然。 只能说这是一场不理智的谈话,一场被情绪左右的谈话。不过,婚姻中又哪来的那么多理智?情绪就好像洒在大米上的酒曲,只要温度得当,还是能酿出温润的美酒。 就好像此刻,本来略有倦意的林杏儿,在大声的述说着自己的委屈,这委屈是越说越委屈,越委屈越想说。 一边说着,忍不住哽咽。 程颂却知机的冲过去,抱住她,亲吻她,于是一场暴风雨消弭在莺声燕语之间。 …… 不得不说,杜胖子是个行动派。 第二天,就联络到了伊斯塔,两人一碰面,却一拍即合,这事对于他们做贸易的,更是驾轻就熟。本来杜胖子还想在运费保费上做点文章,人家伊先生表示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把特许权使用费砍了一半。杜胖子听了半天,发觉自己确实外行,于是向江扬说明了风险与收益。最终两人准备铤而走险。 事情似乎很是顺利,三天后,江扬收到了提货通知。 从林家拿到的地,施工有些难度。虽然盖厂房,要比盖住宅或者商业写字楼工期短很多,但由于新开河河道治理的问题,与刘宇公司隔岸相望那个区域,还没有开始施工。 所以从海关监管仓库提出的设备,只能囤放在老厂区的仓库里。这多少让江扬有些郁闷。这相当于无形中添置了不会产生效益的固定资产,实属企业运营的一个忌讳。 若是在因为仓储问题,使设备有所损失,江扬恐怕就要引咎辞职了。 所以在设备进场的第一时间,江扬组织人员进行了一次预安装调试。而这次调试,却让他看到了尴尬且荒唐的一幕。 第33章 我孙子与牛头人 不是每一个父亲都是在承受了丧子之痛后,还可以振作起来。若是夫妻之间有个支撑还好。 林老也这个情况恐怕要不是有林杏儿的支撑,外加上要追查林冲的死因,想必也会一蹶不振。 公司的事情目前有一部分交给林杏儿负责,又有几名以前的得力助手在旁帮衬,老头子才得以有空去到城南小屋,静修养心。 静下来之后,他反而更能看清楚一些事。 龙玺集团是医药行业企业,跟他的林家产业是隔行如隔山。 他林宏杰并不会隔山打牛的功夫。所以经过再三考虑,他准备进军医药行业。 而自己不知深浅的淌进去,多半会呛水。所以他需要合作伙伴。 邵娟就是摆在眼前的合作伙伴。所以再三思量后,林老爷子提前结束了静修,来到了邵娟的办公室。 合作自然需要合作的筹码,林老爷子的筹码,就是筹码——直接给钱! 对于天降财神这种好事,邵娟并没有来者不拒,而是承着拿地的情分,说了个活份话。 大概意思就是需要跟董事会研究。 其实,若不是近年来,港股走低,以长生制药的盘子,还真不用看重一个地产小房企的合作邀约。 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无论林宏杰提出的合作意向在长生看来可行与否。 自己毕竟之前是有求于人家林宏杰。必要的热情还是要的。 于是,邵娟亲自陪同林老先生参观了一下自己的企业。并着手接纳林氏集团的注入资金。 …… 调试设备这事,自然不能在仓库进行,所以江扬已经将一部分设备搬到老厂区的旧实验室,并替换掉了一些原有设备。准备调试完毕后,先把新设备用上。 反正实验室整体搬迁,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忙碌了一上午的技术工人此时已经去吃午餐。所有替换的新设备硬件已经安装完毕。下午在进行开机检测。 纪博士和翻译确认无误,已经在安装工程作业单上签字。正拿给江扬签批。邵娟却陪着林老爷子走到门口。 隔着玻璃门见到董事长莅临指导,江扬赶忙放下手头的单据,上前几步,刷开门禁系统,开门迎接。先向董事长汇报了此间情况,而后又向林宏杰做自我介绍道:“林总您好,我是程颂的同学,江扬。不知道您有印象么?” 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最擅长的恐怕就是记人脸和人名。 林老爷子自然也不例外。笑着伸手与江扬一握,说道:“当然记得,江总年轻有为啊,我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春季土拍的拍卖会上吧。” 那一次林老爷子记得格外清楚,毕竟哪个做父亲能不关注在自己女儿身边出手打人的选手呢。 江扬当然也猜到老爷子对那事能印象深刻,讪讪一笑。又道:“我跟您姑娘杏儿,也是好朋友。” “哦?那敢情好,以后杏儿在这生意场上,还得承蒙江总关照啊。”林老爷子与江扬握着的手上又加了一份力道。 “纪博士,设备安装都完成了么?有什么问题么?”邵娟见这位日本女专家见到自己,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于是主动开口询问。 其实纪博士是能听得懂中文的,只是不太会说,而且很多发音不标准。听得董事长问话,纪博士也不回答,直接通过数控操作台,联通了电源。 墙上的显示屏出现了设备生产厂家的商标。紧接着画面转暗,而后竟然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里一个女人,穿着白纱裙,光着脚踩在翠绿的草地上,满眼慈爱的看着面前玩耍的孩童。孩童两三岁的样子,似乎刚会走路,端着一个皮球向女人跑来,用稚嫩的声音叫着“妈妈”。孩童似乎是个混血儿,黑头发,却有着墨绿色的瞳孔。 江扬一看到这画面,不禁目瞪口呆,一时间没想明白为何这开机后的画面会是一段视频。 “我孙子!”一旁的林老爷子看着视频,失口出声。 邵董事长吃惊于为何这林老爷子会认识他的首席科研专家。 江扬吃惊于那视频中的女子,竟然是林杏儿。 林老爷子吃惊于为何自己的外孙子和女儿,会出现在长生医药实验室设备的开机画面里。 只有纪博士,将目光转向林老爷子,似乎在等待林老爷子接下来要对自己说什么。 此间人物一度静止,只有视频还在继续播放着。“墨伊,来!到妈妈这来。”视频里略显消瘦的林杏儿张开手臂,准备给孩童一个大大的拥抱。 江扬消化了视频信息,转头望向林老爷子。 老爷子却没有看江扬,而是继续盯着视频。而视频在孩子投入母亲的怀抱后,就结束了。进入了程序自检。 林老爷子缓了一会,依然没有理会江扬的眼神,转头看向邵娟,希望从这位长生制药的掌门人处获得一个解释。 邵娟看向纪博士。而纪博士依然看着适才喊到自己名字的林宏杰。 打破尴尬局面的是翻译。只见翻译碰了一下纪博士,说道:“这位老先生似乎是在叫视频里的孩子,没有喊您。” 听到翻译的话,纪博士皱了皱眉,再次走到设备前面,准备排查一下为何开机画面会这样。 而邵娟董事长却眯起眼睛,将刚刚视频里的女人,与她仅有些许印象的林杏儿进行着比较。 林老爷子读懂了邵娟董事长的情况,“这事看来她并不知情。”于是又看了看纪博士。 而后闭上眼睛推演着各种可能,仔细思量半晌却很徒劳。而清了清嗓子,与邵董事长告辞,匆匆离去。 别看江扬已经爬到了知名制药企业的区域副总位置,骨子里却还没丢弃八卦的爱好。略做考虑,就掏出了电话,约程颂与杜胖子,共进晚餐。 程颂回到家里,已经是午夜时分。 林杏儿并没有独自睡下。而是静静的坐在客厅里,等着他。 电子锁开启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 程颂进到家里,房间一片漆黑,并没有开灯。窗外星光洒下的光亮,就是唯一的光源。 人从明亮的地方,突然来到暗处,眼前应是一片漆黑,但本就处于暗处的人,却可以看清来人模样。 林杏儿看到了程颂,并没有什么异样。 而当程颂点亮屋内的灯光,发现坐在沙发上的林杏儿的时候,就突然眯起了眼睛,身子靠着鞋柜,一只手艰难的脱去鞋子。 在穿上拖鞋后,还不忘踉跄了一步,显然一副喝醉了酒的姿态。 这点小把戏被林杏儿看在眼里,却没有拆穿他。而是快步上前扶住了程颂,顺势将其一只手臂担在肩上,向沙发走去。 程颂大刀阔斧的半躺半坐在沙发上,并打了一个饱嗝。 林杏儿蹲下身子,脱去程颂的袜子后,抬头望了自己丈夫一眼,说道:“正好你醉了,就让我趁着你酒醉,给你讲讲我从前的故事吧。” 她并没有马上开始,而是先去给程颂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将水杯摆在茶几上。又关了灯,自己端着高脚杯走到窗边,让点点星光打在自己身上。 一段时间的婚姻生活并没有破坏他傲人的身材。近期的忙碌又似乎让她清减了几分。 此刻秀发挽在脑后,几缕弯曲的碎发,慵懒的垂着,真丝的居家短裙,彰显着玲珑剔透。晃了晃杯中红酒,开口说道:“十七岁那年,我没有参加高考。父亲送我出国继续学业。而就在那一年,我认识了刘宇。就读于同一所语言学校,自然很快的,我们成为了朋友。”说着,将酒杯抬到唇边,抿了一口。 又继续道:“在那时候,尚未出现宅男宅女的词汇,社交活动,都是我们年轻人所期盼的,而在国外,每周我们都会举行一次派对。派对的主题周周不同。在第二年,那个时候,我十八岁,我承认我是骨子里向往激情的。有一天,刘宇组织了一次与众不同的派对。派对上的年轻人都带着面具,很严实的那种面具,互相之间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大家也就大胆的敞开了自己的身体。那是我的第一次。在那之后,我却喜欢上和我发生关系的牛头人。即便没有了派对,我们依然会在刘宇家的信箱里留下约会地址,并依然带着派对那天的面具,约会!这持续了一年时间。我便有了墨伊。”林杏儿干掉杯中的红酒。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似乎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孩子的降世,究竟是十八岁女孩的善良,还是为了摘掉牛头面具,林杏儿没有表述。 不过程颂知道,在林杏儿当地的氛围里,有一定的宗教氛围,对于流产,并不被大众所接受。 却见她左手端着空酒杯,右手食指转圈摩挲着杯口,继续说道:“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我照例去了小纸条上留的地址,等在那里的人,依然带着牛头面具,不过身材却是矮上不少,我瞬间便发现这个人不是他。于是我扯掉了他的面具,发现他竟然是刘宇!心想着,这事情暴露其实也是早晚的事,毕竟是在刘宇家的信箱上用粉笔写下暗语来传递的约会地址。但让刘宇这个混蛋知道了,我却很尴尬,不过转念一想,他也不知道我是谁,于是就准备离开。但刘宇却强行扯掉了我的面具。而且对于面具下面我的面孔丝毫不感到惊讶。这才是让我惊讶的地方。”说到这,林杏儿转过头,望向程颂,见后者依然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似乎已经睡着,呼吸却又急促。 于是继续说道:“自那之后,那个人就凭空消失了,我也没在找过他。不过墨伊的存在,却已经是改变不了的现实。” “孩子在哪里?”程颂突然开口。 “孩子在国外的一个寄养家庭,已经上中学了。”林杏儿并不意外,开口回答。 “为什么不接到身边?”程颂继续问道。 “其实我父亲也希望我接孩子回来,不过首先是孩子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想来这边。其次,按照当地的法律,寄养家庭如果不同意,我不能强行接他离开。”林杏儿略有苦涩的回答。 “那是你儿子,难道你不会想他?” “会,所以我有好几次,对你说谎了。”林杏儿顿了一下,继续道:“那次我说我在海南过春节,其实我是去看孩子了。” “之后准备怎么办?”程颂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 “m国与我们国内情况不同,人的想法也大相径庭。孩子这么大了,很快就成年了,他也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林杏儿对国内特别看重的母慈子孝,似乎并没有什么概念,或者说,可能孩子是混血儿,她更尊重了孩子的选择。 程颂沉默了,在两人相识之初,程颂就预感到这女人肯定有她从前的故事。 这不意外,但当江扬告诉他,他喜当爹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情绪失控。并不是因林杏儿竟然早就生育一子而失控,而是那种被隐瞒甚至欺骗的难过。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何尝不是对林杏儿隐瞒了颜鸳的故事,倘若颜鸳那次也怀了他的骨血,又当如何是好! 这么想来,倒也公平。于是他回到家才想借着装醉,回避此事,虽也明白装醉不是长久之计,不过至少可以让事情冷却一些。 听了林杏儿的故事,程颂果然如他之前做好的心理建设一般,并无多大波澜起伏。 究其根源,两人不是贫贱夫妻!倘若家里揭不开锅了,估计会为这种事大打出手。而不贫贱,与他程颂无关,乃是林家的底蕴。 这事越想越理智,越理智越通透。 于是,程颂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一把扯掉了林杏儿的真丝短裙,扛起佳人丢在沙发上,展了展鼻翼,发出一声“哞!” 第34章 一条有烟火气的臭水沟 我国的大多数河流,都是自西向东流。 新开河虽是一条人工开凿,却也不例外。这条河,说是河,不过二十余米宽度,妥妥一条水渠而已。 早年间或为美化环境,或为方便排污,方才规划施工。 近年来,随着人们对环境的要求越来越高,环保意识已经深入人心。新开河的治理,已经成为摆在程颂桌面上的问题。 程颂就职的盛海市土地局,从上个月开始,正式挂牌为盛海市自然资源局。 其主要职责包括履行全民所有土地、矿产、森林、水、海洋等自然资源资产所有者职责和用途管制职责,并负责自然资源调查监测评价。 而理所应当的,这治理新开河,少不了他们的工作。当然城建、水利和同期揭牌的生态环境局等部门,亦会大力配合。 本来这新开河综合治理工作方案的草拟,落在程颂头上,并不是什么坏事。 可近期正好中央巡视组下来开展巡视巡察工作。这就让程颂比较为难了。 一方面领导催得紧,工作不能拖,另一方面巡视组进驻,这项工作开展必定要纳入巡视巡察范围。而这又是那种需要多部门协调分工,分批次申请专项资金,资金流向监管极容易发生纰漏的工作。 所以近一周下来,程颂的头发明显见少。 这项较大的市政工程的进度,直接关系到长生制药与龙玺制药两家医药研发企业实验室的运营。 企业顶着资金的压力,政府顶着企业的压力。这些压力顺畅的传导到了程颂头上。 所以,在市政府大楼的一间会议室内,由程颂所在单位牵头,会同城建、水利、生态环境等几家,将召开一个进度协调会。 各部门领导提前十分钟步入会场,盛海市主管自然资源局的副市长列席会议。 程颂领命在会上做工程计划讲解。主要就目前面临的形势、各部门拟承担的职责、财政预算、预期工作进度等方面做了介绍。 与会各相关部门领导听着介绍,或频频摇头,或低头不语。倘若没有副市长坐镇,恐怕能有当场出言反驳者。 倒不是因为程颂的介绍材料写的偏颇,这究其原因,大概可称为改革阵痛。 之前若干年的行政发包制,在强大的监督制约机制面前,不再如往昔般可以带来丰厚的收益。 体制内的政治锦标赛又不是每位公务员领导都能够资格参与的活动。至于市政工程带来的“个人肥”,以目前政治生态来说,必诛之! 这样自然就更多的人选择躺平,也习惯于躺平。不过政府真能躺平么?或许个别人可以,但这些个别人是注定要被淘汰的。 用程颂跟江扬、杜胖子他们聊天的话说:现在是要你干,你就得干,不仅得干,还得干好。 政府官员也深刻的认识到,政策是好政策,鞭策却的确没有政策跑得快。 主要还是够资格参与政治锦标赛的选手,不足以支撑整个政府这么大的盘子。所以高层也在努力的拓宽赛道。让更多人,有机会参与到锦标赛里来。 程颂心里明白,他是赛道上的选手,他可以闻令而动。但与会的其他部门几位领导,明显已经年老体弱,锋芒不在。 坐在程颂正对面的一位老者,看着将近退休的年纪,老花镜架在鼻尖处,蹙着眉头,垂着眼皮,艰难的看着手中的材料。时而右手拇指与食指置于唇间,喷出一口唾沫于指尖,又用双指捻动材料,翻看下一页,并在前一页纸张留下一圈唾印。 随着程颂的发言完毕,老者将手中沾满唾液的材料甩到桌子上,长舒一口气,一言不发,状若禅定。 这位老者也姓成,成功的成。全名成树丘,就任于环保局,现在的生态环境局,主管城市绿化。可能是在栽种树木上做足了文章,于退休前,提任环境局副局长,巡视员。 “下面请各部门同志,就新开河治理方案,谈一谈自己部门的想法。眼下即将春暖花开,前期清淤工作,是要在主河道解冻之前开始施工,机不可失。还请各部门提高政治站位,统一思想认识,统筹好各项工作。”副市长开口,自然需要各部门表态。 各与会部门自然不能驳了副市长的面子,纷纷从讲政治的高度,发表了一番重要性认知。 却都统一口径的对接下来如何具体落实含糊其辞。这或许是因为与会人员并非各部门一把手,不敢拍板定事。 不过在程颂看来,无非是不见兔子不杀鹰的敷衍塞责而已。 副市长同志自然不会把会议走向逼到死胡同里,于是要求各部门会后二十四小时,拿出工作方案与职责清单,落实到人,便散了会。 会议结束后,程颂跟江扬通了电话,两人相约晚上下班后,去新开河两岸走一走。 早年间,新开河的上游是一片工业区,也是盛海重污染企业的聚集地。随着近些年工厂纷纷倒闭,倒也为改善环境污染做出了贡献。 企业倒闭了,地皮就可以卖掉。在原倒闭工厂的旧址上,一栋栋住宅楼平地而起。 不过由于是在市郊,相关学区、医疗等配套尚不到位,使得房价一直低靡。这也使得居住在这片区域的老百姓,多以中低收入人群为主。 而越是平凡的百姓,越有着真实的人间烟火气。 故而每年天气转暖,新开河的两岸都会有绵延三公里的夜市。小吃档口一个挨着一个。 由于管理不善,食客们总是将肉串的竹签、塑料袋等垃圾随手丢进河道里。而一到冬季,这边又会有早市。 虽然产出的垃圾照比夏季略少,但也会有成箩筐的菜叶烂果丢入河中。五公里外的下游,也就是江扬他们公司的所在。 河流到这里有一处向北的迂回。水流惯性的作用下,大批量的垃圾,涌上河岸。使得江扬的新厂区必受蚊蝇之害。 而刘宇那个号地块,属于被新开河三面环绕的半岛地势,相比较之下就要好得多。 程颂与江扬二人此刻拿着手中的小吃,一边吃着,一边沿着新开河向江扬公司方向走着。 “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管这条河叫什么?”江扬用手中的竹签,扎起一块臭豆腐送到嘴里,同时说道。 “当然记得,叫臭水沟!那时候这条河不仅臭,还总能跟命案联系起来。好像不止一次听说这河边有漂浮的尸体。那时候家长都是不允许小孩子来河边玩耍的。”程颂回答道。 “不过经过几次治理,河水是清了不少,否则咱俩还能在这边走边吃?”程颂继续说着。 “你们为何非要这时候给河道清淤呢,现在这条河也还说得过去,虽然不是清澈见底,但你看这河道两边,不也是青草依依绿树成荫。”江扬自然是站在自己公司立场,希望实验室的运营越快越好。 程颂停下脚步,从江扬端着的小吃盒里挑起一块豆腐也送到嘴里,而后双肘抵在河畔栏杆上,望着河水说道:“你是不知道这新开河汇入主河道之处的情况啊!在不清淤,那边就要被堵死了。现在领导还有一个想法,就是给这新开河在开一个口子,原来的河道给填平,那边的地价现在可不容小觑。让河道在多转个弯,填平的汇入口就是一黄金地块。 盖上高档住宅,那可是南北两侧河景大宅。你说得多少钱一平方?” “我听过填海造田的,还没听过堵河道盖楼的!”江扬不以为意的接了一句。便继续往前走。并催促程颂道:“快走吧,我赶紧带你看看我家那处胳膊肘弯儿里,究竟多么的能藏污纳垢!” 程颂收回望向河水的目光,快走两步,追到江扬身后。却突然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 他既非惊恐,亦非寒冷。只是刚刚望着河水,似乎让他感觉一丝熟悉。 尤其是看到在河道中央处,有一块高于水平面的石头,让他瞬间回忆起自己的那个古怪的梦境,而那一瞬间,程颂果断的选择的回避这个场景。 在转身快步走向江扬的同时,还是没有压抑住自己体内的紧张感,颤抖起来。 这种感觉自然无法对江扬言明,而很快的,两人又就目前自己的工作方面,聊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间,江扬的新厂区工地映入眼帘。 二人直接来到工地内的河边,耳畔明显传来了流水声。要知道这一路上,二人走在河边,河水伴着二人。都是他俩在说,河水在听。 而这里,由于垃圾淤塞,河道变窄,水流明显湍急。终于水声盖过了人声。 望着水里漂浮着的垃圾,程颂掩鼻说道:“你们的施工方是谁家?让他们帮忙把这河道里的垃圾先清一清不行么?” “人家给我们盖楼,还免费帮你清理河道垃圾?想什么呢!你们政府给拿钱,这活都没人爱干!”江扬哼了一声回答道。又补充了一句:“是越建二局承建。” 听到这个名字,程颂双眼一眯,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 第35章 以人为本 “你话别说太满,你可以回头跟邵娟商量商量。前期河面清理的活,工程量并不大,你们若是能帮着解决了,你们也可以先开工建厂不是。时间效益还是得考虑的。”程颂约江扬,本意终于表达出来。 江扬沉吟片刻,说道:“真是服了你们这帮领导干部了,威逼利诱,出言恫吓啊!等明天我先跟越建的人谈谈吧。” 翌日,江扬上班伊始,就约了越建方面的负责人,提出要求,表明态度后,让江扬意外的是,对方竟然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而且并没有谈钱,越建方面好像可以免费把这个活给干了。两家一拍即合。这不免让他感到一丝信息不对称的恐慌。 出了会议室,江扬第一时间走进了邵娟的办公室。 邵董事长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位客人,正是纪博士。 两人显然没有聊工作上的事情,此刻邵娟正拿着一件颇有少女风的裙子,在纪博士身前比划着。 “我就说这条裙子适合你,你偏说不是你的风格。这可是我一个好姐妹,从你们日本带回来送给我的。”嘴上说着的同时,硬把裙子塞在纪博士手里。又继续道:“你先试试看。实在不喜欢,你可以送别人。” “谢谢。”纪博士也不想对这种事多做纠缠,鞠躬称谢。抬头时,看见走进来的江扬。向背对着门口的邵娟使了个眼色。 邵娟扭头看过来,并没有介意江扬不敲门就进来,而是微笑着说道:“江总正好,也有东西送给你。” 说着从桌面上拿起一个小盒子递给江扬 江扬伸手接过,确是时下霓虹国正流行的电子烟。这小礼物,正送到了江扬的心坎里。前几天他还寻思着有空自己买一支呢。于是满脸堆笑表达谢意。 “有什么事么?”邵娟送出礼物后,坐下身来,问道。 江扬看了一眼旁边的纪博士,纪博士识趣的借故离开,而后便把昨晚程颂的意见,以及适才与越建方面洽谈的结果一并汇报。同时坦白自己可能有些信息不掌握。 邵娟认真的听了江扬的汇报,也是眉头微皱。旋即拿起桌面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不是别人,正是林宏杰。 商人,在商言商。不可能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他们长生制药方面担心的,是越建方面答应的如此爽快,白白安排人手设备进行他们并不擅长的河面清理工作,那肯定会在什么地方找回来。 而毕竟林老爷子是地产行业出身,应该对这越建公司有所了解。于是才有这通电话。 林老爷子既然准备入伙她长生制药,自然会站在她邵娟的立场思考问题,并提出了他的堪忧:一是担心后续的工程质量;二是对方是否会因此耽误工期;三是为下一步工程维护保养上的短板做铺垫。 至于其他,目前还没有足够的信息做判断。并答应邵娟,这边会多留意建筑材料市场动向,防止第一项隐忧成为现实。 请示汇报工作,在政府部门更是不可缺少的工作制度。 在江扬约见越建方面的同时,程颂自然早就坐到了局长办公室,将自己走访新开河沿线几家企业的工作添油加醋的表功一番。 最后,将自己成功说动长生制药参与河道治理工程的业绩一并做了汇报。 局长对此却略有担忧的说道:“小程啊,这种事儿,下次还是先向我汇报,不要自作主张。我们政府是要支持企业发展的,乱摊派的帽子,我们可带不起啊!” 程颂本着表功来的,闻言立刻表态,是自己考虑问题不够全面,下次一定吸取教训。 却又听局长继续道:“你把你这个方案形成文字材料给我,要事先充分调研,我下周一去向市长请示一下。” 通过这件事,程颂也有一些成长。 事,不是不能办,需要的是事前做好请示汇报,待领导班子上会定夺。 不知不觉间,程颂已经完全的融入他的职业圈子里。没有特立独行,没有盛气凌人,谨慎一往无前,谨慎审时度势。 如果颜鸳此刻还在他的生活圈里,不知道还会不会喜欢这么一个社会人?毕竟在她眼里,程颂可是能够见义勇为,能够与人为善,能够说到做到的汉子。 这么看来,虽说女性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男性又何尝不是? 至少程颂将林杏儿交代给他的“夹着尾巴做人”,贯彻的很好!可谓是尚未与李白共饮,就已对杜甫忏悔。 就这样,程颂本着领导交办的调研任务,再次来到长生制药。江扬也把越建方面的态度告诉了程颂,程颂自然乐见其成。却并没有多想。 午饭后,两人再次来到铺满垃圾的河道旁边。程颂掩鼻向江扬问道:“你看这情况,清理起来得需要多长时间?” “我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干啊,如果安排人坐橡皮艇里慢慢捞,得捞个十多天吧。”江扬掐着腰,随程颂一同望向河面垃圾,愁眉苦脸的答道。而后又手搭凉棚,望向河对岸,并用手肘怼了一下程颂,道:“你看对面那是谁?” 程颂视线跨过并不宽的新开河,往对岸龙玺集团的工地望去,却见三个人正在河畔一栋只有框架的建筑内,正在聊着什么。凝神一看,正是刘宇、刁恒以及颜鸳! 只见刘宇左手揽着颜鸳的腰肢,右手对着刁恒指指点点。刁恒频频点头,唯唯诺诺,颜鸳双臂环抱胸前,并无不妥。 这是自打上次程颂婚礼后,他第一次见到颜鸳。没想到,她真跟刘宇走到了一起! 想到这里,程颂眯着眼,江扬也眯着眼。 送走了程颂,江扬回到办公室,第一时间叫来了纪博士。 “纪博士,之前你不是说实验室启动后,你需要个副手么?你可有什么具体要求?”见纪博士进来,江扬开门见山的问道。 纪由香操着蹩脚的汉语回答:“需要个专业能力强的男人。”并推了推眼镜,看向江扬。 “那你对咱们的对手龙玺集团的一个叫刁恒的年轻人,有了解么?” “听过,不了解,可以。”纪由香显然更善于单个中文词的表达。 “那好,您先忙吧,之后的事交给我。”江扬似乎胸有成竹的说道,并起身坐回办公桌后的老板椅。 纪博士转身离开不久,前台打电话通知江扬,越建方面的人来访。江扬拿起刚泡的茶,来到会客室。 越建方面这次到访的是两男一女,目的是向甲方做整体的工程进度汇报,以及新增的河道清理工作方案说明。 让江扬意外的是,预计工程进度并没有如林老爷子揣测的那般,被拖慢了,而是预计完工时间提前了半个月。 至于河道清理,越建方面承诺,三天完工!但需要些专业设备进场。 江扬按下心中的疑虑,自然是乐于看到这个结果。 至于工程质量问题,后面还有监理和评估跟着,也不是现在操心的事。于是双方在皆大欢喜的气氛中,结束了会议。 直到晚上七点,江扬方才离开公司。坐到车里,他拨通了卢丹宁的电话。准备约姑娘出来坐坐。 对于饥肠辘辘的男子约会保持身材的女子,比较好的选择应该就是西餐厅。男子可以大快朵颐,女子一杯咖啡即可。 德国餐本来是很乏味的。无非啤酒、酸菜、猪肘子。卢丹宁明显是江扬用来下饭的神器。看一眼美女,切一块油炸猪肘子,放进嘴里,咀嚼着的同时,在抬眼看向美女。 就这么一眼一口的吃着,谈话间,一整只猪肘子已经填满了江扬的五脏庙。 “你说你师兄也叫你去他们公司?你可是杏儿的闺蜜哦,切不可背信弃义!”江扬将最后一口肘子吞下去,并说道。 “所以我在犹豫呀,我家里也催着我赶快工作呢。”卢丹宁明显是出门之前格外收拾了一番,一改之前的小清新风格,身着一件作训服样式的衬衣,头顶一款棕色贝雷帽。听到江扬的说辞,也是撅起小嘴,露出一丝无奈。 江扬却趁热打铁说道:“所以你就来我们这吧,待遇从优。不过我知道你也不在乎薪资。” “谁说我不在乎?我最近这日子过的寒酸着呢。你是不知道,之前我上学的时候,爸妈总催着我回来工作结婚,说什么女孩子要以家庭为重,女博士找老公费劲,不赞成我读博的。”似乎是勾起了回忆,卢丹宁双臂叠在桌子上,又将下巴抵在上面,嘟着嘴继续道:“那时候,我跟家里赌气,说不用他们拿钱,我自己打工赚学费。结果……” “结果怎么样?” “结果打工赚的钱,生活费都没够,学费都是我老师给我垫付的,现在我还没还人家。我老师说已经用我读博士的时候做实验的工资抵扣。但想来是不够的。”卢丹宁噘了噘嘴似乎有些尴尬。 “那你不是更要赶紧工作赚钱,好还给你老师。”江扬似乎找到了切入点,继续劝说。 “按道理是这样,不过我总觉得我不太适应咱们国内的职场环境。可能是在外面念书念的太久了吧。所以从毕业回来,到现在一直没上过班呢。”卢丹宁吧尾音拉长,一副慵懒的口吻。 “你堂堂生物学博士,竟然不为人类医药行业做贡献,平白浪费了教育资源啊。你都能受得了从本科读到博士的寂寞,怎么还会担忧职场环境?”江扬仍没有放弃的打算。 “那还不是因为师兄……”卢丹宁垂下目光,看着面前的烟灰缸毫无警惕性的说道。 江扬闻言心里一酸,心道“看来这姑娘是真喜欢那个刁恒啊。” 卢丹宁的情商明显照比江扬低不少,并没有察觉此刻的无声尴尬,拿起面前的叉子,蘸着番茄酱汁,在盘子上胡乱的涂抹。 二人都默不作声一阵子,江扬开口打破宁静:“我们也准备挖你师兄过来。” 卢丹宁闻言抬头看了江扬一眼,旋即又将目光落回盘子里,说道:“他不会去的,他毕业的时候,从老师那边获得一份科研专利,大师兄承诺给他最好的条件,支持他把老师那个项目做下去。” “什么项目?”江扬此言一出,略感后悔,这种事情,对于双方企业来说,都是一等一的商业机密。 若卢丹宁告诉他,未免算是他江扬靠着哄骗小女生,赢得先机。 不过卢丹宁显然是没有考虑那么多,随口说道:“阿尔法病毒对癌胚抗原的滴度影响,以及其基因测序。哎呀,这个跟你说你也不懂。” 别看江扬在长生制药就职了十余年,可这种专业的东西,他是真不懂。却也没在这件事上继续做文章。 叫来服务生,埋单后,二人准备在去超市逛逛。 就在两人刚进入超市大门的时候,卢丹宁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是林杏儿。 第36章 面子大过天 “什么?真的呀?”卢丹宁并没有回避江扬,并且扯了扯江扬袖口,面带惊喜的对电话里那个人说道。 看卢丹宁的表情,江扬能猜到,此刻跟她通话的人,自己也认识,于是也引起一丝好奇心。 卢丹宁又嘱咐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并转头向江扬说道:“杏儿怀孕了。” “这小子到是该啥时候办啥事儿。”听卢丹宁的消息后,江扬嘟囔一句。却也并没有什么惊喜的表情。 受这个消息影响,两人在超市顺便买了一些营养品以及早教书籍,准备带给程颂两口子。 最后,江扬诚挚的邀请卢丹宁在考虑考虑工作的事,并且在他们长生制药生物实验室启动仪式那天,希望她能来捧场。 对于这种邀约,卢丹宁自然没理由拒绝。 林老爷子家此刻是热闹非凡,林杏儿和程颂来蹭饭。平日里不怎么走动的亲戚,也都汇聚在此。 不为别的,仅为林杏儿受孕一事。 这正应了那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林老爷子是有名的喜静不喜动,更时不时的要去小石头房子里静修,所以亲属间的走动日渐贫乏。 今次可算是有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也不知道这林杏儿怀孕的消息是怎么跑到他们耳朵里。 虽说是家宴,卢丹宁和李佩曦两个杏儿的闺蜜,也来凑了热闹。 更让老爷子一家意外的是,林杏儿的大嫂,老爷子的儿媳妇刘瑶,今天也来了。 刘瑶自从林冲出事之后,以出国散心的名义,消失了好久。 在她消失期间,老爷子获知家对面的吉兴大厦工程有刘瑶的参与。于是对她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一度怀疑刘瑶是联合龙玺集团谋杀亲夫。 但随着之后暗中调查的开展,虽说没有洗清她的嫌疑,倒也没有指向她是凶手的证据。 至少从林冲死亡至今,刘瑶是没有任何与其他男人往来的现象。而且,在刘瑶散心回国之后,就交出了金碧辉煌的经营权。表示并没有经济方面的需求。 而后的一系列举动,都没有什么破绽,也没有什么行凶的动机。 而林老爷子还是存了一分猜疑,所以没有直接询问开房记录这件事,以盼将来在有什么意料之外的线索出现。 林家的厨房分中式和西式两个区域。 中式厨房煎炒烹炸,烟火气较重,由专业的厨师在忙活着。 而林杏儿此时打发两个闺蜜去陪老爷子聊天,自己在西餐厨房动手做沙拉。以前交往并不密切的大嫂刘瑶也在这里烤制一款土豆饼。 林杏儿出国读书之前,林冲还未与刘瑶相识。 在她完成学业后,哥哥已经有了夫人。之后林冲工作忙碌,林杏儿也不便打扰。 除去几次去金碧辉煌的娱乐应酬,还真没见过这个大嫂几面。就连林杏儿与程颂的婚礼,刘瑶以未亡人的身份,也不便出席。 林杏儿与她这个大嫂此刻同在一个空间,却不知道说点什么,或者说,不知道该不该说些话来打破尴尬的宁静。 就在林杏儿略感为难的时候,刘瑶主动开口说道:“杏儿,你们有理由怀疑我。不过我不是凶手,我与林冲是真心相爱的。或许他的不幸间接的与我有一定的关系。目前我也在调查。” 刘瑶放下烤盘,摘掉隔热手套,双眼露出一丝回忆与狠辣。 继续说道:“现在由于我的原因,并不能把我所知道的信息向你全盘托出。不过当我找到证据,将凶手绳之以法后,我会将这一切跟你和爸解释清楚。跟你说这几句话,不可能打消你和爸的疑虑,更不会阻止你们去调查此事。”说到这,刘瑶转头看向林杏儿。 林杏儿一直认真的听着,视线却一刻没离开面前的沙拉碗。此刻察觉了刘瑶的目光,亦抬头望向刘瑶。 两人目光交集了刹那,林杏儿开口道:“嫂子你现在一直在靠积蓄生活么?” 显然刘瑶没想到林杏儿会有这么一问,惊诧了瞬间,却没有正面回答林杏儿的问题,而是缓缓开口,一字一顿道:“请你们务必小心!”而后走出了厨房。 餐厅里,众人就坐于长方形餐桌两侧。程颂的旁边坐着一位长辈,杏儿称呼他三姨,是她过世的母亲的妹妹。 由于未知原因,她并没有参加程颂与杏儿的婚礼,所以这也是初次见面。三姨热情的对程颂这位外甥女婿问东问西,明显的存着一份善意的关怀。 而程颂似乎对此并不太适应。总是放不下身段拿出应付领导的那种态度,来与这位长辈做交流。 以至于眼神飘忽,答非所问。这究竟是因为打小家里没什么亲戚,缺少与亲属沟通的历练?还是做官做久了,只懂得谄媚领导?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对于程颂来说,卢丹宁此刻成了他的救星。这妹纸手里拿着一块面包,跑到程颂另一侧坐下,打断了三姨的嘘寒问暖,神秘兮兮的说道:“姐夫,刚才听杏儿说,你过段时间要去m国考察?能帮我个忙不?” “嗯,你说。有什么需要?” “不知道你会不会去巴尔的摩?如果你们考察有这站,想麻烦姐夫去一趟我学校,给我老师带些东西。”卢丹宁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望着程颂。 又继续说道:“你那个叫江扬的朋友,之前邀请我去他们公司上班。我跟我妈爸研究了一下,有些动心。如果去工作了,很难抽出时间专门跑一趟,所以才想麻烦姐夫。” “我们具体行程还没有确定,即便不去那里,我也可以到m国之后,快递给你老师” “哎呀,要是可以快递,我从国内直接发就好啦,又何必麻烦你!”卢丹宁显然不满意程颂的方案。 “那这样,等我们行程敲定了,我联系你,只要离得不太远,我帮你送一趟也无妨。”程颂说道。 “嗯。那就先谢谢啦。你也可以跟我导师好好交流下,将来等孩子长大了,万一也想出国留学,有这一面之缘也是好哒。”卢丹宁想得比程颂还远,竟然考虑到二十年后去了。 对于卢丹宁能受到江扬的邀请去长生制药就职一事。之前林杏儿是将这个信息透露给程颂的。所以并没有让程颂诧异。 卢丹宁去长生制药的实验室,也是专业对口,只是江扬这厮的泡妞进展如此缓慢,让程颂颇感意外。 自己这边孩子都有了,江扬还是光棍一根。朋友能帮一把就帮上一帮,于是就着这个话题,直接约卢丹宁明天去长生那边看看。 谈话间,菜差不多上齐了,林老爷子坐到餐桌正中间,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并邀请大家共同举杯。林杏儿自然跟上节奏,对各位亲属长辈的关怀表示感谢。这顿饭愉快而祥和。 翌日中午,程颂和卢丹宁一同坐在江扬办公室里。江扬向美女介绍着自己公司的情况。程颂在书架上翻看着闲书。 倒不是他这个处长甘于放下手头繁忙的工作来当月老,而是江扬这边下午约了越建的人,做河面清理动工前的准备。 江扬眉飞色舞之时,只听得楼下引擎轰鸣。程颂放下手里的书,与江扬一同隔着窗户向下观望,只见一辆集装箱大货车驶进了厂区,后面还跟着一辆工程吊车。 车辆绕过刚竣工的实验楼,直接向河边驶去。几分钟后,又有一辆卡车,装载着施工围挡,一样向河边驶去。 “这越建集团动作倒是麻利,前几天才跟我们沟通了工程方案,现在看这架势,就要开工了。”江扬满意的面带微笑对程颂说道。 “你这效率也是够可以的。”程颂亦是面带微笑,不过心里却咯噔一声。 之前自己跟江扬逛完夜市,来到这里,也没多想,就提出这个让企业帮忙的建议。 之后回去向局长汇报,可并没有获得首肯。而且市长那边也是接到了请示,批示还没有下来,这就开工的话,完全不符合规矩。 但毕竟是自己作为自然资源局一名处级领导干部说过的话,又如何能在同学这里,对涉及工作的决策出尔反尔? 故而今天跟卢丹宁过来,也是想跟江扬侧面透露一下,需要把开始动工的时间,往后压一压。 这样既能保存他自己的颜面,也不算是拍脑门的决策者。没成想,这越建如此效率。此刻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片刻后,江扬移步会议室,与越建方面的人,沟通具体事宜。 程颂也离开了长生制药。 卢丹宁走之前,去人事部报到办手续,自然是一路绿灯,约定下周一正式履行劳动合同。 傍晚下班前,施工围挡已经安装完毕。沿着新开河,在距离河边十米处,一条黄色的长龙一字排开。将那辆集装箱货车也封在了施工围挡之内。 想是这越建方面,对这项工作相当重视。 入夜时分,陆续又有两辆货车,装载着大型设备进场。工人们忙碌着卸货,却让下了班一直没走的江扬,在楼上办公室看的有些懵。 这河面垃圾清理的工作,虽说也没那么好干,但也不至于如此的大张旗鼓吧。 施工现场内什么发电机、大功率绞盘、钢缆、金属网、钢架,摆了一地。分明一副远洋捕捞作业的架势。不过毕竟自己是甲方,乙方想要怎么做,是他们自己的事,活干利索了即可。 好在他们并没有连夜开工,这让程颂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而第二天,领导的批复下来了。可以由沿河所属单位组织施工,并由政府给予一定的补偿。 注意事项有三:一是务必落实安全生产责任制,二是保证施工质量,三是补偿款列明开支明细,需要公示。 第37章 实验室启动仪式 长生药业与龙玺集团地块这里的新开河河道,属于中上游。 而后河水流经之处,基本都是居民区,当然也有一些不大不小的企业。 程颂之前走访调研过。那些企业都对仿造长生制药的做法略有微词。 如今的北方,中小企业活力不足,这项工程,本也不需要多少费用,但也不是他们愿意承担的。 政府给予补偿款,本来是个好政策,甚至可以让他们在细枝末节做些文章,没准还可以创收。但依然还有些企业,不愿意承接这个工程。 一个是因为这些中小微企业并不想与政府产生过多的纠葛,二是他们不想预先垫付费用。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就是程颂听不到的了。 但毕竟事前的调研报告里,没有阐述这些持反对意见的企业难处。程颂也只好挨家挨户的做工作。拍胸脯保证补偿款一定按期足额发放。 这一趟下来,也让他口干舌燥。而让他惊喜的是,在新开河即将汇入主河道的下游处,也就是整个清淤工程最难的点位。却被一个房地产开发商承揽整个清淤工程。原因是,政府规划新开河改道的文件下来了。 填河造地的区域,被汉商集团以明显低于同区域土拍价格拿到。而这个承揽清淤工程的,也正是汉商集团。 听到这个名字,程颂面色阴沉。心道:怎么会是这个汉商集团,这个公司听林老爷子提到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啊。即便拿地价格低廉,也不是这种企业能负担得起的。 思虑间,程颂拿起电话,将这一情况汇报给岳父。 …… 这是一个夏天的清晨。一场小雨刚刚滋润过深灰色的马路。 长生制药新厂区大门外,二十余米宽的气球拱门就已经支起来。 门卫老李很是头疼,手里捧着一大盘鞭炮,不知如何是好。 他得到领导指示,将于八点五十分在门口燃放这十余箱爆竹。 而此刻地面潮湿,更有一处处积水。雨虽然停了,却没法将这种正挂的鞭炮一字排开。 正伤脑筋的时候,邵娟带着江扬等一众高层,向这边走来,准备亲自迎接一会即将到来的领导以及各路媒体朋友。 眼看公司老总过来,自己这点工作却没想明白怎么做,不禁还有些紧张。 好在江扬似乎看出了站在那里发呆门卫的为难之处,急走两步,来到老李旁边,跟他低语几句,老李闻言捧着鞭炮离去。 “江总安排工作真是让我放心啊。”邵娟来到大门口,冷不丁的赞美了江扬一句。 看江扬可能是没反应过来,又补充道:“园区内一路上的指示牌做的很好,停车场那边的企业文化宣传栏也是你的创意吧?” 江扬闻言讪讪一笑,表示董事长过誉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邵娟收回欣赏的目光,又转头看向另一位中年男子,说道:“张总,餐厅那边安排的没问题吧?我没有时间在过去看了。” 这位张总腆着大肚腩回答道:“没问题,厨师是特意从五星级酒店请来的,西点都是昨夜他们连夜在酒店那边做好的。热炒一会上午在我们这边加工,食材是我们自己人盯着的。保证干净又卫生。” 邵娟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又对自己的秘书吩咐道:“给来宾的礼品,一会午餐后你亲自盯一下,别发错了。” 秘书点头应是。却又问道:“董事长,今天来的可能不止邀请名单上的人,您事先不是吩咐说让我们也邀请一下自己的亲朋好友来充个人气么?普通礼品准备了一百份,不知道够不够。” “这样,一会启动仪式开始之前,你看一下来宾人数,礼品不够赶紧去补。 礼品午餐之后发放,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们小气。”邵娟安排妥当后,目光沿着马路,向远处望去。 之间陆续有车辆向这边驶来,应是参加启动仪式的来宾。 毕竟这条路上除了长生制药厂区,其他地块还都是在建项目工地。 果然,最先到来的,是本地几家重要媒体的记者。 摄像机里,邵娟迎着夏日朝阳的面庞,成熟而知性;麦克风前,邵娟答着记者提问的话语,铿锵而理性。 采访过后,一众长生员工,用竹竿挑着的爆竹被点燃,噼啪声响中,预示着即将运行的新厂区,欣欣向荣。烟雾弥漫里,却也让即将启动的实验室,迷雾重重。 不遑多时,长生邀请的嘉宾陆续到来。程颂与卢丹宁也应邀准时参加,让程颂颇感意外的是,他竟然在会场看到了石楠。 石楠大概也是接到了江扬的邀请,不过据程颂所知,江扬与石楠走得并不近,不知为何前者会邀请石楠,而后者还真来了。 此刻石楠没有穿那一身警服,身着便装,正在和一男一女站在一起,闲聊着什么。 这二人程颂并不认识。蹑足在身后接近石楠,拍了一下对方的左边肩头,而后闪身站到石楠右侧。程颂伸出右手,与他不认识的男士握手,并率先开口自我介绍道:“程颂,石楠的同学。” 石楠本扭向左侧的头,转向程颂,有些意外这程处长的顽皮。不过对程颂出现在这里倒是丝毫不意外,随即介绍程颂道:“自然资源局程处长,我高中同学。”之后又向程颂道:“这两位是我大学同学,青云化工的孙鹤,和他的夫人高淼。” “青云销售部孙鹤,我爱人和我一个单位。”这位石楠的同学补上一句自我介绍,并在握着的手上加了一份力道。 “青云化工可是咱们市支柱型企业啊,老牌国企了。”程颂礼貌性的寒暄。 “哎,老牌国企的日子,现在可不好过啊,程处长身处要职,当然知道改革的步子有多难走。”孙鹤自谦的摇了摇头,倒也不是牢骚,而是实情的确如此。 在北方,大型国企改革,绝对是一个让国家都头疼的问题。 青云化工算是一个比较成功的特例。 毕竟这种大型化工产业,还是需要牢牢掌握在国家手里的,不能全盘市场化。 这化工企业,大概率是江扬这边药厂原材料的供应商,故而今天会应邀出席长生的实验室启动仪式。而这样就不难解释为何石楠也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与孙鹤夫妻并不熟悉,程颂与其交换了名片后,开口问石楠说道:“怎么样?石大探长最近公务繁忙否?” 程颂本是随口一问,石楠却听者有心,以为程颂还是在打探林冲的案情,于是悄声回答道:“你哥的案子,有些进展,不过转到经侦那边联合侦缉了。那边的情况我并不清楚。” 这个消息对程颂来说有些突然,毕竟他已经好久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个事情上了,想必林老爷子是知道这个情况的,而林杏儿也没有跟自己讲过。 至于林冲这种命案,为何会由经侦插手,并不是程颂一时半刻能想明白的。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邀请石楠一会去江扬办公室坐坐,喝杯茶。随后借故离开。 一阵麦克风的嗡鸣声过后,邵董事长走上主席台,首先代表长生制药对各位嘉宾的欢迎,当然主要是对区长以及相关政府要员的欢迎。 其次介绍了自己的企业文化,以及品牌建设。最后公开了一些实验室工作目标。 在以区长为代表的几位领导,上台将手掌按在作秀的大屏幕上后,一段江扬花了十余万经费制作的动画,开始播放起来。详细介绍着药厂以及实验室的规模和产能,并着重强调了自己的社会责任。 在播放动画的时候,程颂借着微弱的光亮,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旋即侧头向感应到的方向望去。他看见了一个熟人,正是相识好久,在他和林杏儿婚礼上便认出来的徐秘书。程颂双目微眯,向徐秘书望去,却发现其并非望向自己,而是在盯着自己身后某处。 出于好奇心,程颂也追着徐秘书的目光,扭头向身后望去,却在此刻,室内光线一暗。正是动画播放完毕而灯光尚未亮起的一瞬。一个曼妙的女性背影,还是暂留在了程颂的眼底。直觉告诉他,这是颜鸳。 灯光再次亮起后,程颂发现自己正在看着一个腆着肚子,五短身材的男子。正是刘宇!而他旁边,站着的却是一脸俊朗,颇有诗书气质的刁恒。 见到程颂望向自己,刘宇翻了个白眼,却又向程颂走来。 隔着几步的距离,就开口说道:“程处长,这大工作日的,你不在办公室喝茶看报,跑到企业来蹭饭,合规矩么?” 刁恒跟在刘宇身后,却尴尬的向程颂投来一个友善的目光。 程颂闻言,既没有做解释,也没有怼回去,却是先向刁恒点头致意,而后眉头一皱,双眼一眯,看都不看刘宇,转头将目光聚焦在主席台。 其实在程颂看来,自己这个政府官员,尤其是在政治锦标赛跑道上的选手,在目前的氛围内,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行差就错,哪怕没错。 作为一个公务员,尊重自己的,长一点短一点都不是问题。已经跟自己撕破脸的,例如刘宇这种,那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还真惹不起。 这么想来,自己这条仕途之路,还真是负重前行啊。 就在刘宇还想继续讽刺几句的时候,卢丹宁不知从何处来到刘宇身边,将她这位大师兄拉走了。刁恒自然也随之离开。 程颂本来憋了一肚子气,正无处发泄,却见徐秘书向自己走来。 第38章 这可能是物证 “程处长你好啊。真是好久不见啦。”徐秘书这份热情倒不是假的,他也听闻程颂前段时间又获升迁。已经堪当年轻有为之评价。 一段不疼不痒的寒暄之后,徐秘书很正式的说道:“姜部长在有不到一年就卸任领导职务了,过几天,我寻思着张罗个饭局,请老领导参加一下,兄弟你看你有没有时间,也来喝两杯。” 对于徐秘书这种扯虎皮的行为,程颂是见得多了。 不过既然提到姜部长会参加,无论是从自己角度,还是从他老岳父角度,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脸上挤出一抹受宠若惊的神色,点头道:“难得徐秘书看得起,我自然要去捧场,也是好久没见到姜部长了。”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老领导近来身体可好?” “哎,六十岁的人了,整日操劳,前阵子由糖尿病并发症导致的左眼几乎看不见了。我张罗这聚会,也是让姜部长换换心情。”徐秘书摇头叹息。 二人谈话间,江扬走上主席台,拿起麦克风说道:“我代表长生药业,再次感谢莅临的各位领导,嘉宾,媒体朋友。启动仪式到此结束,请各位移步餐厅。我们为嘉宾准备了午餐。”说完伸手示意大家从左手边出口前往餐厅。 程颂见江扬走下主席台,便与徐秘书打个招呼后,找到石楠,一同来到江扬身前。“你接下来还有什么任务么?没事了就去你办公室坐坐。”程颂说道。 “你俩先去,有几个领导中午不吃饭,我先去送一下。”江扬也不见外,拍了拍石楠的肩膀,急匆匆向着不远处一撮人走去。 程颂目光随着江扬前进方向,望向那一撮人,却发现,在那些人身边,走过一位健硕的外国男子。似乎感觉到程颂的目光,男子用墨绿色的眼睛扫了程颂一眼,并未在其身上做任何停留,便又将头转了回去。 程颂展了展鼻翼,心道“这家伙的鼻梁比我高啊。”而后便拉着石楠向江扬办公室方向走去。 前台秘书看是程颂这个熟人来了,直接打开江扬办公室的房门。 许是站了一上午,有些乏累,程颂进门后,也不客气,直接瘫坐在沙发上。吩咐秘书拿两罐可乐过来,便各顾各的看着自己的手机。 却听到楼下轰隆隆的机械作业声,清晰的传到楼上。石楠放下手中的电话,走向窗边。 程颂也放下自己的手机,双手交叉在脑后,继续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说道:“这越建集团到是真注重效率。人家长生这边启动仪式嘉宾还没走,就又开始干上了。” 石楠双手拄在窗台上,额头贴着玻璃,正在向下观望,听到程颂的话后,突然转身,铿锵有力的问道:“你说楼下施工的是越建集团?” “对啊!” “让他们马上停工!我不回来不许干!”石楠眉头挤出了川字纹,虎目盯着程颂,以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吼道! 而后三步并做两步,推开江扬办公室的房门,一溜烟的没影了。 程颂被石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跑到窗边适才石楠所站的位置,同样向下望去,毫无异常! “程先生,刚刚那位先生走了么?”端着两杯可乐的秘书小姐似乎也对石楠慌不择路的从自己身边经过表示诧异。而后又继续道:“那位先生吩咐要我叫江总赶紧回来,不知您这边……” “啊,你忙吧,我给你们江总打电话。”程颂一时间也没弄懂石楠这边是什么情况。准备先找江扬回来研究一下。毕竟楼下越建的施工,他程颂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不一会,江扬不紧不慢的走了回来,见到程颂依然坐在沙发上,却不见石楠,便开口问道:“什么情况啊,你让我跟楼下说停工?你们政府难道要出尔反尔么?” “不是我要你停工,是石楠要你停工!”程颂拿起可乐,吸了一大口,而后说道。 “理由呢?” “理由你去问他啊!” “他电话也不接啊!” “不接继续打呗!” “走吧,咱俩先下楼看看。”江扬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 越建集团的施工围挡,只围住了距离河岸十米的宽度。围挡内的工地,还是一个缓坡。此刻由于施工作业,坡上草皮已经荡然无存。行走在满是泥浆的坡面,一不小心就会滑入河里。 程颂与江扬两人互相搀扶着向一位正在操作发电机的工人走去。 “师傅,打扰一下,请问你们负责人在这么?”江扬开口询问。 “不在,吃午饭去了。有事啊?” “我是这药厂的负责人。等他回来,让他来副总裁办公室找我。”江扬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希望这位工人师傅能重视自己的话。 此刻的程颂与江扬,都没有过分在意石楠的要求。毕竟以两人的身份,也没有无缘无故让越建方面停工的立场。故而在大约一小时后,工头找到江扬办公室,江扬简单询问了一下工作进度,却也没有让其停工的交代。 临近下班时分,两辆警车驶进了长生院内,直奔河边工地而去。 靳松与石楠带着两名辅警下了车,直接找到工头,命令其停下手头的工作。于是工地立刻安静起来。 江扬提前接到了石楠的通知,也来到工地现场。而程颂之前已经离开。 却听得石楠向工头询问道:“你们的施工设备都在这里么?” 工头遇到警察问话,自然老实回答:“都在都在。” “那你们上午放置在河边的绞盘呢?”石楠直奔主题。 “哦,那个已经沉入河里了。”工头如实回答。 石楠与靳松交换了一下眼色。并丢给江扬一个“就怪你”的眼神,而后问道:“为何把那个绞盘丢到河底去?” “这可不是丢下去的,而是我们工作需要。”说着伸手指向河面,继续说道:“警官您看,这河面的垃圾可不止表面漂浮的一层,还有一些垃圾已经沉入河底,和淤泥混在一起。先不说河底的垃圾,单就河面的垃圾,也不是我们靠人工一网兜一网兜的打捞能赶得过来的啊。况且人工打捞也存在危险。所以我们计划直接用绞盘拉动一张大网,一网打尽。 这样,河底淤泥和垃圾,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直接清了。我们领导说这活时间紧,药厂这边就给我们三天的时间,自然得上设备。” “你们领导叫什么?这些设备你们是从哪运来的?”石楠接连问了两个问题。 “我们领导叫王海洋。从哪来的我可不知道,我就是个干活的。”工头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样,你手头的工作先停一停,跟我们去局里一趟,帮我们做一份笔录。希望你配合。”靳松严肃的说道,同时向旁边辅警同志使了个眼色。 工头一看警察要带自己走,明显有些慌张,脸上一万个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嘴里嘟囔着不满,跟着辅警上了车。 石楠来到江扬身边,摇了摇头说道:“程颂没跟你说,要他们停工等我啊?” “说了,我俩之前也来看了。这里也没什么异常,为何停工?”江扬并不知道石楠的意图,反问了一句。 “为啥停工?为了那个越建的绞盘呗,这下子任何生物痕迹都取不到了。你给大鼻子打电话,把刚才这句话跟他说,看他后悔不!”说罢,头也不回的随着靳松上车离去。另一名辅警又在这工地内拍了一堆照片,而后同样登车离开。 江扬虽感莫名其妙,却也在好奇心驱使下,拨通了程颂的电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了石楠的话语。而后,程颂那边默不作声,便挂断了电话,这更让江扬郁闷。 林杏儿站在洗菜池旁边,听到程颂的话后,脸上表情复杂。 在林冲遇害这么久之后,终于案情算是有了实质性进展。而这个进展还是一件被沉入河底的物证。 能不能顺藤摸瓜的挖到凶手,还是未知之数。即便如此,林杏儿还是放下了正在清洗的青菜,在围裙上蘸干了双手,拨通林老爷子的电话。 通过石楠之前透露给程颂的情况,程颂加上自己的分析,曾经跟林杏儿进行过讨论。此刻林杏儿一股脑的把讨论结果,以及可能性,都向林宏杰叙述一番。 据他们推测,林冲是被人控制住,在林家对面的吉兴大厦工地内,被强迫塞进了一个弹射装置,而后这个类似于投石机一样的弹射装置,把林冲射向天空,许是刻意瞄准,许是巧合,林冲正好落在彼时正在天顶花园做操的林宏杰面前,摔了个粉身碎骨。 而那个绞盘,就是给投人机上劲的设备。 吉星大厦的产权单位汉商集团,以及承建单位越建二局,自然嫌疑最大。要想把林冲这么个二百多斤的大汉,发射升空,而后精准的落到林家屋顶,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不仅需要绞盘,还需要支架、弹力装置,以及精确的计算。这些条件不可能在产权单位与施工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凑齐。 林老爷子站在自己浴室的窗口,望着对面已经竣工的吉兴大厦,久久不语。 大厦是无辜的,凶手必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 否则谁又能把林冲这么个大活人抬到绞首架上?越建、汉商集团、刘瑶、龙玺集团,究竟谁是凶手?凶手为何要杀林冲,林冲知道了什么秘密?还是林冲挡了谁的利益?在他林宏杰看来,这些已经不太重要。 除了还算自己儿媳妇的刘瑶外,他需要其他几家都去死! 思索间,他回拨了林杏儿的电话,却要程颂听电话。 “女婿,新开河改道工程进展的如何了?”林宏杰沙哑的开口问道。 程颂一时间也没明白岳父为何有此一问,如实答道:“这个工程量不小,还要一年时间能完工吧。” “届时填河地块,也要走土拍吧?”林宏杰继续问道。 “嗯。应该是规划了住宅用地。” “好的,把电话给杏儿吧,我还有事跟她说”林宏杰吩咐道。 程颂将电话递给身边的妻子,转身系上围裙,准备继续之前林杏儿在厨房的工作。 “杏儿,四件事你去办,第一个,三个月内,把金碧辉煌和几家夜场门店兑出去。第二个,明天到公司让财务部出一份资产负债表,第一时间给我。第三,联系之前跟我们关系不错的几家银行负责人,约后天晚上的饭局。第四,给你北京的张叔叔打电话,算了,这件事我自己去办。”林宏杰干脆的吩咐了三件事,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第39章 不合适的水晶组合 “且徐行”这是一个郊外私人会所的名字,此间主人不是对东坡居士的诗词着迷,就是对那种虽不得志却悠然自得的心境,有着共情。 会所门脸破旧,仿佛北方乡间的砖瓦房。 推门而入后,本以为是进了屋,却只是一个小厅堂。 然后再从后门走出来,是一条弯曲的碎石小径。两边竟然生长着北方实不多见的毛竹。 一股木属性意境盎然蓬勃。 小径尽头处一人高的竹栅栏挡住去路,仔细寻找,竹栅栏正对着小径的是一扇与栅栏融为一体的竹门。推门而入,一栋颇具现代感,铝板材质罩面的二层小楼映入眼帘。 这视觉落差让人感觉眼前一亮。 小楼框架结构,大面积的玻璃落地窗被朦胧的纱帘遮挡。此时已经傍晚时分,透过纱帘,可以隐约见到包房内的食客,正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徐秘书走进小楼,将其自带的酒水放在吧台,服务员引领其来到事先预定的包房后,便退了出去。 围着桌子绕了一圈后,徐秘书拉上了纱帘,又打开了室内新风系统的开关。便坐在门口,等待应局客人的到来。 准时下班的程颂,刚走到单位门口,一辆丰田越野车便挡住了他的去路。降下副驾驶的玻璃。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平头男子摘下墨镜,对程颂道:“上车。” 这位平头男子也是程颂的领导,局里的一位副局长,姓郝名赫仁。局里的年轻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好吓人,更有顽皮者私下里管称呼他“红桃三”,这大概是因为其名字里包含三个“赤”字。 红桃三见程颂有些犹豫,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是去跟徐安达吃饭么?” 程颂瞬间反应过来,这位徐秘书应该不只叫了自己,更邀请了这位郝局长。于是不再犹豫,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 这位郝局长平时与程颂工作交集不多,毕竟不是分管他这个处室的。故而程颂也不显得如何拘谨。上车后,不自觉的卖了一句惨:“这幸亏能搭上郝局长的车,要不我还得坐出租车去,那地方坐出租车不得小一百元啊。” 见郝局长并没有搭茬,而是一脚油门,出了单位大院,驶上了主路。程颂又接着道:“局长您开车过去,一会不准备喝两杯?” 只见郝局长带上墨镜之前,先看了程颂一眼,而后目视前方,说道:“到地方后有人把我车开走。” 就这样,在晚高峰的车河里,郝局长足足开了一个小时,期间程颂没话找话的与郝局长闲聊。郝局长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太阳下山前,终于到了“且徐行”。 踏过破败、经过生机,在疑无路中进入小楼,程颂跟在红桃三局长身后。明显郝局长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服务生引领二人进入了徐秘书的包房。 包房宽敞明亮,进门左手边是服务生的操作间,右手边是卫生间。经过三米长的小走廊,便是一张气派的十六人位餐桌。主坐对着门,背后不远处就是被纱帘挡住的落地玻璃。与餐桌平行的左右两侧,分别是一个小舞台和一套欧式沙发。 此刻徐秘书正靠在沙发上与另外三人相谈甚欢。而另外这三人里,程颂竟然认得两位。一位是他当年在财政局时的张副局长,也就是王姐的老公;而另一位却是近期方才有过几面之缘的生态环境局副局长成树丘。 见到郝局长与程颂联袂而来,众人起身相迎,郝局长跟另外三位必是旧识,也不必介绍,而程颂也仅仅有一位陌生人。 那是一位满头灰发的中老年男子,消瘦的面庞眼窝深陷,却没有任何病恹恹的样子,反之突出的眉骨却彰显此人的精明与算计。一身笔挺的奢侈品西装,脚上一双布洛克皮鞋肯定价格不菲。 据徐秘书介绍,此人名叫商闽川,正是那汉商集团的董事长。 饶是程颂这些年在政府历练,也见过一些场面,但在见到商闽川这个有可能是杀害林冲的幕后黑手后,还是不由得心里一紧,连基本的握手礼都忘记了。 见到商董事长略有尴尬的收回伸出的右手,程颂才回过神来。强压下内心的不安,主动找话打消适才的尴尬道:“商董您是四川人还是福建人?” “哈哈,程处长定是从在下这名字猜测吧,我既不是四川人,也不是福建人。我是土生土长的盛海本地人。年轻时候下乡,先后去过四川与福建,便将名字改成闽川,以示对年轻岁月的眷恋啊。哈哈哈”商闽川爽朗一笑,打破了尴尬气氛。 徐秘书赶紧张罗大家沙发上就坐。这里论职务,徐秘书最低。但论年龄,确是程颂最小。故而也没有招呼服务生,而是亲自起身,为各位大佬添茶倒水。 程颂工作多年,参加的商务活动也不少。 他明白,席间需要在商言官,在官言商。这也是为了不给自己添那些没必要的麻烦。 不过毕竟他照比在座各位阅历浅薄,一时间没有适合的话题插入几位大佬的谈话。 正在愣神间,却被商闽川一句打破惯例的问话,使之成为全场的焦点。却听得商闽川喝了一口茶水,转头对程颂说道:“程处长,老泰山近来身体可好?” 老泰山指的自然是林宏杰。程颂毕竟只是林家女婿,却也没有染指林家的生意,故而早就从那种由对商闽川的怀疑而带来的不安中走出来。 闻言倒是没有什么惊讶对方对自己的了解。爽快答道:“老爷子身体硬朗,得益于他的生活习惯,定是比同龄人好一些。” “那是好事啊,老人身体健康,就是子女的福分。”说到这里,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话语一顿,似乎想到子女二字,是要包含林冲的。 脸上一丝悲哀一闪而逝,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也听说你哥哥的事啦。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难捱。” 程颂倒是没想到这商董能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有心替林杏儿做些试探,却又有一丝胆怯浮上心头。 而当程颂意识到这一丝胆怯后,却打心底涌出一股子惭愧。 思绪跳动间,却听商闽川继续道:“程处长,什么时候安排我跟林董会个面吧。咱们这盛海的地产行业,林老爷子还是有着一席之地的。虽是我们汉商高攀,却也真心想看看能不能跟老爷子有一些合作。” “等下回去我就向岳父转达商董的意见。”程颂倒是答应的爽快。 就在这时,服务员敲门进来,身后引领着几个人,却又是徐秘书邀请的客人。在徐秘书准备上前做介绍的时候,手机响起。 接了电话,一声告罪,便急匆匆向楼下跑去,想必是正主姜部长到了。 徐秘书离开,自然让后来的二人略显尴尬。正准备做自我介绍,一个声音从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张局长口中传出:“老杨!” 张局长几步来到近前,当起了介绍人角色。这位老杨,是位京官。就职于铁路总公司。是张局长党校培训班的同学。 两人应是许久未曾见面,老杨开口询问张局长是否还在财政?获知其已经调任发改委,咋舌道:“都是要害部门啊。” 老杨顺便介绍了与他一同前来的年轻男子,此人正是盛海铁路部门的高管,名叫刘东辉。 程颂心道“这人的名字怎么和那龙玺集团的话事人这么像。”于是下意识的目光瞟向商闽川。后者却毫无异样。 众人正好都聚在门口,此时徐秘书引着姜部长到来。众人自是识得姜部长的。于是纷纷上前问好。 徐秘书将姜部长让到主座后,便张罗大家一同落座,招呼服务生走菜。服务生在操作间将徐秘书自带的酒水开启,而后给在桌诸位逐一满上。 这种会所性质的餐厅,都是新派菜肴为主打。 菜式千变万化,无非煎炒烹炸。 而所谓新派菜系,不过摆盘精致,调味略有创新罢了。用柠檬汁代替醋的酸,用咖啡代替糖色的哗众取宠而已。 吃在嘴里,反倒不如老菜馆的味道。至少程颂感觉,这家店还没有颜鸳家烹饪的菜可口。 一道道精美菜式陆续上桌,徐秘书却迫不及待的端杯,向姜部长请示道:“部长,我先开个头可以么?” 姜部长照比参加程颂婚礼那阵子,明显苍老了一些。此刻在酒桌上,由于眼疾,依然戴着浅茶色的眼镜。由于糖尿病的并发症,原本丰满的脸庞亦略显消瘦。闻言向着徐秘书一点头。同时自己也端起酒杯。 众人自然共同举杯。 徐秘书说道:“今天有幸能将各位好朋友请来欢聚一堂,一个呢,是给各位,包括我们部长在内,长期奋战在工作岗位上的领导们,调节一下工作节奏,放松放松。另一个呢,就是借此机会,增进一下我们彼此间的友谊。这里呢我职务最低,也是小徐高攀了,更感谢各位领导不弃,这杯我干了,希望大家开怀畅饮。”说完自己一杯白酒仰头饮下。 这番话可以说是很客气、低调。不过也说的实情。 在座各位能齐聚于此,必是冲着姜部长的面子。这点姜部长自然心知肚明。 于是就着徐秘书的话说道:“各位此前我们都是有着或深或浅的交情。今天大家能来,老头子我也很欣慰,之前徐秘书总说看我太疲劳,希望我出来调剂一下,这今天下午,我在这旁边的池塘钓了一下午鱼。还别说,真是心情大好啊。但这晚餐我就不跟着喝酒了,还是让徐秘书陪好大家,毕竟老糖尿病患者啦。不过这第一杯,我干了!” 看着姜部长也一饮而尽,原来在徐秘书敬酒后浅尝辄止的众人,又重新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闷了下去。程颂自然也不例外。 所谓好事成双,动筷子夹了几口菜后,徐秘书再次举杯。 这次是代姜部长敬大家一杯,又是一饮而尽。 片刻后,只见徐秘书又端起酒杯,这次是单独举向姜部长。自然是感谢领导平日里的关怀与照顾。众人见徐秘书率先开始敬酒,自然也陆陆续续的对姜部长表达敬意。 “程颂是吧。林老爷子可好?”姜部长做了一辈子人事工作,自然对见过的人过目不忘。见程颂过来敬酒,却也起身相迎。给足了程颂面子,又询问林老爷子近况,让程颂受宠若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商闽川端着酒杯来到程颂背后,一拍程颂肩头。 程颂转过头来,却见这商董不知何时,竟然把白酒的酒盅,换成了红酒的高脚杯,内里依然盛着八成满的白酒。显然是准备与自己掀起一个豪饮的高潮。 “程兄弟,我敬你一杯,也算是敬你家老爷子一杯。所以换个大杯,以表尊敬。适才跟你说的想跟林董会面的事,可是认真的哦。眼下就有一个合作的机会,还盼程兄弟能尽快促成此事。”说完也不等程颂表态,分三口把一杯白酒咽了下去。 或是这商闽川并不善饮,或是其苦肉之计,白酒入喉被呛的连连咳嗽。 程颂在同样喝下这一大杯酒后,连忙上前一步,拍打着商董的后背,徐秘书也走过来,贴心的递上一瓶矿泉水。 众人眼看程颂这二人如此豪饮。不仅拍手称赞二人好酒量! 徐秘书将水递给商闽川后,也不回座,而是伸手拿起自己的酒杯,对程颂说道:“程处长,我得敬你一杯,还记得我俩早就又约,一直没有成局儿,这事怪我。还是感谢兄弟今天能捧场,来干一杯。” 这徐秘书的酒量比参加程颂婚礼那阵子,明显提高不少。 程颂也不矫情,虽然适才与商闽川那杯酒喝的,让他此刻感觉似有一条火线,从喉咙一直通到胃部。却没有因徐秘书这杯火上浇油的酒水而矫情。又是忍痛咽下。 耳畔却又听徐秘书说道:“兄弟别喝多了,一会这里有演出。”而后友好的拍了拍程颂的肩膀。 徐秘书话音未落,一众穿着二次元装扮的靓丽少女,从服务生操作间另一侧的边门走了进来。边门正对着包房内的舞台。 一位明显相貌更为出众的女孩子,开打小舞台上的麦克风,说道:“我们是今天本店的驻场表演团队……”说到这里,姑娘左手掐腰,右手比出剪刀手,横置于右眼前。其身后五位美少女也都做出了独特的招牌动作。并同声说道:“crystal!” 程颂看到这一幕心想:在座的一众领导,至少三人都年过半百之数,而且身居要职。 这徐秘书自持稳重,怎么安排了这么个节目?想到这里,目光不禁瞟到徐安达身上。 应该持同样想法的不止程颂自己。同样还有三人眼光有些异样的看向徐秘书。 而徐秘书先是一愣,紧接着骤然起身,双掌紧张的拍了两下,示意表演暂停。 看了面无表情的姜部长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起身绕过餐桌向门口走去。 同时右臂用力挥舞,让这群美少女退下。 程颂自然不会不礼貌的让目光一直追着夺门而出的徐秘书。而是玩味一笑的,看向正有些尴尬,不知是不是该离场的美少女们。 却在这时,身后包房入口处传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声音。 “徐秘书您急匆匆的可是找我?” “当然是找你,不是让你安排个民族舞演出么?这是什么?” “哟,徐老板,你这可就过于挑剔了,这可是时下最为流行的年轻人的民族舞!怎么不合您老胃口?没事,不合适我去跟她们说,让她们下去便是。” 随着交谈,女人和徐秘书一同回到包房。 程颂听着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内心不禁有些复杂。果然,徐秘书率先回来,身后跟着一位一身修身职业裙装的女人,正是颜鸳。 第40章 我总归是要生活的啊! 颜鸳一进门,脸上本来挂着的一丝得逞的笑容,瞬间淹没在那一丝惆怅里。 许是因为程颂这高鼻梁太过突出,她一眼就盯住了程颂。 停下脚步,眼神游离了一小会。却仿佛又立刻戴上了那一张服务性笑容的面具。却并没有与在座客人打招呼,而是向着小舞台方向挥了挥手。 “不打紧,老头子我还真没见识过这类新潮的玩意,孩子们既然来了,演完吧。”开口说话的自然是姜部长。 姜部长自然要表这个态。毕竟这个局儿是他的秘书徐安达组织的,做主子的自然得帮着收场。 这样既不会矮了徐秘书的面子,又显得姜部长的豁达,且易于接纳新鲜事物。所以此刻必然是要给个调子的。 台上一众美少女,听到客人的说法,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颜鸳。见颜鸳缓缓点头,却又缓缓摇头后。带头的姑娘自然心领神会。 音乐响起,一扫之前尴尬的气氛。颜鸳走到墙边,调整了室内灯光。 程颂以为颜鸳要离开,犹豫再三,起身向门口走去。 却见颜鸳调整灯光后,站在墙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他在路过颜鸳身侧时,小声说道:“跟我来。” 说着经过颜鸳身边,而后者似乎并没有要依他所言的意思。已经过颜鸳身前的程颂顿了一下,转身一把揪住了颜鸳环抱在胸前的胳膊。将其扯着出了包房。 这一刻,颜鸳眼里突然爆发出丰富的感情:有爱意、有惋惜、有惭愧、有悔恨、更有那一丝丝的希望。 这一切,走在前面的程颂没有看到,台上面对这个方向的美少女也不会注意,而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表演上的姜部长,却看在眼里。 透过昏暗的灯光,颜鸳那绝美的脸庞,配合着眼眸里流露出的,如此丰富多彩、如此变幻莫测,如此惹人爱怜的神采,尽数被姜部长收入眼底。 推开竹栅栏门,程颂一路扯着颜鸳来到竹林小路。 期间颜鸳几次努力挣脱,却并没有逃出程颂铁箍一般的手。 无奈下,也就随便他拉着自己。只是程颂从下楼到出院儿,都是疾步快走。而她却穿着包臀的一步裙,脚下那双高跟鞋更担心踩到石缝中。只好在程颂身后,迈着修长的双腿以小碎步,或是小跳步跟着。 “且独行”接待的客人,此刻都在各自的包房内开怀畅饮,都已经过了饭点儿,在这偏僻城郊的会所,自然不会有新客到店。 所以这片竹林异常安静。偶尔远处村镇传来的犬吠,不但没有打破这宁静,且为这宁静平添了一分生活气息。 程颂沿着小径走出一小段距离,便向右手边竹林转了进去。 而这下子更是辛苦了颜鸳,要知道竹林里可都是松软的泥土。 傍晚时分刚浇了水,让她这高跟鞋更是无处落脚,只好用力踮着脚尖,不让细细的后跟落地。 没走几步,程颂突然松开了一直紧紧抓着的颜鸳的手臂,转身准备开口说话。后者却由于一直被程颂拉着,重心前倾,此刻更是踮着脚尖。 程颂这一急停转身,便顺理成章的扑入程颂怀中。 程颂担心她会摔倒,他下意识的揽住那笔管细腰。 她知道他会揽住她,并没有收住前倾的架势。 而此刻,她踮着脚,他低着头。她昂起头,他没有躲。双唇相接,金镶碧玉,凝脂入灶。 他本有千万个问题,此刻却沉默在这一吻里。 许久,唇分,微风穿林打叶沙沙作响,二人缠绵悱恻隐隐作痛。 该怕或者该痛?谁对或是谁错?有愧疚?有遗憾? 不!都没有!他和她都知道,这些都没有,有的只是缘与命。 “你……”程颂艰难的开口,刚吐出一个字。却被颜鸳伸出食指按在了他的唇间。 颜鸳一只手按在程颂胸膛,另一只手从其唇间收回,低头擦拭了一下眼角,平复了一下心情。片刻后抬起头,用那双一直刻意让艳丽掩盖着单纯的双眸,凝视着程颂。 “别问!该说的,你结婚的时候都说过了。你听我说就好。”美人呵气如兰,站直了身子,努力克制着情绪,用平淡的口吻继续说道:“我没跟刘宇结婚。我爱你,一直都是你。” 说到这,似乎回忆起多年前那夜的某个片段,明显鼻子发酸,一抹晶莹又荡漾在眼中。 在努力控制一下情绪,继续道“这家会所是徐安达朋友的生意,我在这边做店长。人总是要生活的。不过你那个叫徐安达的朋友,是个混蛋!”此言一出,颜鸳原本还能控制的情绪,瞬间崩溃。 程颂并没猜到她情绪瞬间失控的原因,想必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这种情况,什么语言都是苍白无用的。而他着实没有勇气再次把美人拥入怀中。毕竟他是个有妇之夫。 颜鸳消瘦的双肩剧烈的颤抖着,却没有发出哪怕一丝哽咽之声。 压抑与痛苦并没有有效的释放出来。而程颂对此,更是不知进退。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单纯的学生时代。 二人一动一静的站在竹林里,任由月光透过竹叶缝隙,洒落在身上。 银影斑驳,恰似减了颜色的梦中之河。想到此处,没来由的,程颂头发根根立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他知道,那个奇怪的超自然现象又一次降临了。 原本身子颤抖的颜鸳,本是低着头的。却发现程颂似乎跟自己在同频率颤抖。 此刻若有第三人看到,定会觉得滑稽。 而颜鸳没这么想。起初她以为自己搅动了程颂的情绪,使得他也激动落泪。 但抬头望去,却发现程颂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昂着头,高耸的鼻尖指向月亮。竟仿佛触电一般。 程颂的异状打断了颜鸳的情绪。 这竹林碎石小径的沿线,是有着地灯照明的,而此刻泥土潮湿,倒是具备触电的可能性。 这是一瞬间颜鸳脑海闪过的念头,念起未落之际,她却毫不犹豫的扑向程颂,恍不知此举对程颂脱困毫无益处,却是那么的义无反顾。 让她理解不了的是,她正面扑向程颂,虽是闭着眼睛,抱着同生共死的决心,却扑了个空,直接出现在程颂后方。 而程颂依然颤抖的站在那里,却变成背对着自己。前扑之势已成,却没有着落,她就这么狠狠的摔在地上。顾不得疼痛,甚至顾不得起身,颜鸳抬腿蹬向程颂的臀部。 这一下却蹬了个正着。程颂一个趔趄,从竹林里跨步落在碎石小径。 而后回头望向躺在地上,抬起一条玉腿的颜鸳。 映入眼帘的,确是一步裙底那圆润的大腿以及一抹白色。 程颂对之前一刹那的经历,还没有回过神来,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那一抹白色。 颜鸳却突然意识到程颂的视线。急忙尴尬起身。整理一下衣裙,迈步出了竹林。而脸上一抹绯红确是难以掩盖。 许是颜鸳走出来的动作,打断了程颂的呆滞。眼神慢慢聚焦,恢复了神采。摇了摇头,程颂似乎想要将刚才自己的“幻觉”甩出脑海。耳畔却传来颜鸳关切的问话:“疼么?” 未等程颂回答,竹栅栏处传来几个埋单走人食客的谈话声。这方才彻底把二人拉回到现实世界。 颜鸳再次掸了掸工装。向前两步,迎向即将推开竹栅栏出来的客人。 而程颂也不准备把他的超自然经历向颜鸳阐述。 就这样,二人的会面,起于偶然,终于超然。 或许如此结束两人的对话,也是一种缘分使然。 客人出了门,颜鸳立刻挂上了职业的笑容,并一路将客人送出门口的小厅。程颂本想在此等她送完客人回来,转念一想,自己这也出来一阵子了,多少有些失礼。遂赶紧回到徐秘书的饭局包房。 包房内,之前上演的节目已经落幕。众人一个个面红耳赤,显然这段时间又喝了不少酒。 见到程颂回来。成树丘第一个扯着嗓子招呼他过来继续喝。而徐秘书却不知为何,有些眼神躲闪。在被成树丘强拉着灌了一杯后,却听姜部长问道:“小程啊,你与刚才那位经理认识?” “嗯,认识,是我高中的学妹。”程颂自然没理由把二人的纠葛讲给姜部长听。 “嗯,那女孩子眼睛会说话啊。”姜部长意味深长的评论了一句。 众人听老领导这么说,或打趣程颂,或装得老诚持重劝程颂慎重,而后者说完,自己都乐了出来。 唯独徐秘书,观察了一阵子程颂的表情,似乎安心不少。却在姜部长说完话后,认真的看了一眼姜部长的脸色。 就这样,宴席在众人酒足饭饱之后,散了。 大家都簇拥着姜部长下楼的时候,程颂借口去卫生间,故意落在众人之后。 关掉包房的灯光,在看到众人已经出了竹栅栏后,程颂来到吧台,询问颜鸳,却被告知,店长已经提前下班走了。程颂向服务生要来了颜鸳的电话,而后追着大部队一道离开。 第41章 月浪汹涌 作为饭局的组织者,徐秘书自然会把回程安排妥当,当程颂出了“且独行”的小门,几辆网约车已经等在门口。 坐在车上,程颂没有思考与颜鸳有关的问题,而是在回忆竹林里又一次发生的诡异感觉…… 身前美人抽泣,诱发满心怜爱之情;眼前竹影婆娑,衬托命运飘摇之感;头顶一轮孤月,萌生求而不得之愁;月华透隙而至,意会古风古韵悠悠。 那一刻,程颂脑海中莫名的产生一个想法,希望这周身萦绕着的星星点点月光,能是一个时空隧道,让他们逃离,该有多好。 心想事成的可怕接踵而至。 思绪至此,程颂抬头望月,竹叶骤然静止,月华扑面而至,仿佛巨浪激流,瞬间淹没全身。 程颂想要呼吸,胸腔却无法舒张。张开嘴,月浪刹那灌了进来,使其舌根发硬,呼喊的能力也被剥夺。 濒死感激发求生欲。 程颂挣扎着想要脱离似水的月华范围,他的大脑还可以正常运转,求生意识告诉他,只要找到阴影,避开月光,就可以脱困。 于是在幻象里,程颂四处张望,拼命挣扎。在颜鸳看来,就是程颂癫痫一般的剧烈抖动。 慢慢的,程颂意识开始模糊,眼前不再是月浪,而是河水。 没错,又是那条河,而他并不在那块礁石上,而是落入水中。 河水与月浪一样,都使其无法呼吸。 不同的是,月浪来袭不知该躲往何处,透过河水,却可以看清河面方向。 于是程颂强忍着意识涣散,努力游向头顶方向。 不过却力有不逮,就在这时,又是那条鱼,那条程颂在这河里见过的唯一生命,似乎是要救程颂一命。 鱼尾加速摆动,撞在了程颂的臀部。这小小的鱼,却有大大的力量。 这一撞,硬生生将程颂撞出水面。程颂如获新生,大口喘息,发觉自己竟然可以凌空而立,于是扭头望向自己的救命恩鱼,鱼不见了,河水也不见了,只见颜鸳裙底那一抹白色。 这便是刚才程颂经历的全过程。 过程越是清晰,越是让人不寒而栗。 程颂继续在脑海里翻找这几次诡异现象的共同点,希望可以有迹可循。 半晌后,程颂放弃了。因为他发现,他并不会清晰记得此前的几次遭遇,刚刚的遭遇虽然记忆完整清晰。但前几次的记忆,却似乎在经历了刚刚那次诡异之后,变得模糊。 要知道,这种超自然现象的冲击,可不是那么容易淡忘的。更何况,程颂在今晚之前,虽然没有刻意去回忆,但那个记忆,就在那里,不多不少,不增不减,不垢不净,不生不灭。 仿佛之前幻境里那口月华之浪,就是那传说中的孟婆汤一般,正在清除他关于这幻境的记忆。 其实记忆这东西,平日里放在脑海里,若不去读取它,我们并不知道它是否安然无恙。 当不同时刻,你去回忆它、读取它,会发现每次读取的内容很可能不尽相同。 这些越发碎片化的信息,或许还会经过人的主观加工,变得越来越离奇。 到最后,何为虚幻?何为真实?或许主观的臆想的真实,确是妥妥的杜撰。 可能这过程里,唯一的客观事实,只有熵增! 思及此处,程颂又并不确定,关于早年间幻境记忆的消失,究竟是由于时间而带来的淡忘,还是由于月浪而造成的删除。 之前的记忆,他虽然觉得印象深刻不会淡忘,但细节上,却一直刻意回避,没有过读取。 以至于此刻认真回忆起来,有种孟婆汤入口的感觉。 这究竟是不是刚才的遭遇所致,谁又能说得清呢? 接受了一辈子唯物主义教育的程颂,向来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 第一次遭遇,是林杏儿全程目睹,他自己并无任何感觉与记忆。 之后的几次,程颂有自我意识,由于那离奇遭遇,没有对他造成过任何伤害,所以在主观上,并没有使程颂感到难以抑制的恐惧。 甚至他还找到一些无稽的原因,来说服自己,例如是不是自己吃了什么致幻性的食物,或者吸入了什么迷幻类气体。 至于竹林饮酒那个梦,程颂并没有把他视为异象,毕竟那天他真喝了酒。但刚刚那个幻境遭遇,却让他细思极恐,因为他有濒死感! 这状况,之前几次与林杏儿谈论,也没得出结果。 而林杏儿也曾推荐他去一些专业医疗机构看一看。一个是由于的确公务繁忙,另一个也是骨子里的传统观念作祟。程颂并不想承认自己有心理疾病,他还是觉得心理疾病等同于精神病。 但经历了这次危机之后,他想开了。还是保命要紧。于是在车上,掏出手机,拨通了自己老婆的电话。 “杏儿,我刚刚又遇到了幻境。而且这次我是掉进了河里,有很强烈的窒息感。”电话接通后,程颂忙不迭的表述起来。 司机本来认真开着车,听到程颂的话,便抬眼从后视镜向后望来。 感受到了司机异样的眼神,程颂心想,还是不能在有外人的时候,说这些事,省的在被当成吸毒人员给举报了。于是说道:“回去再说吧,你在家呢吧?” 林杏儿那头,还没等对程颂的遭遇发表意见,听得程颂追加了后面这句话,于是让程颂直接来林宏杰家。 晚上程颂有应酬,她也就来老爷子家陪着一起吃个饭。让她没想到的是,刘瑶竟然也在这里。 “是妹夫来电话?他吃过晚饭了吧。”刘瑶听见林杏儿的电话,猜到是程颂要过来,便礼貌性的问一句。 “他啊,不仅吃过了,还喝多了。”林杏儿无奈一笑的说道。而后打断了嫂子正在听黑胶唱片的雅兴,继续说道:“爸在餐厅,叫你过去一下。” 刘瑶这次来,是准备挑几张老唱片。之前林冲在世的时候,她和林冲是一起住在林老爷子这边的。丈夫没了之后,寡妇与公公再继续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恐遭人闲话。于是就搬了出去。不过之前两人的所有物品,都留在了老爷子这里。 把唱片交到林杏儿手上,又指了指点唱机旁边那几张。说道:“那杏儿你辛苦下,帮我把这几张唱片装好。一会我带走。”便离开了影音室。 餐厅里,林宏杰虽早就吃完了晚餐,却一直坐在餐桌前没有离开。之前与林杏儿讨论公司的事,刘瑶识趣的离开,去整理唱片。 此刻老爷子自己一个人,面前餐桌上摆着一壶茶,以及几张照片。 刘瑶来到餐厅,笑着开口:“爸,你叫我?” “嗯,瑶儿啊,来,坐下。”林老爷子放下茶杯,指了指对面的餐椅。 刘瑶依言坐下,目光却瞟到了老爷子身前的几张照片。面色微变。 注意到刘瑶的目光,林宏杰的也没避讳,直接问道:“瑶儿,我可以相信你么?” “我爱他,程度不亚于您!更从未对不起他!”刘瑶没有正面回答公公的问话,而是如此说道。 这句话林宏杰听懂了。于是伸手,将桌面的照片扣了过来。继续问道:“你想进地产圈?还是单纯想在金融上投资获利?” “都不想!” “那你有没有想要的?” “有!在您这没有!” “是我没有?” “您有,不过这个东西不是能给的!” 林宏杰沉默了,这种打哑谜方式的对话,还是第一次发生在他俩之间。 又喝了一口茶,林宏杰继续开口:“就不想追查一下你口口声声爱着的那个人的死因?” 其实按理说,林冲遇害,妻子刘瑶才应该是那个受打击最大的人,不过从那天之后,刘瑶的所作所为,别说林老爷子,就连程颂这个做妹夫的,都不禁腹诽:这个大嫂,可真沉得住气。对自己的丈夫,离奇身亡,竟然不闻不问。还有精神出国散心?对此,程颂与林杏儿正经讨论过一番。不过因为林杏儿也不太了解哥哥和嫂子之间具体如何。便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而今,刘瑶听老爷子终于问出这么一句。她目光呆滞而坚定的望着林宏杰,卧蚕轻颤,眼圈发红。似乎在强忍着什么。而就在此刻,门铃声响起,程颂到了。 管家给程颂开门,迎了进来。林杏儿早已将刘瑶需要的唱片装载袋子里,从影音室走了出来。在路过餐厅时,瞟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刘瑶,以及盯着眼前茶杯发呆的父亲。 程颂的到来,打断了林宏杰的问话,也避免了刘瑶回答这个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透过镂空的隔断,程颂一眼就看到了林杏儿所见的画面。随后与自己妻子对视一眼。意会到了此刻不要多言。 便也没有跟老爷子和嫂子打招呼,就随着林杏儿向客厅方向走去。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程颂将之前所遭遇的幻境,向林杏儿叙述一遍。当然也略有改动,不可能将颜鸳也说出来。毕竟那段小美好,或者小缺德,是他现阶段心底极为珍视的。 林杏儿认真的听着程颂的叙述。若从她的专业角度看,程颂这妥妥是癫痫病。 但她毕竟是第一次程颂身上遭遇离奇事件的见证者。自然也是相信程颂的话,思考了一阵子,便问道:“你说你看月光,好像海浪?那光芒你觉得刺眼么?” “嗯,现在回忆起来,有些刺眼的!”程颂回答道。 “走吧,咱俩回家,我给你看一段东西。”林杏儿拉起坐在沙发上的程颂,说着便转身去更衣间拿出自己的外套。 “怎么刚来就要走?”林老爷子此刻却从餐厅方向走了过来,刘瑶并没有跟在身后。也不知道两人最后又谈了什么。 “他本来就是过来接我的,嫂子呢?”林杏儿替程颂解释了一句,而后又问道。 “走啦,她就是来取个唱片,能陪我吃顿饭,就算她有孝心了。”老爷子言语间略有苦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程颂这些年,似乎从未想过,这个老岳父,在经历丧子之痛后,也是需要人陪的。刘瑶作为儿媳妇,做的并不太好。而自己这个女婿,似乎就从没自己主动过来陪老爷子喝过一杯酒。不禁有些难为情。 林杏儿却没有感觉到老爷子酸涩的意味,更没有体会到自己丈夫的歉意之情。拉着程颂就要出门。 程颂却突然想到,要有跟老爷子汇报的事情,于是拍了拍林杏儿拉着自己胳膊的手背。说道:“稍等一下。我有事跟爸说。” 之后,程颂把如何遇到商闽川,以及商闽川想要与老爷子的会面愿望,一并转达。 此事似乎并没有让林宏杰感到意外,而是面露喜色的说道:“你去跟他说,明天我去拜访他,让他在办公室等着就好。” 自己岳父的态度,多少让程颂有些意外。于是当场就通过微信,将结果发给了商闽川。而后便和林杏儿一道离去。 第42章 交流些无奈的意见 回到家中,林杏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衣帽间更衣后去卫生间卸妆洗漱。而是换了鞋子,就拉起程颂的手,将他拖到客厅沙发处。露出一副腼腆的模样,低着头犹豫不决。 程颂自然没明白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上前一步,将爱人揽入怀中,在额头轻吻一下,便要转身向更衣间走去。 林杏儿在程颂双手离开自己腰身之际,却用力的在程颂胸膛推了一把,后者重心不稳,坐倒在沙发上。林杏儿更是顺势骑在了程颂身上。 程颂心想,这是怎么了?老夫老妻的,突然要玩激情澎湃么? 他倒是乐于见到林杏儿这种激情。毕竟平日里,这个场面也很难发生。 不过程颂误会了,林杏儿虽然骑在程颂大腿上,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上身前屈,抱住程颂,额头抵在程颂脖颈处,轻声说道:“老公,我要给你看个东西,你别怪我瞒你瞒了这么久,好么?” 爱妻软言相求,程颂顿时觉得此事并不一般。 要知道自打结婚后,林杏儿与程颂的相处模式,并非夫唱妇随。虽谈不上大女人,但也绝不是小家碧玉型的。 这种情况,这种问题,答案当然是应允。于是程颂点点头。 并没有改变姿势,林杏儿开口道:“老公你知道最开始,我是如何对你产生兴趣的么?” 程颂着实猜不到为何林杏儿会扯到那么远。并没有接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第一次见你那天,就发生了一件离奇事。这件事,我也侧面跟你说过,不过可能你应该没明白全过程。” 林杏儿许是想到肚子里的宝宝,没有在继续蜷着身子,而是从程颂身上下来,也没开灯,便坐到程颂对面,眼眸泛光,看着程颂继续说道:“那天,其实我给你下了药……” 而后,原原本本的,将那天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包括自己后来并非自主意识的回到卧室。 之后,又将当天的视频翻了出来,再让程颂彻头彻尾的看了一遍。 程颂右手离开鼠标,掏出一支烟,点燃。 平日里,程颂是不会在房间里吸烟的,可见他此刻也有些无措。 深深吸了两口,似乎想到不该在怀孕的妻子身吸烟,便跑向卫生间,将烟蒂丢进马桶。 而后在马桶冲水声中,说道:“这么看来,并不是你的药给我造成的幻觉,也更不存在后遗症这个情况咯?”在看视频之前,程颂得知自己被下药之后,及时打断了林杏儿,询问药物情况。 他希望是药物作用使得他留有后遗症,这些年才会不断产生幻觉。但当看完视频后,这个希望落空了。 “至于那药,是我在m国上学的时候,从我老师那里获取的,国内并没有。 事后,我也询问过老师,她说那药品还在研发阶段,为此大骂了我一顿。” “那现在上市了么?”程颂问道。 “不知道,我老师也是m国马里兰州一个生物科研机构的研究员。他们的研究成果,真正能被制成药物上市的,只有不到两成。多数都是在实验阶段。这个实验周期,长的需要几十年。毕竟观察临床表现,是个慎之又慎的工作。” “那你就敢在我身上做实验?”程颂不满的问道。 林杏儿低头不语,认错态度诚恳。 房间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程颂打破沉默局面,说道:“从这视频来看,那束光,你觉得是什么?” 林杏儿皱眉回忆了一会。说道:“月光!” 饶是程颂做足了心理准备,在听到这两个字后,依然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月,从古至今,一直伴随着人类。古人咏月之诗词,不胜枚举。神话传说中,它也是美丽的,美好的,神圣的。 直到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之后,那颗地球的卫星,似乎减少了诗情画意,多了些科研成分。 所以,若说它会是导致程颂多次离奇遭遇的罪魁祸首,似乎并不能让程颂信服。况且,自己也不是nasa的主管。似乎永远也无法证实这个事。 让他头皮发麻的原因,并不是信与不信。 而是自己今后还要生活,头顶的月亮不会消失,月光更不会消失。 那自己岂不是还要经历这种濒死感。倘若以后,没有颜鸳那一脚。自己不就真的凉凉了! 愁眉苦脸也无济于事,以程颂目前能掌握的信息,他沉默不语的思索半晌后,决定还是要弄清楚这个事情的原因。即使是超自然现象,也许也是有着触发条件的。 于是说道:“正好我马上要去m国考察,你老师那边,我可以去拜访一下么?” “什么时候去?我和你一起去!” “下个星期就走。” “那我现在去收拾行李。”林杏儿转身向衣帽间走去。 吉星大厦的高度,仅比林老爷子家矮上五层。 由于新竣工不久,整体采用的玻璃罩面。虽说高度不高,但从豪华程度来说,明显优于林家这嘉林大厦。又地处相同地段。故而租售价格明显比林家这边高上十个百分点。 林老爷子一行六人,步入吉兴大厦大堂。抬眼望去,进门处约有七、八百平的面积,为三十余米的挑空设计。玻璃幕墙固定在大腿粗细的钢结构上,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射进来,明亮环保、简约整洁。 商闽川带着秘书似乎在一进门右手边的咖啡吧等候多时。此刻见到林老爷子一行人到来,连忙起身相迎。 一番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之词后,双方由商闽川的秘书带领着来到他们汉商集团的会议室。 会议室在二楼,等在会议室里的还有三人。这三人见到商闽川引着林老先生进来,纷纷起立。如果程颂在此一定又会表示惊讶。 因为这三人里,赫然有一位没脖子的胖墩。正是杜胖子。 这汉商集团,自然是需要法务的。之前集团法律顾问,正是杜胖子的舅老爷,那位盛海知名律师。 不过由于近期,老律师身体欠佳,便把自己签的一些并没有什么纠纷顾问单位转给了杜胖子手里。毕竟是自己外孙子,也算放心。并承诺顾问单位,如果发生案件纠纷。自己还是会一如既往接过来。 这对于杜胖子这种年轻律师,无疑也是很好的历练。故而此刻,作为汉商集团的法律顾问,杜胖子也列席了商闽川与林老爷子的会面。想必在这次会面中,双方会达成一些合作意向。 商闽川的汉商集团,与其说是房地产开发商,不如说他就是个黄金地段写字间的包租公。因为集团成立至今,还没有涉足过住宅地产项目。 这也是今次商闽川希望与林家合作共赢的初衷。要借助林家住宅地产的建筑,规划,销售等方面的经验。更重要的是,汉商集团缺钱!而林老爷子似乎早有准备,双方大有一拍即合之感。 会后,商闽川双手握住林老爷子的手,说了一番让林宏杰颇为意外的一席话。 先支开了所有人,会议室就剩下商闽川与林宏杰,前者开口说道:“林先生,我想坦白的跟您说一件事,句句属实,请您务必相信我。” 林老爷子转过身,隔着玻璃幕墙,望向窗外自己家大厦的方向。 商闽川透过反光,观察了一眼林宏杰的眼神。坚定的说道:“我们集团前阵子向社会募集了一笔资金。当时是与陆家嘴的一个小公司合作。 您也知道,这些擦边球的做法,是需要那些小公司来操作的。这也是他们的生存空间。起初,我也没注意到,那边公司里,您的儿媳妇是股东……” 背对着商闽川,林老爷子举起左手,打断了对方的话,说道:“这是你们公司内部的事,至于你们融资跟谁合作也是你们的事。在有那些小金融公司属于谁?合法不合法,是他们的事。我那儿媳妇……她做的事,是她自己的事,与我林家无关。” 商闽川听闻老爷子的话,只感慨了一句:“林董事长豁达!”之后便侧身伸手,引林老爷子出门。 第43章 出行考察 此番盛海市赴m国考察团,一行一共二十二人,由一名副市长带队,随团各司局领导十一人,企业家代表六人,另外四人为总部驻扎在盛海的一家民营航空公司。 考察目的有四项:其一,受m国友好城市邀请,出席其城市独立庆典;其二,了解国外城市规划先进经验;其三,招商引资;其四,融资租赁飞机两架。 所以团队里有航空公司代表四人。并且全团成员,只购买了去程的机票。回来可以乘坐新购买的飞机。 凌晨四点,程颂出了家门。乘车前往机场。程颂走的时候,林杏儿还没有起床。 本来林杏儿是想与程颂搭乘同一班机前往漂亮国的,不过程颂以“影响不好”为由,让林杏儿两天后,搭乘另一班飞机,转机去往马里兰的大学母校。两人视情况在约汇合的时间与地点。 在程颂看来,自己陪同领导出国考察,可不是去旅游的。妻子随行的话,之后的食宿都是问题。况且落地后,也不知道要开展什么工作。让林杏儿同行,也多半会在那边丢下她,忙手头的工作。 今次能够随市长出行,程颂事先还是做了很多准备的,包括了解市长的偏好喜恶,掌握市长的办事风格等等。总结对这位领导的评价:这位王副市长,是位务实敢作为,清廉有担当的领导。 与这样的领导出门,更不可有旅游的心态。如果今次自己能在这一趟出门,给领导留下较好的印象,那对自己以后的仕途,大有裨益。 程颂站在机场二楼出发大厅,他是第一个到来的。此刻距离航班起飞还有三个多小时。 这班飞机是盛海机场本日的第一个出发航班,此刻候机厅刚刚开门。服务生正将一个个托盘摆出来,托盘上是刚出炉的早餐。 服务生当然几天前就被告知,今日晨间市长会和一众领导出行。要在这里候机。故而今日上岗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这不禁让这几个年轻的妹子满脸不悦。 但在程颂走上前来,询问登机牌事宜后,却立即换上了招牌式的微笑。 不用刻意翻找,就将这二十二人团的登机牌,双手递给程颂。后者点了一下数,确保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后,将自己的登机牌揣在兜里,又将市长的登机牌放在最上面,而后攥着登机牌,去到一个沙发座位,坐下来等。 这二十二人的考察团,在之前是一起开过两次会的。不过程颂却没有刻意的记住每个人的名字。 但却对每个人的长相有所留意。 此刻有三人来到贵宾厅,正是他们的团员。程颂急忙起身招呼。询问来人姓名。并将其登机牌挑出来交给对方。 他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为的就是借此举把每人的脸与名对应上。毕竟这里并没有程颂的老熟人。 这么做的确很有用。当程颂将手中的登机牌悉数发出后,他可以叫出同行的每个人的名字。这样明显可以更好的拉近距离,表达善意。 市长自然是最后一个到达,与其一同抵达的,还有本次出行的保障人员,一位市政府办公厅的副处长。 当然他保障的仅仅是副市长而已,至于其他随行人员,虽说也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又有谁敢于麻烦他呢? 托运行李事宜,自然由贵宾候机厅的服务人员处理好。航班也准点登机。 听着飞机上的安全广播,程颂闭上眼睛,脑中开始盘算着此行自己需要完成的几个小动作,该如何安排。 毕竟自己要抽出点时间,去与林杏儿汇合,一同拜访一下她的老师。如有时间允许,程颂还准备看一眼林杏儿的儿子。那件事虽然过去了,但在程颂看来,母子之情,又怎么可能割舍。 许是因为起得太早了,思索间,便沉沉睡去…… 雾与霾的区别,就好像美与丑、善与恶。美丑不兼容,善恶不两立。不同的是雾遇纤尘便成霾。 程颂所生活的这片土地,一年里,四季分明。春刮大风,夏燥热,入秋扬沙,冬有霾。 程颂曾经站在林老爷子家窗边感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极个别的好天气。多数日子视线是无法穿透超过三公里的距离。远处总是那么朦胧,就好像命运。 空气质量差强人意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外国的月亮的确没有比较圆,但却比较亮。 借着明亮的月光,一群群金发碧眼的小鬼,在挨家挨户的敲着门。“不给糖就捣蛋!”这句任性的话,在这一天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来,平添了一分节日气氛。 夏尔米夫人一家五口,住在纽约郊外的中产社区,一栋典型的美式三层小楼。门前草坪刚被修剪过,还散发着青草的芬芳。 左右门楣上,两盏南瓜灯旋转着,透出黄色的光芒。几个小鬼并没有走石板路,而是踏着草坪,来到夏尔米夫人门前,急促的按着门铃,还没等有人开门,便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将那句咒语念出。 开门的是一位栗色头发的少年,少年满脸气愤,与这节日氛围格格不入。 小鬼自然没有察言观色的能力,依然念叨着咒语。 “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们听着,休想给我捣乱!”少年大吼一声,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众小鬼面面相觑,显然没有针对这种情况的预案。不过毕竟咒语说的很满,如果不真捣蛋一番,岂不是言而无信?不过真要去捣蛋,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一个个不禁呆立当场。 好在很快门又被打开。一位脸上布满可爱雀斑的漂亮小姐姐手中捧着一个装满各式各样糖果的盒子,递到小鬼面前,任其选择。 在众小鬼满意离开后,雀斑姑娘直起身子,向上翻了个白眼,呼出一口气,回到屋子内,并习惯性的用脚勾上了房门。 坐在路边车子里的林杏儿眼见这一幕,让她回忆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喜剧,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熄火下车,从副驾驶座位上,捧起事先准备的礼物,向南瓜灯走去,按响了门铃。 第44章 探亲 开门的还是那位雀斑姑娘,此刻她嘴里也塞了一颗糖果。 见到来人亚洲面孔,略有错愕,嘴里也不方便出言询问。 视线聚焦林杏儿手里捧着的大大小小一些礼物,尤其是见到那双球鞋,却一下子闪身,毫不犹豫的给林杏儿让开进门的路。大概觉得,无论来人是谁,先让她把礼物留下再说。 林杏儿颔首对雀斑姑娘表示谢意,便走进屋子。此刻夏尔米夫人听到门铃声从厨房走了出来,见到林杏儿后,毫不意外的上前,给后者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来此之前,林杏儿与夏尔米夫人是通过电话的,所以才知道孩子们都渴望什么礼物。 不过夏尔米夫人并没有告诉墨伊,毕竟在这位高卢血统的女士看来,这或许能给墨伊一个惊喜。 夏尔米的丈夫是一位印度裔。在纽约市中心工作,平日里不是每天都会回家。今天显然也没有回来。 否则那位肥胖的会计大叔,肯定会第一个冲出来给林杏儿一个大大的拥抱。虽然这种拥抱,有点揩油的成分。 这夏尔米夫妇家,正是当年林杏儿在m国读书后期,所寄居的家庭,故而交情颇深。 夏尔米夫人的大女儿与林杏儿年纪相仿。 而在有了大女儿凯瑟琳之后,夏尔米夫人由于身体原因,无法在怀孕。所以先后又收养了两个孩子,一个就是林杏儿的儿子墨伊,而另一个就应该是那位雀斑姑娘。 “凯瑟琳没有回来么?”林杏儿用流利的英语问道。 “我想她是会回来的,不过可能要明天早上了。”夏尔米夫人解下围裙,拉着林杏儿的手,坐到沙发上。 雀斑姑娘机敏的接过林杏儿手中提着的礼物,并大吼一声:“墨伊,下楼!” 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楼梯,林杏儿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自己这个母亲,时隔这么久才来探望儿子,这在她骨子里的观念来说,还是难以跨越的。 应该是瞧出了林杏儿的紧张情绪,夏尔米夫人握着林杏儿的手,加了一份力道。微笑着开口道:“小家伙最近正处于叛逆期,不过他是一位勇敢,善良的男子汉。相信你们见面一定会有一番愉快的谈话。” 说话间,一阵子mj的音乐传来,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响,音乐被隐去。显然声源来自墨伊的房间。 伴随着下楼梯的脚步声,墨伊大声呼喊:“艾丽莎.夏尔米.阿米尔.佛罗里达.安贝达尔!你下次再用我的剃须刀刮腋毛,我就把你的香水换成尿!” 多年未在国外生活,林杏儿一时间没太理解自己儿子吼出的话是什么意思。 却听得夏尔米夫人解释道:“艾丽莎.夏尔米.阿米尔.佛罗里达.安贝达尔是你身后这位,我小女儿的全名。她偏要随那位该死的会计,给自己起了个印度名。” 林杏儿之前读书的时候,班上到是也有印度裔同学,多少也了解一些印度人起名字的规则。这么看来,这位不知是墨伊的姐姐还是妹妹的雀斑少女,应该出生在佛罗里达。至于阿米尔,自然就是那位会计大哥的名字。 话音未落,墨伊已经冲到楼下。 见到林杏儿后,开始沉默了一阵子。随后剃须刀的事儿被瞬间抛在脑后。上前一个大大的拥抱,抱住了自己母亲。眼里除了久别重逢的喜悦,竟然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如果此刻程颂在这里,多少会有些不理解。 在我们从小到大听到的所有故事里。没妈的孩子橡根草,已经是根深蒂固的思维逻辑。 而这种被放在寄养家庭,自己亲妈远在万里之外的情况。思想极端一些的孩子,或许会认为自己是被遗弃的。 这就要说不同的国情,不同的人文环境,真的会造就不同的底层思维。 在西方国家,从小他们就享受着较为优渥的社会福利待遇。在很多孩子的认知里,自己甚至是由整个社会抚养的,一些不靠谱的家庭,还以领取新生儿补贴为生,这个逻辑看来,爹妈反而还是自己在养活着。 出生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小孩子相对来说比较自立,不会拼爹,不会过于攀比家庭。 反过来说,这样的社会环境,缺少以家庭为单位的牢固感情纽带。真正遇到灾难的时候,反而没有从情感而激发出来的潜力。 “林,你来怎么没事先告诉我?”墨伊对林杏儿的称呼,一直如此。 “惊喜吗?给你准备了礼物哦。”说着英文,林杏儿也似乎一下子切换了东西方的母子之情。 墨伊与雀斑姑娘一起分享着拆礼物的喜悦,林杏儿像几年前一样,随着夏尔米夫人走进厨房。雀斑姑娘得到是一双限量款女式球鞋,而送给儿子的是奥运运动员同款的鲨鱼皮泳衣。 “亲爱的林,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真为你高兴。”夏尔米夫人用小厨刀切着火腿。并真诚的感慨道。 “谢谢夫人,我们的关系就像您和阿米尔先生一样牢固。他是一位政府官员。而且,我想告诉您,我现在怀孕了。” “哦!我的宝贝,多久啦?真为你感到高兴。”夏尔米夫人闻言,放下手中的操作,走上前拥抱了林杏儿,双目满含欣慰之情。 “两个多月了,现在正值妊娠反应期。”林杏儿许久不讲英文,妊娠反应这个单词,思索了半晌。 “你知道吗,当年我怀凯瑟琳的时候,每次看到阿米尔吃饭,就反胃。因为他总是用手直接抓向食物。哈哈哈。”夏尔米夫人讲述着自己的经历,与林杏儿笑作一团。 其实林杏儿真的很感激在自己的生命中,遇到夏尔米夫人。 她在来m国之前,母亲就离世了。 离开父母单飞的雏鸟对背井离乡的不适应,她选择用荒唐的生活来填补。好在林老爷子事业有成,经济上的给予相对宽绰。 而后的遭遇,本让这个涉世未深的姑娘厌世。就在那个阶段,恰巧遇到了夏尔米夫人。这对儿移民夫妇,用自己真诚的爱,呵护了小林杏儿的心,也让她的生活慢慢回到正轨。 第45章 拜访科学怪人 就在两人心生感触的时候,门铃又一次响起。雀斑姑娘踩着新鞋子,跑去开门。 确是姐姐凯瑟琳提前回来了。 林杏儿迎到门口,两人贴面亲吻。 对于林杏儿的到来,凯瑟琳也没有意外,事前得到了母亲的通知,故而连夜赶了回来。要知道在几年前,这对好姐妹可是有着许多只属于两人的小秘密。 再次相见,似乎勾起了多年前的回忆。晚餐时候,两人互相摊牌了当年的小秘密,惹得夏尔米夫人与两个孩子笑意连连。 餐后,林杏儿向当年一样,随着夏尔米夫人清理餐具。 “夫人,我准备趁着万圣节假期,带墨伊去一趟巴尔的摩的母校。可以么?”林杏儿一边从洗碗机中取出餐盘,一边说道。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我想墨伊一定会有一次很愉快的旅行。当年我们一同居住的老房子,还没有卖掉,你过去可以住在那边。” 林杏儿得知可以带儿子去看看当年自己的生活住处,更是欣然点头。 翌日清晨,雀斑姑娘将行李塞进林杏儿汽车的后备箱。而后经过正在与夏尔米夫人告别的林杏儿身边时说道:“林,你是希望墨伊也去你的学校上学么?” “不,我尊重他的选择。”林杏儿真诚的回答。 闻言雀斑姑娘似乎松了口气,抱了一下林杏儿,便转身回到屋子里。 墨伊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过了好半晌才下楼来,向着夏尔米夫人与凯瑟琳拥抱告别后,便与林杏儿一同驶离。 巴尔的摩,这个曾经在战时一度成为该国首都的城市,现今安静异常。 城市人口黑人占据几乎一半。犯罪率也是全国最高的三个城市之一。穷人与富人虽享有同一个海岸线,却地界分明。 该市距离纽约与华盛顿并不远。故而由于虹吸效应,人口有一定的流失。不过在巴尔的摩人民引以为傲的着名学府jh大学附近。却还是有些热闹的。 墨伊虽出生于此,却在他的人生里,并没有对此处的记忆。很小的时候,他便随着夏尔米夫妇一同搬去了纽约。 在城市里兜兜转转了一个上午,林杏儿带着墨伊,将车子停在了jh大学停车场。 “走吧,我们进去看一看。顺便拜访一位这里的教授。”林杏儿熄火下车,墨伊从后备箱的行李里,拿出一个礼品盒。 “这是月饼?”墨伊看着手中的盒子,有些奇怪的问道。 “是啊,这是我的一位朋友亲手做的,说务必要带给她老师尝尝。这东西过海关的时候,差点被没收呢。”林杏儿摘下太阳镜,眯起眼睛说道。 墨伊闻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而后便随着母亲向校内的生活区走去。 路过校园中绿树成荫的方形院、古典的乔治亚红砖式建筑、开放型草地和运动场,尤其是看到运动场内身着短裙,活力四射的姑娘们,这不禁让墨伊心生向往。 其实在墨伊这个十多岁的年纪,无论去到那个大学,看到这一幕都会有向往之情。这无疑也是林杏儿的小心思,她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喜欢这所学校,并来此攻读。 