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女皇陛下,邻国摄政王来求嫁》 第1章 你甘心吗? 一队疾行的车队在宽阔的官道上行驶,即便夜幕降临也不曾停下,仿若一条饿极了的黑蛇,露出最狰狞的面目,在夜间寻找猎物。 队伍前面的那辆华丽的马车里,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女子心疼地抱着一个双眼紧闭、面色泛白的小姑娘,嘴里念念有词。 “小公主,别害怕,以后千姑姑陪着你。就算你以后都不能说话了,千姑姑也不会让人欺负你的。只是几年,几年而已,熬过去就好了……” 她的话看似安慰,但话音中透着一丝迷茫。 朦胧的泪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心疼、愤怒、可惜,都只为这个命苦的小人儿。 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一大一小两个魂体在半空中飘着,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凌秋冷眼瞟了一眼小公主的魂体,见她依然控制不住颤抖,魂体摇摇晃晃的的样子,十分滑稽,不由嗤笑一声,“你甘心吗?” 小公主抬起稚嫩的面庞,魂体是没有眼泪的,但眼眸中的哀伤却化为实质,弥漫在这一块小小的空间里。 “我不懂,为什么要舍弃我?” 她看着凌秋,回避了甘不甘心的问题,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尖叫,只是眼眸无神,嗓音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悲怆。 母妃一向偏心同胞弟弟,她知道,可也不曾想到母妃竟然让她代替弟弟去虞国当质子。 甚至为了不让她乱说话,暴露了身份,不惜喂她喝哑药! 却不想,这一碗药意外地将她送走了。 凌秋抱臂环胸,“啧”了一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曾经我也有同样的疑问,直到死的那一刻,我都没有得到解答。 不过这不重要,后来我悟了,无非是你在乎的那个人,偏爱的不是你而已。” 小公主闻言,原本惨白的脸上又覆上一层冰霜,清脆的童音夹带着一股意味不明的凄然,“原是这样……我早该知道的。” 她生在皇宫,不得父母宠爱,看着小实际上非常早熟。 以往她还能劝慰自己,只要懂事,母妃就会喜欢她。 可现在,她等来的却是把她推向死亡的边缘。 “答应我一件事。”她看向这个意图进入她身体的不明灵魂。 凌秋扬眉,“你说。” 小公主想到生前种种,心口生出一股愤恨的情绪,稀疏的眉毛拧成两条毛毛虫,嗓音忽然变得低沉阴郁,“好好长大,好好活着,让他们后悔。” 凌秋细长的眉毛挑了挑,这就对了嘛,何必为了狗屎一般的渣渣浪费自己的感情呢。 曾经的她,不管走得多远,爬得多高,都不忘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吸血虫。 甚至为了得到他们的认可,卷天卷地卷空气,结果用力过猛把自己卷死了。 现在想想,真是愚蠢极了。 可惜,没有机会回去扇他们嘴巴子了。 “这是自然,我答应你。” 凌秋话音刚落,小公主的魂体就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了,横在嗓子眼的那句“投个好胎”终究没有说出口。 没了本尊的阻拦,凌秋顺利地窜进那个娇小的身体里,重新感受到了大脑控制身体自由的乐趣,眼睫微动,缓缓睁眼。 耳畔立马传来千姑姑惊喜的声音,“小公主,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小公主睡得太久了,千姑姑见她突然醒来,太高兴了,以至于忘了自己亲手喂的哑药。 凌秋从她怀里挣脱,坐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 她知道千姑姑是被郑贵妃逼的,而且若千姑姑不这么做,小公主可能还要受些皮肉之苦,比如划破脸啊之类的。 所以凌秋不怪她,只是有些无语罢了。 千姑姑脸上的喜色一下子僵住,看着小公主神色疏离的样子,眼底蕴满了愧疚和无奈。 想到懂事的小公主再也不能说话了,声音顿时哽咽,“小公主……” 凌秋扬起小手制止了她说话,刚与身体融合,脑子还有点昏沉,没心情听她的解释和抱歉。 可她忘了,没有千姑姑,还有别人打扰她的清静。 “千姑姑,五皇子可是醒了?”马车外面传来一道尖细的少年音。 这声音刺得凌秋皱了皱眉,随即想起这个人是谁,更加头疼。 外面的人是小公主的弟弟,云国的五皇子凌旭身边的小太监,名唤粱二。 名义上是照顾“五皇子”,其实是郑贵妃安排的眼线,防止她行为有异,身份暴露。 呵!贵妃!凌秋稚嫩可爱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 郑贵妃原是嫔位,但是她在提前得知其他妃子和皇后联合起来,撺掇皇帝舍弃五皇子的时候,主动跳了出来,“贡献”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一举动,不仅解了自己的危机,还得了皇帝感念,晋了位份,一跃成为四妃之首。 从此以后,只要她不作死,就是后宫第一宠妃。 果然,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只是…… 凌秋嘴角一扬,可怜凌旭小小年纪就要当女装大佬,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真让人期待啊! 她垂眸不语,听着千姑姑扬声回着外面的话,声音及时转了个弯,“小……五皇子醒了。” 粱二坐在车夫边上,像是没听出千姑姑的漏洞,夸张地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大声道:“那就好。” 一转头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着,小公主再不受宠也是千金之躯,就是娇贵。 喝了一次药居然昏睡那么长时间,再不醒他都以为她是故意的了。 哎,怎么就让他摊上这么个苦差事呢! 千姑姑见粱二不再说什么,僵硬的身体微微放松,眼神从马车门收回,再落回到小公主紧抿着的苍白的唇上,心又噌地提了起来。 以前小公主虽在别人面前寡言少语,但跟她在一起时,总会缠着她讲宫外的趣事。 如今这般安静下来,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伤,让人不由得泛起一阵心疼。 凌秋不知她所想,小小的一团随着马车的颠簸轻晃,心道这一路不好走啊! 第2章 借谁的刀呢? 这一队护卫只负责把她送到虞国京城,顺便给虞国皇帝带上厚礼,所以不需要她做什么。 千姑姑是自己人,至于粱二,要么收买,要么灭了。 收买的可能性…… 凌秋闭着眼睛,身子下滑,躺在小榻上,结合记忆综合考虑了一下,为零。 啧! 粱二对凌旭绝对忠诚,对郑贵妃天然惧怕。 再加上她的母亲和妹妹都被郑贵妃安排在她的娘家做事,身家性命都捏在郑贵妃手中,一个不慎,就是全家掉脑袋。 在灭一个人和害人全家中二选一,凌秋本着那一丢丢未泯的良心,肯定选择灭一个人。 至于粱二是不是无辜,凌秋不做他想。 总归原主的记忆里,他是个捧高踩低的,年纪不大,干的阴损事却不少。 这么个人,就算收买了,也是后患无穷。 她会蠢到给自己惹麻烦吗? 能一劳永逸就绝不拖着。 眼下的问题是,最好在进入虞国京都之前,解决掉他,且要神不知鬼不觉,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要怎么做呢? 想到这里,凌秋感到牙疼,这业务她不熟练啊。 她一个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大龄女青年,可以阴险狡诈,可以世故圆滑,可以忍一时之气,可以威风狠厉,但是杀人…… 她不禁皱了皱眉,白嫩的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两个状如小年糕的大拇指环绕转动。 思来想去,粱二的存在严重影响她未来的生活质量。 他绝不能留在自己身边! 好在刚刚抵达虞国边境,到虞国京都还不知要多久,总有机会的。 等着吧,她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车马晃悠,室内昏暗,凌秋理清头绪之后,精神放松,很快就睡着了。 夜色愈深,浓得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道路两边的山峰高高耸立,居高临下看着这一支队伍,形若蝼蚁。 御林军副统领何梧骑马踱步在最前方,粗重的眉毛拧成一股,脸色凝重,心底陡然生出一丝不安。 他奉命送五皇子来虞国,一路快马加鞭,就是怕路上出现意外,到时候影响两国关系。 云国已经失去三座城池了,虞国议和的最后一个条件就是送质子。 若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虞国恼了,他脑袋不保事小,云国危矣事大。 何梧回头看了一眼华贵的马车,短短一瞬又转了回来,看着前方只有丈余见光的路面,警惕的眼眸暗了暗。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中间又没有能够休息的地方,即便有,他也不敢歇在荒郊野岭。 静,静得连只鸟叫都听不见,耳畔只有不轻不重的马蹄声和车轮滚过的轱辘声。 初春,夜寒,黑暗中危机四伏。 突然,一支利箭发出“嗖”地声音,将黑夜划出一道口子,惊醒了安静的队伍。 “敌袭!” 何梧瞪着眼睛,看着前面和两边凭空出现的火把,中气十足地喊道。 他们是从两边的林子里窜出来的,早有预谋,就是不知是哪一方的势力。 箭羽钉在马车上,“噔”! 凌秋倏地睁眼,一双水润的黑眸写满了烦躁和不耐。 听到那一声浑厚的“敌袭”,凌秋的小身子不由地抖了抖,接着就耳中充斥着刀剑相向的刺啦声,和接二连三的厮杀声。 她心下一沉,紧绷着刚刚恢复粉嫩的小脸。 这是冲她来的?还是冲她背后的云国?或者虞国? 不管因为什么,她很清楚,自己这个工具人不好当! 千姑姑也吓了一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赶紧把小公主搂在怀中,慌张而笨拙地抚摸她的胳膊,抖着声说:“莫怕,莫怕……” 但凡她低头看一眼小公主,就知道小公主格外冷静,表情冷漠,不像个不经事的小孩子。 粱二是个胆小的,见状不对,呲溜一下钻进马车,看也不看小公主和千姑姑,趴在车门处,透过缝隙看外面,两腿直哆嗦。 又丑又怂! 凌秋靠着千姑姑,眼皮都不抬一下,视线落在粱二撅起的臀上,眼神幽深暗,想着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他踹下去。 不停地有人撞击马车,马车随之摇晃了好几下,打断了她的心思。 凌秋抿了抿唇,示意千姑姑放开她。 千姑姑松开手,眼见小公主扒着车窗的小缝看外面,她吓了一跳,小声惊呼,“小公主?” 一口气提到嗓子眼。 紧张了盯着她的小后脑勺片刻,她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小公主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小公主懂事的让人心酸。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愿意给人惹麻烦。 郑贵妃,她怎么忍心…… 千姑姑暗自神伤,凌秋则快速扫过视线范围内的一切。 她本以为是一群有目的的刺客,可看他们破烂的穿着,好像更像是走投无路的土匪? 己方的侍卫渐渐落下风,她已经看见好几个侍卫死在自己眼前了。 害怕吗? 头一次见到这么刺激的场面,当然害怕。 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死了一次了。 来见识一遭全新的世界,也不亏,就是有点对不起小公主的嘱托,心虚。 哎,为什么她没有金手指呢?有了金手指她就可以大杀四方了。 难道是自己太普了? 刚醒来的时候还悄咪咪幻想过逗比系统、无敌空间、身负神力什么的。 可是最终什么都没有,只得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 正想着,一道宽厚的身影猛然窜过来,挡在马车边上,遮住了凌秋的视线。 何梧不知凌秋在观战,只觉对方来势汹汹,是披着盗匪外衣的死士,十分棘手。 他大吼一声,“保护五皇子!” 很快又有几名侍卫围围在马车边上,抵抗着攻上来的敌人。 声音穿透凌秋的耳膜,心底一震,她这才想起来他是谁。 何梧,云国皇帝身边为数不多的能人之一,跟原主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这么卖命,可见其忠心。 凌秋喜欢忠心的下属,对他的好感度加一,尽管现在他效忠的不是自己。 对方的人轮番上场,何梧深感疲惫。 他脸上多了一道伤痕,眼睛通红,一咬牙下定决定,推开马车门,一个眼神都没给骂骂咧咧滚了一圈的粱二,冲着凌秋粗声粗气地说,“五皇子,属下带您冲出去吧。” 凌秋的身子一顿,被他身上的气势感染,心里腾起一抹激动来,下意识点头。 她还未迈步,忽然又一阵马蹄声震碎了整个夜空,荡得人心里发慌。 第3章 做一回小人 何梧骤然转身,看着刚刚策马过来的一群士兵,直直冲向匪徒。 他认出这是虞国人,紧绷的脸色终于松动了些,转头看向凌秋,声音不掩喜意。 “五皇子,是虞国兵,定是前来接应的,您且安心在马车里坐好。” 说罢他再次迎上敌人,留下猝不及防的三人,透过打开的马车门,直愣愣地面对残酷的厮杀。 千姑姑和粱二听到有援兵,齐齐眼神发亮,一个赶紧拉着小公主坐下,一个冲到门口看外面的“盛况”。 大概是觉得自己不会死了,粱二之前丢掉的胆子又捡回来了,坐在马车门边,搓着手跟看戏似的。 虞国人来得这么巧? 凌秋眉宇间的疑惑一闪而过,一抬头就被粱二这副贼样恶心到了。 反正有何梧和侍卫在外围保护,他倒是有恃无恐。 凌秋那股想踹他的冲动又上来了。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面罩黑巾的男子露出一双犀利如鹰的眼睛,看着突然涌过来的虞国士兵,不由嗤笑。 他盯着中间那辆华丽的马车,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隐形如诡魅的黑衣人像一把利箭,窜了出去。 像是笃定事情还在掌控之中,他发出指令之后,转身离开了这一片是非之地。 虞国人那边带队的是安定侯陆继宗,他与何梧隔空颔首见礼之后就投入战斗。 顺便丢下一句,“别捣乱!” 若非情况紧急,他定要瞪着身后的小崽子说,威慑一番。 小崽子陆繁是安定侯的老来子,此次非要缠着安定侯来剿匪,就是要见见世面,免得总被好兄弟奚落,身为武将之子,连杀人都不知道怎么动刀。 “清安,咱们来比比谁杀的敌人多。” 陆繁自动过滤了自家老爹的警告,清亮的声音在嗜血的夜里响起,带着几分诡异的兴奋。 十五岁的少年面容稚嫩,神采昂扬,证明自己的时候终于到了。 他侧头看向身旁安静的好兄弟,肆意地挑眉,“小爷我大展身手,你不应,别是怕输吧。” 清安是黎晏的字。 黎晏年十六,上身穿着护甲,姿态挺拔如松,站在战场的边沿,观察着场上的形势。 他很快锁定这群匪徒的目标是马车中的人,也就是来虞国的质子,心里对匪徒的身份有了怀疑。 听到陆繁的挑衅,他无奈地扯唇,“何必自取其辱?你赢不了我。” 声音清泠泠的,如澄澈的水流,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多少有些违和。 言罢他拔剑、跃起,向着一个方向杀去。 陆繁气得牙痒痒,又奈何不了他,只得跟上去。 黎晏赶到马车的时候,何梧已经败下阵来,黑衣人正持剑刺向马车内。 凌秋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浓重的威胁感席卷而来,心下一凉。 粱二一下子就腿软了,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求饶,“饶、饶命,五皇子在里面……” 他已经吓懵了,只知道五皇子的命比自己矜贵,贼人定然是冲着五皇子来的。 就算她是假的,可旁人不知啊。 呵,出卖她出卖得倒是干脆! 凌秋目光冷凝,瞬间做了个决定,不管她自己死不死,粱二必须死在她前面。 刀都送到眼前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那就做一回小人吧! 她咻地一下站起来,眼疾手快推了一把往后缩的粱二,他一个不稳就撞上了黑衣人的剑。 扑哧! 利刃划过血肉的声音,那么刺耳、心惊! 千姑姑没想到小公主对粱二下黑手,愣在原地。 黑衣人冷漠的眼眸动也不动一下,只是抽出剑再次看向凌秋的时候,寒意更甚。 谁知凌秋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推人之后无缝衔接,立马撒了一波白色的粉末。 黑衣人敏锐地后退避开。 黎晏在黑衣人后方,将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淡漠的脸上起了一丝波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看到凌秋的时候,凌秋也看到了他。 这就是援军?看着没多大,气势怪唬人的,不知对上黑衣人有几分胜算? 凌秋撒的粉末就是普通的迷药,临行前从一位信任的医女那要来,用来防身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可惜这对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根本就没用。 他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看向凌秋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二话不说利剑袭来。 千姑姑看到黑衣人再次刺了过来,终于回神,把小公主拉到自己身后。 同时,黎晏疾速而来,从背后给了黑衣人一击。 凌秋一下子跌倒在软垫上,小身子麻溜地滚了一圈。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个少年郎已经和黑衣人缠斗几个回合了。 千姑姑见外面又打起来了,回头见小公主一副呆愣的模样,以为她吓到了,连声安抚,“小公主,没事了。” 她知道小公主自幼聪慧,心思细腻,所以看到她撒药粉一点也不奇怪,反而很欣慰。 公主会保护自己了,这样很好。 以后人在他乡,寄人篱下,处处受制,还不知有多少困难在前面等着呢? 不过现在粱二死了,以后她们的日子自由多了。 要是她早点想到这些,就不必小公主自己动手了,平白沾了血腥。 凌秋感受到千姑姑掌心放在脸颊的温度,不自在地点了点头,便安静地等着。 黎晏与后来的陆繁、陆继宗合力将黑衣人重伤,最后还是让他跑了。 不过其他虾兵蟹将都已拿下,想必能审问出点什么来。 陆继宗一声令下,士兵迅速打扫战场,自己带着两个少年来到马车前。 “车上可是云国五皇子?” 他声音浑厚有力,一嗓子把凌秋从发呆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她挪到马车门边上,下意识地张嘴,发出“啊”地一声,顿时整个人僵住了。 不是灌了哑药吗? 怎么还能发声? 是假药吧? 亏她还担心自己以后口不能言! 千姑姑在背后也惊讶地看着她,然后就听见小公主如往常一样,说出一句话来,“我是。” 短短两个字,足以让她泪流满面。 凌秋懵了两秒钟,甩掉是假药的想法,将这个bug归结为她人品好,前世做慈善积了大德,欣然接受了。 她清脆奶气的声音仿佛自带魔力,闻者心软。 陆继宗这个自诩大老粗的老男人都不例外,更何况是两个少年郎。 第4章 十年后 陆繁当即扒开黎晏,跳到自家老爹身边,惊讶地看着凌秋。 白净的皮肤,精致的眉眼,神情懵懵懂懂,定定地看着自己,一下子就俘获了他的好感。 “这个小娃娃真可爱,跟个姑娘家似的。”陆繁笑道。 黎晏嫌弃地一把推开他,转头看着凌秋故作乖巧的样子,仿佛之前那个狠厉果决的小孩子不是她。 他自以为看到了这个小孩的真面目,可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强烈的保护欲。 这种感觉很矛盾、很奇怪,让他很排斥。 而千姑姑早已石化,凌秋回头顽皮地眨眨眼,俏生生地喊道:“姑姑。” 千姑姑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喜极而泣,掏出帕子抹了一把眼泪,见外人还在,愣是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陆继宗等人只当她得救,太高兴了,并未放在心上。 “五皇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要尽快启程。” 面对小娃娃,陆继宗这个铁汉放缓了声音,刚硬的脸上难得柔和了些许。 凌秋察觉到他的变化,微微一笑,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好,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虞国安定侯,陆继宗。” 凌秋略有意外,原来他就是拿下云国三城的功臣。 遂站了起来端着大人的姿态,客气地回了一句,“久仰大名。” 陆继宗自然知道自己在云国如何出名,面不改色地接受了凌秋的“赞美”。 陆繁被推了一下,依旧笑嘻嘻地凑上来自我介绍,“我叫陆繁,他叫黎晏。” 突然被介绍的黎晏瞥了好兄弟一眼,单蠢! “放心,我们虞国人不会为难一个小娃娃的,放心跟我们走就是。” 凌秋装作没看见黎晏眼中的复杂情绪,笑着应道:“好,那以后就劳烦陆大哥照顾了。” “哈哈哈,包在我身上。”陆繁开心地拍着胸脯。 留下一队士兵处理后续事宜,陆继宗带着一行人继续前进。 一路上,跟陆繁混熟了,凌秋也套出不少话来。 比如安定侯奉命来西南剿匪,碰巧赶上匪徒与云国使团交锋,出手相救。 结果一经审问,竟是巫国人假扮所为。 比如陆繁是安定侯府世子,虞京的小霸王。 比如逮到她趁乱行凶的黎晏,是长公主的嫡长子,一位小有声望的少年小将,跟着安定侯打过云国,立下不少战功。 比如虞国对质子的安排,大概率困在深宫,不过陆小霸王承诺经常去看他。 皇宫啊…… 二月初四,凌秋小小的身子站在高大的宫门面前,一抬头看到直逼蓝天的城墙,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只蚂蚁。 可那又怎样呢? 蚂蚁能钻土,会爬树啊。 还能憋死不成? …… 十年后。 上元佳节,伊人阁,三楼雅间。 粉纱轻舞,香炉飘雾,乐音袅袅,馨香的脂粉味弥漫在空气中,勾得人蠢蠢欲动。 一曲毕,一名妖娆的舞女轻快地迈着小碎步来到男子身边,斜斜地靠在他肩旁,娇滴滴地道:“凌公子,奴家好久没见你了。” 凌秋一身宝蓝色锦衣,乌发半束,唇红齿白,端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见美人到来,本就似笑非笑的脸上肆意地绽放,嘴角轻扬的时候,一双灵动的桃花眼染上了一丝妖媚气,脸颊的两团红晕也变得迷人不已。 她长臂一揽,美人入怀,身子哪还挺得直? 凌秋低头伏在她暴露在外的白皙肩头,深吸一口美人的香味,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宠溺地看着美人,“娇娘惯会哄人,上个月不才见过?” 眼前人的声音干净、温柔,任凭娇娘听了多少次,都会不由得为之心动。 若不是郝妈妈说不准对他动心思,娇娘早已献出自己的清白了。 “哈哈哈,是啊,娇娘,凌兄哪次来不点你啊。” 说话的人是李襄,户部左侍郎家的公子,凌秋的狐朋狗友之一。 娇娘闻言笑颜如花,含羞带怯,抬着盈盈的眼眸望向凌秋。 她的身子比凌秋娇小,又坐得比凌秋低。 凌秋一垂眸就见她身前的风光,一览无余。 鬓垂香颈云遮藕,粉着兰胸雪压梅。 凌秋一时羡慕得紧,伸手在她的巫峰摸了一把,放肆大笑,“娇娘可真馋人哪!” “可不是,我们都馋。” 一群纨绔子弟见此,立马起哄,更有人已经和身旁的女子擦起了火花。 “凌公子~”娇娘羞得满脸通红。 京兆尹之子王阳盯着这般情态的娇娘,眼冒精光,说话也不顾忌,“凌兄,你次次点娇娘,她一个人都被你包圆了,什么时候也让让兄弟们?” 闻言其他人都停了下来,看向王阳的眼神充满同情。 整个虞京城,谁不知道这位云国五皇子的性子? 抢钱,可以。 抢饭,也行。 唯独女人不可共享。 娇娘弱弱地往凌秋的身体靠了靠。 凌秋一挑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王阳,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瞧他。 身材发胖,脸盘硕大,一双眯眯眼还在盯着娇娘,情欲难掩。 只一眼,凌秋就挪开视线。 啧,这么个玩意儿,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自己身边出没的? 她纤长的手指端起玉杯,衬得淡粉的指甲如盛放的桃花,温热的酒水入喉,说话的声音却夹带着冰冷的寒意。 “跟你大爷我抢女人?” 李襄跟凌秋混的时间最长,也最了解她。 尽管她眉眼弯弯,可听着这语气就是生气了,立即跳出来打圆场。 “他哪敢跟你抢女人啊?抢男人还差不多,哈哈哈!”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大家都知道王阳是个荤素不忌的,玩得可比他们花多了。 此时王阳的热情也被凌秋那冷漠的嗓音给冻结了,回过神来虚笑道:“哈哈,开个玩笑,小弟哪儿敢觊觎凌兄的女人?” 这小子虽是云国质子,可人家的生活水平高啊,除了出宫不自由,一点不输给世家子弟,所以大家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万一他在小皇帝面前告状,够他们喝一壶的。 凌秋又喝下娇娘倒的一杯酒,似笑非笑地看着王阳,“抢女人不行,抢男人也不行。” 第5章 云帝病重 王阳对上她的眼神如芒在背,没有听出多余的时间思考她话中之意,忙站起来向凌秋躬身讪笑,“是,是。” 一转眼看到娇娘呆滞的俏脸,再见这满室寂静,王阳的脑子瞬间清明,眯眯眼瞪得老大…… 过了好一会儿,李襄也反应过来,惊叫,“凌兄,你还对男人感兴趣?!” 凌秋把玩着酒杯,一脸的理所当然,歪头看他,“有何不可?好看的人我都喜欢。” 她长得俊美,鼻子立挺,醉眼朦胧,李襄看着看着竟有些失神了。 凌秋没注意他眼神的变化,以为他和其他人一样震惊,遂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了,你们差点意思,本公子瞧不上!” 李襄瞬间回神,凑趣道:“多谢凌兄高抬贵手!” “哈哈哈……” …… 半个时辰后,凌秋出现在伊人阁后院,坐在院中闭目吹风,手边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 一名面容温婉的女子站在一旁,眉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语气不耐地催促,“快点喝,喝完赶紧进屋去。” 凌秋听着熟悉的声音,唇角勾起,微微晃了下脑袋,在头顶划了个半圈,额前的碎发肆意的翘起,又被风抚平。 一个深呼吸的功夫,她才懒懒地开口,“进去做什么?我就想清醒一下,省得一会找不到宫门。” 季月忍了又忍,咬牙道:“不能喝逞什么能?小姑娘家家的,真把自己当男子汉了?” 凌秋嘴角一垮,斜眼瞅她一下,又飞快地移开,小声嘟囔着,“谁说我不能喝了?我能喝,只是量不大而已。” “我听得见。”季月无语道。 凌秋嬉笑,“知道月姐姐你耳朵灵。” “呵呵,您可是主子。”季月再次无奈地纠正,“别叫姐,我怕折寿。” 主子是个好主子,就是偶尔犯神经,哎,愁人! 凌秋吸了吸鼻子,上手揉了揉,小声说话的时候带着点鼻音,听起来委屈巴巴的,“哪儿有下属管着主子的?” 季月叹气,“行,是我的错。不过你下次好歹带个人在身边吧?一个人出来瞎玩也不怕出事。” “这么多年,我身边只有千姑姑,总不能带她老人家来青楼玩吧?行行好吧,她可是会吓死的!” 凌秋耸耸肩,说着就端起醒酒汤一口气喝完,猝不及防打了个不雅的嗝。 季月瞧着忍俊不禁,憋着笑说道:“要不你把我带在身边吧?” 凌秋摇头,“那怎么行?宫里无聊得要死,上没有太后,下没有嫔妃,想耍耍心眼子玩宫斗的小伙伴都没有,半天找不到人说话。我都不想回去,干嘛拉你进火坑? 再说了,你还要管着伊人阁呢?主子我可靠着它发财呢。” 季月才不信她的鬼话,“那分布在云国大大小小的产业,都是闹着玩的?” 提起这个,凌秋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松快,“当然不是,月月别那么较真嘛!” 那些可是她日后的立身之本。 这些年她没啥大成就,就是俩字,挣钱! 终极目标是富可敌国,当然,敌的是云国。 虞国就算了,在他国太高调容易出事。 目前在虞国的产业也就一个伊人阁而已。 季月知晓她的处境,便不再言说,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凌秋,“主子,这是云国传来的消息。” 凌秋脸色的红晕稍退,微闭的双眼在听到季月的话后幽幽地睁开,叹了一口气,伸出纤细的手接过,“季阳这次又送了什么奇葩的消息?” 季月抿着唇偷笑,“不知,您自己看。” 想起之前种种,她对自己那个愣头青的弟弟也没有办法。 凌秋打开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云帝病重。 嗯?这倒是个正经的消息。 果然字越少,事越大! 凌秋嗤笑,将纸条塞到女子手中,雌雄难辨的嗓音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平静了太久,终于要起波澜了吗?” 云国皇室目前有五个成年皇子。 太子虽立,但地位不稳。 其他皇子暗自蓄力,就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如今,机会不就来了。 还好她远离纷争中心! 可这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凌秋揉了揉太阳穴,肩膀一松,后退一步坐在石凳上,微眯着眼睛正色道: “季月,通知季阳,做三件事。 第一,查查云帝的病是怎么回事; 第二,查查几个皇子私下干不干净,有什么行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留意郑贵妃‘母女’。” 她无意纷争,但要自保,就不能做个睁眼瞎。 毕竟顶着云国五皇子的名头,难保不会有人把手伸到虞京。 再者,那个女人精明又野心,肯定会想办法把身份换回去。 呵呵,有那么容易吗? 季月瞅了一眼她的脸色,了然地点头,“属下立即去办。” “呵,倒也不用着急。”凌秋见她如此正经,忍不住逗逗她,“今日上元节,季月陪本公子到街上逛逛可好?” 季月严肃的表情立马破功,轻扯嘴角,“你又不正经了。” 装男人装上瘾了,没完没了! “哈哈哈,撩妹要什么正经?”凌秋像是听到什么趣事一样,毫无顾忌地开怀大笑,清朗的笑声带着一丝调侃。 季月跟了这位四年,深知她的脾性,摇头叹气,“主子,你该回宫了。” 凌秋闻言只得站起来,拍了拍季月的肩膀,“行吧,你这个管家婆。” 话是这么说,可她勾起的唇角无疑不显示此时的好心情。 季月和季阳是她初次出宫的时候救下的,本是无心之举,没想到这姐弟俩太给力,非要报恩。 凌秋能怎么办呢?当然是成全他们了。 只是她不好带人进宫,便安排二人在宫外一边做生意,一边收集有用的消息,比如云国的变动。 让季月管着伊人阁,凌秋一开始还担心她不适应。 奈何人姑娘经历了一回渣男,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上道! 凌秋从后门离开,出了巷子,蓝色的身影融入到灯光璀璨的大街上,一眼望去,竟笼罩着一层孤独。 她弃了马车,嘴角噙笑,慢悠悠地踱步,看到好玩的东西就大方地买下。 小皇帝最喜欢这些民间的小玩意儿,便宜又有趣。 小孩子就是好哄哇。 第6章 帮我报官…… 不待走完一条街,俩手已经满了,小吃、物件都不少,一盏兔子灯在她的大腿边上发出明亮的光芒。 突然,一个身材短小的男子急匆匆地从她身旁擦过,撞掉了灯笼。 凌秋险些没有站稳,回头就要呵斥那没礼貌的男人,却发现他已经逃出几步远,埋头拐进旁边昏暗的巷子。 她下意识觉得算了,走出几步又顿在原地。 刚刚晃了她一眼的好像是……珍珠?金饰? 那人怀中的孩子看着也不小,熟睡,衣料华丽,首饰名贵,怎么看都跟那男子不像一家的。 难道她遇上万恶的人贩子了? 艹! 凌秋一个转身,把东西顺手往边上一个姑娘的怀里塞,嘴上不忘小声说着,“姑娘,送你了!帮我报官……” 说着就紧追着男人进了巷子。 耳朵还来不及捕捉他的话,话音就已在空中飘散。 穿着粉衣的小姑娘正在垂头走路,猝不及防被塞了满怀,惊愕不已。 听到男子的声音,闻着对方身上散发的酒香,脸上不觉一热。 刚抬头,眼前便空了。 她急急地望着那道背影,问身旁的侍女,“慧儿,你可看清那公子了?” 慧儿从震惊中回神,脸色古怪,“小姐,那、那不是云国五皇子吗?” “是他?”孙玉微白皙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喜。 她是大理寺卿的嫡次女,三年前在宫宴上见过云国质子。 初见他的第一眼,便惊为天人,比当今的摄政王还俊美。 可惜他身份尴尬,自己只得按下心思。 没想到今日他竟然送自己礼物…… 嗯?礼物? 孙玉微看了看怀中,又看向那个巷子,感觉不大对。 她蹙眉问慧儿,“他最后说了一句什么?你可听清了?” 慧儿想了想,眼神落在孙玉微抱着的东西上,犹豫地道:“帮我保管?” 孙玉微琢磨了一下,是这样没错,不然怎么解释他着急忙慌地跑了。 更何况,对方还不认识自己呢…… 慧儿怕自家小姐憨憨的,真在这里等着,忙道:“小姐,那五皇子急匆匆的,定是有事,我们去天然居找大小姐和大姑爷吧?这些东西明日找机会还回去就是了。” “也好。”孙玉微抱着一堆东西,无奈地笑笑。 凌秋不知小小的无心之举在一个姑娘心中激起一阵涟漪,沿着巷子跟上去。 尽管她一个月只能出宫一次,但京城的大街小巷她算是走遍了。 一看那男子弯弯绕绕的路线,就能预测下一步他往哪儿走。 看样子是去城南? 凌秋眉头一挑,城南龙蛇混杂,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可惜了,你凌大爷不许! 在那人即将出巷口的时候,凌秋抽出腰间的折扇,精准定位到他的后脑勺。 “谁?”男子回头,大声喝道。 凌秋身子一矮,抡着棍子就往他腿上招呼。 “嗷!” “啊!” 眼见人贩子把孩子甩掉,凌秋闪身接住。 “怎么回事?”几个长相凶恶的男人听到动静,从巷子尽头跑了过来。 瘦小人贩子立即指着凌秋愤恨地道:“牛哥,这小子坏我们好事!” 被称作牛哥的壮硕男人打量了一下凌秋,不屑地“哼”一声,“识相的,就把孩子给老子!” 凌秋吞了吞口水,看着对方的五个人,除了最开始的男子像个瘦猴,后来的几个都给吃了膨胀剂似的,块头比自己大两倍。 她当然是识相的,这种情况下,就得跑啊。 可恨自己虽然吃喝不愁,但谁会在意一个别国质子的教育问题啊。 她不会武功的好吧,从小到大纯都靠技巧和小聪明活到现在。 现在好了,一力降十会,栽了!赶紧溜吧! 另一边,天然居,三楼沁梅间。 陆繁牵着妻子孙玉遥的手,感受到周围冷气凝固,担忧地看着面前一身窄袖玄衣的黎晏。 他站在窗前,高大的身材挡住了外面的光辉,背对着众人,垂下深邃的眼眸看着光与夜的交汇,散发着幽幽波光。 两名婢女垂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惊恐到极致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人人惧怕! 更何况现在小郡主在她们眼前失踪,不无意外,今晚就是她们的死期。 “王爷,属下有事禀报。”门外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陆繁和孙玉遥齐齐看过去,黎晏面上不动声色,微紧的拳头却暴露内心的不平,薄唇微动,“进。” 话音刚落,闵沧就推门而入,方正的脸上透着一股肃杀之气,“王爷,东阳大街以及与其想通的七条街道已经全部排查,未发现可疑人等。” 东阳大街就是小郡主走失的地方。 “还有,京兆府衙已经接到四家人报失踪了,皆是朝中重臣,恐怕……” 闵沧的未尽之言大家都懂。 兹事体大,黎晏立刻吩咐下去,“关闭城门,全城戒严,着巡防营全力配合搜索,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过。” 声音中的冷凝让本就停滞的空气直接冻结。 说完黎晏从窗户一跃而下,闵沧跟随。 陆繁见状,赶紧揽着孙玉遥的腰追了下去,“清安,我跟你一起去。” 黎晏“嗯”了一声,看着喧闹的大街,神情肃穆。 “大姐姐,姐夫,你们怎么不进去啊?是在等我吗?”孙玉微刚到天然居,就见孙玉遥和陆繁站在外面,笑嘻嘻地走过去。 等她走近了才发现俩人旁边还立着一尊冷面大佛,浑身散发着丝丝冷气。 孙玉微神情一滞,对上孙玉遥递过来的眼色,僵着半个身子行礼,“见过摄政王!” “免礼。” 黎晏说完抬脚就走,陆繁匆忙与孙玉微颔首赶紧追上去,与他并肩,“清安,你说这会不会是……” 他伸手比划了一个“四”。 先皇五年前薨逝,年仅二十九岁,膝下只有一位五岁的小皇子,只能立小皇子为帝。 黎晏身受先皇信任,又有皇家血统,被任命为摄政王。 先皇的兄弟中,只有一母同胞的临王留在京中,排行第四。 自从黎晏当了摄政王,临王时不时的阴阳怪气。 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点都没有当长辈的稳重。 黎晏从一开始的头疼到后来的爱搭不理,只用了三天时间。 不过他依旧是黎晏的重点观察对象,就怕临王脑子不清醒,被人挑拨,给他和小皇帝惹麻烦。 至于此事与临王有没有关系,黎晏从不做无谓的假设,清泠泠的声音在热闹的街上依然清晰,“闵江去查了。” 陆繁点点头,“我知道你心中有数。” “大姐,这怎么回事啊?”孙玉微扯了扯孙玉遥的袖子,嘀咕道。 第7章 骨折了!见血了! 孙玉遥连忙竖起食指,眼神往前面的两个男人身上瞟了一眼,嗔怪道:“嘘~小点声!小郡主不见了。” “啊?”孙玉微捂住张大的嘴巴,满眼不可置信。 “不止呢,有好几家大臣的孩子都不见了。”孙玉遥拉着她就要上马车,“今晚注定不平,我先送你回家吧,你姐夫要帮着摄政王找人。” 孙玉微脑中闪过一个匆忙的背影,突然觉得心慌慌,她好像犯事了。 “诶?”孙玉遥看自家妹子傻愣愣的,“你发什么呆呢?” 孙玉微抿着红唇,好一会儿才冲着旁边的慧儿道:“你说,云国五皇子有没有可能说的是,帮我报官?” “什么报官?”孙玉遥不解。 慧儿闻言一副如遭雷劈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小、姐,有、有可能哎,怎么办?” 孙玉微瞪着大眼睛,“嗝”了一下,转身就喊,“摄政王,姐夫,救命啊……” …… 青雨巷。 凌秋背着一个小姑娘凭借灵巧的身姿躲过了大块头的追击,在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里乱窜。 他喵的,累死小爷了。 以后绝对不管闲事了。 不不不,应该带几个高手再出门。 可是她没有高手啊。 哎,等季阳回来的,让他贴身保护自己。 对对对,就这么办,靠谱! “嘿,看你小子往哪儿躲!”牛哥猝不及防地闪现,打断了凌秋的幻想。 “看着瘦瘦弱弱的,没想到滑得跟泥鳅一样,让我们哥几个好找。” 凌秋被追得没脾气了,突然停下来才发觉两腿发软,往地上一坐,把小姑娘放地上,打着商量。 “行吧,小爷不跑了。你们抓人无非就是卖钱,说吧,这小姑娘多少银子?我买了还不行吗?” 大冷天的跑了一身汗,凌秋扇着手掌,吹着凉丝丝的风,心里直呼晦气! 壮汉们可耻的心动了,说得对啊,不就是为了银子,赚谁的不是赚? 一个黑脸壮汉揉搓着大掌,贪恋嘴角后咧,“嘿嘿,牛哥,我觉着行。” 牛哥双目一瞪,啐骂一句,“行个屁!” 要是单纯的买卖,他犯得着冒险追来吗?一群傻蛋! “小子,多管闲事,后果自负!” 苍天呐,凌秋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感觉要地震了。 “喂,小丫头,快醒醒,哥哥自身难保了。”凌秋拍拍小姑娘的脸颊,欲哭无泪。 要不要自爆身份呢? 啊啊啊,不行,太丢人了。 “让你跑?”牛哥人如其名,壮硕如牛,声音粗厚,一声吼过来震得凌秋耳根疼。 小姑娘也被这一声吓着了,晕晕乎乎地醒来,还没看清楚情况呢,就听到一声闷哼声。 牛哥的牛蹄子踢在凌秋的小腿上,痛感肆意蔓延全身。 凌秋刚跑出一步,就膝盖一弯,以极其狼狈的姿势趴了下去,差点摔了个脸着地。 完了,骨折了! 凌秋不想哭,可是眼泪太汹涌,止不住哇! “你们要干什么?居然敢抓本郡主!”黎沅沅看清了形势,惯常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气势,怒喝道。 嚯!救了个郡主!能不能挟恩图报一下下? 不过凌秋依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哪儿家的郡主啊,不能先低调点吗?小心没好果子吃。 “嘿!” 啪! 果然,牛哥铁一般的手掌下一秒就打在黎沅沅的小脸上,瞬间多出个明显的掌印,红红的。 黎沅沅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痛,心里涌现出从未有过的羞耻感,瞪着眼睛看向牛哥。 凌秋刚翻转过来,就看到那个大块头扇小女孩嘴巴子,怒火中烧,“喂,你是不是男人?” 牛哥盯着凌秋凌乱的发丝,俊俏的脸蛋,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呵呵,我是不是男人,你想试试?” “滚,垃圾!” 凌秋一听就知道他脑子里装的啥,一阵恶寒。 行吧,再靠近一点,就给你这头牛放放血! 她假装伸手摸小腿,实际上是方便掏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 每次出宫都会备着,从来没用上过。 蛮力拼不过,可以偷袭。 今天就来开个光吧! 下定决心的凌秋,甚至盘算起来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一击即中。 啧,这身板太厚实,大概需要十成力才有把握,但愿匕首的长度够用。 “哈哈哈,小白脸不是喜欢救人吗?那就让你尝尝强出头的代价!”牛哥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黎沅沅将前后发生的事一串联,得知是地上的大哥哥救了自己,结果栽了跟头,心里焦急不已。 眼看着大块头一脸淫笑走向那位公子,心底发寒,怎么办? 大哥,爹啊,娘啊,你们怎么还不来? 小姑娘被打都忍着没哭,现在眼泪不值钱地往下掉,活脱脱一个小可怜。 “哈哈哈,原来牛哥还有这癖好啊,哈哈哈哈……” “不过这小白脸真嫩,搞得我也想尝尝。” “你起开,一个月不洗澡,可别把人熏死过去。” …… “扑哧~” 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在暗夜中格外清晰,听得人毛骨悚然。 “你……”话没说完,一个大块头毫无预兆地倒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躯体抽搐几下,扭曲得像一只肥胖的蛆虫,恶心得让人厌恶。 凌秋手持匕首按在他的心脏处,冷眼看着,一时间忘了脏污的血液染上了自己的手。 “牛哥!” “老大!” 其他人见状惊骇出声,“小子,找死!” 凌秋甩了甩手,说实话,用力过猛,手掌有点酸酸麻麻的疼。 “唔,”她撑着手肘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冲着其余人露出魔鬼般的笑容,压低了嗓子地问道:“你们想跟他一样躺尸吗?” 顿了三秒,又继续道:“呵,我这还有别的死法,要不要试试?”(内心os:吹牛的!) 阴森森的声音入耳,几人心脏一颤,连忙止步,面面相觑。 好歹把人吓唬住了。 黎沅沅拍了拍小心脏,小心翼翼地挪到凌秋旁边,想扶她起来。 凌秋也动了动腿,尝试站起来,结果倒吸一口凉气,钻心的疼。 “哎,要不这样吧,你们……” 她正打算贿赂这几人,就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这儿有人!” 第8章 五年后我都成老男人了 瘦猴和壮汉们只觉不好,转身就要跑。 跑出三步远就被飞奔过来的几个男人制服了。 凌秋投去佩服的眼光,不免再次遗憾自己不会武功。 “大哥,呜呜呜,沅沅好害怕呀!” 凌秋扭头就见小郡主扑到一个男人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昏暗中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高大的身材、挺直的身姿落在凌秋眼里,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压迫感。 “可还敢乱跑?”声音如温凉的水,轻柔地触碰岸边的岩石,凉薄中透着丝丝亲昵。 黎沅沅摇了摇脑袋,心虚得很,“不敢了,以后都不敢了。” 陆繁赶来,“怎么样?沅沅没事吧?” 黎沅沅见还有人来,十岁的小姑娘不好意思了,“繁哥哥,我没事了,幸好有位大哥哥救了我。” 黎晏一开始就注意到地上的人影,只是没有在意。 此时听到黎沅沅的话,侧脸看向凌秋。 光线虽暗,但他夜视极好,看到那张脸的时候神色有一瞬的惊讶和犹疑。 在哪儿见过? 陆繁对凌秋就熟悉多了,看到她难掩惊讶,“小凌,你怎么也在?我可是听说你一出宫就进了伊人阁,都不来找我玩。 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沾染上这种坏习惯?” 这时候他还没看到凌秋的腿伤,只觉得这死小子着实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又想起她如今的作风,忍不住开启絮叨模式,多说了几句。 凌秋听到熟悉的声音,一转头就见陆繁的俊脸猛然放大,本来挺高兴的。 见他越来越来劲,无奈扶额,“陆大哥,我是伤残人士啊,你行行好,赶紧送我去医馆吧,不然我这腿要废了。” “啊?你受伤了,我看看。”陆繁一手按在她腿上,毫不客气地捏了捏。 只听凌秋闷哼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繁你大爷的!长点心吧! 陆繁:…… 黎晏听了这么几句,也猜出她是谁了。 说起来他也有几年没见过这小子了,现在长这么歪了? 不过人家救了自己妹妹,这么看来良心还是有一点的。 那就抬走吧。 …… 一觉醒来,视线游转,房间处处透着低调奢华之感,凌秋惺忪的眼眸猛然清醒,这绝不是自己的揽庆阁。 完了! 她条件反射般直挺挺地坐起来,动作快速又僵硬,形成一个九十度直角,立马掀开被子,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嗯,有几处褶皱和抽丝,是昨晚做好事的印迹。 还好还好,感谢大家对她的“敷衍”,苟住了小命和自由。 不过腿上包扎起来了,硬邦邦的,动不了。 凌秋一点不担心大夫把脉会露馅,因为她脉象有异,连太医都只会摇摇头称一句“奇怪”,却识别不出男女。 这大概是郑贵妃做的好事吧? 曾经还传出云国质子命不久矣的传闻,结果她每次露面都好好的,一点事儿没有,其他人也就渐渐不再关注了。 门外,黎沅沅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结果什么都没有。 秀气的眉毛皱起,这云五皇子太能睡了吧? 她抬头看一眼高高挂起的太阳,快午时了,不会睡死过去了吧? 呀,那可不行啊! 直到猛地推开门,闯进内室与凌秋大眼瞪大眼,她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莽了。 “呵呵,五皇子睡得可好?” 小郡主一身淡粉衣裙,外面披着白色毛绒边的披风,眉眼灵动,笑颜可爱,如春日里绽放的第一朵桃花,新鲜有活力。 凌秋像是没看出她的尴尬,唇角微弯,扬起一个柔和的笑容,声音中夹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多谢郡主关心,本公子很好,不知这是哪里?” “这是我大哥的府邸。”黎沅沅满脸自豪地道,声音也丢掉尴尬,恢复如常。 “你大哥?”凌秋面露疑惑。 黎沅沅点头,“对啊,你不认识他?” 凌秋歪头,“我应该认识吗?” 看着她淡定如斯,黎沅沅差点跳起来,“他可是摄政王!” 她那么一个能力与美貌并存、内涵与人品齐飞的大哥,居然有人不识? “啊~原来是他,”凌秋回忆了一下下,作势点头道:“那我还真认识。” 摄政王黎晏,十年前的那个酷飒少年,五年前摄政,是当今虞国小皇帝的表哥。 啧啧,怪不得这么有范儿,权势养人啊! 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来着? 凌秋抹了一把脸,哦豁,不记得了。 黎沅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才对嘛。 “他府里的府医可厉害了,堪比太医院院首,所以就把你带来了。也就是你救了本郡主,才有这个待遇,一般人可进不来王府。” 小姑娘双手交叠在胸前,配上傲娇的小表情,嗯,不愧是郡主,摄政王的亲妹子,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可惜凌秋不接招,眉头一挑,开始阴阳怪气了,“哦,确实是我的荣幸,那我还要谢谢小郡主咯?” 黎沅沅顿时尬在原地,“不,不是的,你是因为我受伤的,应该我谢谢你……” 越说越心虚了…… 凌秋不置可否,自己撑着双手往后挪动,想靠在床头。 毕竟挺着腰还扭着脑袋跟人说话太累了。 “哦~那郡主打算怎么谢啊?” 凌秋心里可太爽了,救了摄政王的妹妹,这回报率肯定不能太低吧? 是吧是吧? 嘿嘿…… 怎么谢恩这个问题,小郡主向来不需要操心,母亲和大哥会妥善安排。 可现在被恩人当面问着,她要什么都不表示有失郡主的风范。 抿着唇瞅了凌秋几眼,这位大哥哥真是越看越好看,歘一下脑子发热,脱口而出。 “话本上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可是我这么小,要不你等我几年?” “咳咳,咳咳咳……”凌秋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差点被口水呛死,哭笑不得。 “我说郡主,你恩将仇报啊?本公子已到娶妻的年纪了,可你呢?几岁啊?” 黎沅沅讪笑,也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了,不过还是嘴硬道:“本郡主已经十岁了,你只需要等五年就行了。” 这话说的,五年是有多不值钱! “五年?五年后我都成老男人了,不行不行!”凌秋摇头拒绝。 第9章 他八十岁成亲都有人要! 黎沅沅跺脚,倒不是真的非要嫁给这人,就是单纯觉得她说的不对。 “这怎么算老呢?我大哥都二十六了,还没成亲呢!” 凌秋呵呵了,“你说摄政王啊?他八十岁成亲都有人要,本公子可不敢跟他比哦。” 门口的陆繁憋着笑,不忍看黎晏那骤然冷下来的神色,偏过头去。 黎晏:很好,咒我孤独终老是吧? 凌秋:???神级理解,告辞! “好吧,”黎沅沅撇了撇嘴,她大哥要是能活到八十岁,也不是不可能,“那你想怎么样嘛?” 凌秋叹气,“哎……” 她想怎么样,不得看你们的诚意吗? 她想离开皇宫,离开虞国,天南海北,美人相随,你们摄政王大人同意吗? 玄色衣摆无声拂过门槛,一道由远而近、清冷温润的声音打断了凌秋的心思,“沅沅,回去。” 凌秋转头抬眼一看,俨然是这座府邸的主人,赫赫有名的摄政王黎晏。 昨夜视线不明,看不清楚。 如今一看,眼前的男人一身玄衣,束发金冠,如峰的鼻梁撑起棱角分明的面容,凤眼锐利有神,红润的薄唇带着一抹似笑非笑。 这是个生来就在高山之巅的男人,又帅又怖,绝了! 不过十年前的少年感完全进化成浸淫朝堂多年的深沉与狡诈,没以前可爱了,凌秋略微可惜地想着。 黎沅沅见到大哥来了有种天神降临的感觉,还是甩锅的感觉好,高兴地说道:“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嗯。”黎晏点头。 小郡主一走,气氛一下子干住了,谁也没说话。 陆繁看了看沉默的黎晏,又看了一眼明显在走神的凌秋,头疼。 他先一步走到凌秋床边,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调侃道:“还没睡醒哪?想什么呢?” 凌秋知道他靠近,听到他这么欠揍的语气,毫不客气地送了他一个不雅的白眼,“你可真是我好陆哥,我昏睡还不是拜你所赐?” “嘿嘿,”陆繁收回手,挠头笑了笑,“哥对不住你,下次我小心点。” “没事,兄弟就是用来坑的,以后有好玩的别忘了我就行。”凌秋大方道。 陆繁忙点头,“行行,这个好说。” ……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这个臭小子小时候就一肚子坏水,只与陆繁交好,视他如无物。 如今更是嚣张,招呼都不打一下! 黎晏宛如一座雕塑立在二人不远处,阴沉着脸看着他们说说笑笑。 上位者的威压释放,谁人不怵? 可愣是被这俩人忽略了。 陆繁是因为习惯了,凌秋呢? 她只觉屋子漏风,有点凉飕飕的,下意识裹紧小被子,倒也不耽误她笑嘻嘻地问陆繁的新婚感受。 陆繁初十那日成亲,才过了六天,正是甜蜜的时候,说起这个话题眉眼翻飞,神采奕奕,“哎呀,怎么说呢?我只恨没有早点成亲!” “哦?”凌秋配合地扬了扬眉,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没成亲以前看你嫂子,也就觉得她好看而已。但是成婚之后吧,就觉着跟她待在一起特别有意思。” 凌秋接话,“怎么有意思呢?” “就是……就是……”就是随时想亲亲抱抱举高高,但这不好说啊,陆繁的脸泛起可耻的红晕,吞吞吐吐的。 新婚燕尔嘛,凌秋懂的,不过做人的分寸感她还是有的,不能开嫂子的有色玩笑,“是不是觉得有个人陪着聊天、玩闹挺好的?” “呃,对,就是这样。”陆繁点头如捣蒜,确实是聊天和玩闹,只是在床榻之上罢了。 凌秋一方面为他高兴,一方面谨记自己的人设,“怪不得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陆大哥抱得美人归,小弟我都嫉妒了。” “没事儿,你也快了。”陆繁安慰道。 “可我只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质子,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的。”凌秋忧伤的扶额。 “怎么会呢?你好歹是个皇子,等你回到云国,婚事自有云皇给你做主。”陆繁反驳。 非常好,终于聊到点子上了。 凌秋抬起无辜的双眸,“问题是,我什么时候回云国啊?” 陆繁一怔,这个……超纲了,默默地转头看向黎晏。 凌秋的视线也穿过陆繁,最终落在黎晏身上,带着三分疑惑七分希望,“摄政王大人?” 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给个答案呗? 虽然她对云国没什么感情,但是不回去,又怎么完成原主的心愿,让她的好母妃后悔呢? 黎晏漆黑的眼眸微眯,心底暗讽,这才是这只小狐狸的目的吧?也就陆繁这个没心眼的老是上钩。 想走,没那么容易。 “你什么时候回国取决于云国的诚意,而非本王。” 瞧瞧,这语气硬得跟金刚石似的,一点都不可爱。 凌秋扯了扯嘴角,制造一抹笑颜,“您说的有道理。” 苍白的脸色,僵硬的微笑,黎晏看着有点别扭。 犹豫片刻后,他沉声道:“听说云帝病重,或许会有所行动。本王很好奇,五皇子也可以期待一下。” 哦,她的确挺期待的! 不然她早就让季阳回来了,而不是留他在云国打探消息。 凌秋的脸上一派平静,丝毫不起涟漪。 黎晏眉梢微动,奇道:“五皇子似乎并不惊讶。” 凌秋装作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歪了歪脑袋,双眉紧蹙,声音凉凉的,“有什么好惊讶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般凉薄的话,陆繁和黎晏一时有些怔然。 正常人生老病死没什么可说的,可那是帝王,牵涉甚多,怎可用“人之常情”一以概之? 黎晏盯着她沉静的面容,一时捏不准她到底懂不懂。 “还有,”凌秋又道,“比起五皇子,我更乐意听王爷称呼我为‘凌公子’。” 黎晏收回思绪,从容应下,“好,凌公子。” 陆繁回过神来,想到她小小年纪被云帝抛弃,孤身一人来到异国,对云帝心生怨怼也是正常,没有过多纠结。 总之事情迎来了转机,总比一成不变的好,还贴心宽慰了几句。 事情说到这里,黎晏也不想浪费时间了。 “你救了郡主,本王自会报答,你想要什么?” 第10章 她觉得不太行! 回报这不就来了。 凌秋终于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低垂的眼眸抬起,明亮又清澈,舔了舔干燥的唇才开始说话,声音中夹带着激动的起伏,“我想要什么都行?” 这话听着像是要狮子大开口,可偏偏凌秋眨了眨澄澈的桃花眸,看不到丝毫野心的影子。 黎晏的心里飘了一下,只静静地看着她,允诺道:“我能做到的,都行。” 凌秋立刻笑开了花,“王爷大气,那等我想好再说吧。” 本来想直接要一个既往不咎保命牌的,可这样一来不就暴露了自己有天大的事瞒着他了吗? 不行不行,再等等! “让本王等?”黎晏没想到她居然想吊着自己,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耐地道。 胆大包天的小狐狸! 凌秋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最大化利用这个机会,自动忽视了摄政王的威仪,不自觉地点头,“嗯,要等,我还没想好。” 她主要担心的是云国那边会不会整什么幺蛾子! 陆繁听着这番对话,不禁捂脸,低声对凌秋说:“小凌啊,你好胆啊!有梯子就赶紧爬吧,别真让他一直给你扶梯子。” 凌秋顺着他的话想象那个画面,别说,有点吓人。 再一看黎晏不友善的眼神,顿时明白这个举动有点摆谱了,忙解释道:“不是,别误会。实在是因为王爷的承诺太贵重了,我得慎重考虑。” 嘿嘿,她心虚地笑了笑。 黎晏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嗯,是怂的,暂且相信了,声音淡淡地说:“那就请凌公子好好考虑吧。” 凌秋郑重点头。 陆繁呼出一口气,真是迟早被这小子吓死,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赶紧洗漱吃饭。” 说着就朝门外喊了声,“进来伺候吧。” 看凌秋要说什么,也不给他机会,继续唠叨,“你这伤没个十天半月的好不了,就乖乖待在这养养吧。而且这王府一年到头没个人气,安静得很,正好磨磨你的性子,修身养性。” “不是,我性子很好,不用磨了。” 凌秋一开始只是小声地辩驳一句,陆繁和黎晏都当没听到。 两名十五六岁的小厮先后进来,其中一人手上还拿着一个青色的包袱,停在黎、陆二人身后两步,跪在地上,“见过王爷、陆世子。” 凌秋见是两名小厮,眉头一挑,这要是让千姑姑知道不得炸了? 不过这二位长相清俊,声音低沉沙哑,言行恭敬,但并没有低头哈腰的讨好之相,反而透着一股子~生疏? 瞧那挺直的腰板,严肃的表情,确定是来伺候她的? 难道说是第一天上岗,还没有学会表情管理? 黎晏看到凌秋微妙的表情,稍微侧身,冲身后二人点了点头。 二人心领神会,“奴才十五、十七见过凌公子!” “嗯,起来吧。”凌秋颔首,脸上带上一丝微笑。 陆繁看见那包袱才想起来一事,拍了下脑门说道:“差点忘了。” 拿包袱的十五见陆繁伸手,立马将包袱递过去。 陆繁接过,又走到床边递给凌秋,一边说道:“这是我妻妹托我交还给你的东西。” 凌秋一脸莫名点看着,什么妻妹她又不认识! 不过她还是打开看了一眼,瞬间想起昨夜在街头遇见的姑娘,笑道:“原来她是陆大哥的妻妹!真是有缘。” 陆繁看她那样,“嘁”了一声,“说起来没有她,我们还没有那么快找到你和小郡主呢!” 凌秋真诚地道:“那我改日再好好谢谢她。” “嗯,随你。” “这些东西我本来打算送给陛下的,看样子也送不出去了。”凌秋有点遗憾。 陆繁一想,这不是小事一桩嘛,“让清安帮你带进宫便是了。” 黎晏眯着眼看着陆繁的后脑勺,你可真敢想! 凌秋:…… 往日给小皇帝送东西被摄政王抓包的记忆闪现,她觉得可能不太行! 凌秋也不会自找没趣,转而说道:“这个不急。我想把千姑姑请来。一日不见,我都想她了。” 抬头看了黎晏一眼,“成不成?” “可。”黎晏道。 陆繁看着差不多了,便道:“行了,你先吃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凌秋点头,勾唇一笑,“好。” 黎晏率先出去,陆繁紧随其后,出了院子,几经转折来到前院书房。 闵沧和闵江早已等候在此,“王爷,陆世子。” 黎晏走进房内,“嗯,进来说。” “是。”两人应声。 闵江负责查探临王,上前一步汇报,“今晨天未亮,临王在城外的庄子驶出四辆马车,分别将人丢在城中各地。目前各家已经找回失踪的孩子,无人伤亡。” 黎晏嗤笑,这个舅舅识相的可爱,怎么就偏偏要撞一下刀口呢? “临王白费这一遭是干嘛?”陆繁一盏茶将将喝完,喝完就吐槽。 “大概是闲得发毛吧。”黎晏语气平静,沉吟一下,接着问道:“查到是谁出的主意了吗?” 闵江面露愧色,八尺男儿粗犷的声音降了三个度,垂首道:“属下无能。” 黎晏眉头都没皱一下,似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无妨,继续盯着临王便是。” 以临王自己的脑子,应该想不到这么冒险又得罪人的方法,到底是谁在背后怂恿? 而且他这次明显是想唱一出好戏,不想中间提前退场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想不通就静观其变,黎晏垂眸看向桌案上的奏折。 如今虞国朝政稳定,小皇帝处理政事也越来越稳妥,一切都只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此时,临王府。 临王宋临从大清早开始就在后花园的锦鲤池垂钓,躺在花梨木躺椅上,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游鱼戏水,鱼竿却是摸都没摸一下。 直到午膳时分,贴身婢女落樱上前问道:“王爷,可用午膳?” 宋临身着宝蓝色锦缎,眉目俊朗,面容清秀,头戴玉冠,腰悬青玉。 那青玉也不知怎的,居然懒散地躺在他凸起的小腹上。 单看脸,翩翩公子。 整体看,哦,慵懒大叔。 他眼皮一抬往上看,被阳光刺得眯起眼来,顿时喊出声,“落樱,爷难受。” 哎,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落樱抿唇偷笑,自家王爷又娇又作,实在没法子。 她快步走到他旁边,无奈地佯装给他揉两下眼周,温声道:“可好了?” 宋临在她过来的时候便伸手搂住她的腰,嬉笑着,“好了,落樱人美心善又懂事,爷可舍不得被闪瞎了眼,日后遭你嫌弃。” 落樱自小跟在宋临身边,知他性子。 虽不介意偶尔搂搂抱抱,但她谨记奴婢的本分,淡定地后退一步,“王爷莫要玩笑,落樱不会离开王爷,除非王爷不要奴婢。” “爷就知道落樱不是那起子势力的,”宋临的眼神黏在落樱脸上,看着她一秒正色的表情变化,觉得颇为有趣。 忽而又心生感叹,“还好爷机智,当机立断送那些人回去,没闹出大事,否则清安那小子肯定报复回来了,哪儿还有如今悠闲的日子啊。” 也没有坐拥佳人的福气了。 如今想想,定是有人看不惯他,故意把他带歪呢? 这是阴谋,阴谋! 第11章 你不是本来就废吗? 宋临用他那所剩不多的聪明才智分析着,越想越气,午膳竟多吃了两块红烧肉。 这下可把一心想瘦肚子的临王殿下给憋屈坏了,下午紧急召见手下幕僚,一通臭骂。 仅存的两位幕僚:造了什么孽? …… 傍晚,凌秋在暂住的绮园,终于盼来了千姑姑。 千珊已经四十出头,岁月的痕迹在她脸上暴露无遗。 肤色暗沉,脸上出现明显的斑点,还有眼角处的鱼尾纹,鬓角的几缕白发。 但是她的眼神沉静悠远,对人恭谨有礼,在王府下人的引导下,不疾不徐来到绮园。 凌秋一见她进来,两眼放光,却在看清那眼下的乌青时,心头一梗。 “千姑姑,你没睡好啊?”她心虚地呵呵笑问。 “嗯,一夜未睡,”千珊径直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道:“在想你有没有死在外面。” 完了,千姑姑生气了。 她生起气来就是这般不吵不闹,越平和代表她越生气,越难过。 凌秋赶紧解释,笑嘻嘻地道:“您不是教导我要经常帮助他人,多交友,日后才能多条出路吗?昨晚我见义勇为,今天果然得了摄政王的承诺,可见姑姑您教的对极,嘿嘿!” 千珊不语,只是看向她的眼中透着隐隐的心疼,安静地听她胡扯。 “更何况,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没有通知您,害得您担忧了一夜,都是他们不地道。我晕过去了,可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别怪我了。” 千珊何尝不知自家公主什么样呢,只是眼见着公主大了,心里越发担忧罢了。 “我只是个奴婢,只有公子把我当亲人、长辈,自是没有人知会我的。” 言罢她神色松了松,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掀开被子,“让姑姑看看你的伤。” 凌秋点头,“嗯嗯,其实没那么严重,养养就好了。只是出行不太方便,要劳累姑姑了。” 蓝色缎面的被子掀开,露出一截白色的布条,从膝盖一直缠到脚跟。 千珊斜眼瞪了她一下,语气不善,“就这还出行?你别想了,老老实实躺床上吧。” “不是,养伤可不是这个养法,我会废掉的。”凌秋争辩。 “呵呵,”千珊毫不客气地道:“你不是本来就废吗?” 凌秋噎住,满脸无奈,“呃……扎心了啊,姑姑。” “你自己说的。” 千珊含笑看着凌秋,眼周的纹路上扬,明明和善的一张脸此时却写着“不关我事”四个大字。 “姑姑,你变了,变得可爱了。” “去,别贫。” 千珊起身把刚才放在床尾的包袱打开,一边说道:“一开始听说你要在摄政王府住一段时间,我还吓了一跳。可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摄政王对你暂时没有恶意,还得好好养着你。” “嗯。”凌秋点点头,随声应着。 “从前咱们跟摄政王没有交集,也就算了。现在机会上门,你可要长点心思,留下个好印象。” “哦。” 也不是没有交集,只是每每碰面,他都无视她罢了。 好几次逮到她给小皇帝送小玩意儿,他也当做没看见。 千珊见她这样,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担忧地道:“不是说让公子你讨好他,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万一、万一有一天你身份暴露,好歹有机会求上一求,留下条命回云国。” 说起这个,凌秋慵懒的姿态变得端正,神色认真,“姑姑放心,我懂得。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到时候我给你养老送终。” 千珊噗嗤一笑,摇摇头也不说她口无遮拦了,站起来麻利地将东西放进黑檀木衣柜。 “你知道轻重就好。我先把你惯常穿的衣物放好,包括小衣、睡衣,方便你取用。” 凌秋见状连忙阻止,“姑姑,不能放那里,会被小厮看到的。” 千珊想起院子里两个站得笔直的清秀少年,总感觉跟一般的小厮不一样,不由得皱眉,“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进屋的。” 不管怎样,都不能让他们越过自己,靠近公子! 凌秋闻言竖起大拇指,赞道:“姑姑霸气!” 突然安全感飙升哦。 千珊没搭理她,整理好衣物,然后一头扎进厨房,炖了一锅排骨药膳汤。 诱人的香味扑入鼻尖,引得凌秋直呼“亲娘”。 乐不过一秒,千珊的大掌已经落在她的后脑勺,“再胡言乱语,以后别吃了。” 把她比作蛇蝎心肠的郑贵妃,千珊很膈应。 凌秋:…… 房间内点了安神香,香味清淡低调,令置身于其中的人心神松弛,很快入眠。 一名褐衣小厮乘着夜色来到前院,恭敬地立在院外,同守门的闵沧说道:“凌公子已就寝,未有异常。” “嗯,退下吧。”闵沧摆了下手,转身来到书房外。 黎晏神色平静,垂眸看着手上的公文,时不时提笔。 听到闵沧的禀报也只是淡淡应了声,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又是一个平和的夜晚。 翌日,凌秋在睡梦中被摇醒。 刚睁眼就听到千珊故意压低又急切的声音。 “公子,快起床!长公主派人来了。” “什么长……”凌秋下意识接话,突然想起黎晏的母亲不就是兴阳长公主吗? 那不就是小郡主的母亲吗? 所以八成是好事,对吧? 她咧开嘴角,露出几颗小白牙,话音急转,夹带着几分激动,“姑姑,快帮我穿衣洗漱一番。” 千珊啧了一声,弹了下她的脑门,“急什么?你不用下床,坐起来抹把脸就得了,一会儿我请人进来。” “也好,听姑姑的。”凌秋赶紧拖着半条腿,坐直了腰,对即将到来的人有些好奇。 兴阳长公主虽未亲至,但是来的一行人排场倒不小。 前有府兵开道,后有丫鬟随行,中间三辆刻有代表长公主府的牡丹纹样马车,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主子出行,其实只有第一辆马车有人,坐着的是长公主身边最受爱重的嬷嬷,蔡氏。 到了摄政王府,蔡嬷嬷穿着一身深蓝从马车上下来,发髻上只一支翠玉簪,左手腕戴着红玉镯,圆圆的脸上挂着和气的笑。 第12章 你屁股痒了? 见到王府的下人,微微点头。 回身一看,丫鬟们已将礼品取下,十六人人手一份,站成两列,自觉排在她身后,眼中笑意更深。 王府管家赵礼已经得了消息,今日长公主府派人来,没想到竟是蔡嬷嬷,赶紧亲自引着往绮园去。 两位是老熟人,一路闲谈。 “凌公子伤势可还好?”蔡嬷嬷问。 赵礼回道:“祁帧说伤着骨头了,需将养些日子。” 祁帧是王府府医,年纪轻轻,医术不凡。 蔡嬷嬷一听就心中有数了,对这个未见面的云国质子也产生一丝好奇。 绮园位于王府西侧,绕过沁心亭,穿过月影湖,再向西行至两盏茶(约十分钟)的时间便到了。 赵管家率先遣人去通禀一声,得了准许才带着蔡嬷嬷进去。 “赵管家。”千珊迎了出来,看见他身旁站着一位气势不俗的嬷嬷,猜测这就是长公主府的人了。 后面一溜的青衣侍女,她仅用余光扫过便心中有数。 果然听到赵礼介绍,“千姑姑,这位是长公主身边的管事,蔡嬷嬷。” 能做到管事,自不是常人能比。 千珊看向蔡嬷嬷,柔了脸色,心底却紧了紧,告诫自己不要因对方跟自己一样是奴婢,就失了分寸,给自家主子丢脸。 蔡嬷嬷也在观察着这位跟随质子十年之久的姑姑。 见她眉眼沉静,举止有礼,对她身后的人和物多一眼都没有,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显然印象不错。 双方见礼之后,蔡嬷嬷语气恳切,“凌公子救了我们小郡主,昨日本该登门拜谢。可殿下怕轻慢了公子,花了一整日整理出礼单,这才命我等前来,万望海涵。” 千珊眸中带笑,“长公主殿下太客气了。我家公子虽然爱玩闹了些,但生性善良,救小郡主也是遵从内心而已。 还得感谢王爷。若不是他带人及时出现,以我家公子那点小本事,是万万不可能逃脱的。” 说到这里她一阵后怕,眼眶涨得酸涩。 蔡嬷嬷也是看着小郡主长大的,自然感同身受,放缓语气宽慰,“好在如今俩人都平安无事,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就放心了。凌公子现下可好些了?” “自然,多亏府医妙手。只是公子腿伤不便,烦请嬷嬷随我前去。”千珊感受到她语气中的细微变化,心神放松,笑得一脸亲和。 蔡嬷嬷与她并肩而走,笑道:“应该的。” 两位站在职业生涯顶层的女子初次见面,相谈甚欢。 自觉多余的赵管家默然退场了。 到了凌秋房门前,千珊屈指轻轻敲门。 “咚咚咚!” “公子,长公主府来人了。” “进!” 凌秋清澈透亮的声音传出门外,蔡嬷嬷敛了敛心神,跟着千珊进去。 昨日小郡主一回到殿下身边就哇哇乱叫,询问之下才知道这个小祖宗居然“口出狂言”,要以身相许,被拒绝了。 原因竟然是嫌她小! 十岁的小孩子,真真是话本子看多了。 殿下气得当即搜罗郡主的房间,把乱七八糟的书统统扔掉。 小郡主也被无情地赶去皇宫,跟小皇帝一起学习,接受她哥哥的“爱的教育”。 殿下无比庆幸凌秋当下拒绝,否则真不好收场。 毕竟凌秋披着一国皇子的皮,虽是质子,但身份摆在这,不好打发。 稍出差错,就是两国的事。 而且殿下想得更深。 对凌秋而言,趁机与长公主府联姻是最好的出路。 这等于得到了虞国的支持,来日回到云国,也是竞争皇位的有力支撑。 这哪个皇子不眼红? 看惯了争名夺利的把戏,兴阳长公主不信这个五皇子看不到其中的好处。 为此,长公主特意嘱咐蔡嬷嬷好好观察一下这位质子,是真心机还是假天真。 想着自己的重任,蔡嬷嬷在见礼之后抬头看向凌秋的一瞬间,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恭敬却不谄媚。 却在看清对方的那一刻险些崩裂。 凌秋真的只是抹了一把脸,确定眼角、嘴角没有煞风景的小东西,就披着月白色的外衫坐在床上。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脸侧,盖住了耳朵、肩膀和半只胳膊,发尾落在被子上、床沿边,侧头的时候堪堪只见一张小脸。 脸色苍白,唇色淡淡,俨然一副病弱模样。 可是她剑眉锋锐,眼神清亮有神,又削弱了病态。 看向蔡嬷嬷的时候,唇角勾起一抹自在的微笑,点亮了整张脸,仿佛之前的虚弱只是她看花了眼。 怪不得小郡主说话不过脑子了,饶是她见惯了摄政王和殿下、驸马的绝色容颜,也被眼前人惊艳了一下。 不是眼前一亮的感觉,而是越看越想看,总觉得还有未尽的美想要探索一番。 凌秋呢,她的确是发自内心的笑。对送礼上门的人,奉上百分百的真诚。 听千珊说她是长公主府的管事嬷嬷,笑意更深,“劳烦嬷嬷走一趟,请转告长公主殿下,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 反正摄政王已经买单了,在长公主面前卖个好,总归不会错。 蔡嬷嬷应付各种场面是老手了,连忙接话,“公子心善,但公主府有恩必报。殿下说了,今后您就是府中的贵客。” “多谢殿下了!”凌秋干脆地收下长公主的好意。 蔡嬷嬷也很满意凌秋的反应,当下让人把谢礼送到房间,为凌秋介绍起来。 绫罗绸缎,珍宝玉石,名家书画,还有最后登场的黄白俗物,件件诚意满满。 凌秋尽管不缺这些东西,但不妨碍她喜欢啊。 绮园一片祥和,朝堂上却热闹的紧。 兵部尚书占戬穿着一身绯袍从人群中走出。 身材短小精瘦,神色肃穆,俯身拱手,气沉丹田,声如洪钟,“陛下,臣有本奏。” 小皇帝宋宸轩板着白嫩的小脸,视线悄悄往右下方瞥了一眼黎晏。 只见他眸色冷淡地看着光洁的墨色地面,看样子对他所奏之事丝毫不感兴趣,心里不由腹诽,表哥挺能装哈! 黎晏五感敏锐,下一瞬抬眼正好逮到小皇帝轻飘飘的眼神,挑了挑眉。 怎么?坐了一炷香不到,屁股就痒了? 第13章 话痨小皇帝 小皇帝被抓包了,眼珠子一转收回目光,有一丢丢心虚,但还得端着样子看向占戬,少年音干净利落,“说。” 占戬因为自家孙儿被掳走一事憋屈在心,饶是再冷静的人此时说话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启禀陛下,近日京都频有孩童失踪,京兆尹至今未能破案,城中及周边百姓人心惶惶。长此下去,恐民心大乱,望陛下严查。” 虽然他自己孙子回来了,可普通百姓可没有那么好运,仍旧深陷痛失爱子的苦楚中。 其余官员纷纷附言,“请陛下严查。” 声音响彻大殿,京兆尹王伯鸣脑瓜子嗡声一片。 不是他不尽心查案,实在是贼人太过狡猾,他心力交瘁啊。 小皇帝手掌收紧,清脆的嗓音透着威压,“王爱卿,朕记得你月前在奏折中上表此事,朕也命你全力缉查。怎么?竟没有解决吗?” 王伯鸣俯身跪在殿中高呼,“陛下恕罪,臣失职,致使民心震荡,请陛下降罪。” 降罪降罪降罪! 都降罪了谁来办事啊? 不能硬气点,将功赎罪吗? 一个个就会气他! 小皇帝在心里一边念叨,一边快速看了一眼黎晏。 他还是那副矜贵高雅的模样,单手背在身后,显然不打算出声了。 哼! 说不管他就不管他,狠心的! 白瞎一身紫色蟒袍了,身为摄政王一味撂挑子,你也失职!失职! 可惜小小帝王只能无奈叹气,惩治不起这尊大佛,那就给他找点事做吧。 “呵!朕不恕罪。”小皇帝冷笑道。 王伯鸣顿时浑身僵硬,满脑子完了完了。 其他大臣好心替他默哀一秒钟,就收回泛滥的同情心。 只有黎晏黑眸微动,稍显意外,也有些无语。 他当然不相信一手带大的小皇帝无故重刑,只是纳闷,这小子什么时候这般不正经了?开老臣子的玩笑? 尽心尽责的摄政王开始在自己身上找原因,默默地回想最近的授课有没有纰漏…… 谁知小皇帝不给他多余的时间思考,便道:“此事便交由摄政王查吧,刑部和大理寺、京兆尹全力配合,五日后朕要看到结果。王爱卿,朕等着你以功补过。” 话音刚歇,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群臣纷纷腹诽,摄政王亲自查案,这有点大材小用吧? 应该是案子太棘手,陛下爱民如子,急于破案,才对摄政王委以重任。 总不能是陛下故意为之? 话说今日摄政王怎么一言不发?往日都是他主持朝堂的…… 心思多如筛子的臣子开始在心里疯狂刷屏,疯狂脑补。 更有自作聪明的大臣开始幻想,有朝一日陛下和摄政王政见不合,自己该支持谁? …… 就,很离谱! 黎晏分明听出他声音中隐晦的三分报复,冷静的眉眼终于浮现了无奈之色。 孩子不打,上房揭瓦。 罢了,谁让他是忠臣呢? 再说他也想看自己的好舅舅如何收场呢! 以为放人家孩子回去就万事大吉了? 呵呵! 黎晏的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轻启薄唇,声音沉稳有力,穿透整个大殿,“臣遵旨!” 下朝后,小皇帝与黎晏相视一眼,默契地一起前往御书房。 大臣们:表面和平,内心汹涌! 小皇帝一路绷着脸,看起来颇有威仪。 黎晏落后半步跟随。 身后的两列宫人大气不敢出,迈着精准的步伐机械行走。 等进了御书房,小皇帝瞬间画风突变,鼓鼓脸颊,挤眉弄眼,不成体统。 太监总管卢公公憋着笑准备奉茶,黎晏则面无表情地瞪他一眼,没有出声训斥。 今日他第一次独当一面,想必心里有压力,算了,放过他。 小皇帝又灌了两口清茶,开始不断输出,恢复话痨本性。 “表哥,我表现得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稳重,特别有气势,特别聪明机智?” 默。 “王伯鸣这事我处理得还行吧?虽然我觉着他办事能力不行,但看在他年纪渐长,实在不忍他中年失业,就先留用吧。你多使唤使唤他,让他多干点活。脑力不行,好歹体力补上啊。” 默。 “对了,我让你查案,你没意见吧?” 黎晏坐在下方,抬了抬眼皮,面向前方的空气,声音淡淡,“本分而已。” “虽说是本分,但终归耽误表哥时间。我也不忍表哥辛苦,不如晨读和晚课就免了吧。” 小皇帝要是有尾巴,此刻大概已经摇上天了,暗自窃喜。 “不用,照旧,臣不累。” 一盆冷水浇下来,小皇帝不死心,“可是小弟心疼啊,姑母也心疼,对吧?” 默。 “哎,没得商量是吧?”小皇帝最后挣扎了一下下,见黎晏不为所动果断放弃。 想着终于不用自己一个人面对表哥,又开心起来,“行,那就照旧,反正有沅沅表妹陪着我。” “沅沅?”黎晏诧异。 小皇帝笑了笑,语气轻快地说:“对啊,姑母传话来说,明日让沅沅和我一起上课。现在应该安顿好了吧。” 卢公公笑道:“是,已经在如意殿住下了。” 黎晏沉静的面容露出一丝疑惑,为何让沅沅进宫? 是真的学习,还是有意撮合宸轩和沅沅? 若是前者,没必要进宫。 若是后者,这也太早了! 一个十岁,一个十二,懂什么? 想不通,他也没有置喙,只是估计课业枯燥,她大抵受不住,“让她跟着晨读,晚课就算了。一些朝中政事、治国之道,她不方便听。” “我不介意。”小皇帝提高音量。 黎晏比他高两度,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漠,“我介意!” 小皇帝弱小可怜,“好吧……那、那凌大哥怎么样了?” 提起凌秋,黎晏冷笑,“凌大哥?你的凌大哥在我的王府好吃好喝养着呢!” 看他还想问,黎晏毫不留情打断,“聊够了吧?批折子吧,陛下!” 呜呜呜…… 他威胁朕! 小皇帝被按头翻阅堆积如山的奏折,心里哭唧唧。 这皇位咯屁股,谁爱坐谁坐去! 汰! 第14章 天还没黑,本宫就做梦了? 黎晏当看不见他哭丧的表情,低头呷了一口茶,舌尖的微苦很快被扑鼻的清香取代,润入喉间,整个人心神一亮。 好茶! 等小皇帝渐渐进入状态,悄然退去。 先去如意殿看过沅沅,确认她是被逼的,了然地点头,丢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出了宫,乘坐马车去了京兆府。 可以确定的是,宋临与那伙贼人没有关系,只是用了一样的手段罢了。 可这不妨碍他制造关系,将事情闹大,让这位舅舅知道知道什么事该伸手,什么事该缩着! 还有那些丢失的孩子,果真就找不到了?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宋临没有官职在身,不知朝中发生的事情。 午时左右,消息传到他的耳中,着实吓得他胃口掉了一半。 值得庆幸的是,这事做得隐秘,没有留下把柄,想想也就佛系了。 爱谁谁! 除非清安小子不讲武德! 京兆府衙。 刑部尚书木瑾方、大理寺卿孙正翔已经携下属候在这里,王伯鸣陪同。 天边乌云密布,为本就阴冷的天气增加了一层寒意,冻得人手脚僵硬,频频吸鼻子,却无人敢抱怨。 终于哒哒的马蹄声混合着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中,心中一喜的同时也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众人一见他的马车停下,便纷纷有序上前,齐声道:“下官见过王爷!” 黎晏在恭迎声中下了马车,闵沧立即在他的紫色蟒袍外加了一件黑色毛边披风,衬得他姿容更甚,又添了一丝神秘的冷寂感。 只见他神色淡淡,声音沉稳,“不必多礼!” “是。” 毕竟是王伯鸣的府衙,他垂着脑袋请黎晏先行,让人看不清神色。 刑部尚书木瑾方、大理寺卿孙正翔跟在后面,相视一眼,微微摇头。 看不透,看不透! 两个时辰后。 所有人忙得完美错过午膳,黎晏看着一群激烈讨论的人此时安静如鸡、精神不振的模样,也感觉自己胃部一阵灼热。 “各位大人辛苦,不如本王请大家去天然居用膳吧?”黎晏的良心呼唤着他要犒劳一下同僚,语气疏离态度客气的提议道。 就、挺突然的! 摄政王改性子了? “这……”刑部尚书木瑾方仗着年纪大率先开口,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多谢王爷体恤。不过今日下官孙儿生辰,夫人晨间特意叮嘱要早些回家,所以……” “哦?是本王疏忽了。”黎晏意外过后,立刻吩咐闵沧,“回府去将前年桑兹国进贡的黄玉麒麟坠送到木大人府上。” “是。”闵沧低头应答,利落转身。 看着闵侍卫快速远离的背影,木瑾方心尖一跳,神情惶恐,“这万万使不得啊,王爷,孙儿还小,不值当这么贵重的物品。” 黎晏随意的摆摆手,“一点心意罢了,木大人收着便是。” 木瑾方后悔,早知道说个别的事了。 不过他也没撒谎,只是过生辰的是庶孙。 可不尴尬吗? 嫡孙的生辰礼都没有这般贵重,更何况是摄政王所赠。 哦呦呦,夫人呐,我不是故意的! 木瑾方不好再拒,拱手一脸感激,“多谢王爷!” 孙正翔、王伯鸣等人投去羡慕的目光。 黎晏见此不明所以,顿了一下,然后试探地问道,“你们家中也……” 有人过生辰吗? 周正翔反应超快,冒着大不敬的风险打断黎晏的话,“大理寺还有些事需要处理。王爷,请允下官先行告退。” 真怕他问出口啊! “嗯,既如此,大家散了吧。”黎晏不甚在意。 他也不是个送礼狂人,总得事出有因,不是吗? 黎晏出了京兆府衙,乘坐马车来到了长公主府。 他要搞清楚母亲有何意图。 长公主府坐落于皇宫南面不远处的永安街,占了大半个街道,一般人不到这儿来,显得这条路庄严、沉寂。 黎晏径直来到兴阳长公主的落仪院。 长公主刚从后花园回来,一袭正红衬得灰蒙蒙的天气都亮了,手里还拿着刚采下的一捧腊梅。见他立在院中,当即一愣。 反应过来后,她压下上扬的唇角,故意看看左右的婢女,说话的声音七转八绕,“这天还没有黑,本宫就开始做梦了?” 婢女们憋笑,蔡嬷嬷很配合点点头。 黎晏内心无语至极,抿了抿唇,幽幽地道:“母亲,我可不信您会梦见我。” 长公主看他这样子很有趣,哈哈哈笑出声,爽朗大气的声音像魔咒一样,环绕着黎晏。 “别这么说,你小时候我是真梦见过,梦到你睡觉摔到地上啦,半夜尿床啦,在大街上被人揍啦,还有……” 黎晏听到前面一句还好心情地挑了挑眉,有些好奇。不过瞬间就忍不了了,压着声音喊道,“母亲!” “听见了,听见了。我只是太惊喜了,毕竟你上次回来还是上次,我还以为又要很长时间不见你呢!” 长公主拿着花从他身边经过,漫不经心地走进屋中,心里却偷笑。 还恼羞成怒? 啧啧! 黎晏对她也没什么办法,转身跟随,嘴上不忘辩解,“母亲,上次也才过去半月而已,除夕夜我还陪您守岁了。怎么听你这么一说,跟好几年不见似的。” “我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呗!反正你大了,我也管不着你了。” 长公主无所谓地摇摇头,坐在黄梨木圆凳上,一手挑选腊梅,一手拿着剪刀,细细修剪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再将它插进白瓷花瓶。 黎晏默默地看着,没再出声打扰。 自他当了摄政王,就有了自己的府邸,逢年过节才回长公主府。 小皇帝刚登基那会,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现在好了,小皇帝渐渐长大了,可以放手了,黎晏的心态松了松,才恍然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 长公主的动作很快,每枝花只需看上一眼,就知道她想要的样子。不消一炷香时间,她就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说说吧,今天来有什么事?” 第15章 随他折腾吧,不死就行! 黎晏一抬眼就见长公主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压下心中的遗憾,“母亲让沅沅进宫是何意?” “这个呀,”长公主扶额,“还不是她胡言乱语,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以身相许!以她的身份,是能随便许的吗?” 原来是为了这事。 黎晏想起凌秋放肆的话,眯起狭长的丹凤眼,眼底透着难以察觉的兴味。 他安慰长公主,“云国质子根本没应,母亲不必担忧,儿子也绝不会让旁人干预沅沅的婚事。” 长公主欣慰地笑了笑,看了眼蔡嬷嬷,“我知道,所以今早我让蔡嬷嬷送谢礼了,顺便看看他这个人。” “哦?看出什么来了?” 长公主笑着将黎晏从上到下一打量,“蔡嬷嬷说那质子比你年轻、好看,而且非常有觉悟。” 后面两个字特别强调。 黎晏嗤笑,“什么觉悟?” “才十七岁的年纪,就想着十八岁以后成亲的事。” 嗯?这不是不务正业吗? “哦,还有,他不喜欢吃嫩草。大概是蔡嬷嬷的心思被看穿了,他才加上这么一句,是个聪明人。” 这点黎晏必须承认,“是有点小聪明在身上。” “所以啊……”长公主说着说着冒出一个好主意,兴奋地道:“要不我在梅林举办一个赏花宴,邀请他来游玩一番?你来陪同。” 越想越觉得这个点子赞,“届时再请一些名门闺秀和世家公子。到时候大家看到他得到长公主府的礼遇,必定重新定义那质子的地位,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可好?” 长公主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儿子,眼眸中不经意闪过得意的光芒。 这个主意不错吧?到时候看母亲给你挑个好媳妇儿。 “母亲是不是太抬举他了?你办宴会就办宴会,为何让我去?”黎晏想到凌秋那张脸,皱着眉头。 小崽子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凭什么要他陪同? “因为你是摄政王啊,地位高才能凸显我们的诚意。” 不,是你的诚意! 这摄政王不当也罢! 黎晏给了长公主一个拒绝的眼神,端起玉盏喝了一口热茶。 长公主瞪了一眼,大声说道:“因为你是我儿子,所以必须听我的。出席赏花宴,没得商量!” 黎晏动了动耳朵,没想到来这一趟把自己搭进去了。 哎!这儿子……也不能不当。 “好的,母亲,儿子知道了。”黎晏笑得勉强,想赶紧走了。 “至于时间往后推一推。那凌旭腿伤要养一养,我也刚接手一个案子,不得空。” 长公主目的得逞,笑得一脸祥和,语气温柔轻缓,“这是自然。” 转而对蔡嬷嬷吩咐,“去把本宫近日最喜欢的糕点端上来,给本宫的乖儿子尝一尝。” 乖儿子都木了,变脸变得真快啊。 “不用了,母亲,我先回府了,还有政务要处理。等父亲下值回来,跟他说一声我来过。” 省得一个个念叨他! “好嘞,那就把糕点带回去吃。”长公主一心要跟儿子分享自己的美食。 于是黎晏亲手接过点心盒子,一路拎到马车上。下车的时候,也不忘带着。 闵江在他身后跟着,眼神停在盒子上两秒,“王爷,属下拿吧。” “不用。”黎晏拒绝了。 好吧,属下只是觉得王爷那么高大的人提着红色小食盒有些不协调。 闵江垂头,努力压下那股想笑的冲动。 黎晏住在东边的澜院,月影湖东侧,与绮园的方向相反。 路过月影湖的时候,正好看到早一步回来的闵沧过来,也没有错过他长年不变的脸上透着一股古怪的神色。 “王爷!”闵沧拱手。 黎晏颔首,“嗯。” 见他脸色恢复正常,问了一句,“发生何事?” 闵沧想起刚才的一幕,嘴角抽了抽,“属下刚回来,看到绮园上空有烟,还以为走水了。急忙赶过去,没想到是凌公子安排下人们炙羊肉!” “炙羊肉?” 那小子爬得起来吗? 还不遵医嘱? 不想好了? “是啊,管大厨房借了两个厨娘,就连十五、十七都加入烤肉了。”闵沧说道。 十五、十七是王爷安排给凌秋的小厮,刚从暗卫营出师,那也是顶尖的高手了。 没想到现在被烟熏得眼泪直流! 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打击到他们幼小的心灵…… “哪儿来的羊肉?”黎晏好奇道。 王府里从没有出现过羊肉。 闵沧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闵江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关注点放在了烤肉上,想着十五、十七烤的肉能下咽吗? 该不会把凌公子毒死吧? 这时赵管家赶过来,听到这句话连忙解释,“王爷恕罪!起初千姑姑去大厨房一趟,得知府上没有羊肉就回绮园了。没多久,千姑姑离府。等她回来的时候,就拉着一整头羊。许是在菜市买的。” 黎晏神色淡漠地听完,陷入深深的怀疑。 那东西这么好吃吗?犯得着专门出去买? 赵管家说完就偷偷看了看黎晏的脸色,还好,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只是一向平静的双眸似是泛起一丝涟漪。 怪哉! 很快,黎晏甩开脑中的那点好奇,留下一句,“随他折腾吧,不死就行!”抬脚就走。 要是最后没能挺到赏花宴,也怪不到他头上。 —— 就这样,绮园平静地度过五日。 除了祁帧来了两回,王府无一人来打搅凌秋养伤。 “十五、十七。” 凌秋依旧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喊着两名有趣的小厮。 对,有趣!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终于发现这俩人违和的地方在哪儿了。 他们太实在了! 只干活,不邀功、不谄媚,表情一成不变的正经严肃,跟他们的主子一个样。 她现在严重怀疑小厮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凌公子,有何吩咐?”两人进来,年纪稍长的十五躬身垂首问道。 凌秋双手撑床坐了起来,对于久卧在床的人来说,外面那一缕耀眼的阳光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正好千姑姑出府了,她可以小小的放飞一下,出去透透气。 “今儿天气好,我想出去逛逛。早就听说摄政王府景致极美来着。”说完她微微一笑,看向他们两个。 十五是个圆圆脸的少年,皮肤冷白,听到这话脑海中立马想起主子的交待:他想怎样就怎样。 就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声音硬邦邦地道:“请公子稍等,奴才去找个软轿来。” “好。” 十五利落转身,十七斜了一眼他离开的身影,嘴角抽了抽,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等。 凌秋瞧他这副不怎么机灵的样子,想笑但是忍住了,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喊道:“十~七。” “在。”十七挺直腰背应道,心里有点不自在,总感觉这一声透着不怀好意。 第16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凌公子?! 凌秋嗤笑,“不用紧张,本公子又不吃人!” 那你可以正常点说话不?十七低眉腹诽。 “你过来。”她又道。 十七很想说千姑姑不许我们近身,但抬头看见凌秋嘴角挂着的淡淡笑意,还是决定上前,“是。” 岂料还没等十七站定,一只白玉般的手触到他的右胸,快速下移到腹部,最后揪住他的腰带,停了。 十七内心骇然,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凌公子?! 眼神骤然变得危险,下意识伸手握住那只玉手。 “嘶~”凌秋痛得直吸一口凉气。 十七见状立马理智回笼,一脸尴尬地缩回自己的手。 完蛋!他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他的手一离开,凌秋就见自己的手腕多了一圈红痕。 她啧啧两声,抬头盯着十七僵硬的脸,扬了扬眉。 原来摄政王府的小厮这么高逼格啊! 大冬天穿得少,省布料不说,这胸肌、这腹肌,这敏捷的反应和身手,丝毫不逊皇宫的侍卫。 还有掌心粗粝的摩挲感,习武时间不短于十年吧? 凌秋本就有所怀疑,如今得到印证,心情也没有什么起伏,最多骂两句,真挚地感谢摄政王的优待。 哎,实在是没想到她都这么低调了,居然还惹来那位摄政王大人的猜疑…… 不过看十七这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也太好笑了吧? 小兄弟,是不是刚出道? 十七在凌秋戏谑的眼神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该死,误伤了公子。” “哦~”凌秋这一声九转十八弯。 十七心里一颤,暗卫营的二十八大刑罚一个接一个在脑中闪现。 凌秋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没折呢,还能用,不怪你。” 十七闻言顿时心里一松,偷偷呼出一口气。 又听凌秋清冷的声音传进脑门,冰得他思维停滞,“再说了,误伤也要有误伤的本事。本公子很高兴摄政王如此看重我,把你们安排在我身边。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家主子呢!” “奴才……” 奴才不敢揣摩主子心思,只是奉命行事,十七低着脑袋一脸灰败地想。 完了,要回炉重造了! 凌秋可不知道他的担忧,逗一逗摄政王的下属,心情明亮许多。 而且她没做亏心事,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需要防着黎晏的。 细想一下,有两个厉害的人给她当小厮,要说不说,还挺爽! 她眉眼一弯,看着垂头丧气的十七,又忍不住逗弄,“我刚才摸了你,你不会要我负责吧?” “不会!”十七弯下去的脊背复又挺得笔直,斩钉截铁地说着,面无表情。 不过飘忽闪烁的黑眸还是出卖了他。 凌公子在说什么鬼东西? 这种程度的接触算什么! “那就好,呵呵。” 这时十五站在门外,听到凌秋的笑声,有些迷惑。 也没有深想,扬声道:“凌公子,软轿备好了。” “嗯,”凌秋应了一声,转而对十七道:“拿把椅子来,把我抬出去。” 十七:…… “你可以的,对吧?”凌秋笑眯眯的。 十七有种被野猫盯上的感觉,怪闹心的,艰涩地回道:“可以。” 软轿停在院子里,四名孔武有力、小厮装扮的男人各站一角,十五没得凌秋的准话也不敢再进去,等在门口。 等看到十七仅靠一人之力抬着凌秋出来的时候,无一不惊。 尤其是十五,眼睛瞪得老大。 兄弟,你疯啦? 十七没理会旁人,堵着一口气终于把凌秋扶上了软轿,又返回屋内拿了白色毛绒披风给凌秋才看向十五,脸上肉眼可见的挫败。 十五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凌秋将披风往自己身前一搭,盖住了大半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以后,懒懒地道:“十五,你做向导,带本公子去逛逛园子。” “哦,是!”十五连忙应下,也不管十七如何了,走到凌秋侧边,指挥着其余人起轿。 被抛下的十七在冷风中凌乱了一会,赶紧跟上。 —— 千珊自打跟着凌秋入宫,就没出来过几回。 所以趁着她们住在摄政王府,凌秋有意让她多出去走一走,逛一逛,省得她老人家憋坏咯! 千珊哪里是爱玩的性子?只是想着给小公主添置些东西也是好的,便偶尔出府一趟,逛逛集市,听些见闻罢了。 “听说贼人抓住了?” “什么贼人?” “哎呀,你还不知道啊?就是前一阵子的失踪案哪!摄政王亲自带队抓的人,听说还涉及权贵之家……” “哦呦!怪不得最近城里城外不太平,原来是摄政王办案子呢!” “可不是!我小舅子在衙门当值,忙得脚不沾地。” “不愧是摄政王!短短几天就破案了。” “何止!”那人高喝一声之后突然低声道:“听说还顺手查出了别过奸细……” 千珊穿着寻常的服饰,在百姓堆里显得特别和谐,旁人说话也不怎么在意她的存在。 她正凝神去听那男子细语呢,万万没想到一抬眼的功夫,竟然见到了活在记忆中的熟人! 那个人还冲着她投来求救的目光。 千珊立马感觉不好了! …… 刑部大牢,黎晏以共审此案的名义去请临王。 临王在府中骂骂咧咧了半天,最终还是坐上豪华马车去了。 结果去待了不过半个时辰,又骂骂咧咧地出来了。 “臭小子,居然敢请他亲舅舅去牢里坐坐!哼!算你狠!”临王府的马车直奔长公主府而去。 在议事厅等候的刑部尚书等人不知道发生何事,都是一头雾水,也猜不透摄政王请临王来的用意。 黎晏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是趁机敲打一下宋临罢了。 失踪案一事已经十分清晰,交由底下人按律办事即可。 现在棘手的是他们无意中抓获的探子,云国的探子。 此事可大可小。 云国在老皇帝病重之际,将手伸到虞国,要说无所图,肯定是假的。 于是几位朝臣在议事厅展开了一番友好的讨论,最后问黎晏,“王爷有何高见?” 黎晏坐在主位上,听了一耳朵五花八门的猜测,早就不耐烦了,“审过之后再议。” 人都没审,瞎猜什么东西?浪费时间! 第17章 给云五皇子的私信 等千珊回到绮园的时候,凌秋已经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了。 逛了小半天,抬轿小厮都没怎么着,她倒是腰酸背疼的。而且一路看过去,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亭台水榭、奇花异草那些,关键奇花还没开,实在不划算。 还是窝在园子里晒太阳舒服啊,身上暖暖的,心情美美的。 没人打扰,岁月静好。 不知道这样逍遥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正想着,突然一片阴影投射下来,凌秋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旁边,慢慢睁开一只眼。 见是千珊回来了,才睁开另一只眼,咧嘴一笑,“姑姑今日有什么收获吗?” 千珊脸色阴沉,欲言又止。 凌秋这才发现她神色不对,上半身弹了起来,拉着千珊的胳膊,“姑姑?” 千珊深吸一口气,声音凝重,“公子,我们进去说。” 凌秋闻言眼角不安分地跳了跳,轻轻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凌秋坐在床上迫不及待地问道。 千珊眼底浮现一丝厌恶,嫌弃地道:“今天我见到宋万了。” “宋万?”凌秋显然没想起来这是谁,紧着眉头看向千珊。 “嗯,是他。”千珊点点头,又继续道:“郑贵妃身边的人。那时候公主还小,不记得属实正常。” 郑贵妃? 原以为要等季阳传回消息才能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没想到这么快她就以这种全新的方式入耳。 那个女人挺会给人惊喜的呢! 凌秋眯起一双桃花眸,眼角微扬,面露讽刺,“呵呵,郑贵妃派他来虞京干嘛?看我还活着没?看我有没有败坏他儿子的名声?” 千珊的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心疼,但想到宋万说的话,对他们那些人的厌恶逐渐加深到极点。 “不是他,是他们。更让人恼火的是,他的同伙已经进了刑部大牢了。” “嗯?”凌秋诧异,声音拐着弯上扬。 千珊解释道:“摄政王近几日追查失踪案,全城搜捕,他们一慌露了马脚,就被抓了。” “噗~”凌秋忍不住笑,“这么笨也是没谁了!” “可不是!”千珊愤恨,“那宋万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公子你住进摄政王府,还求你去救救他们呢。” “哈哈哈,太逗了!宋万凭什么觉得我一个质子能扭转摄政王的决定?这种看不清局势的狗奴才怎么就成了漏网之鱼了?再说了,郑贵妃的狗,我不踩两脚就算好的了,还妄想我去救人?” 凌秋好笑地摇摇头,“对了,他们是仅受了郑贵妃的私令来的,对吗?” “看样子是的。”千珊道。 “私下派人到他国探秘,看样子郑贵妃的日子过得很是顺风顺水,连自己的位置都摆不正了。”凌秋撇了撇嘴,眼中满是不屑。 “是啊,这可是犯了大忌!”千珊有些忧心。 郑贵妃自己犯蠢不要紧,可千万别连累自家公主。 凌秋见她这般反而笑了,耸了耸肩道:“那就算他们倒霉吧,本公子人微言轻,帮不了他们。” 她丝毫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至于那个宋万…… “宋万现在哪儿蹲着呢?” “雨花巷。” “嗯。以前他可曾为难过姑姑?”凌秋又问。 千珊惊愕地看着她,“公子怎么……” “怎么猜到的对吧?”凌秋笑了笑。 姑姑从回来到现在都摆着一张臭脸,尤其在说宋万这两个字的时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恶心,好像这个名字都是脏的,很难猜不到。 千珊意识到自己情绪太外露了,立马闭了闭眼,沉静下来才道:“是,都是些陈年往事,不值一提。” “嗯。” 嘴上这样应着,心里却道:怎么可能不值一提呢? 凌秋想到待她如亲生女儿的姑姑曾经被欺负,心底就升腾起一股怒火。 就连知道郑贵妃卖子求荣都没这么生气! 一息之间,她敛下眼中翻涌的思绪,也不过问以前发生何事。 只不过既然他现在是躲在阴沟里的老鼠,那就不要出来乱窜了。 “姑姑放心,他不会活着回到云国的。” 凌秋语气坚定,千珊反而犹豫着握了握拳,“那郑贵妃那边……宋万说,贵妃得不到粱二的消息,一忍再忍才忍到今天。如果宋万他们也没有消息,那贵妃肯定会再派人来。” “派就派呗,”凌秋悠然一笑,“人又不是我抓的。是他们自己愚蠢,暴露身份,跟我有什么干系?” 这么想想郑贵妃这个做主子的也不怎么高明嘛,养了一群饭桶! 千珊思索了一下,不过她还是担心,“这事会不会牵扯到你?毕竟是云国的探子,还专门冲着你来的。” 凌秋往床上一躺,任由千珊为她整理被褥。 “如此……那就恭候摄政王大驾了。”她老神在在地说道。 如果他怀疑自己的话。 有一说一,只有她让人背锅的份,没有人能让她背锅! “公子心里有成算就好,是姑姑急躁了。”千珊懊恼地捏紧帕子。 凌秋粲然一笑,展开双臂搂着千珊的肩膀,亲昵地蹭着她的脸,“姑姑关心则乱,秋儿很高兴。” 千珊听她自称秋儿,心里一阵暖流缓缓淌过,欣慰地笑着抬手拍拍她的后背,“是是是,我的小公主长大了。” …… 两日后。 失踪的孩子找回十二人,意外身亡三人;捉拿匪徒三十四人,牵扯的官吏四人,其中入狱三人,一人自缢。案件彻底平息。 无意逮到的两个云国探子,经过审问,已招供全部实情。 黎晏看过供词以后,嘴角微弯,浅红的唇上挂着一丝凉薄的笑,“有意思!” 闵沧负责审讯,知道供词上面有什么,想了想接话,“确实有意思。那郑贵妃想儿子可以正大光明派人来,又没人拦着。偏偏过去十年都没有动静,赶在这个节骨眼偷偷摸摸行事。” 耽误我们王爷的宝贵时间,这句话闵沧在心里默默吐槽,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竹簪。 “这是探子戴的发簪,中空的,里面有张纸条。属下发现的时候,那探子十分慌张。严刑逼供之下,才招认是带给云五皇子的私信。” 黎晏眉目微动,“取出来。” 第18章 该放小崽子出去浪了! 大拇指长短的纸条上只写了五个字:安分守己,等。 这就更有趣了! 平白无故地,让自己的亲儿子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什么呢? 又等什么呢? 这个言辞,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念子心切的母亲该说的话吧?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黎晏狐疑地蹙眉,脑海中回想起那个夜幕中流露出短暂狠厉的小少年,与凌秋现今昳丽的容颜交错、重叠,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 这对母子的情分或许没他想象得那么深吧。 又或者是自己的过度解读? 闵江见王爷沉默不语,与闵沧对视一眼,随后拱手问道:“王爷,那两个探子如何处置?” 黎晏略一思索,纤长的睫毛眨了一下才道:“先关着吧!” 闵江:“是。” 闵沧接着问,“剩下那个要不要抓回来?” 黎晏换了姿势,向后靠在椅背上,身体放松了些,幽深的黑眸闪了闪,“不必,暗中监视,看能不能钓上小鱼。” 他想看看后续有没有什么惊喜等着他。 没想到还真有! 凌秋等了两天,没有等到摄政王,就此放下这件事,继续吃吃喝喝睡睡。 同时,也没有忘记要炭烧老耗子。 雨花巷,位于龙蛇混杂的城南。 这老耗子倒是会躲,也很符合他猥琐的气质。 凌秋自己不能出府,只书信一封交给千姑姑,说了个地址让她去寻季月。 季月虽替她管着伊人阁,但是并不住在那里,而是凌秋另外置办了一所小宅子给她。 千珊冷不丁听她说这个,有点懵。 没想到公主每月出宫一次还这么能折腾,居然收了一个……丫头! 这要是传出去,少不得要说云国质子风流成性,豢养外室了。 就、挺一言难尽的! 凌秋看着她差点崩掉的表情,憨憨一笑,“多个人多条出路不是?” 千珊默默点头。 好险她没问那个丫头是干嘛的,不然凌秋还真不好说自己开了家青楼。 事情进行地很顺利。 季月收到信后,很快执行起来。 当天夜里,雨花巷巷尾一户人家走水,大火烧了半夜,等死者抬出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了。 所幸火势没有蔓延,但是整条巷子还是炸锅了,议论纷纷。 什么仇杀、情杀、追债的戏码统统猜全乎了。 最后经官府调查,只是一场意外。 死者是外地人,没有亲朋好友,只好草席一卷,送到城外乱葬岗了。 亥时末,澜院,书房。 漆黑的夜幕下,整个王府只有这里明亮如白昼。 黎晏坐在书桌前,正在翻看折子。 闵沧守在门外,无聊地抬头数星星。 见闵江回来,眼睛一亮。 谁知闵江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不等他说什么,闵江就一脸正经地隔着门恭敬地道:“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几乎话音刚落,黎晏的声音就传出来,“进!” 闵江抱拳,简言概之,“那名探子葬身火海。” 黎晏意外地抬眸,放下手中的奏折,让他继续说。 闵江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早上十五暗中跟着千姑姑出府,见她将一封信给了一个姑娘,晚间那姑娘就带着一群混子现身雨花巷,所以属下觉得此事与凌公子脱不开关系。” 黎晏没想到会上演这么一出,不过她既然知道云国探子来了,想必和云国有特殊的联系手段,看来还得严密勘察才是。 只是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怕殃及自身还是为了躲避什么? 再一联想到那个纸条,黎晏本能觉得其中有什么隐秘! 呵,这个鬼小子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算了,反正她也快好了,母亲的赏花宴可以安排起来了。 该放小崽子出去浪了。 —— 二月初一,赏梅宴。 长公主府外,马车云集,各家夫人和公子小姐盛装出席。精美的发饰和衣裙,精致的妆容和各种巧思,无疑为沉闷的冬日增添了一道亮色。 能够出席长公主府宴会的除了皇室贵族,就是四品以上官员家属。 所有人都面带笑容,场面热闹和谐,就算平日看不对眼的夫人小姐,这会儿也是笑脸相迎。 毕竟谁也没胆子破坏长公主的赏花宴。 孙玉微是跟着母亲黄氏来的,正巧在门口遇见了陆繁和孙玉遥这对小夫妻和安定侯夫人粱氏。 安定侯夫人走在前面,先看见了她们,笑盈盈地迎面过来,打趣道:“亲家母终于舍得带玉微出来了?” 黄氏摇头无奈笑道,“不带出来不行了。” “哈哈哈,也是,”安定侯夫人知道她舍不得女儿,为了让陆繁顺利娶到孙玉遥,也费了老鼻子劲儿了,但年纪和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看她身后这一对不是如胶似漆吗? “这丫头越发标致,不知道便宜谁家小子呢?” 孙玉微顿时小脸一红,慌乱中福身一礼,“玉微见过侯夫人。”起身的时候下意识看向孙玉遥,投去求救的眼神。 哪知孙玉遥正憋笑,看得开心呢! 叫你以前老笑话我,轮到你了吧,嘿嘿! 孙玉微:…… 安定侯夫人满眼笑意看着小姑娘窘迫的样子,笑着扶起她,“好好。” 这时陆繁和孙玉遥齐齐上前一步,向黄氏行礼。 “母亲。” “岳母。” “诶,”黄氏浅浅打量了一下孙玉遥,肌肤莹白,眼神焕彩,便知她是真过得不错,笑意更深,对安定侯夫人道:“外面冷,咱们进去说话吧。” “自然好。” 两位夫人走在前面,三个小辈走在后面。 孙玉微伸手环着孙玉遥的手臂,把姐姐抢了回来,轻声说些闺中小话。 陆繁僵硬地保持微笑,心里想着:要早日为妻妹寻得佳婿才行! 她们进去以后,门口停了一辆低调神秘的马车,不过还是被在场的人认出来是摄政王府的,纷纷驻足。 凌秋坐在马车里,说实话有点懵,被车内的温暖熏懵了。 今天早上,黎晏才派闵沧送过来一张请柬,主打一个措手不及。 凌秋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千姑姑就顺手接过,还道:“公子伤势刚好,不知道可否乘坐王府马车前往?” 第19章 今天是你的主场哦~ 王爷本就是这样打算的,闵沧忙开口应下。 于是等千珊把凌秋收拾妥当,尊贵的摄政王大人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 马车宽大,中间放着一张檀木长桌,上面茶水点心齐全。 黎晏坐在左边,难得闲适地拿着一本讲述风土人情的书翻看着。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凌秋带着一股凉气进来,顿时感觉全身被温暖包围,凉气顷刻间消散。 同时黎晏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眉梢轻挑,想要仔细辨别时又闻不到了,仿若错觉。 他缓缓转头,正好凌秋半弯着腰抬眸,以一种略微尴尬的姿势撞进他幽深的瞳孔。 不同于那天带着几分病气,今天的她是个俊美绝艳的贵公子。 头戴玉冠,剩下的黑丝乖顺地垂落在纯白披风上,披风之下可见宝蓝色锦衣。皮肤白皙,脸色红润,红唇饱满,眸光清澈,但眼尾微微翘起,延展了眼部的线条,又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之感。 凌秋怎么也没想到摄政王居然与她同乘一车,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愣怔了一瞬,然后扯开嘴角一笑,什么疏离感统统驱散,只留下满脸的傻气。 黎晏微不可察地抽动嘴角,声音微沉,道了一声,“坐!” “多谢王爷!”凌秋笑着应道,自然地走向右边,与黎晏相对而坐,小嘴也没歇着。 “承蒙王爷关照,我才能好得这么快。更有长公主殿下照拂,邀请我参加赏花宴。可惜时间匆忙,我都没准备长公主的谢礼,实在惭愧!” 呵呵,这是怪他没早点说是吧? 黎晏心下好笑,把书合上,往桌上一放,煞有介事地点头,故意用宽慰的语气道:“嗯,确实匆忙,长公主不会怪你的。” 真狗啊! 凌秋脸上维持着笑意,声音清朗悦耳,“我想也是。” 车厢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嘚嘚的马蹄声和车轮滚过石板路的声音成为了两人之间的主旋律。 凌秋不想说话了,伸手解开披风,顺手叠了两下放在身边。 右腿一抬,想跷个二郎腿来着,谁知一时没控制好弧度,一脚踢到黎晏的腿上…… 嘶~我这是踢到铁板了? 猝不及防的疼席卷而来。 黎晏的眼中带着浅浅的无辜和惊讶,看着凌秋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等她缓过劲儿,抬眼看过来的瞬间,神色恢复如常。 然后就见凌秋歉意地笑笑,“对不住,踢到你了。” 麻的!脸都要笑僵了。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不甘,但黎晏不在乎,挥手拍了拍腿上不存在的灰尘,眼眸淡淡,“无碍。” 拍什么拍? 膈应我呢? 凌秋笑意变浅,音色凉凉,“王爷是把铁穿身上了吗?” 黎晏腿上的确绑着铁片,尽管已经多年没有上阵杀敌,但习惯了就是习惯了,他也没有摘去。 呵呵,没想到今天还有这个妙用。 他浅笑,“确实如此。不过凌公子反应这么大,似乎太弱了些。” 踢人反倒把自己弄疼了,不是弱是什么? 鄙视我? 凌秋瞪大眼眸,声音高了两度,“是你太硬了!当自己是钢铁侠啊?” 空气又安静了。 钢铁侠是什么,黎晏似懂非懂。 只是看对方不服气的样子,他忽然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黎晏的笑容在唇边凝固,继而眯起狭长的眸子,锁定凌秋有几分阴柔的眉眼,嘴角笑意放大,声音低沉醇厚间夹杂着些许调侃,“总比软的好。” 凌秋掏了掏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或许是她认知有误,摄政王也是有点子幽默在身上的哈! “啊对对对,你说的对。刚才是我狭隘了。男人嘛,”凌秋打着哈哈,“不硬气怎么行呢?只是我还小,加上又没什么机会习武,哎!”说着忧伤地摇摇头。 黎晏今天难得舍了稳重的黑紫,穿了一身月白,上半身挺拔如松坐在对面,冷峻的五官随着话中的揶揄柔和了一些,“呵呵~你还小吗?不是已经到成亲的年纪了吗?” 凌秋就很无语,这个话题过不去了是吧?她只是说说而已。 不过摄政王大人好像比她更着急吧?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懂得了这次赏花宴的意义。 “王爷,今天是你的主场哦。”凌秋拉长了声音。 黎晏不解。 凌秋扬眉,继续嘚啵,“今天肯定贵女云集,各种颜色的美人都有,王爷要好好把握,早日娶得佳妻,不枉费长公主殿下多日来的辛苦。” 黎晏原本不在意,可是越听越觉得这是他那个母亲能干出来的事,一时间有些头疼。 都说了等小皇帝站稳脚跟再考虑终身大事,怎么就是不听呢! 罢了,左右他拒绝就是了。 看到黎晏微蹙的眉头,凌秋得意地耸了耸肩。 大佬晚婚都是有理由的,而摄政王大人,大概率就是单纯的事业批,又眼高于顶,才没心思考虑婚事。 你不考虑,你揶揄我,我就冷眼看你的热闹。 哈哈哈…… 什么红粉佳人主动告白,心机美人巧遇连连,偏执娇娇为爱献身…… 大写的俩字:期待! 看你单身到几时? 黎晏打定主意等从摄政王的位置上退下来再谈娶妻生子,想来母亲也不会问都不问都给他订亲,便又拿起书,细细读起来。 至于对面坏心眼的小子,他忽略了。 凌秋左右无聊,把披风叠吧叠吧往桌上一放,当枕头用了。 等马车达到长公主府,凌秋像是感应到了,埋在披风里的脑袋一抬,额头竟然冒出一丝丝汗。 大冷天的,热得出汗,也是没谁了。 不止额头,凌秋一汪翦眸清澈水润,一滴泪含在微红的眼角,欲掉不掉,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怜惜。 黎晏不经意间抬眼,心底空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薄唇直抿,右手搓了搓手指,端起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 马车里的确太热了,该撤下一盆炭火。 喝完黎晏率先起身,偏过脸道:“走吧!” 凌秋听到他清冷的声音,总算动了动眼珠子。 该迈腿的时候,才发现脚麻了! 黎晏下了马车,外面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见过摄政王!” “嗯,不必多礼。”黎晏抬手,便不再言语,等着凌秋下来。 其余人见状也不敢多说,安静地等着摄政王先进府。 简太傅的一双儿女也在人群中,嫡子简明意拉了拉眼睛黏在黎晏身上的妹妹简明心,无奈地叹了一声,“低头,别看了。” “哥!”简明心咬唇。 简明意看了一眼母亲,只得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你想做摄政王的王妃,我也想做摄政王的大舅哥啊。 可是这么多名门贵女都想嫁给摄政王,想要脱颖而出,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这般小女儿情态做给谁看! 除了招人非议,没有任何好处。 简明心垂首,想了想又执拗地抬头看了一眼,生怕进府长公主府没有机会见了。 见黎晏还站在马车边上,纹丝不动,小声疑惑道:“王爷为何不进去?” 第20章 别给兄弟跌份儿 简明意也感到奇怪,不确定地道:“许是在等人吧。” 等什么人?什么人竟然能让摄政王等? 简明心美眸睁大,心里一慌,不会是个女人吧? 黎晏站了一小会还不见凌秋出来,眉心微拢,抬手敲了敲车厢,声音低沉,“还不出来?” “谁呀?” “不知。” 人群中已经引起一波小骚动。 或明艳或温婉的闺秀们也悄摸摸地往这边看过来。 “来了。”凌秋揉好了腿,这才慢悠悠地探出一个头,谄媚一笑,露出两排皓齿。 黎晏看得眼睛疼,心里麻,语气外露一丝不满的情绪,“你很喜欢让本王等。” “别急着给我扣罪名啊,我刚刚腿麻了。”凌秋从马车上小跳下来,解释道:“绝不是故意为之。” 黎晏睨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径直大步走进长公主府。 凌秋双腿不停地倒腾才跟得上这个大高个。 至于旁人,不好意思,她来不及一一看去,就不客套了。 众人看到下来的是个男人,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简明意跟凌秋不熟,但也知道她是云国质子,便低声跟妹妹说了一下。 简明心心不在焉地点头,即便是个男人,那也是个俊美的翩翩少年郎,不输她的。 旁人可没有她这么敢想,低声说着话纷纷进入长公主府。 云国质子长在深宫,只偶尔出席过几次宴会,低调得很。就算有见过的,可少年人一年一个样,认不出也正常。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李襄和王阳,半个月前刚一起喝了花酒。 俩人看到凌秋从摄政王的马车上下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什么情况?! 凌兄什么时候跟摄政王关系这么好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也是,黎沅沅被绑一事并未声张,他们自然不知晓其中的曲折。 云国探子也是一直将目标瞄准凌秋,才发现她住王府的事。 不管怎样,这俩货是实实在在不敢得罪凌秋了。 尤其是有前科的王阳,甚至暗自计划怎么讨好她。 凌秋怀着一半激动一半好奇的心情,跟着黎晏开启长公主府一日游。 长公主府的规模比起摄政王府不遑多让,但是一路走来,凌秋更喜欢长公主府的精致。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溪水池鱼畅游,入眼可见色彩的交汇,人走在其中能够感受到勃勃生机。 不像摄政王府,不喊个人出来都不知道哪儿有喘气的。 真正让她惊艳的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梅林。 不,准确来说,是梅山! 穿过偌大的后花园,眼前的视线突然拔高、延展。 她承认,在看到那一片视野开阔、起起伏伏的矮山时,她狭隘了,这妥妥的5a级景区啊。 红梅如火,粉梅娇艳,白梅高雅,黄梅夺目,各居一片山头,中间夹杂着淡淡的绿色。还未置身其中,便迎风而来阵阵淡雅的幽香,充斥着人们的感官,令人不自觉沉醉,神思悠远。 梅林中还有好几处亭台楼阁,绿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黎晏回头看见凌秋惊叹的神色,嘴角挂上一丝弧度,“去里面慢慢欣赏吧。” “好。”凌秋不紧不慢地跟上,一边赏景,一边看梅林的布局。 他们去的方向正是最高的一处楼阁,一共三层。一、二层招待贵客,其中二层还有衣饰间和两间客房,三层比较特别,只有顶,没有墙,眼观八方毫无障碍。 期间不停有人前来见礼,黎晏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只是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了。 凌秋无奈追上,于是梅林中有了这样一幕:一只忙碌的短腿小白兔拼命追赶一头悠闲漫步的月白狼。 先一步到的陆繁因为所在的地方比他们高,将这副画面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乐呵起来,跟相熟的人编排起摄政王来。 “腿长了不起啊,看把我小凌子给累的!”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 其他公子哥儿哪敢搭话,只是追问小凌子是谁罢了。 陆繁趁机会介绍道:“就是凌旭,云国五皇子,我的小老弟,一会儿你们多照应着点儿啊!” 这时简明意走过来,听到这话脑海中想起府门前看到的一幕,点了点头,“凌公子事关两国邦交,我们理应以礼相待,陆世子放心。” 其余人纷纷应和。 呵,陆繁心中冷笑,还不知道你们! 要不是清安亲自带小凌来这赏梅宴,恐怕你们这些世家公子都不会正眼看她吧,跟以前一样。 李襄和几个平日玩得好的纨绔子弟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凌兄一飞冲天了,一会我们就当做不认识她,自己玩自己的。” 王阳急了,“这怎么行?万一她把咱们忘了咋办?” “凌兄不是这样的人,”胡寅东反驳,随后又斜了王阳一眼,幸灾乐祸道:“不过你就不一定了,你是有胆子跟凌兄抢女人的。” “胡寅东,能不能不提了!”王阳气得眯眯眼大了一倍,脸颊肉抖了抖。 李襄连忙压了压王阳的肩膀,充当和事佬,“行了,静观其变,主旨就一个,别给兄弟跌份。” 不怪他们反应这么大,实在是风光霁月贵公子和吃喝玩乐小废物有壁。 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是沾了家族的光,之后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跟他们可没有半点关系。 谁能想到纨绔圈的人突然入了权势高层的眼啊! 震惊,但为她高兴! 加上凌兄身份特殊,若真得摄政王庇护,日子就更加滋润了,他们也能捞点好的不是! 半刻钟后,凌秋终于来到这座凝雪阁。 近看才知道凝雪阁不是直接建在地面,而是类似干栏式建筑,底部是数根柱子。不仅内部有楼梯通往上一层,建筑外面也有楼梯,可直接从地面通往一楼、二楼和三楼。 楼阁四周一个方位一色梅花,绕着走一圈,各色美景尽收眼底。 此时二层已经聚集很多夫人小姐,一眼望去,竟不知梅花娇艳一点,还是美人诱人一些。 黎晏偶然回头,见她眼睛朝上看,绽放出闪亮的光芒,也随着视线看去,顿时在贵女内部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有胆子大一些的小姐直呼,“王爷刚刚看我了。” 孙玉微扶额叹气,跟慧儿小声咬耳朵,“有些人太过自恋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第21章 这小子玩的挺花! 简明心虽然也存了这种幻想,但碍于大家闺秀的涵养,绝不会宣之于口。听到这话,甚至有些嗤之以鼻。 不过她离孙玉微很近,孙玉微细小的声音也传进她的耳朵。 自恋? 简明心苦笑,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她只不过是自恋中的一人罢了。 想着又耐不住好奇看向孙玉微,她是陆世子的妻妹,陆世子又与摄政王交往甚密。 她会不会也对摄政王有意? 谁知孙玉微已经转身跑去找自家姐姐玩去了。 再一扭头,那几位小姐已经笑作一团。 嬉笑中,黎晏踏上楼梯,步伐沉稳,行至半中间,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十步远以外的人。 凌秋已经解下披风,露出蓝色的锦衣,在一簇簇梅花中十分显眼。雪颜粉面在梅花的映衬下,更加娇嫩。 黎晏停了下来,平静无波的眼眸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她,待她走近,转身向前,只是眉眼间浮现一丝困惑。 难道是他见识的男人太少了? 纯白无辜的脸,随性大方的举止,出手狠绝的心性,还有对奴婢的依赖和真真假假的母子情深,融合在一个人身上,显得既违和又契合。 凌秋望着忽近又忽远的背影,深深呼出一口气,颇有些无语。 您还不如不停下来呢!打断了她的节奏。 哎,摇摇头又跟上。 好在楼梯长且缓,走起来并不费劲,很快就见到咧着嘴的陆繁。 “陆大哥!”凌秋挥了挥手。 陆繁正跟黎晏玩笑说他欺负小短腿呢,听到她的声音立马下巴上抬,扬了扬头,打趣道:“呦,终于到了。” 