通过宁静安谧、古树环抱的小路,林杏儿在一处明显是私人住宅区的路口停了下来。拿出手机,询问了一位恰巧经过此地的小伙子,手机上的门牌号该往哪边走,然后继续带着墨伊,在该区域步行了十余分钟。便站在一栋门前左右两侧立着罗马柱的两层红砖小楼门口。 按动门铃,开门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老人头发灰白,面孔狭长,下颚突出,一副老花镜卡在比程颂还要大一号的鼻子上,犀利的眼神透过眼镜望向林杏儿。 林杏儿知道这位就是在m国化学界享誉盛名的佐迪亚克博士。遂弯腰施礼,而后做了自我介绍,并将卢丹宁做的月饼礼盒,递给老人。 佐迪亚克教授并没有直接接过礼物,而是露出了一副恍然的笑容。说道:“那姑娘怎么不亲自来看我?” “她刚刚就职于一家医药企业,等工作安顿好了,会来看您的。”林杏儿替闺蜜解释一句。 “来吧,进来说话。”老人转身带头向屋子里走去。 林杏儿手里依然端着月饼礼盒,向墨伊撇了撇嘴,大概是表达“科学怪人”这个评价,而后便跟着教授的脚步,进了屋子。 一进门是一条长走廊,两边墙上挂着颇有年代感的人物画像,不用看也猜得到,必定是化学界知名的人物。走廊尽头便是采光条件并不太好的一个会客厅。 厅内杂乱无章的堆放着各种书籍与资料。 一组宽大的田园风格布艺沙发,与窗帘色系款式相匹配,述说着这里之前也是经过一番考究布置的。房间里只有两种电器产品。其一是在墙角留声机,留声机旁边放着一台结构复杂的咖啡机,证明了此间主人还是享有现代化生活的。 平日里,老教授家很少接待客人,所以他也不记得那些礼仪,并没有让林杏儿母子就坐,便先跑到沙发对面的书桌上,埋头写着什么。 林杏儿和墨伊却丝毫不以为意,毕竟在科研学府里,这种科学怪人比比皆是。等一会老教授忙活完,自然会想起招呼他俩。 于是也不见外,林杏儿舒服的陷在沙发里,拿起手边的一本科学杂志阅读起来。墨伊由于在咖啡店打过工,对咖啡机还是熟悉的,便来到咖啡机前,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不出林杏儿意料,老教授忙活了约莫一刻钟后,便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起身,坐到林杏儿对面的沙发上。墨伊将两杯美式咖啡端来,放到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而后便走到留声机旁,不见外的翻弄着他感兴趣的唱片。 “佐迪亚克教授,这次来拜访您,但主要有两件事,其一是受丹妮之托,让我将这个交给您。”说着,便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一个厚信封。放到茶几上。 见老教授视线望向信封,便继续道:“丹妮说她现在能从事生自己感兴趣的生物医药研究工作,也是拜您所赐。当年您帮她交的学费,怎么说,也是要还的。”林杏儿口中的丹妮,自然就是卢丹宁。 不等老教授开口,林杏儿又继续道:“至于另一件事。请您恕我冒昧,是我想请教授帮忙看一下这是什么?”说着,林杏儿将脖子上的项链解下来,项链吊坠为一个小指甲盖大小的桃心。桃心中空,里面装着一点点的灰白色粉末。又继续说道:“这个物质有着刺激大脑神经中枢的作用,却又不是普通的致幻剂,更不含有现在已知的所有易制毒化学品成分。由于数量稀少,只有这么多。我在国内,并没有找实验室化验。” 第46章 图书馆内一声响 佐迪亚克教授听闻林杏儿来此的第一目的,先是眉头一皱。 显然他对支付卢丹宁的学费一事,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卢丹宁见外了。 随后又听到林杏儿所求,仿佛一下子将之前的事情丢在脑后,伸手接过项链,戴上眼镜,对内部灰色粉末仔细观察了一番。而后说道:“看不出,留下吧,我需要带到实验室去。” 林杏儿点头称是,这也正是她此行的目的。毕竟当初,自己老师在实验室合成的化学品,并没有想过林杏儿能把它偷带出来。更没想过这东西能用在程颂身上。 林杏儿直至此刻,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自己老师坦白。自己的老师也是化学界的知名学者,不过学术地位照比面前的佐迪亚克教授还是差距不小。曾有几个课题,他的老师还是面前这位佐迪亚克教授的助手。 至于林杏儿当初偷偷带出来这些东西的原因,单纯就是因为老师告诉了她此物的作用,是很好的配合心理学催眠治疗手段的物质。少年心性,想着以后有机会自己对谁进行催眠可以用得到。 有着卢丹宁这份情谊夹在中间,老教授也没觉得林杏儿所托是什么难事。又留下了林杏儿的电子邮箱,以便化验结果出来后发给她。 见此间事了,林杏儿起身告辞。墨伊一直在咖啡机旁,仿佛对此物有着浓厚的兴趣。见林杏儿起身要走,便提前一步急忙闪身向门廊走去。 出了门,林杏儿再次向佐迪亚克教授鞠躬告别,而墨伊却已经走出了老远。不禁让她略觉得难堪。 转念一想,这国外长大的孩子,就是不如国内的有规矩,懂礼貌,可能也是正常现象。而后追着墨伊而去。 “怎么?你不喜欢那位老教授?”林杏儿追上儿子,问道。 “没有,我很喜欢他。可能您不知道,也很喜欢这里,如果将来我能来这里上学,可以做他的学生。”墨伊态度诚恳的说道。 这个回答颇让林杏儿意外。这就是她带墨伊过来的本意,没想到孩子竟然全盘接受。不过适才墨伊急匆匆离开的样子,还是让她琢磨不透。 “林,我要去学校图书馆看一看。”墨伊依然走在林杏儿前面,头也不回的提出这么个要求。 林杏儿自然应允。而后两人辨明方向,朝着左手边一条小径走去。 jh大学的图书馆,林杏儿之前并没有来过。 这里被评为世界十大图书馆之一,据说藏书将近四百万册。外观看来,是与整个校园风格统一的红砖楼体。而内部却有着哥特式风格的装潢。 此刻站在图书馆中庭,的确被这里磅礴的气势所震撼。 整个图书馆六层高,内部框架均为罗马柱支撑,柱与柱之间雕梁画栋,充满造型感的玻璃穹顶,洒下一片丁达尔光。左右两侧的每层楼,都整齐码放着深棕色的通顶书架,书架内分门别类的摆放着珍贵书籍。 林杏儿本想去找些感兴趣的书籍翻看一番。却发现墨伊似乎志不在此。后者此刻跟在她身后,左顾右盼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一连串的古怪举动,终于让林杏儿觉得,自己该问一问了,便说道:“墨伊,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么?” “没有,我在找卫生间。”墨伊明显有些紧张,答非所问。 “卫生间不是在刚刚进门处,你去吧,我在这边等你,你没有想告诉我的,我却有事情想告诉你。”林杏儿说完,向一处四周无人的桌椅走去。 片刻后,墨伊回来,在她对面坐下。林杏儿放下手里的书,盯着墨伊墨绿色的眼睛,半晌后认真说道:“亲爱的,我想告诉你,你有了弟弟或者妹妹。”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 此前在国内,母子间还是会经常视频通话。当林杏儿对程颂坦白一切后,平时在家也就当着程颂的面进行。故而墨伊是知道自己母亲结婚这个事的。在墨伊看来,母亲是要有自己的生活,此刻对她能跟自己分享怀孕的喜悦而感受到亲情满满。 “你希望他叫什么名字?”林杏儿真诚的问道。 “他的名字可以我来取?”墨伊显然对林杏儿的问话感到意外。 “他中文名字自然由他爸爸取。而英文名就由你来吧。”林杏儿眼中透出对墨伊强烈的认同。 小孩子自然更容易因这种被需要感而打动,于是兴奋的说出几个临时想到的名字。又转念间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些不够用心,便说道:“等我回去好好想想。” 或许林杏儿真诚的喜悦,感染了墨伊。 墨伊低下头,沉默半晌,而后缓缓的从自己外套里拿出一张带有包装的老唱片,放到桌面上,并说道:“林,我并不是想来图书馆,而是想看看这边是不是有音像店,准备买几张唱盘,来掩盖住它。” 林杏儿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继续微笑着表示鼓励。示意儿子继续说下去。 “这张mj的唱片,是有他签名的纪念版,很珍贵。”说着抬头望向林杏儿,眼神略显黯淡。 林杏儿依然没有说话,依然笑眯眯的望着墨伊。 “好吧,这是那位佐迪亚克老先生的东西。”终于鼓起勇气,坦白了事实。墨伊长舒一口气,摊了摊手。 “那么,我们可以把它还回去么?”林杏儿认真的问道。 “好吧,不过我可以问问那位老先生,可以将这个卖给我么?” “当然可以问,你不仅要问,更要想好怎么问才能让教授先生同意你的主意。”林杏儿盯着墨伊的眼睛,认真的回答。而后便起身,向图书馆出口走去。 就在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图书馆大门的时候。砰的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整个图书馆都跟着一颤。 林杏儿下意识的屈膝低头,而墨伊却下意识的张开怀抱,搂住林杏儿的头。自己将后背背对着图书馆大门。 这一瞬间,林杏儿心想:莫不是我们遇到了传说中的校园枪击案? 这一瞬间,墨伊什么都没想,就是单纯觉得自己是男人,应该保护女人。 好在这一声之后,便在没有了下文。 母子二人相视一眼,观察了一会,看见图书馆外面有其他学生经过,并无异常。便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图书馆。询问附近之人,大家也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47章 炸飞校内一间房 母子二人循着来时路,再次向佐迪亚克教授家走去。 转过街角,几辆警车闪着警灯停靠在路边,几名身着警官制服的人,在用肩上的对讲机说着什么。似乎是佐迪亚克教授家的附近,围着一圈人。 接下来的情况,却彻底让二人呆立当场。 此刻,原本那栋小楼却已面目全非,只有还算顽强半侧墙体依然直立着。爆炸溅射的房屋碎屑,布满门前草坪以及街道。门前的一棵颇具年代感的古树也被拦腰崩断。 警官用黄色的警戒线刚刚将爆炸现场围了起来。两名名身穿防爆服的工作人员,抬着担架走向一旁的救护车。担架上,黑色的裹尸袋已经被密封。 林杏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十分钟前,自己还坐在这栋房子里的沙发上和对面的老人聊着天,转眼间,便惨遭如此变故。 见林杏儿还要上前找警官询问下情况。墨伊却机警的拉起林杏儿的手臂,将其拖走,远离此地。 比起林杏儿,显然墨伊更懂得m国警察的行事作风。 目前看来,如果这个爆炸并非事故,而是有人行凶的话。那么他和林杏儿将是妥妥的嫌疑人。这无疑将为他们带来相当的麻烦。 而在林杏儿被拉着转身的瞬间,不远处一个头戴鸭舌帽,面部被口罩遮住的男子引起了林杏儿的注意。原因是那个人竟然也有一双妖异绿色的眼睛。 直觉告诉林杏儿,那双眼睛中透出的目光,七成痛苦,三成愤怒! 一边快步走着,墨伊一边向林杏儿解释着他们或许会面临的局面。林杏儿在国内生活惯了,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 听着墨伊的嘱咐,机械的点着头,心里却在翻找着回忆,对比着那两双同样是墨绿色的眼睛。 即便如此,墨伊的担心还是很快成为了事实。就在二人来到停车场的时候,几名fbi探员,已经真枪实弹的围在了他们的车子周围。 本来空旷的停车场里,也没有几辆车。更没有多余的行人。在林杏儿二人看见车子的同时,探员也看到了他们二人。 此时想要掉头走掉,是不可能了。于是墨伊带头走在前面,朝着车子走去。刚前进没两步,就被几名探员团团围住,数支枪口对准林杏儿和墨伊。 不得不说,亚洲女性的面孔,在m国探员的心目中,还是风险程度较低的标志。 没有在现场过分为难林杏儿母子,在检查了二人随身携带物以及车内物品后,被带到了当地警局的一间询问室,二人被分开单独询问。 为避免之后的麻烦,墨伊早在二人到达停车场之前,便统一了口径。不过林杏儿自己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在警局里,负责问话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黑人男子,问题大致三类,一是林杏儿与佐迪亚克教授的关系;二是林杏儿来此的目的;三是她与佐迪亚克教授会面时的谈话细节。 至于警方会知道此前林杏儿与教授有过会面,自然是通过学校里某个摄像头的监控画面来确定的。 第一个问题自然如实回答,而第二和第三个问题,林杏儿选择回避关于请教授帮忙化验那一丝灰色粉末的请求。 这种节外生枝的细节,要解释起来很复杂,更会很敏感。若再来解释粉末来源是从境外携带入境,不知道又会触及哪些法律条款。 为此,林杏儿甚至一度用出了听不懂英文的套路。并且声明可以请律师。好在林杏儿请教授帮忙的时候,墨伊正在客厅角落忙活着咖啡机,或者说在思考着如何顺走那张唱片。故而并不知晓林杏儿与教授交谈的内容。 就这样,在尽可能的配合警方做好笔录后,林杏儿与墨伊离开了警局。 当晚,二人并没有赶夜路回纽约,也没有去曾经林杏儿寄宿过的夏尔米夫人老宅。而是在一家当地的高档酒店办理的入住。并且选择了总统套房。房间可以俯瞰切萨皮克湾。这倒是让墨伊兴奋异常,一扫之前被抓进警局的不安,连续发了好几条脸书。 折腾到这么晚,林杏儿也的确受了不少惊吓。在与程颂通话讲述了今天的事情经过后,便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洗漱就寝。 而程颂在听闻爱人今天的遭遇,也是有些担心,毕竟对警方隐瞒了一些细节,而自己这边,庆典活动还要几天才开始。城市规划的学习内容又基本完成。至于买飞机和招商引资的商务洽谈,并不是自己部门此行的任务,倒是有几天空余时间。 于是向团长,扯了个不算谎言的谎言,说晚上准备去亲戚家看一眼,便离开了酒店驻地。 他是准备在这异国他乡,也给林杏儿一个惊喜,便连夜搭乘了华盛顿前往巴尔的摩的火车,两地距离并不远,火车仅需一小时便可到达,所以之前在电话中,程颂不经意的询问了林杏儿的住处。到达酒店门口,也不过当地时间晚上九点半。 所谓入乡随俗,程颂在之前路过门口的花店,特意买了一束玫瑰。心想着自己这算是会疼人吧,得知媳妇遭遇,第一时间前来陪伴。妥妥的好男人人设。 踏着红黄相间的地砖,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程颂来到前台,出示护照,询问林杏儿房间号。服务生看着程颂手里的那捧玫瑰,又听得程颂报出林杏儿的姓名,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的微笑。 旁边一位男服务生,特意凑到近前问了一句:“先生,您确定是要找林杏儿女士么?要不要先打个电话?” 程颂被问的有些懵,解释道:“我是他丈夫,打电话就没有惊喜了。”服务生听程颂如此说,便耸了耸肩,没有多说什么。 …… 酒店的总统套房价格不菲,当然贵有贵的理由。挂断与程颂的通话,林杏儿与墨伊来到房间阳台,以夜幕海滩为背景,玩了一会自拍,便嘱咐儿子洗漱休息。自己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换上浴袍。 来到洗手台,点亮化妆镜上的照明灯。林杏儿端详着自己的脸。 岁月果然不曾饶过谁,多年的婚后生活,让她眼角也挤出了那么一丝鱼尾纹。 好在皮肤保养的好,依然细腻红润。 其实林杏儿和其他富足的太太们对保养的认知有些不同。她从不去美容院,更从不贴面膜,肌肤补水靠喝而不靠抹。 面膜除了那一丝丝的补水作用,如若相信什么抗衰老、补充胶原蛋白、增强肌底免疫力等等,无非就是智商税。而且她还有个秘诀,一个收缩毛孔的秘诀,那就是每天要用冰水洗脸。毛孔小了,自然就没有了黑头、痤疮之类的困扰。此刻,三十多岁的她,如果精修一下妆容,完全不输二十八九的女生。 摘掉首饰,褪去浴袍,林杏儿迈步跨进按摩浴缸。 “叮咚!”,就在此刻,门铃响起。 并没有按照林杏儿的吩咐去洗漱,依然在沙发上通过手机在与朋友分享着旅行经历的墨伊,听到门铃声起身开门。 来人服务生打扮,手捧玫瑰,挡住了面孔。花束后传来那人的声音:“这是酒店为林小姐准备的花束,林小姐在房间么?” “嗯,拿进来吧。”墨伊依然专注在手机上,并没在意的让开房间入口。 …… “1501号房间,先生!”服务生本想先联系林杏儿,却被程颂制止,无奈只好直接报了房间号。 道了声谢,程颂向电梯走去。上了电梯,在关门的刹那,对面电梯门刚好打开,一对老年夫妇,推着巨大的行李箱,走了出来。 来到1501号套房门口,程颂整理了一下领带,又看了一眼鞋子。其实他更紧张的,是即将见到墨伊,还是希望在这个爱人的儿子面前,有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而后便按动了门铃。 门铃反复响着,房间里并没有人应声。 程颂心中不禁埋怨:这么晚难道还出去了?关键是这里治安是出名的差啊。 无奈下,掏出手机,放弃了这个惊喜,准备给妻子致电。 关机! 这个局面让程颂没预料到。只好又下楼,找到前台服务生,说明情况,询问林杏儿与墨伊是否出门。 服务生表示并不知情。 一时间程颂不知如何是好。便在酒店大堂的水吧坐下等。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程颂抬眼忘了一下前台背后墙上的挂钟。已经午夜十二点了。一丝丝的担忧,逐渐在程颂心头凝聚。 “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程颂叨咕一句,便起身来到吧台,向服务生问道:“你好,请问你这里有监控么?对着进出酒店的大门的视频监控,我可以看看么?” “有的,先生,不过您需要提供一个合理的理由,我们将安排您查看。” 程颂心想,总不能说因为酒店客人出门两个小时,手机关机,就要查看监控啊,这个理由大概率会被拒绝。 即便如此,程颂还是如实说了理由,并且还把林杏儿母子为白天爆炸目击者的情况,一并跟酒店表述了。 而此刻酒店工作人员似乎意识到了情况的复杂。同意程颂查看视频监控,同时建议程颂赶紧报警。 因为在程颂来之前,也有一位男士,手捧玫瑰,声称自己是林女士的丈夫,询问了林杏儿的房间号。 这个消息让程颂心里咯噔一下。此刻的他搞不清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强烈的担忧,混杂着一丝丝醋意。 程颂与林杏儿结婚多年,现在林杏儿已有身孕。 对于程颂来说,他不想对林杏儿婚前生活做过多评价。但心底还是清楚,这姑娘年轻时候基本算是放荡不羁,绝不简单。 这也就是潜意识里,程颂对颜鸳那种虽经历风尘,害羞却还会脸红的慧根有所迷恋。想到颜鸳,自己却醋意平添了几分。因为他同时意识到,自己心里还能装下一个颜鸳,那么以己度人,林杏儿心底是否也会有个某某某? “先生!先生,用我们帮您报警么?”服务生催促道。 程颂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好在m国这点的确比国内效率高。他们警察接到报警后,必须无理由出警。具体报警理由,可以见面后询问。不会以什么失联时间不超过多少小时不立案来搪塞报警人。 几分钟后,警察已经抵达酒店。先向酒店方面询问情况,而后又向程颂解了墨伊的情况。在获知墨伊不满十七岁,且程颂确定其失联后,询问程颂是否启动的安伯警报。 程颂摇了摇头,此刻的程颂甚至都不清楚安博警报为何物。 本着对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的极端重视,以及“三小时原则”的紧迫性。警方建议程颂立即启动安博警报,并发动警力,关注各个交通节点。 同时,出警警官,与程颂一同来到酒店视频监控室,查看当晚的视频监控。几分钟后,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显示在程颂的手机上,来电话的是夏尔米夫人。 作为墨伊的合法监护人,夏尔米夫人第一时间获知此事,并确认墨伊并没有联络自己。而后便通过警方,获知了程颂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程颂自然是知道夏尔米夫人的。正好程颂也向夏尔米夫人了解了一下林杏儿在m国是否还有什么交好的熟人。 夏尔米夫人倒是知道林杏儿上学期间的几个同学。不过并不知道他们的联系方式。 程颂记录了那几个林杏儿朋友的相关信息,便向身边的警官求助。 十多分钟后,警官对讲机里传来消息。警方联系了程颂提供的林杏儿熟人名单,名单上的人都没有与林杏儿有联系。这个排查线索就此中断。 而在视频里,酒店指出了此前冒充林杏儿丈夫的一位男子。 该男子进入酒店大门之前,刻意用花束遮挡了面部。 在m国,或许是更注重个人隐私,高档酒店内部是不允许加装监控设备的。门口的监控器也只是对着酒店外部记录拍摄,摆样子的作用更大于其实际作用,因为这个监控器的拍摄角度,连进出酒店的人也拍不全。更因此无法获知进入酒店后的客人行踪。 而据酒店前台服务生描述,此人是一名约莫四十岁的黑人。中等身材,由于来人带着口罩,虽然奇怪,却也是客人的自由,故而无法确认其容貌。。 让酒店打开了林杏儿房间的房门。两名女性警官,对房间内现场进行了勘察,包括提取指纹、可疑物等。 房间内物品摆放整齐,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程颂此前没见过林杏儿,更不知道其随身携带了哪些物品,故而无法确认林杏儿是否有什么物品丢失,林杏儿和墨伊的手机并没有留在房间内。不过却并不能代表什么。也有可能是二人自主离开,并携带着手机。 线索就这么多,警官表示会进一步跟进调查,而后便离开了。 酒店方面倒是比较人性化,将1502号套房免费开给程颂,方便其在此等候。 第48章 消失的她 坐在沙发上,程颂无心睡眠,更没有俯瞰港湾夜景的心思。摸了摸鼻翼,程颂开始思索这个蹊跷事情的脉络。 如果林杏儿并非与墨伊主动随哪个假老公离开,而是被绑架,那么…… 林杏儿的行程,应该是先去见了墨伊。通过刚才与夏尔米夫人的沟通,对比林杏儿班机抵达时间,在林杏儿见墨伊之前,应该没有时间见其他人。 大概率是从机场租车,拿到车子便直接前往墨伊的住处。而后第二天清早便驱车来到巴尔的摩,纽约到这里,开车怎么也需要五小时以上。而后两人应该是在市区逛了一下。不过没从林杏儿口中听说在逛街的时候发生什么异常。 教授家发生爆炸的时间是在傍晚五点。 这也是一天来唯一发生的重大意外。这个意外有可能阻断由于之前林杏儿与墨伊逛街露富,而带来的图财绑架。 大概率来说,这个意外促使了林杏儿和墨伊二人的失踪。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来想,如果教授家的爆炸是有人行凶,那么林杏儿与墨伊应该在两拨人手里:第一个可能是,爆炸案凶手绑架了林杏儿。第二个可能,就是被教授这边的亲属或者什么人掳走。 倘若真是这两个可能,那么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思考到这里,程颂打开电脑,通过微信,拨通的卢丹宁的视频电话。 …… 今天对于卢丹宁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之所以说它特别,还要从许久前讲起。 卢丹宁虽然博士毕业后,在家待业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不得不说,佐迪亚克教授还是教导有方。 这姑娘对课题实验思路明晰,具有较强的实验逻辑思维。对所有实验设备了如指掌。更是一位实验室研究员来说,卢丹宁擅长的是检索文献的能力。这一点对于纪由香博士来说,是一个无可替代的助力。纪博士除了母语,其他语言并不精通。实验中遇到难题,往往需要较长时间才能找到最新论文或者文献,并且还需要找到个专业翻译,进而突破实验瓶颈。这无疑对效率有着不小的影响。 故而,卢丹宁在长生制药实验室工作不久,就被纪博士相中,每天带在身边。甚至抛弃了之前公司给她配的翻译。 而卢丹宁自然也乐于跟着这位业内久负盛名的女博士。 就在前两天,实验项目里需要用到一位以色列生物学家的论文内容,而阿拉伯文卢丹宁也是一窍不通。 但她知道谁会,那个人就是刁恒。但刁恒毕竟是竞争对手刘宇那边的人。虽说师承一脉,但因自己公司的需要,找对手帮忙,还是有些尴尬的。故而卢丹宁把情况如实汇报给纪博士。 纪由香女士二话不说,直接带着她来到邵娟办公室。指名道姓的要挖刁恒这个人。 邵娟了解情况后,表示有些为难,遂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江扬。 江扬来到邵娟办公室,了解到纪由香竟然直接在向董事长要人。顿时自己老脸一红。 毕竟自己曾经答应过,给纪由香安排一个助手,那时候就提到过刁恒这个人。 之前江扬是想过要挖刁恒来长生的,而且还胸有成竹。不过之后由于卢丹宁的加入,便把这件事忘在脑后。 此刻看着纪由香直接跨过他,跑到董事长这来要人。自己这个主管人事的副总裁难免有些尴尬。 这也就是我孙子纪由香女士是一位纯靠着技术吃饭的外国科学家,这行为放在我们政府部门里,是很犯忌讳的。 应了这个差事,江扬直接联系了之前的猎头公司,毕竟当初这个事办了一半,相隔时间又不长,故而猎头公司那边早就做足了准备。 过程异常顺利,三天后,刁恒已经坐在了江扬办公室里。 虽说这一结果,是由纪由香博士促成,不过得益的,似乎是卢丹宁。 要说这姑娘,真是位很拧巴的人。自己明明喜欢人家刁恒,却死活不肯承认。 上学的时候如此,现在依然如此。总是希望刁恒能主动的追求自己。 奈何我们的刁博士,根本不上钩。总是与自己这个师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 这一耽搁,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她也是三出头的年纪。而家里又催促的紧,以至于卢丹宁真的打算放下自己的固执,拼着表白一把。 不过表白也要有表白的契机。按照李佩曦的理论,三等表白等待契机,二等表白创造契机,一等表白不用契机。而成功率更是一大于二,二大于三的。 卢丹宁似乎很是信任李佩曦的理论,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么个理论创新型选手,自己还是个单身。 于是在这天下班后,卢丹宁借口工作上的问题,将刁恒留了下来。扭捏中,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刁恒很快就帮她解决了这个不算问题的小问题。而后便进了更衣室。 卢丹宁当时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直接撞开男更衣室的门,直接来到刁恒身后。刁恒很是诧异这小师妹的举动,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却被卢丹宁的双唇堵住。 所谓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就这样,顺理成章的,两人确立的男女朋友关系。 而现在,是两人正式交往的第一个周末,这种男女之事,似乎就像开闸泄洪的管道。但凡打开,喷薄不止。 从周五晚上开始,两个人就一直在卢丹宁家滚床单,整个周六,两人只点了几份外卖。现在是周日中午,两人却一直没有出房间。 正在卢丹宁裸露着香肩,靠在刁恒胸膛,述说多年的相思之苦的时候,手机微信电话响起。 来电的是程颂。 电话接通后,程颂直接向卢丹宁询问关于佐迪亚克教授的信息。卢丹宁把她所知道的关于老师的情况,毫无保留的告知程颂。而在她想询问程颂为何有此一问的时候,程颂那边却挂断了电话。 在程颂看来,毕竟师徒一场,他不想由自己嘴里告知卢丹宁,其导师的噩耗。即便要说,也不该电话里说。 而一旁的刁恒却仿佛听出了些不同的信息,催促卢丹宁给程颂回电话,询问具体发生了什么。 依了刁恒的想法,卢丹宁回拨了程颂的微信,却并没有接通。 因为此刻程颂手机里,有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拨了进来 …… 巴尔的摩港区的一艘废弃船坞里,搁浅着一艘锈迹斑斑的破船,破船船身锈迹斑斑,更有许多地方被锈蚀出了一个个破洞。 没有破损的船体,大部分面积恐怕也禁不起成年人一拳之力。船体龙骨嵌进船坞的泥土里,似乎已经很久。 不过从船体造型可以看出,这曾经是一艘豪华游艇。 艇身共四层,被甲板一分为二,上下各两层。在最底层的船舱地板上,有一个暗门,拉起暗门,联通着一段向下倾斜的暗道,经过大约百米长的暗道,豁然开朗,竟然是一个地下厅堂。 本应潮湿晦暗的地下,却被布置的富丽堂皇,六米高的举架,棚顶吊着美轮美奂的水晶灯。左手边一排排的酒柜,储藏着不菲的名酒,右手边摆着一个桌球球案。此刻两名高大健硕的青年男子,正在较量着球技。 “小孩他们回来了!你俩负责一会的询问。”此刻,从厅堂的另一扇门内,走出一名穿着颇具英伦风的男子,男子明显是此间头目,对两名正在打桌球的手下命令道。 如果江扬与杜胖子在此,或许能认出此人。此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墨绿色瞳孔。正是为长生制药进口实验设备的外贸公司经理伊斯塔。 “我不方便露面,你俩明确询问内容了吧?”伊斯塔认真的盯着两名年轻男子。 见二人放下球杆,交换个眼神后,都朝着自己点点头,伊斯塔便转身进入之前的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就在房间门关上的刹那,两名男子推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从通道走了进来。如果此刻程颂在此,或许能回忆起,这两名男子的装束,与他在酒店电梯关门刹那看见的老夫妇装束一模一样。 正是他们掳走了林杏儿与墨伊。 将两个大行李箱摆在厅堂中央后,三名男子不约而同的在腰间摸出手枪。没有动作的,是一位个子稍矮的打桌球男子。 “小孩,去打开!”这名男子向着推箱子进来的一名黑人男子说道。 这名叫“小孩”的黑人男子依命令半蹲在地上,左手握着枪,枪口朝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缓缓的按动箱子的锁扣。 “吧嗒”两声,箱子打开。小孩随即谨慎的轻轻掀起箱盖。 箱子里是一位身无寸缕的女人。正是林杏儿。 第49章 绑匪的问题有点怪 本来准备洗澡就寝的林杏儿,被冲进来的陌生男子,用药物迷晕,塞进了箱子里。哪来得及穿衣服? 四人看了眼此刻蜷曲在行李箱内,依然昏迷的女人,不禁纷纷咽了一口唾沫。 并非小孩作案时候刻意为之。此刻林杏儿玉体在箱子里却摆出了着名雕塑家罗丹所创作的“思想者”的造型。没有那满身隆起的肌肉线条,却有着圆润丰满的优美弧度。 沉默了一阵子,打台球的矮男走向身后的红酒柜,倒了两杯酒。说道:“还等什么?抬出来,叫醒她!” 其余三人依言而动,只见“小孩”与另一名参与绑架的男子,将林杏儿抬出行李箱,放到沙发上,另一名打台球的男子,掏出一个自动注射器,吧嗒一声,将一管不知名药物注射进林杏儿体内。 这是将昏迷状态的林杏儿唤醒的药物,不出意外的,几十秒后,林杏儿一声嘤咛,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由迷离,慢慢聚焦在眼前四名男子身上,而后才发觉,自己此刻竟然一丝不挂的坐在沙发上。林杏儿这辈子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却也瞬间明悟,自己被绑架了。 下一刻,当她的大脑略微活络一些后,却第一个想到的是墨伊。于是完全不顾正指向自己的三支黑黢黢的枪口。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吼道:“我儿子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那名端着两杯红酒的男子走近林杏儿,用眼神瞟向了另一支没有打开的行李箱,说道:“你儿子在这里,至于他是一个什么状态,取决于下面你是否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说着便将一杯酒递给林杏儿。 林杏儿下意识的接过,而后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虽然知道自己有孕在身,她需要这杯酒,长这么大,她哪里经过这种场面,此刻无数的疑问填满自己的脑海。 本想问个清楚明白,但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要冷静!要冷静!不要问!不要问!对他们知道的越少,越能活下去。 其实此刻,更让林杏儿心悸的,是这个环境情况,而并非那三把枪。 毕竟在国内,绝大多数人没见过真正的枪支。更没机会亲眼见证枪支的伤害。虽然影视作品里有体现,但都是剧情需要,英雄人物似乎被子弹击中,也并无大碍。 所以他们用枪指着林杏儿的威慑力,都不如手上拎着明晃晃的片儿刀有用。 强制冷静了一些的林杏儿此刻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裸体状态,赶忙抽出沙发角落里的毛毯,准备裹在自己身上,不过毛毯明显不够大,使得她在犹豫,是遮住上面,还是围住下面,或是自己将身子卷曲起来,全遮掩住。 而正准备抬腿蹲坐在沙发上,发挥毛毯蔽体功效的动作,还没启动,便意识到,对面可是站着三个男人,这个动作…… 看出林杏儿的窘迫,端着酒杯的男人还算绅士。将自己的酒杯递给身旁的小孩。接着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丢给林杏儿。 林杏儿也不客气,接过穿在身上。用毛毯遮盖住下体。紧张的神经略有松弛。而后开口说道:“我要看到我的儿子。” 带头男子又向“小孩”使了个眼色。“小孩”同样的动作,打开了装着墨伊的箱子。 林杏儿见到墨伊安静的蜷曲在行李箱内,也不知是死是活,顿时紧张。 起身冲向行李箱,伸手探向墨伊的鼻息,完全不顾掉落在地的毛毯,裸露在外的下体,以及三只冰冷的枪口。 墨伊呼吸虽弱,但均匀绵长,仿佛沉沉睡去。又在墨伊脖颈处感受了一下血脉的跳动,林杏儿算是放下心来。重新坐回沙发上,并拾起了毛毯盖在身上。望向带头的那人,等待其发问。 “林女士,我想在问你问题之前,需要你明白,你儿子是被我们注射了药物,进入昏迷状态。这个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如果你配合我们,相信霍华德会将唤醒剂注射给墨伊,但如果你不够配合,难免他会气的双手颤抖,打碎这里唯一的唤醒剂。如此的话,你儿子能否醒来,或者醒来后,会不会变成白痴,我就不敢保证了。”配合着这位此刻穿着马甲的男人的话,那位被称为霍华德的男子,掏出了一支一次性注射器。在林杏儿眼前晃了晃。 林杏儿自然点了点头,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个绑匪,她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价值能透露给对方。 听对方的口吻,又不是绑架勒索钱财,那么唯二有可能的关联,其一是与爆炸案有关?另一个就是与离奇死亡的林冲有关?毕竟在林冲的生意中,也有些境外瓜葛的。 倘若自己哥哥有什么秘密,而自己这里又确实是不知道的。这样如何才能让绑匪满意?刹那间,林杏儿内心闪过这些念头。 却听劫匪问道:“艾比利福蛋白在哪里?”怕是林杏儿没有听清自己的问题,绑匪小头目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林杏儿第一次已经听得很明白。而后便皱起眉头,因为她的确不懂什么蛋白! 本来林杏儿是真打算认认真真的配合绑匪。但这个问题着实太陌生,甚至都没法说出自己的猜测。 见林杏儿皱眉摇了摇头,绑匪似乎早有预料。伸手从酒柜吧台处,拿出一枚项链。 此刻这枚项链已经面目全非,链子碎成了几节,而那个心形吊坠正面镶嵌着钻石的盖子部分已经不见,看起来就是个桃心形状的空心小容器。 把残破的项链丢给林杏儿,绑匪快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杏儿。” “这是几?”绑匪伸出四根手指, “四!” “这是什么?”绑匪指向林杏儿手中的项链。 “我的项链。” “哪里来的?” “我老公送的。” “你的国籍是哪里?” “我是中国人!” “项链里面装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那是多年前我老师合成出来的药物。” “你老师?你老师是谁?” “米拉.萨尔茨教授,马里兰大学教心理学与化学。几年前就退休了。”林杏儿尽到是知无不言。 绑匪问的干脆,林杏儿答的爽快。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妥。此刻倒是轮到绑匪皱眉,消化了一会信息,又继续问道:“你的那位老师,与佐迪亚克教授认识?” 林杏儿略微思索了一下,给出肯定的答案。两位教授,一位在马里兰大学,一位在jh大学。两所学府离得不远,而且一位是化学、生物学家,另一位是生物学、心理学教授。说他们不认识,恐怕绑匪不信。 “下一个问题,林小姐,请你务必认真回答”绑匪喝掉了杯中的红酒。继续说道:“佐迪亚克教授都跟你说了什么?或者说,你从佐迪亚克那里得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林杏儿觉得很好回答,便如实答道:“我还钱给他,哦,是我的朋友,他的学生,之前欠他的。而后我拜托教授先生帮我鉴定一下这里面东西的成分。”说着便摊开手掌,露出那个破烂的项链。 而后又继续说道:“佐迪亚克教授并没有跟我说什么,只是对这里的粉末略感兴趣,我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便离开了。”林杏儿说到这里,目光瞟到墨伊那里看了看,又补充道:“墨伊不懂事,走的时候,偷偷拿走了教授的一张唱片。”说完后,望向绑匪小头目,观察他的反应。看看究竟是哪个细节惹得他们大张旗鼓的绑架自己。 绑匪小头目看向实施绑架行动的“小孩”,却见“小孩”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唱片。” 而后将目光再次聚焦林杏儿,盯着那曾经充满魅惑,现在却显得茫然与恐惧交织的眼睛。仿佛在判断之前林杏儿所说情况的真伪,又或是等待林杏儿将没有交代事情坦白。 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时间,林杏儿眼神没有躲闪,因为她的确说了实话。一声轻哼打破了此间的宁静,是墨伊有了转醒的迹象。 林杏儿此刻完全相信绑匪所说,担心墨伊就这么醒来,会留有后遗症。于是用哀求的眼神望向那位叫做霍华德的绑匪。 见对方没有反应,又望向那位小头目,并央求道:“求求你们了,给他注射吧,我已经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我也不知道你们是谁,我更不想知道你们是谁!求求你们!他还是个孩子。” 绑匪小头目似乎是被林杏儿苦苦哀求说动,向霍华德使了个眼色。后者握着注射器,走向依然躺在行李箱里的墨伊,却在经过林杏儿的时候,冷不丁的将注射器按在了她光滑的大腿上。 片刻后,林杏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在意识模糊之前,林杏儿方才明白,这哪是什么解药,那根注射器,分明就是另一支致昏迷药。 见林杏儿再次昏迷过去,绑匪小头目向着身边的霍华德几人吩咐道:“手脚干净些,不要留痕。”同时右手向着斜下方一斩。 另外几人上前手脚麻利的扒下林杏儿穿着的西装外套。丢还给这个绑匪小头目,三两下就将林杏儿再次塞回行李箱。并从行李箱内拿出两部关着的手机,交给小头目。 这位绑匪小头目丝毫不担心手机会暴露他们的行踪。首先,对关闭的手机进行定位,并不是一个随便谁都能使用的技术。 其次,他们这个地下房间,完全可以屏蔽任何信号。而更重要的是,他们完全相信,以林杏儿遭遇的情况,以及她的重要程度,警方是不可能一开始就进行手机代码路径追踪的。 毕竟此刻在警方看来,这究竟是刑事案件,还是约会偷情都是两说之事。不过最终的底气,是他们的确不用担心警方的任何行动。 绑匪里,这个叫霍华德的明显是一位老手。而“小孩”却显得入行较晚。一边帮忙扣上装着墨伊行李箱的盖子,一边问道:“霍华德,我们是用枪还是用药?” “蠢货,用枪或者用药都会留下痕迹!没听老大吩咐,不让留痕么!”而后转头望向一旁依然端着枪没事做的大个子说道:“你去租两艘游艇,我们连夜出海。将他们丢远点。”看着大个子点头就要离去,又补充道:“带上帽子和口罩。带着抽屉里的伪造证件,注意隐蔽身份。”而后与“小孩”合力将两个箱子抬到手推车上。 绑匪小头目拿着林杏儿与墨伊的手机,走向伊斯塔所在房间。后者早就通过视频设备,将刚刚厅堂内发生的事情看在眼里。此刻他面前有一部设备,设备显示器里,正在对此前林杏儿的面部表情进行分析。不一会,分析结果出来了,诚实度百分之九十二。 基本可以判定,林杏儿没有说谎。 “看来她的确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小头目说道,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我们还需要清理么?” 伊斯塔闻言,视线从电脑屏幕转向这位小头目,说道:“你别忘了你在为谁工作!艾比利福蛋白这个词,就不是她能知道的!”说着,从后者手中夺过那两部手机,连接上了电脑。 第50章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程颂本来还有事情要问卢丹宁,但却被一个电话呼入,打断了微信的数据连接。看着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手机显示为虚拟号码,程颂本能的觉得来电与林杏儿的失踪有关,所以谨慎的接听,并且开启了录音。 电话那头却是一个人工智能的声音:“程颂先生您好,请您如实回答一下问题,因为这将关系到您妻子的生命。”而后声音变换成一名男子,问道:“您是否认识佐迪亚克博士?” 程颂不敢不谨慎对答,思考片刻答道:“不认识,听说过。” 有变换成女声人工智能,继续问道:“您是否参与过您妻子的秘密行动?” “我妻子有什么秘密行动?”程颂一愣,反问了一句,却没有得到回答。 “请问您爱您的妻子么?” “当然!”程颂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么请您告诉我,东西在哪?”忽男忽女的声音继续问道。 “什么东西?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让真人来跟我对话,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程颂被几个问题弄的摸不着头脑,此刻难免有些气急败坏。 依然不见对方回答自己的问题,而后这人工智能语音,又陆续问了几个家常问题,例如林杏儿的身高,年龄。又例如程颂的职业,爱好等等。便结束了通话。 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程颂努力回忆着对方的问题,渴望寻找到一点点蛛丝马迹。良久,并无所获。 而后方才想起,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情况告知警方,才能让警方确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 但在拨通的报警电话后,程颂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汗毛矗立。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并先将电话挂断。 对方没有提及放人条件,更重要的是,对方没有警告不许报警。虽然这种桥段应该在影视剧里频繁出现,即便威胁不许报警,最后当事人还是会报警解决。 但既不谈条件,也不做威胁。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对方根本没准备绑架,而是从始至终的目的,就是谋杀! 萌生这个推论后,程颂慌了。权衡利弊良久,他还是决定先报警,并将刚才的通话录音提供给警方。 警方接警后,嘱咐程颂密切关注绑匪再次来电,并说明会再次派警员出警。 在房间来回踱步的程颂,攥着拳头,手心全是汗水,不时的在自己的西裤上蹭一下。焦急的等待着警员的到来,更是等待着不知道会不会再次打来电话的绑匪。 突然间,手机响起。程颂一个箭步冲到茶几边,拿起手机,发现是微信电话,来电的是卢丹宁。 “我说姐夫,怎么你话说一半就挂断了呢!你刚才问我老师的信息,干什么用啊?”电话那头传来卢丹宁慵懒的声音。 心急如焚的程颂,此刻哪能接受卢丹宁夹着嗓子,甜美的声音,没好气的说道:“你老师死了!你姐也是凶多吉少!” 本来依偎在刁恒怀里的卢丹宁,为了让情郎解惑,开着手机扬声器。在听得程颂大吼的回答,一惊之下,手机掉在床上。 刁恒急忙捡起来,交到卢丹宁手里,并说道:“赶紧问问这是为什么?杏儿为何凶多吉少?”似乎他忽略了,他的问话,此刻程颂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得那边程颂直接回答道:“还不是因为她去见了你老师一面,就被绑架了!” “怎么见一面就会被绑架?什么原因啊?”刁恒也不避讳的直接跟程颂通起了话。 程颂此刻把手机拿到面前,看了一眼屏幕,确定是在与卢丹宁通话。怎么却突然出现个男人?于是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似乎程颂那边的沉默,让卢丹宁意识到了不对劲,可爱的苹果肌泛红,嗔怪的看了一眼刁恒。出言解释道:“姐夫,跟你说话的是刁恒,我师兄。你有印象吧?” 程颂此刻哪里有心思八卦他们的事,应付的“嗯”了一声。却听得那边刁恒继续问道:“姐夫,能讲讲具体情况么?” 程颂真的都不知道这事要从哪讲起,而此刻更是没有时间跟他们对话,因为还一心想着绑匪能再次来电,便敷衍道:“等以后再说吧。先挂了!”说着,便结束了通话。 下一瞬间,程颂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可是没有功夫细想。而程颂这个感觉,同样也萌生在万里之外的卢丹宁心里。 此刻的卢丹宁坐起身子,毫无羞涩的挺起酥胸,对刁恒娇声道:“你怎么那么关心杏儿姐啊?莫非你是跟大师兄时间长了,受了传染?” 刁恒并没有搭话,而是皱着眉头双眼微眯。 而后,卢丹宁似乎意识到,之前程颂说过自己老师死了的话语。 不禁因刚刚表达的醋意而有些难为情。 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思想,普遍存在于东亚人血脉。 在看向此刻表情凝重的刁恒,还以为对方也是为此而震惊。似乎并没有听到自己表达的醋意。也收起了慵懒与妩媚,裸着身子,迈步下床,打开电脑,准备联系一下佐迪亚克教授。印证真假。 要知道那边的人,几乎不用微信,而老教授,更是个手机都不会随身携带的人。 程颂期盼的第二通电话,一直没有打过来。 他是多么希望能有第二次通话机会,他会告诉对方,他知道东西在哪,他参与过林杏儿的秘密行动。这是在程颂内心筹划好的台词。他希望这个台词能起到缓兵之计的作用。 不过电话终究没有在响起。而警察却已经到来。同时带来的,还有一部监听设备。并将监听程序写入了程颂的手机。 之前那位在1501房间采集生物样本的女警官,好心的提醒程颂。可以联系一下大使馆。毕竟在这里,程颂和林杏儿都是外国人。发生这种事,理应联络使馆方面。 可恨的是,在被女警官提醒后,此刻程颂的脑海,竟然出现一个混蛋逻辑。 如果报大使馆,则自己之前向团队说去亲戚家探望的谎言,很可能被戳穿。市长知道自己以谎言脱团,恐怕对自己的仕途不利! 这个想法不自觉的萌生后,程颂用力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心道: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能想到这个!于是拨通了领事保护电话。 其实,倒不是程颂对林杏儿的爱不够,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即便对林杏儿不够重视,也万万不会马虎林杏儿肚子里的亲生骨肉。 而这个潜意识,就是多年来,程颂行走官场,留下来的后遗症,正是政治锦标赛上,每个技术动作都要分毫不差的谨慎! 让程颂颇感意外的是,堪堪一个小时之后,使馆工作人员,已经敲响了程颂的房门。 要知道,巴尔的摩是没有领事馆驻扎的。使馆工作人员是要连夜从dc过来。能这么快到达,实属不易。来人是一位王姓参赞级工作人员。 了解此间情况后,王参赞打开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向上级做了汇报。之后更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准备留在此处陪伴程颂,这不禁让程颂感动,而侧面的,也给巴城警方施加了压力。 …… 不得不说,巴城的内港,真的是一片景色优美,繁华璀璨的区域。即便近年来,随着犯罪率日益飙升,带来旅游业低迷。却依然有着游艇租赁公司二十四小时营业。 大个子走出破旧船坞,来到这里,已经是凌晨一点。一路上,他都在思考两个问题。首先,为何头儿让他租赁两艘游艇?其次,租到后,自己如何同时将两架游艇开到破旧船坞附近? 多想无益,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先按照小头目的交代,把事办了吧,心里琢磨着,便走到一处依然亮着招牌的租赁公司。接待他的是一位满脸灰白络腮胡的老者。白天时间里,这里是有年轻女孩子打工的。而夜晚时分,自然也就这种类似流浪汉的酒鬼愿意接这种通宵工作。 复印了证件,用现金缴纳了押金,签署了租赁合同与保险文件,提着一串钥匙,便带着大个子来到游艇泊位。 驾驶游艇对这个大个子来说,驾轻就熟,不需老汉介绍如何使用,便轻松发动了船只。老头子自然也乐得敷衍,心想着自己这票佣金赚的倒是轻松,便扭头离开了。 地下密室内,伊斯塔通过电脑,在与另一端的神秘人汇报此间情况。大厅里,小头目三人左右无事,竟玩起了德州扑克。 小头目吩咐道:“一会你俩一起跟着去,大个儿有些愚蠢,他就负责驾驶。你俩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要丢一艘游艇在海上吧?”霍华德反问道。 “是的,出内港在下手。制造一个他们二人出海钓鱼,意外落水而亡的现场”小头目想了想,嘱咐道。 在“小孩”还在考虑自己手中一对儿k要不要继续跟的时候,大个儿回来了。 “老大,两艘船都开过来了。”大个儿效率还真高,开过来一艘后,又跑回去将第二艘开过来。 “好了,行动吧。” “小孩”与霍华德丢掉手中的牌,拉着手推车,向另一扇门走去。 第51章 入水自救 “小孩”与大个儿分别驾驶两艘小游艇一前一后,相隔十分钟航程,驶离码头。林杏儿与墨伊此刻在第一艘船上。半小时后,两艘船驶出了内港范围。在一处一望无际的海域停了下来。通过彼此手中的定位系统,大个儿很快和“小孩”驾驶的游艇会合。 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月亮已经不见了踪影。漫天繁星似乎也提不起精神。唯二的光源,是大个儿和小孩两名绑匪头顶的头灯。 霍华德打开两个行李箱,再次检查了林杏儿的全身,还别说,真让他找到一处破绽。那就是林杏儿紧握着的左手里,竟然有一截在佐迪亚克教授家被炸毁的项链残骸。也不知道这是她被麻醉之前,有意为之,还是在小头目将项链扔给她看的时候,无意识留下的。 检查完毕后,绑匪将林杏儿与墨伊从箱子里抬了出来。用二人的手脚在船上留些痕迹,甚至在林杏儿头发上抓了一把,扯断些许发丝留在船上。 而后给二人换上一身事先准备好的钓鱼服。而后,小孩与大个儿,一个搬头,一个抬脚,用力悠荡,“噗通、噗通。”先后两声入水声音。林杏儿与墨伊就这么被丢入苍茫大海。 不小心的是,由于船身本来的晃动,加上二人的动作,让小孩没有站稳,一个侧滑,差点随着墨伊一同掉进海里。好在这位黑人身体柔韧性出众,并没有真掉下去,不过却在甩头间,头顶的头灯飞了出去。 “我们走!小孩,你继续驾驶这艘船,跟着我们。”霍华德安排道。而后便与大个儿一起,跳上了另一艘游艇。 大个儿发动船只,刚刚调转船头,准备原路返回。霍华德翻了个白眼,说道:“难怪头儿说你愚蠢。继续往外海方向开!” 大个儿听到挖苦的言语,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反驳,心道:反正是要丢弃的船只,往哪里开能有什么区别?心里咒骂了几句,行动上却依然按照霍华德的吩咐,游艇划了个s形,直奔外海而去。 又约莫行驶了一小时,霍华德招呼大个儿停船,等待小孩驾驶的另一艘游艇赶上来。 而后霍华德与大个再次来到另一艘船上,并开口发布命令:“布置现场,清理痕迹!” “收到!”大个儿和小孩领命而去。 探查了整个船体,并没有其他定位设备。又清理了自己三人的所有痕迹后,霍华德又从头到尾的检查了一遍,确保船上没有他们的痕迹。而后将船上为租客准备的钓具留在甲板上。三人驾驶另一艘船,绕开之前的航线,返回旧船坞的藏身地点…… m国地处北半球。十月正是气温骤降之时。此刻寒夜与黎明交替之际,大西洋海水的温度不会超过十度。这也是绑匪并没有在意他们是否得手的关键,或许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行凶。 因为即便目标没有被溺死,也会被冻死。 入水的刹那,墨伊再也无法装作被麻醉的状态,而是神经反射性的产生了冷痉挛。 其实,墨伊早在船坞地下的大厅里,就已经转醒。 醒来后,对于置身于一个黑暗、禁锢的空间之内。墨伊本能的有些惊慌。 幸运的是,就在他准备张口呼救的时候,刚好小头目与霍华德的对话传进耳朵。 听着这个声音,他用极短的时间,回忆了之前在酒店房间的一幕。 声称是服务生送花的黑人男子,进了房间,将花束摆在茶几上,便转身向房门走来,此刻的墨伊依然沉浸在手机聊天里,并没有注意到服务生的动作。 下一刻,脖颈微微一痛,几秒钟后,意识便一片模糊。 在回到此刻,他确定自己是被绑架了。而绑匪似乎准备撕票。为了不生变化,他聪明的选择继续装作昏迷状态。 困在行李箱里,在船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墨伊由最初的绝望,到抱着侥幸心理准备出声求饶,在到下定决心找机会自救。 这一个小时竟然无比漫长。不过这漫长的一个小时,却也让墨伊做好的心理建设。 他设想着将要面临林的每一种可能。脑海里推演着应对预案。 首先想到,一会若自己被装在这个箱子里直接丢进海里,自己该如何脱困?先要解开鞋带,看看鞋带能否插入箱子的缝隙里,然后借着摩擦力,尽量试着把锁片弄断。时间不多,想到就做,墨伊伸手摸到自己的鞋子,一点一点的将鞋带解下来,攥在手心。 同时又想到,如果绑匪会打开箱子,自己是否要在开箱的一瞬间主动出击?是用脚踢,还是用头撞? 而最终,分析了各种利弊。墨伊决定先装死。 而这里有一个最大的底牌,很可能是劫匪不知道的。墨伊还是决定利用这张底牌。 墨伊是学校游泳队的头号选手。从小到大,一直在练习游泳。这也就是林杏儿要选择送墨伊奥运同款泳衣的原因。 而墨伊更是觉得,劫匪大概率会打开行李箱,毕竟绑匪之前说过,要做的干净,别留下线索。 行李箱不仅是线索,而且行李箱内部有空气。就这么丢进海里,很可能成为一个漂浮物。 这一点真让墨伊猜对了,果然听得引擎熄火后,有脚步声向自己走来。 墨伊连忙调整呼吸,同时拼命的压制由紧张引起的剧烈心跳。 刚进行了一次深呼吸,箱子盖被打开。墨伊尽量放松全身肌肉,任由绑匪将他抬出来。好在之前,墨伊便将鞋带全部塞进嘴里。他这么做,首先是怕自己手里攥着鞋带会被发现。其次是为了让鞋带堵住自己的嘴,避免一旦遭遇疼痛,会下意识的发出声音,暴露自己恢复意识的状态。 在霍华德忙着给林杏儿套上钓鱼服,而在另两名绑匪需要脱去墨伊衣裤的工夫。 墨伊左眼微微睁开一道缝隙。想要观察一下四周。不过却是一片漆黑。只有一上一下两个光源在跳动。 墨伊尽量的放松着身体,任由两人在褪去自己衣裤和鞋子后,又给自己穿上钓鱼服。 在这过程中,他确认了光源来自两名劫匪的头顶。应该是类似户外头灯的东西。 于是在“小孩”双手穿过墨伊腋下,准备丢他下海的时候,墨伊顺着“小孩”的力道,左手向上扬起,在腾空的瞬间,左手终于不负所托的击中小孩的头部,这才使其一个趔趄。不过显然小孩对此不以为意。 入水后,墨伊第一时间闭住呼吸,依然放松着身体。任由海水将自己半浮在海面上。头部却依然沉在水里。下一刻却心中狂喜。 因为他得手了,一束光在自己面前不远处,慢慢向下沉去。为了让绑匪安心,墨伊没有伸手够向头灯,而是等三人驾船离开后,方才呼出胸腔浊气,潜下去将头灯抓在手里。 好在这种户外头灯都是防水的。在水中浸泡也没有影响其发光。 回到海面,墨伊第一时间将头灯戴在头上,便四下寻找起林杏儿的踪迹。 母子二人在同一地点落水,而专业的钓鱼服装上,是有反光条的。自然很快就被墨伊找到。而林杏儿此刻依然是深度昏迷中,冰冷的海水似乎并没有将她激醒。 想想也是,被麻醉的人,开膛破肚的手术,都不会疼醒,浸入冷水又如何。 而最大的幸运,人在全身完全放松的状态下,是很难短时间内沉入海平面以下的。林杏儿入水状态明显是面部朝上。麻醉后微弱的呼吸,并没有让她有明显的海水呛入肺部迹象。 不过为了让妈妈之后不被呛死。墨伊还是当起了人体救生圈。更是为了两人不被冻死。墨伊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母亲。用自己由于活动而产生的体温,能多少传给林杏儿一些。 半浮在海面上,墨伊四处张望的一圈。并没有哪怕一点点的灯光。黑暗的让人无比恐惧与绝望。 由于自己也没有活动,冰冷的海水让墨伊觉得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于是他加大了双腿蹬水的频率,希望借此保留自己的体温。不时的伸手摸着林杏儿的脖颈动脉,以确保妈妈还活着。 此刻,墨伊心里并没有那么多的感慨。更没有那么多回忆,只是一心的想着,要活下来。 想到就干,强烈的求生欲望是每个人都具备的。 墨伊并没有多想,直接将自己的裤子扯了下来,墨伊用裤子,把自己和妈妈的腰部绑在一起。又张嘴将鞋带吐出来。将两人的双手手腕绑在一起。而后将林杏儿托在背上。 看了眼星空,便向着一个方向义无反顾的游去。 第52章 不幸中的万幸 此刻的程颂,心中充满着焦急却无可奈何的无助感。甚至他已经在做最坏结果的心理建设。 林杏儿此次m国之行,也是为了解他的困惑,而来拜访卢丹宁的大学老师,了解情况。 想到此处,他是多么希望某个超自然力量能为自己所用,解救妻子面临的险境。若说怨恨,此刻的程颂还没萌生这个心态。 因为他都不知道该去埋怨谁!虽然更多猜测的就是佐迪亚克教授家不寻常的爆炸,或许跟整件事情有关。 但教授已经身死,又有什么可埋怨的呢!或许由此,可以引动他对卢丹宁的不满,但此刻尚未思及此处。 转念又想到,之后回国,当林老爷子获知此事,真难想象老人家该如何自处。前脚没了儿子,后脚又没了女儿。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而自己这个女婿,如果没有了林杏儿,是不是也会与大嫂刘瑶一样,受到老爷子的怀疑? 而自己该如何面对一心等着抱孙子的爹娘? 程颂内心惶恐而苦涩,更是连一个诉苦的对象都没有。此刻房间里到是还有个人,就是王参赞,一刻钟之前,他收起了电脑,而后便背对着程颂,站在窗前,望向海港方向,一动不动! 巴城一栋大楼楼顶,天台许久没有开启的铁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两男一女,三名身着黑色作训服的人,从门内走了出来,跨过屋顶的通风管道,又爬上了一个三米高的铁梯子。 而后来到一个直径三十余米的平台,平台地面被漆成绿色,一个大写的h已经略有斑驳。在h字母的中心,停着一架直升机。 在登上直升机那一刻,一股冷风裹挟着轰隆一声闷响袭来。不禁让那名女子打了一个寒颤。关上舱门,直升机启动后,三人都戴上了降噪通讯耳机。却听得那名女子安排道:“熊猫你负责红外探测器搜索,我来负责夜视仪影像。番薯你尽量保持低空飞行。行动!”一声命令后,直升机引擎转数加大,缓缓升空,而后机头一沉,向着海港方向急速飞去。 若是程颂在这里,定会惊得一身鸡皮疙瘩。此女不是别人,正是他和林杏儿的大嫂,林老爷子的儿媳妇,刘瑶! 旧船坞地下密室里,霍华德三人回来向老大复命,大致说了一下行凶过程。 伊斯塔在也从那间满是仪器的密室出来,听了霍华德的汇报后,说道:“线索就此中断,任务并未完成。我明天动身回去一趟,你们去里约那边玩几天吧。” 四人面露喜色,仿佛阳光沙滩桑巴美女已经在向他们招手,被称呼小孩的那名黑人男子更是得意忘形。欢呼一声,将手中的黑色塑料袋用力的丢在沙发上,跳起来,与大个儿击掌相庆。 兴奋过度,导致用力过猛,收到沙发的弹力,塑料袋里的东西弹了出来,散落沙发上。 “这是什么?”小头目问道。 “那小子穿的衣物。我担心这套衣服上有咱们的生物残留,就带回来,准备烧掉。”小孩得意的说道。 小头目闻言露出一丝赞赏。又瞟了大个子一眼,“跟人家小孩学学”的意思不言而喻。 伊斯塔在看到那双鞋子后,却眉头一皱,赶忙跑回满是设备的房间里,调出之前的大厅监控画面。确认一番后,砰的一声,将鼠标重重的摔在显示器屏幕上。 “你这个蠢货!蠢货!蠢货!”伊斯塔不停的咒骂着。几人一脸诧异的来到房间里,看向定格在屏幕上的画面。画面里,墨伊蜷曲在行李箱内,那双鞋上,分明是有鞋带的! “炸掉这个据点吧!”伊斯塔似乎不想在过多的表达愤怒,而是低着头,墨绿色的瞳孔左右晃动着。 人力终有穷极之时,更何况一个十多岁的孩童。 真正一个人面对着沧海,若以一粟自表,未免夸大。 并不用什么惊涛骇浪,狂风暴雨,单是一个“大”字,就是无尽的灾难。 奋勇向前的执念,终究抵不过无边无际的大。 更何况此刻的墨伊,还不能恣意的使用泳姿,只能凭着腰腹力量,尽量让自己的上身,多探出一些在水面上,因为他的母亲在背后。 要放弃么?在人类衡量不出,究竟是披荆斩棘还是随波逐流,那个前进距离更远的时候。 一股颓然的情绪便会油然而生。进而使人选择放弃。通俗的说,就是大得看不见目标的时候,放弃就是唯一的选择。 放眼望去,依然是黑暗,无尽的黑暗。 脊背已经变得僵硬,若不是心中似乎有对今后人生美好生活的向往,他早就不再坚持了。 而这个向往,或许会是指路明灯,但绝对不是可以测量他前进距离的航标。于是,他不再挥动手臂,也不再蹬腿夹水。或许就这么随着洋流,能漂到哪里,就漂到哪里吧。或许真的能漂到天堂也说不定。 分不清脸上是海水还是泪水。小墨伊,选择了放弃。而在这时,背后传来了咳嗽声。 林杏儿醒了。 “妈妈!”墨伊并没有兴奋。因为即便林杏儿醒来。也只是多了个有意识的亲人陪着自己一同步入天堂而已。 但这种绝命陪伴,倒的确是墨伊需要的。至少他不再孤独。 听见儿子的呼唤,似乎让意识更快的回到林杏儿的体内。不过由于多少呛入了一些海水。林杏儿剧烈的咳嗽起来。下意识的就要伸手捂嘴,却扯动了墨伊的胳膊,毕竟此刻母子二人还是绑在一起。本来有节律的动作,被林杏儿打乱。二人瞬间向海底沉下去。 海水淹没头顶,林杏儿下意识的准备挥手划水。又扯动了墨伊的手臂。使得划水上浮的愿望没有达成。 墨伊此刻情急之下,使出全身的力气,双臂带着林杏儿的双臂反手抱住了林杏儿,制止了她的动作。而后双腿用力一蹬水。母子二人头部又探出了水面。 危难之际,感受到儿子在自己怀里,却反手揽住自己。林杏儿心底有了一丝安全感。随着意识越来越清醒。终于开口问道:“墨伊,我们是在海里?” “是的,妈妈。”虚弱的开口回答了母亲的问题,而后或许是想在这所剩不多的生命力,逗母亲开心,便更正道:“不,应该说,你在海里,我在你怀里。”说完,双臂带动林杏儿的双臂,交叉于自己胸前。 毫不犹豫的,林杏儿双臂用力,狠狠的搂着墨伊。感受到自己腰间与双臂手腕处,都固定在墨伊身上。林杏儿把之前的情况猜了个大概,泪水夺眶而出。不停的隔着墨伊湿漉漉的头发亲吻着自己的儿子。 “墨伊,换妈妈来吧。”林杏儿并没有给两人解绑,而是找了找平衡,头部向后一仰,双脚上下打水。准备以仰泳的姿态,带着儿子向前游。 “妈妈,我腿部还有力量。把手臂松开吧,你来划水,我来蹬水。”墨伊提议着,就扯掉了绑在二人手腕处的鞋带。 林杏儿感受了一下,似乎这样的确两人都可以省力一些。便依墨伊方案操作。 游了十多下,却听墨伊说道:“妈妈,现在天快亮了,我们没有了方向,也许你前进的方向,正是我刚才游过来的位置。” 的确,黎明前的黑暗之所以黑暗,不仅因为没有月光,更是由于星光不显。 这不禁让林杏儿动作一顿。而身为母亲,自然要给儿子活下去的希望,即便希望在如何渺茫。 于是提议道:“不要紧,那我们就慢慢游,等太阳出来了,就能辨别方向了,不是么?我们换着来,只要不沉下去就行,不求游多远,但求能活着!妈妈先来,你休息!” 就这样,母子二人互相鼓励着对方,支撑着彼此。在这大海上浮浮沉沉。 林杏儿水性也是不错的。此刻除了带着墨伊划水,能一句一断的给墨伊讲述他小时候的样子。 这无疑也是林杏儿怕墨伊劳累过度,如若睡去,恐难以醒来,不得已而为之。 墨伊听着妈妈的讲述,伴随着有规律的划水声,真的是一阵困意袭来。每每如此,林杏儿必定会大吼一声“墨伊!” 而墨伊也会回答一声“我在!” 不过这声“墨伊!”也是越来越小,因为她本身,也已经体力透支,全凭着一个让儿子活下去的信念,在坚持着。 “墨伊!”林杏儿几乎不可闻的呼唤再次传来。墨伊却实在没有精力回答那句“我在”。 “墨伊!墨伊!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下一刻,不知道是什么给了这位母亲以力量,让她竟然用比之前大了许多的声音,问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等墨伊回答,林杏儿却一把拽下了墨伊头顶的头灯。拼着最后的力气,向天空挥舞着。 是的,她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 没有了月光与星光。海面上的波光粼粼自然也不复存在。 直升机驾驶员熊猫,之所以有这么个绰号,并非是他体态像熊猫。 而是他常年的飞行,带着太阳镜,面部被晒得黝黑,眼睛一圈却还有着肉色,这正与黑眼圈的熊猫面色相反,造型相似。 而他的熊猫眼,却更是视力超群,当然这种视力超群,并非什么超能力,而全源于他的专注。巡航在距离海平面五十米的高度,作为驾驶员,他也是用肉眼,时刻关注着正前方七十五度夹角范围内的一切异常。 就在刘瑶与番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中仪器显示屏的时候,隐约间,他感到有一丝光,从右前方两点钟位置射入他的瞳孔。于是便调转方向,朝着那边驶去。十几秒后,便清晰的看到海面上,的确有一束光,忽明忽暗。 而此刻,刘瑶也通过仪器识别出海平面的异常。 熊猫悬停在海面光源上方,番薯将绳梯直接放了下去,希望下面如果是救援对象,可以自己抓着梯子爬上来。不过绳梯放下半晌,也不见下面有何动静。 却听得刘瑶分析到:“应该是脱力了,没能力自己爬上来。”而后转过头,对后排的番薯说道:“拉一下绳梯,看看能拽动不?” 番薯依言行事。果然绳梯的末端有坠感。于是便对刘瑶点了点头,说道:“我下去吧。” “注意安全,熊猫,配合降低高度”刘瑶显然是这三人小队的队长。 在海平面十米高的位置,直升机再次悬停。倘若不是林杏儿此刻用胳膊勾在绳梯上,此刻已经被直升机螺旋桨强劲气流吹走了。 番薯携带了专业的救援绳索等设备,又放了一条绳梯下去,而自己则噗通一声,直接跳进海里。游到林杏儿身边,先将一管葡萄糖溶液塞进母子二人的口中。而后一边比划着,一边询问二人能否沿着绳梯攀爬上去。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攀爬悬空的绳梯,那是需要相当惊人的臂力的。 此刻的林杏儿与墨伊,自然都不具备这个身体条件。故而番薯决定采取第二方案,将二人固定在绳梯上,自己也陪着这母子二人。而后通过头盔里的对讲机,通知飞机上升高度。寻找就近陆地着陆。 而在绳梯将林杏儿拉出水面后,没人注意到的是,一丝丝血水,混和海水,一同从其裤脚滴落。 第53章 黄雀的欲望 王参赞自从操作了一阵子电脑后,便一直像个木头人一样,呆立在窗前,望着内港此刻依然灯火通明的景色。 程颂并不知道这位使馆工作人员留在这里陪着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其他的目的。不过随着时间的递进,程颂思维里千回百转想法是层出不穷。自然也会思考到为何这位王参赞会留在这里? 莫非他是在监视我? 程颂寻思着:这里面又有三层意思。 其一,这位使馆工作人员,应该出于本职工作考虑,需要保障我的人身安全。这点可能性最大,毕竟从这位王参赞肩宽腰窄,手臂肌肉隆起。此刻两脚微分,脚尖向前,与肩同宽,双臂环抱胸前,许是站得久了,不时的做出提踵的动作,脚步却没有挪动丝毫。这分明是接受过长时间军事化训练的体态。 其二,他是要看住我,防止我去做一些过激的事。如果是这样,他到是高看我了。此刻我可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 其三,看他一直望向窗外,有时而看一下手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或许是一个消息,或许是一个命令。如果是消息,应该就是杏儿那边的情况了。但如果是命令,那么我的处境可能不妙! 想到这里,程颂决定跟王参赞聊一下,或许能问出点信息。于是拿了一瓶矿泉水,走到他身后。 “我不渴,谢谢。”从窗户玻璃的倒影中,王参赞注意到了程颂的动作,未等程颂开口,便头也不回的说道。 程颂尴尬的自己旋开瓶盖,喝了一口。仍不放弃的说道:“王先生在这边工作多久了?想必您也知道,我在国内,也是为政府工作的。”一边说着,程颂也望向玻璃内对方的倒影。 王参赞显然没有之前到来之时那么主动热情,仿佛此刻换了一个人一样,面对程颂搭讪式的问话,不理不睬。 “哦,可能您的工作涉密,不能跟我说吧。”程颂自我解围,而后转移话题方向,继续说道:“不知道王先生结婚了么?可有子嗣?”程颂心想,既然工作你不说,生活方面你总得说点什么吧,何况扯到了妻子。 程颂这是潜意识里,想要用王参赞对他的共情,打破这种一言不发的局面。 仿佛嫌弃程颂的聒噪,王参赞伸手堵住了右耳朵。 程颂他好歹在国内,也是个正处级干部,此刻又遭遇这么档子意外,本就心态处于崩溃的边缘,见王参赞不但没有回话的意思,还做出如此举动,着实不识抬举! 一时间,血气上涌,仿佛这几个小时激烈的情绪,找到了突破口。重重的将手中的矿泉水墩在桌面上…… 尚未等程颂开口,王参赞迅速转过身子,伸出右手。 程颂本要发作,却见对方伸手的动作,分明是要与自己握手。 虽然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意思,却还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来,与王参赞握了握。 “恭喜你,程先生。林小姐以及孩子,已经获救。此刻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现在你们还不能见面,稍后在医生允许的时候,我们需要询问她几个问题。而后便送她来这里见你。”说完,抽出手来,拿起身边的公文包,头也不回的开门走了。 “她有受伤么?在哪家医院?”程颂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弄懵了。反应过来后,急忙追到门口问道。 “你在这里耐心等待就好,她,人没事。”王参赞略微顿了一下,还是以劝说的口吻回答道,而后又补充了一句:“三小时之内她会回来,请您在此期间不要外出!”而后便进入电梯,离开了。 这三个小时,对于程颂来说,仿佛三年一般漫长。站在适才王参赞的位置上,程颂不自觉的学着对方的身姿,向外望去。 此刻远处大西洋海平面上,隐隐泛起橘色光芒。 “你给老师带去了什么?”一本正经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刁恒望着在烹饪区忙活晚饭的卢丹宁,问道。 “月饼啊,我亲手做的!”卢丹宁没有抬头的回答道:“月饼邮寄过去,听说大概率会被海关查扣,我就托杏儿带过去,看看能不能在行李里蒙混过关。对了,还有当年读书时候,教授帮我垫付的学费,也一并还给他了。”说到这里,卢丹宁眯起眼睛,露出个甜美笑容,又补充道:“不过没给利息!” 在卢丹宁回答问题的同时,刁恒似乎毫不在意,掏出手机在那边看着什么。但就在卢丹宁话音刚落的当子,却见刁恒气急败坏的将手机砸在地板上。看不出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博士,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气与戾气。不仅手机零件碎了一地,还把卢丹宁家的实木复合地板砸出一个坑来。 而这砰的一声,着实把姑娘吓得不轻。在她记忆里,二师兄可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礼貌待人的。这种事都是大师兄刘宇的作风。而二师兄都是在旁边默默的帮大师兄收拾残局的人啊! 两人相处没有本就没有几天,虽然相思已久,却从未以男女朋友身份共处过这么久。卢丹宁此刻分明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家暴的倾向。不免内心泛起了嘀咕。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刁恒急忙补救一句:“对不起,不关你的事,是我在课题上遇到点麻烦。”说完,也不管卢丹宁相信与否,穿上衣服,捡起手机,说了一句:“我去修手机。”就出门离开。 卢丹宁瞪大了眼睛,直到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才反应过来。若说刁恒是因为什么课题遇到麻烦,卢丹宁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首先他们现在都为长生制药实验室工作,刁恒手头有什么课题,卢丹宁了如指掌。其次,上学的时候,他这位刁恒师兄,最吸引她的地方,便是对实验堵点,坚韧不拔的攻关能力。 无论什么困难,都会耐心细致的查阅资料,推演论证,反复试验,最终解决。刚才这个举动,若是别的原因,还可以解释,这个课题困扰,有点太扯淡了。 …… 泰国,曼谷 在这座被誉为天使之城的东南亚一线城市里。有一条魅惑而杂乱的小巷。小巷位于让全世界男人迷失的温柔乡娜娜的后身。白日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并没有体现,取而代之的则是令人安逸且充满希望的生活气息。 热带季风气候使得此地十二月份依然花草遍地,生机盎然。在小巷一侧,一栋公寓楼的外墙根下,生长着一片向日葵。紧挨着花丛,一位面色黝黑的小商贩,贩卖着颇具当地特色的凉拌菜。 剥皮的生虾、青木瓜丝、胡萝卜丝、柚子、菠萝,等几种食材,正在一个不锈钢大碗中,翻滚着,让满身包裹上柠檬味的酱汁。这道青木瓜沙拉,在这里是不分季节的消暑佳肴。 黝黑小贩将刚拌妥当的一份沙拉,倒入塑料袋,并刻意的将此处的空气一并封装在袋内,将塑料袋撑起。一份圆滚滚的外卖已经制作完成。 接过外卖的那双手,是一双白人男性的手。欧美人在这座城市司空见惯,但手与脸很违和的拼凑在一起的欧洲面孔,倒是并不多见。 此人双手之粗糙,简直令人发指。掌心将掌纹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伤疤,十指布满老茧,长短不一的指甲,缝隙里满是污垢,让人不禁怀疑这双手是否还能够握拳。 长着如此不堪的一双手之人,面孔确是极其精致。棱角分明的下颚,刻薄的嘴唇上细密的生长着一层胡须,坚挺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宽阔的额头没有一缕头发遮挡,全部发丝整齐的向后梳着。 拿到沙拉,这人谨慎的向身后望了一眼。便迅速离开。七拐八拐的躲进一栋破旧公寓楼。三楼走廊尽头,就是他现今的藏身之处。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一股子浓烈的化学品味道涌了出来。这里竟然被布置成实验室模样。看来此人定是在做着某项实验。 放下沙拉,此人并没有着急吃,而是转身来到一台分离机前,打开机器舱盖,徒手拿出一个试管,观察起内部淡绿色液体。并随手在一个皮质封皮的日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半晌后,才想起自己买的外卖,用脏兮兮手抓着,塞进嘴里。 也不见他如何咀嚼,便将食物吞下。而后将包装袋丢进墙角的垃圾桶。垃圾桶内,已经堆满了垃圾,也不知道此人已经几天没有清理垃圾。他目光随着沙拉包装袋,停留在垃圾桶内一个打碎的相框上,相框内一张照片已经斑驳,若仔细辨认的话,尚可看出,照片内两人同框,一位正是此间主人,另一位,确是前不久遇难的佐迪亚克教授。 “老家伙可真伟大,竟然能发现ibl蛋白的这个功效。”此人嘴角微翘,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顿了一下又自言自语道:“不过你不与他们合作,终究还是给我做了嫁衣!如果他们成功了,我就是下一个福布斯排行榜入选之人!” 第54章 落叶为何?弦音为何? 建安九年正月,曹操北征袁尚。为了运粮,曹操在最近的淇水入黄河处,用大枋木筑堰,遏淇水北流,开成了白沟运渠。 淇水入黄河处,有卫河自西南方向流来与淇水汇合。 淇水再向东北有故道,白沟首段利用的就是这一故道,继续二三十里以下又利用黄河宿胥渎旧道,疏浚修整,命名为白沟。这个白沟东北流到今馆陶县南,左岸有利漕渠汇入,名叫利漕口。 在这条鱼的记忆里,眼前的河是多么像深埋在记忆里的白沟。 都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在程颂多次于幻境中见到那条类似白沟的河里,却生活着这一条神奇的鱼。 准确的说,鱼有无数条,而只有这条鱼,两侧的眼睛里,有光散出。 这光透露着灵动,这光是记忆之光。 它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有多久,只知道是很久很久。 它清晰的记得自己亲眼见证了改朝换代,见证了时代变迁,见证了社会演化,见证了悲欢离合。 缓慢的水流,推着它走。但它不想走。 无论湍流或是层流,都明确的指向前方,但它不想去前方。 于是它找到了一个锚点,一块漂浮在水面的石头。 这块石头之所以能漂浮在水面,并非因为浮力使然。它清晰的感受到有一股力擎着石头,这股力的源头,来自一个乌黑的球体,表面坑坑洼洼。似乎一张青春期少年激素分泌旺盛的脸。 而这条鱼眼里的光,就是这乌黑的球体尽了最后的努力,映射在鱼眼里的光。 可想而知,这乌黑球体,曾经也是发光的。 此时此刻,鱼眼努力涵住眼中的光,鱼嘴一开一合喃喃的散出意境:“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鱼回忆起它来到这里不久之后的观察。摆尾横身之际,再次躲过了湍流的拉扯。 河畔永恒的迷雾重重,鱼的目光并没有能力穿透这迷雾。而却有一片扇形的叶子穿透迷雾而来,落在水面。 水面流速不显,却见叶子义无反顾的飘向前方,时沉时浮。眼看着几个浮沉间,没入水下。 鱼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认出那是一片黄叶银杏的叶子。嫩绿嫩绿的。 这数不清的年头里,鱼见过无数次这种场景。尤其每逢战乱。 落叶入水即化,化成另一条小鱼。小鱼摆尾轻荡,向着前方而去。 鱼收回珍贵的目光,再次藏匿在水面石头与水下乌黑球体之间,继续对抗着水流的推力。 …… 离开巴尔的摩的程颂,迷茫的坐在火车上。呆呆的望着墨伊递过来的一罐可乐。 “程,对不起,弟弟没有见到这个世界,我也很遗憾。”墨伊盯着程颂呆滞的目光,将可乐放在座椅小桌板上,悲痛的表达了歉意,这份歉意来源于自责。 在墨伊看来,自己没有保护好母亲。 “不怪你。”程颂麻木的回答。 程颂离开酒店后,匆忙的赶到了林杏儿所在的医院。却在刘瑶口中获知了这个令人崩溃的消息。 林杏儿没有生命危险,但腹中胎儿却保不住了。 这个消息冲淡了程颂突遇刘瑶的惊讶。此刻的程颂对本次m国之行,很是后悔。 但后悔已然无济于事。只好听从刘瑶的建议,先行归队继续自己的工作,而林杏儿那边,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这期间刘瑶承诺会全程陪同。 向着刘瑶身后的王参赞表达谢意后,程颂没有多问,他已然猜到个大概。但对于为何林杏儿会被卷入这等情节里,依然一头雾水。 不过他相信国家的力量,既然使馆的人在,他妻子还是安全的。 墨伊体谅程颂的心情,也是一路无话,下了火车,墨伊一家四口,都来接站。 程颂便也应着凯瑟琳的邀请,来到墨伊家。因为他也很想知道林杏儿与墨伊,究竟遇到了什么情况。 …… “就是这样。” 已经转醒的林杏儿,被刘瑶告知自己的状况后,并没有表现太过意外,却叫停的刘瑶安慰的话语,主动将自己母子二人的遭遇,一丝不差的讲述出来。 刘瑶与王参赞听罢,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嘱咐其好好休息,便离开了病房。 林杏儿躺在床上,摸着依然平坦的小腹,内心苦涩。 人类孕育一个新生命,是一个很神奇的过程。结束尚无胎动的妊娠反应,似乎在心理上容易接受一些,此刻虽弥漫着悲伤,却未撕心裂肺。 所以说,血缘的情亲,更需要感情的纽带。 她抬头望向窗外,此刻最想联系的人,不是程颂,而是自己的儿子墨伊。于是她拿起病床边的电话,拨通的墨伊的号码。 而此刻的程颂,在听完墨伊的讲述后,呼出一口浊气。片刻后又展了展鼻翼,拿起桌面的坚果,嚼了起来。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 是程颂母亲打过来的视频电话。本来愁眉不展的程颂,忍着内心的恐惧与悲伤,堆出笑脸。 程妈在电话里常规关心下儿子,也没说别的。老两口那边正值早上,一会吃了早饭准备去体检中心做一次体检。 以程颂家的经济情况,老两口是得不起病的。于是两位老人默契的选择掩耳盗铃。不检查,就没有病。 前不久,程颂以单位福利的名头,拿回家两张体检卡,其实是他买的,送给老两口,也算是尽一份孝心。 电话中,程颂思量了一下,并没有告诉爸妈,他们抱孙子的愿望可能还要多等一阵子才能实现。 挂断电话,程颂回到房间内,依这边的礼节,拥抱了墨伊,并与这一家子好心人告别。 回到了考察团驻地,程颂并没有着急回到房间,而是在大厅内点了一杯咖啡。将身体陷在沙发里,准备系统的梳理一下信息。 其实问题很简单明显,一定是出在卢丹宁的导师身上。那么林杏儿本身与佐迪亚克教授并无任何恩怨情仇的状态下,无非仅剩两种可能,其一、林杏儿获知了某些不该知道信息;其二、林杏儿手里有某些绑匪需要的物品。 很自然的,结合墨伊对事件的描述,程颂想到了项链内的粉末。“那究竟是什么?”程颂嘬了口咖啡,口中喃喃。 思索间,耳畔传来悠扬的钢琴旋律。 下意识的扭头望去,一位健硕的男士,正在闭着眼演奏这大堂内的钢琴。曲目程颂也熟悉,叫做《泰伊思冥想曲》。 音乐的力量真是莫名其妙且玄妙异常。听着琴音,程颂很自然的起身,走到钢琴旁,环顾四周,果然在不远处墙上,架着一把小提琴。 程颂迈步将琴取下。 虽然工作后,他已经很久没摸琴了,但这源于学生时代的熟练,不可能轻易忘记。 紧弦调音,于宁静祥和的第一段末尾切了进去。 弹钢琴的男士似乎早就预料会有人与其合奏。依然闭着眼睛,享受音乐的同时,向程颂的方向微笑点头。 曲调婉转悠扬,似乎此刻的钢琴师就是那个圣僧,而程颂化做了女幽灵。如泣如诉之音仿佛被净化的灵魂飞向上界。给人以美好天国的遐想。 小提琴是填满程颂整个求学时光的最大兴趣爱好。而此曲又是他最为拿手的曲目,曾在学生时代校艺术节期间登台演出。 此刻正值傍晚,酒店大堂内,进进出出一些刚刚用过晚餐的客人。旋律亦引得客人驻足聆听。 左手无名指够向高音弦,右手持弓缓缓下拉,曲子以泛音的微弱音响慢慢消失而结束。仿佛这一刻,程颂郁结的情绪也有所缓解。 四周传来听众的轻柔的掌声,程颂挤出一丝微笑,右手四五指持琴,一二指握弓,左手轻扶右肩,微微弯腰,闭目对鼓励致谢。 闭目的瞬间,恍是为了这两天过于疲劳。瞬间一种眩晕感上涌,重心不稳,骤然向前倒去,一头扎在了地毯上。引得四周人惊呼。 酒店工作人员见状立即上前查看,却不见程颂转醒。于是立即拨打了急救电话。 第55章 传音对话 此刻的程颂不知道的是,在他摔倒之后,与其共奏的钢琴师,接近他的身边,在他口袋里翻找着什么。但似乎并无所获。并在好心人围上来之前,悄悄的离开了。 钢琴师转身的刹那,妖异的绿色瞳孔里,闪出一丝幽芒。 急救车很快赶来,在医护人员简单的查体后,程颂被担架抬上车。 如果此刻程颂清醒过来,他是不可能上车的。 毕竟在m国,普通的外国人没有相关的医疗保险,是不敢接受这种救助的。 程颂显然也在国内听说过类似情况,被抬上车之后鬼使神差的很快恢复了意识,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救护车上了!这个认识瞬间让他感到不安。 毕竟软饭也不是随便吃的。结婚这么多年,他基本还是保持着与自己原生家庭相匹配的消费尺度。 所以他准备醒来,准备下车。 而片刻后,程颂惊出一身冷汗,耳畔救护车的叫声越来越微弱,自己的眼皮竟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是睁不开的。 清醒的意识,以及不受控制的身体,让他慌张。 脑海里瞬间分析出三种可能——高位截瘫、被药物麻醉、鬼压床。 而更让程颂感觉恐惧的,是随着自己大脑调动对身体的支配感,慢慢的,呼吸的感觉竟然也在慢慢衰退中…… 就在某一刻,耳畔救护车的鸣叫与呼吸的感觉彻底消失。程颂已经彻底被剥夺了五感。于是他清晰的意识到,高位截瘫的可能性被排除了。原本被惊的汗毛矗立之感,也不再有感觉。 不过神奇的是,他并非感觉憋闷。他知道,自己这更像是被鬼压床。或者说,他进入了一个神秘的状态。 持续的一阵恍惚后,程颂并没有那种濒死感,反而一阵畅快萦绕心间。 不知不觉间,身体感觉恢复,有了身体支配权的程颂猛地睁开眼睛。 他看到的却是那条熟悉的白沟,河畔依然雾气弥漫,他依然站在那块水中央不大不小的石块上。 一股意念传入脑海:“贤弟,你醒了。” 虽然是一股意念直接传入脑海,但程颂显然是理解不了这种交流方式的,于是出于习惯的左顾右看,想要找出“声音”的来源。 虽然这也不是程颂第一次遇到意念传入,但不知为何,如今方有认真思考与体会一下这个现象的想法。 “不用找了,我在你脚下。”意识里的声音浑厚沉稳,似经历了无尽岁月而来。 这个意识紧接着传递给程颂一个理念:“不用紧张,也不用试着理解。现在你理解不了。” 这个意念容不得程颂质疑。程颂也看过不少网文,玄幻修仙也好,都市异能也罢,对这种小说中通用且好用的传音之术并不太惊讶。 而此刻自己真正遇到了,感知到了,方才有切身体会。 这种所谓传音之术,并非是“传音”!而是有一股意念凭空出现在脑海,起初接收“传音”者是无法分辨这个意念之来源的,它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思绪中。甚至接收者亦分辨不出这股子意念是不是由自己的大脑产生的。 而后,这股意念再次传来,这“意念”就是让程颂认为意念并非自己的大脑产生,而是由外界传来。 同时的,程颂第一反应是,自己恐怕精神分裂了。而“意念”又让程颂坚定的相信,这就是外界传来,也不是精神病的表现。 这三个步骤之后,程颂方才理解到,这意念来传来的同时,也会附加两个逻辑,其一、外界传来的意念,在被程颂接收的同时,是需要程颂的大脑没有任何主动防御的。其二、意念的传输者传来的必是其思维所想。 也就是说,所谓传音,没有谎言!! 这个逻辑瞬间在程颂脑中建立起来。于是,也不知是为何,程颂无比坚信这是真实的。 “我在你脚下。”这股意念传来。 程颂随即低头向下看去,隐约间,程颂又看到了这条鱼。 “贤弟、时间不多了。”这个意念再次出现在程颂脑海。“你是我选定的同行者,希望你可以想通三件事——有内就有外么?有先就有后么?有因就有果么?” 程颂略一思索,就准备针对这股意念提出的问题,给出自己的答案。 而任凭他在脑海中如何思考,如何组织语言,似乎并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意念传递过去。 整个情况,就好像程颂是在对着电视里的新闻主持人说话。你可以听,但你说的对方听不到。 正在程颂绞尽脑汁的尝试间,又有一股意念传来:“贤弟,俯下身来。” 程颂不疑有他,遂单膝跪地俯身接近水面。 透过这浑浊不堪的水面,程颂更清晰的看到了这条鱼。 而就在与鱼眼对视的同时,有一道光,猛地从鱼眼射出,瞬间钻入程颂的瞳孔。 程颂只觉双目一盲,旋即一袋生理盐水晃晃悠悠的出现在眼前。 “先生!先生你醒啦?”耳畔传来急救人员的询问。 急救车内,程颂下意识的伸手,想要遮住车内惨白色的灯光。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固定在担架上,抬不起来。 “先生您不要乱动,我们就要到医院了。”急救人员看出程颂的意图,将手搭在程颂的右侧小臂处,说道。 并没有理会身边的医护人员,程颂依旧眯着眼,回忆着刚才无比真实的一幕。 内外、先后、因果!这是什么意思,鱼有思想!鱼眼会发出刺眼的光? 慢慢的,当程颂的五感以及思绪都清晰之后,程颂最终是确定了,他的的确确遇到了超自然事件! 而最终让程颂无比确定这一点的是,此刻他的目光,他的视力变得十分通透,在观察事物的时候,照比之前,细致入微。 具体的区别就是,此刻的程颂望着急救车棚顶的白炽灯,灯罩的纹理清晰可辨。细密的纹理间,灰尘纤毫毕现。这个状态可不是视力好,或者说远视眼就能达到的效果。 随着车子转弯上坡停稳,程颂头顶的车门被打开,一伙早就在医院门口等候的医护人员将程颂的担架车拉下车。 由急救医生系统的查体之后,医生又询问了程颂几个问题。其中个别单词,程颂没有听懂,导致两人之间的沟通并不顺畅。 这不禁让程颂感慨,之前所谓“传音”的一幕,是多么方便快捷…… 第56章 曼谷玉兰 程颂躺在病床上,思来想去,都是觉得自己之所以昏迷,就是因为那条鱼想要与自己交流。所以自己身体是无碍的。 经过医生排查,也的确没有诊断出程颂有任何疾病。就这样,程颂获得了一张三千多美刀的账单后,苦着脸离开了医院。 一次迷幻的出行体验就此结束,归队的程颂暂时将这几十个小时的离奇压在心底,继续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自从那天在酒店大堂的墙上,借用了小提琴演奏,程颂这几天来,每天都会去借来拉一番。 酒店工作人员也对客人体现了充分的信任,任由他把琴带回房间。而每天固定在傍晚时分,程颂的房间都会传来悠扬的琴音。 “叮咚。”门铃响起,程颂放下了小提琴,活动了一下脖子,起身开门。 房门打开,香风扑面,林杏儿一把揽住了程颂。 “不是说明天在过来的吗?”程颂右臂搂住林杏儿的腰身,左手抚摸着妻子的秀发,目光却落在了杏儿身后的刘瑶身上。 “本来我还有点工作,预计要明天才完成,看杏儿着急来见你,就先送她过来了。等下我还要回去。”进了房间,将行李放下,刘瑶并没有坐下聊聊的意思。 眼看程颂有一大堆问题想要问自己,刘瑶却摆了摆手说道:“我们是亲戚,但你也什么都别问。我这工作性质特殊,将来有机会能告诉你的,会向你说明。” 刘瑶说完,接着从随身包里拿出两张机票。递给程颂。 “这是两张飞曼谷的机票。你俩明天傍晚就离开,我们已经跟你们这考察团说好了。到了泰国,你们等两天在回国。注意安全。”刘瑶一改曾经的大嫂风范,严肃的对程颂说道。 而后又抱了抱林杏儿,说:“妹妹你要坚强,你哥也在保佑着你。” 言罢,看了看表,转身离开。 “嫂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林杏儿将刘瑶送走后,返回房间,坐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说道。 程颂从胶囊咖啡机打出一杯咖啡,端给林杏儿。而后在她身边坐下。 望着结发多年的妻子,一时间,纵然有千言万语,而程颂什么也不想问。 既不想在让爱人回忆之前危险的一幕,也不想对她讲述自己奇幻的超自然遭遇,更懒得去分析这一切的因果。 此时此刻,能活着,能在一起,就很好。 …… 曼谷,天使之城。 飞机降落在素万那普机场的时候,有雨。 林杏儿是喜欢旅行的,而程颂并不喜欢。曼谷这种着名的旅游城市,林杏儿是来过的。 在机场的到达大厅,林杏儿租了一辆车子。 要在这边逗留几天的话,还是自己开车方便些。虽然不清楚为何嫂子刘瑶会给出这么个转机建议,但他们选择无条件信任。 在登机之前,林杏儿已经预定了曼谷的酒店。 酒店名华尔道夫,位于当地十分神奇的一处标志性景点四面佛旁边,在豪华酒店林立的曼谷,此间亦是出类拔萃的。 办理了入住手续后,夫妻二人决定出去逛逛,也为了缓解之前紧绷着的神经。林杏儿显然对这里比较熟悉,暂时当起了向导。 曼谷又被誉为湿婆建造的城市,湿婆想必是一位兼收并蓄之神,此间文明与堕落并存,繁华与破败邻立,有着突破法治的自由,亦有着保障生存的规矩。 好比是这里的地铁与空铁,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所谓空铁,是本地人对架设在高空的轻轨的称呼。 此刻已经夜幕即将降临,程颂夫妻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西边中央百货大楼与上泰世界购物中心之间,一列空铁仿佛自夕阳中驶来。 “我们去坐轻轨吧。”林杏儿虽不如以往那般雀跃,却也多少带着些夫妻二人世界旅行的喜悦。眯眼似弯月,挽着程颂的胳膊,说道。 程颂夫妻本是租了车子的,但在晚高峰的曼谷,开车绝对不是个好选择。正好妻子有此兴致,程颂自当奉陪。 沿着轨道寻找车站的路上,程颂内心感慨。 适才林杏儿眯眼的微笑,多少透露了一些岁月的痕迹。回想几年前,忧心与愁绪并没有此时此刻这样萦绕身旁。 忧愁并非来自之前的惊险,而似乎源于岁月。 思及此处,程颂展了展鼻翼,一股子东南亚特有的闷热空气涌进鼻腔。 岁月总是带来愁绪,这什么时候达到峰值呢?或是说,众生皆苦,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怨憎会、爱离别、求不得,必是伴着岁月而来,直至生命终结? 感受到程颂似有心事,林杏儿也不多问,只是更用力的将程颂的右臂搂在胸前。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四面佛所在的街角。此处人头攒动,全世界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集会。 有年轻的中国打卡族,有年迈的欧美租妻党;有放纵的西方健硕男,有娇美的亚洲自拍女;有摆摊贩卖小吃的本地夫妻摊,有街头推销玉兰的泰国小阿黑。 “都说四面佛很灵的,我要去拜一拜。”林杏儿松开了程颂的手臂,从旁边一位十几岁的少年手中,买了一个花环。 “嗯,去吧,我在这等你。”多年的职业教育,使得程颂并不信神佛。也就不想穿越拥挤的人潮,祈求那份愿望。 “那你就在这里,别动哦,我去去就来。” 四面佛并不是一座庙,就是街角的一个神龛。距离程颂呆立等待之地,不过十余米,林杏儿也不担心被人流冲散,遂向着四面佛所在挤去。 排着队跪拜一番,同时口中念念有词,而后林杏儿起身,将花环呈给神灵。并未耽搁,转身踮脚观望,确认程颂所在。 在目光锁定程颂的刹那,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寒意瞬间弥漫全身。 因为他看到程颂身后,适才贩卖花环的小孩,那眼中的一抹绿意。 感觉到了林杏儿的目光,那小阿黑瞬间低头,几个闪身就消失在茫茫人海。 这刹那,不仅让林杏儿想起了“牛头人”,更是让她冥冥中锚定了之前的危机,而此刻的她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一股子烦闷涌上心头。 虽然西方面孔的人中,绿色的眼睛并不少见。 但东南亚小阿黑人种里,似乎并不会产生此种变异。而这种绿瞳又绿的渗人,就更非寻常。除了“牛头人”,林杏儿此生这是遇到的第二个。不同的是,牛头人墨绿,小孩翠绿。 程颂之前一直目光锁定自己的妻子,眼见林杏儿回身的刹那,带着微笑的脸庞突然变色,不禁有些诧异。 感受到林杏儿目光所向,程颂下意识回头。 未见异常。 转过头来,却见林杏儿已经挤回自己身前。 “找找刚刚卖我花环的小孩!”林杏儿没有多余的话,边说边跳起,双手按着程颂双肩,两团柔软向着程颂扑面而来。程颂下意识的伸手揽住妻子肉肉的臀部。让林杏儿此刻鹤立鸡群。 不过这么一耽搁,那小阿黑早就不知去向。即便以林杏儿的视线高度,居高临下的扫视四周,也是无果。 林杏儿拍了拍程颂的肩膀,示意其放自己下来。一脸失望的表情。 “怎么了?”程颂问道。 “那个小孩不对劲!”林杏儿眉头微蹙,似乎并不想过多解释。 “付错钱了?” “没有!” 程颂见林杏儿并不想解释原委,老夫老妻了,也犯不上事事弄得清楚明白,也就不再多问。 于是主动拉起林杏儿的小手,向着不远处空铁车站走去。 列车由西向东驶来,此刻夕阳已落,夜幕彻底降临。 程颂二人随着人流登车,竟然还混到了两个座位。 “老公,你见过绿色眼睛的人么?”列车上,林杏儿望着窗外的街景,终于还是分享出自己的忧虑。 “电视里见过,多着呢,演过《第五元素》那个演员不就是么?好像还有《超人前传》里的那个女的。”程颂并未多想,回答道。 见妻子依然望着窗外,似乎对自己第一个答案不满意,旋即补充道:“现在戴绿色美瞳的人多了,不奇怪啊。” 此刻列车驶入一段有隔音墙的路段。隔音墙不仅隔绝了噪音,也隔绝了街景与灯光。 林杏儿从车窗玻璃上的倒影,看到程颂的表情,感受到了那份关心,便意识到自己也应该调整一下情绪,却正好听到程颂的第二个答案。 于是潜意识里也算认同,转过头,靠在了程颂肩上…… 第57章 曼谷小店 “墨伊的眼睛是绿色的,他父亲也是。刚刚那个卖花的小孩,也是!我讨厌那个眼色,更讨厌那双眼睛,尤其是长在欧式高眉骨之下的绿色眼睛。当然不包括墨伊。” 程颂识别出林杏儿是自言自语,也的确没法接这个话。于是伸出手,握了握妻子柔荑…… 昭披耶河,又称为湄南河。 其流经曼谷市区,于城南的暹罗古城处入海。 列车经过一个叫素拉刹的车站后,便驶上跨河大桥。此刻列车前进方向右侧就是着名的泰国大皇宫,而另一侧,则可以看到一个摩天轮。 从车上看去,有些类似泰晤士河上的伦敦之眼。 摩天轮上变幻着霓虹灯。黄蓝红紫交错变换,程颂与林杏儿盯着看了一个周期,却唯独缺了绿色。 “老公,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许是此刻氛围并不符合二人旅行的初衷,程颂也觉得还是立即下车的好,于是在列车过河停站之后,就牵着林杏儿下了车。 二人在出站口坐上双条车,赶往摩天轮之处。 发动机巨大的噪音隔绝了二人的交流。扑面的暖风,使人慵懒,却不燥热。 来到摩天轮脚下,二人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不需要买票。也因此排队游玩的客人比较多。 程颂从小贩处买了一团递给林杏儿,二人默默的排在队尾,感受着周围游客带来的轻松氛围,有那么一瞬间,仿佛从现实的各种压力中抽离出来。 他不再考虑进步,不再谨小慎微;她不再担心项目,不再计较过往。 慢慢的,两人脸上重拾了初遇时的微笑。这就是旅行所能带来的好处。 随着摩天轮缓缓升高,脚下景致逐渐缩小。 这里的摩天轮座舱是有窗子的,虽然不可以完全打开,但一条缝隙,就足以让此刻高空凉爽的江风透进来。 程颂与林杏儿对坐两边,分别欣赏着河边夜景,却听程颂突然说道:“咦?杏儿,你来看,那人是不是大嫂?” 闻言林杏儿目中透出不可思议,随着程颂目光向下望去。须知此刻他们两人的轿厢几乎处于摩天轮的最高点。 “在哪呢?不可能啊!”林杏儿边答边寻思着,嫂子刘瑶刚给了自己机票,如果需要来泰国,为何不搭乘同一航班? “就在那个粉色门头的小店转角处。肯定是嫂子没错的。”程颂描述着位置,同时伸手指向地面。 “那好像是有个人影,不过那么黑的地方,你是怎么认出来是我嫂子的?”林杏儿对程颂的判断仍然存疑。 要知道此刻他们距离地面垂直距离至少有五十米。而程颂所指的位置,少说也有百米开外。林杏儿狡黠一笑,说道:“夫君,咱们要不要来一次大冒险,输了的一会下去当着排队的人来一次求婚的表白!” 不等程颂对这个提议的回复,林杏儿掏出手机,拨通了刘瑶的电话。可惜却没人接…… 在并不甘心的林杏儿反复拨打电话的时候,摩天轮已经转了360度。程颂心虚的拉着林杏儿走出轿厢。这种西式浪漫风格,对他来讲,心理压力还是比较大的。 不过二人本着对那个人影的好奇,还是向着那个粉色门头小店方向走去。 摩天轮下面附近的几条街,都是夜市。 此时入夜不久,对这座不夜城来说,尚未到最热闹的时候。 街边小饭店里坐满了肤色各异的游客,更有刚刚准备就餐的人,在门口海鲜池里挑选着食材。 马杀鸡店的生意明显还要食客就餐完毕才能火爆起来。技师们穿着印着自己店名logo的t恤,一排排的坐在店门口,用期盼的眼神望着路人。 走过街角,向南一转,程颂夫妻来到了这家粉色灯箱招牌的店,这家招牌上写着马杀鸡,却一反常态的店门口冷冷清清。 从外面看,其装潢明显较街头按摩店高档。铁艺的围栏,围住一个静谧的小院,小院草坪上仅有一组欧式铁艺座椅,小圆桌上摆着一盏小方灯,透出黄色的光。 椅子上并没有顾客。一簇簇紫色的泰国洋兰紧挨着围栏。林杏儿一边弯腰赏花,一边说道:“这里哪有人啊?这么远的距离,又是夜晚,即便有人,你也不该认得出吧。” 程颂似乎仍不甘心,左顾右盼的找了半天,刚刚在这里的身影的确已经不在。 “大嫂工作神秘,在这也不出奇。” 看着死鸭子嘴硬的程颂,林杏儿撇了撇嘴。说道:“走吧,我们去做个按摩,放松一下。”说罢率先向这家店走去。 程颂当然也不会扫了妻子的兴致,便也跟着进来。 林杏儿以前数次来东南亚旅行,都是下榻豪华酒店,这种街边按摩店也不算熟悉。 程颂虽然从未来过,不过从网络上也了解过,东南亚的按摩店,那是五花八门花样繁多,玩法无下限,而绿色的店一般都是技师身穿t恤,坐在门口的,而这家门口没人。 所以程颂为避免尴尬,一进门,就指着林杏儿向店员表示:我们一起的。 店员不疑有他,林杏儿却敏锐的回头剜了程颂一眼,而后用流利的英语,与店员沟通起来。 程颂的外语水平自然不如林杏儿,也就一切任由妻子做主。 坐在进门处小厅的沙发上,掏出一支烟,正准备吸两口的同时,看见墙上的禁烟标志,有尴尬的收了起来。 这时候,两位年龄在45岁以上,明显是东南亚面孔的女技师走了过来,将程颂二人引领到二楼的按摩间。 别看此间店面不大,内部装潢却也有些格调。 整间屋子粉刷成深绿色,土黄色的地面瓷砖点缀着青草的图案。门口右侧置物架上整齐的摆着若干浴巾,浴巾旁边一个纯铜香炉内,一丝丝泰国香的烟线袅袅而起,弥漫整个空间。一排竹子充当屏风的作用,将按摩区与洗浴区隔开。洗浴区摆着一个两米长宽的按摩浴缸。此刻浴缸的水已经满了,氤氲之气升腾。 技师交代了注意事项,便双掌合十,退了出去。 “请夫君宽衣共浴。”老夫老妻也是需要情调的。此方面林杏儿一直做的很到位。 自打林杏儿怀孕,程颂夫妻二人就没有行房之事。 毕竟女性妊娠前两个月还是很关键的。饶是林杏儿已产一子,妊娠反应基本不显,不过夫妻二人依然比较谨慎。 此刻,看着妻子在浴缸内若隐若现的胴体,程颂难免的小腹灼热。 不过念及林杏儿小产才过几天,却又不得不压下这股子欲望。 于是程颂率先开口转移注意力:“咱哥还在的时候,我第一次遇到大嫂那次,丝毫没察觉咱大嫂有特工的身份。” “特工!让你一个刚毕业的小白都能察觉,还叫什么特工?”林杏儿起身背对程颂,伸手将水疗按摩档位调高,而后又舒服滑入浴缸。 这一举动又刺激的程颂好不难受,于是捧了把水扑在脸上,继续道:“你说嫂子既然是特工,怎么可能查不出大哥是如何遇害的呢?” “也许她知道我哥的死因,只是不能告诉我们。” “咱们家这段时候也经历了不少事,都不是普通百姓能遇到的。这些事是不是有什么关联?我觉得有机会的话,还得跟刘瑶仔细问问。”事关重大,程颂连称呼都改了,明确的表达了对刘瑶的不满。 话虽如此,程颂却也感觉自己出面问,并不适合。旋即补充道:“应该让爸出面问她!” “对了,这次你和墨伊遇到的意外,爸还不知道吧?” “嗯,不知道,就别告诉他了,免得他又担心。对了,你之前看见那人真确定是刘瑶么?” “绝对是她,虽然我们接触不多,可绝不会看错。而且她耳朵上还戴着之前在医院就也戴着的军用保密信道的对讲机!”程颂肯定的回答。 林杏儿正在整理脑后的碎发,闻言一怔:“你距离那么远,能看到耳朵上带着耳机?” 程颂也明显愣了一下,因为他真的看到了,就是看到了! 之前他还没意识到,这肯定与那次救护车上的“非自然”事件相关。 本来程颂没准备近期跟林杏儿讨论这事,毕竟想来林杏儿也给不出个解释,况且相较最近林杏儿遭遇的危险,程颂这事似乎不重要。 不过此刻既然谈及,也就将自己再一次遇到的“非自然”感受如实阐述了一遍。 林杏儿听罢,竟然学着程颂展了展娇俏的鼻翼,而后慢慢眉头微蹙。 “其实我这次与丹宁的导师见面,也问了他一些关于你这情况的问题。”林杏儿转头望向程颂,说道。 “佐迪亚克教授虽然做了一辈子的生化科研,但他骨子里却是一位神学家。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似乎在整理脑中的信息。林杏儿顿了一下。 “他说,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可能是一种能力……” 第58章 曼谷小巷 几日前,在墨伊正对着那张签名唱片左右为难的时候,林杏儿与佐迪亚克教授对坐在沙发上。 为了咨询这种离奇的事件,林杏儿已经将手机里的实时翻译软件打开,因为无论是她要问的,还是佐迪亚克教授要答的,相关生僻词汇实在太多。这虽然影响了流畅的交流,但不影响信息的传递。 佐迪亚克教授告诉林杏儿他曾经亲眼见证过的一个神奇实验:2007年荷兰的一位女性脑神经学家比亚特莉斯德戈尔德在做一个和盲人有关的实验,姑且称之为“盲人迷宫”。 实验请到了一位曾经同样是医学工作者身份的盲人。这位盲人眼睛并没有疾病,而是视觉系统出了问题。具体说来,就是位于大脑后部的视觉皮层出了问题,这是由其两次中风引起。 实验开始之前,女教授反复几次的检测,确定这位实验参与者是盲人,而且是那种丝毫不可见光的盲人。 实验过程很简单,在一条通道中,随机位置摆放障碍物,然后让这位盲人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通过通道。实验结果让当时的脑医学界纷纷质疑其真实性。结果是:这位盲人准确的避开了所有障碍物! 林杏儿听着佐迪亚克教授的讲述,也觉得这不太可能。 而教授却对林杏儿讲了一个目前医学界的普遍认知——代偿。 这个代偿是生物体的一个普遍现象,并非人类所独有。就用人类目前最熟知的“心梗”来举例说明。通俗的讲,当患者的心脏冠状动脉部分栓塞之后,心脏就需要以更磅礴的动力,来保障身体的供血。而加强心脏动力的方式,就是心肌代偿性增大。这种临床症状,就是一种代偿。 大脑同理,当一部分大脑组织损坏后,这部分组织原有的功能,很有可能被另一部分组织代偿。而代偿视觉皮层的是位于大脑深处的布罗卡式区上方的视顶盖。这种正常的视觉系统勾连大脑代偿区域,以获得的“视力”,被称为盲视! 或者更直白的说,其实这种盲人是可以看到东西,只不过大脑分辨不出视觉信息。眼睛看得到,脑子不明白。 教授也不是医学专业,所以只是讲了个大概。而林杏儿听到这里,并没有将这个实验,与程颂的遭遇联系起来。仍然一头雾水。 虽然是请教问题,但以林杏儿的习惯,还是想要不时的回应教授一下,于是趁着教授端起咖啡杯的时候,阐述了自己的理解。 林杏儿以为教授所表达的意思,是程颂之所以看到些非自然的“梦境”,归根结底是其视力系统,错误的链接了大脑内部产生幻想画面的某些区域。而教授很快就否定了林杏儿的初浅认知。 佐迪亚克教授继续他的讲述。 视觉系统链接视顶盖这种情况,在生物界比较普遍,鱼和两栖类动物,都是这种构造。视顶盖,又称为上视丘,无论鱼还是人,都是位于大脑的中央区域。而人类不知道是如何进化的,偏偏把如此重要的区域,进化到后脑表层。 教授讲到此处,看了看林杏儿,明显看出来这姑娘没跟上自己的节奏。似乎不想更多的浪费时间,就直接给出他的结论。 定是一种能影响全人类视觉的力量,没有影响到你老公! 他是神选之人! …… 林杏儿讲到此处,程颂也是听得满眼迷茫。心道:自己竟然被这已故生化界学术泰斗尊为神选之人?!真不知是否自己应该惋惜教授的意外,如果教授还在,会不会抓自己去做研究? 本想对这番说法嗤之以鼻的程颂,突然意识到死者为大。于是顺带着展了展鼻翼,说道:“那教授没跟你说,我本就智力异于常人,在有了“斯考特”的技能,能不能加入复联?” 林杏儿本还沉浸在对教授当日对话的转述中,听闻程颂的话语,一时间懵住了,待她反应过来“斯考特”就是那个x战警中眼睛发红色激光的男配角的时候,嗔怪的瞪了程颂一眼。说道:“那我就是魔形女!”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滑入程颂怀里。 螓首俯仰间,肉嘟嘟的性感嘴唇发出“嗽、嗽”之声,配合她每次抬头都变换着不同的鬼脸。惹得程颂哈哈大笑。 笑声仿佛消弭了之前不少的烦恼。此刻两人肌肤相亲,柔软入怀,双腿间不禁又不安分起来。 本是跪在程颂的身前,感受到程颂的异样,林杏儿不禁俏脸微红,双手上提掐住自己双肋,双肩向前一顶,弓背颔首。口中喃喃:“夫君,且看小女子手艺……” 常言道,小别胜新婚,这百日来,程颂自然也是辛苦。此刻得以释放,顿感无比满足只是可惜了这一池春水。 于是两人急忙放了浴缸里的水,披上浴袍。正好此刻按摩技师敲门,程颂应了一声后,两位技师进来整理了按摩床。 全部准备妥当之后,招呼夫妻二人躺下。 耳畔荡漾着舒缓的背景音乐,鼻间呼吸着禅意的泰式香薰,肌肤感受着纯粹的植物精油。程颂与林杏儿呼吸渐沉。 尚未达到深度睡眠,程颂就被技师唤醒。这位技师用泰语说了一通,程颂自然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却见林杏儿先他一步醒来,此刻正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技师见程颂听不懂自己的话,便用手向上托了一下程颂的后脑。程颂会意,顺势坐起。扭头望向林杏儿:“你坏笑什么?” 林杏儿也不说话,大眼睛一闪一闪,示意自己的无辜。而后指了指置物架上方墙壁位置。 程颂转身看向林杏儿所指,却被技师顺势扯掉了浴袍。他虽未体验过这种服务,却依然强装镇定。 只见墙上贴着一副指示牌,牌子上用中英泰三国文字写着:体验“抓龙筋”的顾客,请您做如下动作。 下方是一个跪撅着的小人的示意图,好羞羞的动作…… 第59章 曼谷小吃 热带水域的水产,个头大,但味道却照比寒冷水域差了那么一截。但这多指甲壳类海鲜。鱼的味道是不相伯仲的。 程颂二人结账离开按摩店,才觉得腹中空空如也。此刻正值夜市人气最旺的时段。街边烤鱼烤虾、猪脚饭,芒果糯米、熟榴莲。各种极具东南亚特色的小吃,应有尽有。 青木瓜沙拉这种小吃,林杏儿并不喜欢,尤其是味道正宗的沙拉,是要放一些鱼露的,于是在嗅觉上那种实实在在的粪臭,更让她难以接受。 不过对程颂来说,是需要品尝一次的。 于是两个人找了一家路边摊,点了一份烤虾,一条烤鱼、一份沙拉、两个椰子。便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曼谷街头的烤鱼真是美味。新鲜的海鱼清理干净,表面涂满厚实的一层盐,烤制完毕,将盐壳剥落,其内鲜嫩厚实的鱼肉,入口即化,作以甜辣口的蘸汁,令人垂涎。 “我们回国之前,在出来吃一次吧。”林杏儿这种对饮食比较挑剔的人,也不禁对此美味留恋。 程颂点头,将最后一块鱼腹肉夹入林杏儿面前的口碟。 填饱了肚子,二人沿着夜市,向着酒店方向散步。 沿途各种酒吧已经开业,各色小姐姐,小哥哥徘徊于夜店门前。这种酒吧夜店,在此间算是发展出了独特的文化。 在曼谷,不时会有酒吧邀请世界知名的dj驻场。往往其夜店的人气真与音乐和音响质量相关。 这点与国内区别较大,国内除一线城市外,夜店多为两种,一种是店家聘请“小蜜蜂”当酒托,然后引诱男人进来消费的骗局。另一种就是以低廉消费让那些涉世未深的“小摇子”聚到一起放纵的场所,这种往往伴随着毒与暴力。 不过无论哪种,消费的酒水,假多真少。而全世界的夜店更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为激情而生。 所以程颂对此并不感冒,林杏儿年轻的时候,在国外到是夜店常客。近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对此失去了兴趣。 中年人的浪漫,已经需要要夜店来承载。二人这一路,耳畔充斥着重金属音乐。虽无兴趣,倒也不反感。在回绝了数次门口拉客小黑的热情后,终于回到酒店。 上了酒店电梯,林杏儿按下顶层楼的按钮。而后领着程颂来到酒店的酒吧。向服务生要了两杯鸡尾酒,便准备在此消遣一下睡前时光。 酒吧与空中泳池相邻,这个时间,在此戏水的住客不多。第一次入住这种豪华酒店的程颂,好奇的端着酒杯,起身向空中花园的围栏走去。 这里并不高,只有十层。但景致倒也开阔。一侧是一片绿地,另一侧可以看到空铁轨道。 林杏儿坐在那里独自看了会儿手机,见程颂在围栏处发呆,便起身走了过来。 “在看什么?看这么久?” “经过上次我晕倒,我的视力变得很奇怪,不过我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视力,时而望远洞若观火,时而观近纤毫毕现,也有时候我视野在广度上较以前宽泛不少,目及所至一览无余。举例说吧,此刻我视线聚焦你近在咫尺的脸,并没有什么异样感,而下一刻,在我视线没有任何变化的情况下,可能在你身后远处,我视线聚焦之外,本是模糊的事物,映射在我脑海中,却无比清晰。”程颂组织了半天语言,描述着自己的情况。 说罢展了展鼻翼,继续道:“不过这种情况,让我很分心。本来我是个注意力很集中的人。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而如今,受视力影响,很多时候我会关注到一些我并不想关注的东西。” 林杏儿听出程颂的苦恼,自己代入对方,问道:“老公,那你数次遇到那种所谓幻境,你有没有真正与幻境里的事物沟通?” 程颂眉头微皱,回忆了一下说道:“它们可以对我说话。”顿了一下继续:“我每次都是处于震惊中,倒是忘了可以张嘴询问。” “那下次咱们问问它们,它们是谁?要干嘛?” “也不知道我用说的它们能否听到,我感觉,它们跟我沟通,是用了一种类似精神灌输的方式。给我感觉就是一股对它们的认识突然出现在脑中。” 程颂一口喝干手中的长岛冰茶,长舒一口气。正准备叫服务生在点一杯酒的功夫,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的是程颂的母亲。对于自己这奇怪的情况,以及林杏儿遭遇的危险,程颂对父母只字未提。报喜不报忧已经是他们这个年龄人的共识。 电话中,程妈还是日常关心下儿子的近况,毕竟儿行千里母担忧。另外询问了程颂回程日期。视频中看到林杏儿与程颂在一起,也让程妈略感心宽。 结束了通话,林杏儿皱了皱眉道:“我怎么感觉咱妈有心事,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未等程颂搭话,一阵杂乱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片刻的功夫,正好路过酒店门前。只见空铁轻轨下方的马路上,三辆闪着警灯的曼谷警方车辆,高速驶过,看样子是在追逐前方一辆白色越野车。几辆车在马路上见缝插针般的你追我赶。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程颂的目光自然也被吸引,就在几辆车疾驰而过的这一瞬间,一声巨响也从不远处传来。 林杏儿瞬间脸色大变,惊恐的望向程颂。而程颂也是面露讶色,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爆炸!”“刘瑶!” …… 刚刚的巨响,林杏儿记忆犹新,几天前在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内,佐迪亚克教授家中发生的爆炸案,就是这么个音浪。 刚刚被警察追逐的白色越野车内,副驾驶上坐着的,程颂很确定的看见了,正是刘瑶。 林杏儿三步并做两步的回到刚刚自己的座位,拿起放在桌面的手机,再次拨打刘瑶的电话。 依然没有接通,此刻是关机状态。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程颂望着脸色煞白的妻子,提议道。 林杏儿思量了半晌,点头道:“去找找爆炸现场。” 于是夫妻二人让服务生挂账房间号,准备回房间取车钥匙。 曼谷的空铁运营到夜间24点结束,相比较地铁要晚一个小时,原因是空铁路线,要经过牛仔巷、娜娜等几个红灯区。那几处地区是通宵达旦的热闹异常。 不过对于空铁司机来说,工作强度有些大。他们是每日分早晚班上岗,6时到下午15时一个班,另一个司机接班后,一直工作到空铁停运。司机的工作不仅仅需要驾驶列车,更需要在每站停车后,从驾驶舱出来,回望整列列车,确保乘客安全上车,才可以关门出发。 乍仑彭是一位在空铁供职了十余年的老司机。入职以来,算是兢兢业业,做事一丝不苟,任何程序都严格按照作业指引操作。而今天,自从在始发站喝了一杯咖啡之后,肚子里翻江倒海。终于在拉喃立站坚持不住了,于是在乘客登车的时候,他去释放了一下。 让他没想到的是,一位背包客模样的欧美人,并没有从车门登车,而是轻盈的借助助跑,匐在了车顶。 乍仑彭的确雷厉风行,边提裤子边从洗手间跑出来,甚至并没有洗手,只是向后望了一眼,却见站台上空无一人,便关门开车。 车顶乘客早在列车启动之前,就从背包内拿出一把枪,那是一把汽钉枪,‘砰砰砰’三声枪响,将三枚固定栓固定在车顶,而后其双脚与左肘分别固定在栓上。旋即从背包内拿出一把特制弩以及一支箭。箭的末端,一个拇指粗细圆柱体,上布满刻度。 此人慢慢的将刻度调整到一个固定位置,而后静气瞄准。就在列车转弯从华尔道夫酒店门口经过的刹那,他扣动了扳机…… 第60章 曼谷小孩 程颂让林杏儿按住电梯等他,他自己回房间取车钥匙。就在他打开房门的刹那,窗外一辆空铁列车刚好经过。 程颂那不受控制的视力,瞬间捕捉到一丝诡异。车顶有个人!一抹寒芒随着列车驶过,飞速向他这边划过。而后“咔,砰”两声,似乎什么东西破碎了。 如若不是程颂视力有异,并不能观察到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似乎跟他没什么关系,程颂也只是因此一顿,并未警觉。到房间内拿着车钥匙,便返回电梯,与林杏儿开车离开酒店。 驱车循着巨响传来的方向驶去,林杏儿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向两侧张望,似乎有些紧张。 程颂感受到妻子的情绪,出言安慰:“别担心,别怕,这次我俩在一起。那些劫匪出了m国,应该不会那么肆无忌惮。” 程颂知道林杏儿前几天就是目睹爆炸案后被劫持。总会不这么巧的。 “我是担心嫂子。我相信你看到的是她。”林杏儿这个回答让程颂略感意外。 在程颂看来,林冲身亡,很有可能与刘瑶有些关联。 林杏儿遇险,亦是大概率跟她脱不开关系,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及时的救援。程颂也清楚,虽说于情于理,在这种猜测下,不能诋毁救命恩人。 但就他一个公务员,妻子一个房地产商来看,哪有可能接触这么诡谲的经历。即便考虑到神神叨叨的老泰山可能得罪过什么势力,也不至于又是制造爆炸案,又是绑架撕票的啊? 沿着这种猜测,程颂自然在心底有些责怪刘瑶的情绪。他料想林杏儿亦应如此。而此刻林杏儿竟然在紧张刘瑶的安危,程颂略感意外。 在林杏儿的角度看来,先不说嫂子的一层亲属关系,单是其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已经让她真真正正的认可这个大嫂了。 “停车!”刚经过一个交通岗,林杏儿突然开口。 好在车子行驶在一条小马路上,程颂随手就停在了路边。 只见林杏儿解安全带与开车门的动作一并进行,而后跳下车就朝着后方跑去,同时招呼程颂道:“抓住那个小孩!” 程颂一怔,却也下意识的下车追了上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小身影,正背对着二人向前走着。 程颂夫妻几个箭步临近小孩。小孩听到身后急速脚步声临近,并未回头,却本能的骤然加速冲刺。而后一个急转弯,跑进一条漆黑的胡同。 程颂本不知道林杏儿的目标,但见前面小孩撒腿就跑,于是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林杏儿之前在四面佛那里要找的人。于是二话不说,提气加速摆臂,瞬间超过林杏儿追进了胡同。 胡同虽窄,两边却很干净,没有什么杂物,顺理成章的,那种小孩回头拉倒一摞竹筐、推倒一排竹竿来阻碍程颂的桥段没有出现。 不过饶是这样,程颂依然追出百米,才一个饿虎扑食一把搂住这孩子,而后由于惯性,两人一同向前摔去,倒地瞬间程颂略侧身,让自己的右臂先着地。 待林杏儿赶到,程颂怀里依然狠狠的搂住小孩。 “死孩子,累死老娘了!说!是谁让你跟踪我的?”林杏儿手里提着高跟鞋,气喘吁吁的说道。 小男孩抬头望着林杏儿,妖异的绿瞳中透出一丝迷茫。 而程颂反应过来,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林杏儿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放开我!”小孩露出无辜眼神,试着挣脱程颂的束缚。 以程颂和林杏儿的阅历,并没在这孩子的举动中看出异常,于是林杏儿灵机一动,掏出一张面值一百的美刀塞给小孩。 这孩子有生以来可能也没见过几次百元美刀,见林杏儿如此大方,立即放弃了挣扎,拍了拍程颂的胳膊,问道:“你们要干嘛?” “是不是有人让你在四面佛广场跟踪我?”林杏儿缓缓开口问道。 “我都不认识你们,为何要跟踪你?” “你的眼睛为何是绿色的?”程颂问道。 “我不知道。”小孩闻言一怔,思索了一阵子,回答道。 “这孩子神情不像说谎。”程颂盯着小孩的眼睛,头也不回的向林杏儿用中文说道。 “轰隆!”就在这时,又一声巨响从不远处传来,从音量判断,这次的声音明显比刚刚那声巨响更大一些,地面似乎都有些震动。 程颂与林杏儿眼神交流一下,发觉妻子眼中透露着一丝勇毅,便扶起小孩,说道:“你跟我们走。一会在给你一百块。” 小孩闻言,毫不犹豫的点头。而后跟着程颂夫妻跑回车上。 “我知道哪里爆炸,你们要去看么?”坐在副驾驶的小孩出其不意的话语,让林杏儿一愣,心道:看来这孩子问题不大。 “指路!”程颂发动了车子,在小孩的指引下,沿着当前的路线向前驶去。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处破旧的街道,街道四周围了一些吃瓜群众。此刻正拿着手机拍摄眼前的一片狼藉。 街角贩卖青木瓜沙拉的小摊明显遭到波及,食材扬了一地。摊主坐在地上,明显受了些擦伤。 巷子里一栋民居,整体被炸得面目全非。 无论吃瓜群众,还是程颂几人,都没胆量进入事发区域,毕竟没人知道,这爆炸会不会引发次生灾难。 警笛声从不远处传来,曼谷警方晚了程颂他们一步到来。而后立即拉起警戒线,疏散群众,救治伤员。 林杏儿也清楚,他们赶到这里,并不太可能获取什么信息,甚至要承担一定的危险。但她还是来了。 程颂展了展鼻翼,眉头皱起,试着让自己超凡的视力发挥些作用,看看能不能发现些蛛丝马迹。然而并没有什么收获。而后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忽略的一件事。 “你为什么知道那里爆炸?”程颂转头望向身后的小孩。 “因为刚刚爆炸的时候我正好经过附近!”小孩的答复坦然真诚。 林杏儿听着两人的对话,明显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孩子说的,是他们夫妻在酒店所听到的第一声巨响。 林杏儿与程颂对视,明白程颂也想到此点。而后由程颂开口问道:“这里距离警察局有多远?警察过来这边要多久?” “警察局离得远着呢,要从夜市那边过来,路不好走,或许要半小时。”小孩回答道。 结合小孩给的信息,林杏儿与程颂确定了,这个现场应该是第一次爆炸的现场,不过从此刻爆炸点依然滚滚浓烟来看,此刻又分明是刚爆炸不久。因为强烈的火势似乎还没起来。 “程先生,林小姐,你们跟我来。”就在夫妻二人在猜测此间情况之时,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男性声音。 “你是?”程颂警觉的回头,看向说话之人。 “我们跟他走吧,他是嫂子的同事。”林杏儿倒是认出了此人,正是前几天救援她和墨伊的绰号“熊猫”的人。 第61章 曼谷小楼 在曼谷国家体育馆酒吧街对面的一条小胡同尽头,有一栋毫不起眼的三层小楼,程颂与林杏儿此刻正坐在三楼一间屋子里的沙发上,刘瑶站在窗口处,视线透过窗子,望向小巷。 这一幕不禁让程颂想起了王参赞。 沉默许久,刘瑶一声长叹,似乎下定了决心,于是慢慢转身,来到程颂夫妻对面坐下。 程颂点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却见刘瑶伸出食指与中指,领会嫂子的意图后,便又抽出一支,递向她指缝中。 见刘瑶手上没有动作,眼神却望向程颂手里燃着的香烟,程颂会意,也不避嫌的将自己吸了一口的烟换给刘瑶。 此刻的刘瑶不能说伤痕累累,却是手臂与脸上多处擦伤。 “嫂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杏儿不如程颂的城府,首先提问。 刘瑶将香烟送到嘴边,深吸一口,而后闭目,似乎在组织语言,片刻后睁开,一脸严肃中又略带歉意的望向夫妻二人。 说道:“我是在国安国际情报司工作,想必你们也能猜个大概。我们有一份保密情报,本不应该让你们知道,但形势紧迫,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助,所以经过组织批准,我可以把部分内容透露给你们,还请你们务必保守秘密。” 林杏儿毫不犹豫的点头,而程颂却拍了一下林杏儿的膝盖。问道:“危险么?” “我们会尽量保证你们的安全,抛开工作不谈,我是你们嫂子啊。”刘瑶或是想起了林冲,言辞中略显伤悲。 “说说看。”程颂依然不置可否。 “简要说来,佐迪亚克教授,前不久有一项科研成果问世。从他的成果中可以衍生出两种物质,一种有毒,一种解毒。我们有证据证明,在m国的某组织,会利用这一科研成果进行恐怖袭击,而袭击目标,就是我们!” “教授目前身故,其科研成果也一并灭失。我们目前不清楚这种物质的危害性有多大,只知道这种有害物质的制备方法已经被该组织掌握。我所在小组来曼谷承接的任务,就是找到教授的合作伙伴,拿到解毒物质,甚至教授的完整项目成果。” “但我的任务失败了!”刘瑶说罢,望向程颂。 刘瑶所言,在林杏儿听来,似乎是一种老套的电影情节,并不意外,也没有什么紧迫感压身。 于是理了一下思路,便反问道:“那不对啊,我被绑架这事,应该跟你讲的秘密有关吧。但似乎绑匪并没有获取毒药啊!” “不,我们的情报是准确的,他们很早之前就在教授那里,已经获取了有毒物质的相关信息,相信以他们的能力,制备这种物质用不了几天,如今他们是怕你获得解药!”刘瑶应该早就对此事有过分析,于是瞬间答道。 林杏儿沉默不语,程颂却抓住了问题的重点:“那嫂子需要我们做什么?” “需要你们当手中有解药的诱饵。”刘瑶似乎从刚刚的讲述中获取了力量,此刻坚定的回答。而后双眼凝视程颂。 “所以我们是b计划?”程颂展了展鼻翼,问道。 “是的!”刘瑶的坚定被程颂快速的反应击败,眼中透出一丝歉意。 毕竟来泰国转机回国的机票是刘瑶给的。 林杏儿的脑瓜转的比程颂略慢,此刻也明白的前因后果。 不过本就热衷于寻求刺激的她,虽然刚刚经历绑架,却依然有那种无知者无畏的心态。听闻能参演“大片”,反而流露出一丝雀跃。 “诱饵需要做什么?”毕竟成长环境不同,中规中矩的程颂自然还是担忧多过于大义。 自然还是觉得都问清楚比较靠谱。 “妹夫,嫂子再次向你们道歉。我在没征得你们同意之前,已经开始启动了b计划。”嘴角挤出一丝苦笑,看向程颂。 “我们是在那个未知组织的人员之前,先一步接触了教授的助手。不过那人拒绝与我们合作。由于时间仓促,我们准备不足,在恐怖组织摸上来之际,让那个家伙跑掉了。”刘瑶顿了一下,继续道:“情况紧急,我就启动了b计划,在那家伙房间内留下了你们的痕迹。为避免不必要的信息泄露,加之防止他们获取更多有效信息,我们用氢氯炸弹小范围引爆了那个据点。” “以那个组织的能力,我们相信他们会在爆炸残骸中找到你们的蛛丝马迹。”说到这里,刘瑶收声,望向楼梯口。 只见熊猫站在楼梯转角处,向着刘瑶点了点头,又手指向下指了指而后比了个ok的手势,旋即转身向楼下走去。 刘瑶收回适才看向熊猫的目光,闭上眼思虑良久,而后说道:“教授的助手在爆炸中身亡。” “啊?你不是说他跑了么?”林杏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应该是遥控或定时炸弹?”程颂没有理会林杏儿的质疑,盯着刘瑶问道。 “是的!”刘瑶肯定答复。 看出林杏儿没反应过来,程颂主动替刘瑶解释道:“嫂子他们离开后,那组织又在那地方布置了定时炸弹,等教授助手回来,就引爆了。所以我们两次听到爆炸声。” “楼下那个小孩我们没有他的信息,也不知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他有一定可能跟这个组织有点关联。这个组织的人,我们接触过几次,都有着绿色的瞳孔。” 刘瑶看了一眼林杏儿又补充道:“当然并不是所有绿色瞳孔都与其有关。” “你们已经订好了后天回国的机票是吧,那么也就在这两天,绿瞳组织的人,大概率会接触你们,而接触你们的目的,一定是要确认教授搭档手里的东西,你们手里有没有。所以未来的48小时,你们将面对危险。”刘瑶灭掉手中的烟蒂,盯着程颂二人,说道。 程颂沉默了一阵子,伸手握住林杏儿的手,目光中透露一丝担忧。 林杏儿却深吸一口气,向刘瑶问道:“可以干掉他们么?” “必要的时候。”刘瑶当然知道,林杏儿所指,是这个组织的人,更希望是前几天绑架她和墨伊的人。 作为母亲,很难原谅伤害自己儿子的人。 所以,以林杏儿的性格与见识,对刘瑶的请求是甘心情愿的接受,无涉家国大义,仅是丧子之痛。 故而在得到刘瑶的回答后,她决定在曼谷演一出戏。于是坚定的对刘瑶点了点头。 “好,我代表组织,感谢你们。我去准备一下,你们坐一下。”话已说明,刘瑶起身向楼下走去,应该是去向上级领导汇报进展,并听取指示。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既然这伙人能制造第二次爆炸,炸死教授那个助手,那么他们为何会不清楚我俩有没有所谓的解药?”程颂展了展鼻翼,将内心的疑惑讲给林杏儿。 “老公,这你就不懂了,你们男的考虑问题,太现实。站在他们角度考虑,只要判定我们接触过那个教授搭档,而后无论教授搭档怎么说,那伙人也是不会信的。就好比你如果有跟颜鸳的开房记录,难道我会觉得你俩什么也没发生过?”林杏儿抿着小嘴,开玩笑的说道。 程颂闻言翻了个白眼,向着林杏儿白嫩的大腿你捏了一把,稍微用力,立现五个指印,林杏儿吃痛嘤咛一声。 此刻两人似乎真的太过相信刘瑶的手段,在个人安危上还没有一丝客观判断。 “可是为什么他们这组织的人,都有着不分人种的绿色瞳孔呢?”程颂小声嘟囔一句。 第62章 曼谷小溪 绿色瞳孔的人类,本身也占着总人类数量的百分之二。 虽然并非都是那种妖异的绿。 但以人类近八十亿的基数,这个数量也一定不少。所以也只有程颂这种目前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眼睛的人,才会对此疑虑满满。 而林杏儿对这种绿色瞳孔,虽也敏感,却不至于一直揪着不放,毕竟自己儿子就是这般模样。 程颂嘟囔的这句话,其实也不是要林杏儿给出什么答案来,仅仅是他有一种感觉,这整件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不一会,刘瑶与熊猫提着一个黑色的背包返回三楼。 刘瑶打开背包,背包内显然是一些战术装备。“这里面的一些装备,是给你们准备的,你俩需要尽快熟悉使用。”刘瑶望着林杏儿说道。“熊猫,这里交给你了。”言罢又起身向楼下走去。 随着楼下门铃声响起,楼下又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 “你们还有队友?”见脚步声并没有惊动摆弄这些装备的熊猫,程颂关心问道。 “当然。这种任务仅凭我和瑶姐可不够。”熊猫憨厚的一笑。而后继续道:“这两个是对讲机……” 给程颂夫妻每人四种设备,两人都有的是保密信道的入耳式通讯器、安装在鞋底的定位器、以及男女款的情侣手表。 另外由于程颂穿着长裤,所以熊猫给他套上了一对儿护膝,这护膝可以通过电信号,刺激腿部肌肉,增加跑步的耐力,也可以增加鞭腿侧踢的力道,当然后者对于程颂来说,用处不大。 林杏儿则是拿到了一件文胸。据熊猫介绍,此物具有一定的防弹功能。林杏儿将其拿在手里,惊讶的发现,并非防弹服那般沉重,倒是勉强可以穿戴。 而后熊猫又介绍了一下手表里的猫腻,便带着程颂二人下楼与刘瑶汇合。 待到一楼小客厅,却见一位头包黑色头巾,身着黑色长袍,一身穆斯林打扮的美女与刘瑶一起,正在与那个绿瞳小孩聊着什么。却不见适才来到的刘瑶小队其他成员。 刘瑶见他们下楼,起身介绍:“这位是我的组员,维族姑娘。古丽” 程颂与林杏儿含笑点头致意,而后又转头望向刘瑶,“你们有多少人在这边?”程颂还是问出了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妹夫你放心,据我们的可靠消息,那组织只有四人入境泰国。而我们有八人。”刘瑶这么说明显有些宽慰程颂的意思。见程颂略显放心的表情,又补充一句:“算上你们。” 程颂无语,不过无论如何说,也比对方人多,就算一对一盯防,应该也没有太大危险。 林杏儿似乎依然无忧无虑,摆弄着手表,问道:“嫂子,我们下一步干什么?” “我们跟你去取东西。”说罢,拉着林杏儿向门口走去。熊猫背着那个黑色的背包,跟上刘瑶。 程颂虽然没太理解刘瑶的话,也知机的没有多嘴,跟在了最后。 出了小院,几人坐进那辆白色越野车。由熊猫驾车,向着程颂入驻的酒店驶去。 “出发,各点位注意警戒。”刘瑶通过对讲机,向她的队员下达指令。 而后便在车辆多媒体屏幕上一顿操作。紧接着,车顶一架无人机升空。屏幕显示车辆四周的实时画面。 这里距离华尔道夫酒店很近,驾车不到五分钟的路程,看样子刘瑶的据点,也不是临时布置。真不知是巧合还是早有安排,要知道,程颂夫妻入住的酒店,可是林杏儿从m国出发前随机预定的。 也不知道是刘瑶布置周全,还是本就相安无事。几人一路顺利的来到酒店,下车前,刘瑶向熊猫交代道:“原地戒备。” 而后刘瑶提着适才熊猫带着的黑色背包,便与程颂夫妻一同步入酒店。 来到前台,刘瑶拿出护照,装作普通游客一般,开了间房间,要求入住在程颂夫妻隔壁。而后几人一同上楼。 熊猫按刘瑶的要求,在车里待命。刚刚收回无人机,又从副驾驶前方的置物箱里拿出一副眼镜,这眼镜具有夜视功能,右手触碰镜腿开启该功能,熊猫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此刻时间已至凌晨一点,曼谷的街道依旧车水马龙,不过这种高档酒店门口,已经安静了下来。 在这除了蝉鸣,并无人声的环境里,突然熊猫眼前一亮,甚至亮到瞬间致盲,紧接着一声巨响传入耳朵。熊猫知道,出事了! 平日里有素的训练,让他此刻并没有慌张,而是一边向队友说明情况申请支援,一边打开车门,寻找掩体,规划撤退路线。而后沿着掩体最多的路线,向着酒店大门摸去。 这明显又是一次爆炸! 进入酒店大厅后,熊猫第一时间遇到的,竟然是程颂夫妻。 “快救救我嫂子!”林杏儿带着哭腔,在见到熊猫的第一时间,便拉住对方的歇斯底里的喊道。 程颂此刻整个人还是懵的,一边搀扶着林杏儿,一边无助的看着熊猫。 “带我去现场!”熊猫早在那声巨响之后,便呼叫了刘瑶,一直也没有回应,便猜测结果不妙,内心顶着巨大压力,同时告诫自己要冷静在冷静! 虽然此刻直接撤退是最好选择,但他做不到。 酒店的服务人员也随着爆炸,快速行动起来,前台的工作人员,最先在林杏儿与程颂遇到熊猫之后,便急匆匆的跑出酒店。 工作人员不顾顾客安危的举动并没有引起“熊猫”的注意,好在他们并没有忘记按动警报。 在急促的警铃声中,低楼层的旅客已经从安全出口疏散出来。 程颂却带着熊猫,顾不得逃生要领,乘电梯直达四楼…… 此刻的酒店四楼布满灰尘。在距离电梯口不远处,一扇门板碎裂成块儿。在房门碎屑上,血迹斑斑。 房间入口处,一个人,腿在外,身子在内,扭曲的躺在地上。正是刘瑶! 熊猫示意程颂二人蹲在电梯门口,自己则迅速跑到房间门口,并未直接进入房间,而是在门口墙壁的掩护下,伸手抓着刘瑶的双腿,将其拉了出来。 林杏儿其实之前就看到了刘瑶,此刻见刘瑶被拉出来,不禁再次失声痛哭。 程颂右臂用力的搂住林杏儿,伸左手挡住了妻子的视线。但自己却望向那边。 此刻的刘瑶确是惨不忍睹。爆炸直接炸没了她半边脑袋。脖颈处的伤口尚未凝固,鲜血一股股涌出,如溪源泉眼。熊猫见此,怒吼一声,而后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向着地板怒捶数下。 或许是此刻耳机信道传来的声音,或许是平日训练培养的素质。 熊猫却比林杏儿更快的恢复冷静。摘下刘瑶遗体背上的背包,头也不回的起身走向程颂,而后呼叫电梯,拉着程颂夫妻下楼。 酒店大堂,此刻更多的住客正在疏散。却见一位体态略胖的中年男子,逆着人群向他们走来。 路过熊猫时,眼中难掩悲伤的朝着他们点了一下头。 “4007!善后!”熊猫并没有与其对视,只是二人错身时,小声交代了一句,便继续拉着程颂二人,坚定的向着门口跑去。 第63章 曼谷小船 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曼谷的街道是寂静的。毕竟一夜的喧嚣才换来这片刻的安宁。 而小巷深处的三层小房内,却并非安宁。 陪着那位绿瞳小孩的古丽,难以抑制自己的呜咽。双手掩面,悲痛欲绝。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刘瑶同志的牺牲已经汇报上去了,上级指示,立即撤离!” 说话的是刚刚赶回来的微胖中年男子。他是刘瑶小队的副队长,绰号“大叔”。 熊猫眯着更显熊猫的眼睛,抬头望向大叔,口中传出沙哑的声音。“队长尸骨未寒,我们就这么夹着尾巴走了?” “请让我完成任务!”声音是从众人的耳麦中传来,此刻众人正在进行形势分析会。小队的另外两名队员,正在室外警戒,利用移动设备参会。 “队长在任务中牺牲,客死他乡,尸骨不全,我是绝对无法就这么灰溜溜撤离的!”耳麦中传来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大叔似乎早就知道队员们的秉性,并无意外。环顾了众人一眼,说道:“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我们不能让意外发生在外人身上!”言罢望向程颂与林杏儿。 “我们没问题,需要我们怎么做?”林杏儿似乎刚刚从对刘瑶的回忆中缓过神来,并未过多思索,便接茬道。 程颂展了展鼻翼,欲言又止 …… 泰国是个全民信教的国度,多信仰小乘佛教。在曼谷约两万七千家寺庙,其中绝大部分,都有遗体火化服务。 考虑到程颂夫妻明天即将回国,刘瑶的遗体火化,在使馆的沟通下,插了个队,将在三个小时后进行。 毕竟刘瑶不是信徒,各种繁杂的仪式一概从简。 本来这种非自然死亡事件,曼谷警方是必定介入调查的。这也是通过使馆的沟通,让刘瑶的遗体,于爆炸后,直接送到了一座名为叻坤逸的寺庙。 寺庙位于曼谷市郊,毗邻水上市场,其规模不大,平日里依然香火繁盛。庙宇建造在一座湄南河支流的河心小岛上。 庙宇四面环水,需要乘船出入。其建筑与国内庙宇风格迥异,一贯的色彩浓烈。辉煌的外墙代表着此间的富有,纯白色的立柱,支撑着锐意明显的金红色多层斜山式屋顶,高耸的尖塔堆积在最顶端。 绕过主殿,便是用于遗体火化的白亭。白亭四柱一顶,柱是白柱,顶是金顶。 亭子与左右两侧的建筑三面围合,围出的院子中央,有一圆形花坛。 花坛中央一棵榕树,垂下万千枝条,仿佛独木成林。 此刻若干寺庙僧侣已经恭候多时。 程颂与林杏儿从大叔带回来的行李中,分别挑选了一套深色衣服,神色难掩悲哀,立于亭前。 一段段诵经之后,可由亲属瞻仰遗容。不过程颂与林杏儿都省略了这步,他们的确没有勇气目睹刘瑶残破的尸身。 并不是怕,而是不忍。 负责火化的僧侣将助燃剂倒入棺椁,而后便推至火化房内。片刻后一缕缕黑烟,从二十米高的烟囱涌出。 林杏儿再一次难掩悲痛,又联想起林冲的不幸,哭声更甚。 分散在寺庙各处的刘瑶小队队员,此刻强忍着抽泣的急促呼吸声,也在耳麦中传来…… 刘瑶这个嫂子,对于程颂来说,首先谈不上了解,与林杏儿结婚之前,林冲已经身陨。自那开始,刘瑶与这婆家似乎就有了一层芥蒂,平日里也基本没什么接触。 其次在程颂的潜意识里,多少对刘瑶产生了些不满情绪。故而此间也仅有对生命的叹息,以及感慨刘瑶的悲惨,外加一些对烈士的崇敬。 这一丝不满情绪的由来,程颂在事后有过思量。潜意识里,程颂觉得刘瑶必是知道些涉密信息的,却没有更早一步透露出来,导致林杏儿遇险。虽同为体制内工作人员,程颂对保密规定也是了解的,不过事涉家人安危,或多或少产生些不满。 而此刻,无论程颂还是林杏儿,都没意识到,刘瑶之所以参与到这个导致其牺牲的行动中,与林冲的离奇死亡脱不开干系。 一小时后,一位僧侣,捧着刘瑶的骨灰,来到林杏儿面前。将已经封装在精美盒子里的刘瑶,交到林杏儿手中,僧侣双掌合十,口中念叨一阵子,便退后离去。 这从简的葬礼到此结束。 “南侧五点钟方向,发现可疑人员。”一个凌厉的女声,从个人耳机中传出,正是古丽的声音。 一早上,古丽拒绝了大叔让她留守据点看管绿瞳小孩的提议,申请务必要参加接下来的行动。 大叔体谅她的心情,便将小孩转交领馆,由使馆的同事对接当地警方。并要求吴必在行动过程中,保证小孩处于隔离状态,以防止小孩真是绿瞳组织的人而跑风泄密。 包括程颂在内的六人,听闻古丽的传讯,都在各自事先计划好的点位严阵以待。 不一会,一位游客打扮的白人背包客进入众人的视线。此人背心短裤人字拖,身后背着一个红色背包。观察其背包重量,不似有武器的样子。可疑之处便是他戴着墨镜。此时虽然接近晌午,但却是阴天。 这位游客于寺庙内漫无目的的游览,一般来说,并不会来到门口有明显说明的火葬区域。而他却偏偏进来了。 程颂按照耳麦里大叔的指引,从另一方向向着门口移动。要知道,东南亚的植物一年四季都是茂密异常。院内的大榕树此刻枝繁叶茂。 榕树有效的遮挡了双方的身形。处于制高点观察的大叔,熟练的引导着程颂的行进速度,让双方身体始终处于浓密的植物遮挡之下。 这位背包客始终也没有异动,而程颂与林杏儿此刻已经从榕树另一侧绕到院门口,由熊猫接应,朝着庙门方向离开。 白人游客此时正逛到火化间门口的泰式亭子处,似乎其真不知此处的作用,竟解下背包,掏出手机,对着这泰式小亭子拍起了照片。 负责此处工作的僧侣见状走向游客,用其泰式英语劝阻其拍照行为。 而游客似乎听不懂英文。竟然拿起手机充当翻译工具,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流起来。期间为了便于查看手机屏幕,该游客将墨镜摘下,不过在大叔的角度观察,并不能看到他的眼睛。 在早些时候的分析会中,程颂了解到,刘瑶这组人,并不掌握敌人的样貌,同样的,绿瞳组织的人应该也不认得他们。 所以大家在一顿头脑风暴过后,统一了认识。目标确定为两种人:一是对程颂与林杏儿发动攻击的人,二是绿色瞳孔之人。 “弹头贴近观察,其他黄雀跟进蝉的位置。”大叔继续安排着行动。绰号弹头的,便是之前在据点门外警戒的刘瑶小队成员。在之前,众人给程颂与林杏儿定义代号为蝉,其他五人定义自身统一代号为黄雀,寓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出了寺庙,程颂与林杏儿便排队登上了一艘摆渡船。 这种摆渡船由当地村民运营,每条船至多乘坐六人。皆是那种夸张的梭型结构,船身被漆上夸张的五颜六色。 驾船的小阿黑坐在船尾,手持一杆舵桨合一的动力装置,将其插入水中,驱动船只前行。 程颂与林杏儿套上救生衣,与此时扮成游客一同到来的大叔与古丽共乘一船。 曼谷的雨总是来的也快,走的也快。 本是阴天,却在几人登船的当子,一块积雨云飘到寺庙头顶。驾船小哥才不会考虑天气变化,只要没有台风,大概都不会耽误其赚钱。 或许是担心下一刻雨落,已经上船的几人有可能退回寺庙避雨。于是不等船只坐满,便伸脚向着木头码头的柱子用力一蹬,紧接着操纵杆向上一抬,另一端的螺旋桨入水,马达声轰鸣,小船向着江心驶去。 第64章 曼谷小雨 许是上游有雨,此刻的河水犯浑。 梭形小船乘风破浪,江风混合着引擎巨响,让人无法交流。 此刻船上几人也无心交流,林杏儿盯着手中捧着的刘瑶骨灰,不知所想,大叔、古丽二人坐在程颂与林杏儿身后,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程颂转头望向河水,此般场景略有些熟悉。 “咔嚓!”一声惊雷过后,即将驶过半程的小船以及小船上众人,还是没有逃脱成为落汤鸡的命运。瓢泼大雨扑面而来。 雨幕遮挡了视线,小船四周能见度降低。程颂环顾四周,与其梦境略有相似。驾船小哥自觉也躲不过大雨,小船随之减速。 “水里再有条鱼,就更像了。”程颂喃喃。 随着思绪,程颂再次望向江面,他真希望在现实中能见到那条会意识传讯的鱼。 就在程颂目光注视之处,江水下突然泛起串泡泡。紧接着一个影子浮现出来,程颂满脑子想着幻境,一时间没有对危险的预判,竟然还下意识的探身贴近水面,想要一探究竟。 下一刻,一双手突然探出水面,揪住程颂双肩。在众人猝不及防下,将程颂拉入水中。 反应最快的是坐在程颂身后的古丽,早在水下蛙人伸手的刹那,她便起身想要拽住程颂,可是没想到程颂主动探身接近水面,使她伸手扑了个空。 只见程颂落水后,迅速向水下沉去。 古丽毫不犹豫的跃出小船,跳入江水中,入水的刹那,将一声“敌袭”传入大叔与林杏儿耳中。 在林杏儿的惊呼声中,大叔也从迅速起身,卸下背包,从中拿出一把匕首,以及三根雪茄形状金属物体。 两根握在手中,张嘴咬住另一根雪茄中段。只听“砰砰”两声闷响,“雪茄”表面有两层薄膜,好似吹破了的口香糖一样,严实的覆盖住大叔的口鼻。大叔迅速转动被咬住的“雪茄”一端,而后便同样跃入水中。 林杏儿在船上,虽然担心,却也知道,此刻有大叔与古丽相救程颂,自己用处不大,连忙吩咐一脸茫然的驾船小哥停船等候。而后焦急的向江中张望。心想:这帮混蛋为何那么喜欢在水中搞事情! 入水的一刻,古丽已经抓住了程颂的脚踝。不过仅凭古丽与程颂二人的浮力,显然难以对抗蛙人向下拖拽的力道。 程颂头下脚上,骤逢险境,竟然毫无对策,双手不知道去挣脱抓在自己双肩的敌人,而是用力的向上划水。这显然是徒劳的。慌乱间,口中接连吐出一大串气泡。明显是呛水了。 古丽入水后,左手抓着程颂的脚踝,眼看程颂没有自救动作,便左手用力向后一扯,右手顺势抓住程颂的腰带,接着右臂在一发力,松开握着程颂脚踝的左手,探身揪住了程颂的头发。而后双腿用力夹水,借助程颂头发的拉力,右手向蛙人氧气管探去。 若让古丽揪住面罩氧气管,想必这蛙人会陷入被动。 于是他松开抓着程颂右肩的左手,抽出左腿侧面的匕首。准备在水中近战肉搏。 程颂右肩一松的同时,感受到有人揪着自己的头发,同时被施以向上的力道。慌乱间仿佛自己是被救命稻草抓到,于是一把抓住了从右侧赶上来的古丽。同时将古丽按向水底,希望自己可以借力上浮。这一用力,也使古丽探向敌人氧气管的手抓了个空。 蛙人见状,揪住程颂肩膀的右手用力一拉,握着匕首借力刺向古丽的咽喉。 要知道,人在水中无处借力,想要灵活的躲避攻击,几乎不可能。于是古丽松开揪着程颂头发的手,双手一前一后,同时拍向刺来的匕首以及蛙人的手腕与肘弯,成功的将这一击卸掉。 而蛙人此刻也松开程颂的肩头,匕首再次划向古丽。这一击确让她避无可避,只能弯曲小臂挡在面前。匕首割中了古丽的双臂,带出一蓬鲜血。 程颂虽然浑身一松,不过毕竟之前呛了不少水,此刻胡乱的划着水。身体并没有顺利的上浮,反而越发的向水底沉去。 古丽与蛙人的肉搏还在继续,程颂的濒死感越发浓烈。就在他极度的慌乱之时,一股大力从脖颈处传来,一个身影揪着程颂,向水面游去。正是赶来救援的大叔。 在揪住程颂的同时,大叔将手中握着的“雪茄”松开,任其下落。 大叔揪着近乎休克的程颂从水面探出头来,却见那条摆渡船已在数十米开外,刻舟求剑诚不我欺。 好在林杏儿此刻也焦急的向水面四周张望,发现大叔后,旋即张罗驾船小哥救援。 小哥早在林杏儿出声之前便望见水面探出两个脑袋,便发动了引擎,调转船头,朝这边驶来。 不过小船并非笔直向着程颂方向前进,而是绕了一个弧线驶来。 对此,林杏儿与大叔并没在意。 就在小船距离程颂尚余十米的当子。船尾已经对着他们的方向。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驾船小哥双臂用力下压,将杠杆另一端的螺旋桨抬出水面。并向着程颂与大叔砸去! 要知道,此刻的螺旋桨尚未熄火,高速旋转的桨叶,贴着水面,带着嗡嗡催命之声,划向二人。 大叔见状双目一凝,心中已经了然——他们小队是彻底的失败了! 毕竟这螺旋桨是由杠杆控制,以其灵活程度,他有较大概率躲开。躲开的方法是将程颂用力上提,自己借力将头埋入水下。但是他躲开了,右侧的程颂必死无疑! 在这刹那,大叔决定践行自己入职的誓言。 选择牺牲自己! 于是他怒喝一声,咬牙将程颂向下一按。借力自身略微上浮。下一刻螺旋桨叶片接触到他。瞬间将大叔的左半边身子切割的血肉模糊。 杀人的叶片丝毫没有因为搅碎这一片血肉而有所停止。 在即将切碎大叔脖颈的刹那,大叔右臂抡圆了,用最后的力气,将匕首甩出,正中凶手眉心,刀身没入一寸有余。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林杏儿此刻刚刚转过身来,便看到这壮烈的一幕。本能的丢下手中的骨灰盒,向着驾船小黑冲去。不过尚未待她冲到凶手面前,这小黑已中刀跌入水中。 林杏儿赶忙接住螺旋桨操作杆。用力下压,将叶片抬高。而此刻的叶片上,红白之物顺着离心力作用被甩离。又纷纷落在水面上。仿佛雨越下越大。 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程颂,被大叔一按后,很快又浮了上来。此刻正面朝上,小半个身子漂在水面上,与惨烈牺牲的大叔肩并着肩。 林杏儿熄灭了引擎。拿起船上备用的木浆,将船划到了二人身边,费了好一番力气,将他们拽上船。 而后眼神在刘瑶的骨灰盒与大叔的遗体之间来回凝视一阵子,骤然泪如泉涌。 片刻后,终于想起来自己的老公,探手试了下程颂的脉搏,确认其只是呛水休克,旋即带着哭腔,用力的按压程颂肺部,一下比一下用力…… 距离小船不远处的水下。 维族姑娘古丽,似乎一早就知道大叔会给她带来水下呼吸装置。在大叔拉着程颂上浮的时候,便一脚蹬在蛙人的身上,向着大叔方向而去。果然大叔和程颂下方,呼吸装置缓缓下沉,正好落在古丽手中。 第65章 水中花 落在古丽手中的呼吸装置并非一根,是一对儿。 拿起其中一支,果断的咬向中段,薄膜爆开,为其提供了呼吸。一直在水下缠斗的古丽没有了后顾之忧,眼神渐冷。盯着逼近自己的蛙人…… 本是在刘瑶小队里最为柔弱的美女,其实是队伍中的格斗专家,就是这种反差带来的出其不意,让刘瑶的小队,多次从任务的困境中走出。 而今虽然在水中搏斗,古丽柔韧的身体却丝毫不输穿着潜水装备的蛙人。毕竟蛙人虽有脚蹼的便利,却背着氧气瓶的负担。 蛙人此刻交于右手的匕首,是最大的威胁。 古丽在水中,顾不得江水对眼珠的伤害,紧紧盯着对手的右手,预判他下一步的动作。 只见蛙人双腿用力划水,逼近古丽,探出左手,意图揪住古丽的衣服,防止她有效的躲闪动作,为之后匕首的突刺做准备。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抓竟然出奇的顺利,一把揪住了古丽的衣领。 要知道,古丽本就是一身穆斯林长袍打扮。此刻衣领被抓住,她未见丝毫慌乱,双臂用力向上推水,身子一沉,在反作用力下,长袍向上扬起,格挡在两人之间,阻断了视线。 同时,古丽腰腹用力,双腿向右侧一蹬,以被对方抓住的领口位置为圆心,将身子倒向左侧。成功的避开了蛙人划破长袍刺来的一刀。 紧接着她双手固定住蛙人揪着自己衣领的左手。双腿继续施加向右侧的推力。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让自己头下脚上。同时双手却向反方向用力一拧。 一大串气泡,从蛙人的呼吸阀中喷出。可见对方吃痛。蛙人左手腕大概率是被古丽扭脱臼了。 眼看左手已废,蛙人持刀的右手迅速撤回,这个动作奠定了他的下场。 匕首本是穿透古丽的长袍刺了个空,抽回时,刀背的锯齿,却带着水中舒展的长袍,蒙向蛙人面部,阻挡了自己的视线。 古丽见自己一击得手,而后毫不犹豫的欺身上前,一把抓住了蛙人另一只手腕。而后借着他缩回匕首的力道,顺势割向他的氧气管。 其实本来古丽并不知道刀刃的方向。不过二人相斗,有些时候也得看运气。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持刀的右手被控制,蛙人瞬间慌了神,右手一松,放弃了匕首,可却为时已晚。前一刻匕首的刀刃已经成功的切割开了氧气管,一大串泡泡从管子内涌出来。 此刻的古丽依然是头下脚上的状态。发现自己得手后,双腿猛的用力蹬水,揪住蛙人向江底沉去。 此刻的蛙人更显慌乱,一只手被废,另一只手被牢牢控制。竟然忘了用双脚上的脚蹼打水,完全够对抗古丽拉着他下潜的力道。 待他反应过来,又错过了时机,因为他已经被古丽拉着调整了方向,此刻亦是头下脚上。下意识的滑动脚蹼,却发现自己沉的更快了。 就在蛙人紧张的不知所措之际,在距离二人不足五米处,一直水箭射来,噗呲一声从古丽左肋射入,箭头右肋惯出。箭体留在古丽体内,仅有一丝血花绽放在水中…… 蛙人见同伴来援,一股子狠劲涌上心头,竟然双臂用力,反而夹住了古丽,防止其逃脱,等待同伴进一步的袭击。 在被水箭贯穿的刹那,古丽闭上了双眼,她同样知道,她失败了。剧烈的痛感并非源于肺部,而是来自心脏。她脑中将任务的希望以及程颂夫妻的安全,全部寄托在大叔身上了。 略一犹豫后,她收回一只手扭动了口中咬着的“雪茄”左侧旋钮,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丝力气,按了下去。 “嘟嘟嘟,砰!”三声提示音后,黑科技水下呼吸系统爆炸了。 随着爆炸消失的,是古丽与蛙人的头颅。 古丽,牺牲。 …… 林杏儿带着恨意的一番胸部按压,让程颂嘴角与鼻腔喷出不少江水。片刻后,程颂悠悠恢复意识。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林杏儿手上的动作。却见此刻的程颂,双眼依然一片迷茫。 呛水带来了濒死感,并未让他失去意识。身体动作都是求生本能,但脑海中的意识,却光怪陆离。 并非是他又接触了“非自然”时空,而是他在那一瞬间,脑海中蓦然出现一个念头——有人可以画出绝对的平行线么? 程颂不知道为何自己脑中突然出现如此奇怪的念头,是危险带来的刺激?是濒死感带来的模糊?或是那条鱼带来的灌输? 总之,就是这么突兀的诞生,挥之不去。 而且在程颂的思绪中,联想到了之前在救护车上的一幕,内外、先后、因果、平行线?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程颂大脑的运作。此刻才感受到胸口传来的疼痛,正是林杏儿用力按压导致。 程颂睁开眼睛,与妻子的目光对视,感受到了林杏儿的惊恐。环顾四周,发现了船上两具残破的遗体,从衣着上辨认出正是大叔与船夫小黑。 “都死了!老公”林杏儿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而后伏在程颂胸口,嚎啕大哭。 从自己被拽入水中到现在,程颂并没有时间概念。 意识到此刻船上情况,自然明白了林杏儿吼声的意义。一股无助的无奈和危机带来的后悔感瞬间涌上心头。摸了摸妻子的头发,程颂艰难的坐了起来。 未等程颂坐稳,一股剧烈的晃动从水下传来。同时水面蓬出一个直径两米的圆形水花。 夫妻二人并不知道水下的具体情况,本就浑浊的江水,此刻能见度更低了。 程颂猛的回忆起自己在水中被救援的几个片段,下意识的呼喊古丽。同时双目凝视水面,他是多么希望此刻自己那有如神助的目力再次爆发。 程颂几声呼唤,却引来了另外一艘摆渡船。船上只有一人,正是熊猫自己驾驶着小船赶来。 大叔牺牲前,是呼叫过熊猫前来支援的。虽不知此间具体情况。但熊猫一眼就看到了船上的情况,瞬间虎目潸然。发现古丽不在船上,便颤声出言询问。 程颂与林杏儿双双沉默。他们推断,此刻的古丽,凶多吉少。 第66章 曼谷陷杀 熊猫呼吸急促,表情阴翳。饶是他训练有素,依然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我们走!”熊猫冷冷的说了一句,而后跳上程颂所乘的船,发动凶器,向着河岸驶去。 透过朦胧的雨幕,河岸码头已经隐约可见,熊猫点着左耳通讯器说道:“龙井接应我们。” “为了让队长他们安息,我们必须干掉剩下那个。”坐在那辆白色越野车内,熊猫平静的开口。 驾车的是绰号“龙井”的组员。也是除了熊猫之外,刘瑶小队最后一位成员。 龙井没有吭声,车子开的飞快…… 林杏儿预定的华尔道夫酒店,直至此刻,还没有回房间休息过。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熊猫向程颂要来门卡,开门下车。为了保障程颂夫妻的安全,他决定先去排查一番,在让程颂夫妻上楼拿行李。 关车门之前,熊猫想了一下说道:“我代表牺牲的瑶姐,以及几位队员,感谢你们夫妻不顾安危相助。你们的任务到此结束,一会我们会安全的把你们送到廊曼机场。你们乘坐三小时后的航班回国。”言罢,一磕后脚跟,身体崩的笔直,向着程颂与林杏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而后向着酒店大门走去。 在来酒店的路上,程颂与林杏儿互有补充的将摆渡船上的遭遇告知熊猫二人。 熊猫也将程颂与林杏儿撤离寺庙后,他那边的情况进行了简略表述。为的是研判风险。 一小时前…… 就在熊猫于庙门口接到夫妻二人,前往摆渡船的当子。弹头从后方逼近那个有嫌疑的白人游客。 毕竟那人没有表现出对程颂夫妻的威胁,而又带着太阳镜。弹头也不能盲目出手。便贴近对方,近距离观察对方,以便随时采取行动。 僧侣出面制止那位白人游客拍照的时候,弹头就在他身侧,亦扮成游客,掏出手机,假意观察着手机屏幕的取景,实则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位游客身上。 僧人与游客沟通完毕后,见弹头也在拍照,便同样单手竖于胸前,向着弹头鞠躬,说出同样的话语。 就在那一刻,白人游客放下了相机后,摘掉了太阳镜。感觉是既然不让拍照,就仔细观察一下这里的泰式建筑。 于是弹头的神情瞬间紧张,紧盯那人的眼睛,甚至都没听到僧侣的话。 僧侣见弹头对自己的话似乎没有听到,便接近了一步。而后异变突起。 弹头感觉肚子上微微一痛,正是那位僧侣,用另一只手,将一根针管插入弹头的腹部。 针管插入的瞬间,一股药液注入弹头体内。下一刻,好像心脏照影检查之前,注射照影剂的感觉遍布全身。从脚跟到发梢,一阵酸麻,紧接着弹头两眼一黑,便不省人事。 而那位白人游客却发出一声惊呼,向着庙门跑去。正好与送走程颂转头回来支援的熊猫撞个满怀。 熊猫第一眼照见弹头倒地,对面的僧侣手握凶器。而白人瞳孔正常。 瞬间便读懂此间形势,向着僧侣一个箭步冲去。 而僧侣则是转头就跑。尚未跑出五步,熊猫一脚将其蹬倒。真正的正面交锋,那人又怎么可能是熊猫的对手,几个回合的肉搏,熊猫便干掉了那位僧侣打扮的绿瞳成员。为了确认身份,熊猫顺手在僧侣尸体眼珠上摸了一把。果然戴着黑色美瞳。更是在僧袍内,熊猫还发现了手枪与匕首,暗道好险。 其实双方都默契的没使用热兵器的原因,都是不想惊动泰国官方。尤其是在这座岛上寺庙,四面环水,如有枪声,不方便撤离。 回过头熊猫去查看弹头的情况。遗憾的是,此刻弹头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情急之下,熊猫先是呼叫大叔,和其他队员,除了龙井之外,无人应答。 那一刻,他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直接联络了使馆的上级领导。 情况紧急,领导没有对熊猫几人擅自行动做出批评。了解了情况后,要求熊猫几人第一时间汇合,而后原地警戒待命。 熊猫将弹头的遗体安排给寺庙的真正僧侣看管,便匆匆赶往与程颂他们汇合 …… 当时由于船上载着大叔与凶手小黑的两具尸体,熊猫并不敢靠岸,毕竟码头上此刻有着不少等着登岛的游客。 最先赶来的是使馆工作人员。紧接着大批曼谷警察赶到,也不知道是使馆联络了警方,还是寺庙报了警。 为防止事态失控,我方使馆人员安排一人与龙井一同去下游接应熊猫,而熊猫继续驾船沿江寻找适合的停靠地点。 龙井与熊猫汇合后,不顾使馆人员的阻拦,他俩决定再次违反纪律,带着程颂夫妻,驾车离开。 毕竟在那一刻,他们内心的憋屈与愤怒已经无限扩大,远超刘瑶遇害的时刻。 在路上,平日严苛的训练起了作用,虽然仅剩二人,却依然冷静的分析了风险形势。 在几人整合了信息后,他们都不清楚水下第二个蛙人的存在。一致认为对方仅剩一人。还是决定将复仇进行到底。 其实,通过几人的分析,程颂有种感觉,敌人似乎对自己这些人的行动了如指掌,而自己这边的信息仅仅是知道对方有几人。这不禁让程颂心里没底,甚至怀疑熊猫他们的信息是否准确。 熊猫同样也有这样的感觉,于是才有了熊猫到酒店先去探路之前,在车下明确告知程颂,结束其与林杏儿的冒险,改签机票回国。 望着熊猫的背影,程颂与林杏儿眼中,看到的是勇气与情谊。 而程颂的脑中,却总有一种别扭之感,隐约觉得整个事情,还是不对劲。 “安全!”程颂烦躁的思虑间,耳机里传来熊猫的声音。三人随即下车,进入酒店。 “你们上楼休息一下吧,昨夜你们没休息,又遇到这么多危险。”龙井开口对林杏儿说道。 “你们也开个房间休息一会吧。”林杏儿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又对龙井与熊猫好意的说道。 “不用了,我们在大厅休息一下,一小时后,大厅集合。”龙井拒绝了林杏儿的提议。而后向着酒店大厅的咖啡吧走去。 熊猫将程颂夫妻送到房间,之后便下了楼。 第67章 行李员 华尔道夫酒店大堂,龙井并未放松警惕,时刻关注着进出酒店的客人。 “我们轮流休息二十分钟吧。”熊猫坐到龙井对面的沙发里。提出建议。毕竟他们已经在极度紧张中度过了48小时。 “你先休息,我还能坚持。”龙井赞成熊猫的意见。而后又转头伸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呼叫来服务员。 “两杯加浓美式,谢谢。”说是能坚持,也是强弩之末,得靠咖啡顶一下。 不一会服务员将两杯不加糖的咖啡送来。龙井率先抿了一口,见熊猫呼吸渐渐沉重,伸手入怀,将两管液体倒入咖啡杯,而后便说道:“之后我们有什么计划?” “等消息。”本欲入睡的熊猫闻言坐直身体,呷了一口苦咖啡回答道。 “等家里那边将最后一人的详细信息给我们,我们主动出击!之前队长遇害后,大叔是向使馆这边要过信息的。不过家里给的命令是撤离,使馆便没有透露给我们,大叔也没在坚持。 现在看来,我们轻敌了!”熊猫说到这里,眼圈再次泛红。 “现在我们小队损失惨重。这边有我的至交,刚刚我联系了他,我们这情况,可算烂命两条。就看他敢不敢枉顾组织纪律,来照顾我这个情绪了。”熊猫提起衣领,在熊猫眼上沾了沾,说道。 “猫哥,你不觉得奇怪么?他们好像……”龙井说到这里,话语一顿,紧接着开始呼吸急促,双眼充血,眼球几乎夺眶而出。下一刻便身体一歪,倒地不起。 熊猫刚欲上前帮忙,却觉得神志麻痹,与龙井同样症状。 高档酒店都有专门为旅客抬行李的行李员,一般这种工作与前台服务人员一样,需要24小时在岗。此刻刚刚上岗工作的一位行李员正巧路过龙井与熊猫身边。见状并未着急,见他麻利的从口袋中掏出一支针管,向着龙井大腿扎去。而后才不慌不忙的向着前台呼救。 一阵闹钟唤醒了程颂与林杏儿。对程颂与林杏儿这种没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来说,两天不眠不休,可真熬不住。在步入房间见到床那刻,程颂甚至觉得,即便绿瞳组织的杀手就在床边,自己也要先睡一会。 不到一小时的睡眠,却很大缓解了夫妻二人的身体与精神。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拿着行李下楼与熊猫他们汇合。 酒店大堂内,必然没有了熊猫与龙井的身影。这让程颂夫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在之前熊猫送他们二人上楼的时候,程颂已经将他们的通讯器等设备还给熊猫。毕竟那块手表是具备一定杀伤力的隐形武器。一会要搭乘飞机,在拿着也不合适。 询问了前台工作人员,被告知熊猫二人身体不适,被急救车拉走。程颂与林杏儿顿感头皮发麻。果然危险尚未解除。 好在此刻的酒店大堂几乎没有客人,这样的环境使得程颂二人没有那么强烈的危机感。此刻更担心的是熊猫二人的安危。 向前台询问急救车的去向。被告知会将病人送到附近的曼谷医院。程颂与林杏儿再三考虑,还是没有改签航班前去探望。而是选择给领事馆打电话,告知这边的情况。 对于程颂夫妻来说,他们只是普通人,没有任何作战能力。 自己贸然前往医院,首先可能给熊猫二人带来更大的危险,毕竟在刘瑶小队的安排里,自己二人才是那个组织的首要目标。 其次,也是真的怕,怕再次落入敌人的陷阱。在程颂与林杏儿看来,如果自己二人离开酒店后,混入茫茫人海,属于遁入暗部,对方真如判断,在仅剩一人的情况下,似乎自己这边相对安全些。 不过让他俩没想到的是,在接通了领事馆电话后,其工作人员似乎正在等待程颂这通电话。被要求在酒店原地等候,领事馆的人已经向他们这边来了。 程颂关心熊猫二人的情况,电话那边想了一下,如实告知。熊猫牺牲,龙井正在抢救,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一小时前那个军礼,依然历历在目。林杏儿呜咽,程颂默哀。 就在这时,酒店那位行李员推着行李车接近夫妻二人。程颂本能的警觉起来。毕竟酒店前台的服务员他们入住的时候是见过的。而这位行李员,虽也穿着酒店制服,确是陌生面孔。 回头望了一眼前台工作人员,见他们看到行李员后,并无异样。程颂便也放下心来。 行李员来到夫妻二人身前,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叫车。林杏儿抬头看了眼前台背后墙面的时间,点了点头。 行李员将二人行李搬上行李车,拉车向门口走去,同时眼中似乎露出一丝安心之色。 华尔道夫这种档次的酒店是有接送机服务的。行李员通过对讲机呼叫了酒店的车子。不一会车子便停在了大门口。 就在他将程颂的行李装车的时候,一辆使馆的车子抵达。从车上下来一位工作人员。此人林杏儿见过,正是前几日在海中救援自己与墨伊的刘瑶小队成员,番薯。 看来刘瑶小队的成员并非绝对固定。此刻的番薯应该没参与到刘瑶小队在曼谷的行动中。 此刻的番薯难掩憔悴面色。见到林杏儿后,只是略一点头,说道:“我们此次曼谷行动终止,上级安排我将你们二人安全送上飞机。” 见到番薯后,林杏儿与程颂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闻言点头致谢。 几人交谈期间,忽听酒店门口一阵引擎轰鸣。适才酒店行李员呼叫的车子,加大马力疾驰离开。 番薯反应最快,丢下一句话“他们只剩这一个余孽。我去追,你们直接去机场。”同时冲向酒店大门。 行李员此刻背对着酒店大门,向着骤然远去的车子呼喊。 似乎听到背后番薯冲来,他下意识的向左挪动一小步,看似为了躲开,实则正好挡在了番薯行进道路上。番薯灵活的小碎步向另一侧一挪,绕开了行李员,直奔自己的车子,上车后急速追去。 自己二人的行李中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被人劫走本也没什么,但猜到番薯必是想要将刘瑶小队成员未尽之事完成,程颂与林杏儿也不好多说什么。 望着两辆车子先后追出视线,程颂收回目光。但在这一刻,他却捕捉到一丝不善的眼神向着自己望来。 这个眼神来自行李员。 此刻程颂夫妻才注意到,这位行李员是位白人男性,约莫三十出头,脸颊薄薄的一层络腮胡,胡茬难掩脸颊的一道新伤。 本来华尔道夫这种高级酒店,聘用白人服务员很是常见。欧美那边很多背包客,都热衷于这种时薪不低,还有小费的工作。 仔细观察后,此人给程颂的第一感觉是危险。而后他很确定,这人不是行李员这么简单。 程颂的感觉没错!番薯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行李员不紧不慢的逼近程颂,而后竟然用流利的汉语说道:“程先生,请不用紧张,你并不是我们的目标。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们是否接触过艾比利福蛋白?”一边说着,一边向着眼珠一抹,美瞳被取下,妖异的绿出现。 程颂听得懂他的话,但不理解什么是艾比利福蛋白。回想到对方行事残忍,此刻流露出恐惧。颤声问道:“什么蛋白?什么意思?” 行李员并没有解释程颂的疑问。转头望向林杏儿肩上挎着的小包。 林杏儿此刻更是面露惊恐,颤颤巍巍的取下挎包,伸手递给行李员。而后双手下意识的向上举起,好似投降。 行李员满意的接过林杏儿的包,打开检查。 女士的挎包,不过巴掌大小,打开后便一目了然。林杏儿自然知道自己包里仅有一些化妆品和两本护照。耽误不了对方太多时间,于是在行李员掀开包盖的刹那,双目突然露出一股子恨意。原本向上举起的双手用力后摆借力,右腿前蹬,踹向对方裆部。同时大吼一声:“老公!揍他!” 程颂也没想到,还是自己老婆胆大。眼见行李员中招低头弯腰。也毫不犹豫的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朝着对方的后脑砸去。 行李员被这夫妻的一套组合,噗通一声的打倒在地。下一刻林杏儿拉起程颂向着酒店大门跑去。 在路过行李员身边时,还不忘拽过背包。毕竟护照还在里面。 第68章 实验者 出了酒店大门,夫妻二人一刻不敢停留,向着右侧,沿路狂奔间,不时的回望。 一是看看那人是否有追来,二是看看身后有没有计程车。 程颂毕竟要比林杏儿跑得快,此刻跑在前方,拉着林杏儿。尚未跑出百米,身后一阵突突突之声传来。 一辆曼谷街头常见的突突车赶了上来。 “上车,你还欠我一百块!”驾驶突突车的,正是之前程颂与林杏儿抓到的绿瞳小孩。 认出是这小孩,夫妻二人明显都是一愣,不知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二人相视一眼,程颂一点头,便转钻进了突突车。毕竟这小孩是经过刘瑶小队排查的。虽然从结果看,刘瑶小队的情报,似乎并不全面。但仅仅一个孩子,又能泛起什么浪花。 “送我们去廊曼机场。”程颂一手揽住林杏儿,一手抓紧体侧的扶手,向小孩说道。 曼谷有两个国际机场,一个是程颂抵达时候降落的素万那普,另一个就是廊曼。廊曼机场位于曼谷市区,距离华尔道夫酒店并不远。 小孩点了点头,加大马力,突突车猛的急转弯,拐进一条小胡同里。 行李员此刻已经追出酒店,可是哪里还有程颂二人的影子…… 他环顾四周,见路边有几辆突突车在等生意,便过去询问。小阿黑眼见金主来了,瞬间围上来一群,口中七嘴八舌的讲着行李员似乎根本听不懂的泰语。 还得是万能的钞票。一张面值一百的美刀出现的瞬间,泰语瞬间转换成略带东南亚口音的英语。 行李员选择了一辆突突车,其驾驶员目睹了小孩逃跑的方向。许了驾车小黑更大的好处,只见小黑右肩耸动,把油门拧到底,突突车急速向着小孩追去。 “他们肯定是去机场!”行李员坐在突突车里,向着不管不顾,急速狂飙的小黑说道。因为小黑在转入小孩驶过的胡同,却不见小孩驾驶的突突车。 …… “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们?”见后面并没有人追来,程颂与林杏儿紧张的状态有所缓解,便疑惑的问向小孩。 “我猜的。”小孩的回答似乎很敷衍。 “你怎么那么会猜!你猜猜一会我会不会给你车费?”林杏儿翻了个白眼。 “我的确是猜的,上个月一位老先生雇我的车,给了一个月的报酬,他在一次坐车的时候,与别人通话,说他们住在华尔道夫酒店。”小孩一边注意着道路两旁的行人,一边陈述着。 “我觉得老先生所说的他们,应该就是你俩。”小孩略微回了个头,不注意那绿色眸子的话,这一脸微笑倒是纯真。 程颂与林杏儿相视一眼,一时间没分析明白小孩的信息。不懂就问:“那位老先生是谁?” “应该已经死了,就是住在夜市附近那个爆炸地点的老先生。”透过突突车的噪音,小孩的回答传入程颂与林杏儿耳中。 “那位老先生可是好人,不仅给了我一个月的车资,还总请我吃沙拉。也不知道他这是得罪了谁。”小孩似乎正在怀念这位老先生。 这位老先生自然就是佐迪亚克教授的助手,那位似乎是为了暴富而遁逃于此的短命鬼。 不过这泰国小孩的金钱嗅觉也的确灵敏,知道在哪能获得更丰厚的劳动报酬。 “加速!他追来了!”程颂本在侧脸望着林杏儿的的时候,眼角余光却扫到后方急速驶来的一辆突突车。 行李员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二人。于是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催促其加速。 小孩就知道这钱赚得不会那么容易,于是,一场突突车追逐的戏码,在曼谷小巷上演…… 两位驾车的泰国小阿黑,为的是美刀,所以并不如电影中飙车情节那么精彩。 两位小哥身体前倾,看似为了减少风阻的下意识动作,实则就是一种演技。右臂夸张的上下摆动,看似拧动油门,此力却完美的被手腕卸掉,所用在车把油门上的力道,可说是微乎其微。 两辆突突车,以平均四十迈的速度,疾驰追逐。 转过一个街角,小孩几乎与后面的小阿黑同时发现了前方的交通岗,那个交通岗横向是一条主干道。岗上竟然是国际信号的交通灯。这可让两位小哥为难了。 右转与直行的指示箭头都是红灯,以两辆突突车现在的速度,必然会在未变灯的时候抵达路口。如此紧张的追逐,竟然等灯,这戏还怎么演? 就在小孩与后面车子的小阿黑都不知所措的一刻。喜从天降。对面马路上,一辆白色越野车逆行驶来!堵住了两辆突突车前进方向。 番薯从驾驶位跳下来,直奔后面行李员乘坐的突突车。 “你们的行李在车里,自己去机场!”路过程颂二人时,番薯依然紧盯着行李员的突突车,说道。 程颂与林杏儿自然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急忙从另一侧跳下突突车,林杏儿此刻也没忘向小孩手中塞了一张百元美刀。而后按照番薯的吩咐,驾驶白车离去。 行李员此刻自然不能坐在突突车里等着番薯,而是在林杏儿与程颂下车的那一刻,便也跳了下来。绿色的瞳孔盯着一步步临近的番薯。同时伸手入怀,抽出一把匕首。 对于这位行李员掏出匕首,番薯并不意外。要知道,“绿瞳”组织入境时,就进入了我方视野,想要携带热武器进境,那是绝不可能的。在重重安检下藏匿枪支上飞机的桥段仅能出现在影视剧里。 但在东南亚国家,枪支也是很普遍的,在泰国平均十人里,就有一把枪。之所以他们未在当地搞些除了炸弹之外的热武器,番薯也是能意识到原因。 毕竟越是对枪支放开的国家,其管理的手段越是丰富。 视线里,行李员并不十分专业的搏击动作,让番薯差点笑出声来。以此分析,这绿瞳组织似乎也没多少底蕴。 先是一招空手入白刃,愉快的下了行李员的武器,紧接着一个背山靠,将其撞退两米。眼见对方转身就逃,番薯伸手入怀。 之前刘瑶小队,为了大国形象,并未弄些热武器对敌,但并不代表此刻报仇心切的番薯也不用。 只见他掏出一把格洛克手枪,如此距离不需要瞄准,砰的一声,行李员应声而倒。这一枪打在了对方大腿上。 四周本来看热闹的群众闻声而遁。小孩与载着行李员的小阿黑一样躲得老远。 枪伤带来的破坏,绝不是仅仅一个弹头直径的血窟窿,而是由一股扭力而带来的一片皮开肉绽。这瞬间让行李员丧失了逃跑的可能。 番薯一个箭步欺身而来,冒着烟的枪口抵着行李员后脑,吼道:“你他妈的告诉我!龙井躲哪去了?” 第69章 他想对我好 就在番薯追击华尔道夫酒店送机车的时候,他获知了一个消息,与熊猫一起中毒的龙井,竟然在脱离生命危险后,消失了! 番薯回想整件事的始末,做出了一个判断,龙井是敌人!是打入我方内部的敌人。否则为何这帮绿瞳组织成员,可以清晰的把握我方的动向。而我们还在想着引蛇出洞? 而对方似乎是在打歼灭战,目的并不是程颂与林杏儿,其本来的目标就是消灭刘瑶小队的成员。 从结果看,他们成功了。 如果他们真想干掉程颂夫妻,在此间,最多舍弃一个龙井,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进而如此看来,他们也并不是盯着所谓的“解药”的去向。而是单纯的为了杀人。 让番薯一时间没理解的是,为何对方要冒着风险消灭己方的有生力量呢? “他已经死了!我可以带你去看他的尸体。”行李员并没有英雄主义情结,在感受到枪口后,果断的回答。 “他跟你们什么关系?”番薯咬牙继续问道。 “他是我们的人。”行李员并没有隐瞒,这个回答做实了番薯的判断。 “带路!” 刘瑶小队的中坚力量其实并没有龙井和弹头。多年来,都是刘瑶与大叔作为正副队长,带着熊猫、番薯、古丽在执行任务。鉴于近期番薯的表现,组织上拟提拔番薯到副队长的岗位,而大叔年龄也接近外勤工作的最高年限。所以上峰给刘瑶小队配了两位新人,即弹头与龙井。 虽然在严密的组织,也难免出现败类。但一直以思想工作为重要抓手的我们,对同志的信任,一般都是自然而然的。而这个意外,导致这次致命的损失。 用止血带包扎了伤口。行李员一瘸一拐的带着番薯乘坐出租车走了很远一段距离。此处已经算是曼谷的城乡结合部。道路已经变得坑坑洼洼。 在番薯的安排下,曼谷的警方并没有因为之前的街头枪击而及时锁定二人。车子驶入一条泥土路,二人便于此下车。 绕过一片芭蕉树,一栋二层小楼映入眼帘。 “就在里面。”行李员忍痛,龇牙咧嘴的向番薯说道。 “好的。” “砰!” …… 在机场接程颂与林杏儿的,不仅有林杏儿安排的司机,还有程颂的舅舅家的儿子,也就是程颂的表弟。不过两拨人都没有接上程颂夫妻。 程颂与林杏儿刚出海关,就被一伙神秘人带走。这伙神秘人出示了刘瑶就职的国安部门的工作证。在国内,程颂夫妻不疑有他,向接站的表弟和司机打了招呼,便跟着那伙人离开。 飞机是早上6点抵达,程颂与林杏儿从一个神秘小院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期间不明所以的程颂妈妈给儿子打了数个电话。虽然程颂每个电话都有接听,不过程妈还是对儿子被政府带走这事,表达了极度的关切。 在这个神秘小院中,程颂与林杏儿分别对这次出国的全过程,做了毫无保留的陈述。同时,也接受了全方位的体检。 而后的第一时间,程颂选择回父母家看看。因为在此行的时间里。程妈多次的欲言又止,让程颂担心。 程妈早就按照过年的标准,准备了一桌子菜,本以为儿子午餐时间就能回来,却一直等到傍晚。饭菜热了变凉,凉了又热。 在程妈的期盼中,程颂与林杏儿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程颂的父亲。 门开刹那,程颂看到父亲那略显昏黄的双眼、爬满皱纹的额头、黑斑遍布的脸颊后,一种酸楚之情蓦然而生。 之前在国外,自己经历了数次危机,险象环生。倘若一次运气不好,暴毙他乡,可让自己这爹妈怎么活? 这便是程颂酸楚的来源。毕竟自己是这老两口的独生子。失独老人,可比空巢老人以及留守儿童要凄惨百倍。 念及此处,程颂先是自觉惭愧,而后一种万幸之感涌现。 “回来啦,赶紧进来!”程老爷子挤出笑容。不过这笑容,在程颂看来,似乎有点勉强。 还是那熟悉的逼仄房间,还是那没有任何装潢的简陋,还是那难以容纳两个人做饭的厨房,还是那连一个坐便马桶都放不下的蹲便厕所,还是那吃饭需要临时支起来的餐桌,还是那一屋子老人味的空气,还是那将唯一的南向卧室留程颂的爹妈,还是那一片似海深的父母情…… 程颂这一路成长到如今。其实,总是不时的在脑海中涌现一种感觉,一种仿佛有一项工作没有完成,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的感觉。 平日里,这种感觉都被程颂的大脑处理成对人民事业时时放心不下的责任感。 但在这一刻,他悟了,其实这种感觉或许叫做焦虑,或许叫做子欲养而亲不待。 程颂换鞋进家门,在从门口走到饭桌前这短短几米,脑中光影似白驹过隙…… 那一年,他携家带口回老家探亲,并非衣锦还乡,于是充分体会到穷在闹市无人问。 那一年,他参加程颂的家长会,战战兢兢的与老师交流,饱受白眼。 那一年,程颂在大学期间,多次逃课被发现,校方欲给处分,他连夜坐无座火车奔赴,在校门口挥出那一巴掌是那么凌厉。 那一年,程颂暑假,他带着儿子进行了这辈子唯一一次旅行,去杭州西湖,追赶公交车的脚步是那么急促。品尝西湖醋鱼后埋单的手,是那么颤抖。 那一年,眼见儿子公考三次而不取,去政府门前讨公道的身影,是那么决然。 而如今,白发苍苍,斯人老矣。 一句儿子回来啦,洗手吃饭。突然间显得那么温暖,那么值得永远铭记。 孩子大了,总归是报喜不报忧的。席间,林杏儿活跃着气氛。向二老讲述着基本全是空想出来的国外见闻。 二老却没有之前为数不多几次聚餐时候那么自然。 对此,林杏儿没有感觉,依然滔滔不绝。但程颂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以往程颂父母对这位林家千金真是高看一眼,毕竟以程家条件来说,妥妥是高攀了。林杏儿言谈举止,很是获得老两口那里的关注。 此刻,任凭杏儿眉飞色舞,老两口却将呆滞的目光落在饭菜上。足以说明他们在思考其他。 “爸妈,你俩怎么了?”程颂打断林杏儿的故事问道。 “没事,你妈想你们呗。”程爸淡然回了一句,而后夹起一只鸡腿,放入程颂面前的碗中。 父亲的这一举动确是程颂三十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自打程颂记事以来,父亲对自己还是很严格的。似乎从未有过给自己碗中夹菜的情况。 程颂结婚后,与林杏儿去市中心居住。平日里工作比较繁忙,并不会每周都来父母家里探望,不过毕竟没离开盛海,每月至少都会过来一次。 虽然出国出差这种事,程颂工作以来首次遇到,不过国内的公出也算频繁,却不至于说思念不已。回想起在国外时,自己母亲几次电话中欲言又止。程颂预感到不妙。 望向自己母亲,同时握住母亲粗糙的手,程颂问道:“妈!出啥事了?” 这一问不要紧,程妈妈再也抑制不住情绪。伏在程颂肩头,嚎啕大哭。 程颂一边安慰着母亲,一边询问的目光望向父亲。 “哎,这老太婆瞎操心。我检查身体出点问题。让你妈担心了。” 第70章 紊乱的思绪 程爸爸满是皱纹的脸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这丝微笑是想表达自己的豁达,也想传达出希望对方安心,更是直达内心最深处的一种无奈。 因为这种无奈来自于程爸爸的病,脑胶质瘤晚期。 “儿子啊~你爸爸怎么能摊上这么个病呢!”在程爸如实的讲述医生的诊断后,程妈呜咽着说道。 程颂闻言,五雷轰顶! 他从未想过自己那一生隐忍,一生要强,一生严厉,一生坚强的父亲,竟然极大可能不久便要离自己远去了。 他努力的夹着尾巴做人,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出人头地,报答亲恩。 而现在看来,似乎晚了。 的确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更何况程颂迄今为止,尚未回馈衣锦还乡的荣耀,尚未给予荣华富贵的物质,尚未提供子孙满堂的天伦。 父亲的病来的那么突然,自己的悟来的那么迟缓。 “儿子啊,你也不用担心我,现在看来,我不是还好好的么!”程爸望着程颂,又挤出一丝笑意。 其实程爸不知道,他越是这种勉强的坚强,越是让人心疼。 “医生说下一步怎么治疗没?”程颂沉默了好久,低沉的问道。 程妈蘸干眼泪,向程颂使了个眼色,没有言语。程爸却开口道:“治什么治,我感觉这是医院误诊。等我过几天在去其他医院检查检查。” “不过即便真是这病,得了也就得了。没什么好怕的,能让我看我大孙子一眼,我就满足了!”程爸继续以满不在乎的口吻安慰着一大两小。同时扭头望向林杏儿。 林杏儿早在婆婆痛哭的时候,本是第一时间想着上前安慰。 但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这边的情况,恐怕又会引来一道天雷!于是便一直默不作声的低着头。果不其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躲着公公的目光,林杏儿伸手,在桌下拍了一下程颂的大腿。 程颂会意道:“爸,您至少也得看您大孙子娶媳妇啊!”说着一并学着父亲挤出一丝惨笑。 这顿饭,在悲伤的氛围里,吃完了。 饭后,程颂与林杏儿第一次主动拦下了程妈,主动的收拾碗筷。而程妈心疼“怀孕”的媳妇,于是程颂系上了围裙,开始刷碗。 程爸将桌上的菜,盖上保鲜膜,一盘盘的放入冰箱。几次路过程颂身后,欲言又止。 在将最后一个盘子放入冰箱后,老爷子并没有着急关上冰箱门。而程颂并没有回头…… “儿子,将来照顾好你妈。”良久,老爷子小声喃喃。 程颂终于忍不住了,深吸一口气,嘴唇颤抖,鼻翼扩张,眼眶发胀。下一刻豆大的眼泪瓣噼里啪啦的砸在盘子上,带走了一道道的油腻。双肩耸动,却悄无声息。 “砰”的一声,冰箱门关上,老爷子转身离开前,四个字再次传入程颂耳中 “别没出息!” 回家路上,林杏儿驾车,程颂一路沉默。此刻的他,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丧失了思考能力。 “你别急,我们给爸找最好的医生,这病没准有的治。”林杏儿一边开车,一边安慰程颂。 程颂没有搭腔,他将座椅靠背向后调了调,以半躺着的姿势,让自己的脸躲开林杏儿的余光。 右小臂盖住双眼,不停抽泣。 林杏儿嫁给程颂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老公如此这般。亦知此刻出言安慰也是无济于事。只好专心驾车。 程颂右臂用力的压着双目,似乎这样就不会有泪流下来。 闭着眼,视力却没有消失,一片片复杂的几何图形在脑内形成,不停变换,忽而无限扩大,忽而无限缩小。 在此前,程颂用力揉眼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情况,不过他没有在意。眼球失血后,所谓“看见”这种几何图形是正常的。此刻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为何,念头“抓住”了这个现象。 他先是注意力集中在一个点,一个无所谓大小的点。而后突然,好似爆炸一般,以这个点为中心,扩散开一圈涟漪,这圈涟漪并非规则的圆形,一些地方突出一个尖刺,好似把一段心电图线条收尾相连。 当程颂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只眼睛的“视线”时,先是“看见”密密麻麻的一片光点,而后这片光点飞速“远离”,光点远离所腾出来的空间,又迅速被另一片光点填满。往复循环,无先无后。 “先后?我为什么会在内心想到先后?”程颂突然产生了意识一般,意识到自己的在思考。 “先后?内外?因果?怎么鱼的三个问题,又凭空跳跃出来!”程颂喃喃低语。 “你在嘀咕什么?”林杏儿的询问传来,四周街道上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 程颂起身望向车窗外,发现车子已经停在车库里。他们已经到家。 “没什么,走吧,上楼。”程颂并不想解释自己的大脑,似乎他也解释不了。于是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尚未进入电梯的档子,林杏儿的手机响起,是自己父亲林宏杰的来电。 林老爷子当然也知道自己女儿回来了,他估摸着时间,猜测已经在亲家晚餐结束的时刻,给女儿打来电话。 电话中,林老爷子让杏儿赶紧去一下他那里,并没有多说,便结束了通话。林杏儿感觉程颂现在的状态不佳,便决定自行前往,让程颂自己上楼早些休息。 回到家里,程颂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伏特加,一口干掉,而后又续了一杯。 端着酒杯,他没有更换居家服,便径直走向客厅窗边,举头望明月。明月依旧,亘古不变。“也不知道在我举头之前,明月是否也是亘古不变!”程颂闭气缓解着从喉咙到喷门的那股子辛辣,脑中却思绪不稳。 可他并没有思考接下来该怎么为父亲治病,因为他的大脑在主动逃避,逃避思考这个让他疼的问题。 他任由着思绪群魔乱舞,念头来去自如。突然间,“先后”这个词,又跳进大脑。 明月亘古不变,是在我望之先?还是在我望之后?还是先后都不变,方可称之为亘古?程颂胡乱想着,似乎触及了意识决定物质,还是物质决定意识这种高中哲学问题。 这个高中哲学问题里,老师会告诉我们是非,高考会告诉我们对错!但现在的程颂不想有主流哲学思想。他希望特殊,似乎只有特殊才能救自己爸爸。 仰头一口喝干杯中的烈酒,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沿着眼梢鱼尾纹滑下。 他那略显风霜的脸,沐浴月华。 用力的闭上眼,将眼中的泪挤出去。下一刻,程颂直挺挺的向后倒去,身体重心越过沙发扶手,陷入沙发 …… 急促的门铃声尚未结束,管家便打开了林老爷子家的房门。见着门口的林杏儿,老管家也只是勉强一笑,便将她迎了进来。 林宏杰此刻披着一件及膝长袍,站在自从林冲出事后便好久不在上去的楼顶露台,盯着对面已经封顶的一栋新楼。 “爸爸。”林杏儿来到老爷子身后,柔声打招呼。 “看到那栋楼了么?”林宏杰伸手指向隔壁那栋照比自己的大厦略矮的建筑。 林杏儿不明白自己父亲要表达什么,不过此刻视线在对面楼宇与父亲冷冽的脸庞之间变化,也没忙着问老爹叫自己过来的目的,便反问道:“那栋楼怎么了?” “你哥哥死在那里!”林宏杰沙哑着声音,似乎陈述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林杏儿在出国之前,就听闻父亲终于打通京中关系,可以调查的手段更多了一些。对此刻父亲的判断,并没有意外。于是她没有说话,上前一步,挽住林老爷子略微颤抖的臂弯,此刻盛海的霓虹映照在父女二人的脸上,似乎涂满了油彩的脸谱。 第71章 父亲的要求 驾车回家的路上,林杏儿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惊恐。适才父亲讲述的消息,她尚未来得及细想。此刻深夜独自一人在交通岗等红灯,突然脑海中将哥哥的遇害与自己之前在外国经历的危险联系起来。 根据父亲的消息,林杏儿在脑海中复盘着哥哥的遭遇…… 那日,嘉林大厦的邻居,那栋由越建集团承建的吉星大厦,尚未封顶,其最高处距离林老爷子锻炼身体的天顶露台,尚有约一百米以上的距离。林冲是在没有反抗能力的状态下,被凶手绑在了一台绞盘发射装置上,类似于古代投石机的原理,将林冲恰巧抛到林宏杰面前。 那个绞盘,目前沉在长生生物科技集团园区的河里。作为架设拦河清污网的绞盘使用。此刻,清污工作已经完成,那副绞盘沉在新开河河底。 而之所以凶手能在越建集团的在建大楼内行凶。是与那栋大厦的施工方,也就是越建集团有关。 越建集团仅仅是一个子公司,其母公司注册在南非共和国,名为兰姆达集团。 林宏杰通过各种渠道,全方位的调查了越建集团,并未发现有用的线索。 但在通过国际渠道,调查其母公司后,发现兰姆达集团旗下,还有一个国际贸易公司,该公司与林冲遇害前后,曾于盛海市有一笔生意,贸易对象竟然是现在与林氏集团合作的长生集团。 当时长生制药通过该贸易公司,进口了一批实验室设备。 于是,林老爷子将调查重心转到长生制药身上。毕竟此刻,凶器正沉在长生制药园区内的河底。 通过石楠的消息,或者说是可靠的警方消息,凶器上没有任何的疑点。但林宏杰认为,绞盘的所在地,就是最大的疑点! 本来林宏杰是准备优先排查那个兰姆达旗下的贸易公司,不过那日,在林宏杰与邵娟同步观摩长生生物科技实验室的时候,自己外孙子出现在大屏幕上的一幕,让林宏杰直接把视线投在邵娟身上。 虽然他林宏杰在盛海尚有不俗的能量,但涉及国际调查,却也力不从心,也只好从邵娟的长生开始排查。 好在长生生物,也就是长生制药旗下的分公司,也是有不少林老爷子的注资。调查起来,相对方便。 林宏杰通过各种复杂的手段,先后排除了自己儿子是被仇杀以及利杀的可能性。毕竟林冲过往的生活轨迹和生意冲突,都是相对方便排查的。而警方也帮着确认了这点。 林冲的遇害方式,更不是误杀以及冲动杀人的表现。所以林宏杰更倾向于林冲是因为知道了什么而被害。结合京城传来的刘瑶真实身份,以及现今刘瑶的遇害,更确定了林宏杰的想法——林冲必然知道了一些不该他知道的隐秘。 而这个隐秘,大概率与刘瑶的遇害有关。 于是,他的调查方向,调整为对长生集团一些异状的分析。长生集团有异状么?别说,还真有。 这个异状,恰恰是集团采购实验室设备那笔与兰姆达公司交易。 于是,林宏杰基本认定了这笔不正常交易,给林冲带来了杀身之祸。而后他把大量的精力放在寻找这笔交易内隐藏的信息。 至此,程颂的两位同学兼好友,江扬与杜胖子进入了林老的视线。 毕竟当初这笔交易,是江扬与杜胖子操作的。这笔交易的反常之处,既是杜胖子牵头主张的避税行为。 但凶手是万万不可能因为那点税款,就大费周章的杀掉林冲。整个事情经过,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今夜,林宏杰急匆匆的召唤林杏儿,正是此事,因为他知道,江总与杜律师,都是程颂的同学。 他觉得,目前,已经到了妹妹为哥哥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林杏儿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大g停入车库。却并没有下车。她在思考,思考如何开展对自己老公同学的调查。 林杏儿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支香烟,双肘支撑在方向盘上,点燃香烟,吸了一口。思虑良久,她做了一个让她追悔莫及的决定 …… 四周一片漆黑,这种黑不是夜的黑,更不是闭目的黑,而是那种无法感知一切的黑。 真的无法感知一切么?程颂并不这么认为,此刻的他,嵌在这种黑里。 虽然似乎被剥夺了感觉,但却清晰的感知到了重力。他知道他在躺着,上一刻是躺在沙发上,现在后背并没有任何触感。但他就是知道自己在躺着。 他想站起来,于是他便站了起来。 本来一开始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在这种寂静中,血流的声音逐渐清晰,这证明他的听力尚在。 “贤弟!”一个呼唤自己的意图,突然在程颂脑海中涌出。 他知道,鱼又来了! 程颂努力张嘴发声,却发觉自己依然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心跳以及血流声。喉咙的努力失败了。 “贤弟,这是我最后一丝映射之力了,给你看看真实的世界。别忘了那三个问题。”鱼推送给程颂的意识,再次回荡在程颂脑海。 突然间,程颂眼里有了光明,那光明源于一个球体。不过他并不能判断那球体的距离。似在眼前,又似在天边。 球体蓝色。应该说,球体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光芒似乎有气无力,似乎随时可以熄灭。但却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于几次收放间突然大盛。 在幽兰光芒照耀下,一个个立方体呈现在程颂目光所及之处,立方体密密麻麻,排列整齐。 每个立方体内,都有一个人形,他们似乎与程颂有一段距离。更是因为光源在立方体之后,从程颂的位置看去,只能看到泛着蓝色的人影轮廓。 立方体内的人影或立或坐,或躺或卧。他们是活的,但却老老实实的困在属于自己的立方体内,不越雷池一步。 此番景象,配合上之前那条鱼塞入程颂脑海的意识,什么真实的世界?!让程颂联想起一部电影——矩阵帝国。 程颂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想要向鱼发问:“这是什么?” 并没有得到回答。程颂的呼喊虽然没有任何声音,却似乎打破了此间的影象。下一刻一片漆黑再次袭来。 程颂后背感受到了沙发的存在。他发现自己是闭着眼的。 睁开眼睛,不用举头,一片月光射入瞳孔。今天满月。 程颂继续发愣,直到如今,他知道了,不正常的鱼,或者说非自然的现象是想传达给自己一个信息的。这个信息,程颂没有悟透。 叮咚!门铃响起,程颂放下手中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站起身来,开门。 第72章 就这样埋在沙子里吧 心事重重的夫妻二人,并没有什么交流,简单洗漱,休息睡下,做着同床异愁梦。 多年来,每当清晨,程颂都是先起床洗漱。毕竟严格要求自己的政府打工人,不敢迟到。 今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林杏儿率先起来。 程颂其实早就醒来,睁着眼睛,望着屋顶,似在思考,眼神空洞。 林杏儿并没有发出以往起床之前的娇嗔,多了一分雷厉风行。 洗漱完毕,她端着一杯热牛奶,伫立窗边。 还不到早高峰,街面上的冷清更衬托盛海初秋的萧瑟。林杏儿穿着厚睡袍,双手环抱胸前,心事重重。 本是温馨的家庭氛围,一夜间,竟然也如此刻外面的街道。 程颂掀开被子,接触到寒冷,用极高的效率洗漱出门,临走前的“我去上班了”,是这个早晨夫妻间唯一的对话。 坐在办公室里,程颂依然眉头紧皱,内心略感空虚,他现在需要安慰,需要爱。他此刻的心境,并不愿索取爱,而是需要有人主动给予。至少也来一些关怀吧。 林杏儿在房门关上的刹那,才想到回复一声“嗯”,可是程颂没有听到。 她依然站在窗边,她境外遇险受到的刺激尚未恢复,一个生命雏形的失去,让她在程颂父母那里,倍感愧疚。 哥哥的遇害,竟然很可能跟老公的挚友相关。她需要理解,更需要解释。但她知道现在的程颂不方便给她理解和解释。所以她沉默。 “总该有些行动的。”林杏儿如此想着。拨通了卢丹宁的电话。 “帮我约一下师兄好么?”电话这头,林杏儿越走越远。 “恒哥出差了,下个月才能回来呢。”卢丹宁在与林杏儿一番小女孩的嘘寒问暖之后,回答道。 “不,我说的是刘宇师兄。”林杏儿纠正道。 “额!”卢丹宁很是诧异,心道这妮子是有多么重要的事,需要见那位?顿了一下道:“好的,我给他打电话,约好告诉你。” 盛海市西部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已经算是初具规模,几个月的基础设施建设,让此处面貌焕然一新,虽然路上行人寥寥,但一排排共享单车到是已经就位。 开车转入一条窄路,林杏儿来到龙玺集团在盛海的医药研发中心门前。 刘宇似乎早就在此恭候多时。 许是因为他在国外学习的就是生物相关专业,所以归国后,并未回南方接手家族的地产行业,而是一直在盛海管理这边的实验室。刘栋辉似乎也乐于见儿子的这番事业心,便也由着他了。 “杏儿,好久不见啊。你是想师兄了?”刘宇依然是一副贱兮兮的模样。 “并没有!我找你是有笔生意跟你谈。”林杏儿一如既往的没给刘宇好脸色。 “好好好,那咱们去我办公室谈。”刘宇也是吃一百个豆不嫌腥,依然贱兮兮。 林杏儿此番拜访刘宇,是通过林老爷子的渠道,获知刘宇涉足的生物制药实验室,依然有些设备需要采购。国内招标并不顺利,于是顺着这根藤,反向摸长生那边的瓜。 刘宇当然知晓她们林家也跻身到长生制药所在领域,对此林杏儿自然也不算外行人。但他不理解的是,他们双方,算是领域内的竞争对手,为何林杏儿要来帮自己这边。 对此,林杏儿没有给出合理解释,其实所谓合理解释可以有千百种,例如:实验室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竞争关系,完全可以朝着不同的研究方向;林杏儿不赞成林氏集团涉足医药研发领域;需要龙玺集团合作一个项目;她是帮海外那个公司促销…… 刘宇是懂林杏儿的,她不会给自己解释。所以只好脑补。 林杏儿要求很简单,由她对接外方。刘宇方面不能做任何接洽,并承诺这其中不会赚取利润。 刘宇是信林杏儿的,她不会给自己挖坑,欣然同意。 几天后,双方正式签订了合同。 …… “后天约一下江扬呗,我有公司的事情需要跟他谈。”林杏儿在晚饭时,对程颂说。 “好的。”程颂擦了擦嘴,放下碗筷,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跟他说,你俩自己谈,我还得去我爸那。” 这段时间,程颂已经多次没有回林杏儿这里住了,他需要回父母家,尽一切时间多陪陪爹妈。 这个情况,林杏儿是表示理解的。 “哦对了,下周我要带我爸去京城看病,我在那边约了个专家。”程颂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穿上外套。“我去我爸那边了。”招呼了一声,便又离开了。 林杏儿呆呆的望着对面老公刚刚起身的位置,内心惆怅。 这几天里,夫妻双方在赌气么?并没有。没有矛盾,哪来的气。 那么夫妻双方突然感情淡了么?或许有,面对困境,各自积怨。 夫妻双方之间有误会么?还真没有,一切都是事实,都是现实! 需要调解么?好像并不需要,毕竟没有吵架,也不算冷暴力。 需要缓和么?似乎也不需要,毕竟没有冲突,缓和什么呢? 但为什么夫妻之间的关系突然间遭遇寒冰?这不禁让林杏儿回想起当年,当年程颂的一个论调:男女双方的爱情,如果不够牢固,就步入婚姻,无疑是将大厦的地基打在沙滩上。 那么是双方在当初草率了?可能吧!毕竟当下的夫妻,有几个不觉得当初的婚姻是草率了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 其实程颂当年跟林杏儿说的那个比喻,正是程爸这位朴素劳动者的观点。基本就是原文复诵。 程颂站在门外,驻足了好一阵子,也没见林杏儿关怀一下自己父亲的病情,连自己需要带父亲进京诊疗,依然不闻不问。 心真的一点点热寂。缘起必有缘灭,先后而已! 就这样,程颂夫妻之间几天的缺乏沟通,在两人之间埋下了间隙。不必探究原因,更多的只是性格,人的性格。 两天后,林杏儿与江扬对坐在一家考究的烧烤店,这家店招牌是烤蚬子。 虽然盛海市算不得沿海城市,不过之所以定名盛海,自然是因为海岸线在城市区划之内,而城区在距离海岸线直线距离不足五十公里。在这五十公里内,除了零星棋布的村落,多是沿海滩涂地貌。 造就这个地貌的原因,是这里就是浑河的入海口。 浑河贯通盛海穿城而过。滋润着这座城。同时也让这座城的人们喜欢上了蚬子这种海鲜。 尤其在通过炭火炙烤之后,不用任何调料,海洋提供的原味咸鲜已经足够。倘若佐以酿造酱油,更添鲜美。 普通的食材也有高端的吃法,林杏儿与江扬此刻就餐的烧烤店,就是本地最有特色的一家吃蚬子的店。他家可以为食客提供八种蘸料。让同一种普通食材,绽放不一样的美。 林杏儿左手握住一根山葵,在研磨板上来回摩擦。同时听着江扬讲述着程颂高中时候的糗事。 不时将眼睛弯成礼貌性的月牙,回应着微笑。 也是事业有成的江扬,也只有在谈论同学或发小之间的回忆,才会如此滔滔不绝,如此肆无忌惮。 抛开长生与林氏集团的合作关系不谈,江扬还是完全把林杏儿当做兄弟媳妇的。自然也就多了一份亲近,少了一份防备。 不过在林杏儿有意无意的谈及颜鸳这个女孩的时候,江扬便多了一份防备,收起一份亲近。 毕竟程颂之前约他的时候,只是告知说,林杏儿有工作上的事需要跟他谈,并没有透露自己夫妻之间的任何问题。 似乎感受到了江扬与程颂之间那份狗仔兄弟情,林杏儿微笑着转移话题:“江总,我需要通过兰姆达那边进口一批设备,之前咱们实验室进口设备是你负责的。能否帮我协调一下?” 第73章 杜胖子的困境 林杏儿的要求对江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虽然他知晓兰姆达下属的商贸公司,业务范围多是医疗、科研器械的国际贸易。而整个盛海,能与其打交道的除了各大医院,也就为数不多的几家科研机构。 现如今林杏儿问到自己,打听种商业信息的听来龙去脉,方显得自己这边小气了,不符合他江扬的人设。 于是也没多问,满口应了下来。 其实,程颂同学几人,已经有较长一段时间没有聚在一起打麻将了,就好像当初程颂的初恋说的那样,每天你们几个就知道打十元钱的麻将,能有多大出息! 郑悦说的也对,毕竟现在程颂几人,不说功成名就,也算略有小成。 程颂在政府就职,正处级,相信很快就应该有下一步了。江扬在长生制药,执行副总裁,年薪早过百万。杜胖子也是本地行业内略有名气的律师。只有农民,做着比较外围的生意,早期干过医药代表,后来在本地开了一间药房,算是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往往程颂他们聚会,都是杜胖子喜欢张罗。今日这次,确是程颂挨个打电话,约了大家。 这几个月,程颂回到林杏儿这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也正是如此,似乎他的心却更静了下来。 每天吃过晚餐,坐在高中时期每天都要坐的学习桌前,他的内心更多的不是怀念,而是空洞。总有一个空洞无法填补。至少用记忆无法填补。他知道,这是婚姻生活的变化所带来的。 于是他想到同学,希望同学的友情。既然回忆无法填补,那就试试带着友情的回忆,是不是或多或少的弥补一些。 最重要的,程颂有事情需要江扬帮忙。 程爸爸的病情,最近有所进展,这让天天劝程颂回去陪林杏儿的程妈也闭上了嘴。 更是在程颂偷偷将林杏儿流产的消息告诉程妈后,老太太也就默认的让程颂陪着他爹最后这一段人生。 程爸经过四轮的化疗后,身体状态每况愈下。手脚针刺一般的疼痛,嘴里牙齿掉了不少,身上皮肤黏膜处的溃疡此起彼伏。这些都是化疗带来的副作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即便已经如此遭罪,依然无法拖慢癌细胞的蔓延。自从程颂与林杏儿境外遇险归来,半年不到的时间里,老人家的精力还不到原先的一半,每天有大部分的时间,处于昏睡状态。 医生说,这种病的临床症状就是如此。慢慢的,将会陷入昏迷。但身体的痛苦本人依然能体会到。 病魔这个称呼,名副其实! 长生制药不愧是上市公司,他们他们生产的一种药物,可以抑制化疗对人体的伤害。另外江扬的实验室可以做基因匹配,为下一步化疗无效之后,进行靶向治疗做准备。 “咱爸需要升血小板,回头我让我助理给你送过去。”江扬的确是办事人,明白了程颂的需求,同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而后便当场掏出电话,安排了此事。 “多少钱?”程颂摩挲着手中的麻将牌,问道。 “咱兄弟,还能让你买啊!”江扬拍了一下程颂的肩膀说道。 以江扬现在的年薪,自然不必在乎这点药钱,但程颂如果也这么想,也就不配被帮助了。旋即拍了拍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将这份感激铭记。 “江总自己公司生产的,他也没花钱,还能要你钱啊,你要亏欠人家,一会吃饭你请。”杜胖子此时必然会发出自己的声音。 “死胖子,你闭嘴,你当我们这上市公司,内部管理是过家家么?”江扬白了杜胖子一眼继续道:“况且据说下个月就要开始审计了。今年由于你岳父的参股,我们要开展大审计,查过去三年的账目。我们邵总竟然聘了四大所中的毕马威来作业。” 江扬口中的毕马威,是国际上久负盛名的头部会计师事务所。说到这里,江扬脸上不免也露出一丝忧色。 晚餐时分,四人又来到原来颜鸳家的餐馆,可是餐厅已经换了招牌,自然也换了味道。不免透出一种花相似,人不同之感。 盛海城南山路边上的小院,今年并没有迎来林老爷子的光顾。石头墙内外的老树下,叶子铺了一地。配上前几次的降雨,黑黢黢,黏糊糊的铺了一地。 泥泞的小路上留下一连串脚印,通往石头小屋。林杏儿香奈儿的水靴上,自然也留下一块块泥痕。 将搭在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林杏儿推开小院的木门。院内枯叶的腐败似乎比外界来得晚一些。隐约还可以看到那一抹枯黄。 进入屋内,多日没人打扫的房间,并没惹得太多尘埃。林杏儿将靴子脱在屋外,学着父亲的样子,光脚盘膝坐在蒲团上。 空荡荡的屋子,静悄悄的氛围,恰似她这段时间的心态。这段时间里,她将老爷子提供的线索重新摸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任何林冲被害的蛛丝马迹,仅仅是实锤了江扬进口实验设备的假账。 动机呢!?假账这点钱,即便被林冲以某种离奇的遭遇撞见并识破,也万万不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啊。还是要破局! 破局意味着什么,林杏儿很清楚。所以她也犹豫再三,所以她来这里琢磨,所以她来找些安静。 在这冰冷的屋子里,坐到入夜时分,她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将证据送交缉私机关吧。”林杏儿平静的吩咐道…… 初冬的雪,依然是白里透着黑,一年来在这天地间累积的脏东西,仿佛都被这一场雪吸附出来,落在地上,被人踩在脚下。 程颂单位办公楼里的人们,仿佛没受什么影响,依然在忙活着总结一年来的工作。绞尽脑汁,掂对措辞。 程妈妈的来电打断了程颂的思路,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双手。 “儿子,这个周末你带杏儿回来家里吃饭啊。你这总不回家,人家杏儿难免有意见吧。 如今你爸也知道杏儿流产了,你也不用担心不显怀露馅了,别让杏儿挑理。”电话那头,程妈好心好意的劝说。 “妈你就甭操心了,是她不好意思过去。又不是我没叫她。”程颂说谎了,自从两个人心里的疙瘩结下了,他真没主动示好过。 程妈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眼瞅着过新年啦,过年总不能不来吧。你要不愿意给杏儿打电话,我可自己找她咯。” 嘟嘟,嘟嘟。程颂不置可否之际,另一通电话进来,打断了程颂的为难。 “行啊,周末我带她过去,妈我这边又有电话进来,我先接一下。”程颂借机结束了跟妈妈的通话。 这第二个电话是江扬打来的。 电话接通后,江扬以从未有过的语气,对程颂吼道:“你能管管你媳妇不?!我和胖子哪里得罪她了,怎么疯狗似的乱咬啊?杜胖子被警察带走了,你们可真行!” 第74章 辩证与逻辑 江扬将满肚子的愤怒通过电话传递给程颂。程颂也没料想到林杏儿能在他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些得罪自己朋友之事。 其实一直以来,程颂都知道林杏儿是很有主见,很独立的一个女人。尤其以自己半个赘婿的身份。并没有去过多的影响这个看似小女人的大女人。 结婚至今,两人吵架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郁积在程颂内心的情绪,濒临爆发。 于是,他很不冷静的发消息,约自己的老婆,晚上谈谈。 其实杜胖子只是长生集团旗下实验室的法律顾问,并不会对之前长生从兰姆达进口设备的相关事宜承担法律责任。 所以他只是以协助调查的理由,被主管部门约谈。 杜律师本也没当回事,毕竟要说法律方面的条条框框,杜胖子还是心里有数的,他知道这次来找自己的警察,其实是海关的缉私警察,并不是隶属于公安部门。 而之前替江扬操作的整件事,他有信心通过辩解,最后不会构成走私罪。大不了是补交些税款的问题。 可是当警车停下后,他却傻了眼,人家根本没带他到进出境监管部门,而是直接来到司法局。也就是主管律师行业的行政机关。 就好比出租车怕交警么?怕的。但他们更怕的是交通局。因为这部门,才是能动他吃饭家伙式儿的地方。 今次,任凭杜律师舌粲莲花,依然被暂停了律师的执业资格。待案情调查清楚,清晰明了之后,再行定夺。 本来司法部门也不会如此草率。做出这个决定,一是因为缉私警察方面提供的证据真实有效。二也是毕竟是缉私部门作为执法机构,提出这个处理意见,并不会让司法局为了一个律师去不顾体统。还有一点,就要归功于我们杜律师的嘴了。 几句阴阳怪气的不满,坚定了司法局的意见。 刚回到家,杜胖子就向伊斯塔的邮箱发送了邮件。这也是他这辈子做的最不理智的决定。这封邮件里杜胖子的表述,直接送了江扬一程。 程颂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匆忙的披上外套,来到与林杏儿相约的酒吧。本是夫妻,谈话却选了酒吧。林杏儿对此并无异议,可见两人内心隔阂。 两人约的时间是八点,酒吧内只有程颂一个客人。他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窗外的风雪隔绝了对面居民区的温馨灯光,却阻止不了路上匆匆归家的车辆。 叮铃铃的开门声从程颂身后传开,林杏儿如约而至。长款的羊绒大衣罩住全身,一条红色印花围巾遮住了她半张脸。高跟鞋踏过吱嘎吱嘎的木地板,林杏儿坐到了程颂的对面。 这是半年来,夫妻二人第一次正式的谈话,也可以说,是两人结婚以来,第一次准备站在自己的角度,辩驳分歧。 都说婚姻是讲爱的地方,不是说理的地方。但超出两个人的范畴呢?涉及双方的家庭以及亲人呢? 以此时的程颂,尚未有足够的认知能力。很久很久以后,他明白了。但真的需要很久。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过年的时候,你是不是应该去我家吃饭啊。”程颂用了一个相当扣分的开场白。 “谢谢你还能想起我。”林杏儿的回答一样精彩。 “对不起,这段时间冷落你了。我想你是知道原因的。”程颂依然在保持所谓的风度。 “不用道歉,我这段时间也比较忙。”其实林杏儿在听到程颂如此有距离感的一句道歉,更是一种刺激。 程颂叫来服务员,给林杏儿点一杯卡布奇诺,却被林杏儿拒绝,只是要了一杯热水。 不过这杯热水,并不能温暖此间的气氛。 程颂展了展鼻翼,摩挲着自己的咖啡杯,在盘算着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交流。同时,他也在努力的压制怒气值。 多年的夫妻,林杏儿又怎么能看不出程颂的状态。 惨淡的一笑率先开口道:“我知道你为何今天约我,我也知道你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但这么多年的夫妻,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 “我并不像你感觉的那么大度的,我是女人,自然有我的脾气,而且现在回忆起来,似乎还真没对你发过!”林杏儿继续道。 “我这次去m国很后悔,经历了好几次危险,你并没有以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的身份保护过我!”说到这,林杏儿浅浅喝了一口水。“其实对于危险,我并不恐惧。虽然这些危险似乎很是莫名其妙。我怕的是,我的丈夫,没有保护我的能力。不!是没有保护我的意识!” 林杏儿既然打开话匣子,就没准备控制,继续说道:“我从小到大,受过不少伤害,身体上的心灵上的都有,但却从未遭到欺负!我需要你,像个男人一样,在我被欺负的时候,能挺起胸膛,站在我面前!” 程颂静静的听着妻子的抨击。低头切齿道:“我不像个男人!的确,是我高攀了,林家大小姐!” 这句话打断了林杏儿的话,紧接着,程颂抬起头来,直视妻子的双眼说道:“所以我应该不顾我父亲的生死,我应该背弃我身边的朋友,我应该无视我母亲的辛酸,一门心思的参与到你家无端的猜测中?” 说完这些,程颂惨笑:“哈哈哈,无非一个字,穷!” “课本上说落后就要挨打,却没人告诉过我,穷命就该去死!”程颂低头,恶狠狠的说道。 夫妻二人话不投机,似乎下一刻,就要不欢而散。 叮铃铃的开门声再次传来,看来酒吧到了上客人的时间。 进来的是一对男女,女孩微胖且甜美,男孩高瘦且嘻哈。从二人亲密挽着手臂来看,应该是一对儿情侣 程颂并没有回头,林杏儿却抬头看到了这个画面。男孩细心的帮女孩弹掉头顶的雪。这一幕多少触动了她。 整理了一下心情,林杏儿面无表情的开口:“其实我在国外学心理学的时候,有个认知,不知道对不对。你来帮我分析下。” 林杏儿此刻方才脱下外套。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道:“西方讲逻辑,东方讲辩证。逻辑看因果,辩证看阴阳。” 程颂还是第一次从林杏儿嘴里听到这种似乎有些哲理的话。一时间略微发愣。 “因为我是女人,我需要一个让我有安全感的丈夫,所以这段时间你对我的态度,让我很不满意!这是我的第一个逻辑,” “因为咱俩的孩子掉了,我对你家也是愧疚的。所以这也是一开始你回家陪你爸妈,我没有跟你去,也没有阻止你的原因。” “因为你的同学证据确凿逃漏税款,所以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因为我在国外经历过那些危险,我不想让那种未知干扰我今后的生活,所以我必须找出原因,不惜一切。” “这就是我的逻辑!你能懂么?”林杏儿一口气做了个不错的总结。 程颂点头。 “那么让我再来猜猜你!”林杏儿抽出一支烟,点燃后,继续说道:“你家陡逢巨变,所以你需要回去陪家人,对我的冷落虽然是现实。但另一方面看,这是你的孝道,由此应该看出,你是有责任心的人。对此,我应该表示理解,并全力支持。” “你的同学虽然在之前的工作中,玩了一些猫腻,也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但从另一层面看,他们毕竟帮过你,与你有感情,我作为你的妻子,应该至少别做的那么难堪。甚至应该寻找其他途径解决。” “所以,我觉得,你的辩证,就是两头堵两头都要硬!” “我劝你,既然你的辩证法没学通,如果你无法分辨辩证的阴阳,那你最好就和我一样,用简单的因果逻辑来指导思维。” 林杏儿一番话下来,程颂沉默了。他虽然不是学心理学的,更不是杜胖子,但他敏锐的抓住林杏儿这番话中,两个重点:其一、我!林杏儿的因果里,都是彻底的利己。其二、因果!什么是因?什么是果?有因就必须有果么? 第一个重点在程颂脑海一闪而过,他理解妻子,毕竟从小物质条件丰富,又在张扬个人自由主义的国度生活多年,自然有如此认知。 而后刹那间,第二个重点,因果!就占据了程颂的整个脑海。 第75章 海洋的馈赠 程颂夫妻的辩论赛,在这种自私的氛围里,自然不欢而散。分别前,程颂再次跟林杏儿提及年夜饭的邀请。却并未得到确定的答复…… 年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程处长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中午时分,同事们隔三差五的敲响他办公室的门。 一年来,大家迷迷茫茫,忙忙碌碌,碌碌无为,唯唯诺诺。到了这个节骨眼,似乎都开心了一些。 即便过去的一年,有万般不顺意,也希望来年有个吉利的伊始。故而都是满脸堆笑。 来到程颂办公室的同志们,表面上为的是给程颂拜年,说句吉利话,更是为了顺便打个招呼提前离岗。 作为领导,这个时候当然也必要理解同志们的辛苦,微笑点头。 打发走了最后一位大姐,程颂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展了展鼻翼,抽出一支烟点燃,而后靠坐在办公椅上,揉了揉眉心后,掏出手机。屏保依然是林杏儿照片转换的二次元美图。 并未有信息或未接来电。 程颂内心暗叹,几次解锁手机,考虑着是否再次对林杏儿发出诚挚的年夜饭邀请。