凌秋听出来他在内涵自己,偏不接招,大手一挥,带上宽大的袖子,真诚地赞叹道:“可不是,这里太美了,看得我眼花缭乱,都走不动道了,真想住个十天八天的!” 黎晏站在陆繁旁边,闻言嗤笑一声,你想得挺美! 陆繁当没听见,伸手点了点她,放声大笑,“哈哈哈,那你要失望了,这梅林可从不招待外人。” “小弟知道,说说而已。”她真的只是客气地赞美一下而已。 眸光快速扫过黎晏,凌秋也当自己没听见那短促的笑,不,是嘲笑。 陆繁见这两人也说不上什么话,他在中间左右为难,就赶紧结束话题,敷衍地点点头,伸手揽着她的肩膀,用力拍了下。 “行了行了,还不知道你,进去说话。我为了等你们,脸都冻僵了。” 我看你表情挺丰富的啊,凌秋心里吐槽,准备抬脚。 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黎晏,“王爷,您先请。” 陆繁跟黎晏随意惯了,这时反应过来,赶紧让出位置,让他先行。 黎晏凉飕飕的眼神扫向二人,见他们的笑容僵在脸上,才缓缓勾唇,矜贵地“嗯”了一声,大步走进去。 刚才他们三人站在门口,早已吸引了一大批注意力。 现在见摄政王进来,又是一通行礼。 黎晏越过他们,径直走到主位,今天他负责招待男宾。 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问过母亲,为什么不让父亲来? 长公主明艳大气的脸上硬是拧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他一个老男人跟年轻人有话聊吗?” 黎晏对此无话可说,其实他对一群年轻公子也无话可说。不过应付这些小场面,依旧游刃有余。 他抬手示意大家坐定,声音沉稳,“今日诚邀诸位来此赏梅,不必拘束,尽兴就好。” 底下一片应和声。 黎晏面容沉静,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目光一转,看向凌秋,“凌公子以往居于深宫,与大家不甚熟悉。今日正好得空,可以和我虞国儿郎好好交流一番,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凌秋一口茶水梗在喉头,脸上浮现诧异又复杂的神色,扭头看着黎晏。 你想干什么? 有什么企图? 突然这么“重视”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眼神直白得让黎晏秒懂。 黎晏:“……” 一开始怕她飘了,就没直说这个宴会是母亲为了答谢她办的。当然,早上听凌秋说的很有道理,那也有一部分因素是自己。 可现在明晃晃的被怀疑,他有点后悔了。 人家飘不飘的,关自己屁事!被误会才是最心塞的! 好在凌秋稳得住,甭管心里怎么想,顶着众人的眼光,她只能扯着嘴角点头,面带欣喜。 摄政王的语气自然又真诚,听在众人的心里又是一层意思。 一楼坐的要么是世家公子,要么朝廷新贵,不乏心思玲珑之人。 眼见凌秋和陆繁一起坐在摄政王的下首,又得摄政王引荐,已经迅速调整好路线,对凌秋的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凌秋上一次这么受关注还是第一次出席宫宴。 那时候她用一个小魔术俘获了小皇帝的心,一时高兴邀请她参加中秋宴。 众人对她这个十多岁的质子充满好奇,时不时拿眼神瞄她,但默契的敬而远之,无人上前攀谈。 谁知道会不会被扣一个通敌的帽子呢? 现在……那、那个直冲她走过来的玄衣公子是什么意思? 左边那个穿青衣的,干嘛跟她隔空举杯? 右边那个瘦高个儿跟她笑什么笑? …… 短短一刻钟,不停地有人找黎晏、陆繁还有凌秋攀谈。 凌秋带着商业假笑拱手、饮酒,客客气气地说些没营养的话,深切的感悟到一个道理:远离高光人物,苟得宁静生活,才是长寿之道。 等人散了,她心不在焉地余光乱飘,瞟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李襄他们几个人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时不时碰个杯,聚个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忽然他们一抬头,看向凌秋的方向。 谁知道就那么巧,与凌秋的视线对上。 确认过眼神,那不是她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吗? 凌秋看到他们呆住的神色一下子乐了,咋地?又不是不认识,装什么装! 回头就跟季月通通气,下次他们再去伊人阁,坚决不抹零头! 本想还想找他们聊两句,哪知几个人跟做贼似的,脑袋快低到桌子底下了,愣是不再看她。 怂包! 在酒桌有多猖狂,在宴会就有多……卑微! 黎晏早就注意到她的举动,抬眸看去,其中两人倒是见过,更知道他们是上元节那日和凌秋喝花酒的人。 没错,当日凌秋的行踪黎晏后来查过,连之前出宫的去处也一并查了。 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人畜无害,玩的挺花! 第22章 长公主有请 不仅口出狂言,男女不忌,更是霸着一群淸倌儿,一有机会就夜夜笙歌。 呵呵,还是太年轻了。 短暂的寒暄开场后,赏梅宴拉开序幕。 兴阳长公主在二楼女眷那里,凌秋暂时无缘得见。 不过她倒是派人传话,说稍后想见一见凌秋。 凌秋自然应下,暗想这小郡主的事过去这么久了,长公主怎么还这样客气呢!把她整得不好意思了哈! 陆繁怕她无聊,就嘚吧嘚吧给她说了一连串赏梅宴的规矩,和接下来的安排。 凌秋一边听着陆繁的讲解,一边悠悠哉哉地吃着蜜渍梅花。 唔,味道还不错,就是心里有点怪怪的。 她以前连鲜花饼都不吃的。 突然吃花,不习惯。 可是满桌的菜肴都是梅花做的,不吃也没别的选择。 酒水也是梅花酒。 不过这酒的味道很吸引她,不知不觉几杯下肚,全身温热,舒畅极了。 耳边听到陆繁说宴会的所有活动都在梅林里举行,等用过餐点所有人都会到梅林中去。 愿意以文会友的去诗亭,想要展示琴艺的去乐亭,还有比武切磋的去义亭等等。 若对这些都不感兴趣,那就随意走动,梅林中有多处歇脚的地方提供给宾客。 凌秋听得直点头,想着一会得好好见识见识,手上又端了一碗梅花粥,免得还没走两步就饿了。 陆繁看得嘴角直抽,也不甘落后地喝了一碗。 黎晏一人坐在主位,自饮自酌,眼看着两人说说笑笑,顿感索然无味,一股莫名的孤独感席卷而来。 哎,三人行,必有一人落单! 这时一名青衣小厮来禀,“长公主殿下请王爷和各位公子前往梅林赏景。” 黎晏放下酒盏,喉咙经过梅花酒的侵染,发出的声音带着低沉的醺意,慢悠悠地道:“好,那便请诸位随本王前去吧。” 凌秋离得近,听得一个激灵,端起酒杯又干了。 陆繁已经站了起来准备走,见此还以为她舍不得这酒,弯下腰大掌拍了下她的肩头,清润的眉眼带笑,“喜欢你就拿着酒壶去,漫步梅林,饮酒赏花,也是一大乐事。” 凌秋一听,真就抄起酒壶,酒杯也继续拿在手里,笑嘻嘻起身,“我可没那个雅兴,但喝酒暖身还是不错的。陆大哥,走吧,对了,嫂子来了吗?” 陆繁看得乐呵,点了点头。 “那就好,小弟还没有拜见嫂子呢,太失礼了,赶紧去偶遇。” 她一副急切的样子把陆繁逗乐了,正好他也想跟夫人一起赏梅,二人一拍即合,相携出门。 黎晏作为主人,发完话就早一步走了,不然别人不敢动啊。 走下长楼梯的时候,黎晏回头,见陆繁和凌秋没有跟上来,淡漠的黑眸冷了几分,其他人赶紧借口溜了。 各色衣服的人闯入林间,不但没有破坏美感,反而给林子增添了许多欢声笑语。 刚刚那名小厮默默等着,见他出来,大着胆子上前,“王爷,长公主在琴亭等您。” 琴亭? 黎晏抬头往琴亭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群女眷在那里,隐隐约约听到丝丝缕缕的琴声传来。 他无奈勾唇,还真让那张破嘴说着了。 “好,本王这就去。” 听到他去,小厮松了松紧绷的肩膀,小心翼翼退下。 等凌秋二人出来,外面的人都走光了。 陆繁倒是看到黎晏远远的背影,嘀咕了一句,“清安怎么不等等我们?” 凌秋笑而不语,不知道,管他呢。 突然陆繁眼睛一亮,兴奋道:“看样子是去琴亭,长公主肯定在,她不是要见你吗?正好我们也去。” 最重要的是,他夫人肯定也在那儿。回头一定要好好教育夫人,她是有夫君的人了,不能整天跟着小姨子瞎跑! 凌秋无所谓,去哪儿都行,晃悠着白瓷小酒壶,头一甩,清朗的声音在梅间扩散,“走着。” “哈哈哈!” 两人边走边喝,拾阶而上,很快就到了琴亭,眼界瞬间开阔起来。 琴亭始终是个亭子,所以只有长公主和黎晏以及几位品级高的贵夫人坐在里面,其余闺秀呈扇子形围绕琴亭而坐。 此时已经有不少公子闻声而来,在外围站了一圈。 饶是如此,陆繁和凌秋一出现在人堆里,就被黎晏一眼捕捉到。 他低头对坐在一旁的长公主低语一句,长公主也朝他们看过去,点了点头。 然后就见蔡嬷嬷面带笑容,迈着沉稳的步伐向他们走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她,顺着她前行的方向扫去,猜测是谁得了摄政王和长公主的青睐。 简明心更是捏紧小手帕,紧张地抿唇盯着蔡嬷嬷的背影。 是刚才抚琴的李笙笙,还是跳舞的吴湘?又或者…… 诶?怎么走到外围去了? 啊~原来是陆世子来啦!贵女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不过旁边那位公子好俊,跟着陆世子一起,想必身份不低吧? 若说凌秋在世家公子中低调,那么在名门闺秀中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许多闺秀看着陌生的俊颜,惊艳的同时又疑惑不解。 简明心对这张脸记忆犹新,是云国质子,便好心的为相熟的姐妹解惑。 “啊?原来是他,”紫衣姑娘惊讶过后,忍不住赞一句,“公子如玉!” 孙玉微在看清凌秋那张脸的时候,呼吸微微一滞,下意识捏了捏荷包里的小玩偶。 这是她私自留下来的,她知道这并不属于自己,可昧下他人之物的羞耻感终究敌不过自己真的喜欢。 就一次!而已! 意识到自己情绪异样,她赶紧调整自己的表情,再一看身边的孙玉遥。 还好,她没注意到自己,满心满眼都是站在那里的姐夫。 哎,女大不中留啊! …… 想躲在人群里看会儿热闹的凌秋,再次引得全场瞩目。 她不在意自己的出现引起谁谁的注意,只觉得从今天起,低调的日子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一声声“窝草”在心里不停地哔哔,终于在蔡嬷嬷还有两米远的时候,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因为对方的眼神已经很明确了,我就是来请你的。 还好把小酒壶给路边的小厮了,不然……她嘴角抽了抽,会尴尬的。 蔡嬷嬷先后看了两人一眼,温声笑道:“五皇子,陆世子,长公主请二位去前面说话。” 陆繁也只顾上跟孙玉遥对视一眼,就看向蔡嬷嬷。 听她如此说,他一下子就笑开了,“好,有劳嬷嬷了。” 第23章 需要指点吗?禁足的那种! 到了近前,二人齐齐拱手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雍容典雅,华贵大方,看惯了黎晏那张冷峻的面孔,突然看到单纯明艳的脸,着实惊喜了一把,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扩大,声音愈加温和,“不必多礼。” 她的视线从凌秋的脸上右移,看向陆繁,犹如对自家子侄般随意,言语戏谑,“易之,快去找你的小娇妻吧,眼珠子都要掉了。” 坐在靠前的安定侯夫人憋着笑,老闺蜜又打趣她家傻儿子。她身边的孙玉遥则低着头,脸颊一片绯红。 陆繁憨笑挠了挠头,“有这么明显吗?嘿嘿。” “噗嗤,不明显,一点也不明显,怪伯母眼力太好行了吧?”长公主被逗笑,又闲话了两句。 凌秋看着这副场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察觉到来自上方的一道视线,她抬眼看去,对上黎晏古井无波的眼神。 桃花眼倏地放大,嘿!什么意思? 好想在这对眼珠子里蹦迪哦,看他还深不深沉!冷不冷漠!淡不淡定! 一秒撤回,凌秋再次乖巧的听着长公主和陆繁说话,心里碎碎念。 黎晏跟长公主挺像的。 长公主好宠陆繁哦。 那个中间插话的就是安定侯夫人吧,真有气质。 心里想了一堆,其实也就几句话的功夫。 直到接收到来自陆大哥“安心”的眼神,凌秋知道前菜已过,该她了。 果不其然,听到长公主略微歉意的声音,“怠慢了,五皇子快入座吧。” 凌秋抬眸,一双漂亮明亮的桃花眼弯了又弯,红唇微张,声音清朗干净,“多谢殿下,殿下唤我小凌便好。” 言下之意,我不是五皇子,虽然我披着他的皮,但、拒不承认。 这番话落在长公主耳中,便觉得这个小辈既礼貌又亲切,笑着应下,“那小凌,过来我们说说话。” “好嘞。”凌秋粲然一笑,转个弯从亭子侧边的阶梯进去,冲着长公主身后的几位夫人行礼过后,才走到长公主旁边的位置坐下。 全程举止洒脱又不失礼节,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长公主暗自点头,越发欣赏。 这么一看,她与黎晏一左一右坐在长公主两侧,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下面的人心思又泛滥了。 陆繁坐在孙玉遥旁边和她低声吐槽,“没想到这小子正经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 孙玉遥不了解凌秋,疑惑看他。 陆繁笑而不语,故意吊她的胃口,引得孙玉遥俏眸圆瞪。 早在陆繁跟长公主说话的时候,孙玉微就自觉回到母亲身边了。不过座位相邻,还是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凌秋不正经的时候什么样。 下面的人聊开了,上面的人也在聊。 让凌秋没想到的是,竟然没有自己这张嘴的用武之地。 长公主先是对着凌秋夸了几句,凌秋谦虚的摆摆手,还没张口,几位夫人已经应和起来,把凌秋夸成了一朵花。 凌秋只需要把微笑焊在脸上,坐在那里扮演一个羞赧的乖宝宝就好。 啊啊啊,我不是这样的。凌秋心中无语,果然不管在什么时代,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千好万好,没看隔壁的隔壁那个亲儿子脸都阴了吗? 好在长公主是有正事要办的,在场的夫人们也心知肚明。凌秋只是中场插曲而已,很快话题又绕回才艺上去了。 凌秋得以安静地喝着梅花茶,鼻尖是幽幽的清香,听着悠扬的琴声,欣赏着艳压梅林的美人。十年了,终于体会到了贵族的快乐。 许是太过放松了,她居然开始幻想有朝一日,美男环绕的情景了。 多养眼啊! 啧啧,不想她还忘了,她可是公主来着。 据季阳那些不靠谱的消息说,她远在云国的三个姐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养面首无数,甚至还闹出争抢男人的丑闻来。 所以,就算她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也没人敢指摘的,对吧? 更何况,她有钱,她巨富! 一曲罢,简明心款款向亭内矮身福礼。 仪态端庄,长相娇媚可人,琴艺高超,说话的声音还好听,长公主很看好这位太傅千金。 小姑娘那悄咪咪偷看自家儿子的眼神也没有逃过她的法眼。 很好,有胆色,长公主就怕黎晏太冷把小姑娘吓跑了。这么一看,好歹八字有一撇了。 “简小姐这一手琴着实让本宫惊喜,赏!” 长公主话音刚落,蔡嬷嬷当即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挑选一件名贵的镯子送给她。 简明心喜形于色,忙垂首谢恩,“多谢殿下!” “你应得的。”长公主笑道。 凌秋听得也很陶醉,不由点头,顺道欣赏了一下美人娇羞。 那脸上的红晕怎么说来就来,好神奇,她就不会这种技能。 我应得的……简明心红着脸,轻轻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心中默念。 这四个字仿佛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让她一股脑开口,“承蒙殿下赏识,臣女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听闻王爷擅琴,不知明心可否有幸得王爷指点?” 少女的声音清脆而快速,既紧张又期待。 芜湖!这不就是古代版的表白吗?凌秋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勇啊。 好样的! 她和全场的人一样,转头看向黎晏。 黎晏在这里待了许久,打算将面前的清茶一饮而尽就告辞呢,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这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让他很不爽,面上却还是淡淡的,看不出细微的变化。 长公主离他最近,分明感到他身上的气息冷了几分,连忙眼神威慑。 老母亲:你敢乱说话试试? 狗儿子:试试就试试! 老母亲:不,试试就逝世! 狗儿子:算了。 黎晏扭头避开长公主的威慑,看向亭外的少女,思索了一下,想起来这是哪家千金之后淡淡开口。 “本王相信被誉为虞国琴师之首的玉先生不是徒有虚名之辈,你是他的学生,自然不差,不必妄自菲薄。” 哇,一向严苛挑剔的玉先生竟然收了简明心!这个消息居然没有传出半点风声,太傅府也太能藏了吧? 其他千金要羡慕死了! 简明意站在外围,心下一凛,这点不涉及朝堂的小事摄政王都知道,那还有什么是他看不透的呢?自家妹妹的那点小心思恐怕要落空了。 可是简明心不做他想,听着淡漠的声音如同天籁,欣喜地望着他。 王爷认可自己的琴声了?那他定然听懂自己的心意了吧。 冷不丁被炙热的视线盯住,黎晏顿了下,下意识皱眉,淡淡的声音更冷了,“本王没什么好指点你的,回去闭门苦练三月,定有所成。” 凌秋听着前半段,还感叹黎晏挺会说话。没想到话音急转,给人姑娘禁足了?! 这合适吗? 简明心傻眼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完全没料到这个走向。 需要指点吗?禁足的那种! 第24章 气氛到位了 唯有长公主愤愤地瞪着他,你等着! 黎晏无视来自老母亲的死亡凝视,漆黑的眸子盯着简明心瞬间苍白的面容,就这点胆子还让他指点?到底哪来的底气肖想他? 是简太傅吗? 简太傅:不不不,是王爷魅力太大了! 算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没有姑娘家来烦他了,很好! 他冷眸横扫,吓得千金小姐们齐齐噤声,满意得勾起唇角。 就连几位对摄政王无感却被母亲强行拉来参宴的小姐们,也不敢腹诽了。 凌秋瞅着他这一番操作,真心为长公主感到心累,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长公主心塞得很,她可不能让儿子真给人禁足了,不然他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想着旁边还坐着一个乖巧懂事的年轻人,正扭头想让她说两句,就对上凌秋的目光。 长公主:“……” 有点感动,有点尴尬~ 凌秋机智地憨笑,“嘿嘿,殿下,王爷是天上谪仙,眼光自然高。我觉得此曲极妙,已是大成了,何必再苦练三月呢?” “嗯,小凌说得有理,”长公主眼睛一亮,立即接话,将那点难堪抛到脑后。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说话就是动听,转而看向简明心,宽慰道:“简小姐的才情有目共睹,就不要谦虚了。” 别头铁求指点了,快退吧! 简明心要是还回不过味来,那就白费太傅府多年的教养了。 她稳住身形,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是,臣女多谢殿下夸赞。” 看到她回到座位,简夫人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在桌下伸手拉住女儿的手,低声安慰,“无事。” 黎晏瞧着她们一唱一和,搞不懂才见面的两个人哪里来的默契,居然真解了简明心的围。不过他也不在乎,反正目的达到了就行。 接下来长公主再也不让黎晏说话了,除了出于惩罚性的不让他离开,任由他自饮自酌,反而和凌秋聊得愈发投机 长公主也发现了,这个小凌能处,变着法的夸赞展示才艺的贵女们。即使有人出错,凌秋也能找补回来,从另一个新奇的角度夸夸夸。 场面越加轻松愉快,后面出场的贵女胆子也越来越大,逐渐忽略了特意降低存在感的黎晏,将求教的目光对准凌秋,就想知道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凌秋也不负众望,从音容笑貌、身形体态、情感技巧、五官细节等角度出发,搜肠刮肚生平所有赞美的词汇,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李三小姐的舞姿让我想起了两句诗……” “郑二小姐这一曲让我久久不能回神……” “萧声一出,我脑中立马有了画面……” “哇,齐家小姐的这一手字简直惊艳了我的时光……” 配合着真情实感的表情,很难不让人信服。 她一说完,接下来说话的夫人都是捧哏。 冬日的赏梅宴竟因为这份热络,有了夏天炙热的气息。 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完全忘记亲儿子带来的冷场,愉快地赏赐赏赐再赏赐。 饶是陆繁也惊奇不已,知道这小子滑,没想到这么滑啊。 黎晏全程沉默,看似安静,实则耳朵里全是凌秋滔滔不绝的声音,跟魔咒似的。 鬼小子,挺能说啊! “凌公子博学多才,不知本王可有幸一睹公子风采?” 此话一出,立刻招来长公主警告的瞪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黎晏歪歪头,蛮不在乎地低声回了句,“我只是好奇罢了。” 听着还有些委屈? 长公主不忍直视地别过头去,看到凌秋一脸的诧异,头又疼了。 在她眼里,这位五皇子来的时候才七岁,在虞国十年又没接受过什么教育,恐怕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吧,这不是难为人吗? 凌秋无语且懵逼,说话也很直接,“我脸上写着‘博学多才’四个大字了吗?否则王爷怎么看出来的呢?” 她怼了回去,黎晏慢悠悠地接下话,“凌公子过谦了!你眼光狠辣、见解独到、措辞精准,若不是精于此道,怎会如此?我们大家都看得出来,你莫要推辞了。” 哈?! 凌秋没想到自己夸人还夸出麻烦来了。 她这么会说还不是杂七杂八的节目看多了。作为场外非专业人士,谁还不会在网上嘴两句了?夸人和损人都不带重样的! 就在她深刻反省自己的时候,亭子外面的公子小姐纷纷起哄,“凌公子,来一个!” “凌兄,我等期待已久。” 呸!谁是你凌兄! 气氛已经到位了,凌秋没点表示也不合适。 她深吸一口气,垂眸思索了一下,然后缓缓站起来冲着长公主拱手,启唇开口,“既如此,殿下,那我就献丑了。” 长公主见此也笑着点头,或许是她白担心了吧。 凌秋从她的眼神中得到一丝鼓励,心里一暖,转身走向亭外,边走边说,“琴棋书画我不精通,唯有歌一曲,请君听。” “好!”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句,接二连三的叫好声让凌秋脚下的步子都虚浮了片刻。 黎晏漆黑的眸子透着一股子慵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转身,再转身,直到在亭外站定。 一袭蓝色锦衣衬得她芝兰玉树,身姿绝艳,明媚的桃花眼里映着细碎的光芒,嘴角勾出令人心动的弧度…… 啧,他承认这副皮囊不输自己。 但也仅此而已了。 陆繁与凌秋相处最久,却也不知她会唱歌,一时间兴致昂扬,冲她大声喊了句,“加油。” 凌秋笑着走过去,“陆大哥,借你折扇一用。” 不是她想装逼,实在是一个人的舞台太尬了,手上得拿点什么才有安全感。 陆繁当即把折扇递过去,凌秋伸手接过,视线一转冲孙玉遥眨眨眼,“小弟一会儿再来拜见嫂子。” 孙玉遥噗嗤一笑,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五皇子是个调皮的,也不含蓄了,笑道:“好。” 接着凌秋又看向全场,拱手一礼,风度翩翩,赏心悦目。 众人都在好奇她唱什么曲,冷不防凌秋已经双手一收,折扇在手,在场中走了起来。 红唇微动,随后从低沉清越的嗓音中缓缓流出一首陌生的曲子…… “岁月难得沉默 秋风厌倦漂泊 夕阳赖着不走 挂在墙头 舍不得我 昔日伊人耳边话 已和潮声向东流 再回首 往事也随枫叶一片片落 爱已走到尽头 恨也放弃承诺 命运自认幽默 想法太多 由不得我 壮志凌云几分酬 知己难逢几人留 再回首 却闻笑传醉梦中 ……” 第25章 扎手的赏赐 凌秋双手背在身后,白色折扇轻点掌心,轻轻打着节拍,步伐慢悠悠的,像一个不忙不慌的看客,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曾经的碎片,恍如隔世。 啊不,是真的隔世! 温柔豁达的嗓音似是飘在空中,又似落在人们心里,生了根。 黎晏坐在亭中,慵懒的神情褪去,狭长的凤眸定在闲情漫步的蓝衣少年身上,眼底写满了错愕与惊喜。 这小子,有点东西! 鲜少见到儿子露出这般情态,长公主抿唇,心里偷乐。 这叫什么?打脸了吧? 没想到小凌能说会唱的,简直是宴会必备,救场神器啊!让她这个主人家都跟着省心了。 歌曲还在继续,所有人都看着中间的蓝影,收敛了嬉笑的神情。 “笑叹词穷 古痴今狂终成空 刀钝刃乏 恩断义绝梦方破 路荒遗叹 饱览足迹没人懂 多年望眼欲穿过 红尘滚滚我没看透” 突然一袭鹅黄色锦裙的少女起身,缓缓走到琴前,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孙玉遥瞪着眼睛慌忙拽了拽着陆繁的袖子,惊讶得声音都打结了,“她、她、她要弹奏?” 陆繁也很意外,愣怔地点头,“呃,看样子是的。” 这个小姨子一直挺低调的,岳母让她表演一番她都不愿意,怎么这会主动往上凑了呢?他疑惑地看向凌秋,不会吧?不会是他想的这样吧? 不不不,肯定是他成亲以后思想变得复杂,想多了。 凌秋恰巧背对着,没看到这一幕。直到琴声响起,她闲适的脚步顿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有人给自己伴奏呢。 有意外,但不多,毕竟刚刚欣赏过一场场精彩的演奏,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有临时和曲的能力。 只是不知是哪一位? 嘴里唱着转身,折扇自然翻转在身前,见是一位面容清丽的美人,凌秋的双眸不觉泛着潋滟波光。 这位妹妹真是好人! 孙玉微指尖捻弦,察觉到对方直直射过来的视线,险些没有绷住,顿了一下才抬头看去,对上那道温和而清澈的眼神,溢满了欣赏与感谢。 这么一想,她后知后觉地小脸微热,垂下眸子含蓄一笑,心神大定,更专注于曲子上。 有了琴声的加入,凌秋唱得更加肆意。 不一会儿,悠扬的萧声适时应和。 凌秋挑了挑眉,侧头就见一位身着青色锦衣的公子站在角落吹箫。 青衣公子就势冲她点了下头,算是认识了。 凌秋亦是。 黎晏已经收敛好自己的惊讶,此时一脸淡漠地瞅着。 这小子,有点招人! 凌秋无声地打了个招呼之后,折扇“唰”打开,放在胸前,做着扇的动作,实际上一丝风也无,故作潇洒,神态恣意悠然,继续唱着: “自嘲墨尽 千情万怨英杰愁 曲终人散 发华鬓白红颜殁 烛残未觉 与日争辉徒消瘦 当泪干血盈眶涌 白雪纷飞都成红……” “唰”,收! 凌秋双臂前伸,两手一合,先后对着孙玉微和青衣公子行了一礼。 两人也连忙回礼。 相比于青衣公子的随性,孙玉微瞥见自家姐姐揶揄的眼神,倒有些局促起来了。 孙玉遥也是在陆繁的提醒下才想起来,妹妹与云国五皇子在上元节那日有过一面之缘。 怪不得一向不在乎才名的妹妹突然主动了呢,说不定是春心萌动?回头得好好问问。可不能让妹妹被拐到别国去了。 孙玉微哪里知道她脑补了那么多,一颗小心脏忙着扑通扑通跳,刚刚那个笑脸太犯规了。 肇事者凌秋不知道自己一个正常且礼貌的微笑又惹事了,只觉得琴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怎的?她唱得太难听了?连风声都沉默了? 还好她脸皮厚,不然得尬死。 长公主左右看了看,率先出声,精致的眉眼笑得藏不住眼角的细纹,成熟的声线透着丝毫无遮掩的欣赏,“小凌生得一副好嗓子,唱的真好听。加上年纪轻轻,有如此感悟,实在难得!” “多谢殿下赏识!”凌秋弯唇,“我也是沾了曲子的光而已。” 长公主只当她是谦逊,又看向孙玉微和青衣公子简明意,“大理寺卿家的二小姐,简太傅家的大公子,一位恬静佳人,一位清风朗月,都很不错。你们三个,重赏!” 三人齐声,“谢殿下赏赐!” 蔡嬷嬷早就准备好了,一一分发下去,又回到长公主身后。 孙玉微得了一匹珍贵的彩云锦,惹得千金贵女们齐齐艳羡。彩云锦是顶级贡品,以往只有妃位以上的后妃拥有。现在小皇帝年幼,没有妃子,就小手一挥,全划拉给长公主这位姑母了。 简明意也得了心头好,墨萧。墨萧出自于知名的乐器师傅墨一之手,可惜他本人于五年前去世。墨萧是他最得意的萧类乐器,甚至冠上自己的姓来命名。 凌秋对他们得了什么好东西一点都不好奇,因为她正双手捧着一块手掌大的玉石,两眼迷惑,满脑问号。 这东西拿在手里很有分量,以长公主的身份赏赐的东西肯定也很名贵,就是不知道为啥这么原始?上面还有棱角,有点扎手呢! 这副傻愣愣的模样把长公主看笑了,“小凌,这是璞玉,未经雕琢。赠与你是希望随你所愿,想要什么就拿去做什么吧。” 呀,璞玉啊,还随我所愿?凌秋灵光一闪,长公主这传达的意思是,我是自由的? 虽然以前也很自由,但主要是灵魂的自由,身体大部分还是束缚在皇宫的一殿之内。 现在好像不一样了呢! 对了,她在摄政王府住了那么久,其实早就可以动身回宫了。可小皇帝没召她回去不说,摄政王也不曾赶客…… 唔,难道说她以后可以住在宫外吗?这个问题划重点,完事以后问问摄政王大人才行。 眼下甭管是不是她想多了,先谢恩再说。 凌秋乐呵呵地捧着玉石,躬身行礼,嗓音清亮透着一股子欢快活泼,“殿下赏赐,晚辈甚为欢喜,多谢殿下!” 晚辈?黎晏抬了抬眼,瞥了一眼她看似单纯实则皮厚的样子,嗤笑。 长公主眼皮一掀就看到他的小动作,不太懂他笑什么,也就没管,冲凌秋点了点头便宣布解散,“嗯,今日琴亭雅乐便到这儿吧。” 她对着一众夫人们邀请道:“让他们年轻人去梅林逛逛,我们先回凝雪阁吧。外面阴冷,就让这些小辈们受着吧。” 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夫人们连连附和,“殿下说的是!” 第26章 不然我走? 虽说如此,夫人们离去时还是叮嘱自家孩子注意保暖,早点回来,不要乱跑之类的。 长公主斜了一眼黎晏,咬牙切齿小声威胁,“不会说话就少说,别拿对待朝臣的那一套对本宫的客人,知道吗?” 黎晏无语,他怎么对朝臣了?他一向赏罚分明,公平公正! 还有母亲的客人不都得敬着自己吗?他就是什么都不说不做,也改变不了自己是摄政王的事实啊。 他们怕我,我有什么办法…… 黎晏眨了眨眼,犹豫着张开薄唇,“不然我走?” 气人!长公主头上都要冒烟了,“随便你,总之不许再为难小凌,她可是救了你妹妹!” 哦,原来“客人”专指那个小子! 黎晏眉眼低了低,叹气,在长公主的瞪视下辩驳道:“我没有为难她,反而给她机会表现自己。您也看到了,今日之后,她云五皇子也算打响名声了。母亲怎能误解儿子呢?” “少来这套!” 长公主训完儿子就转头跟回到座位的凌秋说话了。 凌秋没有习武之人灵敏的耳力,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却能感受到刚才这对母子之间的氛围有一丢丢紧张。 她好像误入了什么大boss 教训傻儿子的画面中了,不过她乐得吃瓜看戏。 嘿嘿,摄政王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上居然还能做出别的表情! 紧蹙着眉,紧抿着唇,鼻子一吸溜,满脸写着:“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误会我”。 不忍直视! 哈哈哈,想笑! 在看到长公主扭头的一瞬间,她及时刹车,收住了憋笑的神情,一秒正经,“殿下。” 长公主看到凌秋这细皮嫩肉的小模样就笑开了,“你也去玩吧,本宫带着夫人们先回了,仔细风寒。” 凌秋闻言心里陡然生出一抹异样,多年来除了千姑姑,再没有别的长辈这样叮嘱自己了。 长公主身份尊贵,今天又是初次相见,即便是表面功夫,她也该领了这份情。 她垂眸,掩饰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的动容,轻声道:“是,晚辈会的。” 送走了长公主和各家夫人,凌秋不急着走,坐着浅尝了几口点心。看着公子小姐们走得差不多了,便迈步走向亭外,迎上陆繁及其夫人,还有那位大理寺卿家二小姐。 噢~凌秋突然想起来,陆繁的新婚妻子就是大理寺卿家的,那嫂子和那位姑娘是亲姐妹? 那岂不就是上元节遇见的小姑娘吗? 缘分哈! 她一上来就给孙玉遥行个礼,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弟见过嫂子。” 陆繁爽朗大笑,十分满意凌小弟对妻子的尊重。 孙玉遥淡淡笑着,回了一礼,“早就听夫君说起过你,凌公子果然丰神俊逸,风度翩翩。” 别看她面上不显,心里早就土拨鼠尖叫了。刚才在她唱曲的时候,陆繁已经大概说了他们之间的交往。孙玉遥本能地相信与自家夫君相交的人肯定是个好人。 再说这五皇子长得帅,又才华横溢,如果他在虞国待一辈子,把妹妹嫁给他也不是不行,啊啊啊! 凌秋被夸了,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嘿嘿,嫂子莫要取笑,小弟不经夸,哈哈哈~” “行了,你小子,”陆繁一拳打在她肩膀,使眼色让她看孙玉微,介绍道:“这是妻妹,孙二小姐。” 凌秋立马会意,甩袖拱手,微微弯腰,清润温和的声音为冰冷的空气增添了几丝温度,“孙二小姐有礼!还未感谢小姐上元节相救之义。” 孙玉微刚得知姐夫和凌秋的渊源,也知道终将要面对她,已经暗自调节好心态。 此时见她彬彬有礼的样子,还提到上元节那日,终究禁不住羞红了脸,福了福身,柔声道:“凌公子有礼!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倒是凌公子侠义心肠,让人佩服!” 凌秋勾唇笑了笑,本想再谦虚几句,好歹跟人唠上两句。可是看到对面这姑娘居然害羞了,赶紧在心里敲响了警钟。 这里的姑娘脸皮薄,又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在,她以后得远着点姑娘家。 少盯着姑娘看,少跟姑娘说话,少与姑娘肢体接触!最后,不是她阴谋论哈,少多管闲事,上演英雄救美! 万一惹上什么情债,多要命啊! 她还想活着回去,气死那个宠冠六宫的好母妃呢! 最后她客气地道:“机缘巧合罢了。” 孙玉微抿唇,保持微笑。 “好啦,”陆繁见说的差不多了,提议道,“既然都认识了,那我们也去走走吧。” 说话间盯着孙玉遥的小脸,眼里的柔情都快溢出来了。 孙玉遥娇嗔地瞪了回去,注意场合你! 哎呀,凌秋再次不忍直视,转过头看天,闻着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赶紧应声,“好啊,正好我也想逛逛。” 远离恩爱小夫妻,她还能单身一百年! 孙玉微知道自己脸红了,有些羞恼自己的不争气,同样急于离开,冲他们简短说了两句,就像一只黄色的蝴蝶似的,隐入梅林了。 凌秋见他们都走了,四下看了看,咦?摄政王什么时候走的?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神出鬼没的。 黎晏怎么会没有动静呢?可惜即便他放杯子的声音很大,陆繁这个粘妻包和凌秋这个小聋子都没有注意到。 他冷冷地看他们四人聊得火热,心里有点堵,运起轻功踏着梅梢,往一个人少的方向飞走了。 凌秋看着转眼间只剩下自己一人的琴亭,慢慢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真香啊! 自由的味道混杂着清雅的梅香,让人上瘾。 身体里的细胞不由自主地律动起来,凌秋迈着轻快的脚步,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往人稀少的地方走去。 尽管现在的凌秋今时不同往日,可以随意结交友人,不似以往只在秦楼楚馆认识几个纨绔子弟。但是吧,多熟知一人就多了一分暴露身份的危险,凌秋觉得能躲就躲吧。 谁知道哪个火眼金睛就看出她不对劲了呢?或者哪个不知分寸地突然袭胸…… 毕竟不是谁都像陆繁那样,对她的肩背情有独钟,时不时拍两下子。 凌秋自信自己的决策是对的,可终究治标不治本。 诶,这个身份就是个隐患,束缚了她浪荡的人生。 她不禁抬头四十五度角,露出优越的下颌线,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眼眸中闪过一丝紧迫。 还是得尽快寻个机会见见季月,看云国那边有什么消息…… 第27章 这人有毒吧? 梅林深处,栖露阁,一座外观平平无奇的两层小楼,谁能想到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在这里躲懒呢? 黎晏坐在二楼窗边的榻上,窗子开得很大,一眼望外,所有景色尽收眼底。 一名灰衣小厮在一旁烹茶,顶着摄政王看过来的视线,他心尖乱颤,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因为害怕再继续下去会手抖,后果更加惨烈。 黎晏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意看一眼,就把人吓着了,没意思。 他凶名在外也就算了,这长公主府的小厮也这么胆小!还是他王府的下人更有胆色一些。 一时间百无聊赖,他撑起手肘,脸颊抵着拳头,懒洋洋地抬起另一只手说了句,“下去吧!” 小厮只见宽大的蟒纹袍袖在眼前闪现,根本不敢多耽误一息时间,放下红泥紫砂壶就直挺挺的俯身在地,“是,奴才告退,谢王爷恩典!” 黎晏阖上双眼,似有不耐,“嗯。” 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才睁眼,眸色平静,声音淡淡,“闵沧,继续。” 闵沧挺立得跟一棵大白杨似的站在他身后,闻言严肃的方脸差点扭成多边形,神色震惊又委屈,干脆把两只铜色的大手往前一摊,“王爷,属下没干过这般精细的活,怕把茶壶给整裂咯。” 黎晏抿起嘴角,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又撇过头去看向开得正艳的梅花,洗洗眼。 不料一抹蓝色的身影闯入眼帘,嗯?这不是母亲的贵客吗? 正好,请贵客喝杯茶,尽尽地主之谊。 他扬起薄唇,语气轻快得像是玩笑话,“你去,找个会烹茶且细皮嫩肉肌无力的。” 王爷,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鬼话?闵沧粗重的眉毛惊恐一跳,瞬间离眼睛三尺远。 黎晏当然知道这个要求很不合理,但眼下就有个人选,也不算为难下属。 他没有回头,自顾说着,顺便下巴一抬,指向梅林一角,“看到了吗?把她请来就行了。” 闵沧这才眉头松弛,顺着看了一眼那个人影,心里有数了,立即道:“属下这就去。” 误入梅林深处的凌秋还站在三岔路口,愁眉苦脸,这三条石板小路长得都一样,没点特色,她该怎么选呢? 突然一个壮硕的身影落在面前,截断了她犹豫的思绪,吓得整个人一激灵,踉跄着后退三步,劈头就大喝一声,“你有病啊?” 闵沧被呵斥得愣了愣,可能是自己的出场方式太非凡,一般人接受不了? 凌秋:去特么的非凡! 闵沧连忙拱手道歉,“抱歉,凌公子,吓到您了。” 其实凌秋第一眼就认出是闵沧了,但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也收不回来了。看着他神色诚挚,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咳两声,“没事,本公子没受到惊吓,只是太突然了,口不择言,闵侍卫别放在心上啊。” “没有,没有,多谢公子大量,”闵沧见她并不怪罪,笑着露出大白牙,顺势侧身指了一个方向,“王爷在前方栖霞阁,请您过去喝杯茶。” “啊?”凌秋诧异,疑惑地看向那座不远处的小楼。 刚才她往这边走的时候就看到了,只是没想到里面有人,还是黎晏! 躲这么偏僻,怕生啊? 凌秋被自己放荡不羁的想法逗笑了,弯了弯唇。见闵沧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己,不禁抬手伸出食指蹭了蹭鼻尖,“既然王爷盛情邀约,本公子自是要前往的,走吧。” 说着就往左边的小路走去。 这条路正是通向栖霞阁,本也不远,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黎晏倚靠在窗边,见那道身影穿行于梅林之中,越来越近,嘴角翘起。 宴会无聊,但好歹有个有意思的人,也不算浪费时间了。 到了栖霞阁,凌秋自动退到闵沧身后,由他带路。 这座楼阁不大,进楼就可一揽全貌,一水的棕红色调,布置简单,木质楼梯也堪堪只有十一阶。 两人走在上面,没有刻意收敛脚步,脚步的“哒哒”声在空荡的小楼中格外响亮。 凌秋眼睛滴溜转了一圈,摸了摸发凉的胳膊。 哎!若不是大白天,还有人陪着,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鬼屋?! 来这种地方喝茶,真是人才! 到了二楼,凌秋豁然感觉眼前一亮,原来通道两边的窗子都开着,光线透了进来,室内明亮多了。 这才是人待的地方嘛! 凌秋双手往后一背,悠哉悠哉地站在闵沧身后,看他屈指敲门。 “笃笃笃~” 闵沧:“王爷,凌公子到了。” 黎晏坐回榻上,理了理宽袖,沉声道:“请她进来!” 闵沧打开门,回头看向凌秋,“公子请进!” “嗯,有劳!”她笑着对闵沧颔首,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温暖让凌秋有一瞬的懵逼,感受到脸上的冰凉要化掉了。再一看这个房间的布置,精美的仙鹤屏风,紫檀木的榻和桌椅,细烟萦绕的熏香,繁复花纹的脚垫…… 呵,合着一楼是用来劝退无知小儿的,二楼才是天堂? 凌秋心里啧啧称奇,瞧着坐在榻上的男人。短短时间不见,他已经换上了一套紫色蟒服,墨发高束,一丝不苟,分明的五官既精致又凌厉,背光看过来的时候平添几分神秘的氛围感。 真他娘的好看! 凌秋扬起唇角,径直走了过去,拱手问安,“王爷。” “嗯,来了,坐吧!”黎晏抬手指了指对面,用低沉的声音淡淡地道。 “好,多谢王爷相邀!”凌秋脱下靴子,盘腿坐在他对面,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打开了话匣子,“王爷真会找地方啊!要不是我一个人瞎溜达到此,岂不是错过王爷的好茶了?” 黎晏很给面子地点点头,“确是如此,可会烹茶?” “这有何难?”凌秋看着旁边的小茶壶,撸起袖子伸手就干。 这副豪迈的样子看得黎晏直皱眉,深深地怀疑她在胡搞。 不过这双手细腻白皙,骨节分明,粉嫩的指甲跟深色的茶壶放在一起,显得更加柔软可欺…… 咳,不可乱想!黎晏紧急制止不恰当的念头。 可眼睛又有它自己的想法,视线上移至同样雪白纤细的手腕,脑子里不由得叫嚣着:好好握~ 黎晏顿时心尖一颤,鸦羽般的睫毛抖了又抖,最后无语地闭了闭眼,这人有毒吧? 第28章 其实我是一个风雅的人 再睁开眼原本想刺她几句,但见对面的人竟然奇异地认真,动作流畅,一派清闲雅致,看起来真是个会沏茶的。 他也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默默地看着。 可偏偏有人破坏气氛。 两杯清茶已经沏好,凌秋将一杯茶推至黎晏面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猛地缩回自己的手,懊恼地轻“啧”一声,抬眼看着黎晏无辜地说道:“我忘了净手了!” 黎晏想说他知道,毕竟全程看下来的,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讲究呢。 他目光沉静,声音平和,“本王不在意。” “那就好,”凌秋粲然一笑,就怕您有洁癖才抢先说的,没有真是太好了,说话间语气夹带着两份殷勤,“王爷,请用!” 淡黄色的茶汤在白玉杯中轻轻荡了两下,很快恢复平静,像一面铜镜映照着虚虚实实的线条。 黎晏垂眸看了一眼,随即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苦而甘,清而香,沁润着喉咙,温热着腹部,一股满足感悄然滋生。 凌秋见状也不客套了,逛了许久早就口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浑然不知什么滋味,只觉得好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忘赞叹,“这茶不错。!” 黎晏的大手微滞,心塞地叹气,自己心爱的蒙顶甘露在她眼里竟然就是一杯水? 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他慢悠悠地道:“茶需慢品,不可如牛饮。” “哦,我知道,”凌秋说着又咕噜一大口,“等我有时间一定细细品尝,现在还是让它发挥最本源的作用,为我解渴吧,哈哈哈~” 豪放不羁的笑声传到门外,闵沧听着挠了挠耳朵,心道王爷和凌公子关系这么好了吗?他错过了什么?想不明白还老实守门吧。 黎晏其实也脑门疼,皱着眉头,深刻怀疑自己请她喝茶是个错误。 “王爷,别嫌弃,其实我是个风雅的人,只是刚巧口干舌燥,急了些而已。”凌秋好心解释道。 “呵呵,风雅?”黎晏勾唇,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粉面玉冠的小子,声音凉凉的,略带好笑,“哪里风雅了?” 明明是个弱唧。 凌秋受到了挑衅,瞪着桃花眼说,“改日我请王爷去醉香楼、伊人阁,还有秦思馆喝酒,让您见识见识本公子的风雅。” 黎晏听到一溜串青楼的名字脸色骤变,冷了下来,“哼,你的风雅是指秦楼楚馆?那本王便不好见识了,怕污了眼!” 知道她荒唐,没想到还胆大包天,拉着他一起荒唐! “啧啧,话不能这样说,搞得人家跟见不得人似的,不都是正经营生吗?”凌秋两手一摊,说的都是大实话。 见黎晏神色依旧冰冷严肃,凌秋摆了摆手识趣地妥协,揭过这个话茬,“行行行,王爷您洁身自好,清清白白,烟花柳巷之地听都听不得,是男人的典范之典范。 我居然妄图拉您这朵高岭之花入人间泥潭,简直罪不可恕。我收回,行了吧?” 油嘴滑舌! 黎晏的语气不由下沉,带着隐隐的怒火,“你小小年纪,少去这些地方胡闹!” 唱歌的时候还挺正常的,风度翩翩,赏心悦目。想到她有可能在青楼鬼混,黎晏心里就生出一股……惋惜?又或者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总之,就是觉得不应该这样任由她胡作非为! 凌秋发现黎晏这人挺有意思的,有时候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有时候又像个老头子,喜欢教训人。 她双手环抱往前凑,上半身越过大半个桌子看着黎晏,桃花眼笑得弯成月牙,欠欠儿地样子,“嘿嘿,您这副语气,跟大哥训小弟似的,要不咱俩结拜?” 以后小弟有难,您搭把手,完美! 黎晏看她插科打诨,暗自匀了口气,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呵!” “呵?哦,懂了,”凌秋摇头可惜,耸了耸肩,“我不配呗!” 黎晏觉得她更像是临时起意,故意逗他,所以即便看到她失望的表情,也无感。突然就想起陆繁来了,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小孩儿很好,反问道:“你有一个陆大哥还不够吗?” 凌秋懒懒地撤回越界的上半身,“陆大哥当然很好,这些年全靠他照拂,我才没那么孤单。但是哥嘛,谁会嫌多呢?再说我认识你比认识他还早一刻钟呢,是吧?” 黎晏有些意外,眉梢上挑,“原来你还记得。” “自然!”凌秋点头,她又不是傻子。 有些话尽在不言中,十年间俩人交集的确不多。黎晏忙于政事,更因为初印象不好对她这个质子不闻不问。 凌秋也一心苟命,除了陆繁,只讨好过小皇帝一人,很多时候都想不起来黎晏这个人。 自从她救了小郡主,一切都不一样了。 既然如此,何不顺势破冰呢? “所以咱俩结拜?”凌秋眨着明亮的大眼睛,不死心地撺掇着。 “嗤~”黎晏皮笑肉不笑,“结拜免谈,不过我可以收下你这个小弟。” 这敢情好啊! 凌秋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了,修长的手掌一合,“啪”地一声,“好嘞,以后您老大,陆哥老二,我就是老幺,咱兄弟三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种俏皮话黎晏过过耳朵也就算了,反倒问起她,“这儿僻静,你来作何?” 她这种性子不应该与公子们对酒当歌吗? 哪知凌秋“哎”了一声,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就是躲清静呗。” 在外面吹着小凉风没什么感觉,但是这小房间太暖了,熏得人骨头都软了,想睡。 黎晏奇道:“不喜热闹?” “也不是,怕麻烦。”凌秋双手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两眼慢慢放空,更怕死来着! 黎晏一时语塞,这种看似看他、又不在看他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有点热。” 黎晏:…… “有点困。” 黎晏:…… “这梅花酒有后劲吗?” 黎晏无奈按压眉心,声音低沉,“有。” 当时看她喝得起劲,还以为千杯不醉呢!早知道就给她备女宾的酒了,不会醉人。 “哦,那我可能喝多了。” 刚才路过好几个亭子,都有瓜果点心,酒水清茶。她一边感慨长公主府的大方周到,一边伸出罪恶的小手,吃吃喝喝…… 黎晏:“……是吧。”这反应可真慢啊,连乌龟都沉默了。 第29章 咱不是兄弟吗? 凌秋觉得自己的酒劲是被这一屋子暖气熏出来的,有点好笑,“呵呵~” 黎晏默了,这傻乎乎的样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吧?所以…… “住在青梨巷的月娘,跟你什么关系?”他试探地问道。 虽然他早已打探过,但机会来了,问一下也无妨吧。 凌秋只是身上不想动,又不是脑子成糨糊。 听到这么直白的问话,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三分困硬是装成七成累,眼睛一睁一闭忽闪得像一只有气无力的蝴蝶,慢吞吞地吐字,“月娘啊,那不是我相好吗?你怎么知道的?” 背地里查我呢,呵呵!但是她不怕查,又没有违纪违规违背公序良俗的,你查呗! 不就是养了个好看的姐姐吗?最多……不就是开了家青楼吗? “相好?”黎晏冷笑,“那你的相好大半夜杀人放火,你怎么说?” “哦,这事啊~”凌秋脸上依旧带着单纯的憨笑,殷红的唇努了努,干脆承认了,“我让她干的。” 黎晏静静地听着,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那个老耗子太恶心了,我不想他跟我在同一片蓝天下生存。”省得惹我亲爱的千姑姑不开心。 “他是什么人?” “坏人!” 说自己母妃的人是坏人?这对母子大概真的有仇吧? 也是,听说她来虞国当质子是郑贵妃亲自提出来的,心里有怨气也正常。 就当她们有隔夜仇吧! 黎晏盯着那双时而清明时而迷糊的黑眸,又问:“那、坏人的同伙,你想见见吗?” “不见。”凌秋捧着脸摇头。 既然他都知道了,凌秋就更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直接问道:“你还没宰了他们吗?” 一般探子除非有利用价值,否则一律没有好下场。 黎晏眼睫动了动,“没有。” 凌秋了然,邪魅一笑,“嘿嘿嘿,你想钓我上钩?结果发现我稳如老狗,一点不过问,所以就想趁着我脑子不太清醒,引诱我?” “引诱?不会说话就多读点书吧。”黎晏嘴角抽抽,“本王身为摄政王,监察别国质子只是分内之事。” “啊~对对对。”真没意思啊! 凌秋遮住口鼻,又打了个哈欠,然后伸手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笑道:“你也不用费心查了,当然你也可能查过了。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千姑姑偶尔碰见那只老耗子了,自然也就知道两个探子落网的事。不过我不在乎。” “你不想知道我审出了什么?”黎晏问道。 “想啊,你说吗?”你说我就听着,凌秋托腮微笑脸。 黎晏:…… 这“说就听,不说也无所谓”的样子,看得黎晏沉默了,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主动送上门的,不值钱。 他图什么呢? 黎晏调整了呼吸,“他们说郑贵妃思子成疾。” “哦~” 不信。 “还有,要你安分守己。” “哦~” 信了。 黎晏有点麻了,面无表情地问,“你这是什么反应?” “不意外。” 郑贵妃的虚伪和狠心,她早就知道了。 对上黎晏疑惑的目光,凌秋没有解释,反而再次伸手举起茶杯,“王爷放心,我很清楚自己的位子,绝不给您添麻烦,更不会做伤害虞国的事。如果你信我,那就满饮此杯。” 黎晏垂眸,思索片刻,端起茶杯与她的相碰,“叮~”发出清脆的响声,“本王信你。” “多谢。”凌秋喝了一口,咂巴下嘴,便睁着真诚的眼眸看着黎晏发问,“请问小弟可以在此休息一会儿吗?” 黎晏轻笑,“呵,你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呐!” “咱不是兄弟吗?”凌秋歪着脑袋继续脸皮厚地笑着。 …… 半个时辰后,凌秋醒了。 她睡的时候把脸往双臂一埋,趴着睡了。现在醒了,不仅双臂麻木,连小脸都压变形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哎呀,摄政王走了也不说一声,这临时结成的兄弟情就是不靠谱!” 凌秋自言自语,又咕噜咕噜灌了一杯冷茶,顿时头脑清醒,三步并两步往外走。 下了一楼,她就跟后面有鬼追似的,撒丫子跑出去了。 静谧的环境硬是添了几分诙谐…… 不远处盯着的闵沧咧嘴一笑,运起轻功飞走了。 凌秋在梅林中兜兜转转,发现人还有很多,便也不急了。 溜达到义亭,见一圈人围观,时不时传出喝彩声,就走近了些。 嘿!居然让她逮到熟人了。 “看啥呢?”凌秋一掌拍到人后背。 李襄站得好好的,正看人比试呢,突然被打扰很不耐烦,往后一甩手,吼了一嗓子,“谁呀?” 待看清凌秋浅笑的脸,拧起的眉毛立刻舒展开来,惊奇道:“呀,凌兄!抱歉,刚刚得罪了哈!” “呵呵,无事。”凌秋个子比不得他,就站在一旁的大石块上往里看,“这儿在比试呢?” 李襄一拍脑门,也赶紧站了上去,感叹道:“还是凌兄聪明,我垫脚看半天了,怎么没想到站高点呢?” 凌秋:我这是矮子的自觉,你不懂。 李襄站稳后,继续说着,“说不上比试,毕竟是宴会,就是世家子弟相互切磋。” 凌秋看清内围的场景,点点头,里面两位公子打得不相上下。 李襄自动成了解说,“现在是太傅之子简明意跟刑部尚书之子木连珩。一萧一剑,真是太精彩了!” “哦,拿萧的就是简明意。”凌秋想起来他配合过自己的曲子,看打扮和气质,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身手也不错。 “对,是他。” 凌秋听着他声音中的兴奋,眼睛里有着小小的疑惑,扭头问他,“你喜欢武?没看出来呀,李襄,你是个有内涵的纨绔啊。” “嘿嘿,男儿嘛,就是喜欢看打架,习武我是不行的。”李襄连忙摆手。 凌秋斜眼鄙视了一番,“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你这样怂,我下次可就不找你喝酒了。” “别啊,凌兄,我行,特别行,我可以证明!” 李襄一激动,声音大了点,惹得前面几位公子纷纷往后看,眼神……意味深长。 凌秋不想承认,但确实是被鄙视了,现世报来的就是这么快。 “李兄啊~”凌秋一脸惆怅,“我今天刚露了脸,你可知道?” 第30章 这摄政王我都当累了 李襄尴尬又无辜,“他们一脑子废料,咱不要在意哈!” 凌秋摇摇头,声音淡淡的,诛心不自知,“不在意,就是跟你一起被误会,有点膈应。” “那你跟谁不介意啊?”李襄很不服气,膈应?老子还膈应呢! “呃……”凌秋语塞,摸着下巴沉思。 李襄见此顾不得低调,又炸了,“你还真在考虑啊,凌兄!” “诶,没有没有,”凌秋反应过来,用手肘碰了碰他,安抚道:“看打架,看打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李襄真就转移注意力,不过身体不忘与凌秋拉开距离,悻悻地道:“你现在了不得了,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纨绔都不配跟你站一块了。” 呦呦呦,这语气酸的,都盖过梅香了。 凌秋故作哀伤,“本来打算明晚约你和胡兄他们喝花酒的,既然李兄……” “诶,说好的明晚,怎能爽约?”李襄顿时支棱起来了,一口敲定,“就这样定了,明晚老地方见。” 他凌兄如今出息了,指不定有什么大造化,肯定不能放过。说不得家中长辈还要他多多结交呢! 哼哼,没想到他李襄早就慧眼识珠了吧! “呵呵,好,你通知另外几人。” “行,包在我身上!” 赏梅宴接近尾声,凌秋回到凝雪阁,问询一番得知长公主还在二楼,特意上去向她辞行。 长公主对待小辈一向大方,送给她几坛子梅花酒,交代下去准备马车,又叮嘱了几句,才放她走了。 凌秋才知道黎晏早在半个时辰前就走了。 贵人事忙,诚不欺我! 哪像她,闲得跟个无业游民似的。 不过做个不缺钱的无业游民,开心得飞起! …… 皇宫,御书房。 听到里面传来一老一小两道声音,黎晏顿住脚步,想起来昨日为了阻止小皇帝到长公主府闹腾,特意请太傅今天给他加课。 他都能想象到一会儿见面之后,小皇帝是何等幽怨了,呵呵~ 守在门口的是小钱子公公,太监总管卢公公的徒弟。见摄政王来了,低头哈腰走过来,“奴才见过摄政王!” “嗯,今日郡主可来了?”黎晏问道。 “回王爷,郡主来了,又走了。” “哦?”是他想的那样吗? 小钱子最怕摄政王“哦”“呵”的,让人琢磨不透,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郡主许是累了,睡着了,陛下便让她回去休息了。” 黎晏轻笑,果然啊,简太傅的课于她而言就是催眠曲。 “行了,没事你下去吧。” “是。”说完滴溜溜小跑去了。 黎晏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径直走进去。 简太傅不惑之年,头发半白却精神昂扬,讲到激动处滔滔不绝,连宽大的袍袖都自带鼓风机效果,感染力直接拉满。 可惜小皇帝两眼无神,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被迫捧场的痛,谁懂啊? 直到看见黎晏,大跨步直接踏在他的心窝上,令他精神一凛,挥动着喜悦的小手,脱口而出,“表哥!” 这是有多惊喜?都开始“攀亲戚”了。 黎晏冷肃的脸差点破功,一本正经地行礼,“臣见过陛下!” “免礼免礼!”小皇帝两腿一蹬,从上首的座位上欢快地下来。 简太傅也从那句“表哥”回神,向黎晏一礼,“老臣见过摄政王!” 看来摄政王和陛下的关系依旧亲密,也不知那些疯狂脑补的臣子在瞎想些什么。 对了,今天夫人带着儿女去长公主府赴宴,不知有没有机会在王爷和长公主面前表现一二…… “简太傅不必多礼!”黎晏抬手,想了想还是点了他一下,“你教了一对好儿女,本王相信你定能不负皇恩,对陛下倾囊相授。” “这是老臣之责。”简太傅惶恐,老腰不免低了又低,一时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嗯,下次授课别顾着自嗨,省得学生走神了都看不到。” 黎晏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沉默了。 陛下走神了?陛下怎么能走神呢?老臣明明那么努力! 哎呀,看破不说破,表哥真不是玩意儿! 小皇帝的眼神在太傅和黎晏之间流转,气氛越发尴尬了,无奈叹气,最后的沉默还得由他来打破。 “咳,那个、太傅啊,朕昨夜没有休息好,精神不济,下次绝不再犯了。” 简太傅从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抽离,闻言老脸一片感激,“陛下言重了,是臣太过专注,反而失了传道授业的本心,下次一定改进。” 说完双眼灼灼地看向小皇帝。 “嗯嗯,”小皇帝顶不住这样满含期待的眼神,真诚又敷衍地回应,“摄政王寻朕定有要事相商,今日就到这吧。” “是,老臣告退!”简太傅也急于回府,问问夫人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或公子,给儿女的婚事安排上。操心完这一摊事,他也能安享晚年了。 简太傅一走,小皇帝喜滋滋的咧嘴笑,太傅忘记留课业了,可不是他偷懒啊! 不过他转头就对上黎晏,孩子气地抱怨,“表哥,你太阴险了!人家女子防火防盗防闺蜜,你来了个防火防盗防兄弟!不喜朕去姑母的宴会,直说便是,干嘛让太傅来折磨朕!” 黎晏仿若没听到一般老神在在,坐下以后抬头睨了他一下,准确无误地在伤口上撒盐巴,“未亲政的小屁孩就得多上课,充实一下你的脑子,免得以后被人拿捏,还得本王出场救你。” “你说话要凭良心啊,最近两年朕表现很好吧?没让你收拾烂摊子吧?修完水利修路,修完路开采矿,赋税降了,粮产涨了,这一件件不都是好事吗?朕的进步突飞猛进,有目共睹。怎么可能被人拿捏?”小皇帝说起自己的政绩傲娇起来。 黎晏捧场地点点头,没有揭穿他就是个摘果实的小崽子,语气悠长,“这样啊,那你觉得自己很厉害,不用学习了?” 好气哦,不能反驳!小皇帝气呼呼的,“不是,只是可以不必逼得这么紧,不是吗?” “不是,你要尽快成长起来,这摄政王我都当累了。” 小皇帝:“哈?!” 随侍在侧当隐形人的卢公公:? 黎晏大手一推靠过来的小嫩脸,嘴角抽动,脸上尽是嫌弃,“别哈了,坐回去,我来不是跟你唠闲嗑的,给你看样东西。” 第31章 郑贵妃 “哦!”又来活了。 小皇帝顺势转了个方向,走上座位,切换到正事专用脸,声音不再软萌,“什么东西?” 黎晏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封密信,卢公公自觉走过去接过,转呈给小皇帝。 小皇帝眼睛一亮,一般这种情况是要搞事的节奏哇。 打开一看,小皇帝眉头拧了又拧,“云国要派使臣来?那个老皇帝病好了?他们来朕还可以理解,但是巫国跟我们老死不相往来的,怎么也要来?时间还撞一起了?” 黎晏好整以暇地看着,看他绞尽脑汁能想出什么来。 结果小皇帝幽幽地匀了一口气,“有一股阴谋的味道。” 废话! “是什么呢?”小皇帝像个好奇宝宝看向黎晏。 黎晏听着他故作天真的夹子音脑门一紧,眯着黑眸扫射过去,沉下声音,“先皇留给你的人该动一动了,别老是问现成的。” 想偷懒,没门儿! “行行行,朕自己查,你别动气,老得快!”小皇帝想安抚来着,架不住自己嘴快伤了老男人的心。 老男人黎晏:“……”明日武课,你等着! *** 云国,尚清宫,云帝寝殿。 郑贵妃一袭素色锦裙,身上连一件多余的首饰都没有,坐在云帝床前,泪眼婆娑,红唇翕动,惹人怜爱。 “陛下,臣妾终于见到您了。”她压抑着悲伤的情绪,低声抽泣道,“之前皇后娘娘一直不让嫔妃们见您,说是怕耽误陛下治疗。可是臣妾心急又害怕。陛下,再见不到您,臣妾、臣妾怕是……” 云帝一生女子无数,最是博爱,看不得美人落泪,更何况美人还在诉说着这么热烈直接的爱意? 即便脸色苍老,重病在榻,他依旧不忘安慰爱妾,神色动容地道:“贵妃,朕无事。” 岂料郑贵妃听到他嘶哑的声音泪水更汹涌了,两行清泪从柔媚的桃花眼中溢出,好像满腹的心疼喷涌一般,“陛下,您受苦了,臣妾恨不能替您生病,替您痛啊!” 云帝大为感动,费力地抬起手。郑贵妃看到他动了惊喜万分,赶紧低下头去,好让他省点力气。 就这样,一双爬满皱纹的手在保养得宜的脸上来回抚摸,云帝满足地笑了,带动眼周的层层褶子,“贵妃,朕可舍不得让你替。” 郑贵妃破涕为笑,嗔怪道:“臣妾看陛下的确是大好了,都能开臣妾的玩笑了。” “呵呵,”云帝笑得更开心了,“爱妃一笑,倾国倾城,治愈了朕的心哪。” “陛下~”郑贵妃故作娇羞,连连掏出帕子擦干脸上的泪水,转移话题,“陛下,该喝药了。” “好,喝药。” 云帝现在就是个乖顺的小老头,让干嘛干嘛。 郑贵妃喂个药的功夫,把云帝哄得心花怒放,笑声传出大殿。 外面候着的三名太医面面相觑,他们累死累活月余,陛下才恢复了一些精神。看来他们的医术还不及贵妃娘娘三言两语啊! 机灵的小太监已经悄悄退出去,传信到各宫主子了。 剩下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坚守自己的岗位。 “陛下……”郑贵妃给云帝擦干净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云帝心情正好,追问道:“怎么?贵妃有话直说。可是皇后欺负你了?还是……” “不是,陛下,跟皇后娘娘没有关系,是臣妾……”郑贵妃猝不及防又掉泪珠子了。 “您病重的这些天,臣妾看到众皇子公主心系陛下,日日探望,虽不得见,但孝心感人。臣妾就、就突然想到远在虞国的旭儿,他小时候最亲近您了,若是知道您生病,不知担忧成什么样子呢?” “啊,旭儿,朕的小五,如今都长大成人了吧?”云帝想起那个俊俏可爱的孩子,感慨万千,一双浑浊的眼眸透过纱帐,望向远方。 郑贵妃一副思子心切的样子,听不得孩子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长大,心里一痛,身子滑落,双膝跪地,“陛下,让那孩子回来看看您吧,臣妾跟陛下一样,想他。” “哎,贵妃,朕何尝不想他回家呢?”云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丝惆怅,这虞国,不好对付啊! 郑贵妃何尝不知他的顾虑,但机会难得,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子光明正大的站在众人面前。 “不若陛下听臣妾一言?” …… 次日,凌秋用过午膳就跟千姑姑报备行程,“姑姑,我晚上出去一趟。” “公子要去哪儿?”千珊问道。 “嘿嘿,当然是去玩啦!”凌秋笑得灿烂。 千珊没多想,怕给她憋坏了,也就没有阻拦,“行行行,晚上我怕陪你一起出去逛逛。” “啊?”凌秋一听就苦下脸来,心里也知道她是放心不下自己才要跟着,“姑姑,你就让我一个人去吧,我怕您老人家心脏受不了。” 千珊狐疑地盯着凌秋看了一会儿,“你要去哪里玩啊?我还受不了?你当你千姑姑这些年的盐白吃了啊?” “那当然不是啦,我是怕您身子吃不消,还是等我回来吧。”凌秋弯了弯眉眼,抱着千珊的胳膊语气讨好地说。 “行、吧!”千珊觉得这孩子有猫腻,但是只要人平安,能自由快活就自由快活去吧,也就没有再强求跟着,“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千珊:……想揍,不舍得~ “你跟十五、十七说一声就行,他们会禀报摄政王的。” 千珊:…… 晚上,伊人阁。 “公子,娇娘可算把你盼来了。” 娇娘一进雅间,就扑到凌秋怀里,美目流转,声音若莺,喜不自胜。 凌秋抬手拍了拍美人的肩,不着痕迹地将人往外提了提,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娇娘就这般想我?” 美人娇羞,“嗯嗯~” 大概是男人当久了,凌秋的渣男语录信手拈来,故意压低声音在娇娘耳边说撩拨,“那本公子今晚不走了,好不好?” “真的?”娇娘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心里隐隐期待。 “呵呵,假的。” 娇娘腾起的希望又压了下去,娇嗔地挽着凌秋胳膊,“公子就喜欢逗弄奴家~” 凌秋嘚嘚瑟瑟,“还不是你好玩?说什么都信,迟早被人骗了。” “才不会呢!”娇娘嘟囔着。 第32章 凌秋终于穿女装了 凌秋看着她这般傲娇的模样,心里满足极了。身在青楼,大多是不得自由的。娇娘能在自己的庇护下保持单纯心性和清白之身,已经很幸运了。 可总是这么单纯也容易出事啊。 凌秋忧伤了,感觉自己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李襄等人见他一味跟娇娘调情,等得不耐烦了,“凌兄,别光顾着美人啊,来跟兄弟们喝起来!” “哼,喝就喝,怕你们啊?” 凌秋抄起酒杯,一饮而尽。 半个时辰后,一场胡闹散去。 凌秋来到后院,缩在季月早已备好热水的浴桶中,喟叹,“真舒服!” 季月站在一旁,轻轻按揉着她的肩颈,神色无奈,“你啊,咋不喝死你呢?” 凌秋闭上眼睛,勾了勾唇,安心享受着此刻的安逸,解释道:“气氛摆在那,我有点上头,呵呵,不过我有分寸的。把自己喝死?那多丢人啊。” 季月无话可说,“身体是你自己的,你知道就好。” “嗯呢,”凌秋心里甜甜的,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不过她也没忘了正事,“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季月一边拿起纯白的布巾给她搓背,一边好笑地说着,“消息多的是,现在各个皇子公主、王公大臣的府邸都有我们正兴牙行的人,每天的小道消息跟雪花片似的传来。我都一一整理了,没事你就当个乐子看吧。” “好。”看八卦,她喜欢。 “至于皇宫,哎~”季月叹气地摇头,“云帝病重那会儿漏得跟筛子似的,季阳倒也趁机塞了几个人进去。可是后来不是太子监国,林丞相辅政吗?太子就不说了,有脑子但不多。” “呵呵~”凌秋不厚道地笑出声。 季月唇角上扬,自顾说着,“林丞相稳定前朝之后,发现皇宫漏洞,一阵雷厉风行,肃清了不少旁人安插的棋子。幸运的是,我们的人留了三个,只是传递消息不像以前那样方便了。” 凌秋知道这个林丞相,据说是云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丞相,整个云城大姑娘小媳妇的白月光,俊美程度比之黎晏,不相上下,只不过一文一武罢了。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飒爽的一面啊! “最新消息是,云帝清醒一些了,郑贵妃取代皇后的位置日夜相伴左右。重要的是,林丞相提出要派遣使臣来虞国,他亲自带队。” “哦?”凌秋缓缓睁开眼,纤长弯弯的睫毛上晕染着水汽,黑曜石般的双眸晶莹透亮,红唇湿润,两颊嫣红。 季月转到她身前,想加点热水来着,不想抬眼一看,惊艳得呆愣住了。 知道主子好看,可没想到主子越长越好看,越来越蛊惑啊! 不禁垂眸看了一眼她身前的风光,季月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耳尖发热,偏偏眼睛挪不开。 不好!她一个女子都要沦陷了。 凌秋抬眼就看了个傻子,无语地撩了一手水洒了过去,音色慵懒夹带着戏谑,“月姐姐~你以下犯上哦~” 季月一下子清醒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讪笑道:“主子美得犯规,属下一时不察看入神了。” “是嘛?”凌秋扬了扬眉,脸上笑容更盛,萦蕴在薄薄的水雾中,仿若一朵含蓄的玫瑰悄然绽放。 季月有理由怀疑她是故意勾引自己,别过脸去,提水往桶里倒了一些。 其实不用勾引的,她早就对主子死心塌地了。 感觉到水温又上涨了,凌秋舒服地摇了摇脑袋,继续问,“可知使臣的目的是什么?要接……本皇子回国吗?” 她说到一半拐了个弯,季月哪里听不出她言语中的调侃,跟着笑道:“这个还不知,等季阳回来应该会有具体的消息吧。” 提起季阳,凌秋心情又愉悦了几分,“嗯,终于要回来了,真有点想他。” 季月“噗嗤”笑出声,想到那个总是一脸正经的大小伙子,不禁提醒凌秋,“主子,这话你可千万别当着季阳的面说,他不经撩!” 不像我,身经百战!季月默默吐槽。 凌秋睨了她一眼,“我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吗?撩谁也不能撩我们小阳子啊,他跟你又不一样。”撩出事了她可不负责的! “嗯,你不是。”季月抿唇点头。 “嗤~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凌秋站起来,接过季月递过来的纯白浴巾裹在身上,去了里间换衣服。 再次出来的时候,凌秋身着一身淡粉寝衣,乌发如瀑披散在身,一缕沾染上水汽的碎发贴在脸上。 佳人若仙,动人心魂。 “不用赶着回宫,今天终于穿上女装了。”凌秋摆弄一下头发,喜滋滋地说。 刚收拾完浴桶回来的季月又又又看呆了,不过还是有点遗憾,“既如此,怎么不穿常服?我准备了好几套,主子可看见了?” 主子穿上,肯定好看! 凌秋笑了笑,“看见了,这不是要睡了吗?换来换去的麻烦。” 季月看着凌秋的笑容,心里顿时有些酸涩,哪儿有女子不爱美呢? 她想了想,提议道:“那就明天穿吧!不用回宫,明日我就当你的丫鬟,陪小姐好好逛逛,可好?” “呃……”凌秋手里搅动着一撮头发,眼珠子滴溜滴溜的,最后拍板,“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也要放肆一回。” …… 东旭大街,繁华胜地。 巳时正,颂茗阁大厅坐满大半。凌秋和季月到的时候,正好听到一阵悠扬的乐曲,和整个茶楼雅致的氛围融为一体。 季月见凌秋好奇地左看右看,低声解释,“这颂茗楼是上月才开的,小姐肯定没来过。虽开业不长,却一跃成为京中数一数二的茶楼,京中的文人雅士都喜欢聚集于此。今日恰逢朝臣休沐,估计来的人更多了。来晚了可就没雅间了。” “哦,”凌秋点点头,“背后有人?” “有,不知是谁。” “没事,这个不重要。” 凌秋今日一袭鹅黄色锦裙,外套白色梅纹毛边披风,简单的发髻上配着一根白玉流苏簪,极简贵气,清雅脱俗,让人眼前一亮。 看门的小二精神一震,立马热情迎上来,只一眼便不敢再看,怕冒犯了贵客,“小姐几位?可需要雅间?” 哎呀呀,看着眼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真好看啊!可惜脸遮住了。小二内心激动地想。 凌秋:……脸都遮了,怎么看出“好看”的? 小二:直觉!迎来送往五年的直觉! 凌秋:五年了还不升职? 小二:……我誓死坚守岗位! 第33章 舅舅,那位姑娘是谁啊? 季月站在凌秋身后,脸上挂着清浅的笑,主动上前说道:“只我家小姐一位,要雅间。” 小二一听要雅间,心道坏了,雅间都订满了。这张嘴啊,一时忘神就顺嘴说了常说的话。 凌秋见小二黝黑的圆脸上满是懊恼,不解地看了一眼季月,季月摇头。 正要问呢,小二“啪”给了自己一巴掌,顾不及疼就慌忙请罪,“对不住贵客,都是小的嘴快,今日的雅间都订出去了,实在是……没了啊。” 这边的动静引得大厅的人看过来,凌秋尴尬又无奈,搞得她欺负人似的。 “无妨,在大厅即可。”凌秋说着就迈步走向一角。 这小二虎了吧唧的,下手真重,半边脸都红了,她实在看不下去。 “诶,小姐且慢~” 一道慵懒的声音横插过来,凌秋皱眉抬眼看去,身着蓝色锦衣的男子已经在身前停下了。 嗯嗯?看着有点眼熟,这不是个好现象啊。 凌秋心里盘算着,面上不慌不忙地退到季月身后,示意她来交涉。自己是出来玩的,不是爆马甲的,就当个安静的美女子好了。 季月眉头紧蹙,“公子何事?” 宋临倒也没什么事,就是凑巧看到这么个新鲜的人儿,一时勾起兴趣。他不好美色,但坏就坏在他太无聊了。一旦他盯上什么了,就不太在乎别人死活了。 “哦,本王见这位姑娘眼生,想邀姑娘去楼上喝杯茶,聊聊天,可好?”宋临知道自己唐突,就算被一个不起眼的婢女质问,也好脾气的回答了,笑盈盈地看着凌秋。 他身后侍卫落桦面无表情,事不关己,但是落樱眼皮子突然跳了跳,实在是为这位爷的性子操碎了心。 谁家姑娘会答应你无耻的邀约啊?脸面还要不要了?哦~也有可能王爷有自知之明,所以自称“本王”,用身份相压…… 宋临没等到美人说话,忽觉背后凉飕飕的,一回头就对上落樱幽怨的眼神,咳咳,一丢丢心虚。 见此,凌秋面巾下的红唇微弯,被拦路的郁闷自然消散了。而且在京城自称本王的,除了摄政王,也就那一个了,临王,宋临,闲散王爷一个。 怪不得眼熟呢!几年前的宫宴上见过一次,后来在她的一个出宫日,在花鸟市场同时看上一只羽彩鸟。 当时他们……呃,相谈甚欢?她付了银子,临王得了鸟,可不是“相谈甚欢”吗? 那时候自己生意还是小打小闹,心疼得滴血。现在不了,她已经是凌富婆了。 凌富婆对季月摇摇头,让她站自己身后,才款款行礼,“原来是王爷,小女子失礼了!不敢打扰王爷雅兴,我在大厅喝口茶就好。” 你赶紧上楼吧,她想歇歇了。 这姑娘看上去仙仙的,声音也好听,入耳极为舒服,宋临更不愿放手了,“诶,不打扰,本王一个人也无趣,姑娘权当陪本王解解闷。” “解闷?”凌秋的淑雅体态差点装不下去了,声音轻缓冷硬,“小女虽然家世普通,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王爷此话不合适吧?” 前一秒还沉浸在甜妹的世界里,下一刻宋临的心跟着一颤,脸上讪讪的,“姑娘你别误会,本王只是……”口误罢了!可惜被人打断了。 “舅舅!”黎晏带着陆繁、黎沅沅刚到颂茗阁,就见临王堵着两个女子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额角疯狂跳动,总感觉他没干好事。 “哦,清安也来了啊!”宋临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清冷得跟刚才的姑娘如出一辙,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好像之前和大外甥的不愉快都是假象。 黎沅沅进宫半月,可算是憋坏了,终于逮到机会缠着大哥出宫玩,心情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奔腾,看到临王也表现出极大的热情,高声喊道:“还有我,沅沅也来了。” “哎呦呦,我们的小郡主也来了,”宋临见到小外甥女,脸上的笑容真心了几分,打趣道:“宫里的点心都被你嚯嚯光了吧?跑宫外来解馋了?哈哈哈!” 黎沅沅摇晃着小脑袋,滋滋得意,“那又怎样?我就是出来吃喝玩乐的。” “好好好,舅舅今儿请你吃好吃的。”宋临至今没有一儿半女,临王妃身子不好,滑了两次胎,他也就歇了心思。 府里的侍妾,用他自己的话说,都是别人送的妖艳贱货,他看不上。 唯一一个可心人落樱,哎~不提也罢! 所以他一看到软乎乎的小丫头,心情十分畅快,说话间皆是宠溺。 黎沅沅像模像样地行个礼,“那就先谢过舅舅啦!” “跟舅舅客气啥!”宋临一把扶起她。 “陆繁见过临王!”陆繁见缝插针上前问安。 宋临早就看到他了,成天跟黎晏焦不离孟的。要不是陆小子成亲了,他深刻怀疑这俩小子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嘿嘿! “陆世子不必多礼。” 黎晏趁他们说话的空档盯着那个陌生的姑娘,直把人盯得脊背发凉,手脚僵硬。 凌秋心里暗骂一万遍“大爷的”,这是什么鬼运气?!一共没几个熟人,这下好了,全碰上了! 她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吗?不行,出门右转是走不通了,他们堵在门口,回头的话肯定正面撞上了。 上楼?不不不,他们也是要去的,而且她还没有雅间! 算了!诶,那个角落不错!有个大柱子挡着,赶紧远离是非之地! 凌秋活动一下手指,拉着季月逃也似的冲过去。 她想过了,要是临王回过神来,要是黎晏和陆大哥火眼金睛,要是不得已掉马了,就说……就说自己有病,嗯!女装癖!心理病,治不好的那种! 爱信不信! 脸面什么的,哪有命重要?? 黎晏冷眼瞧着那姑娘逃了,好像后面有虎狼追似的,呵,有点好笑,貌似不经意地问宋临,“舅舅,那是谁啊?” “谁是谁?”宋临这一打岔都忘了自己干什么了,突然想起来,转身一看,“啊,那位姑娘,我也不知道哪家的,刚想邀请她喝茶来着。” …… 第34章 季阳归来 黎晏三人满头黑线,舅舅【临王】不靠谱的人设百年不倒! “算了算了,人家已经拒绝本王了,本王还能舔着脸求不成?”宋临无所谓地摆摆手,“走吧,上楼!” 落桦、落樱:……刚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宋临走在前面,回头想招呼黎沅沅上前,没想到却看到那个冷冰冰的大外甥扭头又看了一眼被柱子挡了半个身子的姑娘,瞬间眼睛亮了。 在八卦面前,私人恩怨靠边站。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连黎沅沅都顾不上了,一把拉过大外甥,嘴上带着坏笑说着,“清安呐,莫不是春心萌动了?那姑娘确实气质不俗,面纱下的容貌定是如天仙一般,要不要舅舅帮你?嗯嗯?” 黎沅沅好奇地睁着大眼睛,“哇哦~”,也伸着脖子寻找所谓的美人。 陆繁看着黎晏秒黑的脸色,啧啧称奇,临王一如既往不怕死,不过清安的反应是有点让人误会哈。 看人姑娘干什么?不守男德!不像他,家中有娇妻,旁的野花他瞅都不瞅一眼的。 凌秋:我谢谢你~ “舅舅太闲了,本王可以给你找点事做!”黎晏看着宋临,冷哼一声,甩袖上了二楼。 他的确有点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难道真是单身久了,看个素未蒙面的姑娘竟觉得……呃、顺眼? 宋临骂骂咧咧地跟上去,“不识好歹!活该打光棍!” 季月见他们都上楼了,也松了一口气,见凌秋还绷着神经呢,喊了一声,“小姐?” “嗯?走了吗?”凌秋背对着楼梯口,看不见什么情况。 季月点点头,“走了,进雅间了。” 呼~凌秋端起茶杯匆匆喝了两口,“走吧,这里不能待了。” “嗯。”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对于茶楼这种事故发生地算不上什么。 小二来收拾桌子的时候,看见几枚铜钱躺在桌子上,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姑娘果然人美心善,喝了两口白水还给钱,嘿嘿!” 街上,“小姐,接下来去哪儿?” 凌秋看了眼天色,想了下,“再逛逛,买点东西,吃个饭,我就回去了。” “好。”季月也不敢多留她在外,太冒险了。 “季阳回来,尽管到摄政王府报信,反正你是我相好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没什么好遮掩的。” 季月听到“相好”俩字,嘴角疯狂抽搐,偏偏说话的女子淡定得要死,一口气梗着不上不下,脸憋得通红。 凌秋侧头看了一眼,嗤嗤地笑出声,“哎呀,你这是气的还是羞的?” 季月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一时忘了主仆有别,瞪了她一眼,“气的,气的!” 凌秋:“哈哈哈~” 小妮子生起气来还是蛮生动的嘛!瞪着眼珠子,嘴巴鼓鼓的,跟青蛙一模一样。 “小姐,你收敛一点,好多人看着呢!” 凌秋捂紧面纱,“嘿嘿嘿~” 季月:算了,毁灭吧! 午膳过后,凌秋换了一身衣服,便雇了一辆马车回到摄政王府。 巧了! 黎晏刚送完黎沅沅从长公主府回来,就见她滋溜一下窜进府门,不见身影。 呵,这么丝滑的动作和茶楼的那位姑娘不遑多让啊! 奇怪,他为什么又想起那个人来了?? 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离谱的想法,黎晏眯着凤眸,声音骤然冰冷,“昨晚凌公子夜宿青楼了?” 闵沧、闵江汗毛炸立,“是,在伊人阁。” “以后她出门,让十五、十七暗中跟着。”黎晏顿了顿继续道:“若是再去秦楼楚馆之地,立即来报。” 这个不省心的贼小子! 看来还是太闲了啊,小事儿,他有法子。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凌秋日日去前院报道,接受来自新晋大哥的关爱—文化教育。 讲真,凌秋非常热爱古代的文化,也非常乐意学习,但绝不是错一个字就打一次手板的方式。 于是前院书房每天都热闹非凡。 “啊啊啊,我是别国质子,你就不怕教出个白眼狼?” “不怕,本王能养能教,也能杀!” …… “本公子要回宫!” “不准!” “狗东西!”凌秋小声哔哔。 黎晏:看你还逛青楼不? *** 半个月后,季阳归来。 凌秋顶着个熊猫眼幽幽醒来,看着照进房内的阳光,思忖着现在几点了。 千珊推门进来,见她傻愣愣的不禁扶额,“公子,别发呆了,起床吧。” “哦~”凌秋打个大哈欠,“终于盼到黎晏没工夫搭理我,才能一觉睡到自然醒,哎,这个福气可不是天天有,要不我再睡会儿?” 说着就蒙着被子往床上一倒。 千珊无奈摇头,想着府门外那个娇滴滴的姑娘,心里跟打翻了陈醋似的,复杂得很,上前一把扯掉她的被子,酸溜溜地道:“可是不行咯,你的小‘相好’来找你了。” “啊?什么?谁?”凌秋惊讶地跳起来。 对咯,一定是季阳小可爱回来了。 太好了! 凌秋一骨碌爬起来,一顿操作猛如虎,看得千珊眼睛都直了。 乖乖,公子不会入戏太深,出不来了吧? 等到凌秋来到府门外,门口的守卫黑着脸站在原地,虎视眈眈地盯着不远处的那辆青顶小马车。 要不是看在凌公子的面上,王府门口绝不允许任何一只无名苍蝇乱飞。 “有劳侍卫大哥!”凌秋跟门口的人打了个招呼就快步走到马车边,看赶车的人竟是季阳,又惊又喜。 都说女大十八变,男子也是一样。季阳脸庞消瘦了,五官更加突出,尤其是眉目间多了一丝成熟,深邃的眼眸看着凌秋的时候热切中带着隐隐的克制。 他有所顾忌,垂下头小声说着,“主子,属下回来了。” 凌秋敏锐地察觉到他声音有些哽咽,心下一叹,看把孩子整的,以后可不能单独放他出去了。 “回来就好,你们姐弟团聚,我也开心。” 凌秋装作借力上马车,拍了拍他的肩膀。 “驾~”季阳挥动缰绳,马车不紧不慢地离去。 车外,十五、十七隐匿身形。 车内,季月开始汇报工作。 第35章 口无遮拦小皇帝 “季阳是昨晚到的,除了带回来各处产业的账册,还有皇室的消息。” “嗯,”凌秋欣慰地点头,“季阳果然不负所望。” “可不是。”季月笑了,昨晚见到弟弟差点没认出来,不是相貌变化有多大,而是气场变了,更稳重、更可靠了。 不过想到那个消息,季月上翘的嘴角倏地拉平了,担忧地盯着凌秋。 凌秋触及她的眼神,思绪立马翻飞,莫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精致的小脸绷了起来,却也没有慌乱,俯身凑近季月,“账册我回头再看,现在捡重要的消息说,小点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在马车里,外面街上嘈杂,想必没人能偷听的,凌秋暗自想着。 季月红唇动了动,神色恼怒,又暗恨自己无能为力,“云国要来和亲了。” 嗯?和亲?毛病啊,突然和亲?凌秋问号脸。 “据说是云国小公主为了换回当质子的哥哥,主动请缨,前来虞国和亲,维系两国和平。” 凌秋脑袋炸裂,云国小公主不就是她自己吗? 呵,好啊,让她当十年质子还不够,居然还想牺牲她一辈子,来成全凌旭那个废物! 郑贵妃,不愧是你,打得一手好算盘!! “云国上下皆感念小公主仁孝大义,云皇更下旨为小公主赐下封号,‘固安’。固安公主与使团三月出发,大概月底能到虞国。” 固安,固安,用一女子的一生,固云国之安宁! 要是让云国开国老祖宗知道,还不得气得跳起来! 凌秋愠怒过后,出奇得冷静。 他们是想要趁此机会换回身份,这样凌旭就能光明正大站于人前,争权夺利。 那她是成全呢?还是成全呢? 呵!去他么的成全? 来就来吧,谁回去谁留下还不一定呢! 潋滟的桃花眼泛着无声的波澜,嘴角放肆地上扬,只不过笑意渐冷,一旁的季月忍不住搓了搓胳膊,默默为某个倒霉鬼点蜡! 不,他们不值得同情,她主子才可怜嘞! 凌秋心里有了盘算,“季阳,去你姐姐的宅子,仔细说说那边的事。” “是。”季阳神色一凛,加快赶车的速度。 十五、十七对视一眼,远远跟在后面。 “你说他们这是去哪儿啊?在街上跑了一圈又一圈,压根没下来过。”十七不明所以。 十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管去哪儿,跟着就是。问这么多,我哪儿知道?” 两人跟着凌秋一个多月了,对这位公子的脾性也有所了解。待人温和,对下人也好,可从始至终能近她身的只有千姑姑,心里警惕着呢,边界感十足。 现在虽然表面跟他们王爷称兄道弟,但心里有几分真心就不知道了。他们能做的就是看好她,不要惹乱子就行了,其余的不该他们操心。 马车行至石林巷的一座小院,凌秋扶着季月先进门,远远看去的确是一对璧人。 随后季阳从偏门赶着马车进去,把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十五、十七面面相觑,敢情这车夫是他们自家的? 看上去有点身手,十五琢磨了一下,回头要禀报主子,便跟十七轻轻一跃到房顶。 本想找棵树蹲着,没想到院子里一棵高过人头顶的树都没有,全是低矮的花花草草。 而那三人便坐在院中的小亭子里,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算了,王爷只说让他们跟着,没说要监听,也不算没完成任务吧? 亭中,凌秋知道了最紧要的消息,也就不那么急切了,对季阳好一通夸赞,直把人说得耳根通红。 原来,季阳自从得了凌秋的吩咐,前往云国,一边开展生意,一边找渠道打进大臣、宗亲和皇室内部。 生意进展的很顺利,不说他本就出身商贾之家,加上凌秋细致的计划,缜密的考虑,他只需按步骤成立店铺即可。遇到难处,及时书信回来,凌秋事无巨细,一一解答。 生意逐渐起来了,牙行、车马行、酒楼、米铺、茶馆遍布云国中大城镇,所有店铺名字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全部打上“秋氏”的标签。 手下的掌柜都是精挑细选,签了死契的。 在凌秋不得自由的这几年,对他们的要求便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可是凌秋的激励策略太鼓动人心了,掌柜的们恨不得施展毕生所学,把铺子打理得红红火火。这也是凌秋的意外之喜。 随着生意的节节攀升,尤其是牙行的发展,为季阳安插人手提供了许多便利。 所以这几年凌秋才会收到各色各样的八卦,聊慰自己百无聊赖的生活。 “说说那位‘小公主’是怎么回事。”凌秋特别好奇。按说凌旭男扮女装应该低调才对,可从季阳的消息来看,这位“小公主”基本不曾缺席各种宫廷宴会,就连大臣、皇室宗亲的宴会她也露过脸。 难不成她女装上瘾?还是别人假扮的? 呵呵,据说还十分受宠。要不然她和亲虞国的消息也不会引起这么高的热度。 季阳蹙了蹙眉,回想着“小公主”的事迹,娓娓道来。 *** 皇宫。 小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听完龙影的汇报,神色复杂地挥了挥手。 这云国老头怎么想的?想要回质子那就拿城池来换呗,城池他稀罕啊。偏偏送来个娇滴滴的公主,他才十二岁哎,难不成是故意使美人计? 其心可诛,可诛! 越想越气,小皇帝看着下首稳如泰山的黎晏,气愤地道:“表哥,你说,云国老皇帝送公主来,是不是故意霍霍朕的?本来朕的寿数就有限,万一让那个劳什子公主阴谋得逞,那朕还……” 黎晏听得脑门突突的,一天天的瞎脑补什么玩意儿,还有寿数有限这是能轻易说出来的吗? 忍无可忍厉声打断他的话,“慎言!” 小皇帝瘪瘪嘴,低声嘀咕,“慎言什么慎言,你才肾炎呢!” “我听得见。”黎晏疾言厉色,抽出座位下的荆条,“啪”地一甩,整个殿内死寂般的沉默。 小皇帝:…… “再让我听到你寿数有限,抽不死你!” 小皇帝:我该感动还是害怕?? 第36章 黎晏拍了凌秋的脸蛋 不,都没有! 小皇帝看到荆条,觉得自己又行了,不可思议地喊道:“表哥,你居然藏凶器?” “闭嘴!”这是重点吗?黎晏心累。 小皇帝嗫嗫嚅嚅,撇过脸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提到一个不可触碰的秘密,惹表哥伤心了。 往上数三任皇帝都没能活过三十岁,表哥害怕了,怕这个所谓的“诅咒”会在自己身上应验。 “对不起,我错了。”小皇帝耷拉着脑袋,皱起的小脸满是懊悔,“我以后不说了。” 他要快点长大,成亲,生下继承人,那样就算自己活不过三十,至少朝纲稳定,百姓安乐。 哎~ 黎晏缓和了一下语气,转而说起别的,“你想什么呢?谁说和亲就一定嫁给你了?” 小皇帝抬头,“难不成嫁你?” 黎晏猛地一噎,“当然不是,本王不娶。除了你我,不是还有大把世家子弟可选吗?” “哦哦,也是,是朕狭隘了。”小皇帝憨笑。 这么一打岔,刚才低郁的氛围渐渐散去。 “那固安公主是凌大哥的同胞亲妹妹,肯定长得跟凌大哥一样好看,说不定比凌大哥优甚,朕倒是有点期待了。” 黎晏想象了一下女版凌秋的样子,浑身打了个颤,诡异! “虽说咱不稀罕她一个公主,可冲着凌大哥的关系,也不能拒之门外,是吧?到时候让她自己挑夫婿,就当给凌大哥一个面子。”小皇帝自说自话,没注意黎晏扭曲的脸色。 “召礼部尚书、鸿胪寺卿等诸位大臣前来商议迎接使臣一事吧,把心思正一正,少胡思乱想!” 小皇帝狗腿属性上线,“好嘞!” …… 当晚,黎晏回到摄政王府,凌秋再次幸运地被提溜到书房,不过是在澜院的书房。 凌秋第一次来澜院,新奇的心态霸占了被黎晏支配的恐惧。 “闵沧大哥,王爷是怎么做到每次都把自己的住所装扮成鬼屋的?” 闵沧表情龟裂,转着眼珠子看了看,不就是暗了点、下人少了点,怎么就鬼屋了? “上次梅林的那个什么阁也是。” “栖霞阁。”闵沧无力吐槽,决定不再搭话,装死得了。 “哦,名字怪好听的。” 闵沧:…… “王爷不是很忙吗?怎么晚上要见我呢?” 闵沧:…… “孤男寡男的,不合适吧?要不我明儿再来?” 闵沧总算憋出一句话,“凌公子切勿多想。” 呵呵,我不多想。凌秋白眼都翻上天了,大晚上的保准没好事。不过来都来的,看看吧。 书房外,闵江见二人来到,拱手上前,“王爷等候多时,凌公子请进!” 凌秋颔首,“嗯,劳烦!” 闵江推开门,凌秋乘着房内的烛光进去,绕过青松屏风,看到坐在檀木桌后的男人正握着手指粗的笔杆子,写大字! 柔和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凌厉的眉峰去了骇人的气势,高挺的鼻梁镀上朦胧的光晕,薄唇紧抿,一双漆黑的眸子自然垂下视线,盯着笔尖所过之处,认真的模样让人不忍打扰。 她站在原地,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在寂静的空间中愈加清晰。 果然认真的人最有魅力,没看到自己都要被认真的魔鬼迷倒了吗?凌秋心想,对,是这样的,只是为他的一丢丢个人魅力所折服,没别的意思!没有! 看着他收起笔势,凌秋才走过去看一眼,倒着的视角一时没认出来是什么,却不妨碍她抚掌赞叹,俊俏的脸上做出夸张的表情,清亮的声音打破夜的宁静,“王爷的字真好看呐!” 黎晏眼皮子抖了抖,忍着没抬起来看她。相处这么久,小崽子说话有几分真心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笔,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打量着眼前的公子哥,十分恶趣味地脑补了一番她头发散下,穿着女装的样子。 呃…… 算了吧,辣眼睛! “咳,”黎晏轻咳两声,掩饰内心古怪的想法,顺着她的话问道:“怎么好看的?” “嗯……”凌秋装模作样低头思考,再次抬头的时候嘴角带着狡黠的弧度,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字如其人,王爷怎么好看,这字就怎么好看,嘿嘿~” 门外憋笑的两人连忙走远了点,啊啊啊,好狠自己的耳力这么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凌秋此时的笑太欠揍了。 黎晏起身,凭借高大的身高优势,一把将凌秋拽过来,隔着宽大的书桌,右手毫不留情地抬起。 凌秋瞳孔震动,下意识屏住呼吸,不可置信地看着黎晏高抬的大手。 完了完了,玩笑开绷了,不会真要打她吧?不会吧?不会吧?好丢脸的啊! 她觑着黎晏面无表情的神色,脸上的小表情逐渐崩裂,快速重组,讨好地笑了笑,眉眼弯弯的,恍如天上月,明亮、单纯。 黎晏哪里真会打她,不过吓唬一下罢了。看着她变幻的脸色,自己也恍惚了一瞬,原本想放下的手转了个弯,轻轻落在白嫩的脸蛋上,拍了拍。 “你、你你你……”凌秋惊得都结巴了。 黎晏尴尬地收回手,面上故作凶狠,“下次可还敢取笑本王?” 只是暗戳戳在袖中摩挲着手指,滑滑嫩嫩,手感真不错。 凌秋还能说什么,“呵呵,不敢,你先放了小弟哈~”说罢眼神瞟到右肩。 黎晏顺着视线看去,哦,原来自己还抓着人呢! “咦”了一声,满是嫌弃地推开她,嘴上还不忘损人,“弱不拉几的,被人敲了都不知道。” “诶诶诶,你这么说我可不答应了。”凌秋气鼓鼓的。 “哦?这个不重要,以后出门把十五、十七带着,他们会保护好你。”黎晏想起白天的事,正好让十五、十七由暗转明,离远了听不见,近身还不行吗?机智! 保护个鬼,我看是监视吧,凌秋腹诽,害她没机会提把季阳带身边的事。 “那他们以后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自然是听我……和你的。”黎晏在凌秋“难以接受”的眼神中转了话音。 “不行,只能听我的。”凌秋不妥协。 黎晏懒得跟她口舌之争,“行吧。” 凌秋一喜,利落伸手,“身契呢?” 这下黎晏是真诧异了,“你还真敢要?” 第37章 千珊的打算 “你敢给,我为何不敢要?”凌秋瞪了回去,转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鼻子出气,把傲娇写在脸上,“哼,还是说你舍不得?” 不等黎晏说什么,她已经自问自答,吊儿郎当的样子,“也对,王爷培养两名暗卫也不容易哈,是小弟让王爷为难了。” 十五和十七是暗卫的事情,两人早已心照不宣,只是黎晏没想到她把话都摆到明面上了,该说她没心眼呢?还是心机深、钓大鱼呢? 黎晏默默盯着她看了会儿,坦坦荡荡、无懈可击,他就自认倒霉吧! “罢了,别用这副语气说话,怪闹人的,回头就让人给你送去。” 凌秋立马起身拜了拜,“多谢王爷大哥!” 收了两个免费跑腿的,不错不错。 黎晏头疼地给无语开门,因为无语到家了。 “嘿嘿嘿,王爷大哥今晚叫我来,所为何事啊?”凌秋又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心情美妙地问。 黎晏板着脸,语气幽幽的,有点渗人,“给你个机会,好好说话。” 呃,凌秋被威胁到了,放下二郎腿,一本正经地回话,“好的,王爷深夜相请,有何要事?” 黎晏脸色缓和了些,端起手边的凉茶啜了一口,“听说你今日出门会佳人了?” “对啊。”凌秋坦诚道,“我相好,你知道的。哎,姑娘家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弟好一顿哄才冲我露个笑脸,这才回来晚了。你不会怪我吧?” “呵,不会!”你哄不哄谁跟本王半文钱关系没有! “就没有得到别的消息?” 凌秋:“什么?” “别跟本王装!”黎晏见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不留情面地直接揭穿,“你的人不是刚从云国回来吗?” 凌秋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狗男人真是手眼通天! 黎晏好笑地欣赏一番她错愕的表情,慢悠悠蹦出两个字,“今天。” 凌秋心一横,知道就知道吧,她也是自保而已,又没有伤及虞国的利益。 她撇了撇嘴,重新搭上二郎腿,肩膀一松,后背窝在黄梨木椅中,双手交叉放在小腹,脚尖一点一点,摆起烂来。 “所以嘞?王爷是要怎样?我知道的消息你肯定也知道了,说不定比我还早。” 不就是和亲吗?过几天全天下都知道了。 “嗯,确实如此。”黎晏并不否认,否则不显得自己的暗线太无能,“你舍得自己的亲妹妹?” 呸!我舍不得我自己,凌秋皮笑肉不笑,“舍不得又怎样?我有什么权利置喙老皇帝的决定?” 凌旭来了也好呀,来了她就不无聊了。 想到季阳说的“小公主”的光荣事迹,凌秋有理由怀疑他心理扭曲,且喜欢男人。冲着黎晏的这张脸,高低能把他迷得七荤八素。 到时候,嘿嘿~ 凌秋的笑容逐渐变态,直把黎晏盯得心里发毛,才收敛表情,挤出一抹温和的微笑,“王爷,我都坦白从宽了,您还有别的事吗?”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好像在说:我在自己的国家安插探子,关你屁事? 黎晏心塞地表示,好像看懂了。 啧,养不熟的白眼狼!白瞎他费心教导了。 烛光闪动,发出“哧哧”地声音,俩人在诡异的氛围中沉默了。 凌秋在琢磨着一会要不要告诉千姑姑这件事。其实下午回来,她就想说,又怕她担心。可是瞒着吧……她心里又不得劲。 千姑姑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了,她打心眼里不愿瞒着的。提前知道,也好提前接受吧,总归自己是不会乖乖听话的。 想明白了,凌秋看向黎晏。 嗯?王爷怎么还不说话?不说她可就告辞了啊。 眼看着凌秋的脸上愈加疏离,黎晏莫名有些心梗,冷着声音说:“提醒你一件事。” 凌秋挑了挑眉,洗耳恭听,“您请说。”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对自己说“您”了。 黎晏气闷,但该说的还得说,“巫国使臣也会来,与云国使团前后脚到达,目的不明。” “嗯?”巫国啊,凌秋的回忆飘到了十年前,那时候巫国人就想杀她来着,不会又冲着自己来的吧? 凌秋摸了摸脖颈,冷飕飕的。 黎晏也想到了,“放心,本王可以确保你在虞国境内性命无忧。但是……本王提醒你一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要有数。” “诶,小弟知道,”凌秋的心放下去一半,扬起嘴角笑得灿烂,“我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有自知之明。” “呵~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明日本王有空,记得来背书。”黎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开始打发人了,完全忽略了凌秋幽怨的眼神。 …… 一刻钟后,一向安静的绮园响起一道划破黑夜的叫声。 “什么?” 千珊抖动着嘴唇,手掌死死地按住桌面,才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坚强地站着。 见凌秋肯定的点头,那双通红的眼眶再也忍不住决堤,瞬间泪流满面,“怎么会这样呢?把你接回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让你和亲?她、她郑贵妃是怎么想的啊?” 凌秋看着千珊悲泣的样子,不忍吸了吸鼻子,“她、大概是厌恶我这个女儿吧。” “不可能!”千珊不愿意相信,虽然郑贵妃的狠辣她早已见识过,可依旧不愿相信当母亲的会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凌秋抹了一把脸,笑嘻嘻的嘀咕,“有什么不可能的。” 千珊听见了,正是因为听见了心里才密密麻麻的疼,一把搂着凌秋的肩膀,抚摸着她的背,“乖,没事,让姑姑想想,想想……” 凌秋心里暖暖的,尽管心里有计较,却还是贪恋着有人为自己操心的温情,“嗯,我知道。” 千珊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人了,脑子经过短暂的乱哄哄,已经恢复平静,此刻正高速运转着,没注意凌秋语气中的哽咽。 她得给小公主找个好夫婿,可惜她在虞国认识的公子不多,唯一一个…… 摄政王! 第38章 贿赂摄政王 千珊越想越对头,既然要和亲,当然要嫁最有权势的人,才能保公主无虞。而且摄政王近来对公主照顾有加,日日相对,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凌秋看着突然激动的姑姑,懵圈地眨眼睛,咋?这就好了,都不用她哄的哦! 千珊被这么盯着,险些绷不住,抹去眼眶中残留的泪水说道:“公主,咱不难过。” 我不难过啊。 “姑姑想过了,姑娘家都是要嫁人的,甭管云国人、虞国人,只要对公主好,那就是好人家。” 嗯嗯?有点道理,但是…… “所以啊,你就更要和摄政王搞好关系了,等以后嫁过来,也好有个保障。” 我不准备嫁过来啊。 千珊不预备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凌秋,让他们维持现在亦师亦友的距离就可以了,万一被提前识破身份,可是个麻烦呢! “好啦,姑姑给你备水沐浴,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千珊温柔地说。 凌秋胡乱应着,“哦,好,麻烦姑姑了。” 她想她可能明白姑姑的意思了,就是和亲已成定局,那就找个好夫婿,顺便抱紧摄政王的大腿,省得自己成亲以后被欺负。 嗯,计划是好的,可惜她不愿意! 她不是天生反骨,更不是要与全世界为敌,她只想随心而活,不要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棋子! 她要让某些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 希望最后姑姑能理解自己吧! …… 翌日。 凌秋躺在院中,早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光。 十五和十七已经恢复本来面貌,穿着劲瘦的黑衣,面容冷峻,气势骇人,即便单膝跪地也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周身的空气都冻结一般,连带着人也僵硬了。 两人的状态与凌秋慵懒的姿态对比鲜明,千珊看了都忍不住摇头感叹,公主这身软骨头是救不回来了。 “你们俩别再释放冷气了,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凌秋无奈极了,搓了搓胳膊。 她这是找了两个下属,还是祖宗啊?? 十五、十七闻言同步动了动眉眼,脸上的冰雪消融。 两人昨晚收到王爷的命令,认公子为主。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遵令已经刻入骨髓,无有二话。 只是从此以后,他们两兄弟的命是凌秋的了。 奈何新主子太闲了,整日无事就躺着睡大觉,他们做下属的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正式上任第一天,主子都这般说了,那肯定不能问:主子,需要属下干什么?那不显得自己很没用、很没眼色吗? 万一被嫌弃了,退货怎么办? 退货了,自己的死期就到了。 两人相视一眼,最后十五拱手说道:“主子,属下这就去守着院子,没您的命令,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嗯,很好,去吧。”凌秋懒懒地摆手。 其实把他们要过来纯属话赶话,赶上了,怎么安排她还没想好。 不过她要求不高,只要她在虞国的这段时间听她的话就行了,至于忠诚她还是摄政王,无所谓。 反正她离开的时候,也不会傻兮兮地带他们走。否则,跟带两个细作回去有什么区别? 凌秋把书往脸上一盖,“姑姑,两刻钟后喊我啊,要去前院背书呢!”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诶诶,好!”千珊一听要去见摄政王,喜上眉梢,高兴地应下,扭着两条腿跑到小厨房去了。 一阵诱人的香味将凌秋从美梦中唤醒,她扬起感动的小脸,捏着夹子音娇娇地说:“姑姑,你真好。” 千珊笑得宠溺,“好好,姑姑知道啦,赶紧给王爷送去吧,我刚出锅的糕点。” “啊啊?给王爷的?” 千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凌秋心儿拔凉拔凉的,哼哼唧唧,“姑姑,你不爱我了哈?” “爱爱爱,怎么不爱呢?赶紧走吧!”千珊把人赶出院门,笑着挥挥手,“啪”,关门,一气呵成。 凌秋:??没事吧? “这孩子,献殷勤都赶不上热乎的,真是让人操心!”千珊叹气。 十五、十七:……听不见,听不见! 谁知道千珊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喊道:“你们俩也有,等着千姑姑给你们拿啊。” 十五、十七:成了自己人,待遇就是不一样哈! *** 前院。 闵沧、闵江看着如入无人之境、在院子里晃荡的公子哥儿,对视一眼,一个上前迎接,一个进去禀报。 凌秋拎着食盒,问正面而来的闵沧,“王爷在忙吗?” “在。” 凌秋眉头一挑,就要转身,“哦,那我告辞了。” 闵沧面容僵了一瞬,只得一个跨步将人拦下,重新解释道:“不是,王爷在等凌公子。” 王爷再忙,也得放松一下不是吗? 没错,在这俩属下的眼里,凌公子的到来就是王爷的休闲时刻,能将他从繁杂的事务中解脱出来。 凌秋可不这么想,傲娇地哼一声,“呵,等着打我手心是吧?什么恶趣味!” “咚~”凌秋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呐,千姑姑做的糕点,你尝尝。” 黎晏这才抬头,从书案上抽离,看着墨色的食盒挑了挑眉,微不可察地翘起嘴角,声音低沉有力,“贿赂本王?” “你给贿赂吗?给的话,就当是吧。”凌秋在他对面坐下,把两蝶各色各样的点心放在桌上,冲着黎晏眨眨眼,“怎么样?” 纤长的睫毛眨得人心里有点痒痒,想摸。 黎晏摩挲着指尖,粉薄的唇勾起,幽深的双眸对上她期待的眼神,凉凉的声音响起,“呵,本王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啧啧,知道你厉害,但请别说了,给她留条活路吧。 “别这么骄傲,这个你就没吃过。”凌秋拿起一块猫爪形的红豆沙糕,往黎晏的嘴里一塞,“这里面还有花生碎,核桃仁,造型是我设计的,可爱吧……” 凌秋的声音渐弱,最后消逝在黎晏看死人般的眼神里。 第39章 诶?你怎么重影了? 嘴里的甜腻久不散去,黎晏喉结滚动,抓着那只嚣张的小手手腕,仿佛轻轻一捏就碎了。 可他没有这么做,反而像被蛊惑一般,揉搓着滑嫩的肌肤,冰凉的触感在温热的掌心挟裹下消失殆尽,他的心里也得到一种诡异的满足,在凌秋惊惧的目光中撒开了手。 “你已经贿赂我了,今天允许你错五处,最多了。” 听到他依旧冰冷无情的嗓音,凌秋按捺住不安分的心跳,抽了抽嘴角,“行、行吧!” “明天还要。” “要什么?” “糕点。” 吃屎吧你!汰! …… 因着两国使臣要来,虞国上下都大幅度动了起来。 从京城下达的旨意传达至边境城池,以及云、巫两国可能经过的驿站,务必确保使臣随行人员的安全,并严密防范。 黎晏亲自负责京城防卫,命千羽营副将洪湖率精兵守卫使臣居所,四方馆;陆繁所在的城防营一日四次轮班巡逻。 京兆尹王伯鸣更为积极,办案不拖沓不说,连各个小街小道的秩序和卫生都关注起来,商铺之间的恶性竞争都少了,整个京城短时间内可谓焕然一新。 可是凌秋又被黎晏拘在王府里七日,终于在第八天爆发了。 他大爷的,又不是我爹妈,管那么多干嘛?管完背书,管写字,管完写字管算账?小爷算账还要他个猪蹄子教,有病吗不是?! 就连千姑姑都跟鬼上身似的,做各种花样的吃食让她送给黎晏,凭什么?爱真的会转移的,对吧? 月黑风高夜,爬墙钻洞时。 她要去找亲亲小月月,和美女贴贴才能抚慰她饱受煎熬的心灵。 吃过晚饭,凌秋冲着千珊大咧咧地笑道:“姑姑,我出去消消食。” “好,早点回来。” 十五、十七要跟着,被凌秋打发了。 出了绮园,凌秋一路往西边走。她记得这里有几处荒凉的院落,看着就不像有人住的。 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一路上半个人影都没见着,还越走越黑。 凌秋嘴里直嘀咕,“好家伙,大晚上的太渗人了,王府这么穷吗?连个灯笼都没有?” 突然变故横生。 “唰”一声打破寂静的夜,眨眼间一把泛着白光的长剑抵在凌秋的脖子上。 来人全身黑漆漆的,只露出一双冷漠的双眸,“你是谁?” 凌秋:我是谁?我在哪儿?什么情况?摄政王府进刺客了? 闵涟见凌秋不语,眉头都没皱一下,剑尖往前一送,凌秋的脖颈立马渗出一颗血珠。 凌秋被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大气不敢出,浑身僵硬,连带着心跳都停止了一样,勉强动了动嘴巴,“等、等等……” 黎晏听到院外有动静,出来便看到这副场景。 “闵涟,退下!”他呵斥道。 “是。” 闵涟是王府的暗卫统领,正集中训练一批新人,因此并不经常跟在黎晏身边,更不认识这位传说中“深居简出”的质子。 闵沧将人拉进院子里,细细解释起来。 黎晏见人走了,凌秋还没有反应,蹙着眉头走过去,“怎么?吓傻了?” 凌秋眼眸转动,硬着声音问道:“他不是刺客?” 黎晏没看到她惨白的脸色,“不是。” “哦,”凌秋看了看面前荒废的院子,又想起刚刚他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误闯王府的秘密基地了吧?会不会灭口? 这么一想,刚要松下来的神经又紧绷了,连脖子上的痛都忘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黎晏对这个弱鸡也是没办法。 “啊,哦!”看来不会灭口了。 可是刚要抬脚,凌秋悲催地发现,自己迈不动脚了。 “大、大哥,我走不了了。” 说罢身子一歪就要摔倒,黎晏大手一捞把人拥在怀里。 凌秋冷不防撞进他的胸膛,清冷的气息窜入鼻尖,耳畔的心跳震动耳膜,她没出息地失去语言能力,任由坚实的臂膀护卫着自己。 黎晏也被这一出整得猝不及防,头一次跟别人如此亲近,还是个男人,有着淡淡香气的男人,噌地一下耳根发热,不自在地抿着双唇,又不敢放开。因为他能感觉到,一旦他放了,怀里的人儿肯定站不稳。 他垂眸,借着朦胧的月光盯着她的发顶,忽然闻到一股细微的血腥味,“你受伤了?”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凌秋怀疑自己是不是低血糖了,怎么晕乎乎的,没有力气呢?想站直又站不直,只得窘迫地点头,“呃,一点点。” 黎晏想起刚才闵涟剑指她的脖子,眉头不自觉皱起,伸出右手抚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侧过来,声音轻轻的,带着安抚的意味,“我看看。” 凌秋的脑袋顺着轻柔的力道转过去,露出光洁的脖颈,隐隐可见一个小小的伤口。 “没事,一点点伤再耽误一会就该好了。就是我现在好晕,诶?你怎么重影了?”凌秋迷迷糊糊的,伸手摸了摸身前人的脸,冰冰凉凉的触感都没能让她清醒过来。 凌秋柔软的手像一个开关一样,触之便是酥酥麻麻的电流滑过全身,黎晏心尖猛跳,慌忙抓住作乱的小手,嗓音低沉而急促,“你莫不是中毒了?” 凌秋的情况根本不正常,平时对他避之不及,怎么会像现在这般亲近自己呢? 可是凌秋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自顾在他耳边低低絮语。 黎晏耳朵发痒,心下着急,正要抱她去寻祁帧。 这时闵涟走了出来,垂头拱手,“属下有罪,伤了凌公子。属下的剑上有致幻药物,这是解药。” 说着摊出手里的瓷瓶。 他自知犯错,根本不敢抬头看,但也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狠狠地刮在自己身上。 哎,他是真的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人物呐! 黎晏没有浪费多余的眼神给他,打开瓷瓶喂凌秋吃了一粒药才安心一些,略一思索打横抱着迷糊的人走了,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自去领罚!” 第40章 他不对劲了 闵涟:…… 闵沧和闵江溜达达到他身边,一左一右把人架走。 “我说师兄,你那致幻药挺厉害呀,凌公子都敢冒犯王爷了。分享给师弟一点呗?”闵沧不怕死地笑道。 闵江点头附和,“对啊对啊,师兄别小气!” 闵涟:“你们俩可以滚了!” 咦!惹不起! 另一边,黎晏抱着凌秋前往绮园,所过之处暗中的守卫屏息静气,一点声音也无。 可是凌秋吃了解药以后,药效依旧持续了一段时间,就听她对着黎晏胡说八道。 “小哥哥,年方几何啊?” 黎晏浑身一颤,无语极了,这人怎么傻了吧唧的,鬼使神差的回答,“二十有六”。 凌秋的脑袋从他的胸前抬起,两眼迷惑地打量一下,“啊,看起来像十六呢。”说完又把脑袋一歪,靠在胸前。 “呵呵。”你眼花了。 “小哥哥,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别喊小哥哥了!”黎晏青筋暴起,“还有,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气闷过后,他心想,她头脑不清醒,到底把自己看成什么了? “不是,我是说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黎晏:……行吧,他也是气糊涂了。“像谁?” “我的心上人,嘿嘿~” 咯噔!心跳猛然慢了一拍,之后咚咚狂跳。黎晏暗骂这个该死的混小子,居然拿应付青楼女子的那一套对付他。 看着傻笑的脸,真想把她揉圆搓扁。 哎,罢了,忍住,不要跟傻子计较! 看出凌秋还要张口,黎晏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成体统的话,伸手点了睡穴,扛起来就运起轻功去绮园。 千姑姑接过自家公主的时候,人都呆了。 咋回事啊?摄政王抱着她的小公主回来了?她是希望俩人能亲近一些的,但、这是啥情况啊?? “王爷,公子怎么、晕倒了?”千珊语气不确定的问。 黎晏冷脸瞧着睡死过去的人,不欲解释,“晕倒算什么,没死就不错了。” 千珊惊得眉头直跳,以为公主犯事了正要求饶,又听摄政王说道:“她脖子有伤,你去找祁帧拿药吧。” 说完甩袖就走,路过十五、十七,平静无波的眸子扫了一眼,“自己的主子都保护不好,要你们何用?” “噗通”,两个黑衣少年跪了一地。 冤枉啊! …… 黎晏回到澜院,见闵沧站在门口,“怎么就你一人?” 说起这事,闵沧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能看到师兄吃瘪真不容易,“禀王爷,闵江监督闵涟刑罚去了。” “是看笑话去了吧?”黎晏冷哼,还不知道你们。 “王爷料事如神。” 黎晏懒得理三人的官司,丢下一句话进了寝屋,“备水,沐浴。” “是!” 水雾缭绕,很快模糊了屏风后的隐秘空间。 置身其中的黎晏散下乌黑的发,垂于背后、胸前,英挺的剑眉和细长的凤眸,此时蜕去锐利和淡漠,显得平静而柔和。而这份平静柔和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却又让人无法触及。 修长的手指褪去紫色外袍,一层一层剥下衣衫,露出小麦肤色,宽肩窄腰,凸起的肌肉线条像一条条平整的河流,顺着铜色的躯体规矩地排列。随着身体主人的动作,流畅的线条起伏律动,展现着强劲的诱惑。 黎晏迈开颀长的大腿,靠坐在浴桶边,劲瘦的臂膀搭在桶边,面部后仰,双目微阖,额角的水珠顺着分明的下颌线,一路向下,摇摇欲坠,滴入水中。 看起来一派宁静,奈何主人的心里一片沸腾。 他不对劲了。 黎晏薄唇紧抿,脸色在热水的熏染下逐渐浮现一丝潮红,胸前的起伏将内心的躁动暴露无疑。 随意搭着的双臂突然紧绷起来,健硕的肌肉微微跳动,黎晏忍无可忍,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嘶吼,手臂没入桶中,荡起一层层涟漪。 凌秋一觉睡到第二天太阳高升,一睁眼就见千珊端着一杯水走过来,急切地道:“公子,快喝点温水,润润嗓子。” “姑姑……”凌秋说着感觉有点不对,摸了摸脖子,顿时无语至极,就一点点伤口,至于把整个脖子缠起来吗? 至于吗? “姑姑,你也太夸张了吧?” 千珊绷着脸看她,凌秋在她的眼神威慑下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茶,喝完还杯口倒立,乖巧的笑,“喝完了。” 千珊这才顺着她的话回答,语气淡淡的,“嗯,不夸张。我再夸张也不及你昨晚被摄政王抱回来夸张。” 凌秋震惊了,“什么??” 千珊扶额,“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玩球!她命休矣! 事实是,她不仅命没休矣,还莫名其妙地逃脱了魔鬼的支配,再也不用去前院或者澜院“学习”了。 *** 春分至,雨后寒轻,风前香软。 随着使臣的临近,小皇帝政事缠身,黎沅沅终于得以解脱,从宫中出来,打算约上相熟的小姐妹,去郊外的跑马场。 但是要先取得母亲大人的同意。 长公主府主院,黎沅沅一早就跑过来,软磨硬泡,“母亲,可不可以呀?我都很久没有骑马了。” 长公主好笑地看着小女儿,嘴巴撅起来都能挂油壶了,“呵呵,你看我信吗?别以为母亲不知道你在宫里的所作所为。” 啊哦,看来偷偷骑马的事被逮到了。 黎沅沅讪讪地摆摆手,“那都是小打小闹,还是小太监牵着马,我才骑的。” “这样啊,那你的骑术也没什么进步嘛!”长公主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扎心了,母亲。”黎沅沅不管不顾冲到长公主怀里,搂着腰不放手,“我去学习还不行吗?我一定好好练,绝不给你丢人。” “哈哈哈,谁敢让我的乖女儿丢人呐?”驸马黎书瑞从书房而来,远远听着小女儿娇娇的声音,笑着打趣。 不过几息,他一身青色长衫出现在门口,眉眼间带着宠溺的笑,看着搂在一起的母女二人。 “父亲,”黎沅沅高兴地叫起来,离开长公主的怀抱冲过去,“父亲,我好想你啊。” 长公主的怀抱空了,哀怨地看着蔡嬷嬷,“哎,咱们的小郡主真是见了爹,忘了娘啊!” 第41章 你就是它的主人 蔡嬷嬷抿嘴偷笑,见父女俩窘迫地对视,笑意放大了一些。 黎书瑞笑呵呵地坐到长公主身边,伸手拉住她捏帕子的手,“夫人,咱们一家子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就是就是,”黎沅沅立马接话,扑了过来,“我刚刚是因为很久没见父亲,太激动了。” “听到了?你才是孩子心中最重要的人。”黎书瑞趁机挠了挠长公主的手心,望着她的眼中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情绪。 长公主一股羞意上头,想起昨夜……咳咳,驸马爷真是…… “行了,准了,你去吧。”长公主败在女儿撒娇大法和驸马美男计的双重攻势下,缴械投降了,“不过你要跟你哥哥一起,注意安全。” 黎沅沅眨着天真的大眼睛,连连保证,“嗯嗯,会的。” 半个时辰后,摄政王府门口,长公主府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姑娘,蹦跶着进府门,不巧撞上了盛装打扮的凌秋。 “呀,恩人?”黎沅沅惊喜道。 凌秋:我去,脑壳疼! “小郡主啊,好久不见,呵呵!”凌秋眯起桃花眼,微笑着问好。 黎沅沅见到美貌的哥哥心情又甜了几分,“是啊,大哥哥去哪儿啊?” “嗯……”凌秋对上纯净的眸子,不好说自己出去找美女姐姐吧,“我啊,随便走走。今天天气真好呀,呵呵!” 黎沅沅一听,眼睛亮了,英雄所见略同啊,立即盛情邀请,“是吧是吧,我也觉得,不如我们一起去郊外吧?郊外的风景更好呢!” “这个……”凌秋正要拒绝,她可是给季月递信了的。 “走吧,不是要去骑马吗?”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凌秋回头一看,除了摄政王,还能有谁这么拽? 黎晏一身黑色劲装立在门内,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那双幽深的黑眸挟裹着不容置喙的冷厉,让凌秋看着一阵心悸。 怎么感觉他更冷了呢?啧! 她让到一边,“王爷、小郡主先请,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哦。”黎沅沅有些失望地转身,在大哥面前她就不强求别人了。 没想到没走两步,就听见大哥说:“你不去?” 诶诶?她转头,大哥正站在恩人面前,与恩人四目相对。 以前怎么没发现漂亮的恩人哥哥这么矮啊?哦,是她大哥个子太高了。 不过这一对看上去挺养眼的! 一对?啊呸,黎沅沅摇了摇头,诸天神佛原谅我年幼无知啊。 凌秋顶着骇人的威压,摸不准黎晏什么意思,难道她说得不明显吗? 心情忐忑地在原地抠脚趾,一时间有些挫败。 几天不见,他好像又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不好相处了呢? 黎晏再次见到凌秋,压抑着的情绪又汩汩从心底冒出来,很快蔓延至整个心房。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带她一起去。 想明白自己的心,他说话的声音竟然不自觉柔了下去,“真的不去?” 凌秋耳朵一痒,心尖乱颤,妈耶,魔鬼不愧是魔鬼,转性都这么丝滑流畅,不给面子不太好吧,那就去啊。 “去,去呗!”她受宠若惊地点头。 月姐姐啊,咱明儿再见吧。 黎晏得到想要的答案,一向冷静的摄政王大人勾唇浅笑,“那就好,走吧!” …… 跑马场,名叫鸿骏马场,摄政王府的产业,建在六百亩的草地上。而这片草地,也是摄政王府耗费时间人工种起来的。每年光是打理这草地,就要花费不少银子。 不过这只是每年马场盈利的一小部分,黎晏并不放在心上。 凌秋第一次来这里就爱上了,想在草地上打滚,如果地上没有马粪的话。 黎沅沅一下马车,就呼朋引伴去了。 黎晏冲闵沧使了个眼色,后者快速与闵江对了一眼,便立刻追着黎沅沅而去。 凌秋不尴不尬地站着,咳,该往哪里走啊? 黎晏侧身看着她,轻笑一声,“走吧,去给你选一匹马。” “好啊,谢谢王爷。”凌秋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 “怎不叫大哥了?”黎晏挑眉,凑近那张小脸,能清楚地看到脸上的绒毛,怪可爱的,不禁压低了声音,“或者……你更想叫我‘小哥哥’?” 啊啊啊,凌秋头发都竖起来了。什么什么小哥哥,她怎么会这么无耻喊人“小哥哥”?这不调戏人吗?有病啊?!! 再说他都老男人一个,还小哥哥!??是他做梦还是我眼瞎?? 至于那天晚上的事,她选择性忘得一干二净! “大哥,”凌秋连忙开口,“你是我大哥,快走吧。” 看着慌忙奔走的背影,黎晏好心提醒,“走错方向了。” 说完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徒留凌秋在原地心理建设,三秒钟。 闵江这么厚道的人都不厚道的笑了。 马厩在马场入口右方,整整六排,按照不同体型、品种排列,这还是成年马,年幼的小马驹又在另一处。 很快凌秋看上一匹温顺的白马,伸手摸了摸它的背、脸,见它不排斥自己,冲黎晏笑道:“我就要它了。” 黎晏对此没什么意见,对马场管事点点头,管事立刻殷勤地道:“王爷,凌公子,小的这就安排。” “走吧,去前面等。”黎晏带着凌秋走出马厩,远远看着黎沅沅骑着棕色小马,在训练场跟一群小姑娘混在一起,便收回目光。 凌秋远眺,看着那一片望不到边的草原心都要飞起来了。 “大哥,你去陪小郡主吧,我想去那边。”凌秋用手指了指。 黎晏顺着一看,心下了然,看来小崽子憋坏了,想策马奔腾呢!那就随她吧。 “好。” 话音刚落,管事牵着白马来了,马鞍、马鞭一应俱全,“凌公子,您的马来了。” “谢谢啊。”凌秋笑道。 这时闵江也牵着黎晏的马来了,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油光水滑,额头上有一抹形似闪电的印迹,打眼一看就价值不菲。 凌秋羡慕地赞叹,“好俊的马!” 