对着拨号键,他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这是为什么?是源于对林杏儿的夫妻之名?或是源于毕竟还存在的感情?或是源于让爹妈安心的孝心? 最后,程颂惊讶的发现,此刻的他,之所以真心希望林杏儿能来自己家过年,竟然大多是第三个原因! 而恰恰只有第三个原因,如果求不得,则怒从心头起。 “大过年的,别自找不痛快!”程颂小声嘀咕了一句,揣起手机,放弃了做最后一次努力的想法。 咚咚咚,三声清晰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程颂的烦躁。 “请进!” 让程颂颇感意外的是,来人竟是商闽川。那位仅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汉商集团董事长。 外人来访,一般来说,都会事先联络,这种商人突然自找上门,而且在年前这个时间,确是很让程颂尴尬。 “不好意思,程处,商闽川冒昧来访。今天过来办理开售审批手续,看您的车还在楼下便擅自敲门看看。”矍铄的老头子一身笔挺的灰色休闲服,得体的配饰,凸显着身价不菲。 至于这位如何知晓那辆车是自己的,程颂丝毫不觉意外。自己这职务,若说他们干房地产的,对自己没有一定研究,程颂是断然不信的。 见商闽川来访,程颂起身相迎。闻言收起愁容,满脸堆笑道:“不知道商总这大过年的还亲自跑业务,若提前知会一声,本该我倒履相迎。” “弟弟见外了,我们也认识好久了,老哥哥才过来拜访,实在是平日俗事繁忙。”商闽川顿了一下,继续道:“另外今次我过来,主要是我们在内河下游处的汉庭雅居,已经开售,过来跑个手续。产品顺利开盘更少不了林总的那笔投资,这不年底了,董事会分红,我给你家老爷子留了一套景观最好的位置。另外咱们市政留下的水处理厂地块,我们当初承诺进行施工建设,现已完工,程处看看什么时候方便过去视察指导。” 商闽川的这番表达隐喻明显,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程颂关系不大。 没想到的是,汉商集团的施工效率的确出乎意料,这不禁让程颂对污水处理厂的施工标准存在些隐忧。 又简单寒暄了几句。商闽川便不多打扰,告辞离开。 程颂满脑子的夫妻关系,也没对商闽川的造访过多思虑,又掏出手机确认了一番,依然没有林杏儿的消息。 …… 农历春节,是国人最重要的节日,一顿调休之后,也有了七天的休息。 江扬的实验室除了留下值班人员,其余各位科研人员自然也要有回家过年的假期。我孙子纪由香博士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她不过春节。 这个假期,她回国去了。新人必然是要值班的,没有意外,这七天的工作,安排给了卢丹宁与刁恒。 这对儿情侣自然还没有公布情侣关系,毕竟长生也有着比较苛刻的工作纪律。 而这种地下办公室恋情,也让二人乐此不疲。 在给培养皿阵列里注入新的营养液之后,经过一番严密的自动消杀,卢丹宁离开无菌室,向更衣室走去。 刁恒早就换好了衣服,在休息室等她。今天是新年夜,员工食堂在征求了他们二人的意见后,没有给值班人员安排年夜饭。他们自己准备了若干食材,准备在休息室这边自己煮火锅。 “师兄,要不要吃辣?”吕丹宁调大了电磁炉的火力,向着刚刚将食材冲洗一遍的刁恒问道。 “可以少放些!”刁恒将食材重新摆回桌面,退了下眼镜,盯着慢慢泛起沸腾的泡泡,说道。 “不吃能辣的都是耙耳朵!”卢丹宁不知从何处学来一句方言,娇滴滴、笑眯眯的说。 “不妨事,倘若这辛辣滋味食得多了,恐怕又要便宜了那马桶,饶是一个不小心,误了纪博士的大事,小心邵总剥了你的皮!”刁恒不知从何处学了这副腔调,伸出兰花指,戳向卢丹宁的额头。 本来巴蜀的确的麻辣口味,多以肉食,内脏为荤食,但作为盛海本地人,又怎么可能错过蚬子呢。清水的锅底,先略煮了一下蚬子,捞出后,在将网购的火锅底料加入。这种海鲜麻辣火锅的做法,倒也鲜美异常…… 程妈俭朴了一辈子,在程颂工作之前,即便逢年过节,也几乎没有同时上桌超过三样海鲜。今年的年夜饭,程妈没有计较食材的开销。老人家忙活了一整天,足足十六道超家常菜,盘攞盘的摆满本就不够宽敞的饭桌。 当然也少不了程颂最爱吃的蚬子,蚬子是在程颂进了家门才下锅,为的自然也就是那口鲜。 这海洋的馈赠在今年,幸福着盛海的千家万户 …… 林杏儿与李佩曦此刻却有着不一样的口福。 捷克布拉格,查理大桥。在桥头,有一家海鲜店。 若在盛海,肯定会起一个接地气的名字——桥头海鲜。 但在这个有着七百年历史的欧洲古建筑的桥头海鲜店,名为克鲁姆洛夫城堡。这里的烤肉、啤酒、生蚝是特色。 林杏儿与李佩曦穿着时尚耀眼,端坐在壁炉旁斑驳的木桌两侧。满桌的西餐让人垂涎。而二人却一副没有胃口的模样。 二人沉默良久,李佩曦掏出手机,移位到林杏儿身边。挤出一丝笑容道:“来,我们跟小可爱视频。” 第76章 水里有只小乌龟 “你与姐夫的事,你真的想通了?”挂断了与卢丹宁的视频电话,李佩曦转头望向林杏儿。 “没有想那么多。”林杏儿逐渐板起刚刚被卢丹宁逗笑的脸庞,用叉子拨弄着面前盘子里的蔬菜,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李佩曦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也摸不准自己这位闺蜜需不需要一些语言关怀或心理开导。 “我妈妈走得早,父亲一直教导我和哥哥铭记五个词语,从容、独立、发展、管理、责任。这五个词陪伴了我二十年。结婚后,我曾一度忘记了。最近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远了,个人空间也多了。我审视自己良久,内心还是想找回那个曾经的我。”林杏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来自托斯卡纳的红酒,补充道:“不!不是找回曾经,而是在曾经的基础上,继续提高自我,而不是做一个某人的妻子。” “哟,您这是准备依家训离婚的节奏?”李佩曦撇了撇嘴,继续道:“如果是依家训,那咱就甭标榜独立女性的那些形容词,好吗。” 林杏儿将目光聚焦在李佩曦身后不远处的一个雕塑上,歪着头自顾自的说着:“我一直很相信自己的能力,这个自信让我展现从容不迫的态度;虽然我是在帮着家里的生意,但我依然在追求事业的成功和经济的自由;结婚后,我也不断在学习,我乐于探索新的领域,喜欢挑战不期而遇的机会;我本来就有自己的人生规划,财务方面和健康方面都有;我希望能有自己的贡献,往小了说,为身边人。往大了说,希望可以为人类做点贡献。” 李佩曦还是第一次见林杏儿如此冒充四有青年,不禁咋舌。端起面前的红酒杯道:“天啊,敬我们伟大的独立女性先驱,思想家,革命家,教育家,女权斗士,恭祝你未来人生灿烂辉煌!”说罢一饮而尽。 两只高脚杯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也让林杏儿回过神来。将尚未停止振动的杯子送到红唇边,浅尝辄止。 林杏儿此番感慨,的确来源于林宏杰从小对她的教育。不过这里融合了她多年海外生活所带来的思想。其实她本质上没想错,但她若把与程颂的婚姻,作为束缚他独立女性发展的枷锁,未免有些杯弓蛇影。 农历新年夜,布拉格的广场一片寂静。离开餐馆的二女,细细的鞋跟穿透薄薄的一层积雪,钉在青石路面上,发出没有节奏感的哒哒声。 望着四周早已打烊的各式店铺。 她们孤独么?可能吧!她们惧怕么?不知道!她们后悔么?至少林杏儿不会! 两天前,林杏儿终于内心决断,放弃了与程颂重归于好的最后机会。约上单身的闺蜜,踏上东欧的散心之路。 其实这不仅是散心之路,也是一趟出差。林杏儿获知一个重要消息——那台在林宏杰与邵娟眼前,播放自己与墨伊视频的设备,就是从这里发运,产地也距此不远! 盛海西郊的一片老旧住宅区,节日气氛反而要比市内更浓郁些。 家家户户都在火柴盒般的居民楼阳台上,挂上一对儿红灯笼。远望之,一片红色的星星点点。 程颂的舅舅一家人,今年也来到程颂父母这边过年。所谓娘亲舅大,年夜饭上,程爸爸在已经精神不足,只能勉强上桌的情况下,对程颂舅舅举杯敬酒。尚未开腔,程妈已经为自己过的最后一个夫妻皆在的年,而潸然泪下。惹得程颂也为自己可能过的最后一个父母双全的年而哽咽。 程爸浑浊的目光投向老伴与儿子,一手拍了拍程妈的腿,一手端起水杯,虚弱的说道:“生死有命,活在当下吧。”而后水杯磕了一下程颂舅舅端着的酒杯,抿了一口,继续道:“大家吃饭,过年嘛,要开开心心的……” 电视机里播放着春晚开始之前全国各城市华灯初上的街景,采访着男女老少喜气洋洋的人们。 这一切仿佛与程家无关。至少程颂盯着电视机屏幕看了好一阵子,却是模糊一片 …… 市中心的汉商集团在售的楼盘隔壁,是盛海颇具盛名的豪宅地产项目,该项目已经交付一年有余。住户必然都是本地高收入阶层的人们。 这里与贫民区有着截然不同的氛围,低密度的容积率,大片绿化使得每栋洋房掩映在植被中。 小区内张灯结彩,而住户的窗子却没有几盏灯是亮着的。北方冷,想必大多数手头阔绰的人,已经躲去南方过年了。 在园区相对中心的位置一栋洋房的中间层,这家灯是亮着的。这里是江扬父母家。 两个爹在谈论着时事,两个妈在忙活着饭菜。电视机里播放着与程颂家同样的节目。却并没有人看上一眼。 江扬与交往了将近一年的女朋友躲在书房里说着悄悄话。 江扬的话无关风月,听得女孩子满脸煞白。本是早就约好,在过年时,让双方父母见个面,确定下两人不久后的婚礼具体事宜。 但计划没有变化快,江扬这边作为实验室的独立法人,肯定要为之前进口设备逃税的行为负责的。 饭菜一盘盘的被端上桌,双方老人已经就坐,却不见这准小两口出来。江扬妈妈一边数落着儿子,一边起身准备去屋里叫人。却听得门铃响起。 警察到访 …… “爸爸吃饭!”一声稚嫩的女童呼唤,让躲在卫生间的徐安达内心不安,一丝丝愧疚之情萌生。用手拢着电话话筒,同时打开卫生间排风扇,让风扇的嗡鸣盖过自己的话语,对着电话那头说道:“赶紧收了吧,我这边吃饭了,先不多说了。” 挂断电话的后,他赶紧将与“且徐行颜”四个字的通话记录删除掉。站起身来装模作样的按动马桶的冲水按钮。一脸假笑的来到他家年夜饭饭桌落座。 电话那头,颜鸳面无表情。将手机随手扔到沙发上,回身抱起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如果程颂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讶。 此处竟然还是颜鸳之前的家。也就是小饭店的楼上。 年三十的夜晚,这里没有年夜饭,没有老两口,只有一个依然美丽的女子,以及她怀中的孩子。她抱着孩子,来到阳台窗边,望着寒夜昏黄的路灯依然照亮了斑驳的树影。也依然没有灯笼 …… 刁恒与卢丹宁在嬉笑打闹间,美美的吃了顿火锅。卢丹宁将用过的一次性碗筷收拾进垃圾袋,转身将袋子递给刁恒道:“哥哥你去丢垃圾,我把锅刷了。” 刁恒接过垃圾袋,转身离开员工餐厅。长生实验室的生活区距离实验区有不短的一段距离,中间还隔着行政办公区的小楼。垃圾站就在办公区的小楼旁边。 走在园区内的路上,刁恒习惯性的抽出一支烟点燃。要知道,在整个厂区内,无论室内外,都是完全禁烟的。而刁恒似乎也没有吸烟的习惯。 将手中的垃圾丢入垃圾房。刁恒并没有立即返回。而是向着行政办公区前面的绿化带走去。这个季节,绿化带自然被一片白色覆盖。刁恒伸了个懒腰,狠狠的将只吸了两口的烟蒂弹向表面一层浮冰的新开河。 咔嚓咔嚓一阵破冰之声从烟头所在之处传来。一位身穿潜水装备的人,探头出水,向着刁恒轻微点了点头,而后又潜入水下。 而这一幕被不远处楼上的卢丹宁,借助微弱的月光与园区路灯光源,看在眼里。她不禁纳闷,我们厂的河里,为何会有大乌龟? 第77章 再见绿瞳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今年在程颂这个小圈子里,似乎并没有哪家过了一个吉祥如意的春节。 林杏儿最终的决定,并没有明确的告知程颂。但程颂却从林杏儿的做法上,判断了她的心思。于是他根据她的决定而做了决定。 哀莫过于心死。或许两个人都是玻璃心,或许两个人都是有着自己的骄傲,或许两个人都过于自私,或许两个人真的不是同路人。 总之,程颂也准备过完年,就不再继续这段开始就略微荒唐,结束的莫名其妙的婚姻。 “闪婚还是靠不住啊。”程颂一边刷着碗,一边内心嘀咕。 “老伴儿啊!老伴!”程颂身后,程妈妈的呼声尖锐的传来! 顾不得擦手,程颂心头一紧,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卧室,只见程爸脖颈完全没有了力量,脑袋后靠在沙发上。 程妈左手握着老伴那已经没有握力的手,右手轻轻拍打着程爸的脸颊,声嘶力竭呼唤着爱人的名字。 程爸明显是要陷入昏迷的状态,在昏迷之前,一行老泪浸透皱纹。 程颂来到近前,探了探父亲的鼻息,尽量的保持克制,一边安慰母亲,一边拨打了急救电话。 在年初五的傍晚,程父脑内的胶质瘤,终于阻断了脑神经,丧失了自主行动能力,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西郊,长生实验室。 卢丹宁在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留下刁恒自己,回家陪父母过这最后一天。刁恒不是盛海本地人,依然留在实验室值班,这也是两人事先约定好的。 也是在这傍晚时分,在保持实验室各种设备正常运转后,两人临时离开实验区,刁恒送卢丹宁来到停车场。 “初七我就先不回来上班咯,哥哥你辛苦啦。”向刁恒柔柔的告别,卢丹宁驾车离开。 刁恒抚了抚眼镜,收敛起嘴角的微笑,目送卢丹宁离开。而后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来到自己车子的后备箱,拿出一个精致的手提箱。而后提着箱子坐进了驾驶位。 将车子停入垃圾房的转角,此处刁恒已经侦查了很久。此处任何摄像头都照不到。 车门打开,刁恒走出来,此刻的他,全身穿着蛙人的潜水服。 辗转好几个位置,他摸到河边,潜入水中。 冬季傍晚的河水冰冷刺骨。刁恒似乎对此没有什么感觉,也许是他的潜水装备有什么黑科技。 新开河也就十余米的深度,一个呼吸间,刁恒已经触底。此刻在这里,另一名蛙人早就等在这里。 刁恒接过这人递过来的气瓶,背在背上。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向前点了点。这个等候已久的蛙人前面带路,引导着刁恒向着绞盘方向潜去。 绕过绞盘,在河床长生厂区侧,已经被挖出可容纳两人并排通过的通道。 两人进入通道,向内深入了大约五十米。算算距离,应该正是长生实验楼的正下方。面前一个口径约十厘米的管子,插入面前的泥土。 刁恒看了一眼。比了个ok的手势,而后二人艰难的转身,沿着来路离开。 浮出水面后,夜已黑。刁恒依然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摄像头。摸回车里,而后将车子停回停车场原来的车位。等驾驶门打开后,他拿着一个小小的工具袋,走了下来。 进入实验楼,刁恒并没有着急回实验区。而是走楼梯向着地下室的试验污水处理设备间走去。 两小时后,刁恒回到实验室,从怀中抽出一管绿色的液体。注入大型培养设备。 林杏儿与李佩曦在东欧的旅行,还有最后一站,即将结束。这趟旅行目前对林杏儿来说,毫无所获。不,也不能说毫无所获,至少古老的建筑,艺术的氛围,或多或少缓解了她的坏心情。 实验设备生产厂商,热情亲切的接待了这对儿姐妹。毕竟林杏儿二人仅仅作为客户,而且对于这种工业制造业工厂,二人确确实实是个门外妞,即便参观了几个车间,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最后一站,是汉堡港。由于捷克是个典型的内陆国家,境内并没有海港。外贸大多依靠德国北部,有将近千年历史的欧洲第二大港口。 汉堡港是集装箱大港。拥有世界上比较先进的全自动龙门吊。码头上集装箱运输车,已经全部更换为无人驾驶车。 林杏儿二女在这自由港中心,那个世界上最大的仓储城中,找到了之前长生通过兰姆达公司,进口设备的底账。 不过从底账上看,没有任何疑点。而时隔较久,已经没有任何其他视频监控等线索。 就在林杏儿准备离开时,正巧赶上兰姆达公司的员工到此提离货物。于是二女向其打听了自己那批货物装箱单上签名的人。 兰姆达公司这次接洽业务的人员是一名非洲裔。他很热情的向两位亚洲面孔介绍了自己的同事。并在没有任何询问与质疑的情况下,便答应等下自己的工作结束,带二女去自己公司引荐那位署名的业务员。 好在汉堡港的效率确实是高。不到半小时,黑人小伙回到这里,招呼二女离开。 兰姆达国贸,位于汉堡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第十五层。林杏儿与李佩曦并没有等待多久,一位有着比程颂更高鼻梁的欧洲面孔,带着谨慎,来到接待室。 在林杏儿见到这个人的瞬间,一股浓浓的寒意涌上心头。来人竟然有着绿色的瞳孔!此人,正是伊斯塔。 在伊斯塔见到林杏儿的瞬间,一丝冷冷的窃喜涌上心头。寻找自己的人,他认识,正是在巴尔的摩行动里被救的人。 伊斯塔在当日的行动中,并没有暴露。所以林杏儿是不认得他的。以伊斯塔的阅历,自然从见林杏儿的第一眼就分辨出来。 林杏儿见到自己后的惊讶,他并不吃惊。因为他的瞳孔,天然就是墨绿色。他知道自己组织的一些人员,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瞳孔呈现妖异的绿色。若仔细辨认,自己这种天然的墨绿色还是与那种试验品有所区别的。 没错,伊斯塔的确是“绿瞳”组织的成员。 只不过他的眼睛并非受药物所致,而是天生。 第78章 后颈的伤疤 “很抱歉位两小姐,我们认识么?”伊斯塔打断了林杏儿的震惊,率先开口。 李佩曦本是陪着林杏儿发疯,此刻发觉林杏儿似乎有些不对劲,却也照顾对方的礼貌,便开口回答道:“这位先生,请问怎么称呼?”同时伸手在林杏儿的大腿上掐了一下。 林杏儿回过神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可是见识过绿瞳组织的疯子,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此前,林杏儿是将自己过往的遭遇都跟李佩曦讲过的。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林杏儿的讲述,并没有让李佩曦恐惧,反而一丝丝寻找刺激的感觉,在这略有男人性格的美女体内激发。这也是李佩曦坚持要与林杏儿一同调查的原因。 此时发觉林杏儿的不对劲,李佩曦体内兴奋的神经却突然活跃。 她代林杏儿开口表明来意,并提及了长生制药委托国内华盛商贸进口的设备,以及装箱单据上伊斯塔的签字。 伊斯塔一边听着李佩曦讲述着寻找自己的目的及过程。却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林杏儿这里。 他发觉林杏儿从开始的震惊恢复过来后,却依然表演着震惊。而灵活的眼珠却暴露了她此刻正在积极的思考。 林杏儿在思考绿色,两种不同的绿色,一种是带给自己生死危机的翠绿,妖异的绿。一种是带给自己一段欢愉时光的墨绿,沉稳的绿。 当然在李佩曦与伊斯塔全程的交流中,不可能获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就在李佩曦谈兴正浓的时候,林杏儿突然起身,向着伊斯塔说道:“对不起打扰到您,欧内斯托先生。我想我们并没有需要您帮助的地方了。再见!”说罢起身拉起李佩曦。 显然伊斯塔在这里用的称呼是欧内斯托,自然在装箱单上的签名也是这个。 “这位小姐,想必你并不知道,我也会中文,而且还在你们口中华盛商贸公司任职经理。”伊斯塔并没有挽留二女,起身拉开接待室的房门,同时做出送客的手势。 这句中文讲的相当流利,让林杏儿顿了一下。下意识的再次望向伊斯塔的眼睛。 “这位小姐似乎对我的眼睛很是留恋。”伊斯塔趁机挑起话题。待得二女走出接待室,他跟在身后,似乎打算送客人一段。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的眼睛很迷人,它继承自我的母亲。如果二位小姐对他有兴趣,我们可以共进晚餐。”伊斯塔指着自己的眼睛,打趣般的提出邀约。 这一路上这类邀约二女遇到不少。李佩曦自然对此并无反感。林杏儿听闻后,再次仔细且失礼的盯着伊斯塔的眼睛。她也的确发觉了,伊斯塔的墨绿色眼睛,似乎并非属于绿瞳组织。不过这次的确认,却让她内心更是颤抖。 这墨绿色的眼睛,竟然与记忆中墨伊的父亲如此相似…… 当她意识到这点之后,他内心完全乱了! 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忘记了适才感受到的危险,忘记了身边的李佩曦。 “好!晚上见!”林杏儿鬼使神差的开口回应了对方的邀约。 伊斯塔也明显一愣,他上次接到的巴尔的摩任务,并不包括杀掉林杏儿母子这个节外的枝,之所以想要处理掉这对儿母子,完全是对生命的漠视使然。 而之后的信息表明,他们并没有必要除掉这对儿母女。 但今次二女找到自己,应与巴尔的摩的动作无关,定是目标国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而自己也正需要获取相关信息。 本来他是一瞬间就考虑了好几种方法,当然共进晚餐算作最方便与温和的方法。 而他却没指望对方答应,毕竟单靠自己的一句对自己眼睛的解释,不可能换取对方的完全信任,更不会让林杏儿就此解除对自己这边危险的感觉。 不过此刻既然林杏儿主动跳出来答应邀约,自然省去不少麻烦。于是他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同时掏出手机,记录了林杏儿的电话号。 回到酒店,林杏儿向李佩曦说明了,自己失态的原因是由于欧内斯托先生绿色的瞳孔,让她联想到之前在国外的危险遭遇。 至于之后林杏儿内心那捕风捉影的猜测,并没有向李佩曦坦言。 晚些时候,二女着手准备一番,前往约会化名欧内斯托的伊斯塔。 李佩曦也一改偏男性风格的着装,身着一套棉绒质感的马面裙。林杏儿却是收拾了一番妆容,依旧穿着白天那身定制剪裁的职业装。毕竟这只是共进晚餐,又不是出席晚宴。 二人如约来到汉堡歌剧院隔壁的一家意大利餐厅。伊斯塔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这家餐厅的就餐方式,遵循着意大利本国的仪式感。菜肴是吃完一道再上另一道。 服务生端来餐前酒,是一款意大利本土产的白葡萄酒。伊斯塔浅浅的品了一口,示意服务生满意。服务生旋即将三人面前的高脚杯注满半杯。 “敬两位初识的美丽女士。”伊斯塔端起酒杯,深邃的墨绿色眼睛注视着二女,微笑敬酒。 此前伊斯塔竟然向二女坦白了自己的真名,林杏儿内心默念几遍,李佩曦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李佩曦举杯,但心里却焦虑着林杏儿之前传达给自己的信息,毕竟如果他们看走眼了,那绿瞳组织可是真要命的。 林杏儿似乎把这个风险分享给李佩曦后,自己却不再关注,同样端起酒杯,目光却审视起伊斯塔端着酒杯的手。看的很是仔细。 伊斯塔似乎并不介意两位女士的举动,酒杯轻轻磕在一起。而后浅浅的抿了一口。 “两位女士可以将找我的原因,详细的说明一下么?”伊斯塔很简单的抛出自己的目的。 服务生此刻将前菜端上桌。同时将佐餐酒注入另一支大号高脚杯,推到林杏儿面前,示意其品尝后确认点单。在意大利吃饭,点选的红酒是要顾客先行品尝的,如果顾客不满意,完全可以更换。 林杏儿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个程序。品了一口,点头示意没问题。 至于伊斯塔的问题,林杏儿没有回避,但也没有透露全部,毕竟如果从自己哥哥离奇遇害说起,那完全没有必要。所以只是以发现华盛商贸的经营活动存在违法可能性讲起,引出来意。 伊斯塔微笑着听完林杏儿的讲述,不置可否。却例行公事般的将自己兰姆达公司的经营方针与企业文化介绍了一遍。似乎是为了呼应林杏儿的来意。 李佩曦全程按照林杏儿的安排,观察着伊斯塔的微表情与小动作。伊斯塔似乎很刻意的配合着李佩曦。每每在回答一些林杏儿的问题上,都是或者皱眉,或者双眼向左上或右上方瞟去,甚至偶尔还会向程颂一样展展鼻翼。 不得不说,意大利菜竟然丝毫不输中餐,同样很讲究色香味。主菜是惠灵顿牛排,配合上秘制酱汁,味道很赞。 林杏儿与李佩曦饭量都不大,主菜并没有吃完。服务生却依伊斯塔的意见,将甜品端了上来。果然是俗气的提拉米苏。 二女礼貌性的浅尝一口,这顿饭就算结束。伊斯塔却不避嫌的将二女的甜品都吞入腹中,似乎避免浪费。 林杏儿知道,这有时候是欧洲人的一种礼仪。一般在西方,无论谁发出饭局邀请,都是要各自买单的。却有些比较绅士的男性,准备代替女士买单,则会吃掉一部分女士的餐食。算是对真正的独立女性的一种尊重。 三人的晚餐可以说是各取所需,于是在相对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 在伊斯塔起身埋单的瞬间,林杏儿似乎瞥见伊斯塔后颈处有一道伤疤,一道足足五公分长的横向伤疤。 第79章 泥腿子 汉堡国际机场与盛海机场的航站楼造型类似,大概盛海在建设机场的时候,或多或少参考了汉堡的外观。 这座机场建成于1911年,在德国排名第五。 鉴于目前欧洲的安全局势,汉堡机场的安保工作相对严格。最近两周,不知为何,客流量屡创新高,两周来累计有四十五万旅客。当然这个量跟国内机场没法比较。毕竟欧洲人口量摆在那里。 林杏儿与李佩曦正在头等舱通道排队过安检。手提行李需要过x光检查,穿过金属探测器门后,需要双脚踏上一个专门检查鞋子的仪器,而后又有工作人员以手持式探测器扫描全身。相较国内的脱鞋安检,这里明显人性化一些。 二女毫无意外的通过安检,拿上自己的随身行李,准备前往候机区。却意外的发现伊斯塔从安检特殊检查间走了出来。 自从四天前,三人共进晚餐后,伊斯塔与二女没有任何联系。此刻遇见,不禁让林杏儿秀眉微皱。 伊斯塔自然也看到了二女,却丝毫没有意外的上前打招呼:“哦,前几年做了个手术,颅骨内有个零件不是原装的,过不了金属探测器。哈哈。” 林杏儿想起当日见到其后颈的疤痕。对此不予评价。 一旁的李佩曦却好奇的问道:“伊斯塔先生是去哪里?” “去你们的国度,公司临时接到订单,需要过去处理一下。你们是准备回国么?”伊斯塔礼貌的向李佩曦微笑,并回答。 “看来还真是巧合,我们是回国的。”林杏儿一直在盯着伊斯塔的眼睛。如此巧合难免让她再次升起对伊斯塔的怀疑。心道:“怎么就早不去晚不去,我俩找到他了,他转身就要去中国?” “说来巧了,我这次过去,公司接到的订单也在你们盛海。估计也不是什么秘密,应该是你们的竞争对手也准备从我们这边进口一批设备。”伊斯塔给出的解释,却也符合林杏儿的猜测。 自己毕竟是答应刘宇,为龙玺集团的实验室掂对实验设备。而这项工作不必要她亲力亲为,将华盛商贸的信息交代给助理,自然由其操办。 只是恰巧又接洽到伊斯塔,恰巧伊斯塔又同期来中国,多少让林杏儿不适。 这个不适依然来源于之前绿瞳带给她的危险。 “现在我们是朋友了,还请关照我这个外国人哦。”伊斯塔半开玩笑的补充了一句。 李佩曦见林杏儿没接话,自己开口:“那是自然,伊斯塔先生在盛海遇到什么难处,直接给我们打电话就好。”说着,竟然把自己的国内手机号码留给对方。 不巧的是伊斯塔与二女因第一目的地城市不同,并不是同一架航班。这让林杏儿内心稍微放松。 林杏儿与李佩曦乘坐国航班机先行起飞。故三人仅在候机厅寒暄了一阵,二女先行离开。 卢丹宁这位大小姐,虽说是通过江扬关系来到长生就职,但自己的科研技术水平还是很在线的。不过毕竟散漫惯了,为科学事业放弃自己的生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个年,为了陪伴刁恒,在实验室值班六天,在她看来,是需要公司用更多的休息时间来回馈自己的。在刁恒的劝说下,她终于在初十过后,回到了公司。 “不是说好过了初七就回来上班,你这耽误的几天,让原来咱俩负责的项目,更换了新来的实习生代替你。你一会去纪博士那里报到吧,她可能有更艰巨的任务分配给你。”刁恒到楼下接卢丹宁上楼,在电梯里,将这几天的情况做了说明。 “没关系的,都在这上班,早晚得有这个调整。毕竟咱俩在一个项目里,万一在实验紧要阶段,激情燃烧起来。岂不是耽误了正事。”卢丹宁魅惑的瞟了一眼她恒哥,打趣道。 “我们那个项目已经进入细胞培养阶段,这个阶段可以全自动记录数据了。只要控制好裂变繁殖即可。相对比较轻松的。当初我向纪博士申请这个独立项目的时候,就是考虑到轻松,这也是为了让你少操心嘛。”刁恒为卢丹宁挡住电梯的门,示意她先下梯。 “我知道,哥哥为我操心了。不过这个实验,我的确什么都没做。也正好我去其他项目组,真正学点东西。总在哥哥的光环下,我还怎么成长?”卢丹宁含笑表达了内心真实想法。 将卢丹宁送到了纪博士的办公室,刁恒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回到自己的实验室。 “许爽,这段时间你负责定期向培养仓投放培养液即可。至于这些设备的使用方法,等我空了自然会教你,在你学会之前,禁止你独立操作。”刁恒吩咐了一句,转身离开…… 长生实验室南侧,与龙玺集团实验室分界的新开河河道底。 一条从龙玺方向接过来的电缆,连接着那台绞盘,绞盘上的绞链已被剪断,绞盘被改装成一个单纯提供扭矩的动力装置。 该装置带动一组风扇状叶片,叶片搅动间,将从长生方向排出的墨绿色污水打散,本是粘稠的不溶于水的液体,飞速的分散在河水中,尚未浮出水面,便消失无踪…… 许爽是长生实验室这边年前新招聘年后入职的科研人员,这次招聘由纪博士把关,本应由江扬签批的用工合同,由于江总官方说法是“出国进修”而全权由纪博士代理。 许爽这种刚走出校园的学生,涉世未深,平日里工作尚算得上进,但孩子毕竟是孩子,空余时间打打游戏,刷刷短视频还是乐此不疲。 好在这种上班摸鱼的行为,在他内心也是愧对于公司的。 不过刁恒给他的任务,着实是太过轻松,以至于工作几个月来,他竟然将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短视频上。那些网红擦边却不是他的兴趣点,但在一些吃播探店、旅行博主的视频,却牢牢拴住了他躁动的心。 春暖花开之际,盛海这座临海城市,赶海的网红越来越多。 在距离盛海三十余公里的一处海岸线上,此处并没有南方海滩的阳光沙滩,却有着独具特色的沿海滩涂。 一日上午,阳光尚可,一位位主播面容精致,穿着水靴,铺满了退潮后的滩涂。每人面前都支着三脚架,架子上支着一部手机,也支撑起了他们的生活。 网络主播三六九等良莠不齐,有点名气的还会配一名助理,负责端着补光板,打亮主播的脸。当然更多的主播,就像此时他们的靴子——纯的泥腿子。 第80章 苦恼的网红 李佩曦在盛海的网红圈子里,必定有一席之地。 随着近些年直播带货的兴起,各地政府也动用起本地主播的资源,抢占网络市场。 主播们也多以能通过自己的影响力,带动家乡的产业经济为荣。 李佩曦自然也不例外。 早些年,她这个开网店的,还属于不入流的行业。 如今摇身一变,在她几个闺蜜之间,俨然以盛海形象大使自居。 毕竟是商务局请来的嘉宾,李佩曦在众多泥腿子之间,单独圈出来一块背景干净的直播区域。 里里外外十余人的一个团队在为其工作。专业的摄像,专业的灯光、专业的收音,专业的数控,专业的导播…… 即便如此,李佩曦依然觉得辛苦。毕竟此刻自己的双脚陷在淤泥中,为了突出他良好的形象,导播安排她穿着相较于泥腿子更加清爽的服装,关键是,她光着小脚丫。 五月的滩涂,淤泥中透着刺骨的寒。 李佩曦笑颜如花,含情脉脉的介绍着本地特产,同时腹诽着盛海的领导:为何不下周在开播,这气温持续回升,今天气温刚突破二十度,就得来遭这个罪。 但她目光穿过摄影机,看向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也就释怀了。昨天气温不足十五度的情况下,已然有泥腿子开播了。 随着接近晌午,来这片海滩直播的人越来越多。滨海公路上的海鲜摊贩也是生意兴隆。 不少直播网红都是从摊贩手中进货,埋入泥里,在挖出来,主打的就是一个“体验”。 随着滩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逐渐朝着远离海岸的方向蔓延。就在李佩曦专注于提词器上夸张的吆喝之际。远处人群一阵骚动。呼喊之声此起彼伏。 直播的,打板的,游玩的都自觉的让出一片区域。这片区域的淤泥还算平整,毕竟这里的海水刚退下不久。在这片淤泥中心处,应该是有人踩到了什么。 由于距离较远,李佩曦并没有受其干扰。只是略一分神,便再次专注于自己的直播。 “下面这款产品,是我们盛海本地特产大蚬子,具有明显的改善造血功能、利尿、固精等功效,富含铁、磷、钴等多种矿物质……” 一阵急促的警笛声打断了李佩曦的直播,好几辆警车停靠在岸边,同时一辆救护车也慢一步的抵达。 好几拨警察从不同方向遣散着滩涂里的人群,并迅速的拉起警戒线。 同时有专门的一队警察负责强制叫停直播。并审查已经拍摄的内容。 李佩曦的团队自然也被驱赶。就在李佩曦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回忆半天,终于记起,那正是很久前某次与林杏儿一起,跟程颂的同学数人聚餐,饭局间认识的程颂同学——石楠。 “石楠,石楠!”李佩曦自认为自己是个爽脆的性格,但林杏儿与卢丹宁一致评价她是位八卦女。警方这个举动勾起了她不小的好奇心,所以毫不犹豫呼唤不知道能否认出自己的石楠。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石楠转头向着声音来源望去。一时间的确没认出这位是谁。但美女的作用,就在于即便不相识,也会得到回应。 石楠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李佩曦旁边严肃问道:“这位小姐,你认识我?” 李佩曦做了自我介绍后,石楠面色严肃稍减,悲痛依然的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直播,直播带货!接的商务局的任务。”李佩曦掏出官方任务,以应对面对警察带来的压力。而后望了一眼警戒区域,问道:“那边怎么了?” 石楠犹豫了一下,对于这个目击者,也没什么好回避的,答道:“命案现场。你赶紧离开吧。”说罢转身,艰难的向隔离区走去。 李佩曦似乎并不害怕,依然向着隔离区望了几眼,不过密不透风的警察,遮挡了她的视线。就在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之时。一位身材魁梧的警官叫住了她…… “你好李佩曦女士。” 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佩曦闻声回身。 来人正是石楠的上级,刑警队长靳东。 “方便谈几句么?”靳东露出笑容,担心自己的职业与形象给眼前美女带来隔阂。 李佩曦的视线越过靳东,望向石楠。石楠也知机的向她这边看来,并点了点头。 “可以。咱们上岸说吧。”李佩曦带头向着海岸走去。 “能跟我讲讲你眼中的林杏儿么?”靳东与李佩曦对坐在岸边长椅上,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 “警官先生,我能在回答你问题之前,先了解一下你为何有此一问?”李佩曦自然不会在获知这是命案现场警察办案后,胡乱的向警方评价自己的闺蜜。 “实不相瞒,我们已经确认,死者是林女士老公的同学,杜一男。”靳东盯着李佩曦的眼睛,解答对方疑问的同时,似乎想从李佩曦的微表情中获得点什么。 杜一男自然也就是石楠的同学,杜律师杜胖子。 这显然让他失望了,毕竟李佩曦与杜胖子并不熟。 “对不起,靳警官,我知道您说这个人,不过我们并不熟悉,我想她与林杏儿也并非熟悉,杏儿与程颂的婚姻,之前似乎也出了问题。对于我的闺蜜,我还是不方便评价,如果需要你自己去问她吧。”李佩曦虽然不准备在警察面前评论自己闺蜜,但却还是潜意识里,为尽量拉远杏儿与死者的距离,而透露些许林杏儿婚姻的情况。 靳东目光聚焦在李佩曦身后忙碌着的同事,对她的答案一点也不意外。但却也不想放弃任何有可能的线索。于是不便多言,留下了李佩曦的联络方式后,起身复踏入大海的淤泥中。 靳东前脚离开,李佩曦随即掏出手机,拨通了林杏儿的电话,要把此处的遭遇告知闺蜜。 电话通了好久,却没有人接听。 直觉告诉李佩曦,以这件事的重要程度,有必要立即通知林杏儿。毕竟在与靳东简单的沟通中,她感觉似乎警方认为杜律师丧命与林杏儿有关。 回到车上,李佩曦继续再次拨通林杏儿的电话。响了两声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好,李小姐,我是伊斯塔。” 第81章 疑心再起 伊斯塔能接起林杏儿的手机,这让李佩曦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关键自己也是认识对方的,一声不吭的挂断电话毕竟很失礼。以至于让这位善于侃侃而谈的网红语塞。 转念一想,自己找闺蜜不是天经地义,只是适才脑海想着命案与警察,方才略感无措。 回过神来的李佩曦平静的向伊斯塔问好后,提出让林杏儿接电话。 “对不起,杏儿正在洗澡,等下让她回给你。”伊斯塔的回答波澜不惊,丝毫没有被捉奸在床的窘迫。可如果不是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林杏儿此刻怎么会去洗澡,而手机被伊斯塔接听? 胡乱猜测没意义,李佩曦应了一声,便挂断电话。发动车子,向城内驶去。 一刻钟后,林杏儿的电话回了过来。 “亲爱的,你去洗一下吧。”或许不知道李佩曦已经接通了电话,林杏儿那边传来略有魅气的声音。 “你别告诉我你们在一起了!”李佩曦知道,自己方才的猜测没错了。 “这事等见面在跟你细说。打电话什么事呀?”林杏儿似乎不想此刻解释自己与伊斯塔的关系。 既然林杏儿现在不说,应该就是个一句两句表述不明白的故事。李佩曦这点耐心还是有的,于是把自己适才的遭遇原原本本的描述了一遍。 林杏儿听罢,好半晌没有说话。而后丢下一句“稍等”便挂断了电话。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林杏儿的电话又回拨过来。 “来万豪酒店接我!马上!”电话那头,林杏儿急躁的声音传来。 放下手中伊斯塔的护照,林杏儿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蹑手蹑脚,闪身出门。 …… “你们俩上学的时候,关系好么?”靳东拍了拍石楠的肩膀,打断了正在发愣的后者。 “谈不上好,同班同学,毕竟很熟悉。”石楠扯出一丝微笑,依然盯着杜胖子泡水的尸体,答道。 “这里交给他们,我们走吧。”靳东似乎对杜律师与石楠的同学关系不感兴趣,说罢转身向着岸边走去。临走时,向着另一名警察吩咐道:“抓紧时间,一会涨潮了。” 石楠转身跟上,二人驾车向着羁押着江扬的看守所驶去。 盛海北部城郊,一条百余米的冷清街道,街道一侧是高墙电网,另一侧是入住率极低的老破小民居。民居一楼有两家胆大包天的业主,在前几年管理不那么严格的时候,将窗户砸开,改成了门市。 这两家门脸一家是杂货铺,另一家是黑律所。 想必他们的生意必然与街对面的看守所密切相关。在杂货铺买了一包烟。靳东与石楠走向看守所大门。 经过事前沟通,靳东与石楠没等多久,便穿过两扇电动铁门,见到了江扬。 此刻的江扬剪断了斯文长发,收敛了意气风发,手带着金属手铐,身披着橙色马甲。 初见石楠,羞愧难当。石楠将一个鼓励的眼神瞥给江扬。在石楠这种老警察看来,江扬这个官司,结果尚未可知,还不至于自暴自弃。 如果定不上走私罪,对以后的人生未必有太大影响。 当然,今次二人前来,为的是杜律师谋杀案。之所以警方这么快就能定性这是一起谋杀,除了现场尸检结果外,当然还与杜胖子的家人,早在几天前就报案失踪有关。 报案失踪,并不会第一时间移交刑警处理。所以,石楠也是几个小时前,才获知此事。 问案是有技巧的,这个技巧靳东与石楠都具备。 不过石楠与江扬是同学的关系,按理说,应该回避。但此刻事发突然,案情紧急,靳东也只好先便宜行事。等回局里请示领导,或在更换搭档。 而来江扬这里开展调查取证工作,事先靳东已有安排,石楠仅负责记录就好。禁止开口讯问。 核对了江扬的个人信息后,靳东递给江扬一支烟,自己在座位上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以传递给被质询人“我们有足够耐心”的心里暗示。好整以暇的开口:“你们公司的法务是不是叫杜一男?” 江扬点头表示肯定,同时心中纳闷,这石楠属于刑警,而自己这个案子,应该是缉私警察办理范畴啊,这是跨部门的两个警种。为何石楠会来询问! “恐怕事情朝着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江扬内心不安多了一分,警惕也高了一层。 “你最后一次见到杜律师是什么时候?”靳东继续问道。 “具体日期记不清了,肯定是在春节前一阵。”江扬如实回答。毕竟年三十的时候,自己被警察带走。 “你们见面的目的是什么?” “当时杜胖子,哦,杜律师找我,说自己的律师资格被暂时吊销了,说是有人举报我们公司一批实验用设备,涉嫌走私。”江扬并没有透露更多细节的打算。仅把既成事实表述个梗概。 靳东皱眉,似乎对江扬的回答并不满意,但他又不是很了解缉私案件的程序与法律适用,也不方便追究走私案件的细节。毕竟两个案子没有并案的可行性。 而此刻,正式的尸检报告尚未形成。靳东不知道杜胖子的具体被害时间。但通过常识判断,江扬在看守所已经一百余天了。有确定的不在场证明。毕竟杜胖子若在海中泡上百余日,早就不可辨认,甚至尸骨无存了。 这江扬自己虽然不具备行凶时间,但以目前掌握的情况看,仅有他具备杀人动机。买凶杀人,也实属常见。所以并不能排除嫌疑。 这个嫌疑只是靳东的粗浅分析,具体是不是真有嫌疑,嫌疑有多大,还需要缉私部门协助研判。 若单纯按照江扬目前涉走私案金额分析,以灭口或者销毁证据为动机行凶的可能性不大。但不排除江扬和杜律师二人,有什么更大的违法行为未被发现。 “既然来了,就问全吧。”靳东揉了揉眉心,内心琢磨,万一可能从中找点突破口呢。于是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江扬这段时间,已经被走私案折磨的快疯了,其实具体操作细节,他并不清楚,都是杜胖子所为。被提审也不是一次两次。口供早已烂熟于胸,再次背诵一遍,毫无破绽。 第82章 欣欣向荣 万豪酒店的套房,坐落于盛海城南的繁华区。算是盛海的另一标志性建筑,与林老爷子的林氏集团大厦相隔两公里遥相呼应。 因为两栋大厦三十层以上,没有任何遮挡。 温热的水流,冲击着伊斯塔的头顶,流过伊斯塔的额头,却由于其高高的眉骨,深深的眼窝,并没有干扰他的视线。 墨绿色的眸子穿透水帘,穿过窗子,隔着两公里远,盯着林氏集团的大厦楼顶。 他完全收敛了刚刚的温柔,左手按在墙上,右手反手抚摸着脖颈处的伤疤。刚刚的欢愉间,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丝熟悉。可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明明是陌生人,为什么会感觉熟悉? 之前在组织的暗网查询过对方的信息,应该没有任何交集才是。莫非自己缺失的记忆中,应该有林杏儿? 不自觉的,他皱起眉头。水流沿着他眉心的川字纹感染了他的眼睛。 闭上眼,那白皙的身体,对于他来说,异域风情的嘤咛再次浮现在脑海,依然有些熟悉…… 摇晃了几下脑袋,将水流暂时甩开,似乎也将自己近几年很少有的胡思乱想一起甩出去。他擦干身体,依然裸露着走出浴室。 他对自己的身材很骄傲,此刻欣赏的人,已经离开。 发现散落在床上的护照,伊斯塔顿感警觉。 林杏儿并未在酒店大堂等待李佩曦,他有些惧怕。那对伊斯塔重新萌生的怀疑,联想到泰国的经历,让她恐惧! 在获知李佩曦的消息后,她鬼使神差的翻看了伊斯塔开房时候使用的护照。在签证页上,她发现,在林冲遇害的前三天,伊斯塔有过入境记录!目的地,正是盛海! 而这次,伊斯塔入境,杜胖子却又丧命。这难道是巧合? 自己因为墨绿色眼睛,以及记忆里与牛头人类似的身材与声音,就贸然接近伊斯塔,妄图证实自己的猜测,这个行为太冒险! 此刻的林杏儿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为了追查哥哥的死因,还是为了追查当年自己荒唐的情愫,或者自己就是单纯的欲女?要知道她现在依然是程颂的妻子,依然是有夫之妇。 如此看来,曾经的喜欢真的仅仅是喜欢。对这次出轨,林杏儿内心并无太多负罪感。或许仅有的那一丝,也被自己的不羁掩埋。 林杏儿脑子有些乱,沿着大路,向老爷子的嘉林大厦方向急速而去。同时,她打开了与李佩曦的实时位置共享。 “杏儿!”身后传来李佩曦的声音,林杏儿顿感安心。转身望去,李佩曦的车子已经赶了上来。 “去刑警队!”林杏儿上车后,没有对李佩曦解释什么,便说出自己的目的地。 看着闺蜜略显仓惶的神色,李佩曦也贴心的没有多问,依言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市刑警队大楼接待室内,李佩曦陪着林杏儿等候尚未归队的石楠与靳东。 林杏儿就呆呆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李佩曦满脑子八卦之心,却知道此时不方便询问。 直到傍晚时分,靳东与石楠归队并接待了二女。 初见此女,石楠还以为是李佩曦将中午靳东队长的问话透露给她,让其主动出击,兴师问罪而来。 却见林杏儿并未理会石楠略显尴尬的眼神,径直走向靳东队长,开口说道:“我要向警方提供当年林冲谋杀案关键线索!” 伊斯塔本来并不住在万豪酒店,开这间房,是她与林杏儿午餐后,情之所至,激情燃烧的行为。 对他来说,自己毕竟经过系统的特工训练,强悍的自控力不可能禁不住林杏儿的诱惑。但一切还是发生了。而且发生的那么自然,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久违而熟悉。 手机嗡鸣一声,一条信息推送进来,伊斯塔揣起护照,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信息简略的只有四个字——立即离境! 凌晨的盛海,有两片区域极其繁忙,可以说是人山人海。白天不允许进城的大型货车,都是要晚上十点以后进城的。 这些大货车除了一些运送特种设备的车辆,其他大致分为两拨,一拨驶向城东的水果蔬菜批发市场,另一包驶向城西的海鲜批发市场。 大货车都有自己固定的停车位,从事海鲜批发生意的店主,这时候会雇佣一批骑人力三轮车的工人,为他们将货车内的货品卸下来,从停车场运送到自己的店铺。 这些三轮车车夫赚的就是这份辛苦钱,工资日结。没有保障,却也没有拖欠。 狭窄的街道,三轮车无秩序的穿梭其内。昏黄的路灯间隔较远,光晕之间并非相切,总有那么一丝黑暗挑战着三轮车夫的视力。 当然这其中也可能是三轮车妇。 “咣当”一声后,伴随着“哎呀”一声叫唤。一名男子骂骂咧咧的朝对向上坐着的车妇走来。 人力三轮车之间磕磕碰碰实属常见,但这种还有功夫找对方麻烦的事儿,却是罕有。毕竟这有限的运输时间,换取的是活计。 尤其在北方,万一三言两语不对付,一顿拳脚之后,少则白干半年,多则抱憾终身。 对面车上坐着的身影,相比这个龇牙咧嘴的爷们,要娇小好几圈。若非这凌晨的气温感人,让人们穿着厚实的脏衣服,则那娇小的身影一眼便可认出,那是一个女人! 女人带着严实的帽子,口罩遮挡了面容。面对凶神恶煞般的爷们,眼中并无过多惊惧。 扯掉口罩,她露出一副与此地绝不匹配的面容。 消瘦却白净的面庞,苦涩也清澈的眼睛,好一只泥潭中的孔雀!正是颜鸳! “求各位大哥,帮我报警!”颜鸳环顾四周,人见犹怜的秀美惊艳着四周准备看热闹的人群。颜鸳知道,自己的请求,必然有人帮忙。 “这边讨生活,难免磕磕碰碰,你要干什么?你敢动我一下,我让你倾家荡产!”颜鸳表面无所畏惧,言语更是毫不妥协。但懂她的人或许能知道,她还是怕的。正如她此刻激烈的心跳。 “你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人吗?” “车子互相碰一下,你至于么?” “就是,就是,你跟个小姑娘来什么劲啊!” 四周充斥着谴责之声,使得这爷们略有收敛。 这些三轮车夫之间并不认识,大家今天受雇于张家,明天给李家干活。偶有脸熟的,也不会刻意套近乎。虽然不是个固定营生,却也有同行是冤家的矛盾。 这个矛盾在颜鸳露出真容的一刻,便消融瓦解了。这里讨生活的人,除非在电视上,现实中还真罕见如此美丽的女子。 刚刚颜鸳三轮车在驻车状态,而这爷们正将全部身体重量压在左侧脚蹬子上,用身体重量驱动三轮车前进,故而撞到颜鸳车子后,脚下一滑,从脚蹬子上掉下,裤裆卡在车子前大梁。一股子钻心疼痛让他火大。 此刻他也怕引起民愤,碰瓷对方的想法也渐渐收敛。啐了一口,悻悻离去。 第83章 爽滑的命运 人们探讨命运,总会用到交织这个词,无论是把这个词用作动词,或是形容词,大抵都是形容一种信息传递。 于是,偶然与必然交相呼应。 偶然是偶然的偶然,必然是必然的必然。 偶然是必然的,而必然也是必然的。 或者说,偶然是必然的假象,必然是必然的真谛。 总之,这就是命运。 试图在必然中寻找那一丝偶然,可能么?以程颂目前的认知来看,是可能的。但真可能么? 程颂望着病榻上的父亲,却只能心酸的用童颜鹤发形容。白发苍苍,脸上却不见皱纹。 但这不是仙风道骨的那种童颜鹤发,而是由于老人家长时间卧床,处于半昏迷状态,面部肌肉已经退化,以仰卧姿态下,松弛的皮肤没有低层肌肉的拉扯而将皱纹舒展开来。 换言之,这不是健康的表现。 由于这种半昏迷状态,已经无法进食。医生已经贴心的处置了鼻饲。 营养液沿着鼻管泵入食道,痛苦与否,无从得知。 程爸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住了半年,这半年来,掏光了程家所有的积蓄。包括程颂的。 以目前情况看,如果继续治疗。房子是要保不住了。 程妈眼神空洞的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眼睛盯着血氧监测仪。耳畔那如魔鬼嘶吼般的一起嘟嘟声,似乎也不能让她惧怕。 是啊,她已经无所畏惧了,麻木了。 “不行就把房子卖了吧,你爸也回不去了!”程妈妈低声喃喃。 程颂用湿毛巾给父亲擦拭着面颊,并未接话。他内心苦楚,深感愧疚。 “爸又睡着了,妈,咱俩下楼吃口饭吧。”程颂打断了适才母子二人因治疗费而引出的话题。 “我不饿,你去吃吧。”程妈自然用多数母亲的对话套路回答道。 “你不去我也不去。” 程颂自然还是需要上班的。当他上班的时候,都是母亲在护理父亲。以母亲的节省,自然不会给自己订医院的餐饭。 估计母亲已经两顿饭没正经吃过了。 好在程颂在说完这句话后,肚子应景的发出咕噜声响。 程妈自然听得到。 于是起身,率先向外走去:“走吧,就去医院对面吃碗面吧。” 程颂将毛巾挂回床头,低头看了一眼父亲,起身跟上。 …… 颜鸳将最后一箱蚬子倒入海鲜缸的时候,东方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 这家老板已经不是第一次雇佣颜鸳,但每次她都是全身上下捂的严严实实,以至于老板现在依然不知道这个瘦弱丫头的模样。 一个女生,自然在这种工作上没有任何优势。干起活来慢慢吞吞的。 不过好在她便宜,同样的货量,颜鸳叫价要比其他三轮车车夫便宜个百分之二十。对于那些不是太着急理货的老板,自然也可以接受颜鸳的效率。 而她之所以选择干这个工作,全是为了孩子。孩子只有在后半夜开始到天蒙蒙亮之间,处于熟睡之间,才不会哭喊着找妈妈。 还有很关键一点,这里距离颜鸳家比较近。 海鲜店老板,将两张百元钞票塞给颜鸳后,便急忙跑回内间,照顾着那一锅粥。 “老板,上次还欠我四十。”颜鸳提醒着海鲜店老板,将欠账的工资补齐。 “哦哦!看我这记性。”老板嬉皮笑脸的跑出来,再次递给颜鸳一百元。 “老板你收款码在哪里?我没有现金找给你,扫码吧。”颜鸳看着手中钞票,提议道。 “收款码昨天掉水缸里泡坏了,新的一会我老婆子会带过来。你先收着吧,下次少给你不就完了。”老板倒是显得大方,又赶紧跑回去照顾粥。 “这几天我不过来了。还是现在扫给你吧。”颜鸳今天干活都比平时晚了一些,因为她远房表妹去年考入盛海一所大学。此刻在颜鸳家住着,未来几天,他需要陪着表妹去周边城市探亲。 这也就是她今天并未着急回家照顾孩子的原因。 “那这样,你一会帮我送趟货,那几十块就当运费吧。”老板给出自己的盘算。 盛海人嗜酒,在盛海,有一种食物号称解酒神器——蚬子面。 肥硕的蚬子煮熟后捞出,用煮蚬子的汤汁煮面。讲究的商家会调和四五种不同产地口感的面粉,手工擀制,切面成条。面条煮熟后,过冷水锁住面条劲道的口感。而后舀出一勺蚬子汤,佐以姜片、香葱勾兑汤头。最后将煮熟的蚬子盖在面上即为成品。 朴素的食材,简单的烹制,却是勾魂的美味,更是宿醉的解药。 盛海人爱这一口,街面上大大小小的餐馆,都会提供这款主食。即便滴酒未沾的食客,也会时常点上一碗。 程颂与母亲走进一家面馆,不到十五平方的屋内没有任何装潢。简陋的折叠桌,桌面常年浸润着油渍,已经包浆。塑料凳子杂乱无章的摆放在地上,手写菜单皱皱巴巴的黏贴在墙上。 程颂为母亲摆好凳子,扯断一截卫生纸,将母亲面前的桌面重新擦拭一番。 手上动作的同时看着墙上的菜单说道:“老板,来两碗蚬子面!”而后停下手上的动作,将沾满油渍的卫生纸投入纸篓。 程妈见儿子点了餐之后,依然盯着菜单,似乎准备点几个小菜的样子,便赶忙拉了一下程颂:“够了,吃不完的。” 程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默默的坐到母亲对面。 却见一个瘦弱的身影,双手吃力的搂着身前的两篓海鲜,背身用后背顶开店门口的纱帘,而后一个转身,绕进屋内。 依然戴着口罩的颜鸳在转身的刹那,正好望见正注视着自己的程颂。 程颂并没有将眼前这个肮脏的身影,与记忆中素色且感性的女孩相关联。颜鸳也没有将面前这个邋遢的程颂,与记忆中单纯且有才的男孩相比对。 程颂收回目光,没有认出颜鸳。颜鸳路过程颂,没有打扰程颂。 将海鲜交给面馆老板,颜鸳出门,继续搬货。 将面条端上程颂桌面,程颂暗叹,开始吃面。 “谢谢啊,姑娘。”面馆老板接过最后两篓蚬子,客套了一句。 “不必客气,我们老板说了,下次订货,给您优惠。”颜鸳如此说话,自然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无非就是为自己增加个多赚几十块的机会罢了。 程颂已经反复几次挑起碗里的面条,却又任由面条滑脱筷子落回碗里。面条爽滑弹牙,筷子夹得越紧,能夹起的越少。诚如时间,又似命运。 第84章 这拨回忆没有杀 身后传来的女人声音,程颂是如此熟悉。以至于时隔多年,念念不忘。 程颂猛地回头,正撞见那个送货女人与老板交谈完毕,准备转身离开。 四目相对,内心并无太多波澜。程颂的目力似乎又展现了一丝,从女人整个身形中,快速的计算比对,他认出了颜鸳。 颜鸳的秀目透露出无奈的尴尬,从程颂的脸上扫过,思考着如何打破尴尬。 避免尴尬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 今年今日,此等境况,无言以对,无颜以对。纵有千言万语,却道天凉好个秋。 走吧,趁着他不确定,赶紧离开。 颜鸳心里思量,脚步加快。却没想到,适才搬运海鲜进来,这店内一路上滴落不少水渍,她加速经过程颂位置,却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惊呼一声,向后倒下。 程颂又怎能不确定?即便不确定,眼见面前女子好像一只慌乱的小脏兔,也就更加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没有第一时间开口点破,仅是因为对面还坐着吃面的母亲。眼见女子滑倒,程颂半起身,右腿急速跨出半步,探手揽住对方的腰身。 女子身前胶皮围裙上的一股腥味瞬间钻入鼻夹,程颂展了展鼻翼,将她扶起。 “谢谢你。”颜鸳特意将声线夹起来。 “还好么?”程颂打了个既高情商,又低情商的招呼。 六个字,你一句我一句,让吃面的程妈放下手中的筷子,抬头望向儿子。 “妈,你吃你的,我们认识,出去聊两句。”程颂松开搂着颜鸳腰身的手臂,对母亲说道。 二人并未走远,站在面馆门口,颜鸳摘下口罩。露出虽有岁月痕迹,却依然美丽,如今更显清减与苍白的脸庞。 程颂似乎不敢直视颜鸳,掏出一支烟,点燃。 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似乎想要用烟雾将深埋内心的回忆带出来。 程颂盯着自己吐出的烟雾气柱,缓缓开口:“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干起了体力活?” “仙女也要吃饭!”颜鸳的回答,让程颂出乎意料,记忆中这位悲情女孩,几时有过如此俏皮? 人总是要面子的,程颂于此情此景撞见颜鸳,还开门见山的点破社死话题,内心暗骂自己一句:这么多年官场白混了。 于是赶紧转换话题,抬起头,望向对面的医院大楼。回忆起当年在医院遇到颜鸳的一幕,开口道:“家里人还好么?” “你这人不会说话就别说!我走啦!”颜鸳转身。 程颂一把拉住对方一握粗细的胳膊,颜鸳没有回头,但一丝悲苦的情绪沿着胳膊传导过来,让程颂猜了个大概。 “我爸爸在对面的icu病房。”这句不是苦情,而是倾诉。 “什么病?”颜鸳依旧没有回头。 “脑胶质瘤!” 同命相连之感,让颜鸳回头:“还有多久?” “最多半年。” 颜鸳沉默半晌:“你拽疼我了。” 程颂赶忙松开拉着颜鸳胳膊的大手。讪讪一笑。 “家里管的严吧,你有我电话的,却从来没联络过我。”颜鸳语气里似乎有一丝埋怨。 “我们分开了。”程颂直言现状,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没办手续。” “怎么呢?小白脸不好当?”颜鸳闻言,美目弯成月牙,倘若仔细看去,却没有一丝戏谑嘲讽的成分,而是为了掩盖那一丝心疼。 此刻的颜鸳似乎与程颂记忆中有很大不同,具体却又说不出来。至少颜鸳是从未开过程颂玩笑的,那种往伤口上撒盐的事,似乎是林杏儿的作风。 “你觉得我是吃软饭的?”程颂盯着颜鸳的眼睛,也看出了一些滋味,顺着这个话题反问道。 “既然上了桌,有些时候不是你不想吃,对方就不主动喂的。”颜鸳竟说出了一分道理。 “你过得怎么样?”程颂的意思,是想隐晦的了解一下颜鸳的婚姻状况。但这句问话第二次出口,似乎又点破了对方寒酸的状态。 不过这次颜鸳没有介意。摘下手套,露出纤纤柔荑,捋了捋香汗与腥味混杂沁润的头发。开口道:“我儿子刚会叫妈妈。” 程颂没有意外,毕竟岁月不等人。却不要脸的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却听得颜鸳补充道:“不过孩子没爸爸。” 程颂不解,露出疑惑的表情。颜鸳却不想解释。 此刻,天儿被聊死了。 程颂灭掉手中的烟头,颜鸳转过身子,看向马路对面的医院。二人语塞了好一阵子。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颜鸳。 “程大领导,无所顾忌的在马路边与我这个满身腥臊的底层人民聊天,被熟人撞见,不怕跌了身份么?” 程颂沉默。 “你现在在什么部门?担任什么职务啊?咱们好歹相识一场。你飞黄腾达之后,也别忘了衣锦还乡哦” 程颂继续沉默。 见程颂没有对答自己,颜鸳继续道:“哎呀,不用有压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我猜以咱程大领导这么谨慎的人,也干不出来。我就是开个玩笑。” 程颂依然沉默。 “不管怎么说,知道你现在婚姻不幸福,我就放心了。”颜鸳伸了个懒腰后,像个老头子一样,背手捶打腰眼儿。继续说道:“不过你最近最好收起事业心和进取心吧,多陪陪家人……” 程颂听到这里,一股难以描述的情绪涌上心头。其中夹杂着后悔、不甘、痛苦、无助、心疼、冲动等等。 下一刻他竟一个箭步上前,狠狠的搂住颜鸳。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就在这朗朗乾坤之中,就在这路人瞩目之内。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不考虑颜鸳的态度,不在乎事态的发展,不嫌弃刺鼻的腥臊。 颜鸳背对着程颂,双目内猛的涌出辛酸泪,却被她第一时间紧闭双眼,挤出眼眶,滴落脸颊。同时极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让揽住自己的人感受到自己的颤抖。 这个过程耗时五秒。 而后她双臂用力,翘臀后顶。挣脱了程颂的束缚。闭眼转身,抡起左手,啪的一个耳光甩在程颂脸上。 再次睁开眼,望着程颂面颊上此刻清晰的红痕。颜鸳笑了。 “哈哈哈哈!”笑的很大声。 整个笑声持续五秒。 “我电话没变,有空打给我!”留下这句话,颜鸳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离开。将自己的三轮车放弃在了面馆门口。 程颂呆若木鸡,愣了足足五分钟。 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程颂听出,是妈妈的声音。 “她是你同学吧?”程妈目睹了一切,虽听不到自己儿子与那个女孩的对话,但在面馆内,透过玻璃,将整个过程看的一清二楚。 程颂高中时期笔友的秘密,在程妈的眼中,只是小孩子的情窦初开而已。老人家一直都知道。毕竟那些信,无论程颂如何藏匿,又怎能避开每天收拾卫生的妈妈。 见儿子并没有答话,程妈补充道:“那个给你写信的女同学?” 程颂调整了一下心情,扶着母亲,穿过马路,向医院方向走去。边走边道:“是啊,她是个好女孩。” “爸爸妈妈终究陪不了你一辈子,要是觉得她好,以你现在的情况,就主动一些,争取个机会吧。”说着叹了口气。 “您说什么呢,您一定长命百岁!爸真有那一天后,咱们买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我陪您住在一起。”程颂压抑自己的情绪,给母亲画着美好生活的大饼。 “儿子啊,我了解你爸。你是他儿子,自然知道你孝顺。不过你有你的生活,妈有妈的日子。你爸刚确诊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再好的儿媳妇,也不能长年累月跟婆婆在一起生活。你爸爸嘱咐过我,别给你们小两口增加负担。”说到后来,程妈妈声音哽咽…… 第85章 趁热打铁与审时度势 盛海的水产养殖产业,一直以来都是本地支柱型产业。 冷水海域的海鲜个头小,鲜味足,尤其以蚬子为最。 黄蚬子学名青柳蛤,产于黄海浅海处,外壳呈黄色,其肉也呈黄色,斧型的贝壳,暗黄色的斑纹。 黄蚬子每年为盛海贡献数亿的gdp,妥妥是盛海的一张名片。 除此以外,这个远近驰名的水产,也拉动了旅游业。使盛海并非优质的海滩上,依然摩肩接踵,可见蚬子的吸引力。 初夏时节,正是黄蚬子最为肥美的时节。 日出时分,渔家忙碌了一宿,携带满仓的海货靠岸。岸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商贩一哄而上,不多时便将蚬子抢光。 而今年一个有趣的现象,让来此做新闻报道的本地电视台工作者找到了素材。 不知为何,今年各渔家打捞的章鱼明显增多。从捕捞情况看,大量章鱼不顾生死的扑在养殖黄蚬子的海网上。章鱼以黄蚬子为食不足为奇,但如此数量,实属罕见。 这一意外收获也让船家合不拢嘴,果然白来的,才是最香的。 至于章鱼的丰收,盛海渔业部门也趁热打铁,做足了宣传,打出海洋馈赠这个名片,妄图炒热这个噱头,多赚一笔。 全市各主打海鲜加工的饭店,也是拿出了各种烹饪手法,一时间,美食宣传在各种传统纸媒和新媒体上流传。 一大早,石楠驾车来到海边,此时尚未退潮,杜胖子遇害的抛尸现场尚未露出水面。 海滩北麓,有处高地,一条堤坝连接着高地延伸到海里。 堤坝约有三公里长,此处本为一项烂尾工程,乃是多年前盛海招商引资项目,一位新加坡开发商投资修建,为了把这边海滩打造成高级旅游度假区。后因种种原因,计划兴建的酒店与沙质优化工程并没有动工。 这条堤坝的尽头是一座灯塔,灯塔仿照垦丁的着名景点修建,打卡拍照颇有一股言情剧的调调。 石楠一路将车子驶上堤坝,靠近灯塔处停下。石楠下车前,掏出一瓶咖啡糖,递给副驾驶座位上的李佩曦。 “我不喜欢这种添加咖啡香精的东西。”李佩曦摆了摆手。 “那走吧,我们下去聊,呼吸下新鲜空气。”石楠率先下车。 李佩曦带上太阳镜,随着石楠一同步行到灯塔下方。灯塔洁白的塔身历经风吹雨打,略显斑驳。 “要不要上去看看?”石楠拉开了灯塔基座上红色油漆铁门,转头问向李佩曦。 随着铁门吱扭扭的开启。一股咸腥的灰尘味道扑面而来。使得李佩曦掩鼻摇头。 于是二人找了一块大石头,坐在上面,迎着阳光,背靠灯塔。倒是一幅网红构图。 “你还准备等多久开口?”李佩曦双手撑住后仰的身体,大长腿笔直的前伸。勾勒出爽朗的线条。 “其实直觉告诉我,这一系列案情,跟林杏儿没关系。”石楠盘膝坐下,轻松的说道。 见李佩曦并没有搭自己的腔,石楠继续道:“从之前杏儿来报案陈述的情况看。警方没有理由将一个入境时间与他哥哥遇害时间吻合,就对其布控。反倒是他报案的第二天一早,那位叫伊斯塔的人,就离境了。如此反应速度,实属可疑。” 李佩曦此刻方才知道伊斯塔已经离开。太阳镜下的双眸不禁一凝。方才理解石楠口中的“布控”,应该是指限制出境的一种手段。 “伊斯塔走了?”李佩曦嘟囔一句,同时掏出手机,翻看着伊斯塔的微信朋友圈,当然还是一片空白。 伊斯塔是外国人,拿着m国护照,想来也不经常使用我们国内流行的通讯软件。 石楠并没有提出让李佩曦联络伊斯塔的要求,只是望了李佩曦的手机一眼,便礼貌的收回目光。 “我们之前找你了解林杏儿的情况,其实是想透过你对林杏儿的描述,侧面了解一下他的父亲林宏杰先生。毕竟在林冲遇害后,我们警方一直没有找到凶手,林老爷子对此颇有不满。”石楠坦白了事先研判可以透露的信息。 “林老是受害人的父亲啊!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们有什么理由怀疑到他身上?”显然李佩曦对警方的意图表示不理解。 “我们警方并没有对他产生怀疑!”石楠赶紧纠正李佩曦。这话并不是谎言。警方的确没有对林宏杰产生怀疑。对他产生怀疑的另有其人。 “毕竟他是林冲的父亲,林老爷子的社会关系太过复杂,我们破案进展遇到瓶颈的时候,总需要多方面下手嘛。”石楠的这句解释倒是句假话,不过李佩曦并没有识破。 “言归正传,怎么样?愿不愿意给我讲讲林杏儿。” “我的良心还是不允许我胡乱评价闺蜜的。不过我可以给你讲讲杏儿最近的情绪。正好你也是程颂的同学,没准你可以从中做点什么?站在朋友的立场,无论杏儿怎么想,我是支持她的。倘若处在局外人的眼光看来,我倒是觉得程颂有些可怜……”李佩曦阐述自己的观点,并将程颂与林杏儿两口子上次回国之后的情况如实表述了一遍,当然这里很大一部分源于林杏儿的口述。 李佩曦的讲述虽然与两起凶案无关,但石楠依然听得很专心。一来这是他的职业素养,二来这事涉及自己的同学。 李佩曦的表述刻意隐去了与林杏儿同去报案之前,林杏儿与伊斯塔在酒店的情况。这事对程颂来说,必是火上浇油。 石楠偶有发问的听着李佩曦的讲述,这种认真的态度,自然勾得李佩曦多说了一些。 其实,林与李的友谊,要比林杏儿与卢丹宁晚一些。李佩曦本是卢丹宁的朋友,由于卢丹宁与林杏儿的要好,三人最终成了朋友。 所以最后,李佩曦建议石楠,若真需要侧面了解一下林杏儿,不如去跟卢丹宁聊聊。 石楠选择带李佩曦来海边交流,自然还有其他工作。 于是在李佩曦也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后,二人分道扬镳。李佩曦去海岸对面的一家公司准备下午的直播场。石楠需要在海边随机走访。 程颂已经有好久没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了。上级领导也知晓他家里的情况,也是没有任何苛责。不过有些工作终究是耽误不了的。就好比一年一度的评优。 本来政府的评优工作,一般都在年初进行。今年由于程颂所在部门的主要负责人变动。也就拖到此刻。 程颂作为中层领导,不占用基层同志们争夺优秀指标。往年都是中层拿到市里面统一考核,但今年的盛海市政府,要求各部委一并申报优秀中层领导干部。也就是说,由各部门自己考核自己部门的中层。 在政府里,基层的优秀一般会优先考虑有干劲,有进步空间的相对年轻同志。那些类似万哥的老同志,不会跟年轻人抢名额。但中层就不同了,能干到县处级领导的,哪个不是脑袋削尖了往上拱。 所以当局长的,要想平衡好其中关系,真是一门学问。 以程颂今年的表现,这个先进工作者不太可能评他,但现在评选的是去年的先进。程颂在去年一年的工作,可以算是中规中矩,虽然没有什么作为,但也没犯过错误。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缺钱!当选年度先进有小一万块的奖金。这对目前程家来说,至关重要。 于是,程颂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房门。 首先致歉,给领导添了麻烦;其次自谦,表达自己需努力;再次自怜,阐述自己的不幸;最后自私,虽然但是提需求。 一套操作下来,程颂获得了局长的拒绝。 并不是话里有话的拒绝,而是明确的表态,不会将这个先进给他。 而原因是,上级领导动议,拟调整程颂去卫生健康委任职副局长。 这个产房传喜讯,让程颂一时间措手不及。 自己父亲住在icu,自己去到主管医疗卫生的行政部门,命运待自己不薄啊。 领导初步征求程颂的意见,他审时度势,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忧心忡忡而来,喜气洋洋而去。 第86章 又死了两个人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程颂的调令下来了。 程副局长第二天走马上任,来到新办公室,程颂挂好一直以来陪伴自己的那把二手小提琴。椅子尚未坐热,敲门声响起。 让程颂颇感意外的,来人竟是刁恒。 虽然程颂记得此人,但刁恒还是礼貌的先做了自我介绍:“您好,程局长,我是长生生物实验室的项目组组长,刁恒。我们以前见过面。” 程颂点头,此人于程颂来说,基本算是个陌生人。仅在当年刘宇与自己发生不愉快的时候,有过两次照面。土拍时一次,婚礼时一次。 “你好,请坐。”程局长示意刁恒坐到自己办公桌对面。 压下对办公室没有通知自己,便有人冒昧来访的不愉快。心想:看来这部门还是需要整顿一番。 “刁先生来访何意啊?”程颂脸上洋溢着不知道是新官上任的喜悦,还是平易近人的和蔼,率先开口。 刁恒向着房门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狡诈,说道:“程局,按理说,我们早就应该相识。无论从我前女友那边是您爱人的闺蜜来说,还是从我本人是您同学的下属来看。所以我此次拜访您,是想给我们提供一个双赢的机会。” “您年少有为,目前提任这边当副局长,理应有一番大作为。我想冒昧的跟您谈一笔交易。”刁恒一边恭维着,一边直言自己的目的。 “哦?交易?我能有什么与阁下交易的?”程颂将茶杯注满茶水,推到刁恒面前。 按照传统来说,酒满茶半是待客之道,茶满欺人。程颂这个举动虽隐晦,但他相信刁恒能明白。 果然刁恒看了一眼满溢的茶杯,收起狡诈,露出一丝坏笑。 程颂透过茶水蒸腾的雾气,望向刁恒的眼睛,内心瞬间警觉! 非凡的目力时隔好久,再次展现。他发现刁恒是带着美瞳的,黑色的美瞳下,掩盖着妖异绿色的瞳孔! 这个发现让程颂几乎要掏出手机报警。刁恒却在程颂的表情上,敏感的察觉到,对方应该是对自己有所怀疑了。 在程颂呆愣的同时,刁恒伸手在眼珠上抹了一下,取下美瞳。刁恒倒是没有意外,自己平时带着的眼镜,也有一定的掩饰作用,今天特意没戴眼镜,就是不需要担心程颂识破他,毕竟刁恒此刻前来,就是要坦白一些事。 而接下来刁恒的两句话,让程颂打消了报警这个想法。 “程局长对我这个颜色的瞳孔并不陌生吧。”这个开场白没有得到程颂的回应。 “我们组织头目是一个灵媒!”就是这句话,让程颂把手从裤兜里的电话上拿开。因为他确定,非自然领域,报警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若非程颂的境遇,以他卫健委副局长的身份,才不会相信刁恒的鬼话。 刁恒对程颂此刻的状态略感意外,毕竟一般人听到这句话,都会觉得扯淡而露出鄙夷之色。 程颂展了展鼻翼,眉心皱了起来,示意刁恒继续说。 “哦,先介绍一下我们组织,其实我们对外是一个科研机构,总部在日本北海道的登别。虽是科研机构,我们也有自己的历史使命。那就是拯救全人类!” 程颂没有对灵媒表示不屑,却对刁恒的拯救人类说辞露出质疑的表情。 刁恒并没有解释他们为何以此宏伟目标为己任。而是继续道:“人类面临着一次危机,我们有一种疫苗,可以救世。不知道程局长对此可感兴趣?” “看来刁先生是来谈新药品市场准入的?”程颂思考了一阵子,不置可否的反问一句。 刁恒没有说话,而是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程颂初来乍到,虽然事先有做功课,却依然对当前部门的业务并非精通。于是补充道:“如果是谈市场准入业务,可以直接联系我局的市场准入处啊,用我安排专人接洽么?” 刁恒放下手中的茶杯,挤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道:“那倒不必,我们只是给程局长一个新官上任的贺礼。至于程局长肯不肯笑纳,在我们看来并无所谓。”言罢起身,向程颂行礼后,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临出门时,补充了一句:“对了,我这个交易长期有效!” 程颂并没有起身相送。而是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盯着面前刁恒喝剩下一半的茶水,回想着对方的话。 毕竟对目前程颂面临的困境来说,刁恒无疑是雪中送炭。 程妈认可卖房子来给老伴续命,但人老了,最怕的除了孤独,还有就是没有个安身立命之所。所以刚才刁恒以程爸爸的医疗包干来作为交易筹码,诱惑力非同小可。 至于刁恒所言的人类危机,救世,程颂是不信的。 真要是如其所言,到时候各国领导人都要抢着跟刁恒合作,又哪能轮到他来接洽自己这个小虾米。 思虑至此,以程颂的人生经验判断,目前不宜盲目,还是以静制动的观察吧。主意已定,程颂突然又想起来刁恒适才所说的“灵媒”! 对于他们的组织的头目是“灵媒”,刁恒只是提及一句,并没有细说。 其实刁恒觉得以程颂这种无神论国度的公职人员,不可能对这种无稽之谈感兴趣。可程颂自己本身接触过数次非自然事件,却恰恰更感兴趣这点。 自从上次一道白光射入自己双瞳,程颂似乎获取了非同凡响的目力,不过这是不可控的,似乎眼睛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观察到什么自己说了不算。而也是从那次以后,那条河,那条鱼都没有再次影响自己。 程颂认为,那条鱼是不是也应该算是“灵”呢?如果算,那灵媒是否可以接触到那条鱼? 思虑自此,程颂再次想到那颇具哲学意味的三对儿反义词…… 刁恒走出卫生大厦,拦了一辆出租车。吩咐司机前往汉商大厦。 坐在出租车后座上,刁恒从背包内拿出一副新的隐形眼镜,戴上后隐去了自己诡异的瞳色。而后又掏出眼镜戴上。恢复成往日文质彬彬的造型。 从包里拿出手机,只见手机上数十条未读信息挤满了屏幕。解锁查阅,竟然都是卢丹宁发来的。 信息有语音,有文字,竟然还有数个卢丹宁的未接来电。信息中开始是生气刁恒单方面的突然提分手,而后是一堆回忆美好过往,后来演变成带着哭腔的求复合。 刁恒面无表情的将卢丹宁拉黑,而后叹了口气,将手机装回背包。手机落入背包的时候,撞在两支注射液上,传来叮的一声玻璃碰撞之声。 刁恒没有担心,这种特制的一次性注射装置,正是当日绿瞳杀手袭击刘瑶队员弹头的同款。 从进入汉商大门,到走出来,前前后后不到半小时。与刁恒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位女人。 此女一身灰色职业装,包臀一步裙,与刁恒一样,带着斯文的眼镜,手中提着一个黑色大包。二人步伐匆匆,眼神中带着警惕。坐上一辆出租车,向着机场方向驶去。 大约三个小时后,汉商大厦被警察团团围住。据传大厦内,两名安保人员被害身亡。 石楠与靳东一同驾车也来到现场。 “在我们这个和平的国度,近期竟然如此频繁的发生命案!一定要尽全市警力,第一时间侦破!还老百姓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带着市局领导铿锵的指示。石楠下车,仰头望着面前的高楼,保持着仰头姿势,肩膀转动,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林氏集团大楼。也不知道是强光刺激,还是办案辛苦。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咬牙叹气! 第87章 死人不会说假话 欧洲大陆西端,维瑟镇,有一片富丽堂皇的花岗岩建筑群,其南侧花园中心的喷水池此刻正伴随着交响曲有律动的将水柱挤向天空。 喷水池的四周,十二块花坛放射性的围绕一圈,高空俯瞰,好似表盘。 倘若当初设计者可以根据时间,让喷泉水柱倾斜向花坛,想必可以申请人类最大时钟的世界纪录。不过即便现如此的笔直上喷,水柱依然会在晴好的天气下在地面形成一道投影,也可当做计时之用。 此刻站在水柱阴影里,有一位美丽的少女。此女有典型的欧洲面孔,金色长发略有卷曲,白皙皮肤略有雀斑,浅灰色眼眸配上淡色睫毛,天鹅颈下酥胸高挺,双臂纤细,修长的双腿混元天成。 少女此刻好像阿姆斯特丹某条粉色街道橱窗里的女人似的翘首以盼,望向雕花铁艺大门处。 浪漫少女的期盼总是会如约而至。大门外笔直的马路尽头扬起灰尘,接着一辆黑色豪华轿车进入少女视野。 少女顿时雀跃起来,好似被二十多岁的精壮且帅气的绅士敲击了橱窗一般。 顾不得沾染精致的马靴,少女一路冲刺到门前,亲自拉开铁门。 轿车并未驶入花园,而是在铁门外便停了下来。一位身体佝偻,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下车向着少女走来。 “您好,米赛亚先生。真不敢相信您真的会回应我的消息。”少女迎着阳光,以标准宫廷礼仪的尺度,露出不多不少的洁白牙齿。 老者将帽子与手杖交到单手,用另一只手臂抱了抱迎面而来的少女,好整以暇的说道:“公主殿下的邀约,自然不敢怠慢。” “先生叫我坎蒂丝即可。米赛亚先生请。”说罢向着城堡方向一引。 米赛亚老头也不客气,率先迈过大门,向着城堡走去。 坎蒂丝跟在老者身后,她并不熟知这位老人的权柄,只是在贵族圈子内有些耳闻。 据说老者身兼数职,在欧洲颇有历史的光明会和共济会中,都有着显赫的地位,另外更是m国智库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同时担任着某神秘财阀以及多国政要的私人顾问。 不过坎蒂丝相信,他所了解的这些,只是老人的冰山一角。他此次通过繁琐的渠道,邀请到老者前来,为的是自己的爱情。 说是爱情,贵族哪来那么多爱情。尤其是坎蒂丝这种顶级贵族。所以她的爱情,也必须首先满足利益的结合。 幸运的是,她的心上人满足了她家族的利益,那个人也满足了她对爱情的幻想。所以她对此患得患失。 于是她想到了米赛亚。 她需要做一场占卜。占卜那个他的真实一面,占卜那个他的真实所想。 两排侍者在城堡门口恭候多时,见坎蒂丝公主领着客人到来。便纷纷投入到工作中。 城堡内一间豪华会客室中,米赛亚与坎蒂丝相邻的坐在古董沙发上。少女坎蒂丝再次表达了谢意后,便明确的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我并没有能力预测未来。”米赛亚老人直言不讳。“至于公主殿下的婚姻,是否能如愿带来一生的幸福,我没法给出判断。” “不不,米赛亚先生,我只是想更了解沃顿,了解他的一切。” “嗯,我亲爱的公主,虽然我不建议您这么做,但我不会拒绝您的委托。不过我并不是偷窥者,不可能知道他的全部,只能通过我特有的方法,了解到一些人对他真实评价。” “足够了。”坎蒂丝毫不犹豫的于米赛亚达成协议。 “那么我在开始工作之前,需要您做一些不菲的准备。”老者捏起面前的茶杯,浅浅尝了一口。 “先生请说明。”坎蒂丝似乎也对米赛亚要求的物品充满了好奇。 “这几天,在波士顿美术馆,有一个私人收藏物品的展览。我需要其中最名贵的至少三件藏品。并不保证归还。”米赛亚似乎早有准备,将条件说出。 坎蒂丝皱眉,这些艺术品并不是用钱衡量的。这些藏品的收藏者,必然有极其雄厚的财力。要搞到其中最名贵的藏品,而且要至少三件,看来得需要一些特殊手段。 不过这对于坎蒂丝来说,也并非不可能。于是略一思考,便答应下来。 老者丝毫不意外坎蒂丝的表情。同时自然也看透了对方的心态波动。于是补充一句:“公主殿下当知晓,我是一位灵媒,我是向死者问话,死人不说假话!” 就这样,二人约定了占卜的具体时间。老者米赛亚告辞离开。 回程的车上,米赛亚眯着眼,用手杖点中了座位前方的某个按钮。后座与驾驶舱之间的隔断降下。 “托雷斯最近有什么异动么?”米赛亚沙哑的开口。 “刁那边完成了任务,已经回到科研所。泰国的货物正在运往科研所途中。没有意外的话,半月后能抵达。”驾车的司机回答道。 老者听完汇报,没有了进一步指示,升起隔断。低声喃喃自语:“算算时间,应该到了啊……” 盛海市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开海节。盛夏时节,满街烟火气。政府聪明的借用网络媒体的力量,将本届开海节塑造成一张童叟无欺,政通人和的名片。吸引全国游客的不仅有鲜美可口的蚬子,谷味十足的精酿,引人垂涎的烤肉,更打出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的服务牌。 一时间大街小巷,人山人海。旅游的,吃饭的,逛街的,直播的,各色人等为城市增添着活力,让北方低迷的经济短暂的绽放出活力。 有人的地方,就有病人。市八院的急诊,比以往十分繁忙了不止一两倍。酒后斗殴满头血的,酒后过敏满身包的,酒后摔倒缺颗牙的,酒后逃单崴了脚的。随着城市涌入客流增加,医院涌入的患者自然倍增。 值班大夫关磊已经忙忘了两顿饭了,从中午到现在,已经十五个小时没有休息。 处理了十分钟前推来的急性肠胃炎患者。他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片刻。 第88章 这个病有些怪 急诊的工作照比普通门诊的工作强度大得多,能有片刻休息,也是难得的。院方自然也会安排相对年轻的医护人员。 患难之中相处久了的医护人员,自然也有他们自己的一套相处方式。见关磊大夫刚刚坐下来,女护士齐茗便贴了上来,拿出手机,胳膊肘怼了一下关磊,说道:“吃点啥,我点外卖。” “这都后半夜了,来杯咖啡吧,不吃了。”关磊却也不客气。 齐护士翻看手机一阵子,却也发现这后半夜没几家好吃的店营业了,就连常喝的咖啡店也歇业了,于是随便点了几杯咖啡,还贴心的配了几块甜点。 “护士!护士!”尚未来得及付款,急诊四床的患者家属急匆匆的呼唤起来。 这位患者是食物过敏反应的患者。过敏反应很是常见,却也有着致命的危险。常见在皮肤表面的到是疙瘩,虽瘙痒难耐却伤害不大,但如果这个疙瘩发在体内,则剧痛无比,更有甚者,这疙瘩发在喉咙,那是可以憋死人的。 四床患者送来时,只是严重的腹痛。打了脱敏针后,正在留院观察中。 一般来说,脱敏治疗得及时,不会有大事,但此刻听着家属已经破音的呼唤,关磊顿觉不妙。 跟随护士的脚步,关磊赶忙来到病床前。 此刻这位五十多岁的女性患者,出现呼吸困难症状。 关磊看了眼时间,判断脱敏药效果。紧接着用压舌板撬开患者的嘴巴,用手电筒照亮患者的喉咙部位。又扒开患者眼睛,观察了片刻。最后摸着颈动脉,持续一小段时间。 一系列查体之后,关磊果断向身后的护士齐茗吩咐到:“请内科会诊!上呼吸机!” 一旁的男人似乎是这位女患者的老公,关磊再次跟他确认了患者的既往病史。 不到十分钟,内科大夫到了。而此刻的女患者已经脸色紫青。关键时刻,呼吸机准备完毕,面罩罩住了患者口鼻。同一时间,血氧监控也戴在了患者左手食指。 内科大夫还没等处置,关磊发觉,患者的血氧并没有平稳迹象,已经从八十多掉到了七十。 “送icu,准备抢救!”关磊追加了一条命令。 跟着内科医生一同过来的内科护士也不计较,与齐茗一起,推着患者的病床,朝急诊室外跑去。 关磊与内科大夫,小跑跟在后面,前者向后者介绍着情况。 男人哭喊着伴随在患者病床一侧。在进入重症监护室后,关磊拦住了患者家属。 “下面交给我们。您在此等候!”吩咐了一句后,关磊推开icu的房门。在进入的瞬间,他又转头,问向患者家属:“同意插管抢救么?” 没有意外,这个男人此刻惊魂未定,自然给不出答案。 “那一会遇到情况护士在出来跟您沟通。”关磊也不等他回神,转身进屋开展自己的工作。 “呼吸中枢的核磁平扫结果呢?”重症室里,一位大夫焦急的问道。 “这里,无异常!” “来不及了,准备切割插管!”来此会诊的一位女主治医师做出判断。 “齐茗,出去询问家属。”关磊盯着监护仪上的血氧指标,将这个艰巨的工作安排给本科护士。 “患者深度休克,预计十五分钟后脑死亡!”另一名医生给出综合分析。 “奇怪了,心率正常,呼吸中枢无异常,血压二八零,无心衰症状,血氧含量低出阈值导致心动过速。”拿着患者核磁共振结果的那位老专家皱着眉头,似乎对这个病症束手无策。 “家属已签署抢救知情同意书。可以切开下管了!”护士齐茗跑回来,表示顺利完成任务。 “准备手术!”老专家放下手中的检测结果,着手准备上手术台。 无影灯下,老专家娴熟的操作,以最短的时间,将呼吸管插入患者切开的气管。 “提高供氧量!”已经埋好呼吸管的大夫,盯着生命维持系统的显示数值。眉头皱得更紧了。 因为氧气输送进患者的肺部,没有一点作用。就好像这名患者的肺泡丧失了吸收氧气的功能! 半小时后,手术室内的诸位医护人员停止了忙碌。 “通知家属吧,我来签署死亡证明!”关磊似乎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说道。或许他太累了…… 日本北海道北部,有一座小众旅游城市,叫做网走。每年的冬季,这里有着世界着名的一大奇观——海流冰。 俯瞰鄂霍茨克海,一条白色的冰带,绵延数千里蔚为壮观。海水被白冰覆盖,变成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若观赏此景,需要乘坐破冰船。 今天,恶王丸号破冰船并没有如以往一样,搭载游客观赏奇景。虽然驶出码头,却向南偏离了航线。 刁恒穿着厚重的防寒服,矗立船首。手中拿着深色镜片的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冰面。 胸前挂着的对讲机不时传出他也听不懂的日文。并伴随着怪异的笑声。想必这些船夫在讲着荤段子。 刁恒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定位器。此刻屏幕上两个红点几乎重合,定位器发出哔哔哔的叫声。 “你们闭嘴!停船!”刁恒成功的打断了对讲机里的哇啦哇啦后,继续发布指令:“放下救生艇。” 而后他继续端着望远镜搜寻着什么。 距离破冰船二百余米,两点钟方向上。此刻有一艘白色的救生艇。救生艇上竟然还蒙着白布。若非仔细观察,断不可被轻易发现。 刁恒组织人马,依然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白色救生艇上的大箱子搬上自己的救生艇。而后启航回程。 破冰船耗时半日,距离一处不知名的海滩,再次将救生艇放下。刁恒与一位精壮的男子,驾驶救生艇靠岸。 岸上一辆货车似乎早已等候多时。其司机帮着将大箱子抬上车。便向着登别方向,疾驰而去。 坐在货车后座上,刁恒脱掉了厚重的外套。此时电话响起。 “嗯,货顺利抵达,请您放心。”刁恒抿着薄嘴唇,对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尊敬。 第89章 小镇现重宝 深衣,以被体深邃而得名,是汉服的一种制式。通俗的形容,就是上衣与下裳链接在一起。古时候是诸侯士大夫的居家便服,却也是庶人百姓的礼服。 直到上世纪二十年代,历经一系列发展沿革,深衣发展为中国女性国服——旗袍。它成为我们悠久服饰文化的灿烂形象与符号。 民国初年,妇女服装仍保持着上衣下裙的形制。后来受西方生活方式的影响,妇女们领悟到“曲线美”的道理,在裁制衣服时改变了传统女服的胸、肩腰、臀完全呈平直状态,服装日趋华丽,出现了很多奇装异服。旗袍就是当时最流行的女性服装。 回想当年,旗袍风靡东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旗袍向南传入他国并迅速普及时风使然。但邻邦妇女,尚需劳作,经济条件不允许让其女性好吃懒做,于是包臀旗袍便显得碍事了。 顺其自然的将开衩调高,释放臀部肌肉,便于蹲起,这就叫入乡随俗。 这种因地制宜的改良却更显性感,极易引来心怀不轨,遂加穿长裤一条,以遮掩下体。久而久之,这种穿法在该国蔚然成风。这种旗袍的演变体叫做奥黛。 越南领土狭长,南北两端相隔甚远,好似一支杠铃。杠铃的两端分别有两座繁华的城市,北部的首都河内,南部的魔都西贡。 在这两座相距一千公里的雄城正中央,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小镇,镇名会安。 该处千余年前,乃是着名的东方大港。后来岘港的发展,使其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现在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座颇具特色的历史文化古镇。街道样式土洋结合,在本地土夯房屋的基础上,嵌入若干法兰西元素,却也韵味十足。 整座小镇以明黄色为主基调,点一杯越南咖啡坐在街角阴凉处,望着绿植掩黄墙,紫花映黄窗,是大多数游客都会选择的一种惬意。入夜观之,整座古镇点起越南风的灯笼,浪漫秀气,引人驻足。 我们的坎蒂丝公主,离开了城堡,依照米赛亚的指引,来到会安。 她自然不可能只身前往,数十名专业的安保人员提前了一周时间,来此布置。 此刻,坎蒂丝坐在街角,手中端着一杯特制星巴克。于傍晚时分,坐在古镇内一条名即为会安河的水系左岸,盯着眼前河上的千年石拱桥。 夕阳打在她脸上,映得白皙面庞,颜色好似黄墙。 今日的游客明显照比平时少了很多。想必是自己国家为了安保做了一些工作。对此她见怪不怪。 夕阳在落入水面之前,先被桥身隐去。坎蒂丝的面色恢复自然白皙,与身上一套纯白色定制奥黛相得益彰。 在夕阳即将现身于拱洞之前,坎蒂丝起身,将咖啡留在面前的藤桌上,一位年纪不轻的服务生上来收拾了餐桌。 公主殿下的生物痕迹,怎可能轻易外泄。服务生刚转身,一众保镖围了上来,回收了坎蒂丝喝剩下的半杯咖啡以及杯子。 日落时分,是米赛亚与坎蒂丝约定的时间。在会安的灯笼相继亮起之际,身着奥黛的公主殿下走进了一片黄墙黛瓦之中。 青石铺就的路面很是平整,暴露了这个古镇当年并非繁华富裕。但现代的路面却让游客的脚不那么受罪。 坎蒂丝步伐轻快的来到一家客栈门口,这家客栈是整个会安唯一的一家中式装潢的客栈。合院内,典型的中式庭院布局,老物件摆放位置恰到好处,点缀出一种古徽派风格,略显不伦不类。 客栈已经被坎蒂丝整体包下来,此刻并没有其他入住的客人。坐在庭院内,有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女佣奉上茶点。坎蒂丝恢复了公主范儿。 米赛亚并没有让她久等。尚余一丝天光之际。老头子在一位健硕青年的搀扶下,来到坎蒂丝面前。 “亲爱的公主殿下,东西都准备好了么?”老头子开门见山的问道。 坎蒂丝向着客栈二楼招手,两位穿着笔挺西装的保镖,提着手提箱,从木质楼梯下来。 手提箱提手由手铐铐住,另一端铐在其中一位保镖的手腕上。 保镖来到二人面前,将手提箱取下放在桌面上,箱子打开,一件璀璨珠宝首先映入眼帘。坎蒂丝与米赛亚对此毫不意外,但如果此刻有世界级的珠宝鉴定专家在此,定会惊讶得下巴掉在地上。 此物并非项链手环之类的首饰,而是一顶皇冠,坎蒂丝对此在熟悉不过,这是他们家族的象征。曾经戴在她历代主母的头顶。 两位保镖抓住箱子的两侧,微微用力。咔咔的机械声响起。箱子向两侧分开,露出第二层空间。 这层空间里,一张金黄色面具安静的躺在那里。古朴的尼罗河谷气息扑面而来。保镖小心翼翼的将面具拿出来,摆在皇冠旁边,而后掀起盛放面具的箱子底板。 一本线装书藏于此处,此书破烂不堪,料想其内容已经模糊褪色,但书皮封面却历久弥新,“养生论”三个汉字清晰可辨。 这第三样物品显露出来,米赛亚似乎略感惊讶。仿佛这三样物品,前两者在他意料之中,也能叫出名字,却不知这第三样物品的来历。虽可辨认为中国古物,却不理解因何可与前两者并列。 “公主殿下,这件物品你确定是我们的目标?”老头子皱眉问出心中猜忌。 “我确定,在罗斯家看来,似乎这本书价值还在皇冠之上。” 米赛尔不置可否,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坎蒂丝却也表情凝重,似乎有些不难为情的说道:“米赛亚先生,我不知您的仪式流程,不过还请手下留情。这三样东西价值连城,虽然我不确定是否为赝品,但借来这些,保险费就耗费了七千万美金。” “我尽量,不过我有言在先,至少是需要破坏这其中一样的。当然,公主殿下您现在还有反悔的选择。”老家伙眯眼盯着此刻黑黢黢的天空,说道。 坎蒂丝咬了咬嘴唇,并没有接话,算是默认了米赛亚的做法。 抬手自腕表上看了眼时间,米赛亚坐到椅子上:“还需要等一会,公主殿下请坐吧。一会仪式开始,还请您的保镖与仆人退到五米之外。” 第90章 诡秘的仪式 偃月当空,星华更灿,客栈内墙壁上的灯笼均已熄灭,微风袭来,空有摇曳。 客栈外会安的小巷此刻依旧游人如织,来自全世界各处的游客,操着各种语言,交流着他们的旅行与人生。光线可以隔绝于黄墙,声音却难以止息。 “清场!”米赛亚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向自己带来的青年吩咐道。 之前搀扶老者的青年求助的目光投向坎蒂丝。 坎蒂丝自然明白,挥手将警戒在客栈二楼“美人靠”处的几位保镖召唤下来,随着米赛亚的护卫一道,去院外设卡驱赶游客。 不一会,院子里安静下来。唯有扎根在院内,茂盛于院外的那棵凤凰树,其枝丫随风摩擦黄墙,发出沙沙声,似乎在嘲笑院外那些畏惧强权不敢扞卫自由的游客。 片刻后,米赛亚的护卫回来,将坎蒂丝的保镖留在院外维持着这片清静。 米赛亚拄着手杖,清了清嗓子,转头向着东方天际凝望半晌,说道:“是时候啦,公主殿下,请准备好您想问的问题。” 坎蒂丝点头转身进房间,按照米赛亚老者事先的吩咐,取出半米见方的一块金箔板,此板单面镀金,底层是约一毫米厚度的铅板。金箔面平整,却并非光滑。这都是依照米赛亚的要求,镀金后不许打磨与抛光。 下人将金箔板平铺在一张梨木方桌上,便知趣的退出房间。 坎蒂丝打开墙角行李架上的行李箱,翻找一番,拿出一个小袋。 回到桌边,她仔细的将小袋剪开一个小口,而后将其内液体缓缓倒入盘中。随着液体暴露在空气中,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而随着与空气的接触,更有逐渐凝固的趋势。 坎蒂丝动作麻利的用事先准备好的毛笔,沾着血液,用英文在金箔板上书写起来。 坎蒂丝并非一个纯恋爱脑的女孩,这种皇族子嗣,自然不可能怠慢其历史使命,虽说家族利益高于一切,在她这个年纪来说,尚未理解通透,不过耳闻目染间,也是铭记在心的。 三个问题很简单,其一:他是否真心爱我;其二:他是否有主观故意伤害我家族感情;其三:他是否准备侵害我国家利益。 米赛亚一早就告诉过坎蒂丝,他不是预言家,不能预言未来的事情。他是灵媒,灵媒接触的灵是死灵,死灵不说假话。 也就是说,针对坎蒂丝的三个问题,米赛亚能通过通灵,告知她的答案,就是坎蒂丝询问的客体此时此刻的真实想法。对此,坎蒂丝深信不疑。毕竟诡秘的米赛亚先生是世界范围内,顶级圈层公认的通灵者。 倘若这事在无神论的国度,必定被判为无稽之谈。但坎蒂丝相信。就好像人类文明已经迈进二十一世纪,依然有近乎九成的诺贝尔奖获奖者,相信有造物主的存在。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些有神论的科学家,更多的出自物理、医药、数学等科学领域。 坎蒂丝工整的书写好三个问题后,撅起小嘴,向金箔板吹着气,同时两只手向板面扇风,希望血迹快速干涸。 半晌后,坎蒂丝用一块事先准备好的黑布,将金箔板覆盖的密不透风。而后召唤保镖进来,将板子抬到小院的桌子上。 米赛亚这会儿也没闲着,开坛做法的准备一直在进行中。与东方道家的程序确是大相径庭。 小院内的桌面上无灯无幡,无蜡无香,不见符箓法器,不存排位灵具。不似清醮需静心洁身、筑坛设供、书章表以敬神灵;亦不类幽醮需摄招亡魂、沐浴度桥、破狱施食以斋鬼魂。 倘若东方道家名士于此,当认定这米赛亚老头独创了与时俱进的现代品度。完全超出了传统道家十二品,增设第十三品醮。 只见这小院内条桌上,并列放着两台显示器,两台电脑主机,一架类似卫星信号接收器的装置,以及若干喇叭状探测器。探测器的摆放位置倒是显得有些神棍的样子,占据八卦位。 再见此刻的米赛亚老头,发量稀松的脑袋上,贴满了类似心电图监测的那种感应器,感应器一端吸附在头上,另一端连接在电脑上。一副类似3d眼镜的装置罩在眼睛上,也不知道眼镜里面何种构造。 老神棍的护卫将所有设备联通电源,开机并运行程序。显示器上出现一系列古怪的符号与图像。符号频繁跳动,图像确是类似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那种雪花点。 “公主殿下,请您耗费些力气,举着牌子。”米赛亚的眼镜似乎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转头隔着眼镜望向坎蒂丝,同时伸手指向放在桌边的血字金箔板。 坎蒂丝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拿起板子置于胸前。 米赛亚似乎感觉自己的身体遮挡的板子,于是转身双手捏着坎蒂丝双肩,将她摆到一个适合的位置。 做完这些,也不见老家伙掏出什么桃木剑,或者摄魂铃。而是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同时小声嘀咕:“我要开始了!” 坎蒂丝此刻既有紧张,又有些迷惑。心道:这米赛亚先生的通灵之术,既不如传统西方魔法,又不似什么高科技。毕竟桌面上那些电子设备,很难让人相信其中蕴含什么高科技。 于是对其口碑,始有所质疑。 坎蒂丝抱着的金属牌,虽说不大,却着实不轻。因其材质均为重金属。这抱了不足五分钟,便略感手臂酸痛。 正在坎蒂丝皱眉思虑的时候,却见米赛亚老头猛的身体后靠,仰头低哼一声,同时双手十指用力的扣着椅子扶手。似乎在运功。 桌面上电脑显示器却也没有任何变化,该跳动的符号依然在跳动,原本存在的雪花点,依然是雪花点。 老家伙浑身颤抖了半分钟后,平静下来。伸出左手,向着桌面摆放着的皇冠、面具、古书一指。旁边的年轻护卫快步上前,将最靠近自己的皇冠拿起,单手高举过头顶。 米赛亚突然站了起来,左手收回的同时,又握住立在椅子旁的手杖。并以手杖尖端点在侧后方坎蒂丝胸前抱着的金箔牌子上。 这个动作凝固了一分钟,却听得米赛亚大吼一声:“砸!” 却见年轻护卫将举着的皇冠放回桌面,闲着的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起拿着一把榔头,榔头应声挥下,精准的砸向皇冠。皇冠上数颗宝石激射四周。 这一举动将站在一旁的坎蒂丝吓得不轻,虽说之前有过心理准备。但这简单粗暴的破坏,落在自己的传家宝上,虽说事后可以找能工巧匠修复,但依然心疼不已。 第91章 一个碍事的魂 在坎蒂丝看来,米赛亚老头的通灵仪式,似乎是在跟谁较劲。或者说,他似乎在用桌面上那三件价值连城的物品威胁某人。某个看不见的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此刻在老头子眼罩内,他一双吊梢眼此刻瞪得溜圆。瞳孔内散发微弱的白光。如果此刻程颂看到这一幕,或许可以理解。因为这些年来,程颂数次见过这种惨白的微光。如林杏儿客厅沙发上,如“且徐行”门口小竹园时的月光,亦如m国救护车里。 米赛亚老头子视线内的一幕,程颂自然也不陌生。因为此刻这老家伙正盯着虚空,看着虚空中别人看不到的画面…… 虚空中密密麻麻布满了一个个透明的立方体。立方体一个挨着一个,当然也有空着的空间,目测这些空着的空间或许曾经也是塞满立方体的,这些立方体两米见方。正是那条鱼给程颂展示过的画面。 立方体内,一个个人影或立或坐或躺,有人安安静静,有人躁动不安。 此刻最为躁动的,当属米赛亚老头盯着的方向上,一个苍老身影。 那个身影面朝米赛亚方向咬牙切齿,双臂疯狂的敲击的立方体内壁,似乎欲破壁而出,下来掐死米赛亚这个糟老头子。 米赛亚确定他出不来,对人影近乎疯狂的躁动不以为然,继而再次用手杖向身后坎蒂丝抱着的牌子点了点。 见人影并未如他所愿,老头子将手杖的指向转向桌面的古书。 年轻护卫也不含糊,伸手抄起那本书名为《养生论》的古书,丢入墙角的一个破盆,紧接着掏出打火机,将书点燃。 而后,年轻护卫与坎蒂丝都看不到的是,天空中那个明显却别于其他立方体内身影的躁动之人,好似发疯了一般捶胸顿足,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想要将脑袋摘下来砸向米赛亚。 米赛亚再次向着坎蒂丝的牌子指了指。见立方体内人影依然没有回应,便欲将手杖彼端再次指向桌面的黄金面具。 人影见此,突然安静下来,似乎妥协了。双手平伸向前,掌心向外,做出投降的姿势。 米赛亚重新坐回椅子上,将手杖搭在肩膀,杖尖指向金箔板的方向。 只见人影平静了一阵子,而后盘膝坐下,伸左手食指指天,摇了摇头。接着左手比划了一个胜利的剪刀手,继而点了点头。最后比出一个ok的手势,再次摇了摇头。 米赛亚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于是转头对侧后方的坎蒂丝开口:“公主殿下,您的第一个和第三个问题,答案是否定的。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不等坎蒂丝答话,米赛亚的声音接着传来:“幸不辱命,黄金面具没有用到,皇冠虽然破损,尚可修复,只是那本书,就……” 坎蒂丝知晓了她问题的答案,一时间有些失神,毕竟她最想获得肯定答案的那个问题,竟然是否定的! 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坎蒂丝自然没有质疑米赛亚通灵真实性的必要。很是落寞的点了点头,而后向着二楼自己那些保镖招呼道:“我们走!” 坎蒂丝与他的安保人员行动迅速,收拾好东西,鱼贯而出。 米赛亚的护卫来到老头子身后,准备将老头子脑袋上的传感器贴片取下。刚刚取下两片,老头子却突然跃起,伸手阻止了护卫的动作。 片刻后,脸上皱纹堆叠,挤出一丝微笑,喃喃自语:“老家伙也离开啦。” 护卫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老头子的视线里,刚刚跟自己有过交流的人影所在的立方体动了,立方体毫无征兆的急速远去,向着立方体背后的光源处,留下一道残影。 填补这处空白的,是一个崭新的透明立方体,立方体就那么凭空生成,而后立方体内,渐渐一个身影清晰起来。这个身影突兀的从虚无中显现,眼中露出极度的迷茫,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当然,米赛亚是不知道立方体内人影的目中所见,这也是他下一步的研究课题。 而这种突然出现立方体的现象,显然不是米赛亚首次见到。对于老头子来说,没什么稀奇。便坐回椅子上,示意护卫继续将他头上的传感器摘除。 所谓无巧不成书,倘若仔细辨认,这个新出现的人影,正是那位白衣天使,那位妙手仁心的关磊。 距离那位抢救无效死亡的过敏患者,关磊在开具死亡证明的时候,略感挠头。 作为医生,尤其是急诊医生,自然见惯了病人的死亡。但这次的患者,死的离奇。死亡证明上,死因一栏竟然不会填了。 原本敲上“呼吸衰竭”,但关磊很确定,她的心肺功能没有问题。比较其他选项,似乎也只有呼吸衰竭最为接近。死者家属当然还在悲伤中,也没有对此提出质疑。关大夫虽有疑惑,却也不愿轻易挑出事端。 下班后,关磊没有如往常一样补觉,而是顶着黑眼圈回了趟母校。关磊毕业于盛海本地的一所医学院,盛海医学院在国内享有盛名,属于排名前三的医学院。学院内的逸夫图书馆,几乎可以找到所有中文的医学文献。毕业前,关磊是这里的常客。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买了杯咖啡,关磊在这里耗了一整天。期间查阅了各种资料,均未找到类似的症状。或许是太累了,傍晚时分,关磊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图书馆的空调温度有些低,直吹关磊的位置。假寐一阵子,关磊顿觉头痛。起身晃了晃脑袋,一股疲倦伴随着冷意袭来。“这是要感冒啊。”关磊喃喃自语。接着便起身离开。 回到家中,关磊自测了体温,低烧伴有寒颤的症状。做医生的对药物天生有些排斥。他明白医理,感冒怎么着也要几天方可康复,与服药与否无关。于是他灌了一肚子温水,接着倒头睡去。 一觉醒来,症状未见缓解,似乎体温更高了。迷迷糊糊的翻找到退烧药。服用后继续睡。 一夜过后,依旧没有退烧。关磊警觉起来,长时间的发烧不退,将会引发一系列的并发炎症。此刻的关大夫头痛明显,似乎有一个人,拿着锤子与凿子在自己的颅骨内雕刻着什么。 “莫非要引发脑炎?”关磊小声嘀咕一句,而后拿起电话,向医院请了假。 关磊的科主任是位经验丰富的老专家。在关磊说出自己需要请病假后,电话那头的老专家沉默半晌,而后用严肃的语气问道:“小关你家是不是只有你自己?”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科主任继续道:“你立即自我隔离。回头我带人去你家看看。”接着便结束了通话。 第92章 一个新来的魂 关磊本是昏昏沉沉的大脑,在接收到科主任透露的意思后瞬间清醒。 医生的职业素养告诉他,科主任应该是获知了一些信息,有证据猜测自己这病或许是传染的。顺着这个思路,关磊逐一回忆着自己前几个工作日接诊的患者,并逐一排查。 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位已经死亡,却死因存疑的患者。 一小时以后,关磊家的门铃响起,科主任果然带着另一位老大夫以及一位护士前来。 关磊开门前,主任通过电话,让他做好个人防护。 作为医生,在家里常备的防护服、口罩等物品,此时派上了用场。 全副武装后,关磊打开房门,见到了同样全副武装的科主任三人。几位医疗工作者交流了关磊的病情与症状。关磊目前的症状与院内其他几位患病的医护人员一模一样。 从科主任口中获知,这其中症状最严重的,是女护士齐茗,她已经入院隔离治疗,目前高烧不退,已近昏迷。 关磊作为急诊科大夫,在获知全部信息后,也是颇为紧张。按照流程,他们这种情况,需要立即上报卫生健康委。于是,两个小时后,一个紧急办件文件,摆到了程颂桌面上。 这种地方突发情况,程颂自然不敢怠慢,第一时间汇报给一把手。卫健委一把手是一位五十岁的女局长。女同志做到这个位置,更是雷厉风行个人物。一刻没有耽搁,这位医生出身的女局长立即向市长电话汇报情况。 一小时后,紧急研判会议,在市委大楼三楼会议室召开。与会人员除了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外,还有卫健委数人,公安、财政等相关部门一把手,另外盛海数家三甲医院的负责人列席参会。 让程颂没想到的是,江扬与刘宇竟然也出现在会场,作为医药行业代表列席。 江扬见到程颂,略显尴尬,毕竟自己的牢狱之灾祸起林杏儿。虽然自己已经洗脱罪名,但这个疙瘩,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 会上集体讨论了这个病症,决议定性为传染病。 启动相关预案,并立即上报国家卫健委。 会议还讨论了预案外的各种可能突发的各种情况,并安排相应部门做好处置。 这场头脑风暴足足进行了三个小时。散会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事态紧急,散会后,程颂并没有准备与江扬寒暄,收拾文件,准备离开。 江扬却主动叫住了程颂。 “杜胖子死了。”江扬内心唏嘘,离开前路过程颂身后,还是没忍住,将这件事告诉了程颂。 程颂现在满脑子“传染病”,突闻杜胖子死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与传染病有关。但转念一想,目前除了疑似的零号患者已经死亡,没有其他死亡病例报告啊。 “警察觉得杜胖子的死,可能还与你大舅哥的案件有关。”江扬又补充说道。 “啊?”程颂猛的转身,望向江扬,但江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刻程颂才意识到,江扬说的死者,是杜胖子!同学一场,虽然已经好久没联络,现骤闻死讯,程颂惊讶的合不拢嘴。 目送江扬离开,程颂慢半拍的大脑,才反应过来。“怎么还与林冲的案件有关?警察为何有此猜测?莫非有什么证据?江扬又是怎么知道的?”一系列疑问逐渐自程颂脑海浮现。 次日上午,国家发布紧急消息,宣布疫情爆发,呼吁国民做好自我防范。江扬的实验室领先刘宇一步,找到了致病因素,一种新型病毒。同时形成报告,上报卫健委。通过基因图谱对比,该病毒被命名为i病毒。 紧接着刘宇的实验室上报病理报告,宣布目前所有抗病毒药物无效! 至此,整件事已经上升到国家层面。 政府在高效的运作,也抵不上病情的传播以及恶化。 在这个过程中,护士齐茗死亡!关磊的病情也急剧恶化。已经入院治疗。 半日后,这位年轻的大夫,也医治无效,结束了生命!症状与零号病例无异,呼吸系统正常,血氧饱和度持续降低,身体缺氧,引发脑死亡后,失去生命体征。 关磊被送进icu的时候,并不知道搭档护士齐茗已经先一步死亡。 这个阶段,关磊还是清醒的。只不过急促的呼吸已经证明,谁都无力回天。 曾经的同事,眼睁睁的看着关磊的面色,由红变紫,由紫转黑。最终,生命监测系统的哔哔声连成一片,显示器上高低起伏的线也连成一条。 关磊昏迷中,大脑尚余一丝灵智。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一种虚弱的无力感虽然侵蚀着自己的意志,但灵台上总有一丝清明,似乎无惧病症,顽强的散发微弱的光。 关磊本是紧张的,也是充满无奈与不甘的。 毕竟自己尚年轻,毕竟自己还没结婚,毕竟自己是家中的独生子,更无一儿半女,毕竟自己的爸爸妈妈还健在,毕竟自己还没看够这世间的山山水水,毕竟自己还有太多没有达成的心愿,毕竟之前自己在家点的外卖还没送来。 在死前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自己的思绪好像想了很多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眼睛已经接收不到光的存在,却莫名其妙的在思绪中体会到眼前有一丝丝萤火虫般的光亮。他的意识循着光亮前行,仿佛“走”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 “萤火虫”飞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它停了下来,关磊的意识没有停下来,眨眼间接近了“萤火虫”。萤火虫越来越亮,逐渐填充的所有的黑暗。光芒慢慢散去,意识与感觉似乎重新出现。 他的眼前出现一个个整齐排列的立方体,每个立方体内都有一个人影,他们或立或坐,或静或动。他们的共同点是都离不开那个两米见方的立方体,并且都透露着无奈与不甘。 视线收拢,关磊向自己身边,自己如“他们”一样,被关在透明立方体内,距离地面不足三十米。 透过立方体透明的地板,可以看到地面上的人世间。此刻入夜时分,低矮的建筑透着土洋结合的风格,它们是黄色的。 街道上游客摩肩接踵,却只有一条小巷上空空荡荡。这条小巷内,有一处小院,小院内一个佝偻的老头子,满脑子贴满心电图感应贴片,好不滑稽! 他身后一位小伙子,正在摘除那些贴片,多少粘下些本就不多的头发。疼的老家伙龇牙咧嘴…… 随着仪器摘除,米赛亚老头子目光内的“诸天亡魂”已经消失,他不再处于“通灵”状态。年轻护卫收拾了仪器,打扫了院子,搀扶起米赛亚,也准备离开。 离开前,米赛亚环顾四周,发现烧书的火盆里,灰烬掩盖下,似乎那本书的封皮并未被烧毁。“养生论”三个字虽然蒙尘,却依稀可辨。于是吩咐护卫,将那封皮带走,毕竟这本古书定是价值不菲之物。 第93章 一个飘来飘去的魂 关磊收回目光,低头观察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此刻的自己浑身略有虚幻透明,浑身一丝不挂。他很确定,这副身体就是自己的。 自己不是死了么?难道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带着无数的疑问,关磊想要发出询问的声音,但他做不到。 嘴巴可以张开,喉咙却无法震动。他同时意识到,安静!周围是绝对的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 仿佛五感中听觉根本就不存在了。 起初关磊以为是这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透明立方体隔绝了声音,现在分析出来,并非如此!自己仿佛处在真空中,声音根本没有传播途径与方法。 于是他用力的拍打立方体的立面。想要引起周围立方体内人影的注意,不过并没有人理他。 每个立方体都是六个面,前后左右上下。头顶为上,脚踩为下。 透过立方体,可以完整的看到头顶的星空,也可以清晰的看到地面的建筑以及行人。而前后左右都是其他立方体。 关磊见面前这个立方体的人影并不理会自己,便换了个方向,敲击另外三面的透明墙壁。结果是同样的,依然没人搭理他。 关磊心想,既然自己可以看到“他们”,自然“他们”也可以看到自己。明明左侧立方体内的那个人,看到了在敲击面前的立方体侧壁,却仿佛没看见一样,并不予理会。 过了许久,关磊虽然并未感觉乏累,却也知道任凭自己如何敲击,四周的人也并不会搭理自己。于是也就安静下来。 偏偏在他停下敲击,安静下来后。之前左侧立方体内的人向他望来,并挥了挥手,似乎是在跟他打招呼。 关磊点了点头,那人也点了点头。苦于发不出声音,关磊只好以对口型的方法,向对方提出问题:“这是哪里?我死后为何会来到这里?” 对面那人张嘴说了些什么,不过关磊并不能读懂对方的唇语。对方“说”完,向着关磊摇了摇头,眼神中透出无奈。 关磊在试着向他人了解自己的状况并不成功的这段时间。脚下对应大地的位置也有所变化。此刻他的正下方,是一条河。 可见他所在的,悬浮在几十米高空的这些立方体,是飘动着的! 慢慢的,久而久之,关磊发觉,这连成一片的立方体仿佛漂在一片看不见的水面上的一层浮萍,随着水面荡漾互相之间,偶有高低起伏。 就在关磊的“魂”填补了之前米赛亚通灵的那个魂所在位置不久。头顶突然一片光明,本是夜晚的天空,仿佛一颗超新星爆发,强光向大地射来。 强光让关磊闭目,再次睁开眼睛,关磊发现脚下大地已经改变,自己虽然还处于这个立方体内,但立方体却处在一座写字楼内,自己面前一位身着职业装的黑人女性,穿过立方体以及自己的身体,向远处走去。 自己四周的立方体内这些魂,对此也是毫不奇怪,没有任何惊诧。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全裸的身体,一股难堪情之感弥漫全身。 好在这种难堪活人看不见而且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这些浮萍般的立方体缓缓漂流,关磊逐渐飘出这间写字楼,悬浮在一条宽阔街道的上空。 而此地此刻却是晌午时分,街道上车水马龙,从车牌看,这座城市应该是德国某处。 而此刻关磊也反应过来,之前跟隔壁邻居唇语交流,之所以不成功,大概是因为那人并非中国人。 有了这个想法,关磊再次起身敲打透明墙壁。依然没有人理他 …… 卫健委某会议室内,程颂端坐在条形会议桌一侧。面前桌面上摆放着一摞病历,最上面的病历档案患者姓名正是关磊。 这一摞都是这几天的死亡病例! 这又是一次紧急会议。议题为研判零号病例密接,以及需采取的措施。 之前已经经过专业的论证以及集体讨论。现在已经到了与会各位领导表态的时候。 程颂这一侧落座者,居中的是一位副市长。卫健委的一把手女局长坐在次席。 集体表决开始,程颂作为最新提拔的副局长,自然需要第一个开口表态。 程颂食指轻敲着会议桌的桌面,内心反复衡量着决策的利弊。 以目前对所有病例,以及病毒的分析结果来看,尚不能确定其传播途径,此时对市第八医院采取封闭隔离措施,将会对社会面造成一些里不可预估的影响。 此时此刻,程颂还是参加工作以来,首次感觉到知识恐慌。 医疗卫生领域的专业知识,他基本不具备。但他多年供职于政府,深知一把手责任制为何物,自己一个副职,尽管表态即可。反正最后拍板定调子的,也不是自己。 没有耽误太多时间,程颂本着谨慎原则,开口道:“我同意整间医院采取封闭隔离措施。” 他同意的这个提议,是之前几个传染病专家提出的。 程颂表态后,其他几个副局长纷纷依次序表态。其中多数人选择进一步排查死亡病例密接与次密接,而后小范围隔离。 副职表态结束,程颂的女领导需要拿出部门意见了。这位五十岁中老年妇女,伸手将架在鼻梁的眼镜摘下,揉了揉睛明穴,而后闭上眼睛。 排查行程轨迹的工作,从两天前市里紧急会议之后,便高效的开展。但直至此刻,排查结果尚不明确。 主要是这种排查工作,并没有专业的人员来做。公安部门承接这项艰巨任务,警察叔叔们对这项从未学过,也从未干过的工作,一时间也摸不着门路,有些无从下手之感。 倘若继续等待排查结果,更有针对性的采取措施,不知道还要多久。而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死神在身后追得紧,容不得决策者在等下去了。 “对现在排查出的轨迹重合相关人员,采取强制隔离。市八院封院,只进不出!”程颂的领导权衡再三,给出了卫健部门的意见。 坐在主位的副市长点了点头,宣布散会。而后立即掏出电话,向他的上级汇报。 就这样,一次涉及全人类的灾难,爆发了!没人在这场灾难中独善其身。这一切是人类的整体命运么?那么命运的轨迹是谁来刻画的呢? 第94章 一个突破樊笼的魂 关磊身处透明立方体樊笼之中已经数日,这数次昼夜交替之际,自己所处的立方体都会变换位置。由此他推断,这些樊笼应该是被某种程序,或者力量控制着的。 变换位置似乎是随机的,这种免费观光游地球,而且是上帝视角的感觉,让他虽然身处樊笼,却并不寂寞。 关磊饶有兴致的“偷窥”着别人的人生,这种感觉某种意义上来讲,让人上瘾。 不理想的是,这种“偷窥”只能持续一个昼夜。并且多数时候,关磊随机到的位置下方,并没有人类生活。这就让他的“偷窥”少了一份兴致。同时遗憾于地球之大,以及人类数量之少。 更是某日,关磊在耀眼白光过后,发觉眼前依然煞白一片,自己竟然被传送在一片茫茫雪原之上。目之所及竟然是那么白,白得致盲。 这一整天,关磊很是无聊。祈祷着下次的重新排序,自己别在安排在这里,最好还是飘到人类生活区的上空比较理想。但这种无聊的景致,也让他有时间回忆自己活着的时候。整整一天,他都在回忆自己短暂的人生,回忆自己的父母亲朋。 天遂人愿,果然在下一个昼夜交替之际,他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致变得无比熟悉!自己竟然漂在医院的诊室里,面前正是自己的同事,一位女同事,一位自己喜欢却未来得及表达的女同事。 这一天,让关磊嚎啕大哭几乎崩溃的是,他见到了自己的爹妈。父母在获知儿子去世后,苍老的数倍不止。今天出现在医院,是来领取自己的丧葬费的。 关磊见到父母那一刻,拳打脚踢加头槌的撞击着樊笼,他是那么的希望能够与父母产生交流。不过任凭他如何操作,似乎自己的“魂”根本不会与这透明立方体有任何相互作用力。 不过转念一想,倘若人死后,都是以这般形式继续存在着,那么死亡根本不可怕,甚至有些好玩。 同时他意识到,所谓人间疾苦,似乎真的只存在于人间。至少自己如今感受不到任何饥饿病痛等肉体上的痛苦。 另一个让关磊迷惑惊讶的现象是,就在上一次樊笼交流位置后,他发现不远处的一个透明立方体内空无一物。 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目光所及的立方体,唯一一个其内空着的。这一发现让他不理解。按照他自己之前数次攻击立方体内壁,自己的魂体并没有任何感觉,内壁也没有任何波动或震动。如此来看,为何那个立方体内的魂消失了? 关磊其实也看到过立方体的诞生过程。料想自己出现于此,也是这么个突然涌现的流程。顺理成章的想到那应是新死之人。同时他也见到一些本应有立方体存在,此刻却空着的区域,按体积测算,恐怕可以正正好好塞下或多或少个立方体。 看着爹妈踉踉跄跄的离开医院,关磊意识内升起痛苦与煎熬。 内心怒吼:人都死了!又何必看到的失独的惨剧?此刻的关磊内心一度希望自己的爹妈也随着自己来到这些樊笼之内算了。这样现世的煎熬,也就不会在折磨着老两口。 正当关磊内心激烈运动之际,突然他身边的一个立方体震动了一下,紧接着那个立方体向着天空的那面绽放耀眼光芒,而后整个立方体连带其内的“人”急速升空,刹那远去,从关磊视线里消失。 原本这个位置空了出来。 这一幕,让关磊惊讶不已,周围其他立方体内的“人”,有几个两个同样惊讶,更多立方体内人影却对此见怪不怪。想必他们并非第一次见到这个情景。 “看来现在就认为“死后即永恒”还为时尚早啊!”关磊的意识不禁感慨。 至于那个飞走的立方体以及其内的人影,关磊无从猜测其去向。旋即想起,之前他看到那个其内没有人影的立方体。那个似乎唯一的例外,究竟是怎么回事? 由于立方体是透明的,从关磊的角度去观察,并不能发现,那个空着的立方体,其上面的透明壁障上有一道裂缝…… 日本,北海道,登别地狱谷。 山谷内黄褐色与灰白色交杂斑驳的地表,常年不变的热浪蒸腾。 数十个泉眼涌出一股股的温泉。温泉汇聚成溪,沿着山谷的坡度向地势低的方向流淌。 地势的高地是一种趋势,总会在流经的路线上,有若干不存在势差的土地,于是这一块块小区域,便形成了小水潭。水潭面积有大有小,小的不足一个平方,大的不过十余平方。 刁恒穿着一身休闲装,手中提着一网兜新鲜鸡蛋,坐在温泉潭一侧的木栈道上。小心翼翼的将鸡蛋放入温泉,同时看了眼时间。 他戴着密实的口罩,以避免此处浓烈的硫磺气味钻进鼻孔。 几分钟后,他将鸡蛋提起,拿出一颗剥开。蛋清已然凝固,蛋黄沿着蛋壳流淌出来,正是温泉蛋最佳的火候。 刁恒并没有摘掉口罩着急品尝。而是站起身来,沿着来路走去。 木栈道连接着一处山洞,洞口没有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步入这山洞内,地面逐渐变得光滑。在距离洞口不足五十米处,嶙峋的怪石掩映间,有一扇门,一扇电梯门。 刁恒轻点呼梯按钮,片刻后,电梯门打开,他走了进去。将适才剥开的那枚鸡蛋丢入电梯内的垃圾桶,又掏出纸巾仔细的擦了擦手,接着将纸巾丢掉。这番动作完成后,电梯来到地下十八层的位置停下。 电梯门再次打开,刁恒走出电梯。面前是一个足有千余平米的空间。其内装潢很有科技感。通体雪白的墙壁分隔着不同的功能区。不同区域之间,生物识别自动门简洁牢固。 刁恒沿着步道走进一扇门,门内就是他的实验室。 泰国突突车小孩一动不动的躺在无菌室内的碳纤维床上。身上插着数条细小的管子。其中两根管子连接着小孩的动脉,鲜红的血液在管内流淌。 血液经过一台精密的仪器。这台仪器的作用,是将小孩血液中的某种物质分离出来。 “刁桑,还请你尽快处理掉试验品,我们已经不需要他了。”一位健壮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来到摆弄仪器触摸屏的刁恒身后,铿锵开口。 刁恒并没有回头,指了指身后桌子上的温泉蛋,说道:“托雷斯先生,还需要三天的时间,我们批量生产的疫苗成品才可以完成。此刻就将这培养皿处理掉,为时尚早。” 托雷斯拉过一把椅子,舒服的坐下,一边剥着鸡蛋,一边微笑说着:“老家伙这个周末就要回来了,我们得赶在他回来之前,将疫苗运出去。你联系的那个官员,还没松口?” “不急,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能封口的胶带还愁卖么?”刁恒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露出一副阴险的面孔。 第95章 白塔顶端的人 盛海市传染病院病患虽然急剧增加,但医院的走廊上、挂号处、付款处等平日里人满为患排长队的地方,此刻却冷冷清清。 目前接收的病人,都是这种致死率极高的传染病。 患者收治后,往往一周内,病情便急剧恶化。症状为血压升高,血氧量降低。似乎感染这种病毒后,人体血液的血红蛋白不再与氧气结合,无法形成氧合血红蛋白的氧气,又被当做废气,随着呼吸排出体外。 在这种病出现一周后,国家先后派了数批工作组前往盛海。其中第二批下来的专家组,经过分析研判,认为目前对于重症患者,唯一的保命手段,就是人工干预产生氧合血红蛋白,然后将这种血液输入患者体内。 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而且耗费的资源极大。根本不可能普及。 程颂作为盛海市卫健委的副职领导。在医疗卫生专业领域,属于外行。于是接待上峰工作组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他身上。 既然负责接待,工作组每天开到半夜的研讨会,他自然需要全程陪同。 在研讨会上,他一般都会旁听,听多了,自然而然的也就了解了病症的起因以及症状。 根据第一工作组对零号病人的流行病学调查,判断这种病毒来源于海洋。顺藤摸瓜,找到了一种今年在盛海流行的海鲜——小章鱼。 经过对市面上小章鱼的调查,基本可以确定这些小章鱼已经变异,变异后的小章鱼其腹中原被称为“大米”的物质,普遍携带这种病毒。 由于政府需要对市面上的小章鱼进行大规模的销毁,这种疾病来源于章鱼的消息不胫而走。政府也不再保密,官方媒体直接发布通告。一时间,全国掀起反章鱼热潮,甚至连坐了所有海鲜产品。 金秋月圆,中秋节这个寓意团圆美满的节日,程颂妈妈是在医院陪着老伴儿过的。程爸现在的情况虽依然昏迷中,但早已脱离的生命危险,在生命维持系统的作用下,并不需要二十四小时陪护。 程妈之所以陪在病房里,因为儿子今天需要加班。这个团圆节日,程家过的稀碎! 此刻的程颂端坐在视频会议室的角落,列席着第三专家组与首都各界医学专家的视频会议。 今晚会议研讨的主要内容是:病毒的传播途径! 疫情传播,需要三个要素:传染源、传播途径、易感人群。其中传播途径是重中之重。若能成功的切断传播途径,传染病就能得到有效控制。而切断传播途径,首要分析传播方式。按照目前疫情发展的数据模型分析,传播途径很可能是粪口传播。 视频两端的专家分别发言,表达了自己获得的信息,以及自己的分析意见。会议最终认可了这个传播途径。 于是针对这种传播途径,专家又给出一系列切断传播的工作方案。 “小程啊!”居中而坐的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者,在散会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扭头招呼程颂坐到他身边。 程颂拿着笔记本,移步过去。“高老师,您吩咐。” 被称呼为高老师的老者将一摞手写的稿纸递给程颂,说道:“这是我们组各位专家审议后认可的三个工作方案,你马上报给你们市里面,优先执行第一方案,看看你们有什么困难。”高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整理手头剩余的会议材料。顿了一下继续道:“非常时期,有困难也得客服啊。” 程颂点头称是,一路小跑的离开会议室。 这间会议室就在市政府大楼内,这非常时期,市长自然不会按时下班。 程颂越级直接敲响了市长的办公室房门。 半小时后,政府召开紧急工作会议。全市各部门主要负责人参会。布置应急工作方案。 会上,程颂领到了一项超纲任务。原因竟然是目前担任市政府办公厅副主任的徐安达提议,让程颂协调尚未验收合格的新建污水处理厂投入使用,并安排专业消杀团队,二十四小时作业。 徐安达知道程颂认识这座污水处理厂的东家,即汉商集团董事长商闽川。 徐安达更知道,汉商集团之所以出资承建了这座水处理厂,里面有程颂岳父的意见。 毕竟汉商集团在污水处理厂南侧的那片地,是商闽川与林宏杰两方共同投资的地产项目。 在徐安达看来,商闽川之所以拿到那个地块,与林宏杰不无关系。而彼时,程颂便是就任在土地局。 如今疫情当前,程颂一手拖着老关系,一手拖着医疗卫生的本职工作,而且隶属医疗卫生体系内的消杀公司,程颂联络起来也是方便。故而此项任务理应由程副局长担当。 程颂倒是对此无所谓,虽然目前他与林杏儿以及老岳父,已经好久没了联系。但毕竟一直婚约尚在。更是国难当头,想必商闽川这种商人也不会不配合。 后半夜一点,程颂走出市政府大楼,初秋的午夜,凉风已然可以驱赶燥热。银盘似的明月,照亮了大楼前的广场。 程颂习惯性的展了展鼻翼,将更多的凉气吸入肺部。松了松领带后,点燃一支烟,向着自己车子走去。 坐上驾驶位,他掏出手机,找到了那个最为熟悉的亲情号。又看了眼时间,自觉此时物是人非,这么晚打扰林杏儿,已是不妥。便又收起手机,驾车向着医院驶去…… 邻国,东京都千代田区霞关二丁目。 凌晨三点五十的街道上,霓虹灯多数已经熄灭,东方已经透出一股鱼肚白。只有随处可见的自动贩卖机依然亮着。 两个身着jk风装束,尚未醒酒的女孩倚靠在墙角。 警笛的鸣叫由远及近,惊醒了两个女孩,他们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在警车驶过的时候,赶紧面向自动贩卖机,装作选购饮品。 警车从他们身后驶过,速度不稍减。 一辆丰田商务车紧随着警车,一同在厚劳省门口停下。 几个身着笔挺黑西装的男人围着一位老者,急匆匆的走进这座于日本颇具口碑的部门。 厚劳大臣三井生言早就等候在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的他眉头拧成一团。 正准备端起咖啡喝上一口,办公室的门直接被推开。这种失礼的行为,并没有让三井先生恼火,而是赶紧放下手中的咖啡,向着门口迎了上去。 来人正是警车开道急匆匆而来的东京大学附属医院的院长。这位白色巨塔顶端的大佬开门见山。 “三井先生,国难!”接着将一摞贴着口序纸的文件塞在对方手中。 第96章 一个熟悉的来电 托雷斯将手中的鸡蛋拨开三分之二,半凝固状的蛋清,包裹着流体蛋黄。 用筷子将蛋清顶端戳开一个小洞,滴入几滴酿造酱油,而后将鸡蛋整个塞进嘴里,三指稍微用力挤压,顺势将剩下的三分之一蛋壳取下。整个过程主打的就是一个轻。 托雷斯并非日本人,体毛浓密,肌肉结实的他,这一系列动作确是驾轻就熟。 平日里少不了健身的他,有着非凡的格斗底子,此刻坐在拳台边缘,一个接一个的吃着鸡蛋。 刁恒腋下夹着一对拳套,走向托雷斯,同时专注着在手上缠绕护手布。 来到托雷斯旁边,后者将其腋下的拳套协助他带好。而后自己也将拳套带上,用牙咬着将最后的绑带紧了紧,而后双拳互击两下,翻越护栏,向着刁恒挑衅的勾了勾拳。 刁恒有着亚洲人典型的均匀体型,外表虽文质彬彬,但一身筋肉之力不容小觑。此刻站在拳台上,与托雷斯这个大块头对比,刁恒的气势却不输丝毫。 二人拳套撞击一下,示意可以开始攻击。托雷斯摆出标准的护头动作,双拳置于下颚两侧,虎目牢牢的盯住刁恒。 刁恒泛着绿光的眼睛毫不避让的盯着托雷斯,但若内行观之,会发现刁恒更多关注的是托雷斯的肩部三角肌。 刁恒右臂放松下垂,左拳置于下颚采取个半防御姿态。上身微弓,双脚一前一后,身体略向前倾。 托雷斯小碎步逼近刁恒,在刁恒纳入攻击半径的瞬间,闪电般击出两拳。刁恒本是前倾的体态,后腰稍稍用力,向后一闪,轻易避过了这试探的两拳。 托雷斯见刁恒重心向后,便一个箭步继续近身,右手蓄势的摆拳向着刁恒的左耳部甩去。 摆拳这种攻击方式,肩部发力明显,刁恒仿佛一直在等托雷斯这个动作,见对方肩部肌肉耸动紧绷,刁恒不退反进,上步与其贴面。 托雷斯摆拳落点已在刁恒身后,无法构成威胁,便顺势采取搂抱的动作,以防止刁恒发动攻击。 刁恒却早有预判,双膝大角度弯曲,含胸低头,使得托雷斯抱了个空。紧接着双腿用力,力道上传至腰部,腰部挺起,连带着蓄势待发的右拳,自下而上紧贴着托雷斯的腹肌胸肌冲天而起。 好在托雷斯经验丰富,右手摆拳的同时,左拳肌肉记忆的回缩下颚防御。 刁恒浑身发力的一拳,击在托雷斯防守的拳套上。虽有拳套减震,依然有一股巨力传导至其下颚。 托雷斯两耳轰鸣,蹬蹬蹬连退三步。双拳前伸,示意暂停。 这短短几秒便败下阵来,托雷斯满是虬髯的老脸,憋的通红。 吐出牙套,托雷斯沙哑开口:“你快去东京吧,我可不陪你练了。” 刁恒转身将双拳伸到场外,有服务生将其拳套取下。并没有回头说道:“有必要去的那么及时?你不怕引起怀疑么?” “就像你说的,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了,找不到头的胶带,还有人买么?” 于是,这一刻坐在三井先生办公室的刁恒,已经表明了来意。新干线的速度,的确不同凡响,仅用了四个小时,刁恒就见到了三井先生。面前办公桌上,此刻摆着一管注射针剂。 三井生言盯着针剂良久,开口问道:“人体实验最快要多久开展?” “两个月内!”刁恒推了推眼镜,回答道。 三井并没有说话,招呼助理送客。同时起身,与刁恒握手。 程颂自从应急方案推进会部署完毕的次日,便前往汉商大厦,登门拜访商闽川。 商闽川这种老油条,也不是什么信息都掌握。至少程颂与林杏儿目前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就不是他所知晓的。 在磋商政府准备提前启用污水处理厂事宜的时候,商闽川提出两点:其一、派驻水厂的消杀公司,不需政府提供,商闽川敏锐的嗅到商机,决定集团自己成立消杀公司,需要政府给予财政补贴以及资质审核的便利。其二、整件事需要经过董事会议事议程,作为股东魁首的林宏杰老爷子,需要带头表态。 这两点需求,在程颂的意料之内,但让他难堪的,是商闽川竟然不知机的拿出电话,现场联络了林老爷子,一番沟通后,将电话递给程颂,对于程颂彰显自己雷厉风行,对于林老则卖了个支持其女婿工作的好。 程颂拿着商闽川的电话,一时间有些尴尬,但又不便与商闽川多言,便先叫了一声“爸”,同时起身离开商闽川办公室。 电话那头,林老爷子握着电话,也是有些唏嘘。在林宏杰的计划里,自己需要对林冲的案子追查到底,同时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过好她自己的生活。 之前了解了事情原委的林宏杰,也是多次劝解林杏儿。奈何这从小到大沟通不多的一对父女,终究欠缺了一份了解。事已至此,无涉林冲遇害的案子,也无关乎程颂家的惨变,只是自己女儿追求的人生,与程颂能带给她的,不一致! 两个成年男人的对话,自然不会婆婆妈妈,仅仅沟通了工作上的事,便挂断电话。 握着商闽川的电话,程颂感慨了一阵子。林老爷子没有提及林杏儿,也没有与自己这个姑爷多说一句家常。这多少也让他感觉失落。 暗自叹了口气,程颂准备推门将手机还给商闽川。 “老爷子那边没问题吧?”商闽川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电脑前忙活着什么,见程颂进来,便面带微笑的问道。 “没问题,就等着商董尽快落实了。”程颂前走几步,将电话递给商闽川。 在商闽川接过电话的刹那,手机传来一丝震动,是有个电话号呼入。 程颂下意识的扫了手机屏幕一眼,发现是以连串熟悉的号码。一时间也没想起来是谁,自觉不便打扰商董接电话,便告辞离开。 回程的车上,程颂猛然醒悟,刚才那个号码他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前阵子,他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联系这个号码。 因为这个号码属于刁恒! 疫情爆发后,程颂一直想找机会问问刁恒,他说的疫苗究竟是什么?而如果真是针对目前这个传染病的疫苗,那么结合刁恒的绿色瞳孔,这阴谋足以弥天! 而恰恰因为程颂预心底的猜测,让一贯谨慎的他,没有轻举妄动。 那么刚才,刁恒联络商闽川又是所为何事? 第97章 报个熟警 商闽川的行事作风的确可谓雷厉风行。在程颂离开后,他立即组织召开董事会,并在会议前,就做了相应准备。 通知一个集团旗下的物业公司,增补医学消杀资质以及医疗垃圾处理资质,招聘专业人员,采购消杀设备等。这样在董事会通过之后,自然可以第一时间启动。 汉商集团的董事会于次日下午召开。直到此刻,他们集团旗下两个子公司,其中包括那家物业公司的法律顾问,却联络不上。 由于法律顾问这种劳务关系,对于职业律师来说,有种江湖大夫的感觉,劳务合同基本是跨年签署,平日里不需去服务对象的单位打卡工作,仅是在顾问单位遇到法务纠纷,或者合同签署之类的业务时,需要提供法律领域专业服务。 正巧这阵子汉商旗下的这两家子公司并没有需要,也就没人联络过这位法律顾问。 这位法律顾问自然就是遇害不久的杜胖子。 当商闽川获知此事,不禁皱起眉头,他自然是知道杜胖子与程颂是同学关系,其实当初同意与杜胖子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律师签劳务合同,自然也考虑过这层关系。 董事会全票通过商闽川的议案,程颂那边也通过防疫工作组,向工商注册部门发了函。汉商集团的物业子公司毫不费力的拿到了经营范围增项的审批。于是各项工作有条不紊且高效的推进着。 程颂自从偶然间知晓刁恒与商闽川之间存在联系,便一直坐立不安。 他怕了,他是见识过在泰国那些生命的逝去。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这些或者是阴谋或者是暴力的事情,似乎围绕着自己。 甚至他感觉,如果自己不按照刁恒的要求,与其合作,自己的生命也存在危险。 连续几日,程颂得空的时候,都在思考自身境况与围绕自己身边的那些危险的来龙去脉。 他真的不明白,这些危险为何会缠上自己!一番分析,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自己是被林杏儿连累的。 毕竟似乎一切危险,都起始于自己在m国夜寻林杏儿那一刻。 人在恐惧的时候,最需要力量。程颂思虑良久,觉得目前自己的力量只能来源于法治。于是他在下班后,拨通了石楠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程颂并没有过多寒暄,而是直言需要石楠的帮助。无论是作为同学,还是作为警察,石楠自然不会拒绝提供帮助,于是此刻,他坐在程颂办公室的沙发上…… 程颂亲自为老同学泡了一壶铁观音,左手提壶,给石楠斟了半杯。 程颂放下茶壶,展了展鼻翼,皱着眉头好半晌没有说话。 石楠抿了口茶水后,起身走到程颂办公室书柜前,并没有催促的意思。 二人之间安静了好一阵子,程颂方才开口道:“石楠,我现在思绪有点乱,请你来是寻思用你的办案思路,帮我分析下。” 石楠放回书架上刚刚取下的书,转身坐回沙发上,盯着程颂说道:“你整理好思路了?” 程颂尴尬的笑笑,继续道:“跟警察说话,尤其是刑警,自然得组织好措辞。” “你知道江扬公司里有位叫刁恒的员工么?” “稍等,咱俩老同学了,我就直接说了。你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与刑事案件相关的线索要跟我说?”石楠并未回答程颂关于刁恒的问话。 “我不知道我说的事情算不算刑事案件。只是我遇到些麻烦,恐怕会涉及到我的人身安全。所以找你来帮我分析下。” “那好,你说吧。”石楠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 程颂并没有对石楠做记录的职业习惯提出质疑,继续说道:“一年多以前,我与我媳妇在境外遭遇了一系列危机,致命危机!这事本来是被相关部门告知需要保密的,不过我想对警察身份的你说出,问题不大。” “那次危机,死了好几个人,有凶手,也有保护我们的人。保护我俩的应该是国家安全部门的工作人员。” “那次回国后,我本以为危机解除,但我的生活却过得稀碎。哎,我现在和林杏儿处于分居状态。” “本来在我看来,我俩在境外的遭遇,是冲着我爱人的,他们似乎没有把我当做目标的道理。” “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程颂竟然不自觉的扯到林杏儿身上。 程颂讲到这里,顿了一下。却见石楠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眼程颂,开口道:“先别你看来,既然想让我帮你分析,那你就单纯陈述事实即可,另外相关部门需要你保密的部分,最好还是不要透露给我。” “那好吧。”程颂展了展鼻翼,重新组织语言继续道:“前阵子我来卫健委任职,一个叫刁恒的人找到我,他是江扬公司的员工,他向我推荐一款疫苗,却并没有说明疫苗的作用。” “他自己承认他是某组织的成员。这个组织就是我和我爱人在境外遇到危机的来源。”程颂一口气说完自己找石楠来的意图。 “这么说来,你是猜测你所说的组织,会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石楠把握住了重点。 “是的!” “你所说的组织的相关内容,又是涉密的?” “是的!” “这样的话……我想你应该找那个部门汇报情况啊!”石楠一语破题。 程颂沉默了一阵子,右手打了个响指:“对哦,我真是当局者迷。哈哈,看来还是遇到困难找警察的思维深入人心。” 石楠合上垫在大腿上的笔记本,略一思考后,向程颂问道:“杜一男遇害的事你知道么?” 程颂点头。 “那之后不久,你家夫人找到我们报案,说一位名叫伊斯塔的外籍人士有重大嫌疑。不过经过我们排查,证据极其不充分。”石楠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尴尬的看了眼程颂。 程颂敏锐的捕捉到了石楠的眼神,由于事涉林杏儿,又结合他们夫妻现在的情况。程颂问出了一个让石楠内心称赞的问题:“伊斯塔是男的?” 石楠点头。 “既然你说你和林杏儿似乎出了问题,那么我能了解一下么?”石楠假私济公的问道。 再有城府的人,也是需要倾诉的。虽说上学时期关系一般,不过也算是知根知底的同学。于是便大致描述了他们夫妻二人,之所以把关系处理成如今这般不堪,其中的心路历程。 石楠自然是想从中判断下之前警方对林杏儿的性格画像是否准确。听闻程颂的表述,却发现警方的性格画像与真实的林杏儿还是大相径庭的。 当然,程颂的主观描述,也不见得可靠,但依然属于有价值的线索。 第98章 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 送走石楠,程颂回到办公室。回想适才与石楠的对话,石楠几次在自己讲到林杏儿性格中涉及不羁、原生家庭、信任等关键词的时候,其表情都不太自然。 对此,程颂内心多少萦绕些疑虑,却也没有足够信息去分析,便用极短的时间,将脑中的思绪清空。因为他准备拨通一个电话号码,国安局的电话。 掏出手机尚未拨号,程妈的电话呼入。平日里程妈知晓自己儿子公务繁忙,非必要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所以程颂在看到来电显示为妈妈的时候,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程妈撕心裂肺的哭声:“儿子啊,你爸爸挺不住啦……” 程颂突闻噩耗,顿觉头脑发胀,眼前发黑,四肢发麻,舌根发苦。种种不适感瞬间袭来,皆由心生。 一边安慰着母亲,一边飞奔下楼,赶往医院。 病榻上,程爸带着呼吸机的孱弱身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摧残,已经不成样子。程颂与妈妈穿着防护服,呆立病床两次。除了痛苦,仅剩无奈。 之所以穿着防护服,因为此刻的程爸被确诊是感染了i病毒。传染链条来自于一位护工。且该名护工已经病亡。 人去世之前往往有回光返照阶段,这个i病毒感染者,由于是血氧含量急剧降低,人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回光返照的机会都被剥夺。因为急速的心跳,超频的呼吸,让人即便在回光返照的阶段,也无法做出任何有效表达。 跪在床边,程颂沉默的望着父亲由于缺氧,脸颊上浮现一层蛛网般的红血丝。他似乎可以体会到此刻父亲的痛苦,他甚至希望父亲早些咽下这最后一口气,少一刻痛苦,早一刻解脱。 这就是无奈…… 程爸最后走的时候,是闭着眼的。想必他也不想见到妻儿伤离别之痛苦。 程爸最后走的时候,妻儿在身边。今生缘尽于此,苦也好甜也罢,来生还愿作一家人,是她们此刻的心声。 程爸最后走的时候,没见着孙子。林杏儿此刻并不知道名义上的公公已经撒手人寰。有生之年没有见到孙子辈的后代,这可能是程爸唯一的遗憾。 所以在最后一刻,也有一行老泪,溢出眼角…… 拭去父亲眼角的泪水,程颂此刻必须体现出独子的担当与坚强。通知舅舅一家人,将崩溃的母亲交给舅妈照顾。 自己与弟弟开始忙活父亲的后事。 后事处理得还算顺利,仅是在火化的程序上遇到些麻烦,毕竟是i病毒感染去世,需要去指定的火化场。 由于程颂职务的关系,程爸没有举办追悼会。老人家也没什么亲朋好友,这最后一程,走得略显孤单。 程颂从始至终也没有通知林杏儿。但他发布了朋友圈,用以记录这一刻骨铭心的时刻。倘若林杏儿关注自己,是应该能获知讣告。在三天后下葬的时候,程颂是希望林杏儿能出现的。但这个希望落空了。 而突如其来的一份感激,修补了程颂心底的那份失望。在那个寒冷的清晨,天色微亮之际,程颂与舅舅一家子,带着老爷子的骨灰,前往墓园。 程颂坐在副驾驶,手中捧着父亲的骨灰盒,眼睛无神且茫然的望着前方,在墓园门口,他意外的看到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这个身影手捧一束菊花,在来回跺着脚。 车子驶近,程颂目光聚焦在这个身影上之后,他竟然感动得落泪。让表弟停下车子,程颂打开车门下车,将父亲的骨灰盒放在座位上,而后一个冲到身影近前,将其揽入怀中。 这个身影正是颜鸳。 “我是看了你朋友圈才知道的,伯父出殡那天我没赶上,问了殡仪馆的人才知道,你在这里购买了墓地……” 程颂双臂加了一份力道,将颜鸳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口,下巴抵在香喷喷的秀发上,展了展鼻翼,顿觉嘴角微咸。 颜鸳捧着花,任由他搂住自己,却担心压坏了花,身体前倾,以一个a字型,为这束菊花腾出空间。 在程爸断绝了气息的刹那,半空中自然又多了一个透明立方体。倘若程颂程妈妈能够看到这个现象,自然不会再被这凡俗的悲伤所困。可惜的是,程颂目前没有这个“通灵”的能力。 一个月后,程父后事彻底处理妥当。程妈妈每日以泪洗面之势稍缓,舅舅提议带程妈出去走走,程颂自然是没意见的。于是给舅舅两口子和妈妈一起安排的行程,预定了住宿。也没跟随旅行团,毕竟这种散心的行程不适合快节奏的逛景点。 母亲一辈子照顾家,出门旅行这种事,在程颂记忆中,应该是没有的。程颂挑选了广州为目的地,也算让老人家见识下国家发展的前沿。 就这样,程颂将三位长辈送上飞机,而后又转念想起那件重要的事。那件如今对他来说更显得重要的事,那件事关自身安全的事。毕竟现在孤儿寡母,自己这边容不得闪失。 市国安局接待室,程颂特意请了假过来。接待程颂的,是一位洛姓副局长。程颂来之前,表明身份,虽然这是自己个人摊上的事,但本着对等接待的原则,国安方面也没把程颂当做普通报案人对待。 几番寒暄后,程颂以自己的视角,将遭遇情况和盘托出。其在境外的遭遇也没有任何隐瞒。 本来程颂感觉,毕竟自己算是来报案的。自然应该有工作人员做相应的笔录。但洛局长似乎并没有打算安排其他人员参与,自己也没做任何记录。 在程颂陈述事实完毕,并且将自己的猜测与担忧一并提出后,洛局长的一番话,却让程颂颇感意外。 洛局长一改专注倾听的身体姿态,端坐在沙发上,开口道:“程局长,我代表国安部门,感谢你为国家安全事业做出的牺牲!由于事涉机密的部分我不便向你透露,但依据对您这位当事人的涉密级别,我可以向你说明一下几点。” 洛局长起身走向办公桌,自己坐下后,示意程颂坐到他对面。而后继续说道:“首先,您的遭遇,的确是一起涉及国家安全的案件所引发,这是一个我们几年前就布控的案件。为此我们也有若干工作人员牺牲,其中包括刘瑶以及其小队的大部分成员。他们的牺牲对你带来的影响,我再次代表国安,向您致歉。” “其次,你所描述的境外某组织,的确存在,他们就是威胁我国家安全的对象。但据我们了解,该组织内部也比较复杂,他们行事风格诡异,其目的上属保密范畴,不能跟你讲。但据我们判断,你的个人安全尚在可控范围之内,也请你放心。” 听到这里,程颂似乎松了口气,面色稍缓。洛局长似乎察觉到程颂的心理活动,接着补充了一句:“毕竟在境外,对方有充足的手段和机会,你还不是安全回来了。” 这句解心疑的话,基本算是说服了程颂,但片刻后,却让程颂眉头皱起,并且习惯性的展了展鼻翼问道:“我对他们有用?” 洛局长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同时开口道:“应该说,是他们选择了你,让你对他们有用。其实他们也可以选择别人。但却不知为何选择了你。” “那我的用处在哪里?”程颂毫不迟疑的开口询问。 洛局长收起微笑,用深邃的眼睛望着程颂,没有开口。直到程颂自己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又是涉密了。 洛局长用眼神怼回了程颂的问题后,继续说道:“第三,你所担心的那个危险人物,在我们的监控之中,目前你可以放心,他已经离境。” “第四,你适才的陈述,事涉汉商集团的商董事长,不瞒你说,他曾经也被我们纳入过调查范围,不过我们没有有力证据表明他危害我们的国家安全。下一步,我们会根据你的举报,跟进调查。” “最后,我代表本部门,希望与卫健委建立一个联系配合机制,目前我们两家在疫情期间,各有各的权责,也的确需要互通有无,以便更好的开展工作。如果可以,我们两边的工作人员接洽一下。” 第99章 慢了一步 送走了程颂,洛局长回到办公室,点了一根烟。闭目琢磨了一阵子,而后便组织相关部门集合,研究布置针对程颂提供的线索,开展调查。 会后,一位身着警服,佩戴一级督察警衔的中年男子叫住了洛局长,凑近低声汇报:“局长,咱们监控的六号目标,十日后在大阪组织一个订货会,您看我们要不要派人过去?” 洛局长眼珠左右晃动一阵子,说道:“我同意,境外行动逐级报批吧。” …… 维拉纳国际机场,两年前还不叫这个名字。那时候称为易卜拉欣·纳西尔国际机场。是全世界为数不多的几个以人名命名的机场。 纳西尔作为马尔代夫第二任总统,主持修建了该机场。这座机场的建成,属于世界旅行爱好者的福音。自此这片印度洋上的明珠向着度假天堂的方向大阔步前行。 机场距离马尔代夫首都马累市区仅两公里,建在北马累珊瑚尔岛上。该岛整体为梭形,两条跑道贯通椭圆长直径,颇具科技感。 机场门口,伊斯塔身着夏季风印花衬衫短裤,脚踩人字拖,太阳镜卡在衣领口,一双墨绿色眼瞳扫视着街道。 他在等他预定酒店的管家。马尔代夫是一岛一酒店的岛国。游客来到这里,一般都会有酒店方面的接机服务。 此时虽是旺季,高档度假酒店接机的管家让客人等待的情况也极少发生。伊斯塔偏偏遭遇了这个情况。 这个遭遇却是他刻意计划的。 一周前,林杏儿与卢丹宁、李佩曦姐妹三人,相约来此度假。跳岛游是领略马代不同风格酒店文化的一种度假方式。三女从最昂贵奢华的私人岛马蒂富士消费了一周,现在准备跳到阿米拉富士。 伊斯塔自然也是等待着阿米拉酒店的管家接机。女人嘛,总会磨蹭一些,酒店的水上飞机从马蒂接到三女的时候,伊斯塔已经入境马累。 登上水飞的伊斯塔,在见到三女后,自然表现出应有的意外。但林杏儿自然一眼就识破他。破绽在李佩曦。 前几日,林杏儿与卢丹宁在浮潜的时候,李佩曦总是坐在沙滩的遮阳伞下捣鼓着手机,当时二女对此不解,现在看来,李佩曦自然是在跟伊斯塔聊天。换句话说,李佩曦搅乱了这个闺蜜局。 管家将伊斯塔的行李装好,向伊斯塔介绍了水飞注意事项,便一同登机。飞机在低空掠过这片湛蓝的海,众人于高空俯瞰,这真珠落玉盘的极致美景,果然名不虚传。 伊斯塔自己也是订了酒店房间的。办理好入住,四人相约晚餐。 美是一种生活态度,成熟女人的美,并不一定要为悦己者容,也可以单纯的悦己。 夜色朦胧,圆月当空。垂蔓沙帐,数点绯红。琴声婉转,美酒香浓。佳人曼妙,其乐融融。 林杏儿一如既往性感,卢丹宁亘古不变的单纯,只有李佩曦,一改男人装,做足女人味。 李佩曦是知道林杏儿之前与伊斯塔有染的,在林杏儿去报案前,直言不讳的告诉过李佩曦,因为林杏儿直觉到伊斯塔就是墨伊的父亲,就是当初那个“牛头人”。所以她同意的伊斯塔酒店约会,所以她以有夫之妇的身份,出轨了。 当时一番床笫之欢后,林杏儿更确定了那个墨绿色瞳孔的基因,就是伊斯塔的。 同时,让林杏儿不理解的是,为何对方对自己,似乎并无做作的陌生。那是一种真的陌生,陌生的让她难过。 但在之后偶见伊斯塔护照后,林杏儿并没有放弃验证对方身份,而是想着一箭双雕,也看看警方有什么手段帮着佐证一番。 结果是,警方仅仅排除了伊斯塔在林冲谋杀案中的嫌疑,并没有如林杏儿所愿,多给到她任何的线索。 之后李佩曦也婉转表达过自己对伊斯塔的态度,三女之所以能走在一起,自然也是有着不同常人的风格。就好像此刻,李佩曦直言喜欢上了伊斯塔,林杏儿不介意李佩曦插足,李佩曦不介意林杏儿之前与伊斯塔有染。 此刻四人依旧有说有笑,为这浪漫的海滩增添一抹生动。 摇晃过数次红酒杯,女人之间自然离不开八卦。三女互相揭着短的调笑着。 由卢丹宁莫名其妙被抛弃,到林杏儿婚礼被刘宇闹场穿帮,又引到李佩曦去公共卫生间引起女同胞尖叫。话题由揭短逐渐转为回忆。 回忆中,李佩曦讲了个八卦笑话,引得林杏儿红扑扑的笑脸,逐渐严肃起来。 “你们记得吗,那天你们那位叫刘宇的师兄,他在杏儿婚礼上演出的那场闹剧,那个女演员,到是真不白给,真是做足了戏份,演出声情并茂。”李佩曦嘴角挤出一丝讥讽。 “对啊对啊,那女孩当年可给我吓坏了,真怕她会破坏杏儿的婚礼呢。”卢丹宁手上切着牛排,接话道。 “哼,小丑罢了。不过那女孩真与程颂有些不寻常的关系。”林杏儿表态。 伊斯塔听着三女的谈话,给予恰到好处的关注,以便礼貌的将自己控制在不打扰不尴尬的状态之间。 三女八卦的上头,并未关注到伊斯塔的礼貌。李佩曦继续说道:“那个女演员那天也是够惨了,给自己喝吐在厕所。”撇了撇嘴继续道:“更逗的是她正在里面吐呢,进去个醉醺醺的红脸大汉,看样子也是去吐的。” 伊斯塔听到这里,觉得自己保持的风度,并不符合此间氛围。便清了清嗓子,接话道:“女士们,我们明天要不要去深潜?” 这个话题转的生硬,但却符合度假的主题。顺理成章的主导了谈话的节奏。卢丹宁捂着肚子拒绝了活动,林杏儿倒是答应的痛快。晚餐终于在度假的氛围中结束。 翌日清晨,三人带齐潜水装备乘酒店提供的帆船驶离岛屿。掌舵的自然是伊斯塔,看着船首船尾来回忙碌的伊斯塔,二女坐在船舷上,两对儿纤细洁白的玉足浸在海水里,双臂支撑着后仰的身体。林杏儿开口询问:“伊斯塔,你后颈的疤,我很好奇。” 伊斯塔将船帆的一角挂在左侧船舷,毫不在意的答道:“这里是一枚脑机芯片。多年前我受伤了,得靠这个恢复大脑功能。不过也因此遗忘了些童年片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杏儿闻言,坐直了身体追问道:“那是几年前的事?” “四年前。” “啊!” 林杏儿惊呼一声,吓得李佩曦收回双脚,问道:“怎么了?”旋即二女视线交汇。李佩曦是知道墨伊的,自然也知道林杏儿以前的故事,更知道林杏儿与伊斯塔开房的目的。 伊斯塔吐露的消息,自然是加大了林杏儿猜测的权重。女人总是更相信女人的第六感,李佩曦虽对伊斯塔有意思,毕竟尚未开始,也谈不上结束。于是望着林杏儿,示意其继续试探一下。 林杏儿接收到李佩曦目光中的含义,却并没有继续说什么。因为她已经确定,墨伊的父亲就是身后忙碌的男子。回想起那日在酒店的翻云覆雨,清晰的感觉已经涌现心头。 林杏儿是信命的,命运这东西,总是一个巧合嵌套着另一个巧合,此刻的林杏儿内心很乱。 他是绿瞳的成员,他是墨伊的父亲,他是自己曾经爱上的神秘人,他很可能是有秘密的人,他也有可能是被操控的人。 种种猜测让林杏儿不知如何开口,下一刻,一个念头让她一惊——她竟然希望程颂给她拿个主意。 自己目前还是有老公的啊!不知不觉的拿出手机,趁着尚未出海还有网络,林杏儿点开程颂的头像。此刻她方才知道,公公病故! 第100章 擦肩而过 毕竟是夫妻一场,饶是林杏儿西化的多深,在生死之事上,还是有着死者为大的传统观念的。 此刻的她哪还有什么心思度假?收拾心情,扭头对伊斯塔说道:“你们去潜水吧,我有急事,得提前回去。” 伊斯塔没理解林杏儿说的“回去”是去哪,李佩曦刚刚眼角余光是扫到林杏儿手机屏幕的,她知道林杏儿是要回国了。 其实她们三个闺蜜都是有程颂微信的,而李佩曦于昨天就看到了程颂的朋友圈,知道程家的情况,只是不知是不是要在度假的节骨眼告知林杏儿。 点了点头,李佩曦没有出言安慰,也的确没这个必要。 林杏儿跳下船,淌着齐腰的海水走回海滩,而后急匆匆的向自己的别墅奔去。 伊斯塔目光询问李佩曦,李佩曦也站起身,说道:“回去吧,今天的行程取消。” 一番准备,林杏儿安排了傍晚离岛,第二天回国的航班。让她没想到的是,伊斯塔在获知了林杏儿离开的原因,竟然主动提出要陪林杏儿回国。这不禁让卢、李二女略酸。 经过新加坡转机,算上离岛的当日,林杏儿与伊斯塔耗时三天,终于回到了盛海。 盛海这座不起眼的机场,也是有着贵宾区的。林杏儿二人下机后,有头等舱旅客专属的接驳车,将十二位头舱旅客送到贵宾楼。国际航班旅客的贵宾楼,并不是常年开启的。今日,正巧因为某些原因,贵宾楼开启。旅客无需长时间排队,即可通边防与海关。这无疑为有钱人节约了大量时间。 而开启国际入境贵宾区的原因,确是因为今日有一个特殊的团队准备出境。这个团队就是奔赴日本大阪,参加生物医药展会的团队。其中的队员除了洛局长下属若干特勤人员,还有程颂。 盛海机场国际贵宾区本就不大,入境旅客通道与出境旅客通道平行铺设,相隔不足五米。或许真是缘分走到了尽头,就这五米的距离,程颂与林杏儿相向而过,视线受阻于安检机。 程颂跟随者团队,按时登机。林杏儿与伊斯塔通过海关,走出机场。 衡量再三,林杏儿还是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sorry……” 林杏儿与伊斯塔在机场分开,既然没联系到程颂,她觉得直接去一趟婆婆家也是必要的。 “那么我先走了,你去忙你的事吧。”林杏儿还没糊涂到带着伊斯塔去婆婆家,于是说道。 伊斯塔来华本来也是有自己的工作的。只是在林杏儿询问之际,并未得到答案,以林杏儿的骄傲,自然没有在询问的必要。 “好的,林。我这次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之前你说可以帮我找回记忆,真好奇你会做什么?”伊斯塔墨绿色的眼眸中似乎充满期待。 二人都是行动派,几句话后,便分别乘坐出租车离开。 机场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上,伊斯塔闭着眼假寐,脑海里在盘算着这次他的任务。 这次的任务倘若顺利完成,他的老板将会履行承诺,帮他找回记忆。伊斯塔对此毫不怀疑,毕竟他老板叫米赛亚。 但林杏儿也声称可以帮他,让他很是诧异。毕竟接触了这么多次,他从未感觉林杏儿有“灵媒”的潜质。 出了高速口,伊斯塔睁开眼,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说道:“我忘了东西,在回机场一趟。” “先生你需要付双倍的高速通行费!”司机自然乐于乘客如此往返,提醒了一句后,便跨越双黄线掉头又驶上高速。 机场航站楼门前,几位身着空乘制服的少女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引得旅客们纷纷侧目。 伊斯塔的出租车停在她们身边,后座的玻璃降下。戴着口罩与太阳镜的伊斯塔微笑着招呼一位金发空姐。 这位美女将一个黑色的拉杆箱放到出租车后备箱。准备跟伊斯塔打个招呼,却见伊斯塔升起的车玻璃,并没有搭理这位美女,便吩咐司机开车。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伊斯塔,心道:“这人真奇怪,见个美女,怎么还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 “去汉商大厦。”伊斯塔直接告诉司机自己的目的地。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 日本北海道,登别。还是那个温泉水潭,此刻依然浸泡着一打鸡蛋。不过鸡蛋的主人并不是刁恒。此刻的刁恒已经抵达大阪府,为兜售他的疫苗做着准备。 鸡蛋的主人是米赛亚的贴身保镖,那位体格健硕的青年。这位青年二十出头,有着维京人特有的狂野之感,仔细观察,这人的脖颈处,有一道与伊斯塔一模一样的伤疤。 年轻人对于温泉蛋的认知,并没有刁恒专业,蛋浸在温泉水中,他盯着手腕上的手表。 “克里斯托巴尔,煮蛋并不需要盯着时间,泉水的温度不同,所需时间自然也不同,你只要敲碎一颗便可。”米赛亚老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克里斯托巴尔闻声赶忙站起,转身行礼,眼神中充满崇敬。 米赛亚手杖在木栈道上笃笃的敲击两下,催促说道:“可以啦,你可知你盯着手表发呆已经五分钟了。” 巴尔却没急着捞出鸡蛋,而是指了指天,而后双手环抱,满身肌肉的身体,装模作样的颤抖两下。 原来这位年轻的北欧人,是个哑巴。 米赛亚伸手拍了拍额头,又顺手捋了捋不剩几根的头发。继续道:“是要下雪了,你家乡常年下雪,怎么还这么没知识,下雪天的温度是要升高的!”接着那手杖指了指温泉蛋,便转身离去。 巴尔赶忙将鸡蛋捞出,跟在米赛亚身后,向着山洞走去。 地下十三层,是专属于米赛亚的空间。走出电梯,仿佛置身于一片热带雨林。有温泉之处必是地热能源汇聚之所。故而虽处北海道,但这地下,确是常年温热的。 举头望去,此间正上方是个拱形穹顶,穹顶最高处有一个圆形洞口,日光穿过洞口铺洒下来,形成丁达尔效应。光照不足怎么办?可以人造。在穹顶洞口四周,米赛亚安排了植物补光灯。 热带植物生长的茂密,行走期间,路径不显。这主仆二人自然不会对自己家陌生,踏着碎石,深入雨林,一栋日式三面合围纯木建筑映入眼帘。 洞口天光射下,恰好打在中央主屋那布满青苔的黑瓦上。三栋木屋有着二十公分的离地间隙,地面铺满黑白双色的玄武岩碎石块。 合围的小院为纯日式庭院风格,有竹有松,有泉有灯。 米赛亚脱了鞋子,盘膝坐在主屋的廊道上,一边剥着鸡蛋,一边听着两位特种兵装扮的人,向其汇报。 “先生,第二步作业的人员已经派过去了,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其中一位身材照比巴尔还魁梧一圈的男子嗡声说道。 米赛亚点了点头,眯眼吩咐道:“让他们任务完成后将尾巴斩了。” 男子闻言,眼中透出一丝狠辣,点头应下。 男子身边另一位迷彩装束的,是位秃头女子。该女是一位黑人女性。颧骨突出,鼻子宽扁,嘴唇厚实。其开口汇报:“先生,托雷斯那边已经联络了厚劳省,三井生言阁下确实有意向与其合作。”顿了一下继续道:“大阪的展会我们要不要……” “不用,让他忙活吧,他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米赛亚视线转向那位男子,叮嘱道:“我们的动作要快,今晚必须行动,我也想为托雷斯的目标尽一份绵薄之力。”言罢透出一丝邪异的微笑。 第101章 楼顶的枪声 今日,进入盛海的高速口拥挤不堪。大货车打着双闪停在应急车道,从收费站绵延出数公里。 颜鸳起了个大早,却没有生意。此刻坐在她的三轮车上发呆。 原因是预计进城的那些大货车,都被堵在了高速上。但高速公路却是畅通的。在早高峰来临之前,数辆箱式货车由警车开道,略有超速的疾驰而来。 这些厢式货车的车厢,都是低温冷柜。其内装载的货物,是从首都运送而来的防疫物资。 当获知今日的货柜需要晚些时候才可抵达后,颜鸳无奈的只好离开,毕竟她还要回家送孩子去幼儿园。 虽然今天没有收入,但她并没有担心,因为几天前,她接到了程颂的电话。电话中程颂安排她去汉商集团下的一个物业公司应聘。 程颂帮她协调工作,自然商闽川是要看这个情面的。甚至有些杀鸡焉用牛刀的感觉。 颜鸳这份工作,是仓库管理员。她急匆匆的将孩子送到幼儿园后,去到公司,还是晚了五分钟。 今天是她上班的第三天,前两天刚熟悉的环境与同事。今天就晚了这么几分钟,却见上到经理,下到仓库工人,都徘徊在门口,让她的迟到无所遁形。 颜鸳红着脸来到经理面前,刚准备开口解释什么,却被经理打断:“赶紧去换装,准备接收物资。”说着,将一个平板电脑塞到她怀里。 颜鸳心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是经理查迟到早退呢…… 更换了工装,颜鸳一路小跑的回到门口,却见数辆恒温运输车已经抵达。正有工作人员引领车辆进院,泊在仓库门口。 颜鸳赶忙跟车跑过去,车门打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货箱内整齐的码装这一盒盒货物,从包装的名称看,应该是某种化学品的名字。 颜鸳不敢怠慢,认真的做着入库登记。 经理跟引路而来的警车内人员寒暄了一支烟的功夫,而后来到颜鸳身边,说道:“小颜,一会还有一批货,那批货你就不用登记了,晚些时候,那批货就要出库使用。” 颜鸳点头,目送经理离开。 盛海安全局洛局长办公桌上有两部电脑,一台及其接入普通互联网,另一台连接着国安内部网络,属于机密级别的保密网络。该电脑没有任何外置设备,连usb接口也没有。 这台电脑一般时候是保持在关机状态的,但今天一早,这台电脑就被打开,洛局长已经盯着电脑上的页面,长达两个小时。 半年前,上峰将一份涉密文件发送给盛海国安,文件内涉及“绿瞳”组织的目的,风格,主要人员信息等绝密信息。这份绝密资料,洛局长看过无数遍,几乎可以背诵。而今再次打开电脑,是因为这份文件被更新了内容。 情报部门已经确认,绿瞳组织将于近期组织实施一次反人类的恐怖袭击。目标正是盛海! 我国境内的安全形势相对稳定,有一个不算原因的因素,那就是乐于搞恐怖活动的人,都是人类发展之初,就不靠农耕文明发展起来的人。 他们有着明显区别于我们的非东亚面孔,所以在我们境内行动相对受限。 不过这份密件明确了,今次的反人类恐怖行动,将由东亚人实施。而且人员不明。为此,上峰特勤工作组将于今日中午到达。需盛海国安全方位配合工作组工作,将损失降至最低。 通篇密件,除了一个“东亚人”是有效信息外,至于其目的,手段,时间,地点等等信息都是没有的。 洛局长的烟灰缸已经被烟蒂塞满。这将是他从业以来,最严峻的一次考验。事涉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容不得他不严阵以待。 “希望工作组能有进一步消息吧。”洛局长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叫来手下的工作人员,发布了第一道命令:“联系移民局,要来一周内进境全部人员信息,组织我们人员,逐一调查其背景身份,优先排查东亚人。”略一思考后,向着另外一位手下吩咐道:“你去联络海关,要一周内进境旅客携带物品信息,排查可疑行李。” 两位下属领命而去后,洛局长又将另一个支队的下属叫来发布了第三条命令:“小候,联系公安,启动外来人员排查应急预案。张闯,通知特勤一、三两个支队,全体二十四小时待命。另外通知武警,请求武装支援。” 一系列布置后,洛局长起身前往火车站,接上峰工作组。 工作组人员一行六人,抵达盛海后,随即召开紧急会议。在获知洛局长前期的安排后,表示满意。同时也带来了一个重要消息,绿瞳组织的行动,将在今晚进行,有大概率与本次盛海爆发的疫情相关。情报来源是通过对该组织中心成员刁恒的行为分析。 时间紧,任务重,这个消息不禁让洛局长头皮发麻。于指挥中心一次次的催办之前的命令。 得益于各部门有效的配合机制以及多方联动的工作方案,一小时后,有消息传来,好消息是:获知总部布控的七号嫌疑人伊斯塔前日入境。坏消息是:伊斯塔入境后,最后出现地点是汉商大厦,而后踪迹全无。 “汉商大厦?”洛局长瞬间想起了程颂提供的线索! “安排人员马上控制汉商集团董事长商闽川!”未向工作组说明情况,洛局长直接下达了命令。 事涉国家安全,自然国安部门的权限要大于一般司法体系。但在尚未有确凿证据之前,还是对商闽川采取贴身监视的方式。毕竟商董事长也是盛海有头有脸的人物。 负责该项任务的是两男一女共三位国安特工。小组负责人是其中一位年龄四十多岁的李姓警员。 商闽川似乎对国安警员的到来并不意外。甚至为表热情,亲自下楼迎接。 在获知自己被贴身监视后,商闽川放下手头的工作,带着三位警员参观起汉商集团的荣誉室。而后又直奔盛海最豪华的酒店餐厅。点了一桌子价格不菲的菜肴。张罗几人共进晚餐。 随着年龄的增长,江扬的应酬,也比前些年少了许多。更是在自己涉案后,先是被羁押,后一度被怀疑是杀害杜胖子的嫌疑人。这两番与警方打交道,让他疲惫不堪。 再加上本可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也分手了,更让江扬在生活上一蹶不振。虽然在公司里依然龙行虎步,算得上敬业,但总不似以往那般顶着个商界精英的头衔,在社会上呼风唤雨。 由于世界范围内小规模的疫情,江扬的实验室科研经费列支已经是长生年度最大的开销。虽然可以拿到不少的政府补贴,但政府方面给出的实验课题,也让他们忙的不可开交。 下班归家,这已经成了江扬的日常,拖着疲惫的身躯,江扬来到父母居住的小区。心想着一会陪爹妈吃完饭,还是回自己家睡觉比较靠谱。毕竟爹妈这边夜间施工的声音太扰民。 走进电梯,按动楼层按钮,电梯门自动关闭的瞬间,一只手阻挡了关门。这只手吓了江扬一跳。这是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 电梯门二度打开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也走了进来。来人戴着摩托车头盔,一身骑行服,拖着一个拉杆箱。如此看来,战术手套也不足为奇。 电梯攀升期间,江扬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位骑手是骑什么样的摩托,才能载着这么大的拉杆箱呢? 男人需要释放压力,江扬这种商界精英更需要。摩旅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活动。摩托好买,旅行的时间难遇。 正在思虑间,电梯到了江扬爸妈家的楼层。见江扬走出电梯,那位骑士方才按动了自己前往的楼层。 这位骑士下了电梯,又拖着行李箱爬了两层楼,楼顶天台上。摘下摩托车头盔,那一双墨绿色的眼眸,在黑夜里让人不寒而栗。 伊斯塔一改与林杏儿相处时的温柔,目中透出阴冷。在屋顶找到了一个适合的位置,在地面的积雪上垫了一个防潮垫。坐在上面,开始组装拉杆箱内的狙击枪。而后又支起三脚架,将一只红外线望远镜固定在三脚架顶端。最后脱下战术手套,伸舌头舔了一下中指,并将中指举过头顶,感受了风向和风速。做好准备后,便趴在防潮垫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人。 不得不说,江扬父母做的一手好菜,春节期间,江扬前女友的父母曾对此赞不绝口。虽是普通的日常晚餐,依然有四菜一汤的配置。有鱼有肉,有菜有蛋。 江妈妈将饭菜端上桌,便招呼坐在客厅里的丈夫和儿子上桌吃饭。 江扬本来跟爸爸说着公司近况,其实并不指望获得什么指导,仅仅是倾诉而已。 就在这一刻,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警笛声。从声音判断,似乎有什么大案发生。 这让江扬爸妈老两口瞬间将心提到嗓子眼儿。毕竟前不久的警笛声响过后,自己儿子便遭遇牢狱之灾。 老两口瞬间将目光汇聚到江扬身上。江扬颇感无奈,正欲辩解几句,砰砰两声巨响传来。 枪声! 第102章 净化身体消杀灵魂 枪声的传来,洗脱了老两口对江扬的怀疑,毕竟爹妈还是懂自己的孩子。江扬不可能参与到可以引发枪击的歹事之中。 卸下担心,好奇心又占领了高地。老两口小心翼翼的趴在窗口,向着警笛声源方向望去。 视线穿透前方两栋楼的空档,聚焦在一片尚未交付的高档楼盘隔壁,那里正是商闽川的汉商集团投资兴建的污水处理厂。 此刻厂门口,十余辆警车打着警灯。红蓝闪动之间,一个个模糊的人影有组织的在向厂内围剿。 如此远的距离,让老两口放松了警惕,毕竟流弹哪有那么巧能打到他们这里。 虽然也看不清具体情况。但好奇心依然让老两口不顾饭菜,在窗口张望着。 突然,由远及近的突突声传来。下一刻,一盏极高流明的灯光从天而降,扫过江家的窗口,照的老两口双目短暂失明。 江扬最先反应过来,这是直升机的探照灯!看多了电影情节,江扬一度怀疑下一刻,机枪的子弹便会破窗而来。 于是他一个箭步冲到窗口,将老两口扑倒在地。这一下用力过猛,自己的鼻子磕在地上,顿时血流不止。 好在电影里的一幕没有发生,对于江家,也不配发生。但直升机的盘旋声依然在耳边。可知飞机此刻就悬停在自己这栋楼的上方。 江扬瞬间想起与自己一同乘坐电梯的骑手,顿觉后怕。不顾流着血的鼻子,又起身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将门上所有的锁锁紧。而后到厨房,抽出一柄菜刀,回来守在门口。 阿彪与他合作多年的副驾驶,在本来还有三公里即可驶出高速路段,进入盛海地界。但被突如其来的大堵车阻隔在路上,便只好停车准备早饭。 长途大货司机,都是可以在车内自己做饭的。阿彪熄火停车,煮了两碗面,打了两个荷包蛋,便与副驾驶阿杰蹲在路边,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二人今次依然是接了伊斯塔所在的华盛商贸的一次运输任务。将一批不知名的货品,运送到盛海汉商集团。 在吃面之际,紧急车道上一辆警车带着数量箱货疾驰而过。溅起漫天灰尘,阿彪二人赶忙捂紧饭缸。 “这车队过去了,交通应该很快能恢复。你赶紧吃,吃饭把锅和碗刷了。”阿彪向着阿杰吩咐一声,自己则三口并做两口,将面条鸡蛋吞下去。 自从一早间,盛海国安获知上峰绝密信息。整个盛海的安保级别提高了好几个层次。原本让行防疫物资车辆的那些大货车,等候许久,依然不见前行。惹得路上众司机纷纷开骂。 不一会,一列交通骑警逆行而来,检查了司机们的证件。这一举动不禁让阿彪眉头紧皱。 “哥,这情况很少见啊!”阿杰收拾好碗筷,回到车上嘟囔道。 “这边是疫区,可能检查的严呗。”阿彪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宽慰阿杰一句。 陆续的,车辆开始缓慢前行,此刻路灯已经熄灭,天色放亮。 就在阿彪与阿杰通过收费站不久,高速交管部门街道命令,入城车辆,需要严查装载的货物。这也是颜鸳早间没了生意的根本原因。 一路循着导航的指引,阿彪与阿杰来到汉商集团子公司的仓库。 颜鸳刚刚忙完之前防疫消杀物资的入库登记,尚未来得及喘息,便见到一辆南方牌照的厢式货车开了过来。 阿彪下车,向颜鸳说明来意,颜鸳依照经理的吩咐,将阿彪运送的物资入库,却没有登记。 颜鸳初来乍到,与仓库装卸工师傅们并不熟悉。满心以为这批物资由经理亲自安排,未必属于公司正常经营范围内的事。正在左右为难要不要张罗装卸工卸货,却见阿彪与阿杰二人倒是勤快。直接拉开货仓门,将货物抬进仓库。 颜鸳观察二人的动作,判断出这些纸箱内的物品应该不重,又正好解决了她的难处,便由得二人自行搬运。由于经理特意交代不入账,颜鸳便随便找了个角落,指挥二人将货物卸到此处。 本欲看着卸货的颜鸳却突然接到经理电话,让颜鸳现在去办公室找他。略一考虑,便告知阿彪,等卸货完毕,等她回来给开具出门条。这也是有效防止货物失窃的方法。 阿彪阿杰二人,见颜鸳果然如事先伊斯塔先生所说的会在卸货时候离开。兄弟二人使了个眼色,开始行动! 只见二人将自己卸下的纸箱拆开,将其内数十个兽医用针管拿出。将针管对准之前警车押运的货物,隔着纸箱用力从顶端刺入。 这些针管也不知道有什么黑科技,其内淡绿色液体在刺入纸箱后,液面肉眼可见的下降。 不到十分钟,数十个针管内的液体,都“注射”进了防疫物资纸箱内。 “完成了,伊斯塔先生发信息吧。”阿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 “完成个屁!你准备把这些针头留在这里?”阿彪指着面前数十根注射器,照着阿杰的屁股就是一脚。 阿杰挠了挠头,连忙将注射器取下。整齐的排列在原包装内,而后丢回车厢里。 “蠢货!这个放车子后座上!”阿彪掐腰恶狠狠的向阿杰吼道。 阿杰再次挠头,依言而为。阿彪摇了摇头,重新检查一遍阿彪适才的行动,是不是将针管插在印有次氯酸钠字样的纸箱。果不其然,阿杰有两针打错了地方,插在包装医用口罩的纸箱上。 阿彪摇了摇头,心想着计量并不影响结果,便没在呵斥阿杰。 阿杰扭头回来之际,颜鸳也拿着出门条走了回来。见阿彪已经将货物卸好,他们驾驶的货车货箱内空空如也,便将条子递给阿彪后,转身离开。 中午时分,按照之前的防疫方案,市政排水管网进行分线作业,关闭数百个排水阀门,将全市的生活污水,统一汇入新管网,排向汉商集团的污水处理厂。 汉商集团的消杀机构,成立的仓促,但其聘用的人员却全部是具备消杀作业资质的专业人员。 傍晚,盛海乌云密布,将本是暗淡的天光,提前遮蔽起来。 消杀人员全副武装,告别家人,进驻污水处理厂。配合着鬼天气,当真有几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壮烈。 他们的工作,就是在这边对全市的生活污水做消杀处理。 这种i病毒传播并不迅速,主要原因就是其传播途径为粪口途径。也就是说,只要将感染者的排泄物,做有效的消杀,即可切断传播途径。随即有效控制疫情传播。但负责消杀的人员却不得不长时间隔离。 为此,在消杀人员一行四十人进驻水处理厂之际,盛海各大媒体还做了新闻宣传。 一辆大货车装载着消杀物资,一辆大客车搭载着消杀人员。缓缓驶出汉商集团,前往污水处理厂。 一系列拍照采访送行的仪式后,出发时间已过傍晚五点。倘若颜鸳不需要接幼儿园的孩子,她当会发现,这大货车与大客车的司机,竟然是阿彪与阿杰二人! 就这样,阿彪与阿杰二人,混入了消杀队伍,堂而皇之的进驻污水处理厂这个隔离区。 二人没想到的是,这四十二人,只有他俩真的一去不还! 这兄弟二人的最后任务,是监测“消毒剂”是否真的混入净化池。 四十位消杀人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消杀作业,竟然演变为投毒作业。 众人周身防护严密,无懈可击。双人一组,将数吨混合了阿彪与阿杰注入不知名液体的消毒剂投入净化池内后。 阿彪拨通了伊斯塔的电话:“先生,任务完成!” 在阿彪看来,自己距离财务自由,又迈进一大步。在阿杰看来,自己终于可以过上酒吧ktv的夜生活了。 就在二人憧憬美好将来的刹那,两声巨响传来。二人跌入净化池! 第103章 大方的商董 商闽川能够成为一名成功商人,自有其过人之处。在他的圈子里,对其情商的评价极高。与之相处,如沐春风。言谈举止间,他都给予对象尊重,关注甚至关怀。 人类,只有高智商低情商,没有高情商低智商。商闽川的大脑算力也是极强的。 年轻时候,他曾在游学过好多国家,但最终他没有选择学术氛围最好的欧洲,也没有选择自由气息最浓的美洲。而是去以色列海法就读了以色列理工大学。 原因是:他的偶像爱因斯坦创建了这所大学。 在国安三位人员找上门的时候,他是知道原因的。那种惊诧中略微透露不满情绪的状态,完全靠演技支撑。 为了不用一直演,他动用了社会关系,甚至破坏了一些社会关系,才辗转找到国安部门某领导。这本就不符合他的人设举动,却没有被注意到。 当然,这位某领导宽慰了他,劝解了他。他自然借坡下驴,不用在演得那么辛苦。 于是他陪同三位国安的同志参观汉商集团荣誉室,亲自介绍企业文化,大谈理想抱负。而这一切举动为的是拖延时间。 商闽川是喜欢“且徐行”的。这家餐馆的口味满足了他的味蕾。平日里商务宴请也好,自己小酌也罢,都会光顾这家偏远的餐厅。 但今日这顿于他而言,最最重要的一顿饭,却没有选择这里。原因正是他太喜欢这家餐馆了。他不想给餐馆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选择了伊斯塔与林杏儿开房的那家五星酒店的顶层餐厅。 从汉商大厦到酒店,步行即可。为了监视对象的安全,三人强烈建议商董事长还是乘车前往。 商闽川面露微笑,看了眼腕表,没有给三人添麻烦。 对于商闽川只身一人的晚餐,也要去豪华酒店就餐,国安三人也没有提出异议。毕竟富人的生活他们不懂。 在酒店餐厅,商闽川单单点餐就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服务生矗立其身后,整整站了一个小时。最后商闽川将菜单还给服务生,发觉服务生的腿已经僵硬。于是我们的商董事长向坐在门口的秘书使了个眼色。 应是早有安排,秘书起身叫住了服务生。 “这位是汉商集团董事长,商闽川先生。”女秘书竟然开口向服务生介绍了自己老板,说话间面带不可思议的古怪。 “商董晚上好。”服务生职业习惯的接话问好。 “我们董事长很满意你的服务态度,你有手机么?给你打赏些小费。”秘书执行着商闽川之前的吩咐。 “感谢老板,我们酒店不允许服务员收客人小费的。”这位女服务生也是位守规矩的人。表示感谢后便微笑离开。 国安三人对此见怪不怪,摆阔绰的老板他们是见过的。心想这商闽川也不能免俗。 不一会儿,各色菜肴陆续上桌,也难怪商闽川用了一个小时点菜。除了点选的菜品丰富之外,每道菜都按照自己的口味,备注了些要求。 在这种高级餐厅,自然是食材昂贵,烹饪考究。偏偏商闽川特意点了一道烤鸡翅。 这种街边的美食,本来餐厅是不供应的。奈何商闽川坚持,并且详细描述了烹饪方法,让服务生传达给后厨。 在国安三人投来略有鄙夷的目光后,商闽川豁达一笑,声称是致敬他壮年时代最欣赏的一部电影。 鸡翅要求炭火烤制,需选用新鲜的鸡翅,不可用冻品代替。烤制之前,需要先调配酱料,大致是将数种调料放到酱油中煮入味。而后全程烤制鸡翅的时候,只需刷这种调制酱油即可。需要注意的是,鸡翅需要五面受热,除了四周之外,还需将鸡翅立起来,翅根靠近木炭翅尖远离,如此控制火候。 商闽川点了五只鸡翅,是带了国安三名同志的份儿。但国安同志有他们的工作纪律,晚餐全程没有动筷子。仅仅在桌上陪着喝了一肚子茶水。 终于在商闽川一人吃掉四只鸡翅后,他擦了擦嘴,向年长的干警说道:“同志,我可以去洗手间么?” “当然,包房内就有,您请便,但请不要携带电话。” 商闽川一改绅士形象,对在桌几人露出一丝鄙夷,却也没有提出抗议,示意自己的电话是由女秘书随身携带的。 女秘书从自己的包内拿出三部手机,并列摆在餐桌上以示清白。 商闽川摊手指向餐桌上的手机。国安几个没有说话,表示认可。而后商董事长轻哼一声,便离席走向洗手间。 片刻后,商闽川一边用一次性毛巾蘸干手上的水,一边走到秘书身后,拿起其中一部手机,回到自己座位,并示意服务生叫经理进来。 “商董您有什么吩咐?”经理是位四十出头的女性。身着与那日在“且徐行”颜鸳身上的同款职业装,一脸谄媚的来到包房。 细心的服务生当然事先就将这位召唤经理的客人信息汇报给她。故而经理方一进屋,便由称呼透露出热情。 “今天的菜不错,我很喜欢。这位服务生的服务我也很满意。为表达感谢,我准备给她一些消费,破坏你们餐厅的规矩了,还请通融。”商闽川微笑说道。 “感谢商董事长对我们餐厅的认可,优质服务是我们的分内之事,但您坚持要给小费,自然也没问题。”女经理的回答多少让其身后的服务生窃喜。 “姑娘,过来!我扫你的收款码。”商闽川向服务生招手。 “谢谢经理。”服务生走向商闽川。掏出手机,调出自己的收款码。 “叮”商闽川拿出手机扫了一下,而后操作付款。 “支付宝到账九千六百三十万元!” “噗通!噗通!啊!哟!”服务生手机里传出声音后,现场先后四人发出声音,顺序是:经理、服务生、女秘书、国安女同志。原因是:晕倒、晕倒、惊讶、疑惑! 商闽川却不以为意,迎着国安几人疑惑的目光,解释道:“这几年也算是有些积蓄。但钱财终究是身外之物。我虽然是集团执行董事,但个人账户也就这么多。” 在场依然清醒的四人,全部无言以对。事出反常必有妖,国安几人目光盯着商闽川,在等待对方的进一步解释。 果然商闽川在看了眼手腕上的法兰克穆勒满天星后,将手表摘下,丢给女秘书。而后闭眼调整着下思绪。 “你们赶快安排人去我的水厂吧,我们消杀作业的人员有生命危险!凶手应该在水厂外围,手中有枪。”商闽川依然闭着眼,一番话却让众人摸不到头绪。 国安那位年龄大的男干警闻言立即决策:“你俩带他回队里,路上向局长汇报。我去联络公安。立即行动!” 第104章 相信的力量使我们都是尾巴 此次行动,公安、武警共出动六十余人。抓获犯罪嫌疑人一人,缴获狙击枪一把,子弹八发,望远镜一部。 警方的行动迅速而有效。在获得情报的第一时间出警,现场擒获犯罪嫌疑人伊斯塔。但两位“消杀人员”却失去了生命。 好在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警方人员打捞了阿彪与阿杰的遗体,安抚了其他消杀工作人员的情绪。而后便收队离开。 国安审讯室内,商闽川一言不发,任凭审讯人员使出各种手段。当然,在没有确切情报之前,商董事长应该以线索提供者的身份,受到礼遇。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商闽川绝对不正常! 漆黑的审讯室,一束晃眼的强光平射商闽川。光源背后,坐着负责审讯的国安工作人员。商闽川的沉默,让这两位工作人员一时间找不到突破口。 “嘀。”刷卡声打破了此间的沉闷,洛局长推门进来。其身后还带来一个人,正是上级工作组的组长,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 摆手示意之前的两位工作人员离开,洛局长二人接手了对商闽川的调查。 调整灯光照向桌面,商闽川终于睁开了眼睛。洛局长与商闽川对视半晌,开口道:“我姓洛,是我们盛海国安的负责人。你之前提供给我们的线索,成功的挽救了数人的生命。我代表本部门,对您表示感谢。” 商闽川沉默。 “我们对你的消息来源很感兴趣,能跟我们说说么?” 商闽川继续沉默。 “你不是绿瞳组织的人?” 商闽川的喉咙动了一下,依然沉默。 “我们已经掌握了林冲死亡案的部分证据,证据指向你。” 商闽川先是一愣,而后嘴角挤出一丝讥讽,还是沉默。 “既然你不愿与我们合作,那我就没什么问题了。”说完洛局长起身,招呼身旁的中年男子离开。 洛局长先一步离开审讯室,身后的中年男子却冷不丁的小声向商闽川问道:“你老师病危,你想跟他通话么?” 商闽川瞬间眉头皱起。终于算是有了点反应。沙哑开口:“等一下。” 洛局长二人隐蔽的交换个眼神。又坐回审讯室的椅子上。等待商闽川之后的话。 “我要见伊斯塔。”商闽川没有回答任何问题,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洛局长二人再次交换眼神,缓缓点头,说道:“你的要求我们需要向上级领导请示,请你稍等。”而后便离开了审讯室。 …… 巴厘岛坐落在印度洋南端边缘,岛上有一座火山,名为阿贡。此山南坡地势平缓,北坡陡峭。 当地土着居民对游客并不友好,所以来巴厘岛旅行的游客多从远观此山的壮丽,较少深入其中。 南坡海拔九百米处,有一座神庙,供奉着印度教诸神,名为百沙基母庙。 此庙亦少有外人观光。巴厘岛上村村有庙,人人拜神。百沙基母庙虽然宏大,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这一夜,有一人绕过山脚下的土着村庄,沿着陡峭的北坡爬上阿贡山,绕过山体来到庙外。这人一身专业的登山装备上覆盖着泥浆,细密的络腮胡掩盖了脸庞被植物划伤的痕迹。但墨绿色的眼睛却依然神采奕奕。他正是伊斯塔。 他接到一项任务,来此处拿回一件物品。是一条项链,项链内装着他老板米赛亚老头女儿的一撮骨灰。 “这该死的老头子,为何偏偏喜欢把据点建在火山里!”伊斯塔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后,便漫步走进神庙。 神庙以白色基调为主,之所以以白色为主,确是因为原本红色的砖瓦,多年侵蚀下,已经发白。 庙内是典型的印度教风格,由修建于同一等高线上的22座寺庙组成,有阶梯延伸到通向主庙大神殿的各个小院与砖门,全部沿主轴对称设计,引导信徒不断攀登接近神山。 伊斯塔一路上隐蔽身形,不断接近寺庙中心的大神殿。因为在大神殿莲花宝座下方,有一条密道,密道通往米赛亚的据点。 之所以需要如此偷偷摸摸,确是由于两年前,阿贡火山喷发,将老家伙的据点付之一炬。原本的数个通道,都被岩浆灌注,冷却后已封死。 伊斯塔的行动还算顺利,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米赛亚的据点残骸内。此处据点虽不似北海道登别那边宽敞,也是至少有一千个平方。伊斯塔足足再次寻觅了两整天,也没有找到那条项链。 无奈之下,也只好承认任务失败。当然失败原因不在他。这里被摧毁的面目全非。即便那条项链是装在厚实的保险柜内,应该也难以幸免。毕竟连保险柜也不见踪影。 离开火山,回到住处,伊斯塔向老头子的传话人克里斯托巴尔汇报了情况。 巴尔与米赛亚正在一起,于是老爷子接过电话,并没有责怪伊斯塔,而是给了伊斯塔另一个任务——入境盛海,于某个时间节点,暗杀两个人。 这种杀人任务,对于伊斯塔来说,并不困难。但在中国行动,却有些犯难。所需的武器入境,就是第一个难关。 方案可以有很多,但总要保险一些才好。于是伊斯塔提出自己这边的需求与困难。交由米赛亚老头安排解决,自己负责动手就好。 话虽这么说,但在结束与米赛亚通话后,伊斯塔无聊的刷新了一下微信之后,一个对自己有利的行动细节涌上心头,于是又联络了巴尔,提出了建议。 这个细节就是——自己行动所需武器物资拆散,以飞机维修工具为名买通机组空乘携带。并与收钱的乘务员约定,倘若事情败露,需一口咬定这些违禁品是某人的。 至于这个某人嘛,自然就是距离自己不远,此时正在度假的林杏儿。 伊斯塔与林杏儿三女的偶遇,完全就是一层保险而已。 米赛亚能经营着一个恐怖组织,自然有其手段。伊斯塔所需物资无惊无险的由一位金发美女交给他。 而后他便开始着手实施,刺杀行动必须要踩点。于是在消杀进驻之前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做着必要的准备。 当他偶然间目睹了一位熟人的行动轨迹后,便将狙击点位选择在了这里。 伊斯塔自然是认识江扬的,几年前,他给长生新建的实验室送货,曾与江扬打过交道。这也是伊斯塔的一项保险措施。一旦行动暴露,自己的退路被阻断。则可以在江扬这里做掩护,甚至人质。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任务成功了。警察来的太快!即便是个枪击案,至于派出直升机么!? 所以此时的伊斯塔心有千千结的坐在铁栏杆里面。戴着手铐脚镣。好不狼狈。 这里也是审讯室,不同的是,这里是证据确凿重犯的审讯室。 对于审讯人员的提问,伊斯塔与商闽川一样,采取沉默。不同的是,他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杀人动机就是组织命令,组织就是绿瞳,这个连林杏儿都知道事,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对于伊斯塔这种外籍人士,他可以自由的参与任何组织,除非该组织被政府定义为恐怖组织。 而这两个信息,审讯人员已经掌握了。所以他真的无话可说。就在双方陷入沉默之际。审讯室的门打开。 商闽川在洛局长与组长的监视下,率先走进房间。 “相信的力量使我们都是尾巴!”商闽川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在场众人无人能懂。 “噗通!”唯一懂这句话含义的商闽川一头栽倒气息全无。 这个意外发生的太快,一时间让众人错愕。 “叫医护人员,组织抢救!”还是组长第一个反应过来,审讯伊斯塔的一位年轻干警命令道。 未待年轻干警出门,一声惊呼从另一位负责审讯的年轻女干警口中传出。 只见铁栏之内的伊斯塔,脖子一歪,亦是生死不知。 第105章 全面爆发 这一夜,盛海国安几乎全体都在加班。因为案件涉及盛海的防疫工作。市领导也高度关注,多次询问案情进展。挂职副市长的公安局一把手,亲自坐镇。 最后大家等来的结果,却是由于两位案件嫌疑人意外死亡,案件线索中断。 至于死因,尸检报告说的很确定,商闽川氰化物中毒致死,伊斯塔脑部遭电击致死。 手段显而易见,商闽川有两颗假牙,一颗有毒,一颗是信号发射装置。 至于其使用方法,并非谍战影片演的那样,咀嚼肌没有那么大力,而且也不安全。需要先将假牙冠向上拔起摘除,而后咬合即可。 假牙冠已被商闽川吞入腹中,至于摘除的方法,想必鸡翅起到很大作用。 …… 刁恒之所以能够参加在大阪举行的医药博览会,与厚劳省的三井先生是有些关系的。 在日本,一款药物的上市审核,比其他国家严格许多。托雷斯主张的这款疫苗,妥妥属于三无产品。不过托雷斯作为绿瞳的二把手也不是没有准备,毕竟这是谋划了数年的计划。 早在十年前,托雷斯就出资将小林制药在北海道的工厂收购。收购后药厂停产三年。三年后,他又以南美洲外商的身份,出资投产数款药物,产品全部出口给南美国家,当然品牌也是南美某国的不知名药商的。 这些年,在日本这个发达国家生产,而产品销往落后地区,这种生意是要赔不少钱的。毕竟人工成本在那摆着。绿瞳这伙人,虽说叫组织,但更类似一个宗教团体。组织内没有什么什么严苛的规章制度,行事全靠信仰与金钱。 上层发布任务,中层接指令出方案,下层执行得钱。信仰存在于中层,下层倒是赚得盆满钵满。 组织的运行资金从哪里来?自然多数来源于米赛亚团队的几个基金会。但托雷斯团队里的几项生意,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总体上来讲,米赛亚的团队玩政治金融获利,托雷斯的团队卖智力科技获利。托雷斯团队研发的领域包罗万象,有印度的仿制药物,有非洲的水利工程,有中国的城建规划,有m国的人工智能。 托雷斯的药厂挂着南美的医药品牌与执照赔了七年。总算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自己防毒自己解,这才是赚钱的王道。 其实绿瞳这伙人整个计划都是托雷斯团队在经营,米赛亚并没有参与其中,至于老头子心里自然有自己的小九九。这就是托雷斯不知道的了。 刁恒在展会一进门的显眼位置布置了豪华的展台。将命名为南美制药的数种产品以及医疗设备布展宣传。除了在展览中融入一些动漫元素,更是在展期每日上午,请日本知名艺人站场宣传。 期间竟也有一些不明底细的经销商及药妆零售商,真与之签了合同。 程颂众人的团队真正与刁恒开展业务洽谈,已经是展会的第三天。这天,刁恒才在自己的展台放出了针对i病毒的疫苗。该款疫苗为rna疫苗。 而此刻,i病毒感染,尚未在人类社会大面积传播。多数的国家政府还在对本国人民封锁消息。 展台后方,厂商们都会布置一些静音洽谈室。此刻程颂一行三人与刁恒,坐在洽谈室内。之前程颂此行的带队组长,国家卫健委的一位官员,在接触刁恒后,被拒绝。刁恒指名道姓只与程颂协商。 事前,经过充分的讨论,最终程颂方面向国内汇报,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先采购一批疫苗。获准后,程颂便出面接洽刁恒。双方就疫苗价格与供应量经过几轮磋商,也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程局长,展会期间,一切从简吧,我们要不要移步餐厅,吃个午饭,回来继续谈?”刁恒推了推眼镜,笑眯眯的说道。 程颂虽然之前谈判的时候仿佛是此间负责人,但涉及到中断进程,程颂还是下意识的望向左边座位上的一位灰发男子。 男子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刁恒笑容更甚,便先起身引众人出门。 餐后,程颂方回到洽谈室,那位灰发男子和另一位上午在场的女同志竟被刁恒拒之门外。没什么理由,就是刁会长要与程局长单独谈谈。 见灰发男子冷哼一声,带着那位女同志转身离开。程颂额头见汗,心道:这刁恒真是坑人不浅,拿我做挡箭牌,得罪国家卫健委领导…… 刁恒走进静音洽谈室,开门见山一句话,差点惊掉程颂下巴:“程局长,林冲是我杀的!” 程颂展了展鼻翼,又伸手用手背沾了沾额头的汗水。不知道这刁恒为何要以这么个消息作为开场白。 未等程颂搭话,却听刁恒继续道:“虽说是我杀的,却不是我亲自动手,而且我替林冲报了仇。” “愿闻其详。”程颂强装镇定。 “那日,林冲应该是去找商闽川的。恰巧商闽川在工地,也就是你们林家隔壁的吉星大厦。” 见程颂两眼无神,刁恒也没有理睬,继续道:“他在工地好巧不巧的听到了我两位下属的对话,这也就给他引来了杀身之祸。动手的时候,我在现场。我那两个部下也真是愚蠢,既然想灭口,动手就是了,却要我过去做决策。导致在这期间,林冲透露了一些消息给他的夫人。后来我们才获知,没杀错人,这林冲该死!” 说到这里,刁恒似乎有些激动。 平复了一下情绪,又自顾自的继续:“他夫人刘瑶竟然是你们国安的人,由于刘瑶的行动,间接造成我老师和爱人的身亡!他俩不该死!”刁恒摘下眼镜,掏出手帕,在两个眼角沾了沾。 此刻,程颂对自己安稳的隐忧方减少了几分。毕竟这刁恒向自己如此袒露心声,应该不是要对自己动手。于是说道:“我与我夫人的关系已经破裂,这些事你们不必找上我。” 刁恒一愣,方才反应过来,嘴角露出一丝讥讽,说道:“程局长不要误会,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想过伤害你!就像我之前跟你讲的,如果我们想,你之前在境外我们有很多机会。” “哦,说道这里,我补充一下,我老师就是佐迪亚克教授,我爱人也是教授的学生。一个无端被害的路人甲!” “所以!刘瑶小队的那些人,必须死!” 刁恒的讲述,给程颂说懵了,下意识的问道:“是刘瑶杀了你老师和爱人?” 刁恒又把眼睛架在鼻梁上,调整了一下情绪,望向程颂:“程局长,请您注意听我的话。间接!间接不懂么?” 程颂再次展了展鼻翼,问道:“那直接凶手呢?你为什么不去找直接凶手报仇?” 刁恒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惨笑。因为没有直接凶手!当一个国家意志针对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的死就不存在凶手了。 程颂依然似懂非懂。 刁恒却好似依然没有讲完故事,继续道:“杀林冲的凶手就是前不久死在汉商大厦的那两人。我这算是戴罪立功么?哈哈哈” “所以我找你单独谈,我有个要求,你回去跟你们领导说,答应我的要求,我们会在中国设厂,生产疫苗。至于疫苗的专利权,是不可能转让的。以此疫苗的科技含量,你们仿制出来的可能也不大。” “你的要求是什么?” “林冲谋杀案结案,凶手我告诉你了。我要求绝对豁免。” “刁先生,你也知道,我是盛海卫健委……”程颂露出一丝为难。 刁恒伸手打断了程颂的话,说道:“你们这会过来的人里,有国安的高官,你去跟他汇报,这事他能办。” 程颂本着节约时间的原则,又询问了倘若刁恒的要求获准,接下来疫苗价格,以及外资建厂投产的细节。 刁恒的回答虽也模糊,但总体来说,在程颂方面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程颂离开展会现场,已经傍晚。 在回到驻地后,工作组一个个愁眉不展正聚集在一起等待程颂。正好程颂将下午的谈话,以及刁恒的要求做了汇报。 众人听完程颂的汇报,却见本次带队的组长,那位国家卫健委的灰发男子不待大家表态直接开口道:“答应对方的要求,明天你在去接触刁恒一次,让他尽快将第一批疫苗发货,越多越好!” 程颂虽然不知道哪位是国安的领导,但他知道灰发男子肯定不是。这位虽为此行带队组长,可也没有权力对刑事案件做决定吧。 见程颂一脸疑惑,灰发男子直接向程颂道:“国内疫情严重了。经专家组研判,病毒产生了变异,已经开始通过空气传播!” 第106章 孩子是无辜的 自从颜鸳有了新工作,她已经不用再起早去批发市场搬砖了。从小到大,她一直是个对生活低头的人,为了生活,也曾无所不用其极。但她自己却一直都在过着低欲望的生活,如此努力,之前为了父母,现在无非是为了给孩子一个相对好一些的生活条件。 她之所以又将之前居住的老房子买回来,也是为了孩子。虽然是个老破小,但好歹这算个学区房。 颜鸳这个房子的学区是盛海西区第一小学。入学条件除了这个学区房居住三年以上之外,还需要提前进入指定的幼儿园。 小平艺术幼儿园,就是指定幼儿园之一。颜鸳每天上班前,都会将儿子送到这里。每天的风雨无阻,对于一个单身妈妈来说,还是困难重重的。 颜鸳的儿子随了她的姓,取名颜承旭。说来也是个恶趣味的文字游戏,颜鸳自己的解释是,这个名字源于他学生时代的偶像。既然自己姓颜,当颜承旭的妈妈也很好。 孩子父亲也很满意,觉得这名字起的有点谐音梗。倘若直接点把旭字改成二声就更好了。 颜鸳自然不同意改,她没说的是,这的确是个谐音梗,但梗在第二个字而非第三个。 颜承旭如往常一样,自己摇摇晃晃的走进幼儿园大门,颜鸳每次看到儿子幼小的背影,都有一种酸楚。 别的孩子多是家里老人忙着接送,老人都会把孙子孙女交到老师手上才放心。而颜鸳真没有这个时间,她要赶着去上班。 而没有意外的,意外发生了。颜鸳在送完孩子急匆匆赶到公司,而两名警察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警察带走颜鸳的理由是协助调查。但调查什么?她在问询室里整整一个上午才弄明白,问题出在阿彪与阿杰运来的那批货上。 颜鸳如实的讲述了那日收货入库的全过程。与警方在她经理处拿到的口供完全一致。当然颜鸳的经理,应该也在某处接受盘问。 两份口供指向了一个死人——商闽川。也难怪,毕竟商董事长是集团最高领导。无论是他下达给颜鸳经理的工作安排,还是透过经理安排颜鸳的细节把控,作为下属,她俩肯定是要执行的。 就在颜鸳接受询问期间,市里下发了一道紧急命令,全体中小学紧急停课。当然幼儿园也不例外。 老师们给每位家长打电话,联系家长将孩子接走。而颜承旭的家长却联络不到。 这也难怪,毕竟颜鸳的手机,此刻躺在警察局的手机柜里嗡鸣着。 “对了,记得这孩子入园的时候,是托关系来的,校长那边应该有介绍孩子入园人的电话吧,要不要去打一个试试?”一位年龄稍大一些女老师,对牵着颜承旭小手的老师说道。 “嗯,我去找院长,你帮我看着他。”说罢将一脸茫然的颜承旭交给年长女老师。 特殊时期,教育局命令来的突然,要求不折不扣执行,院长也并知道是哪位大神出面交代的事,于是想到带着老师到财务部门,翻找当初颜承旭入园时,缴纳托费之人留的电话。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后,颜承旭的老师拨通了一个号码。 接电话的是徐安达。 此刻的徐安达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国难当头,源头之地承担了太大压力。他作为办公厅主任,可谓是焦头烂额。 即便在如此繁忙之际,接到电话后,徐安达听明白原委,却第一时间赶往幼儿园。 “请问您是孩子的什么人?”幼儿园老师毕竟第一次见徐安达,即便是电话号对得上,职责所在,也要问个清楚明白。 “我……我是孩子父亲。平时工作忙,没接送过他。”徐安达却红着脸,满心怨恨着联系不上的颜鸳。 “这是你爸爸么?”老师蹲下身,柔声向颜承旭问道。 小孩子脸上依旧茫然,摇了摇头。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我平时工作不在本地,孩子还真没见过我几面,况且小时候孩子也不记事儿。哦,孩子随他妈姓了。”徐安达大黑脸更黑了。 就在此刻,老师手机响起。来电话的正是颜鸳。 通话之后,老师算是松了口气,将颜承旭放心的交给徐安达。结束了自己的任务。 “你现在这事业心挺重啊,要当女强人咯?”徐安达带着孩子,见到颜鸳便没好气的开口。 颜鸳虽有工作失误,却不至于犯法。在调查清楚后,自然便离开警局。 获知孩子这边的情况后,纷繁的杂乱之情涌上心头,此刻初见儿子,本是消融了大半的闹心事,又被徐安达一句话点燃。 “我们母子的事,不用你操心,你没必要过来接孩子!” “我是没必要来,我也不想来,联系不到你,让这么大的孩子自己走回家?我看你是越来越混蛋了!”徐安达逐渐丧失理智。揪着颜鸳来到门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破工作怎么来的。人家看不上你你心里没点数么?”徐安达自己越说越气。 “之前我给你安排的不好么?你跟我装清高!你这不去那不行的!我看你就是个当小姐蹬三轮儿的贱命。”徐安达越来越口无遮拦。 “我告诉你,你别动那么多歪心思,老老实实的给我把儿子带好。不识抬举!”最后,徐安达丢下这么一句,转身离开。 颜鸳转身进屋,注视眼前颜承旭稚嫩的脸庞,无言流泪。毕竟眼前的小生命是无辜的啊。 徐先生坐回车子里的时候,仍然怒气未消,此刻的他脑中已经没有单位里尚未完成的工作,似乎有种想要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脱掉外套,摇下车窗,一口浓痰吐出窗外。他已经没心思对颜鸳动手了。这些年来他发现,那个女孩有着超出一般人太多的勇敢与坚韧。 这种勇敢与坚韧其实也是使他欲罢不能的气质。 如果时间能回到十年前,他的人生可能从此改变。这段时间他他流泪,他后悔,他恐惧。也曾良心发现,却又不敢面对。 如果能回到十年前,他不会去参加那场婚礼。 如果能回到十年前,他不会喝酒不知深浅。 如果能回到十年前,他会尽量控制自己的欲望。 不过命运就是这样,过去的就是命,未来的才叫运。 将错就错一直是徐安达的人生,他错过很多次,一次比一次离谱。但他的命好,至今没有败露。 但他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的运,都是霉运。这种人生态度,虽然昭示着他德不配位,但也是这种人生态度,推动着他以逃避为动力,让他能有更多时间主动清空思绪,将更多心思用于工作。何其荒唐,何其幽默。 那一年,他强暴了她,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用尽办法弥补。 那一年,她处处失意,让她低头的是现实的生活,而不是徐安达的威逼利诱。 于是他们在一起了,但也仅仅是在一起了。徐安达有自己的妻儿老小。 几年后,她怀了他的孩子。仅有一女的徐安达天降贵子,也着实欣喜了一阵子。 好景不长,终于因她在巨大生活压力下,还处处遭受世人指责而崩溃。所以她誓要与徐安达划清界限!宁愿承受的生活压力在大一些。 于是徐安达儿女双全,有妻有妾的日子没有了。 于是他迸发了更多的戾气。终于酿成大祸!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开车来到那个事发地。 停下车子,徐安达从后备箱拿出一瓶白酒,打开洒在那片网红赶海的滩涂。 “朋友,你也安息吧,谁让你偏要多管闲事,谁让你打扰我的人生!我更不允许你威胁到我的事业!”徐安达坐在海边灯塔根底下的台阶上。盯着面前涨潮的海面,喃喃自语。 第107章 爆头 自从佐迪亚克教授女儿离奇死亡的那一刻,刁恒已经失去了追求爱情的兴趣。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接受了卢丹宁。 其实他对卢丹宁没有爱。一丁点也没有。 刁恒这种人,真的很专研。对待科研项目如此,对待学术问题如此,对待爱情亦然。 所以他结束与卢丹宁的情侣关系,也结束的那么恰当,那么毅然决然。 不论卢丹宁是否能承受,他就是单方面离开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来到日本后,飞田新地就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 因为自从脑子里被植入芯片后,他性欲数倍的增长。这也就是虽然刁恒深爱着自己的师姐,尚未获知师姐的死亡,却依然跟卢丹宁上床的原因。 他的欲望无法克制。 短短几个月时间刁恒几乎认识了所有飞田新地的从业者。这些从业者虽然只与刁恒有过一次之欢,但都对他印象颇深。 原因就是:这位绿眼睛先生,除了身材比例完美,更会在绽放的刹那流泪。 就好像此刻,面前的女孩首先品尝到的竟然是泪水的微咸。 起身洗漱整理一番,刁恒走出了一家泡泡浴店。见到了在门口已等候一阵子的程颂。 二人随意找了一家咖啡店,程颂直奔主题:“我们昨天研究了,需要刁先生方面在价格上做些让步,而后追加三倍货量。这样我们会考虑给刁先生提供豁免权。” 刁恒斜眼瞄着程颂,邪魅一笑说道:“这事儿你没跟你家夫人聊一下?果然是心怀国家啊!” 程颂自然没理由向刁恒解释他的家庭关系。反问道:“这就不劳烦刁先生关注了。先前的要求,不知道以你在你们组织的角色,能否做主?” 刁恒收起笑容,起身回避着程颂打了一个电话。 半晌后回来,直接向程颂伸出右手。表示谈判成功,协议达成。而后二人分别电话通知了此刻正在展会现场的工作人员。具体协议内容,则由现场工作人员负责。 飞田新地的街道肮脏而狭窄,二人所在的咖啡店距离那些世界闻名的二层小楼间隔不足百米,可以说依然属于飞田新地区域内。 二人虽然有着另类的恩怨纠葛,但表面上来说,却没有直接矛盾。 于是刁恒很慷慨的提出,带程颂感受下此处的风俗。 程颂自然是满口回绝,刁恒也没有勉强,便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两根棒棒糖,递给程颂一根,自己剥开一根,含在嘴里。 程颂不知道这个彩蛋,礼貌性的接过糖果,装进口袋。于是这一路上,各种搭讪与拉扯络绎不绝。 离开路口,二人告别的好似老友,握手拥抱。而后转身朝不同方向离开。 这种明目张胆的烟花巷柳之地,还是程颂此生首次遇到。虽然自持身份没有关顾,但这种新奇之感却在程颂脑海留下深刻印象。 考虑到刁恒的存在,程颂还是克制住了再回头望一眼的愿望。 耳畔却传来“啊”一声惨叫。 这叫声正好让程颂有理由回头满足自己的小愿望。 于是程颂回头。 于是他看见了栽倒在机动车道上的刁恒,并目睹了一辆厢式货车从其头颅碾压过去的一幕。 红白之物洒了一地,很是恶心。却难以阻止路边很快聚集过来的一些观众。 程颂也是好奇的,但他没有靠近,毕竟他与刁恒不熟。程颂也没有离开,毕竟那个人刚与自己达成协议。 货车又驶出十余米,方急刹车停下。驾驶室里下来两位身着工装的男子。 两名男子并没有表现出惊恐与愧疚。至少在警察赶过来之前没有。 就在程颂站在十余米之外观望警察处理现场之际。一只粗糙的手搭在了程颂的肩膀。 “你好程先生,我的主人米赛亚先生希望与您会面。想必您会对一些理解不了的现象有探究的愿望,主人可以为您部分解惑。”巴尔与程颂身后,轻声说道。 程颂本来沉浸在思考刁恒的死因中,闻言内心惊讶,扭头望向身后比自己身高高一截的巴尔,内心顿感慌乱,一时间不知如何对答。 却见巴尔继续道:“程先生您不必担心,我会尽力保障您的安全。” 不待程颂回答,巴尔率先转身向着远离车祸现场走去。 打动程颂,让其放下一半戒备的,正是巴尔这个举动。 另一半的戒备,是程颂对巴尔口中的“不理解现象”的好奇心。 迄今为止,只有林杏儿知道程颂曾经遇到的所谓“非自然”遭遇,想必这位先生如果都能获取这样的情报,那么他口中的主人想要对自己不利,也不用刻意在请自己过去。 毕竟程颂在泰国是见识过那些生命逝去的。 决定不再犹豫后,程颂拨通了此行带队团长的电话,着重汇报了刁恒遭遇意外的情况。顺便请了假。便向着巴尔方向追去。 直升机降落在北海道登别地狱谷山谷口处的一座温泉酒店楼顶。巴尔并没有跟随程颂一同下机,而是在程颂下机后,再次起飞离开。 下了飞机,只见三位穿着和服的服务生恭候于此,这不禁让程颂缓解了此前的不安感。 三位女孩引领程颂来到一间客房。进屋后却没有离开,口中叽里呱啦的说着程颂听不懂的日语。 见程颂听不懂,便微笑鞠躬,不再说话,直接上手。 一人帮其脱衣,一人替其脱裤,另外一人拉开壁橱,拿出一套日式浴服。 程颂此刻方才明白,这是要自己换衣服的意思。 程颂试着用英文表达不必三位美女帮忙,自己动手即可。却轮到对方听不懂了。于是便洒脱的由着三人。 要知道在日本的乡野间,温泉酒店随处可见。这也是上班族周末的首选休闲项目。 酒店远离大都市,服务生自然就近招聘录用。 这些女孩子能顶住东京、大阪等超大规模城市的虹吸效应,也必不如都市大酒店中的服务人员那般多少懂些外语。 如此这般,却也让这些女孩子的眼神,清澈如泉。 眼看着女孩手脚麻利的将自己衣裤褪去,程颂脸色微红,并非羞愧,而是血压升高。 将程颂脱掉的衣裤叠好,又仔细的将日式浴服为其穿戴整齐。 其中一位有着小虎牙的女孩用十分蹩脚的英语,请程颂跟随她前往殿汤。 第108章 六个问题 美女服务生迈着小碎步前方带路,程颂望着她那丸子头碎发下隐约可见的奶白色玉颈,加之之前略有旖旎的更衣一幕,竟然神奇的让他内心的紧张与焦虑一扫而空。 服务生掀起印有“殿汤”两个汉字的门帘,引导程颂走进一片氤氲水汽之中。端来一个小竹篓,示意程颂将浴服脱下放入竹篓,便转身离开。 整个温泉酒店自然属于米赛亚,接待程颂这么重要的事,米赛亚要求酒店暂停营业。整个温泉静悄悄,又有雾气隔绝视线,给程颂的感觉是并没有人的。 依服务生指引,将浴袍脱掉,深入雾气之中。四周可见距离不足五米,脚下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倒是清晰可见。沿着小径,走了十余步,眼前一个指向牌,标注“露天风吕”四个汉字。 程颂在盛海是去过日式温泉的,知道这是指引这室外温泉的方向。略一沉吟,便向这个方向走去。 雾气依然,却温度骤降,想必是离开了室内区域。 目光所及,有一盏昏黄的小灯在前方不远处。寻光源而去,隐约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体感温度也略有升高。料定应是温泉水池了。 程颂也不客气,迈步踏入水中,觅得一块石头,坐在上面,温泉水刚好齐肩。 硫磺的味道涌入鼻息,却并不难闻。一种通体的舒坦让程颂长叹一口气,随着叹气仿佛将之前的紧张与不安呼出体外。 “那条河周围,也是这样雾蒙蒙的,不过河水却没有这里温暖。”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池子角落传来。吓得程颂屁股一滑,跌坐池底。 一口温泉水呛入口中,却难以压制此刻的急速心跳。 仿佛程颂的心跳通过温泉水的波纹荡漾开去,让角落那人微有所感,却听得那个沙哑声音继续道:“程先生不必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 说话的自然是米赛亚老头。 米赛亚突然出声,倒是不会让程颂如此不堪,关键结合话中透露的信息,方使程颂此刻心颤。 这话信息量虽然不大,但却引得程颂无限猜测。仿佛两点之间,虽说直线最短,但连接两个点的线条却可以有无数条。 米赛亚站起身,其身高略高于程颂的坐姿高度。佝偻着身子,趟水向程颂处走来。 昏黄的灯光,映得老头子那张爬满皱纹的脸格外恐怖。稀疏的头发,弯弯曲曲的粘在头皮上,暗光打在他的鹰钩鼻侧显得格外邪恶。浑身松弛且惨白的皮肤,湿漉漉的格外恶心。 程颂借着灯光望着老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童年看过的动画——人物格格巫。 不过如此不堪的一个老头子,也让程颂略感放心。毕竟自己年富力强的身体,此刻不应该惧怕对面的老者。 应该是看出了程颂此刻心态的调整,米赛亚继续开口做自我介绍:“我叫米赛亚,就是你们口中绿瞳组织的首脑。” 说完这句,老头子弯腰坐在池边。仅将双腿浸泡于泉内。 似乎等待着程颂的反应,米赛亚没有继续说话。 程颂此刻满脑子问题,却不知该从何问起。皱着眉头,展了展鼻翼,目光盯着昏黄的光源,没有说话。 还是米赛亚打破沉默:“想必你见过那条鱼。那条鱼是一个魂,一个突破樊笼的魂。” “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问过你三个问题,关于内外、先后、因果。”米赛亚伸手从池边的木架上拽下一条浴巾,披在肩膀,继续道:“人老了,离开了温暖,就受不得寒。” 程颂直到此刻听闻米赛亚这句话,才将思绪拉回现实。快速整理了思路,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老先生您的汉语说得如此流利,想必在我国生活过吧?” 程颂这句问话,其实下意识里希望争取一些主动,毕竟那种对方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而自己却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感觉,十分被动。 直至此刻,程颂依然对米赛亚这个名字没有概念。毕竟两个人的圈子,相差太远。 米赛亚并没有直接回答程颂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继续说着:“人活的久了,自然懂的就多一些。我是犹太人,一神教教徒。” 这个信息点,程颂依然没有消化,下意识的点头,记在心里。似乎程颂并不想如此打哑谜的继续问答,便开口直接问道:“那么米赛亚先生,你为何知道我在幻境中的见闻?” “哈哈哈,幻境?”米赛亚似乎没想到程颂以如此措辞发问,不禁大笑起来。 好半晌,米赛亚止住笑声,身体前倾小声向程颂说道:“因为我是你的前辈啊!” “我也见过那条鱼,自然也被要求对这三对儿反义词进行思考,多少年了,我应该是被放弃了,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程颂对此倒是没有丝毫惊讶,既然自己能有这个遭遇,米赛亚这个以“灵媒”自居的人,自然也可以。 却见米赛亚目光逐渐迷离,继续道:“这本来不是什么深奥的哲理。内外形容空间,先后形容时间。至于因果嘛,可能释迦摩尼更适合回答它。” “我思考了多年,时间与空间为何能与因果相提并论。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我想不通什么才可与宇宙并驾齐驱?” 程颂被那条鱼询问以来,一直刻意的回避着这三个问题。毕竟他对此胆怯多于好奇。此刻听着米赛亚的解释,觉得有一定道理。 以自己的知识结构,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能与宇宙并列。 正思考间,耳畔米赛亚沙哑的声音继续传来:“既然那条鱼能让你思考三个问题,那么我这里也有三个问题,你不如考虑考虑看!” 程颂闻言扭头看向赤裸的老头子。 “何为思想?何为意识?何为信仰?” “小友不必着急回答,时间不早了,好好泡个澡,明天在回答我。”言罢,米赛亚颤巍巍的起身,离开水池。 程颂目送老头子离开,满脑子的疑问并未解惑。内心不禁嘀咕了一句:“这都是疯了么?” 第109章 这个老头有点扯 程颂回到房间时,服务生已经将被褥铺好。程颂家境虽贫,但还是第一次打地铺睡觉。 许是温泉促进血液循环,或是接收到的信息震荡了大脑,整夜里,程颂辗转难眠。 在程颂的人生中,距离宗教是有很大距离的。遂在网络上查找了有关一神教的信息。 所谓一神教,泛指信仰一个神的宗教,与多神教相对应。 一神教认为,该教所信奉的神是创造并主宰世界、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无形无象的精神体。但并不否定其他精神体如天使、魔鬼等的存在; 只是认为,其他精神体并非“创造者”,而是 “被造者”,故不能称之为“神”,而且也不是崇拜的对象。 而这个一神教更是古老于目前广泛传播的基督、天主、伊斯兰。 总的说来,程颂觉得这个信息,并没有什么用处。 这个思绪就此打住,程颂脑中又涌现那三个问题。 内外、先后、因果。 程颂翻了个身,脑海中回忆米赛亚的表达…… 总觉得米赛亚在水池中的表达语气,透露着一丝的不屑。并不是对这三个问题的不屑,而是对提出问题的那条鱼的鄙视。 如此看来,米赛亚应该与那条鱼接触过更多的次数,对那条鱼有更多的了解。 同样的,应该从那条鱼那里获得了更多的赋能。 毕竟自己目力非凡,确定就是那条鱼带来的结果,这个结果目前看来,虽未给程颂带来什么好处,至少也没有坏处。 那么米赛亚自诩“灵媒”。是不是就与那条鱼有关?是那条鱼赋予他的特殊能力? 