白马似是听懂她的话,顿时打了一个响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凌秋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你也很漂亮。你不知道吧?选你就是冲着你这颜值来的,哈哈哈!” 黎晏见她真心喜欢这匹马,便道:“给它取个名字吧?” “它没有名字吗?”凌秋反问,想了一下觉着自己取名不合适,“它的名字还是留给它的主人来取吧。” 黎晏看着她,黑眸蕴含笑意,认真地说:“你就是它的主人。” 凌秋:!!惊喜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第42章 好,我负责 凌秋扬起笑脸,“大哥这么大方,小弟怎么能不受呢?那就叫遥川吧。” 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一双清亮的眸子染上细碎的光芒,让人的心里不自觉升起一股暖意。 “好,遥川。”黎晏勾唇,喉结滚动。 凌秋得了爱马,率先骑上马背,兴奋地摸着马脑袋,低声和遥川说了几句。再次抬头,见黎晏也骑上了,夹起马腹扬声道:“大哥,小弟先去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眼看那个蓝色的人影消失在边际,黎晏才扭头冲闵江吩咐一句,“等着,勿跟!” 闵江坐在马背上,扬在空中的缰绳戛然顿住,还好他刹车及时。 不过他还是茫然地望着追出去的主子,咱就说,为什么感觉事情的发展有点离谱呢?? 黎晏自幼在军营摸爬滚打,骑术自然不在话下,很快就看到凌秋的身影。 凌秋许久没有这样畅快地跑马了,前世感觉憋屈到极点的时候,她就泡在马场,只有风与极速才能洗涤心中的烦闷和委屈。 来到这里以后,先是一个小孩子的身体,限制太多;再有身份这层枷锁,让她不得不步步谨慎。 让季月和季阳两姐弟为她在外打拼,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不过很快,她就能摆脱质子的身份了。 想到这里,凌秋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淡红的薄唇弯起张扬的弧度,手下一甩,遥川疾速向前,马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激奋人心的节奏。 到时候她可以亲自巡视自己的生意,开拓新的领域,让“秋氏”的名号更上一层楼。 或许还可以占领一座山头,建造一座山庄,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看吧,她的野心也不大。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期待凌旭的到来了。 身后的马蹄声引起了她的警觉,眼中的精光一闪而逝,她收敛起唇边的坏笑。 回头一看,黎晏高大伟岸的身姿和英勇不凡的气度映入眼帘,一股浓烈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凌秋有一瞬间的恍然,很快回神,冲着黎晏喊道:“我们来场比赛吧。” “好。”黎晏毫不犹豫地应下,想着要怎么让她输才不至于丢人。 凌秋一马当先,黎晏紧随其后,很快两人并驾齐驱,跑了很长一段。直到快冲进马场边缘的小树林,黎晏才加紧马力,略微领先,赢了这场不正规的比赛。 “嘿,你让了我一路了,关键时刻竟然不让了?”凌秋看着这条大尾巴狼,啧啧摇头。 她是知道黎晏的厉害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闲,吊了自己一路,拿她寻开心。 哼,幼不幼稚! 黎晏的眼底蕴着笑意,冷峻的面容竟然奇异的柔和,“你想赢,可我不想输啊。跑马输给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呵,我知道你厉害,早就知道了,不用特别强调。”凌秋耸了耸肩,准备调转马头回去了。 “哦,什么时候知道的?”黎晏追问。 可是前面的人已经撒丫子跑走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小崽子,怎不听人说完话呢?黎晏低声轻笑,意味深长地盯着远去的人,一拉缰绳,再次追上去,好像很享受这个追逐的游戏。 果然,不一会儿黎晏就超过凌秋,回头笑道:“想赢我吗?” 凌秋脱口而出,“想。” 黎晏得逞一笑,“那好,我来教你。” 说罢竟然弃了枣红马,脚尖轻点一跃落在凌秋身后,双手覆在凌秋拉缰绳的手上。 凌秋的手背被温热包裹,一边纳闷男子的手心为何这么热,一边唾弃自己热气腾腾的面容。 背后男子的胸膛硬得跟座小山似的,她只能尽力挺直着背,不敢靠近。 可是她不就山山就她啊,黎晏垂眸发现眼前人跟自己中间留出的那道缝隙,抿了抿唇,状似不经意地往前贴贴,还不忘训斥前面的小崽子,“坐好,否则掉下去,我不负责。” 凌秋条件反射地乖乖不动,可嘴上却不闲着,一顿狂怼,“堂堂摄政王,耍无赖吗?又不是我让你教的,是你未经我本人同意,擅自跳过来的,你不负责谁负责?” 黎晏弯唇,盯着凌秋红彤彤的耳朵,绒毛在光照下清晰可见,心下一阵柔软,轻轻地妥协道:“好,我负责。” 眼看着她的耳朵更红了,黎晏开怀大笑,“哈哈哈。” 凌秋忍无可忍,大吼“王爷!” 谁能告诉她,这人犯了什么病?? “你这小东西,怎么一会儿大哥,一会儿王爷的?” 啊啊啊,救命!小东西,鬼才是小东西!她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好可怕!! 黎晏见她全身僵硬,没有说话,心想见好就收吧,免得把人吓傻了,“好了,不逗你了,看好了,教你几招厉害的!” 凌秋无力吐槽…… 半个时辰后,两人再次出现在马厩,枣红马早就回来吃得饱饱的,可怜遥川辛苦大半天,累得喘粗气,屁颠颠跟着管事吃草料去了。 闵江看着一个两个面色红润,不过一个面带微笑,一个强颜欢笑,让人止不住想入非非,尤其是凌公子饱含委屈的眼神…… 一个眼刀过来,闵江精神大震,麻溜地转身备茶水点心了。 这时闵沧匆匆过来,神色严肃,“禀王爷,小郡主跟几位小姐赛马,差点被冲撞,是孙二小姐出手相救,只是她因此受伤,小郡主现在……” 黎晏眉心微拢,不等他说完就打断,“走!” 凌秋紧随其后,到达训练场,黎沅沅正蹲在孙玉微身边,眼眶通红,见到黎晏,眼泪唰地流下来,“大哥,孙二姐姐受伤了,怎么办?” 孙玉微脸色惨白,清凉的天气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咬着牙关忍痛,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黎晏安抚地看了黎沅沅一眼,扫视一周,众人大气不敢出,纷纷低头,就听他冷声问道:“大夫呢?” “来了,来了。”一个老头从人群中钻出来,“老头来了,见过王爷、郡主!” 第43章 凌秋的计划 “别废话,快看看。”黎晏没好气地瞪着老张头。 老张头撇撇嘴,蹲下身开始检查。 “这位小姐手臂骨折,恐怕要吃点苦头了。” “你尽管治,别废话!”黎晏发话。 孙玉微颤抖了下身子,显然有些害怕老张头的治疗手法。 凌秋对这位孙二小姐并不陌生,她帮了自己两次,心中对她也很感激,便蹲下来,轻声安抚,“孙二小姐,别怕,没事,很快就过去了。” 看这张小脸吓的,让人心疼! 凌秋温柔的眼神成功麻痹了孙玉微的神经,她扯了一抹笑颜,恃伤行凶,趁机抓住凌秋的手腕,冲着老张头点头,艰难地开口,“您开始吧。” 凌秋手腕一紧,也没说什么,反而冲她笑了笑。 孙玉微觉得自己很可以了。 老张头开始赶人了,“嗯,其他无关人等都散开。” 围观的众位小姐只得退后,眼见着孙玉微得了小郡主的青睐,又引起摄政王的注意,嫉妒地扯小手帕。更有钟灵毓秀的云国五皇子出声安慰,懊悔地心抽抽。 都怪自己反应慢,错失了救小郡主的机会! 尤其是一位穿着淡紫色衣服的小姐,两眼在孙玉微和黎晏之间来回转,恼怒得下嘴唇都咬破了。 旁边的小姐妹低声劝道:“明心呀,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我的小心脏都被你吓停了,小心被王爷查到了你全家不保。” “我、我就是不甘心。”简明心执拗道。 “不甘心又如何?你要以全族性命来赌你的不甘心吗?”小姐妹的话一下子击中了简明心,头一次露出迷惘的神色。 “我……”我只想给自己争取一次机会而已啊,错了吗?我只是想被喜欢的人看上一眼,错了吗?说不定、说不定他会喜欢自己呢? 小姐妹怕她再做傻事,及时补上一句,“就算不甘心,也不应该利用小郡主。看,被人捷足先登了吧?” 对,是她大意了。简明心眼睛倏地一亮,激动地抓着小姐妹的手。 小姐妹害怕地缩缩手,呸,她就不该多嘴!阎王爷也拦不住上赶着找死的鬼啊,她操什么心呐! 另一边黎晏的眼神死死盯着紧扣在一起的双手,一众小姐们更加醋意翻飞。 看,摄政王紧张了!摄政王吃醋了!摄政王看孙二小姐的眼神不清白了。孙二小姐怎能抓着别的男人的手呢? 凌秋却再次感受到了被不明物体盯上的感觉,被抓着的手一动不敢动,怕一个不留神,手没了。 最后孙玉微坐上小郡主的马车,被送回孙府。 接着长公主府送了一溜的谢礼到孙府,嘴碎的世家贵妇开始造谣了,慑于摄政王的淫威,只在小范围传播。 凌秋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窝在绮园一连几日,终于在这一天趁着黎晏上朝未归,带着十五、十七出门。 当两人抬头看到伊人阁三个大字的时候,整个人都炸裂了。 “主子,这、大清早的来这里合适吗?人家都没开门呢!”十五不明白,主子看起来没那么饥渴啊。 十七没说话,盯着凌秋的后脑勺,显然也好奇的紧。 凌秋背着手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个半大小子,蹙眉不解,“嘶~你们俩,年纪轻轻,思想怎能这般龌龊呢?” 十五顿时局促不安,完了,说错话了,使眼色给十七。 十七心虚了一下,脚步往后挪了挪,莫来挨边! 凌秋当没看见两人的眉眼官司,嘿嘿一笑,“你们还没那个吧?晚上主子带你们来开荤啊。” 两个小伙子耳根红的耳根红,脖子红的脖子红,立刻连连后退,生怕被这个地方生吞活剥了。 “哈哈哈!”纯情的小伙子! “你们俩往那看,”凌秋手指着对街的小茶铺,“看到没?去那里喝喝茶,等我出来。” “不行,主子,属下跟着你。”十七勇敢上前,十五不甘落后,表明一样的态度。 “嘿呦,不听话是吧?不听话把你们打包扔给王爷!” 凌秋说完不理他们,转身进了伊人阁。 惯的他们!要不是怕黎晏回来找她事儿,她才不带呢!麻烦! 伊人阁内,郝妈妈打着哈欠坐在大厅里喝茶,见着凌秋两眼冒着幽幽的绿光,“哎呀,公子,你可来了。” 凌秋点了点头,“嗯,不必招待我,我去后院。” 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要是外面那俩黑衣少年进来,好好招呼着,懂吧?” 郝妈妈人精一样,捏着帕子笑道:“懂,懂!放心吧!” 凌秋放心地向后院走去,见到只有季月一人,就问:“季阳呢?” 季月笑道:“我一说你唤我们来这儿,季阳就浑身别扭,躲在屋里不出来呢。” 凌秋嗤笑,她身边的纯情小伙还挺多,“行吧,进屋。” 唔,也就那一个突然性情大变,喜欢动手动脚的,怪渗人的。 “主子!”季阳见到凌秋拱手一礼。 “嗯,坐吧。”凌秋道,“季阳,我记得你说过云国皇宫里疑似有巫国的细作,仔细说说。” 季阳想了想,在纸上画了一个图案,似花似云,“这是我们的人在一个小宫女身上偶然看到的,那个宫女与巫国的商队有联系。” 凌秋一听这事就头疼,云国皇室在搞什么,家底被人偷了都不知道。虽说她现在人在虞国,可云国到底是原主的家,置若罔闻也不合适。 但这事只能回云国以后再解决了。现在的她就四个字:有心无力。 “主子何故问起这事?”季月嗅到一丝不寻常,疑惑问道。 “因为巫国也派使臣来了。你们说巧不巧?偏偏与云国使臣撞上了。要说没有阴谋,我是不信的。”凌秋看着季阳,“以前没想着把生意做到巫国,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 季阳:“主子的意思是?” “我始终觉得巫国这个国家不道义,”凌秋指尖点了点桌面,“哪儿有热闹往哪凑,且利益至上,所以我决定去赚赚他们的黑心钱。” 季阳在外奔波几年,阅历丰富,眼界也开阔很多,略微一想就说道:“巫国境内多山,少地,粮食紧缺,每年都从其他国家交换不少粮食,或许咱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你说的没错,这事你去信给罗布城的柴掌柜,那里靠近巫国,让他先了解一下市场。”凌秋当即拍板,“告诉他,此事办得好,我有惊喜大礼包送给他。” “是。” “还有一件事……”凌秋看着两姐弟笑得不怀好意,往怀里一掏,把东西拍在桌子上,得意地扬眉,“你们猜猜这些是什么?” 第44章 让他们颜面何存? 季月拿过来一看,上面全是绘图,貌似是一些小玩意儿?但主子能拿出来,还那样得意,肯定不普通,于是真诚地发问,“这是些什么?有什么妙用吗?” 凌秋嘚瑟一笑,转而看到季阳一会蹙眉、一会恍然大悟的样子,“可看出什么了?” 季阳抿了抿唇,思索一下才道:“属下看这些东西表面寻常,可细看之下还有可操作之处。” “没错没错,”凌秋一脸赞叹,“你也曾习武,加上这几年的历练,眼光毒辣。我画这些出来就是让你寻匠人做出来,也好有自保的手段。而且这都是可随身携带之物,即便拿在手上把玩,也不会引人注意。” 自从经历闵涟一事,凌秋更加暗恨自己不会武功,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找补了。 “对了,那什么迷药啊、毒药啊、解毒丸啊给我弄一些过来,多多益善,我用来防小人的。” “主子放心,我一定在云国人来之前办妥。”季阳正色道。 季月一听防小人,立马脑洞大开了,越想越心惊,提议道:“不如让季阳跟在你身边吧?他学过武,这几年身手也没有落下。” “不用了,摄政王给了我两个人,就在外面等着呢。”凌秋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失笑。 “那、他们可信吗?”季月还是不放心,季阳也朝凌秋看去。 凌秋反倒不怎么担心,潇洒地摆摆手,“可不可信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虽然身契在我这里,可毕竟是摄政王培养出来的人,我半路截胡,他们心里说不定不愿意呢。 至于信任不信任这么深层次的问题,看以后吧。至少现在只要我没有越过摄政王的底线,就不会有事。他们俩嘛,嗯,看起来还不错。” 没见过他们动武,但一身的气势骗不了人。就是初出茅庐,没见识过社会的复杂,人心的险恶,傻愣愣的,好忽悠。 季月听着她的这番言论,不禁想起以前。一开始主子对他们也是这样,接受他们的追随,可心里并没有真正相信他们,更别提给他们任务了。 到如今这般主子愿意与他们敞开来分享,都归功于日积月累出来的信任。 凌秋看着沉默的两人,勾唇一笑,“好了,我先走了,你们忙去吧。” “是,主子。” …… 凌秋还没走到大厅,就听到数十道娇声俏语,头皮一麻。 这天没黑啊,怎么就营业了?姑娘们这么拼的吗? 话说她这个幕后老板没有苛待员工吧?没有强买强卖吧?没有下达超额业务指标吧? 带着疑问跨进厅中,只见十几个花红柳绿的姑娘围着两个黑衣少年,虽然不敢靠得太近,却还是时不时大着胆子上手摸一下。摸上了就兴奋地原地跳脚,好像偷腥成功的小猫,嘴里发出嘤嘤地猫叫,“嘤嘤啊,奴家要给你生猴子。” 被揩油的十五满脸惊惧,吓得脸上的红晕都退了。 另一个红衣姑娘屁股一扭把她挤到一边,白眼翻到天上去了,“你起开,要生也是跟我生。” 十七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十五,真的不动手吗?人家都要给你生猴子了。” 为什么是生猴子,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想问,就想逃出去。 “没听她们说是公子让她们来的吗?打了她们不就是打了公子的脸,能躲就躲吧!”十五抹了一把灰败的脸。 此时此刻他们后悔,非常后悔,为什么双脚不听话,要跨过那个门槛?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不香吗? 现在可好,被一群姑娘占便宜,以后在暗卫圈里怎么混?让他们颜面何存?何存啊? 凌秋看着他们委屈的神情,抿紧嘴唇,生怕自己笑得放肆。实在忍不住,只得张大嘴巴,无声地狂笑。在看到又一个黄衣姑娘扑过去的时候,终于笑出了鹅叫。 该!让你们不听话!现在知道外面有多危险了吧? 围成一圈的众人听到笑声,回头一看,凌秋暗道不好,立马背过脸去整顿了一番表情,随即回头一派正经地道:“本公子只是路过,你们随意。” 说罢把脸一撇,真的路过了,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五、十七:“@~@~@~~~” 郝妈妈站在楼上看戏,看得差不多了,吃完瓜子拍拍手,大喊一声:“姑娘们,收工了!” 花花绿绿的姑娘们瞬间如潮水退去,只是恋恋不舍的眼睛激得两人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 “公子,等我!” “公子,我错了!” …… 凌秋在街上自在地逛着,两个跟班不安地挤眉弄眼,一路跟着来到天然居。 小二一看凌秋那身绸缎价值不菲,再看两个随从不似普通家丁,心里顿时有了计较,笑着迎上来,“欢迎光临本店,公子楼上请!需要包间吗?” “不用,找个靠窗的位置就好。”凌秋回头看惴惴不安的俩人,笑得揶揄,“今天让你们受到惊吓,本公子请你们吃顿好的。” “不敢,属下知错。”十五、十七齐声说。 凌秋嗤笑着摇头,也不跟他们搁这废话,抬脚就走,“行,那我自己吃,跟上吧。” 她从不勉强别人,哼! 十五摸了摸鼻子,手肘撞了下发愣的十七,提醒道:“走吧。” 新主子大概、可能生气了吧? 十七看过去,冷清的眼神此刻透着清澈的愚蠢,新主子的脸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十五:我怎么知道? 通往二楼的楼梯有两个,凌秋按照小二的指引走右边的楼梯,看着一间间半开放的小隔间,发现靠窗的还挺多。 因为窗子大开,视线也亮堂。好在天气回暖,倒也不冷。 她施施然走过去坐下,“上几道你们的招牌菜,来壶酒。” “哎,好嘞,公子稍等。”小二一溜烟跑没了。 “你们两个木桩子还不过来坐下!需要本公子请你们吗?”凌秋板着脸冷声道。 十五、十七有了前车之鉴,不敢推辞,迅速占领了凌秋对面的两个位置,垂头听训。 可凌秋压根没有训他们的意思,慢悠悠地倒茶,吃免费的点心,听听邻座的人聊天,吃免费的瓜。 诶?怎么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第45章 吃瓜四人组 vs 吃瓜三人组 邻座的几个姑娘好像知道自己说的话不能外传,但抑制不住分享的心情啊,声音低低的又带着偷偷摸摸的兴奋。 “听说孙家二小姐被摄政王看上了?”一个声音清脆的小姑娘神神秘秘地说。 消息太过炸裂,有小姐妹立马追问,憨声憨气地说,“什么什么?我错过了什么?怎么回事?都怪我娘,非要把我关在家里学刺绣!” 另一道温柔的女声赶紧出声安抚,“别急,你小点声,这事我也有耳闻。” “你们可太不够意思了,还不快快招来,我跟表妹都急死了。”又一个急性子的姑娘催促道。 哦豁,还有一个,凑成一个寝室了。 凌秋听着她们的声音,都能想象出几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说小话的滑稽场面。 正好话题中心的两个主人公她都认识,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把头往后靠,侧着耳朵,在十五、十七震惊的眼神中,光明正大地偷听。 十五、十七的耳力不必说,隔壁的声音他们也听到了。可听到有关王爷就下意识屏蔽掉那些声音了。毕竟他们没胆子听摄政王的八卦。 可一看凌秋的操作,他们顿悟了,好像听听也不是不行?谁还没有一颗吃瓜的心呢?反正是前主子。于是一个个屏息凝神,耳朵无形放大。 温柔的女声说了,“不是出了马场的事吗?孙二小姐救了小郡主,受伤了。在场的姐妹看得真真的,摄政王当时脸都黑了,可不是心疼孙二小姐吗?” “啊,就这?她们那群脑子有泡的小姐们过度解读了吧?摄政王就不能是因为小郡主差点受伤黑脸吗?” 憨声姑娘质疑了,不错,有自己的思考,凌秋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清脆小姑娘补充道:“嗯,有道理。可是后来长公主又亲自邀请孙夫人上门做客,还有安定侯夫人和她的儿媳妇。” “这个圈内都知道,安定侯夫人和长公主是手帕交,她儿媳妇不就是孙家大小姐吗?哇哦~”急性子小姑娘感觉自己真相了。 “明白了吧?”温柔系小姐姐出声了,“就摄政王和陆世子的关系,他们看上同一家的姑娘完全有可能的呀。孙二小姐近水楼台,得天独厚。” 清脆小姑娘见说的差不多了,又开启另一个瓜,“不过~话虽如此,孙二小姐貌似中意云国质子。” “哗~” 她清了清嗓子,“据前线姐妹来报,孙二小姐受伤的时候,那凌公子把摄政王挤到一边去了,然后孙二小姐就拉着他的手,深情对视……” “所以啊,”温柔小姐姐说,“这三个人到底什么走向还是个迷呢!” 迷,我看你们就挺迷的!凌秋荒唐地笑了,哪里来的深情对视?她怎么挤摄政王了?明明是他隔着好几步好吧? “还有一个瓜,不保真不保熟。”小姑娘嘚瑟地摇了摇尾巴,如果有尾巴的话。 我去,凌秋无情地翻了个白眼,这哪家小姑娘这么多瓜,好想认识一下~ “那个谁,摄政王,二十六了。” “这个我们知道。”其余三人附和。 “还没娶亲。” “废话!” “咳,别急啊,我看了个话本,说男主有隐疾,尽管对小青梅情根深种,依旧放她嫁给别人,自己终身不娶。” 凌秋:!?? 十五、十七:!!!??? “啊啊啊,你这个猜测太大胆了。” “你要死啦,破坏我偶像的形象。” “你们可别瞎说,我猜什么了?我可什么猜测都没有,只是跟你们分享一个话本故事而已啊。” “我的娘哎,我还是回家绣花吧,听你们聊天得吓死!” “出息!” “其实还有一个话本子……”小姑娘意味深长地说。 “啊啊啊,你好坏,你快说,让我一次死个够!” “就是啊……”小姑娘明显声音更低,凌秋都听不见了,正郁闷着呢就感受到对面射过来的两道视线,那股难以名状的情绪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切,都什么毛病? 憨憨小姑娘突然哭嚎,“呜呜呜,山上的笋都被你拔光了吧,怎么可以这样?” 另外两个也纷纷表示,“你果真话本子看多了,啥都敢想!就这个最离谱了!” “好啦好啦,我就是没忍住,思维发散了一下嘛!以后不说了,不说了。”小姑娘赶紧缴械投降。 温柔女声出来打圆场,“行了,都吃饱了吧?吃饱了撤啊。各回各家,管好嘴巴,下次再聚。” 一阵悉悉嗦嗦,等邻座安静下来,凌秋砸吧砸吧嘴,没吃上最后一个瓜明显不尽兴。 凌秋知道暗卫的耳朵灵敏得很,问对面二人,“你们听到她最后说了什么吗?” 两人呆愣着齐齐点头,见凌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就要追问,立马又果断摇头。 十五:没听见。 十七:不能说。 被王爷知道就完蛋了。 凌秋眯着桃花眼,眉头上挑,好整以暇地抱臂,盯着两人,声音骤然变冷,“又不老实了?欺瞒主子是什么下场知道吗?” “知道……” “知道!” “那还不说?”凌秋抿唇,瞪着眼睛,视线在二人脸上来回剐蹭。 十五、十七:脸疼~ “说什么?”黎晏约了几位大人在三楼谈事,经过二楼不巧看见凌秋气势凌人的样子,一时有些新鲜,也很好奇这两人隐瞒了什么,才出声问道。 凌秋却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刚吃完他的瓜就遇见真人了。还好那四个小姑娘跑得快,不然下场肯定很凄惨! 对面两人脸色唰一下白了,显然更害怕黎晏的出现,歘一下站起来,“见过王爷!” 然后木讷地站在原地,不敢回答王爷的话。 看他们拘谨又惊恐的样子,凌秋都看不下去了。要不是直觉最后一个瓜惊为天人,还与摄政王有关,她也不会这么抓耳挠腮想知道了。 正要替他们解围,这时小二来上菜,“贵客,菜好了,请慢用!” 凌秋和十五、十七明显松一口气。 黎晏赶着上楼就没有再问,只叮嘱凌秋,“吃完了去楼上沁梅间休息,等我一起回府。” “啊,哦!”凌秋懵懵地点头。 不是,为什么要等他?? 黎晏嘴角含笑转身上楼,在凌秋看不见的地方冲闵江说道:“等会去教教那两个不懂事的规矩,顺便问问他们隐瞒了什么。” “是。”闵江在心里为他们哀悼。 凌秋很快被美食征服,食材顶级,餐具顶级,装饰和审美顶级,烹饪手法多样,一顿饭下来百十两银子打底,走高端路线,跟她的星月酒楼走平民路线完全不一样。 她只在一开始招呼着十五、十七吃饭,就没再管他们俩了。 吃不吃的,饿不饿的,只有自己知道。 吃完过后,她看着通往三楼的楼梯,抿了抿唇。 第46章 逗你怎么了? 肚子有点撑,再坐会吧。 凌秋扫了眼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嘴角都撇到天边了。 说好的是她的人,结果闵江勾勾手指头就跟人走了?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叛徒!鉴定完毕! 口渴了,再喝杯茶吧! 唔,茶香四溢~ 喝着喝着她好像知道缺了点什么了,她点酒了,结果没给她上! 闹呢!她又不是喝不起! 凌秋立即招手唤了小二过来,敲了敲桌子,“小二,本公子的酒呢?” 小二面上一派镇定,闻言咧嘴一笑,既喜庆又不失礼,恭敬地回道:“回公子,王爷命小的将酒水送到沁梅间,说是您会去。” “哦,王爷有心了,呵呵~”凌秋勉强笑了笑,摆摆手,“那你忙去吧。” 突然就不想喝了呢…… “要不小的带您上去?”小二不动声色地把身子低了低,做了个请的姿势。 小二哥,你倒是别这么热情啊! “……好。”凌秋提起一口气,重重地吐出去。 说实话,凌秋也不太懂自己在拖延什么,可能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吧。 但临阵逃脱岂是男儿风范?今天不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儿,都必须扛住喽! 沁梅间门口,小二轻轻打开门,弯腰说道:“这里是王爷私人雅间,没有他的准许不得进入,小的就送到这儿,公子请进吧!” “嗯。”凌秋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放在身前,眼含笑意,端得一副温润如玉的作派,点了点头。 小二将人带到也放心了,躬身退下。 她抬脚进去,一股若有似无的梅香包裹全身,可四下看了看却没有梅花的影子。 好奇心没有持续多久,就看到窗台边的榻上放着一张小檀木桌,桌上摆着酒壶和玉杯。 凌秋踱步走过去,脱靴、上榻,一气呵成。坐下后,倒了一杯酒自饮自酌,慢悠悠的,和兔子赛跑的乌龟都到终点了,她还紧着那一杯慢慢抿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喝的是毒药嘞!殊不知凌秋只是怕旧事重演,在黎晏面前失态罢了。 黎晏没有让她久等,一刻钟后推门而入,见凌秋盘着大腿自得其乐,紧绷的脸色也稍微松怔一下,继而大步向她走来。 凌秋起身下榻,拱手行礼,“王爷,您来了。” 黎晏盯着礼仪不错的人看了会,眉心微动,“你对我的称呼怎么一会一个样?” 凌秋收起手势,脱口回道:“那是因为我在对你的敬仰和亲近中反复横跳啊。” “哦?”黎晏坐到她对面,四目相对之时,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在脑中浮现。 他浅笑,眸子里流露出柔和的光亮,与刚才会见大臣的淡然完全不同,“那你对我是敬仰多一点,还是亲近多一点?” “啊,这个,要看场合。比如你暴打土匪的时候,肯定是滔滔不绝的敬仰,对吧?比如你送我遥川的时候,自然比较亲近了。”凌秋呵呵一笑,很真实了。 其实她暗戳戳地想,你对我怎样,我就对你怎样呗。你公事公办,我就事论事;你讲兄弟情义,我更是顺杆爬的。 “这样啊……”黎晏轻叹,低沉的声音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好像没有听到理想中的答案。 凌秋惊奇地瞪大双眼,这是杀伐果断的摄政王该有的表情吗? 许是这样不加遮掩的直球举动取悦了黎晏,他笑着望进凌秋澄澈的黑眸,缓缓问道:“想知道十五他们听到了什么吗?” 你问,我就说,快问吧,我很期待你得知真相的表现。 岂料凌秋闻言脑子里有根线“噔”一下崩了,忐忑地张大嘴巴,胡乱想着那几位姑娘的下场,嘴上不住地问着,“你问了?你都知道了?怪不得闵江找他们,所以你都知道什么了?原以为你轻轻放下了,没想到好奇心这么重!” 黎晏听着她的连环问挑眉,随即轻笑,“你很紧张?”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他好像猜到她在紧张什么了,他们俩人的关注点不在一处呢!不过没关系,就先解决她关心的问题吧。 不知怎的,看黎晏这副姿态,凌秋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她不再避着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过去,神色认真,“我想知道,但是我更想知道你会不会怪那几个小姑娘。” 她们相处的状态让她想起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每天晚上熄灯之后都要叽里呱啦好一阵才睡。那是她人生中最放松的四年,最放肆的四年,也是她离家人最远的四年,最省心的四年。 虽然知道那几位姑娘说的话大逆不道,可自己的心里到底带着一丝侥幸,希望他能轻点责罚。 视线交织之际,黎晏听到她的话,心道果然如此。可却在看到对方眼中悠远的思绪时,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一种失控的感觉涌上心来。 他抿了抿干燥的唇,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才在对方的凝视中勾起嘴角,语气克制,“在你眼中,我是那么嗜杀的人吗?” 凌秋疯狂摇头,“呃,不是。” “无非是几个小丫头嚼舌根而已,关于我的流言那么多,难道我要一一计较?” “倒也不必,太累了。”凌秋憨笑。 “呵,”黎晏突然端起架子,双手甩了下袖子,神色骄矜,“所以本王不追究!” 不追究啊,那你人怪好的咧!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凌秋的神色明显松弛几分,哪知黎晏倏地身子前倾,犹如精心雕琢的五官突然在她眼前放大,一股灼热的气息萦绕面庞,低沉柔和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可放心了?” 一刹那,时间变得好慢好慢,慢到凌秋的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撞到了棉花上,云朵上,久久不能回弹;慢到凌秋能看清那双幽深的黑眸中,无限放大的自己,久久不能回神。 “嗤~” 戏谑的嗤笑将凌秋拉回现实,反应过来她白皙的脸上腾地爬满淡粉的红晕。 嗷嗷嗷~要死啦! 见黎晏满含笑意地坐直了身子,她狠狠地瞪了他几眼,咬牙切齿,“大哥!”你的分寸呢?被狗吃了??她自己可以犯花痴,毕竟有一颗女儿心,但是!黎晏是怎么回事? 如果眼神能杀人,黎晏早就阵亡了。 偏生黎晏一脸无惧,反过来倒打一耙,“你不是经常出入风月场所吗?怎么这样不经逗呢?” “你去逗小姑娘不好吗?逗我?你可真逗!”凌秋像一只炸毛的小老虎,还是一只没有利爪的小老虎,作势就要起来,捞起靴子就穿。 “逗你怎么了?” 第47章 单方面绝交 怎么了?怎么了?人言否?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摄政王不道德! 哦嚯嚯~她知道了,摄政王是个闷骚。不熟的时候,高高在上,生人勿近,多一个眼神都不给你;熟了以后,暴露本性,不顾别人死活的散发魅力! 凌秋愤恨,“我是男的。” “男的不能逗?” 黎晏那么自然的语气,听得凌秋愣是一噎。 半晌,她顶了顶腮帮子,吞了口口水,正色道:“理论上可以,但我不行。” 黎晏细细品味着这句话,理论上可以,嗯嗯?这个说法没毛病,但…… “为什么你不行?上元节那晚,你在伊人阁说的话,忘了吗?” 凌秋:我说了什么?……哦,想起来了! 吼!狗男人就是狗,这都知道! 啊,心累! “没有感情的挑逗都是犯贱,懂否?!”凌秋的声音震碎了冷凝的沉默。 许久,黎晏面无表情,语气淡得就像个没得感情的机器,“哦。” 哦?就哦? 凌秋气不打一处来,更气的是自己怎么就较起真来了!没听到人家只是一声“哦”完事了吗? 所以他就是纯纯觉得自己好玩儿?? 也对,他一个单身老男人肯定私生活特别无趣,又赶上我这么个轻易上套的小趴菜! 哎~倒霉! 凌秋无力吐槽,双手抱胸摆烂了,“行了,就此打住,说说你喊我上来干嘛的吧。哦,我想起来了,你说要一起回府,那走吧。” 说着就要站起来。 黎晏眼皮子动了一下,瞳孔倒映出实质,先一步走到黄梨木餐桌边坐下,清冷地道:“我还未用饭,且等我吃过再回。” 凌秋歪着头,疑惑地点了点。所以刚刚这么长时间他到底干啥了?没吃饭,身上却有酒味,人一进来她就闻到了。 “上菜!”黎晏扬声喊道。 凌秋双肩一抖,好家伙,中气十足啊! 很快闵沧打开门,让人上菜。 凌秋往外瞥见闵江和那两个倒霉蛋都在外面,只是闵江一贯冷肃,倒霉蛋们脸上挂彩,不忍直视。 她看似嫌弃地“咦”了一声,那边黎晏已经拿起筷子,优雅地用餐了。 人长的好看,连吃饭都赏心悦目,当然仪态也很重要。黎晏乃皇家贵胄,自不必说,难得的是他举手投足之间既有良好的仪态,也不死板地端着,反而自成一股天然的风流。 某个不记得姓名的同学说过,人吃饭的样子最丑。 我呸!那得看谁吃,怎么吃了。 凌秋杵着下巴盯着他的动作,视线随着筷子的移动在各种菜色中跳转。如果一个菜代表一个音符,那么……她自动脑补一出欢快的用餐交响曲,真有意思呢! “嗒~”黎晏在凌秋灼灼的视线中喝完最后一口汤,碗勺相碰发出的一声响,将这场“秀色可餐”落下帷幕。 黎晏接过闵沧递过来的帕子,擦嘴、净手,眼皮都不带抬一下,却能清楚地感知到凌秋的眼神并未从自己身上移开。 他猝不及防地扭头,逮住凌秋的眼眸,勾唇挑眉,“看得可尽兴?”仿佛一顿饭的时间冲淡了他心中的憋闷,又饶有兴致地逗趣。 凌秋看了一场秀,心情也平静了,继续杵着下巴,“尽兴,大哥你品味不错。这些菜看起来很好吃,下次我也要点来尝尝。” 黎晏浅笑,起身随意说道:“随你。” 凌秋也整理好了仪容,跟在黎晏身后出门,走到两个倒霉蛋面前停了一下。看着他们再想起自己,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都是倒霉蛋儿啊。 凌秋大发慈悲地问:“吃了?” 两人点头。 “饱了?” 再次点头。 “回吧。” “好~”十五、十七感动得快哭了,哪里还有在暗卫营铁面狠煞的霸气? 闵沧和闵江表示没眼看,跟了个弱唧唧主子,这两人算是废了。 十五、十七:你们才废了,你们全家都废了!-@ :@ 到了楼下,黎晏率先上了马车,闭目养神。 凌秋紧随其后,养神闭目。 爱谁谁,老子不动如山! 其余人等驾车的驾车,骑马的骑马,一行无话。 相安无事到了王府,黎晏在车停下的那一刻睁开双眼,神色淡漠,直到眼睫微动中看到凌秋平静动人的脸,古井无波的眼神才泛起涟漪,多了一种叫做神采的东西。 “呵,你想赖在我的马车上不成?”他坏笑着抬脚去踢凌秋的小腿。 今天摄政王真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震碎她的三观啊! 凌秋有理由怀疑他在报复自己上次误踢他的行为。 超幼稚,有木有?!! “你可真是我好大哥,叫醒的方式都这么~新颖。”凌秋挤出一抹超大弧度的微笑,任谁看了都得惊呼:好丑! 黎晏微微侧着脸,握拳抵唇遮掩嘴角的抽搐,奈何忍不住,拳变成爪把她的脸一捏,看到扭曲的脸,感觉更有趣了,“呵呵,有效就行,下车吧小弟。” 凌秋一个伸手“啪”,拍掉脸颊上那只带有磨砺感的手掌,丢给他一个“绝交”的眼神,跳下马车。 黎晏被眼神攻击的同时,没有忽略掉她脸上的红痕,一声喟叹,“身为男子,如此娇气,怎能全然怪我呢?” 十五、十七已经跟着自家主子回绮园了,闵沧和闵江却迟迟等不到王爷下车,又不敢催促,只得内心煎熬地等着。 至于为何煎熬,因为他们没眼瞎,凌公子脸上的红痕他们也看见了,通红的眼眶他们也看见了。 更绝的是,凭借多年来对王爷的了解,那绝对是王爷的魔爪,啊不,玉手。 苍天啊大地啊,救救孩子吧,他们迫切想知道那段平静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秋的双腿一路不停地捣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回到绮园。 一推门,一甩,“砰”,双门紧闭,震得一地灰尘挪了挪窝。 千姑姑听到信连忙跑过来,看到两个黑衣门神全都挂彩了,惊呼,“你们咋弄得咧?跟人干架了?” 得,家乡话都蹦出来了。 “姑姑,没有,摔的。”十五慌忙辩解。哪里是干架?分明是单方面暴击! “你们俩臭小子,当我年老昏花啊?”千姑姑一般不吼人,一吼就惊人! 第48章 共进早膳 屋内,凌秋坐在镜子前,听到外面的声音掏了掏耳朵,自言自语,“姑姑多年没有这么生猛了,也不知那俩能不能承受得住?” 不过这么一打岔,她那一丢丢委屈也驱散了。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确定没有大面积红印,心里稍稍安慰。至于那个狗男人,凌秋都不稀得想起。 力气大又没有分寸!手上的茧子还老厚了。 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红釉小瓷瓶,胖嘟嘟的肚子看着贼喜庆,里面是消肿止痛的药,抹在脸上清清凉凉,凌秋整个人也透心凉。 千珊把十五、十七赶去上药,敲了敲门,担忧地问,“公子,你怎么了?” “没事,累了,我先睡会。” “哦,好。”千珊只得走了。 凌秋侧耳听着外面没有声音了,精神彻底放松,倒在床上打了个哈欠,“唔,还是躺平好啊。” 不一会儿,房内只剩平稳的呼吸声。 另一边黎晏回到澜院,习惯性进了书房,坐在桌案后。 闵沧照例把新送来的公务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可是一刻钟过去了,桌上的公务动都没动一下,本该处理事务的人却在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黎晏一手杵着脑袋,身体微微倾斜,眸子低垂,纤密的睫羽遮挡住里面的世界,让人难以窥视。 头一次,黎晏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了手足无措,无可奈何。 初见时那个拿奴才挡剑的狠厉小子,长大了没有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甚至没有苛待过下人。 反而长成了一个芝兰玉树的少年,拥有一副姣好的容貌,优越的嗓子,她有趣、正义、光明磊落,她坦诚、聪明、热爱自由。除了流连风月,一切都那么美好,对他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他承认自己无耻地心动了,心动之余贪心得想要更多,想要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刚开始意识到自己对一个男人有感觉的时候,黎晏着实自我怀疑了一段时间。 可是那段时间反而向他证明了一个事实,沦陷了就是沦陷了,黎晏遵从自己的心,没什么好纠结的。 只是他不知道对方是何想法。 所以一次次试探,逾矩,终于在今天把她惹毛了! 她说,没有感情的挑逗都是犯贱。 嗯,很有道理,他以后要收敛一下,先把感情培养起来。 对,就这么办。 【哦,伟大的摄政王好像忘记了一件事:心上人马上要回国咯。】 敲定主意,摄政王心神大定,一头扎进繁杂的公务之中。 …… “公子,你醒了?”千珊推门进来,看见凌秋坐在床上,抓着发尾打圈圈。 “昂,醒了。” “那就赶紧起来吧。”千珊面带喜色催促道,连忙去打开衣柜,拿出一套天青色锦袍和镶嵌白玉的腰封,“来,姑姑给你穿衣。” 察觉到姑姑愉悦的情绪,凌秋笑着打趣,“姑姑大清早的捡银子了?” 千珊笑骂,“你这个促狭鬼,姑姑可比捡了银子还高兴呢!” “哦,什么事啊?”凌秋好奇地眨眨眼,翻身下床。 “等你洗漱好再说。” “呵呵,您老也会吊人胃口了。” 千珊嗔怪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很快一位温润儒雅的公子哥就出现在眼前,“公子,真好看!” 凌秋傲娇地哼哼,要是身后有尾巴,早就甩起来了,“吾与摄政王,孰美?” “哈哈哈,”千珊笑着拍打她,让她正经点,嘴上却不要钱地夸赞,“你美,你最美啦!比摄政王俊美多了。摄政王站在你面前,都要自惭形秽的。” 总归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小白菜,哪是外人可比的,摄政王也不行。 凌秋的心里美滋滋的,汩汩地甜甜水往外冒,“姑姑你就宠着我吧。”无条件站在我这边说瞎话,真是的,可爱死了! “是是是,宠你。”千珊宠溺的笑含在嘴边,帮她束好发,把翡翠冠带上,又仔细瞧了瞧没有错漏才道:“赶紧去吃饭吧,那个自惭形秽的摄政王在澜院等你呢。这就是姑姑高兴的事。” “啥玩意儿?”凌秋疑似幻听,惊讶得声音都扭曲了。 千珊拉着人就往外走,语气略急,“你没听错,王爷请你一起用早膳。已经耽搁许久了,你走快点,别让人饿肚子。” 凌秋一脸的生无可恋,昨日避之不及的人,今天就被身边最亲近的人按头见面,还吃早膳?他小脑抽抽了,还是有什么她不得而知的阴谋? 跟自己说好了,要与他绝交,结果才过了一夜就屁颠屁颠跟人一起吃饭,岂不是很打脸?? 她不要面子的吗? 但是千珊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小插曲,要是知道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操心了。见凌秋突然止住脚步,隐隐有后退之势,她一个用力把人推出院门,“出门,直走,左转,别走错路。” “姑姑~”凌秋满腹幽怨,水灵灵的桃花眼写着大大的两字,并且通过嘴巴冒出来,“无情!” 千珊忍着笑,掐腰挺胸提高声音,“你走不走?” 凌秋可怜巴巴,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崽子,“我喜欢姑姑做的灌汤包、瘦肉粥,还有……” 这么一说千珊就心软了,可还是不松口,“姑姑知道,明天给你安排,来这么久你都没怎么尝过府中厨子的手艺,今天去见识见识,吃的好你回来告诉姑姑,姑姑去学,乖啊!” 嗷嗷嗷,姑姑你变了! 十五、十七充当透明人,看了一场乐子,津津有味,转眼就被千珊拉出来了,“你们俩是木头吗?还不快护送公子。” 就、很魔性!护送个鬼! 凌秋难得见千珊这般兴奋,最终没有扫她的兴,挥挥手转身走了,留下一句话,“你可别后悔,万一我爱上王府厨子的手艺,姑姑可就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她与千姑姑相依多年,心中早已视她为母,所以一直在模糊主仆之间的界限。可是千姑姑始终清醒地知道自己的位置,为她谋划、为她操心,可从来不曾替她做决定。 今天竟然看到姑姑“不守规矩”的一面,比起给黎晏送糕点那点小事,竟然直接安排起自己来了,其实凌秋的心里是开心的。 当然,如果不是跟摄政王共进早餐的话,会更开心嗷! 千珊看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笑着摇摇头,这丫头!可笑着笑着,心中又腾起隐隐的担忧,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第49章 固安公主 澜院,偏厅。 黎晏穿着一袭镶金紫青祥云袍坐在饭桌前,双手放在大腿上,宽大的袖子垂在一边,腰背挺直如松柏,棱角分明的侧脸因为他绷紧着神经,比往日看着更加冷肃。 凌秋到的时候就看到这副画面,心里一咯噔,莫不是鸿门宴?迈出去的右脚不着痕迹地哆嗦回来,抿着唇露出一言难尽的微笑。 忽地又想起昨天他就是看着自己笑才伸手捏脸的,笑容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 今天闵江派出去干活了,独留闵沧一人在门外观赏凌公子变脸。按理说王爷肯定知道人到了,怎么没反应呢? 难道在等自己通报?明明之前不用的,凌公子进澜院跟进自家后花园似的。 闵沧快速瞥了一眼王爷,淡定自若。又看了眼凌公子,面无表情。算了,他还是推一把吧。正要开口禀报,下一瞬话就卡在了嗓子眼。 “怎么不进来?”黎晏余光看到凌秋收回脚,一直在等。可是等不到对方开口,自己就按捺不住了,生怕多耽搁一会人跑了。 “闵沧,摆饭吧。” 闵沧嘴角一抽,垂头应“是。” 凌秋见黎晏看过来,梗着脖子走进去,坐在对面,“刚才脚抽筋了。”她是来吃饭的,怂个锤子! “哦。”他不信。 黎晏在她脸上看了一会儿,红痕已退,就是这人不怎么高兴呢! “昨日是我冒失了,没想到你这么不经……咳!” 凌秋听着话音不对立马瞪了他一眼,成功将他的话堵在嘴边,大方地道:“此事不必再提,不是说请我吃饭吗?” 机灵的闵沧招呼小厮轮流进来上菜,热气腾腾的,色香味俱全,凌秋一时无话,专心用餐。 黎晏过来半晌才提起筷子,幽深的眸子闪烁着志在必得。 凌秋:给你脸了? 一顿早膳吃完,已经辰时末了。 闵沧进来禀报,“王爷,长公主府来人,请您回去一趟。” “嗯。”黎晏眉头微蹙,想起前几日母亲提起的事,有了几分计较,对凌秋温声说道:“我走了,晚上回来。” 凌秋呵呵哒,大可不必跟我说。 而闵沧又又又震惊了,王爷怎么对凌公子这样温柔?他那个狂拽酷炫冷死人的王爷,哪儿去了? 想起近来王爷的种种异常行为,闵沧自闭了,再次看向凌秋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纠结、哀怨…… 突然黎晏的身躯挡住了他的视线,闵沧慌忙抬头,对上黎晏冰冷的眼神,连忙垂首。 王爷还是那个王爷,只不过有了特殊对待的人,这本是一件极好的事,可凌公子、他是公子啊。 闵沧欲哭无泪,他不理解,机械地跟在黎晏身后离开。 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凌秋,好像又能理解了。长得比女子还美,但凡他是个那啥,也得沦陷啊。 *** 松源县,离京城三日行程。 林平修等人打点好驿馆,走到使臣队伍最前面那辆华丽的马车,声音温润又恭敬地说道:“公主,可以进去了。” “嗯。”懒懒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来,自带触电效果,听到的人不由得浑身一麻。 林平修神色不变,像往常一样,站在旁边等里面的人出来。 整个队伍噤声,生怕惊扰了这朵娇花。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动静。 固安公主,也就是凌旭慢慢睁开双眼,与凌秋极为相似的黑眸像蒙上了一层清晨迟迟不散的雾气,透着一股清冷朦胧之感,落在冰雪肌肤之上,更令人高不可攀。偏偏红润的唇勾勒出一个诱惑的弧度,看得人喉咙微痒。 他随手拿起面巾带上,掀起帘子,抬头看了一眼驿馆,便转而看向一旁的林平修,唇角一勾,素手一抬,“林相,有劳了。” 林平修早有心理准备,一路以来,公主每一次都要他扶她下马车,从最开始的烦躁,如今都快到了,已经习惯这位公主的不合规矩了。 他上前两步,伸出右臂。 固安公主的手搭在他的小手臂上,虽然动作很轻,但平修仍旧感受到一股重量,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只玉手。嗯,比一般女子的手大,重一些也属实正常吧。 他不知道这一次固安公主是故意逗他呢。 果然一见他侧目,固安公主挑眉,“林相可是嫌弃本宫?” “臣不敢。”林平修淡声道。此次和亲尤为重要,他不敢出一点差错,否则就是罪过了。 固安公主清浅一笑,看着前面的两三阶楼梯,客气道:“那就有劳林相扶本宫进去了。” 林平修不卑不亢,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是,公主请。” 二楼,最好的房间,固安公主打发了婢女,揭下面纱,随手扔在梳妆台上,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 看着看着就笑了,笑容逐渐癫狂,“为什么?明明这么美的一张脸,却没有人喜欢?林平修,你当真无动于衷吗?呵呵~” 凌旭从七岁起便开始穿女装,言行举止在郑贵妃的强势蛮压之下也改为女子作态。 他问为什么?郑贵妃只道:为了你自己。 那时候他还不懂,明明是个男孩子,是母亲骄傲的儿子,转眼间又要学不受宠的皇姐,甚至还要成为她。 后来他才知道小皇姐替他当质子了。 为了不露馅,他必须扮作皇姐,出席各种宴会和活动。 这对于骄纵的五皇子来说太难了,可是郑贵妃说日子还很长,你不能躲在屋内不出来,否则就会失去父皇得宠爱,连母亲也会遭了厌弃。她说帝王宠爱是他们生存的唯一希望,是最大的靠山,他无从辩驳。 后来他爱上了华丽精美的女装,爱上了胭脂水粉、珠翠宝石,爱上了被人捧得高高在上的感觉,甚至连郑贵妃为他特意用药物控制的身材和声音都爱上了。 这样,够了吧? 他还是郑贵妃最喜爱的儿子吧? 可随着一天天长大,郑贵妃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挑剔。 她说:旭儿,在自己的寝宫就别涂脂抹粉了,别忘了你是男子。 她说:旭儿,听说今日你跟秦家公子相谈甚欢,外界都传你看上他了,下次不可与男子太接近了。 她说:旭儿,你要注意言行,多结交世家女,有喜欢的告诉母妃,待你成功归位,就为你赐婚。 她说了好多好多…… 可是儿子都这样了,常年服用药物,身体早就破败了,怎么可能过正常的生活呢? 第50章 皇姐,是你吗? 摄政王府的马车在街上快速行驶,很快到达长公主府。 长公主正在后花园的锦鲤池,和黎书瑞依偎在一起喂鱼呢! 黎晏来的时候正看见俩人有说有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婚小夫妻呢。 哎,想他黎晏也是吃狗粮长大的人呐! 不过他站这半天了,为什么没人搭理他?那喊他回来是干嘛的?看他们秀恩爱? 黎晏的脸上渐渐有了情绪,无可奈何地看着故意装瞎的父母,只得上前打断两人的兴致,“父亲、母亲,我来了。” “咳,清安回来了。”黎书瑞神色尴尬地笑着。 他一个儒雅的文人,在儿子面前做出这种举动还是很别扭的。可长公主受了刺激,非要他配合,那就只能遵命了。 长公主仿佛看出他的心思,柳眉一拧,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黎书瑞讪讪地拍了两下她的背,无声的安抚。老父亲真难啊! 黎晏微微别过脸,脸颊快速抽动一下,才转回来看向长公主,“嗯,母亲唤儿子回来,可是有事?” “自是有事,有大事。”长公主把手里的鱼食全部撒出去,挥挥手让下人们都走。 黎晏点点头,主动走到亭子里坐下,等他们俩请不定等到什么时候呢,然后静静地看着长公主,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谁知长公主哀怨地盯着黎晏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孙氏怀孕了。” 孙氏是谁?她怀孕算什么大事?再看长公主委屈的眼神,黎晏一个眼刀冲黎书瑞飞过去,难道父亲在外有人了? 不对啊,要是这样,父亲早就被打入冷宫了吧,还能秀恩爱? “母亲,哪个孙氏?跟我们家有关系吗?”黎晏直接问道。 长公主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木头儿子,“孙氏,大理寺卿家的大小姐,你的好兄弟陆繁的媳妇儿,我的好闺蜜安定侯夫人的儿媳妇。” 黎晏:“哦。” “他们成婚才一个多月就有喜了,安定侯夫人乐得都快蹦到天上去了。大清早的来我这里炫耀,说了不到一刻钟的话又匆匆回去了,说是放心不下儿媳妇,还带走了我库房一大波补品。” 哎,原来是心里不平衡了。 像是印证黎晏所想,长公主大吐苦水,“想我们一同长大、嫁人,明明我先生的儿子,结果她不仅赶在我前头当婆婆,过几个月就要当祖母了。可是我儿子连个成婚对象都没有!” 她说着越来越激动,站了起来,发出委屈的怒吼,“这不是大事吗?我万万没想到临了临了败在亲儿子手里了。” 黎书瑞要拉没拉住,最后看着倒霉儿子一摊手,自己娘自己哄吧。 长公主吼了一嗓子又开始数落了,皇家公主的气度荡然无存,跟普通百姓家的操心娘一个样,“你说说你,你来的时候看到我跟你父亲你侬我侬,心里就没点想法?陆家小子比你小都要当爹了,你就没点触动?” “有。”沉默半晌的黎晏终于动嘴了,说出心里话,他也很想和某人贴贴呢!上次教她骑马的感觉犹存,但是不够,要不再多来几次? 想法一出,黎晏先自我否定了,她现在躲自己都来不及,怎么会同意一起骑马呢?思来想去,还是向某人取取经吧。 黎晏这边打定主意,那边长公主先是一愣,大概是没想到狗儿子这么上道,大声笑了出来,“有就好,有就好,我看孙家二小姐挺不错,长得好,性子好,上次还救了你妹妹,要不你试着接触一下?” “不过姑娘家脸皮薄,你多约几个人,年轻人在一起聊聊天,放松一下,免得你整日忙于正事,哎,都累瘦了,母亲心疼~” 呵呵,刚刚是谁吼他来着?黎晏无语,这变脸速度跟某人一个样。 可惜,使臣将近,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都得往后排。 在京城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中,三天后,云国使臣终于进京了。 小皇帝派临王和鸿胪寺卿前往接待。 一开始宋临是拒绝的,凭什么要他去?奈何小皇帝忽悠,对方有一个皇室公主,咱们不能太下人面子,总得需要一个地位相当的人吧?既展示我们的大国风范,又能镇得住场子,非他莫属。 宋临听着很开心,爽快地接下这个任务,而且能近距离看这位传闻云国第一美人的固安公主,也不是很亏。 结果人是看到了,脸遮住了大半,就露着两眼睛。打量着谁没有眼睛呢?宋临认为云国人故意拿乔,一路上脸色都不好看。 鸿胪寺卿张汶眼见着他指望不上,遂越过他主动与林平修等人攀谈,总算没有冷场。 林平修一直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这位临王的冷待。 至于固安公主,女子之身,下车见礼之后又坐回马车,就更不会操心这些小事了。 凌秋一早出门见过季月姐弟之后,就来了天然居二楼。 使臣队伍甫一出现,她的眼神第一时间落在那辆华丽马车上,饶有兴味地勾起唇角。 好弟弟,期待与你见面哦! 凌旭似有所感,直起慵懒的身子,揭开窗帘往外看,一下子就对上那双明亮的双眸,瞳孔猛然一震,抓着窗帘的手慢慢蜷缩,不为人知的激动、纠结和酸涩全部堵在嗓子眼,又不甘地吞入腹中。 皇姐,是你吗? 凌秋也很意外能看到凌旭,该说不说,这就是亲姐弟之间的默契吗?呵呵,这默契不要也罢。 嗯嗯?他看上去有点激动呢?激动啥呢?咱俩关系又不好! 不过大方的凌秋还是挥了挥手,笑着点了点头,礼貌嘛! 林平修穿着湛蓝色的锦袍,骑着马走在马车左前方。不像武将,自带一股冷凝的煞气,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攻击力,看上去就是个文弱书生。 但那是表象。林平修能一跃成为云国最年轻的丞相,自身就不可能弱,只是他善于隐藏。 他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尽管楼上和街边看热闹的人很多,他还是在巡视中,一眼看出凌秋的不一样。 第51章 陆繁:你俩居然背着我好上了? 别人的眼中充满着好奇和打量,而她仿佛是来看戏的,眼睛里跳跃着兴奋与期待交织的光芒。 直到她朝着马车挥手,林平修回头一看,那片帘子拉起的一角露出公主纤细的骨节。 明白了,原来她就是五皇子! 林平修猝不及防与她对视,只来得及匆匆点头,随着车队前往四方馆。 凌秋:你哪位? 不管了,反正晚宴上能见到。 凌秋又在天然居炫了一顿,这次十五、十七老老实实陪着吃了一顿饭,吃到撑! 但是这种轻轻松松、不用打打杀杀、随吃随喝的日子,对比以前的暗卫生活,简直不要太神仙了。 两兄弟默契地对视:一定要抱紧新主子的大腿! 凌秋可不知道自己要被缠上了,回到绮园,小睡一觉,就被千姑姑捞起来打扮! 她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饰品,无语住了。 “姑姑,我是男子,你是要把我装扮成一朵人间富贵花吗?” 千珊手上捧着一袭湛青色云纹锦袍从屏风后绕出来,闻言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赞同地道:“你本就是一朵富贵花,今晚在五皇子面前,你可不能被他比下去。” 虽然小时候五皇子长得也挺可爱的,但她千珊永远站在小公主这一头。 凌秋憋笑,一男一女,有什么好比的。 “也不知道五皇子如今什么性子。”千珊暗自嘀咕。 凌秋也很好奇,百闻不如一见,刺激的咧! “晚上回来我跟你说说。” “诶,公子不带我回宫吗?” “啊?带你干嘛?” “公子去参宴,我正好回一趟揽庆阁。当初出来的时候,以为只是小住几日,很多东西都没收拾。正好今儿趁空,我去把你的好东西归置归置。”那些可都是嫁妆呢! 凌秋一想,她的好东西真不少,点了点头,“哦,行,那赶紧的,我也跟你一起,反正是晚宴,时间还早。” 揽庆阁,是凌秋在宫中的居所。 因为小皇帝已经默认凌秋由摄政王接手看管,所以如今只住着几个洒扫的小太监。 小太监们见到凌秋回来,差点没敢认。 那就差把“我很有钱”几个字写在脸上的发光的公子,真的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质子吗? 将近两个月不见,五皇子看起来更好看了呢! 出了一趟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也想出去啊! “起来吧。”凌秋越过他们直接进了自己的寝殿。 千姑姑紧随其后,然后几个小太监就听见里面传来砰砰啪啪的声音。 这五皇子是回来拆房子的吗?小太监想不通,小太监扫地去了。 从揽庆阁到举办宫宴的保华殿不算远,凌秋一个人溜达达地去了。 路上遇到好些个大臣及其家眷,微笑着打招呼。 正说着话,身后传来陆繁的声音,“小凌!” 凌秋转身一看,哦豁,安定侯一家子整整齐齐地来了。 她扬起笑脸,恭敬地拱手行礼,“许久不见侯爷,身体可安康?” 安定侯还是一样豪爽,大笑起来满脸的褶子都活跃起来了,欣慰地说道:“好好好,老夫好得很,五皇子也长大了。” “可不是,当初要是没有您,小子也没有今天了。”说着她又深深地行了一礼。 安定侯心里感慨万千。陆繁与她交好,他一直都知道,出于对她的心疼,并没有阻止。如今看来,她确实是个有良心的。 凌秋行完礼,复又对着侯夫人等人问好,“晚辈见过侯夫人,见过陆大哥,大嫂。” 侯夫人在赏梅宴上见过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此时看着凌秋的眼神满是欣赏,“好,五皇子钟灵毓秀,可恨不是我虞国儿郎,不然跟我娘家侄女定是佳偶天成呢。” “哎,晚辈也很可惜呢。”凌秋随着她的话音逗趣,果然大家都笑开了。 “听说嫂子有孕在身,还未恭喜陆大哥。”凌秋冲陆繁抱拳。 陆繁一拳捶在她肩膀,“谢了,兄弟!” “这是我刚回揽庆阁找出来的,一点心意,送给大哥嫂子。”她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盒子,小而精致,雕有祥云纹,红色看着特别喜庆。 小盒子出现在孙玉遥眼前,她有些不知所措,犹豫地看向陆繁,眨眨眼:收不收,你说话。 陆繁又被夫人可爱到了,假意咳了一下,笑着说:“夫人收下吧,不然小凌还当我们与她生分了呢。” 他看着凌秋,“大哥多谢你了,一起走吧。” 凌秋嘿嘿一笑,“好,不过现在你可不是我大哥了,而是二哥,陆二哥。我刚刚也是一时喊顺口了,没改过嘴。” “嗯?为什么?”陆繁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因为啊~”凌秋笑着拉长声音,“摄政王现在是大哥,你就只能屈居老二了。” “什么?” 一句话成功收获四脸震惊。 直到进了殿内,陆繁还是一脸不可思议,“那家伙以前对你不闻不问,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就被你俘获了?更过分的是,你俩居然背着我好上了?” 凌秋瞪他,“咳,怎么说话呢?这话可不兴说啊!你赶紧去陪嫂子吧。” “呵呵,行!”陆繁也担心小妻子呢,离开前又看了凌秋,“想到你要回云国,大哥、啊,不是,二哥心里真是不好受呢!” “嗯,先别伤感,使臣什么时候走还不一定,我们有很长的时间来告别。” 陆繁一想,还真是,“嗯,你说得对,我走了。” 送走了陆繁,凌秋才闲下来看着这座大殿,上次来她多大来着?不记得了。 但是那时候的小孩视角,视野有限,看什么都很大、很华丽。现在不一样了,她长大了。 真是个好消息呢! 酉时已到,好戏开场。 “陛下驾到!摄政王驾到!”一道尖细的声音高亢地喊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皇帝一身龙袍衬得他一米六的身材,有着两米八的气场,脸上的稚气消失不见,冷肃的面庞与他身后的黎晏如出一撤。 凌秋竟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但同时又升起一股子担忧,小屁孩长大了,不好骗了呢…… 第52章 哇~~~凌秋惊呆了 小皇帝似有所感,眼珠子一转就看到右手边的凌秋,隔着一张桌子和五层台阶的距离,正看着自己失神呢。 诶诶,尊重一下朕好吧?别人都恨不得把脑袋杵地上,你倒好,直视天颜还不够,居然走神?!朕这张脸留不住你是吧?? 小皇帝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哼!果真在宫外玩野了,越发不把他放在眼里,连小零嘴、好玩的都不送了。 这一瞪就把凌秋给瞪回神了,看那熟悉的傲娇脸,原来小屁孩没变,搁这装象呢! 不错不错,越来越有帝王之相了,凌秋老怀安慰。 小皇帝:你到底想咋滴?善变狗! 凌秋无辜眨眼中…… “咳!”黎晏清了清嗓子,看着他们俩挤眉弄眼的,头疼不已。今儿什么场合啊,你把大臣们晾这,合适吗?还不快叫人起来。 不像话! 小皇帝听到提示音,内心哀嚎了一声,表面还是冷着脸,清亮的少年音响彻大殿,“诸位平身吧。” 说完便坐在金龙宝座上,黎晏坐下他下首。 嗯,就是隔着凌秋的那张桌子。 所以凌秋今天有幸和黎晏邻座,地位直线上升。 当然,这是小皇帝给云国使臣的面子,同时也告诉他们: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你们的皇子好好的,咱可没苛待他,杜绝碰瓷! 只有凌秋本人腹诽,好家伙,一天三顿饭,有两顿跟这人一起吃,什么该死的猿粪! 是的,早上她又被热情邀请了。 黎晏一坐下就感觉身边的人气息波动的厉害,疑惑地转头,用眼神询问:你有事? 凌秋摇头,给自己顺了一口气。 小皇帝见大家都规矩地坐好了,场子看起来庄严又和谐,满意地点了点下巴。 他递给卢公公一个眼神,可以开始了。 卢公公会意,扯着嗓子喊道:“宣云国使臣觐见!” 声音传到殿外,又有一道声音高喝,“宣云国使臣觐见!” 凌秋伸着脖子看向高大的殿门,很快一道婀娜的身影出现在光里,却比光更加璀璨。 只见高挑的少女盈盈一抬脚,浅蓝色的裙摆便卷起轻柔的海浪,在同色系的绣鞋落地之时,乖顺地平静,行走间微微荡起涟漪。发髻上的金步摇漾起合宜的弧度,与珍珠耳坠相映成趣。 他眼尾上挑,远山黛眉,本是一副娇媚明艳的长相,可此时他低垂沉静的眉眼、平和的眸光,却中和了那一点媚态。双手交叠在身前,款步走在前面,每一个动作都彰显着严格的教养和沉稳的气度。 纵使面上覆着纯白的面纱,也不影响他的美。 “哇~” 凌秋和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殿内逐渐响起细细碎碎的低语声。 凌秋张大嘴巴,迟迟没有闭上。 额滴个乖乖,这人是她弟弟吗?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是吧? 不然这也太、女了! 这脸、这腰、这晃人心神的小碎步…… 嗷,搞得她很羞愧呀! 之前看了半张脸没感觉,现在简直是暴击啊,有木有! 黎晏一直注意着她的小动作,看到她居然冲着自己的姐姐犯花痴,忍无可忍伸手托着她的下巴,往上一合。 凌秋一个不慎,上齿咬到了下嘴唇,瞬间眼热,唰一下向黎晏发动眼神攻击。 大哥,你搞谋杀?? 黎晏尴尬又心疼,蠢蠢欲动的手想替她抚摸红唇。 然而凌秋已经转过头去了。 这一看不得了,骑在马上冲她点头的帅哥出现了。 看这站位、冲这颜值,想必就是名声赫赫的林相了吧! 与黎晏具有攻击力的气场不同,林平修相貌俊美,皮肤冷白,近乎完美的五官透着柔和之气,一袭月白色长袍更衬得他儒雅随性,完全看不出他是浸淫官场的老狐狸。 不得不说,装,还是你会装! 林平修抬眼对上凌秋惊艳的目光,微微一笑,又俘获一大批少女心。 凌秋也笑了,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长得又好看,值得入股,价值待定。 黎晏脸色微沉,心里暗自记下一笔。 凌秋不知他心理活动这么丰富,继续观察。 随后进来的还有一个老熟人,当年的御林军副统领何梧。看到他,凌秋发自内心地高兴。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大张旗鼓地喊人了。 其余的人都不认识,几个老大人凌秋没怎么留意,只是多看了几眼何梧身后的小将。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一脸正色,目不斜视,稳的一批。 直觉告诉她,小伙有前途! 一行人越走越近,凌秋又把注意力放在最前面的女子身上。 凌旭微微俯身一拜,“固安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我艹! 这声音,听着就是个美娇娘啊! 他是怎么办到的?抛开立场不说,就这角色扮演的专业度,凌秋简直膜拜! 她只是浮于表面,装装样子罢了。人家却是沉浸式体验,从内而外地改造。 弟弟啊,这一波姐认输!就是你能不能告诉姐,你胸前塞的是棉花还是馒头? “固安公主不必多礼,远道而来,辛苦了。”小皇帝对美人不感兴趣,客套地慰问了几句。 可是那群血气方刚的小青年血液都要沸腾了。这样的妙人来和亲,初时听到消息没感觉,现在见到人,只觉得幸福随时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期待地搓手手。 陆繁偷偷撇了撇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丢人! 简明意只心动了一刻,就冷静下来,他的正妻绝不能是他国人。 凌旭站在殿中央,披着一层华美的外壳,接受所有人各色各样的眼光,心里平静如水。 习惯了。 所有的赞美、艳羡,对于他来说,是肯定,更是侮辱。 可惜没人能懂。 突然他眉头一蹙,背后有一道带刺的目光盯得他一阵恶寒。 简明心手里的帕子都捏皱了,刚刚摄政王看了公主一眼. 没错,就一眼而已。 可想到他从没正眼看过自己,简明心眼里的嫉妒统统化为利刃,漂亮的面容蒙上一层阴霾,自己浑然不觉。 这个女人绝对不能嫁给摄政王! 小姐妹:爱情使人疯魔,果然这个女人越来越疯了! 第53章 固安公主三次敬酒 林平修也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行礼,声音平稳有力,穿透大殿,“云国丞相林平修率云国各部大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陛下万安!”其余人附和道。 “好,林相和各位大人辛苦了,请入座!”小皇帝有模有样地回道,又看向凌旭,“固安公主快请坐吧!” 众人纷纷落座。 小皇帝站起来,高举酒盏,“今日朕备下薄酒,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接风洗尘,不谈国事,只论友谊,大家尽兴畅饮吧!” “谢陛下!”群臣高呼,“陛下万岁!” 黎晏看着行事越发稳妥的小皇帝,深沉的黑眸浮现点点笑意。 离退休不远矣! 按说这种场合是需要女眷控场的,奈何这宫里只有一个光杆皇帝,没有太后、太妃级别的来撑场子,长公主就厚着脸皮帮衬一下。 她一个眼神,身后的女官就打了个手势,一出出精妙的歌舞陆续登台。 在一阵阵丝竹管弦之乐中,美酒佳肴轮番上场,一时间宾主尽欢。 可也只是有的宾、有的主欢罢了。 凌旭戴着面纱,看着面前摆的一道道美食完全没有食欲。或者说,多年来他看什么都没食欲,所以人越来越瘦,看着弱柳扶风,根本没人怀疑他的性别。 “公主?”林平修与虞国大臣隔空敬酒一番,回过头发现他在发愣,唤了一声。 凌旭听到温和的声音有了反应,唇角微勾,转头对上林平修的视线扬眉,眼里顿时有了光,“林相主动与本宫说话了,很是稀奇呢!” 林平修回想着自己与她相识的经历,明明每次都是他先请安,怎么就稀奇了呢? 不过他不会跟他争论些什么,只说道:“公主说的哪里话,臣只是谨守本分罢了。” 凌旭自嘲一笑,“是啊。”本分而已。 “你喊本宫做什么?” “臣想说的是,根据陛下的旨意,一会儿臣提出和亲一事,公主有个心理准备就好。” 凌旭无所谓地点点头,他需要什么心理准备,又不会他嫁人,他是来换身份的。 要嫁人的是……他看向对面的凌秋,正好她看过来,歪头一笑,心里一下子跟杂乱的稻草田似的,毫无章法。 母妃说她在虞国长大,定是十分熟悉,嫁过来不会吃亏,说不定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正好成全她一桩美事。 可是他不确定。 对这个皇姐,小时候没多少感情,可过了十年,很多事情都变了,人也变了。 他竟然生出对面的人是他唯一亲人的感觉,明明母妃也是……也、算是吧! 凌秋一直留意凌旭那一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太思念亲人,急于去说话呢。只有黎晏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玩味,好像逮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兴味正浓呢! 黎晏不了解他们之间的小九九,可根据之前的消息来看,她对郑贵妃有怨恨,那对这个娇宠长大的姐姐呢? 没等他探究多久,殿中人三杯酒过后,开始聊天了。 长公主见气氛起来了,便挥退歌舞。 她对云国公主来的目的心知肚明。同样身为皇家公主,她对固安公主不免有一丝同情,遂格外关注他。 见他坐了半晌,都不曾动过一下筷子,便关切地问道:“固安公主何故不食?可是不合胃口?” 凌旭诧异地抬头,看到长公主温和的目光,心下升起暖意,“多谢长公主殿下关心,菜色很好,只是本宫……不饿。” 长公主听到这么诚实的借口,抿嘴轻笑,“原是如此,那便尝尝这酒吧,不醉人的。” “是,”凌旭站起身来,亭亭玉立,身姿绰约,端起酒盏向上首举杯,声音依旧轻柔,却多了几分气势,“第一杯酒,固安敬陛下、长公主、摄政王,愿三位平安喜乐!” “好。”小皇帝绷着表情,痛快饮酒。这位小姐姐挺上道的嘛! 黎晏也给了个面子,喝下面前的酒。 长公主眼睛一亮,很好,她有点喜欢了,也举杯喝下。 凌旭笑了笑,又看向凌秋,继续说道:“这第二杯,敬弟弟。” “咳”,凌秋被这一声“弟弟”整得没脾气了。 会,还是你会,喊得她以为自己真是个“弟”呢! 既然你演上瘾了,那就陪你玩玩。 凌秋瞬间眼眶通红,好像前面压抑着的感情这一刻轰然爆发。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她缓缓站起来,情真意切地望着凌旭,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哑声道:“妹妹,经年不见,你、长大了!” 众人:……不是,你俩到底谁大? 凌秋:不好意思,太激动了,自动把弟弟转换成妹妹了。 别说众人懵逼,就是凌旭也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摇头,温婉动人,“弟弟还跟小时候一样调皮,总抢着当哥哥。可是弟弟就是弟弟,皇姐可是不让呢!” 感觉皇姐的性子变了很多啊……凌旭心里嘀咕着。 凌秋:ko! “哎,皇姐说的是,你就是小弟唯一的姐,唯一的神。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不会变的。”凌秋展颜,就像别人家的粘人精弟弟一样,冲着姐姐狂拍马屁,来表达自己喜悦的心情。 凌旭手指微顿,神色莫名,性子果然变了很多,不是错觉! 噗嗤!大殿中不知哪个角落憋不住笑了。 大家看着这对姐弟相认的画面,觉得美好又感动,还有点好笑。 气氛变得温馨起来,凌秋、凌旭相视一笑,双双饮尽杯中酒,酒杯倒立,一滴不剩! 真像默契的一家子,默契得心中各有计较。 黎晏看迷惑了,难道他们姐弟关系很好?那她之前的不怀好意哪儿来的? 不管了,再看看吧! 凌秋屁股还没坐下去,凌旭又倒了一杯酒,“这第三杯,敬我未来的夫君。” 林平修:??看来没我事了!挺好,其实他也很难开口的。 “嗒!”凌秋酒杯砸到桌子上,立刻吸引一大波目光。 她扯了扯嘴角,讪笑,“手滑了。” 然后看向凌旭,两眼迷惑,你弄啥嘞? 第54章 摄政王看不上假公主 凌旭无端读懂了她的意思,唇角的弧度不由得扩大,隔着面纱都能感受到他的开心。 皇姐看起来乖乖的,那就让弟弟为你扫清一些障碍吧,就当是补偿你这十年孤苦。 “本宫是来和亲的,大家都知道。”他柔柔地说,“虽然不知未来能与哪位郎君共度一生,但有些话还是说在前头的好。” “固安公主请说,唔~”不知是哪个按捺不住的小崽子插话,被家长堵住‘’嘴。 凌旭莞尔一笑,“前十年,本宫的弟弟肩负使命来到虞国。十年间,两国相安无事。而今本宫接替弟弟的重担和亲虞国,本宫责无旁贷,也下定决心谨守本分,侍奉公婆,敬爱夫君,生三两儿女,只愿家庭和睦,一生顺遂。” 一番漂亮话说得在座的夫人们都有些动摇了,难道自己想茬了?固安公主长得妖妖娆娆的,但心是正的?那也不是不可接受嘛。 凌秋只想呵呵,你真会替我说话!重点呢?但是呢?你给我接着编。 “但是……”凌旭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冲着在场的人盈盈一礼,再抬起头的时候,柔媚的桃花眼却暗含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声音坚定,“本宫是公主,公主就有公主的骄傲。若有想纳妾、豢养外室念头的公子,还是别招惹本宫的好。本宫即便孤身一人,那也不是好欺负的。” 静! 凌秋震惊地看着凌旭,耳边是砰砰的心跳声,好像触动了某条敏感的神经。 而凌旭也在看着她,邀功似的扬眉,满意吗? 他、他什么意思?这是在给我铺路吗?他喵的,谁要你多管闲事?谁说我要嫁了? 凌秋紧了紧拳头,你个老六,别以为我会心软,乖乖听你们的话,没门!连个烟囱都别想!他丫的! “啪啪啪!”长公主双手击掌,看着凌旭的眼光满是欣赏,“固安公主,本宫想在座的各家公子已经感受到你的诚意了。你的婚事自有本宫为你做主。若有喜欢的,尽管告诉本宫。” “是,多谢长公主殿下。”凌旭看得出来这个长公主挺喜欢自己的。想起母妃的叮嘱,眼光顺势落在那个穿着四爪龙纹蟒袍的男人身上。 他那么位高权重的人物,真的会对皇姐好吗? 凌旭想搏一搏,遂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那么敢问摄政王,您可赞同本宫所言?” 一片哗然。 固安公主想嫁摄政王? 这个念头一起,少男少女们都疯了,尤其是贵女们,悄悄气红了眼眶。 长公主挑了挑眉,呦,看上那个木头了? 行,你争取看看。 凌秋眸光一亮,内心狂吼。 哇!他果然看上了摄政王!我就知道没人能拒绝黎晏那张脸!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他又不能嫁。 合着这是替她选的?!! 凌秋傻了,满脸呆滞地盯着凌旭,见他一双眼睛锁定黎晏,神色笃定,她的眉头都打结了。 该夸他有志气有眼光吗?一上来就找了个难搞的! 凡事总有目的,那他呢? 电光火石间,一个猜测浮现脑海。 呵呵,原来和亲也不是简单的和亲啊。 凌旭想抱上黎晏的大腿,得到他的支持。 而她,就是一个“贡品”的存在。 不是,你们咋那么自信呢?算计得棒棒哒! 本来还有一丢丢感动,此刻荡然无存。 想通其中的关节,再加上她没打算和亲,心态也就放平了。 她带着看好戏的心情转向黎晏,嘴角不由抽抽。 大哥,所有人都看着呢,你是一点都不急啊! 黎晏正捧着茶盏,刮去上面的茶沫儿,轻轻吹了吹,啜了一口,悠哉悠哉的。 凌旭也不生气,不着急,就那么直直地看着、等着。 安静的氛围延长了时间的维度,众人都焦心地等着黎晏的回答。 除了看热闹的小皇帝,和了解狗儿子的长公主殿下。 装了半天淑女的黎沅沅终于忍不住了,扯了扯长公主的袖子,低声吐槽,“公主姐姐这么美,大哥好拽啊,活该他没媳妇儿!” 声音说小也不小,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凌旭:对,他皇姐就是美。 凌秋:精准! 黎晏听到“媳妇儿”三个字,心里猛地一颤。 完了,他晾了小凌儿的姐姐,那她会不会怪我? 打眼一看,凌秋正睁着大眼睛盯着自己呢! 好吧,不管私下他们关系好不好,明面上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黎晏匀了口气,看向凌旭缓缓开口,“本王同意固安公主所言。” 凌旭一喜,正要说什么,结果黎晏接着道:“但这不代表本王会娶你,请公主另寻佳婿吧。” 呼!大部分人的心落地了。 长公主撇撇嘴,她就知道! 凌秋收回视线,脑海中还残留着他的侧脸,心里闪过一丝复杂。但是很快就过去了,快到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觉得黎晏说的好。 凭什么你看上我,我就要娶?一边待着去! 嗯!就是要这种傲娇范儿! 凌旭轻笑,丝毫不觉尴尬,“既如此,本宫便祝福摄政王了。” 母妃有一句话是对的,想成事的法子那么多,没必要多说废话。 “借公主吉言。”黎晏脸色放晴,竟然回敬了固安公主一杯。 凌旭大方地一口干了。 凌秋扶额歪头的瞬间看到黎晏闪烁着的黑眸,像一只求表扬的大狗狗?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别过脸去,看向大殿中央,眼神没有落脚点,好无聊啊! 黎晏微微叹息,端过去一盘柑橘,剥了皮的。 见她没有反应,于是自饮自酌,神情似是懊恼? 这一幕落在凌旭的眼中,充满了深意。 也许不是摄政王看不上固安公主,而是看不上他这个假的? 凌旭扬起嘴角,眼神在对面的二人身上游走。只要给他多点时间观察,总会露出端倪的。 林平修见场子再次静了下来,透着一股子尴尬,想了想到底是自己这边的人惹出的事,便趁机起身道:“陛下,我国陛下为您准备了礼物,为答谢贵国对五皇子的照拂,请陛下笑纳!” 小皇帝的眸子亮了亮,声音轻快,“云国皇帝客气了,照顾五皇子也是我国的责任。” 接下来开始炫礼环节。 凌秋的眼神总算有了焦距。 第55章 凌旭抱头崩溃 哇~那比她还要高的红珊瑚是真实存在的吗? 嗷呦!那青玉雕琢而成的一对胖猪是来搞笑的吗? 哈哈哈!那对穿着芭比粉小比甲的天鹅是来跳天鹅舞的吗? …… 所以云国老皇帝的脑子到底是什么神奇构造? 凌秋看着看着陷入了沉默。 林平修面不改色心不跳展示完了礼物,小皇帝的双手死死抓着龙椅边上的圆弧凸起,嘴角不停抖动。真的,有被惊艳到,也被戳中笑点。 然后小皇帝根据礼物的特点真诚发问,“为什么是猪的造型?” 林平修:“猪,寓意多子多孙。” 谁想要一堆猪儿子? “天鹅是稀罕,可为何着粉衣?” 林平修:“天鹅自己选的。” 哦,天鹅是懂审美的。 “那这一箱子鱼?” 林平修:“是锦鲤,陛下亲自培养的新品种,外面没有这种花色。” 老皇帝兼职养鱼?养得不错哈! …… 最后,简太傅忍不住感慨,“云国的礼物真是……生命力与艺术性兼具,实用与价值并存啊。” 凌秋暗暗竖起大拇指,你是懂总结的。 其实这是夸还是贬,各自理解。 一名武将不服气了,抖了抖八字胡,粗声粗气地说道:“云国这是不把我虞国放在眼里吧?这么小儿科的东西拿来哄孩子吗?” 林平修:猜对了!你家皇帝不就是小孩? “就是,”立刻有人附和,“云国怕不是心大了吧。” “……” “……” 不甘寂寞的朝臣们议论纷纷,夫人小姐窃窃私语,生生营造出了闹市之感。 可不管他们怎么讨论,云国人不动如山。 笑话!他们都快穷死了,有一件拿得出手的就不错了,还挑??知道那大珊瑚、那青玉有多贵吗? 也不问问他们有多久没拿到俸禄了!整整三个月啊! 当然,林相不算,人家是管俸禄的。 凌秋眼瞅着,这云国使臣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 她凑近黎晏,小声哔哔,“诶,王爷,你咋不说话?你有被云国的礼物冒犯到吗?” 黎晏看着近前的小脸,眼眸一动划过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呼吸凝滞,才缓缓说道:“没有。”但我被你冒犯到了,我很喜欢。 “嗯?”凌秋歪头,眨着明亮的眸子,“那你不阻止一下?你看云国人老神在在的,对比一下,不觉得你们虞国人斤斤计较,很丢人吗?” 黎晏这才抬头往殿内看去,眉头一蹙,“嗯,有点,不过陛下心里有数。” 他下巴点了点小皇帝。 小皇帝时刻谨记表哥的教诲,朝臣有表达的愿望是好事,要真是一个个闷葫芦,那才是灾难。 所以他放任大家讨论,毕竟这个问题让人很有讨论的欲望,正好热热场子嘛! 同时对云国人保持礼节性的微笑。 听得差不多了,他抬了抬手,有眼色的大臣已经闭麦了。 小皇帝对自己的威望很满意,随即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些礼物的喜欢,对林平修说道:“请转告云皇,朕非常喜欢他的礼物,很有意思,希望两国友谊长存。” “是,一定带到。”林平修拱手应下。 等到小皇帝发话,他这活才算真正干完。回到座位,长舒一口气,又露出温润的笑脸。 他发誓,一定要扶持一位靠谱的君主。不然他的官场生涯会非常~坎坷! 凌旭眉眼一动,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下他的,细细地一声“嗒”成功吸引了林平修的注意。 只见凌旭笑弯了眼,“林相,辛苦了!” 林平修:…… *** 宴会结束,戌时过半。 小皇帝考虑到凌秋的心情,特许她与云国使臣一起出宫,放话她想要住在四方馆也可以。 黎晏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可惜小皇帝压根没看见,跑去捉鹅了。 凌旭隐隐期待,他想和皇姐好好聊聊。 唯有凌秋笑而不语。 夜风寒凉,夜幕沉沉。 大家三三两两地往宫门口走去。 云国使臣聚在殿前右侧,见到凌秋出来,齐齐上前见礼,“臣参见五皇子。” 响亮的声音惹得前后左右的人纷纷驻足。 哦,人家一国的叙旧呢,理解,又很快各走各的。 凌秋的脚步顿在原地,体会了一把社死的感觉。 知道你们有礼貌,但请别在人家的皇宫来这一套行吗?她不习惯! 凌旭静静地站在林相旁边,端庄优雅,实际上憋着笑呢! 没办法,大臣们太热情,他劝不住。 这也不怪大臣们,实在是他们难得见到一个没长歪的皇子,初印象还不错,心情激动的嘞! 凌秋眼观六路,发现没人看这里了,扯着嘴角抬手,“不必多礼,走吧。” “是,五皇子。” 都说走了,可实际上大家都站在原地没动,气氛凝固了。 大臣们在等五皇子和公主先走,凌旭想和凌秋一起走,而凌秋想等他们走了再走。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她还没琢磨好和凌旭说什么。 今天一见,推翻了她对这个弟弟的所有想象,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这个时候,林平修往后摆了摆手,接收到信号的几位大臣懂事地随他走了。 何梧没走,他要保护公主和五皇子。 看着相对而立的姐弟迟迟不向对方走去,他一个活了大把岁数的老爷们都跟着干着急。 知道你们近乡情怯,有话回去再说啊,傻站着算怎么回事? 咋的?都想立地成佛啊? 凌旭不知身后的黑脸御林军统领内心活动这么丰富,只看着十步之外的男子,神色怔忪。 十年了,她已经成长为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了。 若他着男装,会不会像她一样,清雅隽秀、气度风流?还是说,会不伦不类? 凌旭的心突然慌乱了。 曾经有多么渴望变回男子,现在就有多么怯懦。 他怕,做得没有她好。 他怕,看到母妃失望的眼神。 他更怕,自己变成一个人人可憎的怪物,害怕别人知道自己不堪的过往。 那一幕幕想象的画面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神经。 “不,不行,我不要回去,不能回去!我要躲起来,对,躲起来!”凌旭猛然抱头蹲在地上,克制着声音不停地碎碎念,耳边充斥着一波波嘲笑声,吵得他头疼欲裂。 “皇姐!” 凌秋正欣赏着灯下美人呢,在心底自叹不如,并陷入浓浓的感伤和羞愧中,却突然发现美人情绪不对,便什么都不顾了跑过去。 第56章 看上了就是看上了,管他呢? 凌旭抱头捶打,声音柔细呜咽。 身后的何梧神色紧张,又不敢去抓他的手,只能蹲在旁边干着急,“公主!公主!” 见凌秋冲过来了,像看到了救星,快速道:“五皇子,公主有些不对。” 凌秋单膝着地,匆匆点头,眼睛一直盯着凌旭,皱着眉头回他,“看出来了。” 看着像是陷入魔障?怎么会这样? 凌秋想不明白。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抓着凌旭的肩膀使劲摇晃,嘴上不停地说着,试图把他喊醒,“喂!喂喂!有没有听到?喂!别逼我揍你啊,快看看我!”臭弟弟什么的,最烦人了,哎~ 凌旭低着头,双目赤红,完全听不进去外界的声音,只觉无边的嘲弄将自己淹没。 “喂!”凌秋又喊了几声,依旧没反应。眉头紧了又紧,突然强硬地抓着凌旭的一只手,摊开,“啪”一下赏了他一个手心。 那响声跟鞭子甩地上似的…… 嘶,凌秋手又麻又疼。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真理!下次记得拿板子打。 这操作把何梧看懵了,“五皇子,你……” 凌旭的身子也激灵了一下,顿住了,却依然低头。 凌秋满意地点了点头,可算安静了,面上却冷声道:“可清醒了?”看来还是要揍一顿! 何梧了然地点头,亏得五皇子下得去手。 本以为风平浪静了,谁知凌旭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猛地抽回手,狂抓脸,面巾在他的撕扯下皱皱巴巴,“走开,别拉我~” 那凄苦的声音入到凌秋耳中,她顿感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心里涌上一股燥意。 这样的凌旭,搞得她一颗心七零八落的,心脏又开始不规则的跳动。 她按了按心口,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样不行,何副统领,把他敲晕。” 在这里被人发现端倪,不知传出什么谣言呢! 何梧没有丝毫犹豫,一个手刀下去,凌旭身子一软,倒在凌秋怀里。 凌秋抱起他低头看了一眼,双眼紧闭,挺翘的睫毛安分地守着自己的岗位,整整齐齐地排列,几缕凌乱的发丝在额头作乱,再加上皱巴巴的面纱随意遮面,破碎美人的既视感冲击着凌秋的感官,疼惜之感顿生。 她微微俯身吹了一口气,把发丝吹走,这才看着舒服一些,抬脚往宫外走。 走了两步,咦?她变成大力士了吗?怎么这么轻? 凌秋仔细感受了一下,颠了颠怀中人,原来是他太轻了,轻得跟羽毛似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为了美,可以牺牲到这种地步吗?人还要不要活了? 凌秋很生气,同时又把凌旭垂在身侧的手拉上来,调整了一下姿势抱得更紧。 没办法,耷拉着一只手在那,看着太像抱死人了,不吉利! 何梧一个九尺大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默默地跟上她的脚步,在心里为五皇子点赞。 黎晏跟长公主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凌秋的背影,貌似抱着什么人。顿感不妙,急急地丢下一句,“先走了”,就窜了出去。 “大哥怎么了?”黎沅沅不解地问,刚还说送她们回家呢。 长公主也看不透这个狗儿子,“别理他,咱自己回。” 前脚凌秋出了宫门,后脚黎晏追上来,一看是固安公主,便问:“固安公主怎么了?” 凌秋面不改色,“哦,皇姐不胜酒力,醉了。” 一路上有人问,她都是这么回答的。 别人或许不会探究,只是礼貌询问。可是黎晏不一样,固安公主看着就不像醉酒的。 奇怪,为什么会晕倒呢?难不成有什么……毛病? 凌秋见他盯着凌旭蹙眉,心头一跳,侧了侧身继续走,“大哥,我先送皇姐回去了啊!”颇有溜之大吉的意味。 黎晏抿了抿唇,知道她是故意隐瞒也没有追究,像是没看出她的逃离,继续跟在她旁边,只道:“固安公主初到虞国,也许是水土不服,可以叫祁帧给他看看。” 祁帧啊,是个人才!凌秋心神一动,眼珠子瞟了黎晏一眼立即正视前方,把心里腾起的小火苗灭了。 这可不成!万一祁帧把凌旭识破了怎么办?虽然她觉得凌旭应该跟她一样喝了某种药,把脉看不出什么,但难保他身上不会有什么旁的秘密。拔出萝卜带出泥,她自己也跟着要完。 当即扬起笑脸,故作轻松,“不必劳烦祁大夫,刚才何副统领说他们带了太医,我送皇姐回四方馆就好。” “哦!”黎晏的心里像塌了一小块,就指甲盖大小的小块而已。 他暗自告诉自己,还能承受得起这一分失落,就是有点怕她送完人不回府了。 黎晏沉默着跟着他们走到马车边,看着凌秋把固安公主安置在马车上,随后探出来一个脑袋,笑着说:“我先送皇姐,大哥你自己回府吧。” “那你还回来吗?”他立马问道,黑眸发亮,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脸。 何梧坐在驾驶位,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回什么回,那是咱云国的皇子,小皇帝都说了可以住四方馆的! 结果凌秋都不带犹豫的,点点头,“回啊,不过会有些晚。”再晚也要回去,不然千姑姑知道她跟凌旭在一处,会担心的。 何梧:??? 黎晏塌陷的指甲盖立马被抚平了,黑眸带着点点笑意,“好,我让十五他们去接你。” 凌秋撇了撇嘴,“切,他们本就是我的人,还用你使唤?” “好好好,我替你带话给他们总行吧?”黎晏看着她的小模样,顿时笑开了,好脾气地说道。 “行,回见!”凌秋挠了挠耳朵躲进马车了。 “驾!”何梧眼光不善地瞟了黎晏一眼,甩着缰绳就疾驰而去。 黎晏察觉到何梧的目光,也没计较。他记得十年前就是这位副统领护着凌秋平安抵达虞国,所以他不仅不怪罪,反而生出一丝感激。不然他又去哪儿寻到令他心动的人呢? 至于这个人是男是女,黎晏邪魅勾唇,幽深的眸子看着远去的马车,似要牢牢锁定里面的某人。 看上了就是看上了,管他呢? 某人:吼!!! 第57章 把他扎醒&所谓姐弟 四方馆,和风院。 何梧亲自守着院子,凌秋把凌旭放在床上,回头看着跪了一地的侍女太监,“哪个是公主的大宫女?” “……” 一个小太监大着胆子回道:“回五皇子,公主身边没有大宫女,一直是万嬷嬷伺候的。但……万嬷嬷这次没有跟来,公主也不许奴才们近身,所以……” “算了!”凌秋懂了,也无意为难他们,温声问道:“太医还没来吗?” “来了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很快一个白胡子老头低着头,躬身进来,“臣参见五皇子。” 凌秋“嗯”了一声,“起来吧。” “多谢五皇子!” 凌秋见他神色平淡,眼神清正,直接问他,“你给公主看过病吗?” 张太医拱手,“回五皇子,有的,臣是公主的专属太医。” “哦~”原来如此,凌秋放心了,“那你给公主看看吧,其余人下去。” “是。”五六个太监宫女低着头出门,脸上的惧意随之消散了。 五皇子可太好看了,嘤嘤嘤~~~ 张太医提着药箱走到床边的圆凳上坐下,伸手把脉,过了一会儿才起身道:“五皇子,公主身体无碍,只是心绪郁结,臣开点安神汤喝两天就好。” “嗯,知道了,没事就行。”凌秋又伸手将他按坐下去,“那你把他扎醒吧。” “啊?”张太医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抬头看着凌秋,两只眼睛写着迷茫。 啧,这老头有点好玩。 凌秋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扎醒。” “哦哦,好。”张太医确定没错,随即打开医药箱,取出银针。 凌秋看着长长的银针就偏过头去。 扎针什么的,她才不看。 “唔~”凌旭皱着眉,慢慢睁开眼,看到张太医,就知道自己回来了。 “公主醒了?好生休息,臣下去开药了。” 张太医说着冲他挤眉弄眼,凌旭抬眼看去,果然看到凌秋背对着床。 凌旭虚弱地笑了笑,“有劳张太医。” 张太医“诶诶”两声,脸上带笑,活脱脱一个和善可亲的老头,怎么进来的又怎么出去了。 凌秋看着变脸的张太医,瞪大了眼睛。 合着你还有两副面孔呢?刚才可不是这样的呢! 房内只剩下两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凌秋有一瞬间后悔,干嘛脑子一抽把人扎醒了呢?直接回去不就得了。 可是她有好多疑问啊,不问会死的。 只是现在却不知从何问起…… 嗷,怎么办?他好像在盯着我哎! 凌旭盯着她的背影都要盯出眼花了,还不见她转身,无奈地叹气,“你要站到何时啊?皇姐。” 一声“皇姐”喊得凌秋身子一僵,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纠结。 凌旭撑起身子坐起来,见她还没有转身,眼睛黯淡无光,语气颓丧,“弟弟就那么不堪,入不得你的眼吗?” 嗷嗷,心疼! 你个绿茶,居然这么说话! 凌秋紧了紧拳头,告诉自己要冷静。 万一他是骗你的呢?博取你的同情,然后让你心甘情愿为他们卖命? 不行,爱心咱可以有,但绝对不能泛滥。 凌旭看着那道湛青色的背影,从没觉得自己这样委屈过,两行清泪涌出,没入面纱。 小时候他很混,他都记得。 可是自打穿了女装,他就不是他自己了。 有些戏演着演着就当了真。 他清楚地知道这样不对,可阻止不了自己清醒地沉沦。 来这里之前,他以为皇姐女扮男装想必也很痛苦。 但直到见到皇姐的第一眼,看到她清明的眼神和洒脱的举止,他知道自己想错了。 晚上的宴会上,皇姐更是让他惊喜。 那雍容儒雅、风度翩翩的少年模样,不就是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样子吗? 皇姐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别扭,除了过分的美貌,没人会怀疑她的性别。 自己却要面纱遮脸,才敢出现在众人面前。晚上,更是在宫中失态了。 这很不应该。 他启唇,声音带着轻柔的嘶哑,“姐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不喜欢弟弟这副模样?” 嗷嗷,妈的! 你个死绿茶,闭嘴吧! 姐爱死了还不行吗? 凌秋愤然转身,怒气冲冲,“怎么这样说自己?是不是还想找抽?你可是我亲自抱回来的!” “真的?不嫌弃我?”凌旭眼睛瞬间点亮,盈盈的泪花泛着光泽。 凌秋长舒一口气,抿着唇,高冷地“嗯”了一声,随手递给他一张帕子,“擦擦。” 凌旭笑起来眉眼弯弯,“姐姐擦~” 凌秋白眼。 凌旭不放弃,“小时候你都给我擦的。” “别提小时候。”我不熟,凌秋不动如山。 凌旭一噎,想了想说:“姐姐可是还在生气?对不起!我承认母妃偏爱我,我也干了许多混账事……” 凌秋打断,“你长大了。”你道歉的对象已经不在了。 “是啊,所以我会乖的,姐姐。”凌旭眨着美眸看着凌秋。 呵呵~ 凌秋一把糊上他的脸,抹了一下,随后把帕子一丢,正好落在屏风上,挡住了河面上飘零的船只。 “就我们俩,你还不把面纱揭了?见不得人啊?”凌秋双手抱臂,挑眉看他。 凌旭扯唇苦笑,“姐姐想看,自是可以。” 他长得跟姐姐有点像呢,尤其是眼睛,开心 。 面纱下,是一张精致美艳的脸。十年的静心养护,让凌旭拥有一副粉白如雪的肌肤,娇媚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朱红的唇,加上特意修饰的脸型,迎面扑来的窒息感让凌秋浑身僵硬。 这是她弟弟吗? 这是仙女吧! 呜呜,她的弟弟是仙女! 关于这件事,凌秋有一万句“我艹”想说。 但是对于这张脸,她开不了口。 凌旭看着凌秋发直的眼神,粲然一笑,“姐姐,喜欢吗?” 如果姐姐喜欢的话,那他就少讨厌这张脸一点点好了。 凌秋呆愣地点头,一下,不多,够了,足以表达她的肯定了。 所以以后不要戴劳什子面纱了。 哎呀,算了,还是戴着吧! 她怕引发流血事件! 凌旭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喜欢就好。” 那也算有用了。 凌秋:…… “来说点正事吧!” 第58章 如果姐姐动了情…… “啊?”凌旭虚弱地咳了咳,“姐姐想说什么正事?” 凌秋歪头瞪他,我想说什么你不知道吗? 装,你给我装! “姐姐,我想喝点水。”凌旭不好意思地笑笑。 凌秋抽了抽嘴角,起身把桌上的茶壶提了过来,顺手抄走唯一的一个杯子,坐下倒了一杯水塞到凌旭手中,从牙缝中挤出俩字,“喝吧。” 茶壶还拿在手里,随时准备续杯,服务不错吧?呵呵!她自己都顾不上喝口水呢!哦,要不是他说喝水,自己都忘记口渴这回事了。 可整个屋子居然只有一个杯子,离不离谱? 凌旭看她那架势,哪里察觉不出她嫌自己事儿多,心里小小的失落一下,最后在凌秋耐心快要耗尽的目光中,咕咚咕咚喝完一整杯。只是拿杯子的手一时悬空,不知道要放哪里,又可怜巴巴地看着凌秋,湿漉漉的眼珠子可招人了。 凌秋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个披着小绵羊外皮的心机狗。刚才一时没忍住,她已经在心里反复鞭挞自己。 现在?哼! 凌秋声音清冷,脸色严肃,“还要吗?” 凌旭心里划过一丝委屈,摇摇头,“不要了。” “嗯。”凌秋伸手接过杯子。 “可是我脖子疼,你打我了?”凌旭直愣愣盯着她,似是被这个猜测伤到了。 凌秋缓缓吐出一个字,“该!” 凌旭:……无情! “但不是我,别冤枉我。”她没那么厉害。 凌旭多云转晴,“那就好。”不是姐姐下手的就行。 “嗯。”凌秋自动隐瞒了自己出主意的事实,神色自若地迎上他的视线。 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更是透过这个自己反观坐在面前的人。 静默半晌,凌旭有点摸准这位皇姐的脾性了。 刚才她说的事被自己打断了,在等着他先开口呢! 呵!生闷气的姐姐有点可爱。 凌旭如她所愿,不再回避,“姐姐可想说和亲一事?” “嗯,谁提的?”凌秋抬起眼皮看他,声音不辨喜怒。她自觉调整位置靠着床栏杆了,颇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我。”凌旭低声说。 凌秋嗤笑,你看我信吗? 在她戏谑的目光中,凌旭无奈改口,“母妃。”皇姐远嫁虞国,还需要母族撑腰,他不想皇姐和母妃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哦,为什么一定要和亲呢?”凌秋扯了扯唇,始终想不明白,“其实摄政王隐隐松口,质子可归国,只要云国有诚意就行了。” 凌旭有些难以启齿,“这……我们云国很穷,诚意都在心里,拿不出来。” 呵,挺会狡辩的。 “咚咚”,凌秋敲了敲床沿,“讲清楚,是云国很穷还是国库很穷?” 在云国做生意,她对云国的经济状况不说十成十的了解,也就七八成吧。老百姓自然有艰难的时候,但总体来说,怎么都不像他说的这么惨的样子。 凌旭顿了下,仔细想了下两者的区别,“呃,国库很穷。” 哦,国库啊! 百姓都能过下去,朝廷反而捉襟见肘了?这是什么道理! 所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凌秋甩了甩头,关她屁事! “哦,穷到赎不起一个人是吧?怪不得送给小皇帝的礼物那么多活物呢!全是凑数的。”凌秋双手抱臂,漫不经心地嘲讽,眼底闪过一丝悲哀。 十年了,虞国不再东征西伐,专注民生,百姓安居,一项项举措将虞国的实力又提升了十倍不止。 可是云国呢,败国无尊严,是!这得承认。 但送质子、割城池,换来十年和平,没有崛起不说,这是连国库都嚯嚯空虚了?怎么混的呢! 凌旭的心被她的神情刺痛。身为云国的皇子,他也很羞愧。可这不是他想改变就改变的,更何况自己还披着一层假面。每日小心谨慎不说,根本做不了什么。 凌秋不去想与自己无关的问题,拉长了声音扯回话题,“所以……你们就逮着我这一只羊薅毛是吧?这是打定主意不要我了呗!” 凌旭怯怯地反驳,“其他皇姐都有驸马和面首了,就我名声好一些……” 别无选择了。 凌秋神色淡淡,“哦,那敢情我还得感谢你给我挣的好名声呗!” 凌旭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怼得无地自容,修长的手指抓着锦被揉搓,也无法消解心中的沉郁。 许久,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天真地问道:“姐姐,你不愿意吗?” “哼!”凌秋冷笑。 她猛地挺直腰杆,用愤懑又不得不压低的声音怒道:“你们跟我商量了吗?我凭什么愿意啊?我不愿意!你自个嫁吧。” 凌旭心头震动,完全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强烈,薄唇抖了又抖,“可是、母妃说,你会愿意的。” 凌秋闻言,无动于衷,一双桃花眼像是浸在寒冬腊月的冰里,没有任何情感。 无声的僵持在空中弥漫,一个懊恼,一个冷漠。 “五皇子,公主,药好了。”一个婢女端着药碗在门口扬声道。 凌秋向凌旭瞟去,“你该喝药了。” 凌旭低头,沉默不语,一双眸子闪烁不定。 姐姐不愿意嫁怎么办?他该怎么做? “我走了。”凌秋也不想说什么了,抬脚就走。 凌旭慌忙起身扯着她的衣袖,声音细微,近乎乞求,“等等,姐姐……我有东西给你。” 凌秋转身,眸光依旧沉静。 “母妃说,你看了这个就会懂的。她说她都是为你好。”凌旭从床下拿出一个锦盒,里面躺着一封信。 凌秋淡淡地扫了一眼,就走到门口,开门。 凌旭以为她要走了,神色一慌,连忙下床去追,却见她转身回来,手上正是冒着热气的药,一时间五味杂陈,酸涩难忍。 “你喝药,我走了。”顺手拿起盒子里的信,她倒要看看郑贵妃还能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凌旭松了一口气,生怕她不看呢! “好,我听说姐姐住在摄政王府?” 凌秋抿唇,“嗯。” “那挺好的。”凌旭低声道。 挺好培养感情的。 如果姐姐动了情,那这件事应该很顺利吧? 凌秋:你在想屁吃! 第59章 黎晏来接凌秋了 凌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游离的眼神逐渐坚定。 或许这是最好的安排吧! 他生而为男子,却躲在女子身后多年,是时候克服心理魔障了。 …… 何梧见凌秋出来,立即上前,“五皇子。” 凌秋听到他的声音神色微松,借着橙黄的光,这才仔细看这位故人。古铜色的脸上爬上了皱纹,但浑身的气势比十年前更甚。 她展颜一笑,“何副统领,好久不见!” 何梧没想到五皇子以这样温和的口吻跟自己说话,好像把他当成老朋友一般,受宠若惊,连忙抱拳,“五皇子,好久不见,臣送您。” “好。”凌秋笑着应下。 和风院离大门不远不近,正好可以聊聊。 “对了,你升官了吗?我一直叫你副统领,不知道是不是叫错了?” 升官?何梧一愣,随即淡然笑道:“没叫错。让五皇子见笑了,臣得陛下看重坐稳副统领之位已经很好了,不敢多奢求。” “哦,这样啊。”凌秋见他淡定自若,点了点头,又随意问起,“那现在的御林军统领是谁啊?” 何梧惊诧道:“五皇子不知道吗?现任统领是郑贵妃的表哥,王铎。有一次,他无意提起郑贵妃想给你送东西,托到他那里,但是他公务繁忙,就交给别人了。他还说要给你这个大外甥送金子花花呢!” 那他倒是送啊,凌秋趁着转头的功夫翻个大白眼。这十年,鬼影都没见着,还金子呢! 等他们送东西,她头发都白咯! 再看向何梧的时候,凌秋只是可惜道:“哦,我没有收到。哎,可能路上走丢了吧!” 何梧一点没有怀疑凌秋话中的真实性,想起王铎那个人,就一脸便秘的表情。 半路走丢?鬼都不信!恐怕一开始就是骗人的。 啧啧,虚伪! 凌秋说完就注意着何梧的脸色,看到他皱起的粗眉和眼中的嫌弃,嘴角疯狂抽搐。 得嘞,她这是成功挑拨了吗? “咳咳,老……父皇的身体好了吗?”凌秋转移话题。 何梧从思绪中回神,“回五皇子,陛下醒着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但也撑不过两个时辰,就要休息。” “哦~”凌秋挑眉,希望他能撑到自己回去,别把自己折腾死了,“咱们什么时候回云国?” 何梧想了想,“总得等公主的亲事定下来。您可以问问林相,他全权负责此次出使。” “嗯。”凌秋勾唇。林相啊,肯定要拜会一下的。 走到四方馆门口,凌秋一眼就看到等在马车边上的十五和十七,遂对何梧说道:“不用送了,你回吧,保护好公主。” 何梧犀利的眼神在十五、十七两人身上刮过,才抱拳行礼,“是。” 凌秋笑了笑,这个副统领的忠心一直没变呢! “可看到姑姑回去了?”凌秋走近马车问十五。 十五一边冲着凌秋挤眉弄眼,一边极力声音自然地说,“公子放心,姑姑回去了,还搬了好些箱笼回去。” “哦,那就好。” 凌秋眉头一跳,事情不简单啊,下意识脑袋后仰,好像马车里有什么洪水猛兽。 难道是千姑姑看自己回去太晚,亲自来抓人了?? 不能够啊! “公子,夜里寒凉,快上车吧。”十七感受到马车内传出来的冷气,出声催促。 行吧,上! 凌秋一脚踩上去,马车门刚好打开,从里面伸出来一只手,吓了她一跳。 她车里有男人! 这个念头刚起,她迫不及待抬头一看,“诶,怎么是你?你不是回府了吗?” 黎晏依旧穿着那身黑色蟒袍,在夜明珠的光照下,金线闪闪发光,却掩盖不住那张美如冠玉的脸。 “来接你。” 他声音低沉,薄唇微微勾起,幽深的黑眸看着自己的时候,凌秋明显感到浑身被一股不明的气息挟裹着,脸颊有点热,“哦,哦!” 干嘛呀?搞得人害怕!凌秋的两个心房不出意外地干架了。 “上来。”黎晏抬了抬手,示意凌秋抓住。 凌秋眼睛一闭,手刚碰上黎晏的大掌,就被一股蛮横的力道带了进去。 突然的失重感让她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琥珀色的瞳仁里倒映出一张放大的俊脸。她不禁红唇微张,倒吸一口凉气。 黎晏看着她傻傻的模样轻笑,“还不起来吗?” 哎,怎么会有这么呆的傻小子!还好被他遇到了。 却不知他温柔轻笑的样子深深地印在了傻小子的脑海里。 黎晏不轻不重地捏着掌中莹白嫩滑的小手,有一丝疑惑涌上心头。她怎么什么都小小的,是不是发育不良?宫中十年,亏待她了吗? 想想莫名有些心虚,他的确没怎么照顾她,不过以后会弥补的。 凌秋被他捏得心惊肉跳,憋着一口气上半身从他怀中抽离,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抽回手。 然后因为憋得太久,疯狂咳嗽。 “咳咳……咳咳咳……” 夭寿哦,咳得她腹肌都要出来了! 丢人丢大发了! 黎晏的手中空了,就像他心中空了似的。不过看凌秋咳嗽不止的样子,又忍不住发笑,抬手给她拍背,一下又一下,嘴边含着无奈宠溺的笑,“要不要喝水?” 凌秋顾不上他古怪的语气,点点头,嗓子有点疼。 一杯温水润过嗓子,进入腹部,凌秋才活过来。 一抬眼,对上黎晏专注的眼眸,凌秋想装瞎都不行,讪笑道:“那个、其实你不用来接我。” “嗯,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你。”黎晏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动听的话,令凌秋神情有些恍惚。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自称“本王”了呢? 凌秋双手交握,十指纠缠在一起,试探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是男子,或许不需要你担心?” 黎晏皱眉摇头,满脸不赞同,“男子就不用担心了吗?况且你是个很弱的男子。” 凌秋:很好,纠结什么的滚蛋吧! “我担心你,只是因为你,跟别的什么没有关系。你懂吗?”黎晏盯着凌秋,认真地说着。 我懂吗? 我懂吗? 这话问的…… 大哥,你让我怎么懂啊??? 第60章 黎晏色批 凌秋只能直白地理解为,“你弯了?” 呜呜呜,如果是真的,那她可真是太秀了!哭死! 黎晏听着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心头一梗,以为她在逃避话题。无可奈何又不想逼她太紧,只得顺着她的话头好奇地问道:“什么叫弯了?” 啊,这要怎么解释啊?凌秋平生最大的社死大概就是此刻了。 “就是……”她顶着黎晏像一束追光灯似的视线缓缓举起左手,抠抠索索地伸出食指,一枝独秀、擎天而立,眼神隐晦地瞄向某处,“这个你懂吧?” 凌秋很认真地为他解惑,却不知她的话引起一阵澎湃。 黎晏咬牙,明明她只轻轻看了那处一眼,自己竟不受控制地气血翻涌。 他看着在眼前竖起的手指,纤纤玉手如葱根,轻轻一动便挑起喷薄的欲望,淹没在喉结滚动间。 偏偏凌秋沉浸在社死中,没有注意他逐渐急促的呼吸,硬着头皮快速说着,手指还跟着配合比划,“直的,喜欢女人;弯的,喜欢男人。” 然后转过身去,装死! 娘哎,他会不会气得把自己扔出去?凌秋竖起耳朵听身后一片死寂,心里突突地跳。 这么形象的解释黎晏再不懂就蠢了,何况还正好戳中了他的心事? 原来小傻子也不傻,只是你躲什么?他是能躲得掉的人吗? 黎晏轻轻一笑,整个车厢内萦绕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凌秋忽然汗毛直立,浑身紧绷,拉起十级警戒。 可惜没用。 黎晏已经贴在她背后,环抱着她,大掌握着柔夷揉搓,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轰鸣,“我是直是弯,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将凌秋的手往身后拉,“嗯?要不要试试?” 他的声音轻盈又蛊惑,温热的气息像一团火焰,把凌秋整个人架在火上烤。 她顿时炸裂,内心狂吼你不要过来,快停下,身体却老实地任由所为,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她是被占了便宜还是占别人便宜…… 呸,唾弃! 黎晏垂眸盯着她慌张的侧脸,脑子难得冷静了一瞬,手上速度放慢,薄唇却扯开一个邪魅的弧度,俯身贴着凌秋的耳朵用微弱的气音说着,“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心是弯的,但那里、是直的。” 疯狂的心跳声占据了凌秋的大脑,来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你、你喜欢我?”还要把我按在床上碾压? “嗯,喜欢的。”黎晏无缝接话,但凡犹豫一点都是对傻小子的不尊重,手上的动作一转,拉着她的手放到心口处。 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凌秋摇晃的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心跳渐渐平稳,唯有耳根还残留浅浅的一抹红。 这段沉默给了凌秋缓冲的时间,对黎晏来说却是等待判刑的折磨。 “怎么不说话了?可是吓着了?”他轻声问道,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凌秋的后背贴在他前胸,汩汩的暖流从背后不停地涌入心头,快要将她淹没在其中。 她挣扎,她沉溺,越挣扎,越沉溺,反复在求生和欲死之间摇摆的空档,黎晏忍不住了。 他手上一个用力,语气急切,“你不是也喜欢男子的吗?我是啊,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凌秋舔唇,眼神飘忽不定,也没说不喜欢来着。 但是该怎么回应呢?她还没有想好。 她承认,对于黎晏喜欢自己这件事是欣喜的。 这份发自内心的欣喜让凌秋意识到,或许自己并不清白。但她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一直紧盯她的黎晏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双目微热,胸腔中燃烧着的熊熊烈火遇上倾盆大雨,将他半生骄傲洗刷在地。 他想起来了,她还有一个相好。 所以她到底是直是弯?更直还是更弯? 黎晏想要一个答案,伸手抚上凌秋的脸轻轻一带,她就随着动作转过头。 他深邃的黑眸看着愣神的俏脸,嘴角一勾,低头吻上心心念念的红唇。 让他来试试吧。 凌秋被迫仰着头,瞳孔放大,唇上湿热黏腻的触感迅速蔓延至全身,酥酥麻麻地,令她不敢动作。 看着眼前的男人双眸微闭,浓密的眼睫不规则的抖动,凌秋凝滞的呼吸忽然沁上一丝甜蜜。 原来他跟自己一样,都很紧张。 紧张的黎晏此刻心里窃喜,她没有推开自己,那是不是说明她也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呢? 他一手勾着凌秋的肩膀,抚摸她脸的手顺着胳膊渐渐往下,抓着滑嫩的小手又一阵荡漾。 凌秋在这种全身过电般的感觉中,反复纠结。 直到对方撬开她的贝齿,两股湿热的势力交缠,黎晏情动之下将她搂得更紧,凌秋下意识反应过来抬起自由的左臂抵在胸前。 但是黎晏已经带着她的右手往下探…… 黎晏:!!?? 凌秋:!!…… 两人的动作默契地顿住,一秒、两秒、三秒…… 黎晏缓缓睁眼,眼中的震惊让凌秋回神,手脚齐动逃离他的怀抱,背靠坚硬的车厢,却紧张又害怕地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身前那块小小的空间。 空气中凝结着令人窒息的因子。 这个发现太震撼了,黎晏久久不能回神。 他嘶哑着声音,幽深的黑眸隐含期待地盯着角落里的小人儿,“你、是女子?” 凌秋的头缩了一下,赶紧摇头。 既然你这么不确定地问出来,那我肯定不能说是啊。 赌一个你不敢脱我衣服验证! 不然以虞国现在的国力,灭起云国就是分分钟的事好吧? 就算摄政王大人本人不追究,可朝堂那么多大臣呢,一个个把国家尊严放在嘴边,一人一句都能把自己淹死的! 她还不想云国灭国! 虽然国库很穷,打不起仗,赎不起人,但她不介意,她可以捐钱。 呜呜,她不想当亡国公主,不想在两军对垒的时候,掉脑袋祭旗! 那该怎么解释自己没有小弟弟这件事呢? 啊,凌秋欲哭无泪,她的一世英名,一去不复返了啊喂! 哎~~怎么就色迷心窍了呢? 都怪这个老色批,居然、居然摸那里??!! 不讲武德! 黎晏:亲亲讲什么武德?? 第61章 凌秋:你真可爱 饶是她反应再快,少了点什么他终究是察觉了。 嗷,又羞又臊又害怕! 啊啊啊,马车怎么还没到啊?这条路到底有多远? 十五、十七:别问,问就是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他们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是未知数,哎~~~ “不是女人啊……”黎晏轻声呢喃,不可谓不失落。 奇怪的是,他脑袋跟进了浆糊一样,转不起来了,竟然没有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下意识顺着否定了这个猜想。 然后他就一直在想,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剑眉紧蹙,垂眸沉思。 不是幻觉,不是女人,黎晏灵光乍现,猛地抬头盯着凌秋,眼神陡然间变得复杂,却还是肯定地道:“你是太监!你不是五皇子!” 当年云国皇帝必然是不忍心真正的五皇子来虞国当质子,才想了一出李代桃僵。 呵,真是好的很啊! 太监?天哪,还有这种发展呢? 凌秋惊讶得忘记害怕,缓缓抬头,一双明亮的眼眸此刻写满了懵逼,像树獭一样慢慢张大嘴巴,发出一个不可思议的音节,“啊?” 她否认自己是女人,他就信了? 是他太天真还是她自己装得太逼真?让他宁愿相信自己是个太监,也不愿意相信他是个女的。 大哥,要不你再想想? 黎晏勾唇,眼眸透着犀利的光,似要将她看透,“不是吗?” “我……” 我也不好说啊,凌秋动了动嘴唇,最终选择闭嘴。 好嘛,男人当不了,女人不能当,现在妥妥变身小太监,我这曲折的人生啊! 她瘪了瘪嘴,有苦说不出。 自我消化了一会儿,凌秋终于想起最重要的问题,迎上黎晏探究的视线,调整了下呼吸,故作平静,“你会杀了我吗?” 生怕他拿顶替身份的事怪罪她,凌秋急中生智,编了个谎言,“其实我就是五皇子,只是身体有疾,天生的,没骗你。这个秘密只有父皇和母妃知道,当年的接生婆都死掉了。” 所以这是无处可查了是吗?黎晏静静地听着她瞎编,看在那张狡辩的嘴好亲的份上,他就不揭穿了吧。 凌秋说完,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请相信我吧。 黎晏心头一软,眉眼温和下来,朝着她安抚地轻笑,“我说过,我喜欢你,怎会舍得杀你呢?” 这样啊,凌秋心里痒痒症又犯了,莹白如玉的小脸悄悄爬上淡淡红晕,咬唇问道:“现在也喜欢吗?” 黎晏摩挲着指尖,想说现在更喜欢了,想摸一摸她脸上的粉嫩。可看她频频颤动的羽睫,便不敢唐突了,只低沉地“嗯”了一声,表达所有的欢喜。 啊这……凌秋不得不叹服黎晏的接受能力,比光速还快吧?不过这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件好事,至少小命保住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他的喜欢到底有多喜欢。 “可是我不完整了啊。”凌秋沮丧地说。 谁知黎晏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凌秋,低沉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愉悦和骄傲,“呵,那个东西我有就行了,不是吗?” 凌秋:我真的会谢! 黎晏将人捞起来,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不管你是五皇子还是小太监,终归都是我的。我甚至觉得你是小太监更好,因为这样你就不用回云国了。” 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凌秋心跳如雷,笨拙地拉着黎晏的胳膊,极力否认,“不不不,我就是五皇子,不是什么小太监。我是要回云国的,你千万别冒出什么奇怪的想法。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黎晏脸上的肌肉收紧,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受伤,声音不免哀怨几分,“你讨厌我?” “不是!”凌秋摇头。 黎晏不曾执着于什么,此刻却执拗得很,像一个非要得到糖果的小孩子,“那为什么?” 凌秋感受到黎晏身上的僵硬,连呼吸都放轻了,低垂的眼眸中蕴满疼惜。 她心疼黎晏,也心疼自己。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云国是一定要回的,两人注定要分开。 当年原主说要她好好活下去,让郑贵妃后悔。她就琢磨,怎么样才能让一个放弃孩子的母亲后悔呢? 出于对郑贵妃本人了解有限,她只是简单地想着,自己一定要变得非常优秀,有一天高傲地站在她面前,碾压那个她维护和疼爱的孩子。 是的,就是这么幼稚。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更有意思的想法,而这些都需要回到云国才能实现。 黎晏啊…… “你为什么喜欢我?”凌秋低声说着,也不知是问他,还是自己无心的呢喃。 黎晏正紧盯着她,自是不会错过她的每句话。 听到这个问题心里慌乱了一下,喜欢能有什么原因? 不就是看对眼了吗? 这么回答她会不会觉得敷衍? 他挫败地叹气,“我说不清楚……” “哦,没关系,这个答案你可以慢慢想。”凌秋语气淡淡,毕竟自己遇上这样的问题大概也说不出什么。 说罢她抬头,看着黎晏丧气的俊脸有些好笑,心里想伸手摸一摸,便真的这么做了。 他的脸颊硬硬的、凉凉的,皮肤有些粗糙,新长出来的胡茬短而硬,有点扎手。唇形很好看,淡淡的粉像雨后桃花,是她喜欢的样子。还有眼神,专注、深沉,一眼便让人深陷不已。 黎晏就这么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瞳仁轻轻转动,认真地在自己脸上慢慢描绘。那掌心温热直接暖到心底,如春水消融冰雪,带着期待与希翼。 “你……”他舔唇,艰难张口,又怕打扰她贪恋自己的脸。 凌秋看着他动作,眼眸闪了闪,指尖似是无意划过唇珠,果然见黎晏瞳孔的震颤和抿起的薄唇。 一声轻笑,一声叹,她终于开口,“我真正想问的是第二个问题。” 黎晏喉头艰涩,“你问。” “我可以这么理解吗?不管我是什么人,男人、太监或是女人,你都喜欢的,是这样吗?”凌秋微微歪头,眼神一派清明,偏生语气略带娇嗔。 “是。” “我知道了,你真可爱。” 凌秋开心地笑着,像一朵向阳花,明媚、张扬,富有活力。 她夸我可爱,她冲我笑了! 黎晏的心像是雨过天晴,有一片阳光洒下,跟着露出不值钱的傻笑。 第62章 你答应,我就亲亲你 凌秋噗嗤笑出来,“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回云国有事要做,请你不要阻拦,可以吗?” “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啊。”黎晏立马变脸,神色焦急,眼底还浮现无奈之色,“你是皇子,好吧,那你要皇位吗?我可以……” 凌秋又被他惊讶到了,赶紧捂住他的嘴,“停!别说了,再说我心脏受不了了。” 当皇帝,你想累死我啊! “我知道凭你的本事,想留我肯定有手段。但是我警告你啊,本公子不喜欢囚禁那一套,你别想困住我。” 黎晏听懂了,正因为懂,所以难掩失落,声音低哑幽怨,“我若不肯呢?” 不肯?要不我求求你?凌秋扯了扯嘴角,拉倒吧,比起哀求,她更喜欢占据主动权。 凌秋双手攀着他的脖子,两人身子仍空出一小块距离,狭长的眼尾上挑,眼睛带笑,唇角上扬,调皮地说道:“你答应我,我就亲亲你,你要不要?” “要。”黎晏赶紧点头,他喜欢亲亲。 嘿嘿,美人计挺好用的嘛! 凌秋坏笑,“那你准备好了哦,我来了。” 黎晏眼见她换个姿势,跪坐在他的腿上,随后脊背挺直,上半身的高度超过自己,夜明珠的光从她头顶洒下来,竟一时朦胧了那张脸。 可是很快她俯身向下,挡住了黎晏的光,投下一片阴影。 “手放下,别抱我。”她低声说。 黎晏抬到半空的双手乖巧地放在身侧,抓着座位的边沿,紧张得青筋凸显。 凌秋的手绕着脖颈回到黎晏的脸上,把他的脸轻轻一抬。只一息的功夫,两人唇齿交缠,呼吸交错,整个马车里安静得只剩下若有似无的暧昧声。 第二次亲吻,两人明显熟练许多,感官的刺激让人沉醉其中,心潮澎湃,越陷越深。 黎晏紧紧抓着座位,指尖泛白,才能控制自己听话,不去抱她。 可是为什么不让抱? 黎晏委屈,在他把持不住之际,凌秋戛然而止,及时收尾,看着他的眼神缱绻柔媚,轻轻地说:“摄政王,一言既出哦。” 说完就坐到他对面,托腮欣赏美男委屈的小表情。 黎晏:…… “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凌秋挑了挑眉,“你说。” “以后不要见那个女人了,你有我了。”黎晏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看上去像个小媳妇儿。 那个人是指季月,凌秋听出来了,觉得好好笑。 她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抱歉,我不能答应你,因为她不是我相好,是我的伙伴。” 黎晏眼眸一亮,“真的?” 他之前没动那个人就是因为凌秋,怕她生气,所以只能用笨拙的方法把凌秋困在府里。 “真的!”凌秋点头。 黎晏又问,“那以前在青楼?”也是假的了? 哎,快到了吧? 这条路好长! 凌秋捂脸,“喝花酒当然是真的了,但我没碰人姑娘啊。”想碰也不能够啊! “哦~” 黎晏露出满意的笑,敲了敲车壁,外面十五、十七立马精神一震,“啪”加快速度在黑夜中前行。 凌秋无语,慢慢吞出两个字,“叛徒!” 回到绮园,已至深夜。 千珊听到动静从房中冲出来,看到凌秋着实松了一口气,“怎么这会才回来?诶,那人可是摄政王?他送你回来的?” 她指着那个走远的身影。 可是摄政王会送她家公子回院子?这次公子可没晕呢! 凌秋抿唇笑了笑,拉她往屋里走,“是他。我有点事耽误了,姑姑去睡吧,不用伺候了。” 一天下来,她身乏体累,小小的心灵接连承受暴击,有些扛不住了,想倒头就睡。 千珊见她面露疲态,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小脸,“累了吧?姑姑给你准备热水,泡澡解乏,很快的,先别睡啊。” 凌秋无可无不可地点头,看着她风风火火地走了。 慢吞吞走进内室的功夫,千珊已经备好热水。 凌秋取出怀中的信,扔在床头,解开衣衫,迈进浴桶,舒服地喟叹。 千珊在她身后轻轻揉着太阳穴,“今晚怎么样?可见着五皇子了?” “嗯,见着了。”凌秋闭着眼睛回答。 “他对你可好?带了多少嫁妆?” “啊?小时候便没多少情谊。隔了十年,等于重新认识彼此,谈不上好与不好吧。至于嫁妆……” 凌秋睁开眼,扒拉下千珊的手握在手里,笑问:“姑姑,且不说嫁妆多少吧,你真想我嫁到虞国吗?你就不想回到云国?那里是你的家乡。” 千珊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唇上含着宠溺的笑,温和道:“小公主,你傻啊!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千珊的家,所以回不回云国,都不重要。” 有我的地方才是家…… 凌秋细细咀嚼这句话,忽然一股酸涩悄悄涌上心头,眼眶一热,掉了一颗珍珠挂在脸上。 她声音哽咽,“姑姑,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姑。” 蒸腾的热气萦绕,美人落泪,心甚怜之。 千珊替她擦干泪,轻柔地抚摸滑嫩的脸庞,“不哭,姑姑年纪大了,此生惟愿公主平安顺遂。你可是不愿和亲?” 凌秋垂眸不语,她不知怎么解释。 现在的自己,在她眼中是个苦命的姑娘,爹不疼、娘不爱、孤苦无依,还要远嫁。 若她说想“回馈”生母,那姑姑会觉得自己心狠手辣吗?会害怕吗?会不要她吗? 她习惯向姑姑袒露心扉,但这件事她犹豫了。 千珊一看,还让自己说对了。 “哎”,她轻叹一声,撩起热水为她抚背,一边说着,“小公主心中有丘壑,这自然是好的。原本姑姑想撮合你与摄政王。” 凌秋愣了,想起姑姑之前的举动,暗自失笑,怪不得呢! “王爷的长相、权势、能力不必多说,光后院干净这一条就已经好过太多男子。可你不愿,姑姑当然听你的,只要你不后悔。” 后悔? 凌秋眼神暗淡。 不嫁,就此与黎晏不复相见,她一定会伤心、怅惘,但不一定后悔。毕竟这个世界不会因为谁没有拥有谁而停止转动。 嫁了,一定会后悔。因为她的心里永远都会梗着一根刺。 所以为了原主,也为自己,她不后悔。 