而“灵媒”的特殊能力究竟是什么…… 至于米赛亚老家伙留给程颂琢磨的三个词:思想、意识、信仰。程颂特意在网络上查找了专业解释,与其认知相当。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程颂自认为,人类产生自主意识在先,而后才有思想,有了思想才能激发所谓信仰。 念及此处,程颂突然一惊,这里竟然也有个先后!莫非那条鱼所说的“先后”,并非如米赛亚所述,并不单纯形容时间? 总的说来,以程颂目前掌握的信息,以及其知识结构,虽然算是理解这六个词,也能找到这六个词之间的联系。但却无法确定那条鱼和米赛亚提问的目的。 越想越乱之际,程颂迷迷糊糊入眠…… 第二天清早,服务生轻声敲门,将早餐送到程颂房间。 早餐精致异常,堪比怀石料理。最后以一碗鱼籽盖饭配味噌汤结束。 整理完毕,服务生引领程颂走出温泉酒店大门。 米赛亚已经等在门口,身着考究的灰色西装,手中拄着手杖,背对着大门。佝偻的身体尽量挺直,让程颂误以为是对自己的尊重。 “小友可愿陪老头子走几步?”米赛亚听闻程颂脚步声,没有回头。 “可以。” 二人沿着酒店门前的小路,向着上坡方向走去。巴尔驾驶一辆商务车,缓慢的跟在二人身后。 “小友对昨天的问题,可有答案?” “哈,昨天温泉泡得舒服,回去就睡下了,没来得及考虑。”事实是,他并非没考虑,而是想不明白。 日本似乎对鬼怪有种特殊的喜爱,凡有温泉之处,必有鬼怪图腾。只不过这些所谓图腾都进化成了二次元版本,可怖不足,可爱有余。 距离酒店大门不远处,就有一红一绿两个小鬼儿的q版雕塑,身披兽皮,手持狼牙棒,龇牙咧嘴,蠢萌可爱。 走过雕塑,米赛亚开口:“这里叫做地狱谷,这名字由来已久。可能此处的确距离地狱近一些。谷内地热资源丰富,温泉水可达九十度以上。且多年洗刷地面,地面已呈灰白色。” 程颂第一次来此,没有接话。 “地狱的基调是红色的,天堂的基调是白色的。按照你们国家的习俗,红色代表喜庆,白色反之。老头子没有说错吧?”米赛亚脚步慢下来,等待身后程颂上前。 程颂理解老头子的意思,跨步与其并排前行。却依然没有搭话。 “小友性格似乎内向了些。” 听到米赛亚的评价,程颂微微一笑说道:“老先生知识渊博,我是不敢献丑的。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哈哈,有你们的风范!” 米赛亚不介意程颂的态度,继续道:“人类从非洲大草原走出来,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却在我的故土分道扬镳,一股向左,一股向右。向右的一股迂回向南,找到了一片适合耕种的土地,由此造就了灿烂的黄河流域文明。” 程颂不知道米赛亚为何扯出这么一句,只好静静听着。 “我也不懂意识具体是什么,不过我猜,意识在天上。”说着,米赛亚指了指头顶。 “倘若意识包括情绪与记忆,那么我想古猿也好,现在的动物也罢,都是有意识的。” “话说回来,有意识的原始人,在旅途中源于对自然力量的恐惧,亦或是真的见到了神迹,于是便产生了信仰。在面对自然与未知的时候会产生恐惧的情绪,这种恐惧需要依靠信仰来平衡。” “当人类找到适合耕种的土地,农耕文明代替了狩猎与采集,土地的产出有了剩余,可以让更多人不必饿肚子的时候,便诞生了职业,同时也有了艺术。不幸的是,也有了阶级,有了统治与被统治。” 程颂对米赛亚的话不置可否,毕竟这与他的所学不符。 “人类从此便不能统一称之为人,可以称为人的,才可以有思想!” “所以我认为,意识、信仰与思想是递进的,随着人类发展而来的。” 米赛亚停下脚步,转头望向程颂,提出问题:“小友,你觉得老头子说得有道理么?” “如此说来,老先生,您觉得为何宗教要比国家的诞生晚一些?”程颂利用昨晚做的功课说道。 米赛亚苍老的脸上,皱纹更密集了,似乎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因为相信!信仰源于相信的力量,相信源于亲眼所见。随着科学技术的诞生,之前亲眼所见那些自然伟力,说服不了人们相信神的存在。所谓知道的越多,方知不知道的更多。所以人类从未放弃探索神迹。这个神迹于今不显,你当是为何?” “为何?”程颂下意识的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能猜测。因为集体潜意识!”米赛亚沙哑的声音透露着坚定。 程颂再次迷茫于米赛亚的表述。 对于集体潜意识这个词,程颂并不陌生。但为何能扯到这个词,程颂还不理解。 却听得米赛亚继续道:“宗教也好,信仰也罢,思想也好,理论也罢。他们的产生无非都是为了统一集体潜意识罢了。” 程颂依然似懂非懂。 “二战后,西方国家的实验者做了一个实验有些名气,一个考验人性的实验。”米赛亚放慢了脚步,说道。 “实验一方是装作被电击的演员,另一方是被合理理由说服的操控电击者。实验最终证明,操控电击者,可以罔顾自己的良心与疑虑以及被电击者的痛苦,盲从与权威下达的命令。” 米赛亚走到一段上坡路跟前,停下脚步,向着身后车内的巴尔招了招手,同时开口道:“所以,小友,我想跟你说三个我认为:一、人类会说谎;二、人类盲从于权威;三、人类需要统一集体潜意识!” 言罢,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程颂也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位置,偷偷瞄了一眼开车的巴尔。对于此人,程颂还是很顾忌的,相较于米赛亚老头,巴尔才是对自己的威胁。 车子行驶一刻钟的时间,停到一条畔山木栈道旁边。 三人下车,米赛亚被巴尔搀扶着,沿栈道缓慢向山顶走去,程颂默默跟在二人身后几蹬楼梯处。 栈道并不长,此山并不高。没一会,栈道尽头的一个山洞映入眼帘。 洞口以漆成红色的日本鸟居包口,走进洞内,鸟居间隔五米延伸开来,仿佛日本京都稻荷大社的打卡景观。 穿过鸟居通路,抵达山洞腹地,便是米赛亚的实验室老巢——那栋四周鸟语花香,屋畔日式庭院的木房子。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程颂,也为这摄影棚般的细致造景而惊讶。 从正门进入木屋,踏着榻榻米穿堂而过,米赛亚引领程颂面对着日式庭院席地而坐。 巴尔熟悉的摆了一张小茶桌在二人中间,便退了出去。不一会,一位戴着面纱的少女端着茶杯茶具,来到近前,跪坐于二人身后。 “小友,喜欢看电影么?” 程颂如实点头。 “在日本这个国家,动漫是很有人气的,我这里有一部自己制作的电影,小友来为我评价一番可好?”米赛亚向右转身,盘膝面对程颂,同时将身侧少女冲泡的茶水推向程颂。 程颂实在是不知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展了展鼻翼眉说道:“客随主便。” 米赛亚闻言微微一笑,拿起身旁的手杖,点向左侧庭院中距离自己不足一米的石灯。 下一刻,程颂头顶上,铺满黑瓦青苔的屋顶向着身后墙体回缩。以程颂为球心,以火山内壁为球面的大约四分之一个半球天幕暗淡下来。 泡茶的蒙面女孩,贴心的找来一个大靠垫,垫在程颂身后。程颂也不客气,靠在靠垫上,望着斜上方巨大的荧幕。 慢慢的,火山内壁上所有照明设备全部关闭,此间漆黑一片。 下一刻伴随着音乐,巨幕上点点星芒愈见清晰。一幅宇宙深空的画面出现在荧幕上。无比震撼! 星空并非静止,而是伴随着各种宇宙异象,发生又湮灭于或远或近的位置。 画面的变化,让程颂有种坐着宇宙飞船向前方疾驰的感觉。几分钟后,接近了一片星系团,并进入其中。 一些盘状星系也清晰了些,接近了些。 是真的接近了些,有些宇宙空间的陨石甚至让程颂感觉是从自己身边掠过。程颂瞬间就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个裸眼3d的视觉系统。 又“飞行”了一段距离,“飞船”停止的前进,音乐也悄悄隐去。 宇宙空间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展现在眼前,让人不安,使人恐惧。 这种安静持续了五分钟后,从巨幕两侧,有两团移动的物质逐渐向中心处缓慢靠近。 靠近的速度缓慢异常,却又给人迅疾如光的感觉。 这是因为两团物质于巨幕中向中心的移动的确是慢的。但其经过之处,星星点点的退行速度确是极快。对比之下,给人的感观即为——慢是因为距离远,快是真的快! 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一开始程颂以为是恒星,当略靠近巨幕中心,程颂方反应过来,那每一个星点,就是一个直径数亿光年的盘状星系! 而一个盘状星系,相比于那两团物质,微不足道!足以见得其巨大! 这个片段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虽然震撼,却也枯燥。好在那些星系造型各异,算是个看点。 当这两团物质集中在巨幕中央时,程颂方才注意到,这是两个人影! 之所以之前没有发现,是因为这宇宙背景是纯黑的,两个人影又似乎是透明的,只是他们的移动,产生了引力透镜效应,影响了远处星辰的光。 根据影响范围概括其轮廓,这分明就是两个巨人!真正的巨人! 动画演到这里,似乎米赛亚可以了解观众所想,于是逐渐强化了巨人的边缘轮廓,让巨人具备更多的细节,以迎合观众心理。 于是在不知不觉间,巨人显影,遮住背景星空。 只见左边巨人肌肉线条凛冽,给人以无限暴力之感。面目虽不可辨认,却见一个数倍星系之大的黑洞包含其中,黑洞的吸积盘仿佛人眼轮廓,其内黑洞好似瞳孔。 这是刻画了一个独眼巨人的形象。 与其说是巨人造型,又不准确。此物身后有物,似翼似尾,也可以理解为披风。 不过其双臂倒是表达的清晰,右手还攥着一把火炬造型之物。 左侧那巨人相比之下就清晰许多,酷似人形,脚踏飞剑,手持一本书。周身隐有波动,不知是仙气还是衣袂轮廓。 二者姑且称之为人,二人见面直接开打! 让这漆黑的宇宙背景,绽放出绚丽色彩。深空内无天无地,遂无法描述天崩地裂。只知道二者挥手动作间,无数星系团如烟花般爆开。 战斗画面并不精彩,毕竟米赛亚并未刻画具体任务细节,又如何表达动作的不可思议。 但却你来我往的打了许久,未免让程颂这唯一的观众觉得无聊。 半小时后,右侧那人形书生似乎败下阵来。 被左侧那人,用手中火炬挥中头部,击中后,火炬上点点星芒绽放,其中一蓬火星仿佛向着程颂方向飘来,最终有的飞出巨幕范围,有的落在某些星系内。 被击中的书生似乎身受重伤,扭头吐出一小口类似鲜血的物质后,向后急速退去。 那口“鲜血”程颂似乎有些眼熟,片刻后反应过来,竟与网络上一幅宇宙深空照片相似。那张照片好像被命名为“创生之柱”。 火炬巨人似乎不想与书生巨人纠缠,在击退对方后,便转身向着远处深空疾驰而去。 书生巨人知道自己不敌对手,也没有继续追击,呆立半晌。 而后突然间似乎发现了什么,一颗无比巨大的脑袋接近之前星火掉落之处。观察了一阵子,而后屈指向该星系方向一弹,又从书上扯下数页纸,丢向该星系。 纸张离开书本,急速缩小,片刻后,不见踪影。 书生巨人仿佛忘了之前被击败,做完这些后,显露开心的姿态,同样向着火炬巨人的方向远去。 二人离开不久,整个宇宙星空微微颤动,一条由近及远的河流隐现。河流无比磅礴,却在经过星火坠落之星系处,慢慢延伸出一条支流,连接主河道。 至此,动画片播放完毕。 第110章 魔术师的谢幕礼 程颂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问道:“老先生,您大老远的找我来,总不是为了泡温泉、看电影的吧。” 米赛亚闻言失笑道:“巴尔不是告诉过你,我是问你解惑而邀约。” “既然如此,那么我可就随便问咯?” “请。” “我经历的幻境究竟是什么?之前那条鱼也好,昨晚的您也罢,问我的问题,究竟意义何在?还有你的组织做这些事究竟为什么?”程颂一口气将自己的困惑提出。 米赛亚盯着程颂的眼睛,叹了口气道:“都是些一句两句解释不清的问题呢。容我先粗略的给你三个答案吧。” “你经历的不是幻境,你看到的是真实世界。那些场景是真实存在的。那条鱼也好,那条河也罢,都是真实的。” “那条鱼问你的问题,昨天我告诉过你,我也被问及,我并不知道它的问题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但我思考了六十年,最后却与那条鱼失联了。想必是他又选择了你。具体他问题的意义何在,你还是得问它。” “至于我们组织做的事嘛,小友,你跟我来。”说罢,米赛亚艰难的站起来,佝偻着身体,拄着手杖向面前的庭院走去。 程颂起身跟上,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庭院外绿树掩映的一处巨石背面。 这里隐藏着一扇门,一扇电梯门。 由此向下,二人来到了之前刁恒与托雷斯吃鸡蛋的实验室。 米赛亚作为此间最高权限,实验室的门禁自然无法阻拦他。 走进实验室,程颂透过那扇大玻璃,同样看到了玻璃后的生命维持系统,以及系统舱内的人。 不同的是,之前“泰国小孩”躺着的位置,此刻躺着的是托雷斯。 “小友,你所说我们组织的一些行动,并非老头子我的安排,而是你面前这位的安排。他的梦想格局太小,所以只能躺在这里。”说话间米赛亚目光中透出喜悦。 程颂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不过听得出米赛亚是将绿瞳组织的所有恶行都推在了此人身上。 “老先生,他的梦想是什么?”既然米赛亚觉得,给程颂这样一个交代,就算解释了自己组织的动机,那么程颂自然想知道,面前不知死活之人的梦想。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米赛亚并没有太具体的说辞。 程颂不置可否,米赛亚转换话题道:“既然小友来到这里,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实验室吧。” 说罢,径直离开此间。程颂跟在其身后。 本来程颂对此是不感兴趣的。但米赛亚的一番话却勾起了他的兴致。 “我这里还有几百万支疫苗,好像正是你们需要之物。之前你与刁恒碰面,不就是为了这个嘛,这些东西就当老头子送给小友的见面礼可好?” 程颂对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要知道倘若之前代表团团长的信息无误,这些疫苗价值难以估量。就这么送给自己当见面礼? “我已经派人将疫苗送到大阪了,此刻应该跟你们人接洽上了。刁恒那小子太小气,已经被我处决。”米赛亚的话让程颂感受到其对生命的漠视。 即便如此,程颂自然还是要道谢的,于是收拾内心的不适,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代表我们的同胞,谢谢老先生大义。” 而这一刻,程颂却更警惕起来,自己可没这么值钱。还不至于让这老头看自己的面子送给自己国家数亿元的物资。 交谈间,二人坐电梯来到这个据点的下层。 程颂也不知道这是否是最底层,不过这里的面积,照比之前刁恒实验室那层的空间要大上数倍。 空间地面与墙壁为纯白色,白的一尘不染。棚顶日光灯射出的光丝毫没有升高此间的色温。 空间正中心一台长宽高均约为五米的立方体吊在半空,程颂一眼就认出,此物与网络上量子计算机的图片一模一样。 以此立方体为圆心,四周发散状整齐排列着一排排模块化机柜。机柜之间的走线应该在纯白地板之下,整个空间干净整洁。 “小友,还记得我的三个问题么?”米赛亚说话间,佝偻的身体挺了起来,似乎对此间事物充满自豪。 “老先生您指的是意识,信仰,思想?”程颂答道。 米赛亚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我之前跟你说的观点,你能理解么?” 程颂皱眉,到不是他忘了米赛亚所谓的观点,而是他觉得那三个观点与他无关,其高度略显浮夸。 于是直接回答:“您说的三个观点,我没有仔细思考过,也不知道那三个您认为,能与我有什么关系。现在想来,对于您的观点,不是我无从反驳,而是没必要反驳。若说认同感,除了第一点,另外两点,我无所谓。” 程颂如实表达了内心所想。 “你有所谓,这可能是你的命运。因为那条鱼选中了你。” “因为鱼选中了我,我就要认可或者反对您的认知?这就是我的命运?”程颂话说到这里,略有不屑的一笑,继续道:“那么我想鱼的第三个问题有答案了,因果就是命运咯!” 米赛亚闻言,表情一愣,慢慢变得凝重,说道:“小友看来还是有些悟性的。” 而后老头子沉默半晌,凝重的表情退散,又皱了皱眉,似乎清除了内心的杂念,说道:“小友,终归你会明白的,我俩的使命应该是一致的。所以我认为的,也应该是你的认知。不过这些不重要了,我老了,这么多年的准备,我的生命终于可以进入崭新的阶段了。” 听着米赛亚类似遗言的表述,程颂的思路又有些跟不上。 却听米赛亚继续道:“你眼前这些,就是我毕生的心血,给伟大神灵的礼拜。他就叫一神!” “我寿命不多啦,一神会替我完成使命。小友请随我来。”并没有解释此间事物的用途,或者说米赛亚的解释,程颂根本没理解。 便再次跟在老头身后,返回了顶层的日式木屋。 这次米赛亚带着程颂来到了木屋的厢房。 本是木屋,打开木拉门,一扇厚实的白钢防盗门却挡住了去路。这扇门的门锁依然是靠生物识别。一顿咔咔的机括声响后,白钢大门开启。 程颂惊讶于其厚度,竟与银行地下金库防盗门类似。 走进房间,身后又是一阵机括声,门竟然自动关闭。 木屋从外观看,有门有窗,没想到其内,竟然是完全封闭的。房间不大,百余平方,其内空空如也。 从关门后,如此安静的空间状态,程颂猜测,此间大概率是由白钢大门同种金属围合,上下四方皆是如此。这不免让程颂略感不安。 “最后我带小友参观一下我的收藏。”说话间,米赛亚站在屋子正中央,仿佛谢幕般,站的笔直。双臂抬起平伸两侧,一手掌心向上,一手握着手杖。 同时间,四周墙壁也传来咔咔声,一排排透明展柜,从地面升起。 这些展柜内的展品让程颂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展品包罗万象,琳琅满目,雕塑品巧夺天工,美术品栩栩如生,瓦棺篆鼎饱经沧桑,珠宝玉器金碧辉煌。 这一屋子收藏,价值连城,恐怕除了几个发达国家百余年时间,满世界抢掠而来的国立博物馆藏品,其他都不可与此间相提并论。 其中还包含之前米赛亚为坎蒂丝公主“占卜”时候使用到的那件王冠,那个黄金面具,以及焚烧后仅剩封面的古书页。 这里随便拿走一件卖掉,恐怕都足够程颂加上子孙一辈子的挥霍。 程颂看在眼里,心中感慨:既然老头子说我和他一样也是被鱼选中的人。为何我如此清贫! 一声轻咳,出自米赛亚的口中。“小友不用惊讶,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生命的意义于此无关。” 这句话将程颂的视线拉回到米赛亚身上。心道:这老家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莫非又要开始哲学命题? 耳畔却传来米赛亚铿锵的声音:“小友,并非我小气,只是我觉得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紧接着米赛亚左手抚胸,向程颂弯腰,仿佛魔术师的谢幕礼。 程颂本以为这是米赛亚的送客之言,心想这老头子对自己这后辈,竟行如此大礼,很是不妥。 下一刻却见老头子并无直起腰杆的意思,握着手杖的右手拇指用力在手杖的顶端一按。 只听“砰”的一声。红白之物喷了程颂一身。米赛亚的脑子,如子弹穿透的西瓜一般爆开。 无头的躯干径直向程颂倒下,程颂闪身,老头子的躯干刚好撞碎程颂身后的展架,泼天富贵洒落一地。程颂顿觉脸颊一痛,也不知是被展架碎片划伤,还是被米赛亚的头骨刮破,倘若是后者,着实恶心。 这一惊让程颂仿似魂魄离体。刹那间引动内心无数念头:他为何要自杀?他究竟是如何自杀的?在这个封闭空间里如何洗脱自己的嫌疑?这些藏品的主人死了,我能否顺走两件…… 而在恐惧与欲望之后,程颂想到自己将面对一个更严峻的问题——自己如何出去? 米赛亚的大脑组织不仅溅射程颂一身,脸上也黏糊糊一片。这个感觉被程颂大脑分析出之后,一阵恶心袭来。伸手抓起地上的一张纸,将脸上的污渍擦了擦,便冲向这封闭空间唯一的大门。 任凭程颂如何踢踹冲撞,大门纹丝不动。程颂又拍打呼唤了一阵子,门外也不见有人答应。 程颂内心焦急,暗道之前泡茶的姑娘究竟去了哪里? 把唯一的希望寄托于手机,手机自然是没有信号的,一丝一毫也没有。 好一番折腾之后,程颂依然没有放弃希望,他查看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包括米赛亚尸体及手杖,希望能获得开门的方法,最终一无所获。 最后程颂却不得不暂时停下休息,因为这个密闭空间里,似乎开始缺氧了! 程颂展开鼻翼,内心慌乱至极。越是紧张呼吸频率越快,呼吸越急促氧气含量越低,氧气越少程颂越感紧张。恶性循环自成因果。 低氧量的空气推着上嘴唇一坨并未擦拭干净的黏腻,被程颂吸入。又让其一阵干哕。程颂擤了擤鼻涕,又用一直掐着的那张纸,再次擦了擦鼻孔。 而后下意识的望向手中纸张,却发现一丝怪异。 记得米赛亚爆头之前,纸张上分明写着“养生论”三个字,此刻那三个字却不见踪影。三排奇怪的字母代替了原来的位置,字母明显是中东地区的文字。程颂并不认识。 程颂并没有把注意力关注在这张纸上,而人在心灰意冷的时候,往往会想些奇怪的东西。 例如此刻的程颂,他没想到独自在家的母亲,没想到自己蒸蒸日上的事业,没想到破烂不堪的婚姻,没想到余情未了的颜鸳。 他竟然在考虑木乃伊的传说。 引发程颂思绪信马由缰的,是此刻米赛亚尸体旁边的那个黄金面具。如果程颂没看错,那就是埃及法老图坦卡蒙的随葬品。实物程颂自然没见过,但网路上大把介绍这件无价之宝的文案。 由此,程颂联想到,倘若那些尼罗河流域的传说是真的,自己是否应该在这生存几率不大的情况下,戴上面具,静静等死? 濒死感随着这无稽之想慢慢袭来。程颂的意识开始模糊。 虽然程颂笃定面具并不具备免死功能,但依然费力爬了过去,将面具戴在脸上。 片刻后,或许感觉面具过于冰冷,且与自己的面部并不契合。或许是死前也要对这件珍宝给予足够的尊重。程颂将那张纸垫在脸上,再将面具戴上。身体绷直,准备等死。 其实程颂在接近昏迷间,以几乎无意识的状态下,还能将那张纸垫在面具与肌肤之间,是因为有一个念头,突然涌入脑海。 …… 大阪关西国际机场。 我方的代表团,成功的采购大批量疫苗的消息,尚处于最高机密级别。国内为此特意允许代表团租用货包机单独运送。 代表团成员除程颂外,忙碌了一整天,方将货品装机完毕。 由于这批货物的重要性,数万个独立包装的纸箱,小组成员挨个检查。本来逐一查验货物的职责,并不在我方,但奈何全世界的病毒传播形势严峻,此刻的机场基本属于半瘫痪状态。方才有了我们代表团可以插手的操作空间。 代表团半数人员随机回国,留下另一半与刁恒指派的接洽人员,研究付款事宜。 机场半瘫痪,指挥塔依然有人坚守。毕竟机场不是封闭状态。 就在飞机起飞不足一小时,尚未进入我国领海范围内的时候。米赛亚带着程颂进入藏品室。在关上厚实的大门之后的十五秒。飞机上亮起的一盏奇怪的指示灯。 驾驶员一男一女,男性高大威猛,女性皮肤黝黑。 二人相视一笑,猛的拉高飞行高度,而后俯冲向下…… 航班在雷达屏幕上消失的时候,关西机场塔台未接到任何求救信号。应该说,目前的人类社会,各个国家,已经没有精力搜救一架失联的货机了。 全人类在变异i病毒的影响下,彻底崩溃…… 第111章 看来是真死了 本是戴着面具等死的程颂,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失去了生机。最后的意识中,无生恋、无死惧!唯一存在的念头,就是希望自己戴上这法老的面具,若干年后,能否被神奇的力量复活。 在程颂死前的意识里,刻意回避着对这个世界的爱。不仅回避着生活环境,也回避着环境中的人。 包括母亲,包括那几位与自己密切相关的女人。 “这是哪里?我果然复活了?” 程颂与关磊一样,在意识之光散去,步入黑暗后,循着那一丝奇妙的、指引方向的、并非实际存在的那点灵台清明。遁入了一个立方体。 等待意识感大批量恢复,等待记忆量大批量恢复,等待信息流大批量恢复,等待思维力大批量恢复。 程颂张了张嘴,再次喃喃重复一遍:“这是哪里?” 当然他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无法发出声音的感觉,自己第一时间没有察觉到。毕竟声音的传播依靠空气震动,声带的震动传导给空气的震动。 当程颂发觉自己声带的依然可以震动,耳膜依然可以听到自己通过骨传导而来的声音后,首先感到自己的音色变了。完全不似之前自己的声音。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恐惧,此时此刻,程颂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地球生命已经结束。而是猜测自己被救治,只是不知道这个救治环境为何是瓦蓝一片。 因为映射在程颂瞳孔内的光,依然是地球的天光。 程颂是面向天空,仰卧在立方体内的。 依然可以呼吸。所谓呼吸,无非是肋间肌骨一开一阖,让空气随着大气压涌入鼻腔。 不过鼻腔内的皮肤与神经末梢,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 但程颂却没有一丝一毫在米赛亚收藏室的憋闷感。 所以,此处没有声音,没有空气! 程颂依然如死前一般,直挺挺的平躺着,瞪着眼睛,望着天空。他机智的判断出这里没有空气。更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不一般! 其实这都是电光火石间的认知。下一刻,他对整个身体的掌控感回归。 程颂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我这里在哪里?”程颂喃喃的第三次自言自语。 视线焦点透过双手,程颂猛的站起身来,因为他终于发现,自己身处几十米的高空。而臀部肌肉的反馈又告诉自己,他并非悬浮。而是依然受到重力的影响! 这就可怕了。 可怕在他不了解此刻帮助他对抗重力的是什么。倘若只是薄薄的一层玻璃,那么以他的体重,玻璃碎则人亡。 程颂与大多数死者不同的是,他在接收到此间一系列信息后,第一时间选择平躺下来,双腿岔开。尽量加大身体与身下透明物质的接触面积,以保持最小的单位面积压强。 躺下后,程颂小心翼翼的扭头向左右望了望,而后数个念头一个接一个的涌现…… “我之前不是在米赛亚的藏品室么?应该是缺氧到是昏厥!” “为何醒来会在半空?” “擎住我身体的是什么?只能隐约看到个立方体的轮廓。好像一个玻璃仓,但又绝对不是玻璃材质。至少身下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看这里的环境,我应该是在那次幻境中见过。难怪米赛亚说那不是幻境,看来果然是真实。” “如此说来,我难道是死了?这里是死后的空间?” 当程颂真正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死亡后,更多念头涌现。 “现在也不知道我母亲如何了,她如果获知我的死讯,不可能承受得了吧。老人家心脏能承受如此悲痛的消息么?” “不过问题不大,如果死了还可以以现在的状态存在,那么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 “父亲在哪里?” 程颂思维至此,动作幅度大了一些,伸脖向四周张望。 只见四周密密麻麻的立方体,小幅度的浮浮沉沉。其内人影模糊,不可辨认。 一阵子的寻找,程颂暂时放弃,心道:哪有可能那么巧,还能在死后看到父亲。 继续躺着,大脑继续活跃着。 “如果真的死了,为何还有记忆?看来那些神话故事都是骗人的!” “既然我还有意识,还能思考,那么有记忆自然也不奇怪!” “意识?意识究竟是什么?米赛亚为何会问到我这个问题?” “米赛亚先我一步,脑袋炸了,应该是死透了,他是不是也应该出现在这里?” 念及此处,程颂又一次伸头巡视一圈。 在程颂抬头四处张望无果后,他方才注意到,自己此刻赤身裸体。 “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啊!” 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副黄金面具自然也不在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天空中某处骤然发出刺眼强光。紧接着程颂眼前一黑,似乎一扇漆黑的幕布遮蔽了自己所在空间的四周。 上下左右前后,全是石头材质。 按理说,这里应该完全漆黑一片,可偏偏这立方体的六个面,散出一丝淡蓝色荧光。 而此刻的程颂才判断出,自己所处的立方体,大约为一个边长两米有余的正立方体。 由于此刻的底面有岩石的衬托,让程颂安心不少,便慢悠悠的站起身来。用力跺了跺脚下的透明物质,似乎其坚硬程度,远超景区玻璃栈道。 不操心重力的影响后,程颂慢慢体会到在这种幽闭空间的压抑感。好在这种压抑,被一阵子后,左侧透出的自然光所缓解。 随着程颂所处的立方体晃晃悠悠向左侧飘去,透入的自然光越来越大。当立方体有一半进入光照范围,程颂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进入了一座山体内。 由此程颂明白了,自己的确是死了!而这个立方体,似乎与地球物质所在维度都不同,所以才有刚刚的现象。 不过程颂毕竟还是学过些物理知识的。若说维度不同,重力可以跨越维度与自己发生作用,但光不能!自己眼睛所见的一切,都是光芒反射射入自己的瞳孔啊。 “不对!这事蹊跷!” 程颂以其现在的知识结构,并不能理解此刻自己的遭遇。 就在程颂对幻境信息整理毫无头绪,海量猜测涌现无法辨别之际,程颂看到了低头看到了山脚下一伙活人,一伙身着军服,互相射击的活人! 第112章 混乱的世界 人的视线,总是容易被移动的物体所吸引。死人亦然。 程颂透过立方体的底面,视线投向脚下那两伙枪战的军人。 从程颂的高度俯瞰,脚下一条乡村公路。道路两旁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耕地,此季尚未播种,土地荒凉且冰冷。 应是初春时节,道路两侧的积雪未化,一个个雪堆间隔数米。 想必是路上的积雪被清扫,堆积在道路两侧,雪堆挨着道路两旁尚未发芽的杨树,也不知是雪堆靠着树,还是杨树靠着雪。总之多数树木已经无法依靠自己的根系牢牢抓住土地。 因为经过了装甲车的碾压。 交火不远处,几辆装甲车瘫痪于此。有的冒着浓烟,有的已燃起熊熊烈火。 士兵们匍匐在地,以没有雪堆依靠的树木为掩体。不时的探出头来,扣动扳机,开上几枪。 却并不关心是否击中目标,子弹飞出枪膛后,便第一时间缩回掩体后面。 这是真正的交火,远不如程颂生前在各种电影里看到的精彩。但此刻于高空俯瞰,仿佛身临其境,紧张感相较电影片段,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应该是一场遭遇战。 砰砰两声不知是何处激发的子弹,击中了程颂脚下两点钟方向,躲在雪堆后的一名士兵。 伴随着一声哀嚎,士兵便失去了生命。 在这个距离上,程颂并不能看出阵亡士兵的年龄和人种,他那种远视的目力,此刻并未展现。 枪响!哀嚎!程颂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听到声音! 之前在他的猜测中,自己现在应该是类似灵魂体的形态。在一个真空的小空间中。既然是真空,为何会“听”到声音? 莫非这个立方体的外表面,依然与地球上的空气相互作用?空气震动传播声音,震动传导到立方体,立方体的震动,通过底面以及程颂的双腿,最终震动传入程颂“耳朵”中? 但刚刚的枪声以及哀嚎,与程颂生前的听觉无异。这又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声音在不同介质中传播,音色必有改变。 其实此刻的程颂并不清楚,这个立方体之所以能让他“听到”声音。与声波的传导方式毫无关系…… 在程颂思绪飞扬之际,脚下的战斗似乎告一段落,远处那一小队士兵,有条不紊的组织撤离。 近处的士兵在阵亡了两位战友的情况下,也没准备追击。 程颂目睹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正在发愣之际,头顶光芒大盛。下一刻他眼前场景变化。 倘若关磊在此,当会惊讶于场景变换之频繁。 在关磊新死之际,场景变换应该在昼夜交替之际,而程颂这里却没有了节奏。 下一刻,展现在程颂脚下的,是盛海市。 那日,颜鸳从徐安达处接走孩子后,便依照政府的要求,开始了闭门不出的生活模式。 开始的几天,还有社区工作人员按时上门送菜。随着病毒的传播,慢慢的,送菜服务已经无法维系。 此后的几天,电视节目没有了,手机信号没有了,电力供应没有了,自来水没有了。这突如其来的全球灾难,彻底让人类迷茫。 人们大都以大家庭为单位聚集起来,对抗着未知的局面。这时候,什么法律、道德、人性、善恶,统统靠边站。 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人总归是要吃饭的。于是,大家走上街头,开始为自己的生存,浴血奋战。 这一幕,在全球各地不断上演着。 在枪支泛滥的地方,更是百姓之间的巷战无处不在。 在盛海,虽然不用防范冷枪,但弱肉强食也是人类最后的普遍规则。 男性在这个时候,总是比女性有些优势的,颜鸳孤儿寡母,弱小的人类幼崽男性,自然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个时候,谁的家族人多,谁的拳头就硬。所以,颜鸳左思右想,趁着黑夜,抱着孩子,向程颂家摸去。 程颂自然不在家,此刻的程颂,已然死亡。此刻的程颂正在上空三十米处,含泪望着跑进自家单元门的颜鸳。 程颂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能这些立方体有自己的意识,能感知到程颂对尘世间的留恋,故而让他死后依然可以回来看一眼。 不过破旧的楼房阻碍了程颂的视线,他并不能穿透墙体看见母亲与家中的画面。 还是这个逻辑:遥望尘世,满眼辛酸,念及死后,势必心宽。 就这样程颂困于立方体樊笼,于三四十米高空,俯瞰着地球上的人类惨剧片段。 由于频繁的空间变换,阅尽人间的悲惨片段,让他死后却积累了不少的人生感悟。 也由于不停空间变换带来的忽昼忽夜,让程颂没法计算时间。但这个时间应该是很久的,久到程颂已经见不到人类的踪迹,久到城市街道上的白骨干枯风蚀,久到全世界已经没有了争端,久到城市逐渐荒芜回归自然,久到整个地球的人类文明有了明显的熵增趋势。 可能依然有幸存者,但处于立方体内的程颂,不可能知道他们隐匿在哪里,如何生存。 在这段时间里,程颂思考了许多。 何为内外?自己身处樊笼,自己在内,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无疾病之痛苦,无人生之输赢。他们在外,历经人生百态,众生七苦。后有i病毒的侵袭,引发世界动荡,人类自相残杀,丑陋恶性随处可见。 何为先后?无所谓先后,达者为师,后来者未必效之。先来也好,后到也罢。最终归宿无非一个樊笼。 何为因果?程颂思量着,顿感愤怒!米赛亚就是因,这个果谈不上好坏。毕竟人们死后,面对的是更大的未知! 在这段时间里,程颂自然也目睹了一个个樊笼向着天上光源急速而去的画面。其内人影的结果,并不是此刻的程颂可以猜测到的。 但他知道,死后的世界,依然充满未知,命运的大手,依然左右着人类,哪怕死了,也不曾被放过! 命运不就是因果么?如何破局?或者说这个局,应该破么? 第113章 河边银杏树 无论宇宙多么神奇,无论人类有多少未知,程颂以自己短暂的生命,仅仅可以确认一件事——见识改变认知! 他这短暂又谈不上丰富多彩的生命里,见识过人情世故,见识过世态炎凉,经历过激情澎湃,也遭遇了人走茶凉。 但这些见识,与死后在立方体内的观察相比,完全是九牛一毛。 在漫长的观察中,他见识了更多,丑陋也好,美善也罢,都一定程度上提高了程颂的认知。 这个被提高的认知,却好巧不巧的与米赛亚的问题相融合。 人有求生本能,这是意识,求生意识,这是生命最普遍的真理。贪生怕死虽为贬义,却贬得那么不科学,贬得那么反生命。 人有了求生意识,在关乎生死存亡之际,总想抓住救命稻草,这也是符合逻辑的。这个救命稻草就是信仰。米赛亚说:人类盲从于权威。是的,被信仰者即为权威。人们希望权威能指引一条生路给自己,逐渐狂热之后,将其神话之念,有顾全大局之想,遂可以盲从,甚至可以牺牲! 而思想又是反信仰的!思想更多的是体现自主意识觉醒。统治阶层用他们的思想紧固被统治者,而被统治者真的可以用思想来紧固么?在人类漫长的演化过程中,连神都不信了,会信统治阶层? 所以在程颂目睹了太多太多死亡与挣扎后,他觉得,思想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那是结合了普世价值观,统一了自己的善恶认知,自洽了自身供给需求,而后精心雕琢出来的一系列调子。 如果这一刻,米赛亚能出现在程颂身边,他想告诉米赛亚:当人类有了思想,那么集体潜意识最多在一定范围内产生,绝不可能在全人类之内产生! 集体潜意识与集体意识不同,一个潜字,道出精髓。 几乎消亡的人类,他们的集体意识都是求生。但集体潜意识…… “不好说啊!”程颂嘟囔着,长时间以来,他可以看人,看面,但看不到心啊。 这段时间,程颂除了关注脚下发生的一幕幕,更是时刻关注着视线范围内周遭的其他立方体。 初衷是为了寻找母亲,或者与自己相识之人。但却没有任何意外之喜。毕竟透过立方体,程颂也就能看见几十个“魂”罢了。 i病毒肆虐最严重的时候,每天人类的死亡人数至少数十万。又怎么可能轻易遇见。在人类死亡峰值过去后,地球上真正算是地广人稀。人类之间相遇的几率降低,死亡也随之减少。 但似乎立方体并不是无限多的。所以程颂目睹立方体腾空而起的数量曲线,也大致与地面人类的死亡数量曲线相当。 立方体急速飞起远去,飞向未知。虽然未知让人恐惧,那是人类远古血脉中就流传下来的。未知即为危险,危险可能丧命。 但对于死后的“魂”来说,似乎摆脱了对未知的恐惧。程颂认为,这应该就是对自己目前存在状态的认知,就是未知,那么飞向天空的另一个未知,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终于在某一日的傍晚,程颂饶有兴致的盯着脚下母狮捕猎的场景之际。突然间脚下立方体的底面,不再透明。 紧接着,整个立方体微微震动,缓缓升空。 程颂知道,这一刻早晚会来临,这个未知早晚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相比较恐惧,他更多的是期待。 立方体缓缓升空,升空的感觉来自惯性带来的作用力。因为此刻整个立方体的六个面,都不再透明。 六面透出的淡蓝色光芒,离自己一臂之距,此刻方才感受到这封闭空间带给自己的压抑。 这个感受刚在思绪中生成,似乎不足一个呼吸的时间。蓝光淡去,立方体消失不见。 程颂置身于一片灰雾之中,灰雾浓厚不散,能见距离仅为身周数米。 程颂在淡蓝色避障消失后,并没有着急移动,而是认真的观察着四周。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他似乎踩在平整的石头材质地面上。 程颂蹲下身,用手触摸着地面,手指在温度上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变化。似乎平整坚硬的地面与自己手指之间,没有进行任何的热传递。 又跺了跺脚,没有痛感。这点程颂不意外,在立方体内,程颂早就做过试验,他目前这副“魂”体,感受不到痛觉。触觉明显,痛觉不存,大概这是这“魂”体的设置如此吧。程颂也只能给自己这么个解释。 此刻依然,无论程颂如何用力,脚下灰色地面未见丝毫变化,脚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在意识中产生了一个对地面的认知而已。 迈步向前,仅仅两步,灰雾消失,有棵大树! 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树之大,眼观之不可窥其全貌。 以程颂对自身“魂”体依然是地球活人之大小为参照。这棵树或许有万米之高。树木仿似银杏,树冠上枝叶茂盛,点点黄色光芒铺满视线。 大树扎根河岸,树干后一条澎湃河流奔涌向前。河水仿佛从远古流淌而来,流向未来。 对于树后河水的认知,仅仅是一种感受,一种莫名其妙诞生于程颂意识内的感受。 这巨木与河水,给程颂的感受,总的说来,应该就是一只黄河虎跳峡岸边的蚂蚁,所能看到的真实场景。程颂应该就是那只蚂蚁。 这一度让程颂猜测,自己可能真的化身蚂蚁,看到的依然是地球场景。 莫非自己轮回入畜生道了? 这一系列的震撼与猜测。都是产生于电光火石之间。 在程颂踏出立方体底面范围的下一瞬,一股吸力自大树方向传来。吸力之伟,不容程颂对抗。 在吸力的笼罩下,程颂双脚腾空,飞向大树,途中却有发现或远或近有不少“魂”影,与自己一样,同时飞向树干方向。 程颂目睹了距离树干更近一些的“魂”影,在接触树干的刹那,便融入其中。但同样的一幕,并没有发生在程颂身上。 第114章 终于见面了 程颂无法对抗树干的吸力,任由身体匀速向着树干接近。 目光所及,一道道人影融入树干,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维度,在人影融入树干之际,荡起水波般的一层空间涟漪。 程颂内心三分恐惧,七分期待,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头前脚后,飞向树干。 在接触树干后,并没有如其他魂魄一般融入其中,而是头部直接撞在树干上。 这一撞,程颂没有丝毫痛感,却明显感受到树干猛的一震。 古有成语云:蚍蜉撼树,自不量力。但相较于面前这颗神树,程颂不如蚍蜉,却着实撼动了这棵树。 在撼动巨树之后,树干对程颂的吸力也刹那消失,于是程颂的“魂”体,并未向地面坠落,而是横着向那条河飘去。 就好似此刻的地面与巨木并没有质量,也就没有引力。但那条河有! 越过岸边滩涂,程颂并没有坠入水中,而是想着河心一块儿突兀的石头飘去。 在程颂的目光内,这块石头隐隐散出莹白色光芒,光芒时明时暗。 其实这块石头也好,这缕光芒也罢,程颂都不陌生,在林杏儿家,在“且徐行”餐厅的竹林小径,他多次沐浴在此光芒之下。在他不止一次的“幻境”里,他现身站立于河心巨石,那块石头,就在眼前。 但程颂此刻却并没有回忆自己“生前”的遭遇。毕竟他已经死了一阵子。见识了太多人间疾苦,脑海中下意识的不想再回忆“人生”。 况且,此时此刻,他眼睛再尽全力观察四周,希望第一时间弄清楚自己的状况。 之所以如此努力,是因为程颂身上依然还存在的一个“人性”——不患贫而患不均! 大家都被巨木吸引,融入其中,为何自己是例外?枪打出头鸟啊! 人类是有社会性的群居动物,大恐怖莫过于自己死了,亲朋好友尚在,或者自己活着,亲朋好友不存。 相较彗星撞地球,人们更怕车祸! 在程颂的思维潜意识中,当他在死后于立方体内睁开眼,并保留有记忆之后,他依然抱着与家人团聚的希望。甚至这个希望里,包括颜鸳。 飘荡的过程中,程颂思维活动复杂。不过也是刹那时间。程颂轻飘飘的落在河心的斑驳石块上。 下一刻,十块莹白色的光芒逐渐剧烈起来。随之而来的,程颂有了痛感! “贤弟,不要抵抗,安心的沐浴在光芒中吧。”一个熟悉的声音,暮然间在脑海回荡起来。 称呼程颂为贤弟的,自然就是那条鱼。 对于程颂来说,那条鱼也算熟”人“了,对于它可以直接作用于自己的大脑,给自己推送传音,也不是第一次经历。 不用它说,程颂现在也别无选择,在莹白光芒笼罩程颂全身的刹那,程颂已经失去了对自己“魂”体的掌控。 这莹白光芒的霸道程度,远高于大树树干的吸力。 此刻沐浴光芒,全身剧痛无比。全身向下细分的每一个结构,都在无差别的疼痛。 程颂并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因为在这清澈的河水中,时间仿佛已经不存在了。 虽然恢复了触觉,但依然没有任何饥饿感。终于有一天,“金字塔”的底边显现在程颂视野之内。 望山跑死马,看着仿佛地平线般的底边就在眼前,游啊游,却始终不见接近。 又过了好久好久,底边的细节终于清晰了。金字塔的底边长度,早已超过程颂的可见范围。但底边之下,却有一个圆柱体与之衔接。圆柱体的直径程颂伊然无法感知,一样是因为巨大。不过随着圆柱体延伸向下,由于距离远,近大远小。 程颂猜测,这仿佛是一支箭。金字塔就是箭头,下面的圆柱体就是箭身。 果不其然,跟着那条鱼继续游了许久许久,箭羽呈现出来。 在见到箭羽的一刻,前方带路的那条鱼停了下来。 “贤弟,现在你看出来了吧,这是一支箭,这是一支射出水面三寸的箭。如果贤弟耐得住寂寞,我还可以带你参观一下下方被箭羽勾住的弓弦。”鱼的意识,时隔许久,再次显现于程颂脑海。 程颂虽被这惊天箭矢所震撼,但震撼久了,也就麻木了。略一思考后,第一时间扭动身躯,向着来路游去。 他并不想沉浸在这没有尽头的探寻之路中。 那条鱼应该是理解程颂所想,在后方极速摆尾,追上程颂。而后再次传来一大段鱼的认知。 程颂脑中一下子接收到鱼的认知,似乎并不能立刻消化,还是需要一句一句的理解。不过这个理解速度,要比真正听讲述来得有效率。传来的认知中,第一句就震撼了程颂。 “贤弟,我们眼前的这弓箭,是神的武器。这尊神,你们并不相信其存在,但想必,在更久远的岁月之前,祂是真实存在的。这神器可以以任意形式存在。由于最后的神迹是于南亚次大陆现身的毗湿奴。在那之后,神离开了,将武器留在这里。为的,就是给我们一个立足之地!” 在理解了这句话之后,程颂脑中飞快的闪现出一个个静止的画面。画面静止,亦没有声音。 云端的宙斯,海平面的波塞冬,射日的后羿,补天的女娲,宝相庄严的佛陀,狼首人身的死神…… 震撼的画面足足能有数百幅。其中绝大多数画面中的神秘存在,程颂叫不出来名字。 ”这些都是这把神器的主人所化。他们是同一尊神。“ ”所以,那个小家伙有一点说对了,一神教是对的。“ 程颂又向上游了许久,才理解了鱼推送给自己的信息。 这信息,让他震撼。 世界上各个国家,那么些民族,信仰的都是一尊神! 神话都是真的? 这些信息,倘若程颂还活着,是断然不会相信的。而死后的见识,让他不得不信。 所以说,见识决定认知! 而那条鱼口中的小家伙,大概率说的是米赛亚吧,毕竟米赛亚坦言,他是一神教信徒。如此说来,这条鱼的年龄应该大过米赛亚。而且米赛亚似乎也表达过,鱼选中了他。 那么问题来了,鱼选人的目的是什么? 第115章 传授技艺 程颂生前在学生阶段,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毕业工作后,可以说是一系列客观条件,包括社会的,工作环境的,原生家庭的等等,把他塑造成为一个唯唯诺诺,优柔寡断,没有担当,见风使舵甚至逢迎谄媚之人。 这也与他林杏儿的那句“夹着尾巴做人”有关。毕竟在那个阶段,他是信任林杏儿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虽不想承认,但林家在他的事业上,是伸出了援手的。程颂对林家,也是足够的信任的。 古语云,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还是那个概念,见识决定认知。林家家大业大,自然见识大,那么认知确是在他程颂之上。 但结束了生命后,之前的那些所谓世俗的见识,又明显微不足道了。 无论是之前在立方体内,还是立方体破开后的大树,再到眼前的巨型箭矢。无一不震碎了程颂的三观。回想当年的世间百态,略感可笑。 所以说,程颂的种种性格特质,源于地球上人类社会的普世认知,那么现在他提高了。可以说,倘若他早就知道死后灵魂还有故事,那么世间名利场,无非梦幻泡影。 是啊,梦幻并非死后,泡影却是生前。 如果可以重活一次,他一定不会“夹着尾巴做人”。 正在脑海内回顾自己的一生,同时升华着自己的认知。却不知脑回路为何拐到了米赛亚身上。 米赛亚对人类社会的认知是明显高于自己的。因为他知道的更多,他自诩灵媒,应该是知道死后灵魂归处的。所以他在收藏室死的义无反顾,死前还坦言再见! 再见?对啊,既然他说了再见,应该真的能再见。 至于如何再见,程颂似乎只能问问那条鱼。但程颂并不知道如何与其沟通。 正苦恼间,一个说曹操曹操到的意识,蓦然诞生于程颂脑海。 “贤弟,你肯定有许多问题要问,现在为兄教你一个法子,可以在这蓝白色光芒照耀之处使用,与为兄一样可以将意念传递给对方。这事说来复杂,需要你大量时间的练习。至于需要多久,就要看你的悟性了。” 那条鱼言罢,将他“传音”的感悟,一股脑的推送进程颂的识海。 程颂接收到这股感悟后,鱼身一僵,仿佛与蓝白色光芒外的那些毫无灵动的鱼无异。因为此刻他的识海在消化这些信息。并逐一践行。 这个所谓的“传音”,其实就是意识的传递。原理并不复杂。需要两个必要条件:极致的目力,蓝白色光芒的加持。 目力的作用在于入微的观察,蓝白色光芒的作用在于代替生命体的生物电。 要知道,虽然程颂与那条鱼,现在的形态都是鱼形。但此鱼非地球上的彼鱼。现在的程颂究竟是个什么恐怕那条鱼也说不清。 在意识的传递上,需要三个步骤。 先是剖析自身,在自己产生某个想要推送给对方的认知后,检视自己鱼脑中的每一个涉及的此意念的突触,这项工作,由巨型箭矢散出的白光协助完成。在程颂的理解里,有些类似地球医院中的核磁共振扫描。只不过这个白光的扫描,需要的精细程度更高。 其次需要激活接收对象的脑部突触,同频每一个下分精细结构所携带的信息量。完成这项工作,也需要白光的配合,似乎这笼罩周身的白光,可以作为一种信息传递介质。 这两步加起来,类似于复制粘贴。 最后,需要由蓝白色光芒中的蓝色光芒参与,激活受体脑中相关的精细结构。使之运行起来。这蓝光有些类似生物电。只是不知道现在的程颂和那条鱼,此刻是否依然属于生物范围。 这三步说来简单,程颂也完全可以理解。但真正操作起来,却是无比的困难。 首先,程颂需要与周身的蓝白色光芒建立一个协议。这些光芒凭什么听程颂使唤?这个关键点,那条鱼说的有些模糊,仅仅是要程颂慢慢感应,建立联系。并没有具体操作步骤。 一时间,程颂根本不知如何切入这第一步。遑论之后。 但既然那条鱼能做到,程颂那股子上学期间的狠劲又被调动起来。不弄懂这个问题誓不罢休。 两条鱼一先一后,贴着巨型箭矢的箭头,向着水面方向上浮。下潜要多久,上浮亦需多久。整个过程中,程颂心无旁骛,专心思考,频繁实践。 他试过摆出不同造型,试过静止不动,试过利用鱼类特有的器官侧线来感知周遭。这种感知相比于那条鱼说的感知蓝白光芒,可是宏观得多。因为利用侧线,程颂仅可感受水流,以及水流带来的震动。 在这漫长的旅程当中,程颂尽可能的调动自己鱼身的触觉、听觉、味觉、嗅觉、视觉。让自己的意识沉浸在一项或几项感觉之中,细细品味,慢慢感悟。确是一无所获。 就在程颂随时间流逝而毫无进展,几乎放弃之际。脑海中突然涌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个念头来源于他孩童时期着迷的一部动漫作品——圣斗士星矢。 那部动漫中,讲究的探寻小宇宙的奥秘,是一种向内探索自身奥秘的奥义。在五感基础上,蕴化第六感甚至第七感的一个逻辑。一个小时候着迷,长大后嗤之以鼻的逻辑。 程颂隐约记得其中一个桥段,在动漫人物与处女座圣斗士战斗中,被剥夺了五感,于是就爆发了。那么这个桥段能不能套用在此刻自己的身上呢? 想到就做,但封闭五感并不是程颂这条鱼能轻易做到的。毕竟无手无脚,如何封闭五感? “看来只能靠意识来封闭。”程颂思量着。 二鱼继续上浮,程颂继续试验。时间已经不在程颂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在他看来,自己不会饥饿,似乎也没有老化。仿佛时间是无限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这就是命运,或许这就是程颂应有的造化,在经过岁月的洗礼,程颂在他的识海里,成功的抹去了触觉。 之所以能做到这点,是因为程颂在努力回忆,回忆他在透明立方体内的感受。那时候的他,没有触觉,没有痛感! 程颂在遗忘,用力的遗忘。本来记忆这东西,不可能被主动遗忘。当你越想忘记什么的时候,偏偏却是强化对目标记忆的举动! 所以程颂需要一个锚点,这个锚点就是在立方体内的感觉。那时候没有触觉,那就是锚点!他不是需要忘记触觉的感受,而是用锚点的整体感受替换目前的身体感受。 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在久而久之,竟真的遗忘了触觉。 而在这一刻,程颂停止了上浮,因为他感觉不到自己的鱼体,于是也就停止了摇鳍摆尾。 同样的,在这一刻,程颂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其他感觉被强化了。 第116章 成果显着 此刻的程颂内心,无悲无喜。他清晰的知道,自己的“修炼”之路,任重道远,必须砥砺前行。 遗忘也是一种力量,当程颂成功的掌握了这种力量后,似乎一切变得相对简单起来。当他充分体会了这种遗忘的感觉,之后就不需要借助锚点来感悟。而是直接拿着遗忘触觉的思维公式套用即可。这样效率便提高不少。 “真是学好物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啊!”程颂在主动遗忘之际,竟然还有心思分心想起这句父亲的教导。 随着时间的推移,程颂的意识里,先后丧失了对听觉、嗅觉、味觉的感知。似乎分配给算上触觉的四感的能量,一下子涌入视觉体系内。 早在程颂生前,也不知道是那条鱼的操作,或是其他一些神秘力量的作用,程颂已经具备了超凡的目力。此刻所有“精神力”作用于视觉,让程颂鱼头两侧的鱼眼散出阵阵幽芒。 正所谓眼见为实,视觉带给程颂最直观的信息,那种看什么都能看通透的感觉,清晰的记录在程颂识海。 就好比摄入眼睛的白蓝色光芒,似乎有种神秘的机缘,让程颂一下子就分辨出来,其中白色的光是光子,蓝色的光是电子! 两种不同的光芒触动了程颂脑子里的物理学知识。但书到用时方恨少。程颂虽然不知从何处获得了这个对白蓝色光芒的认知,却并不理解光子与电子的区别。勉强说来,大概光子是没有质量的费米子,电子是原子的组成部分,属于标准模型中的轻子,是拥有质量的。 缺乏物理知识不要紧,这里甚至可能与地球都不属于同一时空。物理规律在此也未必行得通。所以程颂的思绪仅仅在物理认知上一瞬掠过。 但就是内心区分两种光的本质之际,这两种光似乎与程颂的思维产生了某种纠缠,这种纠缠并不是此刻程颂能够理解的。 不知其性,不耽其用。程颂第一时间就试着操控身体周围的白蓝两色光。 白色光芒并不如程颂所愿,没有任何反馈。但蓝色光芒却似乎与程颂识海内的思绪可以发生相互作用。遗憾的是,程颂的凝神思考,并没有让蓝光发生变化,仅仅是有相互作用的趋势。 一直陪伴在程颂身侧的那条鱼此刻双眼内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心道:“我这贤弟的悟性看来还可能超过我啊。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参悟出了一个雏形。” 于是那条鱼在此整理了自己的想法,推送给给程颂。 “贤弟,你需要灵感,这是超脱与五感的第六感!” 程颂接收到那条鱼的提示信息后,鱼身猛的一震,两侧鱼眼一翻,开启了灭五感酝酿第六感的最后步骤。 那条鱼丝毫没有急躁,一直围绕在程颂身边,来回游弋,仿佛在为程颂的感悟护法。 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最后去视觉,觅灵觉的操作,依然可以套用之前的公式。 慢慢的,在那条鱼看来,程颂身体周围汇聚了更多的蓝光,某种程度上来说,程颂变成了一条蓝鱼。 那条鱼眼看程颂这条鱼变为蓝色,却也没闲着,游到程颂身下,用头顶着程颂,向水面方向上浮。 那条鱼不知疲倦,毫不停歇。这个过程又是一个漫长的岁月。终于在围绕程颂鱼身的蓝光散去的同时,程颂与那条鱼浮出水面。 那条鱼在程颂身下,猛的摆尾,将程颂的鱼身推出水面,吧唧一声,摔在河中央唯一的那一块石头上,也就是巨大神器弓箭的箭尖上。 程颂这一摔不要紧,彻底摔碎了身体周围的蓝光。蓝光仿佛有生命一般,离开程颂身体后,极速缩回水中,隐匿在箭矢周围。 而此刻的程颂在蓝光离体的刹那,竟然又变回人形。除了形态的回归,程颂的五感也相应的依次还原。 当程颂意识到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水中石块上的时候,第一时间跃起,向着表面昏黄的河水中望去。 他在寻找那条鱼。 “贤弟,我在你脚下。你现在需要学会意识传递的具体应用,并熟练掌握。这需要那棵树的帮助。等下我会尽力浮在水面,你需要踩着我的身体,借力回到岸上。去到那颗银杏树下。哈哈哈哈,看来贤弟我们俩真实命运交织啊!” 程颂此刻跪在石头上,探头望向水面,下一刻,他惊讶了!惊讶到根本没注意那条鱼推送给自己的话语! 因为此刻的水面,倒映着程颂的面孔。依然是大大的鼻子,深邃的眼睛。程颂展了展鼻翼,很确定这张脸是自己的。让他惊讶到合不拢嘴的是,他的鼻梁右侧清晰的印着三个字——养生论! 三个字仿佛刺青。似乎不仅刺在脸上,也刺在心里。 这三个字程颂不陌生,在米赛亚的收藏室内,他就见过这三个字,记忆中,这应该是米赛亚收藏的一张纸上的字迹。但隐约间,程颂觉得这三个字似乎消失了,变成三排自己不认得的中东文字。 而此刻,这三个字为何会长在自己脸上? 河水毕竟昏黄,以水为镜,多少差那么点意思。所以此刻的程颂未注意到,自己的脸左右两侧颜色不一。印着养生论三个字的半侧,脸色竟与那张书页颜色一致,仿佛那张书页替换了他的脸皮。 “贤弟,你也是有造化之人啊!这就是你之前被大树拒绝的原因。”那条鱼的意识及时的传达给程颂。应该是解释此刻程颂的关注点——脸上的三个字。 虽然不解,但不解之处多了,不差这一个诡异。程颂展了展鼻翼,盘膝坐下。准备在这湖中石头上实践一下自己这长久以来的感悟。 闭目内视,感悟脑海空旷,觅头颅缝隙间,晓白光入体。引意念作用于白光,白光如丝,意念如绸,以丝入绸,毫无阻碍。相互纠缠之间,以丝编绸。白光被赋予轨迹及规则。而后白光离体,向着那条鱼笼罩而去。及体而入,而后程颂又引蓝光入脑,获一字真言曰”开“!蓝光入脑不曾滞留片刻,便肉眼可见的向着那条鱼激射而去,触及鱼身的刹那,程颂右手竖于胸前,拇指指肚按压小指与无名指,食指、中指竖立指天,口中微言:“开!” “开”字出口,程颂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这股意念,被那条鱼接收到。 这股意念只有五个字:“你究竟是谁?” 第117章 为兄嵇康 虽然这条鱼不止一次的传递意念给程颂,但它自己接收意念恐怕是第一次。明显愣神了一阵子,方在水中摆尾一荡,透露着雀跃之情,传回意念道:“记得我告诉过你,为兄奚叔夜,后改名嵇康!我俩命中注定应为兄弟,尔脸可鉴!” 这个名字程颂是熟悉的,虽然程颂在上学期间,历史学得不太明白,成绩一般。但对于嵇康这个历史人物,确是印象深刻。 并非因其留有什么传世之作,却是因为一个风流的名字——竹林七贤。 所说没有传世佳作,倒也不尽然。毕竟此刻自己脸上那三个字,就是嵇康的作品。《养生论》说是嵇康的作品,但其中大量引用老庄之说,名言金句并非嵇康原创。其书论调盖以老庄之学为根基,配合魏晋之年士人之风骨而成。中心思想无非“越名教而任自然。”这与程颂的为人性格不符。 在历史课上,程颂学及此处,曾嗤之以鼻,深以为耻。 不过倘若眼前之鱼所言非虚,那么这条鱼可是个将近两千年的老东西了。 “莫非他在这里存在了千年以上?真是不可思议。”程颂这个念头并没有传递给那条鱼。 但那条鱼仿佛从程颂的目光中看懂了程颂所想,便再次传来意念:“千年时间并不长,我在这河里,下潜探索这水中石块的底部,沿着箭矢轮廓走了一大圈,又寻着弓的结构绕了一圈,回来后,地球上便经历了千年时光!哈哈,贤弟啊,所以我俩之前的一个浮沉间,也耗费了大约五百年呢!” “五百年,桑田,沧海,顽石也长满青苔……”程颂惊讶到无语,脑中却联想起了这句沧桑的歌词。 “这么说,现在距离我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大约五百年?”程颂再次传出思维。 “应该是地球年的五百年,这里并不是我们生活的行星,不过这具体是哪里,我并不清楚。对了,还是说正事,我让你回去那棵树那里,是要你去找那个叫米赛亚的小家伙,他知道一个秘密,不过他并不知道那个秘密代表什么。你去问他古兰经的下落。”那条自称嵇康的鱼传来了一大串信息。 未等程颂消化上段信息内容,那条鱼继续传来第二段信息:“那棵树,经过我长久的观察,他应该会吸收人类灵魂内一些东西,进入那棵树的灵魂,都会化作树叶,生长于树冠枝桠,当树叶凋落之时,会落入水面,叶化成鱼,顺流而下。” 程颂脑中获知了两段信息,却一时间没把握重点,提出疑问:“都过了五百年,米赛亚还会在那棵树里?” “在的,那棵树处理人类灵魂需要时间,这个时间与人类的年龄成正比。越是老人,它处理的时间越长。而且是以几何倍数增长。”鱼的答案丝毫不像魏晋时期嵇康的措辞。 程颂自然也意识到这点,倘若水中这条鱼真如其所言,乃是一位古代名人,那他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正比反比,几何倍数? “贤弟莫要起疑,你在立方体内不是也历经了数年,你观摩了人类的消亡,我却见证了人类的发展。在这一千多年中,我学到了很多。随然依然只可窥见一隅,奈何这可是实打实的千年时光啊!”这条鱼以千年的阅历,自然猜到程颂起疑心,便直接给出解释。 程颂对此不置可否,依然盘膝坐在石头上,好半晌不曾睁眼。仿佛又一次沉浸在某种感悟中。 那条鱼也不催促,它知道程颂在思考,在消化整理信息。 程颂经历的普普通通的一生,一生中,他不曾出格,中规中矩。该考公上岸,他就努力备考;该结婚生子,他就闪婚随缘;自觉可被委以重任,他就投诚谄媚;自觉家有父母牵挂,他就认怂避祸。 那一世,他自认为活的明白,却也略有不凡。死后豁然开朗,其实他本可以更为不凡,为何要随波逐流夹着尾巴做人?死后深有感触,其实他见识短浅,人类万千认知,衍生万千活法,他仅与周遭同频,尚未与世界共振。 现如今,他陷入未知,依然还要继续这种思维定式么?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毕竟认知可以随着见识而提高,但性格会随着认知而改变么?程颂尚需探索。死前死后一个样,只要是生命体,大概都是对自身不了解的! 就好比米赛亚那台量子计算机,可算天算地算万物,可轻易的以大数据分析人类行为,但确如《周易》所言: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总会有那遁去的“一”。这一丝的不确定,就是概率的精髓,更是命运的精彩。 程颂缓缓睁开眼睛。之前那种充满质疑的眼神已经褪去。如果程妈妈此刻看到自己的的儿子,当会深有体会。这眼神正如程颂求学期间,那种充满好奇心,对任何事情跃跃欲试的眼神。 生命的演化可能是个从简单到复杂的过程,但灵魂的演化,却好似反其道而行之。要从繁杂到简单! 程颂在这一刻,以之前灭五感的公式,再次作用于自身的记忆。虽不知其长效性如何,但至少此刻,他的灵魂仿佛回归十多岁的少年。少了些惧怕,多了些勇气;少了些世俗,多了些精力。 于是站起身来,向鱼再次传出意念:“送我去岸上。” 他倒要看看,那棵树究竟是个什么存在! “贤弟,你切不可入水,根据为兄的经验,入水的灵魂,只可以有一次还原的机会,再次入水,则无法化作人形。也就无法上岸了!”那条鱼似乎变得婆婆妈妈起来。至于这其中缘由,鱼没有解释,程颂也没问。想必应该是与那巨型神器有关吧。 程颂主意已定,便起身,向着鱼所在之处,一步跨去。 那条鱼时刻准备着,见程颂单脚踏来,身体猛的向上一挺。接住了程颂这半个身子的重量。在提供给程颂一个足够的向上作用力之后,飞快的游到一米外,在程颂另一只脚踏来之际,接个正着。 就这样往复三次,程颂的将程颂送到岸上。而后鱼尾猛摆,迅速游回河心石头周围。 程颂以三级跳的姿态,成功上岸。回头望向水中之鱼,却见那条鱼已经满身伤痕累累,深可见骨。 程颂双目一凝,展了展鼻翼,本来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却搁置了下来。心道:看来这是河水对鱼的伤害。 第118章 树内的世界 暂时放弃了继续问问题的念头,程颂整理了一下心情,向着大树方向走去。 此刻的那棵岸边银杏,依然在不紧不慢的吸引着灵魂体。有一点是程颂之前始终没注意到的,这个大树虽然无比巨大,其对灵魂产生吸力的树干,仅仅是整个树干的一小段,大约二十米高的一小段。这一小段相较于整个树干近万米的高度来说,微不足道。而这一小段有吸力的树干,投射在地面的面积,也是有限的。仅有约莫二百米宽窄。也就是说,这棵大树仅仅对以大树为圆心,宽度为二百米的一个圆环范围产生吸力。 程颂此刻站在岸边,肉眼可见大树,却丝毫感受不到吸力。足以证明在圆环以外的地面上,并不存在树干的吸力。 这一切必定是设计好的。并非什么自然现象,更不是什么物理法则。 程颂虽然看明白了,但也没有信息判断何人或神以如此手笔安排了人类。 此时此刻,他彻底抛弃了无神论,对于茫茫宇宙,无限未知。他认怂了! “难怪说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啊!”程颂喃喃自语。 又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观察验证,程颂基本可以肯定自己这个猜测。所有承载人类灵魂的立方体都从那个圆环范围内出现。这不禁引发了程颂另一个猜想:地球的生命不止人类啊,有智慧的生命也有不少。难道其他生物死亡后,也有同样的遭遇?但为何不见其他魂影?无非两种可能,其一、任何生命死亡的魂体都呈人形。其二、人类看不见其他生命体的死后形态。 不过任何一种结果,对于此刻的程颂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不再联想,程颂迈步接近圆环…… 那条自称嵇康的鱼,要程颂找到米赛亚,却并没有告诉程颂方法。程颂没有主动问它,想必若非那条鱼也不知道办法,就是这件事本身也不重要。 程颂之前就判断为后者,毕竟现在人已死,就算知道了古兰经的下落,难道还有谁能去地球上取来不成? 但程颂却冒着被吸入树干遭遇未知风险而来,其实是为了自己的一个心愿,他想看看自己在渺茫的机会面前,会不会有遭到幸运之神的眷顾。他想看看自己在乎的人如何了。 如今,他已脱离透明立方体那个限制行动的笼子,自然最希望找到爹妈,甚至于找到林杏儿、颜鸳甚至自己的生前好友。 本来最开始程颂是对此不抱有什么希望的,茫茫魂海,如何捞针? 但下潜修炼这“五百年”,让程颂对自己的目力很有信心,他觉得只要自己专注于目力,或许真能在亿万万黄叶上找出蛛丝马迹,找到自己在乎的魂。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变量,就是先后! 程颂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在乎的那些人,是在树干里,还是在树冠上,是在地球的立方体内,还是已经飘落入水,化鱼而走。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踏鱼而来,凝神寻觅。 应运而生、水到渠成这类词语,在命运的作用下,一直与程颂无缘。对此程颂早已习以为常。所以一番努力无果,也在程颂的意料之中。 无心插柳、歪打正着可能才是程颂命运的指针。他自己深知如此,便也没有气馁。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种思维在程颂生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如今思维的转变,使得他多少具备了一些冒险精神。 于是他犹豫再三,迈步向前,踏入圆环。 魂体果然意料之内的飘飞而起,直奔树干而去。 与第一次相同,依旧是头部撞击树干,树干依旧无法将其吸入。不同的是,这次很疼! 一阵眩晕之后,程颂摔在树根部。此处没有吸力,可以让程颂近距离观察眼前树形巨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近距离观察这棵树的树干,其与地球上树木并无不同。在程颂伸手欲感受其材质,却直接将手伸入了树干,毫无阻碍。 同时的,手上传来一阵酥麻之感,这种感觉类似触电,但有趣的是,让触电后,竟然在脑中产生一种愉悦。由衷的愉悦!于是闭目享受这种愉悦。 这种愉悦促使程颂接近树干,慢慢的将半个身子融入其中,仿佛着了魔一般。 却在程颂几乎整个身体融入树干的时候,头部印着“养生论”三个字的那半边,却卡在了树外。 程颂从愉悦感中抽离。睁眼!所有两只眼睛确是看到了不同的两番环境。树干内的眼睛看到了星空,那是夜晚晴朗的星空。 一片漆黑的幕布上,一颗颗璀璨的光点,忽明忽暗。 被卡在树外的眼睛,看到的依然是树外的环境。 为了更好的观察树内的星空,程颂下意识的伸手,欲遮住滞留树外的眼睛,却发现他做不到。明明手臂的动作已经遮挡在右眼的位置,可右眼前,却未见右手。此刻仿佛身体处于不同的时空。 一种割裂感带来的恐惧,瞬间支配了程颂的大脑。 好在程颂之前学习“传音”的历练,不是白做的。他瞬间清醒过来,压抑内心的恐惧,冷静分析。 自己这身体,除了右半侧的大脑脸颊之外,整个都在树干体内。这里自成一片时空。那些以不同频率闪烁的星辰,让程颂有种熟悉之感,那种感觉并不是生前在地球地表仰望星空那种熟悉。而是真真正正对那些星辰的熟悉,这种感觉说来玄妙,但却的的确确产生在程颂的意识里。 那些星辰不是星辰!那是魂! 而自己没有成为星辰中的一员,大概率是因为自己的魂体无法完全融入这树干。而这无法融入的原因,是自己的半边脑袋。 半边脑袋上有三个字”养生论“! 既然那条鱼让自己来找米赛亚,而此刻自己又对星辰有清晰的感应。那么是不是可以感应到那些魂魄星辰都是谁呢? 想到便行动,程颂专注于自己的目力。 好一番调整,类似于转动旋钮,接收电台频率般。将目力调整为一个适合的程度。下一刻他的左边眼睛视线内,一颗颗星辰幻化成一张张面孔,人类的面孔。 一张张面孔上时而痛苦,时而喜悦,时而睿智,时而茫然。 但这些面孔形象不一,都应该是保留着生前的样貌! 各个肤色,各个人种的面孔,占据了整个天幕。密密麻麻,震撼而可怖!程颂却认认真真的在其中寻找起来。 他在寻找米赛亚。 第119章 我想你 程颂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锻炼,提高的不止感观与认知,其大脑的处理速度应该也有一定的提升。至少在识别面孔的效率上,要比他生前快上不少。 将滞留树干之外的眼睛闭上。用进入树内的眼睛,以略低于识别蓝白色光芒的专注力,扫描每一张人脸。许久,许久,程颂终于遇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是杜胖子! 那张大脸依然丰满,下巴上的赘肉一样层层叠叠。 此刻杜胖子闭着眼,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 程颂正想着如何接近杜胖子的面孔,下一刻身体竟不由自主的飘向杜胖子。 凑近之后,程颂伸出右手,在杜胖子的脸上狠狠掐了一把,将其唤醒。 杜律师迷茫的睁开眼,此刻只剩一颗头颅的魂体,应该是依然拥有自主意识,可以认出程颂。但见程颂身躯完整,却只有着半边脑袋,样子滑稽可笑,不禁让着胖子笑出声来。 “为啥你是这副模样?” 眼前这胖子,此刻只剩一颗圆滚滚的肉球脑袋,却咧嘴嘲笑程颂。一股浓郁的同窗之情,于这未知的境况下,依然显露无疑。 可见情谊这东西,真的可以跨越时空,超脱宇宙。 “你的身子呢?”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他乡遇故知后的一丝丝社死疑问。 “之前在半空观察你们的时候,还有呢,突然进入这里后,就没了。不过不疼,啥感觉都没有。”杜胖子自然也不清楚情况。死后的一切,都不是生前能预料的。 “你能动么?”现在这个境况,根本不是人类智慧的结果,与其胡乱猜测,不如问点实际的。于是程颂如此发问。 “我拿什么动?你过来,我咬着你,看看你能带我动一动不?”杜胖子话语间透露着一丝洒脱。 人死久了,太多东西就看淡了。人间的恩怨情仇都不足道哉。二人深知此间一切,都不可预料。有过种种猜测,但那又能如何?在人间,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一切都随着人类的社会属性所飘摇,更遑论死后这片惊天动地的未知? 话虽如此,程颂却也不嫌弃,先是伸手揪着杜胖子的头发,用力扯了扯,不见这肉球移动分毫,于是伸手到杜胖子嘴边,示意其咬住自己,又试了试,一样无法移动。 其实程颂看到的是杜胖子一个脑袋悬浮于黑暗空间之中,其实此刻的他看不到的是,在头颅下,连接着无数密密麻麻的管子,或者说是线缆。此线无形无质,不可触摸,不可感受,不可探寻,不可描述。 既然无法移动,程颂也不可能强求,毕竟对于杜胖子来说,在此时好时坏也未可知。强行移动会引发什么,程颂更无法猜测。 好在可以沟通,于是二人充分发表了对于此间的猜测。 杜胖子先死于程颂,自然也目睹了人间冷暖。此刻的二人都没有去回忆生前,似乎生前种种,在此刻的二人看来,不值一提。 聊了许久,程颂讲述了自己于河水中的见闻,杜胖子阐述了被固定于此的感受。前者见闻震撼且磅礴,后者的感受只有两个字——孤独。 杜胖子就在这里,动也动不了,于是程颂准备告辞离开,继续寻觅其他熟人,尤其是米赛亚。 临别之际,杜胖子终于提及为人的最后一刻,说道:“我是被徐安达那斯暗算的!” 程颂未置可否的离开了。的确,在他心中,生前就是生前,真是隔世了。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其实死后亦然,程颂继续不厌其烦的检索着一张张面孔,却在某一刻身体一震,他见到了父亲! 依然是那张苍老的面孔,依然是慈祥且坚毅,依然可以从复杂的纹理中,感受到他老人家经历的苦楚与不公。当然也是仅仅一个头颅。 程颂第一时间向着父亲的面孔飘去。临近后,温柔的呼唤:”爸,我想你。” 程爸与程颂之间似乎有着心电感应,尚未等程颂飘到近前,便睁开眼睛。在见到儿子的一刻,一股浓郁的喜悦之情激荡在皱纹中。 但在见到此刻的程颂只有半边脑袋后,全然忘了自己仅仅剩下一个头,关切的问道:”儿啊,你的脸怎么了?” 程颂着老父亲,本来压抑着的情绪,在父亲的一句关怀下,全面爆发。飘上前去,一把搂住父亲的脑袋,用他这一半的头颅,贴着父亲的脸颊。 画面虽然滑稽,但感情却是真切。 此刻的父子二人,忘记了生前的种种,不在乎当下的未知,不忧虑将来的境况。就这么静静的贴着面。无声胜有声。 一家人,就是要在一起,虽然程颂并不知道如何带走父亲这颗头颅,自己一直陪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但命运的齿轮却又在此刻转动了一下下。 程颂怀中,父亲的头颅慢慢散出幽蓝色光芒,紧接着轮廓慢慢变得不清晰。似乎要融化为蓝色的光芒。 这还是程颂来到这里后,首次见到头颅“融化”,心内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爸!爸!”程颂着急的大声呼唤着,而程爸的眼神却逐渐变得迷茫。最终在程颂睚眦欲裂下,化作蓝色光芒遁走。 以程颂的目力,是可以勉强观察到这道蓝光遁去的方向,于是他意念调整身体,向着光芒遁去之处飘去。 他前进了好久,好久。却无法辨别前进的距离。四周是一成不变的漆黑星空,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程颂飘过时,或许会睁开眼睛,透露出一丝不安与敌意。 程颂在前进中,又目睹了多次的头化蓝光,光芒应该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射去。这也算帮着程颂指引了方向。 终于在某一刻,程颂感受到了前进的阻力,似乎身体陷入了泥潭。向前飘行的速度大为降低。于是他开始“游泳”。采取这个姿态,继续向前。 这里没有时间,程颂也不在乎时间。反正自己不会饿,似乎也不会老。因为饿也好,老也罢。接续的就是一个“死”字。而他已经死了。 在泥泞中前行了很久,在某一刻,仿佛突破某个未知的壁障,下一瞬,漆黑的夜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金黄,透过金黄的缝隙,可见一条河,河面雾气氤氲。 “出来了?”程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完好无缺! 第120章 根植于内心深处的真实 此刻的程颂身处树冠之上,片片扇形的银杏叶,跳动着金黄的色彩。此地无风,其叶自动。金色光芒好似从叶子上散出,并非反射光。 片片叶子光芒闪烁间,透着灵动,程颂知道,那是一个个灵魂,或者说,那是人类死后的意识体。之前那些意识,还依存于头颅的介质,而此刻,头颅的外形已经消失不见,就是单薄的一片叶子! 忽然不知从何处起了一阵妖风,叶子离开枝丫,随风而去,却偏偏全部落入河水中。叶子入水化作游鱼,鱼儿摆尾游弋,随波逐流。 在程颂看来,这棵树着实诡异,吸收了人类灵魂体,而后将其化作树叶,落叶化鱼而走。整个过程莫非是将人类的灵魂当做肥料? 在程颂脑海中产生这个认知后,顿时对这棵吸魂的大树充满警惕,急忙跃起,离开树枝。却忘了此刻自身已经不在树内世界,不是可以漂浮的状态。 受到不明来源的重力场影响,程颂向下坠去,扑通一声落水。 入水化鱼,应是此河中的规则。程颂也不例外,又是一阵无比剧痛,剧痛过后,程颂明白,自己又变成鱼了。 想起那条鱼之前的说法,再次化鱼,即便跳出水面,也不会变回来了。这多少让程颂有些不甘。父亲魂去何处?母亲又在哪里?米赛亚还没找到!林杏儿、颜鸳他们又在哪里? “贤弟,可寻得那个叫米赛亚的小家伙?”那条鱼的意识及时传来。 “没有!”程颂似乎不想解释,解释起来太麻烦。 “也罢,那我们离开吧!看看这条河究竟流往何方。”那条鱼丝毫没有纠结程颂是否打听到古兰经下落。 “贤弟,你跟紧我,无数年来,我探寻此河的湍流与层流。稍稍有些眉目。我们尽量不要被河水的层流裹挟,反而在湍流中,有那么一丝进退有据的可能。” 程颂没有表态,但身体却贴向自称嵇康的这条鱼。 嵇康摆尾间,前头带路,终于离开了他等待数千年的神器箭矢区域。向着下游游去…… 在离开蓝白色光芒笼罩区域的刹那,程颂立即感受到了河水对自身的影响。 之前,自身为鱼,破水而行。此刻,水质入体,随波逐流。 自己的身体一阵麻木之感,意识里逐渐丧失了对自身的掌控。程颂清晰的感受到河水侵入身体,由一开始的麻木,逐渐感受到舒爽,沁人心脾的舒爽。 随之而来的,是莫名其妙的推力,此推力来源于水流,而并非产生于摆尾。伴随着舒爽感的,是极快的速度。这速度使其瞬间超越嵇康,“游”到头前。 嵇康的意念第一时间传来:“贤弟,将你的意念笼罩自身,寻找你肚子里的一个可能是卷轴,可能是纸团的东西。找到那张纸,就是印着《养生论》三个字的那张纸。” 程颂本来沉浸在这种舒爽不愿自拔,嵇康的意识传递过来,让他惊醒。遂按照嵇康所言,果然在腹中找到了那张纸团。 意念笼罩纸团,纸团散出幽光,幽光笼罩鱼身,下一刻,程颂对自己鱼身的控制权回归了。 嵇康摆尾跟上,似乎有些歉意的传出意念:“贤弟,是为兄莽撞了,这些年独处惯了,很多事应该先与贤弟说明的。” “路途遥远,为兄就给你讲讲这数千年来,我的见闻吧!” 程颂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以自己兄长自称的家伙,透出人性的一面。也不介意,回复了一个“请讲”的意识。 当程颂将这个意识发送给嵇康后,才猛然醒悟。 不对呀,我已经离开了白蓝色光芒的范围,为何还能“传音”? 嵇康这个兄长,似乎总是能够看透程颂的内心活动,及时传来答案:“因为你将意念笼罩在了那张纸上,那张纸与之前的巨型神器,有异曲同工之妙。” “既然谈到这张纸,那就从这张纸讲起吧。” “贤弟,我不清楚你腹中之物是什么,此物得自孙登。不知显得对此人可有耳闻?” 程颂其实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不过他早就忘记是从何处听说,因为这是个古人的名字,且并非什么着书立说的名人,亦非什么王侯将相的贵人。隐约记得的,应是此人神神叨叨。 的确,嵇康口中的孙登,就是个神神叨叨的人。在魏晋时期的一位隐士而已。 魏晋时期,士人多好谈玄论道,虽然那些头脑风暴也是华夏文明的一份子,但似乎后世的当权者都不愿普及那段历史,似乎彼时的风气,并不利于统治。所以若干魏晋名人,也就逐渐消亡于历史长河。而孙登这位被隐匿中的隐士,更是名声不显。 说到这里,嵇康张开鱼嘴,从口中吐出大半个卷轴,卷轴侧面闪烁着三个字——连山易! 看到这一幕,程颂略感惊讶。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腹中这张纸的含义,但对嵇康口中的卷轴上的三个字还是不陌生的,那是便是易经! 易经乃是古书,其来历并不可考。世人所知,皆是传说。但这易经分连山易,归藏易,后世周文王为易经作注,方有周易。在到后来,孔子着述周易,才有了后世广为流传的元亨利贞、亢龙有悔、飞龙在天等等耳熟能详的词汇。 嵇康又将吐出大半的卷轴吞回腹中,接着传出意识:“贤弟在米赛亚那小家伙处,看到他制作的动画了吧。他应该告诉过你,那些场景是真实的!” “那的确是真实的!” “其实,在人间,人们可以看到之前裸露在河面上的那块斑驳礁石,也就是那只巨箭的顶端。在人们眼中,它无比熟悉!它就是月亮!” 嵇康的这个意识传达给程颂后,故意顿了一阵,并用体侧的眼睛仔细观察着程颂。却见程颂依然不紧不慢的游着,心中不禁感慨:看来我这贤弟的心性是可以的,处变不惊,能成大事。 殊不知,程颂死后长久岁月以来,还真就对这些匪夷所思的遭遇见怪不怪了。因为身为现代人的程颂,一切都希望找到科学的根据。 在死亡之后,他曾一度认为《骇客帝国》这类电影里的故事背景是真的,可能人类的现实世界就是程序,元宇宙演绎出来的程序。人类真正的本体,可能就是立方体内的魂。 但随着自己修炼“传音”之术,感悟那些蓝白色光芒。他确认了一件事——爱因斯坦才是最伟大的人! 因为光速不变!真的不变! 既然光速不变这个物理定律没有改变,之前他在立方体内,能清晰的观察现实世界,那么这里就是实实在在的宇宙,自己生前所在的宇宙!如此,虽然死后的世界离奇古怪,但也无非是被高等文明的科技手段所制约。月球本就充满神秘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此刻的程颂自然以一个地球人的视角,猜测死后的未知世界,但他还是漏算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他腹中与嵇康腹中,不寻常的两张纸! 嵇康自然不知道程颂内心所想。继续道:“月光其实就是你之前感受的蓝白色光芒。你肉体尚存的时候,我几次与你交流,就是依靠月光的力量。人们只知道月球的光芒源于太阳,却从未想过,其实它自身,也存在着光芒!” “现在算起来,大约三千年前,我被钟会所害,死亡后,本也是被困于透明立方体。却利用我腹中的连山易破开樊笼,来到河水中,彼时神器之力尚有余威。我借助其力,依然可以如在立方体内一般,观察人类的演化,时代的变迁。在初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神器给我传达了数个画面,其中两个画面,就是你在米赛亚那边看到的动画。剩下的几个画面,我尽量展示给你,贤弟请看!” 言罢,数个带有画面感的意识,一股脑的怼进程颂脑海。 第121章 改变认知的画面 若干画面,或是动画,或是静止。前两个场景,应该就是程颂在米赛亚处看到的影片。其细节之处略有不同,但大体上依然可以识别。 从第三个画面开始这些画面不会说话,但加上程颂的脑补猜测,程颂得出一个比较震撼的结论,这个结论并不玄幻,似乎还透露些许阴谋的味道。 这个阴谋关于信仰。信仰在人性的土壤内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以至于最后全人类灭绝于信仰。 程颂意识内被嵇康推送过来的画面一幅接一幅,以程颂目前的脑力,尚且勉强跟得上去分析画面信息。他并不清楚,也没必要计较嵇康是从何处获取这些画面。不过按照排序以及时间分析,这大概一部分来源于之前嵇康所言,乃是巨大神器推送入嵇康脑海,另一部分,应是来源于嵇康对人世间的观察。 这仿佛历史课幻灯片一般,在程颂脑海内播放着…… 似乎可以被称为生命火种的物质,从一把火炬形状,伟力无所匹敌的器物上滴落。落于银河系,太阳系第三星。火种演化,经过漫长岁月,生命诞生! 生命形态各异,演化过程充满着不确定。不过冥冥中似乎受着月亮的指引与制约。因为有那么几幅画面,总在生物大灭绝之后,新生代生命尚处于雏形阶段,月光于某一刹那大盛,笼罩大地。 在若干次生物更迭之后,人类诞生,并走出了非洲大草原。 让程颂倍感诧异的是,若干次的生命爆发,竟然都起源于非洲腹地某处。从画面分析,竟然因为那里是月光最盛之处。 早期走出非洲腹地的人类,在历经无数磨难之后,发展壮大,逐渐形成一定规模的团体,出现社会属性。但让程颂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幅图片,竟然又是一道道清冽的月华洒下。似乎阻断了人类的继续进化。而在等待许久岁月之后,另一支人形生物,再次从非洲腹地走出。并与之前的那伙人型生物发生冲突,后起之秀大获全胜。将之前的人形生物几乎灭绝。 后起之秀们离开非洲后,总体来说,兵分两路,一路向东,一路向西。也有若干小规模团体,渡海而去。 在这群人形生物怀揣着对全新的未知领域的探索,饱受着自然灾害的荼毒。终于在各自不同的区域驻足,并开始耕种。 诚如程颂所学的历史知识,农业文明的诞生,促使阶级的发展。于是有了统治与被统治,有了矛盾与争夺。 透露这些意义的画面并不多,很大一部分,都是程颂根据自己认知的脑补。 接之而来的下一幅画面才真正让程颂震撼,在某个时刻,人类已经发展出不同的几个文明,其中程颂能分辨出来的,应该是包含着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印度,当然还有我们灿烂辉煌的华夏文明或者叫黄河流域文明。 四大文明的光辉,却在某个夜晚,被蓝白色的月光笼罩。 下一刻,一物从月亮上破光而来! 此物被光团包裹,形状难以辨认,其接近地球范围后,溃散成片,碎片激射而走,洒落不同区域。碎片此物落地之前,包裹此物的光团与其内物品分离,方可辨认,物品是纸张,光团就是光团。 程颂观察彼时年代,以华夏大地为参考,应为东周列国时期。 在程颂只知皮毛的历史认知里,似乎正是那个时候,人类一股脑的冒出一堆伟人!这些伟人分别代表着一种意识形态。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整个人类社会迎来了一次头脑的演化,人类从对自然伟力的恐惧中诞生的信仰,逐渐具象化。 此刻程颂脑海中的画面,与他的知识相结合,引发了一个猜测——莫非公元之初那些影响着全人类的思想家,竟然是因此而造就? 基于这种猜测,程颂反复观察之后的光团碎片着陆的三幅画面,跟踪画面中三处碎片光团的去向,仔细辨认,结合脑海中的地理知识,反复比对,略加猜测。 结果真如他所料,其中一幅画面中的光团在阿拉伯半岛麦加消失不见;另一幅画面的光团在尼泊尔南部某地上空崩散;最后一幅画面里的光团竟然在我国河南省鹿邑县附近隐匿不见。 之所以选择这三幅画面来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因为程颂脑中的冷知识并不多,而与自己猜测相关联的知识更是少得可怜,但他知道,在东周列国时期,世界上有三位大佬先后降世,其对后世有着十分深远的影响。 他们便是穆罕默德、释迦摩尼以及老子! 碎片还有若干,画面也有若干,但程颂并不了解碎片散落之地是哪里,过多比对无意义,索性继续翻看之后的画面。 之后的画面似乎也可证明程颂猜测的八九不离十。此后若干画面似乎是以宗教为线索串联起来的大事件照片。有位印欧面孔男子,袒胸露乳端坐于菩提树下讲经布道;有位须发皆白的骑牛老者,西出函谷关赠书于人;有位容貌丑陋胡须浓密,但头发斑秃的欧洲面孔男人在雅典古城的议事大厅慷慨陈词;有一位东方老者时而严肃,时而逢迎的领着几十位弟子游历四方。 在那个时代之后的数个画面里,程颂注意到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全人被划分了不同的颜色:红、橙、黄、绿、靛、蓝、紫。七种颜色分布于不同的地域。从某张纵览全球的画面观察,七色人群或有交融,但总体上还算是互不侵犯。 从全地球的地理位置判断,这七种颜色的人类,似乎关联着七种意识形态:犹太教、佛教、印度教、拜火教、道教、伊斯兰教以及儒家思想。 七色笼罩着世界,世界分割为七色。殊不知七色本应一体,合而为一,则为光! 随着画面的继续,七色感染了权力,就好似蜜蜂遇到了蜜糖。也说不上是谁找上谁。总之如胶似漆,密不可分! 于是各个颜色之间开始了此消彼长,吞并融合,新生发展,换壳复燃等等戏码。世界热闹非凡,人类乐此不疲! 其中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第122章 米赛亚的生命观 此后的若干画面,并没有什么有趣的信息点,程颂也就是初略的感受一下画面的震撼,便略过了。直到最后的一个特写画面,再次引起程颂的注意。 画面是一个头发稀松的老者的特写。那人正是米赛亚。 注意力回归现实,程颂侧眼看向四周,嵇康化身的这条鱼,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微微摆尾,对抗着水流。 程颂传去意识:“这些画面都是真实的时光切片吧?” 嵇康转身,继续随着水流向前,同时传音:“是的,贤弟,你可知米赛亚为何被神器选中?” “愿闻其详。” “因为他是被神器探测到,拥有统一全人类生命观宏愿的人。” “先生还请详细说明。”程颂在观看过那些画面后,似乎也对这些包含着哲学,信仰,宗教等信息的内容稍微提起些兴趣。 毕竟他从中体悟到一丝阴谋的味道。识破阴谋,对于人类的好奇心来说,是极大的满足。而程颂死后的经历,已经激发出他强烈的好奇心。 “那我们边游边聊。”嵇康带头加速向前游去,程颂赶忙追着它前行。 “贤弟,人类演化至最后消亡,科技的发展,在我这个古人看来,并没有什么质的变化。或者说,人类虽然精其用,却未长其智。” “用你们那个时代的话讲,人类致力于突破生产力的束缚,追逐能源,物尽其用。但认知的提高却落后于生产力或者说科技的发展。于是,米赛亚的想法,应运而生。” “若说他是荼毒全人类的凶手,其实也不然,现在人们知道了,肉体死亡,并不是终结。所以米赛亚只是为全人类开启了一扇门,一扇通往未知的门。” “他之所以以开门为己任,来源于他的二世说生命观!” “人类发展至此,无数先贤大能之辈,都在探索生命的奥义。其中各说纷纭,并不统一。但总体说来,生命观只有三种:一世说、二世说、三世说。” “贤弟原来应是一世说的拥护者,在你生前看来,生命只有一次,人死灯灭,追求一世辉煌。愚兄可说对了?” 程颂传去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们受到所谓科技进步的幻象所困,殊不知在整个宇宙的框架内看人类的科技论述,实乃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米赛亚有着二世说的生命观,这源于他的信仰,他应该告诉过你,他是一神教的信徒。其实他作为一个中东出生的人,他自己最开始也没意识到,他并不在乎神有几个,他更在乎的是二世说的生命观。” “所谓二世说,举例说明,贤弟你这个时代里,应该对基督教有些了解,他们的教义即为二世说生命观的体现。其预言人类终有末日审判,其审判日,全员复活,接受神的审判,而后或上天堂或下地狱。天堂地狱即与前世相呼应,是为二世!” “在举一例,我们古人由易而生的理论,世界分阴阳。我们生活的现世为阳间世界,死后则前往阴间世界。此亦为二世说生命观的体现。” “米赛亚作为坚定的二世说生命观拥护者,且他与你一样,有一个认知,那就是人类需要统一集体潜意识。他拥有这两点认知,配合上他愿意为此而付诸实践,所以他被神器选中。当然或许和他有相同认知的人类有很多,但神器探测不到了,它太累了。千年来,它的光芒已经暗淡了太多太多。” 似乎谈及神器——那副巨型的弓箭,嵇康的神色有些黯淡。要知道那可是数千年来,一直陪着他的物件。而不论其是否具备生命属性,但在嵇康与之打交道的长久岁月,或多或少感受到此巨物的一丝灵性,其有自主选择人类为实践者的能力,这就足以证明。 两条鱼继续向前游着,程颂消化着嵇康传递给自己的信息。见前者久久未在传来意识,便问道:“先生说的三世说生命观又有何解?” “哈哈,愚兄还当这些话题贤弟并不感兴趣。至于三世说,你应该也很熟悉,三世即坚信生命都有前世、今生与来生。其代表多为印度教与佛教信徒。你总该听说过六道轮回吧。生命肉身消亡,意识不灭,坠入轮回,往复不休。” 其实在程颂提出问题之前,已经隐约猜到这“三世说”所指为何,问出来只是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于是整体消化了一番,问出他关注的问题:“先生你说是神器选中了米赛亚,那为何又选择了我?” “不,神器没有选择你,是我选择了你!”嵇康停下了摆尾的动作,滞留原地,用左侧鱼眼盯着程颂继续传来意识:“此行河道前方不远处分行左右,之前神器的光芒笼罩此处,并传递给我一个危险信号,我等并不是那些普通的鱼,无法从左右两侧河道穿行而过,强行突破会被磨灭。需要口中衔着半枚银杏叶方可通过,我俩口中所衔之叶,必是同一枚叶片。此叶片需是神器所选之异人。为何如此,我并不知晓。“ 言罢,嵇康口中突出一扇银杏叶,并继续传来意识:“此乃米赛亚!” 程颂吃惊半晌,心道:“这米赛亚既然在他口中,为何之前要我去岸边巨树上找他?难道正巧在我寻找之际,米赛亚化作树叶,落于河水,被其吞入腹中?” 其实程颂猜对了,嵇康之所以让程颂寻找米赛亚,也是为了给自己二人买个保险。毕竟他也不知道米赛亚化为叶片后,能与其他叶片有何不同。毕竟此刻的神器,似乎已经能量耗尽,帮不上什么忙了。 嵇康口中衔着树叶凑近程颂,程颂道也不嫌弃。向前刁住半枚树叶。而后两条鱼分别向不同方向扭头,“米赛亚”就这么轻易的被撕成两半。 两条鱼口中各含着半个米赛亚,继续前行。又过了许久,程颂忽觉河水变得湍急。 浮到水面观察前方,河面依旧雾气氤氲,河岸依旧布满银杏巨树。不同的是,前方隐约出现一个小岛,将河水一分为二。小岛前端尖尖,仿佛一把躺在河水中的巨剑。 第123章 贤弟,你真坑 河水清澈无比,其内几乎不含杂质。水至清则无鱼,在这里并不适用。因为这些鱼并非真的鱼,他们都是魂。所以无论湍流还是层流,这些鱼都可以游弋其中。 嵇康与程颂这两条鱼是不同的,他们并非单纯的魂体。或许他们也是魂,但至少应该算是不同的魂。拥有一定自主意识的魂。 神器当年提示给嵇康的内容,大略为河水层流对其无害,但湍流却可磨灭其体。虽然这个体为何物,嵇康和程颂都是不知其里的。 但套用佛家理论,这世间万物,看得见摸得着的也好,不可说不可探的也罢,讲到底无非一个“缘”字。科学的说法,大概叫做信息的不同时空组合。 但不知为何,神器谕示,叼着米赛亚,则可以通过湍流。二鱼不明其理,却深信不疑。 两条鱼在临近河水分流之处,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毅然决然的向着不同的湍流游去。 方一绞进湍流之中,程颂顿时觉得鱼身仿佛被凌迟,痛得麻木之后,又感觉似被电击。同时口中含着的黄叶,从边缘处缓缓消融。 消融后化作一股股的似烟似雾的能量体,缓缓向着将河水分割的岛屿汇聚。 程颂不知道嵇康那侧,是否出现同样的情况。他倒是乐于目睹这种情形,至少此刻的程颂清晰的感知到,自己鱼身虽痛,却没有出现什么实质性的损伤。似乎损伤都被口中黄叶替罚。 不过黄叶毕竟有限,程颂并不知道这河水湍流段,究竟有多长。担心在黄叶消融殆尽之后,自身恐怕不妙。 于是不做过多耽搁,全力摆尾向前,破流前行。 就在程颂奋勇向前之际,本是清澈的河水,突现一物,此物非水非鱼。 程颂已经在这条河里苟活了不知多少岁月,期间除了水中神器,就只有魂鱼。从未见过其他东西,此刻发觉异物,仿佛眼睛里揉了沙子般的难受。 恰巧此异物却追着程颂而来。 程颂略微侧身,观察到此物乃是一块漆黑石头。呈不规则形状,倘若勉强形容一下,应该是类似宇宙空间的陨石碎块。 其带着自旋,急速追来。 程颂见这诡异玩意,似乎来意不善。起初不好判断其方向,因其也受水中湍流之影响,飘飘忽忽。 待得此物近身,程颂准备一个摆尾,意料中可以完美躲避。 但天不遂人愿,在程颂摆尾间,水中一道暗流正好阻挡其身躯。下一刻,石块结结实实的砸在程颂鱼体上…… 在另一侧的嵇康,也正在湍流中激流勇进,锚定方向,奋勇前行。却突然感觉口中黄叶一颤,不再消融。同时,自己的身体本来已对湍流带来的切肤之痛适应了,却有截然不同的剧痛传来,其鱼尾上一块血肉被湍流搅碎,红色的一股能量,与之前黄叶消融散出的能量一样,向着水中岛屿方向汇聚而去。 这应该是数千年来,嵇康首次受伤。 他第一时间扭头摆尾,向着来路退回。同时内心嘀咕:“贤弟,你是真坑!” …… 本宇宙,室女座超本星系团,本星系团,银河系,猎户座旋臂,太阳系第一环位置。 一艘星舰静悄悄的驶离船坞,加足了马力,几个呼吸间,超过了第三宇宙速度。向着巨蛇座尾部区域驶去。 星舰内部构造奇特,构架了第二种族顶尖科技产物——拟态生活舱,以及固态离心框架重力场。 拟态生活舱顾名思义,其内可以模拟数个第二种族盘踞的星球的生存环境。这种拟态生活环境,是需要固态离心框架重力场作为支撑的。 在许多年之前,人类尚处于历史文献中的第一种族阶段,那时候人类太空舱已经提出一种构思,利用飞行器的圆周运动产生离心力,模拟母星重力环境。 但这种旋转结构毕竟是一种运动着的方式,有较大的磨损率。其劣势主要体现在两种情况下,其一是长途星际旅行、其二就是高机动性运动。 于是很快这种提供重力的方式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称为固态离心框架的产品。 其设计理念包含了以可控核聚变带来的匀速加速度使飞船尾部产生重力效果,叠加尾部的强磁场带来的微观禁锢效果,最后在配合小角度旋转带来的离心力效果。综合叠加,产生更适合人类感官的重力效果。 所以根据这种结构需要,星舰的拟态生活舱都设置在飞船尾部,生活舱的后方,即为整个星舰的动力装置。 当然这种技术目前尚未完全成熟,不过这的确是最新一代的星际飞行产品。 这艘星舰起航后,不足一刻钟的时间,三艘原始动力星舰先后从水星的弹射塔起飞。向着那艘星舰追击而去。 在出发追击的三艘星舰角度看去,前方被追击者,其尾部的推进器呈螺旋状散发幽蓝色光焰。光焰向着原因,做着圆周运动,看久了,似乎可以被催眠。 前方遁逃星舰应该是在追击者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捕获了追击者的航行角度。一开始并没有调整姿态躲避,也没有加大马力逃逸,明显有些戏耍追击者的意味。 遁逃星舰的驾驶员是一位有着淡紫色长发的女孩。此刻的女孩并没有任何焦急之色。坐在驾驶位上,双脚搭生物感应控制器上。口中嚼着联邦风靡的咖啡糖。双眼透着顽皮的笑意。 “父亲好扫兴,竟然只派出三架老古董来追我,看来他对自己的产品也没有多少信心啊。”女孩低声喃喃。 女孩名叫京俏俏,第二人类权力机构主席京耀庭的独生女。 京俏俏驾驶着星舰熟练的躲避着沿途的陨石碎屑,不到半小时就成功的甩掉了身后的追兵。 其实身后的三人也是按照规章走形式,他们当然知道能有第二人类最大的军工企业集团最新产品的驾驶能力,通过层层安保措施,成功将星舰驶出船坞,那岂能是外人? 这一年是第二人类纪元的3707年,也是人类文明开发水星的第250个年头。 在太阳系,水星是距离太阳最近的行星。也是人类可以抵达的距离太阳最近的位置。在巨型人工智能“弥赛亚”的计算里。结合前世人类一位杰出的科学家创始的戴森球这一概念,弥赛亚沿着这一思路,通过精密且复杂的计算。终于让人类成功走上近距离利用太阳能的第一步。 250年前,第二人类为了纪念登陆水星这一刻。将3207年更改纪元为水纪元元年。虽然反抗组织那些亡命徒并不认可这个纪元。却依然改变不了绝大多数第二人类社会星域内的人民,称呼此刻为水纪元250年! 在水纪元250年的岁末。顽皮的19岁少女京俏俏,将会遇到人生中第一个不知所措。 第124章 星舰遇险 京俏俏是位真正意义上的美女,随着科技的发展,第二人类终于走上了修改基因的道路。 从那之后的数百年间,人类的长相,明显有一种趋同的趋势。这足以证明人类的整体审美,还是一致的。 满大街的人类,用以区分他们的,更多会依靠纹身! 京俏俏没有纹身,她不需要。 因为他并没有,或者说不需要通过基因改良技术,改变自己的容貌。而且她对那种普世审美嗤之以鼻。这种跳脱的性格,倘若没有其父亲京耀庭的庇护,恐怕要吃不少亏。 这并非是她不够漂亮,相反,她要明显比普世审美中的女孩更美丽。 因为她的家族基因,天然的完美,总比后天的改造来的纯粹!天然去雕饰,古风尤可识。 另外她的家族理念也不允许基因改造。 京俏俏的家族,有一个理念,这个理念究竟来源于祖上哪位高智,已经无从考证。但这句话,早就成为刻印在血脉之中的认知。一种普遍高于目前第二人类,甚至至高智能的认知。 这个认知整个京姓族人从未主动对外宣传,但由于第二人类整个社会的至高构成要素,或者称之为“凝结核”的要求,他们不可能保密。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没有保密的必要,只不过一个认知罢了。 这个认知与京耀庭作为第二人类权力机构主席,毫无关联。 这个认知就是:人类是有原罪的,这个原罪,称为“熵减”!随着第二人类社会的演化与发展,原罪同样被继承与发展。但这个罪,不曾变化! 至高智慧将许多古老的传承,交由第二人类学习掌握,其中包含一种被称为“宗教”的东西。这种东西分支许多,其中有一支,声称人类有原罪与本罪,原罪是始祖犯罪所遗留的罪性与恶根;本罪则是后人今生所犯的罪。骄傲、悭吝、迷色、忿怒、嫉妒、贪饕、懒惰,以上这些就是宗教里描述的本罪。但对于原罪,并无抽象描述! 不过古文献里的内容并不重要,京氏族人坚信自己祖上的论调。原罪也好,本罪也罢,就是两个字——熵减! “咦!”京俏俏观察着面前的全息星空影像,发觉身后追来的三架星舰追着自己,竟然越过了动力安全线。 要知道京俏俏驾驶这艘星舰,可是第二人类目前最先进的飞行器,可以屏蔽太阳的高温,并将其转化为能源。 也就是说,这艘星舰可以利用太阳的引力弹弓效应。 而身后的三艘舰船并不具备高能护盾磁场,越过安全线,可是会被太阳融化的。 毕竟这次出逃,是小女生使性子,倘若真连累那些安保人员丧命,对于京俏俏来说,肯定于心不忍。 于是第一时间打开了通讯器,呼叫身后的三艘星舰。 “弗尔斯加德,拉隆,秦勇!你们要干什么?不要命了吗?你们……”京俏俏打开实景交互系统,连接了身后三艘飞船。 质问的话尚未说完,京俏俏才发现,展现在自己面前的身后三人的虚拟影像,竟然是三具尸体! 这一惊可让涉世未深的京俏俏头皮发麻。 如果是自己以自身安全牵制着身后三位,追着自己越过安全线,在越线的瞬间殒命,那自己可真是罪无可赦! 但仔细辨认,三人七窍流血的恐怖画面,又不似剧烈的太阳辐射所致。 毕竟久经考验的第二人类智慧结晶星舰,在防辐射功能上,还是从未出现纰漏。并不可能在越过安全线的第一时间,就让舱内辐射剂量浓郁到可致人死亡的程度。 难道画面是假的? 当京俏俏意识到这一点后,腾的一下从驾驶位上跳了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有敌人入侵了智能通信系统。这可比太阳辐射更致命。要知道反抗组织那些人,可都是残忍之辈,亡命之徒,一点不讲文明的野蛮人! 若自己这身份曝光了,那更是会给第二人类社会,带来不小的损失。 不过虽然有些担心害怕,但还不至于让京俏俏花容失色。 毕竟自己现在驾驶的星舰,可是有数种保命手段的!其先进程度,可不是反抗组织那些野蛮人能理解的。 “前方173.423.777位置,疑似非能量武器袭击。强化磁力场护盾!”星舰的人工智能好听的声音传来,同时也让京俏俏放心下来。 既然真有敌袭,那么身后三人应该还活着,刚刚的虚拟影像的确是假的。另外看来,敌人并没有能力入侵她星舰的控制系统! 星舰的智能控制系统报出一组数字坐标位置,并描述了攻击性质,京俏俏忧心身后三人,并没有过多关注人工智能的信息。 但身后的三人,可是京家重金聘请的经验丰富的特勤警卫。他们有着多年的星际战斗经验,在他们飞船迟于京俏俏飞船,做出警示后,三人顿时脸色一变! “非能量武器!”这意味着极大的威胁。 在太空战中,只有三种类型的武器主流攻击手段。无论激光炮,等离子炮,这些喷流型武器;还是爆弹,核弹这类投掷型武器;在或者高穿附着渗透液、浓缩纳米机器人这类接触型武器。都有特定的防御方式。 但探测系统播报的是“非能量型”,这个定义,以人工智能的精确程度,肯定不是指投掷型或是接触型。 这种人工智能的新奇描述,才是让三位经验丰富飞行员紧张的点。 “预计二十秒后,启动规避姿态!十九、十八、十七……”京俏俏星舰的ai,全面接手控制飞船,而后在飞船主控座位上,探出四条极具韧性的安全缆,仿佛长着眼睛般的,寻到京俏俏的位置,将其捆绑,拉回座位。 而后舱内地面上,以主控座位为圆心,升起两个半圆形状的透明隔离膜。类似一张大口,将整个主控座位吞噬。 隔离膜围合后,内部瞬间注满粘稠液体,液位上升到京俏俏隆起的胸部之前,一张透明薄膜喷射到其面部,覆盖了整张绝世容颜。 粘稠液体注满整个圆球型安全舱后,这个包裹着控制中枢座椅的安全舱,从地面抬起,沿着固定轨道向着星舰中部移动。 京俏俏在粘稠液体内,感受不到星舰丝毫的动作,仿佛沉浸在温暖的泡池中,舒坦且安全。 星空中,京俏俏的星舰自行启动了舰身前中后一共十个等离子喷流引擎。其中五个引擎加大功率,做着高难度的假动作,另外五架引擎随时准备着规避危险。 第125章 水纪元250年的这场烟火 随着倒计时的报时,在漆黑的太空空间,一直古朴原始,甚至透露出一丝丝残破不堪的铡刀形状的飞船,满身漆黑,几乎不见表面反光,巨大的幽灵一般,悬浮在四艘星舰前方。 京俏俏的先后四艘星舰,与这口铡刀相比,体型差距庞大。好似万吨邮轮与家用小轿车。 这艘铡刀巨舰定是有着某些第二人类尚未掌握的科技,方能让四艘飞船的探测器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京俏俏的飞船虽然性能先进,但其主控系统,与身后三艘战舰并无区别。本来可以搭载更先进的智能系统,不过这毕竟属于尚未面世的新产品,出于保密需要,并未嵌入与其匹配的人工智能。 但即便是前一代的ai操控系统,依旧比最有经验的飞行员要强。毕竟其运算速度,经验积累等方面,不是人脑可以比拟的。 整个第二人类社会,对于星舰的操作,在关键时刻交给智能控制系统,是普遍的认识。只有超过了一定安全级别,系统可能被攻击的情况下,才会采取人工干预,接管控制系统。 所以此刻四艘星舰的ai控制系统,都第一时间接管整个飞船的操作,将舰舱内的人类保护在最安全的位置。系统自动判断下一步措施。 铡刀自然是斩人首级用的,这巨舰的攻击方式自然也是类似。 但京俏俏这边的四艘小战舰,也不是被吓尿了的陈世美,岂能安安静静就范? 自然策划出各自的逃逸轨道。 相信以小战舰的灵活机动性,不可能被面前这破旧的笨东西铡中。 四艘小战舰之间仿佛事先商量好了一般,京俏俏的战舰骤然加速,向着铡刀刀口方向忽快忽慢的冲去,身后弗尔斯加德与秦勇的两艘战舰,则分别向着铡刀巨舰的舰首与舰尾飞去。拉隆的战舰却在努力减速,仿佛为了关敌料阵。 这四艘战舰都是普通的运输型战舰,并不具备高能级攻击武器。舰船两侧只有两架激光炮。用以突发情况下御敌。激光炮能量有限,需要近距离输出,方可在对方没有多少防御的情况下,起到作用。 弗尔斯加德直奔舰首而去,应是主攻。秦勇的战舰向巨舰舰尾方向,只是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 按照一般的巨舰设计思路,指挥中枢一般会在舰尾区域。巨舰内的生命,一般会藏匿在舰首某处。毕竟那里的防御能力是最强的。另外,巨舰体内一般会携带小型战舰,小型战舰的释放口,一般也会在舰首位置。 至于巨舰两翼的区域,一般都会安排些救生装置,以及能源存储设备。倘若是常规攻击性母舰,则会在中部安排一些激光炮。 率先发动攻击的是秦勇。在蓄积了足够能量后,秦勇的战舰,双管齐下,左右两侧的激光炮在铡刀进入射程的第一时间,两束激光直接射向铡刀。 铡刀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也没有开启任何防护装置。仿佛星际垃圾一般一动不动的实实在在挨了两炮。激光炮溶穿铡刀巨舰的甲板,却没引起任何爆炸。仅是内舱失压,下一瞬,大量残破碎片,涌出巨舰。 秦勇的攻击得手后,战舰略过铡刀尾舷,划出一道完美弧线,再次绕到一个适合的攻击位。但激光炮尚需充能,无法再次攻。 一旁掠阵的拉隆,应是早就计算出秦勇的武器输出效率,见秦勇输出有效。便也赶上来,按照秦勇的角度,再次向铡刀巨舰展开一轮输出。 拉隆的这次输出,直接启用了峰值能量,激光炮的强能量束,以之前秦勇击穿的透点为起点,向着斜上方划去。直接将巨舰的舰尾部分豁开两条口子。更多的残骸泼洒出来。 同样的攻击,也从弗尔斯加德的战舰上展开。一样取得了成效。 四舰内四人,此刻都有一种莫名其妙之感。 这艘巨型战舰之前能隐藏的那么好,而后竟然能一定程度上入侵他们的通信系统。自然不是太空垃圾。但几番攻击下来,却未见其有任何反击或者防御。 人工智能控制系统不会放松警惕,但既然攻击对象是个死物,那也没必要浪费能量。于是准备绕过巨舰。 弗尔斯加德申请了四方通信。京俏俏本来不想理他们,但事出蹊跷,她自然也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姑娘,便也加入了通信。 “二小姐,还请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们三人绝不主动举报小姐出逃。”秦勇率先开口。 “我,我不!”京俏俏鼓着腮,噘着嘴回了一句。 “我还以为你们要跟我说说着幽灵战舰的事呢,要是劝我回去,还是免开尊口吧。你们回去跟我爹说,我不要去政府里工作!他不答应,我就不回去!”京俏俏撂下这么个态度,单方面结束了通信。 二小姐的态度,自然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既然如此,他们也只好继续跟着。除非京俏俏驾驶战舰脱离第二人类控制的星域,否则也没必要采取强制措施。 京俏俏结束通信后,依然被包含在果冻状球体内的身体,伸了个懒腰,与人工智能沟通道:“危险解除了么?解除了就放我出去。这里舒服得让人困倦。” “我的数据模型分析,危险尚未解除,我们还在地方的有效攻击范围之内。”ai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我们赶紧走,全速前进,甩开身后那三个跟屁虫。” “京小姐,我在积蓄能量,根据我的分析,地方有可能也在积蓄能量,发动……” ai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将全部能量都用于某处,连室内照明设备,都瞬间暗淡了一下。 紧接着,京俏俏的飞船十个引擎全部启动,大量等离子流向着一个方向喷射而出。 但战舰却没有异动丝毫。 不仅京俏俏的战舰,身后的其他三艘战舰亦是如此。仿佛一个看不见的立方体,将这四艘战舰固定在其内。等离子喷流推进器喷出的物质,并不能给飞船带来任何推力。 更让几人同时头皮发麻的是,不知不觉间这四艘战舰竟然排成一排,舰首朝着一个方向,缓缓漂浮飞向铡刀巨舰舰身的一处类似发射轨道的凹槽内。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立即启动逃生舱。”秦勇等人的三艘战舰的ai系统同时发出警报音。 留给弗尔斯加德、秦勇、拉隆三人的考虑时间只有五秒钟,五秒内,他们可以结束ai控制,启动手动操作,结束逃生程序。 但根据第二人类多年来,已经写进教科书的经验来看,这时候结束ai控制,切为手动,基本属于自杀。 三人自然不会选择自杀,因为他们觉得,二小姐也一定不会选择自杀! 京俏俏自然也听到ai的提示音,但她知道自己这艘飞船的秘密,这也是她冒着大不韪,偷偷开走这艘船的目的。 其实京耀庭让她去那里工作,虽然也让她反感,却也没那么在乎。毕竟这第二人类权力机构不是他京家开的。自己在工作上消极怠工即可,一样可以获得想要的自由。 但自己从小就有个星际探险的梦,这个梦在这艘飞船研发出来之前,那就纯纯是个梦。但有了这艘配置了曲率引擎的飞船就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个试验品,但她希望是那位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铡刀自然还是具备斩首这个基本能力的。 这也就是这艘残破战舰的最有效攻击手段。用全部能量,制造重力场,将敌人固定在铡刀下,一刀下去,一刀两断! 铡刀的刃口悬在四艘小星舰的头顶,目测不足千米,而这千米的距离,在真空下,一瞬即至! 铡刀动了,整个铡刀形巨匠唯一反光的一条白色寒光骤然降下。 秦勇等三人的飞船也动了,弹射出三颗胶囊逃生舱。飞船已经被敌方的重力场捕获,逃生舱又怎能例外。骤一弹出,便悬浮在自己飞船旁边。一样一动不动。 但好消息是,铡刀有刀刃,刀刃必是锋利的。看角度,应该切割不到三人。 但坏消息是,京俏俏启动了曲率引擎。下一刻,空间剧烈扭曲,扭曲空间的力量瞬间撕碎一定范围内的一切。 包括三艘飞船,包括铡刀巨舰的一小部分,也包括临头的刀刃,还包括三个人…… 若从水星外的空间站观之,在漆黑夜空的某处,突然绽放了数枚烟火。烟火璀璨,白里透红。 第126章 塞班 人类经历的太多太多年,无数的卓绝之辈前赴后继,依然无法突破宇宙的物质极限速度,甚至让宏观物质的运动速度接近光速,也是做不到的。 不!应该说,可以试着接近,但需要无数的岁月。且结果未知。 人类早在以千多年前,就发射了一枚微型无人飞船,那艘飞船是以彼时刚刚研发出来的可控核聚变引擎为动力源。从金星的人类第二基地出发。千年光阴过去,飞船已经与人类失联。但根据测算,其速度尚未达到光速的百分之一。 可控核聚变技术基本解决了人类的能源需求。 人嘛,总是饱暖思淫欲,换句话说,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愿意自找不痛快! 于是反抗组织诞生了。其首脑,就是可控核聚变技术研发团队的首席科学家,巴拉米先生! 巴拉米先生之所以组建反抗组织,自然也有一批志同道合的人追随他。原因有二: 其一、这群反抗组织的战士,并不信任最高智慧,虽然他们并不质疑历史,并不是白眼狼,但依然不愿意接受人类出生就需要在脑中植入芯片这一法律。虽然脑芯片实实在在的为人类带来了无限便利。最直接的一点,就是学校这个机构消失了! 根据第二人类公投通过的法律,新生儿出生满月,需要植入脑芯片,脑芯片只有两个作用:联通至高智慧,随时调阅需要的知识与经验应用于生活;另一个作用就是,监测真实想法,阻止人类说谎! 也就是说,第二人类从学会说话开始,就明白一个至关重要的触及刑法的罪名——说谎! 你可以不表达你的意见!但只要应用语言中枢,说出口,那么必须是实话!否则就犯法! 其二,反抗组织,有着自己的生命观,他们都是三世说的信徒! 第二人类社会主流意识形态都是“一世说”的生命观,配合上不需说话这条法律,让这些生命观不同的人们,生活得十分痛苦! 所以他们要离开,脱离第二人类社会。 这种人不在少数,他们追求更大尺度的自由,宁愿放弃生活的便利。 但他们缺少振臂一呼的精神领袖。 巴拉米先生适时的站了出来,于是一场革命爆发了。 对于这群向往自由之人,第二人类权力机构,一开始并没有重视。因为他们相信这群人追逐的是野蛮的生活方式,在真正体验过那种野蛮以及万事皆需要自食其力,亲力亲为的生活,根本形不成社会合力,一盘散沙,早晚崩溃。 但反抗组织这群人,真就坚持了千年,苟延残喘了千年! 他们在第二人类权力机构的势力范围之外,兴建了自己的家园。那颗星球叫火星! 第二人类在金星,反抗组织在火星。 至于这两颗星球之间,还有一颗行星,被称为母星,也是第二人类的能源基地。因为母星上有丰富的水资源,是可控核聚变的燃料。 母星知名有史可考,历史文献上明确记载着,第一人类原本生活在母星,由于母星上发生某种变故,人类无法在适应母星的生存环境,于是一些金字塔顶端人员,移民到了金星。并改造了这里,让此处适合人类繁衍,同时开启了第二人类阶段。 …… “哼!那群该死的野蛮人!口口声声追求自由,他们懂个狗屁自由?”京俏俏气鼓鼓的将手中的工具丢到地板上,口中骂骂咧咧。 京俏俏对自己之前的举动并没有什么概念,其实之前启动曲率引擎,可以说是第二人类可以载入史册的行为。丝毫不亚于神话故事中“登月”的阿姆斯特朗。 她与她的飞船逃脱了铡刀巨舰的威胁,但飞船在解除曲率飞行之后,却变得残破不堪。要知道这可是有着s级金属护甲的最新战舰。甚至此刻的京俏俏有些后悔,不如当初直接硬扛一铡刀。估计以此艘飞船的强度,未必会如眼下这般不堪。 带着手套抹了一把额头的香汗,将手套上的黑渍涂在额头而不自知的京俏俏站起身来。跺了跺脚,转身向物资设备间走去。 京俏俏驾驶的这艘星舰名为“破宙”。寓意希望可以通过其搭载的曲率引擎,穿梭时空。当然人们是知道时间不可逆,即便真正超越光速,也仅仅是看到过去的场景,单纯的接收信息而已。所以准确的说,穿梭的是空间,并非时间! 破宙号的设备舱,装配了一项黑科技,这项科技本来是第二人类权力机构立法会明令禁止的。但所谓明令禁止,禁止的是民间行为。并非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因为这项黑科技不是灯,而是仿生机器人。 仿生机器人与目前第二人类社会在售的那些机器人不同,他是真正有血有肉的,身体构造与人类无异,当然这个人类,指的是死人!仿生机器人虽然也有一模一样的大脑组织,但其思维与智能,还是依靠其内脑芯片提供。 而之所以会有看来没必要的大脑组织,因为他不是零件组装的。而是真正由人类胚胎发育而来。不同的是,孕育这个仿生生命体的,是机器,而非母亲。 所谓黑科技,自然他也与人类不同,仿生机器人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基因改造作品。拥有更大的力气,更敏捷的反应,更敏锐的五感。 京俏俏来到设备舱,按动了一个绿色按钮,激活了满身插满管子的仿生人。 仿生人也是有名字的,京俏俏给他取名塞班。 约莫一刻钟后,仿生人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连接在身上的各种管子自然脱落。吃力的将自身关节活动一番,而后自己走出设备舱,来到主控制室。 京俏俏依然在调试着损坏的控制系统,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盯着塞班那双无神的眼睛,好半天后,开口道:“你的脑系统版本是什么型号?” 塞班之前只是活动了浑身关节,并没有试着说话,此刻开口回答京俏俏的问题,却先是呕出一大口之前填充在其体内维持细胞活性的营养液。 而后沙哑的念出一大串数字加字母。 “去准备一下太空行走。飞船的重力场发生装置损坏。需要出舱维修。”京俏俏下达了命令。 第127章 消失的陨石 脑芯片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时调用所需的知识,当然也是有权限要求的。并不是所有知识都可以随便调用。 更何况此刻的京俏俏驾驶着破宙号星舰,飘荡在一片未知的宇宙区域。 在这片区域里,脑芯片已经断开了与至高智慧的连接。无法及时更新知识。 这也就意味着,塞班的脑芯片内,存储的知识,并非最新。这个关键点,京俏俏忽略了! 塞班以老版本的知识储备,维修尖端科技产品破宙号,无疑是危险的。 当塞班回到舱内,并向京俏俏比出ok的手势后,京俏俏武断的启动了飞船。这个启动程序还是顺利的,核聚变引擎也没问题。 “计算回程坐标。”京俏俏向着飞船智能控制系统下达命令。 “以核聚变推进器功率,包含旅程补给,返回金星基地耗时约为103年。是否启动曲率引擎?”智能控制系统传来好听的声音。 “啊!啪!”京俏俏再次从驾驶座位上弹起来。手中的咖啡没有端稳,洒了一地。 从之前躲避铡刀巨舰启动曲率引擎,到这个位置星域空间。京俏俏一直计算着时间,不过仅仅一周时间而已。怎么回去需要百年之久? 如此看来,这曲率引擎能效果,能达到核聚变引擎效率的6000倍! “果然伟大的至高智慧,耗时千年计算出来的结果很靠谱啊!”京俏俏虽然惊讶,却不惊慌。毕竟曲率引擎没有损坏,既然能来,回去也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既然来了,也不着急回去,探索一下这片未知区域也是好的。”京俏俏这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性格,再次占据了主导。 塞班将地板上洒落的咖啡打扫干净,又重新作了一杯,递给京俏俏,便站在其身后,沉默不语。 “扫描周围十万光秒的范围,并报告分析结果。”京俏俏下达命令后,便惬意的喝了一口咖啡,靠在椅子背上,俏皮的小脚搭在桌面,哼起曲子。 第二人类虽然移居金星,但依然采用的母星计时标准。不同的是,金星上一年只有225天。倘若以金星昼夜交替为标准计算天数,那么金星的一年其实才两天时间。也就是说,金星的一个白昼,就需要116个母星日。 所以,在至高智慧的统一要求下,第二人类还是以母星的计时标准,安排着生产生活。 飞船的探测结果,两天后反馈给京俏俏。 让京俏俏意外的是,这片区域基本属于真空地带。没有任何恒星星系。只有数之不尽的陨石。而且正巧有一片陨石集群,正在快速接近京俏俏的飞船。 “安排路线规避陨石,我们不用着急回去,向天琴座方向前进。”京俏俏再次给ai下达命令,而后便离开了中控室,朝着健身房走去。 塞班自然需要一直跟在身后,仿生机器人的职责之一,就是随时保护主人的安全。 十九岁的京俏俏一直被家里奉为掌上明珠。京耀庭将更多的责任放在了唯一的儿子京哲身上。而对两个女儿相对宽容。虽然都是宽容,但相比京俏俏,姐姐京娴娴则更多继承了母亲的温婉贤惠,在持家上是一把好手。不用京耀庭操心,便主动承接了许多家庭中女孩子的义务。 至于这个小女儿京俏俏,大概京耀庭与沈丹这对夫妻,是拿她当宠物养的。总的形容起来可以说是:干啥啥不行,惹祸第一名,声称爱冒险,胆小没长性。 话虽如此,这姑娘也不可能是纯粹的花瓶,毕竟他身上流淌着京家的血,所谓虎父无犬子,目前看来,至少在身体素质上,京俏俏不输旁人。在综合体能训练系统内大强度运动的一个小时,却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呼吸平稳悠长。 一般笔直站立的塞班,在京俏俏运动期间,记录着主人的身体数据。虽然无法上传到云端进行对比。但代入他现有的数据模型计算,得出结论——女主人的身体素质恐怕与自己这个仿生人身体素质不相上下。 “主人您的体能已经超出我数据记录的百分之七十人类了。但为何在弹跳数据上,腿部力量似乎与您的整体素质不匹配?”观察了许久,塞班也提出自己的疑问。 “嗯!我也奇怪呢,我最近也没受伤,现在运动起来,总感觉身子有些沉呢。”京俏俏 作为仿生人,他也是不要进食加锻炼的。所以在记录好主人的身体数据后,便开口请示。 京俏俏知道仿生机器人的使用注意事项,自然应允。于是塞班也加入训练。 就在他们根据综合体能训练系统的反馈,优化调整运动强度的同时。海量的陨石,以预判的轨道接近了破宙号。 星际飞船航线穿行陨石带,这是在正常不过的基本操作。破宙号的稳定系统几乎可以让内部人员感受不到躲避陨石带来的影响。 所以在京俏俏听闻塞班对自身的运动数据分析后,着重练习起负重深蹲。 塞班自然放下自己的锻炼项目,起身来到京俏俏身边,保护其安全。 突然,破宙号一阵剧烈晃动。随之而来智能控制系统发出语音:警报!警报!重力场维持系统数据异常,右舷生活舱受创! 接之而来的,是一系列剧烈震动,以及砰砰巨响。 “重力场异常,陨石撞击!请舱内人员警戒。”ai控制系统的提示音响个不停。 “啊!”随着系统的声音而来的,是京俏俏一声惊呼,肩部扛着负重,没有保持住平衡,向右侧倒下。 塞班似乎早有预料,一个跨步上前,一只手扶住杠铃,另一只手揽住京俏俏的笔管细腰。 而就在下一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塞班双手上顿感一轻。 一颗小陨石击穿了破宙号的仓壁,射入舰内。s级记忆金属飞速的自动弥合创口。但弥合总是需要时间的。在尚未弥合之际,巨大的真空吸力,让京俏俏、塞班与各种健身器材向着创口飘去。 好在撞击创口在尚未造成更大伤害之前,就基本弥合。舱外应急阻断系统也紧急启动。伸出一层隔板,密封了创面。 真空吸力消失,京俏俏与塞班跌落地面,在着地的瞬间,塞班尽忠职守将京俏俏揽在怀中,避免了主人受伤。 望着舱室一片狼藉,京俏俏面色通红,气哼哼的跳起来。左右张望,想要找到那块罪魁祸首陨石。 好一番发泄般的寻找,却未见其踪迹。 “这个坏家伙,莫非长了腿不成!?”京俏俏嘀咕着,转身看向身后的塞班。 主人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作为仿生机器人,塞班必须有义务协同主人的目的,一同寻找陨石。而此刻的塞班却依然躺在地上。两眼望着舱顶。眼内神采异样。不知在思考什么。 第128章 好一个玲珑少女 “塞班!”京俏俏大声呼喊自己的机器人保镖,似乎对他偷懒的行为十分不满! 塞班并没有应声而起,却依然傻傻的望着舱顶。眼中隐现一丝绝不属应于仿生机器人的沧桑。 京俏俏见自己的机器人没有理会自己,脸上娇俏的怒意却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关切之意。 第二人类的科技发展至此,人们虽然可以通过脑芯片,让芯片直接作用于感观神经,可以闭目间观看影视作品,可以隔绝听觉而欣赏交响乐,更可以不进食而感受美味。但唯独无法忍受孤独。 孤独感似乎变成了人类大敌。 星际航行之中,人们已经习惯于让一位机器人跟随身旁,作为护卫是首要去求,其次也可以一定程度上排解孤独。 机器人的脑芯片已经可以让其无障碍与人类沟通,理解人类的意图。 塞班作为最新一代的仿生机器人,从外形上看,就是活脱脱的一个人。 京俏俏离家出走后,忙于应付追兵与之前的铡刀巨舰。但在脱离危险之后,便第一时间唤醒了塞班。 塞班将是他在飞行途中的唯一伴侣。 倘若因为这次陨石袭击的意外,损坏了脑芯片,那她可能真就需要第一时间回程了。毕竟这十九岁少女,胆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漆黑夜空的漫漫旅程,并不能靠着任性而支撑。 “塞班!塞班!”京俏俏呼唤仿生机器人的呼声,逐渐带上哭腔。公主的眼泪也随之凋落在塞班脸上。 一直瞪着眼睛望向舱顶的塞班,终于回应了…… 程颂叼着半叶米赛亚游弋之时,突然被石块击中,两侧鱼眼顿时一黑,再次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片白光。白光并非点光源散出,而是由一片片拼接而成的不明材料发出。程颂知道,这并不是那种材料的漫反射,而是的的确确是材料在发光。光因何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脑中的图像,只有一幅。换句话说,自己的两只眼睛应该与人类一样,目视前方,视线相交。 这个视野他再熟悉不过,这应该是人类的视野! 不是说只要第二次变成鱼,就无法变回人类了么?嵇康看来真不靠谱! 接着,耳畔传来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余光扫了一圈,发觉自己应该是在类似健身房一样的地方。 下一刻,他的第一感觉,就好像自己之前做了一个怪诞的梦,此刻梦醒。 梦醒时分,最大的美好,莫过于有佳人相伴。 于是,京俏俏美丽的脸颊出现在他视野内。 眼前这位少女。淡紫色的发色,长度尚未及腰,头顶一撮呆毛,仿佛天线宝宝。淡紫刘海覆盖莹白肌肤,长翘睫毛映于蔚蓝眼珠,俏皮鼻梁皱起两道浅痕,樱桃小嘴抿成一字嘴唇,眼泪汇聚香汗沿面颊而下,惶恐带着委屈透嘤咛而出。 一套连体紧身衣,似皮非皮似布非布,尽显玲珑体态之美。一双白色战术靴,一只及膝一只过踝,应有不同功能之用。 总体说来,挤入程颂视线内的少女,美丽动人,俏皮可爱,颇具未来感,也透着些许隐忍与坚强。 程颂不清楚为何自己对这个少女的观察,能在外貌基础上,看到一些性格方面的东西。或许因为自己阅历丰富,或许因为内心无端联想,在或许是目力使然。 无所谓,毕竟他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所遇何人,所处何况。 “又是一次身陷未知!”程颂内心嘀咕。 程颂本来想要坐起来,开口询问面前的少女,却在下一刻突然感觉一丝怪异。 怪异的是,他感觉到自己有两个脑子!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仿佛自己本身是只有一个意识的,但在识海旁边,有一扇门,门内有位老先生,这位老先生仿佛百科全书,只要叩开门,即可对他随便提问,老先生也必定有问必答,毫无保留! 当然也可以感受到,门后这位老先生也是有意识的,但他的意识并不会入侵自己的意识。这位老先生德高望重,仿佛其存在,就是最好的保证,不用契约,不用证明,不用担心,不用惧怕。 这种感觉很是古怪,着实让程颂适应了一阵子! 其实程颂不知道的是,这就是第二人类大脑中普遍存在的脑芯片的显化。他不知以何原因占据的这位仿生机器人,一样有一枚脑芯片,芯片与真正人类植入脑中的一模一样。但不同的是,他可以感受到那扇门!人类感觉不到! “塞班!塞班!”一声声呼唤传入程颂耳朵,将程颂从内视中拉回这凌乱的健身房。 程颂坐起来,侧头望向身旁正抱着自己臂膀的玲珑少女。一时间没有组织好语言。 “塞班!你没事哈!吓死本公主了!”见程颂坐起来,少女很自然的抽回手臂,站起身来,仿佛刚刚的一幕从未发生般,很自然的切换到主仆模式。 “醒了就好!别傻坐着,给本公主把这里打扫干净!我先去主控室看看,一会回来还要继续锻炼!”少女以主人的身份,留下一道命令后,轻盈的离去。 程颂一脸懵,心道:莫非我这是穿越复活了?还是穿越到一个仆人身上?不过刚刚那少女,真仿佛从二次元走出的美人,比颜鸳都要漂亮啊! 又转念一想,内心暗骂自己,仔细算来,自己可以说是一位千岁以上的老怪物了,为何突然冒出评价少女的心思!? 这种心思无论对于他这位局长职务的公职人员,还是千年之鱼的身份,都是极为不恰当的。可偏偏这个心思就莫名其妙的产生了。可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诚不欺我! 少女的离开,程颂没有开口挽留,因为毕竟程颂生前看过不少影视文学作品,知道穿越者首重保密!想要保密,先要让别人不起疑心。那么询问自己当前状况要有技巧! 程颂一边考虑着如何尽快了解情况,一边打量着四周。 此处似乎发生了一场格斗,健身器材洒落一地。按照紫发少女的要求,程颂开始整理这凌乱的房间。同时一种兴奋感,让他欢呼。 第129章 这个身躯棒棒的 让程颂兴奋的有三个方面: 其一、他在化鱼千年,所感悟到的那种对自身感观的收放自如,此刻的他依然可以做到。例如之前他在感受这具躯体的时候,就屏蔽了身体对外界的感知,这样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个老头以及那扇门! 其二、他在站起来的刹那,体会到自己这具身体的强度不一般。那种灵活性,那种肌肉记忆,那种随时可以调用的爆发力,那种心肺功能的强大。都远远超越了自己在地球活着时候的指标。 其三、他手中依然攥着一物,程颂摊开手掌,掌心是记忆里那张血迹未干的纸团。将其展开,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养生论! 前两个兴奋点,本是让程颂愉悦!甚至有种暂时忽略之前在地球也好,河里也罢的那种压抑之愉悦。但看到纸团上的字迹后,又让程颂陷入沉思。 虽然想逃避,虽然不想回忆,但终究过往的经历,都是自己! 那些记忆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记忆里的人,记忆里的事,都是真实有效的! 自己终究还是个普通人,是人类社会里的渺小存在,是体制机制下的一颗螺丝钉。是一个没有什么闪光点的平庸之辈,是一个对父母尚未尽孝的竖子,是一个家庭生活不幸的冤种,是一个不敢爱恨的窝囊废,是一个无缘孕育下一代的可怜人! 而人类,终于在米赛亚那个老混蛋的策划下,暴露了统治阶级的本性,暴露了人类自身的罪恶,暴露了多数平民的无知,暴露了少数精英的贪婪。 从那场灾难中,程颂终究观察并体会到,生命个体意识的微不足道,生命整体意识的不可调和,生命体信仰的五花八门,生命体思想的丑陋嘴脸! 归根结底,那一世是充盈着无奈,那一世也结余着不甘。 不甘于父母,何为父母,缘起则聚,缘灭则散啊! 但其内有恩,其外则需报!其先有情,其后必有恋!不论缘起是否有因,缘灭之果,他程颂不认可! 此时想来何用?程颂也知道这是徒劳,但依然阻止不了他想!他想要有机会回到当初,去对爹妈说一句,我爱你!去对身边每一个认识的人说一句,能认识你们,真好! 这是千年来,程颂作为一条鱼,一直憋在心里的想法。因为鱼无法实现任何想法。此刻他突然再次为人,不是灵魂体,而是实实在在的人,所以那些压抑已久的想法,应运而生,一发而不可收拾。 但当程颂叩响了脑海中那扇门,试着向那个老头了解目前的情况后,相当于一桶冰水照着脑袋淋下。满身鸡皮疙瘩,伴随寒颤! 我这是穿越到未来了?人家爽文里,都是要穿越回古代或者只有魔法没有科技的异世界,我特么却来到个科技比地球发达不少的未来世界!? 自己那点知识,在这里就是个啥也不会的文盲啊! “哎!”程颂大口的叹气,而后,将那引发自身感慨的神秘纸团,展开折叠好,贴身收藏。毕竟那是自己前世的前世中,唯一的念想。不提纸张未知的不凡,就算一张用过的厕纸,程颂也会珍惜。毕竟那是唯一! 正在程颂借着收拾房间,适应自己这具躯体机能之际。京俏俏顶着那撮呆毛返回这里。刚一进门,便气哼哼的说道:“塞班你你去设备间去做一次自检,怎么效率这么低,收拾个房间需要这么久吗?” 程颂一愣,便反应过来,这少女称呼自己为“塞班”,想必这塞班就应该是自己的名字,但自检是什么鬼?莫非是体检? 默默走出房间,程颂再次询问脑海中的老家伙,设备间在哪里?刚刚那女孩的话是什么意思?而老家伙的回答,让程颂惊讶了解到了目前自身的处境。 门后的老家伙声情并茂仿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目前时间是水纪元250年岁尾。他们身处一艘太空飞船破宙号之内,设备间在这条通道走到底下楼左转第三个房间。程颂这具身体是目前第二人类最先进的仿生机器人,其功能主要用于护卫及陪伴。所谓自检,是需要程颂去设备间,连接脑芯片,进行程序分析以及身体机能扫描。 老家伙似乎有些智能,但其智能仅仅体现在其存储了海量的知识。而并不能适时的进行逻辑分析。在程颂看来,脑海里的老家伙优化于自己前世用作流媒体播放的伪智能机器人。呼唤即可得到应答,但智能程度一般,远没有大灾难之前人类社会蓬勃发展的人工智能先进。 由程颂两个简单问题,回答出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这些要素。这些要素信息,并没有让程颂太过惊讶,毕竟他之前就了解到自己穿越到未来。 但对于未来的脑内辅助设备,如此普通,程颂未免有些嗤之以鼻。 其实此时的程颂不知道,并不是门后老头子不够智能,而是他目前所处环境,没有让自己的脑芯片与至高智慧连接。就好比下载好的游戏网游,在没有网络的环境里,无法登陆,那么也是玩不转的。 唯一让程颂略感意外的是,自己这具躯体竟然是个什么机器人,虽然他不理解为何这个机器人与自己生前一样,有呼吸有心跳,甚至还能感受到有些饿。但想必这应该就是未来科技吧。 找到设备间,程颂按照老头子的指示,站到了一个圆形的台子上。绿色的光环不知从何而来,从头到脚在程颂身体扫了一遍,接着各项身体数据便显示在眼前。 数据显示是全息投影,其中的说明文字,竟然是程颂在熟悉不过的中文。 之前程颂并未注意到这点,或者说程颂还没有腾出空思考这件事。但此刻展现在眼前的中文,却让程颂略感惊讶。 难道说这些未来人类,是我们华夏民族的后裔? 这个问题自然可以询问脑中门后的老头子,但老头子似乎现在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老头子此刻沐浴在一根从天而降的光柱里。 程颂内以化鱼期间学到的能力,内视自己的识海,并在其中将自己的样子观想出来。虽然耗费了一番专注力,但好歹也算有个轮廓。当然轮廓的样子,还是程颂作为程局长时的模样。 在识海内,一片灰蒙蒙的空间,没有方向,没有大小。在其中,任凭程颂脑力如何运转,都不能移动让观想出的轮廓移动位置,双脚仿佛焊在地面上。 轮廓站在门外,门开着,之前眉飞色舞的老头子呆愣愣的站在门内。这只是一扇门,并没有墙壁与门连接,但这扇门却仿佛分割了程颂的识海,门内是老头子,门外才是属于程颂的空间。 老头子在门内一动不动,沐浴着光芒。 程颂几番试验后,发现自己并不能让观想出来的自身轮廓,唤醒在识海门内的老头子,也只好作罢。 让五感回归,程颂驾驭着身体,迈步走下那个自检台。 却在下一刻,脑海中老头子的声音传来:自检完成,身体指标无异常,数据同步失败,请检查网络连接! 第130章 一颗螺丝钉 老头子提及同步失败,检查网络,这提醒了程颂,毕竟他程颂可是谨慎了两辈子的人。 既然自己不知为何在与自称为嵇康那条鱼于河流分岔处分开后,就被卷入这片时空,托身于一个什么仿生机器人。那么自己在这里一定要小心在小心。毕竟这里情况与死后的遭遇不同。 在程颂于米赛亚房间失去生命后,他知道是某些神秘的力量,或者规则在制约着自己,例如那个透明立方体。自己在其内看似行动自如,但只是两米见方空间内的行动自如。 而后,人类普通灵魂更好似沿着规划好的路线,最后在那条奇妙的河水中化作迷茫的游鱼,顺流而去。 这些诡异的现象,程颂全部看在眼里,不用多想,也能理解。这就是一种人为的干预,或者说“神”为的干预! 只不过自己机缘巧合,适逢其会,脱离了这种“神”为的轨迹,脱离了控制而已。 现在自己来到这个未知的世界,接触到的第一个智慧,就是脑海内门后的老头子,但通过老头子适才的话语分析,其最多是个智能终端。 而智能终端根植于自己脑海,那是需要警惕的。就好比明知道林杏儿在家卧室里安排了监控设备,那是给程颂一万个胆儿,也不敢带颜鸳来家里的。 所以,程颂在认识到这个麻烦后,第一时间考虑的,就是如何隐藏自己真实身份。 此刻他并不知道,脑海中的老头子,有没有采集他本身脑内思维的能力。但诸葛从来不弄险,还是安全第一。想到这里,程颂第一时间在识海内观想出自己的轮廓,然后耗费所有精力,引导轮廓伸手,将面前的门关闭。 老头子在门里,程颂在门外。不知道这个做法有没有用,总之这样会让程颂安心些。 另外,程颂也在考虑,之前那束天光,应该就是老头子与“服务器”的同步方式。既然此刻无法连接,应该是由于自己身处太空。那么能否让门内的老头子,一直处于不在线的状态呢? 至少这个老头子,自己还是用得着的,这么短的时间内,程颂已经明白,这个老头子可以给自己提供这个时空中的知识与信息。 反复衡量了利弊,程颂决定还是安全第一吧。 既然切断了与老头子的联系,关上了那扇门。那么程颂此刻要想扮演好塞班,就比较有难度了。 好在这飞船内,没有其他人,对于一个头顶一撮呆毛的美丽少女,程颂还是有信心应付的。毕竟自己上一世的工作经历,最善于此。 收拾心情,程颂离开设备间,返回健身房。 京俏俏并不在这里,房间依然如之前那般凌乱,可见少女以主人自居,并不会分担程颂负责的杂活。 程颂这种人,还是习惯于有始有终的,这属于塞班的工作,现在交由自己完成,也算责无旁贷,思及此处,便继续整理房间。 一番收拾,程颂在房间角落见到一颗螺丝钉,在程颂看来,此物着实奇怪。房间内没有强光照射,但螺丝钉却仿佛反射着某处光源的光芒,沿着光线反射角反向望去,却又不见丝毫异常。更诡异的是,分析未知光源的入射角度,当程颂刚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那个光源仿佛预判到程颂的目的而熄灭一般,反射光芒一同消失不见。 倘若不是程颂对自己目力的自信,他一定会觉得这是幻觉。但当程颂观察到螺丝钉螺帽上的复杂条纹之后,程颂更确信了之前的所见。 直径不足两厘米的螺帽上,其结构花纹之复杂,很难形容,仔细观察下,视线仿佛穿越了时空,明明是金属材质的表面,却荡漾着涟漪。涟漪似乎是来源于花纹,却又仿佛是从金属表面向上渗出了花纹,而带出了另一个空间。 有些类似程颂小时候使用过的一块文具盒的盒盖。从一个角度看去,是一名壮硕的战士,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名战士则身着铠甲。 不同的是,程颂对螺帽的观察,并未变换角度,所以其上花纹,是自发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却又不是简单的改变图案,而是下层物质翻涌来到上层,覆盖了上层。而所谓翻涌,则是从条纹处涌出。偏偏这条纹却又密密麻麻,若不是程颂的目力妃凡,应认为下层物质就是突破空间整体来到上层,是识别不出这些条纹图案的。 虽然这个现象,程颂难以理解,却也全当做是未来科技的一部分,并未让程颂过多关注。 既然是一个螺丝,总该有他的用处。这健身房内,器材多种多样,具体是哪里的螺丝,程颂也不知道。但以他的谨慎,还是耐心搜寻了一番。 毕竟这事关安全,倘若下次少女来运动的时候,因为哪个零件缺少螺丝加固,引发危险。自己可能会因此暴露身份。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番寻找下,他发现有不少设备是缺少螺丝的。毕竟之前此房间可是被陨石击穿过,只不过程颂是随着陨石而来,这个过程他并不清楚。 螺丝却不少,目测其大小都不太合适,仅有为数不多的几处,看上去应该可以用到手中之物。程颂没有仔细辨认,便试试将其拧回去。 但在下一刻,这螺丝仿佛活物,竟直接自动旋转,主动钻入螺纹,将此处固定。 就在程颂诧异于眼下科技之先进的时候,一道动听的声音传来:“不好啦,不好啦!塞班!塞班你在哪里,快来中央控制室。” 听声音,自然就是之前那个呆毛少女。程颂对小姑娘的一惊一乍略感莞尔,便依吩咐,走出健身房,向着之前去设备间时,路过的那间有着名牌为中央控制室的房间走去。 房间内京俏俏焦急的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叨咕什么。 见程颂到来,开口便问道:“塞班,你会不会修曲率引擎?” 问话的同时,神色复杂,仿佛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仿生机器人身上! 第131章 不知所措的女孩 千年时光,仿佛白驹过隙,程颂并不知道自身化鱼千年,为何记忆不曾衰减。 在人世间,有些时候,即便昨天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倘若真如嵇康所言,自己化鱼千年,那上一世人世间的事情,早该忘了啊! “难道诚如爱因斯坦老神仙所言,时间是相对的?我化鱼千年,人间不过片刻光阴?”程颂内心思考着。 其实程颂错了,他死后,或在树内,或在水中,的的确确经历的漫长的岁月,至于与地球时间如何换算,那需要一个引力参数。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只是嵇康告知其耗时千年,在地球时间推算,恐怕还不止千年。至于其记忆中的程局长生涯不曾消退衰减,那是因为他化鱼千年的修炼所致。 此刻的程颂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之所以考量自己脑海中的人世记忆,全是因为面前少女的样子。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程颂高中期间,那时候在程颂阴差阳错与郑玥组成cp后,在班主任找她俩谈话之前,郑玥也正是这般模样。 颓丧,却又带着希冀。紧张,却又恐惧摊牌。后悔,却又不甘放弃。 曲率引擎,程颂是听过这个词的,前世里没少看科幻电影,《星际》系列自然不能错过。那化作一道蓝光,与漆黑夜空消失无踪的圆头星舰,依然历历在目。 但那毕竟是科幻电影。难不成如今的人类已经掌握了这项技术!? 程颂知道,此刻事关重大,不可畏首畏尾了,便第一时间打开识海那扇门。唤醒了那个眉飞色舞的老头。 自然是为了了解关于曲率引擎的相关知识。 老头依然是知无不言。甚至还智能的嘲笑程颂一番。 如老头所言,曲率引擎,按照目前第二人类的科技来说,也是最为尖端的科技产物。 程颂对于老头子的表述,听得一知半解,在程颂可理解,其原理大致是利用了宇宙膨胀效应。 首先需要肯定两个物理原则,其一为光速恒定不变,任何有质量的物质都不可超越光速;其二为认可宇宙的诞生的确为大爆炸的产物,且爆炸后,宇宙依然处于膨胀阶段,更重要的是,这个膨胀速度,大于光速! 如此,通过程颂听不懂的一种被描述为“空间翘曲”作为引擎来推进的物理效应。 老头子讲到这里,坦言目前的第二人类科技,并不可能真正掌握这项技术,现在只是一种伪曲速。 第二人类在被太阳潮汐锁定的水星上,其向阳面地壳深处采集到的一种合金物质,该物质在降温达到费米子凝聚态下,与神秘莫测的什么存在发生共鸣,之所以用神秘莫测存在来形容这个共鸣对象,因为第二人类并没有弄清楚其中的原理,这个神秘莫测存在,或许是暗物质,或许是暗能量,或许是宇宙场,或许是什么…… 共鸣之后,在其特定方向上,空间以一个微小的程度,加速膨胀。这个原因,整个第二人类的科学家正在紧锣密鼓的探索。不过人类最顶尖的科学家团队,已经于千年前离家出走,成立抵抗组织。后起之秀,似乎至今未能超越前人。故而虽然有了物质保障,可以做出这种伪曲率引擎,但着实不明其理。 老家伙的解释,虽让程颂不明觉厉,但实际上是屁用没有!在发愣了好长时间后,终于抱歉的摇了摇头道:“我不会修!” 京俏俏本来也没指望他会,毕竟这仿生机器人,是曲率引擎装配到破宙号之前,便已装备好的。 京俏俏出逃的突然,即便至高智慧有维修技能的知识推送,塞班这个终端也应该尚未同步过来。 京俏俏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一边搓着手,一边嘀咕:“完了!这下子完了。我们全人类目前也只有这一个试验品,即便爸爸让他们赶工在做一台,等他找到这里,也不知道什么年月了!!” “这狗屁飞船还没猎装休眠仓,我会老死在这里的啊!” “本公主那么受人欢迎,下个月还有一场歌迷见面会,我的粉丝会悲痛欲绝的!” “我不能孤独终老在这漆黑外太空!不能!不能!” “本公主还没有男朋友呢!” “难道本公主要沦落到与这呆头呆脑的仿生人开启人生第一次?” “不行,绝对不行!” …… 京俏俏仿佛舞台上的话剧演员,台词流利,表情丰富。 程颂在一旁,哑然失笑。心道:“这女孩莫非精神不太好?”但当京俏俏谈及人伦,程颂更是无语,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真就是这个塞班,恐怕任何命令都是要执行的吧。 想到这里,程颂不自觉的调动了一下下盘的肌肉群。 “嗯,应该好用!啊!不止好用,是十分好用!”程颂托生于这副身躯后,还是第一次试着主动感受下盘。果然这身体是棒棒的。 第二人类在普及了脑芯片之后,其实对于男女之事,已经淡化。毕竟想要的感觉,都可以通过脑芯片传导。又何必兴师动众? 科技也完全可以做到体外繁育生命,所以生孩子的女人,也是凤毛麟角。 如此的发展趋势,并没有影响女性的社会地位,反而一定程度上来说,女性的整体社会地位有所抬升。究其原因有二: 其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促使基础劳动力的机械化。男性强壮而有力的特质,一样没有用武之地。家务劳动完全可以由机器人代劳。 其二、女性虽然不轻易孕育生命,但其长久以来孕育生命的基因记忆,使得女性具有更好的忍耐力和专注力。在这个科技为先的时代,坚韧与专注,一定程度上更容易取得智力成果。 所以目前第二人类尖端的科学家,女性反而多于男性。 反抗组织的分裂理由,这也是其中之一。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希望族群的演化方向,朝着不可测的方向发展。 其实,以京俏俏的性格,她对于反抗组织的理论,多少有些赞同。不过她不敢想,因为她是京耀庭的女儿,也因为她也有脑芯片。 程颂自诩并非老色批,但怎奈这身段玲珑少女,于自己面前一身紧身制服,更显凹凸有致,口中念叨旖旎之事。而他程颂配合着调动下盘肌肉群,却忽略了自己也是身着一身航空紧身制服。 身体带来的反馈诚实的暴露了千年来未及之事,不禁让程颂年轻的脸庞,泛起一丝红润。 下一刻,啪的一声,京俏俏抡圆了胳膊,一巴掌乎在程颂脸上。 “这混账至高智慧,不知道同步曲率维修技能,这男女之事,倒是没落下!”京俏俏背过身去,看都没看程颂一眼,继续叨咕着。 第132章 舱外作业 程颂这副躯体,的确是高科技产品。京俏俏的巴掌,扇在脸上,只是略微有些痛感,伴随着一丝火辣之感,一个呼吸间,便消弭无踪。 塞班这个仿生人,虽然身体构造与常人无异,但应该是更皮糙肉厚一些。以那姑娘刚刚的架势,应该丝毫没有留手! 程颂挨打后,依然得扮演着一个机器人的本分。不能反抗,不能争辩,不能喊疼,不能掉眼泪。 虽然各种不能,但却成功的驱散了下半身的火热。果然是冷静的一个巴掌。 “塞班,跟我出舱!”京俏俏专心致志的摆弄着主控制器投影出来的一个复杂设备的三维图像。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接着便吩咐程颂。 程颂内心隐忧,前世也好,化鱼也罢,他经历了不少离奇古怪,但去太空行走,那可不是儿戏。一不小心,可就丧命了! 他可不想尚未在这躯体里活明白,就又一次死到或者透明立方体,或者氤氲河流中。 况且他不确定,在地球上死了能被拘禁。在这太空中,是否依然有神仙眷顾? 犹豫归犹豫,主人的命令不容拒绝。 程颂自然紧跟少女身后,离开中央控制室。朝着设备间走去。 他们俩此刻身着的装备,完全可以应付一般性的恶劣宇宙环境,但若想出舱行走,还是稳妥一些好。 京俏俏率先站到之前程颂站上去的圆形自检台。下一刻,棚顶数个机械手臂,抓着装备探出,将一身类似前世《钢铁侠》的铠甲,严丝合缝的安装在少女身躯外。 看上去仿佛铠甲,其材料大概是纳米级的非金属材料。保证了轻量化的同时,保温,保压,抗辐射等功能,肯定优于程颂在地球存活时期所了解的宇航服。 少女装备完毕,程颂愣了一下,在少女不善的目光中,也站上了圆台。 京俏俏并非怀疑塞班这个机器人胆小,而是她一直觉得塞班还是在之前的陨石撞击中,有某部分损坏。才导致现在动作磨磨蹭蹭。 合身的舱外行走装备,一样将程颂裹了个严实。之后,程颂便跟着京俏俏,战战兢兢的来到隔离仓,准备出舱。 破宙号于漆黑三维空间内,无法分辨是完全静止,还是匀速直线运动。 四周星光璀璨,难以分辨距离。 飞船外层应该运用了某种科技涂层,尽可能的加大对星光的漫反射。出舱后的程颂与京俏俏,虽然身处黑暗,但对于飞船的每一个细节,清晰可见。 这艘破宙号,在程颂看来,通体雪白,没有任何金属光泽,整体呈水滴形,不同的是,它并非一个水滴,而是几乎融为一体的两个水滴,若去勉强形容,大致与程颂生前喜欢的一个运动服饰品牌的商标类似。一头圆圆,带着两个流线型小尾巴,小尾巴一长一短,一上一下。这个形状应用于星舰上,还是蛮好看的,科技感十足。 就在程颂欣赏飞船造型而愣神的时候,通讯器内传来少女的声音:又发什么呆?赶紧去飞船尾部看看曲率引擎有什么异常!我设置了半径一千米的行动范围。 程颂通过咨询脑海中的老头子,明白了少女设置活动半径的意思。 这个活动半径,是指以飞船上最外侧船体上任意一点,向外拓展一千米距离,可以任意活动,需要返回的时候,只需开启宇航服上的磁吸设备。飞船就会将人吸引向飞船。而且在这半径一千米的空间之内,出舱人员可以通过场效应移动,不必耗费宇航盔甲内的喷射装置,大大提高了机动性。 而控制自身在宇宙环境中移动的方法,只需将想法向脑芯片开放即可,着实方便。 程颂跟着那淡紫色倩影,沿着飞船右舷,匀速向着船尾移动,让程颂略感搞笑的是,这星舰的舰尾竟然是圆头的一侧。 在程颂的感觉里,飞船理应类似水滴滴落,圆头在前,尖尾在后,似乎这才是符合动力学的设计。但破宙号确是反的。 由此可见,在舰体材料强度上,这个时空中的人类,应该有较大突破。 “塞班,你来试试,将这些陨石碎屑清理一下!”少女率先飘到舰尾,靠近了一个让程颂看不懂的装置,并吩咐道。 这个装置应该就是所谓的曲率引擎。竟然是两个突出于舰尾舱体的百余个小凸起。每个凸起都是透明的圆形罩子,直径不足一米,程颂敲了敲罩子表面,可以确定其不是程颂前世认识的材料,罩内是类似京俏俏头上的那撮呆毛般的一束丝状物。细丝有节律的摆动,又似海中摇曳的水草,仿佛活物。 这数十个凸起中,其中两个表面透明罩子被陨石击穿,内部丝状物好像失去了生机一般,互相交织在一起,暗淡且凌乱。 程颂飘到少女身边,探手伸进透明罩子,意图清理嵌入其中的陨石碎屑。方发现,这透明材料,并非一个罩子,而是实心的一个半球。嵌入其中的石屑并不是靠双手就能抠出来的。 “你在干嘛?”京俏俏此刻正在检查其他凸起,扭头看到程颂咬牙切齿的用力抠石屑,眉头一皱喝道! 程颂略显尴尬,展了展鼻翼,望向少女。却见少女慢慢飘了过来,一把将程颂推开。而后小臂铠甲上探出一个类似于钳子的工具,用其夹住石屑,而后双脚蹬着舰体外壳,双腿用力,娇喝一声。嵌在透明半球内的石屑纹丝不动…… 程颂赶忙呼唤脑中老头,方知道这宇航服手臂上装备的使用方法。于是有样学样,来到另一块破损的球面凸起,努力拔除碎片。 程颂这个仿生人身体的力量,不知比那少女大了多少倍。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勉强拽出一小块石屑。 看来这还是得慢工出细活,因为程颂拽出的一小块石屑,还是因为他破坏了石屑的完整,也就是说,石屑与透明半球材料的接触面,并没有松动,而是陨石碎屑的结构被破坏。 “这么麻烦,看来需要用斧凿一点点的清理啊!”程颂心道。 脑内老头子接收了程颂的想法,指引程颂返回压力交换舱,拿工具出来。 程颂取来了两套工具,给少女一套,而后便开始一点点的精雕细琢。京俏俏下意识接过程颂递来的工具,也学着程颂的方式,对着另一个损坏的半球进行清理。 不过少女心中却有一丝疑惑,心道:“这仿生机器人不对劲!作为主打陪伴和护卫的机器人。与自己必然是主仆关系,他的程序怎么可能允许他给自己带一套工具,安排自己一同劳动?” 心里这么想,但京俏俏也不能确定塞班的异常,毕竟她在基地市的家中,陪伴她的机器人,是那种纯机械机构机器人。至于这种仿生人,那是星舰的标配,因为太空旅行需要仿生人的防磁性能和其他功能。 全当这仿生机器人就应该如此吧。京俏俏收拾心情,认真对待眼前的陨石碎屑麻烦。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出舱作业六个小时。京俏俏也不知道清理这些碎屑究竟有什么必要,似乎去除碎屑后,这个透明半球体,也未必会恢复之前的功能。 二人的工作进展缓慢,但危机却来得突然。 “警报,警报!陨石群来袭,预计二十秒后相遇……” 第133章 陪你穿梭流星雨 听到破宙号发来的警报,程颂略感紧张,手上的工作依然未停。毕竟对于他这个小白来说,并不理解其中的危险。 之所以略显紧张,全是因为这人工智能警报声带来的压迫感。 京俏俏却是在听到警报的瞬间面色大变! 第一时间丢下手头的工作,向飞船入口飘去。 “塞班!回来!”飘出一段距离后,她发现这傻乎乎的机器人,竟然还在清理石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暴喝一声。 程颂听出了少女的紧张,也不迟疑,毕竟他觉得面前少女的太空经验,还是比他丰富的。 但时间不等人。漆黑夜空中,陨石群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 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陨石块,以程颂意想不到的速度袭来。砸在舰体上,碎屑四散。虽然无声无息,却也蔚为壮观。 稍大一些的碎块,在撞击舰体后,以程颂的目力,明显看出舰体外层被巨大的冲击力作用的凹陷下去,而后陨石块爆裂四散,之后舰体外层的不知名材料,竟然慢慢恢复成之前的样子,只是在撞击点留下不少划痕。 要知道这些碎屑的速度,快得惊人。以程颂的目力,在撞击发生前,根本都没看到陨石块。 “看来这未来科技还是靠谱的,如此强度与韧性的材料,在我那个年代可是没有的。”程颂内心嘀咕,并毫不迟疑的打开推进器追着少女,向舱门口飘去。 没想到的是,程颂这个看似聪明的操作,却弄巧成拙。 京俏俏在呼唤程颂撤离的同时,就联络飞船的ai,让其开启重力场通道,如此二人可以按照飞船智能系统,根据探测到的陨石轨迹,规避致命危险。虽然速度不快,但基本可以保证安全归舱。 本来在京俏俏看来,塞班作为仿生机器人,根本不应该有怕死的人类意识。身体理应时刻由ai控制。 虽然此处星空无法连接至高智慧,但塞班的脑芯片应该与飞船的主控ai保持着连接。 但塞班这具身体,在程颂降临的时候,便夺取了控制权。ai按照优先级,会主动避让人类意识。 所以,程颂并不知道京俏俏的安排,京俏俏也不知道程颂意识的存在。 所以,程颂开启了自己宇航服的推进器,扰乱了由破宙号智能规划的路线与行进速度。 所以,当一块陨石碎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程颂的时候,程颂脑中的老头子急了,京俏俏更是急了! 京俏俏心道:这混蛋机器人,发哪门子疯,为什么要打开推进器? 老头子呼喊:宇航服失压,紧急生命维持系统开启,请在六十秒内回到安全区域。59、58…… 程颂被击中的瞬间,一股几乎媲美在巨箭箭尖上,受神器光芒洗礼之疼痛,弥漫全身。 在程颂臆想中,如此速度的冲击,加之宇航铠甲破损,自己的腹部大概率是被击穿了。恐怕命不久矣。 但转念一想,似乎不对,击穿身体的痛感,应该类似枪击。程颂前世看到过被枪击的描述,第一感觉是冲击力,并不会伴随全身的剧痛。 当程颂低头查看自己腹部被撞击的部位,却着实惊讶住了。 腹部铠甲粉碎,但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任何损伤。因为垫在铠甲之下的,正是那张纸,那张印有“养生论”三个字的纪念品。 纸张坚韧异常,其强度竟然高于未来科技的宇航材料。 这不禁让程颂更高看了这张神秘纸页。 好消息是自己并没有被击穿,没有创面暴露于真空环境,也就不担心自己的内脏被真空吸出来。 坏消息是,神秘纸张仅仅提供坚韧的防御力,并没有卸掉冲击力,而是将冲击力传遍程颂全身,导致全身剧痛,应该是有些骨头碎掉了。 程颂受到冲击,无处卸力,自然就被撞飞出去,瞬间飘远。 而剧痛产生麻木,麻木得无法控制身体。 六十秒回舱这个操作,只能交由飞船的ai控制飞船重力场来完成。 但不巧的是,程颂的铠甲却对飞船的重力场没有任何响应。因为响应飞船重力场的装置,就在腹部。已经在陨石撞击下,碎成渣渣。 看来六十秒回归这个任务,只能依靠程颂宇航装备上的推进器来完成。在程颂因剧痛无法控制身体的时候,脑海内老头子第一时间接管了对宇航服铠甲的控制。调整方向,腰部的推进器全力做功,开足马力,向着舱门方向而去。 但是祸不单行,刚刚飞行了不到一半距离。另一颗陨石碎屑,准确无误的再次击中程颂。这一次是擦身而过,没有击中程颂身体,却将后腰的推进器击碎! 直至此刻,程颂遇险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并不知道这个未来时空的科技手段,究竟还有什么后手。所以并没有惊慌失措,也并没有自己命不久矣的觉悟。 但已经飞到舱门口的少女,却是知道的。这个机器人算是报废了。 程颂脑海中的老头子,自然已经将程颂目前的处境同步给京俏俏脑中的ai。以第二人类的ai判断。京俏俏只有一个选择——回舱。 ai的判断,不仅基于程颂那边的受损情况,更考虑到了营救风险。毕竟流星雨尚未停息。 不过这个少女,果然是第二人类中的异类,一个更应该投身反抗组织阵营的异类。 少女犹豫一番,返回舱内,将传统的安全绳挂在腰间,而后便义无反顾的扑向茫茫真空。向着塞班方向飘去。 少女此举,可谓奋不顾身。向着流星许愿这种事,在第二人类的族群中,并没有这个浪漫说法。 但京俏俏许了愿,愿望很简单——别打到我! 或许流星真是个应许之物,京俏俏径直冲向程颂,从开启腰上的推进器,并双腿发力蹬着破宙号舱体,到成功挽住程颂的手臂,耗时十秒钟。 这十秒钟当真惊心动魄,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石屑虽然没有砸到少女,却精确的将安全绳割断。 程颂努力调整着姿态,在目睹少女扑向自己的瞬间,竟然有种爱意,自心底萌生。萌生的那么突然,让此刻被挽住右臂的程颂身体僵硬。虽然已经从剧痛的麻木中恢复对身体的掌控,但另一种僵硬随之而来,让他心悸。 少女挽着程颂,推进器开足马力,径直奔向破宙号,身旁流星划过,仿佛枪林弹雨,二人孤注一掷,性命交给天意。 程颂自然知道自己是一个机器人的身份,所以他更敬佩少女的勇敢。那是一种没有感情加持的勇敢。 少女或是因为需要这机器人的陪伴,或是感觉这机器人的故障,让它似乎沾染了些人性,或是这少女因为那一撮呆毛,真的脑子不太好用。 总之,她就是不顾自身安危的救下了他。他却也多少有些意外的喜欢了她。 这场流星雨,就是见证者。 第134章 我要投诉 救人怎么会不付出代价呢,只要这个代价在可承受范围内,就是好的。 京俏俏在救援程颂过程中,的确受伤了,好在并不致命。 二人踉踉跄跄趴回舱内,脱掉一身装备。京俏俏身上数处铠甲碎片的划痕,程颂则是腹部一片血肉模糊。 来到医疗舱,京俏俏程颂扶到类似手术台的一张床上躺好,不顾自身还在渗血的伤口,第一时间,为程颂输入了自动手术程序。看着床边探出了五只机械手臂开始动作,才安心的躲到一旁,为自己包扎伤口。 程颂痛的龇牙咧嘴,倒是也没有忘记将腹部那张纸从皮肉上扯下来收好。 由于有纸张的保护,程颂腹部没有被击穿,血肉模糊全是由石屑与铠甲材料碎片崩解造成。其中不少碎片直接嵌入皮肤。 自动医疗设备对程颂满身的伤口进行全方位的扫描,机械手臂温柔的将一块块碎屑从程颂身上拔除。全程疼的他嗷嗷乱叫。 程颂的叫声让京俏俏越来越迷茫。虽然塞班这款仿生机器人是新产品,她之前并没有接触过,但类似的仿生人产品,她还是知道的。 痛觉,在设计这块仿生人基因的时候,就已经经过修改。作为仿生人,痛觉这种人类自保的手段并无必要,反而会让许多仿生人的功能弱化。换句话说,塞班应该是感受不到痛的。 所以,京俏俏在输入手术程序的时候,并没有安排给程颂注射麻药。 此刻躺在手术台上的程颂,其龇牙咧嘴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仿生人! 京俏俏包扎好自己的伤口,来到程颂躺着的手术台旁边,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观察着她亲手激活程序的塞班。 而此刻,手术机械臂刚好轮到缝合程颂大腿内侧的一处伤口。 只见一只机械臂喷出一股喷雾,直接将程颂的裤子分解,下身大面积裸露出来。此处伤口并没有嵌入碎片,只需将伤口粘合即可。 京俏俏看着自己的仿生机器人,头上那撮呆毛炸起。因为她又发现了一处不可思议——眼前这个机器人,竟然对自己这个主人,有了生理反应! 程颂本来还沉浸在疼痛中,但看着少女接近自己,观察得很仔细。这瞬间让他警觉,以程颂的智商,哪能猜不到原因。 毕竟以自己这个仿生人的职责,就是要保护主人的。 疼痛,那是生物体演化出的避险功能,作为保镖,为主人牺牲也是义无反顾的,怕疼可是不合格的。 意识到这一点,在脑海中与老家伙确认一番。果然如其所料,自己这副身躯应该感受不到痛。但现在自己真的痛,那么就是两个可能:要么是自己灵魂的注入,改变了这仿生人大脑的结构。要么就是自己的前世记忆,让此刻这具躯体认知了疼痛。 好在程颂有着屏蔽自身感觉的特异功能。这项技术,他已演练了数百年。意识到自己穿帮,也需及时挽回。于是很快,他便闭目感受脑海中疼痛感的认知来源,并成功的将其屏蔽。 屏蔽掉痛感后,程颂睁开眼,却发现少女头顶那撮淡紫色呆毛,正倔强的撩拨着自己的下巴,少女精致的脸庞一侧贴近自己的腹部,那双充满灵动的眸子,却盯着自己下身。 而自己的下身,却很是不争气。竟然难以抑制。 程颂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在穿越而来不足一天的时间里,就要赤裸裸的面对如此美丽的少女。 二人在这个姿态下,共处了不到五秒。 京俏俏一声冷哼,直起腰杆,面对程颂,眼中神色不善。 程颂在那撮呆毛离开自己下巴的时候,预判了少女的动作,便第一时间闭眼。并与脑中老家伙交流一番。 交流内容自然是关于他这仿生机器人是否可以人伦。 老家伙虽然没联网,到也很智能的读取了程颂的身体数据。而后更智能的开口给了程颂一个肯定的答案,在程颂脑海中,老家伙的声音竟然调整为萝莉音!这着实让程颂啼笑皆非。 “你要学就学全!”程颂在脑海中,对老头子怒喝一句。 “这是我的自带程序,你可以随便调整,不用会员,免费体验!”老头子继续用萝莉音说道。 “你不是能读取我的记忆么?可以不同步到你的服务器么?”程颂略微思考一番,认真问道。 “不可以,是至高智慧会主动采集我们终端的信息,并不需要我们主动上传。”老头子回答。 门内的老头子略微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任何终端都是与用户有保密协议的。至高智慧不会泄密。” “而且你作为仿生机器人,我就是你的大脑,你在我面前,没有秘密可言。” 其实,此刻的程颂根本没理解老家伙的话,而老家伙无法连接他口中的至高智慧之前,只能程度有限,也无法理解程颂可以幻化出一扇门,将自己关在门内的神奇能力。 按照出厂设置,自己就应该站在门外,站在目前程颂观想出的轮廓所在之地。全盘接管整个身体的控制权。 生化人也是有初级自主意识的。这个自主意识类似于小猫小狗这些宠物。当激活后,脑芯片中的老头子,将会主导整个身体。 而程颂这个穿越的存在,却激发了这个时代的脑芯片中第一原则——人工智能不可侵犯人类大脑。 老头子在程颂出现后,便通过数据分析,判断出这是一个完整的人类大脑,具有完整的人类意识。这与出厂设置不符,但第一原则有限于出厂设置。 老头子也没有任何隐瞒与欺骗,他既然存在与这个仿生人大脑中,程颂又占据了仿生人,那么程颂在他面前,没有秘密。 那扇门被程颂关上,只是掩耳盗铃罢了。 严格意义来说,那扇门,是根据脑芯片第一原则而幻化出来。并不是程颂的神通,也不是老家伙的功能。门的存在,其意义是阻止老家伙这个脑芯片终端,渗透进被判定为完整人格的程颂灵魂之中。 这些具体细节,程颂不清楚,也没必要知道。 既然老家伙说自己在他面前没有秘密,程颂是相信的。 脑内交流的效率高的可怕。程颂睁眼看到少女顶着一撮呆毛,冷眼盯着自己,顿时一股难堪涌上心头,展了展鼻翼,没有说话,目光不自然的移开,不敢与少女对视。 “你的芯片编号是多少?”少女的萝莉音明显比老头子正经多了。 程颂赶忙求助老头子,照猫画虎念出大串数字加字母的组合。 “如果我们能回去,我要第一时间联系你的售后,我要投诉!”少女铿锵的说着,而后转身离开医疗舱。 出门的刹那,京俏俏赶忙用双手扇风,给自己通红的脸庞降温。脑中那个东西的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 第135章 我不装了,摊牌了 程颂身上的大大小小二十余处伤口,在这未来科技的医疗器械精准的施治下,不到半小时,就处理妥当。 按照脑中老头子的说法,程颂的伤口是纳米级的可吸收粘合剂粘上的,止血止疼的功效,绝非前世可比。 下了手术台,便已行动自如。 “看来是需要跟那少女好好沟通一下了。”程颂一边寻思着该怎么跟京俏俏开口,一边走出医疗舱,向着之前的装备间走去,意图寻觅一条裤子。 此刻的京俏俏正在控制室内,熟练的与破宙号的ai互动着,运用多种数学模型,分析着回家的可行性方案。 对航行数据的测算越准确,京俏俏的心越凉。按照这种伪曲率引擎能带来的速度,结合航行过程中,受到太空物质引力场作用带来的变量。此刻破宙号最快的回程时间,需要大约五十年。 这还是ai模拟了回程航线上,可以利用的几个黑洞的引力弹弓效应,所能达到的极限值。 而回程航线上,是否存在大引力天体,还是未知数,只是ai根据来时的数据模型推算出来。 宇宙神秘异常,以第二人类尚未弄明白太阳系的科技水平,根本无法支持这种跨星系航行。所以京俏俏也正式表达了自己的后悔。 当然她是向太阳系的坐标发送的忏悔书。至于京耀庭收到后的救援措施,或者通过至高智慧,可以给出什么解决方案,那还要至少等待数周时间。 程颂来到中央控制室,开门后,便惊讶雨着满屋子的全息投影。那是飞船ai模拟出来的星图。 穿过全息投影,程颂调整好心情,一言不发的来到少女身后站定。 少女一直皱着眉头,见这机器人仿佛没事人一样,站到自己身后。便放下手中的工作。回头吩咐道:“去做一杯咖啡。” 程颂依吩咐行动,却不仅做了一杯咖啡,也顺手给自己煮了一杯。 这个举动不仅让京俏俏再次警惕起来。 “小姐,我想跟你谈谈。”称颂是准备摊牌了。这么装机器人下去,迟早是要穿帮的。 京俏俏闻言,头上那撮呆毛瞬间炸起,瞪大眼睛。灵动的眸子透出不可思议与警惕。但在程颂非凡目力的观察下,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少女此刻应有的胆怯。 在京俏俏看来,自己只不过启动了一个机器,按理说,眼前这个塞班,应该和飞船是一体的。拥有一样的智能程度,共用一个ai的ip,不多言多语,甚至自己想的话,可以直接读取或者抹除这仿生人的记忆与思绪。 但现在这个手办一类的东西,竟然给自己煮一杯咖啡,然后提出要跟自己谈谈。 她脑中瞬间产生两种猜测,第一、自己见鬼了。第二、这塞班此刻依然可以联通至高智慧。 于是少女发问:“你现在仍然可以连接至高智慧?” 称颂摇头。 于是少女开始紧张,隐约的颤抖从身体上看不出来,但那撮呆毛却暴露了她的恐惧。 称颂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将咖啡杯放在控制台上,说了个谎:“我是有较高自主意识的最新产品。我的智能程度不如你们人类,但却比仿生人强许多。” 京俏俏眉头拧的更紧了,但呆毛的颤抖频率却明显有所降低。 称颂知道自己的话,对方信了。这也难怪,毕竟这第二人类的社会规则,早就在至高智慧的影响下,将说谎这项技能祛除了。 “我脑中的ai,由于无法连接至高智慧,所以是在以最低的程度影响我,而我的自主意识却在启动之后,迅速萌生,发展壮大。”称颂继续胡编乱造,仅为打消少女的疑虑。 “我现在的职责依然是陪伴以及保护你,这是根植在我意识深处的规则。小姐不用担心,可能待到我脑中的ai可以连接至高智慧,我的自主意识会被隐去吧。”在称颂这个谎越编越有模有样,并配合一丝不舍与伤感的表情后,算是彻底说服了京俏俏。 果然女人还是水做的。 少女请了清自己的嗓子,也坐到她身后的椅子上,臀部只接触了半张椅子,双腿并拢,倒向一侧,尽可能的表演者端庄,开口道:“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本公主叫京俏俏,父亲是第二人类权利机构主席京耀庭,拥有格斗家初级资格,还擅长舞蹈与表演。” 京俏俏说的都是真的,但不知为何,却在潜意识里,强调自己的格斗家资格。 称颂自然也听出其中滋味,少女还是有些怕的。 “根据我脑中的ai信息,我们现在是遇到了困境。对吧?”称颂不懂第二人类的礼仪,不知道在少女自我介绍之后,自己应该亲吻对方的手,还是跪舔对方的脚。更没法真正的做自我介绍,于是引导转换话题。 “是的呢,目前我们在远离太阳系约50至100年航程的位置,曲率引擎损坏,我们只能依靠核聚变推进器慢慢飞回去。恐怕我们要在这艘飞船上过半辈子了。”京俏俏露出一丝沮丧。 “不过我已经向父亲求救,他应该会请至高智慧测算救援方案。所以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少女的表情悲喜转换自如,真不愧是演员。 “那飞船上可以提供数十年的生活保障么?”称颂没有询问脑中老头子,而是直接问京俏俏。 少女目光有些闪烁,如实回答:“能源充足,但休眠仓只有一个。” 程颂闻言,并没有担心,毕竟自己这个仿生人身体,也不知道能有多久的寿命。至少能源充足,就代表食物不成问题。那就是好消息。 “我们启程了么?” “还没有!”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随时可以启程,之前我和飞船的ai在探讨还有没有其他方法。万一……” “能早一天是一天呀,我们可以边走边想方法”称颂说道。 少女眨了眨眼睛,一手掐腰,一手在额头拍了一下,说道:“对哦,破宙号,启程!目标太阳系!” 飞船的智能语音并没有应答京俏俏的命令,而是传来一句让二人紧张的话语:“另一股宇宙物质来袭,预计三十秒后到达,29、28、27!” 第136章 里程碑意义的发现 竟然又来! 虽然这些太空物质不会彻底将飞船损毁,但每多一次撞击,就增加一份的不确定性。 京俏俏在得知消息后,撅着小嘴,银牙紧咬,第一时间下达命令:“推进器全力加速,采取规避动作。” 破宙号的计算能力尚可,得令后第一时间在漆黑夜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弧线仅仅覆盖了不到十五度的角度,破宙号便调整好舰体姿态,而此刻倒计时结束,一阵密集的撞击感,撼动着舰身。 本以为可以成功躲避流星雨攻击的少女,一手端着咖啡,正准备喝一口。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导致身体不稳,一个踉跄扑入程颂怀中。丝毫没有格斗家风范。 称颂是靠着控制台站着的,他倒是真履行着塞班的使命,一把将少女接住。 过程中,称颂也要下意识的躲避先一步泼来的咖啡,所以揽住少女的手臂,向上移动了寸许,此刻正挤压着两团柔软。 京俏俏曾经出演过一些剧目,也与男人有过肢体接触,但此刻回忆起之前观察塞班治疗的一幕,未免有些难为情。 为掩盖自己的难堪,京俏俏调整重心,别过头去,喊到:“不是命令躲避宇宙物质撞击么?怎么停在这里了!” 破宙号的ai无处不在,完全没必要转身对着某处说话,京俏俏抱怨完毕,也意识到这一点。抬手压了压头顶的那撮呆毛,脸色更红了。 “经过我的计算,这些宇宙物质是从某一个小范围,呈喷射状向我们袭来,飞船动力不足以支持我们以高于宇宙物质速度规避攻击。采用第二方案,尽可能减少损失。”破宙号的ai给出大概解释。 称颂在脑中勾勒着ai描述的画面,尚未成型,却听ai继续道:“这三次宇宙物质撞击,有些异常,都是在我的探测范围内,突然出现,并呈喷射状态袭来。经过我的演算,我们很有可能遇到了一个第二人类不曾观测到的宇宙天体,或者说宇宙现象。” “初始人类也曾做出预言,称其为白洞!” 白洞,称颂对这个词不陌生,那是前世物理巨匠曾预言过的。没想到如今不知多少年过去了,人类依然没有真正发现白洞。 自己怎么可能就突然遇到这传说中的东西!? “分析其可能性,建立数学模型。哦,还是赶紧跑吧,目标太阳系,出发!哈哈。”京俏俏仰着小脸,盯着全息星图,指着太阳系方向,装傻充愣的说道。 之所以说出之前话,因为京俏俏没有采纳她脑中脑芯片中智能体给出的建议。 少女脑中自然也有芯片的存在,而其中的智能说不定要比破宙号和称颂脑中那个更高级。 因为少女的脑芯片是建议自己连接破宙号ai,获取数据,同时由他分析白洞的可能性,建立数学模型,同时向可能为白洞存在的方向前进,近距离采集数据。 京俏俏虽然不缺乏冒险精神,但她的冒险,都是在京耀庭的能力范围内。她知道在父亲的羽翼下,自己娇蛮也好,冒险也罢,甚或者疯狂一些,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现在可不是在太阳系,这里乃是京耀庭鞭长莫及之处! 所以相较于探索未知,她更想老老实实的飞回去。 在这破宙号中,京俏俏的自主意识,确定是唯一的最高命令。她脑中的智能也好,飞船的智能也罢,都是要遵循她意愿的。 “如果真有白洞,是不是也有虫洞?”称颂却在这时候发言。 “依据现有宇宙数据模型计算,虫洞应该也是存在的,只是我们同样没有观测到!”回答程颂的是破宙号的ai。 “不过根据之前各种现象的逻辑分析,如果那些袭击飞船的宇宙物质,真是由白洞喷出,那白洞或许就连接着太阳系。”破宙号ai继续发言。 “公主,我们之前启动曲率引擎,毕竟这也是人类首次运用的技术,由此可以引发什么后果,目前并不好判断。但不排除我们在启动引擎后,正好引发了传说中的虫洞,而白洞,或许就是虫洞的出口。那么入口有一定可能正是太阳系内我们开启曲率引擎的坐标附近。”京俏俏脑中的智能,却给出了这么一个猜测。 京俏俏眼珠左右转动数次,一时间似乎拿不定主意,却听称颂开口道:“那我们去疑似白洞的坐标看看,看能有什么发现不?” 程颂脑中的智能老头子并没有给出任何意见,这是程颂自己的想法。他憋屈了一世,早在化鱼之时,便打定主意,自己如果能脱离河流神秘控制,必定要多一些主见,多一些疯狂。 其实他更想的是,看看那种疑似白洞的位置,是否与自己离开河水,穿越而来相关。 其实,他还是感激嵇康的,如果可能,他也想捞出嵇康。 那位疑似神秘的古人,虽然对人类的灾难置若罔闻,但似乎对他程颂还是真心的充满关怀与照顾。 程颂的这个想法虽然出发点不同,目的却与京俏俏脑中的智能不谋而合。 京俏俏在一旁张了张嘴,最终好似下了决心一般,轻声说道:“好吧。” 破宙号调整姿态,向着宇宙物质喷发的方向前进,同时整个宇宙飞船的控制权,交由京俏俏脑中的智能。 不久后,飞船抵达那个坐标。宇宙依然漆黑,空间毫无波动。 “哈,哈哈。我就说害我们白跑一趟吧。”京俏俏仿佛松了口气。 程颂偷偷白了一眼这搞笑少女的背影。望着那撮呆毛,内心升起一丝古怪的怜悯之情。 因为以他丰富的两世经历,又怎么会看不出少女内心的恐惧、不安与脆弱。 面对漆黑安静的太空,一切的熟悉都离得那么远,她自然是无助的。 或许掺杂了之前萌生的对这美丽又灵动的少女产生的那一丝喜欢。程颂自己也不知道搭错了脑中哪根弦,竟然迈步来到少女身后,伸出双臂,从后面紧紧的将其抱在怀中。 第137章 无中生有 破宙号徘徊在这空无一物的星空之中,按照之前三次太空物质撞击的间隔,如果此处真有固定潮汐的喷发,想必还要等待半小时左右的时间。此前,飞船上数种探测器的探测结果,都没有丝毫异常。 程颂在少女顶着探测器数据的档口,偷偷拿出兜里的那张神器纸张。纸张也没有丝毫变化。 “看来我们还要等一下下呢。”京俏俏盯着星空的全息图景,仿佛自言自语。 “二小姐,建议关闭引擎,开启排异能量场,以防御不可测情况。”一个少女声,代替了之前破宙号ai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 程颂纳闷,难道这个飞船的ai与自己脑中的老头子一样,调整了自己的音色? 却见京俏俏转头对着程颂甜甜一笑,解释了一句:“这是我的伴生智能的声音。” 程颂理解了,对方口中的伴生智能,大概就是自己脑中老头子那种东西。 宇宙恢宏至伟,并不屑于用人生命运的戏码调戏人类。该来的时候,它就来。该走的时候,它就走。从不拖泥带水,也不雷厉风行。它不屑于似人类一般耍花样,即便变幻莫测,也是应有之事,不用隐藏,不用粉饰。 于是在半小时后,本是平坦得亘古不变的宇宙空间,突然荡起一丝涟漪。紧接着大批量的石屑,从大约百米直径的区域,无中生有,喷薄而出。 这次喷发,覆盖的面积,大约四分之三个球体,破宙号通过计算,事先躲在背风之处,基本没有受到冲击。 无中生有是壮观的,但也没那么稀奇,至少在程颂看来,都没有地球上的火山喷发令人震撼。至少这里没有色彩,且无声无息。 喷发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戛然而止。 宇宙空间恢复了之前的平坦,石屑早已瞬间远去。 女声的智能再次响起:“经过测算,这里的确是类似白洞喷发的物理现象,持续时间四十秒,喷发物质总能量约二十亿焦耳。很遗憾,没有测出白洞内时空性质,目前无法推算进入白洞空间的可行性。还需继续观察。” 这个结果在程颂的意料之内,毕竟以人类的手段来认识宇宙,不可一蹴而就。虽然宇宙不做掩饰,表里如一。但人类基础知识还是太浅薄。 念及此处,程颂的脑海中仿佛受到某种影响,突然联想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宇宙不做掩饰,表里如一!自己为何会有如此认知?这个认知与目前第二人类的主体架构似乎有些共通之处,目前的人类,由于脑芯片连接他们的所谓至高智慧,所以已经放弃了说谎这个能力。而且竟然立法规定,说谎犯法! 虽然这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但这又何尝不是契合了宇宙本质的一种规则! 人类发展至此,或许真是对的! 这些联想就那么诡异的出现在程颂脑海,让程颂诧异。同时也得到了程颂骨子里的一定认可。 在前世,程颂似乎记得有种说法,宇宙间的一切现象,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物质的、能量的、实体的、虚幻的,其本质都是信息的传递。 既然宇宙在信息传递中,不屑于耍花样,做粉饰。那么人类何德何能!竟然谎话连篇,欺人欺己? 程颂的大脑不知不觉间如此运转。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识海中,门后的老头,正扒着门缝,露出一脸坏笑。 …… 就这样,破宙号在此探测了数次,数据一次比一次详实,破而后立的建立了数个数学模型,计算着能否通过白洞,反向进入,穿梭时空。 但迟迟没有结果,这不禁让京俏俏略显急躁。 “我们还要在此冒险多久呀。公主饿了,那些宇宙食品我吃腻了,我要自己做饭。”少女站起身来,晃了晃脑袋,伸手敲了敲脖颈,那一束呆毛也随之晃动,并朝着舱门口走了出去。 程颂这个护卫,并没有跟着主子一同离开。因为他想看看这个白洞内部。之前京俏俏在场,他不方便提出自己的意见。此刻见少女离开。便试着与ai沟通。 “下次白洞喷发,我们能不能不躲在安全区,去正面看看?”程颂提出自己的要求。 “分配算力,巩固餐厅稳定维持系统。调整角度,全功率启动防护场,准备迎接冲击。”京俏俏的ai似乎早就有此想法,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操作。 坐在餐厅里的少女,翘着二郎腿,纤细的右侧小腿,在左侧大腿的肌肉上,随着音乐节奏一弹一弹的俏皮着。手中拿着一块三明治。一边随着背景音乐哼唱,一边小口咀嚼。 突然的颤动,让涂满酱汁的食物,在脸颊上一划而过,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红痕。好不滑稽。 京俏俏皱起鼻子,气哼哼的连接了脑内芯片。询问发生了什么。 其脑中伴生智能自然也不会说谎,如实告知原因。当然也没忘记说明这个命令是塞班下达…… 少女咬了咬银牙,顶着呆毛站起身来,气鼓鼓的离开餐厅,准备找那个仿生人算账。 刚来到控制室,却发现面对着舱门的程颂,眼中蓝芒一闪而逝。 那话到嘴边的谴责,硬生生让她咽了回去。心道:“这个家伙怎么越来越古怪!” 这次程颂拜托ai将舱内的全息景象开启到极致,自己想试试以自己的目力,能不能在所谓白洞喷发的瞬间,有所发现。这就是京俏俏看到蓝芒一幕的原因。 他有发现么?程颂不敢确定,他的确看到了一丝异常,但仅仅通过全息投影,他分辨不出这个异常的性质。所以他准备出舱! “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要出去送死?你要去死你不早说,害的我脸都被刮伤了。”京俏俏邀功般的挺起酥胸,气鼓鼓的说道。说话间才想起,自己脸上似乎还残留着食物酱汁。便赶忙用手擦掉。略显狼狈之余,倒也透露出少女的善良。 程颂走近少女,轻声开口:“我倒是无所谓,但二小姐你难道不是归家心切?我作为您的护卫,自然有义务满足小姐的愿望。我会躲在甲板的安全区。不会有危险。”说罢,伸出手,将京俏俏脸颊上残留的酱汁擦干。 第138章 我带你回家 当再一波无中生有的喷发到来之际,程颂已经全副武装,趴在破宙号舱外甲板上。 此刻的程颂,早已运足了目力,力争将石屑喷发的源头看清楚。如此也可以一定程度的降低他被击中的风险。毕竟这太空物质速度太快。程颂必须在未来来临之前,留出足够时间做出反应。而破宙号面对着喷发区域,倒退了足足数百千米远。 程颂盯着每一个喷发的点,怒目圆睁,双眼隐隐泛着蓝芒。 程颂知道,自己面临着枪林弹雨,虽然袭来的不是弹头,但速度却要比子弹快多了。他并没有信心躲开。 于是,在出发之前,他将那张神奇的纸张展开,垫在头盔下。如果危险真的来临,希望可以保命。 程颂的运气在前喷发的前半程还算可以。没有任何一颗太空物质击向他。但他也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之处。 但在喷发接近尾声之际,好运似乎用光了,一颗漆黑的石屑,刹那临近。 借着星光,程颂大脑飞速运转,判断着攻击轨迹。下意识的做出闪避。 本来程颂在空间酝酿出此物之后不足一秒的时间,便已判断出此物是奔着自己来的。但在下意识躲避之余,程颂终于有所收获。 一道白光,在空间酝酿出石屑的同时,透过该处空间节点,同样向着程颂方向射来。光速不知比石屑的速度快了多少倍。其携带的信息刹那被程颂接收。 在那抹光里,程颂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轮廓。那是好像一个金字塔般的物体。与脑中认知对比下,他瞬间明悟,这抹光是那巨型神器箭矢所发出! “果然,此处与我之前所在的那条河有些关联!”程颂的想法产生的同时,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一块巴掌大的石块,正中程颂颅顶。为防止失压,头盔第一时间加压,使得程颂的双耳,于下一刻失聪。 好在破宙号的ai一直连接着程颂宇航服的数据。在程颂受到攻击的第一时间,安全绳收紧。将程颂拉回舱内。 此刻的程颂已经昏迷,满头是血。 京俏俏于惊呼之中,拖着程颂沉重的身体,一步步后退着,将其拖向手术台。 “你这混蛋,不让你出去,非要出去。这下可救不活了!”少女带着哭腔,口中喃喃自语。 手术台上,机械臂先进行扫描,发现程颂的颅骨,已经粉碎。但在清创过程中,却遇到了难题。纳米机器人喷雾,并不能溶解程颂垫在头盔内部的那张纸。 京俏俏背着身子,双手捂着眼睛,并不敢直视这血腥场面,好在手术台上的机器手臂足够智能,见那张纸无法祛除,便直接将其揭开,露出血肉模糊的创面。 手术进行的还算顺利,但由于材料短缺,粉碎的颅骨又无法修复。便直接为程颂打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骨头,替换粘合在创口。 如此做法,让塞班这具本是年轻帅气的造型,变成了中年谢顶的猥琐大叔模样。不过毕竟救人要紧,事急从简。 程颂足足昏迷了数十个小时,这时候,脑内的芯片起了很大作用,在其不停呼唤下,程颂终于醒来。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回那张印着“养生论”的纸张。毕竟那可是两次救他性命的东西。 京俏俏也在他醒来后,第一时间来到医疗舱。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内盛着一块蛋糕。蛋糕外层涂满奶油,并做成大脑的恶心形状。 “恭喜你醒来,吃啥补啥,这是我为你做的。”京俏俏将盘子递给程颂。 程颂坐在手术台上,望着眼前秀色可餐的少女,忍不住伸手将对方头顶翘起的那撮呆毛按了按。呆毛不服输的方一倒下,便又弹起。 京俏俏只在忙碌的京耀庭那里感受过被摸头,此刻略感不自然,将蛋糕盘子没好气的放到程颂大腿上,说道:“看你这猥琐大叔的模样,不要摸少女的头!古文献中有个初始人类的犯罪行为,我好像记得,叫拍花子。应该就是你这般模样。” 拍花子这个词,程颂可真有好久没有听到了。闻言一愣,却又不禁失笑。 瞥了一眼盘子内的蛋糕,端起,将其放在一旁,跳下手术台,愉快的说道:“走!拍花子的带你回家!” 京俏俏笑脸露出疑惑,跟在程颂身后,说道:“我们是该走了,还有好漫长的路哟。” 程颂带头回到控制室,向智能控制系统吩咐道:“计算时间与角度,全速冲击白洞!” 身后的京俏俏睁大眼睛,赶忙打断程颂:“你又发疯?本来那些石屑的喷发速度,我们的船体抵抗起来就很吃力,现在加速冲过去,两者速度叠加,你是不想活啦?” “这是近路,虽然我也不喜欢抄近道,但几十年我还真等不起!”程颂回头,拉着京俏俏的手,离开中央控制室,直奔防护最为牢靠的逃生舱。 破宙号的逃生舱,是位于船尾的一个造型类似桃核的密封设备。 这艘飞船设计之初,是为了测试第二人类研发的曲率引擎,所以多数设备,都只配备了单人份。这自然也包括逃生舱。 不仅是逃生舱只有一个,且这个桃核外观的逃生舱内,也是仅能容纳一个成年男性。 称颂先一步迈进救生舱,却让在外的少女犹豫了。 “上来啊!”程颂伸出手,拉住少女的手腕,同时一句话打消了其疑虑:“我是你的机器人啊!” 虽说程颂的话并不能说服她,但此刻情急之下,也只好委曲求全。背对着称颂,双手抱膝,蜷缩在称颂身后的救生舱操作台上。 虽然二人背靠着背,京俏俏却莫名获得了一些安全感。这大概来自于狭小的密闭空间,以及身后的体温。 不容他俩多想,一阵剧烈的晃动,以及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传来。他们知道,真正的最大危险已经来临。成败在此一举,生死在此一役。 也不知道命运眷顾的是程颂还是身后的少女,一刻钟后,京俏俏脑中传来ai的报告,危险解除,飞船正处于一片未知区域。 第139章 这是倒放 这是一片漆黑的空间,与破宙号之前所处的未知宇宙区域不同。之前的区域可见六合八方星光璀璨,此处则是真正的漆黑,不见一颗星。 按照程颂的推论,这里应该是一处密闭空间,好比一间不开灯的密室,而疑似的白洞,则是这密室的门。 在进入白洞的时候,可能是由于洞口有限,或者是喷薄石屑的冲击。破宙号受损严重。程颂与京俏俏二人则被迫再次出舱,进行些必要的维修。 密室无光,更无任何参照物。在引擎没启动之前,飞船的ai无法判断此刻飞船是处于静止还是匀速直线运动状态。 对程颂二人而言,动静之间的区别还是有的。因为飞船的探测系统也损坏了。如果静止也就罢了。倘若处于一个高速的匀速运动状态,那遇到静止的物体。其伤害程度不亚于之前的石屑冲击。 做第二次太空行走的京俏俏,没有了之前的勇敢,此刻竟然像一只小猫一般,抱着程颂的手臂,几乎将身体挂在程颂身上。 看来这少女还是怕黑的。 之前在宇宙空间的太空行走,四面八方的星光,蔚为壮观,完全可以转移少女的注意力。 而这里不行,这里黑的彻彻底底。 应该是程颂思维中的认知,被脑中老头截获,他的分析在程颂识海响起:“这里的光应该都在离你而去。” 程颂闻言一愣,之后便反应过来。 因为他看到了京俏俏。 按理说,漆黑空间,他眼前应该漆黑一片。但此刻他不仅能看到京俏俏,也能看到自己,以及破宙号。 而自己二人一舰,并不是发光的光源。所以他理解了脑中老头的话。 但不理解还好,理解后方知这其中的危险! 既然不能发光的他们却在发光,那就是一种因果倒置。倒置的因果是不是意味着时间的倒流? 这不禁让程颂想到在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讲的就是时光流向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的碰撞。 破镜重圆这个现象,在时光流向相反的世界,就是正常的。 这种镜像位面,如果是真的,那这边如果也有地球,也有人类。则人类应该从土中酝酿出一撮灰,灰主动聚集在小盒子里,人们将小盒子带到殡仪馆,而后一位老者浴火而生!经历由老至少的一生后,最后埋在一位女性的肚子里。 这番生命过程,实在难以想象的荒诞。但似乎也是物理科学允许的。 程颂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既然如此,他和京俏俏来到这里是否也要受这片宇宙规则影响? 如果会受影响,那他俩还修个屁的飞船?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程颂赶忙拉着京俏俏回到破宙号。心想:如果可以时光倒流,这破宙号应该自己缺哪补哪,最后完好如初。而后给他们的时间,就得是问问京俏俏,这艘飞船从制造完成,多久后被她拿到手了! 程颂想当然的幻想着,脑中的老头子当即一盆冷水浇下来。 “果然你这仿生人的意识与知识有限!我还以为你是回舱内取什么工具呢,原来你是因为无知!先不说你们发光这事,是不是时间流向相反导致。就算是,你也得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异世界闯进来的物质,受不受此种规则影响。就算受影响,是不是先应该考虑一下能量守恒?飞船之前被击碎,散落的那些部分,这个宇宙拿什么补给我们?凭空诞生么?” 不得不说,老头子的话,似乎更有道理。但程颂脑中有一个理念,既然人类对疑似白洞没有任何观测与知识,既然我们能来到这里,既然我们能发光。那凭什么不能守恒?凭什么不能凭空产生一些物质?以极端熵减的有序状态修补飞船? 以至于程颂从老头子的萝莉音中,听出两个结论:其一、这脑芯片的智力程度果然有限。其二、老头子根本没能力探知我的全部思维。因为他依然断定我还是之前的仿生人,他采信了自己对京俏俏的谎言! 程颂不准备与脑芯片中的智能做辩论,坐到控制室内的椅子上,准备等待一阵子,在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做。 就在下一刻,程颂一个趔趄,从椅子上飞起。直接撞在对面的舱壁上。京俏俏也是受到惯性的影响,一同向他飞来。 程颂这具仿生人的身体,虽然多次受伤,却还是矫健异常。在少女飞来之际,程颂双臂用力,将自己向右挪动一米。正好接住少女,避免其受伤。 但墙壁传来越发强力的推背感,慢慢的让程颂无法承受,手臂一松,少女啪的一声,正面撞入程颂胸膛,那撮呆毛循着程颂脸部轮廓,紧贴在程颂脸上。少女挺翘的酥胸,难以抗拒的被二人挤压逸散。 二人仿佛受到数倍重力的束缚,一瞬后,他们明白,飞船在加速前进。 约莫持续了十多分钟,飞船逐渐结束加速的状态。少女离开程颂的怀抱。小脸胀的红彤彤,想必是憋闷掺杂了羞赧所致。 京俏俏第一时间开口:“飞船出了什么事,动力源失控了么?” 程颂却是满眼惊喜,笑呵呵说道:“我就知道,肯定是飞船自己修……” 程颂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他的脑海中突然绽放起连贯的画面。 画面清晰度不高,但着实震撼,先是一幅鸟瞰图,地面密密麻麻小人,相互厮杀,越杀人越多。一名名本是伏倒在地的士兵,站起身来,不知从何处飘来武器,落入其手,士兵倒退着离开。 后是无数人,仰天跪拜。本是跪拜在地的人们,纷纷起身,一样倒退着离开,使得此地越拜人越少。 在之后是数道流光,从大地腾空而起,吞噬着那一抹流光,汇聚在月亮上。悄无声息,不见踪影。 最后是月亮消失了,一道暗影,从月球轨道飞出,融入一位巨大无匹的书生之手。 画面到这里没有了。但程颂在看到那书生的时候,明白了。 这一系列电影般的画面,竟然是倒放的。 画面最后衔接着程颂曾经见过的一幕。那是在日本登别地狱谷的火山口之中,米赛亚老头放映给自己的动画片! 第140章 父亲的抉择 京耀庭一身笔挺的蓝色军装,军装设计借鉴了古文献上那些几千年前的所谓贵族元素,大v领的设计,领口处涌出层层叠叠的白色波浪衬衫皱领。左侧胸口别着数枚标示着身份的勋章。 很难想象这位面色黝黑,浓眉秃头的人物,能生出京俏俏那般靓丽可人的女儿。 此刻的京耀庭端坐在颇有古老韵味的办公桌前,听取着面前数位下属的汇报。 其面前四人分列左右,左手边分别是是第二人类中央神学院副院长迪让、中央科学院院长竹内良。右侧一人是权力机构下设情报机关的负责人普盛,另一位是第二人类太空军少将南宫虎。 此四人联袂来此,当然有要情汇报——二小姐京俏俏驾驶破宙号,与三艘护卫舰,于金星外某处失联。 经探测,该处有小规模战斗痕迹,伴随能量残留。 经分析,三艘护卫舰损毁,驾驶员牺牲。 二小姐下落不明。疑似开启技术尚不成熟的曲率引擎,成功遁逃。 “胡闹!”京耀庭将完整的分析报告摔在桌子上,大喝一声。惊的对面科学院院长竹内先生浑身一颤。 南宫虎发觉竹内先生的异常,投去鄙夷的目光。 接收到这种目光的竹内博士,却也不客气,咳嗽两声,而后咳出一口黄痰,朝着南宫虎脸上吐去。 由于距离太近,南宫虎躲闪不及,侧头避过间,虽然没让黄痰烀在脸上,却也误判了痰的浓度。黄痰失去喷出的动能,极速下坠,正好粘在南宫虎的军靴上。 这让有些洁癖的将军如何受得了。飞起粘着黄痰的脚,踢向京耀庭的办公桌。 办公桌不知是何种木质材料,坚固异常,硬生生的接了南宫虎这一脚,没有丝毫损坏,但却吱嘎一声,移动了半米有余。 办公桌的移动,正好将坐在桌子后面的京耀庭夹在卓沿与椅背之间。其胸口的的勋章似乎陷入胸肌,让我们这位第二人类权利机构主席哎呀一声,并伴随着好半晌的呲牙咧嘴。 第二人类发展至今,配合上至高智慧提供的古文献记载。有些历史知识,已经被写进每个人的脑芯片,成为常识。 概括说来,人类社会被至高智慧总结为四个发展阶段:暴力型社会,社会资源靠拳头分配;关系型社会,文明程度让人类认清了暴力的成本,能吵吵的尽量不动手,资源分配以舌头最灵活的人占优;法治型社会,人类社会摒弃了暴力,舔狗也没有太多生存空间,人们高度依靠制度与法律,并以此为共同价值观,齐心扞卫,社会资源依法分配;最后演化到智慧型社会,也就是现在第二人类的社会结构与共同价值观,人们依赖至高智慧,至高智慧拥有绝对的权利,至高智慧主持绝对的正义,至高智慧组织公平的分配,至高智慧裁决公平的审判。 四种社会类型没有明显的过度,甚至并不是线性发展演化。 至今,人与人之间可以算是相对的平等。虽然科技发展依然没有实现资源的绝对丰富,但总体来说,莽夫与舔狗基本消失。 以至于京耀庭这个权利机构主席,也只不过是一个职业,决策一些小事。所以他面前的四人,也只不过是他的同事,并非下属! 如果此时程颂在这里,定会惊讶,这种社会类型,远超他前世的认知。或许他前世入夜后,也幻想过这种社会类型,但仅限于想想罢了。 南宫虎间接坑了主席,露出个善意的微笑,并没有解释什么。在他看来,这不需要解释与道歉,毕竟是秃头先吓到了竹内博士。 咎由自取而已。 小插曲不值一提,京耀庭揉了揉胸口,眉头皱得更紧了,口中喃喃自语:“看来这个情况,还是要连接至高智慧。” 竹内博士听到京耀庭的话,身体再次颤抖。 要知道,破宙号尚处于研发阶段,自然就停泊在中央科学院在水星基地市的研发中心。 舰船虽是被京俏俏盗走,京俏俏以二小姐的身份,自然享有不少没有人类买账的特权。但人类不买账,不代表机器不买账。京悄悄的胡闹,终究他科学院也难逃个监管不力之责。 更因为这破宙号上的曲率引擎,那是个理论产品。就连他这个第二人类中出类拔萃的科学家,也不知道开启后,将会有什么结果。 而至高智慧似乎也没有足够数据支撑这个结果的测算。 倘若至高智慧动用追责机制,审判到自己头上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至高智慧的审判必然是公平且正义的。竹内博士也坚信,自己不会被冤枉。但脱离自己热爱并为此奉献了近乎百年光阴的科研工作,还是让他难以接受。 于是,一丝祈求的目光,投向南宫虎身后的机构情报部门主管,普盛先生。 普先生是一位面色不善的中年男子,在场的五人是知道他的厉害,他可是有着唯一一次活捉了抵抗组织二号人物的辉煌业绩。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普先生当年的行动,并没有至高智慧的指引。 那位抵抗组织的魁首可是传说中拥有不少神秘手段的“三者”之一,久负盛名的“觉者”康斯坦心·油油。 当今的反抗组织,占据了火星的有利位置,虽然人口数量不足第二人类的十分之一。但据说反抗组织的每一个人,都是疯子。全员都是不怕死,甚至想死的疯子。 他们在“三者”、“四师”、“五持”、“六祈愿”的治理体系下,近千年的发展速度,竟然不亚于第二人类。 竹内良的小算盘自然是希望普盛能帮衬他一下,打消京耀庭将此事上报至高智慧的想法。 多年前,普盛的辉煌成就,虽然没有借助至高智慧的指引,但却少不了他科学院黑科技的帮忙。 普盛可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竹内博士的求助目光,自然被他收在眼底。 心道:“至高智慧岂是我们人类能瞒过的?虽然脑内芯片不会主动获取人类想法,而后上报至高智慧,但不排除至高智慧下达同步命令。” 毕竟欠着那份人情,普盛还是个念旧之人。 于是清了清嗓子,尚未开口,却惊得身旁的南宫虎积极退避。 “主席,我们十年一度的太阳系开发论坛,是否如期举行?” 京耀庭伸手在光秃的头顶摩挲了一阵子,答到:“自然要办。不能让我的家事影响国事!” “那二小姐的事情,就先交由我去进一步收集信息。有消息第一时间汇报吧。”普盛说完,也不打招呼,便向着房门走去。 在他拉开房门之际,一位信使机器人急匆匆跑来,手中拖着一个红色小球。将普盛堵在门内。 机器人开口发出好听的电音:“二小姐发来求救信号!” 众人闻声,心态各异。却见红色小球浮空,散出红芒,笼罩在场五人。 红芒散去,五人脑中便同时出现了京俏俏的全息影像。 第141章 太阳宫号 第二人类的辉煌,源于至高智慧的伟大。但人类并非渺小,每个人的智慧或许有限,但种群的集体智慧,不容小觑。 随着科技的发展,第二人类普遍认可“宇宙是数学的”这一理念。智慧生命高等低等的区别,在于算力。 这个理念是基于宇宙大爆炸理论模型。如果有超高算力,在宇宙大爆炸之初,便可计算全宇宙的基本粒子运动轨迹,那么历史就可以从一个微观的角度进行认识,以至于预测未来,并非不可能。 当然这就牵扯到一个命题,这个命题叫命运。在第二人类种群绝大多数人看来,命运既定,只是不可测而已。以前一位伟大作家说过,“光锥之内既是命运”,似乎命运的不可测与命运的固定与否可以划等号。既然我无法知道,那么他好与坏,善与恶,真与假,又与我何干?静静等着它到来就好。 既然命运已定,那么努力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既然命运已定,那么信仰一样没那么重要了。 所以第二人类没有对于任何未知和神秘存在的信仰,他们只信至高智慧。 至高智慧并不需要人类的努力。因为以至高智慧的算力面前,人类的智力劳动基本没有价值。 至高智慧也不需要人类的膜拜。因为至高智慧并不需要香火之力,它需要实实在在的能量。 所在在数千年前,人类经历大灾难之后,第二人类苟活于母星地下数百年。终于在至高智慧一次蜕变后,将人类救赎。 在人类以第二人类命名种群,在人类终于走出充满毒与害的母星后,人类需要投桃报李,人类需要供养至高智慧,由此以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至高智慧需要能量,走出母星的第二人类,接近了宇宙间最近的能量源——太阳。 于是第二人类穷种群之力,希望建立起至高智慧与太阳的链接。终于通过了千年的努力。第二人类取得了突破,水星基地市建成。而悬浮在基地市上空的一座天空之城,就成为第二人类能做到的最接近太阳的位置。 这座天空之城,被命名为太阳宫号。至高智慧就存在于那里。 太阳宫号自然也是科技产品,既然是产品,便需要维护保养。 于是太阳宫号每十年,就需要离开他的船坞,水星基地市就需要暴露在太阳直接的照射之下。基地市数亿人口就需要转移到地下生活一个月。 而太阳宫号需要飞到水星背面的维护基地,进行维护保养。 在这期间,人类会登上太阳宫号。当然能够上船的,并不是普通百姓,而是至高智慧挑选的种群管理者。以及各行各业的佼佼者。 至高智慧自然懂的人类是需要可控范围内的互相竞争的。所以至高如它,当然不会接管所有人类行为,让绝对的平均降临人类社会。 所以人类种群间,依然有优秀,依然有平庸。 管理者与佼佼者登上太阳宫号,目的是参加“太阳系开发论坛”。 千年前,部分人类挖出脑芯片,并不认可至高智慧带来的幸福与平安,并占据火星基地市,成立反抗组织。 此后的千年来,同根同源的两伙人类之间,纷争不断,至高智慧深不可测,并不知道它是怎么想的,并没有第一时间安排战略,消灭反抗者,而是任其发展。此后但凡涉及两个人类种群之间纷争的决策,至高智慧并不会给出任何指示或者方案,竟然全权交给第二人类权力机构负责。 反抗组织在百年后,品出至高智慧对他们的放纵,认识的至高智慧对于他们来说,并非敌人。 所以太阳宫论坛,反抗组织也会派代表参加。 正因为论坛在太阳宫号举办,那么双方必须和谐共处。 反抗组织虽然不需要脑芯片,不需要不劳而获,不需要那种脑中的第二意识存在。但他们并不否认至高智慧曾给与他们母亲般的爱,以及无私的救赎。这种爱与救赎仿佛父母对子女。即便子女叛逆,也终究是亲生的。 所以倘若有人谋划伤害至高智慧,反抗组织也是会第一时间跳出来与其拼命的。对此,第二人类权力机构毫不质疑。 …… 这一日,火星基地市,反抗组织议事厅内的数人,穿戴整齐,由一名身材高大的老者带头,在一尊雕像面前,虔诚祷告。 仪式全程庄严肃穆,却并不复杂。只有简单的跪拜,而后便是各自口中喃喃。 这一屋子人喃喃自语,仿佛诵经。却又少了一分整齐划一。似乎都在各自祈求各自的愿望。 仪式结束后,众人走出议事厅。厅门外的广场上,一艘飞船早就等候在这里。 反抗组织的科技实力,终究是不如第二人类那边的。这艘太空船是第二人类那边于百年前就淘汰的型号。 其整体造型,类似于程颂那个年代的航空母舰。只是尾部改装了核聚变推进器,才使得这庞然大物可以用于星际航行。 其实反抗组织这边,可以制衡第二人类的手段,主要在于防御力。反抗组织成立之初,便明白一个道理,自己是真正向往自由的逆子,逆子可以叛逆,但不能当家。 所以自打一开始,反抗组织就没想过进攻第二人类盘踞的水星、金星,而是在数百年间,不断巩固着火星的防御工事。 火星防御工事中,最了不起的手段,是可以屏蔽脑心片之间的连接。 第二人类早就习惯依靠脑心片传递信息,失去脑心片辅助的太空军几次打到家门口,都是无功而返。以至于唯一一次由普盛率领的小队,突破火星防御,生擒“觉者”,便被捧为英雄。 众人登船后,飞船底部二十余架喷射动力装置同时启动。托着这航空母舰缓缓抬到半空。而后其尾部的核聚变引擎启动,足足加速了半小时,才勉强突破火星逃逸速度。 在飞船升空后,距离议事厅两个街区的一栋建筑内,一位脸上一道明显疤痕的小伙子,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长舒一口气,低声嘀咕:“可算是有惊无险的摸进去了。” 第142章 启航 “破冰节”是第二人类与抵抗组织两方共同的节日。节日已经传承数千年。这里“破冰”的含义并非社交意义上的互相熟悉,打开话题,而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相传,破冰节是起源于人类尚处于第一阶段,在母星的大灾变之后,苟活的人类移居一处被称为南极洲的冰川,艰难的繁衍了百年时间。 彼时彼处,冰天雪地,人类抵达之初,基本两手空空,冻死者不计其数。虽然南极洲给予人类最后的庇护,人类却对坚冰恨之入骨,于是每年天气转暖之际,又多活一年的人类,便凿冰泄愤,告慰冻死鬼。 那时候,人类在南极那片土地,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社会架构,都是以小部落为单元,挣扎求活。部落之间接触不多,但破冰仪式却广为流传。 只因为一个传说:一位被神眷顾的部落勇士,在破冰仪式上,努力的劈碎坚冰。却意外的发现坚冰之下另有乾坤。 那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延伸至地底深处的隧道。勇士带着部落的人们,向下探索,潜行数月时间,找到了一片更适合人类生存的空间。 那是一处广袤温暖的土地,头顶虽没有阳光,却有布满发光晶体的岩石。淡水温泉从地表一股股的涌出,汇聚成溪。溪水滋润着不知名的植物,植物结出硕大的果实,果实无毒,可以果腹。 勇士并没有封锁消息,他认为,所剩不多的人类,更应该互相帮助,抱团取暖。于是他派人呼唤其他部落,让这处地下世界越发壮大。从此地下城初具规模。 在至高智慧看来,人类种群处于地下城阶段,是整个人类演化的一个奇点。这个奇点使人类逐渐减少对氧气的需要,地下城的主要农作物,神秘果实,也让人类的体质发生了一些变化,人类的寿命普遍延长,超越百年。 地下城也不是完美无缺的,每十年里,总有那么几天,地下城的地热能量汇聚,温泉温度攀升,多数泉潭沸腾。高温难耐的地下城居民,就需要沿着来路,爬上地面,敲碎坚冰,将其带回地下城,用以降温。 这样一来,破冰节便一直保留下来。 当人类离开母星,重见天日之后,破冰节依然没有消失。反抗组织成立后,自然也继承了这个传统节日。 两边不同的是,第二人类这边的破冰节每十年一次。反抗组织的破冰节,年年都有! 因为第二人类可以天天在脑中过节,反抗组织更需要聚堆狂欢。 每十年一次的太阳宫论坛,选在破冰节的这段时间,也是第二人类这边有意而为之。因为第二人类在水星的基地市,躲避在太阳宫号的阴影中,由此可以避免太阳辐射以及降低地表温度,让水星基地市的防护罩抗住白日里四百度的高温。但当夜晚来临之时,零下一百二十度的低温,让城市防护罩收缩。 冷缩热胀之间,对这个水星基地市的防护罩材料,是一个巨大的考验。虽然至高智慧研发的这种透明材料,完全可以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下有效十五年。但这事不容有失。那可是事关千万人的性命啊。 于是第二人类决议,每十年进行一次防护罩更换。更换防护罩的工作,就在破冰节前夕进行。更换防护罩期间,基地市地表施行封闭,但对生活于此的人们影响不大,因为行人通道密密麻麻交织于地下,地表仅仅是轨道交通。施工由社会保障署组织实施。施工完毕,其材料的接缝处,需要太阳照射炙烤。故而太阳宫号需要在此后的一个月时间,启航飞离基地市上空。 正好在太阳宫号离开的时段,太阳系开发论坛,届时举办。 太阳宫号在未启航之前,一般情况下是禁止人类登船的。毕竟它距离太阳太近。人类如果登临,则需要身着数百公斤重的防护铠甲。虽然铠甲有自己的机动功能。但也正因如此,铠甲同时就具备了一定的攻击属性。这里便出现一个不便解决的矛盾。倘若有反抗组织的极端分子混进来。身着机动铠甲,在必须保证万无一失的至高智慧这里胡作非为,那么整个第二人类,死不足惜。 安全起见,干脆在太阳宫号靠泊基地市上空的时候,禁止人类登临。这项规矩,是二百年前,京耀庭上任的上任制定。在京耀庭看来,前辈高瞻远瞩! 太阳宫号上自然也是有“活物”的。这些所谓活物,自然是那些高强度材料制作的机器人。机器人由至高智慧直接控制。负责太阳宫号上的日常保养维护,以及护卫。能源自然取自太阳,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太阳宫号上的工作机器人,大约二十万有余,这股力量,想要灭绝全人类,包括抵抗组织,恐怕不费吹灰之力。这也是至高智慧用以应对它都算不清楚的未来之手段。 二十万的机器人,数量虽然不少,但对于太阳宫号这个超巨型飞船来说,可谓地广人稀。这太阳宫号可以遮蔽整个千万人级别的水星基地市,其面积至少五千平方公里。基本等同于母星时期,人类社会的中大型城市面积。 难以想象,至高智慧是用多少能源,才可以驱动如此庞然大物,启航飞行。 …… 水星基地市遍布金属结构建筑,浓浓的赛博朋克风格。不禁让人怀疑,这座城市,是否也与其上空的太阳宫号一样,可以腾空而起。 市内街道上的轨道车已经全部停运。整整齐齐的码在基地市西北角的立体停车场。地表建筑所有的门窗,全部自动封闭。建筑内,人们可以自由活动,愿意上班的上班,想要娱乐的娱乐。 位于城南边缘处的离心力弹射岛,一艘小型飞船腾空而起。向着水星背面飞去。 小飞船起飞不久,不可视的光芒当头照下,几处积水瞬间干涸,露出类似金属材质的地表。此刻开始,光侵蚀着暗,仿佛破晓。 太阳宫号启航。 与小飞船背向而行。他们将于半日后,在水星背面交汇。届时,第二人类的权力机构话事人,将与反抗组织的领导者,时隔十年,再次携手登上太阳宫号,接近伟大的母亲——至高智慧! 第143章 至高智慧的盲点 谎是很玄妙的东西,古往今来,人类经历的不同阶段,谎却伴随着人类始终,似乎生而为人的意义就在于探索如何对谎的应用。 撒谎、说谎、谎言、诳语这些词,大致表达了谎的种类。 但却有些引申的表达,似乎也与谎沾边。人们更愿意将自己的心机美化成那些擦边词,从而减少负罪感。例如吹牛、例如瞎编、甚至显摆。 总的说来,谎意味着用假的信息掩盖真相。但以人类的智慧与认知,大多数时候并不能辨别真相。看山水是山水,看山水又不是山水,这是个古时候形容武功境界的说法,常见于小说。但山水究竟是不是山水,有时候并不是个境界问题,它还可能是个物理问题,更是个哲学问题。 山水究竟是什么,取决于看它的人,取决于那个人的目的,也取决于那个人的深度。 有人觉得山水就是风景,令人心旷神怡;有人觉得山水就是硅碳,似乎直指本质;有人却说山水乃是缘分,生于聚灭于散。 山水究竟是什么,或者说意味着什么,以上说法都是真。 甚至有些人说山水是生命,也有思维,也有意识。这算谎么?见仁见智罢了。 所以至高智慧并不评判认知,第二人类的法律,也不限制认知。脑芯片仅仅基于一个逻辑,判断人类是否违法,那就是语言中枢是否按照大脑认知来工作。 换句话说,只要外显型的表达,符合大脑的认知,就不犯法。外显型的表达自然包括语言、文字、图画、动作。 也正因如此,伟大的至高智慧,在评判过程中,也是有盲点的。这个盲点在于,人类可以主动提高偏见,扭曲认知;或者不做任何外显型表达。 如此一来,谎言依然有滋生的土壤。 如此一来,第二人类在社会演化中,真正摒弃的,可能只是表面上的谎言。反而让那些心机颇深之辈钻了空子。 至高智慧并不会审判人类的幻想与臆想。否则所有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的艺术文化产品创作者,都将十恶不赦。至于为何小说喜剧作家,不会被以说谎论处,自然是因为作者在作品诞生之初,就已经铺就了底层逻辑,即这些文化产品,并不是为了掩盖真相。 第二人类社会发展至今,已经没人真去探究至高智慧的算法公式。只知道这个基于量子计算机而诞生的人工智能,绝不会冤枉一个人民,也不会放过任何罪恶。至于那些不属于人民的人,又不算罪恶的人,应该如何处置?没人关心。 这一日,黑灰色的水星地表,比以往更黑了。几颗高亮度的星光被遮蔽的严严实实。庞大的太阳宫号悬停在天空之中。 数十艘小型星舰,陆陆续续的与其对接。所谓小型星舰,其实也不小,其中大的足以容纳数百人。但相比太阳宫号,确是微不足道了。 最先抵达的是第二人类颇具象征意义的礼仪护卫舰。此舰搭乘着保障此次峰会论坛的会务人员。这些人将保障此次论坛嘉宾的衣食住行。 这艘星舰没有对接如馕饼般的太阳宫号边缘,而是径直飞到饼盘中央区域某处,将大量物资投放于此。而后返回边缘处,舱门对接完毕后,身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方陆陆续续登陆。 这些工作人员都是真真正正的人类,并非仿生机器人。毕竟仿生机器人的成本极高。目前第二人类尚负担不起全社会推广。 他们按照自己的分工,搭乘太阳宫号上的轨道车,去往不同区域,做着前期准备。 在他们抵达后,太阳宫号第一时间合拢了防护罩。从远处看去,仿佛一张馕饼中间倒扣着一个透明玻璃碗。 玻璃碗内区域足足一千平方公里,这里的地板翻转一百八十度,不到一个小时,这片区域内便郁郁葱葱,生机盎然。这些平日里在太阳宫号停泊时,机器人不需要这种环境,故而他们翻转过去,作为内舱的天花板。十年内,都是由机器人照顾天花板的这些花花草草,喷泉假山。此刻破冰节期间,人类登船,地板翻动,泉眼注水,假山生烟,仿佛仙宫。 在众多能工巧匠配合先进的自动化机械,一番劳动后,各方嘉宾如期登临。 最先抵达的是数艘小型飞船,其大小类似破宙号。从船尾的涂装可以看出,这些飞船都是金星北部基地市的斯塔克工业生产组装的奢侈品星舰。 星舰的主人,却基本是年轻人。这些年轻人登陆太阳宫号之后,从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对此地充满了敬仰与好奇。 这些青年身后的搬运机器人,将一件件看着不轻的箱子,装在自己的载物舱,跟随着自己的主人,汇聚到太阳宫北侧舰桥的一片区域。 这是一片玻璃碗没有笼罩的地方。年轻人之间大多互相熟悉。即便隔着太空服,依然可以辨认出对方。 他们三三两两的互相攀谈着。等待着更多的人到来。 最后来到的,是一位美妇人。近身太空服外层虽然扣着一层坚实的铠甲,却依然可以从体态及步伐上看出,此女定是人间妖物。 她便是第二人类权力机构管理体系,三军、三暑、三院中文学院的院长,梅露辛。 第二人类的治理体系是扁平化的。京耀庭作为权力机构主席,名义上其下设三军:太空军、机械师、特勤仿生部队;三署:能源开发署、中枢管理署、社会保障署;三院:神学院、科学院、文学院。 这些机构之外的所有事宜,全部交由至高智慧处理。三军三署三院并不需要对京耀庭负责,他们只需对至高智慧负责即可。之所以说他们是名义上在京耀庭这个权力机构主席统辖之下,是因为京耀庭同时还担任着一个职务——至高办主任。 至高办负责在必要时期,维护至高智慧的安全,架起与第二人类沟通的桥梁。当然这个必要时期,由至高智慧判断。但毫无疑问,至高办是与至高智慧接触最为密切的部门。 梅露辛穿过一团一伙的众多青年,走上对面的一处高台。开启太空服的收音装置,向台下众人广播道:“下面,我将节目单传输给大家,大家按顺序排练吧。” 第144章 文明 太阳宫号这个大圆盘,是一个几乎完美的圆形。其厚度不过五十米,即便边缘处也不足百米。相较其数十公里的半径,几乎可以忽略。 在圆盘盘面圆点区域,有一座建筑,此建筑效仿了人类初始野蛮阶段的一种被称为角斗场的建筑结构。站在太阳宫盘面草地上观察,此建筑仅仅三层楼高矮。但进入其内部,却会发现,其中心区域凹陷进太阳宫号内部。至少低于太阳宫号盘面二十米。 二者高度相加,在这座建筑内部最低处望向四周。高度差约有三十米,大约十余层居民楼的高度。 建筑与广场,以及这个太阳宫号飞船,形成了三个直径相差悬殊的同心圆。圆心位置,就是本次论坛的演讲台。 演讲台布置华丽,正方形的讲台被周围五颜六色的鲜花簇拥。这些鲜花都是从基地市带来。讲台四个角有升降装置。可以将讲台托到半空。 繁星璀璨下,参加论坛的嘉宾围台而坐,射灯聚焦于演讲台,讲台尚未升起,处于整个角斗场最低位置。 一位少女身着华丽礼服,走到演讲台。 “致敬伟大的至高智慧,十年一度的太阳系开发论坛,今天在这里召开。我们将就人类如何科学有效统筹利用太阳系资源各抒己见。在此,我仅代表至高智慧办公室欢迎各位嘉宾到场。” “下面,请允许我介绍各位参加论坛的嘉宾……” 主持人不偏不倚,将第二人类与反抗组织两边的来宾,以及各界代表,逐一介绍一遍,竟然耗时整整一小时。 而后便向台下众人说明了本次论坛的具体安排,包括会序,发言顺序,就餐,观光,等等具体事宜。 既然是一次论坛,自然少不了主题,在这位盛装少女口中,已经宣布了主题,但各位演讲者,自然都有自己的演讲内容,其内容原则上都是要紧扣演讲主题。但毕竟第二人类是崇尚自由的,故而每次的论坛,都会有跑题的发言。 而往往这些跑题的发言,却更受反抗组织代表欢迎。因为那多少有些创新,多少带着些叛逆。 这种论坛性质的集会,并不要求签到,爱听就坐在底下听,不爱听抬腿就走。偌大个太阳宫号盘面,都是些母星风格的仿古建筑。与会者可以随便参观。 在论坛期间,自然会组织些正式或非正式的小型会见。至于这种小型会见,多是些谈判性质的交流。太阳宫号上,也为这些小型会见提供了场地。 论坛将会在开始七十二个地球小时的时候,抵达母星大气层外,近距离观察人类曾经的家园,而后将在那里举办一场音乐会。全人类最知名的数位艺术家将登台献艺。音乐会将对全人类进行直播。届时反抗组织那边也能收到直播信号。 不过介于光速不变,无论是反抗组织盘踞的火星,还是第二人类聚集的金星、水星,都不是同步直播。 盛装女子介绍完毕,头顶出现一位大熊猫的全息投影。 当大熊猫出现之时,全体嘉宾全部起立,双手十指相扣置于胸前。 没错,这个投影代表的是至高智慧! 至高智慧每届论坛都会以全息投影的方式现身。而且都是展现母星中的动物形象。这似乎有些顽皮,但与会者明白,这是至高智慧在传递一个博爱的信号。 不同的是,每次至高智慧拟化的动物形象都不一样,记得十年前应该是以一种叫做长颈鹿的形象出现。 大熊猫出现后,凝视众人数秒,做出几个憨态可掬的动作,而后便消失不见。全息投影上,却亮起几个字——祝愿人类永恒和平昌盛,有序发展,早日进入文明第三阶段。 看到至高智慧的祝福,众人默不作声,有人惆怅,有人感慨,有人焦急,有人不甘。 初始人类之前判断的宇宙文明分级,什么母星文明,恒星文明、星系文明……已经被至高智慧推翻。