至于黎晏,“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单看他能喜欢多久吧。 第63章 林相的阴谋 “姑姑,谢谢你。” 千珊笑叹,“公主长大了,奴很欣慰。” 凌秋这次没有纠正她的自称,用脸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还心血来潮亲了一口,“啵!” “你呀你!”千珊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在跳跃。 沐浴之后,凌秋躺在床上把那封信往床底下一扔,蒙上被子睡了。 好心情收尾的一天,可不能被糟心事破坏了。 明儿再看吧! 夜幕笼罩,万物俱静。 有人安睡,有人夜不能寐。 *** 东方既白,昨日已逝。 凌秋整夜无梦,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时,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昨天发生了什么? 哦,见到凌旭、林相,还有何梧,与黎晏共处一室,还……奉献了初吻! 真刺激啊! 她抱着被子打滚,扭成了一只毛毛虫,捂着脸哧哧地笑。 笑着笑着,她想到什么,脸色阴沉下来,趴在床沿上伸手把那封信捡起,坐在床上“哧啦”一声拆开信封,展开薄薄的一张纸。 寥寥数语,映入眼帘。 呵呵,这单薄的母女情分,竟是装一下都不愿意。 直到凌秋看完信,那抹嘲讽的笑凝固在嘴边,抬头时眼中翻腾着无边的冷意。 千珊进来时,凌秋收起信藏于枕下,脸色恢复平静。 “王爷今天又请你去用早膳了,这……”千珊有些纠结,说实话,在知道小公主的想法后,她是不愿公主再与摄政王接近的。 凌秋知道她在想什么,无所谓地笑笑,“那就去啊,他的早膳好吃。”更何况昨晚两人算是互通心意,今天不去,他不得来抓人啊。 “好,随你。” 凌秋洗漱过后,揣起信便要去澜院。 见十五和十七站在院门口,“咦”了一声,“你俩还活着呢?” 吓得两人赶紧跪下,“主子。” 凌秋摆摆手,“逗你们的,起来吧。” 昨晚一回来,他们俩就被黎晏带走了。凌秋只来得及留下一句,“留活口”,他们就走远了。 今天看他们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有点惊奇。 两人没有起来,十五开口解释,“王爷没有罚我们,只是叮嘱我们俩一定保护好主子,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哦,所以你们是因为听了他的话保护我?” 十七连忙否认,“不是,您是主子,为您生,为您死,属下甘之如饴。即便王爷不嘱咐,属下也会这么做的。” 凌秋点点头,“嗯,最好如此,我身边不留二心之人。” “属下明白。” 澜院,偏厅。 凌秋熟门熟路地走进来,早膳已上桌,冒着蒸腾的热气,空气中都是食物的香甜,令人胃口大开。 “大哥,你昨晚没睡好啊?”凌秋看着黎晏眼底的乌青,揶揄地笑着。 黎晏盯着那张让自己失眠一夜的脸,声音低沉地控诉,“还不是某个磨人的小子。” “哦?谁啊?这么厉害!” 黎晏眼眸微挑,“可不是厉害吗?” “呵呵~”凌秋大窘,“吃饭,吃饭哈。” 黎晏夹了一个水晶虾饺给凌秋,看似随意地问起,“今日做什么?”实则竖起耳朵听她的话。 凌秋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自然是看看我美丽的皇姐了。” “你们关系很好?” 凌秋眼珠子转了转,“有点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小样,跟他玩心眼子呢! 黎晏嘴角微微勾起,“我送你去,可好?” “你这么闲呢?”凌秋讶异。 黎晏哀叹,安慰自己不气不气,她肯定是不懂,要慢慢教。 “小没良心的,你让我不要留你,连陪伴你的时间都要剥夺吗?” 凌秋讪笑,“我不是怕耽误你正事吗?” “你的事也是正事。” 嗯,好的,明白! 摄政王府的马车停在四方馆门口,闵沧和闵江下马,站在马车两边。 黎晏挑起帘子,看着凌秋并十五和十七进去才放下,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味。 另一边,凌秋抚唇,发誓绝不再与黎晏同乘一车,危险指数噌噌上升。 正想着,一道清润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臣参见五皇子!” 凌秋转头一看,旁边的石子路站着一位清雅俊朗的男子,正拱手行礼。 他着青色长衫、翡翠玉佩,头戴白玉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正是林平修。 “原是林相,本皇子观昨夜宴会上林相的风采,甚是敬仰。”凌秋笑道。 林平修对于凌秋的客套宠辱不惊,走到她身旁站定,气势上一点不输,但却感觉不到他的傲慢,“初见五皇子,臣也很惊喜。五皇子是去见公主殿下吗?不知臣可有幸与五皇子同行?” 凌秋抬手,“自然,请!” “多谢。” 身后的十五、十七见两人并行,心里微微一颤,赶紧紧紧跟上。 十五:林相有点帅,怎么办? 十七:瞎操心,主子爱咋滴咋滴! 十五:你说得对。 凌秋与林相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对彼此的印象都很不错。 林相主动相邀,“明日开始,臣要与虞国官员交涉,涉及各个方面。臣等恐不能拿定主意,五皇子可愿与臣等共商?” 啧,他什么意思啊?凌秋眼中闪过犹疑,该不会是老皇帝让他故意试探的吧?试探她的野心? 凌秋摇头笑道:“呵呵,林相何必妄自菲薄?父皇既然将此事交于诸位大臣,想必已有计较。我一个不通政事的质子,就不参与了吧?” 林平修却不赞同,“五皇子此言差矣!您身为皇家子弟,这是您的责任。况且臣等还要仰仗您对虞国的了解,为云国谋取更多福利呢!” 其他大臣躲在暗处哐哐点头,好不容易见到个靠谱的皇子,林相啊,一定要拿下。 林相想到与太子共事的那段日子,苦不堪言。再一想其余皇子,头疼难忍。只有面前的五皇子,看起来正常点。若是个有本事的,朝臣是不会介意换太子的。 所以他在试探。 林平修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进凌秋的心中,荡起一层层涟漪,她沉静的面容闪过一丝惊诧。 她占据五皇子的身份,只为私人恩怨,从没想过沾染政事。 如今竟然有人告诉她,她有责任? 哦豁~我看是你有阴谋吧? 第64章 你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 凌秋看林平修的眼神变了。 她一个远离皇权中心的小白,懂什么国家大事?就是懂也要装不懂。 这个世道,人心不古啊,处处是陷阱。 “五皇子?”林平修看她脸上风平浪静却不说话,就喊了一声。 “哦,这个啊,”凌秋漫不经心地抬头一看,和风院近在眼前,冲林平修摆了摆手,“再说吧,林相回见。” 林相平和的脸上多了一丝裂缝。 五皇子真是与众不同啊,这事放到其他皇子身上,哪个不想着表现一番? 你不懂,咱可以教啊。 只要有脑子肯学就行,犯得着溜这么快吗? 哎,这世道,寻个明主不太容易呢!年轻老狐狸叹气。 和风院内,凌秋径直走向凌旭房间,侍女和小太监们纷纷下跪、退避,无一人阻拦。 “你来了。”凌旭起身相迎,挥退侍女,揭下面纱,“姐姐见着林相了?” 凌秋点头,淡淡道:“嗯,聊了一会儿。你在侍女面前也戴面纱吗?” “嗯,这批是新人,从跟我起就没见过我真容。”凌旭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有,这些人其实是为你准备的,是你的、陪嫁。” “哦~懂了。”凌秋眼底的讥讽一闪而过。 凌旭尴尬地笑笑,倒了一杯茶,放在凌秋面前,生硬地转开话题,“你觉着林相这个人怎么样?” 凌秋随口一答,“长得好看,衣品不错,心机深沉。” “还有呢?” “没有了。” “哦!” 凌秋听着他略微失望的语气,狐疑地看着他,“我怎么看他重要吗?” “没什么,不重要。”凌旭摇头,也解释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可能只是想多听一些关于他的事吧。 他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恶,多说两句便要找理由走开。所以自己与他说不上什么话,听听别人讲也是开心的。 凌旭浅浅勾唇,心中苦涩。 “你不对劲,你不会心悦他吧?”凌秋夸张地张大嘴,“是不是啊?” 凌旭脸皮发热,“你、你怎能这般瞎猜?” “嘿嘿!”凌秋悠然地啜了一口热茶,面带笑意,“现在看来也不是瞎猜,实锤了。” 之前她就猜测凌旭会不会喜欢男人,这下确定了。 就是有点可惜,注定悲剧,林相看着不像个自毁前程的,刚还想算计自个呢! 凌旭发现自己在凌秋面前根本无力辩驳,无奈叹气,“你不奇怪吗?” “不奇怪。”昨晚刚见到一个,比你疯的。 “不说他了,”凌秋扯开话题,拿出郑贵妃的信,摊在凌旭面前,“这个你看过吗?” “没有。” “那便看看吧,不长,几句话的事。”凌秋嗤笑。 凌旭有种不好的预感,低头从第一个字看起,不敢漏掉任何一个。 可是看完以后,他懵了。 明明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合起来怎么看不懂呢? 母妃说让皇姐听话,想办法嫁给摄政王,让他支持自己登位。这个他是知道的,可后面这写的什么? 如若不然,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做母亲?!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母妃说的话。 她为什么给皇姐下毒?当年姐姐还那么小…… 凌旭很慌,眼睛惊恐得像一只迷途的小鹿,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姐姐,我不知道母妃会这样……母妃她有派人来看你,最近一次,对,就是年后,可是没有回音。她明明很担心你啊!” 他越说越急切,可是说着说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来。 凌秋见他反应这么大,有点愣。 可能是因为她早就知道郑贵妃对自己没有母女情谊,她也不在乎郑贵妃如何。 一个不在乎的人,又怎会伤到自己呢? 只是她突然有些同情凌旭了,被pua多年,还搞得自己男不男女不女,哎~ 凌秋也懒得理会他知不知晓了,总归都不重要,“所以她给了你两种药丸?一种治哑疾,一种治不孕。” 凌旭怔怔地点头。 “如你所见,哑疾的药不用了,我运气好,没哑。至于不孕的药,”凌秋面露不屑,“她说等我大婚那日给我,但你应该等不到了,我也不需要。” “为什么?”凌旭急忙问道,“姑娘家不生孩子会遭婆家嫌弃的。” “呵!不是,我特么……”凌秋怒极反笑,口不择言,“你是女人当久了,入戏太深吗?我不成亲,何来的婆家?而且生不生孩子在我,关旁人屁事!” 生不生孩子是自己的自由,但是郑贵妃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剥夺她生孩子的权利,这笔账必须算! 她要亲眼看看,这个女人到底长着一副怎样的面孔! 凌旭闻言,红唇微张,脸色唰地惨白,盈盈眼眸是受伤过后的破败与苍凉,却依然坚持说完这句,“对不起……” 他自嘲一笑,笑他的无能为力,也笑他的自以为是。 眼前的人不是那个怯弱的小女孩,她长大了,被当成男孩养大,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有着自己的骄傲,怎会甘愿沦为后院的金丝雀? 是啊,他当女人太久了,深刻体会了女子的不易。 一辈子学规矩、守规矩,操持家业,生儿育女,容颜易老,人心易变。 有多少娇花熬过岁月的摧残,直到死后都没人知道她们的姓名? 现在他居然想让皇姐过这样的日子?简直太混蛋了。 可他有什么办法啊?那是母妃,是生养他的人。 对于皇姐,除了对不起,他无话可说。 凌秋紧了紧拳头,看着凌旭面色不好,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太过伤人,声音便软了下来,“你既然不知情,便与你无关,不用说对不起。还有,是我言语不当,我很抱歉。” 凌旭没想到她会跟自己道歉,心里更难受了,沉默着。 “我让你看信不是要追究什么。”是为了让你了解郑贵妃的真面目,凌秋这样想着。 “那是为何?” “哦,我好奇,你又是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变成这样的?”迎上凌旭惊诧的目光,凌秋缓缓道来。 “按照正常生长,你绝不会这么轻、瘦。虽然个子高挑,但身形与女孩差不多。这腰、这胯、这肩,我看了都羡慕好吗?所以,请教一下,是怎么做到的?” 第65章 可她没让我死啊! 凌旭惊讶得说不出话,心里五味杂陈,“姐姐是关心我吗?” “别多想,纯好奇。” “好吧,母妃……的确给我喝过药。”凌旭回忆往事,面上凄苦,秀眉频皱,“浓黑的汤汁,一闻便恶心的味道,我断断续续喝了三年。现在想起来,仿佛那药就在鼻尖,终生难忘。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母妃说是让我可以变美的汤药。后来我便觉得自己长得慢了,个子只比寻常女子高些。” 说到这里,凌旭好像打开了话匣子,记忆定格在命运转变的那一刻,继续道:“你走后的头两个月,母妃就对外宣称我,也就是你,难以承受亲弟为质的打击病倒了。” 凌秋嘴角一抽,静待下文。 “那两个月,我很害怕。你原来的宫女太监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换了一批新人。母妃让我学习女孩子的规矩,模仿你的言行举止,我哭着说不要。 母妃却说,我现在就是姐姐了,不能躲在宫殿不见人,我必须走出去。 她已经没了‘儿子’,其他妃嫔和皇后肯定会联手打压她。只有父皇的宠爱,我们母子才能平安活下去。 呵呵,小时候我们长得很像,所以时隔两个月,我再次出现在父皇面前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怀疑,只是心疼我哭坏了嗓子。甚至因为我对‘弟弟’的这份心,对我看重几分。” 凌旭苦笑着摇头,眼神慢慢失去焦距,“那个时候,我没想到,这戏一演就是十年。后来我长大了,体格窜得很快,母妃便开始让我喝那种药,晚上睡觉要穿紧身的衣服,紧得我渐渐喘不过气。” 说罢他的手不由得交错抓着腹部、肩膀,呼吸急促,像一条濒死的鱼张大嘴巴,目光涣散。 “凌旭!”凌秋一急,赶紧喊他,用手掐他,“凌旭!” 凌旭陷入痛苦的回忆中,恍惚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呢喃,“我是凌旭,凌旭是我。” 直到他目光清明,凌秋才松了口气,讷讷地放开手,不好意思地给他揉揉,“呵呵,痛吧?痛就对了,痛能让人保持清醒。你刚刚太吓人了!” “姐姐说的是,不过今天怎么改掐了?上次可是打手心呢!”凌旭任由她揉搓,享受这片刻的亲昵。 其实他感觉不到疼的。 “你还记得啊?”凌秋有种被抓包的尴尬,哎! 凌旭点点头,后来想起来了。 “那你上次是怎么回事?也是因为想起旧事吗?”凌秋趁机问道。 凌旭摇头,“母妃让我换回男儿身,我害怕……尤其是看到你那么好,我自愧不如……” 他没有说下去,凌秋却能想象得到。 她抬头看着那张让人惊艳的脸,眼神轻柔夹带着怜悯与心疼。 郑贵妃,真该死啊!她的心是什么做的,竟亲手毁了一双儿女? “她确实是我们的母亲吗?”凌秋灵魂发问。 凌旭顿住,张了张嘴,喉头干涩,说不出话。 凌秋也不指望他说什么,在笼子里待久了,肯定会依赖喂养人。 她理解,但难以接受。 看着他黯淡的眼神,整个人散发着丧死的气息,犹如被抛弃的、破碎不堪的布偶,凌秋心里堵得慌,一股怒气冲上头顶,把他的手一摔,愤恨不平地站起来。 “她知道你的害怕吗?她有药帮你改变身形吗?你的身体正常吗?不然也不能这么糟践你啊!我这个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你可是她寄予厚望的儿子! 你想当皇帝吗?你到底想做男的还是女的?你怎么想的?她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她让你死,你也去死是不是?” 她气冲冲地盯着凌旭的头顶,上面繁杂的头饰晃得她眼睛生疼。 …… 凌旭的脑子一下子接受太多信息,反应不过来,但一抬眼看到凌秋生气的样子又有些胆怯,下意识回应了最后一个问题,弱弱地道:“……可她没让我死啊!” “你他妈……我去!”凌秋气得手指发抖,点了点凌旭,无可奈何地双肩一塌,坐下了,“爱咋咋!” 猛灌一口凉水,心火浇灭大半。 哼,不值得生气,气出乳腺增生没人替! 哎,终究是这副身体承受了太多。 凌秋抬眸瞅了一眼发愣的凌旭,这个脑子转不过弯的傻子也承受了太多! 初春的太阳温暖和煦,透过窗棂爬进屋里,驱散了心中的寒意。 凌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故作放松,声音温和,“喝吧!要不要出去走走?京城我熟,带你玩玩去。” 她起身的时候,凌旭突然抓住她的手,满脸灰败地垂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嗓音沉闷,一字一句道: “她应当不知道我的害怕,但是我知道她很高兴她的儿子要回来了。 没有药能让我变成男人体格。 我不知道自己想当男人还是女人。我心悦林相,有时候希望自己真的是个女人,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表明心意。可这是何等奢望?所以这不是我可以选择的,对吧? 但是我很清楚,我不想当皇帝,不想面对文武百官,不想妻妾成群,活在女人堆里。 还有,如果她想要我去死,我大概会死的,因为我就不应该活着……” 凌秋:…… 她能感受到抓握的手越来越紧,甚至有些颤抖。 凌秋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坐下来,把他的脸抬起来,郑重地道:“你这样很好,要是每个男人都长得粗壮威武,那还有什么趣味?所以你不用改变,刚才是我想茬了。你看我们身形差不多,你若穿男装,肯定比我帅!” “真的?”凌旭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啊,这么好哄啊! 凌秋快速点头,“真的。” 单薄瘦弱一点也不是你的错,好看就完了。 对,咱是靠美貌取胜的。 她摸了摸下巴,“至于林相,感情的事很复杂,性别不是问题,关键要找对人。回头姐帮你试探试探,莫慌。” “你要帮我?”凌旭瞪大了眼,终于流露出几分少年人的心性。 呃,只是试探一下…… 然而凌秋诡异地点点头。 第66章 她是我们的生母吗? 别说,清冷儒雅腹黑丞相与美艳易碎娇弱皇子有点好磕。 凌秋趁机洗脑,“你不想当皇帝是对的,当皇帝限制太多了。你当皇帝,跟林相肯定悲了。到时候,郑贵妃再给你弄几十个女人,前朝后宫一起,能把你烦死!对吧?” “嗯,姐姐说得对。”凌旭无比认同,“父皇一辈子没什么建树,就是女人多,后宫天天跟开茶话会似的。奇怪的是孩子并不算多,你说是不是他不行呀?” 嘶! 凌秋捂嘴,露出一双惊讶的大眼睛。 不是,你真把我当姐妹啊?这也能说?不过她好喜欢。 “所以啊,你怎么打算?” 凌旭懵了,“什么怎么打算?” “哎呀,你笨啊。”凌秋一激动,上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好嫩,“你都不准备当皇帝了,那我嫁不嫁摄政王也没什么关系,对吧?” 凌旭被凌秋灼灼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不顺着说都不好意思,但是他也有顾虑,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是这样。可你总要嫁人啊,全天下都知道固安公主和亲虞国,你逃不了的。” “那没事,只要你别拿郑贵妃那一套说辞来恶心我就行了,那你就还是我的好弟弟。”凌秋哥俩好似的搂了一下凌旭的肩膀。 世事难料啊,谁能想到她凌秋以前还想着怎么嘎了他,现在就对人称兄道弟了?主要是弟弟太缺爱了,恰巧凌秋有很多。 “好弟弟?”凌旭低低地笑了,“姐姐第一次喊我弟弟呢。” 他侧头看着凌秋,“姐姐再喊一次吧。” “好,弟弟。”凌秋想起昨晚的窘境,突然坏笑,“弟弟,你有弟弟吗?” “什么?” “就是……”凌秋眼神乱瞄。 凌旭脸色涨红,从牙缝中挤出两字,“姐姐。”他怎么可能没有! “诶,别生气,我知道你有。你刚都跟我讨论父皇行不行的问题了,我问一下怎么了?” 凌秋肩膀拱了他一下,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偷偷告诉姐姐,你的小兄弟有没有受影响?吃了那么多伤身体的药,会不会……” “凌秋!!!”凌旭忍无可忍大声吼道,把凌秋吓得一愣。 他沉下一口气,“我很正常。”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只是关心你。” 凌旭一口气差点憋死,抿着唇委屈地盯着罪魁祸首。 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凌秋都不忍看,“张太医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吗?” “知道,他以前是母妃的人。” 凌秋扬眉,捉到关键词,“以前?” “嗯,现在是我的人,我在一次宴会上救过他孙女。”凌旭有点小骄傲。 凌秋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6!” 凌旭:……?? “所以他也知道我是谁?” “知道。” 太好了!凌秋噌地一下起来,打开门,往门外喊道:“去请张太医!” 躲在远处的一个小太监麻溜地回道:“奴才这就去。” 凌旭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要找张太医问问,无奈地道:“我真的没事,我很正常。” “不是你的事儿。” 凌秋瞥了他一眼,看向敞开的大门,目光却落在门槛映出的灰影上,陷入沉思。 郑贵妃,深宫女人,最大的倚仗就是孩子,可是她却把最残忍的一面给了孩子。一个不能生育,一个不男不女且饱受精神摧残,她到底图什么? 如果说她是天生冷血、没有亲情,勉强可以解释她的丧心病狂。 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郑贵妃从哪儿来的这些神奇的药?让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在成年后不来月事、不能生子,让一个男孩从体型和容貌上无限趋近女子?还有,她的脉象…… 凌秋真是闻所未闻。 这个世界这么玄幻吗?难道她其实是某个神秘部落的圣女?某个隐士家族的千金? 啧,她都不敢想。 凌旭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忽然感觉这才是真正的姐姐。刚才插科打诨的样子大抵是故意逗他吧! 但是她在想什么呢? 空气里一片安静,窗外偶有鸟雀叽喳,凌旭不敢也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 没等多久,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张太医气还没喘匀呢,就听凌秋不见外地说:“张太医,快给我把脉。” “五皇子身体不适?来来来,把手放这。”张太医拿出脉枕放在桌子上,自己也坐下来。 凌旭疑惑地看着两人的操作,静静等待结果。 等张太医收回手,凌秋便问,“看出什么来了?” 张太医捋了捋发白的胡子摇头,“没看出什么。” “但是你知道我身体有问题,对吗?”凌秋的目光直逼张太医,“我想知道是什么药能达到这种效果?还有以前凌旭喝的药都是哪儿来的?是你给郑贵妃的吗?” 张太医眉心一跳,抬头看了凌旭一眼,见他神情平静,心下了然,他是把自己老底给揭了,遂不再隐瞒,对凌秋说道:“不是,老臣开的药太医局都有记载,老臣只负责为……五皇子调理身子。” 凌秋眉眼淡淡,语调清冷,“然后呢?” “老臣年轻的时候曾游历各国,结交天下医友,见识过各种……阴损的毒药。造成脉象平稳如一潭死水却不暴露病症的,唯有巫国的活灵丹。” 活灵丹? 凌秋勾起唇角,眼神冷冽,“活灵丹易得吗?” “不易,老臣只听过,没见过。” “那么不孕药呢?” 张太医目露惊讶,声音拔高,“不孕?” 凌秋古井无波的眸子看向他,张太医倒吸一口凉气。 …… 送走张太医,凌秋、凌旭陷入无边的沉默。 经过凌秋一番询问,发现他们两人的用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巫国。 活灵丹、怨生丸、媚骨汤,一个个他们听都没听过的名字,居然就存在自己的身体里。 许久,凌秋轻轻启唇,嗓音如清晨的薄雾般微凉,“她真的对你好吗?” 凌旭的心左右撕扯,面色苍白。 “她是我们的生母吗?”凌秋弯起嘴角,笑意不达眼底,又问了一次。 凌旭无力极了,他一点也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问题。 “你是我亲弟弟吗?”凌秋不等凌旭说话,便自说自话,“大概是的吧,因为我们很像。别怪我怀疑她,我满心疑窦,困惑重重,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云国皇宫有巫国奸细,郑贵妃手上有巫国秘药,云国十年前是巫国的附属国,还有即将抵达虞国的巫国人…… “凌旭,你怎么想?” 第67章 姐弟换装 凌旭的脑子一片混乱。 母妃的音容笑貌浮现眼前,她会在自己得到赏赐的时候夸他,会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告诉他该怎么办。 会在他犯错的时候严厉指责,会在他退缩的时候推着他往前。 可是她又逼着自己喝难以下咽的苦药,亲手给他裹上一层又一层束缚。 她让他穿上精致华美的衣服、戴上耀眼夺目的首饰,却在他爱上那些闪耀的东西时骂他蠢货! 他长到十七岁还没有喉结,他第一次长大的时候因为无知害怕得躲在被子里哭。 他没有自由没有快乐,他还要背负所谓的期望荣登高位…… 这从来不是他想要的。 母妃啊,你为何逼我至此? 凌旭曲着脊背,豆大的泪珠无声落下,沾湿了红衣,鲜艳的红色愈深,像一片凝结已久的血块,斑驳而悲凉。 “哭吧,哭完了就好了。”凌秋开口安慰,踌躇再三还是站起来,伸手一揽抱着他的头,拍了拍。 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承受这么多苦难,凌秋不切实际地猜想,如果当年他来虞国,肯定会更快乐吧! 可惜没如果。 轻轻地拍打让凌旭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呵护的幼儿,他的心满满沉静。双臂贪婪地紧紧抱着凌秋的腰身,脸颊蹭了蹭柔软的锦缎,像只受了委屈的猫儿,软软糯糯,惹人怜惜。 如果不是鼻涕眼泪擦了一大把的话,凌秋会更开心的。 过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凌旭抬头开口,“姐姐,我好了,谢谢你。” 这么多年,只有你有那股温暖我的力量。 谢谢你,没有不要我。 凌秋看着他哭花的脸,撇嘴嫌弃,“不客气,快去洗脸,丑到我了。还有,赔我一身衣服不过分吧?” “好。”凌旭果真被转移注意力,起身用打湿的帕子擦了擦,语气骄傲地说道:“我除了首饰多,就是衣服多,都可好看了,你随我来。” 凌秋:……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心眼啊?? *** “表情再自然一点,微微勾唇。” “哎呀太僵硬了!你僵尸啊?” “步子大一点啊,迈不开腿是吧?小心我抽你!” “很好,保持住,就这样。” “眼神别羞怯,我又不吃你。” “实在不行就垂眸吧,故作深沉的样子。” “对对对,就是这样,孺子可教,帅炸了!” 经过两刻钟的紧急训练,凌秋终于长舒一口气,完成了变装任务,避开众人从后门把凌旭拐到大街上了。 半个时辰后,东阳西街出现一对年轻男女。 男子一袭碧色锦衣,眉目如画,美皙如玉,顾盼烨然。 女子着月白裙衫,白纱遮面,明眸善睐,摇曳生姿。 他们就是各归各位的凌秋和凌旭。 但是凌旭依然很不习惯。 “姐姐,这样真的好吗?我感觉这衣服在扎我,浑身发痒。”凌旭用折扇遮住半张脸,低声对凌秋抱怨。 路上行人的目光太炽热了,让他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凌秋只得挽上他的手臂,轻声安抚,“不是这衣服在扎你,是你心里有障碍。我带你出来就是克服障碍的,懂?再说了,是你主动提出换装的,我可没逼你啊!” “可我没说要出门啊……”凌旭委屈。 “穿的这么帅,当然要出来炸街啦!要知道你本就是男子,有什么好别扭的呢?就你这张脸,回头率肯定高,我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才先带你来这里。这儿人相对少些,给你个时间缓冲,一会去别处逛逛。” “好吧。”凌旭知道她是为了帮自己,再怯弱就不知好歹了。 再说,他也想变得勇敢,找回自我。 不为别的,只为自己。 姐姐说得对,他喜欢林相,既不肯用腌臜的手段得到他,又不能以女子之身强嫁他。与其独自陷入单恋的泥淖,还不如试试用原本的自己去吸引他。 万一成功了呢? 凌秋见他眼神透着一股坚定,便知他想通了。 可算没白费劲! 这么美好的娇花就应该张扬自信,活力满满。整天关在屋子里胡思乱想,自卑自苦,心理不出问题才怪呢! 本来人少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人们眼睛都看直了,纷纷议论。 “哇,好美!”某花痴。 一位大爷瞅了瞅,“哪家的公子啊,眼生得很。” 一个小姑娘激动,“啊啊啊,他们是什么关系啊?她拉着他的手臂哎!” “天哪,那姑娘对我笑。”灰衣青年惊喜万分。 一个大婶打趣,“人家遮着脸呢,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眼睛笑弯了。” …… 凌秋摇了摇他的胳膊,“看见没?你出名了,我就说你男装很帅吧?迷死一大片。” 凌旭脸颊微热,“咳,你不也是吗?姐姐比我好看多了。” “行了,别互相吹捧了,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去。”凌秋拉着人转眼走向东阳大街。 “好,今日都听姐姐的。” “乖哈!” 两人一路走来,身后时不时加入几个颜狗。 等他们到天然居的时候,身后已经是一群人了。 可惜不能跟着神仙似的人儿一起进去,两眼冒星星的男男女女只能失落地盯着两道身影消失。 渐渐人群散去。 凌秋领着凌旭赶紧窜到二楼坐下,才喘了口气,“太吓人了。” 凌旭还沉浸在被人追捧的世界里,眼神迸发出异样的神采,也渐渐接受了自己的特别。 就像姐姐说的,只要自己心里坦荡,任何妖魔鬼怪都动摇不了他的心志。 凌秋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诶,别愣神了,点菜点菜。” “贵客来了,想来点什么?”小二笑眯眯地问道。 凌秋看着凌旭,凌旭茫然地看过去,随即反应过来,对小二说道:“来几道招牌菜,不要辣的,再来一份清淡的汤。” “好的,公子、小姐稍等。” 凌秋竖起大拇指,“不错!” 凌旭笑了,如玉兰花绽放,淡雅而香甜,清新且爽朗。 凌秋一手托腮,一手在桌面敲打着节奏,眼睛盯着凌旭感叹,“真羡慕林相。” 可恨是姐弟啊!这要是别人家弟弟…… 黎晏:?? 凌旭窘。 殊不知她口中的人正在三楼跟同僚聚会呢! 第68章 啊啊啊!她的小白菜被拱了 林相被凌秋打发一通,就寻了几位云国大臣商议要事。 岂知大臣们没等到五皇子一阵哀叹,不咸不淡地说个大概就拉着林相出来了,美其名曰“考察”。 天然居名声在外,作为老餮的户部尚书率先提议来此,其余人自然不会驳了老大人的面子。 户部尚书范其正年纪大,脸皮厚,常常一副笑脸,说话客客气气、温温和和,“林相啊,鉴于我们这几位老人家囊中羞涩,这顿饭就你请了吧。” “对对对,我啊三个月没发俸禄,零花钱少得可怜。” “是啊,林相年轻有为,没有家室,花钱的地方少,肯定比我们拖家带口的强。” …… 林相默默地多喝几杯茶,看着他们装穷,“好,诸位大人别说了,本相又没说不请。” 这些人,穷未必真穷,抠是真的抠啊! 还好他没有妻儿要养,想花多少花多少。 “林相破费了!”范其正笑眯眯地拱手,接着说道:“不知等我们回去以后五皇子还在不在四方馆?老夫实在没想到,公主与五皇子多年未见,关系这般好,聊了许久不见出来。” 一位大人附和,“是啊,不然咱们请五皇子一块出来,也好增进一下感情不是?” “你又怎知五皇子愿意跟你增进感情?”另一位中年官员怼道,“他可是连林相都拒绝了。” 林平修脸色一僵,我不要面子的吗? 他轻咳一声,“诸位别说了,日后总有机会。只是本相观五皇子不像有野心之人,大家别忙着站队才是。” 这里都是自己人,大家说起话来也不用顾忌。 “呵呵,”范其正笑道:“老夫不站队,谁能让国库丰盈起来,老夫就支持谁。” 大家对此深有体会,搞钱最重要,于是就着这个话题进行了深入讨论,中心就围绕着云虞两国的商贸往来。 二楼,凌秋没想到吃个饭的功夫还能遇见熟人。 王阳和李襄先后从楼梯口上来,后面还跟着个胡光耀,都是跟她一起玩的纨绔子弟。 凌秋一边扭过头去,一边急忙把面纱带上,看得凌旭一脸懵逼,“姐姐,你这样怎么吃饭啊?” “哦,我吃饱了。”凌秋随口答道。 “好吧。”凌旭放下筷子,“我也吃好了,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一顿饭的时间,他已经很好的消化了自己是个美男子的事实,而且外面很有趣、很自由,他还想多看看。 凌秋也不想多呆,心里突突的,总感觉有事要发生,赶紧溜吧。 “嗯,走吧,去……”说着她站起来,先一步出了隔间。 话还未落,就见身前一堵红色人墙,耳边传来一道贱兮兮地声音,“这位姑娘怎么走路的啊?” 艹!凌秋低着头翻个白眼。 王阳你个死胖子,敢调戏你姑奶奶,回头看我不揍得你亲娘都不认! 李襄见王阳耍无赖,无奈上前拉了一把,低声道:“王兄,你这是做什么?咱是来吃饭的,别惹事。” “诶,李兄,明明是这位姑娘挡了我的道。”王阳话是对李襄说的,却眯着眼盯着凌秋。 凌旭整个人被凌秋挡着,还未出隔间,因此外人只透过木质隔板隐约可见一道身影,并未在意。 凌秋压住凌旭拉她的手,示意他别动,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王阳,语气沉稳,“这位……公子,请你低头看一眼自己的位置,是你挡住我的路了,可不要倒打一耙。” 王阳满脸堆笑,“呦,小娘子牙尖嘴利的,哪家的啊?” 李襄和胡光耀对视一眼,得,这哥们儿又犯贱了。 凌秋眼神一凛,声音含冰,“关你屁事,好狗不挡道,让开!” “嘿,她骂我是狗!李兄!”王阳一个激动,面色涨红,回头冲李襄他们告状。 李襄心累,他可是个有原则的纨绔,“王兄,本就是你不对,这位姑娘……” 他看向凌秋,突然顿住,话音一转,“这姑娘有点眼熟。” 尤其是冰冷的眸子看向王阳的时候带着厌恶的神态,让他想起一个人,一个男人。 “是吧是吧,”王阳听了这话像是找到了知音,哈哈笑道:“我就说这姑娘绝啊。” 李襄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躲到胡光耀身后去了,他才不凑热闹呢! “让开!”凌秋蹙眉不耐道。 王阳一听乐了,“让我看看你的脸就放过你。” 说罢就伸手去摘她的面纱,凌秋神色厌恶闪身避开。 凌旭从身后窜出来,眼神淬冰,声音冷冽,颇具威严,“收起你的狗爪子,否则我剁了你!” 凌秋顿时眼冒星星,双手捂心,弟弟好帅! 王阳浑身一冷,待看清凌旭之后只觉眼前一亮,时光停滞,天上仙也不及眼前人,一见郎君误终生。 “在下京兆尹之子王阳,敢问公子姓名?” 听到王阳带着谄媚讨好之色的声音,李、胡二人转头看去,竟是晃花了眼,怪不得王兄态度大转变! 这是他的菜啊! 再一看王阳……当下觉得更应该把人拖走,免得祸害无辜!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拉扯,“王兄,收起你的哈喇子,喝酒去。” “是啊,别妄想不该妄想的人。” 然而王阳跟疯了似的扒拉着隔板,嚷嚷着“放开,我要他!” 只见他一步步走远…… 凌秋和凌旭并排站着,一个淡定地看戏,一个脸色通红,羞耻感涌上心头。 凌秋用胳膊肘怼了怼他,“那头猪一向如此,满脑子废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我就是……”凌旭难堪地抿直了唇。 “姐懂,走吧,带你玩去。”两人向楼梯走去。 谁知这时王阳突然挣脱李襄和胡光耀,肥胖的身躯冲着凌旭而来。 凌秋走在前头,回头不及就见凌旭将将要被推倒,忽然一道青色身影闪现两人中间,猛地推开王阳,却被这股力道带着后退砸到凌旭身上。 啵! 亲上了! 亲脸上了! 凌秋定睛一看,这不是林平修吗?内心疯狂“啊啊啊”,羞得她双手遮脸,不忘留出一道大大的指缝。 她家小白菜被拱了! 第69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场面一度安静,像演出前无声的报幕。 李襄在林平修冲过来的时候就认出来了,再一看这死亡场面,屏住呼吸赶紧捞起王阳就开溜,胡光耀紧随其后。 其余人都不敢上前,几位老大人迈着猫步拐个弯,嗖嗖窜到一楼,登上马车就走。 林平修与凌旭四目相对,时间慢得像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回过神来。 他慢吞吞从地上起来,脑子里不知想些什么,神色游离,却还是极有风度地向凌旭伸出手。 呃,没有灵魂地伸手。 凌旭则心跳如雷,好像下一瞬它就会跳出来,他是不是要死了?? 看到林平修的手,他鬼使神差地搭了上去,被林平修的力道带了起来。 从另一边走上三楼的黎晏随意一扫,看到青色身影,“那不是林相吗?” 掌柜的垂头回道:“确是林相,今日他与云国使臣在此用餐。” 黎晏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女子的身影有点熟悉啊,在哪里见过呢? “怎么回事?” 掌柜的尴尬地“呵呵”,“好像是林相无意中亲了旁边的男子……” “哦?亲了男子啊!”黎晏勾唇,意味深长地笑了。 谁没亲过男子啊?他亲的还是心爱的男子呢!哼! 林平修见凌旭站稳,便松开手,嘴上跟沾了胶水似的张不开,一向冷静的面容悄然龟裂。 凌旭脸色红扑扑的,也不敢看他。 凌秋等得心急如焚,你俩倒是说话啊!凌旭你个怂货,多好的机会啊不珍惜! 终于还是凌秋出手了。 “这位公子,谢谢你救了我弟弟。但是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总得负责吧?” 凌旭瞪大了眼,姐,这不行吧? 林平修握拳轻咳,“原来你们是姐弟。”他还当这是一对呢,害得他忐忑半天。 当着姑娘的面,把人夫君亲了,他丢不起这个人呐!还好不是! 他自认容貌上乘,没想到今天竟在这位公子面前自惭形秽了。 所以呢?凌秋直愣愣看着林平修,现在知道是姐弟了,你想咋办? 凌秋今日特地给凌旭化了妆,修饰了眉形和脸型,整个人与女装时候的气质完全不同,饶是八百个心眼子的林相也没把两人联系起来。 更何况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惊人的一幕,更腾不出空想别的了。 林平修看着凌旭绯红的脸颊,短暂的柔软触感强势回笼,攻占大脑,自己也唰一下耳根通红。 “这……”他手足无措,看向凌秋,“依姑娘所言,我该如何负责?” 凌秋一语惊人,“自然是娶他。” 凌旭:!! 林平修僵在原地,讷讷地道:“你确定是他姐姐?” 家中男子不都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吗?这位姑娘一出口就把弟弟给卖了?难道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弟? 凌秋点头,“确定,他的亲事我做主。” 林平修看向凌旭,凌旭触及他的视线抿唇点头,面露娇羞。他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好像生病了,有点热。 是了,嫡姐如此强势,他肯定没少受欺负,那么他出于同情心将人解救出来,也很正常吧? 至于娶他…… “可他是男子……”林平修一脸难色。 凌旭:{{{(>_<)}}} 凌秋本来就没打算让他娶,只是说出来试试他的态度。 哇哦,看这样子,大名鼎鼎的林相深藏不露啊,并不排斥他的美人弟弟。 她从来不知道这里的男人思想这么开阔,黎晏算一个,林平修也是一个,接受能力非常强。 凌秋走到凌旭身边,隐晦地眨眨眼,转头跟林平修说道:“那就先不娶,你们可以先试着交往看看。” “交往?” “对,多见见面,了解彼此,要是有意,你再把我弟弟领回家吧。” 凌旭感激地看着凌秋。 林平修倒是一时摸不准这对姐弟了,姐姐要把弟弟嫁出去,弟弟还一脸感激? 犹豫再三,他开口,“不若问问这位小兄弟的意思?” 凌旭连连点头,语气坚定,“我愿意。” 林平修:……哪里不对劲? 可是他确实唐突了这位小兄弟,就这么一走了之显得他很无情,那就…… “好吧。” 要是几位老大人在场,恐怕得吐槽:他林平修什么时候不无情了? 此刻! 凌旭心花怒放,他终于光明正大站在林平修身边了,这一切都是姐姐带来的! 凌秋将俩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狂磕cp。 这叫什么? 这就叫缘分呐! 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凌秋拉着凌旭就走了,徒留林平修在原地。 他看着消失的背影,恍如做梦,梦里他轻薄了一位俊美的小郎君。 哎!他一定是单身太久,内里失调了! *** 凌秋将如梦初醒的凌旭拉到小巷子,苦心嘱咐,“姐跟你说啊,虽然获得了约会特权,但咱不能欺骗人家感情知道吧?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你自己把控,但不宜久拖,懂?” 凌旭乖巧点头,姐姐就是他的神! “如果他到最后还是不能接受你,你就得放手了。” 凌旭的眼神黯淡一瞬,很快又打起精神,“我知道的,姐姐,你放心。” 嗷,我不放心!凌秋怕这个小傻子玩不过那只老狐狸。 “行吧,走啦!带你去看杂耍。” 她能做的就这些,成不成看天意吧。 凌旭哧哧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呵,你小孩子的时候看过这些吗?”凌秋瞥了他一眼,直把凌旭说愣了,“姐带你看的不是杂耍,是童年!” 童年? 凌旭抬头看了下刺眼的太阳,悄悄泪目,“好。” *** 夜幕下,虞京西北方向,霞光镇外牛头山。 巫国三皇子水无痕一双冰蓝的眸子,犀利地看着眼前山匪打扮的一群人,勾起一边嘴角,“杀!” 十年前大皇子干的事,倒是报复到自己身上了,呵! 双方正面杠上,无情厮杀。 短短半个时辰,巫国侍卫死伤过半。 黑衣人中的老大打个手势,匆匆离去。 “涟哥,这就走了?”一个黑衣小弟疑惑不解,说好的大干一场呢? 闵涟露出一双黑眸,冷声道:“这是命令。” 他能怎么办?既不能把巫国皇子嘎了,又不能把侍卫全杀了。 不然他们王爷还得派人来接,多不划算! 第70章 我把你搬进我心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闵涟淡淡道:“巫国使臣遭遇匪徒,陛下震怒,下令剿匪,刻不容缓!” 暗卫对上土匪,那不是咔咔切瓜,一刀一个?黑衣小弟们兴致缺缺,轻松完成任务。 两日后,巫国三皇子水无痕受伤的消息传回京城。 黎晏眯起狭长的眸子,眼底尽显鄙夷之色,“是我高看他了。” 假装受伤,是准备找我虞国讨要医药费吗? 马车外人声喧闹,马车内寂静无声。 凌秋坐在黎晏对面,眼神复杂地看向他,“是你做的吗?一般山匪不敢劫杀外来使臣吧。” 黎晏将一碟子点心放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比点心更吸引目光,只听他坦然承认,“是我。” 凌秋脑子里回忆那双手的温暖,嘴上不确定地问道,“为我报仇?” “有何不可?”黎晏轻笑反问,灼灼的视线定在她脸上。 凌秋张了张口,摇头,有些心虚。 “你这样陛下答应吗?万一巫国追究起来……” “无妨,他们闹不起来。”黎晏冲她安抚地笑了笑,语调轻快,“至于陛下,本就看巫国不顺眼。两国是对立的,有没有这场报复都不会改变彼此的立场,你不必多想。” “哦。” 面对一个真诚炽烈的心,她的伪装显得多余可笑,一口气堵在心口,郁闷横生。 黎晏见她神色恹恹,心里有点慌,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招呼,“来吃点,很快就到梨园了。” “啊?”没想到凌秋听到“梨园”突然兴奋了,眼睛晶亮,声音拔高,“梨园?你要带我去梨园?” 黎晏见她高兴,便觉得选对了地方,笑着点头。 “太好了。”凌秋开怀一笑。 前日凌旭与林平修相约之地便是梨园,她本想去瞧瞧。结果今天黎晏一早就说带她出来玩,还以为要遗憾错过了。 没想到啊,竟是让她赶上了。 “早知你这样高兴,我就早点带你来了。” 凌秋直言,“早来晚来都不及今日份的开心。” 黎晏奇道:“为何?” 因为今天有瓜吃啊。 凌秋神秘兮兮地笑了,扬眉看他,“不可说。” “呵呵,”黎晏从喉咙发出一声低笑,“无妨,反正我跟着你,总会知道的。” “好吧。”凌秋突然不确定要不要找凌旭他们了。 黎晏可不是一般人,万一他看出什么端倪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他连自己男女都分不出来,可能只是脑子聪明,眼神有问题? 马车行驶得很平稳,很快到达梨园。 孟夏之日,天地始交,万物并秀。 梨园春意盎然,百花盛放,香气四溢。五步亭台,十步楼阁,湖溪相连,游鱼假山,可高处远眺,可低处入景,但最有名的当属梨花台。 梨花台是梨园一座集吃喝玩乐于一身的四层高楼,由梨园的前富商主人花了八年时间修建而成。后来富商入狱,收归皇家,摄政王做主全民开放,增加国库收益。 每到春天,这里既是游玩胜地,也是销金窟。 凌秋双手背后,徜徉其中,悠闲自得,一点不像初次来这儿的人。 黎晏走在她身后,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一会儿歪头,一会儿抬手,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走动一摇一晃,嘴角便抑制不住地上扬,棱角分明的俊脸覆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放下朝政,放下小皇帝,忘掉即将到来的巫国人,忽略掉她不久就要离开自己的心酸,难得享受这休闲的一刻。 拐到一条僻静小路,他上前拉着凌秋背后的手。凌秋下意识惊慌躲开,“这儿有人。” 黎晏却不放,反倒将她的手牢牢抓住,“没人,至少这条路没人。” “你怎么知道?”凌秋扯也扯不开,就放弃了,随他牵吧。 闵沧和闵江在后面远远跟着,见自家王爷如此不守规矩,已经麻了。 好在凌公子快走了,到时候长公主一定会让王爷娶妻的,他们还会有小主子的。 一定会的! 黎晏神秘一笑,“不可说。” “你欠揍啊?”凌秋哭笑不得,想甩袖而去,可是这个动作太娇了,会毁了她的形象,只得忍住大步向前。 可是她发现不管她步子迈得多大、多快,黎晏总能与自己肩并肩…… 黎晏好笑道:“好啦,逗你玩的,这条路通往我的私宅。刚刚那道门平日里都有守卫,我们到的时候,他们隐藏了。” “哈?你在梨园还有私宅?”凌秋惊呆。 黎晏神色松弛,“确切的说,整个梨园都是我的。” 凌秋:…… “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那,”黎晏手指着不远处的高塔,“看见了吗?那里的视野比梨花台广多了,一般人上不去。” 凌秋不用他指就知道了,刚进梨园没走多久,就远远看到一个细细长长的杆,没想到她都走到跟前了。 嚯,得有十层楼高吧? “这怎么上啊?都没有楼梯。” 黎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壳,“有我在,还要什么楼梯?” 凌秋拍掉他的魔爪,控诉道:“诶诶,发型乱了。我跟你说,莫要得寸进尺。” “一会儿更乱。” 话音落地的瞬间,黎晏搂着凌秋的腰飞了起来,先是落在一旁的树上,脚尖轻点借力往上,几个跳跃就落到塔顶上。 凌秋全程屏住呼吸,大大的眼睛里装着满满的惊恐。 魔鬼啊,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你装逼我不拦着,但是可不可以提前打声招呼嘞? 哎,不知道现在学功夫来不来得及……其实凌秋羡慕得流泪。 直到脚踩在坚实的地面,她才眨巴眨巴眼睛,噗通一下趴在地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黎晏噗嗤笑了,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背,“害怕了?起来,地上凉。” “不,地上安全。”凌秋嘟囔,两只爪子拍得地面啪啪响。 幼稚! 但是黎晏比她更幼稚,耷拉着脸皮,神色落寞,声音夹带着明晃晃的委屈,“难道我不安全吗?在你眼里,我还不如一块板砖?” “你说得对。至少板砖任我搬,而我是任你搬。” 黎晏抵唇轻笑,“我把你搬进我心里,还不行吗?” 凌秋:论骚话,我认输! 第71章 林虚淮=凌旭坏 凌秋撇了撇嘴,一个骨碌站起来。 这是一个圆形塔阁,头上两米有顶,双手展开可触及墙壁。 栏杆高过凌秋的腰身,极目远眺,景色尽收眼底。 凌秋刚才有多害怕,现在就有多震撼,“这里……” “美吗?”黎晏从她身后环抱,薄唇亲吻着她的乌发,轻声说道。 凌秋感受着身后的暖意点头,“嗯,很美!”也很幸福。 她凌秋居然会由内生出一种幸福感,这和千姑姑给她的亲昵完全不一样,却都让她上瘾。 “谢谢你,黎晏。” 这是凌秋第一次唤出他的名字,那么轻、那么柔。 黎晏的心瘫软成一池春水,嘴上却不满意似的,慢吞吞地说:“我字清安。” “清安?”凌秋低声呢喃,摇了摇头,“可是我不想叫你的字,陆大哥也是这样喊你的。我喜欢叫你的名字,阿晏,可好?” 黎晏听到这两个字,耳朵都麻了,心里酥酥软软,嘴角咧到后脑勺,低沉的声音暗暗颤抖,“阿晏,甚好!”说着手下抱得更紧。 凌秋又气又笑,嗔怒道:“你这人……” 她还没开撩呢,就给自己整激动了,真是服了! “小凌儿,想抱~” 黎晏一个将近一米八八的大个儿,此时像个小媳妇似的求抱抱。冷冽的嗓音软下来竟有一股奇异的温柔,直击凌秋的心巴上。 凌秋身子发软,眼睫轻颤,声音里带着安抚的味道,“好~抱抱~” 抱着抱着,黎晏略微冰凉的薄唇从发顶下移,到耳垂,到脖颈,到诱人的红唇…… 头顶上的白云一片又一片,不停地变换着形状,一会儿成猫爪,一会儿成月牙,一会儿心悠扬,一会儿聚成花。 凌秋背靠中间的圆柱,黎晏高大的身躯将人挡得严严实实。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粘在彼此身上,面色赤红,呼吸急促。 凌秋心里始终憋着事,再沉浸其中也清醒地把控着两人的距离。 黎晏委屈得眼睛通红,却什么也不说,只恋恋不舍地移开唇。 许久,凌秋受不了黎晏灼热的目光,率先开口,“阿晏,我……” 黎晏制止她,“别说,我知道。你我没有名分,我不会动你,但是你要允许我有想动你的念头,好吗?” 动我的念头?凌秋全身一麻,不知如何作答。 但是沉默,就代表着默许。 黎晏顺理成章地这样解读,开心地勾起唇角,眼眸里的流光都在跳跃。 凌秋被看得不好意思,微微侧脸,一不小心嘴秃噜出了心里话,“那个、这里四下无人,挺适合偷那什么的哈!” 黎晏轻笑,“小凌儿,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别在危险的边沿蹦跶,嗯?” 他嗓音微哑,低沉醇厚,凌秋不忍直视捂住脸,乖顺地道:“知道了。” “好了,吃饭去。”黎晏扒拉下她的手,故作哀怨,“吃不了你,还吃不上饭吗?” 流氓! 讲真,这种事多来几次,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把持住了!神烦! 穿过桃林,沿着溪流走过蜿蜒的石子路,两人终于来到梨花台。 梨花台外,投壶、射击、木射、吟诗作画,每一处都聚满了人,光华丽的衣着和鲜艳的色彩就足以闪瞎眼,更别说金银首饰、宝石珠钗。 虽说梨园全民开放,但真正进来梨花台的都是世家贵族。 阶层这个东西,永远存在。即便同处一个园子,无形的壁垒天然地将人区分开来。 黎晏见凌秋兴致不高,便道:“你若不喜欢这里,我们就去别处。” “没有。”凌秋抬眼看向梨花台,凌旭的脸一闪而过。 诶?她又看了一眼,确定了,他们在二楼吃饭。 哎呦,那小子明明妆化得很好,居然骗自己不会,哼! “你认识?哦,那不是林相吗?”黎晏突然出声,顺着凌秋的视线看过去,一位美貌的少年正对着林相……娇羞地笑? 黎晏没眼看,转而看向凌秋,还是他的小凌儿顺眼。 不过那少年与小凌儿有点像啊,黎晏心生古怪。再一想以后小凌儿与林相回云国,脸色陡然沉郁下来。 “呵呵,是啊,真巧!”凌秋想转身就走,忽觉半边身子有点发凉,扭头一看,原来是黎晏在散发冷气。 “你怎么了?”凌秋抿唇,“要不我们走吧。” 黎晏眉头一皱,“走什么?我们也去吃饭,让林相请客!” 你的梨园,让林相请客?好意思?凌秋莫名其妙被拐到二楼,直愣愣站在林平修和凌旭面前。 林平修:我属冤大头的?? 凌旭吓得筷子都掉了,什么情况?他们是在包间吧?怎么…… 凌秋赶紧冲着他使眼色,镇定、稳住!咱也不知道为啥突然这样了,别问! 凌旭:…… 黎晏神色自然,勾起一抹笑意,“林相,本王与五皇子来得晚了,没有包间,不介意拼桌吧?” 拼桌你都说得出来,人家有什么好介意的!凌秋暗暗吐槽。 林平修从初初的窘迫中回神,站起来轻轻一抬手,“当然不介意,摄政王请坐。” 又对凌秋行礼,“见过五皇子,五皇子请坐。” 凌秋僵硬地笑笑,“好,那本皇子就不客气了。” 凌旭反应过来,超常发挥,故作镇静地站起来,声音轻颤,“草民见过摄政王,见过五皇子!” 他明明害怕却倔强的模样,林相看在眼里,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少年坚强得让人心疼。 黎晏紧紧盯着凌旭,那双眼睛跟凌秋太像了,让他太不爽了,冷声问道:“林相,这位是?” 林平修平复一口气,沉声道:“王爷,这是本相的朋友,林虚淮。” “与你同姓?”黎晏挑眉。 “咳,是。”林平修道,也不知道他心虚什么,可能是初听他的名字时也有几分开心吧。 看来有些东西是注定的。 短短半日,他对林虚淮的印象更深了。 听到这个名字,凌秋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弟弟,名字起得好啊,凌旭坏! 这是打从一开始就耍心眼了。 姐看错你了,你是懂追男人的! 第72章 第三种颜色 黎晏看着凌秋憋笑,嘴角也染上笑意,问凌旭,“林公子家住何处?” 凌旭脑子一懵,他对虞国京城不熟,应该怎么说呢?他求救地看向凌秋。 凌秋侧脸一瞪,阴阳怪气道:“你管人家住哪儿干嘛?” 活脱脱一副吃醋模样,惹得黎晏心花怒放,连忙投降,“好好好,我不问了。来,吃鱼。”说着就夹了一块去刺的鱼块给她。 凌秋眼睛瞪得更大了,扭曲的脸已经表达一切。 你在搞什么?不知道他们会误会吗?对面射过来的两道火辣辣的视线快要将她焚烧了! 黎晏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你哪里不舒服?回去让祁帧给你看看。” “……” 凌旭一副见鬼的样子,瞳孔震动,唇齿微张,差点忍不住跳起来问凌秋,你们什么情况? 而林平修作为一个半只脚踏进坑里的人,清楚地看到黎晏眼中的……情意。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有黎晏若无其事地给凌秋夹菜、盛汤、倒茶,事无巨细,熟练的动作、乐在其中的表情让对面的二人心惊肉跳、如梦似幻,让备受关怀的凌秋想遁地逃逸。 最后还是林平修打破沉默,干巴巴地说道:“没想到王爷跟我们五皇子关系这么要好啊。” 重点强调“我们”二字。 凌旭面上带着假笑,心里疯狂点头。 之前他觉着姐姐嫁给摄政王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这么好的姐姐,当然要带回家。至于怎么带回家,他还没想好。 凌秋:握爪握爪,我来安排! 黎晏像是没听出来他话中的含义,拿起桌边的手帕擦了擦手,倒了杯酒向林平修举杯,“你们的五皇子是本王看着长大的弟弟,情分……自然不同旁人。” 要点脸不?你看过我几回?凌秋哼! 林平修闻言倒有些琢磨不透了,兄弟情分到了给对方斟茶倒水的地步?反正他不信。 不过面上还是顺着说道:“王爷说的是,本相替我们陛下和娘娘多谢王爷的照顾,干杯!” 两个真男人同时仰头尽饮,狐狸与狐狸的默契给一旁的假女人和假男人看愣了。 于是凌旭和凌秋偷偷隔空碰杯,互相安慰。 一顿饭吃得非常愉快,主要是黎晏和林平修非常愉快。 两人从私下爱好聊到前朝政事,从政事聊到两国未来,从未来又回归当下,最终定在五皇子身上。 “固安公主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想必林相不急着回国吧?”黎晏不咸不淡地问道。 林平修却心里跳了一下,隐晦地瞄了一眼凌秋,见她竖起耳朵听着,摇头笑道:“实不相瞒,我们最多再耽搁半月,到时候不管固安公主有没有觅得良人,五皇子都必须随我等回云国了。” 这话直接道破黎晏问话的目的,他也坦然自若,“嗯。” 林平修见此松了一口气,真怕他开口挽留呢。 “那你这位朋友会跟你一起走吗?”黎晏又问。 说完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琐碎的画面,转而看着凌旭意味深长地勾唇,“冒昧问一句,你的朋友是前日在天然居认识的吗?” 一句话把其余三人拉回社死的回忆中,但除了林平修,另外两人更关注他的答案。 凌旭眼含期待地盯着林平修,凌秋面带微笑托腮看戏。 林平修默了一瞬,不答反问凌旭,“你愿意跟我去云国吗?” “我愿意啊。”凌旭兴奋地点头,好像一个连夜奔跑的人终于看到了的曙光,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的希望尤其灼人。 这是他第二次对自己说这三个字了,林平修看着他天真的面孔,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人在身边也不错,便郑重地道:“好。” 黎晏这下可放心了,他的小凌儿是安全的,那么短暂的分开也不是不可以。 凌秋可没心思想这个,她一心想知道凌旭做了什么,直接把传说中深沉腹黑的林相给攻略了! 告别林平修与凌旭,黎晏和凌秋略过三楼的赌坊,来到四楼一个私人定制刻章的地方。 两人分别为对方设计了印章样式,由工匠制出,刚好不出十天可以拿到。 另一边林平修和凌旭在喧闹的街头分开,各自走自己的路,但下一次相见让他们更加期待。 *** 凌秋在林平修和诸位大臣的左右夹击下,还是逃不过参与政事的命运,被热情地“扣押”在四方馆。 事实证明,凌秋没有让他们失望,提出的对策既有针对性,又可操作。 凌旭乐见其成,因为这样林相的工作会轻松很多。只是两人难有时间见面,他心里一直悬着事,想早点告诉他真相,又怕他接受不了。 自那日后,黎晏也忙活起来。每日送过来的消息如雪花片般,他搬到皇宫跟小皇帝一起看了,顺便教导小皇帝如何处理棘手的事,希望他快速成长起来。 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离开。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在京城百姓冷漠的目光下,巫国使臣进京了。 巫国之于虞国,就像田间突然窜出来的癞蛤蟆,没有杀伤力但是膈应人。 也因为巫国人的到来,凌秋难得放了一天假,和凌旭出来凑个热闹。 “听说来人是巫国三皇子?”凌秋坐在茶楼二楼,指着大街上那个四面覆以黑纱的马车问道。 凌旭也看过去,马车里影影绰绰可见一道坐得笔直的身影,“是他,三皇子水无痕,听说他眼睛是蓝色的。降生之时,被指不祥,不知怎的,后来那双蓝眸又成了尊贵的象征。” “你知道的挺多?”凌秋笑道。 “呵呵,”凌旭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母妃说的。” 那么问题来了,凌秋扬眉,“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凌旭:“……” 水无痕通体黑色劲装,头戴黑玉冠,手里把玩着黑珍珠。似乎除了脸色是白的,身上再也找不出第三种颜色。 可是当他紧闭着的眸子睁开,第三种颜色出现,是雪域高山上的冰蓝。 幽静、高远、孤寂,带着透骨的寒意。 第73章 水无痕 “他好像看过来了。”凌旭抬了抬下巴,示意凌秋看。 凌秋一转头,确实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微微仰头看向楼上。 隔着黑纱,两人的视线不期然遇上,一个日光下的风流少年郎,一个暗夜中行走的孤狼,当下两人仿佛都没有在意这短暂的对视。 凌秋耸了耸肩,“看就看呗,这么多人你又怎么知道他看谁?他可能就是随便扫一眼。不过你太突出了,但凡多看一会就会注意到你。你以后遇着他能躲就躲,被他盯上不是什么好事。” 那誓要与黑色融为一体的架势,宛如夜中诡魅,是最不易察觉也是最危险的存在,凌秋忍不住心惊。 水无痕一开始的确眼神没有焦距,但却在她转过头来的那一刻瞥见一张完美的脸,并不着痕迹地印入脑海,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哦,今晚的晚宴你参加吗?”凌旭问道。 凌秋果断摇头,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虞巫两国的事,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也别去。我觉得他们那边的人多少有点邪门。” 凌旭也想起张太医说的那些事,点点头。“姐姐说的有道理。” 只是他想到晨起时林平修跟自己说话时淡淡的态度,一丝惆怅上心头,抿唇说道:“可是林相说云巫两国有旧,理应出席。” “哎呦,你这么听话啊?”凌秋不由得打趣,说笑两句才道:“那就让他去呗,反正我有别的事要做,没空参加。” 她喝完最后一盏茶,透过窗子见使臣队伍消失在街头,“好了,先送你回去吧。” 凌旭低低应了声“好吧”,心里却想着时间不多,要找机会坦白。他受不了林平修对固安公主的冷淡,他要做回凌旭,或者做一辈子林虚淮也行。 下午,季家小院。 季家姐弟在整理账册,为不久后回云国做准备,这是凌秋不日前吩咐下来的。 凌秋来的时候他们正在装箱,只余几本需要凌秋过目的放在桌子上。 季阳取出一封信,对凌秋说道:“这是柴掌柜的回信,他说巫国人对开米粮铺子乐见其成,官府还会加大对米粮铺子的保护。目前他已经成功盘下一个店面,只等开业。” 凌秋一边听,一边随意地翻着,“嗯,办得挺快。” “是,他自小生活在罗布城,与巫国边境城镇偶有往来,办起事来也方便。”季阳恭敬地站在一旁回道。 季月端来新沏的茶放在凌秋手边,与季阳并排站着,静等吩咐。 “咦,这上面说三个月前巫国北部发生山火,大火持续一整月不灭?”凌秋讶异道,“这不是小事,竟没有传到虞国吗?” 季阳想了想,“可能是故意封锁消息的吧?巫国北部离虞国甚远,想来是容易办到的。而且……” 他顿了下,见凌秋看过来才继续道:“这种事处理不好很容易动摇人心。” 凌秋闻言倒是有几分理解,又很无奈,“比如说天降厄运之类的?或者某某邪星降世,要拉去祭天?” 季阳嘴角抽抽,又掏出一封信,清俊的脸上染上一丝笑意,“这是柴掌柜的第二封信。他说若主子好奇此事,可以看后续。若不问,那这封信就算白写了。” “切,这老头还跟我玩心眼子,拿来!”凌秋伸出八卦的小手,掌心向上在空气中挠了挠。 还不是了解你吗?知道你喜欢奇闻轶事。季月降低存在感暗自吐槽。 季阳立马把信放在她手中。 一张薄纸展开,凌秋一眼从头扫到尾。 【三皇子亲至北部,三日后火灭。回巴兰城时,携大量腌渍烤肉,一路分发途径城镇,厄运谣言不攻自破,反赞天神降临,赐下福祉。】 凌秋摇了摇信纸,啧啧称奇,“用魔法打败魔法,这位三皇子玩得很溜,也很懂得把控人心。” 也对,他自己就是一个反转的例子,自然比旁人更娴熟。 这个小插曲凌秋很快揭过不提,“米粮铺子只是个开始,比起平头百姓,我更想挣富绅大官的钱。至于做什么,待我再想想,等回到云国再细细筹划。” 目前她的人手不够,步子不能迈得太大。 凌秋心里有了数,看着他们道:“说到这个,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大概半个月后就可以离开这了。你们是虞国人,是想跟我走还是?” 季月安静了半天,听到这话立即出声,“自然是跟主子走。” 毫不意外,季阳跟着点头,看向凌秋的目光坚定果决。 凌秋弯唇轻笑,“我知道,只是问问。在走之前,月姐姐,需要你办件事情。” “什么事?您说。”季月跃跃欲试。 “还记得当年那个渣男吗?那个从小寄居你们家,最后背叛你们,抢夺季家家产的那个渣渣。” 季月当然记得,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火苗。 还不等她说什么,季阳冷着一张脸率先开口,“死都忘不了,主子可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报仇啊!”凌秋笑道,接着看向季月挑了挑眉,语气轻佻又诙谐,“月姐姐,离开之前解决这件事情,以后你的这颗心可就彻底归我了哦。” “主子……”季月前一秒还感动得眼泪花花,后一秒跳脚想打她。 季阳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凌秋的眼神又坚定了几分。 凌秋算了算时间,“七天,可够?” 季阳回道:“多了,主子。” “反正最长七日,我要的是不仅那个渣男身败名裂,还要你们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可懂?” 季月、季阳郑重点头,“懂。” 凌秋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你们这几年也算身经百战了,我相信你们。不过人心难测,我派个人跟着你们。” 说完她高声一喊,“十五!” 很快一个圆脸少年走了进来,“主子!” 凌秋废话不多说,“你跟着他们二人去芙蓉城,保护他们。” “是。” 又看向季家姐弟,“如何行事你们自行筹划,明白?” “明白!” 第74章 药女 保华殿。 凌秋不明白,自己明明走在大街上悠闲自得,怎么突然就被抓到皇宫来当看客了? 再看旁边憋笑的凌旭,只觉得脸面什么的都掉地上了。 果然话不能说得太满! 凌旭右边依次坐着林平修和云国大臣,对面的位置空了下来,是为巫国人而设的。 现在整个大殿的人都在等着巫国人前来,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声儿。 偏偏黎晏还歪着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堂而皇之地咬耳朵,用气音悄声解释,“别气了,几日没见,我只是太想你了,才把你掳来的。” 凌秋一个白眼扫过去,掳?你也知道是掳?光天化日强抢美男,有辱斯文! 黎晏嗤笑,来不及说什么便察觉殿门的动静,低声说道:“来了。” 凌秋立马转移了注意力,看向走进来的五人。 这个使臣队伍比起云国,显得有些寒酸,但凌秋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为首的三皇子一袭黑色修身锦衣,衬得他高大的身躯尤其威严,冰蓝色的眸子直逼向上首的小皇帝,如一潭冬雪过后的池水,倒映着湛蓝的天空。 身后一名灰袍老人,后背微驼,满头银丝只用灰色发带绑起坠在脑后,前面露出光洁的额头,眉毛稀疏,眼睛小而厉,奇怪的是脸上一道褶子都没有,诡异的光滑。 跟在后面的竟是三名曼妙女子,服饰、发型、仪态均分毫不差,简直一模一样,只是长相各有千秋,但无疑都是绝色。 殿中人在看清水无痕的蓝眸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世上竟有这般奇异的事。 更多的人是心生惧意,脸上维持着僵硬的假笑。 在大多数人盯着水无痕目露疑光的时候,凌秋的眼神却跟着他身后的老人和三位女子而动。 这老头不一般,身上没有官场气,没有铜臭气,反而神秘又无存在感。但往往这样的人是大佬般的存在。 那三名女子更是奇怪,没有主子的气质,却有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吸引力。 她琢磨不出来,眼睛也移不开。 可是黎晏不知道啊,他看到凌秋一直朝着那个方向看,醋意横生,语气淡淡地问道:“你觉得三皇子的眼珠子如何?” “眼珠子?” 这三个字成功地让凌秋转过头来,无语地看着黎晏,“哦,我觉得他的眼珠子很好看。”虽然她不稀罕,但是真的好看,她也不能说谎不是? 黎晏脸上流畅的线条蓦地一垮,却不死心地追问,“那与我的相比呢?” 他急了他急了! 凌秋抬手掩住嘴角的笑意,冲他眨眨眼,“你眼中有我,当然是最好看的。” 说罢不再看他,甚至还伸手扶额,挡住自己的视线。 哎,怪不好意思的! 黎晏不出意外地傻笑了,在众臣的面前,威猛高大的形象摔得稀碎。 可也无人细想到底怎么回事,因为巫国三皇子开口了。 “水无痕见过虞国陛下!”他身体微弯,顿了一下又挺直,浅显地表达了自己的礼节。 声如其人,声线广而冰,夹带着睥睨天下的桀骜,一双冰蓝的眼睛淡淡地看着小皇帝,轻飘飘的。 不能说目中无人,但绝算不上恭敬。 好在黎晏这几日的训练没有白费。小皇帝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如今这种情况,他已经能很快调整自己的心态,表现得大气自然。 “三皇子不必客气,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入座吧。今日为巫国使臣接风洗尘,聊备薄酒,请尽情畅饮。” “多谢陛下。”水无痕并未就坐,反而抬手向陛下介绍身后的人,“这是我国的巫医和药女。” 巫医大家都懂,药女是什么意思?巫医的助手吗? 小皇帝略一沉思,撑着紧绷的小脸问出了大家的疑惑,“药女是?” 水无痕勾起嘴角,看向巫医。 巫医沉着眉眼上前解释:“药女,与药相伴相生。可以说人就是药,药就是人。” 这般诡诞的说法还是第一次听说,在场不管是久经沙场的将军还是学富五车的文官都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凌秋的脑子闪过无数影视剧中的片段,有一种梦幻照进现实的错觉。 可这种感觉并不美好,反倒让她毛骨悚然,看向三名药女的眼神又惊恐又怜悯。 黎晏看了眼上方的小皇帝,显然也被这种说法惊住了。平日装得再深沉终究还是小孩子,见识太少了。 他幽深的黑眸转向水无痕,脸色平静,声音带着淡淡的寒意,“那么请问三皇子,人何以入药?是蒸了还是煮了啊?” 众人心里一紧,屏住呼吸紧盯着殿中央的那道黑色身影,生怕错过一词一句。 有胆小的女子已经捂住嘴,胃里翻腾了。 水无痕撩起淡漠的蓝眸看着黎晏,冰冻刺骨的声音在殿内荡起层层波纹,“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了。” 黎晏眉梢一扬,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大名鼎鼎不敢当,不及三皇子声名远播。” 这番不软不硬的话,在水无痕看来便是十足的挑衅了。 他的声名远播总不是什么好名声! “摄政王过谦了,不过你这个想法过于残忍了。药女药女,即为女子,那自然是用来治愈男人的。与之欢好,可延年益寿。诸位以为如何?” 水无痕说完径直走向座位,巫医坐在他旁边。 三名药女却纹丝不动,像一桩桩没有情感的木头,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大殿鸦雀无声。 且不说药女的绝色姿容,只延年益寿这一点就足以令人心动。 凌秋暗自咋舌,这巫国果然没憋好屁,刚一来就放大招。不过有没有副作用,你咋不说呢? 药女不是一般人,怎么养都成问题吧?还睡?可别把自己睡死了哦! 被冲昏头脑的色鬼已经想着如何得到药女了,可是头脑清醒的人无一不警惕地盯着巫国人。 只与药女欢好便能延年益寿,不论真假,药女决不能在虞国留下,否则迟早都是祸害! 而小皇帝和黎晏在震惊之后默契地对视一眼,显然他们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第75章 凌秋连环问 虞国建国百年,如今是第五代皇帝。除了太祖高寿,后来的三任皇帝都在而立之前薨逝。 所以他们都默认小皇帝也会这样。 只不过黎晏跟先皇探讨过这个问题,对寻找解决之法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小皇帝则一门心思要快速成长、生娃,然后等死。 可现在药女的出现打得他们猝不及防,很明显水无痕是针对小皇帝来的。 那么水无痕到底有什么目的? 饶是心中千回百转,黎晏脸上依旧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端倪。 小皇帝与他如出一辙的淡漠,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尽得黎晏真传。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安定侯陆老爷子发话了,声音雄浑有力,一阵压迫感席卷全身,“关于药女我们了解了,敢问三皇子带三名药女过来意欲何为?” 水无痕神色自若地放下茶盏,看了眼严肃的安定侯,淡淡地收回目光,对上座的小皇帝道:“如此珍贵的礼物,自然是献给最尊贵的朋友,陛下、摄政王请笑纳!” 言毕,众臣哗然! 他们陛下才十二岁,巫国人这是想毁了他啊! 简太傅第一个忍不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他把小皇帝当成孙子教的,结果现在他还未长大就要被他国人如此羞辱,简太傅愤恨不已。 “哼,三皇子随随便便带三个女子来,就说是药女,有奇效。呵,空口白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下贱女子居然妄想染指我们陛下,痴心妄想!” 其余人纷纷加入讨伐之列。 “摄政王武将出身,武艺高强,岂是倚靠与女子欢好长寿的人?” “陛下和摄政王身份尊贵,就算是个洗脚婢,也轮不到一个药人!” “我虞国男儿自有骨气,生死有命,顺应自然,遵从天道,绝不会用腌臜的手段行事!” …… 各种敏感词乱飞,听得一众女眷恨不能遁地而逃。 凌秋又一次领教了各位大臣的嘴上功夫,趁机跟凌旭瞎唠,“看到没?当了皇帝每日上朝就是这副激烈的场景。” “嗯,好可怕!”凌旭疯狂点头,怪不得父皇不爱上朝,搁谁谁喜欢啊? 水无痕任他们说去,怡然自得地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尤其是小皇帝和黎晏。 尽管他们没什么表情,但他不信他们对药女没兴趣! 听了半天,凌秋的脑子先受不了了,无奈举个爪,“喂,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三皇子。” 哎,打脸嘛,不在乎多一次少一次的。 反正她脸皮厚,扛造! 殿内骤然安静,没骂过瘾的老大人们皱着眉头看着凌秋,却也好奇她要说什么。 水无痕这才仔细看那位蓝衣少年,那张脸和一个模糊的影子重合,逐渐变成一个清晰的影像。 他弯唇,冰蓝色的眸子难得露出一丝兴味,“这位是?” 凌秋不顾黎晏不悦的眼色,冲水无痕挥了挥手,“我是云国五皇子,还有简单介绍一下,这一溜都是云国人。” 水无痕挑眉,“巫云两国相交多年,我却是一次都未去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是吧,我也没想到。”凌秋两手一摊,眉眼浮现种种无奈,“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咱俩也没有旧。我就问一个,三个药女,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分配啊?” 啊这?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只顾着反对,根本没想过这个……刁钻的问题! 但不得不说,云国五皇子给他们提了一个新思路。 好家伙,你这故意挑事的目的也太明显了吧? 黎晏和小皇帝无语地看着凌秋,嘴角狂抽。 大家都在忙着拒绝,她倒好,都在琢磨分配的问题了。 云国同胞:“……”个人行为,请勿上升国家。 “分配?”水无痕端肃的脸上显露一丝裂缝,忽而没有温度地笑道:“是本皇子疏忽了,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凌秋双手环抱,认真地想了一下,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堆有的没的。 “你这药女难养吗?需要顿顿吃药材吗?药材贵重吗?她们身体怎么样?能生娃娃吗?娃娃生下来健康吗?还有如果同……” “咳!”黎晏紧急喊停,咬牙瞪她。 奈何凌秋十分好奇,不顾别人死活的好奇。说出的话羞得大姑娘小媳妇儿纷纷掩面,也不知是遮羞还是憋笑。 “如果那个啥的话,有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倘若你的回答我满意的话,出个价,我买一个,怎么样?”凌秋无所畏惧地对上水无痕探究的蓝眸,面带职业微笑。 连环问震惊全场。 她这个办法的确解决了所谓“分配”的问题,但是五皇子小小年纪,要药女做什么? 黎晏又气又急地瞪她,从薄唇挤出一句话,满满的威胁,“你找打是不是?” “我是为了帮你。”凌秋撇嘴,不识好人心。 再说她得了药女也不会留在身边啊,丢给张太医做研究不香吗? 黎晏捏了捏眉心,蔫蔫地叹气,“我不需要你帮。” “好吧,我自己想要行了吧?” 黎晏吃瘪,不说话了,可浑身上下写满了委屈。 位于话题中心的三名药女,一直是透明般的存在。听到凌秋的话,总算多了真人的反应,眼睛眨了眨,里面泛着晶莹的光亮。 水无痕没想到她是个这样的妙人,当即做主送给他一名药女。 凌秋眸光一闪,“你确定是送?” “是。” 这不就是天上掉馅饼了? 凌秋忙道:“那你送我的,我收了。至于陛下和摄政王收不收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他们不要,可以一并给我。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水无痕扯唇,不说话了。 巫医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凌秋,选择沉默。 药女本就没有地位,更不会为自己说话。 出乎意料的是,小皇帝和黎晏没有再拒绝药女,将人安顿在一个空宫殿里。 见此,巫医双手奉上一沓药女使用手册给小皇帝。 还有说明书呢?凌秋眼巴巴看着。 可惜巫医根本没有准备第二份,当没看到她的眼神。 散场后,一只魔爪袭来,凌秋又被拎走了…… 第76章 五皇子能有什么错? 徒留小皇帝被一群老大臣围着,直到他第一百八十次保证不会乱来,才得以脱身。 黎晏拎着凌秋的后脖颈到了宫门口,堂而皇之地将他扔到自己马车上,冷着脸道:“回府!” 闵沧立即应下,表情都来不及转换,马车疾驰而去。生怕晚上一丁点,被抓住命运的后脖颈的人就是他了。 凌旭和林平修等人好不容易追上来,只看到一个黑点消失在黑夜里。 一群人风中凌乱。 凌旭抿着唇,眼中盛满担忧。说实话,直到现在他都搞不明白这俩人怎么回事,偏偏姐姐不给他个准话。 林平修自以为看透了一切,知道五皇子不会有危险,可是转头瞥见公主的眼神,便道:“公主不必忧心,摄政王大概是……想教导一下五皇子、不要乱花钱。” 说完他也觉得有点扯,微微弯腰,恭请公主上马车。 相比之下,还是老大人们比较睿智。 范其正捋着胡子感叹,“摄政王这是不满意五皇子抢人了?” “可是五皇子能有什么错?不过是一片孝心,想献给陛下罢了。”一位礼部官员摇头接话,“但药女靠不靠谱的另说。” “对对对。” 他们绝不相信是五皇子自己想睡! 凌旭、林平修:“……” *** 车轮滚滚,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凌秋与黎晏相对而坐,视线在空中交汇,冒着哧啦哧啦的火花,两人制造的冷气也让车外的人通体一颤。 “你为何收下药女?我都给你台阶下了。”凌秋先发制人,声音带着淡淡的威胁,还特意鼓起两边的腮帮子,让自己看起来很生气。 黎晏被她的厚脸皮逗笑了,挺了挺腰杆,底气十足地道:“你有的我也要有。” 凌秋抿唇闭眼,深吸一口气,差点脱口骂过去。 屁嘞,我有胸你有吗? 其实她很清楚黎晏为什么生气,要说这误会也很好说清楚,一句话的事儿。 可这也给凌秋提了个醒,黎晏是虞国摄政王,长公主唯一的嫡子,不出意外将来是要娶妻生子的,那他现在对自己的感情算什么呢? 虽然她是女的,将来若与他走到一起,也愿意生下一个胖娃娃,可身体不允许啊。 凌旭的那枚解药是真是假、能恢复到何种程度她都不清楚。 还有更糟心的是,她的脉象稳如老狗,就算她得了绝症,大夫也会笑着说“你没事”。 呵呵,就连黎晏极为信任的祁帧也没察觉不对劲,不是吗? 所以,她给不了承诺。 这些悬着的事让人很不舒服。 可是遇见了,那就一件件解决吧。 凌秋看着他的眼睛,动了动嘴,张口说道:“我可以解释,我要药女纯属好奇,只为研究。她会被送到四方馆张太医那里,我跟她什么都不会发生。” 顿了一下,看着黎晏的脸上渐渐浮现笑意,凌秋依然肃脸以待,“那你呢?是为何?” 黎晏哪还有什么气呢,笑道:“与你一样。” 凌秋并不意外,神色未变,“我相信你,但是你想要孩子吗?如果你想……” 黎晏好像能预料到她后面的话有多伤人,紧急打断,“别如果了,我不强求。” 凌秋静静地看着他,黎晏接着说道:“我不强求的意思是,与你一起,你若喜欢孩子,那便过继或者收养一个。你不喜,那就不要吧。” “呵呵,”凌秋忽然笑了,他好像笃定两人会在一起,“你说这话之前,有没有考虑过我们两个的身份、处境?” 黎晏当然想过,“你不回来,我便去找你,这不是难事。” 不是难事吗? 凌秋扯唇苦笑,未来很长,也许几年后激情褪去,他就不会这样想了。 但不得不说,此刻听到这句话,她心里是暖的。 她一向从心,屁股一抬挪到黎晏身边坐下,脑袋拱到他怀里,身体与他的留出一道缝隙,双手攀着他劲瘦有力的腰身,闷声闷气地说:“希望如你所愿吧!” 黎晏呆愣了片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嘴角上扬的弧度直达后脑勺。双手像是有了灵魂一样紧搂着怀中人,不忘腾出一只手摸着毛茸茸的脑袋,低声说着“会的。” 哎,凌秋一边享受着他的腹肌,一边自我反省。 她患得患失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啊! 不过没关系,趁现在多享受一把。 她唇角一扬,带着得逞的笑,小手悄咪咪往上摸…… *** 皇宫,议事阁,云虞两国重臣交锋的地方。 今天是第六天,也是落下帷幕的一天。 一张黄花梨长桌横在云国人和虞国人中间,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一张张契约。 凌秋被云国大臣推到第一个位置,板着脸认真核对每一个字,确认无误再传给她右手边的林平修,由林平修再往下传阅,直到所有大臣点头。 她满脸肃容,口气平稳郑重,看着对面同样正经脸的黎晏说道:“王爷,本皇子已确认契书无误,可以签了。” 黎晏脸色微松,点了点头,“那便签吧。” 他站起来,左手托着宽大的袖子,右手持笔在契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盖上小皇帝的印章。 凌秋等他写完,看着林平修下巴一抬,让他签字。 林平修看了眼老大人们,又转头偏向她,低声提醒,“五皇子,说好了由您来签字的。” 凌秋叹气,凑过去甩锅,“那是你们说好的,跟我无关。” 林平修还欲再劝,凌秋瞪了一眼,“赶紧的,不然黄花菜都凉了。” 黎晏看着呢! 凌秋顶着压力,又低声道:“有太子在,我不想出这个风头,懂吧?” 原是如此,五皇子的考虑是对的。 林平修点头,站起来对着黎晏行完一礼,便签契书、盖章。 至此,云虞两国的国事正式完结,唯有固安公主的婚事了。 从议事阁出来,相交几日混出感情的两国大臣相约吃饭去了,林平修拿着契约回到四方馆,去见固安公主。 黎晏和凌秋悠闲地走在无人的宫道上。 落日余晖拉长了两人的影子,远远看去,一对……好兄弟! 金橙色的光芒洒在身上,凌秋舒服地眯了眯眼,语调轻快地说:“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一个承诺吗?” 第77章 我不是公主 黎晏心里打鼓,不由停下脚步,看着那张懒洋洋的小脸,“记得”两个字突然不愿意说出口了。 他怕她提出的要求自己做不到。 “嗯?”凌秋扭头看去,倒退一小步,蹙起眉头看他,“怎么不说话了?想赖账啊?” 黎晏垂眸,喉头干涩,“没有,我记得。” 凌秋仰头粲然一笑,暖黄的光斜照过来,在脸上投下小巧的影子。尤其是鼻尖处,像一座小山峰,让人想站上去,献上心动的一吻。 “那我就直说了。” 她没有给黎晏缓冲的时间,“我不想让皇姐和亲,可以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跟问“你吃饭了吗”没什么区别,却把黎晏说得一愣。 就这? 只要不是不让自己寻她,都行! “给句话啊!”凌秋见他不答,也摸不出他的心思,苦心劝道:“和亲是为了两国邦交,但维系邦交的方式不是只有和亲一条路。你们虞国人不是爱礼佛吗?那就让固安公主到你们皇家寺庙为两国祈福,如何?” 黎晏仔细听完她的想法,觉得可行,点点头道:“可以,不过总得有个由头才好成事。” “嗯,我明白。”凌秋乖巧应声,小手背后,心里偷笑。 他都不问原因的啊,真省事儿。 搞定一件事,凌秋出了皇宫就去往四方馆。 和风院内,凌旭坐在青石桌边,听完林平修的话,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其实他心里紧张得要死,小腿都在打颤。 林平修只觉得公主今日尤其冷淡,不似往日。 不过也没有多想,金枝玉叶惯来如此,随心所欲,他并不想哄着,想赶紧说完就离开。 “公主,如今只有您的亲事悬儿未定,这里是臣整理出来的名册。”他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双手奉上,“上面记录着京城未婚青年才俊的资料,请您过目。” 凌旭愣怔地看着他,手根本抬不起来。他就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 林平修心头闪过一丝不悦,将册子放在桌上,声音稍冷,“公主看上哪位,尽管告诉臣,当然与长公主殿下说会更好。臣相信长公主会妥善安排好你们会面。” “你当真愿意我嫁给别人?”凌旭压抑着轻颤的声音。 林平修脸色淡漠,“有什么疑问吗,公主?” 凌旭自嘲一笑,双眼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林相有多久没见过本宫的容貌了?” 林平修不明所以,顺着一想真的没想起来。 他是前朝重臣,与公主见面本就不多。 倘若不是这次出使,他这辈子都不会与公主有交集吧。 凌旭却已经起身,甩手将册子扔到养着睡莲的瓷缸里,溅起一片片水花,惊动里水底的锦鲤。 “公主你……”林平修脸色骤变。 “林相别急着生气,随我进来吧。”凌旭走了几步没听见身后的动静,咬咬牙放话,“这是命令!” 凌旭快步走进内室,看着那身浅蓝色的新衣,眼里闪过一抹决绝。 成败就在此刻。 他受不了遮遮掩掩的日子了。 一盏茶的功夫,凌旭穿上了浅蓝色的锦衣,拆掉了繁杂的头饰,扎个高马尾,脱掉绣鞋,走出内室。 隔着千里江山屏风,依稀可见林平修停在门口处,身姿挺拔如松。 “林相,进来!”凌旭鼓起勇气喊道。 林平修犹豫再三,抬脚进去。 仅此一步,他仿若跨越了山和大海般艰难,神色怔忪地立在门内。 凌旭紧了紧拳头,哑声道:“走近些。” “公主,这……于礼不合。”他抿直了唇,脚跟粘在地上似的,动不了了。 呼!凌旭极力缓和呼吸,感觉到自己的脸不那么僵硬了才道:“既然如此,那我出来见你吧。” 林平修闻言蹙着浓眉,疑惑间抬眼看见凌旭从屏风后出来,淡蓝色的身影恍若从屏风中飘出来,带着隐身于山林的孤寂,悄然现身人间。 他步步逼近,林平修心跳紊乱,脑海里两张面孔不断闪现、重合、交融,终于定格在身前人的脸上。 林平修发现自己被耍了,被这个公主耍了!瞬间脸色通红,内心涌现的羞耻和愤怒交织,千言万语只凝在嘴边一句,“公主这般玩弄臣,很好玩吗?” 凌旭抬手抚上心口,那里闷闷的、生疼生疼的,嘴角扯开一抹苦笑,声音悲凉地道:“玩弄?我为何要玩弄你呢?我不过心悦你罢了。” 林平修满眼震惊,“公主心悦臣?” “是啊,心悦你,又得不到你,我很痛苦。”凌旭忍住心底的酸涩,娇艳的桃花眼染上一丝癫狂,语气急切又颤抖地倾述自己的心事。 “你懂这种痛苦吗?你有喜欢的人吗?你喜欢林虚淮吗?现在你知道林虚淮就是我,你还愿意带他回家吗?愿意吗?” 凌旭的眼睛始终盯着林平修,却只看到他惊恐的目光,心碎了一地,呼吸开始急促。 林平修满脑子慌乱,好像有千军万马在奔腾,搅乱了他的思绪。 公主心悦我,我好像有点喜欢女扮男装的公主,也就是我喜欢上一个男人,然后那个男人是个女子,还是和亲的公主…… 这太荒谬了! 林平修低头扶额,他现在需要时间整理一下,“公主……” 凌旭听到“公主”二字疯狂摇头,内心不停地呐喊着“闭嘴!闭嘴”,脚步后退,脸色扭曲。 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满脸泪痕,低哑着嗓子痛苦嘶喊,“别叫我公主,我从来都不是公主!我不是!他不喜欢公主,我不是公主。” 林平修听着声音不对,一抬头便见凌旭将将要撞到屏风,心头一颤,身姿如离弦之箭冲了过去。 “我是林虚淮,他喜欢的是林虚淮,我是……” 可惜晚了。 凌旭的后背碰到屏风,林平修要去拉他,也被他带着扑过去。 “啊!” 林平修只来得及把手垫在他脑后,两人瞬间叠压在一起,画面似曾相识。 凌秋走到院门口,见院中静悄悄的心生疑惑,突然听见一声响动噌地跑进来,刚好撞见这狗血的一幕。 命运啊~啊啊~啊啊啊~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来的脚又悄悄地放下去,脚踩风火轮溜了溜了。 第78章 林相的误会&凌秋的审问 “唔~” 林平修一声闷哼,将眼神迷惘的凌旭拉回现实。 他意识到自己又闯祸了,急得眼泪簌簌流,浸湿了两鬓的乌发。 “对不起,林平修,对不起……我就是个祸害,我不应该对你起那种心思的,我是混蛋!呜呜呜……你没事吧……” 林平修忍着手背火辣辣的疼,无奈地叹气,“先起来吧。”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生什么气啊! 在看到他摔倒的刹那,林平修就知道自己算是栽了。 他先站了起来,凌旭也赶紧撑着屏风站起来,愧疚地看着那只渗出血的手背,憋着欲掉不掉的眼泪哽咽地说:“我有药,给你擦擦。” 林平修看了眼手想说不用了,可凌旭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下不忍拂了他的好意,遂点点头。 “那你先坐。”凌旭破涕为笑,转身去了内室。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传到外面,林平修无可奈何地勾唇。 很快凌旭出来,“这是张太医配的药,效果特别好。” 林平修笑道:“嗯。” 他这一笑,凌旭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吞吞吐吐地,“你、让我给你擦吗?” 不曾想公主是这个性子,像只随时能缩起头来的乌龟,看得人又气又笑。 林平修不想他缩进龟壳,顺着接话,“那就有劳公主了。” 现在凌旭清醒多了,听他喊“公主”也不会那么激动,只是心里怪怪的。 他还认为自己是女的?他不会以为林虚淮是女扮男装吧? 哎~等会再说吧! 凌旭先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擦伤口,再挖了一块药膏轻轻地涂抹在伤口处,只是不知道平时一抹就开的膏药怎么越抹越多啊…… 他窘迫地抬头看了下林平修,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眼眸含笑,唇角微勾。 凌旭唰一下脸上染上桃粉,耳根发热,随手胡乱擦了几下,把药瓶往林平修怀里一塞,慌张道:“送、送你了。” 林平修笑着收好药瓶,“多谢公主!” 凌旭觑了他一眼,嘟囔着,“都说了我不是公主。” “哦?那你是谁?为何冒充公主?可知欺君是死罪?”林平修声音淡淡地问道,心里的疑惑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凌旭好像慢慢摸准了他的脾气,见着他这样也不害怕,解释道:“林虚淮才是我本来的样子,我是男子。不是我要冒充公主,是有人让我假扮的。” 说完他悄咪咪盯着对方的反应,心里紧张地颤抖,预想着他要是猜出自己的身份要如何应对。 林平修听完陷入沉默。 这不是一件小事,冒充公主是大罪,现在唯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恐怕只有郑贵妃了。 思及此,林平修直接问道:“可是郑贵妃让你假扮的?她不忍公主远嫁,所以让你来?可她为何找一男子?即便你容貌极盛,可终究不能洞……” “咳!”他失言了,顿了下才继续,“难道不怕露馅吗?” 凌旭没有在意他说漏嘴,只是回味着他的话。 是啊,正常人都认为母亲是舍不得孩子的,是爱孩子的。可实际上母妃完全没有为姐姐考虑,甚至借此机会威胁她。 更甚者在她还那么小的时候就给她用药,只为一己私欲,而这一己私欲跟自己有关。 这么一想,凌旭的愧疚快要溢出来了。 林平修见他脸色刷白,眉眼担忧地问:“你……怎么了?不好回答吗?那先不说了。” 凌旭惨然勾唇,语气淡淡,“没什么不能说的。她不担心,是因为有真公主兜底,我只是以公主的名义来到虞国而已。” 林平修在心中琢磨一番,大概明白了,“那你姓甚名谁?家在何处?你知道真公主在哪儿吗?和亲在即,我必须快点找到她。” 啊? 凌旭诧异,“不是,你……” 你还真没猜出来我是谁吗?你是怎么混到丞相的?是我没有皇子的气质?还是对我的滤镜太重了? 凌旭惊讶的同时也有些庆幸,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也不知道该不该暴露凌秋。 私心讲,他只想做林平修的林虚淮,不想做那个被母妃寄予厚望的五皇子。 他很清楚,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的人生理想只是林平修。 可若是不承认自己是五皇子,那姐姐岂不是要做一辈子男人?那也不是他想见到的。 凌旭纠结的样子被林平修看在眼里,想着他一个命运不能自主的小可怜或许有很多苦衷,便不再开口追问了。 可他一时也想不起来要说些什么,抿着唇心里有些紧张。 室内静了许久,凌旭才道:“我现在拿不定主意,等、等我见到公主再同你说,可好?” “好。”林平修冲着他温和地笑着。 见他笑了,凌旭才真正有了实感。 他凌旭终于以真实的面貌得到他的回应了。 高兴之余突然想到什么,懊恼地叫起来,“啊!我忘了调音了。” 林平修疑惑,“调音?” 凌旭呵呵干笑,“就是变声,姐、公主教我的,男女声转换。刚刚穿男装说女声,很奇怪吧?” 林平修抿唇,眼角忍不住上扬,声音夹带笑意,“无妨,我习惯了。” 凌旭:…… 此时他们口中的真公主正在张太医的小院里,盯着他给药女把脉。 那药女生得活色生香,低眉顺眼地坐在圆凳上,伸着皓腕,脸上带着些慌张。 凌秋便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随口跟她聊天,“你叫什么?” “红芍。” “多大了?” “十四。” “什么时候开始做药女的?” “四岁。” “每天都吃什么药?” “不知道。” “药苦不苦” “……苦。” “你为什么当药女?你是孤儿吗?谁把你捡回去的?当药女需要什么资质?要不要层层筛选?” “……” “……” “……” “你们来虞国的任务是什么?跟你酱酱酿酿真能长寿?” “……” 话题戛然而止。 张太医没好气地瞪着她,“怎么不聊了?老头子还当你不会冷场呢!” 这些时日凌秋与张太医混熟了,毫不在意地嘿嘿笑着,“随便聊聊嘛,我与红芍投缘不行吗?” 张太医吹着胡子,瞥了眼红芍,阴阳怪气,“我看她未必与你投缘。” 一边说着一边扎破红芍的手指,取了一小瓶血。 红芍缩着手指,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看到侍卫来带她走,才心安地松了口气。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热情“审问”犯人的,即便自己答不上来也直接跳过,开始问下一个问题。 凌秋见人走远,收敛嬉皮笑脸,“好了,张太医,说说吧,她什么情况?” 张太医摇了摇手中的新鲜血液,“没看见还热乎着吗?等着吧。” “哇哦,你还会化验呢?真厉害!”凌秋是真佩服他的手段。 张太医听不懂“化验”,却不妨碍他得意地捋着胡子吹牛。 “当年老夫走南闯北,得了不少医学大能的手札,潜心研究多年总算拿得出手。” 凌秋敷衍地点头,“嗯,好的,这个不急。那把脉你看出啥了?” 第79章 我不信神佛 张太医捋胡子的手一顿,脸皮动了动,慢吞吞地说:“要不你猜猜?” “我又不会医,让我猜?这么不严谨啊。” 凌秋气哼哼的,不过看着张太医老神在在的模样,突然福灵心至,直跳起来,惊得声音都劈叉了,“不会吧不会吧?跟我一样?!” “嗯,你猜对了。”张太医这才肃着脸,语气沉重,“这不好办啊。” 早该想到的,人家敢送来,肯定有后手。 事已至此,凌秋就是骂十万八千遍也无济于事,垮着脸说道:“那就静待你的结果了。” 张太医微微点头。 她站起来挥一挥衣袖,“我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该去看看那俩人了。 凌秋再次回到和风院,太监侍女们已经各归各位,仿若公主赶走他们这件事没有发生一样,谁也没有多嘴。 “见过五皇子。” “嗯,公主在吗?”凌秋随意摆摆手,嘴上问着,人已经往凌旭的房间去了。 “在。” 这时凌旭已经换回女装,听到声音走出来,站在门口冲着凌秋笑,一边吩咐侍女“摆膳吧!” 侍女应“是。” 凌秋停在他面前,像模像样地一礼,清脆的嗓音喊道:“皇姐!” “行了,去膳厅用饭吧。”凌旭颔首,眼眸带笑,声音柔和,端的是温柔淑雅的模样。 谁见了不感叹一句:公主和五皇子感情真好! 凌秋能够感受到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大概他和林平修进展得不错,便上前扶着他的胳膊,说笑了几句前往膳厅。 回到凌旭房间,天色已暗,凌秋不便久留,两人难得没有八卦直奔主题。 “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做回五皇子?”凌秋听完凌旭的疑虑开口问道。 凌旭面露难色,摇摇头,“我不知道。” 凌秋想了想,不管他做不做五皇子,都不妨碍自己的事,也就不强求他此刻必须做出选择。 “那就暂且如此吧,在他面前,你就是林虚淮,我就是五皇子。只有林虚淮,才能毫无负担地跟林平修在一起。于我而言,五皇子这个身份也方便我行事。你懂我意思吗?” 最重要的是她太期待郑贵妃看到自己的反应了。 凌旭点头,有些歉意地说:“只是委屈姐姐,做男人很累的。” “哎,做女人更累好吧?”凌秋摇头失笑,继续道:“至于他担心的和亲,我已经跟黎晏说好,让固安公主在皇家寺庙为两国祈福,和亲取消。” “真的吗?”凌旭惊喜得眼睛一亮,随即迟疑起来,委屈地道:“那我要在寺庙吗?我还想和你们一起回去呢!” 凌秋嗤笑,伸手点了他一下,“傻,随便放个人进去,谁知道啊?” “哦,也是。”是他犯傻了,凌旭不好意思地笑笑。 凌秋看着轻松,其实心里都是事儿,脑子不停转。 说是随便放个人进去,其实哪能随便呢,还得找个值得信赖的人才是。 这个要抓紧办咯。 她站起来,见凌旭也要起来按住他的肩膀,笑道:“那就这样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天塌不下来。现在你就只管等信儿就是,我走了。” 离开四方馆的时候,已过戌时。 十七见凌秋不上马车,若有所思地在街上溜达,只得闭上嘴紧紧跟随。 街上人头攒动,灯火通明。 因着两国使臣来京和即将到来的龙华会,商户们都铆足了劲大赚一笔,一溜的新款、打折轮番上演,各种大小活动层出不穷。 凌秋虽然不耐烦吵嚷,但走在喧闹的街头,心头反而宁静了。 也许是因为这些忽远忽近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的叫好声、高高低低的说话声,让她有了融入的感觉吧。 凌秋渐渐被热闹的氛围感染,徜徉在人群和街边小摊中间。 一个木雕摊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随手拿起一个巴掌大的小狼,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一串珠子上,好奇地看向身后的十七,“这是佛珠吗?狼戴佛珠?合理吗?” 十七从前是暗卫,每日训练生死难料,怎么会知道民间的事呢?迷惑地摇摇头。 摊主是一个老人家,他笑道:“公子不知也正常,这是小老头根据民间故事雕着玩的,只有这一个,狼戴的是佛珠没错。” 凌秋把玩着木雕,闻言勾起一抹笑,在灯光下熠然生辉,“哦,狼性与佛系的结合,挺有意思的。” 她正打算买下,不料从旁边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的确很有意思。” 十七警惕地看向来人,挡在他和凌秋中间。 凌秋听声辨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充耳不闻,继续打开荷包。 水无痕依旧一袭黑衣,个子比十七高出一头,浑身的气势将周边的喧嚣都压了下去。 凌秋感觉周边的人都自动远离这个摊位,手上动作更快,掏出一小锭银子递给老人家。 水无痕垂眸看着她的动作,似乎故意跟她较劲,“这个木雕我很喜欢,公子可否割爱?” 凌秋眉头一蹙,他不应该是神秘高冷的吗?怎么就跟她扛上了? 行叭,她比较倒霉。 凌秋转身,看着一高一矮两堵墙在眼前,抽了抽嘴角,才扒拉开十七,直面水无痕。 他正戴着一个黑狼面具,只露出两只幽黑的眼睛,与夜色完美契合,又与周边的喧闹格格不入。 身后是一身灰袍的巫医,没有感情地站着,仿佛对这个世界没一点兴趣。 凌秋颔首,“原来是……水公子和巫医先生。水公子的面具很特别,很逼真,与旁人的不一样。” 水无痕勾唇,“镜山狼自是与别的狼不同,而且这上面的狼皮是真的。” 镜山,凌秋知道,是发生山火的那座山。 用真狼皮做面具,凌秋还是第一次见,“怪不得这么真实。” 但是说实话,一个高大的男人戴着满脸毛的面具,有点好笑! 狠中带萌!萌中带蠢! 凌秋怕自己笑出声赶紧转移注意力,“你喜欢这个狼木雕?可是你信佛吗?” 水无痕坦言,“我不信神佛。” 凌秋嘴角抽抽,你这么说我会让给你? 第80章 有的人出生即死亡 不等凌秋拒绝,水无痕继续道:“但是我喜欢你说的‘狼性与佛系’的结合。以我粗浅的理解,是刚柔并济的意思吧?” 诶?她随口说的一句话居然让他印象这么深刻?还解读起来了!这让她有一种很有哲理的感觉。 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大方一点? 凌秋的眼睛转了一圈,心里有了主意,面上云淡风轻地道:“哦,那的确挺粗浅的。其实这句话有很多寓意,我仔细想了下,这五个字很适合你。那这个木雕……” 她伸手往前一递,咧开嘴笑着说:“就送给你了,希望你早日达到‘狼性与佛系’的平衡。” 算是回礼了,虽然跟药女比起来有点寒酸……但礼轻“情意”重嘛! 巫医锐利的眸子看向凌秋,带着狐疑和打量。 水无痕面具下的脸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很快恢复淡然,只是浑身骇人的气势微弱几分。心想她莫不是觉得自己太凶了,应该再“佛系”一点? 他看着在他面前堪称娇小的少年,心里有点可惜了,他们注定是对立面。 看着他拿走木雕,凌秋顿时浑身一轻,诧异地看向水无痕,只觉得夜晚的灯光将他周身包裹,竟也柔和了一些。 她心神微动。 傍晚在张太医那没得到答案,要不问问当地人? 反正现在他们对药女束手无策是事实,药女也近不了小皇帝和黎晏的身,对她就更没用了。 与其僵持着,还不如主动出击。 万一有用呢? 凌秋看向巫医,又转回水无痕,清了清嗓子,悄声说道:“看在木雕的份上,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水无痕眸光微闪,点头。 凌秋立马问道:“活灵丹有解吗?” 巫医眯着锐利的眼神,先水无痕一步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活灵丹?” 他们给药女用活灵丹是机密,可云国人仅用一天就识破了,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秘密吗?”凌秋皱眉反问。 巫医大人这么激动,不会是他制的药吧?那她……岂不是问对人了? 水无痕扫了眼巫医,嗤笑道:“在巫国少部分人中,不是秘密。” 少部分人?那郑贵妃的活灵丹哪里来的? “外面买得到吗?” “买不到。”这是巫医答的,十分肯定。 好吧,有点复杂! 凌秋看着他追问,“那有解吗?”给个准话,好让她死心。 巫医不答,水无痕倒觉得无关紧要,随口说道:“没有解药,有解法。” 他顿了下又补上一句,“不能告诉你。” 嘶~ 凌秋捂住眼睛,翻个大白眼,再放下手时脸上僵着笑意,用机械的声音说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两位的解答,再见!” 感谢是真感谢,因为她又有希望了!但想骂街也是真的! 见凌秋他们走远,巫医对水无痕说道:“那小孩不怕你。” “呵呵,是啊。”水无痕轻笑,“她为什么不怕我呢?” 他见过那么多人,唯有虞国摄政王和这个五皇子看自己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是正常的。 “你可以和他们成为朋友。”巫医神色平淡地道。 水无痕扯唇,“这可能吗?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如果凌秋回头,定然会看到曾以为神秘诡谲的男人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 翌日上午,颂茗阁。 通往三楼的入口守卫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来往客人见此不由得噤声,胆子小的立即拔腿就走。 雅间内,黎晏与水无痕相对而坐。 清淡的熏香打着圈萦绕,逐渐蔓延,整个房间沁着令人心神松弛的味道。 然而对立坐着的两个男人表面轻松,心里的警惕一点不少。 黎晏一身紫色蟒袍,金冠束发,轻抬眼皮,黑曜石般的双眸闪着意味不明的暗光,看着对面的人淡声道:“三皇子邀本王来,只为喝茶?” 水无痕勾唇浅笑,“本皇子早就听说虞国的茶乃极品,今日得见,果然不虚。这茶楼是王爷的产业吧?送我一些茶可好?” 黎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当你误伤本皇子的补偿了。” 黎晏冷哼,“误伤?” 水无痕点头,“嗯,误伤。我知你报复十年前的刺杀,但那不是本皇子做的。当年我也才十岁,还是个人人可欺的灾星。” “在本王看来,都一样。”黎晏嗤笑。 水无痕讥笑,“可王爷需知,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就像我与巫国其他皇子,就像虞国皇帝与其他皇室子孙。” 话音刚落,水无痕就感受到对面直射过来一道冷厉的视线。 他与之对上,神色未变,不发一言。 两人都有一股令人心颤的冰冷。 不同的是,水无痕的冷是由内而生,让人望而却步。 黎晏则是常年积累下来的气场和威严,令人匍匐服从,霸道更甚。 对峙良久,空气凝滞,只有灰白的熏香暗自浮动。 黎晏弯唇,“那就先说说你与其他皇子的不同吧。本王听说了许多版本,到底不如当事人说的真。” “呵,”水无痕摇头失笑,“王爷何必这么大的敌意呢?我不过寻求一个合作罢了。” 黎晏不觉自己有何不妥,神情坦然,语调清冷,“合作也是有前提的,你不坦诚,本王如何与你合作?” 他对巫国使臣有诸多猜想,唯独没想到只来了一个皇子、一个巫医和三个药女。 这种组合就像是任性的主子出来旅游,老管家不放心亲自跟随并带着三个丫鬟。 黎晏看不透水无痕,更看不透他送药女的意图。 面对黎晏的质问,水无痕抿了口清香的茶水,喉间如清泉滑过,通体舒畅。 “王爷,在不受待见的那些年,我唯一的乐趣就是读书。 皇宫藏书阁里的书,我花了三年时间看完,连垫桌脚的烂页本也没放过。 国师的书房更是我第二个家,我疯狂痴迷那些看不懂的文字和图画。” 黎晏一边喝茶一边静静地听故事。 “后来我走了出去,从宫中老人的口中知道,原来巫国皇室每一代都会诞生异瞳之子。 他们的眼睛或红色、或紫色、或白色、绿色,到我这里就是蓝色。” 水无痕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神色落寞,眼神落在黑檀木桌面上,“但是他们都死了,出生即死亡,只有我活了下来。” 黎晏这才抬眼看他。 水无痕苦笑,“王爷可知是为什么?” 第81章 凌秋要暴露了 黎晏在他戚然的目光下开口,“为何?” “诅咒,因为我们是被诅咒的孩子,会给人带来不幸,所以一出生就要死。”水无痕语气森然,提到母亲的时候才有了一丝温情,“我是幸运的,有一个头脑聪明的母亲。” 黎晏表情冷漠,“所以呢?你的故事与本王有何关系?” 水无痕涩声道:“呵,王爷认为虞国接连三代皇帝为何短命?还不是因为……” 黎晏眉峰骤冷,狭长的凤眸幽深骇人,厉声喝道:“闭嘴!你最好把那两个字死死地憋在肚子里,否则……本王会让你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诅咒’!” 呵,看吧,每个人都对这种事讳莫如深。 水无痕喉头堵塞,口干舌燥的感觉又来了,将剩余的茶水喝下才有了一丝甘甜。 “王爷就不想知道如何破咒吗?一味躲避应当不是你的作风吧?药女是诚心诚意献给陛下和你的,也确有奇效。陛下年幼,可以等两年,但是王爷可以先试试,又没什么损失。” 黎晏瞳孔一缩,骤然抬手,掌心凝聚着蓬勃的杀气,轻轻往前一推。 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令水无痕脸色扭曲,心口剧痛,嘴角溢出殷红的血色。 黎晏的眼神犹如死神降临,夹杂着无边的冷漠,“看来你学不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需要本王再教教你吗?” 在水无痕看来,黎晏的话好像小时候寒冬的冷风,他躲在假山里,却四处漏风,吹得他心底发颤,牙齿发抖。 他咽下口中的腥甜,笑得惨然,“王爷真的不想知道吗?” 没让他久等,黎晏丢下一个字,“说。” 他出手是因为水无痕后面说的话侮辱了自己,也冒犯了小凌儿。至于破咒,听听也无妨。 水无痕一愣,倏而发笑,用手背擦掉嘴边的血,声音有些嘶哑,“百年前,虞、巫、云是一家,王爷可知道?” …… 半个时辰后,颂茗楼三楼再次对外开放,恢复往日的热闹。 后门一辆低调的马车上,巫医取出一粒药丸给水无痕服下,见他脸色缓和才问道:“如何?” 水无痕淡淡地道:“摄政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排斥。合作……怕是不容易。” “那你打算?”巫医蹙眉。 “我的打算?”水无痕冷笑,“自打扭转灾星言论,我的打算就没有落空过。虞国和云国不是要和亲吗?如果云国公主死了呢?看他们怎么和亲!既然黎晏不愿对云国出手,那就让云国对虞国生恨吧!” 癫狂的寒意让巫医心神一凛,驱走了初夏的暖意。 黎晏径直去了皇宫。 那日宴会之后,他让祁帧去察看药女,也不知结果如何了。 黎晏在御书房等了一会儿,就听卢公公禀报,“陛下、王爷,祁大夫来了。” 小皇帝点头,“让他进来吧。” 祁帧身着一身青色长衫,年轻的面容却带着超出年龄的沉稳,见到小皇帝和黎晏淡然行礼,“草民见过陛下、王爷!” “起来吧。”小皇帝问道:“如何?” 祁帧知道他们要结果,可此时却神色犹疑。 黎晏见他不似往日爽快,便道:“只管说就是,不必顾忌。” 祁帧这才缓缓道来,“草民观两位药女脉象,别无二致。” 小皇帝不太明白,“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说她们二人的脉象是一样的,都是很健康的脉象。这本是好事,但奇怪的是一模一样,好像商量好似的,可脉象又不会说话,也难以控制。而且……” 祁帧眉头紧锁,神情困惑。 黎晏问,“而且什么?” 祁帧觑了他一眼,声音沉闷,“而且这种脉象草民还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黎晏心头一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席卷全身,“谁?” 祁帧硬着头皮回道:“凌公子。” “什么?简直荒谬!”小皇帝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吼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还牵扯他凌大哥啊?他凌大哥十年前就来了,会跟巫国人有联系吗?可是当时巫国人还刺杀他来着! 他脑子一片混乱。 黎晏也好不了哪儿去,一听是凌秋,整个心都慌了。 殿内静默了许久,黎晏声音低沉地问道:“你怎么看这件事?他们三人为何脉象一样?” 祁帧一有这个发现就翻遍了典籍,因着是巫国送来的人,他着重看了关于巫国的医书,终于让他发现端倪。 “巫国的医药与虞国不同,自成一派,有些古怪。传说他们有一种让人看不出脉象变化的药,我想大概就是这种了。” 黎晏压下心中的烦闷,“其余的呢?可还有什么发现?” 这脉都把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发现啊?小皇帝看着理智走失的表哥吐槽。 祁帧拱手回答,“我取了他们的血液喂食小老鼠、小兔子,发现没毒。” 黎晏捏了捏眉心,声音疲惫地交待,“嗯,凌公子说四方馆的张太医也在研究药女,你去与他探讨一下,说不定有新的收获。” “是,草民遵命。” 黎晏站起来点点头,“一起回府吧,再给凌公子把个脉。” 小皇帝忙说:“诶,表哥,回头跟我说一声啊。” “好。” 凌秋今日去了一趟伊人阁,想找一个合适的且耐得住性子的姑娘替固安公主。 可思来想去还是不妥,纠结之下就回来了。 一进府,就被管家带到澜院。 凌秋两眼懵逼,看到祁帧也在的时候就更懵了,“阿晏,你病了?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阿晏?祁帧眼神闪烁不定,在黎晏和凌秋身上打转,暗自疑惑。 黎晏听到她关心自己,心里顿时通畅多了,“我没事,让祁帧给你把把脉吧。” “这么突然?不用了吧,我挺好的,没什么事。”凌秋心里打鼓,面上轻松地拒绝。 都怎么回事?把到地老天荒也把不出花来啊! 黎晏也不确定她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心下叹息,“让他看看吧,不然我不放心。” “好吧。”凌秋坐下来,正要伸出手,忽然身体一僵。 糟了!她好像要暴露了…… 第82章 有没有可能我是个女的呢? 现在逃跑来得及吗? 一会儿问起来,她是假装不知道呢,还是坦白从宽呢? 她还没想好,祁帧就收回手,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冲黎晏点点头,“与药女无异。” 黎晏悬着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挥袖让他下去了。 祁帧不动声色地在俩人身上扫了一眼,脸皮不禁抖了抖,快步跨出门槛。 轰!凌秋确认了,自己暴露了,活灵丹根本瞒不住。 怎么办?接下来是不是要审问她了? 她一动不动坐在原位,眼睛瞄到黎晏一步步走近,镶金边的黑色靴子踩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 脚步明明很轻,但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凌秋的心尖上,让她喘不过气来,沉闷的气息蔓延开来。 黎晏在她身前一步定住,低头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心中不忍,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轻柔地安抚。 凌秋身子微顿,感受到他的温柔以后,好像触发了心中某一块柔软的地方,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她内心最深的恐惧是无知。这种连自己都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就像身体里住着一个无形的巨兽,不知哪天会兽性大发,将自己吞没。 又像身为舵手的自己,却对自己的船一无所知,稍微出现意外都可能人船俱亡。 最让她感到无力的是人们会根据脉象告诉她“你很好”,却无人问津自己真正的感受。 她也很委屈的好吗? 现在被拆穿了还要接受审判! 他瞄的,能说她早就说了,不能说的你问个屁啊! 她还有宏图大业没有搞呢,她要咋解释? 凌秋心里纵有槽点千千万也不敢出声,更不敢抹眼泪,只希望黎晏没看见这样狼狈的自己。 可是黎晏无时无刻不在看她,怎会不知她的变化? 第一滴泪落下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落在她松石绿的锦衣上,晕染出一小块刺眼的斑点,令他心中抽痛。 他蹲下来,握着她紧紧攥起的双手,双眸中满是疼惜,低着嗓音轻声安慰,“莫哭了,我不问还不行吗?” 真哒?凌秋努努嘴,哽咽地“嗯”了一声,生怕他反悔。 黎晏见她这样真是败了,无奈勾唇,轻柔地道:“我这是哄你的。” 凌秋一听就要挣脱双手,她也不说话,就憋着一个劲儿往回扯。 黎晏哪里同意? 一个扯一个拉,一个拉一个扯,扯扯拉拉,拉拉扯扯…… “噗嗤!” 突然两人同时笑出声,氛围顷刻间轻松起来。 凌秋终于抬头,看着黎晏温柔的眼眸,心里满满的、涨涨的。 黎晏伸手抹去她脸上残留的泪水,“头一次见你哭呢!” 水润的桃花眼,微红的眼角和鼻子,抽泣时的小表情,都让他心中又疼又爱。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温柔而缱绻,凌秋不争气地破防了,脸上的眼泪刚擦去,桃粉又浮上脸颊。 黎晏看着她羞红的小脸,心里仿佛灌了蜜糖,甜丝丝的,不由自主地凑上去,亲上那一抹红晕。 凌秋眼眸倏然放大,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心里狂跳,原来蜻蜓点水也可以这般心动。 与忘情的拥吻不同,现在她可清醒呢,清醒得羞涩感放大百倍。 她连忙双手捂脸,出声质问,“你干嘛呀?” 在黎晏听来,心神更加荡漾了。 他抱起小小的一团,自己坐在凌秋的位置上,将她放在大腿上侧坐,轻笑着道:“你怎么越来越可爱了?我都舍不得放你走了。” 凌秋立时不敢动了。 直到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所以你知道自己什么情况是吗?” 沉默半晌,凌秋“嗯”了一声,接着瓮声瓮气地道:“不过我跟巫国没什么关系,你可别把我这个云国人打成巫国在虞国的奸细。这简直是侮辱我的人格,抹黑我的人品。” 黎晏安抚地顺了顺她的马尾,凤眸微闪,“我没有那么想,只是……为什么?” 凌秋满腹委屈,“我被人坑了。”真的,被自家人坑了。 黎晏瞳孔一缩,声音渐冷,“是谁?” “你不认识。”凌秋摇摇头,不想多言。 可是黎晏有自己的想法,默了一瞬便道:“是不是云国老皇帝和郑贵妃?他们想让你代替五皇子,又怕暴露你小……咳,的身份,才用了这种秘药。” 知道凌秋不喜欢听“小太监”三个字,黎晏识趣地把话咽了回去。 凌秋则再次惊呆了。 一是他一猜一个准,二是……敢情过了那么久,他一心认为自己是小太监?? 她的解释呢?白说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凌秋翻身下地叉腰立。 “嘿,你这人,喜欢上一个小太监你不膈应吗?我不是看不起小太监的意思,就是很不可思议。 你怎么就那么坦然呢?还说要去云国找我?我一个小太监,犯得着堂堂摄政王如此费心吗? 喂,你别这么看着我。虽然我现在说话有点大声,但不是生气,我只是太激动,太费解了!” 黎晏也急了,站起来解释道:“我本来是听信了你的,相信你是五皇子。可现在……你若是五皇子,没理由会沾染上这种药的,对吗?所以我不得不绕回之前的猜测。” 一番话说得凌秋又又又怀疑人生了,这离大谱的人生! 黎晏见她发愣,软声哄着,“你不喜,我以后不说就是了。还有,我心悦你是偶然,遵从自己的心是必然,所以你在我这里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你可明白?” 凌秋明白,不明白就是装傻了。 “那……有没有可能我是个女的呢?” 黎晏失笑,看着眼前发懵的小傻瓜,“郑贵妃会找个女的假扮自己儿子?是她有毛病还是你有毛病?这种事都想得出来。” “哈、哈哈,一般人是想不出来。”凌秋讪笑。 看来不是他傻傻分不清男女,只是逻辑太正了。 也是,正常人理解不了郑贵妃那种疯婆子! “行,暂且就像你想的那样吧。郑贵妃不忍儿子远赴他国,于是找人假扮五皇子,而我就是那个倒霉蛋。现在五皇子成年,老皇帝重病,该接回去了,所以有了这一次出使。嗯,条理清晰,非常完美!” 黎晏闻言弯了弯唇,“呵呵,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回去?回去还有活路吗?不怕她处置了你?” 第83章 他好爱,我好坏 凌秋气闷,“哦,我不回去,五皇子怎么能光明正大露脸呢?难道你打算礼尚往来,再找个人扮演在虞国的五皇子吗?” 黎晏心神微动,上前一步牵着她的手,试探地道:“也不是不行。” “行个屁!”凌秋瞪了他一眼,“我不同意。” 黎晏还要再劝,“我会安排好……” 意识到黎晏确实动了这个心思,凌秋精致的面容却冷了下来,“我早跟你说过,我回去有事要办。” 黎晏见她这样,有些失落,“什么事你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凌秋不忍地撇过脸,“你的确可以帮我,但我希望自己亲自去做这件事。无关你我之间的关系,也不是我不信任你。” 是吗?难道不是你分得太清楚吗?黎晏抿直了唇,不说话了。 “你别钻牛角尖,我说的都是字面意思,你不要多想。”凌秋无奈地说。 又一阵难言的沉默过后,凌秋忍下心中的苦涩,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你要再这样,咱俩就彻底了断吧,或许是我配不上你的深情!” 一切阻碍她报复的都是反动派! 凌秋说完背过身去,她前世为别人而活,已经活够了。 重新开启不一样的人生,她只想肆意。 虽然开局不利,但好歹她摆脱了以前的枷锁,也有足够的空间任她挥洒。 如果不是共情于原主的遭遇,要为她讨一个公道,她早就天涯海角潇洒去了。 说她执念也好,无情也罢,这就是她的态度。 身后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凌秋的眼泪不争气得冲出来,抬脚欲走。 如果两个人不能同频,那有的深情辜负就辜负了吧。 黎晏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心痛万分。 什么叫“彻底了断了吧”?这是能轻易说出口的话吗? 他的心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推入水中、沉溺,一点点下坠。 直到沉到水底将死之时,他看到凌秋动了,猛然惊醒,从背后将她拉入怀中,死死抱住,接着用谴责、控诉、心痛的语气急切地说:“你发了一通火,说些伤人的鬼话,就要走?我还有好多委屈没有说,你怎么可以走?你个坏小子!” 完了不等凌秋反应,一记亲吻落在她耳边,热热的、湿湿的。 忽然凌秋耳垂一痛,就听他凶狠地警告,“这是教训,以后再乱说话,别怪我将你正法!” 凌秋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现在的心情,只觉得心里麻麻的,脑子里诡异地涌现六个大字:他好爱,我好坏! 啊啊啊,什么鬼! 凌秋感觉自己抱着一只受伤的大狗狗的,心软地轻声哄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是我看轻了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但……这也怪不得我是吧?我人微言轻,一朝被摄政王看中心里很惶恐呢! 现在我知道了哈。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我必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能力范围内千依百顺,能力范围外尽力百顺千依,咱俩还是好兄弟哈。” 察觉到黎晏身子一僵,她忙改口,“哦不是,好情侣,咱俩是一对好情侣,非常要好的那种。” 凌秋叹气,哎,这辈子加上上辈子都没这么会说话过!谁能想到她刚放狠话就打脸哄人了? 没办法,喜欢上她这么个没良心的,黎晏有点可怜,凌秋心疼。 “对了,你还有满腹委屈没说是吧?来来来,”凌秋从他怀中出来,笑着拉他坐下,自觉坐上他坚实的大腿,“好了,现在展开说说吧。” 黎晏被她一顿操作,心里的气啊委屈啊通通飞走了,无奈地看着她盈盈笑脸,嘴巴干涩地说不出话。 “算了算了,你不说,我直接替你教训她。”凌秋拿起黎晏的大掌就往自己腿上打,“一、二、三,好了,消气了吗?” 她眨巴着明亮的桃花眼,抿起唇看着黎晏,像是在说:满意吗? 黎晏发出低沉磁性的笑,抬手撸着她的头发,叹气道:“你可真是……皮!” *** 四月7日,阳光正好,景色怡人。 兴阳长公主在梨花台宴请云国固安公主,邀请京城青年才俊、名门贵女陪同,同场还有云、巫两国使臣。 巳时初,四方馆外停着三辆精美的马车,第一辆公主车驾尤其华丽。车队前后左右的侍卫站得笔直,面容严肃。 凌秋与凌旭一起从四方馆出来,将他送上马车,便翻身上马,骑行在马车左前方。 林平修与诸位大臣随行,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何梧与青年小将路承义在队伍一前一后带领侍卫护送,场面极大。 京城的百姓纷纷议论固安公主花落谁家,世家权贵对这场联姻的态度反差极大。 有坚决不娶他国公主为宗妇的,如简太傅家、礼国公府、伯阳侯府等,要么派家中女眷出席,要么是次子或庶子。 也有想娶公主为妻的世家子,只是地位不如以上人家,家庭倒也殷实。 长公主时不时收到下面人递过来的消息,有几家她瞧着不错的公子来了,便也不计较那么多。 过了会儿,大丫鬟来禀,“固安公主和五皇子来了。” 长公主面上一喜,“嗯,请他们进来吧。” 凌旭一身浅紫色长裙,头簪紫玉钗,面覆浅紫面巾,身姿高贵,气质温婉,让人眼前一亮。 凌秋一该往日装扮,今天一袭深紫锦衣,矜贵儒雅,行走间自带风流。 两人向长公主行完礼,长公主笑道:“不必多礼,快过来坐会儿吧,今日有的热闹瞧呢!” 凌旭含羞不语,凌秋插科打诨,“多亏了殿下,皇姐才有机会了解虞国的青年才俊。否则两眼一抹黑,谁知道选了个什么人呢?晚辈感激不尽。” 长公主听着心里熨帖,“这有什么?本宫喜欢做媒,更喜欢给欣赏的孩子做媒。你们姐弟俩都是好的,就是可惜没有机会给你介绍姑娘家。” 凌秋对长公主有些歉疚,尽可能说说笑逗人开心,“我一个混不吝的小子就不让殿下操心了。再说我这般容貌,要媳妇儿还不简单吗?” “哈哈哈,你说的是。”长公主笑着点了点她。 凌秋又道:“不过我再俊也比不上王爷,王爷呢又是您的儿子,完美继承了您美貌的八成。所以晚辈看了一圈,还是殿下最好看。” “哎呦,你看看,”长公主看着蔡嬷嬷笑道:“他这嘴也太会说了。” 蔡嬷嬷笑呵呵附和,“奴婢看五皇子说的没错。” “哈哈哈……” 长公主心情颇好,“今天固安公主是主角,你们可别开本宫玩笑了,哈哈哈……” “公主,时辰到了。”下人来报。 “好,我们一起去梨花台吧。” 凌秋与凌旭对视一眼,跟在长公主身后。 第84章 皇姐她……可能忍不住了 梨花台。 男女宾相对而坐,中间是表演的舞台。 省去中间冗杂的环节,想要得固安公主青睐的青年男子纷纷上场,献上才艺。 凌旭兴致缺缺,凌秋却看得津津有味,有吃有喝有美男表演,真是绝了! 凌旭看着不顾规矩坐在自己旁边的凌秋,无奈道:“你收敛一点,这是我在选夫。” “我知道,这不是帮你看吗?” 凌旭看了眼对面的黎晏,那阴沉的脸色,啧啧,“姐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摄政王在盯着你呢!” “呃!”凌秋打眼一看,可不是盯着嘛,眼睛都直了,十分不友好,随即冲他挥了挥爪子,笑得灿烂。 黎晏隔壁桌的水无痕见状,冷笑调侃,“五皇子与王爷关系很好啊。” 黎晏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三皇子当知晓远近亲疏,别妄想不该想的。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上,还不如看开点。” “看开?没想到王爷对皇室的忠心不过如此。”水无痕垂眸掩下眼中的精光讥讽道,随后隐晦地给身后的巫医一个眼色。 黎晏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看来要早点把人送走,省得乱吠。 凌旭看着凌秋狗腿的样子,凑到她耳边八卦道:“你跟摄政王什么情况啊?” “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啊。” “咱俩同龄。”凌旭不服。 “我比你大。” 凌旭想了下,“大一盏茶的功夫?” “呵呵。”那是你跨越不了的时光,凌秋摇摇头,一脸高深莫测。 凌旭也不搭理她了,见时间差不多便道:“行吧,我去换身行头!” 凌秋诧异地看向他,“这么讲究?换衣服干嘛?” “我啊,远道而来的固安公主,当然要展示一下我的才艺了,给那些嫉妒得眼冒火星的小姐们开开眼!”凌旭挺了挺胸脯,傲娇地说。 凌秋毫不留情地泼冷水,“这可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列,你给我乖乖坐着吧!” “哼!” 这边凌旭刚歇了心思,那边的公子哥们按捺不住了。 不知谁说了句,“固安公主不便露真容我等理解,但可否让大家见识一下公主的风采?” 这种时候怎么能怂呢? 凌旭在长公主看过来的时候点了点头,凌秋拦都来不及。 哎,好好的,干嘛节外生枝呢? 凌秋叹气,“行,你去换吧。但是换衣服的时候最容易出事了,你先走,我跟林相在后面跟着你。” “好。”凌旭听到林平修跟着,喜滋滋地应下。 凌秋跟着起身绕个圈走到男宾处,拍了拍林平修的肩,“林相,对于驸马人选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借一步说话。” 林平修听懂她的言外之意,遂站起来跟旁边的黎晏水无痕等人告罪。 黎晏眸光闪了闪,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有些疑惑。 水无痕不甚在意地说道:“看来联姻对象有人选了,那本皇子就祝虞云两国世代交好吧。” 宴席之外,凌秋对林平修说道:“姐姐去换衣服了,我怕出事,去看看。” 林平修本也担心,忙道:“好。” 宴会梨花台旁边的场地举办,换衣服的地方在梨花台二楼。 两人坠在凌旭身后,看着她从侧门走向直通二楼的楼梯,跟了上去,却被侍女拦下,“公主在换衣,请五皇子和林相稍等片刻。” “好。” 侍女离开,两人就在楼梯口等。 没多久,一声桌椅倒地的响声让两人心神一凛,直冲了进去。 房间内,凌旭被一身材发福的锦衣公子压倒,面色赤红却说不出话。 林平修眼神骤冷,浑身散发着凌冽的气势,冲过去将锦衣公子掀翻在地。 凌秋一看,王阳!!! 看来是吃屎的教训没够,赶上来找死了! 她从靴子里掏出浸了毒的箭头,狠狠地刺向他。 王阳眼神虚浮,张大嘴巴,却喊不出声。 但凌秋没工夫搭理他,回到凌旭身边。 林平修抱着凌旭,手都在发颤,神色慌张无措,不住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舒服是吧?我带你回去,现在就回去。” 说着就要抱他起来。 凌旭却攀着他的身体,脸色爆红,隐忍着什么。 凌秋心道:完了,中招了。 她语调艰涩地说:“林相,皇姐她……可能忍不住了。” 林平修在凌秋连番暗示下,终于明白过来,耳根通红,更加不知所措。 凌秋看不下去凌旭那渴望的模样,头皮发麻,“要不你牺牲一下?四楼最里面有个房间,你可以去。外面的事我来处理。” 说完立马开溜! 我天,这都什么跟什么?王阳那个狗东西怎么混进来的? 头疼! 她下楼招来十七,“去把上面那头猪绑了,扔到王府的地牢去!” “是。” 话说凌旭那家伙清醒过来,应该会感谢自己吧?是吧?他们是一对,不跟林相还能跟谁啊?对的。 凌秋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宴会上,满脸歉意,“殿下,十分抱歉,皇姐下楼时不小心崴了脚,从楼梯摔下来,我让林相送他回去找太医了。” “啊?怎会这样?”长公主惊道,“伤势可重?” 凌秋神色担忧,“看着有点严重……” 云国使臣道:“长公主,既然公主受伤了,我等也该回去。” “好,那本宫便不留了,诸位请便。” 凌秋朝长公主感激地笑笑,找到黎晏,把人叫到一旁,“出了点岔子,今天的戏不用演了,趁着明日龙华会直接宣布吧。 呃,外界肯定会诸多猜测,那就放出风声说固安公主落下残疾,不愿拖累夫家,这样应该还会收到一波赞誉吧。毕竟没有哪个人家愿意娶个残疾媳妇儿。你说呢?” “好,到底出了什么事?”黎晏奇怪地问,按理说梨花台足够安全,哪里来的意外? 凌秋神神秘秘地道:“有小人作祟。” 房间内,房门紧闭、窗子未开,室内光线半明半暗。 凌旭拼命撕扯着林平修的衣服,却被按住双手,委屈地呜咽起来。 林平修压下心中的潮涌,盯着他的眼睛,嗓音嘶哑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85章 乖,我来了 凌旭睁着潋滟的眼眸,晶莹的水花从眼角流出,楚楚可怜,看着林平修的眼神有渴望、有期待、有执着,像个破碎的娃娃在乞求唯一的救赎。 他哑着嗓子,软声软语,“林平修,我心悦多年,怎会不识……” 林平修喉结滚动,眼神幽深莫测地盯着眼前的猎物。 可他却没有主动出击,反而松开手任由猎物扑向自己。 凌旭的手得到自由,便开始毫无章法地在林平修身上点火。 亲吻、解衣、摸胸、贴贴…… 可是他还是好难受,怎么做都无法得到纾解。 怎么办啊?他不会! 他又急又气,浑身燥热,憋着一股火突然就恼羞成怒,要去咬林平修。 咬上他脖颈的时候,随着一道低低的嘶哑笑声落下,林平修一把抱起作乱的少年,将他放到榻上,紧接着自己翻身压在他身上,紧紧地禁锢住躁动的人儿。 粗重的喘气声喷洒到凌旭脸上,让他愈发不能自控,哀怨地看着身上的男人,“林平修……我要……” 林平修绷紧的身子早已浴火焚烧,眼中的野性快要喷薄而出,克制着抬手抚摸凌旭的脸颊,安慰了一声,“乖,我来了。”便迫不及待地低头吻住那殷红的唇瓣。 期间,他怀疑过五皇子为什么会放心将公主交给自己,怀疑过这是不是一个局。 可他忍到最后,终于在凌旭软软地说心悦自己的时候明白过来,自己早已入局,一颗心在理智的弦绷断之时彻底沉沦,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何他心悦自己多年…… 所有的心动都是命中注定。 他们在安静的房间中肆意妄为,酣畅的、娇媚的、委屈的夹杂着锦衣破裂的声音清晰地在空中回荡,不加克制且毫不掩饰的宣泄带着爱意的欲望。 另一边,长公主回府,众人散去。 凌秋和黎晏解释了事情的原委,就不吭声了。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等于扫了虞国面子,和亲公主啊,居然和臣子那啥,就是再形势所逼,也不能舔着脸说自己没错。 黎晏神色淡淡,叫人摸不清心里在想什么,凌秋只能安静如鸡。 良久,黎晏开口,“公主是不是早和林相两情相悦,你不忍有情人分离,才想了这么一出国寺祈福?” 哎,凌秋也是麻了,他总能精准地道出真谛却又巧妙地出现偏差。 “我不想皇姐不幸福。”凌秋垂着脑袋低声解释,“但今天的事纯属意外,我也是事急从权。你也看到了,是有人提起皇姐,皇姐才离开宴席的……” “好。” 凌秋抬头看着黎晏面无表情的脸,心里突突,“啊?好什么?你是不是生气?” 黎晏对上她闪烁不安的目光倏地笑了,会紧张那还是有点良心的嘛。 “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不管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因为和不和亲影响的只有你们云国。 至于生气吗?我只是觉得你对我不够诚实。哎,罢了罢了,我是个外人,独自伤心就够了,又能要求你些什么呢?你为难,还不是我心疼?” 他语气自带茶颜茶色,凌秋惊着的同时又心怀愧疚,声音蔫蔫地道:“我的确有件事没有坦白,但是我没有伤害你和虞国的意思。” “好啦,”黎晏失笑,“我知道,你去处理固安公主的事吧,我先回府查查王阳是怎么回事,晚上见。” “嗯。” 两人一左一右分开。 黎晏在琢磨她没坦白的那件事是不是跟她的身份有关,毕竟她从没有说过自己是谁。 他猜测她或许是落魄人家的孩子,被送入宫中求条生路,又因着与五皇子容貌、体型有几分相似才有此一劫。 她必须做的事是寻找家人吗? 凌秋也在忐忑,一会儿怎么面对凌旭和林平修。 天爷呀,为什么她一直在社死的路上不停地狂奔??? 尽管如此,她还是机智地准备了两身新衣,都是男装。 四楼,最里面的房间静悄悄地,只有两道呼吸声证明里面的人还活着。 对,差点死了,还活着。 榻上,赤条条的两人拥抱在一起,唇齿交缠,情意绵绵。锦被半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印着大大小小的痕迹。 忽然凌旭扯到伤痛,轻轻一哼。 林平修立刻停了下来,低垂着温柔的眼眸看着凌旭,低声说:“等回去我给你擦擦药,先忍一下,嗯?” “好。”凌旭红着脸小声回应。 凌秋到的时候,里面的人正深情对视着,静谧无声。 她纠结了一会儿,冲着白嫩的拳头哈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抬手敲门,却在落下时轻轻一扣,只有蚊蝇般大小的声音。 饶是这样,里面的人依然大惊。 凌旭脸色一变,紧张地看着林平修。 林平修猜想大概是五皇子吧,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别怕,我去看看。” 他起身快速穿衣,头发披散着打开一个门缝。 凌秋尬笑,“我来送衣服的。” 说完就跑出三米外,留下一句,“楼下等你们。” 林平修怔怔地抱着衣服,心情复杂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 凌秋憋着一口气窜到楼下才大口呼吸。 呼~呼~ 门开的那一刻,一股她也形容不出的味道扑面而来,冲得她直上脑。 她实在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冲击,只能溜了。 约莫一刻钟后,林平修搀扶着凌旭下楼,三人面面相觑。 凌旭的脸上还泛着红晕,求助的眼神看向凌秋,“怎么办?” 他声音暗哑,显然用嗓过度,顿时又羞赧地低头,靠在林平修身上。 凌秋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要不要跟林平修说实话。 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凌秋冲他笑了笑,又对上林平修犹疑的目光道:“先回去再说吧。” “好。”林平修点头。 “我们得避着人,跟我来吧。” 他们挑了条人少的路,又穿过黎晏的那座私宅,从私宅出去坐马车回四方馆。 凌秋不放心凌旭的身体,先去请了张太医看诊。 谁知张太医得知凌旭失身,气得胡子都要抖掉了。 第86章 臣林平修见过公主殿下 “你、你这个混小子,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吗?胡闹这么一回,要花多少时间养回来,啊?”他神情严肃,声量渐高,把林平修和凌秋都喊懵了。 林平修自诩聪明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眉头紧锁,脸色紧绷。 张太医知道公主是男人?他们颇为熟稔?最重要的是林虚淮到底怎么了? 刚想到这,张太医的矛头就对准他,痛惋地道:“林相啊林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林相!” 林平修顿时想找个板砖拍死自己! 可凌旭看不过去他难堪,对张太医可怜地笑了笑,“张太医,别动气了,我难受着呢。” 凌秋脸上也挂着讨好的笑,拉着张太医,“您快说说他这是怎么了?按理说药性解了才是,你说的那么严重做什么?” 张太医扒拉开她的手,狠狠地瞪了一眼,“哼,他喝了那么多年汤汤水水,对身体没点影响你信吗?要不然还要我这个老头子给他调理身子做什么?你打量我是个摆设呢?” 凌秋一听,这里面还有事儿呢,赶紧问:“是是是,您说的是,那到底是什么影响?” 张太医哀叹一声,眉眼耷拉着,“那可是媚骨汤,喝了能让男子变柔美。但药性太猛,服药之人骨头不如常人坚硬,骨架不比正常男子大,超越体能的动作容易骨折、脱臼,像个易碎的花瓶,要好好护着。” 凌秋和林平修已经傻眼了,齐齐向凌旭看去。 凌旭尬住了,他身上确实痛,可心里也是真的畅快,他停不下来…… 张太医指着凌旭也不知道该说啥了,“行了,哪儿痛就说,别憋着了。” 林平修担忧地看他,凌旭却冲他笑得开心,“你们去外间等着吧。” 凌秋非常自觉,先一步出去了。 林平修却站在床头,跟个木桩子似的,显然不想出去。 张太医也没搭理他,直接上手检查了。 看着凌旭身上欢爱的痕迹,老头子都不禁脸红。 咳,年轻人就是浮躁。 凌旭时不时瞄一眼林平修,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也羞得死死的。 好不容易张太医给他正了骨,确保没其他问题,谁知他从药箱拿出两个瓷瓶,丢给林平修,“呐,给他擦药。” 林平修赶紧接住。 张太医边走边说,“红的擦身上,绿的用在……你懂吧?” “我、懂。”林平修忽然觉得手发烫。 他本也是要给凌旭擦药的,只是被人当面交待,又是另一种怪异的感受。 里面的两人怎样难捱,也不影响外间的两人闲聊。 “你个小丫头玩这么野,不怕出事?”张太医哼道。 凌秋托腮摇头,唉声叹气,“这可不是我玩的,您老别冤枉我。我只是想解决和亲的事,好早日回去罢了。” “所以解决了吗?” “解决了呀。”凌秋抿唇笑笑,声音轻快带着俏皮。 张太医点点头,“那就好,里面那小子得躺两天,补药还得继续喝,最好找个安静的地方将养着,否则老来要受不少罪,哎~” 听他这么说,凌秋心情又郁闷了,“张爷爷,您说咱姐弟俩到底得罪哪路神仙了,日子咋就这么苦呢?” 张太医被她一句“张爷爷”喊得一愣,随即哈哈哈大笑,“丫头啊,冲你这句‘张爷爷’,老头子不把你们治好,坚决不进棺材!哈哈哈!” 凌秋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心想这辈子有千姑姑、黎晏、凌旭、季月姐弟和您的真心相待,也不枉此生了。 这么一算,比上辈子幸福诶! 林平修出来的时候听着这番对话,心里尤为复杂。 刚才为凌旭擦药的时候,凌旭已经和盘托出。 他对凌旭是五皇子的事接受良好,因为在他心中,凌旭已经是自己的人。即便是皇子,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对凌秋,他之前是一点怀疑也没有。一则以女代子的事太过荒唐,二是凌秋表现的无可挑剔。 可她竟是真正的公主? 说实话,林平修的佩服大过震惊。 他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给凌秋行礼,“臣林平修见过公主殿下!” 凌旭在里间听着心里酸涩一片,姐姐,这十年辛苦你了! 张太医难得正眼瞧他,捋着胡子满意地点头。 凌秋有意外但不多,笑着喊他起身,“林相不怪我隐瞒吗?” “臣只浅浅听了一半故事,就已知其中的残酷和凶险,怎么怪公主?相反对于您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臣钦佩不已。”林平修一本正经地答道。 凌秋爽朗地大笑,“哈哈哈,既如此,你这个……呃,弟婿我认下了。” “弟婿?”张太医噗嗤笑出声,“你这个促狭鬼!” 林平修稳了稳心神,结果没稳住,脸红了。 一时间,凌秋和张太医笑得更大声了。 凌旭在里间蒙着被子,臊死人了。 *** 水无痕回到住处,眼神阴鸷地盯着跪在身前的黑衣人,“固安公主为什么没死?” “回主子,奴把那名神志不清、陷入癫狂的男子扔到换衣间就离开了,后面如何奴不知,奴有罪!” 水无痕声音淬冰,“呵,三十鞭刑,回去受罚。” “是。” 等人出去了,他拿起桌上的狼木雕把玩着,淡淡地说:“来了虞国,事事不顺,只有这个小东西挺顺眼的。” 巫医垂下眸子,“固安公主受伤,和亲一时半会成不了,三皇子就不要执着于此了,还是另想办法才是。” “嗯,虞国不愿联手拿下云国,那我们就只能想法子打探云国皇宫了。大皇子早些年不是埋了些棋子吗?我们借过来用用,不过分吧?”他眼里精光一闪,薄唇微勾,露出嗜血凉薄的笑。 “三皇子说的是。”巫医附和,“云国五皇子即将回国,或许可以利用。” 水无痕眉眼一动,摩挲着木雕的手停下了,讥笑道:“呵,你看她像是好忽悠的人吗?” 巫医:…… “不过那样灵动的人儿,要是能当朋友也很好。虚伪的朋友也是朋友,对吧?可怎样才能与她当朋友呢”水无痕目光一转,看向巫医,“要不你再写一份药女指南?” 巫医:“……” 第87章 我惟愿与她不再有交集 可惜巫医还没有写完药女使用手册,水无痕并巫医就被黎晏的千羽营护送着踏上回国的旅途。 因为当天下午,黎晏就找到线索,确定王阳的出现是水无痕所为。 他的目的也很好猜,无非是自己的拒绝让他恼怒,把云国当做出气的伐子。 京兆尹王伯鸣跪在宫门三天三夜,才换来王阳一条命,可惜人是彻底废了。 不说凌秋的那一箭,光他体内的猛药就摧垮了他的身体。 四月八日,龙华会,固安公主即将前往皇家寺庙龙缘寺礼佛的旨意昭告天下,京城世家纷纷猜测,民间更是诸多议论。 有小道消息称,固安公主身体有疾,不愿耽误京城的青年才俊,自请入寺礼佛,为两国祈福。 真正的原因谁也无法得知,因为次日固安公主就去了龙缘寺,谢绝来客,专注礼佛。 前来打探消息的人,都被林相与凌秋等人挡了回去。 事情就此落下帷幕。 龙缘寺,清苑。 这里是固安公主的住处,凌旭、凌秋和林平修坐在一处。 凌秋率先说道:“凌旭,我尽快找人来替你,委屈你几日了。” “无事,这里环境很不错,也安静,适合养病,我挺喜欢的,住多久都行。”凌旭笑道。 凌秋瞥了眼林平修,揶揄道:“那也要某人舍得才是。” 林平修抿着唇不说话,凌旭立马赶人了,“那姐姐先回避一下,给我个机会哄人才是。” “呵呵,行,三人行,必有一人多余。”凌秋溜达溜达地出了院子,把门一关,留下十七守着,自己逛去了。 院内,凌旭坐到林平修旁边,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你怎么不说话?” 林平修低着头闷闷地说:“你身体还没好……” “这有什么,药我都带着呢。”凌旭笑道:“张太医制成药丸子,很方便的,一口一个,咔咔香。” 林平修被逗笑,“嗤~你这都什么话?还咔咔香?吃药哪儿有香的?” 凌旭仰着白皙的脸看着他,挑了挑眉,“姐姐说的,我觉得有趣就跟着说了。” “呵,公主啊,是个有趣的人。”林平修摸了摸他的脸,“真无法想象你们是怎么过这十年的,郑贵妃……你现在对她是什么想法?我能感觉到公主对她的敌意。那么你呢?” “我?”凌旭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眉眼间浮现一丝迟疑。 “若说以前,我努力说服自己,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见到姐姐以后,这些日子的相处,让我觉得这才是亲人该有的样子。她鼓励我、温暖我、心疼我,还帮助我圆梦……” 林平修认真地看着他,也不催促。 半晌,凌旭继续道:“我现在很幸福,这些都是因为姐姐和你才有的幸福。我惟愿从此后自己与母妃像两条平行线,不再有交集。” 过了会儿,他苦笑着问:“我是不是很没良心?我太自私了,是不是?” 林平修握着他颤抖的双手,轻声安抚,“不是,你默默忍受了这么多苦,还能保持纯良的秉性,已经很好了。我喜欢这样的你。 再说郑贵妃不比你更自私吗?由于她的自私和愚蠢,还害了你们姐弟二人。显然,她更可恨。你是无辜的,记住这一点,知道了吗?” 凌旭眼眶微红,轻轻点头,“嗯。” 偌大的龙缘寺在这一天香客寥寥。 凌秋漫无目的地转悠,围着一棵约有二十来米、只开花没有叶子的树走了一圈,又去拜了拜几个叫不出名字的佛,听了一会儿和尚们念经,再次回到清苑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诶?居然没有得道高僧喊她“施主留步”?没人看透她来路不明吗? 哎!可能是她不配吧! 林平修和凌秋出了寺庙,何梧、路承义、其余大臣并一众侍卫都在等着。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回到四方馆。 张太医的小院。 祁帧拿着药女指南与张太医探讨。 两人说的尽兴,谁也没有留意凌秋的到来。 凌秋光明正大地偷听了一会儿,呃,很好,没听懂,干脆直接问了,“你们在说什么呢?” 吓得张太医胡子抖三抖,“你个……” 他话还没说出口,被凌秋一瞪,立马拐了个弯,“见过五皇子。” 祁帧也站起来见礼。 凌秋摆了摆手,“我路过,看看你们这儿有什么结果。张太医,你的检验结果出了吗?” 张太医看了眼祁帧,回道:“我跟祁大夫目前得出两个结论,一个是药女身上的体香有安神助兴之用。” “体香?我没闻到呀!”凌秋诧异道。 张太医胡子一抖,“你当然闻不到,你……离太远了,近身的男子都能闻到,但很细微。” “哦。”懂了,划重点,她不是男的。 “还有一个是她们的血很复杂。”说到这张太医停下了,抬眼望天。 祁帧憋笑。 …… 凌秋等半天没下文了,不禁追问:“然后呢?怎么复杂的?有什么影响?最重要的是她们的作用真不真?” 张太医就是不看她,好像天上有医书似的,不抓紧看一会儿就散了。 祁帧憋不住了,笑道:“结论二就是她们的血很复杂,再没有了。” 凌秋瞪大眼,噌地站起来,指着张太医,“你你你……” “你”了半天说了句“你自个儿玩吧,我走了,哼!” 看凌秋出了院子,祁帧才道:“没想到张太医这么幽默,不过您何必逗她?” 张太医心里苦啊,“我活了大半辈子,救人无数,没想到临了临了在这里栽跟头了,老脸无光啊! 那小子看着云淡风轻,心里肯定在乎的。不然哪有那么多路过?我这不是没话答,硬往上凑嘛!” 就跟考试写文章一样,写不出来硬凑字数! 祁帧点了点头,安慰道:“于医学一道,您老已经很厉害了。只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是啊!年轻人,好好干吧!”张太医感慨道。 凌秋回到王府,看到管家,随口问了句,“王爷可在?” “回公子,王爷跟陆世子相约去天然居了。” 闻言凌秋脚底打个转,出门了。 第88章 误入相亲现场 凌秋在龙缘寺下午才回,又在四方馆耽误一些时间,到天然居的时候申时末了。 天然居一楼大厅已经很热闹了,八成座位都有客人。 凌秋好久没见着陆大哥了,心里真有点想念。而且他也是真心待自己的人,临走之前来喝喝酒聊聊天,应该不会被打出去吧? 这般想着她就直接去了黎晏常去的沁梅间,敲了敲门。 “进!”这是陆繁的声音。 凌秋笑着推开门,然后……她又又又社死了! 里面不仅有黎晏与陆繁,还有长公主、安定侯夫人、孙夫人与孙家两姐妹…… 这除了黎晏与孙二小姐未婚,其余人都有家室,而且还有双方家长和中间人,妥妥的相亲宴啊! 所以她为什么要来? 此时,凌秋深刻地反思了一下,她恃宠而骄了,她得寸进尺了,她想当然地以为有黎晏的地方她也可以在。 事实是她错了。 黎晏有自己的圈子和社交,她不合时宜地出现只会让场面尴尬。 雅间里的人也很惊讶。 孙玉微没想到还有机会见到她,眼睛立时就亮了。 黎晏则心里一阵紧张,想着一会儿要怎么解释。 陆繁“咦”了一声,“小凌怎么来了?快进来。” 凌秋脸上堆笑,“我刚到这,听说长公主殿下和你们都在,我就想着过来打个招呼,没打扰到各位吧?” 长公主反应过来,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没有打扰,快过来坐,你还没吃吧?” 凌秋也放开了些,走进来笑嘻嘻地给各位见礼才道:“没有,不过晚辈约了朋友。您知道我快走了嘛,跟朋友告个别,所以就不留下来了。晚辈告退!” 退出房门的时候还特意说了一句,“陆大哥,明儿再约你。” 陆繁立即回了一个“好。” 全程凌秋都没有看过黎晏,黎晏很失落。 眼见着她走了,孙玉微也垂下眸子。 三位长辈又继续聊着天,黎晏食不知味,心已经跟着飞出去了。 凌秋一出门就拉上十七步履匆匆窜到一楼。 十七不明所以,长公主她们都挺和善的啊,怎么主子跟被狼追似的落荒而逃。 可不是落荒而逃嘛? 凌秋一直默念着我不心酸、我不吃醋、我很理解、这很正常。可是脑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他们两个相对而坐的样子,男帅女靓,真的好配啊! 最要命的是她对孙二小姐印象还不错,根本嫉妒不起来。 她甚至觉得黎晏合该与这般美好的女子在一起,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过着舒心的日子。 而不是与自己这样,遮遮掩掩,别别扭扭。 呜呜呜,她承认她酸了,难过了,好像提前体验了一把失恋的感觉。 凌秋以最快的速度跳上马车,“十七,去伊人阁。” “哦,是!”十七已经习惯主子的善变了,接受良好地扬鞭。 车内,凌秋快速整理情绪,眨巴眼睛,将逗留在眼眶中的泪水挤出来,就像把所有不应该有的多愁善感挤出来一样。 擦干眼泪,她又是一条汉子。 到伊人阁的时候,落霞余辉点缀着遥远的天际,凌秋看着美景,心情畅快许多。 她从正门进去,十七已经不是以前的十七了,面不改色地跟着。 大厅里的男男女女喝酒聊天,嬉笑怒骂,诗酒花茶,花样众多。 凌秋径直走上二楼,却听到一阵哭喊声从一个房间传出来。 郑妈妈的大嗓门响彻楼层,“这位公子,娇娘只卖艺,不接客,你听不懂吗?” 她气得胸前不定,这可是凌公子的心尖尖,出点差池可要了她老命咯! 那绯衣公子流里流气,“本公子知道,本公子还知道娇娘只服侍那个云国质子。哈哈,可现在那质子要走了,难道还会带着这个婊子不成?” 凌秋到的时候,就听到他这一番狗屁话。 啊呸!你个王八羔子! 再看他那张脸,满脸的痘痘,坑坑洼洼,肤色蜡黄还深一块浅一块的,色眯眯地眼神平等地看向每一位美女,一看就不是好鸟! 一群人跟着起哄,“就是啊,还不如伺候伺候大爷,大爷多给点赏钱!” 娇娘坐在地上,衣衫散乱,脸色苍白,低声啜泣,好不可怜,却仍然咬牙坚强地说:“我不卖身!” 绯衣公子讥讽道:“呵,还当自己是干净的呢?” 十七在凌秋的示意在拨开人群。 凌秋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为之一愣。 “嗯?怎么不说话了?我看你们说得挺欢啊。”凌秋冷笑道。 郑妈妈看到她来了,直呼“天爷啊,您终于来了!” 娇娘更是难以置信,她以为再没有机会见她了,她以为自己被遗忘了。 凌秋满眼心疼地把她扶起来,“娇娘,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公子~呜呜呜……”娇娘呜咽着,“我好害怕……” “没事了,没事了。”凌秋一边拍着娇娘的背安抚,一边看着围观的人群大声说道:“从今日起,娇娘不再是伊人阁的舞姬,她是本皇子的人。谁若起了歹心……” 凌秋冷厉的视线环顾一圈,“十七,板子。” 十七从腰间抽出一个四指宽、巴掌长的木板递给凌秋。 凌秋接过,冷着脸走到绯衣公子面前,十七早一步机灵地将他踹跪在地。 “啪!啪啪……” 凌秋毫不留情地讥讽,“长得丑、心也丑,偏还要出来恶心人!你以为别人怕你?呵,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说,你欺负了多少无辜女子?”凌秋打完轻飘飘地问,可声音却冷得让人心底发寒,浑身僵硬。 绯衣公子惊恐万分,可依旧不服,一手捂着红肿的脸,一手颤抖地指向凌秋,“你、你……这里是虞国!” 凌秋“哦”一声,笑着点头,“这里是虞国,轮不着本皇子多管闲事是吧?那虞国有法律条文吗?” 所有人噤声,谁敢说虞国没有法啊,不是找死吗? 凌秋突然觉得没甚意思,指向跪着的人,“给本皇子卸了他的腿,再送到京兆府衙,就说他强抢本皇子的女人,本皇子讨个公道,请府尹彻查此人!” 板子脏了,随手扔了! “嗒”一声落地,众人眼皮一跳。 “是!”十七拱手应道,这活他喜欢。 “不不不,饶命,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 第89章 我很幸运,你偏爱我 一场闹剧结束,凌秋带着娇娘去了后院。 “今天吓着你了吧?”凌秋看着她凄婉的小脸问道。 娇娘逞强地摇头,“我不怕,妈妈会护着我的,公子也会的,对吗?” 凌秋看着好笑,捏了捏她的脸,“那是自然,你想离开伊人阁吗?其实我一直觉得伊人阁不适合你,你可愿随我离开?” 娇娘被突然的惊喜砸懵了,“真的吗?公子愿意带奴走?” “这是你的卖身契,郑妈妈非常识时务,不用我开口就主动拿出来了。现在你是自由身了,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凌秋笑道。 娇娘坚定地摇头,“不对,娇娘是您的人了,您的身边就是我想去的地方。” “可我不需要你报答,也不缺人伺候。” “主子,从今天起,您就是奴的主子。您既不缺人伺候,奴任由处置。” 凌秋感慨,“没想到娇娘还有如此烈性子的一面啊!不过我很喜欢。” 然后笑道:“你先住到季月姐姐那里吧。” *** 云国五皇子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迹很快传开,一起被赶出来逛街的黎晏和孙玉微也听到人们的议论。 孙玉微很羡慕那名女子,能得她如此护着,苦涩地笑道:“王爷,今日过后,想必长辈们不会再提及你我之事,玉微在此祝福王爷。” “嗯,”黎晏心不在焉地应着,“本王也祝福孙小姐。” 两人各怀心思,打算分开。 这时得到消息的简明心匆匆赶来,直往黎晏身上扑,堵上名声和前程,堵上家族荣耀和功绩,求一个另眼相待。 知道摄政王与孙玉微相看的时候,她既愤怒又难过。 凭什么?她的身份、样貌、才华哪样不如孙玉微? 于是避着天然居那条道的凌秋又被迫在西街看了场苦情大戏。 不过戏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快。 摄政王一声令下,简明心被闵江拎走了,孙玉微被闵沧送回府。 着实没意思,凌秋摇摇头。 她不想与黎晏对上,便转入另一条道。 回想着那个执着的少女,她不理解,到底是什么蒙蔽了她的心神,做出这种不要命的举动? 爱情吗?或许吧! 正走着,突然从天而降一堵人墙。 凌秋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泛酸,却强忍着抬眼看了看天,玩笑道:“如你们这样的高手,拦人也太方便了吧?说实话,我很羡慕。” 黎晏紧盯着凌秋的脸,她笑着,他却想看她哭。 她笑得那么好看,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连同自己也不放在心上。 这种感觉,很窒息,窒息得他想做点什么让她哭! 在街头,她一出现,他便看见了。 在人群中,她总是特别。 可是她没有走出来,甚至还在看完戏后偷偷溜走! 黎晏心头窜着火,一气之下掉头就走。 可终究忍受不了她的忽视,又运起轻功追了过来。 呵,现在听听她在说什么?说羡慕他武功好?然后呢? 为什么不质问他?为什么不捶打他?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 为什么不在意他? 黎晏一言不发,狭长的眸子幽深骇人,忽然在凌秋张口之时一把捞起她,在夜幕下随意选了个方向飞去。 凌秋的话堵在嗓子眼,任由风吹到眼睛,凉丝丝的,激出了点点泪花。 京城的夜景很美,到处是星星点点的光,暖黄、淡粉、素白、大红,铺就成一个热闹纷呈的画面。 正如人的心,复杂多变。 落地之时,凌秋由于嗓子灌了风,弯腰不住地咳嗽,脸颊通红。 黎晏眉目软了些,扶着她的背,安静地陪着。 等止住咳,她抬头四望,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笑问:“这是什么地方?你邀请我来,我还会不来吗?犯得着绑架我?” 黎晏沉默了。 他本想狠狠地教训她,现在却只能无力地看着她笑。 她不会吃醋吗?若是自己问了,会不会显得很矫情? 心思婉转间,黎晏神色难辨,终于吐出一句话,“你开心吗?” 这话把凌秋问愣住了,开心? 相恋的人总会有那么一点默契在,她很快领悟黎晏的言外之意,也不想绕弯子。 她嗤笑道:“开心是一个很主观的词,你看到的开心未必是真的开心。当然,难过也是一样。 不过我可以很坦诚的告诉你,看到你相看的那一刻,我是难过的。难过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而我却像个见不得人的小丑。 看到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子不计后果地争取你,我也是难过的。我是为她难过,错爱一人,赔上了这个时代的女子最宝贵的名声。哎~”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和她是有相同之处的,那就是心悦同一个人。不同的是我很幸运,你偏爱我。” 说到这里她漂亮的眼眸闪烁着光亮,语气逐渐轻快起来,“你刚拦下我的时候,我是苦笑。可是现在我是真的开心,为你在意我这件事开心。这样说你明白吗? 我现在对你笑不是因为我不在乎你,不吃醋,只是想通了我喜欢你这件事。 因着这份喜欢,我应该允许你有更多选择。如果到最后你依旧毫不犹豫地奔向我,那我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对吗?” 如果没有奔向我,那我们就是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各自珍重便好! 凌秋说完静静地看着黎晏,嘴角噙着柔和的笑。 黎晏被挖空的心就这样被她的一字一句填满,满心的喜悦都要溢出来了。 他没出息地傻笑,什么英明神武、什么威武霸气,统统不见了。他只是一个讨到糖吃的小孩儿,满足又幸福。 “小凌儿,你真是……让我怎么办才好?”他无奈宠溺地搂着她,深吸一口她脖颈的淡香,整个人开心得冒泡泡。 凌秋的脖子敏感得很,一碰就有反应,“呵呵呵,你别弄我,痒~” 黎晏用低醇的声音道:“没事,哪里痒我给你挠挠。” 凌秋要躲,却听到一声呵斥,“谁?谁在那里?给本王出来!” 第90章 凌秋走了 抱在一起的两人还没分开,宋临就冲了过来,见到黎晏和凌秋以亲密的姿势…… 他震惊地无以复加,失声尖叫,“啊啊啊!”跑走了。 凌秋无语地看着黎晏,“这到底是哪儿?为什么临王会出现?” 黎晏心虚地低下头,抿着唇沉默半晌才答道:“我慌不择路,这好像是临王府的后院……” “呵,呵呵!”凌秋没有感情地冷笑。 黎晏:“……” 凌秋单手捂脸,沮丧地哀嚎,“完了,我们的奸情藏不住了。” 她不想面对长公主,呜呜呜! 黎晏:“……” “我要不连夜逃了吧?” 说走就走,凌秋要跑,黎晏一把拽住,宠溺地嘲笑,“没有我,你飞得出去吗?” “混蛋!我的一世英名啊……”凌秋捶打了两下,瞬间变脸,吼道:“快带我走啊,你个傻子!等着人来捉奸呢!” 黎晏无奈地抱着人飞到墙外,直奔摄政王府。 要是猜的没错,他那个便宜舅舅肯定找母亲告状了,得先把人藏好了。 凌秋一知他要回王府,赶紧喊停,“诶诶诶,我不去王府,我要去四方馆。” “哎,好吧。”四方馆也好,母亲不会冲动到去那里抓人吧,黎晏侥幸地想。 希望临王有点脑子别嚷嚷得人尽皆知,不然小凌儿会受不住吧?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四方馆凌秋的房间,她便道:“告诉千姑姑,使臣会去接她,我就不回去了。” “好。”黎晏点头。 凌秋摆摆手,“你赶紧回去吧。长公主问起,你就说……你就说我勾引你,你可千万别硬刚啊!” 黎晏不赞同地摇头,“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明明是我先心思不正的,我不会让你委屈。母亲那里,我早晚都是要说的,现在……” “现在不行。反正我要离开了,你别跟长公主置气,就说你我断了……”凌秋激动的声音渐弱,在黎晏受伤的眼神中沉默了。 过了会儿,凌秋低着头轻声道:“这是善意的谎言,别为难自己,也别为难你母亲,好不好嘛?” 她抱着黎晏劲瘦的腰身,脑袋拱啊拱,像极了撒娇的猫儿。 黎晏心软地点头,“好。” 浓浓的不舍席卷心头,凌秋抬起头,眨巴着泛红的眼睛,哽咽道:“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再进一步吧。” 言罢她从衣领中挤出一粒药丸含在嘴里,垫脚吻上黎晏的唇,撬开他的牙关,用舌尖将药丸推入他口中。 一股甜味在口中绽放,黎晏被动地接受她的给予。 即便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尽情拥吻。 直到凌秋双手扯开他的腰带,黎晏的瞳孔倏然放大,感觉到上衣被拉扯开,坚实的肌肉裸露在外。可是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任由凌秋将他推倒在床。 他有气无力地看着身上的人儿,“你、做什么?” “没有毒,只会让你失去点力气。”凌秋抚摸着他的脸,眼眸中盛满不舍,轻声说道:“阿晏,我想我是爱你的。” 黎晏全身动弹不得,心底却震颤无比,愣愣地看着凌秋的脸。 一滴清泪从眼角划过,凌秋俯身吻上他的唇、脖颈、前胸,双手细细地抚摸过他全身每一处,神情认真地感受着肌肤的每一处触感,像是在记忆。 “阿晏,”凌秋眼含泪水轻笑着,“我给你留点面子,就不脱你裤子了。以后出门可要小心,别被什么小娘子小公子占了便宜,不然我会难过的,知道吗?” “你何苦折磨我?”黎晏脸色涨得通红苦笑着,他已经极力忍耐,可那里还是不听自己的话,立了起来。 他乌发散乱,脸上沁着细细密密的汗水,凌秋用帕子仔细擦过,用温柔蛊惑的嗓音说道:“我怎么会让你难受呢?我不舍得。阿晏,答应我,这几天别来找我。” 黎晏闻言已经想到了什么,她反常的举动是在与他告别呢。 他心底慌乱如杂草,可也知道让她面对母亲的责问,他做不到。 反正是留不住的人,早走晚走有什么区别呢?他这样安慰自己,终于从苦涩的嘴角溢出一个“好”字。 几乎在话落音的同时,凌秋开启了幸福的虐恋时刻。 随着她的动作,黎晏不由自主地闭着眼睛,“唔~” …… 黎晏恢复体力,已经是三更天,房间内空无一人。 他一夜未睡,两眼无神地望着青色的纱帐,想着那个肆意作乱的磨人精,想着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洒脱,想着她出门前难舍的眼神和浅浅的亲吻。 “呵!”黎晏扯出一抹笑,眼神迸发出强势的占有欲。 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让你一步也离不得! *** 凌秋先是找了十七,跟他去见娇娘。 再三确认娇娘愿意入龙缘寺,她便带着娇娘找到林平修,说明来意。 “明日,你带着其他大人以拜别公主为由,将娇娘送进龙缘寺,将人换过来。回来以后,去摄政王府接上千珊姑姑,她与你们同路。” “好。”林平修道。 “做完这些,后日你们就可以启程回云国了。对了,告诉张太医,凡事尽力就好。” 林平修点头,脸色严肃,“还有要交待的吗?” 凌秋拿出一份礼单,“这是我为几位朋友准备的礼物,礼物在千姑姑那里,你根据单子把东西送到就行。你要做的就是这些。” 见林平修点头,她看向十七,“你就留在娇娘身边,做回你的老本行暗卫,护卫她的安全。” “是。”十七不敢有异议。 最后她看向娇娘,面有愧色,“委屈你了娇娘,我发誓,一年为期。一年后,我接你回来。” 娇娘郑重点头。 能逃离烟花之地已经是她最大的幸运了。 想当初被母亲和弟弟卖掉的时候,她以为这辈子没有指望了。没想到遇上公子这般善良真诚的男子,一年算什么? “娇娘定不辱使命。”她道。 凌秋冲她笑笑,“好。” 最后她看向林平修,“城门一开我就出发去芙蓉城,你们按计划行事。凌旭就交给你了。我寻到朋友之后,也会直接去云国。” 林平修蹙眉,不放心道:“你把十七留下,一个人去?” “当然不,我会带上路小将军。何副统领行事稳重,由他护卫你们大部队,可以吧?” 林平修放下心,“再好不过。” 天光大亮,城门开启,两匹奔驰的骏马向西而去。 第91章 黎晏挨骂 长公主府。 黎晏脸色难看地跪在地上,长公主和黎书瑞端坐在上首,神色憔悴。 气氛安静得令人窒息。 长公主看着半天一言不发的黎晏更是生气,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一颠,怒道:“逆子!临王说的都是真的?” “是。”黎晏盯着地面,面无表情。 长公主一阵气闷,咬牙切齿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黎晏眼睛动了动,“她住到王府以后,大约是赏梅宴上,儿子只觉得她有趣。后来……又发生了一些小事,我、我便走不出来了。” “呵,夫君你听到了吗?”长公主冷笑着看向黎书瑞,“敢情还是本宫制造的机会呢?” 都“本宫”了,黎书瑞“哎呦”一声,“夫人呐,这哪儿跟你有关系,是这小子心思不纯!” 长公主更加生气了,大声道:“他为什么心思不纯啊?还不是你没教好!” “我……”黎书瑞气短,“我这个上梁也没歪啊,一直在你身上吊着呢!” 黎晏知道她这是拿父亲撒气,当没听到。 “你……那这到底是谁的问题?”长公主发了一通火,气哭了。 “本来那孩子我看着也喜欢,可是她居然把我儿子带歪了,呜,我的孙孙没了啊!” 长公主痛哭流涕,黎书瑞手忙脚乱地哄她,可是没用,她心里憋屈得要死了。 她推了一把黎书瑞,厉声道:“去把人带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黎晏一听急忙道:“母亲,不是她的错,是儿子先动的心,也是儿子故意接近她,与她亲近。她什么都不知道就上套了。您若是因为这个训斥她,儿子……情何以堪!” 他的神情不似作假,长公主听完愣了愣,咋地?是自己儿子惹事了? 她冷静了一点儿,哼道:“这么说真是你主动招惹她的了?” 黎晏点头,“是。” “呵!”长公主柳眉一挑,“那她呢?” 黎晏抬头看了眼长公主,只见她脸色淡淡,一时拿不定主意,犹犹豫豫地开口,“自然是被儿子迷得神魂颠倒。” “呸!你个……”长公主气得冲过来拿手捶他,“你这不是害人吗?你自己堕落也就算了,居然还拉人家一小孩儿下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祸害!” 黎晏嘴角一抽,好嘛,他是祸害?!明明他才是那个被嚯嚯完就丢弃的人好吧? 黎书瑞赶紧拦着人,“好了,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得想办法解决才是。” 长公主柳眉倒竖,“解决?怎么解决啊?你给我个法子!” 真是烦死了!这要是别人家孩子的错,她还能打上门去。 现在可好,自己家儿子先走了弯路,把人家孩子拐了,这让她怎么搞? 难不成娶进门当第二个儿子养吗? 笑话! 她心力交瘁地倚靠在黎书瑞身上,神色哀伤地问道:“你们到哪儿一步了?” “母亲……您别问了。”黎晏老脸一红,难以启齿。 嗬!她还非要问了! 长公主瞪着黎晏,气沉丹田,“说!” 黎晏挺直的背不由得弯了弯,眼神飘忽不定,低声道:“儿子、儿子把人给睡了。她、她哭了半宿……” “你说什么?!”长公主立即跳脚,手指颤抖着指着黎晏,心头梗出一口老血,“你这个……禽兽!” 哎~黎晏背的好大一口锅! 真正禽兽的那个人已经逃之夭夭了。 黎书瑞自诩文人雅士,听他这么说上脚就踹了两下,然后扶着长公主安慰,“别气别气,深呼吸,为这种逆子气坏了不值得。” 长公主心里的苦水三天三夜都倒不完了,喘上两口气问黎晏,“那她人呢?还在你府里吗?” 想到那个小子不知道去到哪里去,黎晏就一阵心痛,神情落寞,语气低沉。 “她昨晚吓到了,知道舅舅会找你告状担心不已,所以……大概已经跑了。” 长公主:“……” 黎书瑞:“……” 长公主脸色变了又变,坚决不认是自己的问题,嘴硬道:“那看样子她对你也没有几分真心。” 黎晏委屈,“是啊,我人还没套牢,就被你吓跑了。” 黎书瑞怒道:“那是你没本事!怎么能怪你母亲?” 气上头的两人都没留意到他自相矛盾的话。 黎晏不想说话了。他们明明可以多相处几日的。 长公主打破沉默,“那你们……这是断了?” 她虽不忍儿子伤心,可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 黎晏抬头看着长公主,声音恳切,“她断了,我断不了。母亲,给儿子一点时间,别逼我成亲,可好?” 长公主看着黎晏蜡黄的脸色和颓废的眼神,也知道不能逼他太紧。 既然人已经走了,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好,那就暂且这样吧。” …… 黎晏与凌秋的事情闹了几句风言风语,但是人们对凌秋霸道护娇娘的印象太过深刻,根本没人相信。 很快随着云国使臣的离开,云国五皇子这个人在京城人心中悄然淡去。 唯有收到礼物的几个人偶尔想起这个朋友。 黎晏连着三日闭门不出,陆繁拎着一壶酒大咧咧地来到澜院,结果没找着人,又转道绮园,果然见黎晏坐在院中自饮自酌。 “清安!” 黎晏头也不抬,淡淡地道:“你来了。” 陆繁坐在他对面,酒壶放在桌上,“新出的烧刀白,尝尝?” “嗯,满上。”黎晏勾唇一笑,递过去杯子。 这个酒的特色在于味浓,浓郁的酒香就像萦绕在心中的相思,经久不散。 时间越久,味道越浓,思念越深,欲罢不能。 *** 芙蓉城。 凌秋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四天。 她来的时候,季月姐弟已经成功搞垮渣男,收回家产。 只是家产被那人败掉不少,姐弟俩正在整理,准备变卖,好安心跟着主子去云国。 凌秋先是看了看他们的产业,有茶行、酒肆、酒楼、客栈,跟自己目前的产业重合度较高,就提议他们保留、改装。 季月将这些地契交给凌秋,“主子,这些都是您的,您怎么说,属下怎么干。” 凌秋推拒不过,只得收下他们的心意。反正等他们成家的时候再给他们,他们还敢不收吗? 于是她专心在铺子的发展规划上,就这么过了四天,终于成形。 第五天,凌秋喊上两人商量,“我不能在此耽误时间了,你们俩谁留下处理后面的事?” 季月看了眼季阳,想了下说道:“我留下吧,让季阳跟着您。他是男人,可以保护您。” 凌秋见季阳点头,“那就这样,还是让十五留下,省得我担心你的安全。” “好。” 第92章 受宠的皇子才是尊贵的 当天,凌秋带着路承义、季阳奔赴云国。 终于在半个月后,踏入云国地界。 又半个月后,三人抵达云京五十里外的星南城,而云国的使臣队伍正在城内整顿。 他们一进星南城就直奔驿馆,没有避讳任何人。 因为五皇子提前离开虞国是所有使臣心照不宣的事情,虽然他们不知道原因。看到五皇子归队,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路承义完成任务,向凌秋拱手一礼,“五皇子,臣去寻何副统领,交接下工作。” 凌秋笑着点头,“好,这些时日辛苦路小将军了。” 路承义一板一眼地道:“臣职责所在。” “去吧。” 看着路承义走远,凌秋回头看向季阳,“你什么感觉?” 季阳不明,“什么什么感觉?” 凌秋笑道:“就是你看到路承义,有没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你们俩气质很像。” 季阳隐晦地抽了下嘴角。 凌秋刚踏进院子,千珊就冲了过来,拉着她左看右看,满眼心疼,“你可算回来了,都瘦了。” “姑姑也太夸张了,我最多脸色不好看,可一点没瘦。倒是让姑姑担忧了,路上顺利吗?”凌秋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有些愧疚。 千珊拉着人进屋,“我没事,林相他们很照顾我,还有那位……” 她顿了一下,神色复杂,实际上到现在千珊都不敢相信曾经的五皇子变成如今模样。 “哎,我年纪大了,有些小毛病不是很正常?你累了吧?我给你准备热水泡个澡。” 凌秋明白她的意思,只俏皮地眨眨眼,“嗯,姑姑最好了。” 每次她疲倦的时候,姑姑都会准备这些,暖了身体,更暖了心。 温热的水把凌秋娇嫩白皙的肌肤泡得泛粉,像熟透的水蜜桃香甜诱人。可她却不由得想起黎晏被自己欺负的样子,想做什么又没有力气,当真可怜。 她可真坏啊!凌秋不自觉笑出了声。 想着还要见凌旭和林平修,凌秋也不耽误,去去乏就起来穿衣了。 凌旭的房间在隔壁院子,凌秋到的时候,果然看到林平修也在,调笑道:“你们俩现在可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啊。” “你……”凌旭眼睛一亮正要说话,见凌秋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男子便停下来,疑惑地看着凌秋。 凌秋指着季阳介绍道:“季阳是我的人,以前在外面替我办事,现在暂且当我的贴身侍卫吧。” 接着对季阳道:“这位是林公子和林相。” 季阳抱拳行礼,好看的面容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见过林公子、林相。” 说完他冲凌秋点头,自觉走到门外站岗。 凌秋看着稀奇,没想到他对新身份适应得挺快。 三人围桌而坐,凌秋见他们都看着自己,笑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这次回来的目的很简单,了一个意难平。现在我再确认一遍,凌旭,当真不做五皇子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凌旭的眼眸一下子进了霾,光亮暗淡,语气低落,“姐姐的意难平也是我的心结。五皇子……我早就不是了,我顶多是个漂亮的摆设。” 林平修在桌下握着他的手,捏了捏。 凌旭心有所感,转头对他笑笑,微微摇头,“我没事。” 凌秋见此也点点头,“那就当过去的五皇子死了吧,你现在是全新的林虚淮,好好过日子吧。” 又看向林平修,“到了云京,你打算如何安置我弟弟?” 林平修与凌旭早已商量好,“虚淮会以我未婚妻的名义进府。” 凌秋眉头一挑,看着凌旭,“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我会化妆,尽量不出门,出门就戴帷帽。姐姐不用担心,总会有法子的。” “在有情人眼里,这世界上是不是没什么困难能阻挡你们?”凌秋状似感慨地调侃。 她双手环抱,嘴角含笑,心里既为他们开心,也不免唾弃自己的落跑行为,让黎晏独自承受一切。 算了,不想了,他该!大不了以后补偿他。 凌秋就是这样心安理得。在允许她放肆的底线之内放肆个彻底,在底线之外果断抽身,想得开,不内耗,像极了拔x无情的渣渣。 若说爱吗?爱的!可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就各自做好自己吧。 凌旭和林平修窘,凌秋也就不再逗他们了,“请林相说说云京的情况吧,朝堂上对五皇子归来什么态度?其他皇子什么态度?”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个数了,但林相毕竟是一国丞相,看事情的角度不同,说不定有更多收获。 林平修入戏很快,神色郑重地道:“好,臣也认为五皇子有必要了解一下云国的政事。” 凌秋把季阳喊了进来,“拿炭笔,做记录。” 该记什么季阳门清儿,无需交待。 林平修眸光微闪,再次叹服她聪慧果决、行事谨慎,更可惜她内里是个公主。 …… 休整一晚,第二天,天光破晓,众人继续前行。 皇宫早已得到消息,老皇帝激动得比平时早起半个时辰。 这下可把太医们吓坏了,担心他精神不济,等不到五皇子回来又陷入昏迷,开始准备些提神的药。 宫外,凌秋坐着马车晃悠悠进城,听稀稀拉拉的官员说两句恭贺的话,看着沿途百姓或漠不关心、或避而远之的态度,在千珊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到了宫门。 临下车时,凌秋笑道:“姑姑,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为不相干的人和事浪费感情,不必担心我。 再说,我是质子归国,是被迫送出去的。有人认为我是功臣,有人觉得我是耻辱,但还有更多的人健忘,那我便什么都不是。” “可你现在是尊贵的皇子……”千珊犹自不忿。 凌秋看着她关心则乱,连宫里的生存准则都忘了,提醒一句,“受宠的皇子才是尊贵的。” 千珊轻叹,闭上嘴。她知道,就是知道才担忧。 公主胡闹,五皇子胡闹,连她这个老人家也跟着胡闹了。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悬崖有路未可知,希望老天爷站在公主这一边吧。 第93章 孩儿离家十年没有长歪 宫门外,御林军统领王铎身着铠甲、脚踏黑靴,大跨步走向马车,厚重的脚步声引起凌秋的注意。 她按兵不动,凝神听着外面的声音。 脚步声在马车右侧停下,王铎拱手行礼,声音洪亮,“臣王铎恭迎五皇子回宫!” 随后宫门外的所有守卫齐声喊道:“恭迎五皇子回宫!” 声势浩大,听得凌秋眉心一跳,对接下来的事情更加期待了。 她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温和的弧度,撩起帘子踩着脚蹬下马车,看着眼前魁梧高大的中年男子,用清朗的声音说道:“王大人请起!” 又看向齐刷刷跪在地上的侍卫,“大家起身吧。” 凌秋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欢快活泼,王铎心神微动,却没有直接抬头看他,而是恭敬地道:“多谢五皇子,请您入宫吧,陛下等您许久了。” “好。”凌秋垂眸瞥了他一眼,往前走去。 郑贵妃的表哥,那不就是她表舅?也不知道从哪儿论的亲戚,这个表舅目前看着不像个蠢的,会是郑贵妃的狗腿子吗? 千珊和季阳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王铎没说什么,只做引路。 尚清宫,正殿。 云帝穿着金黄色的龙袍端坐在上首,不过因着病中身形清减,龙袍显得宽大漏风。 脸上沟沟壑壑的皱纹死气沉沉地趴着,粗重的喘气声对它们毫无影响。微张的唇乌中带红,夹杂着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细小嗬嗬声。整个人只有凹陷的眼睛散发着光彩。 在旁人看来,陛下有这副精神头已经很难得了。 可是凌秋一进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 空荡荡的大殿,正上方坐着威严而虚弱的皇帝。皇帝身后站着一位面白无须的公公,低垂眉眼。 皇帝下首是一名雍容华贵、面无表情的妇人,不是郑贵妃,盲猜是皇后。 殿内角落有几名毫无存在感的宫女太监。 气氛庄严又诡异,跟亲人相见两行泪的温馨画面一点不沾边。 凌秋顶着帝后投来的目光,头一次觉得呼吸是件艰难的事情。 多待一刻她都想死好吗? 虽然与她想象天差地别,不过她很快稳定心神,迈着平稳的步伐往前走去。 在距离他们三米远的地方,凌秋噗通一下跪地,实实在在让膝盖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撞击的声音让云帝和皇后都眼皮一颤。 云帝身后的曲公公闻声抬眼,心里惊叹不已。五皇子太实心眼儿了,日子恐怕不好过呦! 其他人要么心思各异,要么不敢有心思,就听凌秋大声喊道:“儿臣拜见父皇、母后,父皇、母后万安!” “万岁”“千岁”那一串说起来太长了,她气不足,就算了。 凌秋说完就俯下身子,额头触地,冰冰凉凉的感觉还挺舒服。 云帝神色激动,艰难地抬起一只枯瘦的手,嘴唇嗫嚅半晌终于出声了,“小五,快起来,让父皇看看。” 他的嗓音暗哑苍老,听着自然而然地生出一阵悲凉。 凌秋压下复杂的心绪,缓缓挺直腰背,抬起头看向上方。 她不知道这场戏该怎么演,但是本能地不想融入这个死寂的气氛,那就大胆地做自己。 云帝的手刚放下,便见跪得笔直的少年郎,一袭月白锦衣,墨发绾着玉冠,眉眼干净清亮,唇角噙笑,肌肤白净,脸部线条柔和又不失棱角。 她美好得像一株误入凡间的瑶池玉芙蓉,照亮了整个大殿。 皇后见了一时失语,皇室有多久没见过这么明媚乖巧又漂亮的孩子了?比她的蠢儿子好看多了。 怪道郑贵妃近来春风满面,走路带风呢。 她要是有这么优秀的孩子,肯定比她还嘚瑟。 只希望她是个安分的,不然…… 皇后垂眸扶着云帝站起来,笑道:“看咱们小五多俊啊,比之陛下年轻时也不差了。” 云帝本就激动,被皇后这么一恭维顿时一上头,面色红润,脸上的褶子都生动了,“哈哈,小五的确长得好,快,近些。” 皇后扶着他往下走。 凌秋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有点人气了,赶紧膝行前进,在距离云帝和皇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抬头眨着闪烁的眼睛,笑道:“孩儿离家十年没有长歪,父皇母后放心看就是。” 皇后“咯咯咯”地笑道:“这孩子!”挺会套近乎的。 称自己“孩儿”而不是“儿臣”,称皇宫为“家”,听着着实亲切不少,还打趣一波陛下和自己这个嫡母。 云帝也被她这一番操作逗弄得大笑起来,就是体弱笑了几声就咳嗽了。 凌秋依旧跪在地上,紧着眉头担忧地唤道:“父皇?” “好孩子,快起来吧!”云帝缓过来,赶紧拉着凌秋的手,眉目慈祥地看着她,让她起来。 双手碰触的瞬间,一片磨砂感让凌秋浑身起鸡皮疙瘩,低头一看,云帝的手干、瘦、皱,骨节突出,像在一根细绳上打着粗节。 一种怪异的感觉悄悄滋生,又迅速退散。 凌秋站好,嘴角一咧,“谢父皇!” 初见时高高在上的云帝,原来也是个和蔼的老头子,还与自己一般高,凌秋有了一点点亲近的感觉。 云帝点点头,“好,看到你长这么大,父皇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皇后见他又促膝长谈的架势,连忙说道:“您这身子还需静养,先回去躺着吧。” 又对凌秋说,“今天陛下为了见你,特意从床上起来,走到正殿。现在恐怕有点累了,不如去寝殿说话?” 凌秋无有不应,顺手搀着他。 可云帝刚回到寝殿就连连哈欠,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 凌秋看着那张睡颜,褪去了帝王的威严,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 皇后唤了她一起出尚清宫,笑道:“你去宜湘宫见你母妃吧,日后空了再说话。下午好生休息,晚上有家宴,只是你父皇怕是不能出席。” 凌秋点头应是,勾起唇角道:“儿臣明白,多谢母后操持,儿臣告退!” 宜湘宫,原主在那里生活了七年,活得像个透明人。 现在她回来了! 第94章 母妃,你不认识我了吗? 季阳一进皇宫就冷着一张脸,吓退了不少来打探的小太监。 千珊也打发了几个宫女。 见到凌秋出来,碍着规矩不能冲向前去,只能缓步迎上。 “如何?”千珊着急地问。 凌秋绽放一朵大笑脸,“放心,我很好,就是刚才跪久了,膝盖有点疼。咱们去宜湘宫吧。哎,都午时了,不知能否凑上一顿饭呢?” 季阳无语,千珊无奈,“你呀,不被打出来就算好的了,我都不敢想象郑贵妃见你的画面。” 凌秋噗嗤一笑。 千珊又道:“刚才有个宜湘宫的宫女来问,我只说你在跟陛下、皇后说话,让她回去等着。” “嗯,无事,我不会让她久等的。”凌秋扬眉。 “你当然不会让她久等,我看你是迫不及待想气死她。”千珊已经看透了,嗔怪道。 凌秋扭头在千珊看不见的角度扯唇冷笑,岂止是气死她!还有很多未解之谜等着挖掘呢! 季阳从侧面看到她上扬的嘴角,莫名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主子以后会得罪不少人吧?改日再找路小将军切磋一下武功,不然他怕护不住主子。 通往宜湘宫的路有好几条,千珊带路抄了近道,没想到又遇上那个宜湘宫的小宫女。 “奴婢兰英,见过五皇子。”兰英冲着凌秋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头也没抬。 凌秋看向千珊,千珊微微点头,凌秋笑道:“起来吧。你是母妃身边的?” 兰英这才抬头,一见五皇子先羞红了脸,期期艾艾地道:“是,奴、奴婢是娘娘身边的一、一等宫女。” 哇,五皇子跟公主一样是仙人吧! “哦?一等宫女啊。”凌秋见她害羞,不仅没有收敛,反倒跟人聊上了,边走边说:“你才多大就一等了?” 她表现得随性温和,兰英的胆子便大了些,笑答:“奴婢十七了。”跟五皇子一样大呢! 凌秋有些意外,“可你看着像十五岁的小姑娘。到母妃身边多久了?” 兰英心里雀跃,话就多了起来,“才三个月。前面的姐姐们都出宫了,才轮到奴婢到跟前伺候。” 三个月啊,凌旭离宫也差不多三个月吧!真巧啊! 凌秋面上不显,持续散发魅力,弯着眉眼夸赞道:“哦,那你一定做得很好,母妃才会留你在身边。” 兰英持续脸红。 千珊木了,季阳麻了。 她\/他家主子就凭这张嘴,到哪儿都吃不了亏! 兰英被灌了一顿迷魂汤,一路上迷迷糊糊的。 凌秋问什么,她答什么。 当然都是些日常吃食、消遣什么的,无伤大雅。 可凌秋依然觉得这个兰英能在郑贵妃底下升职加薪还活着,大概是运气好吧。 到底是没见过几个男子的姑娘家,不知人心险恶。 宜湘宫。 郑贵妃身着一袭绛紫色百花云锦裙,搭配发髻上同色系钗环,衬得她气质高贵、端庄优雅,脸上的温和浅笑更让人觉得她和善可亲。 她斜倚在软榻上,放下手中新得的熏香,往门口看去。 还没来…… “兰蓉,去前面看看五皇子来了没有?”郑贵妃蹙眉吩咐。 啧,跟一个快死的老头子有什么可聊的!又不是真的十年未见! “是,娘娘。” 兰蓉也是一个未满二十的女子,跟兰英一样,新提拔上来的。平日里对郑贵妃小心翼翼,生怕出错。 这会儿她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宜湘宫门口,凑巧就见兰英领着人来了,实在松了口气。 她只短短看了眼凌秋,就低头福身行礼,“奴婢兰蓉见过五皇子。” “起吧。” 凌秋声音淡淡的,说完就越过她径直往里走。 季阳不方便跟着,只候在宫门口。 千珊紧紧跟着凌秋,兰蓉和兰英反而落在后面。 兰蓉见到不苟言笑的凌秋,没来由的紧张,询问的眼神看向兰英。 兰英摇摇头,感觉五皇子进了宜湘宫身上的气势就变了呢。 搞不明白! 到了正殿门口,凌秋和千珊自觉停了下来,看着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无悲无喜。 兰蓉和兰英这才找回一等大宫女的感觉。 兰蓉对凌秋矮身一礼,先一步进殿,走到郑贵妃跟前垂眸开口,“娘娘,五皇子回来了,就在门口。” “嗯。”郑贵妃浅浅勾唇,殷红的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她懒懒地直起身子,用帕子擦了擦手才说道:“让她进来,你们下去吧,别让人过来,我们母子俩说说话。” “是。”兰蓉恭敬地退下,到门口与兰英默契地对视一眼,一起下去了。 这可是牺牲公主才换回来的五皇子啊,娘娘的反应也太平淡了些。她们心里这般想着,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宣之于口。 若不是知道郑贵妃所为,凌秋第一次听到郑贵妃的声音,一定会喜欢上这样温婉有磁性的嗓音。 可现在听来,只觉讽刺和悲哀。 她正要走进去,千珊却在身后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手指轻颤。 凌秋回头,见姑姑紧张的眼神,心里的悲凉一下子冲刷殆尽。 她笑着无声开口,“等我。” 记忆中,进了宜湘宫的正殿,一抬头便可看见五根粗壮的镀金横梁。凌秋眼皮一掀,的确看见了。 可现在的宜湘宫比以前更加富丽堂皇,这么瞧着金梁都不显眼了呢。 这座宫殿的主人得多富有啊。 凌秋见主位上没有人也不急着找人,悠闲地打量起来,跟逛景点似的。 这时郑贵妃的声音从左边的巨幅仙鹤屏风后传出来。 “傻站着做什么?快过来让我瞧瞧。” 听这声还挺欢快的! 凌秋握拳抵唇,掩住嘴角的邪笑,“好。” 郑贵妃听到男声,还以为是凌旭做出来的,心里还道他这事办得不错,要奖励一下。 这么一想,她高兴得站起来,迎着那道身影走去,边走边说:“这次去云……” 话音却在看清来人的那刻戛然而止,剩下的话最终化为一团污浊的气体重重的呼出来,消匿于无声的静默中。 郑贵妃眉眼的笑意顷刻间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空余一双瞪大的眼眸,充斥着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确信面前的人不是凌旭,那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凌旭呢?他又在哪? 一连串问题如潮水般齐齐向她涌来,郑贵妃毫无头绪,心口一阵钝痛,脸色扭曲地挤出一句,“你是谁?” 凌秋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欣赏着她飞速变换的脸色,心里却有些失望。 怎么没认出她呢? 没意思,还要她自报家门! 凌秋叹息道:“母妃,我是秋儿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第95章 对峙 秋儿? 秋儿…… 郑贵妃短时间内纷乱地想了很多可能,唯独没想到她是秋儿。 看着眼前妍丽无双的面孔,尤其是那双与凌旭如出一辙的眼睛,她信了,也更慌了,神色剧变,五官的柔婉被癫狂侵占,厉声呵斥,“为什么是你回来!旭儿呢?你把他怎么样了?啊?” 对于郑贵妃的怒喝,凌秋没什么伤心难过,只是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画面,便觉得有些聒噪了。 郑贵妃见她居然充耳不闻,心中憋闷,柳眉倒竖,“说话!” “哦,他啊~”凌秋耸了耸肩,拉长声音,“和亲了呗!不是你送他去的吗?就为了换一个没用的女儿。哎,你的慈母之心,我特别感动,真的!” 郑贵妃瞬间想到什么,面容碎裂,如遭雷轰,踉跄着倒在榻上,双手紧攥。 卸下了华丽的伪装,她悲痛又狰狞,眼神陡然犀利如鹰隼,精准地击碎凌秋虚假的感动,“你恨我?” 凌秋无情地嗤笑,“不该吗?你杀了自己的女儿。虎毒还不食子,那你算什么?” “你放肆!”郑贵妃撑起腰杆,美目圆瞪,“我是你母妃!” 她愤怒到失语,全身颤抖。 苦心经营多年,就差临门一脚,没想到被个不起眼的丫头片子毁了! 这种不受控制的无力感让她惊恐万分,理智尽失。 凌秋看着在崩溃边缘徘徊的人,还在不遗余力地刺激她,笑道:“是是是,你说的对,所以作为孝顺的女儿,我会一一回报你的,你不开心吗?” 你不开心吗?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郑贵妃脑中不断地回旋。 她气到无力呼吸,像条濒死的鱼在岸边使劲全力拍打地面,却怎么也蹦跶不起来。 多年筹谋破灭的绝望和被凌秋反杀的耻辱,一起将她的骄傲碾压在地。 她不相信!她不服气! “你怎么敢?!你大逆不道,丧心病狂!你会有报应的!”她声音大不,每一个字都像是硬抠出来的一样,配上那副怨毒的绝色面容,居然有股诡异的悲怆美感。 凌秋看着都有些同情她了,唉声叹气,“母妃不要激动,好好休息吧,儿子先告退了。” 她转身欲走,不料郑贵妃心一抖,气儿也顺了,嗓子也不堵了,激动地喊道:“站住!” 凌秋回身看她,挑了挑眉,冷声道:“娘娘还有话说?” 郑贵妃的手一紧,复杂地看着凌秋,这个孩子是彻底跟她离心了啊! 她缓了缓,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你没看我给你的信吗?” 还不死心哪? 凌秋看着她嗤笑一声,头一扭转个身坐在黄梨木太师椅上,往后一倒,自在地翘着二郎腿,脚尖一点一点,惬意极了。 她懒懒地道:“看了,用这种卑劣的法子威胁我,你算是打错算盘了。” “为什么?”郑贵妃眉心一拧,婉约的声音透尽凉薄,“你当真不在乎?” “我已经用行动回答了,别再浪费口舌。”凌秋歪头看她,眼神淡漠。 “你若是真心给我解药,为何不将我的活灵丹解了?呵,你不是不知道只要活灵丹没解,任何脉象都把不出来,包括喜脉。所以我要那颗药丸子有何用?” 郑贵妃愣住了。 她竟无言以对,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解活灵丹,没人告诉她…… 过了半晌,郑贵妃冷着脸说道:“那你回来是为了什么?报复母妃吗?我当年只是想把旭儿留下罢了。” “嗯,你留下他,又把他糟蹋得不成样子,呵呵……”凌秋冷笑。 郑贵妃噌地站起来,脸色阴沉地盯着凌秋,“我没有糟蹋他,我是为了……” “为了宠爱,为了地位,为了权利,或者还有别的,总之都是为你自己。”凌秋打断她,漫不经心地道。 郑贵妃憋着一口气,眼眸跟淬了毒似的,看着打破自己美梦的小恶魔,“所以他到底怎么样了?他是男子,不可能嫁人。” 凌秋一边享受着她恶毒的眼神,一边扎心地胡说八道,“我说了,你把他糟蹋坏了,人一到云国就病了,一病不起的那种。虞国人也不是傻的,谁愿意娶这么个病秧子啊,就把她送到寺庙礼佛了。” 看着郑贵妃精彩的脸色,凌秋笑得天真,“没想到啊,凌旭到了寺庙,居然顿悟了,仿佛看透了人生的起起落落、悲悲喜喜。他喜欢那个简单纯粹的环境,就自觉留在那了,顺便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郑贵妃直觉不是好话,但还是忍不住问。 “他说……‘母妃的拳拳爱子之心到此为止吧’。”凌秋把凌旭的原话重新组装了一下,觉得还不错,自我肯定地点头。 她看着郑贵妃剧变的脸色,故作不解,“诶?你猜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他恨我,他也恨我…… 郑贵妃跌坐在地,透骨酸心,涕泪无声,两行清泪滑过脸庞,留下悲切的痕迹。 为什么?她想着只要凌旭回来,她们母子俩就有希望了。至于凌秋,嫁谁不是嫁,还不如嫁个有价值的人。 可是现在全毁了! 她又变成全后宫最可怜的女人了! 看着一脸灰败的人,凌秋心头是畅快的。可是快感一晃而过,更多的是挥散不去的烦闷。 她斜靠在椅背上,“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可把凌旭害惨了,让他活成了一个瓷器娃娃,碰不得摔不得。喝了多久来着?三年?以后的每一个三年都要与药为伴。 难道这就是你说的没糟蹋?没疼在你身上,你就当不知道是吧?现在好了,你儿子不要你了!呵呵,我不一样,虽然身体有损,但至少感觉不到疼,我这人想得又开。唉~” 她叹气道:“所以啊,既为人母,何必造孽呢?你看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值不值当?” 郑贵妃:“……”你闭嘴! 都是你这个祸害! 凌秋放下二郎腿,弯腰俯身看着郑贵妃,诱惑道:“要不你告诉我,那些药怎么得来的?少不得我去替你说和说和。”不可能的! 郑贵妃眼底闪过一丝心虚,转而面对凌秋声嘶力竭,“滚!” 凌秋捕捉到她躲闪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笑了。 事情有点复杂了啊! 第96章 凌秋赴宴,气势汹汹 凌秋眯着一只眼慢慢后退,躲开她的声浪攻击,痞里痞气地道:“好嘞,这就麻溜地滚。”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又转回身,好心提醒,“晚上的家宴,请母妃盛装出席哦,别忘了。” “啪!” 茶盏应声碎地! 凌秋啧啧摇头,茶盏何其无辜,总是被宫里的女人拿来撒气! 浪费可耻! 出了正殿,凌秋看见千珊红着眼眶,显然哭狠了。 “姑姑,走吧。父皇为我准备了新的住处,叫什么来着?”凌秋拉着她边走边想,“啊,是新粹宫,离这儿不远。” 她嘴上不停地说着,“父皇说比我年长的皇子都成婚搬出宫外了。我刚回来,自然跟他们不一样,先在宫里住着。” 千珊只是心疼她,又不是真要她哄着,“那就走快点,去收拾收拾。” 凌秋嗔道:“收拾啥呀,宫人肯定都收拾好了,咱们拎包入住。” “说的什么话!”千珊佯瞪她一眼,“你那些大大小小的东西不都得收拾。” “好好好。”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远,郑贵妃从地上爬起来,透过窗子看向外面那对相携走远的背影,心里的寒凉蔓延全身,久久不能回神。 …… 新粹宫。 宫女太监早已一排排站好,屏息凝神,等着新主子到来。 新上任的管事太监乐德福更是频频张望,看向宫门。 忽然他眼睛一亮,小跑过去,双膝跪地行个大礼,“奴才乐得福见过五皇子!” 那“咚”地一声颇有新主子的风范! 接着一群太监宫女齐齐跪地请安,“奴才\/奴婢见过五皇子!” 凌秋堪堪停在漆红大铁宫门前,看着这场面嘴角直抽。 果然是回到家,待遇直接升级了,这满满的人头看得人密恐要犯了。 凌秋清了清嗓子,“起来吧。” “多谢五皇子!” 凌秋双手背后走了进去,看了乐德福一眼,圆脸小眼,身材圆肥,憨态可掬,“你刚说你叫什么?”听起来好像很喜庆的名字。 乐德福躬身笑着回话,“回五皇子,奴才乐德福,是新粹宫的管事太监,陛下早前指派过来的。” “哦?乐德福,这名字不错,跟你人一样,都是有福气的。”凌秋笑道,听着他的话音略一挑眉,“这么说你们都在这有些日子了?” 乐德福道:“是,有大半个月了,日日过来打扫布置。还请五皇子移步,看看可有不足的,有的话奴才立马去改。” 凌秋笑了笑,“先不急,这些宫人的活计都安排好了?” “是,不过五皇子随时可以调遣。”乐德福生怕五皇子觉得他揽权,赶紧说清楚,额头紧张得出汗。 凌秋点了点头,“嗯,都抬起头来。” 宫人们先后抬头,看着如此俊美的皇子不免有些发痴,只听凌秋说道:“千珊姑姑以后就是新粹宫的管事姑姑,你们听她令行事。季阳是本皇子的侍卫,乐德福继续做你的管事太监。清楚吗?” “是,五皇子。” “散了吧。”凌秋不痛不痒地说几句,最后把乐德福留下,“带路,去寝殿。” “是。” 凌秋知道那些人里肯定有别人安插的棋子,但是那又怎样?是人是鬼总会露出马脚。 吃了顿饱饭,凌秋踏踏实实睡了一下午,被千珊拉起来打扮了。 晚上的家宴是凌秋第一次作为五皇子出席的场合,不可小视。 千珊唠叨着,“那些个皇子也不知什么秉性,但是咱不怕,就你这脸一露,肯定全场碾压。” 凌秋哈哈笑道:“姑姑你现在也看脸了啊。不过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千珊拿过一件新衣,差点闪瞎凌秋的双眼。 姑姑的审美,越发壕了啊! 家宴是为了欢迎五皇子回宫,出席的只有云帝的后妃和皇子公主,便设在皇后的凤羽宫。皇后身为嫡母,操持家宴理所应当。 酉时一到,凌秋前往凤羽宫。 她打头阵,身后除了千珊、季阳,还跟着一群宫人。 个个手里要么端着大红色的盒子,要么端着齐肩的托盘,步伐一致,昂首挺胸。 远远看去,气势汹汹的! 可近看就会发现,每个宫人都喜气洋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哪家下聘呢! 宫人们可不喜气嘛,凌秋一觉醒来就大手一挥,打赏了每人十两银子! 天降鸿运,啥事都没干呢就得了赏,宫人们瞬间觉得能跟在五皇子身边,简直是平生一大幸事! 包括别宫选中的探子,递一次消息才一贯钱。 啊啊啊,这可是到手实实在在的十两,大家纷纷表示不想失业,努力干活,多得赏银,早日到达人生巅峰! 主子有很多,大方的主子也很多,但是有钱又大方的主子不多啊! 那群侍卫抬进来的大大小小的箱子,光数量就很惊人了,没想到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宝。 当然他们这群是没眼福的,但是仅听着就很激动哇! 大家攒着这股劲儿,也得把五皇子的面子挣足了。 精神面貌吗?他们有! 尤其是乐德福,开始他干爹曲公公让他来新粹宫还不太乐意。 嘿嘿,没想到第一天他就得二十两,比底下宫人多,倍儿有面子。 还近距离摸了不少宝贝,到现在手上都沾着铜臭的香味儿呢! 他们这群奴才没别的追求,就一个,跟对人! 嘿嘿,他觉得自己跟对人了,虽然接触不过半天,但是这不重要! 感觉最重要! 这不,他跟在凌秋身边屁颠屁颠的。 眼看着到凤羽宫了,他谄媚地笑着,“五皇子,到了,奴才去通报一声。” 凌秋点点头。 谁知凤羽宫的管事太监柏公公正好迎出来,对着凌秋哈腰行礼,“五皇子安好,奴才柏忠,皇后娘娘说都是一家人,请您直接进去即可。” 凌秋颔首,“那就劳烦公公带路。” 柏公公身材瘦小,瞧着精明能干,立即笑道:“奴才不敢,五皇子请。” 凤羽宫是历代皇后的宫殿,华丽自不必说,难得的是不俗,富雅相宜。 凌秋步步观景,很快到了正殿。 这一看才发现,正殿左右的椅子上已经坐满了人,人的身后还是人。 凌秋抿了抿唇,她明明提前半个时辰来的。 哎~这些人吃个饭还要提前开小会吗? 很闲?? 而且不得不说,老皇帝的后宫团真的很强大啊,忙的过来吗? 凌秋习惯了虞国皇宫的清静,突然来这么一下,感觉有些东西要失控了! 第97章 新晋团宠 大家齐刷刷看着门口的凌秋,原本带着好奇的、打量的、鄙夷的、友好的目光齐聚在他身上的那一刻,瞬间就被他那身流光溢彩的蓝紫渐变色锦衣吸引。 还有头上的紫玉冠,腰间的白玉佩,就连不起眼的靴子上都绣着金线云纹。 好一个闪闪发光的少年郎,不仅长相俊美还多金。 这一出去得迷死多少云京闺秀啊! 凌秋感受到多道热切的视线定在自己身上,不禁陷入自我怀疑,她的魅力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吗? 她父皇的妃嫔也太、可爱了吧? 除了郑贵妃。 凌秋即便心里再尬,面上还是笑嘻嘻地,大跨步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到殿中间向上面的皇后问安,朗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顺意安康、青春永驻!” 在座的也因此回神,听着这么新奇的问安语纷纷扬唇。 偏偏这话真是说到皇后心坎上了。 每天请安的人多了,可说话这么贴心的只有她了。 皇后用帕子捂着嘴角憋笑,旋即看着大家爽快地道:“我就说我们小五嘴甜吧,你们还不信。这下听到了吧?” 郑贵妃扭曲的面容快藏不住了。 这是她午时见到的那个凌秋吗? 众人本来还忍着,一听这话倒是笑开了,好话不要钱地往外砸。 “五皇子风度翩翩、仪表不凡,说话又讨人喜欢,真是难得。”说话的是怡妃。 “是啊,这肌肤胜雪可把臣妾比下去了。”某年轻的贵人接话。 “还有那眼睛,哎哟,我都不敢看,怕陷进去呢!” “……” 啊这!凌秋这不是进宫,而是进了盘丝洞吧? 还好她反应灵敏,都一一回了。 不就是夸吗?她也会啊! 凌秋妙语连珠,把夸过她的妃嫔们又夸了回去。她总能从对方身上找到一个优点,无限放大,让对方觉得自己就是个毋庸置疑的美人。 至于那些没说话的,凌秋也不搭理。 反正只要不找她不痛快,她乐得当个睁眼瞎。 太子妃和三位皇子妃本来比较拘谨,见此索性放开了,没见皇后娘娘笑得花枝乱颤嘛! 她们太安静不是显得自己不欢迎五弟? 一时间大殿的气氛热闹异常,欢笑声不断传出。 等在偏殿的各位皇子听到动静一头雾水,怎么原本轻声细语聊天的后宫嫔妃眨眼间变成菜市场大婶了? 他们好像听到要给五皇子介绍皇子妃? 这家的侄女、那家的表妹……敢情这是给五皇子选秀呢? 太离谱了! 二皇子凌晖率先听不下去,讥诮道:“五弟本事了得啊,刚回来不到一天,满云京的大家小姐已经任她挑选了?” “可不是,二哥,咱也看看去。”三皇子凌暄一双杏眸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声音跃跃欲试,“我们去看看这五弟到底长得什么神仙模样,竟然把我们兄弟几个比下去了。” 四皇子凌晗欲言又止,却不敢赶在太子前头说话。 凌晖只是吐槽,没想到凌暄这个愣头青真要去看。 哼,他们去了算怎么回事?要是能与妃嫔共处一室,他们犯得着在偏殿等吗? 也就那个老五刚回来不懂规矩! 凌暄见没人接话了,顿感无趣,看向老大凌昇,“大哥,你说句话啊。” 此话一出,其余人都看向他,除了年仅七岁的六皇子凌旸。 凌昇脸型圆润,身材微胖,笑起来有一对浅浅的酒窝,看起来老实憨厚又可爱。 他冲着凌暄笑道:“三弟莫急,一会儿晚宴不就见到了嘛,呵呵!” 凌暄瘪嘴,凌晖白眼。 就你知道! 这时四皇子凌晗接了句,“大哥说得对。” 空气又沉默了,与正殿的喧闹对比太过明显。 小六凌旸不爱说话,两只耳朵却灵敏,一直听着隔壁的热闹。 这边凌秋也没想到一波送礼能收到全场好评,甚至引起了五皇子妃花落谁家的大讨论? 不是,你们到底是冲她人来的还是冲她钱来的? 凌秋无语望天,最后还是皇后仗义解救了她。 期间郑贵妃宛如透明人,看着凌秋长袖善舞,俘获一众后宫女人的芳心,又震惊又怨恨! 这时怡妃正抚摸着新得的云锦,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今日本该最嚣张的郑贵妃奇怪地问:“贵妃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怎么都不说话?妹妹们还想看看五皇子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呢?” 郑贵妃脸上的冰块刹那间崩裂,她送了我什么?她送了我一场绝望! 可是这些都是她心底的嘶吼,面上却快速挤出一抹温和的笑,绿茶本性显露,“本宫不说话是看众位姐妹与小五聊得欢乐,不忍打扰,毕竟我和小五随时可聊。礼物嘛,就不拿出来眼馋姐妹们了,呵呵~” 怡妃嘴角一撇,了不起哦。 其他人虽也被刺激到了,到底面子功夫了得,纷纷恭维她养了个好儿子。 凌秋看得一乐,只觉得郑贵妃的情绪快要绷不住了。 皇后看不惯郑贵妃,奈何她运气好,走了个仙气飘飘的女儿,又回来个讨喜的儿子。 看时间差不多了,皇后才道:“好了,聊这许久时间也差不多了,妹妹们移步吧。” “是,皇后娘娘。” 最后凌秋是跟着一屋子莺莺燕燕一起去的膳厅,俨然有后宫新晋团宠的架势。 窘!她们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皇子? 男女大防讲不讲了?伦理纲常顾不顾了? 凌秋觉着是不是因为老皇帝要嘎了,所以这群年轻漂亮的嫔妃开始放飞自我了? 那这样的话,宫里真是又危险又好玩! 膳厅内,几位皇子已经先到了。 皇后首先落座,接着皇子们与嫡母同桌,其他嫔妃另开三桌。 没错,是三桌。 凌秋大概数了数,不算皇后和郑贵妃,后宫还有二十四个美人! 她现在知道那种失控的感觉是什么了,就是直觉自己以后会花好多钱! 有女人的地方就是要花钱! 主桌上,皇后笑道:“大家不必拘礼,直接开席吧。” “是。” 宫里近年来节衣缩食,后宫嫔妃们馋了很久了,根本没人客气的,纷纷拿起筷子开吃。 凌秋看着很魔幻。 皇后看着发呆的凌秋笑了,“小五,还记得哥哥们吗?” 第98章 我们的人 凌秋僵硬地笑了下。 其实刚坐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将同桌的皇子对号入座了。 太子凌昇,皇后所生嫡长子,忠厚老实。用林平修的话说是愚不可及,无帝王之相。凌秋默默同情一波。 其余皇子根据季阳提供的资料,她也有所了解。 二皇子凌晖,生母淑妃,刻薄嘴毒,与太子不对付。淑妃与郑贵妃则是争宠路上的死对头。 三皇子凌暄,生母怡妃,猫憎狗嫌的顶级玩家。再有怡妃是武将之女,性子直接泼辣。 四皇子凌晗,生母原嫔。原嫔身份不高,处处小心,导致四皇子也胆小自卑,是太子的小跟班。 六皇子凌旸,太小了,没留意,只知道是娴妃所生。娴妃此人好像是被迫入宫,对老皇帝没感情,不爱争抢。生下六皇子以后就彻底佛系了。 不过凌秋面向皇后,呆萌地摇摇头,语气愧疚又可怜,“我不记得了。” 皇后道:“无妨。” 她看向太子,笑道:“昇儿,你是大哥,从你开始吧。” 凌昇从不违逆皇后,也对这个俊俏的弟弟很好奇,看向凌秋憨笑道:“小五,我是大哥,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递给凌秋,“以后我们兄弟常聚,你可不要推辞。” “好。”凌秋惊喜万分,没想到今天还能见着回头钱,连忙道谢,“多谢大哥。” 其余人也是早有准备,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的功夫得做足,省得招惹闲话。 几人接连送,凌秋一一谢过,抱着一堆礼物心里乐开花,小小地弥补了肉疼的感觉。 最小的六皇子没说话,却给了他最喜欢的玩具。 凌秋拿过来把玩好一会儿,还虚心请教怎么玩。 小凌旸一开始还不爱理人,凌秋不断地搭话,小孩儿甚至白了她一眼。 凌秋撸了一把他的脑袋,嗤笑道:“不礼貌”。 于是小凌旸不知出于什么缘由给她演示了一遍。 两人一大一小坐在一起,看起来非常和谐。 这把六皇子的生母娴妃看得眼热,自家孩子自己还不了解吗? 他没有玩伴没有朋友,就连她娘家的孩子都不怎么往来,今儿居然跟五皇子玩一起了! 可太稀奇了! 二皇子凌晖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屑,惯会讨好人,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笑着感叹道:“没想到五弟还是小儿心性。” 他的话听起来像没有恶意的玩笑,凌秋抬头瞅他一眼,却见他没来得及隐藏起来的讥讽,扯了扯嘴角,连带着整张脸都笑开了。 “二哥,小儿心性难能可贵,你这么说我很开心。毕竟有些人长大了,心性复杂了,人也变得面目可憎了。不过还好我没有,依然心地善良又俊朗倜傥。” 皇后挑了挑眉,当没听出来两人之间的交锋,呵呵笑道:“小五这是变着法子夸自己呢!” 凌昇立刻笑着附和道:“母后说的是,小五在外受了苦,还能有这般心性实在难得。” “受苦?我没有啊。”凌秋睁着明亮的眼眸,疑惑地道。 凌昇顿感一噎,身为质子不受苦吗? 凌秋见他不说话了,也不理他,自顾吃起来了。期间还给小凌旸夹了根青菜,不出意外又收获一个白眼。 皇后对这个儿子无语了,什么叫在外受苦? 呵,他在外是受苦,那你们几个当哥哥的怎么不去受苦,偏要她来受? 这不是揭老底吗?蠢货! 好在郑贵妃没坐在这一桌,不然可有的话说了。 凌晖前一刻还在为她对自己阴阳怪气而气闷,现在见太子也被怼了,心情豁然开朗,端起小酒杯看热闹。 凌暄忙着跟肘子较劲,没注意他们说什么。 凌晗心底不安,快速看了一眼皇后,声音弱弱地开口解围,对凌秋说道:“五弟,大哥的意思是心疼你离家多年,是吧?” 凌昇后知后觉,尴尬地点头,“对。” “哦!”凌秋抽空抬了下头,眼睛一转很快便道:“相思之苦确实挺难受的,每逢佳节我都特别想你们,你们想我吗?” 凌昇和凌晗窘迫,硬着头皮点头,“想。” 凌秋弯着眉眼笑开了。 看着那两个蠢货,凌晖憋笑快憋出内伤了,俊秀的脸上泛红。 凌秋来了句,“二哥你醉了?” “二哥千杯不醉,”凌暄大咧咧地道,还不忘怂恿凌秋,“回头咱们哥几个喝酒去,我们一起干过他。” “好嘞!”凌秋愉快地答应了,并对这场酒局充满期待。 凌暄补上一句,“你请客!” 凌秋:?? “你有钱你做东。”凌暄耸了耸肩,“我的月例银子花完了。” 怡妃就坐在他背后那一桌,闻言狠狠喊了声他的名字,“凌小暄!” “噗嗤!”凌秋没忍住笑出声,凌小暄?哈哈哈!好搞笑! 还月例银子?宫里哪个指望月例银子过活了?不都有各种名目的赏赐和私房钱嘛! 把她当冤大头宰啊? 凌暄眼角狂跳,也只能憋着。 凌秋好笑之余想想跟几位皇子聚一下也好,便贴心解围,“好,我请客,几位皇兄可不许缺席。” 小凌旸慢悠悠转头,看着凌秋吐了句,“喝酒伤身。” 小大人的模样一点都不可爱! 凌秋叹了口气,“那我不喝酒伤心怎么办?” 凌旸:“……” 温馨的家宴结束,凌秋解下腰间的玉佩送给凌旸,“呐,你出生的时候我不在,这是五哥给你的见面礼。” 小家伙呆愣地眨眼,嘴巴微张,看看娴妃,娴妃也很惊讶。看看皇后,皇后笑着点头。 凌旸抿唇,小心翼翼地接过。 他头一次见成色这么好的玉佩,紧紧抓着,生怕掉了,抬头看凌秋的眼神有一丝动容,清脆的童音说道:“谢谢五哥。” “不用客气。” 谁酸了?没有收到礼物的几位皇子酸了。 不是眼红那玉佩,而是凭什么他们什么没有?! 就连后宫不起眼的小贵人都有! 凌秋:谁让你们是哥哥呢! 出了凤羽宫,千珊将自己打探的消息说出来。 “宫里看着花团锦簇,实则表面风光、内里艰难。 一则十年前战败的影响,国库折损大半;另则陛下老了,脑子不清明,朝事上日渐糊涂,这几个月更是一病不起,太子监国。好在前朝有林相等人辅助,没出大岔子。 后宫就不好过了,皇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缩减的就缩减了。所以后宫嫔妃,尤其低位嫔妃的日子不好过。” “嗯,这倒能理解。”之前她也了解过,只是文字上看着没有身处其中感触更深。 凌秋对千珊点点头,这事到此为止,又看向季阳,“我们的人可联系上了?” 第99章 你信不信公主也是这么想的? 季阳抿唇蹙眉,“联系上两个。” “嗯?那还有一个呢?我记得你说有三个。”凌秋追问。 季阳脸色不好,声音冷肃,“出了意外,进内廷狱了。时间太短,属下还没来得及问清楚。” “内廷狱……”凌秋略微沉思,“宫内犯事的人才会进内廷狱。” 季阳想起那个黑黑瘦瘦的姑娘,摇了摇头,“那位姑娘属下印象极深,身世悲苦,经历很多磨难,是个十分谨慎的性子。 被我们牙行发现以后,才扭转命运,所以十分珍惜为我们做事的机会,在宫里犯事的可能性极小。主子,可否允许属下查查此事?” 凌秋失笑,“我的人自然要查,别被人冤枉了。她之前在哪里做事?” “回主子,在御花园侍弄花草,她祖上是花艺师。”季阳回道。 凌秋有些惊讶,“花艺师?这个挺新鲜的。先暗中打探,别弄出动静,有问题来找我。” “是。” 凌秋顿了下又道:“另外联系上的两个我暂时不见,保不齐暗中有人盯着我。对了,他们有什么新消息吗?” 季阳正要回禀,却见前方郑贵妃等在拐角处。 凌秋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愉悦地勾起唇角,抬脚走去。 “母妃这是等我吗?”她笑道。 郑贵妃却看着她眉眼间虚假的笑意如鲠在喉。 这个孽障!不气死她不罢休啊! 她舒缓一口气,冷着眼眸质问道:“你为何要霸占旭儿的身份?” “现在才问?”凌秋意外地看着她,“你反应怎么比蜗牛还慢啊?” 郑贵妃胸腔团着的那股火,突然就窜上嗓子眼,“快说。” “行,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凌秋勾唇,张扬地笑着,“为了气你啊!” 看到郑贵妃铁青的脸色,凌秋表示也很无奈,“你嘛,是我的母亲,我不能杀你,只能另辟蹊径了。你在意什么,我就毁掉什么。怎么样?刺不刺激?” “你个疯子!”郑贵妃梗着脖子怒骂。 “哈!我是疯子?”凌秋猛然靠近,右手伸出按住她的脖子,迫使她仰视自己,扬起一边嘴角,无声的笑更显癫狂。 “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你知道女子在意生儿育女,所以拿这个胁迫我。那我也一样啊,很公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将是我后半生唯一的行事准则。” 凌秋压低声音一口气快速说完,才露出一个甜美的笑颜,夹着嗓子说道:“记住了吗?” 郑贵妃汗毛直立,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还幻想,既然她霸占了旭儿的身份,就应该认清楚该对谁好,而不是散尽千金去讨好后宫那些没有存在感的女人。 可是她现在深刻感受到了凌秋对自己的恨意,她不理解也接受不了的恨意。 她只是做了最周全的选择啊!有什么错? 凌秋吓唬了一出郑贵妃,心情好极了,摸了摸她的脸颊,冰冰凉凉夹带着湿意,效果很不错。 “母妃,天晚了,早些回宫,儿子不远送咯!” 郑贵妃面无表情地想,魔鬼的笑声就是这样吧。 直到凌秋走远,她才回过神来,动了动僵硬的双腿。 兰英和兰蓉在远处看到她动了,才敢走近随侍。两人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对刚才的画面心有戚戚。 风光霁月五皇子可能并不像表面那样。没见娘娘都吓懵了吗? 哎,这个世界太复杂了,小宫女看不透! 凌秋冷着脸回到新粹宫,她不高兴。 那个良心狗都不吃的女人凭什么骂她是疯子?凭她没人性?凭她蠢如猪? 哼! 灌了一大壶凉水,她渐渐平复心情,把季阳喊进书房。 “说吧。” 季阳立马说道:“一个是东宫的洒扫小太监,年仅十三。他说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东宫的小太监越来越多了。” 凌秋眉目一挑,“什么叫小太监越来越多?” 季阳回道:“就是十岁以下的小太监新增了七八个,也不让总管调教,他觉得奇怪。” “嗯,还有吗?” “还有……”季阳面色僵硬,“他说太子有两个月没有去太子妃院子了。” “这小孩挺八卦,呵呵!”凌秋笑道:“给他五两银子,让他多留意一下,注意安全。” 对于太监来说,最有价值的就是金银了吧。 “是。” “对了,他是怎么入宫的?”凌秋突然问道。 闻言季阳忽然想到那个男孩的豪言壮语,还有点想笑,“他是被继父阉的,然后扫地出门。 他说如果注定要当太监,那就努力往上爬,爬到最高处,做一个被所有人看见的超级小太监。” 凌秋很欣赏他坚韧的心志和乐观的心态,“希望他如愿吧,说说另一个。” …… 郑贵妃回到宜湘宫,打发了宫女,神情呆滞地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看着镜中的女人。 十年前,她也是这般绝望。 当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皇后、怡妃、淑妃他们都压在她头上。 她怕护不住自己的儿子,只能铤而走险。 那时候她并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也不知如何操作,夜晚一个人颓唐地坐在大石墩上。 是一个宫女偶然撞见她,错把她当宫女安慰。 于是她用“我有一个朋友……”这样的开头说了自己的苦闷,没想到那宫女见多识广,说可以帮她。 哈,这是帮她吗?明明就是害她! “不行,我得找她!”郑贵妃一气之下就要喊人,却在兰蓉兰英进来后张不开口。 因为她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知道人家叫什么,苦笑着挥手将人再次遣走。 那个她到底是谁? *** 那边凌秋和郑贵妃一天对战三百回合,这边凌旭和林平修的矛盾才刚刚开始。 白日,林平修领着凌旭回到府中,顿时激起惊涛骇浪。 他们的丞相大人洁身自好二十五年,一朝回门居然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未婚妻? 谁信! 谁敢信! 他们大人是不是被威胁了? 若是,您就眨眨眼! 可惜,他们亲眼所见林平修对未婚妻事无巨细,百依百顺。 直到说起今晚怎么睡的问题,凌旭认为他们还没有成亲,该各住各的。 林平修罕见变脸,“你什么意思?不要我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怕遭人非议,对你前程不好。”凌旭急忙解释。 林平修紧抿薄唇,妥协道:“那我偷偷去你房间。” 凌旭羞红脸,桃花眼瞪着他,“你……你不要脸!” “怎么不要脸了?我们又不会怀孕,顾忌那些个规矩做什么?”林平修拉着凌旭的手哄着,声音低沉温和,甩出最后一击,“你信不信公主也是这么想的?” 凌旭:……我信。 凌秋:谢谢你们这么了解我!? 第100章 季月进摄政王府 夜半,正人君子林平修终于在清汤寡水一个月后吃上了肉。 凌旭一早醒来咬牙切齿,又压我,又压我!力气大了不起啊! 林平修昨晚是怎么说的?哦,他说“你尽管享受,其他交给我”。 可恶,他凌旭真的成小媳妇儿了。 老狐狸林平修天未亮就去上朝,向太子和朝臣讲述此去云国的收获,重点强调了签订的契约,并且毫不避讳提起五皇子在这个过程中起到的作用。 众臣听完鸦雀无声。 目前在朝的太子、二皇子和四皇子也沉默了。 原来他们的五弟不仅有钱大方,对虞国十分了解,还智谋无双,口才了得。 哦,口才了得他们昨天领教了。 所以呢?林相你啥意思? 二皇子凌晖警惕地看着林平修,这个油盐不进的百官之首。 结果林平修什么也没说,陈述完事实就站回自己的位置入定了,好像其他事都与他无关似的。 接着就听户部尚书范其正道:“太子殿下,臣以为五皇子既然回到云国,就该为云国所用,早日进朝堂才是正理。” 另一同行使臣深以为然,立刻出列接话,“现下陛下病重,云国正是用人之际,太子殿下不可再纵容五皇子懒懒散散,放浪形骸。五皇子该担起责任了。” 其余官员巴不得来个聪明有能力的皇子,纷纷附和。 凌晖脸色阴沉。 太子凌昇笑着听完全程,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也不担心有谁威胁自己的地位,“五弟确实不能闲着,三日后让他来上朝。” 四皇子凌晗像个透明人,听到太子的话垂下眉眼。 此事敲定,凌晖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向凌昇,有我一个还不够?你果然不适合当储君! 下朝后,得知消息的凌秋哀嚎半天,与欣喜的宫人们对比惨烈。 新粹宫内冰火两重天,外人不得而知。 东宫内太子与凌晗相对而坐。 凌晗看着太子欲言又止。 太子笑道:“说吧,是不是不赞同孤今天的决定?” 凌晗不再犹豫,“大哥,五弟风头太盛。若……恐怕会危及您的地位。” “四弟,今天这话虽是范大人说出来的,但真正主导的是林相,不然你以为他为何那样说?” 太子承认自己在政务上不会变通,但当了多年太子,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林相是陛下一手提拔的,太子不敢跟他对上。 再说大家都把他架在那儿了,阻止岂不是要扣上一个不为云国利益考虑的帽子? 凌晗微顿,“我明白,只是为大哥担忧。” 太子无所谓地摇头,“无妨,孤没有错处,他们不能怎么样。对了,四弟那里可有新货?” …… 凌秋离开的第三十八天,黎晏冷着脸下朝,目不斜视地随小皇帝去御书房。 小皇帝的身心饱受煎熬,实在不明白这位大哥发什么神经,居然天天盯着自己批奏折。 以前他还帮自己分担一些,现在可好,不帮忙就算了,还监督! 天理何在?! 但凡他表现出一丝不乐意,他就瘫着一张死人脸冷言冷语,“你耽误我的人生大事,还要我替你干活?天理何在?” 得,没天理! 狗屁人生大事! 他凌大哥合该美妾成群,快活似神仙,谁跟你谈人生大事! 黎晏看着苦大仇深的小皇帝,心里隐隐坚定。 等找到答案,他就可以去逮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了。 其实水无痕说的与先帝西征云国的目的不谋而合。 百年前虞、云、巫是一家,时为殷朝。 殷朝末年,皇室动荡,百姓暴乱。 三国先祖各凭本事,各据一方,建立新的王朝。 从此,横卧在殷朝大地的龙脉一分为三。 但当时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或者根本没人相信所谓的龙脉一说。 毕竟殷朝已经灭了,说明龙脉根本护佑不了什么。 而龙脉的心脏传说在云国境内。 云国的开国女帝雷厉风行,建国之后封闭云国五年。五年后,云国重新与外界联系,便展现出完全不一样的面貌。 那五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但从那时起,云国隐隐是三国之首。 只是后继者无能,败落了,才逐渐依靠巫国。 虞国皇帝三十岁终年是个难解的迷,先帝性子强势,并不想坐以待毙。 在历代皇帝机密手稿中得知龙脉一事后,决定主动出击,将云国打回来。 可是在此之前,虞国已经打了几场仗,收服周边小国,损耗的财力物力人力还没有恢复鼎盛时期。 加之虞国错误地判断云国的实力,导致后继乏力,只得在云国投降的时候借坡下驴,休养生息。 现在好不容易虞国缓过劲来,正是形势大好的时候,黎晏不愿意穷兵黩武,毁了将来的盛世。 可若是不破了三十岁这个节点,那么虞国皇帝的秘密就瞒不住了。 届时人心惶惶,场面必然失控,虞国十年繁荣恐怕就化为泡影了。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龙脉之心去哪里寻呢?那里到底能否解决虞国之困也是个未知数。 据闵涟的所报,水无痕有意接近云国皇宫。 可能云国皇宫有线索? 那他要不要提醒一下?还是说顺水推舟,做在后的黄雀? 哎,那个鬼小子,这么久了,居然只言片语都没有。 无情无义,用完就丢! 郁闷的摄政王终于在五月二十这一天阴转晴。 因为凌秋来信了! 季月在芙蓉城处理完商铺的事后,就遵照凌秋的吩咐再次回到京城。 先看娇娘,确定她很好,才转道进城。 站在摄政王府门口,季月看向十五,一本正经地道:“你去跟你前主子说一声,嗯……就说你现主子的老相好来了。” 十五嘴角狂抽,“你确定要这么说?”她不怕被打吗? 季月肯定地点头,“主子就是这么交待的。” “好吧。”十五无奈。 一刻钟后,季月进了王府大门,管家将她引至沁心亭便躬身退下,顺道拉走懵逼的十五。 十五:大叔,咱们不是一伙的了,矜持点! 管家才不在意,把他丢给闵沧闵江俩人“拷问”了。 第101章 初入朝堂的菜鸟 “民女季月见过王爷。” 黎晏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故作镇定地问:“嗯,她留下了什么话?怎么现在才来传?” 季月不知他与凌秋之间的关系,不是很能理解他这种淡定又急迫的态度。 不过她是个利落的人,拱手答道:“主子让我来送一样东西给王爷。” 她掏出一张契书,“这是京城伊人阁的地契。主子说她远在千里之外,顾不得这里的生意,就送给王爷看着玩,顺便护着点里面的可怜人儿。” “你说……伊人阁?”黎晏凤眸微眯,声音渐冷,“一座青楼?” 季月垂眸,“是,这是主子在京城的唯一产业。” 黎晏心中起火,面上一派冰冷,“呵,能耐啊,居然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养了一群女人。” 季月觉得哪里不对,但青楼可不就有一群女人吗?也没错。 “那王爷您收不收?”她大着胆子问。 黎晏冷哼,“本王能不收吗?不是还要本王护着那群姑娘吗?” 随即他饱含委屈地低语,“狗崽子,就知道使唤我,玩弄我,对别的女人可真好!” 幸而季月听不见,否则滤镜碎一地。 莫名吃了一缸子醋,黎晏不死心地问:“她没有别的话吗?” 唯一的产业都交给他了,看来是铁了心不回来了,哎! “有。”季月拿出一封信,递过去,“主子说千言万语都在这信里了。” 黎晏眸光一亮,立即接过、打开,上面的千言万语就只有六个字:五二零,我爱你。 他指尖倏地攥紧,恨不得将那薄薄的纸穿透来表达自己的惊喜。 今天是五月二十,原来这些天没有消息不是故意气他,而是为了在今天表明她的心意! 她好机智,好浪漫,好有仪式感。 不就是护着一群姑娘吗?行,他一定办好。 啊,不行,他不能落了下乘。 黎晏问季月,“你是不是要去云国?” “是。” “好,替我带封信给你家主子。”黎晏说着就去写信。 十五被两位闵侍卫围攻,连连求饶,“大哥们,我真不知道,啥也不知道。” “你看我们信吗?”闵沧一脸邪笑,“你主子到底对我们王爷做什么了?” 他们可都看见王爷身上的不明痕迹了呢! 十五欲哭无泪,“主子派我去芙蓉城了,我真的不知啊!” 闵江板着脸晃了晃拳头,冷声威胁道:“哼,那就回去看好你主子。既然有了我们王爷,就不能招惹别的狗子了,可知道?” 什么玩意儿?十五听不懂,但只能点头。 “如果你主子有了别人,写信来报,知道吗?”闵沧想了想不放心又补一句。 十五胡乱点头,赶紧溜了。 通风报信?不存在的! 他是个有职业操守的暗卫。 *** 凌秋上朝的第一天,想死。 鸡都没叫呢,她就被千珊拽起来了。 她的眼中常含泪水,哈欠连天,穿着得体稳重的石青色绣四龙朝服,在季阳“监视”的眼神中晃悠进祈云殿,也就是上朝的地方。 祈云殿的殿门是深红色,有两个凌秋高,门槛到她的小腿。门宽五尺,五道双开门间隔约一米左右。 现在天边微亮,五门齐开,里面的灯光照耀着富丽堂皇的宫殿,反射出的光刺得凌秋一个激灵,困意顿消。 在外面就可窥见殿内大部分,金与黑为主色调,充斥着金钱和权力交织的味道,让初登朝堂的凌秋不由一震。 “老臣见过五皇子。” 凌秋压下心里的震动,转身一看,笑意浮上脸,“呦,这不是范大人吗?听说是你提议让我来这儿的?” 范其正笑得一脸慈祥,“五皇子的才能不能淹没,老臣只是顺水推舟。” “呵呵,推得很好,下次别推了,我不喜早起。”凌秋吊儿郎当地笑道。 范其正老脸一僵,知道您不乐意,没想到您是这么直白的不乐意啊。 他脸上越发堆着温和的笑,耐心地道:“五皇子还在长身体,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是老臣考虑不周了。不过老臣建议您晚上早些睡,熬夜对身体不好。” 凌秋对着满脸慈爱的老大人也说不出什么话了,微微躬身拱手让了让,“您请吧。” 范其正连道“不敢不敢”,然后呲溜一下进去了。 凌秋叹为观止,跨步跟着进去,一眼就见林平修站在左列首位,他身后站着一排文官。 右边是武将,她看过去没一个认识的。 哦,有一个面熟的,是个跟路承义像了七八分的大叔,估计是路国公吧。 十年前是云国这边的主帅,如今……看着依然很硬朗。 好嘛,问题来了。 她,一个没有官职的闲散皇子,应该站哪儿? 有没有人来安排一下? 其他人只顾着打量这位五皇子了,根本没人看破她的窘境。 林平修作为百官之首,恭敬地走过来见礼,“五皇子,您往前走,站我前面就行。二、四两位皇子是站在武官那列前面的。” 凌秋往那儿一看,果然凌晖和凌晗站得笔直。 两人一抬眼,就与凌秋隔空对视。 凌晖嘴角一挑,收回目光。 凌晗笑得含蓄点头,又低头看脚下。 不欢迎她啊?咋不提反对意见呢?傻叉! 凌秋昂首阔步走到林平修前面的位置站定,悄声问道:“所以我为什么在这边?” “您站那儿也行,不过您跟那边的气场不搭啊。”林平修笑道。 凌秋想了想那个画面,的确对她不友好,“好吧,还是跟弟婿一起比较有安全感哈!” 林平修:“……” “多久结束?”凌秋又问。 林平修再次无语,“一般是一个时辰。” 哎,上个早班俩小时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是没吃没喝站着上早班俩小时!! 过了会儿,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唱喝道:“太子殿下到!” 凌昇身穿一袭黄色太子朝服,迈着稳健的步伐从殿后走出来。 “参见太子殿下!” 声音震耳欲聋,天然形成的立体声音效让凌秋耳鸣了好一会儿。 好在她只需要做一个吉祥物站着就好,便安静地等着这股劲儿过去。 渐渐地缓过劲来,凌秋一抬头就见视线之内的大臣都看着自己呢! 呃,这…… 第102章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怎么了?”凌秋瞥了眼林平修,小声问道。 林平修握拳抵唇,“咳,王御史弹劾嘉毅侯教子无方,纵子强抢良家妇女。” 靠!禽兽啊! 凌秋暗骂了一句,随即满脑子问号,疑惑地看着林平修。 所以呢?跟她有啥关系?又不是她抢的! 林平修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又提点一句,“他们都等着看你怎么处理此事呢?” 哦!凌秋点点头,虽然她依旧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会找上自己。 她看向殿中央的两名中年男子,一位面容消瘦且冷面无私,一位方脸富态并殷切地看着自己。 她大概知道谁是谁了。 不过嘉毅侯的眼神不太对啊,我跟你很熟吗? 凌秋看向太子,等我干啥?你不管管? 太子似乎没看出她的疑问,笑道:“五弟且说说你的想法吧!” 她眉梢一挑,第一天非得给她找事呗。 行,那咱就办! 凌秋看着两人扬声道:“王大人,这强抢良家女的案子该由谁负责啊?” 御史大夫王征眼皮都没动,铿锵有力地回道:“回五皇子,自然是京兆尹常浩常大人。” “哦~”凌秋双手一背,看着满朝文武官员,干脆一推六二五,“那本皇子又不是,问我作甚?” 说着她眼神一厉,扫视一片,“常大人呢?快出来干活!” 休想让她加班! 常浩心尖一跳,赶紧出列扑通一声跪在地,哭丧着脸说:“启禀五皇子,臣、臣办不了这事。” 办不了?有古怪啊! 凌秋左右看看,居然没人出来说话,好像这是稀疏平常的事。 她不禁看了眼御史王征,这失职之罪送上门了,你不说两句不符合你的身份啊? 可是王征一点没动。 嘿,凌秋奇怪了,把目光放到嘉毅侯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也没看出特别的,一边问道:“为何办不了啊?” 常浩犹犹豫豫半天,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 凌秋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拱手对太子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说道:“大哥,这么没用的官留着过年吗?干脆撤了得了!” “臣有罪!”常浩惊惧大呼,接着不带打磕的将事情快速道来。 “嘉毅侯是五皇子的亲舅舅,臣多次上门要求郑世子露面给个解释,嘉毅侯将臣的人打出去不说,还叫嚣他是皇亲国戚,臣管不着他们。” 凌晖露出得逞的奸笑,你不是厉害吗?看你在正义与亲情间怎么选择! 太子和凌晗作壁上观。 偌大的宫殿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大家静待五皇子的表现。 凌秋脑子嗡了一下,嘉毅侯是她舅舅?亲的?她亲舅舅不是个五品小官吗? 她默默地看向林平修,眼睛瞥向嘉毅侯。 林平修可算是知道她为何看不明白了,原来是不认识自家人了,无奈点头,低声解释,“陛下感念五皇子为国忍辱负重十年,特地嘉赏您的母族一个看着光鲜内里无权的侯爵。” 哦豁,原来如此! 凌秋问道:“什么时候封的?”她居然不知道! “昨天。” 昨天啊…… 她的老父皇确实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就把她打发走了。 她诉了一堆苦来着…… 不是,嘉赏为啥不封她个王爷当当,赏个舅舅是怎么回事?还是个拎不清的舅舅! 凌秋吐槽归吐槽,心里却很清楚这里的家族观念有多重,封赏她的母族等于给她撑腰了。 虽然是面子功夫,但面子功夫也是功夫啊。 她也知道封王是不可能的,前面三位皇子都没封呢。 呵呵,上朝第一天,就要面对鱼与熊掌的世纪之问了吗? 不过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没有悬念。 她扭头再次看向嘉毅侯,“舅舅?” 昨天刚封侯,就给人三品京官甩脸子了?很骄傲? 嘉毅侯郑观激动得脸面泛红,大外甥叫他了,一时忘了场合,“旭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你母妃和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不,她不放心。 凌秋干咳一声,“叙旧回头再说。” “诶诶,好。”嘉毅侯连连点头,大外甥说啥就是啥。 凌晖看着和谐的认亲场面嗤笑道:“五弟跟嘉毅侯关系真好,令人羡慕。” 嘉毅侯得意地笑笑,他就说他们郑家之光回来了,谁不礼让三分? 打个招呼算关系好?肤浅! 凌秋瞥过凌晖,看向嘉毅侯,别人挖坟呢他还笑,想必比较好忽悠,“舅舅,回去告诉表哥,我请他去京兆府喝杯茶。” 嘉毅侯嘚瑟的笑脸一下子僵住,不可置信地瞪着凌秋,“你说什么?!他可是你亲表哥!” 表哥还有亲不亲的? 凌秋佯装无辜地摊手,“对啊,我说了‘请’啊,一般人我可没这么礼貌。” 噗~不知是哪个不稳重的笑出声。 嘉毅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看着凌秋的眼神跟看白眼狼似的。 凌秋无语,你们拿我当挡箭牌,问过我了吗?哪里来的自信! “改日我请舅舅喝茶。” 噗~ 这又谁啊?笑点这么低! 见嘉毅侯脸色难看,凌秋就知道他也想歪了,自觉解释一句,“不去京兆府,去千阙楼。”自家的茶随便喝。 千阙楼? 这三个字可算是点燃了一大半朝臣的好奇心。 千阙楼在云京是出了名的低调奢华有内涵,茶品一绝,装饰一绝,小调一绝,上至朝臣下至平民,莫不交口称赞。 但同时千阙楼也是出名的难进,人家搞会员制。 富人可以一掷千金,文人可以献上墨宝等物,拿到会员卡不仅可以随时进去,还可享受优惠。 平民若有一技之长,愿意为千阙楼所用,也可以获得优待。 可是现下五皇子说什么?她要请嘉毅侯去千阙楼喝茶? 嘉毅侯可没有会员卡,那就是五皇子有? 她才回来几天?四天吧!凭什么进千阙楼? 嘉毅侯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自己好像被说服了。 儿子只是去京兆府走一趟,又不会死。 他进一次千阙楼,可就把朝堂上大部分官员比下去了啊。 看以后谁还敢嘲笑他? 嘉毅侯收起怒容,装模作样地道:“那就这样吧。” “好,那就下一项议程吧,大哥。”凌秋看向太子笑道。 第103章 风流多情的霸道三公主 她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凌晖觉得自己像个躲在暗处的小丑,愤恨地瞪了眼嘉毅侯。 一杯茶就哄好了,果然上不得台面! 凌晗暗自心惊,不知这位五弟究竟有多少底牌,看来不可得罪。 太子倒是乐呵,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了。 只是林平修越发看不透这位了。 千阙楼他也去过,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免惊叹。 到底她和千阙楼有什么渊源? 下朝后,凌秋蛇形走位,避开找她寒暄的大臣们,回新粹宫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就出宫了,直奔京兆府。 她想看看郑世子有没有强抢民女。若有,还担着自己的名声,那就…… 季阳在马车外提醒,“主子,郑雨霖来了。” 凌秋撩起帘子看了眼,就见一个二十来岁的方脸男子迈着二货的步伐挺着小肚子走到京兆府门前。 哎呦,这孩子随爹,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常浩早就做好准备,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郑雨霖狡辩。 念在其没有实际伤害受害人的份上,罚三十大板,赔偿受害人三百两纹银,闭门思过一个月。 郑雨霖肠子都悔青了。 他爹只说他不会死,没说要打三十大板啊。 这可是三十大板! 凌秋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他杀猪般的惨叫。 “活该!”凌秋痛快地骂道,“打死算了。” 正准备走呢,就听那位妇人哭天抢地,“大人,我的孩子不见了,求求大人帮帮民妇吧。” 常浩惊堂木一拍,“细细说来。” 后面的就听不见了。 凌秋下巴抬了抬,指向对面,“季阳,去听听怎么回事。” “是。” 一刻钟后,季阳回来,“那年轻妇人被抢当日,是与七岁的儿子一起进城的。郑雨霖把她抢走以后,儿子就不知所踪了。” 艹!这个祸害! 凌秋摸了摸下巴,“季阳,咱们在嘉毅侯府有人吗?” 季阳回道:“可以安排。” “嗯,安排。郑雨霖这顿板子起码在床上躺一个月,那就让他拉上一个月。” 季阳眼角抽搐,不愧是主子,损还是你损! 解决完一桩事,凌秋挥了挥小手,“走吧,去趟千阙楼。” 千阙楼是凌秋花费心思最多的产业。与星月酒楼的平民路线不同,一开始走的就是高端路线,主打雅和贵。 只不过发展到后来,意外收获了许多民间艺人,口碑逐步升级,一跃成为云京不可忽视的存在。 千阙楼位于主街道康乐大街上。 凌秋两年前耗费巨资一手打造了现在的茶楼规格,这里的每一处设计都由季阳亲自监工、查验,最终在半年后正式运营。 所以季阳一露面,茶楼的掌柜薛敬酒认出来了,连忙上前,“季公子,您来了。” 季阳年纪虽轻,但出手大方,手段凌厉,让人又爱又怕。 薛敬活了三十四年,也没见几个这般人物。 尽管他说自己只是个办事的,薛敬依然不敢拿乔,将他当做主事人。 季阳没有特意介绍身后的凌秋,只点头道:“嗯,你先忙,一刻钟后去秋意浓。” 秋意浓是季公子留给主子的雅间,薛敬心神微动,难道真正的主子要现身了吗? 他诧异地抬头,正好看到凌秋转过去的侧脸,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激动得两眼放光。 季阳却及时挡住了他的视线。 薛敬见季阳冰冷的脸,刹那间回神,低头连道:“好,好,季公子先请。” 凌秋和季阳正要上楼,背后传来一声娇喝,“许漾,你出来!” 薛敬见到来人,瞬间头大。看到季阳和那位面若冠玉得公子回头,更是头大。 他上前挤出一抹微笑,躬着上半身小心地道:“三公主,您来了。许漾他不在,要不您改日再来?” 三公主凌竹生得一双娇媚多情的丹凤眼,可此时却透着冷意和不耐,“本宫的人看到他回来了,薛掌柜,不要睁眼说瞎话。” 哇哦,三公主?传说中面首多如狗的那个? 凌秋站在高一阶楼梯上,兴奋地拍了拍季阳肩膀,俯身问道:“是她吗?” 季阳一看凌秋的眼神就明白了,主子的吃瓜属性又来了,无奈地点头,“是的。” “那许漾是谁?”凌秋好奇地问。 季阳无奈升级,“主子,我跟你一起回来的。” “哦哦,对。”凌秋继续看戏。 随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知情人士已经开始普及了。 “这许漾是千阙楼的画师,家境贫寒,长得极好。他好不容易考上进士,不幸老母亲病逝,遂没有授予官职,在家守孝。”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后来凭借精湛的画技被千阙楼聘为画师。” “有一次三公主来千阙楼,指了一名画师作画,结果被他赶上了。三公主对他一见倾心,想把他纳入府中。许漾文人风骨,怎么甘心做公主后院的面首?” “所以才有了三公主的死缠烂打啊。” “听说有一次,三公主把他堵在茅房……” “我还听说……” …… 凌秋恍若立在瓜田中,支棱起两只耳朵听得欢快。 可怜薛敬左右为难,如芒在背。 “三公主啊,您就别为难我一介百姓了,许漾他那脾气,我也拿不住啊!” 凌竹也不想在千阙楼找事,她只想见许漾一面,压下怒气冷声道:“你只管去传话,就说我在这儿等他出来,本宫便不为难你了。” “是,是。” 薛敬派了个小二下去了,一转头看见季阳和那青衣公子还站在楼梯口,老脸立马挂不住了,就要去请罪。 季阳一个眼神止住了他的动作。 薛敬懂了,老实地陪三公主等许漾。 其他客人纷纷落座,边喝茶边等后续。 凌竹的侍女莫玉劝道:“公主,您先坐会吧。”许公子大概不会出来的。 “不用。”凌竹一双眼睛盯着通往后院的走廊,淡淡地拒绝。 海王也有深情时?凌秋脑子里冒出个疑问。 不久,出乎所有人意料,许漾竟然出来了。 他一身白色长衫缓步走来,面容俊朗,神色镇定,迎面而来一股书生气。 看着确实不错,但凌秋依旧理解不了阅男无数的三公主会为了他不顾身份追着跑。 凌竹见他出现,紧绷的脸色松了松,嘴角挂着柔和的笑意,“你终于肯见我了。” 许漾宠辱不惊,行礼道:“草民见过三公主!” 直到他出声,凌秋终于发现他的特别之处。 第104章 她手下无废子 声音太好听了!温暖如和煦的阳光,轻柔如羽毛拂面,尽管带着淡淡的疏离,听的人却没有一丝不悦。 凌秋不由得呼吸微滞,耳朵恨不能伸过去,迫不及待地想听他说下一句。 这三公主不会是个声控吧? 凌秋扭头一看,三公主果然一副陶醉的模样,眼冒星星,脸颊微红。 哇!就这品味,凌秋都不敢想她后院到底有多少极品男人,羡慕得她口水流下来。 不等凌竹说话,许漾便道:“公主,到此为止吧,草民绝不做面首!” 凌竹看着他冷硬的脸色,勾唇媚笑,“许漾,这是你第六次拒绝本宫了。不做面首,你想做什么?驸马吗?” “公主!”许漾皱眉喝道。 凌竹扬眉走近两步,声音柔软,轻笑,“呵,你生气的声音都这么好听,你让本宫怎么放过呢?” 许漾恨透了自己这副嗓音,撇过头闭上眼,愤懑道:“我不是玩物。” “谁也没说你是玩物啊?”凌竹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掰正他的脸,旋即笑得一脸妩媚,“你是我的男人,不好吗?” 许漾憋得脸通红,“不好。” “本宫自认对你有足够的耐心,你……”凌竹柳眉一挑,脸色骤冷,“是欲擒故纵吗?” 许漾垂眸不语。 凌秋突然肾上腺素飙升,感觉三公主要爆发了。 强制爱?太刺激了! 果然不出所料,凌竹短鞭一扬,在地上留下一道深色的鞭痕,扬唇讥笑,“本宫若绑了你呢?你又如何抵抗?” “我、是千阙楼的人!” 在许漾心里,千阙楼既是自己施展才华的地方,也是避难所。 这是弱小的他唯一的筹码。 凌秋:??? 凌竹摇头嗤笑,“千阙楼?充其量就是个茶楼罢了。本宫是公主,谁敢跟本宫抢人?嗯?” 看着许漾发白的脸色,凌竹眼底闪过势在必得,语气却软了下来,略带无奈,“本宫对你以礼相待,你屡屡不识趣,你这样让本宫怎么办呢?” 薛敬听得心惊肉跳,他是舍不得放许漾走,可不知道季公子和那位怎么想。 季阳看向凌秋,眼神坚定,好像只要她一声令下,他就把人抢过来。 凌秋万万没想到吃瓜的尽头竟是她自己。 要不要抢人? 那许漾听起来是个人才,就这么被糟蹋了……有点可惜啊! “把他给本宫带走!”凌竹一声令下,外面的侍卫立马涌进来。 客人们纷纷色变,没想到最后三公主还是用武力解决。 许漾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抵抗不了侍卫,冲着转身的凌竹怒道:“公主,你不能……” 凌秋看着此情此景默默扶额,觉得自己和抢人这个环节有些奇妙的缘分。 “三皇姐~”她笑嘻嘻地开口。 满堂静默。 凌竹回身看去,站在楼梯口的少年俊逸不凡,满脸笑容,顿觉眼前一亮。 “你叫我?”她迟疑道。 凌秋笑道:“是啊,三皇姐,我是小五。家宴上未见你,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相遇,真是剪不断的缘分啊!” 原来是五皇子!都说五皇子回来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五皇子好俊! 薛敬听到那句“三皇姐”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毕竟能喊公主皇姐的人不多。恰好他只有这一位没见过,答案呼之欲出。 敢情他一直为皇子打工啊,妥了,腰杆更直了! 凌竹的生母宁嫔位份低,人也老实,管教女儿反而严厉得紧。 凌竹十四岁那年,宁嫔去世。 从此凌竹越来越放飞自我,简直就是固安公主的对照组。 所以她对固安公主没有好感,对现在的凌秋更是没半分感情。 “五弟,欢迎回来。”凌竹颔首淡淡地道,“现在本宫有事要办,以后再聊吧。” 她就要走,凌秋急忙喊住,“诶,三皇姐!” “何事?” 凌秋指着许漾笑道:“我想请这位许公子为我作画,三皇姐可否给个面子?” “你?”凌竹拧着眉。 她再不乐意也不会明面上跟个皇子过不去,“放开他吧,我们走。” 以后有的是机会! “三皇姐再见!”凌秋远远喊道。 哎!凌秋叹了口气,对季阳道:“把那俩叫上来。” “是。” 薛敬和许漾一路走上三楼,路过三冬暖、夏未至和春天谣,最后来到秋意浓。 凌秋坐在里面悠闲地醒茶、冲泡,最后倒了四杯热茶摆在桌上。 余光瞥到人来了,开口道:“进来吧。” 两人随季阳进来就跪在地上,“草民拜见五皇子!” “起来吧!” “多谢五皇子!”薛敬面带笑容地起来。 许漾依旧跪着,声音隐隐颤抖,“多谢五皇子救我于水火,许漾感激不尽!” 凌秋分别递了两杯茶给薛敬和季阳,“尝尝本皇子的手艺。” 季阳一口闷下,“好喝。” 薛敬:……这就是亲属下的待遇?可以这么狂吗? 他犹豫了一会也轻啜一口,“……香!” 凌秋看着他们的反应轻笑,接着递一杯给许漾,一边随口说着,“哦,只是感激?” 许漾浑身僵硬。 凌秋无意吓唬他,只是实话实说,“你可知本皇子从不救无用之人?” 就算一开始救下了没什么用的人,最后也都有用了。 总之,她手下没有废子! 许漾短短几息已经想好了后半生,为官、为国、为五皇子。 他抬头,认真地看向凌秋,“只要不祸及国家,我许漾唯五皇子令!” “哈哈哈,看来今天三公主真是把你吓到了,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不过我很欣慰,没有救错人。” 凌秋端起茶杯与他的相碰,“叮”地一声,“那就期待你的表现!” 许漾没有犹豫,一饮而尽。 今天如果进了三公主府,余生无望。 可是五皇子把他拉了回来,此恩值得付出后半生。 凌秋看着他坚毅的眼神,觉得他可能把事情想复杂了。 但是她也没必要解释。 收了这么个人,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用?她好像也不需要笼络学子啊! “你守孝多久了?”凌秋问。 “两年零十个月。” 凌秋轻声道:“哦,还有两个月就授官了啊!” 第105章 闯内廷狱 许漾听到她状似自言自语的声音心跳如雷,匀了呼吸竭力保持镇定,回道:“是。” 凌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算是半只脚踏入朝堂,什么时候收回半只脚还未可知,或许她也有需要帮手的时候呢? 眼前这人身世干净,富有才学,坚贞不屈,且得罪了三公主。当下没有别路可走,他只能依附于自己。 目前看来此人可用,但是怎么用要好好思虑一番。 凌秋呷了口茶,看着略微紧张的许漾问道:“你是哪里人?今年多大?科举什么成绩?擅长什么?家中还有什么人?有没有奇葩亲戚?定亲没有?” 季阳垂下眉眼,掩下其中的笑意。主子总是没有耐心一个个问,搞得人措手不及。 薛敬听着一连串提问,悄咪咪瞅了眼呆愣的许漾,跟着焦灼起来。 这可是一飞冲天的机会啊,你可得争气! 许漾的脑袋确实嗡了一下,不过他反应也快,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只思虑片刻便一一如实作答。 凌秋闻言赞赏地看他一眼,表述清晰,逻辑严谨,说起家中难缠的族人也面不改色,没有情感纠葛。 “不错,你先在千阙楼待着吧,等你出了孝再说。” 许漾心中大定,俯身回道:“是。” “嗯,忙你的去吧,薛敬留下。”凌秋侧头看向季阳,“去送送许公子。” 季阳明白,将他送到后院住处,大略扫了一眼就回到雅间。 此时薛敬已经把近四个月的账目汇报清楚,因为之前的账季阳已经给凌秋看过了。 凌秋合上最后一本账本,看向薛敬。 此人以前是一官宦人家的管家,后来官员入狱,下人发卖。碰巧季阳在物色掌柜人选,便将他买下。 