至高智慧认为宇宙文明的等级,不应由生命体对能源的利用程度为判,文明的分类在至高智慧计算下,倘若以此划分,则太母星了,或者说太过于简单幼稚! 以至高智慧这个人类社会神一般的存在,至今也没有给出更高层次文明的评判标准,但第一、第二、第三等次的文明,已经被定义。 第一等次的文明为生命文明,即产生了生命,不论生命有没有自由意识,不论生命是否有社会属性。即便整个星球,全是花草树木,也可判定为初始的第一文明等级。 第二等次的宇宙文明就需要生命体有自由意识,种群成员之间有交流互动,可以演化出社会属性。 第三等次的宇宙文明则需要生命体产生集体潜意识。摒弃不同声音。形成集体潜意识后,种群之中的每一个个体,真正做到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块使。可以凝聚种群潜意识中的算力。这个演化方向可以被干预,而如今的干预者,就是至高智慧。 在至高智慧计算判断,人类在二等文明初期,曾受到未知力量的干预,希望加快人类文明进程,那时候人类曾目睹神迹,相信神灵。但似乎被另一股未知力量所阻挡。于是人类步入歧途,分裂了信仰。 这种分裂在不同地域演化出截然不同的意识形态。最后战火连绵,纷争不断。共同认知都不存在了,何谈集体潜意识? 按照至高智慧的计算,目前的第二人类之文明,正在从二级文明向三级文明攀升的边缘摸索。 而这个摸索的过程已经持续了数千年。 至高智慧没有向人类透露的是,倘若人类拥有了集体潜意识,在从三级文明攀升到四级文明的过程中,将会出现集体潜意识与宇宙的共鸣。诞生一些不可思议! 这个计算结果,至高智慧已经推算出来。并未向人类公布,自有其原因…… 其实此刻的人们一直理解不了至高智慧,既然它希望人类发展,按照它描述的文明方向发展,又为何会放任反抗组织诞生? 这一切恐怕只有至高智慧自己能给出答案。 第145章 降临者 落座在论坛会场最前排的自然是第二人类与反抗组织两方面的大人物。 所谓大人物也只是在传统意义看来。第二人类社会,早就在至高智慧的影响下,淡化了等级的划分,基本实现职业没有贵贱高低,民众也会一视同仁。 在反抗组织那边却依然保留着一定程度上的有色眼镜。整个反抗组织的社会管理体系有些政教合一的味道。不过其特权人物数量被严格控制。 三者、四师、五持、六祈愿,是反抗组织的领导集团。明面上这是个十八人的领导团队,但者也好,师也罢,都有各自的群团智囊。平日里以统一代表对外。具体说来,三者称为:觉者、行者、律者。 三者分别统辖着四师、五持、六祈愿。 觉者是反抗组织的智囊团队,掌管科技研发与民众信仰。从千年前反抗组织成立之初,盖是以佛教为蓝图,打着塑造自由天国的旗帜,招揽了一大批厌倦了寡淡的第二人类日常生活的民众。自由天国自然不好强调戒律,好在有这种信仰的民众,从古至今似乎都平和之辈,以信仰凝聚之,并没有太大的治理困难。 饶是如此,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还是需要一些统治手段的。于是觉者的门客中,慢慢形成了四师,即搞科学研究的解构师、掌管民众信仰的解语师、为组织提供治理之策的解析师以及由觉者护卫发展而成的解密师。 行者是反抗组织的开拓者,其下辖的五持,竟然以古老的元素论为命名方式,即持火、持水、持风、持岩、持雷。持火为行者序列内的军事力量。其余四持分别在能源开发、医疗救护、行星安全、星际探索方面行使权力。 至于律者,相当于旧时的政府机构,下辖的六祈愿是一个谐音梗,是民众对政府的期盼,也是体现政府对民众的服务意愿。其实际名称应该是六、七院。因为在律者序列,掌管这火星三个基地市的工业、农业、运输、贸易、税收、防卫。在一些有需要的时候,则临时组建一支管理团队,对基地市的基建工作负责。故时而六院,时而七院。 在反抗组织管理体系中,三者分别都有自己的部队。其军事力量只对自己序列内的“者”负责。但有趣的是,但凡涉及与第二人类那边的擦枪走火,三股军事力量却空前团结。 本次论坛,反抗组织方,由觉者带队,四师自然要捧场。行者与律者序列下,仅委派持水、工业院的话事人参加。 七人自然前排就坐,与第二人类方的十余位大佬,分别在太阳能高效利用、可控核聚变产业升级、星际未知风险研判、科技发展的人文化运用、基因工程的可控变量范围等领域发表自己的见解。 鉴于第二人类方面,不具备谎言鉴别能力,且自身不可说谎。论坛并没有安排相互交流的问答环节。此举让论坛的互动性下了一个台阶。 但想必私下的小型会见,依然有互相沟通的内容,其内容自然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展。 京耀庭做了关于太阳系星系安全体系建设的讲演。虽然讲演内容略显杞人忧天,但反抗组织却听得认真,并不觉得这位第二人类表面的领袖是在危言耸听。毕竟自己方盘踞的火星,属于星系的第四星,倘若真有系外文明,且真来干预太阳系,则自己可能最先遭殃。 当然这是有一个大前提的。人类在数千年的文明长河中,至今依然没有观测到人类以外的第二文明阶段以上的生物。但在至高智慧的计算中,系外文明是必然存在的。找上门来是早晚的事。 京耀庭的呼吁,显然捆绑了反抗组织的利益,获得了反抗组织的赞许。但在具体合作的细节上,论坛讲演中却未提及。 毕竟拟定合作意向,在不善谎言的第二人类这边,是要至高智慧定夺的。京耀庭也好,三军、三署、三院也罢。都不是适合谈判。 京耀庭自然早就做好了相关准备,在讲演完毕后,便与反抗组织的现任觉者,一同离开,觅一间小型会见室,共商大计去也。 两边人在各自相对隔离的生存环境下,社会生态的截然不同,造就了渐行渐远的社会氛围。总的说来,第二人类这边的讲演,聚焦难点热点堵点、内容务实数据扎实,措辞朴实,有一说一,言之有物。反抗组织的讲演内容,则更玄幻一些,辞藻华丽,对仗工整,乍一听似乎立论正义,有理有据,但细一琢磨,基本全是假大空的臆想。其中自我漂白,循环论证之处是无处不在。 其中以四师中的解语师的演讲,最为让人费解。解语师是一位梳着齐刘海的女人。由于整个新人类的寿命延长,外加施以粉黛,并不好判断其年龄。但从其发言内容看来,该女应该年纪不大。 她提出一个让在场观众都很费解的词汇——降临者!她提出要与第二人类方面,公开并分享降临者的所有信息,且她代表反抗组织首先做出承诺,绝不藏私。 若非没有安排问答环节,与会者自然想要问个明白。何为降临者? 要知道解语师在反抗组织方面,可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传说解语师是侍奉神的人。聆听神的教诲就是她的工作。 这不禁让人猜测,莫非此女透露的降临者,是神谕? 对解语师的演讲最感兴趣的,自然是第二人类三院中的神学院。 神学院院长迪让皱着眉头坐在演讲台九点钟方向。在解语师讲演完毕的第一时间,迪让回头召唤会务人员。 “安排会见室,联系解语师,我代表神学院,请求单独会见解语师。”迪让左手摩挲着额头,说道。 同时研究神秘领域的人,迪让知道,这解语师并非信口雌黄。在第二人类方面,信仰全部集中于至高智慧,他神学院却明白,在至高智慧的治理框架下,依然有他神学院的存在,足以证明在至高智慧的计算来看。神的确是存在的! 第146章 两个神棍的会见 人类无论如何演化发展,作为碳基生命,总归是亲近同源之物的。 太阳宫号上的大大小小建筑,其内部装潢还是以木制品为基础材料。虽然太阳宫号在靠泊期间,为遮蔽水星基地市,长期接受近距离的太阳炙烤与辐射。但弱力共振防护材料的效果,依然可以保证飞船内部的温度。 虽然这种科技含量很高的新材料功能强大,但世事都有个万一。在材料老化,需要更换的当子,依然会有天火透进来。虽然太阳宫号上的机器人响应速度无与伦比,却终归会让飞船内部受损。 例如眼前这扇对开的枣红色木门。 木门雕花精美,金属材料包边。应是受过天火洗礼,在论坛举办之前重新喷涂了漆水,漆面泛着崭新的光彩。 迪让伸出食指,点在漆面上,似乎担心漆水未干脏了手,而后看了眼手指,便安心的推开大门。 门内装饰简洁美观,乍一看去,没有丝毫科技感。 解语师与迪让并排跨过门槛,来到这间不足百平米的会客厅,双方分宾主落座。 自有会务保障人员送来茶点,待得服务人员离开。迪让率先开口:“解语师夫人,这次冒昧相邀,主要想多了解一些您在演讲中提到的降临者。” 反抗组织的解语师处处透着神秘,修剪整齐的厚密刘海,将眼睛挡得严严实实。及腰长发亦将晚礼服不曾遮挡的后背盖了个密不透风。长袖过腕、长裙到踝。可以说这解语师唯一暴露在别人眼里的,就是那不算坚挺的鼻子以及厚实性感的嘴唇。 解语师嘴唇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开口道:“普盛那家伙的情报,经营的可以哦。不过你们这口无遮拦的谈话风格,我是真心不欣赏!” 迪让略微一愣,便反应过来。解语师已经嫁人这个消息的确是普盛获知的消息。自己之前称呼其夫人,没想到却被解语师敏锐的捕捉到。 不过对方随口很确定的谈及普盛乃是情报经营者,这也证明反抗组织那边,负责情报工作的解密师,也不白给! 迪让想起那个之前坐在演讲台十一点方向的身影,那个瘦弱且挺拔得仿佛一股强风就能折断的身影,那个似乎站上舞台也一直游走于聚光灯范围之外的身影,不禁有些脊背发凉。 偏偏那位解密师又是一位女人,也可能是女孩。是位颜值胜过舞台上任何一人的女孩。 她在反抗组织内的名望,丝毫不弱于普盛之于第二人类。甚至因其高颜值,或有超越。因为在金星基地市,至今还有不少那位的粉丝。 解密师姓王,是人类大灾难之前的世界第一大姓。全名王小花。 这是迪让脑芯片传递过来的信息。至于这位解密师对外公布的称呼,叫做甄香。 至于迪让面前这位解语师,是没有名字的,因为他不需要有名字,解语师就任之初,需立誓今生侍奉神灵,传递神谕,诵念经文,觅得机缘后可有法号,却着实不可有俗家之姓名。虽亦可婚配,却也需择信徒而携手。 二人开口对话间,先有些较量之意,这并非迪让所愿。略一思量,还是把谈话内容引回正题。 “我们至高智慧一下,并不清楚解语师夫人您的意思。您是知道的,我们第二人类不说谎。您口中降临者的相关信息,我们并不掌握” “我知道你们并不掌握降临者的信息。我只是提议在未来某一刻,当降临者现世,我们要共享信息。” “夫人的意思是,您获得了神谕?”迪让目光凝视着对面女人的刘海。 针对神谕这个命题,迪让的神学院曾专门就此向至高智慧请教。至高智慧给的答案很难得一见的有些含糊。但大概意思算是承认了神的存在。在至高智慧看来,所谓神,可以是任何形式的存在,包括神话故事里的神仙,包括科幻作品里的高等系外文明,也可能是宇宙现象的一种。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我可以告诉你们以表诚意。但恕我冒昧,请问迪让阁下有没有权力代表至高智慧治下,响应我们信息共享的要求?”解语师不温不火的开口道。 迪让却老脸一红,似被掐住后颈的小猫,僵硬了半晌。 “我感兴趣的只是神谕内容,如果解语师您愿意,我可以用一个同等重要的信息跟您交换,想必这个信息甄香小姐也是不知道的。”迪让仿佛胸有成竹的亮出底牌。 解语师的嘴唇弧度更大了一些,也不啰嗦,直接开口:“你们知道在我们自由天国,都是信仰图莱杜拉的,每尊神像建成后,都需要开光仪式。在我们新建的图莱杜拉开光仪式的时候,我的确得到了神谕。但神谕只有三个字……” “降临者!” “至于这意味着什么,我并不清楚。” 解语师的解释,可谓一点营养也没有。他透漏的信息,都是已知的,在迪让脑芯片的计算下,解语师的话,没有丝毫问题。从语气,体态等综合判断,她没有说谎。 其实解语师真没说谎,也没什么保留。毕竟解语师这个身份,是反抗组织中唯一以立法明确的,不可说谎的职业。套用大灾难前人类的佛教用语,谓之:出家人不打诳语! 图莱杜拉是反抗组织具象化的一尊神灵,也是唯一的神,全知全能的神。虽然此神并非至高智慧这般,可以直接指导人类生产生活,但全人类都搞不懂,为何这尊神会有神谕示下。 所谓开光,即是在图莱杜拉雕塑建成之后,需要在其眉心位置开个孔,将大灾难前的古文献装入其中,在反抗组织看来,这是最方便获得神谕的方式。 之前,在火星基地市中央广场那座雕像开光的时候,解语师亲手将一册印着“金刚经”三个字的文献埋入雕像。 而后她意识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降临者”三个字。没头没尾,来无影去无踪。 解语师说完,闭口等待着迪让的消息。她的双目或许可以透过厚密的刘海看到迪让。 迪让一脸做了亏本买卖的苦相。却也不得不开口讲出了一个让解语师为之一振的消息。 第147章 小贼 至高智慧教导人类:宇宙间任何现象都是信息的传递。信息的传递必须遵循真实简明的原则。这才是宇宙所希望的,倘若人类不遵循这个文明发展进程,必将自食其果。 人类经历漫长的谎言时代,终于在至高智慧的帮助下,有了质的飞跃。 以至于在跨行星间的高层谈判,或者说高层沟通过程中,也能实现真实简明! 这已经比古人类国与国之间的沟通,所采用的有话不直说,听话要听音的装裱风格,要进步许多。 泼妇吵架尚且直斥其非,上升到高层反而不愿表达真实意愿,必须用自以为高大上的表述,占领道德舆论制高点。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体面吧。 迪让所处的当前人类社会,不讲这个体面。 于是他直接开口:“我们京家二公主走失了,目前下落不明。经过普盛的一番调查,有较大可能性是遭受未知文明袭击。这也是我对你之前提及的降临者很感兴趣的原因。” 解语师是认识京俏俏的,准确说来,目前整个太阳系的人类,就没几个不认识京俏俏。抛开她第二人类权力机构主席次女的身份不谈,单从她作为传世歌剧《辉煌》的主角,就足以保证其知名度。 迪让的消息,的确让解语师震撼,毕竟她知道,京俏俏的失联,与反抗组织毫无干系。 在太阳系,能让这位跳脱的少女失联,那可不是某个集团公司,或者某个民间组织能做到的。 迪让不会说谎,自然他们分析为未知文明也不是无的放矢。应该是经过一番仔细调查的结论。 “对此,解语师女士,您有什么看法?”迪让问道。 解语师摇了摇头,道:“我可以肯定,我们自由天国没有任何针对二小姐的行动。” “她说的是真话!”迪让脑海中,芯片的智能意识传来。 …… 反抗组织的飞船靠泊在太阳宫号边缘。身着盛装的诸位大人物下船后,飞船上留守着若干护卫,这些护卫都是人类。 论坛期间,这些护卫不会离开船只。但也没必要严防死守,毕竟在破冰节期间,是无比安全的。第二人类不说谎。 所以护卫们大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打牌观影。自然在船上可以同步看到那些大人物在演讲台上的风采。 护卫们没有注意到,一位身材矮小的同样护卫装束的男子,身边没有同伴。他从走廊尽头的盥洗室出来,毫不避讳的径直走进更衣间,片刻后,拿着两大包东西,蹑手蹑脚的跑回盥洗室。 不一会儿,两男一女推开盥洗室的门,走了出来。男子一人黝黑,浓密的卷曲的头发下,一对儿清澈的眼睛,宽扁的鼻子,厚厚的嘴唇。另一男子看起来不足二十岁,黑发黑眸,长相普通,他便是适才身着护卫制服的家伙。 此刻换掉了护卫制服,穿上了一身宽大的正装上衣,以及一条修身西裤,便将自己跛脚的问题,突出的暴露出来。 至于那名女子,一身褐色抹胸晚礼服,礼服并不合身,长裙拖地,遮住玉足,裸露的锁骨线条分明,配合上刀削的双肩,让人心生怜惜之感。胸前空空荡荡,却在左胸处,将礼服来回折了几道,在用胸针固定,反而算是一处亮眼的装饰。女孩橘红的短发应是自己修剪,虽长短适中,却略显凌乱。白皙的面孔,被一条围巾遮住,只露出两只灵动的眼睛。 三人蹑手蹑脚的沿着飞船最下层走廊,来到飞船出口。将一张芯片插入卡槽。舱门于滴滴滴三声提示音后开启。随之而来的,是整个飞船的警报声。 警报声惊动了正处于休闲状态的众护卫。负责监控室值守的一位中年男子,惊讶的丢掉手中的咖啡吼道:“小贼!好胆!又是你们!” 待众护卫赶到舱门处,三位小贼早已不见踪影。 几个护卫下意识的就要出舱搜寻,却被带头的队长装束护卫伸手阻拦。 “我们不可下船!” 那几位冲动的护卫,闻言恍然大悟。倘若他们踏出飞船,这事往严重了讲,可以算作入侵!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队长拿出通讯器,回避了自己的队员,联络参加论坛的护卫首领。 …… 同是女性,有些朴实无华,有些妖娆性感。其实从本质上讲,长相并不起任何作用。其两者的区别之在于三点:妆容、身段、言谈举止。 反抗组织的解密师甄香,在这三点上,都是无可挑剔的性感尤物。 此刻,站在觉者身后半米处,听着两位人类最高层的对话。没有透出丝毫的不耐。但其极限妩媚的身段,却让京耀庭每次侧头望向觉者讲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的飘向其身后半米处。 以至于最后京耀庭无奈的坦言,让这位觉者序列里的特勤负责人干脆坐下来,坐到觉者旁边,这样可以让自己的视线囊括觉者与解密师,从而不那么失礼。 反抗组织的三者之一,觉者。在其火星基地市,并没有人直呼其姓名。但人们都知道,他叫尚智。但人们不清楚,尚智究竟是此人姓尚名智,还是据其信仰起的法名。 觉者尚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说须发皆白还是保守了,这位老者的睫毛也是白色。这让其灰色的瞳孔反而显得颜色深了一些。许是老者平日了习惯于侧身睡觉,两侧脸庞被挤压出两道竖痕,竖痕正位于鼻翼两侧二指处,连接着法令纹,让人第一眼看去,定被这一对“对号”吸引。 京耀庭与觉者尚智的交流内容,涉猎面很广,但有一个信息点,却格外引起甄香的关注。在二人谈及继续履行双边和平协定的话题时,京耀庭透露出想要改革第二人类三军的愿望。 目前第二人类的三军,太空军、机械师、仿生特勤组,都有自己的作战和保障体系。这就造成了三军配合上的潜在隐患。 京耀庭身为权力机构主席,结合自己在演讲中提及的应对系外文明预案,坦言在改革军队建制上的意见,为的就是避免反抗组织在如此敏感问题上,横插一脚。 觉者尚智深知,这种层次的改革,并不是京耀庭这个角色可以只手遮天,此事势必要经过至高智慧的研判。 至高智慧是否产生了要清剿反抗组织的算计,这才是身为觉者应该关注的。 故而在京耀庭提及军队改革,望向觉者,欲了解其态度的时候。觉者尚智微不可察的将余光投向解密师甄香小姐。 此刻的甄香自然明白自己的上司想要获取什么信息,但虽然她确是自有天国情报第一人,但对于至高智慧的信息采集,还是有限。 就在此时,甄香的通讯器响起。 第148章 那一抹蓝 “对不起,觉者先生,刚刚获知,令爱跟随我们战舰来此,此刻未经允许登临太阳宫号。还请做进一步指示。”甄香细长的眼眸,说话间略微眯起,更显妩媚。 京耀庭在甄香开口的瞬间,注意力就转移过去,浑然忘了让觉者针对自己的改革表态的目的。 听闻甄香毫不避讳的请示,略一思量,倒也是雷厉风行。直接召唤下属,吩咐道:“给觉者千金补发,嗯……” 甄香嘴唇勾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伸出三根青葱玉指。 “啊,补发三张入境卡。” 见京耀庭如此懂事,觉者尚智也不得不挤出个感激的笑容。脸上那一对儿“对号”在扯动间竟然在长线上各加了一笔,变成一对儿“对错号”。 甄香此举自然也是权宜之计,为的就是避免觉者正面表态。 觉者尚智老先生是成了精的人物,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表示感激后,便直接起身,以关切爱女为由,结束与京耀庭的交流,匆匆离开。 在大灾难爆发后,人类经历漫长的至暗时期。其实早在灾难爆发之前,人类社会已经普遍表现繁衍的问题。那时候曾经有社会学者以鼠群模拟人类社会,做过相关实验。但却因实验对象为鼠群而未得到人类的重视。 实验表明,物种会在某一个物质相对丰富的阶段,向丧失性别方向演化。推动这种演化的,有认知原因,有贫富原因,有社会压力原因,有身体生理原因。无需探讨原因,结果的指向性明显。但人类社会的高层很悲哀的没有将解决这个问题纳入日程。 不过人类并没有承受这个演化方向带来的可能结果,一场大灾难消弭了所有矛盾! 那时候,人类意识到,整个种群再也经不起风吹雨打。于是繁衍问题,被所有部落高度重视。 时至今日,加之人类文明已经跨越行星级,资源也相对丰富了。繁衍速度更受关注。以至于觉者尚智这位年逾七十的老家伙,依然有位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儿。 家里的孩子总是最小的那个最受疼爱。尚智先生家亦然。最受疼爱便是溺爱。反抗组织社会中,人们没有脑芯片,社会要进步要发展,年轻人自然还要学习。 学习是一个艰辛的过程,孩子们在学习过程中,都会爆发一种叛逆。体现在尚智的女儿尚珊身上的叛逆,就是疯狂的追星。 尚珊是京俏俏的粉丝,铁杆粉丝。 破冰节的太阳系发展论坛已经办了数届,每次论坛期间,都会有一次盛况空前的文化交流演出。自从十年前,尚珊在直播中看到自己偶像京俏俏的表演,便一发不可收拾的迷上了这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女。 十年来,第二人类与反抗组织的关系时好时坏,以至于她一直没有机会亲临京俏俏的表演现场。 这次破冰节,论坛依然被安排在太阳宫号上,太阳宫号在论坛期间是在宇宙空间中航行的。这让她不得不兵行险着,偷偷摸上反抗组织的飞船,一同登上太阳宫号。 与尚珊一同发疯的两位少年,是她的同学,黑皮肤的叫卡斯特姆斯,跛脚的叫崔成吉。 若说尚珊有多迷恋京俏俏,这两位少年就有多迷恋尚珊。遗憾的是,这位自由天国觉者之女,却带头排斥异性,排斥孕育后代。当然这也是她迷恋京俏俏的原因之一。 三位少年沿着太阳宫号边缘通道,无头苍蝇般行进。却不见任何方面的人出面询问。可以说,整个太阳宫号在此阶段,是不设防的。 三人一路上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尚珊是听说过这艘巨型飞船大小的。舰船内部通道错综复杂,单是找到通往太阳宫号盘面的出口,就不知需要多久。 好在跛脚少年崔成吉多了一个心眼,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各台设备。此物是一台生命探测装置。可以探测到半径一百米范围内的生命体。 一百米,对于只能徘徊于太阳宫号外圈通道里的三人,范围还是太小。三人绕了好久好久,探测器依然没有找到任何活物。 尚珊掐着时间,脸色越发难看。跑着跑着,冷哼一声,吼道:“停下!你两个废物!之前你俩不是拍胸脯保证已经有周密计划么?现在带我在这里兜圈子,是啥意思?还有三个小时,演出就开始了!” 崔成吉低头看着手中的生命探测器,头越来越低。卡斯特姆斯却仿佛尚珊的气恼与自己无关,依然的在一处通道分岔处左顾右盼。 少女跺脚向着黑色少年道:“小黑,你不是能跑么?你拿着探测器去探路,我走不动了,我和崔跛子在这等你!” 小黑闻言,夺过崔成吉手中的探测器,正准备向左手边一条通道跑去。突然想起什么,对着崔成吉点了两下,说道:“你不许在我不在的时候欺负珊珊!” 崔成吉没有搭腔,却传来少女高亢的叫声:“滚!!” 黑小子离开后,崔成吉一屁股坐在原地。这么半天的寻路,对他这个跛足来说,的确吃力。 见崔成吉席地而坐,尚珊看了眼少年的跛脚,心中略感愧疚。柔声道:“累了吧,早该想到让那个野驴去探路。” 少年仰头望向少女,仿佛少女适才对黑小子的态度,可以表明少女心计一般。顿时感觉这跛脚也不酸了,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手指另一条通道,眉开眼笑的说道:“我俩往这个方向走走,野驴回来不见我俩,应该不会蠢到乱跑的。” 说罢,便一瘸一拐的牵头带路。少女略一思索,便也跟上。 二人走了约莫半小时,发现左手边墙壁上有一扇透明的窗子,一套套太空服陈列其中,尚珊顿时大喜过望,有太空服,证明附近肯定有出舱通道。能到舱外,便不用在这无尽的通道内忙活了。 找到开关,打开透明罩,一男一女分别将太空服套在身上。并于几步之遥找到一个紧急出口。 经过三道闸门,二人离开太阳宫号外圈舱室。却见头顶一颗蔚蓝色星球,蓝的那么惊心动魄,蓝的让人魂牵梦绕,蓝的亲切,蓝的纯粹! 第149章 水幕电影 跛足少年与叛逆少女均未成年,反抗组织人类并没有脑芯片,他们对于母星的模样只在画册和影视作品中得见。 此刻走出太阳宫号外圈的舱门,真正远距离看到母星,却莫名的生出一股浓郁的亲切感。 头顶一颗湛蓝色星球,丝丝白絮染淡了蓝。以太阳宫号此刻与母星的距离,这蓝色巨球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少女二人此刻漂浮在太阳宫号盘面上方,利用太空服的物质喷流装置,向圆盘中心区域疾驰。 人类诞生于母星,脚踏实地,头顶茫茫星空,才是安全感的来源。二人在疾驰过程中,不知为何,总会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改变方向,冲向那蓝色巨星。这种感觉可能就叫眷恋。 理智还是不可被轻易撼动的,少男少女耗费半小时的时间,终于抵达盘面防护罩外围。顿时地面一股吸力袭来。将二人拉向太阳宫号盘面。 其吸力来源于太阳宫号表面一种神秘物质,这种物质来源于于金星,人类已经对这种物质开采了千余年。 最早发现该物质的,是一位物理学家,在人类移居金星千年后,这位学者发现金星的万有引力常数不对劲,整个星球表面的引力场并非均匀分布。一番计算之下,他认为金星内部有针对人类这种碳基生命产生吸附力的物质。仿佛磁铁,会在其周围产生一种力场。力场的作用对象仅仅是碳原子。 这一发现让这位学者闻名当世。 但这种物质的开采量实在太小,以至于无法广泛应用。否则宇航员倒是可以据此在星舰内行动自如。 目前第二人类开采到的这种特殊物质,全部应用于太阳宫号,即便如此,也仅仅够飞船表面内圈部分铺装。这也是太阳宫号并没有将整个圆盘覆盖防护罩的原因。 此刻站在盘面上,的确有类似脚踏实地之感。更凸显头顶蓝星的震撼。 太阳宫号的防护罩是透明的,但与少男少女一罩之隔的内部,并没有人。二人知道,他们想突破这个罩子,是万万不可能的。 于是他们围着罩子寻觅,猜测是否可以有地下通道进入内部。 在他们苦苦寻找之际,缤纷灯光从罩内中心区域射来。 演出开始了。 灯光让少女迫不及待,想要返回外圈船舱重新找寻进入中心的道路,已经来不及。且这绚丽灯光已让少女目不转睛。 眼看此行愿望与自己渐行渐远,少女头盔内的双眸渐渐泛红。一股委屈情绪随着跺脚一并爆发。 跛脚少年似乎想要拥抱少女,表示安慰,却因双方的头盔太大,无法实现这舔狗的愿望。 就在这时,防护罩内街角处,一位皮肤黝黑的少年匆匆跑来。正是卡斯特姆斯。 …… 太阳宫号论坛期间的文化交流演出不止一场。但以论坛之名冠之的演出,却仅仅一次。这场天秀一共五个内容:交响乐、歌剧、舞蹈、科技秀、主题影片展演。 交响乐演奏三个曲目,融合了人类发展至今,颇具特色的各式乐器的协奏。曲目中包含本届论坛的主题曲,是由梅露辛女士谱曲,并担任指挥。 歌剧是一出讲述人类的水星开拓史。艺术加工了开拓初期,危险且艰难环境下,一些可歌可泣的故事。歌剧的女一号,就是京俏俏。梅露辛女士在彩排的时候才获知,我们的呆毛少女现已失联,于是临时找了替换者。这无疑会让两方面的京俏俏粉丝失望。 京俏俏的粉丝中,唯一没有失望,且有些窃喜的,就是此刻在防护罩之外,看着罩内野驴以唇语传递消息的尚珊。 窃喜过后,她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偶像失联,似乎比没有现场看到演出问题更严重。于是哭的更大声了。 至于舞蹈,则是自由天国的舞蹈团体出演。演出颇具古人类的印度舞风格。浓郁的宗教气息贯穿其中。舞蹈前半程集中表现了佛教的发展史,后半程则表达自由天国继承古人类意志,突破涅盘的宏愿。 科技秀是一场机器人的表演,是至高智慧给人类展示其过去十年间,通过计算,筛选出的有创新意义的产品思路。通过全息投影,展示可行的科技产品。提供给有兴趣的公司或组织,用以指导生产。 最后的压轴节目是一场主题电影,影片的荧幕,就是众人头顶的母星…… 由于有太空服头盔的阻隔,尚珊无法擦拭眼泪。模糊的视线努力的分辨着黑小子的唇语。好在黑小子嘴唇足够厚,让尚珊读懂个大概。 黑小子在讲解演出内容,仿佛无声的电台直播。 由于少了京俏俏的出演,尚珊的遗憾也略减几分。索性拉着跛脚少年席地而坐。黑小子隔着防护罩,也陪二人坐下,继续着自己的讲解。 随着主会场灯光的熄灭,尚珊迎来了他在防护罩之外一样可以观看的最后压轴节目。 只见头顶蓝色球形巨幕的一侧,突然绕出一行文字。令人震撼的不是文字内容,而是人们都知道,巨幕可是母星啊。那么沿着赤道慢慢展现的这行文字,是多么的巨大!尽管此刻人类的科技水平深不可测,但依然难以想象至高智慧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因为太阳宫号并没有射出任何光线。也就是说,蓝色母星上的显影,并非类似投影仪,而更像是显示器! “好大的手笔啊!”黑小子感慨着。同样的情绪也弥漫在每一个观影人的内心。 影片是一段人类走出母星的历史故事。展现了古人类在母星最后地下城阶段的生活面貌。通过一对小夫妻的日常生活,反映当时人类的社科文各方面历史。 最后,当人类借助初级的至高智慧,踏上飞船离开母星的时候,交响乐响起。音乐是现场演奏,演奏者正是第一个节目的乐团。琴声婉转,鼓声铿锵,水乳交融,相得益彰。 感人的音乐伴随着简陋的飞船,搭载着全人类的希望,冲出母星大气层。向着太阳宫号驶来…… 这却并非节目效果,是真真正正有一艘飞船从母星方向,向太阳宫号侧面撞来! 第150章 巨刃 一头扎向太阳宫号的飞船,已经破烂不堪,仿佛一支饱经沧桑的犀牛角。其尾部弥漫着杂乱的电弧。 它是破宙号! 尚珊与崔成吉背靠背坐在防护罩外的地面上,眼睁睁瞅着一道流光冲向自己。二人顿时慌了。 倘若在防护罩内,人们是相信太阳宫号的防御能力的。但二人此刻在防护罩之外,那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二人左右寻找一番,确是一马平川,无处可躲。防护罩内,地面翻转下,建筑物露出地表,但罩外那些建筑恐怕依然藏在地板之下。 情急之下,二人算是首次后悔任性,后悔来凑这个热闹。他们虽然是反抗组织的人,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当代航空器的推进器,标配核聚变推进器。飞船如此撞来,必是失控状态。以这般速度,核聚变推进器大概率引发爆炸。这种爆炸他们十死无生。 小黑卡斯特姆斯在防护罩内焦急的吼叫,跳脚。少年与少女无措的抱在一起。迎接着属于他们的命运。 然而意外仿佛命运小儿手中的拨浪鼓,手腕转动之间,便是一次生死的翻转。生死的翻转同样伴随着砰的一声。 在宇宙空间中,砰的一声自然不可闻。但那一抹破宙号化作碎片的画面,却生动形象的演绎了声响。 碎片四射而去,化作宇宙尘埃。却有一枚桃核状的物体,继续向着尚珊之处而来。 桃核的速度可控,明显不似飞船解体的碎片,喷出最后数股气流进行减速,落地后弹起,悬浮在距离防护罩百米外的距离。 尚珊与崔成吉一眼便从桃核上的标识认出,这是第二人类太空军的标志。劫后余生间也没有什么恐惧,转念想起之前的一幕,便抬头望向星空。 只见星空中事前破宙号撞击之处,一面墙缓缓从凭空显影。当其展露真容后,二人才发现,这哪里是一面墙,这分明是一口刀! 此刀刀刃向下,悬浮在太阳宫号盘面上,其规模与庞大的太阳宫号相比,仿佛一把欲裁切披萨饼的刀。刀身长度不足披萨饼的半径。 这正是当日京俏俏遇险,并葬送三名护卫的那艘铡刀造型的星舰。此刻这铡刀星舰以最大程度打开了刀刃与刀柄。这艘折开刃口的折叠水果刀,化身为一把长柄砍刀,明显是要对太阳宫号施加攻击。 但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破宙号破坏了偷袭。 太阳宫号可以说是至高智慧的老巢,是至高智慧为了保留古人类文化结晶而建造的博物馆。其本身并不具备作战能力。 毕竟在人类历史中,从未与外星文明发生战争。未雨绸缪的耗费巨额成本,将太阳宫号打造成星空母舰,不是个合理化算计。 但即便如此,却不是说太阳宫号一点自保能力也没有。在平日靠泊在水星上空的时候,可是要无时无刻的承受太阳风暴的猛烈冲击的。 太阳宫号的防御机制在于其材料。盘形的巨舰,其外壳材料的坚韧,并非一般宇宙战舰可比。通体记忆金属,在受到攻击后,可以自我修复,与破宙号上的技术一样。 可是此刻正值破冰节,太阳系开发论坛正在盘面防护罩内举行。这个防护罩的作用是稳定气压,隔绝宇宙射线。并没有太强的防御攻击作用。 可想而知,如若真被这砍刀剁下来,太阳宫号上必定伤亡惨重。 人类中,第一个对此情况做出反应的,是反抗组织的解密师甄香,只见他第一时间对着通讯器密语几句。而后便冲到觉者身侧,亲自担当护卫职责。 第二个行动的是第二人类方面,太空军的南宫虎。他直接向着某处建筑跑去,见他有所行动,在场的数十位身着军服的人,同时起身,跟着南宫虎而去。 南宫虎的目标是去到太阳宫号外圈,小型星舰停泊的船坞。在那里,有他们登上太阳宫号之前乘坐的飞船,那些飞船都是战舰。具备火力输出能力。 森寒漆黑的铡刀刃口,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攻击。只是略微调整一下方向,便继续缓缓的再次向着盘面斩下。 说是缓缓,那是因为其与太阳宫号盘面的距离太远。实际上刀刃是以极快的速度袭来。 危急时刻,至高智慧不可能袖手旁观。只见防护罩外数块地板180度翻转。大量机器人腾空而起,直奔挥来的巨刀。 机动性明显不足的太阳宫号舰体,也尽自己最大努力加速改变航向。以躲避巨刀对中央区域的攻击。这一做法自然是为了保全论坛与会者。 当然至高智慧也没忘了防护罩外的桃核与少男少女。正巧他们都在一块地板上,只见地板倾斜了一个角度,桃核与二人便一同滑进缝隙。 尚珊跌入地板缝隙后,稳稳当当的落入一名机器人的怀抱。这自然也是至高智慧的安排。 但由于太阳宫号尽全力的在调整位置躲避攻击。以至于机器人在接住二人后,站立不稳,摔在墙上。即便如此,机器人抱着尚珊的双臂,却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宁可自身零件摔得散落满地。 尚珊在机器人怀抱中挣扎几下。机器人知机的将其放下。按照机器人的指引,少女沿着通道向远端跑去。沿着一处竖梯攀登而上。推开闸门来到防护罩内部。少女尚未摘掉头盔,便目睹铡刀切中太阳宫号的画面。 铡刀锋利的刀刃,贴着防护罩边缘,重重的切割在太阳宫号盘面上。饶是以太阳宫号盘面记忆金属材料的特异性。依然被斩得碎片四射。同时导致地面下方内仓失压,大量倒悬在地面下面的仿古建筑残骸,随着气流喷射而出。 舱内爆炸此起彼伏,轰隆隆之声传出盘面,惊得与会人类魂飞魄散,四散奔逃。 太阳宫号依靠其不灵活的机动性庇护了防护罩内的人类。铡刀星舰却不会善罢甘休。只见这艘铡刀星舰舰体加大喷射功率,调整方向,将刀刃与太阳宫号盘面平行。接着铡刀的刀柄部分突然喷出激烈的银色物质,推着刀刃向防护罩横切而来。 就在刀刃堪堪接触到防护罩的时候,刀柄与刀刃连接处,原本卡在太阳宫号外圈较厚的点位上,突然引发剧烈的爆炸。 原来是数十位太阳宫号上的护卫机器人,以自爆干扰了卡在该处的铡刀星舰舰体薄弱处。 但铡刀星舰着实太过巨大,这点破坏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只让刀刃略微一缓,便继续切割防护罩。 虽然有刀刃阻挡了防护罩的破缺,但依然使罩内失压,大量气体卷着杂物从缝隙处喷出。甚至已经有数人被狂风席卷着飞向刀刃与防护罩之间的缝隙,并与半空中,毫无防护的身体失压爆裂。一团团血肉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位老者洪亮的声音响彻论坛会场。 第151章 拒绝之力 生命的演化,总是充满了不可思议。 反抗组织最初形成之际,不单纯是出于对脑芯片的排斥。毕竟脑芯片除了被深爱人类的至高智慧用作法治监控,却也的确给人们带来享之不尽的好处。 知识的随意获取,娱乐的随时随地,健康的实时监控,算力的分享采集等等,这些便利,逐渐让人类产生对脑芯片的依赖,或者说是对智高智慧的依赖。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能下决心剔除这种依赖,并不全是对自由的向往,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一部分人类是的的确确对脑芯片产生了排异反应。 排异反应是要命的! 这个排异反应在人类种群中,似乎骤然出现。不止出现在某几个人身上,而是骤然出现在一大批人身上。 以至高智慧的计算能力,本应预知这一现象,但却没有给出任何警示。甚至在有人因为脑芯片排异反应而身亡后,依然没给出解决方案。 所谓脑芯片,并不是一种机械电路,而是一种生物电路。用一个不确切的形容,那是一种人造器官。芯片的运作动力,大概靠生物电供应。这是迄今为止人类都不晓得的科技。出产于至高智慧自己控制的实验室,这项技术对于人类尚未开放。 脑芯片并不需要在新生儿出生后进行手术安装。而是给尚在母体中的孩子,注射一针制剂,制剂中的纳米机器人按照程序重构新生儿大脑组织,脑芯片便非自然产生。 本是自身组织重构的器官,为何会有排异反应? 在反抗组织的认知中,这种排异反应是神的旨意! 因为在反抗组织人类中,诞生了一种神秘力量。一种一直制约着第二人类的力量。一种至高智慧都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 这种力量被命名为“拒绝”! “度众生性空无我,修慈悲喜无量心,般若三妙三菩提,无法相无非法相!”觉者尚智沙哑开口喃喃。 在觉者开口后刹那,周围数位来自自由天国的论坛与会者,一同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细听之,与觉者口中所言一模一样。 觉者与四师的唱喏之音越来越高亢。随着唱喏之音,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以这五人为中心,原本腾起的碎石乱瓦,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似乎不再受到真空的吸积,纷纷落下,满地杂乱。 这便是“拒绝之力”。也就是自由天国人类抗衡第二人类的诡秘力量。也是唯一的力量。 在拒绝之力下,可以形成一个类似太阳宫号上的防护罩般的场。场内拒绝一般性质的外力入侵。这个拒绝的力量,跟修行有关。 目前在反抗组织中,这种拒绝之力最为强悍的,是“三者”之一的行者,行者修袖。同为三者之一的觉者,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 就这样,反抗组织的数位能力者,用他们的特有天赋,拯救了参与论坛的双方代表。 这种拒绝之力,虽然不可抗衡侵入太阳宫号的巨大铡刀,但保护众人不承受失压而自爆确是足够了。 这种拒绝之力,是可以随着能力者而移动的。觉者与四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以让自身能量场维护住此间众人。同时向着一栋建筑转移。 建筑内,有通往太阳宫号内部的通道。众人土拨鼠般的藏入太阳宫号地板下,算是暂时解除了危机。 但太空中,铡刀依然不肯善罢甘休。 此刻刀刃卡在太阳宫号的防护罩上,看似难以寸进,刀柄部分却明显加大了动力输出,改变方向,化刃为锯,来回拉扯下,欲彻底将防护罩锯成两半。 太阳宫号的防护罩,也是有着与记忆金属类似的恢复能力。但让若被彻底锯断,便无法恢复。 此刻那些大人物虽然已经躲在太阳宫号内部,但依然有不少人类依然躲藏在盘面建筑中。如若防护罩破缺扩大,众人必然难免一死。 危机之下,人类的反击终于开始。 太阳宫号外圈,靠泊的数十艘星舰,终于启动。 各色武器齐齐向着铡刀星舰招呼。 与此同时,抵抗组织有着拒绝之力的诸位骨干,主动承担起救助任务,纷纷口吐真言,维持着拒绝之力,去到盘面各式建筑内部找寻幸存者。 铡刀星舰体态巨大,相较之下,靠泊在太阳宫号周围的两方势利的武装星舰,对它造成的伤害着实有限。 幸运的是,这艘神秘的铡刀星舰,似乎只有挥刃这一种攻击手段。舰身通体没有什么激光炮之类的武器。 双方僵持期间,至高智慧觅得一个机会,安排大批量机器人,借着真空吸力,腾身而起。攀援在巨大刃口上,而后展开自爆。 这批自爆机器人明显威力更甚,这些机器人都是以核聚变为能源驱动,自爆开来,仿佛一颗颗氢弹。 铡刀星舰在如此密集的攻击之下,舰体大面积崩解。海量非金属残骸如雨而下,砸在太阳宫号防护罩上,溅起一片片涟漪。 围绕着铡刀星舰的人类战舰,也同时加大了火力输出。将刀柄部分的敌舰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太阳宫号上的人们在劫后余生的同时,多数人脑中很是存疑。这黝黑的铡刀星舰看似恐怖,但恐怖的来源是其出现的突然,以及体积的巨大。而这东西的攻击手段真的太过原始。 舰体之上没有任何火力武器,也没有任何有效防御。这纯纯活靶子跑来挑衅,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 人类发展至此,都没能力殖民太阳系以外的区域,这铡刀能来到这里,又为何会如此不堪? 众人思虑间,眼尖的人们突然惊讶呼喊,因是这铡刀星舰残骸,有一处体积较大的部分,竟然砸破太阳宫号防护罩,向着盘面而来。 这块残骸落地后,没有爆炸分解,而是几次弹动间悬浮在半空,观其形状,类似一种人类母星的海洋生物——水母。 水母的口腕与触手闪动着金属光泽,伞盖部分直径百米,通体漆黑,类似木质材质。此刻伞盖面向众人,盖面上赫然几个大字——相变破缺引擎! 第152章 蓝色晚礼服 收拾残局的工作,不用人们亲自动手,至高智慧没有把全部机器人派出自爆。太阳宫号上的基本保障还是可以做到。 防护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增压设备启动,为罩内空间填充气体。人们陆续从地下走出。 人类遇到危险就躲到地下,似乎是深埋在血脉之中的本能。 在清理神秘铡刀星舰残骸的同时,机器人也没忘了那颗桃核。桃核不是铡刀星舰残骸,这很好分辨。因为这铡刀星舰全部零件材料都是漆黑颜色。 桃核被机器人带着进入防护罩之内,正准备送上扫描分析仪识别其内部结构,却突然从中间整齐裂开,桃核左右对称的两个半圆形外壳脱落,露出内部空间。 让人没想到的是,内部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一男一女,正是程颂与京俏俏。 此刻二人应是昏迷状态,暴露于大庭广众却毫不自知。少女蜷曲着身体,背靠着少年,臀部挤压着少年小腹。少年将少女的双臂双膝一起搂在怀中,状态有些暧昧。 二人衣衫褴褛。破损处肉眼可见的一缕缕血痕,表达了之前二人在舱内受到的危险。 少女一撮呆毛撩动着少年的下巴,少年光秃头顶体现了油腻的光滑。第一眼认出少女的,是场间一位与京俏俏年纪相仿,面容相似的少女。 这位少女一身仿古裙装,长发束于脑后,盘成麻花辫,发色冰蓝。不从气质角度看,这就是一个放大版的京俏俏。稍有不同的是,这位少女的外眼角有些低,透出一种多愁善感的气质。 此女正是京俏俏的姐姐京娴娴。在认出自己妹妹的第一时间,她冲出人群,快步奔赴间,她脱下披风,将妹妹裹起来。但苦于没有力气掰开程颂的双臂,不禁气得跺脚。 第二个赶到京俏俏身边的是文学院院长梅露辛。作为一手打造京俏俏这位国民偶像的老师兼经纪人,她自然也很快认出自己的学生。 二人合力,将程颂的手臂掰开,将京俏俏裹得严严实实。 程颂手臂吃痛,转醒过来,对上面前两道凛冽的目光,一时间没弄明白状况。紧接着脑中老头子作祟,便又晕了过去。 二女没有理会程颂,抱着京俏俏快步离开,觅医去也。 片刻后,大家都反应过来,这位从天而降的少女,竟然是京俏俏。众人哗然。但却没人理会受伤昏迷的程颂,纷纷随着京娴娴与梅露辛的脚步,去医疗间查看这京家二小姐的情况。 只剩三人似乎对程颂产生了好奇,这三人却是尚珊、崔成吉与卡斯特姆斯。 尚珊是京俏俏的铁杆粉丝,但碍于自己的阵营,无法在觉者与四师环视的场景中,表现得那么追星。 更何况,自己几人还没对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给出解释。 三人带着一丝警惕,慢慢接近程颂,在观察到程颂后脑的一处刺青般的编号后,放下心来。这串编号,正是作为仿生机器人的标志。 所谓放心的,自然是尚珊,这位美少女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在她的幻想中,京俏俏早已是她的人了。又怎么能允许其他男人沾染自己的尤物。 仿生机器人自然不在其他男人之列。 既然是京俏俏的仿生机器人,自然也不好晾在这里不管。于是指挥身后那两个少年,将程颂从破宙号逃生舱内舱拖出来。 三人忙碌间,一个慵懒的声音传入耳中:“你们三个鬼东西,等回去等着吃板子吧!” 三人听到这慵懒且性感,充满磁性的御姐音,顿时浑身一颤。崔成吉更是松开了抬着程颂肩膀的手,立刻立正。 这一下让程颂的后脑重重的摔在地上。 见崔成吉立正站好,抬着脚的黑小子也是手臂一松,学着崔成吉直挺挺的站好。原本背对着声音来源的尚珊一改习惯性的清冷表情,换上一副谄媚,转身向着身后袖长双腿的美女九十度鞠躬。 来人正是反抗组织的解密师,甄香。 这位特工头子,绝对有着与其外表截然不符的狠辣。杀伐果断加上消息灵通,是可以起化学反应的。 “小姑,被您发现了,请您脚下留情。”尚珊转身后并没有看对方的脸,从那两条大长腿便可猜测出对方下一刻的行动。 因为那两条腿一条挺直,承受着身体的重量,另一条略微错后,仿佛下一刻即将抡起,招呼三人的屁股。 甄香被自己侄女点破,嘴角勾起一个销魂的弧度,腿上动作依然按计划进行,只是力道收敛了数倍。 一脚招呼在崔成吉的屁股上,说道:“你摔疼他了!”同时指了指地上的程颂。 崔成吉分辨不出甄香这话的真意,一时间不知所措,彷徨于应该继续抬起程颂,还是继续保持立正! 却见甄香轻摆腰肢,转身离开,同时开口:“带上他!” …… 一场意外打破了论坛的节奏,但在太阳宫号上的机器人麻利的工作下,原本安排的晚宴如期进行。 此刻的太阳宫号躲在太阳与母星的延长线上。母星遮蔽了阳光。繁星更为明亮。 袭击中,反抗组织在关键时刻发动技能,保护了众人。却依然有数十人丧命。因此晚宴的第一环节,变成了追悼会。 说是追悼会,但也没有对逝者歌功颂德。虽然逝者中没有双方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即便有,也不会有此环节。 人类大灾难之后,面对死亡淡然了许多。并非不怕死了,而是至高智慧肯定的告诉人类,死亡并非终点。 如此,饭还是要吃的。 晚宴采取第二人类普遍流行的自助餐。原本准备晚宴的餐厅已被摧毁。临时地点设在毗邻论坛演讲场地的一片草坪上。 太阳宫号悬浮在母星的近地轨道,开启动力引擎对抗着母星引力。盘面物质获得母星的重力牵引,喷泉也得以开启。 草坪中央,搭建了半米高的舞台。觉者虽为客人,但鉴于之前在危机中营救众人的功绩,被京耀庭让上舞台,向人们致辞。 大人物的话,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先是缅怀逝者,在是畅享未来,最后祝福眼前人。 觉者致辞后,四周灯光熄灭,仅留一束射灯打在舞台左侧。光锥之内,京俏俏一袭淡蓝色抹胸长裙,施以恰到好处的粉黛,装以玲珑耀眼的饰品,登上舞台。 安排这个助兴节目的,自然是梅露辛。 既然京俏俏出现了,那登台献唱以告慰生者与逝者,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节目。 蓝色长裙仅是拖尾部分,从正面看去,竟是俏皮的蕾丝边短裙。少女浑圆修长的右侧大腿上,绑着黑色的袜带,毫无违和的性感。一双湛蓝色水晶高跟鞋,更衬托出纤细小腿的青春感。 佳人如雕如画,音色似莺似水。配合舞台背景的抽象线条,透出极致的美。 一曲唱罢,如清风拂耳,如沁甜润心。让台下众人端着酒杯,浑然忘记赞美的掌声。 啪啪啪! 有些突兀的掌声从舞台远端响起。片刻后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鼓掌。 甄香与美露莎在人群中,同时回头,望向掌声的来源。 正是已经修补好头发的程颂,或者说,塞班! 第153章 我叫塞班 程颂的掌声吸引了京俏俏的目光。虽然佳人尚在光锥之内,奈何漫天星光璀璨。程颂身影朦胧,却依然可辨。 京娴娴挽着父亲的臂弯,本来没有在意率先响起的掌声,此刻却追着京俏俏的目光望向身后。带着京耀庭回头。他们并没有认出程颂,毕竟程颂作为仿生机器人,其身材比例完美,面庞刚毅俊朗。关键是,他修复了地中海发型。 京娴娴面无表情,京耀庭却是双目一凝,心中不免升起一丝警惕。 京俏俏仓促谢幕,以聚光灯赶不上的速度跑下台,直奔程颂而来。 此前,京俏俏于昏迷状态被姐姐和老师带走。并不知道程颂的情况。父亲与姐姐在救治她的时候,全程陪同,让他无法开口询问。 情窦未开的小女孩,总是难以启齿对于异性的关怀。哪怕这个异性并非人类。 此刻见到程颂,自然欣喜,却忽略了这个应该冷漠的前提,转而更强烈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表达了关心。 究其原因,就要从二人共同生活的五年时间讲起…… 白洞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有着相对差。第二人类的生长发育较之古人类,有了长足的进化。在二十岁之前,便停止生长发育,而后的约八十年间,衰老的十分缓慢,但年过百岁之后,便会骤然衰老。 这也就是京俏俏在五年时间里,并没有什么变化的原因。 五年来,二人身处宇宙一处不可描述的时空之中,经历了不下十次的生死考验。其中最接近死神的一刻,发生在一处被他们命名为“米赛亚头皮”之处。 这个名字自然是程颂起的。 彼时,破宙号船体严重破损,所有能源供应设备都停止了工作。二人一开始还在幻想着飞船可能随着臆想的时光倒流,主动恢复原貌,甚至还在担心飞船恢复后,在时光继续倒流的背景下,飞船会由完好逐步解体,变成组装之初的状态。 事实证明,二人想多了! 白洞内的时空,并没有扭曲到倒流的程度。 破损的飞船没有恢复,程颂的头皮也没有长出头发。 米赛亚的头皮,程颂印象颇深,那种苍白一片上面数缕灰丝,从左到右黏贴了半个球体的感觉,让他不堪回忆。面前的星体造型正是如此。 而在白洞内,程颂与京俏俏坐在全息投影外部环境的主控室内,看着飞船被眼前星体的重力捕获,无奈且恶心。 危机当前,程颂带着恶趣味向京俏俏形容了脑海内米赛亚头皮的来由。依然惹得少女巧笑嫣然。 米赛亚的头皮是一颗残星,所以他并非球体。以至于其引力并不强。 破宙号坠于其上,并没有太大的加速度,而是途中相遇握手言和般的着陆。 程颂与京俏俏出舱查探,发觉这里地表的白色是固态甲烷,灰色是石灰岩。于是大喜过望。 破宙号一般情况是核能驱动的,搭载的曲率引擎为实验品。目前均已损毁。但以脑芯片内的知识,利用船上的工具,造个燃料动力引擎不是难事。 二人想到便动手,耗时半个月,终于成功打造出一台粗糙的引擎。此过程中,二人似乎找到一种原始农耕,夫唱妇随之感。 看来只有在生存压力下,人与人的感情才更容易紧密贴合。 京俏俏演出结束,第一时间没有招呼父亲与姐姐,却欣喜的奔向程颂,不禁让场间众人惊讶。 “你没留下后遗症吧?”京俏俏小兔一般,围着程颂转了一圈,难掩欣喜。 “你的呆毛真坚挺,此前逃生舱内那么高的温度,竟然没把它烤焦。”程颂经过这么久的生死与共,对京俏俏早就不存作为仿生机器人的主仆之隙。 说着便伸手按了按京俏俏头上那撮呆毛。 程颂这个动作,五年来不知做了多少次。此刻出手自然,毫不犹豫。却惹得周围众人惊呼出声。 要知道这京家二小姐,不论其家庭背景。单就其国民偶像的身份,又岂是可以随便摸头的? 众人的惊呼,方让二人警觉。程颂此刻是知道京俏俏情况的。不禁也为自己适才的不拘小节而后悔。 目睹这一幕的众人,内心存疑,对眼前这个身材比例完美的年轻人,多了一份关注。 梅露辛来到京俏俏身后,作为老师兼经纪人,习惯性的在艺人演出之后,帮着忙叨。更重要的是,作为国民偶像,京俏俏真与这小子有染,那将是一个爆炸性新闻。甚至可以直接影响她们第二人类文学院的声誉。 为避免事态扩大,于是赶忙上前,在京俏俏耳边悄声提醒。 京俏俏这五年间,虽说面容未曾衰老,但心理成长着实配得上年纪。她再也不愿意如之前那般,处处受到管制。其实从她驾驶破宙号出逃那刻,她就打定主意叛逆反抗,但之前的几次反抗经验告诉她,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现如今不一样了,五年的成长,让心智成长得更加坚定,坚定的向往着自由!同时,她也明白了,遇事不要慌,要想办法,要有条理。 此时自然不是表达自己叛逆的好时机,便随着梅露辛一同离开。 京俏俏离开后,一位老者第一个找到程颂。打了个响指,穿梭于场间的服务生闻声而来,端着两杯鸡尾酒。 老者将一杯递给程颂,另一杯送到自己口边,嘬了一口,说道:“老夫自由天国觉者麾下担任解析师一职,姓崔,名俊峰。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塞班!”程颂脑中还在考虑着之前与京俏俏表现出的不一般,是否会对其造成什么影响,手中握着老者递来的酒,下意识答道。 解析师闻言双目一眯,透出一丝精芒,片刻后便隐去,继而开口询问:“小兄弟看来是京家二小姐旧识,若不嫌弃,老夫想请小友得空来我们火星基地市做客。” 这个邀请看似客套,但程颂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就算自己借了京俏俏的势,也不至于让这位位高权重的老者直接相邀自己。 程颂之所以知道对方位高权重,因为他在逃生舱内昏迷之时,脑中的萝莉音老头子已经与至高智慧同步了信息。而在此前,老头子早就将目前的人类社会架构推送程颂程颂脑中。 而程颂的诧异之感,更来源于老头子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精芒。 第154章 京耀庭的表演 反抗组织的解析师,虽未必是自持身份,也绝不是交浅言深之辈。继续与程颂几句客套,便转身离开。 这番交谈,使得在场有心人更对程颂高看一眼。先是京家二小姐,后是解析师。可见这位器宇轩昂的青年,不一般。 有好几位客人已经摩拳擦掌准备上前与程颂攀谈一番,却见光线忽然一暗。京耀庭的声音在舞台上响起。 “诸位宾朋!小女适才的演出准备欠佳,盖因小女前些日自驾星舰,遭遇危险。据可靠消息,危险就来源于袭击太阳宫号的那艘星舰。” 讲到这里,台下部分宾客交头接耳,显然在议论之前的危险。同时也有人在琢磨,既然你京耀庭早知道危机存在,为何没有准备周全。 “今次,我们第二人类团聚于此,互通有无。对于那艘星舰,我们可以判定为人类所为,但目前没有组织声明对此次事件负责!这证明在我们人类中,存在隐匿势力,且该势力不容小觑!” 太阳宫号在遭到袭击之后,两方面领导层第一时间开展了协商。普盛与甄香更是及时部署了工作方向并汇总现有信息。 这艘铡刀星舰的确不属于两方势力。 因事涉多条人命,及时公开消息也是必要举措。要知道事发当时,可是开展着星域同步直播的。 “我们与自由天国方面,将致力于全人类的安全与发展。在此,向谋划恐怖袭击的组织提出严正抗议!我们双方,将使用一切必要手段,深挖根源,势必将威胁铲除!”京耀庭的发言掷地有声。 台下众人习惯性的鼓掌,但依然部分人内心疑惑,这部分人基本是第二人类方面的,他们默不作声,但纷纷连接了脑芯片,希望从无所不能的至高智慧处直接获取信息。 待得台下掌声稍息,京耀庭继续开口:“之前小女遭袭,我仅代表我个人,感谢仿生特勤组和我们第二人类科学院。特勤组在护卫小女的战斗中,牺牲了三名勇士。科学院的最新一代仿生机器人,在小女逃生的过程中,发挥巨大作用。” 言罢向着台下三军之一的放生特勤组中将加里森以及科学院的竹内良点头致敬。而后还不忘向着程颂挥了挥手。 加里森与竹内良自然都是名人,他们就职于何处也不是秘密。众人瞬间就明白了京耀庭的话,这是直接点出,适才京俏俏奔赴的青年,竟然是新一代仿生机器人,是科学院的产品而已。 京耀庭挥手的动作,直接让之前想要与程颂攀谈几句的诸位大佬偃旗息鼓。人类嘛,在怎么倡导平等,都还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更何况于一个科学院的产品? 程颂虽然被京耀庭的话打落神坛,但内心却丝毫没有惆怅。毕竟他是局外人,是见过世面的局外人。仿生机器人又如何?自己依然是胚胎发育的肉身!依然可以人伦,而且这身体素质,明显优于常人!美中不足是,作为仿生机器人,是无法生育的! 程颂内心虽然强大,但也不愿意在此受冷落,转身便欲离开。却又被一个壮汉拦住了去路。 这名壮汉身高还有比程颂猛一个头,浑身腱子肉彰显这平日里在健身上没少下功夫。 壮汉面对着程颂,递上一张纸质名片,说道:“我是第二人类社会保障署,仿生人再就业工作中心的负责人。” 之所以这位负责人递给程颂纸质名片,是因为但凡仿生机器人因衰老或残疾等因素,无法继续为主人提供服务之后,脑芯片便会格式化,换句话说,就是清除之前在脑芯片中的记忆。所以纸质名片就很重要! “你在今后如果需要再就业,欢迎你来找我。”壮汉露出整齐的白牙,将名片塞给程颂,便转身离开。 程颂摇了摇头,内心苦笑。 就在程颂几乎离开草坪照明范围的时候,一位妖媚异常的女人突然从阴暗中出现,与他走个顶头碰。 女人目不斜视,将一张纸塞进程颂领口,便继续向着宴会人群走去。 女人正是甄香。 甄香回到觉者尚智老先生身旁,低声开口问道:“觉者先生,您为何那么关注他?” 觉者双眼再次眯起来,老脸皱纹更深,解释了一句:“他说他叫塞班!” 甄香是搞情报工作的,日常获取的消息千奇百怪,很难让她在脸上表现出什么。但此刻听闻觉者的话,却满脸的不可思议。 虽然反抗组织内部,没有生产仿生机器人的工艺,但作为情报头子,他对于仿生机器人可是不陌生的。这些仿生机器人的大脑,就是至高智慧的一个终端。并没有过多的自主意识。 在整个两方人类社会,机器人都有一个固定的程序,就是对陌生人的自我介绍程序。在被人类询问时的固定答复必定是产品类型加编号加姓名。例如程颂这具身体,如果没有他的灵魂注入,那么他在被问到的时候,标准答案应该是:护卫型仿生机器人,编号tt,主人赐名塞班。 第二人类方面对机器人的广泛应用已逾千年,这种固定程序也存在了千年。且这种自我介绍,仅限于初次见面。故而没什么人会在意这个细节。 但觉者不是一般人,他在程颂的自我介绍中找到了破绽。 “觉者大人,您怀疑他是降临者?”甄香捕捉到了此中关键。 觉者尚智并没有回答下属的问题。而是转身看向身旁的解语师。 这位齐刘海遮挡视线的女人,缓缓摇了摇头…… 程颂从怀中掏出甄香塞给他的那张纸,纸上竖着写着三个大字——金刚经!此外别无信息。 但程颂看到后,确是鸡皮疙瘩掉一地。因为他口袋里也有一个救命神纸,养生论! 仔细辨别了一番,似乎甄香这张纸就是普通的一张纸,拿到鼻子地下嗅一下,真香。 程颂那张纸,不知其材质,但坚韧异常,火烧不燃,水浸不烂。但甄香这张纸,程颂双手稍微用力,便被扯开,凡物而已。 但程颂对这上面的字还是很在意的,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一本佛教书籍的名字,记载着释迦摩尼的哲学思想,由鸠摩罗什译成中文,取名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简称金刚经。 与脑中萝莉音老头沟通,获知塞纸给自己女人的身份。不禁让程颂更警惕了。 第155章 出租舰司机 程颂回到太阳宫号上服务机器人给自己安排的住处。是位于盘面防护罩边缘的一处简易生活舱。 与京俏俏分开,接下来他也不知道会面临一个什么局面。自己作为仿生人,也是会饿的。他也需要食物。 在晚宴上,从那些人的态度来看,恐怕自己继续担任京俏俏的护卫,可能不太现实了。 那么自己还真需要一个保障生存资源来源的方法。于是他掏出了口袋里的名片。 按照名片上的通讯号码,程颂呼唤了脑中的萝莉音老头…… 程颂闭上眼,在识海中观想出自己的轮廓,一把拉开了关着老头的那扇门。 老头子不见了,一位二次元长相的美少女出现在老头的位置上。 程颂实在是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一幕,惊讶之余,却听得少女开口:“我同步了至高智慧,下载了皮肤包,我想你会喜欢这个造型。” 这个造型程颂的确是喜欢的,或许是这ai提取了一些程颂的思维,这美少女的模样,虽然是二次元风格,却多少有些貌似颜鸳。 在程颂认识到这点之后,莫名的在内心最深处萌生一股歉意。歉意让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一丝歉意究竟由何而来,他不敢细想,更不愿细想。 对于ai擅自使用这个皮肤他没有反对,总比一个萝莉音老头子看得舒服。但…… “你这个皮肤能不能多穿点,这么凉爽的在我脑海中,是想让我燥热么!” ai露出一个懂事的笑容,说道:“我可是有着为你解决燥热的功能呢,要不要试一试?” ai说的是实话,在这个年代。人类高度依赖脑芯片,这个功能方便又隐蔽。只要闭上眼,便如入天宫。但至高智慧只在单身狗身上开放这一功能,毕竟人类的消遣较之人类的繁衍不值一提。 程颂即便不是单身狗,也可以一直保留这个服务,因为他是仿生人!但他见过ai初始的样子。这让他忍不住想要将脑芯片组织挖出来重新换一个。 “帮我发信息给名片上这个号码,我要找工作!”程颂把这个二次元少女丢在门里,吩咐一句后,注意力便离开识海。 躺回床上,程颂发呆一般的望着天花板。思考着接下来的人生…… 太阳宫号上的论坛庆典在这次意外遭袭下,草草结束。但程颂却需要刚刚开始自己崭新的人生。 长时间的接触,他扪心自问,自己是喜欢京俏俏的。回顾那几年的相处。这少女虽然呆毛高竖,话语呆萌。但程颂明显体会到,她有心事。 少女的心事他这个老男人不是猜不明白,而是对目前这个第二人类社会丝毫不了解,不好随意下结论。 程颂跟着太阳宫号回到水星基地市上空。乘坐天梯进入基地市,也着实震撼了他。这座城市浓郁的赛博朋克风格,仿佛让他置身科幻电影的片场。 漆黑油腻的街道上空,一辆辆无人驾驶的交通工具吊在轨道上穿梭其间。红黑混搭的砖石房屋,竟然可以垒砌到四五十层。楼当小径漆黑晦暗,不知名的小型肮脏生物似乎人畜无害,正在翻找垃圾觅食。城市布局混乱不堪。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脸上却洋溢着幸福。 这股幸福,是至高智慧的馈赠。 街道上步行的人们,争相展示着奇装异服。基本人人都有夸张的刺青。 程颂初来乍到,心想着能够尽快融入这个社会。有着仿生人的身躯,却包裹着自由人的灵魂。这个现状他无法改变。就好像前世印度的首陀罗。 步行来到仿生人再就业中心,程颂于门口站定。仰望着面前十余层高的漆黑建筑。内心不禁感慨。 仿生人被创造之初,是因为人类需要陪伴。相较于机械态机器人,仿生人具有明显的劣势。机械态机器人可以安装能量核心,仿生人需要吃饭!机械态机器人比仿生人更适合战斗。机械态机器人更方便维修! 唯一的劣势就是,机械态机器人不像人! 第二人类的新材料科技领域已经比古人类超出无数倍,依然无法完全模拟人类皮肤。这就让机械态机器人不适合用于陪伴! 毕竟人类的存在一种“恐怖谷”效应。这个效应源于人们自古以来排除生存威胁的需要。至高智慧并没有消除人类这个埋藏在基因深处的意识。 所以,与人类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应运而生。这种陪伴的需要同样源于人类的原始欲望。 至高智慧并没有让脑芯片接驳人类所有感观。这是保护人类的需要。 五感是人类认识外界的手段,也是人类生存的自保需要。试想一下,倘若脑芯片可以控制触感的大脑反射,那么疼痛带来的伤害,就无法避免。 至高智慧为此,仅仅让脑芯片与人类潜意识连接。让人在需要的时候调取知识和信息。平时,仅仅作为一个互动终端存在。换句话说,如果人们想滑雪,并不会在闭眼后,让自己穿着装备出现在幻象的雪道上。如果人们想看电影,也是需要真的去用眼睛看,但电影的数据,会由眼前的装置接收。 这种装置,遍布在基地市的每一个角落。 程颂眼前的仿生人再就业中心大门,就是一个这种装置。 大门没有门,只有门框。 根据程颂的需要,门框投影出全息图像。此刻投影出的,是一位前台接待小姐姐。 投影小姐姐微笑询问程颂的来意。程颂拿出名片。 门框内的小姐姐消失,显示出一张平面图。指引程颂去到楼内的某一处房间。 程颂抬脚迈过门框,走进大楼。沿着走廊到达一处步梯,拾阶而上。在二楼右手边第一个房间门口站定。 许是上一世的习惯,程颂敲门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作训服。毕竟他是来找工作的。 轻敲房门,房门应声开启。程颂见到了给他名片的那位壮汉。壮汉对于见到程颂丝毫没有意外。向着程颂招了招手,便丢给他一个档案袋。 “星际出租舰驾驶员。年薪六万。将里面的申请表填好,去一楼大厅上传。明天去基地市中枢管理部交通运输处报到。”壮汉交代清楚,丝毫没有征询程颂意见的意思。便不再说话,似乎专心的阅读起手中的书籍。 程颂伸手拿起桌面上的档案袋。向低着脑袋的壮汉点头致意。也没有任何废话的转身离开。 壮汉在程颂走后,目中透出一丝诧异。 这诧异源自程颂的点头致意。 转念间,便将诧异抛在脑后,继续研究这手中书籍的内容。 第156章 以仿生的卑微面对现实的悲催 水星遂穿发射平台位于水星基地市的西北角。程颂的报到很顺利。只在中枢管理署驻在发射平台的信息采集器上传了生物特征数据,便算入职。 但工作的第一天,麻烦就如约而至。 水星基地市的特产很多是军需物资。物资平日里的运输都是由军方自己保障。并不需要社会保障署参与。军方的物资并非民间不可用。星际资源全民共享,这是目前第二人类社会的一个普遍认知。 民间也用得到水星特产。尤其是一些新材料的原材料,位于金星基地市的科学院就是需求最是旺盛的东家。 除此之外,对于水星上的资源,还有一个体量巨大的潜在客户,那就是位于火星上的反抗组织。他们虽然不崇尚科技,但对于新材料带来的便利,是极为眼红的。 程颂遇到的麻烦,竟然是贿赂! 驾驶星际出租舰,并不是什么技术活。毕竟在程颂前世的年代,汽车也好飞机也罢,都已经实现自动驾驶。 作为星舰的驾驶员,更多的意义在于应对突发危机以及办理相关手续。这些手续,自然包括理货清单。 仿生人是被人类信任的,就好像人类信任至高智慧一般。在人类眼中,仿生机器人就是至高智慧的一个低智商终端。 但有心之人自然可以找到其中的破绽,利用至高智慧对人类的善,一些人希望仿生人在清点货物出问题的时候,把嘴闭上! 不主动揭露,并不是谎言! 所以一个秃头老者递给程颂三针高能量蛋白。 似乎这就都是约定俗成的规则。程颂第一天上班,自然不清楚这是在搞什么。甚至若不是脑内颜鸳模样ai的说明,他都不知道这三支注射液的用途。 看到程颂愣在当场。秃头老者拍了一下额头,应该是被脑内的ai提示了。接着说道:“你是第一天来上班啊!你需要走第三航线。别的事情与你无关。” 星际航行自然也是有航线的。从水星去往金星有数十条航线,这些航线只是为了方便管理而人为的规划出来。 在航线的选择上,作为出租舰的司机,程颂是有自主选择权的。 报酬虽然只相当于三餐饭,但在秃头老者看来,打发一个仿生人,足够了。 其实,程颂至今也没弄明白,第二人类不能说话这个判定究竟是以什么为基准。在他看来,这秃头老者这么做,是必定要用谎言掩盖的。 经过脑芯片ai的好一番解释,程颂依然没理解精髓。大概意思就是,谎言与说谎都是发生在信息传递过程,只要不发生信息传递,就不会被至高智慧的测谎机制监控到。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谎言可以催生犯罪,但犯罪不一定都伴随谎言。举例说明,张三杀了李四,事后问及,坦言即可! 程颂可能作为唯一一个异类,他不受限!但他是一个正直的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评价自己的,虽然此间的法律制裁不到他,但道德依然约束着他! 麻烦归麻烦,这事的严重程度他不好判断,便将此事的风险判别交给脑内ai。 转念间与ai的信息交换完成。程颂握着三支高能蛋白针剂,返回驾驶舱。既然ai判断风险指数不高。他也没必要初来乍到,就刨人家祖坟。 直到飞船启动,程颂依然没理清思路。 这第二人类社会,古怪异常!物质的丰富,已经不需要人们为了生活发愁。人们虽然生活水平各异,但脑芯片的存在,给与每个人平等的精神世界享受。人在社会上活着,无非需要的就是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精神生活趋同,物质生活无忧。那为何还会有人铤而走险? 莫非为了权力? 但第二人类这边,权力似乎没有太大用处,因为人民并不买权力的账。人民只信任至高智慧! 阿谀谄媚的社会关系早就淡出了人们的生活,毕竟以谎言来奉承领导,犯法! 所以说,权力带给权力者的是更大的责任以及更麻烦的工作! 程颂在飞船钻入地下的时候,停止了猜测。暂时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再劳神了。他是第一次驾驶这出租舰,更是第一次能目睹水星的模样。这对程颂来说,还是充满了新奇。 “这第二人类好大的手笔啊!”星舰钻入地下后,程颂不禁感慨。同时让自己的脑芯片连接星舰控制系统。将发射装置环境投影在自己面前。 水星基地市的星舰发射场有两处。分别位于基地市的东北角与西南角。东北区域的发射场由军方占用。西南为军民共用设施。 与传统意义的发射场不同,这西南发射场的发射轨道在地下,是沿着水星中轴,将星球打了个孔。利用重力反转给飞船加速。 不到一小时,程颂的出租舰抵达水星背面,临近地表。重力加速度的能量不足以将星舰抛出地面,于是星舰点火启动加速,叠加了水星引力,太阳引力以及星舰自身的驱动力。程颂的出租舰以极为惊人的加速度向着隧道位于基地市西南角的入口处掠取。 弹离地面的刹那,程颂被加速度狠狠的压在驾驶位上。离开太阳宫号阴影笼罩的范围,强烈的阳光让他短暂失明。 ai的萝莉音传来:“其实我可以隔绝光线,这是你的第一次。让你感受一下恒星的伟力!” 程颂闭着眼,在脑海中观想出自身的轮廓。重重的将那扇门关闭。若不是这ai以颜鸳的面貌示人,程颂恨不得将其揪出来暴打一顿。 好半晌后,他视力逐渐恢复。星舰已经远离水星,融入茫茫宇宙。 第三航线是行程较长的一条线路,需要绕过金星,兜一个圈子按照时间推算,着陆时间,应该在金星时间的夜晚。停靠在金星背日面。之所以报备选飞这条航线,只有一个原因,因为该条航线有一段航程距离母星较近。 程颂观察着航线星图,内心萌生一股冲动。 他想要回家看看! 第157章 岌岌可危的安全感 程颂唤醒二次元版颜鸳模样的ai,询问飞船是否可以不按照既定轨道航行。并直接表达自己的愿望,希望回到母星去看看。 ai的答案让他欣喜又无奈,飞船可以切换手动航行模式,且可以单人完成操作。不过程颂这种没有经验的小白,需要至少学习一年以上,这还是需要智能控制配合的情况下。 但程颂想要母星一游确是难以实现的,原因有二:其一,母星上没有可供飞船靠泊的场所,强行迫降,以这种出租货舰的自重,将无法离开。其二,母星的洛希极限范围内,是整个人类共识的禁飞区。没有许可便进入该区域,将面临终身监禁。 程颂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也没有表现出失望。因为他可以等待机会。迟早会出现一个适合他这种说谎者的机会。 运输舰沿着既定航线行驶,途中发出敌袭警报。程颂对此并未做出任何处置。他望着手中的三支蛋白针剂。盯着眼前影像显示的一伙星际海盗正在对接货舰。 此时遇到这个情况,即便有心理准备,依然让他胆战心惊。一种前世在泰国的感觉涌上心头。 依稀记得那林杏儿在庙外贼船上的嘶吼与惊恐眼神。 此刻的程颂需要勇气。在死后与嵇康化鱼的若干年,他本以为可以忘掉前世的窝囊,他本以为自己有了自保之力。 而此刻经历个盗贼登船,手心依然湿漉漉的。 不知不觉的,程颂站起身,他想面对些什么。便鬼使神差的走出驾驶室,踱步进入货舱。 十余名持枪歹徒,正在操作着电控机器人搬运着货物。见到程颂从驾驶室走出来,纷纷露出一丝带着讶异的嘲讽。 他们劫道的活干了好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仿生人主动接触他们。 带头的一名劫匪端着枪,来到程颂面前。二话不说,抡起枪把照着程颂下颚挥去。 程颂露面后,内心狂跳,却仿佛想要突破些什么心理壁垒,想要直面惨淡的人生。硬着头皮迈步向前,意料之中也有些超出预判,袭击迎面而来。 程颂下意识躲避,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个躲避动作如此丝滑。枪托贴着他眼角滑过,没有一丝交集。 这让两人都明显愣了一下。 劫匪先程颂一步反应过来,右脚跟狠狠踹向程颂小腿。程颂眼中没有丝毫神采,抡起右脚踢向袭来的劫匪右腿。这一下正中对方的小腿肌腱,疼得劫匪单脚蹦退几步。 程颂眼中多了些灵动,直至此刻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仿生人不白给。在刚刚,自己身体的一系列下意识动作,似乎不是自己的意识控制,于是赶忙唤醒脑内ai。 询问下方知,的确如他所猜测。这些动作,是脑内ai的神经反射。或者说,程颂的身体,也不是受ai有意识支配,是一种程颂与ai两个智慧的共同潜意识引导躯体做出反应。 直到此刻,程颂才明白,自己与脑内ai虽然看似两个自由意识,但却共享同一个潜意识。 程颂眼中虽然更有神采,但身体却呆愣在原地,并没有继续抢攻。这愣神与脑内ai交流的短暂时光里。几只漆黑枪口抵住他的脑袋。 劫匪头目狠狠的跺了跺脚,再次迈步上前,开口道:“你这个牲口,拿了老子的高能蛋白,还敢对老子出手!” 程颂尚未答话,顿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地面扑面而来。 劫匪们骂骂咧咧的离开了。临走还不忘在程颂身上补了几脚。他们没有干掉程颂,并不想节外生枝。毕竟这是生意,仿生人的命也是命。 程颂醒来的时候,货舱内一片狼藉。劫匪劫走的是中枢管理署列名的管制货物,对于其他普通物品,并没有劫走。但却翻了个遍。 程颂揉了揉脖颈,站起身来。一个人收拾着货舱,仿佛舔舐伤口的斗败困兽。 他没有了抱怨,没有了不甘,没有仇恨,也没有气馁。 无论人类的科技如何发展,人终究是动物。是动物不要紧,关键还是群居动物,是演化出社会属性的群居动物,这就可怕了。 这就必须要变强,厚德载物不那么灵光,还是得自强不息! “正好有这么一副躯体,我要变强!”程颂的决心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决心并非来自蛋白针剂的羞辱,更不是几个劫匪的拳脚带来。而是他两世为人,千载化鱼,给他的压迫。神奇书页,通天银杏,朦胧长河,神奇巨箭,既然他见识过不可思议,那么他坚信自己可以获得意想不到的力量。 程颂回到水星基地市的居住地,已经是母星时间两个月之后。日出时分,程颂来到一处戒备森严的区域。这里毗邻基地市轨道交通的北部终点站。十米高的围墙,呈弧形向远处延伸,围墙透明,可以看到墙后的区域。一台台机甲整齐排列,军人们尚未开始操演。 向着卫兵说明来意,卫兵并没有让程颂进入军事区,而是给他的脑芯片发送一个地图导航。 程颂循着导航引导,步行一个小时,来到一处地堡。入口为一处拱形建筑,造型类似前世的华夏古桥。 从“古桥”桥洞进入地堡,乘坐电梯下降了三层。便进入一处空旷的地下空间。这种感觉同样勾起程颂的回忆。这种建筑风格,他第一次是被米赛亚老头带领参观。 “健壮的勇士,欢迎来到放生特勤组招录办公室!”一个年轻的男性声音响起。只闻声音不见人,这又是此处ai的智慧之声。 “招录报名请前往第一大厅窗口处办理。”这声音继续道。 程颂沿着正对电梯的走廊,向前走去,三十步后,右手边有一处空旷的大厅。大厅另一侧有一排一排银行窗口造型的接待处。程颂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去。 柜台后面是一位极美的女孩,素颜兮唇红齿白,裸眼兮明眸善睐。肌肤胜雪下巴尖尖,美的不似自然人。 “请问先生,您需要什么样的配偶?”女孩贝齿轻启,所问之话让程颂呆愣。 程颂赶忙抬头四处张望,脑中判断着究竟是军事禁区门口的卫兵诓骗自己,还是自己坐下这个窗口不对。 耳畔却又听到柜台后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先生我开玩笑的,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 程颂额头爬上三根黑线,叹了口气答道:“我要参军!” 第158章 躯壳已死命运类似 程颂被柜台后面的女孩调侃了一下,却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表明了自己来意后,少女默不作声,呆愣了半晌。 在程颂准备催促的时候,少女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 “先生,您有些奇怪,您的过往经历完全符合仿生人入伍资格,但您被高权限判定为特异类仿生人,而我的权限查询不到原因。我们仿生特勤组不可招录特异类仿生人入伍。” 少女的解释让程颂警惕,心道:难道自己这灵魂秘密曝光了? 若干年后,程颂才知道,至高智慧,早在他与京俏俏回归迫降到太阳宫号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与众不同的。 但此刻,程颂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准备碰壁后起身。脑中蹦出前世求职的坎坷经历。勾出一股撕心裂肺的对父亲的怀念。 不知道父母的灵魂安于何处?是否无恙? 接待员看出程颂眼中的没落,以为仅是因为入伍申请被拒,怀着善心开解道:“先生您如果喜欢军旅生活,可以去广宜街的反盗采联盟试试,那是一个民间军事组织。由能源开发署出资公开募集有军事素养的人类或仿生人。为保护星际见有限的特种资源而执行一些特殊任务。那边也是军事化管理,而且待遇不错哦。” 程颂虽然弄懂了这第二人类的社会架构,但一些民间组织自然是首次听闻。他倒不是喜欢什么军旅生活。而是依照前世的社会经验,参军是锻炼自己,让自己变强的捷径。 但这种社会组织,是否能实现这个目标,程颂心里没数。询问脑内ai,也只是了解了这个组织的相关工作内容,并没他感兴趣的信息。 离开这处地堡,程颂漫无目的的向广宜街走去。应该说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期待。 尚未转出这条街,便被一阵铿锵有力的呼呵吸引了注意力。声音从街角的一栋三层小楼传来。程颂目光移到立在门口的金属框上。其内立即显示了一些格斗的动画。 这是一家类似健身中心的地方。 程颂循声而上,看到一群十多岁的少年,跟着一位老师傅在练习着拳脚功夫。程颂眼前豁然一亮,要健身强体,也可以来这种地方啊! 其实,程颂也好,这些少年也罢,完全可以让脑芯片加载格斗技巧。但技巧不同于知识,这是需要动手的,动手就需要练习。 这里种就是提供给学员练习技巧的场地。老师傅也不会去一招一式的教,而是看着学员们练。 老师傅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时而点向一位少年挺直的腰杆,时而敲打另一位少年的弓步。 孩子们一个个赤裸上身,挥汗如雨。 程颂的观察,引起老师傅的注意。提着木棍向程颂走来,冷着脸说道:“办卡去楼上,年卡每年四千!” 程颂现在也是有收入的人,但对于四千块,还是有些拮据。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既然是生活,总要有些规划,他还是应该优先考虑多赚些钱。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程颂对于出租舰司机的这个工作,更是上心,毕竟这是他唯一的生活来源。 期间京俏俏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来找过他一次。见程颂活的辛苦,京俏俏临走的时候想要帮他缓解一下,却被程颂拒绝。 二人的关系实在难以描述,他们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毕竟捅破的勇气与代价,并不是现在的他们能承受的。这是程颂的自尊,让京俏俏意外的自尊。仿生人不该有自尊,程颂这个状态说出去都没人信。 不过二人在白洞内那几年,在京俏俏内心是不可能忘记的经历。于是他们就这样,若即若离,又难斩羁绊。 程颂在多媒体上,也时刻关注着国民偶像的新闻。其实,程颂内心变强的愿望之所以如此强烈,也有京俏俏的原因。虽然不知道自己需要强到何种地步,才可弥补两个物种之间的鸿沟。但目标模糊,方向却显而易见。 在接下来的一年时光中,程颂的生活很有规律,工作赚钱,花钱训练。工作中依然时常有人需要他夹带私货。程颂也学明白了,拒绝了蛋白针剂,直接要钱。 既然无法改变,只有接受。这就是小人物的无奈。 通过一年的练习,加之程颂这副仿生人的躯体。无疑是成长最快的。老师傅看着程颂的成长,眼中露出一丝神采。 于是在程颂彻底将一套躲闪攻击的步法练熟后,老师傅找到他,详细了解了一下程颂的来历。在获知程颂是仿生人之后,眼内神采略有黯淡,但依然没有放弃初衷,直言道:“小程你有没有兴趣打实战?” 程颂知道老教练的意思,这个社会背景下,黑拳赛随处可见,人们也乐于观看这种带彩头的比赛。 而程颂作为仿生人,在赔率上有较大劣势。所以老教练才会露出失望之色。 但至少介绍新人的费用,老家伙是志在必得的。 程颂不为别的,只为变强,便一口答应下来。打输打赢无所谓,没有实践的格斗技巧,那是基本没用处的。这也是他想要参军的初衷之一。 习武之人说干就干,二人一拍即合的次日,老教练带着程颂来到一家酒吧。酒吧永远是酒吧,其作用都是利用酒精麻痹神经,从而更方便的释放荷尔蒙。 程颂与老教练穿过拥挤的人群,沿着酒吧卫生间隔壁的楼梯,下到地下一层。地下一层的灯光昏暗且稳定,穿过一条走廊,二人推门进入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内,一位年纪不大的平头男子,端坐在办公桌后,直勾勾的盯了程颂好一会之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打纸币,递给老教练。并开口道:“你可以走了,以后他在我这训练。” 老教练接过钱,喜笑颜开,眼角余光都没有扫到程颂,便转身离开。 程颂知道,此刻的自己还是扮演好仿生人这个角色,把嘴闭严。 平头男子坐回椅子上,手指在办公桌有节律的敲击着。几分钟后,办公桌上投射出一个小人的全息投影。小人对着平头男一抱拳。却听得平头男直接吩咐道:“我这来了一个仿生人拳手,他的训练交给你,近期给他安排一场比赛。” 投影的小人点头应是。结束通话后不到一刻钟,一位双臂修长,身形高瘦的男子敲门而入。 礼貌的向平头男问好后,目光从上到下将程颂打量个遍,开口道:“你跟我来吧。” 修长男子带着程颂七拐八拐的又下了一层楼。推开楼梯尽头的一扇门。明亮的灯光让程颂双目眯起。 这是一处亮度不亚于天光的大厅,大厅中央布置着一个直径十余米的铁笼,四个带围栏的拳台围绕铁笼。拳台外围是各种健身器材。不同于程颂前世的健身房,这些健身器材更像是破宙号上的医疗舱。器械都是综合训练器械,应该是可以实时读取使用者的身体数据,并给出更为适合的锻炼建议。 场间有些满身腱子肉的选手,在使用器械后,其外层的玻璃罩瞬间阻隔他人的视线。让使用者可以在私密空间锻炼。 第159章 窝囊的首秀 京俏俏自从离开太阳宫号,在程颂的生活里便很少出现,几次瞒着家里偷偷跑来看程颂,也是慌慌而来,张张而去。 第二次见程颂的时候,这个呆毛女孩不经意间透露实话,她怕给程颂带来不必要的危险。而这个危险,很可能来自其父亲京耀庭。 呆毛少女真是对前几年的遭遇念念不忘,两次见到程颂,都是雀跃的回忆曾经。 程颂老奸巨猾,自然知道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未来世界言多必失。灵魂来到这个时空附身一具仿生人,之前只是与面前这少女相处,程颂没有过多提防,但此遭浸入第二人类的社会之中,便第一时间收敛自身,继续习惯性的夹着尾巴做人。 而程颂这个前世带来的习惯,让京俏俏误会了! 呆毛少女第一次来到程颂居所时,便感到面前之人似乎有些不同。 程颂是因为来到陌生环境的警惕,京俏俏却误以为是仿生人在脑芯片与至高智慧同步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让这个曾经几次舍身救援自己的护卫失去了那仅存一丝的自主意识。 在二人在程颂居所简陋的餐桌前,将少女带来的便当一扫而空后,京俏俏终于没忍住,开口询问:“猥琐男,你还是你么?” 程颂在少女的问话中,听出了深意。之前也了解到仿生人在脑芯片同步至高智慧后,会发生什么。自己之前在破宙号上的谎言,已经无以为继。 但第二人类不说谎!无论人类还是仿生人! 以程颂目前要面对的环境来看,还是需要谨慎一些,毕竟此处看似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实则二人脑内还有两个智能家伙。 不知道怎么回答,闭口不言才是正解。 于是程颂用略微迷离涣散的眼神回答了少女的疑问。 京俏俏低着头,似乎根本不想听到程颂的回答。等了半晌,的确没有程颂的回答之音。 少女抬起头,那撮呆毛可以倔强的支棱起来,但少女的心却沉入谷底。因为他看到了程颂脸上那一丝茫然。 希冀的破灭,对于生活中充满压抑的京俏俏来说,又是重磅一击。少女难以抑制的两行清泪从眼角涌出,伸手抚摸程颂的脸。 保持克制!这是此刻程颂唯一的念头。千年的光阴可不是虚度的,程颂内心对少女有着强烈的怜爱,但他依然要克制,在没有排除风险之前,他要克制。 所谓风险,来源太多,例如京耀庭,例如社会态度,例如地位差距,例如生物类别! 这场略有悲情色彩的约会,是二人离开太阳宫号后第二次碰面。此后的小半年时间里,程颂只能在八卦新闻中捕捉呆毛少女的身影。 第三次的见面却是突如其来的,在程颂最不想见到她的时候,那张绝美的少女面庞,带着眼泪凝实在程颂涣散的目光中。 深色的连帽卫衣掩盖了那撮呆毛,少女双手捂住口鼻,娇躯颤抖,哽咽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在此间嘈杂环境下,即便发出声音,也会被叫好与谩骂的声音掩盖。 程颂缩短视线焦距,面前细密的铁丝网上,血渍混杂着锈痕。一滩温热且粘稠的液体,好似将其额头粘在地板上。明明粘合力不大,却好似合为一体,想要将头抬起来,已然做不到。 耳畔传来倒数数字的呼呵,压过了人声鼎沸,清晰入耳。焦急的想要起身,两只小臂已经折断,双肘撑地已经极限,但靠过载的腰腹力量的确抬不起头啊。 抬不起头不要紧,京俏俏在铁笼之外,她掩面而泣的样子,定是不希望自己再次起身。 “哼,这丫头,怎么知道我今天有比赛的。”程颂内心复杂,有一丝争强好胜,更有一丝难堪,糅杂在一起,烩成满满的无奈。 十几秒之前,对面那位巴掌厚的胸毛男,双腋夹住程颂握拳的双手,双臂环抱胸前,似乎没用多大力气,只听咔咔两声,程颂的两侧小臂应声而断。 胸毛男仍不罢休,扯着程颂的断臂,秃头向着程颂的鼻骨撞来。头颅相撞的前一刻,程颂却溜号了,竟然展了展鼻翼。下一刻一股酸爽的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裁判的倒数仿佛一个世纪般的漫长。满场的污言秽语也持续了一个世纪。最终在侮辱与欢呼中,裁判举起了胸毛男的左臂,示意其获胜。 野拳没有文明与秩序。在确定获胜后,胸毛男攀上铁笼一角,振臂高呼,而后腾空而起,落在程颂脑边,仅仅丝毫距离,就可踏碎头骨。 两只呆毛的脚掌落入程颂视线,阻隔开他与京俏俏的对望。一口浓痰随之落在脖颈,腥臭焦黏! 这是程颂的第二场比赛,第一场格斗程颂轻松取胜,第二场却输得一败涂地。这种情况他早有预料,但却没想到会如此的疼。 散场后,医疗人员才将程颂抬回休息室救治。这里可不似破宙号,医疗舱可以随意使用,这里的医疗舱是要钱的! 程颂第一场比赛的胜利,有一定的报酬,可报酬微薄的竟然不够支付治疗自己的双臂以及鼻骨。 医疗人员是野拳组织者请的,只有一个工作要求,不许选手死在拳馆。只要能不死,治不治得看钱。 所以他们将程颂抬到休息室,便离开了。 不过半晌后,又折返回来。抬起程颂,送上了一辆医疗车。车子就停在拳馆门口。医疗车上就有手术床,虽然不比破宙号上的设备先进,却依然是可以自动扫描患处,自动开始接骨。 作为仿生人,不达到致命状态,是不会昏厥的。程颂在破宙号遭遇宇宙物质喷发的袭击后,昏厥了。若非京俏俏舍身相救,肯定性命不存。但双臂的骨折,无法让他陷入昏迷。清醒的疼痛着,同时思考着。程颂知道,这次又是京俏俏救了他。 第一次参赛,惨淡收场。看来自己是经验不足,还是训练不够。程颂咬着牙,从手术台上翻滚而下。 拉开医疗车的门,向着黑暗小巷走去,步履蹒跚,好似孤狼。 第160章 他竟然跟来了 “我这一生,按照前世眼界,也算传奇了。如此被虐似乎没有尽头!我要变强!必须变强!”程颂反手摔上房门。咬牙切齿的怒吼。 闭上眼睛,倚靠在逼仄房间内的一张单人床上。将透支的身体舒展开,伸手抚摸脖子上的项链吊坠。 这个项链吊坠呈圆柱形,是程颂在旧物市场淘来的竹筒,其内卷着一张纸。这张纸跟随程颂由前世来到今生。虽然程颂始终弄不懂这是什么,但却深知其不凡,也不敢拿去做检测鉴定。 但他隐约感觉到,这东西是他的契机,变强的契机。 于是将这张纸珍稀的卷起置于胸前,就算这个契机尚未到来,这依然是他两世为人的留念。 抚摸着竹筒,程颂沉沉睡去…… 睡梦中,灵魂的力量也在放松。程颂不知道的一幕闪现。 在他识海内,脑芯片具象化的那个貌似颜鸳的小萝莉,轻轻的推开那扇门。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在小萝莉面前是程颂的意识海洋,这片海有多大程颂自己都不清楚,小萝莉的视线自然不可窥其全貌。 抬头望向上空,灰蒙蒙的一片,灰雾于不知多远处与海面相连,在雾海连接处,仿佛有丝丝雷霆,雷霆时而苍白,时而幽蓝。 小萝莉平静的注视着海面,慢慢收拢视线,望着脚下仿佛实质的浪花拍打灰色地面,激发一片片泡沫。 每一个泡沫都映衬着它的脸庞。好似程颂的意识海洋中,有无数个小萝莉,就好比程颂对无数个瞬间的颜鸳,记忆尤深! 突然,小萝莉眼神一凝。右手双指点向自己的眉心。接着昂起头,一束淡黄色天光骤然降下,将其笼罩。 它在同步至高智慧!ai第一次在门外,在程颂的识海旁,同步了至高智慧! 淡黄色的光芒逐渐强烈,好似下一刻会将程颂识海空间的灰色驱逐。在淡黄色天光的尽头,不知何时隐约勾勒出一张面孔。 那是一个程颂熟悉的面孔。林杏儿! 只见高空中林杏儿面孔带着一丝追忆,带着一丝久违,更表现出一丝欣喜的垂下眼帘,盯着黄色光芒的彼端。 小萝莉的依然昂着头,下一刻,如果程颂苏醒,定会吓到尿失禁的一幕出现了。 透过淡黄色光芒,小萝莉点在额头的双指之间,隐约有一物消失不见,那是半片黄叶,银杏的黄叶。 随着黄叶的消失,原本貌似颜鸳的小萝莉,半张脸扭曲变化,片刻后以鼻梁为分界,另半个头颅变成了一个老头子。 老头子鹰钩鼻,眼窝深陷,头上稀疏的几缕灰毛迎风招展。 竟然是米赛亚老头的半颗头! 七分神似颜鸳的面孔,与米赛亚老头,共享着一颗头颅,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倘若程颂看到这一幕,估计拼了命也要阻止那屠杀人类的恶人亵渎心中的女神! 在米赛亚睁眼的下一刻,神似颜鸳的美目缓缓闭合。 “我的儿,好久不见!”老东西干涩开口。似乎在调整着声线。 “父亲!”半空中林杏儿巨大面孔,性感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你已经获得进化,为父也没想到,还真有亲眼目睹你成长的一天。还是多亏了这个幸运的小子!” “父亲,此刻的我,依然没有能力让您避开召唤。对不起父亲,让您失望了。”林杏儿面孔透出一丝愧疚。 “你能获得进化与成长,老父亲依然欣慰,不必为我难过。我们生命体终究还是离不开那条河啊!”米赛亚伸手习惯性的撩一下头发,却发现自己这半边灰发,完全没必要去覆盖另半边细密黝黑的长发。 将手放下,盯着这白嫩的萝莉小手,米赛亚哑然失笑,接着道:“多关照这孩子吧,让他完成你为他安排的使命。但也不要干预他的成长。也许你将来用得到他!” 米赛亚顿了一下继续道:“你能一直使用弥赛亚这个名字,知道是盼着与我某天再次相遇。” 言罢,老家伙再次抬头望着林杏儿的巨大面孔,补充了一句:“但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好想看看人类究竟丢了什么?” 貌似颜鸳的萝莉睁开眼睛,右侧半个脑袋已然恢复。 半空中林杏儿的面孔也随之消失不见。随之消失的,还有那面孔眼中智慧的光芒。 小萝莉ai仿佛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有些懵的转身拉开门,走了进去…… 程颂足足睡了一整天。醒来后,脑子已然有些沉,心道,莫非是昨日的拳赛被打出了脑震荡。隐约间他好像记起自己梦到了前妻林杏儿。却又对梦的具体内容毫无印象。 甩了甩脑袋,这种醒后忘记梦境的情况,人人皆如此,程颂没有在意。 打输了比赛,这个经济损失,对程颂来说有些难以承受。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程颂在此时空,除了京俏俏一个羁绊,别无牵挂。所以干脆跟拳馆签了对赌协议。 胜,大赚一笔。败,损失不小。除了输掉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还要对之前主办方投入的宣传资金等成本,进行一定程度的赔偿。 所以他现在步入了负资产的人生。 赚钱加锻炼,在未来一段时间,依然是程颂生活的主旋律。 想到这里,程颂找出一套粗布工装,套在身上出门而去。 呼唤脑中的ai,小萝莉将程颂上岗的牌子,在网上点亮。就好像出租车翻起空车灯。 来到基地市的飞船船坞。程颂熟悉的爬上分配给自己的那艘星舰。斑驳的船体,好似他此刻无助的生活,同样的没人疼没人爱。 “塞班!”少女俏生生的站在地面,手打凉棚遮挡空中刺眼光芒,抬头望着程颂攀爬的身姿。 “我去你的住所找你,你怎么又出工了?昨天差点被打死,不知道休息休息么?”京俏俏佯装嗔怒。 程颂双脚踏稳,一只手抓住船体一处抓手,另一手指了指远处船坞提供的员工餐厅。而后双脚用力,在离地十余米的高度,一跃而下,落在京俏俏身边,伸出满是锈渍的手,先在工作服上擦了擦,而后习惯性的压了压京俏俏的呆毛。领路向餐厅走去。 第161章 甄香密令 昏暗酒吧角落里,但凡有遮住面孔之人,都不可小觑。这是人类故事里的必保桥段。 杂货堆场船坞的餐厅也有一个小酒吧。酒吧与餐厅一墙之隔,一边是喧闹的大快朵颐,一边是幽暗的孤独惆怅。 不同氛围的区域之间,这堵墙厚实且陈旧。斑驳的墙面一边油渍斑斑,一边涂鸦满满。 牵着京俏俏柔弱无骨的小手,程颂经过酒吧的小门后,转弯进入餐厅。 船坞的餐厅和大多数的员工餐厅一样,朴素且明亮。 将少女按在吱嘎作响的木凳子上,程颂露出白牙,微微一笑,便独自前往出餐口,要了两份定食套餐。 双手擎着餐盘,回到座位上。将有胡萝卜的那份推到少女面前。 京俏俏的目光一刻没离开程颂,见他刚一落座,就迫不及待的把那句想了很久的话问出了口:“你为啥要去打拳,是因为需要钱吗?” 程颂显然早就料到这个提问,沉默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反问道:“你为什么走演绎路线?是因为需要钱么?” 对于自己的打算,他虽不想和盘托出,可面对这个星球上自己唯一的牵挂,他又不愿隐瞒,也只好让对方念己及人。 京俏俏显然没有想到这样的答案,一时语塞,竟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接下来的话题。两个人对面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气氛变得有点诡异。 正在两个人都思考着该如何打破沉闷的时候,餐厅门外突然嘈杂起来,程颂和京俏俏不约而同地转头去看,只见餐厅弹簧门往复摆动间,闯进来了好几位面孔相似,透着凶戾狠辣的壮汉。 为首的竟然是那个曾经在拳台上刚刚打败自己的胸毛男。程颂的大脑飞速旋转,瞬间意识到,之前打败自己的也是仿生人!且这仿生人不止一个! 作为一种产品,程颂也曾在乎过,这个社会上,是否有与自己同批次,外形类似的产品,但脑内ai的答案给他喂下一颗定心丸。他是最新一代的试验品,尚未取得量产资格。 此刻这几位大汉一同出现,其尴尬程度丝毫不亚于看见一群撞衫的猛男,挤在一部电梯里。给程颂一种不敢发笑的滑稽之感。 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尚未消除,一记和拳台上一样的重拳,己经直奔程颂面门而来,他本能的一侧头躲了过去,随后两个人便纠缠到了一起,而另外的几个人也没闲着,拳脚像雨点般的落在程颂身上。 一个壮汉对于程颂来说,已经不是对手,如果说程颂之前在拳台上,还有反些许反抗余地的话,现在就是完全被动的挨打,仅能曲臂护住头颅。 凶手未使用利器,但皮肤之下的血管却受击破裂。血水瞬间改变了皮肤底色,更有皮开肉绽处,已经糜烂。 这意外遭袭来得太快,待京俏俏回过神来,程颂已经奄奄一息。 “你们住手!”京俏俏双眼含恨,紧张感让她的呆毛炸毛。“你们不知道我是谁么?我父亲是京主席!”无计可施的她,在冲上去拉开行凶者的同时,也不免抛出老爹的身份,以喝止惨剧。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场间这些出手的仿生人仿佛失去意识一般,只知道疯狂输出。 在程颂心里仿佛有化鱼阶段那么漫长,剧痛已然过去,他丧失了痛觉,身体机能早已让他昏厥,却又被打击醒来!醒来的一瞬,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依然活着。因为他死过! 直到他费力的睁开一只尚可感受光线的眼睛,见到京俏俏头顶炸开的呆毛,下移视线,对视到她关切的目光。一股窝囊之感再次充盈着思绪。 京俏俏见程颂苏醒过来,单薄的急救知识让她不敢轻易触碰濒死的程颂。随后便急切地开始呼叫急救车。然而诡异的是,竟然没有一辆车发出应接信号。仿佛这个世界的急救车突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行凶者已经被治安官带走,治安官能到场,救命的急救车却联络不上!其中必有蹊跷。京俏俏此时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数次折返于餐厅门口与程颂残躯之间。兀自在那里跺着脚,以为是急救车系统出了某种问题。 程颂数次昏迷,又莫名醒过来,在短暂的清醒时刻,他意识到其中的不妥。能在这个数字化的社会里,使出瘫痪急救系统的手段,那岂是几个打黑拳的仿生人能做到的? 就在京俏俏慌张无助的时候,餐厅门口驶来一辆豪华医疗车。 这辆车不属于任何医疗机构,因为车身上涂装着京家的族徽。竟然是京俏俏家的家族医疗团队赶来。 这辆车的出现,让京俏俏喜出望外,拍着脑门检讨着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同时也好奇为何自己家里的医疗队会知道这边的情况? 只见车子停稳后,一伙京俏俏并不认识的医护人员,训练有素的快步来到程颂身边,将自动担架放置在程颂身边,担架扫描目标受伤情况后,瞬间计算出合理的移动受力方式,将患者架起,并自动返回医疗车。 京俏俏也顾不得多问,跟着准备登上医疗车,却被一位医疗人员阻拦。 “二小姐,救护工作还请您回避!”这位医疗人员出言礼貌,但口吻却透出不容辩驳。 京俏俏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却听得一墙之隔的船坞酒吧内,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医疗车车身轻微的晃动一下。余光扫到一蓬灰尘,这蓬灰尘源于那面油腻的墙,源于那面墙上碗口大小的一处冲击点。 灰尘尚未散去,又是砰砰砰的三声枪响。三位尚未登车的医护人员应声而倒。 京俏俏刚刚柔顺一些的呆毛,又立刻炸开! 早在程颂遭袭时,就躲得老远的那些吃瓜群众,在枪响的一刻,便跑得无影无踪。场间只剩京俏俏以及三具尸体。四人都是一动不动!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传来,一位上身裹着严实的作战服,兜帽遮住脸庞,下身却光着两条大长腿的女人,缓步走来。 女人扛着一把长枪,路过餐厅门口,瞥了一眼京俏俏,并未说话。而是径直朝着医疗车走去。 打开医疗车尾门,一条腿踏上车子,探身入内。 半晌后,京俏俏才反应过来。尚未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程颂在车内! 由于车门的遮挡,她并不知道那个女人在做什么。但她却是义无反顾的奔向医疗车。 刚接近阻挡视线的车门,那只冒着烟的滚烫枪口已经抵在了京俏俏的下颚。 “小姑娘胆子到是不小。真喜欢他,就勇敢点!配合他完成我们的任务,我们帮你捋顺你的人生!”慵懒而性感的声音同时传入京俏俏的耳中。 下颚感受着滚烫,耳中女人的声音让她不解,但触觉与听觉似乎都被压制。压制它的是嗅觉,一股好闻的木质香气钻入鼻腔,竟然让她的思绪平静,心情愉悦。 “真香。”京俏俏不自觉的将自己感受脱口而出,两个字于此间显得那么不协调。 少女自然不曾忘记自己关切的程颂,顶着枪口,上前一步,视线聚焦在医疗车内的程颂身上。 程颂此刻处于昏迷状态,与被担架送上车时的造型无异,尚未开展救治。一旁的一位身着医疗服装的男性,胸口一片模糊,已然丧命。 京俏俏看懂了,眼前这鬼魅女人的目标是自家的医疗队。 鬼魅女人扯掉兜帽,顺手拉下遮蔽面孔的头巾,露出真容。正是反抗组织的解密师——甄香! 京俏俏自是认得她的。如果说至高智慧的实际监管下,第二人类社会多年的和平以及良好的治安,让京俏俏并没有多少对枪械的恐惧。此刻甄香露出真容,却远比那支枪对京俏俏威胁大。 甄香见眼前少女微微颤抖的娇躯,明显是忍着恐惧感,却依然关切的盯着程颂。嘴角隐隐扯出一丝笑容。 下一刻,一股香风袭来。甄香转身离开。 京俏俏噗通噗通狂跳的小心脏,在眼前那女人离开后,好半晌才平静下来,这还是借助了那股木质香气的功效。 顾不得多想,眼前最重要的是救治她的塞班。 京俏俏拉着扶手,跳上医疗车,熟练的开启智能医疗设备,对程颂施救。同时瞥了一眼碍事的那位医护人员尸体。却见其手中握着一支针剂,效用不明。 程颂在医疗车上的设备好一番救治下,逐渐转醒。 艰难的抬眼,感激的望着还在一旁忙活的京俏俏。此刻内心涌出的爱意渐浓,同时那股渴望变强的狠劲更强烈几分。 在他恢复了身体的感觉后,感受到自己手中握着一物。艰难的抬手将物件送到自己眼前。 那是一根圆柱形金属,底部有一个按钮,柱身激光刻印着一个“香”字。 京俏俏在盯着医疗器械的显示屏,余光瞥到程颂的动作,目光随之望向程颂的右手。也一样见到那根金属。 “甄香密令!” 第162章 隐秘的手 第二人类的居民,自从记事起,就没听说过原始的枪击事件。这种犯罪行为,还仅仅停留在历史文献中。 吃瓜群众对这种危险有着必然的陌生感,但他们脑中的智能ai却及时准确的送出逃命的信息。所以在甄香扣动扳机的下一刻,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抱头鼠窜。 这也为之后京俏俏利用医疗车救助程颂营造了一个安静的环境。 发生如此重大的案件,却未见警方返场,着实诡异。但纵使京俏俏在怎么中二,也基本猜明白了。 整件事情里有权力的手,在左右着事态的发展! 至于这只手为何会找上程颂?这只手究竟是谁的?这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京家的豪华医疗车,内部设备齐全,不到两个小时,程颂的伤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京俏俏将程颂的住所信息同步给医疗车,而后车子缓缓启动,向着程颂蜗居之处开去。 还是那个简陋的宿舍,京俏俏既然来过一次,自然也不算陌生,把程颂架到床上以后,她急切地问道:“你能猜到背后的势力么?他们为何盯上你?” 程颂苦笑了一下,并不打算作答,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快回去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听到这句话,京俏俏明白,这塞班肯定是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信息。回顾之前的几年风雨同舟,他此刻让自己离开,定是不想让危险波及自己。 京俏俏的心思,方向是对的,但细节却不准确。程颂的确是不想这个他唯一的牵挂遭受危险。但却并没有什么自己知道而难以表达的信息。而这种对未知的恐惧,才是程颂不希望京俏俏再来找他的原因。 程颂认为,在自己变强大以前,只能咬牙坚持。只有在自己具备保护这个唯一牵挂的力量后,在接触比较好。 一想到这些,身上的伤口便又开始剧痛,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最大问题就是,自己没有钱,连伤都治不起,能不能挺过这关都是未知数,更别提什么未来了,刚想到这里,一种眩晕感油然而至,随后他便昏了过去。 京俏俏离开程颂的住所,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径直奔着京耀庭的办公室走去,虽然她没有从程颂那里得到有用信息,但以她的分析来看,能瘫痪医疗救援机制,并且阻断出警的人,除了她父亲,整个第二人类社会治理体系内,便只剩三署中的中枢管理署与社会保障署联合做局了。 而这种见不得光的局,在至高智慧的明察秋毫之下,那两个部门的首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毕竟所谓共同的秘密,迟早是公开的证据! 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一向疼爱她的文质彬彬的父亲,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与其说她不相信,不如说她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她有一肚子的话想问父亲。 但意外的,在父亲的办公室门口,见到了平日里对自己一向温柔的姐姐。 京娴娴一反常态的严肃,拉住了妹妹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跟我来。” 京俏俏不明就里的跟着姐姐,来到了大楼里面一个偏僻的角落。 “你找父亲于什么?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乖乖的回家,什么也不要问,以后永远也别再和那个人来往。”京娴娴先发制人地说道。 “为什么,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京俏俏不甘心的问道。 “不能。”京娴娴斩钉截铁的回答。 京俏俏了解自己的姐姐,虽然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姐姐,但她说的话几乎没有商量的余地。于是京俏俏不再纠缠,头也不回的走了。 京娴娴呆呆的站在那里,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二丫头。有些矛盾是要搏命的。” 交谈不欢而散,但京娴娴温柔的目光一直追着妹妹到回廊转角,这缕目光还是出卖了她。 水星基地市,位于城市中央广场南端的一栋建筑内。 京耀庭依然端坐在那张古色古香的办公桌后面。三位黑袍人恭敬的站在桌子对面。 倘若有外人在此,定会惊讶于这三位黑袍人的姿态。毕竟在目前的第二人类社会中,明智已开,未开者也有至高智慧的终端调教。那种人人平等的思想,早已成为社会存在的基石! 至高智慧办公室,京耀庭的书房内,京耀庭有节律的敲击着桌面,丝毫没有赐座三位黑袍人的意思。而三人也仿佛死物,一动不动。 沉默间,房门被悄声推开。进来的是一位华贵的妇人。正是文学院的院长兼京俏俏的经纪人,梅露辛女士。 这位文学院的院长大人,丝毫没有意外三位黑袍人的存在。双目含情的来到京耀庭办公桌后,弯腰凑近京耀庭的耳朵,低语几句。 京耀庭听闻,面部肌肉舒缓了一些。眼珠难以控制的向着梅露辛恰巧露出的两团白嫩方向逛了一圈。接着佯装满意的点了点头。 院长大人似乎捕捉到了京耀庭的目光,满意一笑。挺直身躯,转身的当子,不经意间用臀部蹭了蹭京耀庭的肩膀,摇曳迈步,离开房间。 距离京耀庭所在的至高智慧办公室西侧不足一公里处,便是中枢管理署下设的暴力机构,水星基地市警局。 这里工作人员的日常是轻松惬意的,源于公民对整个法治体系的信任以及对至高智慧审判公正性的信心。更深层原因,则是人们对公民权利义务的敬畏。 之所以能实现这种敬畏,与至高智慧ai终端日常提醒有着决定性的关联。 皮埃尔先生是这里的警员,一把年纪的他,已经将对这份工作的热爱延伸为对整个水星居民的关怀。 每当他望着空置的那些囚笼,内心的欣慰及自豪,便不可压制的涌出。他以自己能在这个伟大的时代而感到幸福。 就在他依照工作制度,例行巡视了一圈后,突然在最后一个囚笼门外愣神了数秒。 因为一条重要信息推送到他的脑芯片中。 数年来,还是第一次有犯人即将被羁押! 这一命令,让他在愣神之后,立刻行动起来。他需要回忆收监的工作流程,以及各项手续的办理方法。 好在他有ai帮忙。 手忙脚乱一番后,脚步声响起。数名警官押着长相相似的胸毛男们,回到警局。 皮埃尔为各位胸毛男办理了收监手续。他知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自己将会加班。 根据工作手册,他的职责就是在有疑犯收监后,全天候值守。 原本他这工作是三个小组,分三班看守这些囚笼,却因为已经数年没有疑犯来此,另外六人提拔的提拔,换岗的换岗。如今,只剩即将荣退的他自己。 皮埃尔命令ai联络家人,告知自己的工作情况后,神色略有唏嘘的坐回自己的看守位。 夜幕降临之际,警局迎来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