三个备选掌柜,只有他在考察期间表现得游刃有余,留在千阙楼。其余两人安排到别的城镇了。 凌秋从前只从季阳口中了解过他。 如今看着他镇静自若的表现,凌秋暗自肯定,能在云京把千阙楼打理得井井有条、利润节节攀升,手腕的确了得。 没多久,凌秋出声问道:“有没有人找麻烦?” 薛敬稍微迟疑,“一开始有的,但多是他人眼红,用些愚蠢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随着千阙楼名声越来越大,反而没人敢找麻烦了。” 不过想到三公主,薛敬有些尴尬,“像三公主这般的人,几乎没有了。” “呵,好,我知道了,辛苦你。”凌秋笑道。 薛敬忙道“不敢”。 “天气渐热,出几款凉茶吧。”凌秋说完朝季阳伸手。 季阳掏出小本本和炭笔,凌秋一边回想一边写。 “按着方子实验一下,制茶师傅也可以发挥自己的创意,做得好赏银翻倍!” 薛敬捧着轻薄的纸张有点不冷静,连道:“是,五皇子放心,我等必全力以赴。” “不用说得这么严重。” 然后凌秋又写写画画了几张,“茶点更新一下,加点冰爽不腻的口感,这些拿去给茶点师傅参考。一样的,赏银翻倍。” 凌秋并不是什么都精通,通常都是有个点子让专业的人去干,结果往往出乎意料。 “是,是。” 她点点头,“嗯,就这些。” 凌秋把炭笔还给季阳,看着薛敬说道:“我应该奖励你的,可你月俸不少,应该不缺钱。 这样吧,我听季阳说你有个儿子,十岁了吧?读书方面如果有需要,尽管跟我说。” 这话可说到薛敬的痛点了。 他儿子聪明伶俐又喜好读书,以前是小少爷的书童,跟着沾边学了些字。 可惜现在被自己这个为奴的父亲所累,至今没有资格念书。 他抑制不住地激动,跪地行了个大礼,“五皇子大恩,奴……” “自称属下就成,你的感恩本皇子收下了。只要你做好自己的事,少不了你的好处,可明白?” “属下明白!” …… 出了千阙楼,等凌秋坐上马车,季阳才道:“他的住处小而不乱。” 凌秋“嗯”了一声,“派人核实一下。”说完便闭目养神。 以前远在虞国基本上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现在脑子里全是事儿,有点疲惫了。 走在回新粹宫的宫道上,凌秋琢磨着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太少了。猝然听到一声闷响,抬眼一看,原来是一名小太监手里的食盒翻倒在地,距离自己不过三步远…… 那小太监惶恐不安,“奴才该死!奴才见过五皇子,见过……” 他顿了一下才低声道:“季公子。” 季公子? 凌秋了然勾唇看了眼季阳,“御膳房的那个小豆子?” 季阳点头,“是他。属下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去探望内廷狱的柳萦,想必是有结果了。” “哦!”凌秋左右看看,几道若有似无的视线看过来也不在意,大咧咧地找了个台阶坐下。 小豆子跟着转了一圈跪在她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 凌秋脸上喜怒不辨,开口道:“小豆子是吧?这儿人来人往的,我就不喊你起来了,赶紧说说什么情况?” 小豆子头一次近距离接触皇子,又紧张又期待,或许柳姐姐有救了。 他连忙道:“禀五皇子,奴才买通内廷狱的一个小卒,只打听到一些消息。 原是有人告柳姐姐故意弄坏郑贵妃心爱的万紫依兰,那是一种极其稀有的兰花品种。所以……内廷狱不敢懈怠,对柳姐姐用了刑。” 说到这小豆子稚嫩的脸上泛起不忿,“只是柳姐姐死不认罪,现在关在狱中,已然是……半死不活了。” 郑贵妃?又有她的事儿?凌秋冷笑,这是跟她绕不开关系了是吧? “原来是为了一盆花,没别的了?” “奴才只打探到这些。”小豆子回道。 凌秋又问,“你与柳萦关系如何?” 小豆子眼眶一红,“柳姐姐念及奴才年纪小,对奴才很照顾。” 凌秋笑了,“那太好了,你求我吧,哭得越惨越好,这样我才有理由闯内廷狱去救人啊!” “啊?” 小豆子目瞪口呆,没想到五皇子这么猛啊! 第106章 我赌你不敢说 没错,今天凌秋就是正义的化身。 也因此一片死寂的内廷狱炸锅了。 司狱长龚公公是个尖嘴猴腮的老头,挡在牢狱门口,尖着粗糙的嗓子苦苦劝道:“五皇子,您这不合规矩啊,哪儿有没审问明白就放了犯人的道理?” 凌秋一脚踩着地,一脚踩在一个小太监的背上,双手背后冷眼瞅着一圈太监围着自己,最中间那个面相最丑的还在不停地巴拉巴拉。 “那柳萦是犯了郑贵妃的忌讳才有此一难,您何必难为我们呢?”龚公公皱着脸皮为难。 “哦,本皇子也没听过屈打成招的道理啊?”凌秋浑身透着一股子桀骜不驯,一脚把刚才蹦跶得最欢的小太监踢开。 “再说郑贵妃是本皇子的母妃,我们母子俩的私事也是你能搅和进来的?” “这……”不是胡搅蛮缠嘛! 龚公公不敢说,只得用宫规来压,“国有国法,宫有宫规,即便您是皇子,也要按规矩办事。要不您去请示皇后娘娘?” 凌秋剑眉一凝,嘲讽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皇后娘娘那么忙,岂能因为你这等小事去打扰?” 龚公公最忌别人骂他不是东西,皱巴巴的脸皮兀然阴沉,内心狂吼:这不是小事!他龚公公在皇宫也是有地位的! 可惜凌秋听不见。 不仅听不见,还对他阴狠的脸色视若无睹,小手一挥,“季阳,闯进去!” 她今天就嚣张跋扈、肆意妄为了,怎么了? 谁能打她不成? 确实没人打她! 季阳一人对付一群小太监,步步紧逼牢门。 小豆子在后面捡漏,拿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发霉的大棒子左敲右敲,不亦乐乎! 龚公公脸上挂不住了,瞪着米豆大的眼睛惊惧地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颗石块精准地扎到他的屁沟儿,“嗷~~~” 刺拉拉的声音叫得人浑身不得劲儿。 季阳鄙夷地看了一眼,“少碰瓷儿,我没打你。” 凌秋在后面哈哈大笑,原来季阳也有幽默的一面。 路过龚公公,凌秋好心提醒一句,“要去搬救兵就快点儿,不然本皇子可不等你哦。” 龚公公:魔鬼吧!他能找谁说理去,他只能事后告状…… 凌秋知道阴暗潮湿是牢狱的标配,可进了这里才知道自己肤浅了。 一股发霉的味道混杂着骚臭味,简直是对嗅觉的恶狱式惩罚,连正常呼吸都是奢望。 用鼻子委屈鼻子,用嘴巴侮辱了嘴巴,凌秋受不了了,用帕子捂嘴快速说道:“快找人,直接带出来。” 抱歉,她要yue了。 “是。” 季阳和小豆子冲在前面,里面无人敢拦,甚至还有人指路,不到一炷香时间柳萦就被……拎了出来。 只能拎出来了,因为她全身脏兮兮的,披散的头发打着结,都是血污。 季阳和小豆子一个男人、一个小孩儿根本无处下手。 凌秋看着地上那一坨,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个人! 她盯着贼眉鼠眼的龚公公,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声音阴寒,“人都被你们折磨死了,还想怎么审?嗯?” 地上躺了一堆受伤的小太监,无人敢应。 龚公公直接装死,想着怎么跟皇后娘娘讲述他这悲剧的一天。 凌秋从地上捡起小豆子的武器,一下子挥过去打在他后背,喝道:“起来,找个床板过来!” 回到新粹宫的时候,天已暗了,整个宫殿灯火通明。 凌秋见到人就吩咐,“乐德福,让人去把张太医请来。” “哎!” “姑姑,把她安置一下,洗洗换身衣服。” 千珊看着不成人样的姑娘,不由心惊,“放心吧,我会办妥。你怎么样?” 凌秋摇头笑道:“我没事。我是去揍人的,怎么会有事?” 千珊也没再说什么,五皇子大闹内廷狱的消息传遍全宫,目前还没有人来问罪,那明天呢? 凌秋才不管这些。 她想起小豆子,对季阳道:“你把他送回去,跟御膳房的管事说清楚,别让人罚了他。” 季阳拱手,“是。” 这一夜只有张太医和三个宫女忙忙碌碌,凌秋累了一天睡得极好。 宜湘宫就不一样了,气氛冷滞得骇人。 郑贵妃得知凌秋闯内廷狱,救走毁了她万紫依兰的宫女,一口气憋得她心口痛抽。 “啊,孽女!” 她双臂横扫,推掉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犹不解气,捡起剪刀往桌子上刺,眼神癫狂,仿佛每一下都刺在凌秋的身上。 “混账!为什么要跟我作对!白眼狼!” “贵妃娘娘好兴致啊!” 一道声音仿若从头顶砸下,郑贵妃如梦初醒,捂着狂跳的心四下环顾,语气惊慌,“谁?是谁?” 如蓝无声无息地从屏风后走出,细长的眼眸夹杂着戏谑的笑意,“娘娘,许久不见,可还记得我?” 郑贵妃看着那张瘦长的脸,脑海中模糊的记忆慢慢清晰,立时骇然,“你是……那个人?” “很高兴娘娘还记得奴婢。”如蓝像模像样地行个宫礼,抬头时看着郑贵妃愣怔的神情,可惜地道:“看来娘娘不欢迎我啊!” 郑贵妃闻言怒气滔天,这些天所受的委屈、所有的担忧和害怕倾泻而出。 “你还有脸出现?都是你,都是你我才落得如此地步!我的儿子、女儿都恨我,他们都恨我!都是你那些肮脏的手段,毁了我们母子情分!” “哦,母子情分。”如蓝不动如山,笑道:“那母女情分就不关我的事了。” 郑贵妃愤怒地伸手指着她,嘴巴张开却说不出话。脑子混乱,呼吸也跟着乱了节奏。 如蓝嗤笑,自在地坐下,拉长了声音,“所以~严谨一点,你的女儿恨你,跟我没关系。当然……你们母子关系破裂也跟我没关系,都是你贪心不足导致的。我,只是帮你罢了。” 郑贵妃黑脸,无从反驳,咬紧牙关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来做什么?我那女儿可不是省油的灯,她一定会找到你的。” “你不说她就不会知道,我赌一个你不敢说!”如蓝有恃无恐,斜睨着她。 第107章 带我进尚清宫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敢说?”郑贵妃强撑着质问,“你心怀鬼胎,心术不正,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蓝敛眉,讥笑道:“因为你我一体,你出卖我就是出卖你自己,就是等于暴露你偷天换日、残害皇嗣的罪行。 你温婉的假面被揭下,你所有的荣华富贵统统化为泡影,你的家族抛弃你,你会遭万人唾骂、永世不得翻身! 如此,你要揭发我吗?揭发我,你会失去一切。” 字字诛心,句句入骨。 郑贵妃如丧考妣,胸腔被巨石狠狠地压制,喉咙堵塞,满腔的绝望只能从眼中涌出来,断线的泪珠划过那张柔媚悲痛的脸,消融于嘴角的苦涩。 如蓝冷眼看着她从泪水汹涌到无泪可流、目光散乱,嘴角一勾,阴冷的笑容一闪而逝,“哭够了吗?脑子里的水流干了吗?还跟我犟吗?” 郑贵妃的身子终于动了动,抬起一双空洞的眼眸看着如蓝,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地说:“你算计我。” 如蓝眉梢一挑,“不算吧,还是那句话,各取所需。我那时初到皇宫,正愁没有门路。你撞上来,我不利用都不礼貌了。” 郑贵妃逐渐冷静,“你后来用我的玉牌做什么了?” “哦,说起来作用也不大,只是让我进司衣局而已。” “司衣局?原来你去了司衣局。”郑贵妃皱眉看她,这才发现她穿着司衣局副掌事的服饰。 “十年时间,从寂寂无名的小宫女升到副掌事,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今天刺激我有什么目的?说吧!” 目的啊……如蓝眉眼一沉。 她潜伏了十年,有无数次接近云帝的机会,奈何云帝不上钩,掌事又管得严。除了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再也没有别的建树。 现今大皇子和三皇子联手,都在给她施压,要找一幅什么与图。 这次若不能完成任务,她恐怕再也回不去巫国了,她的父亲也只能在牢中熬到死。 如蓝的眼中划过一抹决绝,轻启红唇慢悠悠地说:“带我进尚清宫。” “进尚清宫?” 郑贵妃柳眉紧蹙,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如蓝再次明明白白地重复,“是,进尚清宫。” 郑贵妃不会愚蠢地认为这个女人想勾引陛下,她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 如蓝看出她的犹豫,冷哼一声,沉着声音道:“你没得选择,贵妃娘娘!” 没有选择吗? 郑贵妃挤出一丝苦笑,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暗黄的烛光忽然晃了她的双眼,脑海中闪过一帧帧与陛下相处的画面。 他貌不惊人、庸碌无为,却温柔细心。 他花心、博爱,从不冷落每一个妃子。 他算不得一个好父亲,却给孩子最多自由。 他心疼自己失去儿子,对她和“女儿”事事迁就…… 可这些终究抵不过自己的私心! 许久,她涩声道:“你要怎么进?” “明的暗的都行,我不挑。”如蓝的嘴角撇起一丝邪笑。 …… 清早,新粹宫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凤羽宫的柏公公传皇后口谕,“内廷狱龚大康刑讯逼供、苦打成招、枉顾人命,且以下犯上、死不悔改,今革除司狱长之职,以儆效尤。” 凌秋拱手,“母后英明!” 柏公公俯身哈腰,笑道:“娘娘说五皇子是主子,不必看下人脸色。” “好,我记住了,多谢母后。”凌秋浅笑,意思是她可以更嚣张? 这皇后能处,但她知道见好就收,省得哪天刹不住车被人弹劾,面子还要不要了! 第二批是宜湘宫的兰英。 她替郑贵妃传话,说既然五皇子喜欢那柳萦,就赐给她了。 凌秋听着发笑,对兰英道:“你回去告诉母妃,不用她操心。”说完转身去看望柳萦。 兰英风中凌乱…… 柳萦安置在千珊隔壁房间,凌秋到的时候她刚醒,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在做梦。 看着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人,她忍住嗓子的干痒,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儿?” 千珊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醒了就没事了。” 她端了杯温水坐在床边,“来,喝点水,喝完了好说话。” 柳萦愣愣地就着千珊的手喝完水,止不住咳了两声。 千珊轻抚她的背,一边说道:“我是五皇子身边的千姑姑,五皇子是季阳的主子。季阳,你知道吧?” 柳萦诧异地瞪大眼眸,结结巴巴地说:“知、知道,可是您说……五、皇子?” 她听说五皇子要回宫了,可五皇子跟季公子是主仆,这对她来说还是太梦幻了。 这样的话,那她也是五皇子的人了?可她刚得罪过郑贵妃…… 千珊没注意她纠结的神色,又端过暖乎乎的素粥就要喂她,“五皇子就在外间,你先把粥喝了好回话,知道吗?” 五皇子竟然在! 柳萦扭头往外看,果然见屏风外一个身影坐在那里,顿时着急得要起来,“奴婢见过五皇子。” 声音不大,但整个房间也不大,凌秋还是听见了。 刚才她没有去里间,现在人家开口说话了,自己也不端着了。 “柳姑娘先吃吧,我不着急。” 她清朗的嗓音在柳萦听来如同天籁,恍神间连忙摇头,“奴婢不饿。” 凌秋抽了抽嘴角,故意沉下声音,“要本皇子亲自喂你吗?” 拿起架子果然有效,柳萦连呼“不敢”的勇气都没有,缩了缩脖子,宛如鹌鹑。 千珊瞥了眼凌秋憋笑,也配合着催促柳萦,“赶紧吃吧,别耽误主子的事儿。” 柳萦:“哦。” 凌秋无语望天,头顶的房梁才数了一半,柳萦吃完了。 这是直接拿碗吞了吧? 她站起来走到屏风前便止步了。 姑姑说她要注意男女大防,省得搅乱人家小姑娘的心,到最后落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名声。 凌秋深以为然,扬声说道:“我就站这儿,你也别起来,把前因后果说一说,为什么会进内廷狱?” 柳萦心下感激,自己这副样子怕是要唐突贵人的,还好五皇子善解人意。 她不敢耽误,垂下眸子,记忆一下子回到五天前。 第108章 她命真苦,不是防狼就是防虎! “贵妃娘娘新得一株万紫依兰,奴婢负责照看,就在御花园的东北角,那里有个花房。 这花白日喜阳,所以奴婢每天都会把它放在外面,等天黑了再把它放回去。 那天晚上,我被别的姐妹叫去帮忙,去花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快到的时候,突然听到……” 柳萦想起当时的场景,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听到一对男女在……行不轨之事。” 千珊动了动眼皮,余光瞥见凌秋放光的眼眸,“咳”了一声。 凌秋抿了抿唇,一秒正经,“然后呢?你被发现了?” “是的,奴婢被发现了。但是在他们发现之前,我听到那女的说……说……” 柳萦“说”个半天也说不出口,原本苍白的脸涨得通红,最后自己就急了,索性一股脑倒出来。 “她说‘帮我,我就再给你一次’!” 凌秋、千珊:!! 她们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 要凌秋说一次怎么够,肯定是那男的不行! 柳萦心跳得扑腾扑腾快,闭上眼睛继续道:“谁知道那男的说陛下的事不是那么好打探的,让那女的不要痴心妄想。 然后……那女的就生气了。两人撕扯间我看到那女的裸露在外的肩膀上有个似花似云的图案!” 呼!终于说到重点了。 柳萦缓了口气,“我记得季公子说过让我们留意这个图案,我一激动就不小心踢到小石子了。” 说到这她蹙眉懊恼,“可惜没看到她的正脸就被人设计了。” 这熟悉的套路! 凌秋郁闷地挠头,半晌才开口,“这次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办事以自身安全为重。” 柳萦惭愧地垂眸。 “你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好好养伤,以后就留在新粹宫吧,听从千姑姑安排。” “真的?”柳萦惊喜道。 她知道自己办事不力,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没想到还能留在主子身边。 凌秋头一扬,“真的,我不屑跟个小姑娘说谎。” 千珊眉眼一瞪,凌秋摸了摸鼻子溜了。 柳萦看着走远的背影,眼底充满希冀。 五皇子真是个好人啊! 凌秋是不是好人,她自己都说不好。 她只知道现在的她一个头两个大! 巫国人打老皇帝的主意? 理由呢? 老皇帝都快挂了,他们还有什么可图的? 图谋云国江山啊? 凌秋想到这个可能,愣是一个激灵顶上天灵盖,凉嗖嗖的! 他熊的! 心这么大,咋不上天呢? 不行,她人还在云国,绝不能让云国沦为阶下囚! 哎!她命真苦,不是防狼就是防虎! “季阳!”凌秋一声高喊。 “属下在!” 凌秋一脸凝重,勾了勾手,“附耳过来。” 季阳抿唇照做。 凌秋小声道:“巫国奸细出现了。你不是说她跟巫国商队有联系吗?知道是哪个商队吗?” 季阳肃着脸点头,“知道。” “嗯,去查查他们目前在不在云京。还有,他们缺什么,让咱们的人跟他们接触一下,联络联络感情。” “明白。” “一旦发现他们与宫内有接触,立马拦截,懂?” “懂。” 凌秋欣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那个宫女是谁柳萦没看清,我们要费些时间查,但大方向肯定在尚清宫。这个我亲自盯,你顾好宫外的事就行。” “属下明白。” “行,你办事去吧。”凌秋长舒一口气,转道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是皇宫最忙碌的地方之一,尤其在云帝病重之后。从太医到杂役,即便没那么忙,也没人敢闲着,装作很忙的样子。 这是一种难得的默契。 于是在大家低头干活的时候,凌秋大摇大摆地穿过院子,逮着一个小药童问道:“张太医在哪儿?” 小药童看着突然出现的漂亮大哥哥惊讶地张张嘴,伸出肉肉的拳头揉了揉眼睛,才讷讷道:“你、找我师傅啊?” 凌秋罪恶的小手伸过去,捏了捏小胖脸,笑得一脸荡漾,温柔地说:“张太医是你师傅啊?那你带我去见他呗!” 小药童鼓起小脸,想凶却凶不起来。 大哥哥真是太好看了,说话也好听,简直是他的人生理想! 算了,他不计较了。 他拍了拍厚实的胸脯,童音清脆如铃,“跟我来吧!” “好嘞!” 凌秋跟在小药童身后,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穿过回廊往后院走去。 “他是谁啊?”这时有人后知后觉地问。 无人应答。 在太医院,叫得上名号的太医都拥有自己的小院子。 张太医算一个。 凌秋跟着小药童来到他的辛夷斋,正好看到他在院子里摆弄一些瓶瓶罐罐。 小药童立马喊道:“师傅,有个大哥哥找你。” “谁啊?不见!”张太医烦躁着呢,“别耽误我研究……” 他话音未落,转头一看,凌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呦!你这……五皇子来了!”张太医立刻笑成一朵花。 “来了,来看看你研究啥呢!”凌秋大跨步走进来,不忘伸手撸一把小药童的脑瓜。 小药童自闭了,他刚才跟五皇子摆谱呢,不敢吱声。 张太医见凌秋作势就要过来看,眼眸微闪,心虚地把瓶瓶罐罐收到红木盒子里,生转话题。 “那丫头醒了吧?能活下来算她命大。内廷狱的手段真是太凶残了。” 凌秋眼看着张太医收完东西,失笑道:“啊,是啊,多亏张太医妙手。” 张太医尬笑。 “所以……你在研究活灵丹呢还是药女呢?”凌秋挑眉。 这丫头!过不去了是吧? 张太医吹胡子瞪眼,“我都研究不行啊?” “行,太行了,我只怕您老人家太辛苦!”凌秋很感激他这么执着。 张太医心里熨帖,却嘴硬道:“我乐在其中!” “好,你乐在其中。”凌秋哄着他,主动帮忙拿盒子,“咱们进去聊吧。” 张太医点点头,回身道:“小川,去看着门。” “是,师傅。” “这小孩挺可爱。” “可不,我徒弟!别看他傻乎乎的,天分极高。” “嗯。”凌秋十分认真地点头。 张太医:这个敷衍演得好! 他一坐下便开口,“说吧,什么事?”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 凌秋凑过去神神秘秘地道:“老张啊,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109章 朕打算为你选皇子妃 我看是危险的想法吧? 张太医不自觉身子往后退了退,眼睛瞥向她,嘴上犯贱地问:“什么想法?” 凌秋抿唇弯起嘴角,笑容逐渐猥琐,“嘿嘿,用药女给父皇试试,怎么样?” 张太医胡子抽抽。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行……哎,估计不太行了。”凌秋用余光瞄到他的表情,托腮发起愁来。 张太医青筋一跳,不出意外叫嚷起来。 “你这个混小子,简直口无遮拦!你知不知道但凡陛下出点什么事,这个屎盆子就扣你头上了?你嫌自己太安稳了是不是?” “当然不是,我是察觉到危险才不走寻常路的。”凌秋撇了撇嘴。 “你不知道这个皇宫危机四伏,我只是想让父皇活久一点,别让它乱起来,至少明面上别乱。” 说的挺有道理! 张太医到底心软了些,神色无奈,“那是你操心的事吗?” 凌秋摇头又点头,“以前不是,现在是了,因为我生活在这里。敌人都进我家门了,我还能装作不知道?那不能够!” 她才不要等死呢! 张太医稀疏的眉毛皱起,捋着白胡子沉声道:“有人对陛下不利?” “嗯,不出意外是巫国人。”凌秋眉头一挑,又侧头凑过去低声道:“而且你想想我身上的活灵丹怎么来的?” “你是说郑贵妃与巫国人……”张太医心一抖,声音打颤,“这可不能乱说啊!再怎么说她也是你母妃,她不好,你也别想出头了。” “啧,我知道。”凌秋敷衍道:“这个不急,现在我最怕父皇出事。虽然他不顶事,可好歹是个吉祥物啊。 万一他走了,云国内乱,太子又撑不起大梁,还有个搅屎棍二皇子凌晖。我这不就出起馊主意了吗?” 张太医沉默不语,你也知道是馊主意啊! “哎呀这个不重要,我就是突然冒出个不靠谱的想法,说出来逗你的。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他到底还有多长时间?” “大逆不道!”张太医佯怒喝斥,哼道:“这也是你能问的?” 凌秋抿唇微笑,眨巴眨巴眼,不能问也不得不问了。 然后就见他含蓄地伸手露出两根手指,“大约……” “俩月?”凌秋迟疑道。 张太医点点头,小声道:“我听王太医说的。他已经把一家老小送回老家了,留了口棺材在宅子里,随时准备……陪葬。” 凌秋拧眉,“陪葬?” “嗯,陛下薨逝,总得有人背锅。”张太医叹息。 凌秋心里不是滋味,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刺得人心里很不舒服。 她脸色浮现凝重之色,“好,我懂了。” 俩月就俩月吧,可别提前嘎了。 那么接下来还是要查啊! …… 每日尚清宫都由御林军统领和副统领轮流带队值守,今天恰好是何梧。 “见过五皇子!” 凌秋颔首,“嗯,何副统领,今天有人来过吗?” “有,皇后娘娘和郑贵妃都来过。”何梧拱手回道。 “她们带着谁?有没有面生的人进来?” 何梧眉头轻皱,心里涌现一丝警觉,“没有,都是一个人进来的,随侍在宫门外等候。五皇子何故有此一问?” 凌秋也不隐瞒,大方道:“哦,我担心有人钻空子,对父皇不利,你们多留意。” “是,敢问五皇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何梧依旧拱手问道。 凌秋当下一噎,盯着他严肃的神情仔细打量。 何梧面不改色,回看过去,目光坦荡。 跟聪明人打交道真是……费心眼子! 凌秋略一勾唇,反问道:“何副统领,我应该知道些什么吗?” 她笑得轻松,何梧却不敢放松警惕,正色道:“全看五皇子信不信任臣了。” 四目相对间,似有利刃相向。 何梧耿直忠心,坚毅果决,凌秋早有收服的想法。 只是碍于他忠心云帝,怕弄巧成拙。 或许可以利用这次机会,站在统一战线? 凌秋心有计较,敛起笑容,声音微沉,“我相信你。” 何梧眼眸微动,“臣必不辜负五皇子的信任!” …… 尚清宫,寝殿。 凌秋站在门口,一股苦涩的药味混杂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曲公公躬着身子走出来,面色发苦,勉强笑道:“五皇子,陛下醒了有一会儿。知道您来了,挣扎着要起来呢!您去劝劝吧……” “好。” 凌秋进了内殿,云帝正穿着明黄色的寝衣坐在床边,向往张望。 见她出现,云帝笑着招了招手,“小五,过来。” 他的声音有种枯木逃不离寒冬的苍凉,生命力即将耗尽。 凌秋的心里蓦然漏了风,凉丝丝的。 不过她表情管理得极好,眉梢一扬,俊俏的脸上绽放出逢春的笑意,给殿内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她朗声笑道:“父皇,曲公公跟我告状了,说您耍小性子呢!” 云帝抬起手,“呵呵,这个老货!” 凌秋自然地扶起他,“他也是关心您。” 云帝脸颊抽动,浑浊的双眼越发黯淡,“哎,我哪里不知道?只是朕活一天算一天,很多事还没处理,不能就这么丢下烂摊子不是?” 他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说了两句话就停下来,转头看向凌秋,满眼慈爱,“你几个哥哥都成家了,朕打算为你选皇子妃,你喜欢什么样的?” 凌秋一整个愣住,脑子里还在打转“皇子妃”是什么玩意儿,是与她同床共枕的女人没错吧? 娶个女人,她没问题啊,就是嚯嚯了人家姑娘哈! 咱可不能干这么非人的事儿! 她更怕某人直接杀过来,把她嘎了。 云帝见她这样还以为她高兴傻了。 想想也是,她一个人在虞国肯定没有贵女瞧得上这么个质子。 诶,活了十七年还没个女人,云帝都忍不住同情她了。 想当年他十七岁都是俩孩子爹了。 哎呦不能想,一想他这颗老父亲的心就更愧疚了。 要不多选两个侧妃? 云帝暗自点头,不忘教训道:“你也别光顾着高兴,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忙呢。” 啊?她看起来很高兴吗? 难道不是错愕、惊慌、“儿子”做不到吗? 第110章 我嘞个!这是什么鬼东西?! 凌秋晃了晃脑子里的水。 对,她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而是下意识问:“还有什么事啊?” “你也是个傻的!”云帝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她,笑道:“大婚准备的东西多了去了。不过在大婚之前,朕打算先给你们兄弟几个封王。到时候你以王爷的规制准备大婚,不比你几个哥哥风光啊?” 哇哦,她终于要封王了吗?嘻嘻! 凌秋差点被泼天的富贵迷了眼,还好“大婚”俩字成功把她泼醒了。 脑筋一转,她扶着云帝走到软榻上,自己往旁边一坐,轻轻地给他捏腿,狗腿地说笑起来。 “是风光哈,那这么说来,等我封王以后再选妃不是逼格更高?” 云帝:嗯嗯? 凌秋瘪了瘪嘴,眼皮子耷拉下来,似乎满腹委屈终于找到倾诉的人。 “父皇啊,您不知道我回来这么些天,可没几个千金小姐正眼看儿子。她们可能宁愿给几个哥哥当侧妃,都不愿意当我的皇子妃呢!” “哼,她们敢!朕一道圣旨下去,她们还能抗旨不成!”云帝忽然中气十足,把凌秋吓了一跳。 “消消气,那倒不会哈。只是儿子毕竟为质十年,心里多少有些自卑。不如等封王定下了再选妃,到时候我也有底气了不是?” 一个字:拖! 云帝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脸差点被迷惑了,坚定地摇摇头,“那不行,太晚了,朕怕自己撑不到那时候。这样吧……” 他突然一声吼,“小曲子!” “奴才在。”曲公公立马在殿外回道。 “去宣林相!” “是,陛下!” 凌秋捏腿的手一滞,心里直打鼓,愣是挤出一抹笑来,“父皇,您找林相干嘛?” 云帝拍了拍她的手,老怀安慰。另几个儿子可没有这么懂事,还给他捏捏腿、揉揉肩的,还会逗他开心。 没想到老了老了居然是这个孩子陪伴他最多,云帝蜡黄的脸带着柔和的笑,语气缓慢地道:“就是跟他商量商量封号的事。明天朕就下旨封王,后天宣布给你选妃。” 凌秋讪笑,顺势握着他的手抱怨,“这也太赶了吧?那我岂不是很忙?忙到没时间来看您?这可不行啊!” 云帝嗔怪道:“有什么不行的,你这孩子!父皇老了,能看着你成家,朕也心满意足了。” 这、恐怕不行了啊!凌秋面对一腔慈爱的老父亲,垂下愧疚的双眸,抿直了唇。 “怎么不高兴了?”云帝歪着头看她,只当她耍小孩子脾气了。 “这是人生大事,不能马虎。回头让皇后和郑贵妃都准备起来,将这云京城的闺秀都聚在一起,任你挑选。” 您当挑选大白菜呢! 凌秋噗嗤一笑,“行吧,我自己留意就是,不麻烦母后和母妃了。您放心,我肯定给你选个最完美的儿媳妇儿。” 让她们参与,凌秋都想象不到那场面有多炸裂! 尤其是郑贵妃,肯定一边指着鼻子骂她,一边看热闹…… “看你这么会说话,朕就不担心你以后被媳妇儿赶去睡书房了。”云帝说笑道。 凌秋立马逗趣,“哎呀,您被赶过啊?”这么有感触! 云帝两眼一瞪,“朕是皇帝,谁敢?” “哦莫莫,”凌秋眉梢高傲地扬起,自信满满,“那我大小也是个王爷呢,肯定不会那么落魄的!” 只有她把人扫地出门的份儿! “行,那朕就放心了。”云帝撑着她的手起来,“走,给你看个好东西。” “诶,好嘞!”凌秋双手用了点力才支撑起他的重量,眼瞅着他突然兴奋的脸,她也有些期待了。 帝王说的好东西哎,她准备闪瞎自己的双眼了。 寝殿的另一头连接着一间小型书房,从菱形窗格透进来的明亮阳光照在书桌上,空气中浮动的灰尘隐约可见。 凌秋第一次见到这么简朴的书房,里面只有一桌一椅一书架,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和镇尺,多余的摆设一件都没有。 她疑惑地看向云帝,他给人的印象与这间书房格格不入啊。 云帝似有所感,回望过去,解释道:“这里朕不常来,一年一次吧!” “哦。” 进到这一方世界,凌秋不自觉拘谨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双眼睛忙碌地左看看右看看。 可是这里打眼一扫很快就看完了。 她最后再看向云帝的时候,猛然反应过来他今天精神头挺好的,说了很多话。 大概是心情好吧? 云帝眼中流过一丝缅怀,叹息道:“朕小时候,先帝就一再告诫要守住初心。可惜,朕让他失望了。 云国在朕的治理下,非但没变强盛,反而每况愈下,还连累你离家十年。” “父皇……” 凌秋闻言心里不是滋味,可安慰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云帝这一生毫无建树,做个守成的皇帝还失败了。 她安慰啥?她只能站在子女的角度深深地同情他,并尽到责任让他安稳度过最后的时光。 云帝陷入回忆的样子让凌秋想到一段老掉牙的话: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 可惜云帝没做到。 凌秋自问,她或许也做不到呢! 她这辈子只想碌碌无为,在一个和平的环境中碌碌无为! 两人沉默良久,突然云帝出声了,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和疲累,“扶朕去书架那边。” 凌秋担忧地看他一眼,见他眼睛一直盯着书架的方向,便扶他往那边挪去。 他双腿有点抖,到底是站久了,有点受不住。 此时凌秋盯着地面,已经忘了所谓的“好东西”,直到云帝说:“这就是朕要给你看的好东西。” 她才抬起头,眼前……是个羊皮卷。 这是什么好东西? 难不成是藏宝图? 凌秋双眼一亮,先前的沉闷一扫而光,“父皇,有宝藏?” “呵,想得美!”云帝发笑,脸上褶子皱成一团,“有宝藏还能轮得到你啊?” “那这算什么好东西?”凌秋好奇道。 云帝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老小孩似的,拉长了声音道:“这是~老祖宗的手书。” 凌秋夸张地配合,“哇,那确实是好东西,让我看看呗!” 云帝笑眯眯地打开,往凌秋眼前一怼,“看看吧,你是朕最后的希望了。” 什么最后的希…… 凌秋心里嘀咕到一半,眼睛瞬间黏在那上面了。 半晌,她“啊”了一声,“我嘞个!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第111章 她那迷人的老祖宗 她一定是眼花了,神经错乱了! 怎么会? 为什么! 她居然看到一堆文字在眼前乱飞!还是个个都亲切得不行的简体字! 字下面还连带着一大片她看不懂的鬼画符! 暂且叫那些个东西叫鬼画符吧,有什么深意她也不知道。 救命,她那迷人的老祖宗来自现代! 这是凌秋此刻唯一的念头。 云帝看见她这么激烈的反应,心情顷刻间激荡起来,“小五,你看得懂是不是?是不是?” 这流传三代的谜底终于要揭开了吗?他双眼温热,胸腔中涌现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填满了他人生的灰白。 他凌霸天也不是一事无成啊,祖宗! 凌秋亲眼见证他从一脸灰败转而人生豪迈,一个大喘气被堵在嗓子眼,接不上话来。 这……她是看得懂呢还是看得懂呢? 到了殿外的林平修听到凌秋的声音,眉间能夹死一只苍蝇,慌忙闯了进来,“陛下,五皇子,发生何事?” 凌秋和云帝齐齐回头,看着站在殿内的人,又齐齐摇头,面无表情且异口同声道:“无事。” 凌秋是做不出别的表情。 云帝则是怕暴露皇室机密。 林平修看着默契的“父子俩”抿了抿唇,行吧,人没事就行。 虚惊一场! 他拱手弯腰,沉声道:“是臣逾矩了,请陛下责罚。” 云帝与凌秋面面相觑,片晌功夫反应过来笑道:“林相言重了,说什么罚不罚的!小曲子,给林相奉茶。” 曲公公低头应声,“是。” 林平修道:“多谢陛下。” 云帝点点头,“林相稍坐,朕跟小五再说两句话。” “好。” 小书房内,云帝语气急切地问道:“这上面写了什么?你看懂了吗?” 凌秋五官乱飞,为难地看着云帝,“父皇,我也没说我看得懂啊!” “什么?你也不懂啊!”云帝白高兴一场。 他松垮的眼角下垂,肉眼可见的失落,仿佛又老了好几岁,语气悲凉地道:“看来这一代没人解开这个迷了。” 他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废物皇帝。 什么霸天,他终究配不上这个名字了。 凌秋不自在地挠了挠额角,不尴不尬地说道:“那个父皇啊,您别难过,给我点时间研究研究,说不定就懂了呢!” 刚才她太过震惊,根本没看清里面的内容。 要是没什么不可说的,告诉云帝,了他一个心愿也可以吧。 现在羊皮卷被云帝收回去了,凌秋可谓抓耳挠腮。 云帝有气无力地掀起眼帘看她,嗔怪道:“研究什么研究,这是传给历代皇帝的,你是吗?” 说到这个敏感话题,凌秋就怂了,上半身后仰,双手紧贴胸前连连摆手,“我不是,不是。不过让我再看一眼可以吧?” 她又不是真的需要研究。 老皇帝一瞪眼,撒气似的说:“给!” 一把将羊皮卷塞到她怀里,人慢悠悠地晃出去了,“林相,朕有事与你商议。” 有本事你把皇位给我啊!切! 凌秋吐槽一波就抱着羊皮卷,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连标点符合都没放过,越看越心惊。 我屮艹芔茻! 她那迷人的老祖宗比她还晚两百年! 人家穿越给人当祖宗,她穿越给人当替身,这就是区别! 老祖宗用寥寥几句写完了自己的一生,开局穿成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后殷朝内乱,她运筹帷幄夺得半壁江山,建立云国,自立为帝。 这不是妥妥的大女主嘛! 膜拜! 不好意思,她现在焦头烂额的样子给前辈丢脸了。 啊,这可是比她小两百岁的老祖宗啊! 事情逐渐离谱了…… 至于后半篇幅错乱的符号,是一句解释也没有。 祖宗就是祖宗,严谨、随意又充满神秘感。 可是她怎么破啊? 凌秋把羊皮卷左翻右翻都没有看出什么头绪,除了左下角貌似心形的图案,多余的标记是一个都没有。 难道要火烧?还是水浸?或者滴血? 她要敢这么做,云帝会打死她吧? 算了,可能是老祖宗闲来无事画着玩吧,凌秋这样安慰自己。 大佬的想法总是捉摸不透。 反正如果是她,肯定半点痕迹都不会留的。 除非她闲的,夜半无事打发时间留下个东西给后代伤脑筋去,好锻炼锻炼脑子! 嗐! 得嘞,搞半天知道老祖宗是穿的对她有什么帮助吗? 并没有!凌秋心里更憋闷了。 没有天降金手指,没有天降珍宝,啥子都没有还被勾起好奇心,脑子里都是密密麻麻的鬼东西! 凌秋深深地叹了口气,把羊皮卷放回原位,出去的时候就听云帝与林相敲定了自己的封号。 “明,日月同辉。陛下英明,臣以为此字非常适合五皇子。” 云帝高兴地笑起来,“哈哈哈,那就这么定了。” 林平修见她出来,立即起身行礼,“恭喜明王。” 凌秋真是越来越佩服林平修了,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装作若无其事地恭喜自己封王。 “谢林相,改日请你喝茶。” 林平修弯唇,“好。” 回去告诉虚淮,他一定很惊讶。 云帝见他们关系尚好,心里安定几分,日后小五也算有帮手。 “好啊,封号的事定了,就差选妃了。小五,抓紧时间啊!” 凌秋顶着林平修呆滞的视线回道:“是,父皇。” 说完她快速朝林平修挤了挤眼,没想到吧?她也有今天! “嗯,你先回吧,朕跟林相再聊聊。”云帝看起来有些疲惫,却依然强撑着笑脸。 “是,父皇。”凌秋行礼告退。 她听到身后传来云帝的声音,“太子最近如何?” 可怜林平修还没有从凌秋选妃的震惊中缓过神,就要面对陛下的“拷问”。 太子啊,凌秋的印象中,他蠢钝、乐呵,好像什么都想得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老好人。 可上次东宫的洒扫小太监说的那件事……确实有点怪! 这几天也没有最新消息,这么被动得等着可不行啊! 凌秋又不经意间头秃了。 林平修纵然心里惊涛骇浪,也不敢表露半分。 他微调了下表情,快速完成从呆愣到平静的丝滑过度,稳了稳声音回道:“太子殿下如往昔一样,处理政事非常勤勉,每日按时到万政殿,与臣等商议朝事。” “嗯,你知道朕问的不是这些。”云帝撩了下厚重的眼皮,轻笑道。 第112章 凌秋弱小无助又好笑 林平修被拆穿也若无其事的样子,声音沉稳无波。 “陛下,太子憨厚,性情温吞。然云国正值狼环虎饲之际,一则我们依附虞国,并非长久之计。二则巫国从没有放弃重新掌控云国,不断往云国渗透。 再者,云国内部积弊已久,国库空虚,许多事情难以为继,臣等……有心无力。” “好一个有心无力啊!” 说到底,还是太子烂泥扶不上墙,让他的臣子们为难了。 云帝深陷的眼窝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苍老的声音夹带着无可逆转的失落。 他这一生已经够失败了,没想到选了个太子也走眼了。 可他是嫡长子,是举国上下皆知的太子,纵然扶不上墙,当父皇的能杀了他不成? “那就辛苦你们了啊。”云帝苦涩地道。 林平修站起身,垂下闪烁的双眸拱手,“臣等责无旁贷!” 封王圣旨一出,各家欢喜。 二皇子凌晖封“谦王”,三皇子凌暄封“安王”,四皇子凌晗封“豫王”,五皇子凌旭封“明王”。 云帝这一举动出人意料,也在情理之中。 朝臣皆知陛下的情况不稳定,早晚是要走的,还不如早些封王,安一安各位皇子的心。此举也意在告诉太子,他的地位无可动摇。 封王就会有封地,待他日陛下薨逝,他们必须遵照圣意回到各自的封地去。 除了未成年的六皇子还在宫中,其余王爷不得在京中逗留超过三日。 凌秋接到圣旨的时候,听到后面的旨意微微惊诧。不过还好,回到封地她就可以放肆嗨了。 况且她换装游戏做惯了,有钱有人,天南海北哪儿不能去了? 可新晋的谦王凌晖就不那么高兴了,语带讥讽,“呵,父皇可真是慈父啊!” 谦王妃齐雅儿把圣旨交给管家收起来,走到凌晖身边温婉一笑,“父皇不是一向如此吗?王爷何须不平?” 凌晖一听更生气了,冷哼道:“以后怎样还未可知,他一味偏袒有何用?” 齐雅儿自是点头,“王爷说的是,父亲想必也收到这个好消息,很快会派人上门了。” 她的父亲是礼部尚书,也是凌晖最有力的支持者。 凌晖这才脸色缓和了些,看着齐雅儿温声道:“嗯,这几天事忙,过几日我们一同回去看望岳父岳母。” “多谢王爷。”齐雅儿温柔的脸上露出丝丝感激,看得人心里发软。 凌晖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发,扬唇笑道:“我先进宫谢恩,晚些回来。府里该赏的赏,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齐雅儿矮身一礼,“是,王爷。” 与凌晖一同入宫的还有凌暄、凌晗。 至于凌秋,早就在收到圣旨的第一时间赶去尚清宫了。 云帝醒来时喝了一碗提神的药,正坐在正殿呢! 凌秋再次踏进正殿,已经没有当初那种发怵的感觉了,十分亲切地跟云帝问安,“见过父皇!父皇,小五来谢恩了。” 云帝向他招招手,“嗯,过来吧。你先别说,等你几个哥哥来了一起说,省得一人一句说得朕头疼。” “好嘞。”凌秋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小跑两步跟云帝隔着御案说话,声音压得极低,“父皇,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云帝动了动眼,“哦?是什么啊?” 凌秋神神秘秘地,回头看了眼,确定宫人们都离得远远的,才踮起脚尖小声道:“昨晚我梦到老祖宗了。” “什、什么?”云帝哆嗦着嘴唇,声音轻颤,好像声音一大就会把凌秋的梦给吓飞了似的。 凌秋重重地点了下头,“您没有听错,就是老祖宗。昨夜我一倒头,脑子里都是那张羊皮卷,睡着睡着就梦到一个自称老祖宗的人,身穿红色大氅,手执银杆枪,酷飒英姿,见之难忘。” 云帝脑海中浮现对老祖宗的印象,立马就对上号了,激动地道:“没错,没错,那就是老祖宗。她可是领兵数十万,在战场上风来雨去十载才有了我们的云国。” 凌秋拊掌赞叹,“怪不得老祖宗一身英豪之气!” “可不是,那她说什么了?”云帝不自觉学着凌秋压低声音问道。 凌秋编个谎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她告诉我羊皮卷上的内容了。原来那上面记录了她辉煌又艰险的一生,留下手书是为了告诫后代要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云帝细细琢磨这几个字,眼中浮现久远的记忆,喃喃自语,“原来如此,这也是先皇临终前对朕说的话啊。” 凌秋:这么巧啊? 她走神间,一滴浊泪从云帝眼眶流出。 哎呦,她多愁善感的老父亲! 凌秋心里愧疚,连忙给他擦干,“父皇……” 云帝愣怔了一会儿,抬眼见凌秋担忧的眉眼,叹道:“小五啊,你是个好的。” 她是吗?凌秋也说不好。 她说这话的目的是想要羊皮卷。 有句话她没有说谎,就是那些混乱的涂鸦的确侵占了她大脑,搅得她一夜不得安宁。 昨天那么安慰自己是一回事,可凌秋也绝不相信一个睿智果敢能力强到令人发指的人会画些无用的东西。 所以她想试一试别的法子。 可看着云帝这么珍视羊皮卷的模样,凌秋心底的愧疚进一步加深。 她来到这里以后,身边陆续出现了对她好的人。 别人她都清楚地知道如何回报,唯有云帝,凌秋无从下手。 他好像只是单纯地对孩子好而已,没有掺杂别的东西。也或许有,但她没有感知到。 而凌秋对他更多的是……利用? 父女感情有多少,她说不上来。 她也不知道父女感情是什么样,毕竟她从来没有得到过。 云帝从回忆中抽身,看着眼前眉目俊朗的孩子,轻声道:“小五,这是老祖宗跟你的缘分,那羊皮卷你拿去吧,好好保存!” 皇位他不能给,那就把这份延续给她吧。 凌秋愣了下,没想到云帝居然这么轻易就给她了,就因为那个梦吗? 不过正好达成目的,凌秋没有理由推辞,“好,多谢父皇。” …… 明王选妃的旨意一出,各家闻风而动。 间隔三日的大朝会上,凌秋再次成为百官的焦点。 各个面上冷肃,议论朝事,心里却在盘算自家的女儿、侄女、外甥女能不能入明王的眼…… 范其正最是厚脸皮,乐呵呵地拦下凌秋,“明王殿下,臣有一孙女……” “打量谁家没孙女呢?”一个老大人忽然而至,哼道。 某大人,“就是,我还有女儿、侄女呢?” …… 凌秋被围在中间,弱小无助又好笑,后宫娘娘的活你们也干? 第113章 明王如何收场? 林平修装作不经意路过,凌秋眼疾手快,左右扒拉,“抱歉,我找林相有要事。” 诸位大人什么都没争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凌秋追着前面的人,边跑边喊,“林相,等等我!” 林平修无奈摇头,停下来等了会儿,待凌秋走到跟前才笑道:“明王殿下,真是抢手啊!” 凌秋一个白眼丢过去,“好笑吗?”说着自顾往前走。 林平修眉宇一扬,勾起薄唇,抬脚跟上,“臣只是好奇明王如何收场罢了。” “收场?” 凌秋转头瞧见他看热闹的笑脸,话锋一转,“呵呵,笑得那么荡漾,没少欺负我弟弟吧?” 林平修微不可察地抽动嘴角,眼底闪过一抹心虚。 凌秋算是明白了,这男人啊,就没有一个不犯贱的。 “改日我去看望阿旭,若他过得不好,本王可是随时能把他接走的哦。”凌秋笑得狡黠,冲林平修连连挑眉。 林平修没出息地心慌了。 他相信凌秋的能力,而且他也拿不准在凌旭心中,是他重要一点,还是姐姐重要一点。 凌秋精准拿捏,看你还幸灾乐祸不? “林相啊!” “臣在。” “你是咱们云国最聪明的人,肯定有办法解决的对吧?本王看好你哦。”凌秋说完施施然而去。 林平修想了很多种事情的后续,唯独没想到这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他是个外臣,如何插手王爷选妃的事上? 他憋着一肚子委屈要跟凌旭说,可回到府中却发现后院乱作一团。 一位黄衣女子正堵在凌旭的院子门口,疯狂地叫嚷,“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未婚妻?表哥从未定亲,定是你用了肮脏的手段祸害我表哥!” 凌旭着一袭湖蓝色的裙子站在她对面,并未遮掩容貌,只是稍做改变,倾城的姿态、淡雅的气质与怒气冲冲的女子天差地别。 他见过许多嫉妒的丑态,但黄衣女子这种是最上不得台面的。 得不到喜欢的人,就罔顾事实,对别的女人泼脏水。 而她喜欢的那个人必须清清白白,容不得一点玷污。 哼,凌旭勾起红唇,红润的脸颊漾起讥讽的笑,抬眸的瞬间对上林平修专注的视线,只一秒笑意淡去。 他凉凉地开口,“不若你亲自问问林相,是他抢我入府,还是我色诱他痴恋?” 黄衣女子呼吸一滞,表哥回来了? 她慢吞吞地转身,果然见林平修冷冷地看着自己,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林平修眉头紧蹙,先一步呵斥道:“蒋萱萱,你在干什么?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蒋萱萱害怕得浑身一抖,愣是把眼泪憋回去,怯怯地道:“表哥,我听说你带了未婚妻回来,想看看未来表嫂什么样……” “那你为何出言不逊?”林平修依旧肃着脸,环视一周。下人们噤若寒蝉,可刚才没有一个出声帮凌旭说话。 他提高音量,难得的发怒一次,眼底漠然一片,“这里是丞相府,主子只有本相和未来的丞相夫人,其他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擅入后院!听不懂人话的趁早滚!” “是!奴才知错了。” 蒋萱萱从没有见过林平修这般生气的模样,无声的眼泪落下来,心里委委屈屈。 她只是想帮表哥鉴定一下这个女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嘛,居然出师不利,还被逮个正着! 太倒霉了! 等下人们都散了,林平修走到凌旭身边,握着他的手,心怀愧疚,“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凌旭轻哼一声,并未抽手,闲闲地道:“你还是先安慰你表妹吧,都快哭死了呢!” 林平修听着他拈酸的语气,心里痒痒的,却不敢放肆了,小心哄着道:“她……是我姨母的女儿,父亲是纶州府的知府,娇生惯养得不知礼数,我会好好教训她的。” 蒋萱萱:“……”表哥陷得好深,居然污蔑她! 凌旭斜睨了他一眼,又看向竖起耳朵听的小姑娘,大方道:“好啊,但是你必须解释清楚我是怎么出现在丞相府的。不然我就去找……明王!” 林平修顿感无力,不愧是姐弟,一个护着弟弟,一个依赖姐姐。 他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好,我肯定说清楚,是我强抢你入府的,好不好?” 刚才他都听得真真的,这个坏小子把他当强盗呢! 凌旭果然肉眼可见地开心了,扬起嘴角傲娇地点头,“那我先进屋了,你自己安排你表妹吧!” 他才懒得跟小姑娘计较! 蒋萱萱见他转身就走,竟然不把表哥放在眼里,鼓起脸颊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 林平修一抬眼就见她这副蠢样,板起脸喝道:“蒋萱萱,收起你的眼珠子!” “好嘛好嘛,我不看就是了。”蒋萱萱双手捂着眼睛,背过身去。 林平修揉了揉额角,缓了语气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当然不是。还有两个婢女,四个护卫,一个车夫。” 蒋萱萱气呼呼的,也不知收敛自己的声音,音量大的连隔壁院子都听见了。 凌旭躲在门后忍着笑,这姑娘真傻! 林平修:心累…… “我是问姨丈没有让表哥陪同吗?居然放心你一人跑过来。” 蒋萱萱“哦”了一声,想起她的哥哥们就一脸嫌弃,“他们慢吞吞的,我不想等,就自己来了。” 林平修也不想说什么了,“你跟管家去安顿吧,没事别来烦你嫂子。” “那有事呢?”蒋萱萱问道,“对了,他跟明王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他可以去找明王?明王长得好不好看?” 林平修一把将她推出去,俊脸冷漠,“你问题太多了,走吧!” “诶……” 林平修关了院门,把她的声音隔绝在外。 凌旭看着可乐,“你干嘛这样对小姑娘呢?” 林平修转身走到他身边,拉着他又进了屋,“我为何这样你不知道吗?” 凌旭:“不知。” “那……要我用行动表示?”林平修眼角蕴含着深意,温柔地看着他。 凌旭佯怒,“流氓!” 林平修轻笑着,“好,我不流氓,跟你说个事儿。” 第114章 太子的猫儿 “什么事啊?”凌旭仰起脸好奇道。 林平修斟酌了下措辞,神色犹豫,“一个非常……炸裂,对,就是你姐姐说的这个词,炸裂的消息。” 凌旭更感兴趣了,睁着大眼睛期待着看着他。 “明王……要选妃了。” 凌旭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 不是,他听错了吧? 他姐要选妃? 林平修摸了摸他的头顶尬笑,“挺炸裂的吧?陛下的旨意已出,此事……” 势在必行是吧?凌旭愣愣地点头,仍旧难以相信,“姐姐也愿意?” “陛下提的,她没理由反对,只能拖。可陛下似乎不大好,不给她时间拖,让她一边筹备王府,一边选妃。” “她就不怕暴露吗?”凌旭抿直了唇,为心大的姐姐发愁。 林平修觉着她肯定有后手,偏偏要为难自己一下,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她让我想办法解决这事,就因为我调侃她抢手。” 凌旭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秀眉轻蹙,“你真是蠢死了,活该!” “好,我蠢,那你帮我想想办法。”林平修笑道。 虽说凌旭为他做女子装扮,但是他不会真的把凌旭当做女子困在后院。凡事都与凌旭有商有量,主动示弱也是惯用的。 “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想想吧。”凌旭懒懒地道。 姐姐是有些爱玩的属性,可绝不会玩火,这事肯定有回旋的余地。 反正选妃嘛,选不选得上都另说,选上谁也是姐姐说了算。 这中间可操作的太多了! 只是…… 难道真要她一直当个假男人吗? 凌旭垂下纤长的鸦羽,喃喃道:“姐姐她要如此耽搁一辈子吗?” 林平修听了若有所思,许久才开口,像是回应他一般,“或许有转机吧。” 凌旭抬头,嗯? 林平修没有解释,对他安抚地笑了笑。 凌旭不懂他的深意,却同样回以微笑。 他相信姐姐,也相信林平修,随即话头一转,“你今日冒出个表妹倒是给我提个醒儿。” “嗯?” 凌旭轻笑,“我只知你双亲不在,还未曾问过你祖父母可在?外家何处?以后……” 林平修懂得他的未尽之语,保证道:“不必担忧,我会处理。” “那便好。” 凌旭提了一句便不再说,心里却很清楚。如果他处理不好,那就自己出手吧。 总归没有让自己委屈的道理。 …… 凌秋回到新粹宫,季阳也回宫禀报,“巫国商队已经接触上了,走的是四海车马行的路子。巫国人在云京以及周边城镇购买了大量物资,需要人手和车马。” “嗯,安排身手好、脑子活的人去跟这一趟。他们有什么异样吗?何时出发?” 季阳道:“暂时没有,很平静,归期也没定。” “你既说他们已采购大量物资,却归期未定,那就说明宫内的探子还没有出手。” 凌秋低眉思忖,“不过近日又是连封四王,又是选妃,宫内恐怕会乱上一阵子,她肯定会找机会接近父皇。” “那属下……” 凌秋知道他想说什么,直言道:“不用你,尚清宫自有何副统领留意。对了,都过去三日了,郑雨霖抢的那妇人的孩子可找到了?” 季阳想起这事眉眼愠怒,“没有,底下的人说那妇人似乎因此得了癔症,在街上看到七八岁的孩子就以为是自己的。她夫家早就把她赶出家门了,娘家也嫌她败坏门风,过得很是……凄惨!” 凌秋闻言心底窜起一股火,眸色漆黑冷凝,声音沁着寒意,“那赔偿的三百两银子呢?” “夫家拿走了,一个字儿都没给她留,还将她、辱骂一顿。 “呵!” 自诩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发着受难者的财,真真恶心极了。 凌秋走在阳光下,黑色的影子缩在脚下一团,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季阳,让底下的人照顾好那妇人。我记得小原子说东宫多了些年岁小的太监,你去找小原子,问问有没有新情况。” 季阳瞳孔一缩,心中大震。这两件事怎么会有联系呢?可若是没有,确实太巧了些。 他肃着脸拱手,“是,主子。” “天黑去。”凌秋叮嘱。 “属下知晓。” 凌秋在琢磨东宫的时候,东宫也在讨论她。 下朝后凌秋被朝臣包围的一幕原本是很好笑的场面,可落在有心人眼里就不那么舒坦了。 “大哥,五弟回来不久,就俘获了父皇和大臣的心,实在不容小觑啊!”豫王凌晗担忧地看向上首的太子。 他一家子荣辱性命都与东宫绑在一处,没法心平气和地看着别的势力崛起,有一个凌晖已经够头疼的了。 太子笑得一脸和气,声音和他人一样透着天真,“孤明白四弟的意思。五弟自有五弟的本事,可父皇是站在孤这一边的,孤是正统。难不成她想造反吗?她拿什么造反? 再说二弟,他倒是想造反,他反得起来吗?不行的,四弟。二弟那人野心写在脸上,看着精明,实则没什么本事。 他后院的女人除了一个正经的王妃,其余人给不了实际的助力。朝臣不会支持这样的人当皇帝。” 凌晗如梦初醒,原来太子心中看得透彻才稳如泰山,“是愚弟着相了。” “孤知你心意,回吧。” 太子笑着将人请了出去,抬脚就往期怜院走去。 养了几天的小猫儿应该可以享用了吧?他眼中藏匿着志在必得的精光。 莲花池旁,太子妃吴子衿穿着素雅的浅绿常服正在逗弄锦鲤,见到太子往这边来,脸色微滞,起身迎上去矮身行礼,清冷的声音唤了句,“殿下。” 太子早已换了副清淡的笑脸,“嗯,子衿在喂鱼?” 吴子衿眼眸轻颤,避开他将要握自己的手,笑道:“妾身在这里等殿下,母后让我们过去一趟,大概是为着五弟选妃一事。” 太子的兴致被破坏,神色淡了下来,“好,那就走吧。” 吴子衿见他转身就走,松了口气,看着他那明黄色的背影压下心中的憎恶跟了上去。 第115章 小原子给太子使绊子了 凤羽宫内,皇后穿着大红色宽袖牡丹凤凰纹长袍坐在正殿上首,满头珠翠华丽耀眼,脸上略有疲态。 见到太子和太子妃来了,她才展露一丝笑意,“你们来了,快坐吧。” 两人循礼问安才同坐在一边,侧身看向皇后。 吴子衿抬头看见皇后精神不太好,眼底满是担忧,“母后可是累了?” “无事,刚才众妃请安,知道陛下要小五选妃,可不就热闹起来了吗?纷纷出主意,这家姑娘美,那家姑娘有才,又一家姑娘贤良淑德。” 皇后勾起无奈的笑,“吵得本宫头疼。” “难怪呢?”吴子衿笑意盈盈,眼底流淌着细碎的光,语气轻快地道:“那母后可有主意了?” 皇后嗔了她一眼,“明知道本宫没主意还问,这不就找你们来商量吗?” 吴子衿自当太子妃以来,皇后对她不说十分好,也有八九分了。见皇后如此苦恼,自己也想为她分忧。 思忖片刻,吴子衿道:“父皇这么重视五弟的婚事,想必这明王妃的身份不能低了,还要人品、才华、能力俱佳,母后的确难为。 可这关键还要看五弟怎么想,还有郑贵妃。我记得她娘家有个侄女……” 听到她提起郑贵妃,皇后嗤笑:“这郑贵妃啊,本宫看她是越活越回去了。儿子回来了却不亲近,以后她指望什么啊?” “啊?母后说的可是真的?”吴子衿很是意外,不过仔细想想她在宫中确实没听说他们母子如何亲近。 “是啊,大概是分开十年,一时打不开心结吧!”皇后叹道。 当年她很庆幸郑贵妃狠得下心,可现在看小五那么乖巧、漂亮,啧,有点复杂。 吴子衿想起往事唏嘘不已,只是身为外人,不好置喙的。 “那既然郑贵妃无意插手选妃的事,不如办个夏日宴吧,邀请名门贵女齐聚,五弟自己选个喜欢的。” 这话与皇后想的不谋而合,“本宫也有这个想法,只是苦于不能在宫中办,陛下还病着呢!” 吴子衿略想一下,“那就在宫外吧,选个合适的地方,定月庄、畅景园都很不错,母后以为呢?” 皇后身在宫中,也听过这两处地方颇有些名声,当下笑道:“本宫就知道找你没错,那这事就交给你了。定下个章程,回头报本宫瞧瞧。” “是,母后。”吴子衿温婉一笑。 皇后对这个太子妃很满意,再一看半天搭不上一句话的太子不禁烦躁起来。 “昇儿,你怎么不说话啊?” 太子这才抬起头,看向皇后笑道:“儿子看母后与子衿聊得投机,不想打扰你们。再者五弟选妃这事我也没有头绪,母后看着办就是。” 皇后看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中气闷,抿直红唇,两颊紧绷,“这么说你一点都不关心此事了?” 见太子讷讷不言,皇后不悦地拧眉,话确是对吴子衿说的,“太子妃,你先回东宫吧。” 殿内的气氛霎时冷了下来,吴子衿知道皇后又要训话了,立即低眉顺眼站起身,行礼道:“是,儿媳告退。” 走出凤羽宫,吴子衿不禁回身一望,淡然的目光仿佛能透过宫门看到些什么。 太子清楚太子妃走后自己会面对什么,乖顺地跪在地上,身体挺得笔直,“母后,儿子知错!” “哼,你有什么错?”皇后细眉横拧,语气尖锐,“你一出生就是太子,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和陛下的偏爱,怎么就长了一副死脑筋?” 太子神色木然,机械性地开口,“儿子不孝,让母后忧心了。” 他是太子没错,可出生即太子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束缚。 从小到大,事事有尺度,样样有规矩,容不得一丝偏差。 稍微偏差,面临的就是母后满眼的失望和更加严厉的责罚。 他必须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走规划好的路,不偏不倚。 就连他最喜欢小花猫都保护不了。 皇后头疼,这个儿子看似听话,实则油盐不进。 她操心这么多年也累了,语气透着淡淡的失望,“你已经成家了,待他日陛下走了,你就是一国之君。母后也不能一直在你身边耳提面命,只一句话要告诉你。凡事自己多上心,对你没坏处。 明王妃的身份只需要面上好看,不能有实权。你身为储君,当权衡利弊。小五选谁我们都不知道,可有些事必须把控在自己手中,可明白?” 太子垂头听训,眼都没有眨一下,仿若老僧入定,双耳隔绝外界的干扰。 听到最后一句,他才有所回应,“是,儿子省得。” “去吧。”皇后摆摆手,起身去往后殿。 太子缓慢起身,膝盖传来微微的痛感。 他看着走远的红色背影勾起嘴角,唇上弯的弧度跟以往的憨笑别无二致,眼角却透着冷意。 不就是把控吗?孤会! 深夜的期怜院点着三两盏灯,风轻轻一吹,带起灯光跃起无声的舞蹈…… 小原子今天被管事罚洗恭桶,从早忙到晚,整个人跟死狗似的拖着分裂的四肢往下人院走去。 滴水未进,眼冒金星。 他不会死在这儿吧? 苍天啊,他壮志未酬,怎能甘心就此殒命! 一个念头刚起,他人就倒在路中间,华丽地挺尸。 太子从期怜院出来走了没多久就摔了个狗吃屎,一向人前温厚的人破口大骂,声音夹杂着未尽的暴戾,“混账!是谁在这?” 胡公公“呀”了一声,惊慌失措地扶起太子,“殿下,您没事儿吧?” 他一边帮太子整理身上的污尘,一边瞅地上的死人,原来是早间毛手毛脚的小太监。 “殿下,这就是个洒扫的,干了一天活估计撑不下去才倒在这儿的。”他谄媚地笑道:“奴才先送您回去,再来收拾这个狗东西,管保无人知晓。” “哼!处理干净点!”太子浑身戾气,甩袖而去。 季阳在老地方等了小原子许久都没有见到人来,眉心直跳,心下一狠不等了。 他穿着黑衣猫腰沿着墙边慢慢摸索,忽然听到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 第116章 我娶个男娇娘也使得 “快,动作快点!”一人尖着嗓子轻声呼喝。 季阳躲在大石块后面,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两个太监拉扯在地的人影,身形有些熟悉。 前面就是一口枯井,看样子东宫又有人作孽了。 那两人身子也瘦小,到了井边一人扛、一人抬就要把人丢下去。 季阳趁机看清那张脸,眸光一凝,手中的石子直射出去。 “啊?” “谁?” 季阳现身,利落地一手拧断一人脖子,把两人往废井一扔,扛起小原子就要走。 谁知死狗一般的小原子醒了,幽幽地睁开双眼看到季阳又惊又喜,“公子……” “你怎么样?”季阳把他抱起来,想翻墙出去。 小原子却压了压他的胳膊,声音干哑也拦不住他要回禀消息的热情,“公子,我晚上听到太子的声音了。” 那突如其来的兴奋劲儿跟天降金元宝似的,季阳抽了抽嘴角,慢慢将他放在地上。 …… 短短一日,太子妃举办夏日宴的消息席卷云京城。 不幸的是,凌秋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宜湘宫内,郑贵妃嘴角噙着戏谑地笑,“小五,三日后太子妃在畅景园办宴会,京中的大家小姐都会到场。你可得好好睁开眼睛看看,看看哪个倒霉的入你的眼!” 选妃啊,场面这么大! 凌秋脸颊抽动,对上郑贵妃看戏的眼神反倒挑了挑眉,“哦,那敢情好啊,不知道世家公子去不去啊?我娶个听话温顺的男娇娘也是使得的,反正败坏的又不是我的名声。” “你……要不要脸?”郑贵妃脸色一变,阴沉得滴墨。 凌秋勾唇讥讽,“跟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的人讲究什么脸面,那不是自降身份吗?” 郑贵妃忍下怒意,冲门外喊道:“让司衣局的人进来,为明王量身。” “不必了,娘娘何须作秀,我没空奉陪!” 言罢她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没时间听她没营养的叽叽歪歪。 “逆子!”郑贵妃掐着手心,眼眶微红。 如蓝遣退身后的人独自进殿,冷言冷语,“贵妃娘娘可别被气死了,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呢?” 郑贵妃长舒一口气,轻声道:“快了。” …… 凌秋脚步匆匆回到新粹宫,乐德福没眼色的往前凑,“皇后娘娘送来了几匹缎子,各宫娘娘们也送了……” 季阳眼疾手快将他的嘴捂住,人往后一拉,“这些小事不必汇报,主子很忙的,你跟千姑姑一起入库就行了。” 乐德福连连眨眼,等季阳手拿开,他乖巧地后退一步,讨好地笑笑,“诶诶,好的,季侍卫。” 季阳跟着进了书房,凌秋唰唰写了几张纸就道:“还有三天我就要选妃了,在这之前有件事你去办。” “主子请吩咐。” 凌秋看着面前的几张纸,分别写着凌晖、林平修、何梧、王铎。 她在凌晖和林平修之间选了前者,拿起那张名字撕了,“把东宫的消息透露给谦王。” 季阳不解地蹙眉。 他没有出声质疑,凌秋自顾解释起来,“我现在就是个与世无争的王爷,怎么能干把太子拉下马的事呢?那不是自找麻烦?谦王估计就等着太子的错处呢,顺水推舟的事。” “是。”主子顾忌得有道理。她不是真的明王,无需卷入储君之争。 凌秋又道:“还有林平修,他也要知道太子的真面目才是。” 得,她亲自走一趟吧,顺便看看凌旭。 至于何梧,初步达成联盟。 王铎,这人立场不确定,但跟郑贵妃是不清不楚的表兄妹关系,不得不防。 …… 畅景园夏日宴如期而至。 这是陛下病重以来第一次重大的宴会,太子妃亲自主持,场面热闹非常。 世家贵族、高门大户无一不是家中主母带着三两儿女前来参宴。 虽然没有明说,可私下里大家都传遍了,这宴会是为明王选妃而办。况且太子和王爷们都会出席,就算不被明王看中,捞个侧妃当也不错。 凌秋站在高高的阁楼上,看着下面来往的人群,突然想赋诗一首,奈何肚子里没货! 林平修和身着男装的凌旭坐在她身后的石桌旁,温热的茶水还在冒热气,明媚的阳光洒在脚边,可他们心中却一片冰寒。 “王爷,上次你说的事情臣已派人查了。”林平修脸色凝重地道,“京兆府确有几桩失踪案,年龄也都在十岁内。东宫内臣也有人,可没有接近东北角的机会。” “嗯,你心里有数就好。”凌秋坐回桌边,荡着一杯茶水问道:“你猜谦王什么时候动手?” 林平修扬眉,“王爷以为呢?” 凌秋不假思索,“父皇走后吧。” “为何?”凌旭问,“趁着父皇在,揭露太子不正好吗?说不定父皇就把皇位给他了。” “关键是父皇舍不舍得杀太子还是未知。就算父皇因此废了太子,可只要人活着,谦王心里就膈应啊。还不如等父皇走后出手,先揭发罪行,再上演一出畏罪自杀,然后煽动大臣推他上位,他这波就稳了。” 凌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稳了吗?他觉得谦王也不太行呢! 跟太子争了这么久,还需要他姐姐送把柄到手里,能有什么大出息? 还不如他姐! 他看向林平修,“你觉得呢?” 凌秋也看过去,“林相有何高见?” 林平修却没有顺着凌秋的想法思考,因为他手中有一道陛下的密旨,一旦太子不堪大用,他作为顾命大臣之一有权利…… 所以谦王没有他的支持是行不通的。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凌秋,沉声道:“臣有一票否决权,在皇位的归属上。” 凌秋凌旭同时愣住,“什么?” 凌旭眯着眼睛危险地盯着他,这么重要的事你瞒着? 林平修眼神躲闪。 凌秋光顾着震惊了,随后吃瓜属性上线,“那你支持谁啊?谦王那人我也看不上,安王上位我怕他把云国嚯嚯没了,豫王吧畏畏缩缩,小六……小六那孩子我挺喜欢的,要不你培养一……” 林平修斩钉截铁地拒绝,“幼子当政,后患无穷。” 凌秋噎住,她也知道这个道理啊。 这不是没有人选了吗? 他爹还是生少了啊! 第117章 她图什么啊? “那你什么想法啊?” 凌秋眼珠子忽然转向凌旭,萌生出一个离奇的想法,秉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态度,低声问道:“让阿旭上位?” 凌旭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瞪着凌秋,“姐,你瞎说什么呢?我不想当皇帝。” “我知道,可此一时彼一时嘛。你上位对我们都有好处,你们俩继续暗度陈仓,我也可以四处狂奔了。”凌秋喜滋滋地道。 至于别人怎样迷糊那不重要,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话语权也永远都在上位者手里。 说不定她还可以回去找黎晏。 哎,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凌秋托腮,眼神看着遥远的蓝天放空。 林平修默了片刻,开口道:“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呢?你若是当皇帝,对我们更好,不是吗?” 这件事他考虑了许久。认识她这短短几月,林平修越了解越心惊。 他知道她手底下有人,知道她一手打造了千阙楼、星月酒楼,知道正兴牙行背后的主子是她。当然,或许还不止这些。 她不特意暴露,根本无人知晓。 过去的十年没有束缚她,反而为她提供了一层保护壳,让她一步步成长。 她不屈服于命运,从知道和亲的那一刻就没打算服从,而是步步为营,算计着重回云国。 如果不是凌旭的遭遇让她心生同情和不忍,他可能已经不在了吧?林平修大胆地猜测。 除开性别,她的敢想敢干正是当前云国所或缺的。 如果她当皇帝,他愿成为她手中的利剑,他有信心辅佐她创造属于云国的新气象。 凌秋呆愣地转头看他,啥?她听到了啥? 凌旭也是心尖一跳,瞪大眼看着林平修,没想到你打着这样的主意! 他一瞬间明白了林平修之前说的那两个字,转机! 不过……好像也不是不行? 凌旭突地两眼放光盯着凌秋,声音满含期待,“姐……” “呵~呵呵~”凌秋的脸颊僵硬地动了下,尬笑,“别叫我姐,我害怕……” 你们两个狼狈为奸,这是要害她啊? 当皇帝,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批不完的折子、管不完的事儿,又要平衡朝堂,还要监察臣子。 干得好,累死;干不好,骂死! 她图什么啊? 带着这个疑问,她来到宴会场地。 安王凌暄机灵,一眼就看到神色困惑的凌秋,冲她招手喊道:“五弟,这儿。” 一嗓子吼出来,引得诸位闺秀纷纷看去。 凌秋今日往低调了打扮,穿着青灰色暗纹锦衣,腰无佩玉,发无金冠。可衣着越低调,越衬得她这个人与众不同,站在几位王爷身边清新儒雅、少年风流。 蒋萱萱想象过明王好看,却不防她一出现便击中自己的心坎,顿时两颊发热,眼波不自觉绕着她流转。 三五成群的闺秀中,总有那么一两个看得挪不开眼,被旁人取笑。 原本守着规矩的千金们笑开了,话多了,场面自然热起来了。 那边太子妃已经趁势开启了才艺大赛,琴棋书画轮番上演,博得一阵阵欢呼声。 太子和三位王爷坐在单独的小亭子里,凌秋身处其中,耳朵被迫听着他们介绍对面表演的姑娘,脸上堆笑,心中叹气。 这天大的福分她接不住啊! 终于等那位粉衣小姐弹完琴,凌秋看着巴拉个不停的凌暄笑道:“三哥对云京城的千金如数家珍,就不怕三嫂吃醋吗?” 凌暄笑得一脸得意,“不会,她跟着我一起数,比我熟多了。我这都是从她那听来的呢。” 凌秋愕然,那个圆圆脸、看起来温柔小意的三嫂私底下竟是这样的? “三哥和三嫂的感情真让人羡慕。”同吃一块瓜,快乐加倍! 凌暄说着就往太子妃那边瞅一眼,见自家王妃捏着帕子跟人说悄悄话笑得一脸激动,他也不由得笑道:“嘿嘿,你不很快就娶妻了吗?用不着羡慕哥。”虽然哥的确值得羡慕。 凌晖斜睨了眼太子,唇角透着一抹讥笑,凉凉地说道:“就是啊,五弟,你这选妃的阵势都赶上大哥当年了,快跟哥哥们说说看上谁了?” 挑拨离间?凌秋眸光微凉,从凌晖身上不经意间移到太子身上,见他憨笑如故,眼睫闪烁一下。 这世上有谁是真的傻呢?无非给自己换了一层皮,又粉饰了脸面罢了。 “我心中确有人选,只是还要问一下那姑娘心意,便先保密吧。” “真的?”凌暄一听这话又来劲了,“是谁?保密什么啊,说出来三哥给你参谋参谋。” 凌晖安排了好几位心腹近臣的嫡女参宴,目的不言而喻,闻言有些意外,开始阴阳怪气地附和,“就是,这天大的好事哪家姑娘会拒绝不成?五弟多虑了,说说吧。” 太子笑着没说话,也看向凌秋,意思很明显了。 再加上凌晗…… 凌秋只在上学的时候被室友全体八卦过,如今面对四个男人充满期待的眼神,怪别扭的。 “我的眼光不一般,就喜欢那些不走寻常路的,几位哥哥要不猜一猜?”她吊儿郎当地说,目光博爱地在那些贵女身上流连忘返。 四人将眼光投向对面的女子中,许是太过炽热,对面的千金羞的羞,臊的臊,让人一时摸不出头脑。 …… 郑贵妃只带着一个小宫女来到尚清宫,王铎守在门口。 “见过贵妃娘娘!”王铎拱手,和其余侍卫一同行礼。 郑贵妃浅笑,“免礼!本宫可以进去了吗?” 王铎抬头与她四目相对,看到对方蕴满笑意的眼中倒映出自己小小的影子,他声音软了下来,“自是可以,娘娘请!” 如蓝跟在郑贵妃身后提着一个红木食盒,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追随自己,微微勾唇。 王铎在看不见两人身影后放松了嘴角的弧度,神色冷漠。 那个宫女就是威胁郑贵妃的人?看着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郑贵妃过了王铎那一关,还有曲公公这一关要过。 好在陛下是醒着的,听到郑贵妃在寝殿外立马将人唤进来。 曲公公被侍卫支走,如蓝如愿进入云帝寝殿。 第118章 黎晏来信 郑贵妃肩膀一松,扬起笑脸走向云帝,“陛下醒多久了?可有不适?” 云帝握着郑贵妃的手,笑道:“没有,看到你朕好得很。” “呵呵,陛下就爱开玩笑。”郑贵妃娇笑,掏出帕子攥住一角,佯装抬手抚摸他的脸,眼底流露出一丝感激,“今天是小五选妃的日子,妾身特来谢恩的。” 云帝嗅到一阵清香,不自觉吸了吸鼻子,心里悠悠然,“小五是朕的儿子,朕是尽责罢了,哪里用得着你谢恩?不过爱妃好香,朕都有些醉了。” 看着云帝晕乎乎的眼神,郑贵妃没来由地慌了一下,生怕他这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等他慢慢合上眼,郑贵妃指尖从他鼻下划过,深呼一口气,随即挺起腰杆背对着如蓝道:“你想做什么?” 如蓝四下闲逛,左右打量,闻言只道:“我做什么,你当不知就好,莫问。” 见郑贵妃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如蓝嗤笑,“我不会动他的。”至少现在不会。 …… 晚上,凌秋静坐书房,再次摊开羊皮卷,看着背面熏黑的一块满脸懊恼。 烛火烧试过了,浸水也试过了,一点用都没有。 难道真要她滴血? 要是再没用,这东西就被她毁了啊! 祖宗,有没有考虑过后代智商下滑? “咚咚咚!” 凌秋眉宇一动,可算是来了,手下不慌不乱地把东西收到抽屉里,抬头正好看到何梧进来。 “如何?”凌秋也不废话。 何梧今日不值守,却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尚清宫。 原本他对凌秋的话将信将疑,可现在不得不信了。 他声音沉厚,“郑贵妃带了一名宫女进陛下寝殿。” 看样子没伤害云帝,否则宫里不会这么平静,何梧也不会这么冷静。 凌秋奇道:“她做了什么?” 何梧紧皱眉头,也很疑惑,“满屋子找东西。” “找东西?只是找东西……” 当皇帝的手里好东西多着呢,鬼知道她找什么玩意儿。 凌秋抿唇,“那父皇呢?” “陛下没说几句话就昏睡了。” 凌秋又问,“她长什么样?” 这时何梧掏出一张纸,潦草的几笔勾勒出一个人形。 凌秋嫌弃地没眼看,这画像拿出去能找出一堆人吧,一点特色都没有。 “等她下次出现直接抓了吧,你觉得呢?” 何梧抬眼看她,黝黑的脸上显出一丝不甘,“这次我就想抓了她的。可人是郑贵妃带去的,不好牵连你我才忍住没动。” 凌秋弯唇,“难得我在何副统领心中也有一席之地了,多谢!” “不必,你信我,我自然也信你。”何梧正经道。 “好,”凌秋站起来与他面对面,“那本王也承诺你,绝不偏私!” 送走何梧,凌秋把画像卷吧卷吧去找千珊。 “姑姑,给你看个美女。” 千珊白眼,“起开!” “姑姑,帮我个忙?” “什么事?” 凌秋得意地笑,搂着千珊的胳膊开始说悄悄话,“联络一下你相熟的老姐妹,贿赂贿赂宫中的老嬷嬷们……” *** 季月不停地奔波一月,终于来到云京。 凌秋带着季阳立马出宫,来到星月酒楼。 包间内,凌秋搂着季月不撒手,嘟囔着,“月姐姐,你可算来了,想你。” 还是美人好啊,可以随意贴贴。 季阳已经习惯了,看着两人严肃的脸上染上丝丝笑意。 十五哪见过这场面,见凌秋越抱越紧,头都快埋进季月胸前了,一急眼赶紧上前扯开她们,机敏地挡在中间,面向凌秋笑道:“主子,十五也可想你了。” 凌秋愣了下,直勾勾地盯着十五。 十五心虚得想逃,被凌秋一把揪住命运的后脖颈,“呵呵,你瞎凑什么热闹啊?嗯?” 话是对十五说的,凌秋的眼神却转回季月身上,见季月绷着一张脸,眼底隐隐透着焦急,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好啊,合着你俩背着我谈恋爱呢? 凌秋冲季阳使了个眼色,下一秒十五就落到季阳手中,狠狠地拿捏住了。 季阳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看着十五的眼神逐渐危险,拎着人就走了。 凌秋没管那两个男人的战斗,好笑地看着想说什么的季月,“月姐姐,十五欺负你了?” 季月昂首挺胸,“没有。” 凌秋微笑。 季月心虚,“真没有,我俩没什么。” 凌秋:“呵呵~” 这可怕的笑声,季月头皮一麻,忽然灵光一闪从包袱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她,“这是摄政王给你的信,主子赶紧看看吧。” 黎晏的信? 凌秋心里乐开了花,一个没绷住笑出声,“嘿嘿,算你聪明,上菜、干饭,把他们俩叫进来。” 她自己一个优雅的转身躺在软榻上乐滋滋地拆信。 狗男人头一次给她写信啊,会写些什么呢? 啧,好期待! 【小凌儿,别后月余,甚念。】 这文绉绉的开头…… 好吧,我知道你想我了,凌秋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然后季月喊人回来后就欣赏了一出绝妙的变脸。 什么?长公主骂他禽兽?凌秋惊讶,不应该骂她吗? 我去,居然说他睡了我!明明是反过来的,活该被骂! 不娶妻?能的你! 嘿,这是什么情诗,花啊雾啊的,她都看不懂,直白些不行吗? 啊,鸡皮疙瘩掉一地,什么叫我夜夜入他梦?肯定不是什么纯洁的梦吧。 色呸! 好好照看伊人阁,这还靠点谱。 等等,他说什么呢? 凌秋腾一下直挺挺地坐起来,眼睛盯着往下看。 【云国有我的眼线,所以小凌儿,勿要招蜂引蝶,否则本王连夜过来拿你!】 哼!你有眼线,我早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在哪儿。 招蜂引蝶算什么,她都选妃了呢! 还拿我?有本事你过来呀! 凌秋傲娇地皱了皱鼻子,把信放回信封,一转头对上三双八卦的眼睛。 “干饭啊,看我干嘛?”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走向桌边,坐下叩指敲了敲桌面,语气软了些,“过来吧。” 季阳先把十五拎过去,坐在自己右边,接着回头看季月,“姐,来坐。” 他指着自己左手边。 季月一整个无语,犯得着防这么紧吗? 第119章 云帝薨 微语书铺是黎晏在云京的暗桩,距离上次给摄政王府递信已经五天了。 黎晏终于在这一天收到云国的消息。 “五皇子凌旭五月十六回云京,二十二日封明王。盛传明王妃人选已定,但没有对外公布。另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分别封谦王、安王、豫王,太子地位依旧稳固。” 黎晏看着这则消息心情很平静,都是预料中的事。 他神色淡淡地放下这张纸,又拿起旁边的一幅画。 云国皇室以及重臣的画像他都有,并且根据云国的局势更新。 现在送来的就是真正的五皇子画像。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将画摊开,映入眼帘的少年右手微握成拳横于身前,姿态挺拔,意气勃发。 黎晏瞳孔猛震,那熟悉的眉眼、嘴角的浅笑都在告诉他,这个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她怎么成了明王? 难道她真是五皇子? 不可能…… 小凌儿,难道这就是你的计划?取而代之?你怎么敢如此冒险! 你,到底是谁? 本事挺大! 占着明王的身份还选妃了?呵! 黎晏黑眸幽深,散发着危险的光芒,“闵涟!” 闵涟是暗卫,没有训练任务的时候便跟在黎晏身边。 此时王爷喊他,他有种要出任务的直觉。 他从房顶上落下来,走进屋内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在。” 黎晏低垂的视线落在凌秋画像上,忽而生出一种猫捉老鼠的快感,有趣! 只听他冷声道:“你亲自去一趟云国,监视云国五皇子,明王!” 监视?王爷不是跟五皇子关系要好吗? 闵涟想不通王爷为何如此严肃,但作为合格的暗卫是不会多话的,立声应道:“是!” 当晚,黎晏噩梦缠身。 梦到凌秋左拥右抱,美男美女环绕,沉浸在温柔乡中,他怎么喊都没用。 尽管他肺都要气炸了,却无能为力。 那种窒息感让他猛然惊醒,额头的汗流入鬓角,深深的恐慌感从心底冒出来,再也压不下去。 “不行,我要亲自去找!” 第二日下朝后,黎晏向小皇帝告假。 小皇帝想了想,今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呢? “你是摄政王,虞国没你不行,你告哪门子假呢?” 黎晏的噩梦至今记忆犹新,浑身散发着躁郁的气息,开口就怼,“你管不着!我就是跟你招呼一声,不是来征求同意的。” 小皇帝无语了半晌,在他坚定的目光下点头,“可以,不过两天后才生效。” “行。”黎晏转身就走。 要去见小凌儿总得做些准备的。 小皇帝觉得事态不对,赶紧联系大臣想法子挽留摄政王,还给长公主报信:你家好大儿要离家出走了! 长公主气结,他又要去勾搭谁家孩子了? 黎晏连着两天上朝,竟意外地繁忙。每天都有大事发生,让他脱不开手。 “启禀陛下,南临府梅雨连绵,河水上涨,漫灌大量农田、房屋,致使民不聊生,恳请陛下和摄政王早日决断。” “为今之计,需得拨款拨粮,及时送到灾区才是。” “臣斗胆奏请摄政王走一趟!” “臣附议!” 黎晏:“……”连老天爷都跟他作对! 他安慰自己那个狗东西还没有大婚,有机会的! …… 等他一个月后从南临府回来的时候,竟得知云帝薨逝的消息。 时间回到十天前。 何梧连着多日没有蹲守到巫国奸细,凌秋怀疑她转移搜索地点,便将目光放在万政殿、藏书楼等地方。 好在千珊那边给力,人情不够,银钱来凑,收买了大半个皇宫的嬷嬷和宫女们,终于在排查半个月后锁定对象。 如蓝找不到东西越发急躁,再次要求郑贵妃带她去尚清宫。 郑贵妃无法,只得同意。可是这一次她做足了准备,万一出点意外,她必须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尚清宫依旧是王铎值守,两人顺利进去。 如蓝解决掉曲公公就暴露本来面目,逼问云帝,“龙脉与图在哪儿?” 刀架在云帝的脖子上,云帝胆战心惊,可听到她的问话难免一头雾水,断断续续地说道:“什么龙脉……什么与图?朕……不懂你在说什么!” “呵,你是皇帝你不知道?给我装是不是?”如蓝的眼光比刀子还冰冷,说着就划拉一下,云帝松弛的脖子瞬间渗血。 云帝当即痛呼,如蓝露出一抹嗜血的邪笑,阴恻恻地道:“你们云国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总知道吧?” 云帝眼眸微缩,原来是找老祖宗的东西?可那也不是什么与图啊! 如蓝勾唇,有戏了。 何梧带人去司衣局扑了个空,疾速来到尚清宫。 此事王铎正将点了哑穴的郑贵妃拉出来,如蓝将云帝从床上扯下来,用脚踩着,“你是皇帝,最恨羞辱吧?说出来,我就放过你。我没我时间等了。” 等到三皇子亲自来,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何梧等人包围寝殿,如蓝自知无路可退,便拎着云帝出来挡剑。 御林军投鼠忌器,太子等人赶到的时候如蓝刚走出尚清宫。 “太子殿下,你既然如此孝顺,便将东西交出来吧。”如蓝有恃无恐地笑道。 凌秋与何梧对视一眼,原来在太子那里? 太子满脸懵逼,“什么东西?只要你放了父皇,孤都给你。” 如蓝冷哼一声,“与图,刚才你的好父皇说了,那东西只传给历代皇帝。他晕过去了,我只好管你要了。” 凌秋脑子一懵,发出了与云帝同样的疑问,那东西也不是与图啊! 这俩到底是不是一样东西啊?她有些迷惑,感觉有什么东西疏忽了。 太子蓦地一惊,用仅有的脑子猜测父皇有事瞒着他,可现在…… 他脸色慌张,百口莫辩,“孤还没有继位,而且孤并没有听过什么舆图,你休要胡言!” “是吗?”如蓝邪佞勾唇,声音寡淡冷然,“这么说老皇帝要废了你?” 太子脸色骤变,眼底酝酿着惊涛骇浪,犀利的眼神刮在如蓝身上。 他的小猫儿逃走了,他稳稳握在手中的皇位也要拱手让人了吗? 不,这不可能!父皇不会这么对他! 第120章 他不配! 如蓝挑起殷红的嘴角,鄙夷地道:“都说太子中规中矩,憨厚正直,可这样的人终究是不适合做皇帝的。看来临了临了老皇帝也想明白了这一点,才没有在将死之时告诉你这件事的吧?哈哈哈,可笑至极!” 凌晖等人大惊,父皇真的会这么做吗?那她费尽心思要找的东西究竟在谁那里呢? 凌秋将几人的眼色尽收眼底,却不敢露出半分端倪。 几人猜疑之际,太子双目赤红,抽出一侍卫的剑就要冲上去。 保住皇位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父皇死于贼人之手。 如蓝见状立即拖起云帝挡在身前,目光森然,“太子殿下想弑父吗?” 云帝被拽得一个踉跄,后颈被勒住连呼吸都困难,干裂的双唇翕动着,两眼无神地看向持剑而来的太子。 这个儿子也不是太蠢吧? 他勉强牵动嘴角,似笑非笑,使出最后的力气缓缓伸手。 凌秋看得揪心,立刻眼神示意何梧绕到如蓝后方。 如蓝垂眸看到云帝艰难的动作,轻蔑一笑,语气狠辣,“不装了?你儿子起杀心了呢!说吧,不说咱们同归于尽!” 云帝沧桑的眼神一一在几个儿子身上驻留片刻,微颤的嘴唇始终吐不出一字。 罢了,他最后看了凌秋一眼,饱含希望与期待。 凌秋却睁大眼眸,死死盯着如蓝的动作。忽然她揪掉盘扣上的玉石,猛掷出去。 如蓝下意识躲避袭击,给了身后的何梧机会,飞快窜出挟制住她的双手。 王铎顺势接过倒下的云帝。 ……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如蓝被押入刑部大牢,郑贵妃禁足宜湘宫。 朝中重臣、后宫嫔妃全部齐聚尚清宫。 云帝寝殿,王太医几番查看,最后只疲累地道:“无力回天……” 皇后红肿着眼睛无声落泪,终于走到这一天了吗? 她哑着嗓子无力地问道:“王太医,还有多久?” “不过一个时辰。” “好,退下吧。”皇后声音很轻,倚靠在大宫女身上缓缓看向跪在床前的曲公公,“去传各位皇子、公主和诸位大臣进来吧。” 曲公公无动于衷,佝偻着背跪在那像一座雕塑。 皇后无奈,撑起身子让宫女出去传唤了。 她走到床边,蹲下,看着云帝半睁半闭的眼睛轻轻唤道:“陛下,该醒醒了,再见见孩子们吧,啊?” 云帝艰难地撑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几个年轻的身影快步走近,渐渐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父皇,儿臣无能,让您受苦了。”太子缓过劲来一阵后怕,见到云帝就涕泪横流。 “父皇,儿臣无能!”众皇子公主齐声道。 云帝头更晕了。哎,你们一个个都无能,岂不显得朕更无能了吗?朕是老子啊! 他仔细巡视了一圈,除了随夫家去任上的大公主,其余儿女都在。 看向唯一一个没有成婚的公主凌竹,云帝语重心长地道:“竹儿,收收性子吧,找个驸马好好过日子。” 凌竹面上动容,声音哽咽,“是,父皇。” “还有韵儿,”他看着二公主凌韵,“别当着驸马的面闹得太过分,父皇再也不能帮你收拾烂摊子了。” 凌韵想起往事,清秀的脸上滑落两滴清泪,“父皇……韵儿知道了。” “小六,好好长大,为哥哥们分担。” “小三、小四,你们俩性格相反,但父皇都只有一句话给你们,安分守己方是福分。” “是,儿臣谨听教诲。” “老二……不要争强好胜,父皇是希望你过得安稳的。” 凌晖心里咯噔一下,倔强地抬眼看他。 云帝一眼带过,听不听得懂他没时间在意了。 他看向凌秋,这个他晚年最愧疚、最喜欢的孩子。 “小五……” 凌秋膝行向前,“父皇,我在。” 云帝欣慰地笑笑,伸出手,凌秋立马抓住,轻声道:“您说,小五都听着。” “父皇软弱,没能护着你……” “没事,都、过去了。”凌秋忍下心中的酸涩,挤出一抹笑,“我会很好的,别担心。” 云帝突然抓紧她的手,殷切地望着她,“朕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凌秋狠狠地点头,她懂得。 最后云帝略过跪在眼前的太子,强撑着坐起来望向远一些的臣子们,嗓子枯哑,做出最后的交待,“林相,太傅,各部尚书,太子就交给你们了。” 众臣心有戚戚然,“谨遵陛下……” 凌晖却猛然抬头,大声喊道:“父皇!大哥他不配!” 凌秋脊背微僵,回头一个眼神杀过去,就不能让父皇安稳地走吗?蠢货! 礼部尚书齐独洲赶紧出来圆场,这女婿怎么这么不省心啊,哎! “陛下,谦王他……” 云帝浑浊的眼中尽是失望,单手一抬,“你退下吧。” 齐独洲的话只能一应咽下去,趁机疯狂给凌晖使眼色,别打乱计划。 凌晖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冲动了。 可他实在忍不了父皇居然对一个禽兽如此偏爱,那他们这些儿子算什么?! 不管怎样,在大业面前,他应该忍过这一阵的! 凌晖特想打自己两个嘴巴子! 他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料他的话引起云帝的好奇,提起一口气问道:“太子怎么不配了?” 凌秋低下头,眼底意味不明。 太子以为云帝为他出头,心里划过一丝得意。 云帝见凌晖半天嘴唇都不动一下,心里恼火,怒道:“说!不说出个所以然,朕治你个污蔑之罪,把你发配边疆。” 他发完火猛烈地咳嗽,凌秋赶紧递上一杯水喂他。 云帝却死死盯着凌晖,眼球凸出的样子看得人心惊。 不是喜欢口无遮拦吗?那就让你尝尝这代价的滋味!哼! 凌晖彻底陷入两难之境,说了,父皇生气,指不定会落下一个气死父皇的罪名;不说,自己就是污蔑。 这……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凌晖,除了凌秋和林平修。 凌秋自觉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除了担心云帝走的不安心,凌晖和太子会怎样她不在意。 林平修暗自思量,若太子和谦王两败俱伤…… 第121章 你愿意云国再出一个女皇吗? “陛下,看来是谦王误会太子殿下了。”林平修轻飘飘地道。 既然是误会,那往后也不必拿出来说了,否则就是当着朝臣的面欺君。 凌晖也想到这点,顿时呼吸都不流畅了。 不行,这是他好不容易抓到的把柄,是死罪,决不能放过! “我没有误会!父皇,太子他凌虐幼童,儿臣有证据!”他崩溃地吼道。 礼部尚书懊恼地捂脸,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寝殿内仿佛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凝滞,安静得可怕。 凌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明明恐惧得要死,偏要故作镇定地看向云帝,以表明自己的理直气壮。 太子?虐童? 这四个字怎么会联系在一起! 皇后的脸上瞬间抽干血色,蓦地煞白,呆愣片刻后反应过来,眼神凌厉地逼向凌晖怒斥。 “谦王,陛下面前岂容你放肆!污蔑长兄,陷害太子,你是何居心?” 淑妃和谦王妃齐雅儿从人群中钻出来,哭喊着,“皇后息怒!” “你……你们……终于暴露狼子野心了是吧?想趁陛下的病,要我们母子的命啊!” 皇后气得全身发抖,掐着宫女的胳膊,纤瘦的手背青筋毕露,心中哀恸,“陛下,您可得为太子做主啊……” “父皇,不是的,儿臣有证据。”凌晖感觉到云帝冰冷的眼神直呼冤枉。 凌晖的笃定让云帝重新把视线定在太子身上,这个他曾寄予厚望却始终在原地打转的儿子。 他不相信太子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他在等一个解释。 太子始终僵着身子跪在地上,低垂的脑袋让人探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神。可就是没来由的让人心冷,仿佛一座没有感情的冰雕,对人世间的所有事都不放心上。 眼见着陛下在等太子的解释,偏他又装聋作哑,皇后急得满嘴上火,语气急躁,“昇儿,你说话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给点反应,别跟个死鱼一样啊!” “猫儿没了,孤纵是一条死鱼又如何呢?”太子低着头,声音仿佛从阴暗的地牢发出,带着绝望的死寂,轻轻地落在众人心头,猛地一沉。 在凌晖说有证据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他的小猫儿被偷走了,他丑恶的假面终于要揭下了。 那他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太子自嘲,僵硬许久的嘴角也只是小弧度地抽动一下又恢复原样。 云帝没有听到强有力的辩驳,倏忽间脑中震颤,脸颊疯狂抽动,悲怆的眼底写尽万念俱灰。 “都……出去……林相和吴太傅留下。” 他微弱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群臣纷纷后退,衣角拂过地板一丝动静都没有。 皇后心肝乱颤,抖着唇哭泣,“陛下……” 云帝无心应对皇后的眼泪,沙哑着嗓子疲惫地道:“出去吧,孩子们留下,不、把小六也带走吧。” 小小的人儿都吓坏了…… 见殿门紧闭,身边只围着自己的孩子和心腹大臣,云帝长舒一口气,“说吧,让朕死个瞑目。” …… 时间缓慢地流淌,像滚烫的岩浆在心上寸寸逼近,备受折磨。 凌晖满头冷汗,太子失魂落魄,凌暄三观尽毁到失语,凌晗作为知情者和同伙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二公主和三公主美目圆瞪,屏息握拳,多看一眼太子都嫌脏! 云帝黑白相间的鬓边发瞬息之间一片雪白,凌秋怔然。 她头一次看到剜心之痛这个抽象的词有了实质,头一次亲眼看到崩溃、绝望、遗憾和懊悔相织的一团是如何抽走人最后一丝精气神。 他虽不敏,罪不至此啊! 凌秋忽而心里发凉,眼角的泪滴滑落,她却分不清自己是为什么而悲哀。 云帝吗?是吧。 老祖宗吗?有吧。 云国吗?也许吧。 她自己呢?她能从如蓝口中问出有用的东西吗?她的未来是在原来的一亩三分地上周旋还是……在更广阔的空间挥洒? 这个问题她想不透,但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回想起林平修的那句话,心里隐隐有什么东西生了根发了芽。 或许她可以做得更多…… 她愣怔间,云帝挣扎着起身,凌秋连忙扶好他。 云帝坐得端正,垂眸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缓缓开口。 “太子凌昇德不配位,关入天牢,永生不得出。另,太子自愿写下和离书,太子妃吴氏可回其家中,两年后婚嫁自由。” “豫王助纣为虐,与太子同关天牢,生死相伴!” “谦王凌晖上孝下悌,自请守皇陵七年,家眷即日起前往封地谦州。” 凌晖如遭雷劈,“父皇!” 太子挺到最后,那冰雕的假象终于碎了一地,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凌晗抖如筛。 林平修眼疾手快,将凌晖扔了出去,省得打扰陛下说话,回来后二话不说又把凌晗丢出去。 吴太傅是个沉稳的文人,当初对这个太子看不上,如今更是厌恶憎恨。 他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把太子连拉带拽拖了出去,顺便转达了陛下的旨意,转身又进去了。 留在殿外的大臣们恍恍惚惚,实在猜不透未来的云国如何走向。 皇后和淑妃、谦王妃、原嫔哭成一团,凄哀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总是那么感染人。 殿内,云帝抬起眼皮看向凌秋,“小五,你可愿意?”你可愿意接下这个担子? 此时凌暄和两位公主齐齐抬头,对云帝的决定并不意外。 吴太傅静静地当个木头人,林平修激动地握紧拳头,嘴角抿直看着凌秋。 凌秋感受到投来的视线,喉头艰涩,想笑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脸部的肌肉,根本笑不出来。 她可愿意? 事到临头,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呢?她这一生注定是操劳死的命吧? 罢了,来这一趟终究不是享福的,想开了,她就阳光了。 只是她心里阳光了,人也要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才行啊! 于是她问,“父皇,你愿意云国再出一个女皇吗?如果你愿意,我便愿意!” 旁人疑惑着,凌秋已经抬手拆了头发,乌发像滚滚黑云从天边压下来,伴随着她平静的声音,再次震颤了所有人的心。 “父皇,被送往虞国的人从始至终都是我,凌秋。” 第122章 孤有何不敢? “小、小、小皇妹?” 凌暄他们三人再次瞪大双眼,脑子都快裂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吴太傅一个身子不稳,倒在林平修身上。 林平修用力托起他的胳膊,轻启薄唇,“太傅,稳住!” 吴太傅:你能? 林平修:我能! 凌秋的话没有结束,她像个局外人一样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 瞒着?有什么必要瞒着? 反正不是她的错。 她从没打算披着凌旭的外衣活一辈子,或许等过个两年她就死遁了。黎晏若是待她如初,她亦可相随。若不,她自逍遥。 可现在……让她当皇帝,她和黎晏还有可能吗? 凌秋不知道,不敢想。 她向来活在当下,忠于自己。 据实以告,不欺君,等待对方的抉择,就是她现在想做的事。 云帝经受重重打击,没什么能令他心绪起伏的了。 听完这个故事,他那双被皱纹包围凹陷下去的眼睛怜爱地看着凌秋,“果然最对不起的还是你啊……” 凌秋说出这些话如释重负,微微勾唇。 云帝又想起凌秋之前说的梦,只觉得冥冥中早已注定,是他之前看不开罢了。 “老祖宗选择了你,朕相信老祖宗,也相信你。” …… 惠仁帝二十四年,帝薨。 皇四女凌秋封皇太女、继帝位,震惊朝野。 登基大典定在一个月后,自有礼部官员和林平修等人负责。 宫中的司衣局、织造局等全部低调的忙活起来。 后宫主事人皇后缠绵病榻,郑贵妃进了冷宫,怡妃自告奋勇暂时打理后宫事宜。 终于见到活的女帝了,怡妃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凌秋守灵七日后来到刑部。 马车行至刑部大门,季阳骑在马上抬手,两队御林军整齐地停在车两边。 刑部尚书赵东严率下属在门口相迎,齐齐下跪,“臣参见殿下!” 季月和柳萦从后面的小马车下来,走到凌秋的马车旁,一个在右侧打开帘子,一个在左边伸手扶她。 凌秋从马车上下来,梳着凌云髻,上簪一朵纯白珠花,身着白色龙纹镶金交领裙衫,身姿挺拔,清冷孤傲,声音淡淡地道:“各位请起。” “谢殿下!” 赵东严以前就听户部尚书范其正那个老匹夫说明王如何优秀,自己也仅仅是听听,始终持观望态度。 后来明王入朝,时间短但可以看出人确实有几分机灵。 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大的反转,明王变公主,公主成皇帝,赵东严心里感慨万千。 云国上下都知道他们的开国皇帝是女帝,后来就没有再出现过女帝。 百姓不在乎,反正谁当他们也管不了。 官员也倾向男子为帝,试问哪个男人甘愿对女子称臣呢?不是谁都可以和老祖宗比肩。 可眼前人这通体的气度和不轻不重的压迫感打破了人们的想象,也打消了赵东严的顾虑。 或许云国该是时候变一变了。 他俯身抬手,恭敬地道:“殿下请!” “好!”凌秋颔首。 林平修早就把在职的官员整理了一份详细的资料送到自己案前,再加上凌秋自己的渠道,她对这些朝臣算是有个深度的了解。 赵东严是范其正的酒友,为人正直,颇有些死脑筋。 凌秋想过他可能不待见自己,没成想还挺客气的。 赵东严亲自陪着凌秋去往大牢,将如蓝提出来自己就识趣地退出了。 殿下说了,要单独见犯人。 如蓝双手双脚绑起跪在地上,手腕和脚腕都有不同程度的勒痕,或青或紫。因挣扎而渗出的血已经干了,黏在粗麻绳上形成斑斑点点的块状。 她的脸脏兮兮的,眼睛看到凌秋的时候却陡然明亮起来,诧异地道:“你居然恢复身份了?你怎么敢!” “孤有何不敢?”凌秋坐在太师椅上,理了理裙摆,勾起唇角讥笑地看着如蓝。 如蓝眼底震荡,声音撕裂,“孤?你居然自称孤?” 季月眉头一皱,呵斥道:“放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皇太女殿下!” “呵!皇太女,真是荒唐!”如蓝冷笑道。云国当真后继无人了。 凌秋神色未变,“如蓝,巫国商队迟迟等不到你的消息,已经离开了。”其实是被她强行赶走了。 针对巫国商队的新政策就是至多只能在云京待三个月,多留一天就交一百两银子,不设上限。 可惜商队只多逗留半个月就灰溜溜地走了。 哎,一千五百两啊! 顺手还在他们离京途中绑了商队老大,刑讯逼供才知晓这如蓝是个有身份的。 入狱十二载的汝阳王嫡女,水如蓝。 十年前云国兵败虞国,巫国失去了对云国的控制权心有不甘,就投放棋子来到云国皇宫,目的是监察云国的一举一动。 这期间,水如蓝通过商队传递了数百件大大小小的消息。 知道云国积贫积弱,巫国有心重新掌控云国。 毕竟对巫国来说,掌控云国就等于有了一个稳定的粮仓和后花园。 凌秋完全理解巫国人的想法,好处嘛当然想划拉到自家。 她也不否认,随着巫国的步步蚕食,时间久了,云国的每一条动脉都会刻上巫国的影子,虞国的影响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现在如蓝又要找什么舆图?这是明晃晃图谋云国的江山,想当家做主啊! 这怎么能忍? 水如蓝眼眸微闪,“你都知道了?” “嗯,知道。孤还知道你原名水如蓝,曾是高高在上的汝阳王嫡女,怎么就沦落到跟宫中侍卫私通的地步呢?”凌秋眉眼轻挑,语气透着淡淡的好奇。 水如蓝心中顿痛,深埋心底的羞耻感破土而出,眼神阴鸷,“你也说了,是曾经。” “好吧,谁让你来的?”凌秋对这个人同情不起来,自己还是她害的呢。 水如蓝紧闭双唇,灰扑扑的脸上一股子倔强。 凌秋不在意地笑笑,“你都这么惨了,还护主呢?不如让孤猜猜? 巫国位高权重的无非那么几个。巫皇手段确实狠,把你父王都整残了。大皇子跟巫皇一脉相承,是下一任巫皇呼声最高的人。 三皇子那人孤见过,好看的皮囊,看不透的灵魂,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 水如蓝低垂双眸,将沉默进行到底。 “你说他们若知道你的处境,会赎你回去吗?好歹是个妹妹呢!” 第123章 那你们到底睡没睡? “妹妹?” 水如蓝惨然勾唇,躲在阴影中的脸毫无生气,言语中满是嘲弄,“我们一家子罪人哪儿有资格跟皇子论兄妹?” 凌秋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为对方办事心里却藏着仇恨,不觉得割裂吗? “孤记得汝阳王与巫皇是一母同胞。” 水如蓝声音虚浮,“那又怎样?”威胁到自己的利益还不是该陷害就陷害吗? 凌秋浅笑,“你父王二十年前以少胜多,打败了云国,从而巫国顺利挟制云国十余年,直到虞国对云国发动战争。” 两虎相争,云国就是那块肥肉,谁都能撕咬一口。 “遭人嫉妒是英才,汝阳王不该落此结局。” 水如蓝怔住,“你说什么?你相信我父王是冤枉的吗?” “孤信不信重要吗?世人多是局外人,也就看个热闹罢了,闲言碎语两句便抛之脑后,哪管其中黑与白。” 凌秋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一朝战神沦为叛国贼,孤只是觉得疑惑他叛的哪门子国,难免有些阴谋论了。” 水如蓝闻言灰败的脸色这才好了些,眼睛里丢失的神采回来了,看着凌秋双眼一亮,“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为父王说话的人。” 果然父亲是软肋啊,凌秋略微牵起嘴角,靠在椅背上声音松弛地道:“哦,那你是幸运的,还遇上了一个我。”就是我遇上你挺不幸的,呵! 水如蓝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她们立场不同,刚才自己不该放松警惕的。 凌秋不急不慢地开启新话题,语气就跟与熟识的朋友聊天似的散漫,“孤不日登基,按例周边友国要来恭贺,你猜巫国会派谁来啊?” 她一双眸子随意地垂下,看着地上的水如蓝也不指望她接话,自在地道:“无论是谁,孤会给你一个与他们见面的机会。你不是还有任务吗?总得交待一二吧。” 水如蓝恍然明白过来,凌秋根本就不在意她说不说背后之人,因为她早晚都会知道。 她这次没有传回消息,那边肯定会怀疑,正好借着新帝登基来一探究竟。 水如蓝看凌秋的眼神变了,暗含一丝忌惮,“你、很好。” 凌秋却突然肆意地笑出声,在空旷的审讯室回响,一息之间便消匿无声。 “孤不想对你用刑,自己坦白吧。你不吃亏,更可以活着离开云国。” 不过出了云国地界她就管不着了。 水如蓝咬紧牙关,面皮紧绷。 作为一个棋子,现在她该很有气节的拒绝、怒骂,甚至自缢于狱中。可凌秋的话放在那里一直吊着自己,她又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期待来。 留着一条命,或许还有机会呢? “你想知道什么?”她沉声问道。 凌秋红唇翘起,慢悠悠地道:“舆图。” …… 虞国皇宫,黎晏一身紫色蟒袍立于小皇帝之下,脸色平静,低垂的黑眸蕴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都在琢磨着这云国女帝的事,实在太突然了。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厉害的公主,居然干掉太子和二皇子成功上位,可怕可怕,佩服佩服! 他们不知道,小皇帝却是一清二楚的,毕竟云国李代桃僵、兄妹互换这等大事黎晏是不会瞒着他的。 可就是这样他才更心虚不已,眼珠子上看下看,就是不看黎晏。 前阵子为了阻止黎晏离开,硬是拿朝事绊住脚了他的脚。 谁曾想一月过去,云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那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凌大哥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云国女皇?简直是……太荒诞了。 小皇帝后悔莫及,若是没有阻止黎晏,说不定就没有什么女皇,而是多个表嫂? 如今两人身份倒是般配了,性别也合适了,可跨越两国就不那么现实了。 一个不可能低头放弃刚到手的皇位,一个总不能抛家舍业去给人当赘婿吧?能不能捞个正头皇夫还两说呢! 哎,头疼! 还有更头疼的事呢! “陛下,云国新帝登基,我们理应前去恭贺。” “臣附议,臣自请前往云国,请陛下准允。” “臣亦愿出使云国。” “请陛下准允!” …… 他们太好奇女帝是什么样了,都按耐不住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小皇帝看着一个个瞎凑热闹的臣子闭了闭眼,没看见你们的摄政王还没发话吗?还搁那儿说个不停! 没个眼力见儿! 宋临这个闲散王爷双眉上挑,总算有了件好玩的事儿了,一下子来了精神,“各位大人身居要职,怎能随意离京?倒是本王无事一身轻,不如让本王去吧。” 一句话打消了大部分人的心思,生怕看了一场热闹回来后位置被人占了。 临王是王爷,身份摆在那儿,也算给云国的面子了。 小皇帝讪笑,他也觉得很有道理,就是怕这皇叔去了生事。 他这才敢看向黎晏,强装镇定地问道:“摄政王,你有何意见啊?” 黎晏动了动眼皮,轻轻一抬,声音冷然,“本王没意见。” 小皇帝一怔,没意见?真的? 这个人前阵子火急火燎地要去找人,现在人家都当皇帝了,倒是不急了,怪哉! 他都打算放可怜的表哥走了呢! “那就这样吧,由临王率领虞国使团前往云国恭贺女帝登基!” 下朝后,黎晏回到摄政王府就被长公主堵在绮园门口。 “本宫就知道你要往这里钻!”长公主看着他眼底的郁气冷哼道。 黎晏像是没听出她话中的怒气,照常问安,“见过母亲!” 长公主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双眼一瞪不由斥道:“给我滚进来!” 在正厅坐定,挥退下人,长公主才暴露一颗蠢蠢欲动的心,眉眼一挑,声音夹杂着一分喜悦、三分戏谑,“你不是说你睡了她吗?怎么连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黎晏直接哽住,随即浅浅牵动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来,“是儿子犯蠢!”才会蒙蔽了双眼! 谁要听这些了? 长公主直接问,“那你们到底睡没睡?”她儿媳妇儿稳了没有? 第124章 都是骗人的罢了! “母亲……”黎晏心里纵有千万种委屈,也不能说出实情,否则……他岂不是面子碎一地? “当时我们都醉了,所以……” 长公主一听这烂到家的借口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拉长了脸,“你撒谎,以前撒谎,现在也是。你是怕我怪罪那小子、不,那丫头,才说是你欺负了她对吧?呵呵~” 破案了,她儿子留不住人。 黎晏羞愧不已,“对不起,母亲,我没法解释……” “行,你不用解释了。我就问你,你准备怎么办?她这么骗你,难道你就这样算了吗?”长公主得知这个消息震惊之余还是最担心这个儿子。 她答应过不逼他娶亲,可那是暂时的,过个三五年等他的心思淡下去了也就罢了。 现在呢?合着她儿子被骗了,骗了人、骗了心,骗得彻彻底底! 这让她怎么忍心? “你就应该去找她,去质问,然后把人绑回来!”长公主言语间夹带着三分怒气和七分怂恿。 说实话,黎晏得知消息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把人抢回来,揉圆搓扁好好折磨一番! 可冷静过后…… 黎晏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母亲,让我想想吧。” 长公主从没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痛,窜起一股火就开骂。 “这还要想吗?她要是没当皇帝就算了,嫁过来当王妃母亲也不会反对。可她当了这个皇帝,这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吗?” 黎晏眼底黯然一片,意味着她不要我了吧? 以前她就说不要挽留她,她有自己的事要做。过去他不了解,可拗不过只能接受了。现在他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她要做的事。 果然是一件大事呢!他扬唇讥笑,眼中无光。 知子莫若母,长公主何尝不知他心中苦涩,但她更知长痛不如短痛。 她蹙起眉头,放软了语气劝道:“你既然不打算去找她,就该放下。你是摄政王,最是清楚身在那个位置有多身不由己,还在期待什么呢?你们俩不可能了,想开点吧。” 不可能了?黎晏嘴唇轻微抖动,不断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心里的划痕密密麻麻地错乱交织,阵阵抽痛。 长公主不忍地别开眼,轻声道:“你自己想想吧!” 等她走出院子,黎晏才缓缓回了个“好”字。 绮园还是原来的样子,黎晏走出正堂,躺在凌秋最爱的躺椅上,双眼直直地盯着湛蓝的天空。 当意外、惊讶、愤怒退去,此时黎晏的心里只剩下满满当当的彷徨和失落。 脑子闪过以往的点点滴滴,第一次亲密的亲吻,塔楼上的隐忍和克制,她说笑的样子,她害羞的眼神,还有那晚对自己的为所欲为…… 凌秋,你为什么隐瞒自己是女子的事实?我对你掏心掏肺,终究换不来你一个信任吗? 那我于你而言,究竟是什么呢?无聊时的消遣吗?还是利用? 应该是利用吧? 利用我对你的纵容,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一次次相信你的谎言,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最后还得为你圆谎、善后! 你这个狡诈的女人,到底有没有心? 光太刺眼了,黎晏抬手遮住酸涩的眼睛,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他一厢情愿,她顺势而为。 哪里有什么情爱?都是骗人的罢了! 他去了,能如何呢? *** 新粹宫。 凌秋疲惫地躺在软榻上发呆,先帝已经顺利入皇陵,接下来就是登基大典了。 还有三天。 西边的小国家比如庆国、重安国、宋国的使臣陆续来到,巫国人大概明天抵达云京,虞国预计后天到。 虞国,黎晏……他会来吗?他肯定已经知道新帝是自己了,会不会恨死她啊…… 哎,她的一颗心又开始忐忑了。 登基大典之后还要设宴款待各国来使。 还有这么多事要做呢,凌秋摇摇头,赶走盘旋在脑中的身影,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殿下,奴婢来吧。”千珊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进来,见她面有疲色,心疼地道。 凌秋顺势放下手,说起玩笑话,“本以为当皇帝费脑子,没成想更费身子,这双腿都跑细了不少。” 千珊眸光温软,声音轻轻地道:“殿下近日的确瘦了,御膳房做了些新鲜点心,您尝尝?” “嗯,一会儿的。”凌秋身心放松,眉宇间的一抹愁绪消散,忽而想起前日的事来,问道:“冷宫那位如何了?还做着皇太后的美梦吗?” 千珊嗤笑,“做啊,怎么不做?整日胡言乱语,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凌秋笑了笑没说话。 就是这样才好啊,有欲望才会失望,失望透了才会痛苦,她痛苦了凌秋就高兴了! 这时柳萦在门外道:“启禀殿下,林相求见!” 凌秋一个骨碌翻身起来,“请他去书房。” …… “林相,阿旭,怎么不坐?非得我亲自来请啊!”凌秋来到书房,见他们二人规矩的站着不免调笑几分。 二人相对而笑,同时拱手行礼,“见过殿下!” 凌秋的书房空间很大,视野开阔,一目了然。右边是书桌和书架,左边是待客的地方,桌椅茶水一应俱全。 她领着二人往左边去,笑道:“行了,坐吧。” 凌旭许久未见凌秋,只觉她虽穿着龙纹衣裙,却依旧不减少年风流和洒脱不羁,还是那么爱笑,双眼看向他的时候还是那么温暖,让他心生欢喜。 可等他坐下来,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忽然有些拘谨,尴尬地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凌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他一眼,又瞟了眼神色如常的林平修,便猜到凌旭有话说。 她自在地为二人烹茶、倒茶,直到清雅的香气萦蕴在空气中,两炷香时间过去了。 “尝尝。”她把两盏茶放到二人面前轻笑。 林平修笑道:“多谢殿下!” 说着就拿起来抿了一口,眼眸瞬间闪过惊喜的光,立马扭头示意凌旭尝一尝。 凌秋看得有趣,“怎么现在阿旭入口的东西要林相品尝过后才会动嘴吗?” 凌旭被姐姐打趣习惯了,早已练就脸皮厚的绝世神功,耳朵都不带红一下的,还学会十两拨千斤了,“是又怎样?” 凌秋遗憾地叹气,自从弟弟开了荤都少了些乐趣呢! 这么一打岔,凌旭倒是放松了,“姐姐,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第125章 登基 凌秋挑眉,“直说吧,便是去冷宫看望某人也使得的。” 凌旭瞪了眼林平修,后者无辜地摊手,真不是他说的。 “哈哈哈……”凌秋豪放的笑声传出房外。 冷宫,小而窄,脏且乱。 凌秋也是第一次来冷宫,考虑到这个环境容易滋生病菌,危害宫中安全,她决定让宫人们好好清理一下。 她对踌躇的凌旭道:“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省得听到一阵鬼哭狼嚎。 凌旭一双明媚的桃花眼忽然生出几分退却,脚步不自觉地后退半步,“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好像听到里面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头皮有点发麻。 也许他来这里就是个错误。 凌秋可不会允许他退缩,他怎么能错过郑贵妃癫狂的一面呢? “去吧。”她在他身后推了一把,“我跟林相在外面等你,别怕!” 林平修也鼓励他,笑道:“我等你出来,一起回家。” 去看一眼,了了自己的心结,是件好事。 凌旭有种错觉,自己恍若一只被两只狐狸忽悠着去喂狼的小绵羊…… “好吧。”~_~ 他好像反驳不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冷宫外有一片小小荷花池,旁边是一个小亭子,原是供宫人们临时休息的。 两人闲适地走进去,季月和柳萦已经提前清理好了桌椅,放上茶和点心。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林平修道。 担心什么?担心那个女人怂恿凌旭、干掉自己吗? 不会,也许这一面会让他们母子彻底断裂。 凌秋摇头嗤笑,“我不信你看不出我的幸灾乐祸。” 林平修也笑了,“殿下大可不必这么直白。” “林相大可不必这般虚伪。”凌秋扬眉,“你不是也在推波助澜吗?” “殿下话中有话?” 凌秋但笑不语。 林平修眼中闪过了然,温润浅笑,“殿下可后悔?” “现在问这个没有意义,不过……”凌秋抬眸看他,声音坚定,“不悔。” “那便好。”林平修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接下来有几件事想与你商议。” “殿下请讲。” …… 凌旭刚走几步回头就见两人甩头就走,毫不留恋,顿感一阵心塞。 跨进门槛,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脚印,因为地上的积灰长期无人打扫。 记忆中母妃在富丽堂皇的宜湘宫高高在上的华丽姿态,再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冷宫,心中难免升起一股惆怅。 越走近,声音越清晰。 一道冷厉的怒吼传出来,“本宫是太后,休得放肆!” 随后是凄惨的求饶声,“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哼,拖出去砍了!”不见其人,也能想想说这话的人是如何傲慢狠辣。 又一阵画风突变。 “啊,旭儿,你在哪里呀?快回来救母妃啊,你的皇位被抢走了!” “孽女,你囚禁母妃,不得好死,啊……” “我早该把你溺死的,你个讨债鬼!” “……” 凌旭听得出来这都是一个人的声音,脚步顿住,优越的五官拧成一团。 母妃,疯了! 这四个字浮现在脑海中,他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 对,她疯了,所以才对姐姐恶语相向。 这是他能为母妃找到的唯一借口。 他没有走进去,站在窗前透过掉了漆的窗户看了眼里面,穿着素色棉布衣服的女人正手持木棍狂击地面,面目狰狞。 凌旭后悔了,他真的不该来。 直到他转身离去,女人都没能从幻想中抽身。 …… 七月二十日,登基大典如期而至。 特别定制的明黄色龙袍华丽繁复,穿在凌秋身上,既贴合了她姣好的身体曲线,展现柔美的一面,又衬得她整个人耀眼夺目,气势凌人。 千珊激动地红着眼眶,在挽好的飞仙髻上插上金龙簪,拿起一对重金牡丹流苏耳环小心翼翼地戴在耳垂,双龙抢宝金手镯戴在手腕,最后服侍她穿上最后一件金丝龙纹氅衣,露出黑底金边腾龙祥云靴,至此长达一个时辰的装扮终于结束。 年轻明艳的女帝眉眼间透着股难以直视的威压,大气精致的脸上一扫起床时的疲累,尊贵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生敬畏。 即便是凌秋极为熟悉的千珊、季月等人都下意识闭上嘴,仿佛怕惊扰了刚刚降临的天神。 凌秋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出新粹宫,两排御林军分别由何梧、季阳领队候在宫门两边,站得笔直如松柏。 她面容冷肃,轻抬眼眸,目不斜视走到中间,心无旁骛。 现在的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走到问天台,举办登基大典的地方,走完所有的仪式即可。 过了崇安门就看到两侧铺满了人,问天台就在最前方。 放眼望去九十九级台阶仿佛延伸至天边,阶梯两旁穿着金黄色甲衣的侍卫依次排列。 阶梯前的宽阔广场上站满了文武大臣,左右各九列,均严阵以待。 凌秋远远地看向最上面的高台,登顶之后她就是云国最尊贵的人,享受最奢华的权力,同时她也将背负此生最大的责任,国为先、民为重。 察觉到呼吸渐渐急促,凌秋立即按下心头的杂念深呼吸一口气,紧抿的朱唇微微一松,目视前方,迈步前行。 她走得又稳又快,官员依次下跪。她像一个横扫千军的战士,所过之处跪服一片。 到了台阶前,凌秋听到等在一侧的礼部官员高声唱和一句才开始登顶之路。 九十九级,她走了两炷香时间。一步一脚印,一步一虔诚。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天子”的意义,因为她真的需要以天为自己强大的底气,以此支撑她走完未知的前路。 高台之上还在进行着崇高而神圣的登基仪式,远在城墙之上观礼的人已经按捺不住心底的躁动,开始窃窃私语。 东城墙上。 “怡妃娘娘,这……陛下登基了,咱们可怎么办啊?” 怡妃正热血沸腾呢,冷不丁被问到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办?”不一样是在宫中过活吗?难不成陛下还赶她们不成? 小妃子满脸纠结,“可……陛下以后立皇夫,纳侧夫,难道我们要与男子同住后宫吗?这不像话啊!” 第126章 陛下真阔气啊! “啊!”怡妃目光呆滞一瞬,蹙眉暗恼,“我怎么忘了这一茬!” 旁边的妃嫔听了登时竖起耳朵,凑到怡妃身边。等她回神,身边已经聚了五六位姐妹了。 怡妃冷静下来,安抚她们,“陛下肯定早有决断,只是太忙还没有提起这事而已。再说,就算她想不到,林相想不到?满朝文武大臣想不到?你们的父母家人想不到?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各位姐妹安心等着便是。” “就是怕……”有胆小的悄声道。 怡妃不悦地瞧回去,“怕什么?陛下连王太医都保下了,可见是个心善的,她对咱们如何,各自心里都清楚。莫要擅自揣测,坏了陛下的名声。” “是,姐姐说得对。” 众人心里踏实了一些,各自散去。 他国观礼的宾客安排在西城墙,虞、庆、宋、巫等国各有站位,对这场盛事或冷眼旁观,或兴趣盎然。 宋临就是那兴趣盎然的,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人,“诶,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啊,你猜离云国灭亡还有多久?” 陆繁神色复杂,视线落在高台之上的黄色身影。小小的一团让他想起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她脆生生地喊他“陆大哥”,一喊就是十年。 他把她当小孩哄,谁知她也在哄着他…… 更遑论后来她与黎晏产生感情,他竟是事后才知道。 他为两人可惜过,现在……好像更可惜了呢! 宋临见他直盯着远处,又戳了戳他,“你小子怎么不说话?” 陆繁敛眉,随即弯唇看向他,无奈地道:“临王,在人家地盘上,还是说点好听的吧。” 宋临嘁了一声,显然没把云国放在眼里,不过到底不闲话了。 另一边,水无痕的嘴角始终带着玩味的笑,一双冰蓝的眸子随着那一抹明黄的身影而动,仿佛那就是世间最有趣的事情。 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敢接下这个烂摊子?以前怎么没听说云国皇室有这么个胆大妄为的公主呢? 也好,小姑娘总比男人好攻破。 问天台响起震天的钟鼓之乐,百官正式参拜新皇。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冗长的典礼结束,凌秋住进了距离万政殿更近的华延宫。 这座宫殿的规格比新粹宫略大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通勤方便! 仅需一刻钟,就能从万政殿晃荡回住处,凌秋非常满意。 群臣知晓,只默默地夸赞一句,新皇勤政、社稷之福。 华延宫内早已收拾妥当,千珊并季月、柳萦站在一侧,身后并十八名清秀的宫女和四位嬷嬷。乐德福眉开眼笑站在另一侧,身后是十八名身着墨蓝衣服的太监,包括久未露面的小原子。 这些都是御前伺候的,其余洒扫宫人暂时没有机会得见天颜。 又一阵“万岁”过后,凌秋终于得到片刻安宁。 今天听了太多声音,她的脑袋坠坠的,勉强维持着皇帝的仪态抬手看向千珊,眼神中带着委屈。 千珊心里软绵,连忙上前虚扶着她,“陛下,热水已备好,先沐浴吧。” “嗯。”凌秋不想说话了,费劲。 一个时辰后,丞相和六部尚书等重要朝臣尽数在万政殿等候。 凌秋换了一身轻便的明黄色龙纹裙衫,外罩金丝纱衣,矜贵威严,步履不疾不徐地走进正殿。 眼见着他们又要跪,凌秋不由得耳朵疼,奈何又不得不听。 “参见陛下!” 几乎在他们话音的同时,凌秋就道:“平身!” 众臣恍恍惚惚,好像感觉到了新帝的迫不及待?错觉吧?不管怎样,先起来再说。 凌秋坐在上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下面的臣子,“各位大人忙活月余,实在辛苦。乐德福,上茶!” 诶?陛下真客气啊,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大臣心里各种嘀咕。 “是千阙楼的新茶,请各位品尝一二。”凌秋又道。 陛下真阔气啊! “多谢陛下!”众臣纷纷谢恩。 六名宫女端着盘子上来,一人一杯,庄严巍峨的殿内顿时氛围一松,君臣之间初次交锋的涩感尽褪。 林平修略微意外地挑眉,抬眼看了下上首的女帝,她的右手正不安分地用指腹敲击桌案,神态闲适地观察下面的人。 凌秋的目光不带一丝停留地从他身上划过,好像多不熟一样。 林平修却感觉她有意提醒自己,别忘了正事。 喝完茶该议事了,可一群老大人愣是没有一个人提起话头。 有心想为难或考验一下新帝的大臣们忽然体会到了吃人嘴短的道理,更觉得在新君上位之际出难题,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凌秋等了会儿,微微蹙眉,声音透露些许不满,“不是有事商议?”耽误时间做什么? 林平修屡遭暗示却不动如山,最后还是户部尚书范其正出列,“陛下,臣有事启奏。” 凌秋沉声道:“说。” “如今国库空虚,历经先帝丧葬、新帝登基两件大事,再有今晚宴请各国宾客,户部已经尽力周全,依旧入不敷出。老臣担心以后总有用得着银子的时候……”范其正老脸一红,言尽于此。 没钱是大事,拖不得。这是每个上任的皇帝都要面临的难题,真不是他故意找茬啊! 凌秋轻眨眼眸,哦,忘了这茬了。 “没钱了怎么不早说?你将一应明细交上来,朕从私库里出。” 范其正激动地胡子动了动,“陛下圣明!” 说到银子的事,凌秋又道:“朕记得官员的俸禄还没发是吧?朕再补贴国库十万两,户部尽快安排把俸禄发下去,拖欠三个月的就按六个月发,仅此一次,明白吗?” “臣叩谢陛下隆恩!” 就你们这么谢来谢去的什么时候能说完正事? 凌秋敷衍地点头,“下一项。” 新任礼部尚书黄觉义出列,“陛下登基,不日就要选皇夫,那后宫的先帝嫔妃当如何?” 皇夫?这两字挺稀奇! 凌秋眸光闪了闪,幻想起不合时宜的场景,轻咳一声,“朕为先帝守孝,没那么快选皇夫。” 黄觉义立即接话,“陛下,按旧例,您只需守孝三个月。” 这么短?不是一年、两年? 那不行。 “朕守孝一年,这是新例,有问题吗?”凌秋语气淡淡,神色平静。 第127章 男女比例失衡了? 没人敢有问题,刚喝了茶,还有即将到手的翻倍俸禄,这么点合理的要求他们再不同意就不识趣了。 凌秋见他们没人反对,继续道:“尊皇后为太后,居慈仁宫;怡妃、娴妃以及大公主和二公主生母梨嫔、浣嫔继续留在宫中。至于其余未有所出的妃嫔……” 她顿了下,拉长声音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一室静默。 “据朕所知,去年新进的三位嫔妃还没来得及侍寝,先帝就病了。”凌秋慢悠悠地抛出一个消息。 这三位小姑娘就是兵部尚书的孙女、吏部侍郎的千金和大理寺卿的小女儿。 碰巧他们的父亲、祖父就在下面站着。 凌秋有心放他们归家,又怕他们拘泥那些陈词滥调生生拒绝她们的生路。 还有那些没有生育的嫔妃,哪个不是貌美如花、大好年华? 兵部尚书罗威想起许久未见的小孙女,眼眶泛红,得知她没有侍寝更是惊喜异常,如果她能回来…… 陛下故意提起此事,是有这个打算的吧? 他悄悄看向吏部侍郎和大理寺卿,他们怎么想自己管不着,但是他要为自己家的孩子争一条生路。 凌秋见没人说话,开始给林平修使眼色,该你上场了。 林平修颔首,拱手上前一步,“陛下……” 他还没说什么呢,就见罗威老泪纵横,“陛下开恩啊,臣那孙女不过十六芳龄,求陛下给条生路吧。臣虽年过半百,但剩下的年岁有多少年算多少年,定竭尽全力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死而后已啊,陛下!” 林平修收回脚步,默默退场。 凌秋看着声泪俱下的老大人一下子就不急了,挺了挺脊背正色道:“罗大人先起来吧,朕何曾要逼死她们了?” “臣知道,陛下宅心仁厚,是臣失态了。”罗威抹了一把泪,恭敬地回道。 “另外两位大人呢?”凌秋看向保持沉默二人组。 吏部侍郎、大理寺卿回道:“臣全凭陛下做主。” “嗯,”凌秋满意地点头,“那就把她们接回家吧,朕给她们每人补贴三百两银子。” “谢陛下隆恩!”三位大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收获,激动地谢恩。 有的人羡慕了,有的人酸了,陛下真是好人呐! “剩下的……”凌秋蹙眉,面有难色,“朕的皇宫不养闲人,其余二十多位嫔妃若是住在宫里,吃朕的、喝朕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都是不小的费用啊……” 这话一出,大臣们心里咯噔一下,不会也要放出宫吧?他们可是承过宠的嫔妃。 “不如也放出去?” 果然,陛下心大了。 “不可啊陛下,这……不可!”一位老大人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范大人,你说句话啊!” 范其正不搭理,他才不触霉头呢! 其余人眼观鼻鼻观心,心里不同意,嘴上不敢说,怕到手的俸禄飞了。 凌秋冷笑,“你说不可,那你替朕养?先拿出一千两银子再说话。” 老大人泄气了,他没有银子,但是陛下有啊! 像是看穿了某些人的想法,凌秋沉着一股怒气说道:“朕愿意一次性补贴三百两是仁至义尽,不代表朕可以不求回报地养闲人。 朕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是要建设民生、造福百姓的。各位大人,掂量掂量吧,朕给她们多花一分,你们和百姓就少十分。” 小心思被看透,有人羞愧地低下头。 是啊,陛下有银子得花在刀刃上。再说放一个是放,放三个是放,再多……二十来个也无所谓了吧? 反正出宫了要么去庄子上,要么进庙里清修,不碍着什么事。 林平修见差不多了,率先拱手大声道:“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送走这些臣子,凌秋走出万政殿,神清气爽。 林平修笑道:“陛下不怕他们把你当成钱袋子?” “难道你没有吗?”凌秋没好气地道,“都把朕当成大冤种!” 林平修笑了笑,没有反驳。 “老狐狸!”凌秋笑骂一句,“对了,朕还没问你,虞国来的谁啊?” “陛下现在才问?”不是说让他自行处理,不需要向她汇报吗? 林平修挑眉看着她有些紧张的模样,浅笑卖起了关子,“陛下晚上就知道了,臣告退!” 凌秋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林平修的背影竖中指,你最好别有什么把柄落我手里! …… 酉时开始,宾客陆续到达昭和殿。 三品以上官员可携夫人及子女参加新帝登基庆贺晚宴。 这是在女帝面前第一次露脸,所有人盛装出席。 诡异的是,第一次在宫宴上出现了青年才俊比千金小姐多的情况,且庶子居多,容貌俊朗…… 各家知道各家的算盘,脸皮薄的男子皆低头垂眸,不管是不是自己所愿,来都来了,那就是做好了被看中的准备。 热闹的只有娇俏可爱的少女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或兴奋或好奇。 谁能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见到女帝了? “陛下驾到!” 众人皆下跪问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秋低眸看了眼满殿的人群,十分怀疑再多几个人这个殿里就容不下了。 她稳步往前,走上九层台阶,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立于高处,眸光清冷,声音清朗洪亮,“平身!” “谢陛下!” 所有人起身,依旧无人敢直视天颜。 凌秋看着他们各自站着,目光扫所到之处竟被一群男子晃花了眼。 她心中升起一种怪异之感,男女比例三比一?性别失衡这么严重? 这不利于国计民生啊…… 她微微叹气,头疼的事务中又加了一项。 吴太傅、林平修等人座位靠前,看到她突然冷凝的脸色有些不明所以。 好在她没有让大家久等,朗声道:“朕承先帝之遗志,初登宝位,深知为君者当勤勉于政,家国为先,造福于民。 然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是以朕当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广开言论,以人为镜、以史为鉴。望诸臣与朕共襄盛举,安百姓,兴云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秋被他们这一喊,心情有些激荡,转身坐在龙椅上,左手一抬。 乐德福高声喊道:“入座。” 第128章 别逼她后宫美男三千 凌秋接见了一波又一波来使,脸上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即便见到水无痕那双了然的蓝眸,也依旧稳如泰山。 “虞国使臣觐见!” 凌秋听到唱报,不由得呼吸一滞,视线落在殿门处,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 …… 翌日,华延宫小花园。 凌秋与陆繁在八角亭中相对而坐。 “陆大哥,近来可好?”凌秋声音愉悦地问道。 她穿着红色常服,脸上带着素雅的淡妆,明媚又不失娇俏,看得陆繁心中一软。 她人没变,变的只是身份罢了。 他露出潇洒不羁的笑容,朗声道:“很好,只是没想到从小看到大的弟弟变成窈窕动人的妹妹了。女皇陛下,外臣可以称呼你一声妹妹吗?” 凌秋见他和以往并无不同,心下一松,她也忐忑陆繁会生气来着。 “我自来把你当亲哥的,你不知道吗?还问这等废话!”凌秋脆声笑道:“嫂子还好吗?还有多久生小宝宝啊?” “早着呢,得到年底了。”陆繁提起妻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即将到来的孩子也充满期待。 “那就提前恭贺陆大哥升级当爹了。”凌秋端起白玉盏笑道:“以茶代酒。” 陆繁不禁失笑,“还是那么不着调。” 不过他说完还是举杯与她碰了下,一饮而尽,“这茶不错。” 凌秋冲他得意地挑眉,喊了声,“季月。” 季月心领神会,“是,奴婢这就去。” 早先陛下让准备的礼盒可以拿出来了。 陆繁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眯着眼睛沉思,“你这个宫女……有点眼熟。” 凌秋有些诧异,“虽然她之前与我在虞京,但你们应该没见过吧?” “是吗?”陆繁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与印象中某个影子高度重合,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你在虞京穿过女装吗?” “我?啊,对,我穿过一次,遇到了临王,后来你与……他还有小郡主来了。”凌秋脸上僵笑着,“我当时特别害怕你火眼金睛来着,呵呵……” 陆繁想起那天黎晏的异常,暗自感叹缘分妙不可言。 看着凌秋不自在的笑,他眸光一闪,玩笑道:“你就不怕清安的一双利眼吗?你不知道当时他就特别注意你。临王还戏说要把你介绍给清安?” 凌秋“啊”了一声,睁大双眸,显出几分天真的迷茫来。 他注意到自己了吗? 那怎么从没有怀疑过? 惊讶过后,她眼底浮现一丝落寞,嘴角勉强勾起一个弧度,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陆大哥,你知道我和他的事了吧,他是不是恼了我?亦或是恨了我?” 陆繁见她这样面露不忍,可他也不知黎晏如何想的。离开前他找到自己,只说“去看看她好不好”,再没别的话了。 这不是他了解的黎晏。他了解的黎晏最恨欺骗和背叛,对叛徒绝不手软。 他听说这事的时候着实为她捏了一把冷汗,担心黎晏会冲过来把人嘎了。 结果与他想的截然相反,黎晏没有任何行动。 越沉默,越失望;越失望,越沉默! 陆繁慢慢地别过脸,看着巍峨的宫殿和一碧如洗的天空,喃喃道:“或许不是恼,也不是恨,只是……伤着了。” 伤? 这个字让凌秋当即愣住,悬着的一颗心跌落谷底,丝丝缕缕的痛席卷而来。她无力地承受这钻心的惩罚,鼻子一酸,眼眶泛红。 她想过他会生气,她也做好心理准备等着他的质问和暴怒,却唯独漏了一样,他会伤心。 心伤了,还在乎什么呢? 眼里蕴着雾气,凌秋无知无觉,脸上也没有任何悲戚的表情,神色木然地解释,“当皇帝非我初衷,伤他非我本意,那时我心中有执念,根本无法放下与他花前月下。” 陆繁哀叹一声,轻声劝慰,“陆大哥知道,你别太难过。” 凌秋僵硬地摇摇头,脸上终于有了起伏却是带着讽笑,“我不难过,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凌暄不想束缚在皇位之上,凌旸又太小,需要时间成长。 她有责任、有野心,所以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问题是她空有皇位继承,以后能不能生儿育女都是未知,便早与林平修商议好好培养凌旸。 或许过个十年,她就可以放手了。 可到时候黎晏肯定妻儿在侧了,她只不过是他年轻冲动的一场荒唐而已。 想到那个画面,凌秋的心里就汩汩地泛酸水,眼底的不甘心显露无疑。 黎晏可是她睡了一半的男人! 凌秋兀自生出一个自私的念头,如果不能与他长相厮守,何不让他终生难忘? 管他伤不伤心的,她要再见他一面! 凌秋的眼神悄然发生变化,一双明艳的桃花眼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陆大哥,替我跟黎晏带句话。” “嗯?什么话?”陆繁不知她沉默的这几息之间想了什么,让她的语气有了变化。不过带回几句话也算他对黎晏有个交待。 “我等他一年,就一年,让他来见我一面。”凌秋神色认真。 陆繁有些不明白,“你让清安来做什么呢?”你们都不可能了啊! 凌秋抿唇笑了笑,说的话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了,“我就想见他一面不成吗?他说过会来找我的,他不能食言。” 陆繁顿住,应对她这小女孩的一面有点措手不及,而且他也把握不准黎晏的心思,皱眉问道:“那……若他不来呢?” “不来?”凌秋肆意地笑道:“他不来,意味着我们的缘分彻底尽了,从此我不再记挂这号人。 一年后我就后宫美男三千,坐享齐人之福。也祝他与摄政王妃和和美美,儿孙满堂!” 陆繁脸上的肌肉抽抽,一时分不清她是认真地玩笑,还是玩笑着认真。 这般儿戏,难道不是赌气嘛? 喉咙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陆繁想劝,对上她潋滟的双眸又不知从何劝起,闷闷地道:“好吧,我只负责带话,他来不来陆大哥无能无力啊!” “嗯,这就够了。” 要是这么激他,他都不出现……呵呵,当她眼瞎好了。 凌秋自诩想得开,冲陆繁挤出一抹笑,岔开话题,继续闲聊。 可心口还是闷闷的。 当晚,凌秋坐在小亭中,独自小酌。 千珊和季月等人远远看着,只零零碎碎听到她在说话。 只不过每每觉得要听清了,凌秋的声音又低下去。 哎,她们实在搞不懂陛下怎么了。 凌秋在骂人呢! 第129章 暗卫云起 一杯小酒下肚,“狗男人,不是说不管我是男人、女人还是太监,你都喜欢的吗?喜欢你会不见我?鬼话连篇!” 再自斟一杯,凌秋小嘴一秃噜,“还信誓旦旦地说会来找我,现在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就是你的承诺?言而无信!” “汰!我凌秋倒了八辈子霉才信了你的邪!” 她说完就对着酒壶咕咚一大口,“嗝~~~” 酒壶落地,应声而响,在安静的夜里特别清晰。 凌秋睁开水雾萦绕的眼睛,嘟囔着,“你这个人不讲信用,我也很生气的呢,哼哼……” 不远处的大树上,十五被闵涟挟制得一动不动,一双眼瞪得老大,暗自着急。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小声怒吼。 不会是王爷震怒,要杀了主子吧? 闵涟眉眼一凛,“闭嘴!” 王爷让他监视明王,现在明王成了皇帝,他自该监视皇帝的。 只是这深夜醉鬼胡言乱语要不要禀报呢? 他一时犯难,没留意侧边窜过来的石子,还是十五拉了他一把,大声喊道:“谁?” 一名黑衣人突然出现,对着闵涟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凌秋懵懵地看着天上打斗激烈的两人,脑袋上缓缓冒出两个字:刺客? 她正伤情呢,那俩货捣什么乱啊? 凌秋撑着脑袋看着,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哎!看来她注定不适合伤春悲秋。 两人打的无声无息,越飞越远,最后连人影都不见了。 咋地?她地盘不够大啊? 凌秋腾地站起来,冲消失的黑点翻了个白眼。 看到从树上飞下来的十五,她脑子清醒了大半,抬起下巴向远处指,“那边怎么回事?” 十五尴尬地脚丫子挠地,硬着头皮回道:“禀陛下,是闵首领被人袭击了。” “闵首领是哪位?”凌秋眨着疑惑的双眸,她身边可没有姓闵的。 十五蹙眉懊恼一拍脑门,忘了主子没见过闵首领了,解释道:“是闵涟,摄政王府的暗卫首领。” 凌秋的大脑停滞片刻,缓缓问道:“你说谁?哪个府?” 十五清了清嗓子又说了一遍,他要对主子忠诚,不能替旧主子遮掩。 摄政王府的暗卫首领在云国皇宫? 皇宫的守卫依旧不咋地啊! 那个闵涟是要暗杀她吗? 离谱! 凌秋哆嗦着摇头,不可能,接着又陷入新一轮沉思。 可是别的可能她又不敢想,脑子突然间卡住了。 好半晌凌秋终于有了反应,“另一个人是冲着闵涟去的?” “是。” 凌秋:??她这么没存在感吗?刺客都不屑找她了…… 算了,远离了自己的地盘她也懒得管了。 忧伤啊,她这个皇帝当的,哪天被暗杀了都不知道! 她的暗卫呢?没有! 父皇也没给她什么信物啊接头暗号什么的,凌秋甚至都不知道他以前有没有暗卫。 真不知道他怎么活过来的…… 而她身边只有一个呆头呆脑的十五,还是他送的! 惨是真的惨! 不行,她的暗卫队伍要搞起来!御林军的侍卫也要操练起来! 凌秋气势汹汹地回到寝殿,她喝下一碗千珊煮好的醒酒汤,泡了一回汤池,准备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好有精神搞事情。 结果从浴房出来就见一个黑衣人站在寝殿外间,脚边是另一个浑身挂彩的黑衣人,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此人双手背后,身形高挑,站得笔直就像个立着的旗杆,侧面看身材很瘦,黑布遮面,浑身上下透着股神秘感,存在感却很低。 若不是看到他站在那儿,凌秋是绝对感受不到房间多了个陌生人的。 她自问,如果对方刺杀自己,她有胜算吗? 答案是,没有。 很好,那就没必要怂了。 凌秋抬脚,迈着轻轻的步伐走到他对面,这才发现他眉尾是白色的,额头上横着三四条皱纹,两鬓黑白相间。 他不是闵涟,凌秋十分肯定。 那地上的……她垂眸看去,三个字,太惨了。 凌秋定了定心神,仰着脖子问道:“你是谁?” 云起低头看着这个不到自己胸前的小丫头,她眼中没有害怕,反而满是好奇。 这个发现让他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头诧异了。 “你不怕?”他沙哑的嗓子发出了黑夜中利甲划破墙壁的声音,听到耳中有些微刺痛。 凌秋脑子震了一下,随口答道:“怕,好像没用。” “呵,有意思的丫头。”云起拉下面巾,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五官立挺,眉眼冷峻。 凌秋:好俊的大叔! 云起在她愣怔的目光中从怀中掏出羊皮卷,挑眉问道:“你看得懂这个?” 凌秋惊讶地张了张嘴,她明明藏得很深,怎么还会被偷? 脑子里飞快转动着,他也是来找这个的?巫国人? 凌秋想到这个可能烦躁地拧眉,语气有些冲,“你不识字?” 云起白色的眉尾上挑,微微侧脸看她,似是不懂她为何突然气鼓鼓的。 “自己看不就知道了,问朕懂不懂作甚?朕要说懂,你肯定得逼问朕,可实际上朕也不懂。朕若说不懂,你想必不信。” 凌秋双手往后一背,神色倨傲,“你说说,你这个问题意义何在?” 云起气笑了,合着还是他问错了话? 真是个不怕死的。 凌秋不是不怕死,只是仗着对方还需要她罢了。 “倒不如说说你是谁,朕没义务替个陌生人答疑解惑。”她转身坐到桌边,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大叔,请坐!” “大叔?”云起眉毛一拧,这是个什么鬼称呼? 他转头拎起闵沧往外一扔,才坐下来道:“我今年五十有二。” “爷爷辈的啊?”凌秋惊讶地瞪大眼睛,视线从门外转进来看着云起,“失敬失敬!” 云起:…… “我叫云起。” 凌秋点头,“嗯,好名字。坐看云起时,上一句是什么来着?” 云起活了大半辈子,第二回这么心塞,第一次是师傅给他取名时,也说了这么一句。 看她真的在凝眉思索,云起顺口提醒道:“行到水穷处。” 凌秋恍然想起,“啊,对,你真有学问。” 云起没搭理,自顾说着,“我知道你看得懂才来寻你的。” 凌秋抬眼。 云起嗤笑,“不必对我警惕,我是皇室暗卫,一直待在皇宫,没什么事瞒过我。” 凌秋惊呆了,她知道对方不凡,可怎么也没想到竟是暗卫! 这…… “不是朕故意冒犯啊,朕是不懂就问,皇室有年纪这么大的暗卫吗?你不应该退休了吗?” 第130章 跟着你 云起脸上僵硬一瞬,沉声道:“我的主子早就薨逝,所以我也算退休了。” 凌秋挑眉,“有证据吗?” 云起掏出一块金牌,放在她面前。 凌秋拿起来看了看,一面祥云纹,一面写着简体的“帝影”,右下方有两个小字,正是“云起”。 看到简体字,凌秋的怀疑消失殆尽。 “那你今天找我是为了什么?” 云起直视她的双眼,显出几分锐气来,“我是二代暗卫,师傅是开国女帝身边的暗卫统领,来找你自然是为了完成任务。” 提到老祖宗,凌秋心里咕咚咕咚跳,感觉离那个秘密越来越近了,“什么任务?” 果然,云起摊开羊皮卷,目光如炬地看着她,“关于它。” 凌秋看到他黝黑粗糙的手指着下面那堆杂乱无章的符号,呼吸骤凝,红唇微张。 过了会儿她道:“你说。” 云起思绪飘远,眸色渐深,“师傅临终前交待,开国女帝留下的羊皮卷只给有缘人。谁能解读上面的文字,谁就是有缘人。” 凌秋:“然后呢?” 云起开口,“告诉那人一句话。” 凌秋提起一口气,静静地等待。 只听云起念了一句诗,“横看成岭侧成峰。” 凌秋追问,“没了?” “没了。”云起点头。 凌秋崩溃,“不是,告诉我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啊?” 云起垂眸,“大概跟这幅图有关。” “是龙脉吗?”凌秋急道。 她问过水如蓝,可她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巫国人找什么殷朝龙脉。 云起怔然,“或许吧,我只是个传话的,不过龙脉一事我也听过一二。” 凌秋犯头疼了,要不要这么隐晦?最讨厌猜谜了。 她嘴上嘀咕着那首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诶?什么只缘身在此山中来着?怎么老是忘上一句!” 凌秋捶打着脑袋,秀眉微拧。 云起见状,心道终于找对人了,或许她真的能破解这个秘密。 “我想起来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她跳起来看着云起,神色激动,“这首诗写的是山,即是龙脉。” 云起抿唇,“那是哪座山呢?据我所知,云国并没有什么庐山。” 凌秋顿时泄了气,“还有的琢磨呢!” 她收起羊皮卷,头也不抬地道:“你这算完成任务了吧?有什么打算?” 云起:“跟着你。” “真哒?”凌秋两眼放光,看着云起就跟饿了十天的人看到白米饭似的。 云起点头,这也是任务,直到他死。但他不说,免得这丫头嘚瑟。 “哎呀呀,那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这个皇帝当得有多苦……”凌秋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瘪着嘴道。 云起额角一跳,打断她的哭诉,“我觉得你先处理外面的人为好。” 凌秋不在意地道:“人没死,我知道,不然你没必要把人扔出去。” 云起眸光一转,幽幽地道:“他监视你十多天了。” “瓦特?!”凌秋满脸怒容,嗖地窜出去,一声怒吼,“来人!” 监视她,有何居心?不把他审出花来,她就不姓凌! …… 虞国,皇宫。 幽暗的地牢中,黎晏冷硬的面容模糊不清,他的黑眸却亮如星辰,看着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团物件,眼底没有一丝波动,声音冷冷地道:“怎么样了?” 祁帧蹙眉,心中有愧,“我所有的方子都试完了,没用,这个药女也算废了。” “让她死得痛快点。”他眉宇间戾气骤聚。 祁帧漠然,“好,那另一个?” “本王不养废物。” “属下明白了。”祁帧看着他冷凛的背影轻轻叹息。 回到灵泽殿,黎晏一头扎进书房。 这是他在宫中的住处,他不回王府已有数日。 摊开偌大的与图放在地面,上面细致地描绘了虞国国土,山川河流、城镇关口无一不足。再往西,是不及虞国一半的云国,云国以北是巫国。三国交界处是落云湖。 虞国状如斧,云国形似锤,巫国扁如叶。 只是云、巫两国的与图比较粗糙。 书桌上散落地放着三四本书,均有关各国人文地理和风土人情。 “闵江!” “属下在。” 黎晏目光落在与图上,手指着上面的山脉,冷声道:“派人去探查所有与虞国、巫国境内山脉走势相连的山,把他们的位置和特殊之处查清楚。有什么相关的故事、传说一并记下来。” “是!”闵江拱手退下就着人去办这件事。 “闵沧,你亲自去一趟巫国,去巫医的起源地月苍山查探关于活灵丹的事。” 闵沧顿时面部凛然,拱手道:“遵命!” 吩咐完这些,黎晏坐下靠在椅背上,目光定在前方墙壁的画像上,那是凌秋出现在刑部大门时的模样。 清冷孤傲,尊贵无双。 黎晏深沉的黑眸浮现柔和的光晕,声音低低地呢喃,“小凌儿,别急,你会是我的!” …… 万政殿外,水无痕手抚狼木雕等在侧殿,视线虚落在地板上,思绪不知道飞向哪里。 “陛下万安!启禀陛下,巫国三皇子来了。” 凌秋刚到万政殿,小太监就上来禀报。 她看了眼天色,太阳刚升起,还是红色的,他这么早来干嘛? 不就是发现了她的小秘密,真是按耐不住! 她绷着脸“嗯”一声,“请三皇子到正殿吧。” 很快水无痕和巫医跟随小太监来到正殿。 凌秋让宫人们奉茶后便将人挥退,才开口道:“三皇子有何事寻朕?” “来叙旧。”水无痕看着凌秋一本正经的模样勾唇笑道,“陛下还记得这个木雕吗?” 凌秋笑道:“怎会不记得?这还是朕送你的。看到三皇子如此爱惜此物,朕很开心。” 水无痕的蓝眸闪着丝丝缕缕的笑意,“陛下爽快!” 凌秋弯唇,“三皇子也可以爽快点,找朕不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水无痕失笑,“陛下,确实不全然是,本皇子有一事所求。” “三皇子请说,哪里用得上一个‘求’字?” 第131章 认清自己的主子很重要 “我想在云国多留一些时日,不知可否?”水无痕浅笑道。 “哦?”凌秋嘴角含笑,双目微挑,“为何啊?” 水无痕但笑不语,如果细看就能发现他上翘的薄唇有些紧绷,透露出一丢丢紧张。 他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个黄梨木花蝶纹盒子,走上前两步笑道:“本皇子偶然看到这物件,觉得它与陛下甚是般配,望陛下喜欢。” 凌秋略显意外,盯着他含笑的蓝眸看了会儿,见他神色自若,完全没有强势转移话题的尴尬。 她倒是有些好奇了,勾唇抬眸。 乐德福心领神会,走下去接过盒子回到凌秋身边正要打开,水无痕没来由的心里一震,轻咳出声,“既然陛下同意了,那本皇子就不打扰陛下了,告辞。” 那匆匆而逃的模样好像后面有洪水猛兽似的。 巫医在殿外看到他出来,常年苍白的脸上居然泛起一丝红晕,惊奇道:“三皇子,你?” 水无痕眼底泄露一点慌张,立即打断他,“先回去再说。” 第一次给女人送礼物有些生涩,他实在不好意思看着凌秋当面打开那盒子。 不管对方有什么反应,他都扛不住。 原本听说新云皇是个女子,他打算用美男计慢慢套话。 这手段以前不是没用过,可对着凌秋做这样的事,他就是莫名感觉羞耻,浑身不对劲。 凌秋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疑惑地歪头问乐德福,“怎么觉着他怕朕呢?” 乐德福堆起笑脸,“许是三皇子有急事吧。” 急事?未必吧! 凌秋顿了一下,随即不在意地笑笑,“嗯,打开瞧瞧。” “吧嗒”一声开启盒子,乐德福惊讶道:“陛下,是一副金手镯,嵌着珍珠宝石呢!”一看就价值不菲。 “金手镯?”凌秋这次真意外了,拿过来看了看,“这又是金子,又是翡翠珍珠的,果然是好东西。” 她玩味地笑道:“一个男人给女人送首饰,他想干嘛?当朕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好哄呢?” 乐德福不好接话,眯着眼笑笑。 “罢了,”凌秋把镯子放进盒子,声音轻快地道:“收起来吧,等朕哪天穷了拿出来换银子。” “好的,陛下,不过陛下是不会穷的。” 凌秋扬眉,“我也觉得是。” 一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凌秋认命地拿起朱红御笔开始看折子。 今天的折子与以往不同。 以前送上来的折子都是由先政司筛选分类、再经林平修审核送到她这里的。一来可以让她尽快熟悉朝中事务,提升处理朝政的能力;二来那些事确实比较急,不能耽搁。 可今天这三摞人头高的奏折简直堪比午夜凶铃般的鬼片,太吓人了! 林平修说什么来着?说“陛下已经正式登基,是时候了解朝政的全貌了。” 于是乎一大摞折子朝凌秋砸过来,让她自己分辨奏折的轻重缓急。 从初升的红日到绯红的落霞,凌秋除了午间扒拉两碗饭、下午喝了一杯茶,头就没有抬起来过。 当然,一张嘴也是没停下来的,骂骂咧咧。 乐德福与万政殿的小太监竟然奇迹地没有听厌,反而兴致昂扬。 实在是他们女皇陛下口中的词儿太多,花样重重,新鲜感十足。 什么“老六”,“脑残”,“傻逼”,“仗着自己脑子有问题就为所欲为”,“废话那么多,真想看看他有几个舌头”,“卧槽,蜗牛都比他们速度快”等等,最后还不忘安慰自己,“不生气,气死了没人替”。 这不比说书的精彩啊! 经过凌秋争分夺秒、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奋斗,终于在第二天中午把这些折子搞定了。 她木着一张脸凝神静气地写写画画一刻钟,放下笔,深呼吸,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乐德福躬身回道:“回陛下,未时了。” “嗯。”她面无表情,憋闷了太久,急需一个发泄口。 午后的阳光毒辣,凌秋穿着轻便的裙衫走在热气腾腾的路面上,眉眼淡漠,高不可攀。 季月打着伞离她最近,看到她额头渗出的汗液面容担忧地问询,“陛下,可是暑气燥热?不若坐御辇吧?” 凌秋眸色冷清,摇了摇头,“不用,就当锻炼了。” 手握生杀大权,她需要调整心态,当一个情绪稳定的人,切不可因自己的恼怒损了人性命,也不可因自己的喜好给人钻了空子。 走路可以让她放空思绪。 从昨日起积攒的郁气在一步步脚踏实地中渐渐消散,也到太医院了。 太医院后院的病房,闵涟生无可恋地看着房顶。因着太长时间没人住,上面结着一大片蜘蛛网,上面一个体型肥胖的蜘蛛正努力吐丝。 闵涟觉得那张网跟网在自己心里似的,困住了他。 凌秋挥退众人,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鼻青脸肿的人,慢悠悠地说道:“醒着呢?发什么呆啊?” 闵涟下意识一个激灵,余光瞥到一身明黄裙衫当下就要起来,可惜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实在起不来,样子着实狼狈不堪。 凌秋怕他再挣扎下去,自己就要忍不住笑出来了,那多不礼貌,赶紧出声制止,“躺着吧,别费劲了,太医说你没两个月下不了床。” 闵涟闻言沮丧地拉下脸躺平了,脸色涨红,五官扭曲,“我……属下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凌秋嗤笑,“你是谁的属下啊?” 闵涟眼皮抖了抖,带动周边的淤青有点疼,慢了半拍回道:“摄政王。” “嗯,认清自己的主子很重要,下次别忘了。” “是。”闵涟叹气。 凌秋坐在圆凳上,挺直腰背翘着二郎腿,双手随意搭在大腿上,悠闲地开口,“他让你来监视朕的?” 闵涟脑子里警钟大响,眼眸急转,矢口否认,“不是,是保护!” “是吗?原是朕会错了意。”凌秋眉梢一扬,没有拆穿他,“不过你连朕身边的暗卫都打不过,谈何保护朕呢?三日后,朕派人送你回去,以后别来了。” 第132章 好家伙,还真有后招啊! 闵涟:“不行!” 凌秋勾起一抹冷笑,“反对无效,就这么定了!他人既不来,平白派个人来扰乱朕,哼!回去告诉他,朕不稀罕他的‘保护’!” 闵涟有苦难言。 凌秋看穿他的心思,”给你留条命不错了,回去好好精进武功吧。” 闵涟:……受到一万点伤害! 凌秋刚出太医院,张太医从后面追出去,“陛下,请留步!” 凌秋回头,张太医赶紧行礼,“臣见过陛下!” “怎么了?张太医。”凌秋奇道,他很久没找自己了。 张太医老脸一红,“臣无能,那药女臣拿她没办法了。” 凌秋乐了,“她不是你的实验对象吗?怎么叫拿她没办法?” “哎,说来话长,臣研究了许多方子,对她都不起作用。可能因为药喝多了,人变得痴痴傻傻。”张太医叹息道。 痴傻? 凌秋无语,“按说她在药罐子里长大,对任何药物应该不会有太大反应吧?” 张太医低眉沉思,“话虽如此,可能是药物相冲……毕竟臣用的药有些杂乱。” “好吧,那就暂停你的实验吧。”凌秋本也没抱太大希望,如今把一个姑娘整傻了,她心里有些别扭。 “是。” 回到华延宫,正好晚膳时间。 凌秋胃口淡淡,用了一盅燕窝鸡丝汤,文思豆腐羹,其他的都没有动,赏给宫人们了。 千珊准备好沐浴的东西,季月和柳萦各自拿着凌秋要用的洗浴用品和寝衣先一步进到洗浴间。 凌秋走进去,蒸腾的雾气萦绕,她不自觉松弛下来,任由她们帮自己褪去衣衫,露出胜雪的肌肤和姣好的身段。 笔直修长的大腿渐渐淹没在飘满玫瑰花瓣的宽大浴池中,随着身体下沉,胸前的风光在水中若隐若现。 她的手臂白如莲藕,滑腻似酥,轻轻掬起一捧水洗面,调皮的水珠向下滑动,窝在精致的锁骨中便不动了。 依旧是千珊帮她沐发,季月和柳萦随侍在侧。 “陛下越发娇嫩了。”千珊感叹。 凌秋扬唇,“姑姑说胡话了,人只会往老了长。” 千珊抚着她柔软的黑发,眸光温和,轻声道:“陛下不一样。” “是吗?”凌秋只当她哄着自己玩,笑了笑便不说了,完全不知道她这副模样落在三人眼中是何等惊艳。 穿上嫩黄的寝衣,凌秋回到寝殿,披了件红色外衣,才对着空气喊道:“云起。” “陛下。”声音落下,他人才出现。 凌秋抿着唇在心底惊叹他武功之高,嘴上问道:“先帝知道你的存在吗?” “不知,他没资格。” 凌秋:…… “他身边有暗卫吗?” 云起抬眼看她,“有,十名。” “他们人呢?”凌秋又问。 “死了。” “……” 凌秋默了一瞬,启唇问道:“那朕有多少人?” 云起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一人抵百,陛下有一百一十人。” 凌秋心头一梗,想到自己白天还信誓旦旦地跟闵涟说不需要他保护,突然有些脸疼。 “为什么暗卫那么少?” “消耗快。” “你可以多培养一些。”凌秋无语。 “没银子。” 又是银子! 凌秋扶额,“朕给你银子,你尽可去办这件事,有问题吗?” 云起目光严肃起来,“没有。” 凌秋点点头,“嗯,外面那个傻小子十五,你替朕训练训练他。另外,让那十人来见朕,朕有事交待。” “是。”云起拱手退下,嘴角微微上扬。 凌秋独自待在偌大的寝殿,盘腿坐在软榻上,伏在黑檀木小方桌上,一根一根辨认里面的纹路,心里念叨着那句诗,大脑高速运转。 她首先把目光放在左下角的心形上,猜测这个地方就是龙脉之心。 横看成岭侧成峰……只有这一句,是在提醒她什么呢?方向吗?远近高低,上下左右? 接下来又把它调转方位,其余三个方向轮流看了一遍,并将每一个角度看到的画面重新画在纸上,这样就得到四幅全新的画。 耗时一个时辰,凌秋的cpu已经烧干了。 可她竟然想着上下左右都有了,前后呢?突发奇想这羊皮卷有没有隔层。 说干就干,凌秋拿出趁手的小刀,用刀刃划拉它的左下角,一双眼睛眨都不敢眨,手下的动作越发小心谨慎。 什么都没有! 凌秋的红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死心。 这次她直接切下最边上的一角,看着那个横切面又开始划拉。 还是没有! 她闭了闭眼,将心中升起的烦躁压下去。 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了。 凌秋的眼神落在羊皮卷上,突然发现一个被她忽略的事实,有心形标记的地方与那一片难解的符号有些距离。 于是她便大着胆子直接朝它下手。 心脏砰砰跳,小手却稳得一批。 她想着再坏的结果能怎样? 反正她也不知道这龙脉对她、对云国有什么影响,那又何必执着于追求真相呢? 她努力过就好了嘛,结果就随缘吧,随缘…… 她一遍虔诚的祈祷,一遍安慰自己,终于沿着心形的中间切开了羊皮卷。 凌秋定睛一看,眼眸倏地放大,惊喜不已。 好家伙,还真有后招啊! 她捂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呆呆地看着那个白色的线条…… 视线转移至桌面上的小刀,吞了口唾液,呼出一口浊气,抬起手,一鼓作气,开干! 两刻钟后,凌秋看着那张发黄的纸哑然。 这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东西吧?是吧? 还是她低估了这个世界的工艺? 凌秋眨了眨迷茫的眸子,这个暂且不论,上面的简笔画也是够糟心的,完全看不出什么特点啊。 她试着将白纸和自己画下来的四张画对比,企图寻找一个契合点…… 子夜过半,守上半夜的柳萦摇醒季月,“陛下的寝殿还亮着灯呢,要不要提醒陛下早些休息?” 季月揉了揉眼睛,看向寝殿,点了点头,“你睡吧,陛下可能会饿,我先去端些点心就去找陛下。” 柳萦点头,“我与你一起,小厨房还温着鸡笋粥,也不知陛下吃不吃……” 第133章 众卿平身 凌秋听到敲门声,心猛地一抖,舒了口气把纸张收起来喊道:“进来。” 季月、柳萦先后进殿,抬眼看到凌秋兴奋的眼眸,把到了嘴边的劝说吞了下去,“陛下深夜劳累,要不要用些点心和粥?都是新鲜温热的。” 凌秋看着她们笑道:“还真有些饿了,拿过来吧。” 她边吃边玩笑,“你们俩太贴心了,以后朕没你们可怎么办啊!” 两人闻言慌忙下跪,季月一脸倔强地看着凌秋,眼神满含控诉。 柳萦则直挺挺地垂头跪着,浑身透着一股要把这地板跪穿的气势,全身都在表达三个字:“我不走”。 凌秋没想到她们反应这么大,一口粥含在嘴里又赶紧吞下,无语地道:“别这么敏感嘛,我只是开个玩笑。” 你们这样,我会孤独的。 季月跟随她多年,算是了解她的脾气,便拉着柳萦起来,轻松地笑了笑,“陛下玩笑就玩笑吧,可不能嫌弃我们年纪大赶人啊。” 凌秋展露笑颜,“那不能够,朕不是那种人,朕是怕你们一个个遭人惦记,回头怨朕。” 一句话惹得两个姑娘又是嗔怒,又是羞红了脸,凌秋哈哈大笑起来。 主仆笑闹过后,凌秋也吃完,两人伺候她重新洗漱一番就收拾碗碟下去了。 陛下不需要守夜,她们都知道。 凌秋侧卧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趴睡的小懒猫形软枕,脑海中浮现一座蜿蜒绵亘的山脉,闭上双眸,沉入幻想,置身其中。 她像一只自在的鸟儿在山林间穿梭,直到定在某一点上,疲惫席卷,陷入深睡。 登基后第一次上朝,凌秋穿着繁复的宽袖龙袍高坐龙椅之上,目光深沉,神色平静。 “臣参见女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秋清朗的嗓音夹杂着威严之势在大殿内响起,“众卿平身。” 大臣们整齐划一地起身,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恭敬垂首,放开耳朵准备接收来自各方的声音。 礼部尚书黄觉义出列,“启奏陛下,臣有疑虑。太后缠绵病榻,怡太妃主持后宫事务不是长久之计。且日后皇夫入主中宫,后宫事宜难道交由男子打理?” 凌秋眼睫微挑,“哦?那黄爱卿有什么建议吗?” 黄觉义顿住,“臣、没有。” “其他大人有什么想法吗?”凌秋眼神巡视一圈,看到有人蠢蠢欲动的脚先一步拦截,“既然都没有,就暂且这样吧。 一来皇夫一事不急,朕希望你们下次提起这个词是在一年后;二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前朝政事,后宫琐事就没必要拿到殿上来说,浪费时间。” 众臣哑然,“陛下英明!” “三天一大朝,两天一小朝,朕希望每一次朝议都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后宫事不算国计民生的大事,各位有想法尽可下朝寻朕。” 凌秋说完顿了一会儿,眼眸转到尴尬的黄觉义身上,轻笑道:“不过黄爱卿也给朕提了个醒儿,朕会好好思量这件事。” 黄觉义本来心在打鼓,闻言如临大赦,激动得胡子抽抽,“臣不能为陛下分忧,是臣之罪。” 凌秋浅浅勾唇,视线从黄觉义身上移开,扫了眼位列的大臣们,沉声道:“能发现问题是好事,敢于直言更是难得,朕心甚慰。黄爱卿不必如此,起来吧。” 看着黄觉义入列,她又道:“朕初登大宝,我们君臣都需要一段时间来了解彼此,适应彼此的行事风格,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是,谨遵陛下教诲!” 凌秋微微点头,“嗯,继续吧。” 陆续有大臣提出问题,群臣商议,凌秋拍板。 时间过半,一直都很顺利,直到林平修提起新科事宜。 “陛下,今年原定于三月的会试因先帝病重一事耽误至今。臣以为应当尽早科举,筛选有用之才,为国效力。” 此话一出,一群老大人心里突突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终于来了。 可就算他们心里不满,也不敢出言反对,怕还没等新人起来,自己先惹了陛下厌弃,那就得不偿失了。 “林相说得有理,臣附议。”吴太傅拱手道。 户部尚书范其正:“臣附议。”正好发完俸禄还剩下许多,足够支撑科举了。 礼部尚书黄觉义心中发苦,又不得不再次站出来,“科举一事臣附议,只是事关重大,我们礼部人手不足,筹备起来需要时间。” 凌秋点点头,哪里是礼部人手不足,别的部也需要大量新鲜血液入驻。 “朕知晓,只是科举一事不能再耽误。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准备,朕有个初步想法,诸位可听一听。 礼部首当其冲,做好接待学子和考场安排。考场朕就不废话了,你们都做熟的。接待学子,即每位到京学子需先到礼部报到,身份、籍贯、长相等一一核实,杜绝冒名顶替。 还有若学子贫寒没有住处,礼部要妥善安排。每位学子可领取一份科举大礼包,这个朕会让人准备,到时候给礼部送去。” 范其正忍不住开口,“安排学子住处又是一项支出。” 凌秋扬眉,“与城内客栈合作,朝廷出一半费用,适当许以好处。如何游说客栈加入,就看你们的口才了。当然客栈的选择也是有门槛的,口碑要好。还有异议吗?” 见他们摇头,凌秋继续道:“科举期间,云京不得打架斗殴。哪家富贵子弟仗着身份肆意滋事的,削官给新人让位。” 众臣心里一震,齐齐道:“是,陛下,臣定约束自家子弟。” 凌秋瞅了眼几个家中有搅屎棍的臣子,冷声道:“常爱卿,此事你负责,任何捣乱的牛鬼蛇神都不用讲情面。” 莫名被内涵的嘉毅侯不敢抬眼,他亲妹子都被打进冷宫了,这个舅舅在女皇面前一点威严都没有啊! 常浩挺直腰杆,眉目一扬,“臣遵旨!” 凌秋看向武将那边,“路国公父子负责考场安全,提前设立考生专用通道,送考的家属止步二十米外,拒绝拥堵推搡。” 路国公父子拱手,面容严肃,声音洪亮,“臣领旨。” “至于监考官……” 群臣下意识竖起耳朵,都很期待女皇陛下青睐谁。 第134章 凌暄送上门 凌秋不由得挑眉,轻轻一笑,“下朝后你们自行推举,朕酌情考虑。” 就、挺意外的,大臣们捉摸不透,纷纷道:“是,陛下。” 又过了两刻钟,凌秋见没人说话了,便道:“朕前两日批阅奏折,发现几个有意思的现象。” 她说完眉眼清冷地看向殿内的臣子们,期间根本无人敢抬头。 “具体是什么朕就不说了,今天直接立几个规矩:第一,地方递上来的折子路上决不能拖延。朕估算过,最远的地方递折子最多十五日就该到云京了,各地驿站不得延误朝廷文书。 第二,请安折子半年一次,谁敢一个月写五六封朕直接罢了他官。第三,叙事要简洁,开头五句话概括事件要点,后面附上细节。 听明白了吗?” 大臣们能说什么?当然要听话啊。 “臣遵旨!” 凌秋腹中灼热,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面上保持平静地道:“若无事便退朝吧。” 众臣:“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散朝后,林平修、吴太傅等人被叫去万政殿商议细节,其余人三五成群往外走。 顾忌着在宫中,他们不敢高声交谈。 可出了宫门,他们就笑开了,“李大人最喜欢写请安折子了,因为他没东西可写。” “那个宋大人也是,他写的还很长,跟裹脚布似的。” “哈哈哈……” “不过陛下不让写请安折,咱们怎么跟陛下交流感情啊?” “狗屁!你跟女皇陛下交流什么感情?小心陛下削你!” “就是,咱们现在女皇当政,言行要谨慎。” “我还是比较好奇陛下说的大礼包,从没见过给学子送礼包的。” “嗯,我也是,陛下这么做是要笼络人心吧?” “我撕了你的嘴,陛下还需要笼络吗?” …… 很快,八月三十日举行会试的消息传了出去,京中学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外地学子也抓紧时间进京。 各部的工作有序进行,凌秋也定好了大礼包的物品,开始交给下面人去做。 新皇登基后的第一场科举考试,所有人都异常期待。 …… “盯了两日,水无痕什么动静?”凌秋坐在万政殿,看向下面跪着的黑衣人。 暗一回道:“他在找人,也打探过陛下日常起居。” 凌秋并不意外,是时候让如蓝出来了,“嗯,那个巫医会武功吗?” “看不出有内力。” 这句话很妙,要么不会武,要么是高手中的高手。 凌秋挥了挥手,暗一退至殿外。 “奴才见过安王。”乐德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凌暄笑道:“你去通传一声,本王要见陛下。” “是,请安王稍候。” 乐德福转身进去,“陛下……” 凌秋淡淡地道:“请安王进来吧。” 凌暄一进殿就笑开了眉眼,“见过陛下。” 凌秋抬眸轻笑,“三哥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请坐。” “嘿嘿,倒也谈不上开不开心。”凌暄笑道:“陛下已然登基,那我也准备去封地了,特意跟陛下说一声。” 他憋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出京了。 “三哥是迫不及待了吧?就不打算留下来帮朕吗?”凌秋打趣道。 凌暄连连摇头,眼珠子乱转,“我可帮不来,莫挨我。” 凌秋抚着额头,神色哀怨,“哎~看来朕是留不住三哥了。可怜朕为了政事忙得焦头烂额,三哥却潇潇洒洒地海角天涯,四处游玩。朕心里咋那么不舒服呢?” 凌暄心中不妙,立马跳起来道:“诶诶,别这么说,您是陛下,万民之主,多开心的事呀,对吧?怎么能因为我这个不中用的哥哥烦心呢?我这就走哈!” “站住。”凌秋眼看着他要迈过门槛,慢悠悠吐出俩字儿。 凌暄苦着一张脸,在心里哀嚎,王妃啊,安州府的水煎包咱们可能吃不上了。因为夫君我啊,被抓壮丁了! 他迫于威压,无奈转身,就听那高高在上的妹妹可怜巴巴地道:“三哥,但凡你争气点,在外面逍遥自在的就是皇妹我了。你确定要丢下我吗?” 凌秋失落地垂下眸子,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哀伤。 凌暄贼心虚,讪笑道:“那不是咱们父皇慧眼识珠吗?” “优秀是我的错咯?”凌秋语气幽幽地拉长声音。 凌暄鸡皮疙瘩窜起来,急忙道:“呃,不是,三哥白白浪费这一身皇家血脉,是三哥的错哈!” 凌秋突然咧嘴一笑,“你知道就好,但是皇妹不会让三哥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废物的,帮朕做件事吧。” 她眼中的光芒刺得凌暄眼睛疼,拒绝的话堵在嗓子眼根本说不出来。 嘴唇嗫嚅半晌,他叹了口气,认命地问道:“什么事?” 凌秋热情地招呼他坐下,“三哥,坐下说。” 凌暄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走到座位处,摇头失笑,小丫头心眼子真多,“陛下,请吩咐吧。” “这不是要科举了嘛,朕又不能常出宫,就想请朋友遍天下的三哥帮忙掌握一下外界的舆论。” 凌秋想过了,凌暄交际能力强,虽玩世不恭但处事圆滑,是个妥妥的社牛,特别适合打入敌人内部。 这个听起来有点意思,凌暄不禁扬眉,“展开说说。” 凌秋看向他,“主要有三点,第一个就是学子们对朕这个女皇的态度,懂吧?” 凌暄脸色稍微正经了些点点头,这点政治觉悟还是有的,她这是担心学子不服气她这个皇帝。 “再者,比起学识,朕更看重人品和处事能力,朕需要实干派,或者某些方面特别精通的专才。三哥帮我多留意一下这样的人。” 凌暄看凌秋的眼神变了变,对这个皇妹越发佩服了,“那最后一点呢?” “最后一点就是他们有没有跟哪个官员走的近的。”凌秋就提了一句,就不说了。 凌暄了然,“行,这事三哥接下了。” 凌秋灿然一笑,声音愉悦,“多谢三哥,回头请你跟三嫂喝酒啊!” “现在想起来卖乖了?”凌暄真是服气了,“我先得回去跟你三嫂解释解释,不然我三天两头外面跑,她当我在外鬼混呢!走了。” 第135章 你的眼睛是晴天的颜色 夏夜,空气中带着一丝舒爽的凉意。 如蓝穿着灰色的斗篷出现在水无痕面前,低着头,声音比这夜还凉了几度,“三皇子。” 水无痕一双犀利的眼神盯着她,语气淡漠,“舍得出现了?本皇子以为你死了呢!” “我不是有意躲着。没等到三皇子兑现承诺,我也不敢死。”如蓝神色平静地道。 她这副作态让水无痕目光一厉,“你找到了?” 如蓝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得水无痕眉毛紧皱,正要呵斥,被她打断。 她说道:“我的确在尚清宫找到一幅与图,可我看不明白,并不知是不是你要的那幅。” 水无痕冷声,“拿来。” 如蓝一动不动,直视水无痕的蓝眸,一字一句道:“让我见父亲。” 水无痕见她底气十足的样子,缓缓勾唇,“你胆子大了。” “并非我胆子大,”如蓝闻言整个人依旧淡淡的,语速缓慢,“你答应在先,我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一丁点报酬罢了。” “好啊,回到巫国本皇子就安排你们父女见面。”水无痕拿出一块玉牌丢给她,“收好。” 如蓝握着玉牌的手有些微颤抖,眼中绽放着星星点点的光彩,“多谢三皇子。” 水无痕唇边讥笑,伸出右手,“拿来吧。” 如蓝不再犹豫,将凌秋交给她的羊皮卷递给他。 完成这个任务,她就自由了。 水无痕拿到手后迫不及待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看似随手勾勒的图画,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他蹙起眉头,仔细辨别,却发现没有一个字是他认识的,不禁焦躁起来。 “你确定是这个鬼东西?”水无痕忍着怒火质问。 如蓝语气平淡,完全不担心他恼羞成怒的样子,“我只知道这是老皇帝十分宝贝的东西。” 水无痕的蓝眸幽暗难测,压低的声音挟裹着未知的危险,“那你告诉本皇子,这上面写的什么?” “我不认识,但是我偶然发现当今女皇写过类似的字,比如,”如蓝指着羊皮卷上的一个小字,“这个。” 水无痕抿着唇,眉头渐深。 “或许这是云国皇室流传下来的秘文,外人无从知晓。”如蓝看着他道。 水无痕听完她的解释,心中认可了一半,看来还是要想办法取得她的信任才是。 怎么做呢? 上次的礼物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想到这,水无痕脸上浮现一丝不自在,侧身对如蓝道:“你走吧。” 如蓝听到这三个字如同天籁,嘴角上扬,“是。” 当夜,她就被送出云京。 凌秋听完暗卫的禀报,目露期待,她倒要看看水无痕会干些什么。 殊不知第二日水无痕就等不及找上她了。 凌秋难得悠闲,坐在御花园的月满亭,懒懒地看着前方盛放的各色菊花争妍斗艳,脑袋放空。 水无痕打听到她在御花园,来到的时候就看到她发呆的样子,笑着喊道:“陛下。” 凌秋抬起眼眸,弯唇笑道:“三皇子在宫中越来越自在了,可是乐不思蜀了?” 她挥退宫人,只留季月、季阳在侧。 水无痕坦然直视凌秋的双眼,看着她明媚的桃花眼闪烁着笑意,薄唇上扬,顺着她的话凑趣,“我若乐不思蜀,陛下是否允我长居呢?” “长居?”凌秋勾唇,靠在软垫上神色慵懒,纤长的手指晃动着玉盏,眼尾微微上扬,慢声说道:“这话说的,旁人还以为三皇子要做朕的侧夫呢?” 水无痕脸上一僵,耳根迅速窜红。给她当侧夫什么的,他从来没想过…… 不对! 他紧锁眉头,“为何是侧夫?” 他的身份不够当皇夫吗? 凌秋不过随口说说,见他一副被带进沟里的样子不由笑道:“三皇子不必在意,朕只是玩笑一句罢了。” “为何是侧夫?”他抿着唇看她,又问了一遍。 凌秋眼睛微微一瞪,这人魔怔了吧,脱口而出道:“因为你不是云国人啊!” 哦,这样啊,原来不是瞧不起他的出身。水无痕眉宇间松了松,释怀了。 他自己斟了一杯茶,端起茶杯置于唇边,轻轻嗅了下茶的清香,顿感心情舒畅,开始闲话家常,“陛下似乎从不好奇我的蓝眸?” 凌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急不慢地道:“有什么好奇的?不就是一对眼珠子吗?就是有些特别而已。” 水无痕被她风轻云淡的声音感染,心情不由得轻快起来,五官分明的俊颜却露出一丝无奈和委屈,“可别人都避之不及。” 凌秋诧异地扬眉,他这是卖惨? 这漫画风的神颜加上异域风的蓝眼睛,淡淡绯红的薄唇道出隐隐约约的委屈,凌秋要不是知道他别有用心,都心软了呢! 她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不染尘埃,不禁开口道:“你的眼睛是晴天的颜色。只有晴天才有这么纯净的蓝,你该高兴才是。” 不是什么死亡芭比粉,那才有趣呢!这么一想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水无痕没注意她憋笑的表情,怔怔地望着天空,独自呢喃,“晴天的颜色?纯净的……蓝?” 他为异瞳困扰多年,从没听过这么新奇的解读。 这个解读让他死水无波的心荡起一层层涟漪,直到消失于天际。 回过神来,水无痕见凌秋笑得灿若桃花,心神微动,这世间只有一个你会这样想吧? 真是个心存善念的姑娘。这样的人能坐稳皇位吗? 水无痕抱有一丝怀疑。 不过从这一刻起,他心中的那一丝别扭也随风散去,看着凌秋笑道:“陛下难得空闲,待在宫中岂不无聊?不如我们出宫走走?” 凌秋略微意外,这就出宫了?不问点别的? 她不解,但也没拒绝,绝佳的放风机会她总不能放过。 凌秋浑身懒洋洋的气息消失殆尽,神采奕奕地道:“等朕换个衣服,宫门见!” 季月、季阳相视一笑,主子还是那个主子,随性不羁。 水无痕浅浅勾唇,俊美无涛的脸上漾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然而凌秋已经转身离去,错过了。 第136章 哪里来的人间富贵花? 康乐大街上,往来人群络绎不绝。 蒋萱萱迫于林平修的威严渐渐不再找凌旭的麻烦,反而发现自己对凌旭越殷勤,她表哥对她越宽容。 这下子她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三天两头往凌旭院子里去。 虽然经常是她巴拉巴拉说,凌旭偶尔接个话茬,但是两人的姑嫂情迅速升温,甚至惹得林平修跟着吃醋。 这不,蒋萱萱知道科考在即,云京城内热闹非凡,非得拉着凌旭出来逛街。 凌旭被她缠得不行,只得同意了,乘着府中马车来到这繁华的大街上。 蒋萱萱探头看着外面的热闹已经迫不及待了,眨着大眼睛满脸兴奋,“表嫂,我们下去逛逛吧。” 凌旭戴着帷帽点点头,“走吧。”全当哄孩子了,希望林平修快点来吧。 走到千阙楼门口,凌旭实在扛不住了,想进去喝杯茶,蒋萱萱却突然拉住他,“表嫂啊,这里咱们进不得。” “为何?”凌旭嗤笑,他姐姐的茶楼怎么进不得了? “蒋萱萱,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怎么不去找我玩?”崇安侯府的嫡小姐宋晚晚惊喜地道。 她刚刚只是从旁路过,听到耳熟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是林相的表妹。 蒋萱萱脸上僵了一瞬,看了眼凌旭才笑道:“宋小姐,好久不见啊,我回来很多天了,就是表哥拘着我不许乱跑,才没见你。” 天哪,这是什么恐怖画面!宋晚晚暗恋表哥三年,以前她还想着从中牵线,奈何表哥过于绝情,总是不给人机会。 现在正牌表嫂在侧,希望宋晚晚忘了她表哥那个木头吧。 事情总是不如人意,宋晚晚很快注意到旁边高挑的女子,“萱萱,这位是?” 她早就听闻丞相府来了个未婚妻,神神秘秘,一直打听不到什么消息,难道是她? “这、这是我表哥的未婚妻,林姐姐。” 凌旭闻言眉头一挑,呵呵,这会儿不叫表嫂了?有情况啊! 宋晚晚一身红裙,张扬肆意,看着凌旭笑意不达眼底,“哦,原来是林小姐,我是崇安侯府嫡小姐宋晚晚,林小姐家居何处?” 蒋萱萱头疼,你身份尊贵就尊贵吧,干嘛说出来吓人啊? 凌旭想了想应该在宴会上见过,但印象不深,便淡淡地回了句,“淀州。” “淀州?边远之地,怪不得不知这千阙楼的规矩。”宋晚晚红唇讥笑。 蒋萱萱头皮发麻,让表哥知道嫂子被人欺负,她还要不要活了? 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化解,凌旭淡淡地开口,“不知是什么规矩?” “千阙楼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需得有会员卡。”宋晚晚掏出一块银质卡片,在他面前晃了晃,“就是这个,你有吗?” 凌旭无语地看了眼,他不需要的好吗?真是不知所谓! 宋晚晚见他不说话暗暗得意,“看来林相也没有多喜欢你嘛,连个会员卡都没给你办。” 凌秋和水无痕等人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戏,见凌旭无意与她口舌之争,带着蒋萱萱就要进去,也准备进去了。 谁知宋晚晚自大地道:“不如你求本小姐,本小姐请你进去喝一杯茶啊!” “你过分了!”蒋萱萱气得眼睛通红,她感觉自己小命不保了,转头拉着凌旭就要走,“表嫂,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哈,你别生气。” 凌旭真是烦透了这些小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蹙眉道:“走什么?别人需要卡,我可不用,进去。” 宋晚晚两眼一瞪,“你凭什么?” “就凭我。”凌秋声音平和,不显强势,满目含笑走了出来,一身昂贵的缕金挑线纱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发髻上的点翠珠钗光彩夺目。 宋晚晚呆愣了一瞬,这……有点像明王殿下呢! 不是,这不是陛下吗? 她一慌神,双膝软了下来。 季月及时扶起,冷声道:“宋小姐,站好了。” “哦哦!” 凌旭看到凌秋立马精神了,“阿姐。” 蒋萱萱好奇地歪头,这人间富贵花是谁啊? 宋晚晚震惊得失语,她喊陛下啥?她聋了吧?她怎么跟陛下这么亲密! 不行,她要告诉楼上的哥哥一声,陛下来了。 她还要回家找父亲,陛下定是厌烦她了,怎么办? 凌秋没再多给宋晚晚一个眼神,看向凌旭笑道:“走吧,一起进去。” 凌旭微笑点头。 走了两步,凌秋回头看向一动不动的蒋萱萱,“小妹妹,怎么不走啊?” 蒋萱萱总算醒神,欢快地道:“诶,来了!” 她蹦蹦跳跳地跟上去,眉飞色舞的一顿夸赞,“哎呀,这位姐姐太好看了,比仙女还漂亮呢!我以为表嫂已经是人间绝色,没想到哇,一山更比一山高。” 凌秋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你这么说不怕你表嫂生气吗?” 蒋萱萱摇摇头,“不会不会,表嫂喊你阿姐呢,想必是同意小妹说的话,对吧?表嫂。” “嗯。”凌旭点头,姐姐无人能比。 一路热络到雅间,蒋萱萱才堪堪止住话头,看着布置精美的房间连连赞叹,“这也太奢华了吧?” 凌旭捂脸,看着窗外期盼,林平修啊,快点把你妹妹带回家吧! 水无痕走在最后面,一进雅间,那低调华贵的气势立马吸引了蒋萱萱的注意力。 叽叽喳喳的姑娘顿时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水无痕,精雕细琢的脸,举手投足间矜贵无双,她一双清澈的眸子再也容不下其他。 水无痕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抬眼就见那个聒噪的小姑娘盯着自己,不悦地皱眉,“姑娘看我作甚?” 蒋萱萱脸色爆红,两颊的热气快要将她吞没,别别扭扭地移开眼,随后忽然恼羞成怒,结结巴巴地凶道:“谁、谁看你了!” 正好凌秋交待完季月和季阳去办事,走到门口正要进来,蒋萱萱气势上来,“我在看富贵花姐姐,没看你!” 凌旭更加没眼看了,无语望天。 凌秋愣了一下,看了看满脸绯红的小姑娘,又看向眉眼含着隐隐怒气的水无痕,明白过来哈哈大笑。 “我是富贵花,那拿我这朵富贵花挡箭的你又是什么?小精灵吗?哈哈哈……” 第137章 拿我当香饽饽是吧? 蒋萱萱捂脸,脸面什么的都丢光了,一跺脚就口出狂言,“好嘛好嘛,我承认我看这位公子晃花了眼、入了迷。但是他长这么好看都出来招摇过市了,凭啥人家不能看呀?” 说完就拿开双手,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两颊气鼓鼓的让人想捏。 忽然她指着水无痕的眼睛,一副理直气壮又羞赧的样子,“而且、而且他的眼睛好漂亮,跟春天的湖水一样透亮,我忍不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怎么的了?不行吗?” 水无痕心头一梗,听到后面又止不住内心雀跃。 一个说他的眼睛是蓝天,一个说是湖水,那么美妙的词用在自己身上,他都有些恍惚了。 不过这小姑娘也忒没规矩了些,口无遮拦的。 什么叫他招摇过市? 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他决定不与她纠缠,径直坐到桌边。 凌秋笑着走过去拍了拍水无痕的肩膀,“不要跟小姑娘计较啊。” 水无痕抬了下眼皮,看她笑的欢实突然心口发闷,淡淡地道:“没有。” “那就好。”凌秋没有在意他冷淡的态度,坐在凌旭对面,指着穿黄裙的小姑娘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姐?怪有趣的。” 凌旭这才摘下帷帽,露出真颜。他特意改了妆容,原本与凌秋有五分相似,现在乍一看去只有两分像了,只有双眼一如既往的相像。 他无奈勾唇,“是林平修的表妹,纶州府知府的嫡女。对了,听说蒋知府的嫡子也要参加会试,正在赶来的路上。” 凌秋点点头,“嗯,他肯定会拜访林相,届时你可留意一二。” “好。”凌旭笑着应下。 水无痕和蒋萱萱相对而坐,注意力都放在旁边对话的二人身上。 蒋萱萱见机插话道:“表嫂,你和这位姐姐是亲姐妹吗?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自己家人啊?” 凌旭抿唇,微笑不语。 水无痕犀利的眸子时不时落在他身上,“总觉得这位姑娘有些熟悉。” 凌旭眉间一蹙,他不怕被认出来,却怕给姐姐添麻烦,闻言看向凌秋,眼底浮现担忧。 凌秋浅笑摇头,无事。 这时林平修穿着青色长衫进来,紧盯着水无痕冷声道:“哦?本相的未婚妻从未见过三皇子,谈何熟悉?怕是认错人了吧!” 水无痕剑眉微拧,到了嘴边的话还没出来就被截胡了。 “什么?三皇子?你是哪来的三皇子啊?”蒋萱萱受到一万点伤害,为什么她看上的男人都不属于自己? 林平修板着脸训斥,“萱萱,不得无礼,这位是巫国三皇子。” 蒋萱萱委屈,站起来给水无痕规规矩矩地行礼,“小女见过三皇子。” 看起来有模有样的,水无痕面上稍霁,“蒋小姐不必多礼。”反正都无礼过了。 “多谢三皇子。”蒋萱萱行完礼眼巴巴地盯着林平修。 林平修无奈道:“看我做什么?坐啊!” “哦,谢谢表哥。” 凌秋打趣道:“林相管得忒严了。” “陛下,您不知道……” 蒋萱萱噌地跳起来,尖声喊道:“陛下?!” 林平修揉了揉耳朵,摊开双手看向凌秋,“您看,不管不行吧?” 凌旭噗嗤一笑,“萱萱,坐下吧。别大惊小怪的,在陛下面前失礼。” 蒋萱萱捂住弱小的心脏,呆呆地看着凌秋。 我的天,我见着陛下了?我还夸陛下美来着?陛下还冲她笑来着?今儿天上下红雨了吧! 水无痕嗤笑,“傻样儿!” 蒋萱萱一秒变脸,瞪他一下,美男什么的不算啥,还是陛下更有吸引力啊! “啧!”水无痕戏谑地看向凌秋,“陛下不说点什么?人家小姑娘快流口水了。” 凌秋眉梢一挑,“你嫉妒啊?” 水无痕瞥过脸去,又看了凌旭一眼,按下不提。总之跟他没什么关系。 凌秋看着小姑娘抿唇笑道:“萱萱,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蒋萱萱僵硬地点头,声音清脆,“可以。” “想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凌秋又道。 “好。” 林平修:“咳~” 蒋萱萱立马回神,“多谢陛下!” 凌秋笑着点头,“不必客气。” 看着这么开朗明媚的小姑娘,她都心生羡慕了,想必是家中宠爱着长大的吧。 她转眸看向林平修,好笑道:“林相怎么来了?我应该没邀请你吧?” 林平修与凌旭相视而笑,随即开口,“臣得知阿旭与表妹出门,实在不放心便想来寻。谁知怡太妃知道陛下出宫,着急上火,就怕您被拐走了。” 凌秋听着前一句还怪道腻歪,后一句就心虚了。 谁懂啊?朝臣不管的事还有后宫太妃们出手! 一听她要出宫,就担忧得不行,跳出来说“陛下安全为重”“陛下貌美,出宫危险”“陛下千万别被浪荡子骗了”云云。 哎,走了一个爹,收获十个娘。 她又不是小孩子。 要不她怎么能跟水无痕出宫呢?还不是有借口可用。 “于是太妃娘娘找到臣,让臣来寻一寻。” “呵呵,是吗?”凌秋讪笑,“没事,回头我买点东西回去哄一哄就好了。” 凌旭闻言轻笑,瞄了眼水无痕,“阿姐,太妃担心也是常理。像阿姐这般权势美貌集于一身的女子,不知遭多少人惦记呢?你要擦亮眼睛啊!” 水无痕莫名被内涵,抬眼看了看凌旭又垂下双眸,不与记仇的女人口舌之争。 凌秋嘴角抽抽,“都拿我当香饽饽是吧?” 三人竟奇异地同时看过来,你不是? 她无语,迅速转移话题,“我听到楼下挺热闹的,在做什么?” 林平修刚上来,知道一些,“二楼聚集了一群青年学子,大概在进行文人间的切磋吧。” 二楼有一个宽阔的墨染阁,专为文人墨客所设。 凌秋来了兴趣,眼睛一亮,“哦?我要去看看。对了,许漾在礼部表现怎么样?朕许久没见他了。” 林平修略想一下,“做事认真积极,与同僚相处还不错。” “嗯,那就好。”凌秋点头。 水无痕发现自这三人来了后都没有他插话的空档了,便站起来道:“陛下不是要看书画?一起去吧。” 蒋萱萱三两下擦了嘴巴,举起小手,“我也去。” 第138章 冲散 二楼,墨染阁。 凌秋他们刚到墨染阁门口,就听见一阵叫好声。 “好!” “宋兄大才,我等望尘莫及。” “哪里哪里,各位承让了。”崇安侯府世子宋之昂抱拳对着众人笑道,“我只是偏好书画,不及各位诗词出众。” 凌秋看着一群人对着那说话的蓝衣男子恭维不止,觉得有点好笑。 “那人是谁啊?”她没有指着,但是身边的人都心领神会。 蒋萱萱一脸晦气,嘴快道:“宋晚晚的哥哥。” “哦。”跟楼下那蛮横无理的小丫头一家的啊! 林平修瞥了眼多话的蒋萱萱补充道:“他是崇安侯府世子,宋之昂,有一些才名。” “一些?”凌秋勾起红唇,“那就请林相去看看他的才名是否名副其实。” “是。”林平修拱手。 凌秋戴上面纱,露出一双清透水润的眼睛。 凌旭自觉戴了帷帽,只有还未及笄的蒋萱萱拒绝戴任何阻碍她视物和呼吸的东西。 有人喊“林相来了”。 一声落下,众人纷纷低头行礼,“见过林相!” 林平修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请起,本相与友人偶然路过,便来凑个热闹,各位不介意吧?” 宋之昂一愣,随之而来的是疯狂的激动。听自家妹妹说陛下来了,他还不信,没想到! 林相身后的华服女子不就是他们的女皇陛下吗?虽然遮面,但气质出众,一出场便是人群焦点。 他一定要好好表现,弥补妹妹得罪陛下的不足。要是能入了陛下的眼,他们一家子富贵说不得还能延续百年。 越想越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可是家教摆在那里,让他没有做出丢脸的举动。 他微微一笑,态度谦逊,“林相能来,是我等的荣幸。要是能得林相指点一二,我们也不虚此行了。” 其余人纷纷附和。 林平修略微扫过每个人的脸,基本是官宦子弟,隐隐以宋之昂为中心。 凌秋也察觉到这一点,轻轻蹙眉。学子抱团取暖她可以理解,但恭维过甚岂不失了本心? 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崇安侯府,是有心还是无意。 宋之昂见她脸色不佳,心中一跳,立刻恭敬地道:“林相才名满天下,可否请您当一回裁判?大人的朋友想必也是学富五车,我等斗胆相邀。” 他看向林相身后,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笑容来。 凌旭冷眼瞧着他竟是冲着凌秋去的,出言讥讽,“这位公子好生无礼,怎能直视姑娘家?” 水无痕直接将凌秋拉到身后,目光不善。 凌秋:?? 宋之昂闻言脸皮微僵,直到视线往上看到水无痕蓝色的眸子,大惊失色,“竟是异瞳?!” 蒋萱萱气炸了,上前一步挡在水无痕身前,俏生生的声音带着冲破房顶的怒气,“怎么了?怎么了?关你屁事!比你那双眯眯眼好看一万倍!” 宋之昂慌忙反应过来,他居然在陛下面前失态了! 他只是想留个好印象而已啊! 虽然被怼了,他也第一时间躬身赔礼,“是在下失礼了,实在是抱歉,请公子、小姐莫要怪罪。这位小姐说的是,公子卓尔不群,是在下狭隘了。” “这还差不多。”蒋萱萱双手抱胸,傲娇地鼻子出气。 水无痕:?? 林平修看完这一出,声音平静地道:“不是要请本相当裁判?开始吧!” 宋之昂如临大赦,连忙迎林平修入内,“请!” 其他人见势不妙也簇拥着进去。 凌秋几人身边总算开阔了。 水无痕看着眼前的小矮子觉得好笑,他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小姑娘维护了? “小丫头,你挡我路了。” 蒋萱萱一回头,两眼瞪他,“我不小了,十四了,刚刚我还帮了你呢。” “哦,多谢。”水无痕收敛笑容,淡淡地道。 他身后的凌秋再已绕过他,拉着凌旭到一旁聊天了。 蒋萱萱咬唇,“你谢得没有诚意。” 水无痕本不想和她多言,但是侧脸一看凌秋已经和凌旭聊上了,便耐下性子随口问道:“那怎样是有诚意?” 蒋萱萱笑颜如花,声音甜甜的,“你请我吃糯米红豆糕吧,对面的铺子就有,我们一起去吧。” 她伸手拉着水无痕的衣袖,两眼明亮地看着他。 水无痕看着皱掉的袖子蹙眉,又看了聊得正欢的两人,无奈道:“那就走吧,快去快回。” “好嘞!”蒋萱萱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跶着往楼梯口走。 林平修没花多少时间就将他们的作品看了个遍,简短地提了一些意见就出来了。 凌旭见状,“阿姐,你不是还要买东西吗?我们陪你逛会儿,正好去楼下跟他们俩汇合。” “行。”凌秋点头。 他们到了楼下,季月已经在大厅等着了。她负责与千阙楼的掌柜交待任务,季阳则去了较远一些的星月酒楼。 临近中午,街上依旧熙熙攘攘。蒋萱萱拉着水无痕的袖口在街上穿梭,很快到了卖糕点的铺子。 水无痕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挑挑拣拣。明明说好吃糯米红豆糕,结果一进铺子就跟掉进米缸的老鼠似的,一头扎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呵,小孩子心性。 忽听外面人声躁动,水无痕拧眉走到门口,却见路人纷纷逃窜。 “怎么了?”蒋萱萱拎着一大包出来。 水无痕心里不安,“大概出事了,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等着。” 蒋萱萱看着他严肃的眉眼也不敢多话,“哦。”她不添乱就是了。 凌旭的帷帽丢了,红着眼眶到处看,怎么也看不见那个影子,慌张地问,“林平修,阿姐呢?” 林平修是个文人,但到底有些力气,拖着凌旭到一个死角,避开如洪水般的人群。 刚才他们在街上走着,突然一匹烈马横冲直撞,而后又冲过来一群乞丐,将他们几人冲散了。 他搂着凌旭安慰,“别急,陛下一定没事的,还有季月陪着呢。来,我们沿着边上走,她们可能在前面。” “那我们快走吧,街上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百姓,我有点慌。” 第139章 受伤 凌秋与季月紧紧拉手,任何想冲散他们俩的人都没有得逞。 可是她们也离凌旭他们越来越远。 “主子,这不对劲。”季月神色紧绷。 凌秋看着周遭的百姓,头疼不已,“我知道。” 当皇帝果然是高危行业啊! 还好人群是流动的,不然她难以想象会有多危险。 “我们在这等着吧,没别的办法了。”凌秋道。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按照套路是不是有一波黑衣人刺杀来着? 若是,她肯定早被盯上了,往哪儿跑都没用。 她的暗卫呢?为什么不出现?可千万别被敌人绊住了脚。 凌秋不住地叹气,见季月将她挡在身后,心里又是一暖。 暗一和暗二分别潜伏在凌秋的左前、右前,两双锐利的眼睛一边留意凌秋的状况,一边留意混乱的人群。 十五一副普通百姓装扮正往凌秋那边赶去。 利箭划破天际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抬头一看竟是冲着暗一和暗二去的。 他身躯猛地一震,不顾前方人的死活,左右推搡就冲向凌秋的方向。 忽然一个身影扑向季月,“哎呦,疼死老婆子了。” 季月下意识接住,弯腰的瞬间凌秋露出大半个身子。 一个身形消瘦的小个子从旁跳过来,眉眼狠厉,手中的利器直指凌秋的心脏。 季月被老婆子死死拽住,脱不开手,惊呼道:“主子!” 水无痕侧耳听到声音立马看过去,心中一慌,运起轻功就飞过去。 十五眉眼冷厉,紧随其后。 凌秋余光看到人影过来的时候,已经心生警惕。看到他手持利器,立马侧身躲过一击。 可灰衣小个子一击不成,接二连三向她出招。 短短几息之间,凌秋身上染血。 利刃划破肌肤,直入骨髓,疼得她生理性地涌出眼泪。 “主子!”季月挣脱不成,顺势带着那个老婆子一起向小个子刺客倒过去。 水无痕及时赶来,拦下刺客最后一招,抽出腰间软剑刺入对方心口。 十五双手一拧,解决老婆子。 季月立刻爬起来眼泪肆涌,抱着凌秋喊道:“陛下,陛下!” 凌秋发丝凌乱,钗环尽失,听到季月的声音撑起眼皮,殷红的嘴角咧开一半就陷入昏迷。 水无痕眉头紧皱,一把将她抱起,厉色道:“快,回宫!” 蒋萱萱眼巴巴望着外面,水无痕嗖地从她眼前飞过去。 她好像看到陛下和鲜红的血液,一下子顿在原地,手中的糕点掉落在地。 响声惊醒了她。 她撒丫子跟着跑过去,心里慌得厉害。 水无痕抱着凌秋回到华延宫,巫医紧随其后赶来,给她把脉。 所有宫人都不敢随意走动,千珊、柳萦扶着季月在旁屏息以待。 林平修陪着凌旭坐在殿外的石阶上,蒋萱萱蹲在他们旁边抱膝,神色怔忡。 张太医紧赶慢赶跑来,额头上的汗珠没入两鬓都来不及擦拭。 他看到凌旭也在,颇为意外,“你也在?陛下……” 凌旭急忙打断他,“张太医,你快进去吧。” “好,好。” 华延宫,寝殿。 凌秋躺在床上,唇色发白,面无血色。 巫医把脉时神色不定,最后收回手的时候,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水无痕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样?” 巫医摇摇头,“三皇子可记得陛下曾问过活灵丹一事?” 水无痕蓝眸震荡,看着巫医难以置信,“你是说她?” 巫医神色凝重地点头,“有活灵丹在,我无能无力,只能先处理伤口了。” 张太医冲进来听他们聊还在聊这些有的没的,气得胡子乱跳,一声怒吼,“陛下的脉把不出来还不是你们巫国人搞的鬼?起开!” 水无痕薄唇紧抿,眼眸低垂。如果是真的,那他们的确不无辜。 可她怎么会中活灵丹呢?难道是……水如蓝? 张太医把他们两个沉思的活雕像赶走才道:“千珊姑姑,给陛下更衣,看看伤口在哪儿。你们俩丫头一个帮忙,一个准备热水。” 陛下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娘娘们陆续赶来,寝殿外很快站满了人。 就连久不露面的太后都派了身边的无霜姑姑来等消息。 林平修身为外臣不便久留,对凌旭低声道:“阿旭,我们先回吧,我们去查查到底是谁谋害陛下,好不好?” 凌旭哽咽着点头,头也不抬地匆匆离去。 他一定不会放过害他姐姐的人! 蒋萱萱见到水无痕出来,立刻跳弹起来,可因为蹲得太久双腿已经麻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水无痕也不适合再留下来,没理会蒋萱萱的状况就往外走。 蒋萱萱神色焦急,缓了一会才拔腿跑起来,“三皇子,等等。” 水无痕脚下不停,蒋萱萱拼命倒腾着短腿,终于追上了。 “你干什么?”水无痕浑身戾气。 蒋萱萱身体抖了一下,瘪瘪嘴快要哭出来了,又赶紧忍住,“对不起,要不是我拉着你走,你留在陛下身边,陛下就不会出事了,都是我不好!我就是想跟你道歉。” 水无痕冷冷地道:“你知道就好,这些话留着跟陛下说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蒋萱萱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我会跟陛下请罪的,是我的错,呜呜呜……” 水无痕武功那么好,要不是自己任性,肯定能保护好陛下的。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陛下受伤的样子,还有水无痕担忧的眼神,是她害的陛下…… 寝殿内,千珊红肿着眼睛为凌秋褪去衣衫,腰间、前胸、肩膀都有伤口,血红色刺得她眼睛再次酸涩起来。 “季月,拿剪刀来。”她嗓音嘶哑地道。 季月默不作声地递来剪刀,看着千姑姑剪开布料,那呲呲的声音跟利刃插入陛下身体的声音一样,令她头皮发麻,心疼难忍。 柳萦端热水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季阳、十五跪在殿外,抿了抿唇径直走进殿内。 张太医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伤口,然后凭经验给她开了方子。 陛下身体特殊,没有传召旁的太医。若不然怎么也得五六名太医开小会才能定下。 第140章 来自老祖宗的鄙视 “去煎药吧,明天我来给陛下换药。”张太医叹息着走了。 也不知道内里有没有其他毛病。 哎,以后中毒了都不知道,可咋整啊?偏偏她还当了高危的皇帝。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他走到偏殿,拱手道:“启禀各位娘娘,陛下情况稳定,今夜便可醒来。” “好,辛苦张太医了。”怡太妃松了一口气。 六皇子生母淑妃与三位公主生母也放下了心。 太后身边的姑姑无霜福礼告辞,该回去禀报娘娘了。 慈仁宫内,小佛堂檀香萦绕。 太后穿着素色衣衫抄写佛经,听到动静头也不抬地问道:“如何了?” 无霜垂头回道:“回娘娘,太医说陛下脱离危险了。” 太后闻言身体不自觉地松弛几分,“那就好,这皇帝哪儿是那么好当的啊!” “娘娘您……”无霜看不透太后的意思。 太后的手顿了下,微微蹙眉,“自打昇儿进了天牢,他外祖那边就一再低调,倒是旁的人……恐怕起了什么心思吧?不过哀家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 亥时将至,低调奢华的寝殿还燃着星星点点的烛光,照得一室暖黄。 凌秋眉头紧皱,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嘴唇微动,轻吟出声,“祖宗,等等我……” 梦中那位飒爽英姿的影子却毫不留恋地消失,凌秋的世界当下一黑,再睁眼时嗓子干哑得像龟裂的大地,急需一场春雨。 “醒了?” 是云起的声音,他端着一杯茶过来,往她嘴边怼。 凌秋幽幽转着眼珠子,心道怎么不是千姑姑她们。但转念一想,她们被弄晕不是一两回了,就懒得问了。 汩汩地喝完一整杯,凌秋如久旱逢甘霖。 可是细细密密的疼传遍全身,好像整个身体被针扎似的,一动不能动。 她也只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表明自己活过来了。 许是喝了温水,再加上心里烦躁,额间竟渗出了汗。 云起的眉头狠狠皱起,不解地道:“我不过走了一天,陛下何以弄成这个样子?” 凌秋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嗓子依旧哑哑的,说话声又低又无力,“呵,朕刚醒,你问朕,朕问谁去?” 云起默了,过了会儿开口,“暗一他们我罚过了,还是十五。这次他们护卫不力,我也有过错。” 凌秋感到头疼,“你可别罚狠了,不然朕身边又没人了。” 云起看着她苦恼的样子微微勾唇,“我哪儿也不去了,带回来的几个孩子交给暗十了。练基本功而已,犯不着我出手。” “哦。”凌秋抬了下眼皮,有点累,便道:“你坐下,朕有事问你。” 云起左右看了看。干脆直接坐到她床边的地上,两腿一盘,别提多洒脱了,“说吧。” “你师傅是老祖宗的暗卫吗?” 云起点头,“是。” 凌秋面上一喜,心里升起一丢丢期待,“那祖宗留下什么宝贝了吗?” “有的话我肯定不会藏着掖着,所以没有。”云起倒是干脆。 “哎,好吧,”凌秋叹气,“刚才做了个梦。” 之前跟云帝撒谎说梦见老祖宗,没想到今晚真的梦见了。 可惜祖宗脾气有点大,说了两句就不耐烦了,骂她没用,当了几天皇帝就被人搞得半死! 凌秋哭死,您是叱咤风云的开国老祖,谁敢跟您比啊? 哦,她还说什么来着?善用她留下来的东西? 凌秋都不知道是啥,怎么善用啊? 祖宗高冷,闭口不言,潇洒离去。 老天,祖宗是不是嫌弃她笨来着,特意入梦提醒自己。 她基本可以确定所谓龙脉之心的位置了,只是想着科举的事没有去找罢了。 再说,找那个有什么用?她一直没搞懂。 水无痕这人也磨磨唧唧的,居然还想走迂回路线。 现在老祖宗都来催了,那她肯定要有所行动,说不定能翻出什么宝贝。 云国缺钱啊,凌秋已经幻想一大堆金山银山了。 “你派人去云京东北一个名叫广扈县的地方走一趟,去探一探扈山。” 云起微怔,“你确定?” 凌秋回想老祖宗那糟心的眼神,狠狠点头,“确定。” 她甚至怀疑老祖宗灵魂未散,时刻盯着她呢,头皮不禁发麻。 云起郑重道:“好。” 凌秋肚子空空,没好气地看他,“好什么好!赶紧把她们弄醒,朕快饿死了。” 千珊三人悠悠醒来,纷纷懊恼居然睡着了,连忙快步到凌秋床边,就见她眼睛满是委屈地看着她们,轻声说道:“姑姑,饿了。” “诶,”千珊喜极而泣,抹了把脸,“姑姑这就去拿,都准备好的。”说着转身出去,步履匆匆。 季月和柳萦两人一个替她擦脸,一个摸了摸被褥可是热着了。 “陛下……”季月替她擦完脸,终是忍不住眼角通红,心里愧疚又后怕,自责地低语,“奴婢没有保护好陛下,罪该万死!” 柳萦咬着唇,默默垂头。 “哎,好姐姐,你可饶了我吧。”凌秋扯唇一笑,脸上稍稍恢复一丝红润,“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保护我,我怎会怪你呢?我饿了,让我好好吃点东西吧,嗯?” 季月滴着泪珠点头,一句好姐姐又让她破防了。陛下赤诚善良,那些贼人实在该死! 柳萦见状拉着季月逗趣,“快别哭鼻子了,洗把脸去。” “嗯,”季月有些不好意思,冲凌秋挤出一抹笑就出去了。 她看着季阳跪得笔直,心里不忍,“季阳,陛下醒了,你回去歇着吧。” 季阳眼眸微动,旋即一双眸子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当真?” “嗯,姐骗你作甚?”刚好千珊端着方形雕花托盘回来,她抬手一指,“你看,千姑姑吃食都拿过来了。” 见他如释重负的模样,季月心里一软,声音轻柔,“陛下没事了,回去吧。” “嗯。”季阳露出一抹笑容。得知陛下遇刺的时候,他无数次想宰了自己,为什么要在路上耽搁时间! 他是奴,办完事就该立刻回到主子身边才是,怎能因为无关人等绊住了脚! 这时柳萦出来,语气轻松,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陛下让我来看看小花猫怎的不回去了。” 季月眼神嗔怪,抬脚就进去了。 第141章 黎晏震惊三连 柳萦见季阳艰难起身,站都站不稳,便道:“我来帮你吧。” 季阳躬着身子抬手止住她靠近,灯光下的脸有些微热,“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哦。”柳萦敛起脸上的笑意,神色淡淡,心里却不由得失落。 她拿不准他对陛下是什么样的情感……而自己又在那种地方饱受折磨过,想来也配不上他的。 这一夜,林平修府中聚集一众大臣,来自大理寺、京兆府、刑部,以及决心站位陛下的纯臣,根据所得的线索抽丝剥茧、层层分析至三更的棒子响起。 “咚——咚,咚!” 远在虞国的黎晏同样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白日陆繁说的那些话犹言在耳。 “她气色很好,很漂亮,跟仙女似的,你见了肯定走不动道。” “她性子没变,对我依然亲近。” “她还问我夫人什么时候生宝宝,嘿嘿……” “哦,我离开的时候三皇子水无痕还没走,少不得有什么图谋。” “她让我转告你,你一年之内不去找她,她就娶别人了,坐拥三千美男,哈哈哈……” “不过她问你是不是恨她,我告诉她,你大概被她伤到了。哎,她眼眶通红呢,可见对你的真心。” “兄弟,别怪我没提醒你,她那个性子洒脱惯了。你要真不去,以后肯定没机会了。” 陆繁最后还告诉他,在颂茗阁引起他注意的姑娘就是她…… 黎晏心里堵着一口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烦闷地坐在床上,盯着模糊不清的窗外发呆。 他是不想去吗?他都想疯了,恨不得将人搂在怀里搓圆揉扁。 可现在不行! 他在等一个结果,他要帮她解决活灵丹的威胁,不然……以后她出什么事,他不敢想象。 他盼望闵沧早点传消息回来,却怎么也没想到先等来的竟然是自己的暗卫统领,闵涟,还是重伤的闵涟! 黎晏按住额角跳动的青筋,冷冽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暴戾,“怎么回事?” 闵涟无颜面对王爷,勉强跪着垂头掩眸,羞愧得恨不得钻到石头缝里去。 “王爷,属下辜负了您的信任,属下打不过女皇陛下的暗卫,就……就这样了。” “你说什么?”黎晏眉心拢起,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 他的身手怎么会败给云国暗卫? 闵涟自己也觉得很梦幻。 他看着闵涟丧气的样子,到底是陪伴多年的属下,他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再苛责。 随后想起什么,脸色又难看几分,“本王不是命你保护她吗?为何跟她的暗卫起冲突?” 闵涟搞不懂王爷到底是要监视还是保护,但是他机灵地把这两件都放在心里了。 他可是踏踏实实躲在暗处守了半个月啊! “那天晚上,属下照常躲起来,好巧不巧跟十五撞上了。这也没什么,后来陛下醉酒了,属下……” 黎晏皱眉打断,心里不禁烦躁起来,“她醉酒?为何?” “啊,她……”闵涟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对王爷很不友好啊。 “说!”黎晏见他犹豫,声音更加冷硬。 闵涟豁出去了,梗个脖子道:“陛下白日见了陆世子,应当是说了什么不高兴了。属下还听到陛下骂王爷言而无信,她不高兴了。” “我言而无信?她不高兴了?”黎晏嘴里细细咀嚼这两句话,慢慢勾起唇角,烦躁的情绪就这么被抚平,脸上还染着甜蜜的笑意。 她在乎我!这是黎晏的内心独白。 他声音不自觉软下来,“她还说了什么?” 闵涟:“女皇陛下说用不着属下保护。” 言下之意是他太弱了。 黎晏脸色僵住,真是丢人现眼!丢的是他的人,现的是他的眼。 好在闵涟的回归印证了一件事,她心悦自己,那这些安排就是值得的。 三天后,微语书铺的加急书信送到了黎晏桌案上。 黎晏看着上面的火焰标记,突生一种不安的感觉,令他眼皮直跳,三两下撕开口子,扯出里面薄薄的一张纸。 【女皇遇刺,伤情未知。】 他下意识捏紧信纸,平整的纸张瞬间变为皱巴巴的纸团,犹如他一颗凌乱的心。 沉浸在血色中的无边想象挟裹着他的理智,嘴唇泛白,喉头发紧,握紧的拳头微微颤动,暴露了他内心遏制不住的恐惧。 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的同时,他整个人已经冲出灵泽殿,去了御书房。 小皇帝余光看到熟悉的身影,立刻抬头看向黎晏,愁苦着精致的眉眼,抱怨道:“表哥,郴王上了折子,想带家眷回京过中秋佳节。” 黎晏绷着一张脸,想说的话顿在嘴边。 小皇帝自顾猜测,“肯定是因为堂姐及笄,要找夫婿了。” 随即眉头紧锁,“郴王离京十二年第一次上这种折子,还是为儿女大事,朕若不允恐让人心寒。” 黎晏耐心听完,考虑良久才开口,声音低沉,“陛下允了就是。” “嗯。”小皇帝点点头。 黎晏又道:“我要去一趟云国。” “哈?!”小皇帝瞪着圆润大眼,“这么突然?那郴王来了朕怎么办?他那个滑不溜的性子,朕可招架不住啊!” 黎晏眉眼沉沉地看着他,沉默半晌,“我快去快回。” 距离她受伤已经过去约摸十天了,没有旁的消息传来大概没有生命危险。 他就是去看一眼,不会耽误很久的…… 小皇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快去快回?他能信吗?距离中秋也就十天出头了。 黎晏对上他的视线,不躲不避,神情严肃、声音深沉,“你也是我的责任,我不会不管你。” “哦。”小皇帝轻声应着,忽然有些眼热,“那表哥注意安全。” 不回来也没事,他能扛! 摄政王低调离京的消息很快传进文武百官的耳中。 群臣虽怕他、惧他,但没有他坐镇朝中,心里有点不着底的感觉。 好在小皇帝成长得快,平日的政务处理得极好,既能听人言,也有自己的思考。 长公主正用着午膳呢,知道他从宫中出来直接骑上枣红马就跑了,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当她这个当娘的不晓得他的心思呢! 第142章 到云京 “自陆家小子从云国回来,我就在想他还能忍到几时?结果你看看,才过了几天就迫不及待地跑走了。” 她故作痛心疾首的扶额,成功地逗笑父女俩。 黎书瑞笑道:“这不正合你的意吗?他要是一直没动静那才叫人忧心呢!” 黎沅沅擦了擦啃完肘子的嘴巴点头附和,“对啊对啊,别说大哥了,我都想去瞧一瞧女皇陛下是什么样子呢。” 长公主斜眼睨她,嗤笑道:“趁早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除非你哥能搞定那位陛下。” “搞定?哪种搞定?”黎沅沅好奇心上线,“是把人娶回来还是大哥嫁过去?” 黎书瑞闻言脸色不好看了,“不得胡说,你大哥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说嫁?” 他对凌秋当女皇这事没意见,反正与他们虞国无关。 但要是他儿子上门给人当赘婿,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黎沅沅讪讪的,又拿起一块肘子啃。 长公主面色不善地看向黎书瑞,冷笑出声,“怎么?你当驸马受委屈了?” “没有没有,”黎书瑞感受到冰冷的目光立马蔫巴了,讨好地笑着,“我这个驸马不一样,我们是圣上赐婚,是受上天护佑的美好姻缘。” “呵!那也是你进了皇家门,而不是本宫进你黎家门。”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骄傲的劲儿摆出来,挺唬人的。 黎沅沅暗暗竖起大拇指,厉害!以后她也要碾压未来夫君。 那边黎书瑞费心哄长公主,她小小的脑袋思绪已经飘出国了,女皇陛下哎,好想看看啊。 …… 华延宫。 凌秋经过几日休养已经能起床了。 千珊伺候她穿着轻便的裙衫,发饰只戴了一个凤凰挑心簪,嘴里还念叨着,“陛下还没康复,可不要逞强啊。” 凌秋笑着点头,“好,听您的。” 坐御辇到了万政殿,林平修和凌旭已经等在那儿了。一青一白,看起来甚是养眼。 “参见陛下!” 凌秋脸上带着浅笑,“嗯,起来吧,跟朕进来。” 进了殿内,凌秋挥退宫人,一抬眼就见凌旭担忧的眼神,“阿姐,你怎么样?” “我好多了,就是伤口有点痒。”凌秋轻描淡,一句话带过,又问起他的情况,“听说你这几天都跟在林相身后奔走,可还习惯吗?” 凌旭心里酸酸的,她自己疼着呢还关心他适不适应,垂眸说道:“我习惯的,阿姐。” 凌秋闻言欣慰地点点头,然后就见他脸色骤变,神色阴沉,“阿姐,我知道是谁要害你了。” “谁?”凌秋好奇道。 凌旭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谦王。” 是他?凌秋意外却又不十分意外,只是以前没想到他还有远程操控的能力罢了。 “仔细说说。” 林平修按了按凌旭的手背,接过话道:“谦王与崇安侯府有些渊源,崇安侯最宠的小妾是谦王妃的远房表姐。这次下手的人一部分出自崇安侯府,一部分是收了卖命钱的江湖莽汉。” “怎么查到崇安侯府的?” “通过一个老妇人。”林平修眉眼平静地道。 凌秋立马想到那个拉着季月不放的老人家,眉心微蹙,“崇安侯怎么说?” 凌旭冷哼,语气不屑,“他拘在刑部大牢,拒不认罪,直呼被小人陷害。” 这倒是正常,凌秋听完没什么感觉,只是略微沉思,便道:“先关他十天半个月,查一查他是怎么和谦王联系的。另外将侯府监视起来,看看他家中可还有旁人能搭上谦王。” 林平修点头,“是,陛下。” “皇陵那边朕派人去查,此事不急。现下还是着眼于科举一事,林相多费心。” 凌旭一听这话就不淡定了,眼底的焦虑溢出来,“这怎么不急?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万一以后你再……” 林平修扯了扯他,“陛下心中有数。” 坐在那个位置,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给人定罪,尤其是谋逆大罪,谈何容易?没有证据是万万不行的,怪只怪他们从前忽视了谦王。 凌旭不说话了,道理他懂。 他以为姐姐当上皇帝对她是件好事,现在看来也不尽然。登得越高,得到的关注越多,隐秘的危险就增加了。 …… 黎晏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终于在五日后抵达云京。 闵江龇牙咧嘴,尽管习惯了奔波,可这种不要命的赶路法也着实让他这个大男人直呼酸爽! 他见王爷翻身下马,提议道:“王爷,您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我们先去酒楼吧。” “嗯。”黎晏抬眼望着高高的城墙,冷沉的目光变得柔和。 这是她的城,也是她的家。 进了城,两人进了一家普通酒楼,牌匾上写着“星月酒楼”四个大字。 星月酒楼是第一批接济学子的酒楼,素来经济实惠、价格不贵。 再加上掌柜的得主子令,善待穷苦学子,学子们对这家酒楼的评价也颇高。 在掌柜和店小二的有意无意引导下,大家对当今女皇也有了更多了解。 黎晏和闵江坐下来不久,就听邻座的几个年轻人闲话。 一灰衫男子问道:“听说酒楼接济学子的计划是陛下亲自提的?” “是啊。”另一青衣公子接话,“陛下仁厚,若非如此,依你我的情况,肯定没有这么好的住宿条件和温书环境。” “嗯,的确如此,那咱们陛下是个明君啊。”灰衫男子赞同。 又一人忧虑道:“可是女人当政……我还是觉得不太靠谱。” 青衣男子面色讥讽,“男人当政就靠谱了?你看看先帝在位时,云国可有寸进?当今至少会花心思在我们这些小人物身上。” “就是,那科举大礼包你没拿?”灰衫男子接着道:“里面的折扇是可以带进考场的,就是怕咱们热,影响发挥。 一个空白本子和一支炭笔,是方便我们平日学习记录的。一盒菊花茶,是明目解毒、散风清热的。 科举小贴士上,各种考场规则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还有湛蓝色荷包上面绣着‘金榜题名’‘蟾宫折桂’等字样,十二生肖竹制书签,这些你看着不心动? ” 那人面上窘迫,“我自然是心动的。自古科举之前,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都是省吃俭用,千辛万苦来到云京。有了功名,才让人高看一眼。像女皇陛下这般,确实没有。” “可不是。” 第143章 联姻? 黎晏唇角微弯,好像看到了凌秋受万人朝拜的震撼画面,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自豪之感。 “闵江,我们也住这儿。” 闵江立马去办,“掌柜的,两间房。” 李掌柜脸上堆着歉意的笑,“实在不好意思啊客官,没有空房了。” “真的?”闵江诧异,“一间也行。”他可以不睡房中。 “实在抱歉,”李掌柜面色为难,“这科举临近,各地赶赴过来的人太多,而且我们陛下严令以学子为重,所以……” 闵江点头,遂转身回到黎晏身边,“王爷,没有客房了,还是住宅子里吧。” 黎晏看了眼热闹的厅堂,收敛起嘴边的一丝弧度,“罢了,我只能待一天,何必折腾那座空宅?先去书铺看看。” 微语书铺虽是暗桩,可却一点也不低调,距离康乐大街也不过一条街,来往人群络绎不绝。 乘着科举的东风,书铺盈收翻倍,往日里掌柜、小二皆笑得合不拢嘴,细心招待每一位客人。 可是今天书铺的气氛死寂一片,胆子小的溜了,胆子大的找了个角落站着吃瓜。 许漾被三公主凌竹堵在二楼楼梯口,神色自若,声音则透露一丝无可奈何,“三公主有何事?” 他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她再张狂也不能逼着他入府。 凌竹见他一副底气很足的样子,不免嗤笑,“本宫只问你一句,陛下是不是看上你了?” “三公主慎言!”许漾面上因为愤怒浮上两片红晕,疾言厉色地警告,“休要坏了陛下名声!” 凌竹似笑非笑,“你凶什么?只要回答是与不是就好。” 许漾脸色僵住,抿唇迎上她的视线,字字清晰地说道:“不是,陛下看重我的才华而非我这个人。” “好,我信你。”凌竹看着他不染一丝邪念的眼眸满意地勾唇,“若是我散去后院那些人,你可愿意跟我?” 眼见人又是一副不堪受辱的脸色,她补充道:“你当本宫的驸马。放心,不会碍着你的前程。” 她那位妹妹通情达理,想必不会拒绝她这么真诚的请求吧。 许漾嘴唇蠕动,一堆大道理到了嘴边却后知后觉发现此人根本听不懂。 他心累,甩袖大步下楼。 “主子?”闵江见黎晏脸色难看,顺着他的眼神看向门外的背影,顿时明白过来,这是醋了,拍着马屁道:“这个人文文弱弱的,比不得主子半分。” 黎晏心里的确泛酸,“可是她看中他,你说她看中了什么?只是才华吗?” 凌秋:all,咋滴? 闵江又一波彩虹屁到位,“甭管女皇看中啥,在主子面前全都是渣渣。主子身份尊贵,俊美无涛,身手不凡,女皇陛下肯定对您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黎晏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她一定在等自己。 今晚就进宫。 …… 水无痕没有找到水如蓝,也就无从得知凌秋中活灵丹的真相。 当然真相不重要,关键是这对水无痕来说是个非常好用的把柄,或许可以为他解开谜团。 可一想到他与凌秋的关系建立在交换的前提下,水无痕内心深处是不愿的,所以他这些天未有动作。 他在云国已经逗留了半个多月,若是再不回去,大皇子那边必定趁机蚕食他的势力…… 表面合作而已,他可不信大皇子的人品。 水无痕走到宽阔的宫道上,敛眉深思。 许久过后,他望着不远处的万政殿,不再犹豫。 他等不及了。 凌秋处理完紧要的折子,身体有些疲累,准备回华延宫休息一下,却听小太监禀报水无痕来了。 她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想到张太医说巫医给她把过脉,已经知道她中活灵丹的事,凌秋就忍不住犯头疼。 原以为自己占上风,没成想局势轻易就翻转过来了。 他要是拿活灵丹的解法来交换龙脉图,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当初给个假的是为了引他上钩,套他的话,最终解释权归自己所有。 现在自己被拿捏了小尾巴,就不好办了。 脑子里飞快地想着,一边说道:“让他进来。” 水无痕这次和巫医一起来的,凌秋觉得自己的预感没错。 事实证明,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水无痕第一句话就把她整懵了。 “陛下,不如我们联姻吧。”他来之前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各取所需的同时,又能满足自己的那一点私心。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跟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随意得让人恍恍惚惚。 凌秋有一瞬间的愣怔,明明可以借机威胁她,怎么这人还把自己搭里面了呢? 她挥挥手,让乐德福下去。 乐德福纵然想听后续,也不能违逆陛下的意思。 他皱着一张脸退出殿外,心里憋着一股气。 这三皇子果然居心不良,竟然敢觊觎他们陛下?! 咱们自家的小白菜怎么能让外面的野猪拱了呢? 陛下你可千万别被好看的皮囊迷了眼啊! 凌秋不知他内心世界这么丰富,暗自思量这两个字。 联姻?对他有什么好处? 她蹙眉细品,渐渐回过味来。 这是要利用她的弱点直接打入云国内部啊! 怪不得她总有一种水无痕若有似无地勾引她的感觉。 她要是答应两国联姻,巫国只会更加嚣张吧。到时候把云国吞得渣都不剩,自己这个女皇就沦为傀儡了。 呵,打的一手好算盘。 她沉着眉眼,目光落在他颀长的身躯上带着淡淡的冷意。 晾了他一会儿,凌秋不动声色地开口,语气平缓而冷静,“为什么要联姻?你该知晓朕不会同意。” 最好别拿感情忽悠她,她不信! 水无痕早有准备,谈情情爱爱太虚假,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上位者。 他薄唇勾起,脸上漾起浅浅笑意,声音中透着志在必得的信心,“陛下不要妄下结论,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联姻不正好吗?” “呵!”凌秋毫不客气地冷笑,“三皇子不妨仔细说说怎么个需要法?” 她身体的秘密,只要她不在乎,谁威胁都没用。 再说了,利益交换就利益交换,非要扯上什么联姻的遮羞布,恶心加倍。 第144章 夜闯皇宫 看着她冷笑的样子,水无痕眸光黯了一瞬,随即扬起唇角说道:“你需要活灵丹的解法,我想要这个。” 他接过巫医递过来的羊皮卷,走上前去,摊开在凌秋的御案上,“陛下,可见过此物?” 凌秋眸光淡淡地看了一眼,眼尾上挑,略带讥讽,“这是先帝的东西,不该出现在此。你在云国迟迟不走,就为了这个?” 她的表情太平淡了些,水无痕意外地挑眉,一丝不对劲快速在心地底掠过,又恢复如常。 “是,陛下知道此物吧?我承认这种行为不够光明磊落,可此事关系重大,我只能卑鄙一回了。” 就等这句话呢,凌秋压下讥笑的唇角,淡淡地道:“什么事关重大?三皇子最好说清楚一点。” 水无痕却笑着摇摇头,“我觉得现在陛下更需要我。” “不,朕不着急。”凌秋的红唇微微上扬,“你告诉朕你的目的,朕为你解答上面的文字,如何?” “当真?”水无痕看她这么爽快反而有点不敢相信了。 “真真的。当然,你也要给朕活灵丹的解法。”凌秋笑道:“至于联姻,朕不想委屈了三皇子,就算了吧。” 水无痕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没有男女私情,可听到她拒绝心里还是忍不住失落了一下。 嘴角一抽轻笑着,“也不算委屈,陛下不是还有一年吗?你有的是时间考虑。” 凌秋敷衍地点头,“好,你说吧,朕洗耳恭听。” 她就搞不懂了,云国的龙脉碍着巫国什么事了?竟然这么费心找! 可是听完水无痕的话,她只觉得荒谬。 不是为了野心,而是所谓的诅咒?这让她怎么信? 沉默半天,凌秋都不知如何反应。 说这是鬼扯,水无痕会疯掉吧? 昧着良心说对?有点为难自己了。 虽说百年前三国是一家,听着还跟自家老祖宗扯上点关系,可老祖宗这么厉害吗?还能下咒了?好奇心又上升一格。 她看着水无痕认真的蓝眸,眉头微蹙,“所以你要去龙脉腹地,找寻解咒之法?” 水无痕:“是。” “仅此而已?”凌秋依然难以相信。 水无痕神色坚定,“仅此而已。” “好,朕……”凌秋顿了下,“可以告诉你这上面写的什么。” 话音刚落她就提笔写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朕不能保证这里是龙脉腹地。”她心虚地闪了闪双眸,“不过朕承诺,替你留意解咒的事。” “好。依照约定,这个给你。此方法……”水无痕脸上闪过不忍,喉咙滚动一下继续道:“过于残忍,而且药材可遇不可求,陛下要有心理准备。” “嗯。”凌秋淡定接过,先放在桌上,随意地说起,“怨生丹有解药吗?” 这事她之前问过水如蓝,她不知活灵丹解法,也没有怨生丹解药。给郑贵妃的那颗是假的,过了十年,就是补药也成毒药了。媚骨汤造成的伤害也只能精心调养,没别的法子。 巫医一直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听到怨生丹就是一愣,幽幽地看着凌秋,“你不会?” 凌秋假笑,不可思议吧? 水无痕反应过来,再看着她勉强的笑脸,眼底蕴含一抹怜惜,可说出的话却是:“你可真倒霉。” 那可是寻常人闻所未闻的阴损药物啊! 凌秋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你真会说话!” …… 得知怨生丹有解药,只是制作不易,凌秋稍稍有一点喜悦。 谁承想水无痕居然无耻地说与他联姻,解药就当作新婚礼物送给她。 凌秋眼神都不甩给他一个,直接把人轰走了。 去寻你的蜀道难吧,她现在一点都不内疚! …… 华延宫,亮如白昼。 凌秋翻阅着从藏书楼找出来的书,无一不是关于老祖宗的。 可是这些书她都翻烂了也没看出老祖宗有什么特别的神通。 她还幻想老祖宗医毒双绝,拥有神秘空间、绝绝子系统呢! 藏得真深啊!凌秋挠头。 这时云起闪身出现,“陛下,扈山有消息了。” 凌秋眼睛一亮,“什么发现?” “暗八和暗九发现有另一批人打听扈山。”云起面色严肃地道。 “另一批人?”凌秋皱眉,“不可能啊,水无痕不知道,会是谁?” “不知。” 凌秋略一想,“不要惊动他们,看他们想做什么。” “是。”云起说完退出书房。 千珊见天色已晚,过来提醒凌秋,“陛下,该歇着了。” “嗯,走吧。”凌秋大多时候特别听劝,尤其是劝她休息的、吃饭的,一说就应。 千珊她们有时候都恍惚,她们是不是养了个女儿? 走在回廊通道上,凌秋拢了拢衣领,“姑姑,天是不是冷了点?” 千珊闻言神色懊恼,“嗯,快中秋了,可不得冷了,奴婢应该给陛下那件大氅披着的。” 凌秋笑着挽上她的胳膊,“没关系,跟姑姑贴贴就不觉得凉了。” “你啊你……”千珊噗嗤一笑,“小孩子劲儿上来了。” 凌秋笑嘻嘻的,千珊感慨,“陛下应当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才是,现如今操劳的事那么多,安全还得不到保障……” “这都是暂时的,姑姑。”凌秋微微弯唇,冲她抚慰一笑。 千珊依然止不住心疼。 躲在对面屋顶的黎晏终于见到梦中心心念念的身影,小小的一团,隐约可见穿着明黄色的衣裙,鲜活生动。 他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眼睛贪婪地盯着那个影子,仿佛要将她满满地盛进自己的双眸,直到她走进寝殿…… 云起敏锐的直觉让他猛地看向一个方向,不带一丝犹豫,他的身体宛如灵蛇般冲了出去。 黎晏霎时眼眸一紧,危险逼近,他立马做出反应抵挡。 两道黑影在夜幕下连连过招,不分伯仲。 云起斜眼轻笑,这刺客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黎晏也暗自心惊,明白闵涟那倒不出的苦水是为何了。 此人,甚强! 他一丝一毫不敢分心。 两百招过去,云起突然问道:“上次那个叫闵涟的,跟你什么关系?” 第145章 你敢走试试? 黎晏狭长的凤眸微眯,闻言做了个休战的手势。 云起想着凌秋认识闵涟,还给他治伤,让人送走,应该是旧识。这一位八成也是,他便也停手,想听听他说什么。 黎晏距离他约莫两尺远,彼此都收敛了浑身的戒备和杀气,现下站在高高的屋顶上对视。 画面骤停之时,连衣摆都静止了,反倒显得两人像旧识相一样和谐。 黎晏拱手抱拳,眉目恭敬,声音沉稳,“前辈的武功世间少有,在下甘拜下风。此次前来,是听说陛下遇刺心中担忧才闯了这皇宫。惊扰到前辈,实在抱歉。” 云起听他说的滴水不漏,有了几分兴趣,“你担心陛下?你是谁?以什么身份担心陛下?” 黎晏心头一梗,他没有名分,长睫低垂,掩下黑眸中的委屈和失落,冷峻的脸上肌肉松弛,好似坚硬的城墙轰然崩塌。 云起察觉到对方情绪的突然转变,翘起嘴角,就听对面的人说:“我是……陛下旧友。” 旧友?不清白的那种? 他眉眼微动,最近陛下红鸾星动,桃花不断啊。 不过这个人有点本事。 他收敛唇畔的笑意,神情淡漠疏离,“既是友人,为何不大大方方地见?半夜偷窥非君子之风。” “还请前辈保密,陛下应当休息了。”黎晏留恋地看了一眼半明半暗的宫殿,纤瘦的倩影如在眼前。 “呵!”云起冷笑,从来只有他让别人保密,保密的方式只有死。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让他保密的,有意思。 “你是谁?要么留下名字,要么留下命!” 黎晏抿直了唇,告诉他便是告诉了小没良心的。她知道自己来过却不现身,定要气炸了。 可惜晚了。 他犹疑间,沐浴后的凌秋走到院子抬头看着两根木桩子似的人,气沉丹田一声吼,“黎晏!” 千珊等人出来一看,极有眼色地遣走宫人,自己也回到房间。 云起见此默默退场。 黎晏转头看向地面,凌秋穿着明黄色的寝衣气势汹汹,眼睛圆瞪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不敢看她,身子微动。 岂料惹来更大的暴怒,“你敢走试试?” 凌秋气得肺疼,来都来了,居然躲着她?躲就算了,被抓包竟还想逃? 把她当什么了?凌秋心底的委屈泉涌上来,瞬间将她整个人湮没,眼睛渐渐覆上一层水光。 黎晏脚步立马顿住,看着那个明黄的团子,想默默溜走的心思彻底歇了,此刻只想把她搂在怀中。 这么想,他也是这么做的。 他飞身而下,在凌秋逐渐瞪大的眼眸中将她包裹在怀,像很多次想做的那样,双手绑在她身上。 闭上眼睛嗅着凌秋身上淡雅的清香,他只觉幸福这两个字有了实质,一颗心沉浸在粉红气泡中,不禁压着嗓子倾诉,“小坏蛋,我好想你。” 凌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脸埋在他胸前,心里甜丝丝的,耳垂因他的思念微微泛红,更用力地抱着他,小脸在他身上蹭了蹭,宛如撒娇的猫儿。 可一想到他刚才的表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猛地一推,满脸委屈,“你不是要走吗?你走好了,我再也不需要你了!” 变脸之快,黎晏始料未及。 趁着他愣怔,凌秋跑回寝殿,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像个倔强的孩子站得笔直,不肯低头。 王八蛋,狗男人,自大狂! 黎晏回神,懊恼得追进去,听到她抽泣的声音真想立刻呼一巴掌给之前的自己。 他是男子,是虞国摄政王,所以打定主意来看她的时候就决定不暴露身份。 然而他只考虑自己见她一面就心满意足,却忽视了她想不想见自己…… 是他自私了! 黎晏从身后抱住她,低头在她耳边道歉,“对不起,我错了,别哭了好不好?” 凌秋挣扎了一下,黎晏眉眼低垂,声音带着些委屈,“你骗得我好惨,我都不计较了。女皇陛下大人大量,原谅我一回可好?” 凌秋整个圈在他怀里,心里软成一片,偏要嘴硬,语气夹杂着倔强的哽咽: “不好。若不是我感觉不对劲跑出来,你是不是不打算出来见我?哼,嘴上说着想我,身体却要逃走,我……” 她顿了一下,换个措辞,更有气势,“朕如何信你?” 黎晏听着她的声音,勾起唇角,无奈又宠溺地笑着解释,“我怕……我见到你就舍不得放手了,就像现在这样。” 他抚摸着凌秋的双臂,冰凉的薄唇轻轻印在她白皙的肩颈上,温柔缱绻。 凌秋身子一哆嗦,吻过的地方好像起了火,蔓延全身。 黎晏眼见着她脖颈透着淡淡的粉红,深沉的黑眸闪过点点笑意,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害羞了?” “朕没有!”凌秋转身瞪着他,被泪水冲刷过的瞳仁中赫然是黎晏的身影。 黎晏满心欢喜,同时又不由得升起一股冲动,只得抬手捂住她的双眼,神色无奈,“别这样看我,我怕自己忍不住欺负了你。” 凌秋是个秒懂女孩,两人从前的种种亲密在脑海中一一浮现,脸有些热。 她动了动红唇,“朕现在是皇帝,只有朕宠幸你的份儿。” “呵呵,是吗?”黎晏放下大手,双手背后,微微弯腰,一张俊脸在她面前放大,挑眉轻笑,“那陛下要不要宠幸外臣呢?” “你长得俊,想得也美。”凌秋撇撇嘴,低头含含糊糊地嘀咕。 诶?等等!也不是不行?得不到他的后半生,夺了他清白也不亏哈! 黎晏没听清,“你说什么?” 凌秋抬头露出一张俏丽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睛灵动澄澈,张口的时候贝齿红唇勾得黎晏狠狠心动。 “行。”凌秋认真地说完,转身灭了一室烛火。 行什么? 黎晏甚至都没弄懂她什么意思就眼前一黑,疑惑地看着重新走过来的影子,心里忽然紧张起来,“你干什么?” “嗯?”凌秋故作糊涂,轻轻地拉着黎晏往里间走,一边道:“朕都说行了,你还装傻呢?” 第146章 阿晏,你不要吗? 黎晏脑子嗡嗡的,脚步一顿,凌秋愣是没能拉着再前进一步。 她偷偷抿唇,这就被吓着了?她身子往他身上贴贴,嗓子黏糊糊地娇嗔,“你怎么了?这不是你要的吗?” 黎晏喉咙干痒,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只觉得那柔软的身子强势地占据自己的理智,让他难以思考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凌秋嘟了嘟嘴,将矫情进行到底,拉长了声音道:“阿晏~你不要吗?” 黎晏心头火热,身体的某个部分蠢蠢欲动。 可是…… “你不要的话,那我宠幸别人好了。”凌秋搂着他的腰晃了晃,有些气馁地说:“就水无痕吧,他长得好看,而且还愿意做我侧夫。” 一句话点醒了黎晏,倏地抓紧她的胳膊,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你说什么?水无痕觊觎你?” 凌秋眨巴着无辜的双眼,“啊?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啊!” 黎晏本就经受不住她的撩拨,身体已然发生变化,内心的野兽躁动不安。 偏偏她还言语激他! 他将人搂在怀中,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小坏蛋,你在逼我啊!” 凌秋不服气地反驳,“怎么是我呢?明明是你要求的吗?我心疼你,满足你,反倒是我的错了。” 哼! 她甩开黎晏的怀抱,后退两步,神色傲娇,“你不要就算了,朕又不缺男人!”言罢转身就走。 黎晏脸色骤变,一个跨步将她拽了回来,不带一丝犹豫吻上那张乱说话的嘴。 “唔~”凌秋在黑夜中瞪大眼睛。 黎晏的吻霸道又强势,凌秋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和他粗重的喘息声。 渐渐地五感回归,凌秋的身体紧紧贴在他身上,只觉他温热的舌带动着自己的在小小的空间舞蹈。 他毫无章法、蛮横无理,两只大手在她身上胡作非为。 她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像一只待宰的羔羊,随时会被大灰狼吞掉。 许久,黎晏才放慢节奏,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最后放过她的唇,沉沉地喘气。 凌秋像一条濒死的鱼挂在他身上,红着眼眶,委委屈屈,“阿晏,你好凶。” “可还想找别的男人?”黎晏眼睛猩红,低哑着声音问道。 凌秋摇摇头,男人太可怕了,“我就要你,好不好?” 黎晏摸摸她的头顶,嗓音温柔,“乖~” 凌秋拉着他的手往浴间走去,“那来吧,带你一起鸳鸯浴。” 鸳鸯浴?黎晏脑子宕机了一会儿,她来真的? 凌秋撩了撩水,抬眼笑嘻嘻地对他说:“还热的呢!” 黎晏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笑脸,“你认真的?” 凌秋点头。 黎晏一时不知怎么应对,他从没想过在成亲前要了她,“可我只是玩笑,我们无媒无聘,这样对你不好,何况万一你有了……” 凌秋伸手捂住他的嘴,眼尾扬起,笑得妩媚又多情,“阿晏,我们也不会有媒有聘啊!让你放弃当摄政王,你愿意吗?” 黎晏垂下眼眸沉默,不是不愿,只是没到时候。 凌秋的心疼了一下,挤出一抹笑,“我只想拥有你,仅此而已。” 她摸上黎晏的腰间,解开腰封,扔到地上,又向上解开他的衣襟,露出里面精瘦有力的肌肉。 黎晏感受到她柔软的小手到处点火,记忆瞬间回到那个晚上,她也是这么主动放肆。 他一下子冲破心里的障碍,大手覆在她手上,哑声道:“陛下太慢了,外臣自己来。” 凌秋勾唇,得逞一笑。 黎晏动作利索地把自己剥个干净,搂着凌秋入水。 随之而来的是衣服撕裂的声音和荡漾的水声。 两人很快转战到床上,帷幔落下不久,一道娇娇的声音溢出,“嗯~疼……” “我的陛下……”他的声音低沉磁性,轻柔蛊惑,撩人心弦。 凌秋不自觉攀上他的脖子…… 夜半无声,两人酣畅淋漓过后,紧紧相拥,温馨地沉默着。 黎晏是深深的不舍,时不时亲她一下。 凌秋则有点不着调,回味着刚才的画面,默默点评:有点疼但是很带劲。 突然她想到什么,说道:“阿晏,我知道活灵丹的解法了。” “真的?太好了!”黎晏微闭的眼睛睁开,惊喜地看着凌秋,“怎么解?何时解?需要什么?我来安排。”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点,现在终于解决了。 凌秋想了想,“再等等吧,我已经让张太医准备了。” 黎晏又紧了紧怀中的人儿,声音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好,太好了。” 凌秋在他怀里拱了拱,算了,看他这么高兴,就不说扫兴的话了。 “对了,水无痕找云国龙脉的事,你知道吗?” 黎晏的好心情转瞬即逝,黑夜中的眸子暗芒闪过,语气略冷,“他找你麻烦了?” 凌秋听出他话中的不愉,抬起头,右手肘撑起来,双手捧着他的脸抚摸两下,笑道:“不是,是合作,他给我活灵丹解法,我给他提供龙脉线索。” “所以你给他了?”黎晏意味不明地问。 凌秋有点尴尬,“额,给了又没给。给了假的,他找不到。不过我承诺,如果我找到他需要的东西,会给他。” “你知道他要什么?” “知道,破咒。” 黎晏沉默了好一会儿,“其实我也在找龙脉。” 凌秋诧异地坐起来,被子掉落到腰间,“什么?!” 黎晏起身把她被子拉上去,搂在怀中重新躺下,才理了理将要说的话,“其实也不必瞒着你……” 凌秋听完他的一番说辞,感受跟当初听水无痕那些话一样。 不信,又不敢不信,万一呢? “所以我很担心宸轩。”黎晏轻轻叹息。 凌秋眉头轻蹙,宸轩就是小皇帝,很可爱,对自己很宽容。 想到他有可能三十岁就离开,她心里也很不舒服。 “那么……你派人来云国查探了是吗?” 黎晏抚摸她背的手顿了下,却也坦然承认,“是,我分析了三国山脉的走势,圈定了几处有可能的位置。” 第147章 这不是我们的终点 “那真是巧啊,你也是棒棒哒!”凌秋眯眯笑,这都被你猜到了。 “嗯?”黎晏一愣,“你知道?” 凌秋捏了一把他傻愣的脸笑道:“知道,我也派人去查了。我的人碰到另一波人,我还琢磨是谁图谋不轨呢!原来是你。” 黎晏握住她的滑嫩的小手,抿了抿唇看向她,声音略微迟疑,“你……不生气?” “哼,我气什么?我这么爱生气啊,你不也没找着吗?” 凌秋直接白了他一眼,昏暗中的脸上满是傲娇模样,“就算你找到了,知道怎么进去吗?知道里面有什么吗?冒然闯入不怕死吗?” 虽然她也不知道,但是她有老祖宗的指示啊,至少她觉得自己不会死里面。 一番话怼得黎晏再次沉默了,他的确什么都不知晓,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甚至不知诅咒一事该不该信。 凌秋见他不出声,大约受打击了吧。 她“诶”了一声,趴在床上拍了拍他的脸,把人的思绪拉回来,“别想了,不过我答应水无痕的事,同样也承诺你,如何?” 当皇帝三十岁就得死,还有异瞳,这么无聊的诅咒肯定不是英明神武的老祖宗干的。 当年三分天下的故事她最近看了很多,那两国开国皇帝绝非善类,或许干了点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凌秋正出神,黎晏已经紧紧抱着她,动情地说:“谢谢你,小凌儿。” “不用客气。”凌秋娇笑,细嫩的手臂回抱着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能待几天?” 黎晏身子僵了下,随即无奈又委屈地把头埋进她肩膀,“一天,我明天就要走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自作自受,偏偏又受不了她的蛊惑,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哦。” 话题终结。 摄政王就是很忙哦,那她还能说什么?早知如此,何必失望。 她转过身,背对黎晏,抓着被子一角,手上越发用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半分不舍。 滚烫的身躯贴上来,肌肤相亲,她能感受到身后的人多么炽烈,心底反而更加酸涩。 以后很难见到了吧? 黎晏紧张得喉结滚动,声音低沉无力,“对不起,我们才刚刚……这个时候离开太不是人了。” 凌秋狠狠一咬唇,才逼迫自己发出正常的声音,“没事儿,我懂的,以后你多保重。” 随着话落,她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翻身面对他,像个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凑过去亲上他的薄唇,一触即离,媚笑道:“阿晏,这一晚,我要让你终生难忘。” 黎晏美人在怀,早已心猿意马,与她异常合拍地开启新一轮云雨之欢。 寅时,黎晏幽深的眼眸紧紧盯着凌秋的睡颜,嘴角上扬,眼底的深情快要溢出来,让人一秒沦陷其中。 他轻轻抚着娇柔的脸颊,眼眸微动似是想起什么,嘴唇微抿印上轻轻一吻,仿佛还能尝到上面微咸的味道。 她哭了。 她搂着自己的脖子喊了很多声他的名字…… 她跟自己一样,割舍不下。 “等我。”黎晏轻声说,“这不是我们的终点。” 起身穿衣,悄然离开。 在殿顶又见云起,黎晏抱拳深深一礼。 云起冷眼瞅着,淡漠地转头,当看不见。 寝殿内,凌秋睁开眼,眼神跟身边的位置一样,空了。 过了会儿,她重新闭上眼,两滴泪无声没入鬓角,消失不见。 ……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明亮的眼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揉了揉双眼,适应了光亮,低头看到身上的痕迹,浅浅一笑,又伸手拉动床铃,心满意足地躺下了。 千珊担心了一晚上,可见她睡得那么熟,不忍心打扰。 终于等到铃声,她第一个冲进来,脸色忧心不已,“陛下,你醒了?” 凌秋缩在被窝里,哧哧地笑着,“姑姑,我想洗个热水澡。”身上有些黏乎乎的。 千珊硬是一愣,看到她脖颈上的痕迹,脑子嗡的一下。这时候她才发觉室内有些不一样。 “他、他怎能如此欺负陛下?陛下还没有成婚呐!”千珊真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 她痛心疾首的样子逗乐了凌秋,“姑姑,是我欺负的他,你别搞错了。” “啊?” 随后进来的季月、柳萦也张大嘴巴,不可思议,陛下好生猛! 凌秋搂着被子坐起来,光洁白皙的双肩裸露在外,亲密的草莓印就那么明晃晃地闪瞎三人的眼。 “不就宠幸了个男人吗?你们不要大惊小怪,我要沐浴了。” 哎,还好今天不上朝。 “陛下说的对,”季月最先反应过来,“是奴婢想窄了。” 千珊和柳萦愣愣地点头,陛下是女子又怎样?男子为帝,三宫六院,女帝照样可以! 她们要习惯。 凌秋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美美地用完早膳,开始去万政殿上班了。 随着黎晏和水无痕的先后离开,凌秋的生活恢复平静。 崇安侯府内鸡飞狗跳,她不理。谦王暗戳戳联系朝中大臣,她不管。等她腾出手,一块收拾了。 转眼到了中秋宫宴,凌秋亲自去慈仁宫请太后出席。 太后素衣素面坐在侧殿的软榻上,神情温和,眼神慈爱,看着跪在跟前的女子声音无奈地道:“难为你孝心,哀家出席便是。” 凌秋闻言抬眼嬉笑,“多谢母后成全,朕就知道母后不会不管儿臣的。” 太后也抿唇笑了,由着无霜扶她站起来,“都当皇帝的人了,怎还这般不稳重?” 凌秋赶紧起身扶着她另一边,往寝殿去,边哄着她,“在母后面前不需要那些。难道母后不喜欢儿臣跟您亲近吗?” 她只是明面上的嫡母,怎么会拒绝皇帝呢?不然她的母家岂不是更加艰难? 吃斋念佛两个月,既是为凌昇赎罪,也为安自己的心。 现在可不能让陛下顶着不敬嫡母的帽子了。 她停下脚步,看着凌秋拍了拍她的手,“哀家自是喜欢的,以后哀家以及哀家的母家都会站在陛下这边,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凌秋嘴唇微张,似有些惊讶,“母后。” “兰家是书香世家,虽说这一代家主,也就是哀家的弟弟没什么大成就,可兰家在读书人中还是有些地位的。陛下用得着就用,用不着就算了。” 第148章 别等我,没结果 凌秋心底动容,郑重行了一礼,“儿臣多谢母后。” “你是个好孩子。”太后感慨道。 听到这句话凌秋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笑着挠了挠头,“还、还行吧。” 以前只有千姑姑夸她好孩子,现在又多了一个,嘿嘿! 太后见了哈哈大笑,伸手点了点她。 无霜看着这么和谐的画面,止不住地为太后高兴,眼睛微微湿润。 中秋宴,女皇陛下携太后、太妃们出席,与大臣及家属杯酒尽欢。 凌秋看着座无虚席的大殿,笑得脸都僵了。 太后趁势将兰家人指给她看,“陛下,若不是哀家今晚来了,他们怕是不会进宫。” 凌秋知她何意,认真点头。 兰家人的位置比较靠前,兰家主是个四十出头的儒雅大叔,神色有些复杂。 太后出慈仁宫表明她支持女帝的态度,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兰家的态度。 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收到太后出席晚宴的消息就赶来了。 可是他们终究心里没底,不知陛下什么打算。 兰家嫡子兰舒逸则洒脱多了。他对凌昇没几分好感,觉得他很是虚伪,像个笑面虎。 现在这位女皇陛下行事有章法,瞧着靠谱多了。至于是否看重兰家,这取决于兰家有多大的价值,仅此而已。 “你觉得陛下如何?”兰家主低声问他。 兰舒逸看向上首举杯浅笑的女帝,明亮的黄色衬得她那张脸更加艳丽明媚,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干净得像一池春水,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个天真的小白花。 他微微勾唇,纵是小白花,也是一朵带刺的小白花。 “陛下很好。”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兰家主一噎,白问了。 不过他很看重这个嫡子,他是立渊书院的先生,不走仕途,那就听儿子的吧。 他要参加科举,跟陛下缓和关系也很有必要。 凌秋感觉有道视线盯着自己,侧头看去,嗯?是兰家人。 君子温润如玉,眉目清隽,皮肤白皙,束发一丝不苟,唇角的淡笑让人如沐春风。 兰舒逸主动举杯,凌秋略微挑眉,拿起手边的青玉杯对着他一抬,四目相对间两人皆笑意盈盈。 太后见此,微微放心。她真怕自己那侄儿平日骄傲疏离惯了,得罪了陛下。 林平修身边坐的是蒋萱萱的嫡亲哥哥,蒋潇。 他生得一副机灵的杏眼,发现新苗头立马对林平修低声说道:“陛下要收服兰家了?” 林平修也注意到了,这算是意外之喜。 有兰家支持,再加上陛下对学子的用心之举赢得一致赞赏,陛下的帝位只会越来越稳固,谦王再蹦跶也只是秋后的蚂蚱。 “兰家是聪明人。”他回了一句,其他的不再多言。 怡太妃看着满堂的少男少女,按捺不住一颗凑热闹的心便提议,“陛下,这么好的日子咱们也要看点新鲜的才是。” “怡太妃的意思是?”凌秋眉梢一扬,多么熟悉的开场白。 怡太妃笑道:“给在场的年轻人一个展示的机会吧。” 凌暄特别捧母妃的场,“好好好,陛下,我先来打个样。” “哈哈哈,三哥,”凌秋并不介意他抢话,反而哈哈大笑,打趣道:“你是打样还是抛砖?这可不好说啊!” 此话一出,满殿笑声一片,气氛更加热络。 女皇陛下还是很幽默的嘛! “哼,陛下别小瞧我。”凌暄不服气,昂着脖子说道。 安王妃狠狠点头,小声冲他喊道:“夫君,你最棒,加油。” 凌秋看了眼安王妃俨然一副铁粉的小模样,笑着对凌暄道:“行,那就有劳三哥……抛砖引玉了。” “嗤~”凌暄不跟这个促狭鬼计较。 还别说,凌暄的笛子吹得不错。 之后陆续有不少公子上场,舞剑、作诗、弹琴、书画,精彩连连,让人大饱眼福。 在座的小姐们看得眼睛都不带眨的,生怕错过了什么。 凌秋自然也看得津津有味,不过很快她回过味来,这表演的怎么都是男子? 跟她以前知道的不一样啊! 她心里升起一个念头,觉得不可思议,默默地看向太后。 太后压低声音道:“陛下,哀家不干涉你的婚事,可也得提醒你一句早早留意。” 凌秋懂了。 太后觉得她不懂,又加了一句,“你没定下皇夫、侧夫人选,适龄公子不敢轻易定亲,连带着小姐们也要蹉跎一年。” 公子们等得起,可小姐们就不一样了。 凌秋这下真懂了。 她是真没把婚事放在心上,自然就忽略了这一点,“多谢母后提醒。” 随后她看向大殿,先是大加夸赞公子们的才艺,一一赏赐,最后话音突转。 “但是朕相信咱们云国的女儿们也不会示弱的,哪家小姐愿意率先出场啊?” 还没表演的公子:诶诶? 一众吃瓜的小姐们:哇喔,居然还有我的戏份? 生怕女儿找不着好亲事的大人夫人们狠狠地心动了。 在安王自荐表演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这场宫宴没有自家女儿的机会了。 没想到倒是陛下主动提及,言语间还有要和男子打擂台的意思,那还能怂啊? 于是小姐们的表演更加卖力,精彩纷呈,为中秋晚宴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陛下的赏赐也厚上一倍,任谁都不敢说偏心的话。 凌秋抚掌称快,朗声道:“不愧是云国的好儿女!如此青年才俊、貌美佳人,若在这月圆之夜成就美好姻缘,岂不更加圆满?” 什么?陛下这是……众人顿时一愣。 凌秋环视一圈,心中有数,当场给三对公子小姐赐婚。 被喊到名字的六个人当场愣住,这……陛下怎么会知道? 六人的父母反应更快,纷纷出列叩头谢恩,“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六个当事人回神后跟着谢恩,尤其是小姐们,无一例外红了眼眶。 “嗯,起来吧。朕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凌秋抬手让他们起来,又看向所有人,大声道:“以后各家婚嫁正常进行,不必等着朕选秀。” 凌秋就差没直接说“别等我,没结果”了! 第149章 我来 “陛下圣明!” 大臣们这时候全员智商在线,陛下的意思是你们该咋滴咋滴,别拿选秀说事。 林平修看向凌秋的眼神又多了一丝笑意。前些日子还有大臣私底下抱怨陛下拖延立皇夫的事,耽误云京一众好儿女。 这下彻底堵住他们的嘴了。 时机选的真好。 凌秋:碰巧而已。 兰舒逸冲兰家主挑眉,“我就说陛下很好吧?” 兰家主嘴角抽抽,“我也没说不好啊!” 凌秋的举动再次俘获了一群人的心。 蒋潇感慨,“陛下要不是陛下就好了,我肯定上门求娶。诶,说起来,陛下跟你未婚妻有点相似啊!” 他突然脑洞大开,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林平修,“不会吧?你暗恋陛下不成,找了个替身?” “呵,你脑子有疾,我看你会试有点悬!”林平修给了他一个“蠢货”的眼神。 “表哥,我错了,我该打!”蒋潇一脸受伤,眉头皱起,可怜兮兮。 林平修冷哼。 蒋潇被鄙视了,立马握拳给自己打气,“你等着吧,我一定好好发挥,让陛下对我刮目相看。” 八月三十日,会试如期而至。 三天一场,连考三场。 贡院除了考官、考生,只有守卫的将士。 入场的检查、进场的座位引导都由路国公父子手下的士兵完成,他们表情严肃,一举一动皆是规范。 考生们从步入贡院范围就感受到了强烈的肃穆和严谨。 没有特权,一视同仁。 为了保证学子正常发挥,凌秋下令,在考试期间,统一提供开水,提前烧好在晨间分发给每一位考生。 中午提供一份热乎乎的汤,不至于让考生啃冷硬的饼子。 学子出恭可示意考官,士兵拿恭桶到考间,用完立即由士兵拿走处理。所以整个考试期间基本没有异味。 第三场考试的第一天,迎来了第一场秋雨,天气骤冷。 凌秋紧急调了一批棉被发给考生,每人一碗姜汤,种种暖心之举让所有考生感激在怀。 会试结束,学子们井然有序地走出贡院。连着奋战九日,脸色算不上好看,但总算没有半只脚还没出去就晕倒的状况发生。 蒋潇远远看到蒋夫人和蒋萱萱,兴奋地跑起来,“娘,妹妹!” 那生龙活虎的样子看得蒋夫人眉心一跳,这臭小子不会全程呼呼睡大觉了吧? 蒋萱萱看他笑得像个二傻子,不由得疑惑,“哥,你不累吗?我听说科举考试会蜕一层皮的?” 这话问出了蒋夫人所想。 “我身体好啊,再说这次没受什么苦,其他人也一样。”蒋潇也十分佩服陛下,大气又贴心。 他把考场中的事一一说给两人听,蒋夫人闻言连连点头,“陛下此举甚好,不管学子们有没有中举,都会记得陛下的恩典。” 蒋萱萱嘻嘻笑道:“我们陛下人美心善!” 兰家人也接了兰舒逸坐上马车。兰夫人一上来就泪水涟涟,“我儿辛苦了。” 兰家主看她擦着眼泪甚是无语,“你看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儿,像受苦的吗?” 兰夫人顿时一噎,抬起湿润的眼睛看了看兰舒逸,倏地睁大眼睛,“我儿,你除了脸脏了点,真看不出来哪里不妥。” 兰舒逸摸摸脸,轻轻抿唇一笑,“娘,我真没事,就是没有沐浴,心里有些膈应,儿在里面没有吃苦。” “哎呦,那太好了!”兰夫人立马喜笑颜开,拉着他的手道:“回去就沐浴,洗个三遍,保管你白白净净的。” “娘。”兰舒逸无奈喊道。 兰家主打断要说话的夫人,“行了,行了,回家让孩子休息吧,你别操心了。” …… 随着会试落幕,京城又迎来一批热闹小高峰。 自陛下登基,大力鼓励经商,出了一系列优惠政策,简直是商户的福音。 同时减了一半进城费,云京周边的平民可以进城在指定地点摆摊,为他们增加收入。 所以但凡走进一条商业街,新鲜的农产品、各有特色的手工艺品、各地小吃等等应有尽有。 外地人来京做生意也不受地域限制,只要遵守规则即可。 当然这也是有条件的,商户必须在朝廷需要的时候慷慨解囊,第一时间呼应朝廷政策。募捐额度达到一定标准,就可为自己的家族赢得一个科举名额。 朝廷与商户互惠互利的局面就此打开。 磨合的过程肯定会有,但至少前路有盼头,双方都尝到了甜头。 重阳节的余温还没过去,凌秋又举办了“文化节”。 趁着全国最优秀的读书人齐聚一堂,那她就搭建舞台,让他们好好展示自己。 文化节当日,由千阙楼牵头,在门口摆好擂台,“闯关赛”三个字立在台边。 不论贫富贵贱,只要有才,就尽管来战。闯的关越多,奖励越丰厚,甚至可能得贵人赏识,挣一份前程。 闯关赛分为三个赛道:数、诗、艺。参赛人自行选择最擅长的来挑战。 千阙楼打了样,各家也纷纷效仿。不乏有世家大族设立其他类目的,反正陛下说只要符合主题的都可以。 文化节的气氛彻底搞起来了。 凌秋与林平修、凌旭、吴太傅随意走在主街上,看着堪比过年还要热闹的场景心里畅快不已。 兰家在康乐大街有一家书画阁,此时正在比拼书法。 台上已经站了八位公子,有锦衣绸缎的,也有身着朴素的,但无一不透着文人气息。 掌柜的是个中年男子,身形肥胖,激动的老脸通红,高声喊道:“还有两个参赛名额,谁来?” “立渊书院的李洵在,我才不上去丢脸。” “蒙恩书院的陈家泽也在,据说擅长书法。” “对啊,还有最左边那位看起来最寒酸的,据说是林州府的解元。” “竞争对手太强了。” 台下众人都是普通学子,自觉不敢与天骄相比,还是看神仙打架比较好。 在他们分析谁能赢的时候,一位青衣女子走上台,“我来。” 女子声音轻轻柔柔,却让在场的人静默了一瞬。 第150章 殿试 接着人群窃窃私语,“怎么是个姑娘家?” “是啊,这姑娘胆子真大,不怕东家把她赶下去吗?” …… 凌秋缓缓勾唇,看着神色平静的吴子衿露出一抹赞赏的弧度。 吴子衿在闺中便以才出名,当了太子妃反而渐渐不显了。 吴太傅神情凝滞,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低调的女儿会站出来。 她是自己亲手教出来的,本事几何没人比他更了解。 可今天这场合…… 他提着一颗心,都不敢看凌秋的表情。 掌柜的是兰家人,知晓前太子妃是吴家女,可从来没见过,没认出吴子衿来。 不过他也是见多识广,不慌不忙地向气度不凡的姑娘拱手笑道:“这位小姐,当真要参加?这上面站着的可都是男子……” “掌柜的,我看得见。”吴子衿的脸上带着疏冷的笑意,与柔和的声音不甚相称,“我也认得字,规则上没有写不许女子参加,不是吗?” 吴子衿最骄傲的就是一手好字,可成婚后就再也没有闲情逸致写了。 直到太子囚禁,和离回府,她不停地抄写佛经,一字一句充满虔诚和认真,她的心终于得以平静。 她知道她能和离是当今陛下求的。同为女子,她不能浪费这片心意。她要走出过去的阴霾,迎接新的未来。 今晚是她迈出的第一步。 掌柜的脸色僵了僵,眼皮直跳。 台上的人神色各异,有的毫不在意,也有人不屑于女子同台竞技。 “掌柜的,如果没有别人,那就我们八个好了。如果这位姑娘想比试,你下一轮选女子上台便是。” 说话的是蒙恩书院的陈家泽,一袭蓝色锦衣,头戴玉冠,端得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言语间的傲慢显露无疑。 “这……其他公子可有意见?”掌柜的心里认同,还是故作为难问了一句。 凌秋看了好一会儿,盯着书画阁的牌匾看了眼,问身边的人,“这家店谁的?” 林平修缓缓勾唇,“兰家。” “哦?”凌秋笑了,“那正好,我也参加一下。” 林平修和凌旭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 吴太傅看着凌秋的背影怔怔发愣,也许他的女儿还有别的可能呢? 言罢她徐徐上台,声音清越响亮,“掌柜的,我看了许久还没开始,是人数不够吗?那算上我刚好十人,可以开始了吧?” 掌柜的头都大了,一个没打发走,又来了个不好惹的。 没错,凌秋现在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傲慢吗?当谁不会啊? 吴子衿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僵住,慢吞吞地抬眼看去,就见凌秋已经走到自己旁边,咧开嘴笑道:“吴小姐,好久不见啊!” 吴子衿一声“陛下”梗在喉头,微瞪的眼睛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但此刻,她觉得自己身边有人,真好。 心底的酸涩被感动代替,她轻轻道了声“多谢”。 凌秋回以微笑,随即看向掌柜,柳眉一挑。 掌柜的:…… 他正发愁呢,身后传来兰舒逸的声音,“李达,开始吧。” 李掌柜回头一看,兰舒逸正恭恭敬敬地向后来的那位姑娘行礼,登时神思清明,大手一挥,朗声道:“但凡有才之士皆可参加,不限男女,现在第一轮比试开始。” 其余人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兰大公子的态度表明一切,也不知那姑娘什么来头。 凌秋冲兰舒逸笑了笑便走到桌子前坐下。 兰舒逸则留在台上,与李掌柜一起看着比赛进行。 凌秋的字用林平修的话来说,“尚可”。所以她就随手写了个字便放下笔。 兰舒逸一直关注着她,见此略微扬唇,走到她旁边一看,一个大大的“信”字映入眼帘。 他在凌秋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夸赞了句,“小姐的字,很好。” 凌秋浅笑,“我也这么觉得,多谢!” 凌旭在台下看得牙龈痒痒,抓着林平修的袖子说道:“他明明知道阿姐的身份,还离她这么近。” 林平修摇头失笑,“冷静点,他没那个心思。” 作为家中寄以重望的嫡子,不可能入宫。 凌旭冷哼,“那可不一定。” 最后的结果当然没凌秋什么事,吴子衿略逊于立渊书院的李洵,得了第二名。 这个成绩已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凌秋看向吴子衿。 吴子衿冲她笑道:“李公子的确胜我一筹。” “哦。”凌秋没有鉴赏能力,不予置评,“你若没事跟我们一起逛逛,你父亲也在。” 吴子衿这才紧张了些,往台下看去,果然见到吴太傅正看着自己,满脸骄傲。眼底突然就蓄了泪,堪堪憋了回去,快步走下台去。 凌秋他们一行人没有多远,就听身后兰舒逸对着台下的人大声说道:“下一场比画,不限男女皆可上台,书画阁欢迎每一位有才之士。” 说完他抽走凌秋那幅字便离开了。 “兰家人挺识相的。”凌旭虽不喜他靠近凌秋,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凌秋点点头,“大概看清局势了吧。” 林平修附和,“兰家这一代有他,垮不了。” 分开的时候,吴太傅向凌秋深深一礼,“多谢陛下成全小女。” 吴子衿跟着行福礼。 凌秋摆了摆手,“没什么,朕知晓吴小姐私底下照顾那些被迫害的孩子,也很感动。她替朕做了想做的事,朕该谢她才是。” “陛下,言重了。”吴子衿连忙道。她只求一个心安罢了,以前她不能出手相助,后来弥补再多也无济于事。 凌秋轻笑,“吴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不如你回去想一想要不要为朕做事。” 吴子衿惊讶地张嘴。 “放心,不杀人不放火,想想吧,下次见。”凌秋转而对吴太傅道:“太傅回去好生休息,今晚陪朕溜达大半天辛苦了。” “不、不辛苦!”吴太傅还没回过神呢。 九月二十,殿试。 进入殿试的人共三百二十一人,比凌秋预想的人要多。不过这也说明这一届学子实力不俗,是件好事。 鸣鞭、鼓乐,凌秋一身明黄朝服坐镇祈云殿。 在场官员和贡士齐齐向她行礼,接着礼部官员分发试题,开考。 凌秋看见好几个熟悉的面孔,然而他们只顾低头,根本不知道曾经的点头之交竟是当今女皇。 第151章 野心 凌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盯盯,那个盯盯,被盯的贡士心里发毛又不敢表现出半分不妥。 蒋潇和兰舒逸、李洵等人幸运地成了她的特别关注,说完全不紧张是骗人的。好在有底气,思考过后下笔如有神,渐渐认真起来。 要考一天呢,凌秋看了会儿就命人把奏折拿过来批。 别说,氛围到位,效率加倍。 中午,凌秋自去用膳、休息,接着在祈云殿处理政务。 皇帝全程监考,对考生来说是个不小的心理挑战。 终于到日落西山之时,殿试结束。 接下来三天,凌秋每日阅十份阅卷官呈上来的优秀策问,最后选出十份最优陈于案前。 她共出了三题,分别涉及农耕经济与云国局势。尤其是最后一题,关乎国内外,可说的话太多,需要缜密的逻辑、严谨的论述,最后要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反复圈圈点点过后,凌秋又与林相、各部大臣讨论过后,凌秋选出了她上位以来第一届一甲。 状元兰舒逸,榜眼李洵,探花则是来自林州的王玄英。 金榜题名时,少年锦衣华服,跨马游街,好不风光。 琼林宴后,就要安排官职了。 凌秋召见前十名,当场点了兰舒逸为翰林院修撰,从六品。李洵为翰林院编修,正七品。这两位都出身云京名门,底蕴深厚,按部就班进翰林是熬资历的。 王玄英此人,出身林州,相貌自不必说,且有一腔孤勇,性子耿直,竟然放弃云京,自请回乡。 之前凌暄就跟她说过这人,所以凌秋并不意外,只是回到地方就不能碌碌无为混日子。 她在脑子里盘算,林州有五县,比较富裕的是澧县,最穷的是亳县。 亳县县令三年任期已到,却没什么建树,她打算平调到其他地方。 那这个县令…… 她目光沉静地看着王玄英,声音严肃清冷地问道:“若你为亳县县令,当如何?” 王玄英闻言立刻撩起袍子跪下,慷慨激昂地表忠心,“臣自当上忠于陛下,下忠于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凌秋神色淡淡,显然并没有被这番话打动,“朕不听空话。亳县与你家乡不远,想必十分了解那里。说一说亳县的优势和不足,以及你打算如何做,让亳县进一步发展。” 这相当于当场做一篇策论。 兰舒逸和李洵沦为背景板,沉默了。 大臣们倒是听出一点意思,陛下要的是实干派,花架子没用,长得好看没用! 王玄英不负所望,思索一炷香后答得有理有条,各个方面可谓滴水不漏。 凌秋点头,目露欣赏,“你说的很好,可见是用心的。不过朕要提醒你一点,亳县盛产竹。竹是个好东西,用好了就是亳县的一大特色。你回去琢磨琢磨,写个折子上来。以后你就是亳县县令了,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王玄英顿时热血澎湃,浑身充满干劲,“臣叩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兰舒逸和李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就羡慕了。 众臣:“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六部缺人,其余人便分别进了六部,从八品小官做起。 而蒋潇是二甲第五名,在林平修的操作下进了兵部。 进士们授官结束,凌秋沉下心来想谦王的事。 只是暗卫屡次传回来的消息都是谦王安分守己。 他要是安分守己,那刺杀一事难不成是崇安侯脑门一热,闹着玩?还是他自己想造反? 凌秋把得来的消息说给林平修听,问他崇安侯府的情况。 林平修思忖片刻,温声道:“崇安侯府庶出大公子与外界有过联系,只是有些奇怪,方向不是皇陵。” 凌秋动了动眉,“是哪儿?” 林平修神色不明,“谦州。” “谦州?”凌秋惊讶道。 谦州与云京隔着三个州府,崇安侯府的人为何联系那边? 见凌秋蹙眉不语,林平修再次开口,“也许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谦王妃是个手腕了得的女子。” 凌秋皱眉更深,“你是说她的野心比谦王更坚定。所以想除掉我推谦王上位,好成全她自己?” 以前没看出来她这个二嫂这么猛啊!可惜谦王只嘴皮子厉害,遇到打击就撑不起来了。 凌秋忽然有一种同情她壮志未酬的感觉,哎!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理此事?”她问林平修。 “崇安侯及其长子密谋行刺陛下,证据确凿,理当论斩。侯府其余人赶出云京,不得踏入云京一步。” 凌秋听到证据确凿四个字差点绷不住,哪里来的确凿?但是她也不反对,心慈手软不适合她。 “谦州那位再查查,看看除了崇安侯府,还有谁与她联系?她父亲是前礼部尚书,谦王守皇陵,他也回乡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仔细点好。” 林平修点头,想了想又道:“如果谦王妃真是背后之人,陛下可会因她是女子而心软?” 从登基以来,凌秋的手上基本没有沾血,反而宽德仁厚之名越传越远。这是好事,但他也忍不住担忧陛下会否偏向女子。 凌秋闻言一愣,随即嗤笑,“在你眼里,朕这么良善吗?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林平修想点头,又不敢,只好抿唇站得笔直。 “呵,去办事吧林相,朕只讲证据。”凌秋冷哼。 林平修舒了一口气,弯腰拱手退后一气呵成,“陛下,臣告退。” 凌秋不耐地挥挥手,“走吧。” 女子当有野心,所以她对谦王妃谈不上恨。两方较量,成王败寇而已。 如今是她坐在这龙椅上,自然希望她们的野心对自己有利,比如说吴子衿。 太傅府。 吴子衿的母亲去世了,兄长在外地为官,没有继母,家中还有一个庶弟,两个庶妹。 从前她是风光无限的太子妃,两个庶妹只有巴结讨好的份。如今她是和离妇,庶妹嫌弃她还来不及,哪里来的姐妹情深? 吴子衿知道这个府里除了父亲,没人待见她,便不怎么出门。 奈何总有人前来打扰,搅得人心烦。 “大姐,我和三妹来看你了。”吴二小姐清脆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惊走了一树的鸟儿。 第152章 臣女愿为陛下分忧 随之而来的是吴三小姐软糯的声音,“二姐,你总是莽莽撞撞,万一惊扰了大姐怎么办?” 吴二小姐笑道:“大姐不会介意的。” 吴子衿从房间走出来,正好将她们挡在门外,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二妹、三妹,我要休息了,你们回吧。” 吴三小姐“啊”了一声,懵懂地看向二小姐,“那我们走吧。” “大姐,这才什么时辰啊你就休息。”吴二小姐鄙夷地看了眼身边的小蠢货,这点破借口都看不出来,然后看向吴子衿,冷着脸问:“是不是故意诓骗我们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吴子衿平静地道:“我忍你们很久了,以后没事别来我面前舞。” 说完她转身进屋,似又想起什么,侧身补了一句,“哦,对了,有事也别来。” 她受够了庶妹那副她对不起她们的样子,理所应当地从她这里搜罗好东西! “你!”吴二小姐怒火中烧,指着她的背影叫骂,“吴子衿,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父亲心软,家里哪有你待的份!你现在可不是太子妃了!” “闭嘴!” 吴子衿转身“啪”一下甩了她大耳光,冷冷地看着她道:“不敬嫡姐,你又是什么东西?” 吴二小姐不防她这一手,被打了个结实,脸颊火辣辣地疼,怨毒的目光看着吴子衿,怒吼着,“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说完她愤恨而去。 吴三小姐都吓傻了,愣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扶二小姐的动作。 “还不走?”吴子衿斜了她一眼。 “哦,哦。” 看着她们出了院子,吴子衿眼底划过一抹坚定。 金乌西坠,吴太傅回到府中就听说了这件事,略一想就转弯来到吴子衿的院子。 “父亲,女儿正想找您。”吴子衿笑道。 吴太傅肉眼可见的老了,脸上皱纹深深浅浅,看向她的时候满脸慈爱,“说吧,想好了?” 吴子衿点头,“嗯,我想好了。” 吴太傅深深叹息一声,不知是喜是忧,“好,只要你不后悔,父亲支持你。” 她开心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吴子衿鼻子一酸,低声道:“多谢父亲。” “明日我进宫教导六皇子,你随我一起进宫吧。”吴太傅说完就走了。 吴子衿忍不住落泪,她为过去的自己感到悲哀,也为未来的自己而庆幸,更觉得对不起家族和父兄。 “小姐,老爷是站在你这边的,别哭。”清荷红着眼眶扶她坐下,“明日要见陛下,可不能失礼啊!” “嗯,”吴子衿哽咽,晶莹的泪珠蓄在眼中,欲掉不掉,“这是最后一次了。” …… 翌日,吴太傅与吴子衿一同进宫。 再次踏入皇宫,吴子衿有种说不出的恍惚。也不知是不是心境不一样了,看这片天空竟不觉得沉闷。 她浅浅勾唇,看向威严庄重的万政殿,露出一个自信张扬的笑容。 到了万政殿前,吴太傅笑道:“见完陛下去看看太后,到底她疼你一场。” 见她点头,神情不像紧张,吴太傅放下心,“好,进去吧。我去偏殿见六皇子,你去正殿。” 他走了几步,忽然笑道:“没想到我们父女有一起走进这座殿的一天。” 吴子衿抿唇轻笑,她也没想到。 正殿内。 “臣女参见陛下!”吴子衿行礼道。 凌秋边走下来边说,“平身吧,你终于来了。” 吴子衿惶恐了一瞬,声音轻柔地道:“抱歉,臣女让陛下久等了。” “不用这么客气,来,坐下来喝杯茶。”凌秋招呼她坐下。 吴子衿没想到她当了陛下还跟以前一样,性子随意,便抿唇笑着坐下,心里放松了一些,“多谢陛下。” 凌秋轻啜了口茶,开门见山道:“你既然来找朕,那应该有心理准备,真应下了就不能半路反悔了。” 吴子衿心里咯噔一下,还是点点头,“是,想好了。” 凌秋放下茶盏,看向她笑道:“朕知道你除了私下补贴那些无辜的孩子,也关照着慈幼院的孤儿,从闺中时就开始了。能告诉朕是为什么吗?” 她话语温和,吴子衿却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上位者的威仪,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好在吴子衿坦坦荡荡,说起从前的过往,“我幼时有过一场意外,被一个小姑娘所救,她说她是慈幼院跑出来的。后来我想找她的时候却再也找不着了,所以……” “嗯,朕懂了。以你一人之力是改变不了慈幼院的境况的,朕有意改造慈幼院,你愿意做这个院长吗?” 吴子衿惊得瞪大眼眸,“院长?”听起来是个官儿? “没错。”凌秋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国家稳定的因素在于人,人稳定的因素无非衣食住行。朕希望那些孤儿能健康成长,有本事傍身,成为稳定的百姓之一。” 吴子衿红唇微张,盯着凌秋。 凌秋继续道:“身体健康的男儿可以学技术,可以进军营。女孩子限制多一些,可是她们有一门手艺在,便能活下去。 当然,这一块肯定需要很多银钱支撑,朕可以跟你一起想办法,让慈幼院自己挣钱。你接受挑战吗?” 吴子衿愣愣的,她愿意的,只是太惊讶了说不出话来。陛下的心里真的有百姓,不是说说而已。 “朕暂时无法给你授予官职,前朝不用说肯定一片反对之声。但只要你做出成绩了,朕把慈幼院纳入朝廷管辖又有何不可?” 凌秋即便有心打破女子为官的限制,那也要女子真有本事才行。 在证明自己是谁之前,她不会强行拉个人上来遭受不必要的攻讦。 吴子衿反应过来,双膝跪地,诚恳地道:“陛下,臣女不求官职,但求问心无愧。臣女愿为陛下分忧!” 凌秋哈哈大笑,“好,吴小姐这样的女子不该困在深闺内院,朕真希望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帮手。” 吴子衿大受震撼,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呼喊,抬头对上凌秋含笑的目光,她启唇,“陛下,有的。” 第153章 我没有强迫他 凌秋眉头一挑,她当然知道这世上不乏有能力的女子,但真正愿意走出来的有几何? 吴子衿是个心性坚韧的,希望通过她能带动更多人吧。 “那就按你心中所想,招募人手吧!”凌秋就喜欢积极主动有头脑的下属,“有什么问题来找朕。” 吴子衿心中激荡,眼神直直地对上凌秋的视线,“是,臣女定不负陛下信任。” “好!”凌秋心中又放下一件大事,神情轻松,上扬的眉梢都沾染上喜悦,“走吧,一起去慈仁宫给太后请安。” “多谢陛下。”吴子衿由衷地感激,陛下是担心太后为难她或是她独自见太后尴尬吧? 凌秋:不,我只想躲会儿懒而已。 没成想到了慈仁宫,事儿一点没少。 自打太后不再闭门谢客,后宫的太妃娘娘们又有了新去处。 先帝已去,后宫哪儿还有什么争斗?更何况留在宫中的都是有子女的妃嫔,早已没了争抢的心思。 太后也不端坐在正殿之上了,带着怡、娴太妃并梨、浣二位太嫔坐在小花园赏菊呢! 二公主凌韵和三公主凌竹也在。 此时她们正一个个不顾形象围绕一株菊花转悠呢。 凌秋和吴子衿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群老闺蜜相聚的和谐画面。 无霜见凌秋来了正要行礼,被她制止,其余人自然也跟着默默行礼。 看着娘娘们沉浸在赏花的世界里,完全没察觉身后来人,无霜和妃嫔、公主们的侍女都急得挤眉弄眼。 “太后,这是什么品种啊?”淑太妃性子温和,但是个爱花之人,率先开口问。 怡太妃咋咋呼呼地惊叹,“是啊,居然两种颜色长在同一株上,真是太神奇了!” “太后姐姐,这花妹妹看上了,就送了我吧。”梨太嫔跟在太后身边时间最长,说话更是随意。 太后眉眼一瞪,佯怒道:“少贫,谁都不给!” 凌韵趁机想撸花,“母后,我不要,我就摸摸行不行?” “还是算了吧,你那双手摸了花,这花还能要吗?”凌竹双手抱胸,阴阳怪气地道。 凌韵一听就跺脚,伸手指着她,“你埋汰我是不是?” 明明是很生气的声音,可偏偏她的声线带着甜腻的娇。 凌秋鸡皮疙瘩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咦~多大人了还跟小姑娘似的,以为我是你后院的男宠呢?”凌竹毫不示弱地昂头挺胸,眉梢一扬。 浣太嫔见凌韵又跟三公主掐起来了。还是在太后面前,头都炸了,赶紧拉住她,低声呵斥,“别闹了,成何体统!” 凌韵不乐意,嘟囔一声,“是她先挑衅我的!” 凌竹冲她吐舌头、做鬼脸,表情还没收回去呢,一转头就见凌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啊……”她顿时叫出声,扭头喊道:“陛下来了!” 凌秋与吴子衿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过去。 “见过陛下!” “不用多礼。”凌秋又向太后请安,才笑道:“母后这里好热闹,儿臣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你也贫是吧?”太后笑着点了点她,又收敛了笑意,神色平和地看向吴子衿,“你也来了。” 吴子衿心尖一颤,抿唇福身行礼,“臣女参见太后,见过各位娘娘!” 太后没有立即叫她起来,其余人插不上话,凌秋也只静静地看着。 吴子衿眼眸低垂,沉心静气,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的礼仪向来一丝不差,太后看着她一身素洁的月白裙衫,忽然就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么乖巧懂事。 那时太后以为这个出身、学识、样貌和能力皆不俗的姑娘会是凌昇的一大助力。没想到……结局竟是这样! 当然,她也不能把自家儿子的错推到吴子衿身上。毕竟女人不管在内在外,都越不过男人去。 吴子衿也是这件事中的受害者。 回过神,太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起来吧,过来哀家这里。” “是。”吴子衿上前两步,抬头看太后,依旧端庄大气的一张脸上有了浅浅的皱纹,鬓边偶有几根银丝,却不减她的威仪。 太后拉着她的手,低声叹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吴子衿眼底微微发热,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臣女……” “过去的就过去了,你既来了,就跟我们一起赏赏花。”太后也不怪她,轻声说道。 “多谢太后!” 太后笑着点点头,抬头一看,诧异道:“陛下呢?” 怡太妃等人憋笑,指着她身后的亭子。 太后回身一看,凌秋坐着托腮往嘴里塞点心呢! 她不由笑骂,“你个馋猫儿!” 凌秋咧嘴一笑,又捏了一块点心在手往榻上一躺,流里流气地道:“谁让母后这的点心好吃呢!你们呀,赏花的赏花,掐架的掐架,就别管朕了。” 太后无奈失笑,“行。” 老闺蜜们凑一起说说笑笑,凌竹反而轻手轻脚走到亭子,搬个凳子坐在凌秋边上。 见她惬意地闭上眼睛,凌竹心里一梗,可想到自己的目的,又不得不轻言细语地喊道:“陛下,皇妹?” 凌秋知道有人来,没想到是凌竹,还喊她皇妹呢? 来套近乎的准没好事。 凌秋悠悠地睁开眼,眼尾略一上扬,带动眸中的一潭清水,涟漪层层叠叠。 凌竹痴痴的看着,忽然觉得这个皇妹有着比她还惑人的资本啊! “干嘛?”凌秋懒懒地启唇,樱红的唇上还沾着一丁点黑芝麻粉。 凌竹眸光闪了闪,清了清嗓子,挺直腰背,神色有些复杂,不自在地道:“我找你有事。” “哦,什么事啊?”凌秋撑起一只胳膊,斜靠在榻上,浅笑看她,“要是许漾的事,就免开尊口吧。” “为什么?”凌竹的话堵在嗓子眼,满脸不服气,“我就是要说许漾的事。” 凌秋揉了揉额角,语气十分无奈,“三皇姐,你追男人朕不管。可是你强迫朕的官员,朕不管岂不是寒了人心吗?” 若是以前,凌竹肯定心虚了。现在不一样了,她问过许漾的。 “我没有强迫他。”她理直气壮。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凌秋勾唇微笑,“哦?那请问你找朕什么事啊?” 第154章 该找个机会出发了 “我来求赐婚的!” 凌秋一惊,“哈?许漾同意了?” 三公主三天两头堵礼部大门,都传遍云京了。她也搞不懂这人这么死脑筋呢,好好地大把美男环绕不好吗?非要求那个得不到的! 凌竹眉头紧皱,脸色不耐,“陛下同意就行了,问他做什么?我都为他遣走后院那些人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乖乖,搞来搞去还是女霸总啊! 凌秋果断摇头,“你们俩的赐婚让他亲自来说,你说的不算。” 她才不干坑自己人的事呢! 凌韵猫着腰侧耳听了半天,终于憋不住笑了,“哈哈哈,我就说陛下不同意吧?你非要上赶着丢脸!” 浣滨瞬间头裂,连忙跑过来吼道:“陛下说话也是你能偷听的?赶紧跪下!” 凌韵太想看凌竹的热闹了,竟忘了那是陛下,惶恐地跪下,“陛下恕罪!” 凌竹本来气她笑话自己,见她下跪的狼狈样冷哼一声,算了,不跟傻子一般见识! “二皇姐起来吧,这次朕恕你无罪。”凌秋随意摆摆手,又看向浣太嫔笑道:“太嫔娘娘这么拘谨,是把朕当母老虎了吗?” “哈哈哈……”怡太妃忍不住笑开了,“陛下哪里是母老虎,分明是只小猫咪。你们看她那懒散的样儿,像不像?” 太后接过话茬,“是像,要不咱们钓鱼去吧?喂喂这只懒猫儿。” 凌秋仰天捂脸长叹,“朕的龙威呢?快帮朕捡起来!” “哈哈哈……” 这下连浣滨都哈哈大笑起来,声音传出十里外…… 虞国,摄政王府。 黎晏得知凌秋有了活灵丹的解法,就传信给闵沧,让他回来。 闵沧在月苍山秘密潜伏数月,虽进不了核心地带,却并非没有收获。 收到黎晏的书信后,立马启程回虞国。 连日奔波,终于到了。 他全身灰扑扑的,脸色憔悴,但是那双眼睛闪亮有神,好像压抑不住心底的兴奋。 见到黎晏,他双手抱拳,“王爷,属下回来了!” 黎晏见他精神尚好,点头笑道:“回来就好。” 闵江嘿嘿两声,冲着他肩膀来一拳,爽朗地道:“行啊你,活着回来了。” 闵沧侧头瞪他,“你个莽夫,我肯定不死你前边。” “好好,随你怎么说吧。”闵江憨笑。 黎晏看着他们俩笑闹一会儿,就摆手让他们下去。 闵江这时解下背上的包袱,“王爷,属下虽然没找到解法,但是找到了这个。” “什么?”黎晏疑惑地看着桌上长长的木盒。 “魂木。”闵沧说起这两个字眼睛骤然亮了几度,声音激动地道:“魂木长于悬崖之上,无花无果,十年一生。 十年一到,既是它的成熟期,也是它的死期。魂木自然枯萎过后,不留半点痕迹。 最神奇的是,它有延年益寿、起死回生之效,是月苍山的至宝。” 黎晏噌地站起来,眼底一片灼热,“你说什么?延年益寿?” 如果是真的,那小皇帝是不是有救了? “是的,王爷。”闵沧回道,“而且也是解活灵丹的关键。世间只得一棵,称之为人间仙药也不为过。” 黎晏还沉浸在小皇帝有希望的喜悦中,忽然听到活灵丹,神色怔怔地重复道:“解活灵丹的关键?” 闵沧:“是。” “只得一棵?”黎晏紧抿薄唇,眼底惊涛骇浪。 “对。” 听到闵沧肯定的回答,黎晏愣愣地坐回去,随即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亏他那么高兴,她竟没有告诉他实情。 若不是闵沧走这一趟,她打算自己去找魂木吗? 闵江听得眼睛瞪老大,叫嚷起来,“行啊你,你怎么找到这宝贝的?” 闵沧骄傲地扬眉,“抢来的!” “哈哈哈,抢得好!”闵江开怀大笑。 黎晏的脑中已经快速盘算着魂木的去处。 小皇帝可以等上十年吗?可以。 大不了十年后他亲自去巫国找这东西。 可是他的陛下等不了。 黎晏双眸一暗,迅速做出决定,正欲交待下去,总管来了。 他苦笑着禀报,“王爷,郴王和世子、郡主来了。” 总管对这个郴王也很服气,王爷都表态了不娶郡主,居然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也不知道图什么。 黎晏神色淡淡,眸中的厌烦一闪而过,“带他们去正厅吧。” 慧玉郡主真随了郴王的性子,一见黎晏过来就像只花蝴蝶似的迎上去,脆生生地喊道:“表哥。” 黎晏下意识侧身躲过,含糊地点点头,往里走去。 慧玉郡主的脸色蓦地垮下来,手中绞弄着手帕,气鼓鼓地坐在郴王身边。 郴王嫌弃地瞥了她一眼,都说了别紧着这一棵木头吊死,非得认死理。 呵,屡屡热脸贴冷屁股,开心了吧? 郴王世子早有预料,见怪不怪,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黎晏聊天。 反正来都来了,总不能干坐着吧? 黎晏应付了一刻钟就端茶送客了,转身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听完他的来意顿时一口茶水喷出来,高声惊呼,“什么?你让我替你斩断桃花?” 黎晏点点头。 “哈,你没事吧?我巴不得你早日成亲呢,怎么能做这种事?”长公主一副“你吃错药了”的眼神看着他。 “儿媳妇儿会有的。”黎晏揉了揉眉心,想到凌秋还是忍不住心塞,声音显得有些疲惫,“母亲,你先把慧玉的亲事定了,我没空应付她。” “真的?”长公主不太信,怀疑地目光落在他身上。 黎晏无语,他这么像甩不出手的货? 她对他酱酱酿酿,总得负责的不是吗? …… 然而凌秋的深情只有他在的时候才会满满的溢出来。他不在的时候,虽然偶然想念,但绝不沉溺其中,要死要活。 负责?她等着某人投怀送抱还差不多! 深秋时节,凌秋上位满打满算四个月,云京肉眼可见地发生变化。 征军令下达全国,街上晃荡的流氓地痞和乞丐减少了。 慈幼院新建,低龄人口死亡率下降了。 富商们的慷慨捐赠,建成了城内第一个大型广场。 民间各种活动皆在那里举行,周边商业逐渐繁盛。 老百姓的收入渠道增多,日子越来越好过。 当然,让整个云国焕发生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凌秋看着偌大的与图,心道该找个机会出发了。 第155章 怎堪当相府主母? 闵涟再次与云起相对而立,顿时全身的骨骼都在叫嚣着“疼”,黑巾下的面容逐渐扭曲。 十五躲在树上远远看着,也不是很懂他来干嘛,挨揍吗? “呵,又是你!”云起微眯双眼,越来越看不顺眼虞国人了。 好在闵涟学聪明了,赶紧抱拳道明来意,“前辈,我是来送东西给陛下的,请前辈通融一下。” 云起眉眼扫到他身后的包袱上,冷哼一声,定是那小子怕陛下忘了他来刷存在感,声音凉凉地道:“跟我来吧。” “多谢前辈!”闵涟松了一口气,真怕他把自己打出去啊。 凌秋没想到她还能见到闵涟,着实惊了一下,悄摸摸地想,难道黎晏想跟她继续暗度陈仓? 这个荒唐的想法一闪而过,她正色抬眼看向闵涟,“有什么事?” 闵涟也不耽误,解下包袱放在她面前打开,垂眸恭敬地开口,“这是王爷交待给陛下的东西,说是陛下用得着,希望陛下早日恢复。” 凌秋轻笑,“早日恢复?这是他说的?”倒是比自己还着急呢! “是。”闵涟继续道:“这是魂木,得之不易。王爷一拿到此物就交待属下送来,还请陛下找人查验!” “魂木?”凌秋眼眸倏地放大,看着玄色长盒心底逐渐复杂,低声呢喃,“他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 闵涟听见了,想了想把闵沧去巫国的事说给她听。 凌秋闻言浅浅扬唇,她看上的男人果真可爱。抬手拿下右耳的金荷叶耳坠放进小荷包里,递给闵涟,“这是朕的谢礼。” 闵涟看着那个小巧精致的金线绣龙凤腾云纹荷包,若是自己比王爷先一步碰到,会不会被王爷折断了手? 想了想,他掏出一块干净的黑巾把荷包包起来揣进怀里,才安心抱拳躬身道:“陛下放心,属下一定送到。” “另外,王爷让属下转告,龙缘寺那位不会有麻烦,请陛下放宽心。” 凌秋笑意蕴在眼眸,点了点头,“好,你等会儿,朕写封信,劳烦你送到龙缘寺。” “您给王爷也写一封呗?”闵涟嘴快道。旁人有的,他家王爷也要有。 凌秋嗤笑,“行,你等着吧。”半副耳坠分量不够是吧?那她就多写点儿。 诶?这怎么跟偷摸谈恋爱似的呢? 挺有意思的! 第二天,张太医就被请到华延宫,“参见陛下。” 凌秋把其他人打发了,就留了千珊她们守门,招呼他起来,“张太医,快过来,朕给你看个宝贝。” 张太医老脸疑惑,看着她打开长盒,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一根通体墨绿、长约十寸,一根大拇指粗的……木棍? 他眉头紧皱,两眼盯着那东西,脑海中不停地翻腾着,忽然眸光一亮,颤颤巍巍地手指着问,语气迟疑又夹杂着巨大的惊喜,“这是……魂木?” 凌秋点点头,“您老看看。” 张太医活了一辈子,第一次接触这么稀奇的宝贝,两只手都不知道怎么拿好了,一边赞叹,“哎呀,这可是魂木啊,老臣这辈子真是开眼了。” 凌秋让他感慨了一会儿才道:“别顾着激动,你知道这怎么用吗?用多少?朕什么时候能解?” 张太医闻言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谨慎地把它放回盒子,缓缓开口,“这魂木比人参都金贵,片上一小片,对普通人就能产生奇效。你这种情况,照那个解法,估计能剩一半。” “哦。” “哦?”张太医被她这轻飘飘的态度气得一梗,“你知不知这简直是……” 他一时想不出词,凌秋帮他补上一句,“暴殄天物?” 张太医一愣,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凌秋撇撇嘴,把盒子收起来。 “哎,你干嘛?”张太医急眼了。 凌秋耸肩,“当然是收好啊,反正现在用不着,你不是还没准备好?” 张太医哎呦呦,就差跪下求了,紧张地老脸皱成一团,“有魂木在,我很快就准备好了。我用它给你做药丸子,弄些边角料给你泡澡,保管你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行吧?” “那好吧,对了,凌旭能不能用?”凌秋突然想起来。 张太医把长盒抱在怀里,心安地笑了笑,“可以,我做药丸子,你们姐弟俩吃,保准身强体壮。” “嗯,那就交给你了。”凌秋笑道,“明日我们一起去相府,给阿旭诊诊脉。” “是,陛下。” …… 林相府正堂气氛冷凝,林老爷子并林家叔伯个个神色严肃,看着护在凌旭前面的林平修目光不善。 “修儿,你当真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忤逆祖父吗?”林老爷子两鬓斑白,身材瘦小,说话间声音淡淡,却透着隐隐的威胁。 林平修眼睫微闪,讥讽从眼底划过,语气温和坚定,“她是孙儿未婚妻。” 他幼时父母双亡,父亲又是家中庶子,在叔叔伯伯人丁兴旺的时候,根本没人在意他的死活。 十四岁离家游学,十七岁中状元,之后的锦绣前程是他自己挣回来的。 状元之后,他再也没有回过老家。 族中亲友来京,他从不接待。谈不上深仇大恨,就是没有感情罢了。 他料想族中会有人干扰他的婚事,这些年他借口推脱不理。现在看他有未婚妻了,就一个个跳出来横插一脚。 只是没想到老爷子亲自来了。 凭着辈分大,来压制他吗?林平修嘴角讥笑。 凌旭说过,林家的事他自己处理,便一直默不作声,当一个看客。 看着看着,不禁为林平修悲哀起来。原来外表风光无限的林相,幼年也吃了那么多苦。 这世上没有谁是容易的。 林老爷子坐在上首,眸光沉沉。林家在广津府是大族,可这些年子孙毫无寸进,唯有这个孙子官至丞相,是林家的希望。 奈何他不亲近族家,屡次拒绝回乡,对上门的堂叔伯兄弟们也没有好脸色。 现在更是好的很,婚姻大事都敢自己做主了!找的什么妖媚货色,怎堪当相府主母? 第156章 阿旭你帮我蒙混过关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这姑娘一没媒人,二无父母做主,哪里算得上未婚妻?” 说话的是林平修的四叔,一脸富态,语气比较柔和,却也遮掩不了丑恶的心思。 “就算她是你未婚妻,没有成婚,怎能住进家里?这不是污了人名声吗?” 看到林四叔的那张脸,林平修就想起他带着一伙小孩子向他丢石子的嘴脸,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我们的婚事自会安排,无需四叔操心。” “你、不识好歹!”林四叔愤然甩袖,混不吝的张口就来,“你现在出息了,就不要家族了是吧?就不怕御史参你个不孝不悌的罪名?你别忘了,是林家让你有书可读,衣食无忧!” 林平修淡淡地开口,“四叔贵人忘事,我是离了林家才衣食无忧的。读书嘛,那是我挨了无数次打换来的!” 林四叔顿时一噎,想反驳却反驳不了。 往事涌上心头,一室静默。 林老爷子垂眸,他不喜庶子,又怎会关注庶孙? 林家大爷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听到这些话自动过滤掉其中的辛酸,沉声道:“不管怎样,你姓林。” “所以呢?”林平修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应付着,“因为姓林,就要听从你们的操控,即便我已身居高位?” 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看着他们一副理当如此的蠢样,他反唇讥笑,“你们怕是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吧?” 管家带着凌秋等人来到正堂门口,闻言差点脚底打滑。 凌秋慵懒的声音响起,“是谁要操控朕的心腹大臣啊?” 她一身白衣,头发高高束起,双手背后跨步进来,潇洒随性,微勾的红唇漾起不羁的坏笑。 众人还没从那句“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回神,又听到眼前的少年自称“朕”,瞬间头皮发麻,呼吸艰涩。 林平修暗叹这是什么运气,又被陛下逮到凌旭被人为难,还次次因为他,面上垂头拱手道:“参见陛下!” 凌旭也跟着行完一礼,抬头冲凌秋笑道:“阿姐怎么来了?” 阿姐?林家人再次惊呆,双脚冰冻在原地,挪不动分毫。 凌秋对他眨眨眼,“来看你过得好不好,看样子不太好啊,林相!” 她揶揄地看向林平修。 林平修尴尬地脚趾扣了扣地面,回头见林家人还傻站着,脸上愠怒,“你们有没有规矩!” “咚!” 这个膝盖着地的声音是林四的。他竟然见着陛下了?纵然男装,亦如天仙般貌美啊! 接着林老爷子、林大老爷以及其他子侄纷纷跪下,“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凌秋一步一步走到上首坐下,林老爷子赶紧往下退了退,林大老爷扶着他。陛下没让坐,他们也不敢坐。 “你们是林相的亲戚?”凌秋随口问道。 林老爷子颤颤巍巍地站着回答,“是,草民是林相的祖父。” 凌秋“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道:“老爷子坐吧,大家都坐吧。” 下人新上了一杯茶,凌秋抿了一嘴,随即慢悠悠地开口,“你们是林相的长辈,听刚才的话音是不满意他们的婚事了?” 林家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怎么说才好。 不满意是一回事,可那姑娘喊陛下“阿姐”,就是另一回事了。 “呵,没关系,你们慢慢想,朕先带她回宫就是。”凌秋说着就站起来,抬脚就走,“阿旭,跟朕回宫。” 凌旭瞅了瞅苦笑的林平修,抿唇跟上。阿姐这么做一定有原因的。现在只是借题发挥,给林家人一个警告罢了。 “陛下,草民有罪!”林家人彻底傻眼了,好歹给他们一个辩解的机会啊。 林四狗胆包天,凌秋都走到门外了,他居然扑到她脚边,爪子差点就抓到她的下摆了。 季阳一脚送他三米外,走过去卸了他的胳膊,冷眼看他,“仔细你的命!” 林家人噤若寒蝉,林四痛到极致只剩呜咽。 林平修眼巴巴看着凌旭走了,回过头来讥笑,“你们满意了?” 处理好林家人,他立马进宫求见陛下。 凌秋正跟凌旭万政殿后殿喝茶聊天呢,闻言挑眉,“来得挺快,让他进来吧!” “阿姐,你留我几天啊?”凌旭眼眸软软地看向凌秋。 哎呦,看得凌秋都心都化了。 “两个时辰没到,就归心似箭了?”她调侃道。 凌旭可不敢承认,而且他确实有疑虑,“不是,不是,只是我在皇宫不太合适吧。” “没关系,姐会安排好的,我是真有事需要你帮忙。”凌秋慢慢品茗。 “啊?”凌旭又好奇又高兴,他居然可以帮上阿姐了! 凌秋没有继续说这个,反而问道:“你真要以女子身份嫁给他吗?” 凌旭懵了一下,“嗯?”不然呢? 凌秋叹息一声,“我是说你决定要当一辈子女人了?这是你的初衷吗?” 凌旭回想着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嘴角不自觉染上幸福的微笑。 “我穿男装,他说我俊俏,穿女装他夸我漂亮。在他面前,我很自在,不管用那副面孔,他都让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好的人。所以,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愿意。” 凌秋摸着心口,默默羡慕林平修,羡慕得都快流泪了。 双面娇妻啊,每天的夫妻情趣该多丰富呐! 为啥她这么命苦哇,哭唧唧…… 不一会儿,林平修来了。 他被乐德福引进来,恭敬行礼,“陛下。” 凌秋一抬眼就见那俩已经交换眼神了,心塞了一下指着旁边的椅子开口,“坐吧。” “是。” 琢磨了一下,凌秋切入正题,“林平修,朕打算封凌旭为朝阳郡主,给你们赐婚,如何?” 两人齐齐盯着她,“真的?” 要不要这么默契……凌秋暗暗吐槽,面上点点头,“嗯,一言九鼎。” “多谢陛下。” “谢谢阿姐。” 凌秋看不得他们一脸不值钱的笑,摆摆手道:“行了,你们的事就这么着了,说说朕的事。” “陛下请说。”林平修现在的工作热情达到百分之两百了。 凌秋扬唇,看在他们眼里莫名有些不怀好意。 果然听到她说:“我过段时间离开一阵子,阿旭你帮我蒙混过关,林相打掩护。” 第157章 你是真信哀家啊 凌秋上次受伤的事,凌旭至今还记忆犹新,他脸上浮现焦急的神色,忙问道:“阿姐,你要去哪儿?” “嗯……”凌秋摸了摸下巴,故作高深,“姐要去办件大事。” 凌旭看她这样是不打算说实话了,神色嗔怒,“你别胡来,云国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你这时候离开,不是闹吗?” “所以需要你帮我啊!”凌秋抿唇微笑,眨着无辜的双眼看着他。 凌旭眉毛一拧,又说不出狠话,“你……你气死我算了!” 林平修意外她的决定,好在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安抚地拍了拍凌旭的手,温声道:“陛下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先听话啊,别气。” 凌旭知道凌秋心中有主意,所以才担心啊。若不是大事,她怎会离开云京? 林平修见凌旭眉宇间稍微松了松,转头看向凌秋,聪明地没有追问缘由,而是问道:“陛下打算离开多久?” 这话引来凌旭怒瞪,林平修感觉到了,面上一派冷静地等待凌秋的答案,手下却用力回握他一下。 凌旭被这个小举动安慰到了。 算了,姐姐曾说有她在,他可以过随心所欲的日子。这是姐姐给他的底气。 现在姐姐需要他帮忙,他怎能打着为她好的幌子干涉她的决定呢? 她是帝王,所作所为皆事出有因,他只要支持就好了。 安全方面,他相信姐姐是个惜命的人。 这般想着,他抬头看向凌秋,跟着问了一遍,“多久?” 凌秋咧开嘴一笑,伸出细长的食指,“最多一个月。” 凌旭听了舒一口气,还好不是太久,“那,什么时候走?” “我生辰快到了,内务府的人张罗着万寿节呢!等过了万寿节,张太医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就开始解活灵丹。顺利的话下个月中出发,年前赶回来。” 凌秋也怕自己在外面有什么意外,先解决这个隐患再到外面浪,比较保险。 凌旭惊喜道:“活灵丹能解了?太好了!” …… 次日,圣旨到达丞相府。先封朝阳郡主,再赐婚,将林老爷子等人砸得晕头转向。 小原子现在是乐德福的干儿子,讨了这个好差事,宣完圣旨乐呵呵地对凌旭道:“恭喜朝阳郡主!您的郡主府不日就能安排妥当。陛下说了,委屈您在相府再小住几日。” 他转头看向林家人,阴阳怪气地道:“还请林老爷子包涵一二。” “不敢,不敢。”林老爷子老脸一红,谁能想到一介孤女能得陛下抬爱,封为郡主? 谁家陛下那么任性啊!没个人管管吗? 这下他们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这道圣旨太过突然,一时激起诸多猜测。 凌秋也光棍,不管谁来问,都四个字解决,“他应得的!” 她也懒得编什么救命之恩之类的破烂借口,封了就封了,说再多都没用。 倒是太后问起,凌秋隐晦地提了一句,“他也姓凌。” 什么?林还是凌? 看凌秋略微心虚的眼神,太后只觉脑瓜子嗡嗡的。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去虞国的固安公主,怕不是在寺庙清修这么简单吧? 这群孩子,胆子也太大了。 “你们、简直胡闹!”太后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凌秋心里感叹太后的聪明,一句话脑补出一整出戏,面上却很为难啊,皱了皱鼻子无奈道:“母后,他们两情相悦……” 太后活了一把年纪,没见过这样儿戏的! “你们这样戏弄虞国,万一他们知道了……” 凌秋搓搓小手,嘿嘿一笑,“那个、母后啊……” 太后眼皮直跳,惊疑不定地看着她,看她还能口出什么狂言! “他们摄政王知道这事,大概小皇帝也知道了。”凌秋见她又要发作,赶紧高声安抚,“他们不介意!” 太后眼睛瞪得老大,张了张嘴,“什么?这都不介意?为什么?”虞国人不要面子的吗? 凌秋扭过头,躲避太后灼热的视线,吞吞吐吐道:“额,大概、朕跟他们关系好吧!” 太后蹙眉,犹自不信,“关系好到这份上了?” “昂,是啊。”误打误撞用了美人计,她也是有贡献的好吧? 得亏遇上个恋爱脑,不然确实不好办哈! 凌秋在心里狠狠地给黎晏贴上大大标签,并为之点赞。 “而且云国现在以虞国为尊,在他们眼里可能觉得小鱼小虾翻不出浪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行,只要不惹祸,她就不管了。 太后心累,“那你告诉哀家这事……有什么阴谋?” “您看出来了?”凌秋竖起大拇指,笑着恭维,“不愧是后宫之主。” 太后睨了她一眼,端起放凉的茶喝了一口。 呼~好歹她见过大世面,没被他们吓死! 接着就听凌秋把凌旭从小到大的悲惨经历一一细数,语气悲哀,闻之伤心。 她的心里头生出一股子闷气无处排解,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哎,那孩子真是命苦!” “您看啊母后,”凌秋红着眼眶说道:“朕做姐姐的怎么也得满足他这个小小的愿望不是?不然朕这皇帝不是白干了吗?” “好,你无非让哀家照拂她一二,哀家答应便是。” 凌秋又是一阵感谢。 太后都无奈了,“你是真信哀家啊!” 凌秋马屁不要钱的拍,笑眯眯说:“那当然,朕相信母后的人品。”也相信凌昇翻不了身。 太后和兰家只有依靠她,才能继续昌盛下去。 所以太后为了皇家颜面,为了家族利益,都只能站她! 凌秋没有说她要离宫的事,但是她相信事情一旦出现纰漏,太后肯定会给他们打掩护。 这样前朝、后宫都有人,她就放心多了。 太后看着她纯良的脸摇头失笑,这是在拉她下水呢!果然坐上那个位子的人心眼都多如筛。 哦,除了先帝那个憨憨! 秋风乍起,红彤彤的枫叶一片片落,像飞舞的蝴蝶,又似飘荡的精灵,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最终伸展着身子懒懒地躺在地上。 凌秋遣走身后一大群人,只留下季月和季阳。 她穿着一袭红色披风走进枫树林,漫步其中,龙纹绣鞋踩在厚厚的树叶上,咯吱作响。 第158章 解活灵丹 这片林子不大,她却徘徊很久,红色的身影似要与林子融为一体。 季月姐弟不远不近默默跟随,一声不吭。 他们都以为凌秋在想事情,其实她什么都没想。 她在享受树叶脆弱的声音,享受静谧的秋天,享受脑子里空空一片的惬意时光。 忽而她蹲下身,捧起一把枫叶,轻轻一跃,双手挥洒,漫天的枫叶围着她翩翩起舞。 凌秋高兴地笑起来,展开双臂跟随枫叶一起转动,裙摆飞扬,披风舞起,明艳纯真的笑容不轻不重地印在人心里。 兰舒逸陪同兰夫人和妹妹去慈仁宫见太后,恰好看到这一幕,只觉人美如画、画如其人,一见心折应如是吧。 “那是……”兰夫人犹豫道。 兰舒逸回神,垂下眼帘轻声开口,“是陛下。母亲,我们走吧,不要打扰陛下了。” 兰小妹是个圆脸机灵的小姑娘,不由得赞叹,“陛下真美!” 兰夫人轻笑点头,“嗯,走吧。” 陛下明显不想人打扰,还是先见太后商量儿女的婚事吧。 兰舒逸落在两人后头,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 季阳武功进步很大,轻轻一跃,脚踩树枝,顿时凌秋头上下起了枫叶雨,逗得她拉着旁边的侍女欢欣起舞。 听着她爽朗的笑声,兰舒逸微微勾起嘴角,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落寞。 凌秋玩闹了一通,冲着季阳比大拇指,“进步很大!” 季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行吧。 季月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凌秋笑道:“别夸他了,陛下,你头上都长叶子了。” 说着她抬手拿掉那片叶子在凌秋眼前晃了晃。 形状规整,通体发红,纹路清晰,凌秋一眼就喜欢上了,“给我吧。” 她把玩着手掌大的枫叶,突然有了想和某人分享的心情,嘴角上扬,眉宇却恍惚间染上淡淡的愁绪。 风一吹,就散了。 凌秋走出枫树林,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给她红色的披风镀上一层金边,温柔神圣。 她状似随意地开口道:“季阳,你想从军吗?” 季月愕然,季阳愣怔道:“从军?” 他出身商户,却喜欢练武,当大将军是他儿时理想。 自小就有武师傅教他,只是师傅本人并非高手,他也就学个皮毛。 家中变故以后,他更没有人指导。反倒在宫中这段时间,何统领经常指点他,武功有了长足的进步。 “季月跟在朕身边,朕会护她一世安稳。当然,她想走出去,朕也鼎力支持。那么你呢?”凌秋看向他,唇角淡笑。 在理想和陛下之间,季阳选择后者,“属下愿在陛下身边,誓死守护陛下!” 凌秋却摇头,“你守护朕,朕守护云国。而现在云国拿得出手的武将太少了,跟巫、虞两国没法比。所以,你从军亦是守护朕!” 说完凌秋抬脚就走,给身后两人商量的时间。 季阳呆愣了一下,看向季月,“姐?”他真的能离开陛下吗?他是奴啊! 季月抿唇笑道:“陛下希望你有锦绣前程,这个前程又可以帮助陛下,何乐不为?去吧,姐支持你。” 季阳茅塞顿开,连忙追上凌秋,高声道:“属下愿意。” 凌秋缓缓翘起嘴角,“好。” …… 十月十七日,万寿节。 凌秋收到一大早就收到来自太后、太妃嫔和兄弟姐妹们的礼物。 第一次这么隆重的过生日,她还有点不习惯。 千珊为她梳妆,季月挑选衣服,柳萦搭配配饰,很快就将凌秋从慵懒的小美人变成一个魅力四射的绝色佳人。 晚宴上,凌秋甫一露面,不知吸引多少艳羡的目光,又撩拨了哪些儿郎的心弦。 乐德福仔细检查每一份送到陛下面前的吃食,凌秋很想说有些毒是验不出来的。 又有一位貌美公子敬酒,凌秋举杯一饮而下,这已经是第十二个了吧? 哎,不用,真不用这么客气的! 心里这般吐槽,凌秋忽然脑子一麻,像电流闪过,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头疼袭来。 她抬手扶额,眉头紧皱,艰难地开口,“乐德福,快扶朕回去。” 乐德福吓坏了,赶紧上前。 太后一看不对劲,担忧道:“陛下怎么了?” “陛下许是醉了,奴才送陛下回去休息。”乐德福确实这么以为的,毕竟她真的喝了不少酒。 众人一听陛下喝醉了,也不敢拦着。陛下今日十分给面子,谁敬酒都喝一口,醉了也能理解。 凌旭现在是朝阳郡主,与林平修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两人坐在一处。 他看到凌秋突然离席,心底猛地一抽,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全身,脸色煞白。 “怎么了?”林平修紧张地问,“不舒服?” 凌旭看向凌秋消失不见的方向,眼眶酸酸的,像个迷路的小兔一样拉着林平修的手,“我、我心慌,我想去看看阿姐,好不好?” 林平修知道双生子之间会有一些难言的默契,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担忧,“好。” 凌秋走时用宽大的袖子挡住脸,没人看出什么来。 可扶着她的乐德福心越来越沉,陛下这情况…… 撑着离开宴席,千珊等人走过来,“陛下醉了吗?” 乐德福有口难言,急得满头汗,“陛下……” 千珊接过凌秋一看,此时的她全身湿透,脸色苍白,像一朵风雨吹打后凋零的花,吓得她们集体失声,“陛下……” 凌秋艰难张口,“不要声张,去请张太医……”说完就晕倒在千珊怀里。 她撑不住了! 还是季月反应过来,大喊道:“快,陛下醉了,快送陛下回华延宫!” “阿姐!”凌旭跑过来喊道。 明月高悬,华延宫灯火通明,凌秋的寝殿被暗卫包围得严严实实,一个死角都不放过。 内室,凌秋坐在棕黑色药浴中,头、肩、双手扎满了银针。 张太医在她的后颈下了最后一枚银针,终于完成第一阶段的工作。 他嘴唇干涩,声音沙哑,“小凌,该你了。” 还好他们是一母同胞,成功率高上不少。 陛下明显是中毒了,他只能喂她吃一颗加了魂木的解毒丹,也不知效果如何。 现在必须先解活灵丹。 凌旭看着凌秋毫无生气的样子,心一直揪在一处,酸疼酸疼的。 闻言他抬起头看向张太医,“要多少?” 第159章 你怎么在这儿? 张太医想了下,“半盏吧,先试试反应。”他也是第一次做,稳妥为好。 “来吧。”凌旭毫不犹豫捋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 “此番你自己身体更要好好调理了,否则……” 张太医未说出口的话凌旭都懂,他郑重点头,“我知道。” 细小的刀锋划过皮肤,很快血液渗出。 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血腥味闯入鼻间,凌秋头昏脑涨,眼睛沉重的抬不起眼皮,浑然不知身处何地。 偏偏嗅觉灵敏,内心的恐惧无限放大,她想挣扎,全身却一点都动不了。 转瞬间,她似乎独自走在一条的路上,路边星星点点的光照亮脚下的路。 路边大树参天,斑驳的影子投下来,小小的她只觉得阴森可怖。 偶然路过的行人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自己,那时她还是个七岁的孩子。 凌秋想起来了,这是她第一次被父母骂狠了,离家出走的那天。 那时候她稚气地告诉自己,她不稀罕什么爸爸妈妈,就让他们和弟弟永远生活在一起吧!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伟大的英雄了。 可是周围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心里也很害怕,像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猫,最后躲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 凌旭一直守在她身边,突然惊呼,“阿姐哭了。” 张太医放下手中的药包快步过来,激动地抖着胡子,“快,就是现在,喂药!” 凌秋冷不丁被灌了一口苦药,瞬间从梦魇中醒来,“噗”一口喷出来,眼睛依然睁不开,急切地低声呢喃,“姑姑,姑姑……” 她好苦啊! 姑姑?凌旭立马转身跑到外面,拉着千珊,着急地说:“快,姐姐喊你呢!” 千珊早就等得心急如焚,闻言抬脚就往里面跑,中途差点绊倒,凌旭及时扶着才站稳,“陛下怎么样了?” 凌旭抿着唇没说话。 千珊一进里间,就见凌秋脸色扭曲,痛苦地低吟,心疼得眼泪瞬间滑落脸颊,“可怜的孩子……” 张太医已经拔掉银针,满脸疲惫地招呼她近前,“劳烦你给陛下喂药吧,哄着她点儿。” 这个倔脾气,真是累死他老头子了。 “哦哦。”千珊用袖子抹了把脸,一再告诉自己不能耽误事儿,上前接过药碗,像凌秋小时候那样抚摸她后背,柔声细语,“乖乖,嘴巴张开。” 凌秋晕乎乎的,下意识嘟嘟嘴,拧眉扭头,声音有气无力,“不要,苦。” 千珊眼里又蓄满了泪花,“好孩子,就苦一会儿,喝完姑姑给你蜜饯吃。” 最初入虞国皇宫的时候,虞先帝对云国质子不冷不热,衣食住行全部自理,新鲜的果子蜜饯她们是没有的。 好在她们身上有些银钱,总算可以买到,只是口感不怎么好。 有一次凌秋生病,千珊从掌事姑姑那里买了上品蜜饯,凌秋一入口就两眼放光。 姑姑又在哄她了,这个念头刚闪过,凌秋就感到嘴碰上了碗沿。 听到千珊柔和的声音,她干燥的嘴唇开启,汤药入口,苦了口舌,也润了苍白的唇。 喝完药,凌秋昏昏沉沉地睡了。等了两刻钟后,她体内窜起一股热浪,仿佛血管将要爆破。 脸上烧得通红,她忍不住痛苦地呻吟。 “张太医,阿姐怎么了?”凌旭脸色惨白,勉强站起来焦急地问道。 张太医早有预料,他也没有办法帮她,“让全身经脉重新启动,无异于洗经伐髓,只能靠她自己撑过去了。” 凌秋的脸上青筋暴起,全身如万蚁噬咬,满目泪痕混杂着汗水滴入药浴,顷刻间消失不见。 “啊……”她双手抓着木桶边沿,手上用尽力气,经脉暴凸,仰天长喊,声音逐渐嘶哑。 殿外,柳萦扶着艰难站起来的千珊听到传出来喊叫,一颗心猛然提起,不禁泪眼婆娑。 季月则直接趴在门窗上,双手握拳抵在门上,恨不得自己钻进去替她疼。 云起悄无声息出现在里间,问张太医,“我用内力,对陛下可有帮助?” 张太医摇头,“不可。若用内力,必得肌肤相亲,你、不行!” 云起烦躁地皱起眉头,想起黎晏那个臭小子,不禁咒骂:晦气玩意儿,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下次一定打断他的腿! “需要多久?”他耐下性子问。 张太医叹息,“再过半个时辰,第一疗程就可结束了。不过隔两日还有一次,猛药都在后面,陛下所承受的痛苦不压于现在十倍。” 凌旭听得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万一阿姐撑不过去……” 张太医心头一梗,老脸抽筋,疲惫地道:“那就不好说了。我原本有七八分把握,可现在陛下中毒,我只希望中间不要有差错。” 云起心口堵着一口闷气,“那就找个年纪轻、功夫好的,以后让陛下纳了不就得了。” 张太医做不了主,不参与这个话题。 凌旭眼睛一亮,在脑中搜刮合适人选。奈何想了半天,都没有结果。唯有路国公府的路承义内力算得上深厚,但人家愿意入宫吗?肯定不会。 云起虽是这么说,可心里知道没有人比那小子更适合,身形一转,跃至殿外,“暗一,保护好陛下,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是。” 云起快马加鞭,一日千里。 黎晏正在宫中教小皇帝处理军务,如何平衡各地武将之间的势力。 明日驻守东边的武威将军和驻守南境的镇南侯进宫述职,他有意让小皇帝自己处理。 忽听殿外喊道:“有刺客!” 大白天的,有刺客?黎晏和小皇帝莫名其妙地对视。 下一秒,侍卫被一掌拍了进来,云起露出身形,见黎晏果然在,冷脸说道:“你跟不跟我走?” 黎晏愣了一瞬,心底慌乱不已,紧张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她怎么了?” 云起一声暴喝,“走不走?” 小皇帝蹙眉,“你是谁?摄政王凭什么跟你走?” 黎晏脑子混乱,越想越害怕,打断小皇帝的话,放当下就道:“别问了,陛下,我去一趟云国!” “啊?又去?”小皇帝委屈脸,这叫什么?见色忘义吗? 第160章 凌旭癫狂,千珊逾矩 “我预感这次不去,会抱憾终身!”黎晏不自觉捂住心口,闷闷地道。 “哼,你的预感很准。要不是看在陛下心里有你的份上,你当我愿意跑这一趟?”云起冷笑着说完就轻轻一跃,飞离皇宫。 最重要的是,他的内力云起也是认可的。 黎晏紧随其后,神色焦灼。 …… 凌秋一直昏昏沉沉,中间清醒过两次,问了中毒之事。得知凌旭亲自审问犯人,不禁担忧起来,很快又蔫蔫地睡了。 可疑宫人全部关在内廷狱,凌旭在林平修的陪同下来到最里面的三个监牢。 两个宫女,一个太监,在阴冷的牢里瑟瑟发抖。 “丞相大人饶命、郡主饶命,奴才是无辜的!”他们看到来人哭诉、求饶,磕破了头。 凌旭扫了他们一眼,把第一个目标对准其中一个宫女。无他,眼熟而已。 “你叫什么?”他眯起桃花眼,阴翳的声音在空旷的牢狱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通体僵硬。 宫女跪在地上,肩膀不由自主地颤抖,“奴、奴婢叫腊梅。” “腊梅?”凌旭眉眼冷漠地重复,唇齿开合之间释放的冷气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在哪里当差?” “奴婢是昭和殿的洒扫宫女。” 呵,凌旭伸手摸上一件沾满血腥味短鞭,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嗜血的弧度,阴森森地开口,“以前在哪儿?” 宫女头皮一紧,她知道这是在调查她的底细,可她一旦说出来,嫌疑就更大了,扯谎道:“以前、以前奴婢在宜湘宫,贵妃娘娘被贬进冷宫,奴婢们就……” 凌旭眸光一凛,一鞭子甩过去,细长的鞭子带着倒刺,宫女身上的衣服立马染上一条长长的红痕。 “啊!”凄惨的叫声响起。 “说谎?呵呵,想把脏水泼在郑氏身上,谁给你的胆子?”凌旭似笑非笑,手握腥红的鞭子,眼底一片寒凉。 林平修抿直了唇,忧心地站在凌旭身边当个隐形人。 他知道陛下对凌旭有多重要,更理解他心里有多痛恨下手之人。 可是凌旭现在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 又一鞭子下去,凌旭轻飘飘地开口,“说。” 腊梅伏在地上,颤抖不已。 凌旭轻蔑地勾唇,妖艳的眉眼染上愠怒,不再废话连续挥动鞭子。 “啪!” “啪!” “啪” 腊梅凄厉的嚎叫声混杂着冰冷的鞭打,让另外两个宫人浑身颤栗,脸上血色尽褪。 凌旭的心中住着一头暴戾的狮子,沉睡太久,一朝醒来便疯狂吞噬着他的理智。 眼睛逐渐猩红,听着一鞭一鞭划破空气的声音,他竟然隐隐兴奋起来。 林平修眉头一凛,看了眼半死不活的宫女,又见凌旭渐渐癫狂,终于忍不住上前。 温热的掌心握住凌旭挥动鞭子的手,他声音轻柔地开口,“别累着自己,歇一歇吧。” 手心的温热传遍全身,凌旭眼中的狠厉慢慢退散,抬头愣愣地看着林平修,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声音微颤,“林平修……” 林平修温柔地笑了笑,摸摸他的发顶,“没事,你太累了,休息一下。” 凌旭一把投进他的怀抱,委屈、恐惧铺天盖地向他涌来,他痛哭失声,呜咽声在寂静的牢房尤为清晰。 林平修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察觉到另外两个宫人看过来的目光,犀利的眸光扫过去,二人如坠冰潭。 …… 留下季月和柳萦在寝殿照顾陛下,千珊送张太医到殿外,忧心忡忡,“张太医,陛下怎么还不醒?” 张太医只道:“陛下累了。” “那今晚继续吗?” “自然。”张太医点头,“白天多睡会也好,晚上才有精力应付。” 千珊敛眉垂目,“嗯。” 送走张太医,千珊独自前往冷宫。 冷宫阴森潮湿,除了地面还算干净,完全看不出里面有人住的痕迹。 千珊面无表情地往里走,不一会儿到了郑氏的房外。 郑氏正揉搓着衣裳,满地水渍,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千珊仿佛没看见似的,牵动嘴角讥笑道:“娘娘还是那么爱干净,再苦再累都要穿一身整洁的衣裳。” 郑氏脊背一僵,手下动作停住,缓缓抬头,看向站在身前的人,迟疑地道:“你是……” “千珊。” 郑氏恍神,从一开始的不服气到如今被迫接受现实,她好像忘了很多人、很多事。 但是这个名字,她记得,是那个孩子身边的人。 “你来做什么?”若不是还有一口气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实在想不到这人来干什么。 千珊冷笑,“来看看这世上能狠下心对亲骨肉下手的黑心人是什么下场。如今看来,你日子还是太舒服了。” 郑氏拧眉,“那丫头又怎么了?”她心里莫名地不平静,这种感觉很怪异。 “呵,她是陛下,你一介废妃竟然敢对陛下不敬?”千珊神色淡漠,甩手一个巴掌过去。 掌风落,郑氏脸上应声而起一个红色的掌印。 火辣辣的疼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完全挑起了她多日来压抑着的怒火。 郑氏怒目而视,高声咆哮,“你怎敢?我是陛下生母!” 千珊嘴角抽动,出言讽刺,“看看,原来都是装的,你依旧是那个面目可憎的恶女!” 不等郑氏说什么,千珊恶狠狠地又扇了一巴掌,“你让陛下受多少苦,我就让你百倍偿还!等着,你的好日子来了!” 郑氏瞪着一双眼,猜测凌秋可能出了什么事,不然一向安分的千珊不可能这样对她! 看着她的背影,郑氏忍不住高喊,“你站住!你发什么疯!她到底怎么了?” “你没资格知道!”千珊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氏跌坐在湿地上,神色茫然地呢喃,“我做什么了?她都当皇帝了,我能给她吃什么苦啊……” 很快,三五个老嬷嬷来到冷宫,专门伺候郑氏。 千珊头一回逾矩,但是她心里无比畅快,即便陛下和太后责罚,她也绝不后悔! 第161章 这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睡了一天,凌秋在日落黄昏时醒来,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可惜她现在吃不了荤腥,一闻就吐。 千珊只得亲手做了一锅清汤面条,盛了一碗端到床前。 凌秋却摆摆手,“扶我到桌边吃吧,我想起来活动活动。” 季月和柳萦一左一右扶着她坐下,然后齐齐站在她身后,生怕凌秋一个不留神摔倒了。 凌秋闻着这股熟悉的香味,顿时胃口大开,抄起筷子就吸溜吸溜,还不忘竖起大拇指夸赞,“姑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千珊心酸地笑道:“是陛下太久没吃了。” 凌秋鼓着小脸笑了笑,又埋头喝汤,一碗面吃得有滋有味。 “陛下饱了吗?还有呢!”千珊看着干干净净的玉碗关切道。 “嗯,不能吃了。”凌秋摸了摸小肚子,七分饱,可以了,“我怕吃多了晚上吐出来,就太难看了!” 张太医说今晚将比上次更加痛苦,凌秋叹气,她真是自找苦吃啊! 凌旭从内廷狱出来,沐浴过后才来到华延宫,见凌秋托腮斜躺在榻上,惊喜万分,“阿姐,你醒了?” “嗯,醒了,再不醒又要被你灌药了。”凌秋玩笑道。 凌旭讨好地坐在她旁边,“阿姐~” 凌秋嫌弃地睨了他一眼,“好啦,伸手,我看看。” 以亲缘之人的血液入药,这一步她不是没考虑过。 当时她想的是让郑氏出出血,反正药是她下的,要点血合情合理嘛。 没想到她自己会中毒,情况紧急,只能牺牲凌旭了。 凌旭缩了缩手,“阿姐,我不疼,而且我有好好喝药,都补回来了。” “今晚你别出血,我找郑氏讨一点,听到没?”虽然郑氏的血她用着膈应,但忍忍就过去了。 “那怎么行?张太医说用我的最好!”凌旭突然大声道,把凌秋吓得一激灵。 凌秋手痒了,抬手就是一个暴栗,“你个死小子,声音大就有理啊?” 凌旭嘟嘟囔囔最终选择转移话题,扬眉坏笑,“阿姐,我物色了几个内力不错的年轻男子,晚上让他们帮你,好不好?” 路小将军就算了,不能耽误人家前程。 不过这几个也还行啦,轮换着来应该凑合。 “嗯?”凌秋迷惑,“什么东西?”听起来那么不正经呢! 怎么帮她?为什么强调年轻?这一脸诡秘的笑是怎么回事? “哎呀,就是……”凌旭几句话解释了一下。 凌秋“哦哦”两声,点头表示懂了。 吓死,还以为要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呢! 能让自己少受罪,她自然不会拒绝,继而问起,“你找的什么人啊?靠谱吗?我不想这事外传。” 凌旭尴尬地摸摸鼻子,他在武功好的里面选了长得最好的,长得好看的里面选了忠心的,但是他不敢说靠谱。 凌秋一看有啥不明白的,他自己还糊涂着呢! 她理解凌旭关心则乱,笑了笑安抚道:“没事儿,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身边有暗卫,实在不行让他们帮我吧。” “哦。”暗卫啊,功夫应该很好吧?凌旭乖巧地点点头,小声嘀咕,“可是他们身份配不上你。” 呃,凌秋一梗,“阿旭,格局大一点,姐姐我不需要给他们名分,懂不?” 凌旭眨了眨明亮的眼,“我懂了。”还是阿姐会玩儿! 凌秋觉得这傻小子没懂,哎! 她不禁怀疑这肌肤相亲,到底是什么程度啊?非得纳了他们吗? 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只是掌心接触皮肤的话,根本没必要纳啊! 她是女的好吧?没必要一副她占了别人便宜的样子哦。 等张太医来了,她得问清楚。 这事千万不能让黎晏知道,不然……呵呵,她也不知道会怎样,但就是直觉不太好过! 呃,她好像想多了,黎晏不可能知道! 倒是说起暗卫,凌秋突然想起来,她云大爷哪儿去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不自己身边? 哼! 夜幕降临,张太医提着药箱来到华延宫。 步伐稳健,丝毫看不出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凌秋非常自觉地褪去外衣,坐到准备好的药浴中,抿唇眼巴巴地看向张太医。 张太医哪能不知道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呢,“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憋着了。” 凌秋挤出一抹笑,“万一我没挺过……” “你还是闭嘴吧,晦气!”张太医甩脸色了。 “啧,万一嘛!”凌秋颇有一种趁活着多说点话的感觉,“人生哪能没有意外呢?就像这次,不也没等到你在药女身上试验吗?” 张太医瞪着他,苍老的声音夹杂着暴怒,“所以呢,你想怎么样?立遗诏啊?找林相去啊!跟我个太医说道什么?” “好嘛。”凌秋眼圈立马红了,鼻子发酸,“您老别生气,我就是有点害怕了,胡说八道的。” “哼,你害怕你还把他们都赶到外面去?老头子以为你多能耐呢!”张太医又心疼又气,这么残酷的画面要他一个人承受,谁考虑他了? 凌秋瘪瘪嘴,张太医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行了行了,跟鸭嘴似的。坐好,我要动手了。” “嗯,来吧。”凌秋背靠桶边,双手自然地搭在两边,缓缓闭上眼睛。 清醒着接受这一切,更难! 从下第一针开始,凌秋清晰地感受到每一针的力度和深度,全身紧绷,不敢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这点疼她还承受得住。 身体开始发热,却没有灼烧的感觉,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 时间到,张太医取银针,接下来一碗味道浓重的汤药怼到面前。 凌秋看了眼张太医不容置喙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封闭嗅觉,然后干了这碗药。 说实话,这味道差点没把她直接送走。 缓了好一会儿,凌秋认命地等待着炸裂的感觉袭来。 啊……凌秋内心哀嚎,这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好气好气,等她脱胎换骨,一定第一时间捶爆郑氏的狗头!! 此时寝殿外,千珊等人严阵以待,暗四到暗七严防死守各个角落,暗一到暗三则留在寝殿外间,随时待命。 第162章 劳烦王爷了 云起和黎晏一路疾行,终于抵达皇宫,直接奔向华延宫。 两人见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寝殿内。 “首领!”暗一等人见云起回来,立刻从暗处现身。 云起眉眼微动,“怎么不在外面守着?” 暗一垂眸,一板一眼地回道:“陛下让我们待命。” 待什么命大家心知肚明。 云起挥了挥手,“出去吧。”然后睨着脸色冷峻的黎晏,“看吧,陛下不是非你不可。” 黎晏神色紧绷,幽深的眸子直盯着烟雾萦绕的屏风后,“多谢前辈!” 云起挑了挑眉,没说什么,飞到房梁上躺着了。他的任务完成了,希望陛下不要太惊喜! 凌秋眉头紧皱,熟悉的死亡感又来了。 张太医打开瓷瓶,拿出一粒药丸递到她嘴边,“来,吃下去。” 凌秋抬起满头大汗的脸,张开嘴,一股清香的味道在齿间化开。 她没心思问这是什么,只觉得通体的血液仿佛凉了三个度,顿时舒服地喟叹一声,然后就听到张太医叹息的说道:“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凌秋闭上眼,沙哑着嗓子说:“好,你出去吧。”接下来的画面太难看了,她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张太医摇摇头,低头往外走,一抬头就见黎晏跟个雕塑似的立在前面,惊讶得两眼一瞪,一口气差点没下去,“你你你……怎么……” 神出鬼没的! 黎晏眼底一片幽暗,抿直的唇终于动了,“张太医,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她?” …… 清凉的感觉很快过去,双脚突然一阵猛烈的抽筋,凌秋不由得“啊”了一声,气急败坏地拍打水面。 不按套路出牌是吧?今天居然从抽筋开始! 凌秋咬紧牙关,咬得腮帮子都酸了,密密麻麻的痛开始从心口扩散至四肢百骸。 扭曲的五官伴随着沉闷的痛吟,从唇齿间溢出,“唔……” 额头的汗珠流进眼睛,她紧闭双眼,黑暗中她感觉到有一股灼热的气流在体内乱窜。 所到之处,仿佛皮肉分裂,脱皮抽骨之痛蔓延全身。 疲于应对的她,像一条死鱼一样趴在桶边苟延残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 “暗……暗一……”她嘶哑的嗓子连喊都喊不出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若有似无的求救。 呜呜呜,你们都是死人吗?凌秋的手指虚虚地抓握几下。 黎晏听到她逐渐虚弱的声音,握紧拳头,心焦如火,“我可以进去了吗?” 张太医心有不忍,可是太早介入影响疗效,他才一直压着黎晏。 “去吧。”现在可以了,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新一轮撕裂从左臂开始,凌秋双眼无神,看着经脉凸起的小臂,她用右手狠狠抓挠,仿佛这样便可以减轻皮肉之下的撕扯感。 以痛止痛! 不一会儿,细小的红痕遍布洁白莹雪的手臂。 黎晏一进来,就看到那刺眼的伤痕,顿时心如刀绞,嘴唇翕动,千言万语梗在喉头,满目伤痛地看着她纤瘦的背影。 凌秋并没察觉到身后来人,还想换一处抓挠。 黎晏眼神一慌,想起张太医的叮嘱赶紧跨步迈入浴桶,双手在手中沾满水后撕开她的衣衫,露出光洁的后背。 凌秋感觉到水在晃动,知道终于有人来了,只是在衣服撕开的瞬间微微蹙眉,弱弱地问道:“谁?” 直到宽大的手掌触到背上,凌秋都没有听到回答。 她也懒得追究了,双手无力地在桶边下垂,蔫蔫地歪着头。 要是有内力加持,还继续痛的话,她宁愿去死! 黎晏内力深厚,运用娴熟,很快找到了与她经脉契合的方法,帮她缓解频繁的疼痛。 凌秋渐渐感觉到轻松。 听生过孩子的同事说,生孩子是十级痛。开三指前,她死去活来。打了无痛以后,那简直就是天堂。 她想她现在大概就是打了无痛的感觉吧…… 全身温温热热,却不是剧烈的灼热,舒舒服服的,像是婴儿躺在母亲怀里般有安全感。 半个时辰过去,黎晏额间也沁满了汗。 收回手,他第一时间揽过凌秋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柔声开口,“你怎么样?” 凌秋神色疲惫,眼皮沉重得根本睁不开。 被人揽在怀里,她下意识拧眉挣扎,警惕地问:“谁?” 黎晏看着她精疲力竭的样子,居然还想反抗他,嘴角溢出一丝轻笑,“黎晏,我是黎晏。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碰你的。” 黎晏?凌秋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抬头,熟悉的俊脸在眼前放大,“黎……晏?” 他怎么会在呢?凌秋勉强勾唇,喃喃道:“是梦啊……”随即闭上眼,脑袋靠在黎晏胸前。 黎晏放下一半的心骤然提起,朝外喊道:“太医,张太医!” …… 凌秋睡到第二日下午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熟悉的明黄色帐幔,动了动手指,弯了弯脚趾。 啊,她还活着呢。 “你醒了?”男人的声音暗哑深沉。 凌秋听着愣了一下,慢慢转头,震惊的瞳仁倒映着黎晏一脸倦容,“你、你怎么在?” 黎晏眸光温柔地包裹着呆愣的小脸,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轻笑,“看见我不开心吗?” “开心。”凌秋的心满满当当盛放着欢喜,眼中不觉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回过神来,她羞赧地拉过被子盖住脸。 黎晏勾唇拉下被角,“别闷坏了,我去喊张太医进来瞧瞧。” 凌秋垂眸抿唇,轻声应着,“嗯。” 黎晏心头微痒,俯身一吻印在她额头,低沉轻柔的声音拂过心间,“乖。” 张太医就候在侧殿,不一会儿就过来了。 凌秋一见他就问,“张太医,我好了吗?” “嗯,好了,脉象总算正常了。”张太医又把了一次脉,满意地捋了捋胡子,“之前中的醉星海也彻底解了。” “醉星海?”什么毒?名字怪好听的。 张太医解释道:“中毒之人眼冒金星,沉溺幻海,七日必死无疑。” “哦。”有点特别,凌秋若有所思。 “行了,好好休养几日就没事了。”张太医写了张方子交给黎晏,“劳烦王爷了。” 第163章 陛下一言九鼎 黎晏略一扬唇,声音夹带笑意,“张太医客气。” “诶,对了,”张太医看向凌秋,“那个怨……” 凌秋笑着打断他,“你有办法?” 张太医顿了顿摇头,“没有,但是你的体质变了,对……那个有没有用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好,我知道了。”凌秋点头,没抱太大希望。 张太医瞅了眼黎晏,得嘞,他摆摆手,“行,走了。” 送走张太医,黎晏果然问起刚才的事,凌秋神色淡淡地一句话带过,“一种无伤大雅的药,不必担心。” 黎晏看出她兴致不高,亦不再多问。 凌秋没等来千珊她们,再看向一个人忙碌的黎晏眼神不对劲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黎晏正欲转身出去把药方交给千珊,闻言脚步一顿,脸上浮现一丝委屈,用受到了伤害的眼神看着凌秋,“我以为我一个人伺候你就够了。” 凌秋直接被逗笑,眉眼间重新盛放着明艳的活力,“你别闹,茶里茶气的,过来。” 黎晏堂堂大高个,穿着一身严肃的黑衣,此时却耷拉着脑袋,眼眸低垂,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慢慢挪了过去,“陛下,有何吩咐?” 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凌秋觉得好笑,一把抬起他低下的头,对上他轮廓分明的脸眉梢一扬。 原本还想调笑两句,可在看清他憔悴的脸色时心里顿时复杂起来,蠕动的嘴唇怎么也张不开了。 他粗重的剑眉有些杂乱,脸颊消瘦,下巴冒出一茬短小的胡须。凌秋轻轻地摸上去,硬硬的,有点扎手,可心里却像一团棉花般软绵。 “怎么了?”黎晏抓着她柔软的小手贴在脸上,温柔地看着她。 凌秋轻轻摇头,略一勾唇,“没什么,黎晏,谢谢你。” 黎晏扯了扯嘴角,歪头在凌秋的掌心留下一记亲吻,挑眉笑道:“陛下要跟我生分吗?你我之间,还须言谢?还有,以前你唤我阿晏,现在竟然连名带姓了?” 凌秋霎时握紧拳头,掌心发烫,一脸羞恼,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怎么……” 变成这样了?受什么大刺激了吗? 没等她想出什么,黎晏已经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声音略沉,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后怕和庆幸。 “我只是害怕了,小凌儿。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解活灵丹会这么痛苦,我该早些来的。” 好吧,变脸也很快。凌秋声音闷闷的,“没关系。”不经历这一遭,她自己也不知道呢。 黎晏垂下的眼眸似有漫天雾霭,自顾自地说着,“还有你的生辰,我不该缺席。若不是云起找我,我不敢想自己究竟会失去什么。” “你……”凌秋很想说你不必如此,她还有别的帮手。可转眼想到黎晏粗暴地撕开自己的衣服,莫名有些心虚,还是闭嘴吧。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而黎晏很巧妙地意会到这一点,颇有些气愤地咬了下她的耳垂,恶狠狠地质问,“我若不来,你是不是打算……”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想想就好气。但是他更气的是自己没能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为她分担,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被戳中心事的凌秋怎么可能认输?她心虚是一回事,但是黎晏说出来就感觉她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哼! “我总不能为了守身如玉,就把自己逼死吧?”凌秋挺直身子,气鼓鼓地瞪着他,“你说,我错了嘛?” 不跟你掰扯清楚算我输,她暗戳戳地想。 黎晏看着她不容置疑的神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眼底一慌赶紧找补,“你没错,是我的错。” 她现在是皇帝,不好好哄着,万一趁他不在真找了别的野男人,他保不齐会做点什么。 “哼,”凌秋下巴一抬,顺嘴就问,“错哪儿了?” 诶?不怪女生喜欢问一句话,真是太顺溜了,她都没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 与凌秋玩笑的心态不同,黎晏认真地反思自己。 过了会儿,他开口一字一顿道:“我善妒。” 凌秋闻言放大眼眸,眉头微蹙,什么玩意儿?你宫斗宅斗呢? “你现在身份不同,我却私心想将你据为己有,想让你满心满眼都只有我一人……” 越说越落寞,越说越小声,连他颤动的睫毛都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凌秋抿着双唇,怀疑自己拿错了剧本,居然生出一种“来呀,封黎氏为贵妃”的冲动与豪气! 啧,男色误人。 她无奈重新扑到黎晏怀里,“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呢。有你在,我哪儿看得上别人啊?” 黎晏勾唇,眸色柔和宠溺,声音醇厚醉人,“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凌秋眯着双眼在他胸前蹭蹭。 “陛下一言九鼎。”黎晏启唇。 “自然。” …… 黎晏不便在外人面前暴露,两日来都没有出凌秋寝殿,千珊等人无可奈何,凌旭也被他这无赖行径气得半死。 凌秋没再瞒着凌旭,把她和黎晏之间的事都告诉他了。 这一日,华延宫正殿只有凌秋、黎晏和凌旭、林平修在。四人两两相对,殿门紧闭,气氛严肃。 “已经确定下毒之人是谦王妃?”凌秋神色沉郁。 林平修点头,“是她,抓到的三名宫人有两个是曾经淑妃宫里的,还有一个受过谦王妃的恩惠。” 凌秋问道:“她人在哪儿?” “不在谦州。” “呵,狡兔三窟。”凌秋有点佩服她了。 凌旭愤懑,“阿姐,你放心,我一定会逮到她的!” 凌秋笑道:“嗯,阿姐相信你。” 这时黎晏开口,“我可以帮忙。”他在云国有眼线,不止在云京,找个人应该没问题。 凌旭不屑地冷哼,“你帮忙?还是算了吧。你是虞国摄政王,谁知道王爷私底下会干什么事儿?” 林平修也有此担忧,不是他信不过黎晏,而是任何人遇上这种情况都会提防。 牵扯到两国,不是一男一女爱恨情仇那么简单。 黎晏对凌旭报之一笑,仿佛没听到一样,转头看向凌秋,“小凌儿?” “要是找个人都需要摄政王出手,”凌秋回望过去笑道:“那我这个皇帝当得岂不是很失败?” 第164章 你不用勉强 黎晏了然失笑。 她没有继续说怎么找人,转而说起别的,“驻守北边的成诺将军与谦王一脉有些关系,朕已经派人去北边了。 还有,巫国三皇子水无痕来信,他已然掌握大皇子诬陷忠臣的证据,只等时机成熟就可将他拿下。 朕答应他,支持他上位,缔结两国友好同盟。” “陛下英明!”林平修拱手赞道。 他看了眼黎晏,心神微动,“可臣记得三皇子说过要与您联姻?” 黎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垂下眼帘。 凌秋想到他要联姻的理由,有些好笑,“朕与他的目的无需通过联姻得到。” 水无痕走的那天,凌秋一方面想让他忘记联姻这回事,一方面希望结交一个盟友,就忽悠他道:“你只有站在权力顶峰,才能改变别人的命运。” 水无痕很有趣,直接点明了她和凌旭的例子,让她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水无痕理解得很好。诅咒能不能解是未知,但是一旦他坐上那个字位置,就可以重新定义规则。 这钻了牛角尖的人一旦开窍,就不得了了。 林平修点头,“臣明白了。” 陛下心有成算,又爱民如子,只是根基尚浅,与其他两个大国并立需要时间谋划,吸收大量人才。 如果真能与巫国和平相处,对云国是一件好事。 至于虞国,他们摄政王都坐在这里了,有些事情不言而喻。 黎晏早知水无痕打凌秋的主意,更知道他不会有结果,一直淡淡地没什么反应。 于他而言,三国鼎立,和平相处是最好的状态。 如果水无痕不主战,那么他登位的确比暴戾的大皇子要有利。 可是想到他曾经要联手自己吞噬云国,以及想与云国联姻的意图,难免忧心,“你觉得他可信?” 凌秋眼眸一转,“非也,无关信任。首先,我们各取所需。其次,若没有足够的利益牵制,我不会与他谈条件。” 信任有,但不是她交付诚意的筹码。 从她回云国起,就大力推进在巫国的生意。 过去小半年,不仅粮铺从边境做到了巴兰城,牙行、车马行、茶楼酒肆等都逐渐推进,巫国本地的产业她也在研究。 不出两年,她必在巫国的经济网上占据一席之地。 凌秋的目的很简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曾经巫国怎么控制云国的,她就怎么还回去。 当然,她做事悄悄的,可不会明目张胆引来猜忌。 如果有一天被拆穿,她也不怕,至少有与人叫板的底气不是? 黎晏黑眸深深地看向她,翘起唇角,“陛下……英明!” 以前都被她混蛋的表面骗到了,这样自信迷人的小模样才是她的真面目吧, 凌秋回看过去,挑眉轻笑,“还行吧。”她本事不大,唯有一个优点,敢投钱。 两人心知肚明,有些话不必宣之于口。 凌秋随即看向林平修,“政务的事还是交给你,需要朕出面的话,就让阿旭替代。” 她转眼看着凌旭,“阿旭,你就住在万政殿后殿吧,我让千姑姑照料你。” 凌旭心中一紧,“你这么快就走了吗?” “嗯,宜早不宜迟,我已经耽误很久了。”她怕再不去,老祖宗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而且这次的意外也给她提了个醒,她太弱了,急需外力加持,希望这一趟有所收获吧! 黎晏知晓她要去何处,实在放心不下,“我跟你去。” “啊?”凌秋茫然地看着他,“你要去?” 黎晏目光沉静地盯着她,不语。 凌秋没懂,看了看对面的两人,尴尬地挠挠头。 干嘛呀?有话直说呗! 林平修表情微妙,拉着凌旭站起来,躬身道:“陛下,臣告退。” 凌旭不情不愿地跟着出去,“林平修,摄政王对我姐图谋不轨。” 林平修轻叹,“早就图谋了,你接受现实吧。”或许从虞国就开始了,小傻子,就是不知谁勾搭的谁? “哼。”凌旭最后的倔强。 ……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寝殿。 季月和柳萦站在门外相视一眼,自觉站远了些,还拦下了前来送汤的千珊。 “怎么了?”千珊不明所以。 季月蹙眉,“陛下和摄政王看着不太高兴。” 千珊第一反应是不是吵架了,脸色有些难看,她们陛下还没康复呢! 柳萦好奇好几天了,“那个摄政王和陛下怎么回事啊?” 千珊和季月也说不好,完全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上次黎晏过来共度一夜,她们都很震惊。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懊恼也没用。 殿内,两个相对而立,几乎同时开口。 “你想一个人去冒险吗?” “你到底怎么了?” 凌秋听到他的问题面露不解,“我有暗卫,不会一个人。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黎晏摇头,“你看起来不想我陪你去。” “我只是意外。”凌秋无语,还当什么事呢? 她转身往软榻上一躺,双脚抖落抖落脱掉鞋子,舒展着身子说道:“你说你跟我一起,你行吗?小皇帝不等着你回去呢嘛!我这一走,没一个月不行的。” 没听到回应,她歪着头看向他高大的身影,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脸。 她心下一叹,坐了起来,盘腿托腮。 “你也别怪我没把你纳入计划什么的。上次你匆匆地来,匆匆地走,我哪儿敢奢望你陪我啊?即便你今晚就走,我也不会太惊讶的。” 凌秋说得轻松,黎晏的心却一点点沉重。 她不是不信他,只是不指望他,从来不…… 不指望他,所以不告诉他回国复仇的真相,隐瞒他自己是女子的事实,不说解活灵丹的痛苦,独自筹划出行,甚至不告诉他怨生丸的存在…… 这个认知让他愧疚、心疼又气愤。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又把自己置于何地? 沉默半晌,黎晏开口,嗓音微哑,“我传信给宸轩,他会理解的。” 他想,诸多的不指望大概是因为自己不在她身边吧。 这一次,他要在! 凌秋愣愣的,她说那些话不是抱怨的意思啊! 额,好吧,可能有一点点,她承认自己有点小脾气行了吧? 第165章 到达 “你不用勉强,我真的不需……” 不,我需要! 黎晏大步走过来,低头吻上她的唇,将其余的话尽数吞下。 “唔……”凌秋被堵得猝不及防,美眸睁大,身子不自觉后仰。 黎晏单臂揽着她的肩膀,右手扶上纤细娇软的腰身,唇舌相缠之时慢慢将她放下躺在榻上,大手逐渐往上。 “阿晏……”凌秋脸色绯红,眼眸泛着浅浅的湿润,双臂勾着黎晏的脖颈轻声呼唤。 婉转缠绵,酥酥麻麻。 黎晏的血液躁动不安,幽深的眸子染上无边的欲望,隐忍的声音低沉暗哑,在她耳边响起,“再说一次,陛下需要我吗?” 凌秋唇色娇润,闻言媚眼微挑,撩起大长腿勾上他精壮的腰,轻轻一笑,用行动来回答他这个问题。 虽然她听出了黎晏问的是另一种需要,但是他先勾得她心头火热,那就先睡了再说吧。 毕竟睡一次,少一次,及时行乐嘛! 一个轻巧的动作击溃黎晏最后一丝克制,再次俯身,整个人压下来令凌秋毫无招架之力。 感受到湿热的唇舌在脖颈和肩头游走,她抬手环抱黎晏的后背。 荒唐半日,两人从榻上转移到床上。 凌秋枕着黎晏的手臂,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安静地阖上眸子,耳畔是他清晰平稳的心跳声。 “阿晏,你想长长久久地与我一起吗?”她轻声开口。 黎晏张开干燥的唇,声音醇厚微暗,“想。” 凌秋勾起红唇,“我也想,可是我们都身负使命。阿晏,你该回去了。” 尽早完成你的使命,你才能彻底属于我。 现在就算了吧,把你抢走,我有负罪感。 黎晏的手一紧,凌秋安抚地握住他的拳头,“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当初你执意要回云国,也是这般霸道不讲理。”黎晏头脑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一下,她似乎就是这样的人,决定的事根本不留一丝缝隙给别人反驳。 凌秋轻哼,“胡说,我一直是个讲理的人。” 黎晏求带被拒,心里十分苦涩,“那你为何不给我机会?” 又绕回老问题,凌秋无奈道:“你要是个普通人,我肯定把你打包带走,行了吧?摄政王,别感情用事,我不喜欢。” 真是,男人娇起来也挺磨人的哈! 谁能想到她有一天要哄小媳妇儿啊! 黎晏心口闷闷的,不想顺从却又无从反驳,只能把她搂得更紧,无声的不甘与妥协。 他得忍,等他有了名分,她就赶不走他了。如今这般,黎晏很没有安全感。 当晚,凌秋和黎晏、云起等几名暗卫趁着深夜离宫。 头一回体验在自己家翻墙头,凌秋一出宫墙就畅快地大口呼吸,这是自由的味道。 当甩手掌柜的感觉太爽啦! 一行人先出城,在城外的庄子上歇了一夜。 第二天天色微亮,他们骑着骏马,分道扬镳。 黎晏往东,回虞国。 凌秋一行人前往东北方向。 广扈县的地理位置很特殊,离落云湖很近,所以他们赶往的方向基本是冲着三国交界去的。 八日路程下来,凌秋已经不成人样了。 大腿根磨得火辣辣的疼,全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 暗卫们都是大老爷们,根本意识不到他们陛下身子娇贵。 反而看着凌秋骑马的飒爽英姿,心里暗自佩服,一个个都不敢喊停。 凌秋:呵呵。 云起抬手指着前方的城墙,“主子,前面就是广扈县了。” 凌秋眼睛一亮,抬眼望去,城门口聚了一群人,大约等着进城呢。 “走。”她说道,吹了一路干风的嗓子有些疼。 暗卫们侍卫打扮,凌秋一身蓝色锦衣,均灰扑扑地进了星月酒楼。 扔给暗一一块玉牌,凌秋吩咐,“去安排房间。” “是。” 云起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真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她的产业,不愧是祖宗看上的人。 凌秋对上他的视线,随口说道:“这里的鱼肉质鲜美,肥嫩爽口。” 而且多山多竹,野味丰富。就地取材开酒楼,简直不要太合适! 云起嗤笑,“那我可要尝一尝。” 很快暗一回来,身后跟着掌柜王福。 各地酒楼的掌柜只见过季阳,但是他们知道只有主子的手中有玉牌。 今天居然有幸见到,王福紧张又兴奋地搓搓手,“王福拜见主子!” “起吧,带路。” “是,是。”王福斗胆抬头看一眼,见凌秋模样俊俏,气质不俗,暗自猜测她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到他们广扈县,难道是游玩的? 有心想问,无奈侍卫们个个面无表情,太吓人了,他不敢开口。 到了房门,他恭敬地道:“热水已备好,请主子先洗漱一番,饭菜很快就好。” 凌秋点点头,声音清朗温和,“嗯,辛苦了。” 等王福下去,她看向云起,“你们也去休整一下吧。” “好。”云起应下。 各自散开后,从他们进城就一路跟随的暗九悄然站在凌秋门口守卫。 他和暗八一个在山里,一个在县城。 星月酒楼各地的规格基本一致,凌秋住的是最好的房间,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她放下包袱,拿出膏药,准备沐浴后涂抹。 楼下,王福一来,就被几个熟识的客人拉过去,“诶,王掌柜,那个俊俏小生是谁啊?” “对啊,从来没见过。” “是什么大人物?” 王福敢说吗?没有凌秋点头,他不敢多言,只道:“那位公子是我们酒楼的贵客,你们别招惹啊!”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敷衍道:“行行,知道了,我就是好奇问问。” 说话的是本县主薄的儿子伍骞,自认容貌俊伟,今天看到个新鲜人把他比下去了,一时兴起而已。 王福闻言放心了些,“好,各位公子慢用,小的去忙了。” 凌秋沐浴过后没一会儿,房门敲响,“主子,饭菜来了。” “进来。”她扬声道。 见进来的是个生面孔,凌秋略一挑眉,“你叫什么?” 暗九放好托盘,当即跪下,“回陛下,属下暗九。” 派来探查的暗卫,凌秋心里有数了,“起来吧,说说情况。” 她拿起筷子边吃边听。 第166章 这画工谁看了不迷糊啊? 一刻钟后,凌秋听明白了,他们在扈山转悠了这么多天,还没摸出门道呢。 想想也正常,老祖宗那奇思妙想不是一般人接得住的,关键她还喜欢让人猜谜! 这就难办了。 偌大的山,她怎么找老祖宗的秘密花园呢? 是的,凌秋直接称呼所谓龙脉之心为老祖宗的秘密花园了。 她看向暗九,“不怪你们,明日我们进山看看。” 傍晚,凌秋正与云起等人商议进山路线。 王福送来了一堆小小玩意儿,谄媚地笑道:“主子,明天是本县的山神节,今晚上就开始热闹了。这些都是街上有趣的物件,不知主子可有看得上眼的?” 凌秋动了动眉,“山神节?” 王福一看她感兴趣,立马介绍起山神节来,“山神娘娘是咱们这一带的守护神,家家户户都供奉山神娘娘,保佑我们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哦?”凌秋笑道:“怪不得城里这么多人,原来是过节啊!受百姓如此爱戴,你们这山神有什么神通吗?当真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说到这个,王福就激动了,脸颊的肉抖了抖,“据小的祖上说,广扈一带百年前山洪泛滥,死伤无数,是山神娘娘从天而降,救苦救难,才有了我们现在的好日子啊!” 凌秋嘴角抽了抽,百年前?从天而降?不会这么巧吧? “怎么知道是……”凌秋食指往上指了指,脸色古怪,“从天而降?” “哎呀,”王福见凌秋不信,双掌一拍,仿佛亲眼见证那场面的是他自己似的,夸张地道:“那红光漫天,映照方圆百里,瞎子都看见了。” 凌秋有画面感了,呵呵两声,“是挺神奇的啊!” 她这心里更迷惑了,祖宗是皇室公主,怎么可能在这里从天而降?八成不是同一人吧?可能这山神是本土的,只不过被神化了。 “主子有兴趣可以去看看,明天山神庙可热闹了。”王福热心推荐。 凌秋回神笑道:“好。” 山神节当日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比过年还热闹。 县城主街道挤满了人,凌秋被暗卫围在中间,跟着人群追随红头巾、黑衣裳的祭神队伍往城外涌去。 山神庙在扈山山脚下,修建得比县衙还气魄。 “云起,带我过去。”凌秋远远看上一眼,决定不跟着大部队走了。 云起“嗯”了一声,“得罪了。”就夹着她的胳肢窝飞离人群。 随后暗一等人也先后跟上去。 “哇,伍兄,他们飞了。”一个年轻人眼睛瞪得老大,指着低空中的背影。 伍骞又不是瞎的,当然看见了,故作镇定地道:“高手嘛,不走寻常路。” 心里却不由得警惕起来,他们小小一县城,怎么来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回去得跟他爹说说,让县令留意着点儿。 凌秋在山神庙里落地,百姓们都恭敬地等在外面,院子里面空荡荡一片。 她走进庙里,一座高大精美的女子雕像映入眼帘。长裙遮住鞋脚,左手自然垂下,紧握的右手似乎有一块板状的东西,冒出一个头,看不真切。 再往上,她神态清冷,五官分明,目不斜视,看向远方,而长相竟然与梦中的老祖宗有七八分相似。 凌秋愕然,瞳孔不自觉放大。 我天!祖宗,你到底有几个身份?逗我呢! “云起,你什么感觉?看她的时候。”凌秋愣愣地问。 云起蹙眉,“她很强。” 可不是吗?开国老祖啊,能不强吗? 凌秋认命地跪在地上的蒲团上拜了拜。 指条明路吧祖宗,你勾引我来的不能不负责吧?一会儿我要是有什么不规矩的举动,您老人家别怪我这个不孝子孙啊。 心安理得之后,凌秋站起来,拍了拍腿上不存在的灰尘,指着雕像右手对云起道:“试试看她手里那个能不能拿下来。” 左看右看就那里能藏东西了,一般人还够不着。 云起无语地瞥她一眼,轻轻一跃,在空中停顿一下很快下来,手中果然拿着那块长方形的小木牌,扬眉道:“黄梨木的。” “呀,快给我看看。”凌秋高兴得满脸放光。 触手就是一手的灰尘,她顺手用袖子擦了擦,还没看清上面是什么,就听外面一阵阵喝彩声。 暗一禀报,“百姓们要进来了。” “先离开吧。”凌秋把牌子往怀里一揣。 暗九提前来过这里,开口道:“后面有个小门。” 凌秋当即点头,“走吧。” 小门通往一条山路,蜿蜒曲折,看起来少有人走。 “暗八呢?”她问。 暗九回道:“在半山腰的山洞。” 凌秋站在小道上,暗一等人自觉守在一角,云起近身保护。 他看凌秋翻来覆去摆弄木牌好一会儿,“看出什么了?” “又是一幅画。”抽象的画,凌秋动了动嘴角,实在不能理解作画之人是如何的自信。 写几个字不行吗?非要这么折腾她?哎~ 凌秋叹气,“山上有河、溪流吗?” 暗九:“有。” “与落云湖相通的?” 暗九垂眸思索,他和暗八这些日子把这座山摸熟了,脑子里自形成一张图,很快他想到了一个地方,“瀑布。” “嗯?”凌秋拧眉。 “本地人称我们所在的地方为前山,后山有一座高约二十丈的瀑布,水流向下流至落云湖。” 凌秋闻言豁然开朗,看向手中的木牌,那一块跟方便面似的一小块就是瀑布吧。 神嘞,这画工谁看了不迷糊啊? 凌秋对暗九道:“你去通知暗八,我们去瀑布。” “是。”暗九拱手。 一个时辰后,所有人齐聚瀑布之下。 云起啧啧摇头,“陛下,你确定是这儿?” 凌秋跟着摇摇头,“不是很确定。” 这……老祖宗不会是想找了个水帘洞吧? 可是这个水帘太大了,能把人压死的那种。凌秋很想知道她是怎么进去的。 泄气地盯着黄梨木牌看了又看,就是指向这里啊! “云起,你看看。”凌秋把木牌放到他眼前。 “这是瀑布没错吧,下面是河,这一块圆圈应该是落云湖。小心心标在瀑布旁边……诶?旁边?这是什么?”她突然叫起来。 第167章 能戴上就是你的了 她心脏突然砰砰直跳,紧张得就跟开亿元盲盒一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让人胆颤的九天银河,抬手一指,缓缓开口,“云起,我要过去。” 云起皱起眉头盯着对面的瀑布看了看,犀利的眸子左右巡视片刻,随即神色淡淡地道:“陛下,问题不大。” 凌秋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那就留两个人在这守着。” “也好。”云起点头,打了个响指。 暗一、暗二立刻飞身出去。 见他们二人平稳落在对面,云起扛着凌秋就要走。 凌秋忽然腾空,两只手在空气中划拉两下气急败坏,“诶诶,云大爷,当我麻袋呢?” 云起嗤笑一声,“我怕你掉下去。” 凌秋顿时一个激灵,无奈叹气,“好吧,你厉害你说了算。”比起掉下去,她宁愿当麻袋。 一行人陆续到达对岸,水幕之后果然别有洞天。 里面很空旷,宽度跟外面的瀑布差不多,将近十丈,高约十尺,往里走却是越来越狭窄,呈现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 想象中的毒蛇蝙蝠大蜘蛛都没有,除了地面潮湿一些,凌秋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被暗卫围在中间,她放心大胆地打量这块地方,不禁赞叹,“这里干净得不染尘埃。” “嗯,的确奇怪,又不像有人的样子。”即便如此,云起依旧神经紧绷,不敢有丝毫松懈。 暗一指着最里面禀报,“陛下,这里有个洞口,暗二和暗三已经进去了。” 凌秋点头,站在洞口竖起耳朵听,什么都没有。 不一会儿,暗二回来拱手道:“陛下,里面没有危险,不过前方有一石门,暗三守在那里。” 凌秋略一挑眉,“带路。” 暗二点燃火把走在最前面。 里面的通道笔直,一人多高,墙壁光滑犹如打磨过的镜面。 凌秋忍不住伸手触摸,冰凉沁骨,惊得她一下子缩回手。 一炷香时间,他们走到石门前。 暗三恭敬道:“陛下,检查过了,没有机关。” 三个火把将这一方小天地照得明亮,面前的门是一整块,通体黝黑,表面光洁。四下看去,确实没有任何机关,墙壁上的石块严丝合缝,一点可操作的空隙都没有。 “但是这里有一行字,属下看不懂。” 凌秋顺着他指尖的方向走过去,蹲在石门右下角,只见上面用英文写着:左上,推。 往左上方推的意思?凌秋莫名激动了一下,当即闪开,让他们从右下方使力往左上推。 沉重的石门竟然真的动了。 试过各种法子的暗三此刻有些懵逼,谁家大门是这么开的啊? 云起挑眉,“陛下与老祖宗的默契实在令人费解!” 凌秋呵呵一笑,“是吧,我也觉得。” 她大咧咧往里走,暗卫们见此也不拦着了。感觉这里就跟等着陛下来宠幸似的,哪里还有危险啊! 里面依旧是一个笔直的通道,凌秋心跳如雷的感觉又来了,正要与云起分享激动的心情,一转身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诶?”凌秋眉头紧锁,“奇怪,不是跟进来了吗?” 她手上没有火把,孤身处在黑暗的环境中,她顿时犹如泼了一桶冷水,从脑仁凉到了脚心,浑身汗毛竖立。 “不带这么整人的啊,祖宗!”凌秋一边哭丧着脸,一边摸索着前进。 突然脚下一绊,她摔倒在地,“卧槽”一声在空气中回荡。 几乎同一时间,通道内灯火通明。 凌秋一脸懵逼地抬头,蓦地瞪大双眼,明亮的瞳孔映照着无数璀璨的光芒,震惊得下巴重重地掉到地上,发出无声的惊叹。 “卧槽,声控灯,高级啊!”她喃喃地叹道。 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凌秋顺着亮如白昼的通道前行,很快到达另一道门。 这门与前面不同,是墨绿色的玻璃质地,泛着冷幽幽的光。 凌秋头皮有点凉,深吸一口气,双手覆上,轻轻一推,门无声开启,里面的景象全然呈现。 圆形室内亮如白昼,四周空荡荡的,中间的方形台上赫然是一架直升机! 是吧?她没有眼花吧?凌秋呆滞地揉了揉眼睛。 确定不是眼花,她简直要疯了。 关于这位传奇的老祖宗,凌秋有过很多猜想,隐秘的武林世家传人、医毒双绝的中医世家后代、国家机密组织的头领等等,唯独没想到她家老祖宗是开直升机来的! 这也太哇塞了好吗? 可是哇塞有什么用?牛逼哄哄的是祖宗,她就算有也不会开啊! 哭死! 行吧,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就不好奇了。 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凌秋把目光转向右边立着的玻璃柜,抬脚走过去。 里面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指环,没有任何纹路,银白色的却泛着淡淡的金光。 凌秋疑惑了一下,随即视线下移,里面一张纸条上写着:不管你是谁,能戴上就是你的了。 嗯?好东西? 她倏地两眼放光,再看指环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打开上盖,她探手进去,手指不由得攥紧又张开。 呼,不紧张不紧张,不就戴个指环吗?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做好心理建设,凌秋用两指轻轻拿出指环,眼眸左右转了转,最终决定戴在左手中指上。 幸运的是,指环很贴合手指,刚好合适。 就在凌秋欣喜的时候,突然脑袋一麻,晕了过去。 “统领,我们合力把门劈了吧?”暗一紧绷的脸上浮现一丝焦急,陛下已经在里面两个时辰了。 云起抿唇摇头,“不可。”这是老祖宗的地盘,他们不能妄动。 “那、咱们总得做些什么吧?”暗三道。 云起想了想,“那就去打猎吧,免得陛下出来饿着了。” 暗一无话可说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转身吩咐,“暗五和暗六去打猎吧,打些兔子野鸡就行了。暗七也出去,捡柴火。” “是。”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们三人回来了,凌秋依旧没有动静。 他们自觉生火、烤肉,暗四做了个容器烧水。 一切都准备到位了,他们又无事可做,齐齐看向那道门。 第168章 带你起飞 凌秋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一梦就是一生。 那是老祖宗凌籽的一生。 出生军人世家,喜好滑翔和潜水,能开飞机和坦克,任职于国内顶尖医药研究院。 她生活的地方,浓烈的科技感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就连直升机的操作都变成小白一看就知的简单。 跟骑电动车似的,只要会开会停就行。 因为那里的直升机可以自动导航自动避开障碍物,安全性能拉满。 直升机是她日常出行工具,有一次出现意外,她穿越到此,成了殷朝公主。 彼时殷朝公主遭奸人所害,流落至落云湖。凌籽来了以后,不仅为原主报仇,更创建了自己的国度,成为一国之主。 凌籽的影像留在指环空间中,她说了那段隐秘而混乱的历史,说自己与他人的仇恨与斗争,说她人生的最后一年是在这里度过的,因为她想回去。 显然她成功了。 指环和直升机是留给后来人的礼物。指环实际上是她的研究成果之一,带有空间属性,可以储物。 里面有药物和凌籽防身的东西,比如枪支。 药物凌秋不懂,可以慢慢看。枪支什么的,就很厉害了! 影像结束,凌秋就醒了,头脑清明地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双腿一盘,坐在地上摸了摸手上的指环。 不消一会儿,她站起来坐上直升机的驾驶位,回想着凌籽操作时的每一步。 熟练于心之后,她把直升机收入空间,朝外走去。 老祖宗给的,要好好保存。 巫国异瞳和虞国皇帝短命,听凌籽的话音,其实都是基因的问题。 当年他们两国老祖宗先后偷取凌籽的东西不成,反被暗算,只能说一句活该。 化解的方法也不难,全依仗凌籽的研究,回云京再想吧。 她在里面待了那么久,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样了。 石门终于再次打开,凌秋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陛下,你没事吧?”暗卫们纷纷围过来。 凌秋笑道:“没事,就是饿了。” 暗卫们一般不多话,闻言就乖觉地各站各位。 凌秋的身形露了出来,云起慢悠悠地抬眼,上下打量一下,见人完好无损便道:“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过来吃吧。” “那就多谢云大爷了。”凌秋走了过去,笑道:“你们也一起吃吧。” 暗卫们:“是,陛下。” “顺利?”云起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凌秋点头,“顺利。” 云起就不再问了,割了一块肥兔子腿递给她。 凌秋香香地啃了一口,“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云起的眼神在她左手淡淡地扫过,微微挑眉。 凌秋差点噎住,目露惊诧,“这么久?” “嗯,”云起勾唇,“可不是,我们都准备在这里过夜了。” 凌秋说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地上铺着一层层草垫子,讪笑,“那咱们吃完就回去,还是床睡得舒服。” 这话谁能否认呢? 一个时辰后,凌秋一行人回到县里。 夜晚的街道依旧热闹,山神节的庆祝还没有过去。 凌秋身体疲惫,直接回了星月酒楼。 王福一见她就迎了上来,“哎呀,主子,您可回来了。” “嗯,怎么了?”凌秋随口问道。 “那个……”王福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地道:“县太爷派人来问,想请主子一叙。” 凌秋没什么表情,淡声问:“什么时候?” 王福见她这样疏离,心里有点怵,硬着头皮道:“明日午时。” “嗯,你来安排吧。”凌秋丢下一句话就上楼了,身后跟着一群侍卫,看上去就不好惹。 王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由得埋怨县太爷找事。 真以为自己是个爷了,谁来都要跟他打招呼?切,明天主子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 回到房间,凌秋沐浴更衣,饱餐一顿,就美美地睡了。 实际上她脑子就没有休息过,研究了大半夜空间里的东西,四更天才昏沉沉睡下。 “笃笃笃。” 大清早的敲门声响起。 凌秋从被窝里露出一个脑袋,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才问道:“谁呀?” “是我,云起,京里有急信。” 京里?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凌秋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起身穿好衣服,打开门,“进来。” 她披头散发,云起垂眸将信递过去,“是暗十传来的。” 凌秋心里一咯噔,宫里有事? 连忙拆开信封,一张薄薄的纸上写着一句话:朝臣有疑,郡主身份险暴露。 还好,那就是没彻底暴露,凌秋稍稍松了口气。 得赶紧回去了。 这帮大臣,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机灵呢! “暗一!” 凌秋喊了一声,从包袱里拿出一个令牌,林相的,拿来用用,“去告诉县令,让他管好自己的地界。” 暗一拱手,“是。” 接着对云起道:“准备一下,回京。” 云起:“嗯。” 凌秋强调一遍,“尽快回京。” 云起点头,“明白。” “能多快?” “五天。” “不行,太慢了。” 凌秋眉头皱起,五天过去,那边乱起来怎么办? 她倒是有法子快点回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这个东西。 “你怕死吗?”思虑再三,凌秋决定拉上一个垫背的。一来云起可信,二来她一个人开直升机害怕,找个人壮壮胆。 云起一愣,随即嗤笑,“阎王小鬼都怕我,你说我怕不怕死?” 凌秋闻言粲然一笑,言语间还有些跃跃欲试,“那换我带你飞?保证比你飞得快。” 云起脸皮抽抽,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与暗一他们分开以后,凌秋和云起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 云起眨眼间的功夫,眼前就出现一个巨大的不明物体,惊得心跳都停了一瞬,断断续续地道:“这、这是、何物?” 凌秋抿唇“嗯”了一会儿,“这叫飞机,你可以理解为会飞的能载人的假鸟,是与马车一样的通行工具。” “你说、它能飞?”云起惊叫,“能载人?” “对哈,要不要试试?”凌秋连连挑眉,“很快的哦。” 第169章 这么迫不及待? 她真是big胆,第一次开就带人。 不过玩得就是心跳,怕个锤子!死了再说吧! 云起吞了吞口水,看凌秋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 “别的不说,就问你敢不敢吧?”凌秋昂起脖颈,挑衅地回看他。 见她嚣张又自信的样子,云起不禁暗忖,难道这就是老祖宗留下的法宝?不然无法解释她突然这么神通广大,凭空变物。 他目光移回直升机上,看起来很笨重,可形状的确似放大的鸟,鸟肚子里可以坐人。 或许可以相信老祖宗?大不了陪陛下一起死,反正他活够本了。 想通以后,云起的眼神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坚定,侧头问凌秋,“怎么上去?” 凌秋咧开嘴角,屁颠颠跑过去拉着他就走,兴冲冲地道:“跟我来。” 她有凌籽的记忆,那些操控它的动作已经熟悉到骨子里了,保证一丝不差。 把云起安置在副驾上,系好安全带,凌秋打开里面的各项装置,在他忐忑的视线中动手模拟了一遍之后,轻吐一口气,沉下声道:“坐好了,起飞。” 旋翼转动,带动一阵呼呼声。 云起全身紧绷,两只手不由得握住座位的椅背。很快,他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快速离开地面,离天空越来越近,侧头往下看,树林和山越来越渺小…… 真的……真的飞起来了? 他眼底的惊恐逐渐转变为惊讶、震撼、兴奋。 蓝天触手可及,这是他练一辈子轻功都达不到的高度啊。 凌秋也长舒一口气,一切都很顺利。系统里自动显示这块大陆的地图,她猜是凌籽设置的,这也太方便她这个小白了。 只要她设定方向,就不会偏航,还有距离和时间提醒,完全不用担心飞过头。 太赞了。 最妙的是这个直升机还能使用二十年,不需要她操心维护之类的问题。 嘿嘿。 凌秋放松地往后背上靠,骄傲地扬眉,“怎么样?厉不厉害?” 云起整个人也松弛下来,享受不用内力就能腾云驾雾的感觉,真心感叹,“陛下,厉害!什么时候能到?” “一个时辰。” “这么快?”云起这个老大爷抚了抚心口,太刺激了。 凌秋:“嗯哼。” 云起抿唇看向无边无际的天空,心道有此际遇,此生死而无憾了。 直升机停在城外一座无人的山头。 云起落地后还有种如在梦境中的感觉,尤其是一眨眼刚刚的座驾就消失不见的时候。 可四周变换的环境又提醒着他,发生的事实…… “陛下,这……” 凌秋“哦”了声,“这是老祖宗传授和秘法,多的不能说了。你作为唯一一个坐上飞机的人,一定要替朕保守秘密哦。” 云起郑重,“自然,得陛下信任,属下才能见识到这等神物,一定守口如瓶。” “嗯嗯,朕相信你,下山吧。”凌秋说着就要走,忽然脚步一顿,哭笑不得,“咱们没有马了。” 云起早想到了,身子前倾笑道:“上来,陛下带我上天,我就带你下山。” 凌秋哈哈一笑,“好。” 这座山叫孤山,因为这里荒凉得连山贼都嫌弃。 山头光秃秃的一片,树木常年枯黄,无花无果,山鸡野兔等活物也没有,人迹罕至。 二人或在丛林间起跳,或贴地而行,很快到了半山腰。 孤山另一边,谦王妃齐雅儿避在一处独门独户的农家院子里,听手下人禀报。 “王妃,皇陵守卫森严,属下不得近前,没有见到王爷,请王妃责罚。” 惊风是谦王凌晖的侍卫,他去皇陵前特意将惊风留下,护卫王妃前往封地。 如今也是齐雅儿为数不多可信任的人。她自然不会因此怪罪他,撩起眼皮懒懒地道:“起来吧。” 齐雅儿一生顺风顺水,出生尚书府嫡女,父母宠爱,兄长呵护,养成心高气傲的性子。 闺中时,她容貌、才气样样拔尖,唯独吴子衿压她一头。 及笄后,嫁给势头正盛的二皇子,她自认扳回一城,风光无限。 她的父亲身在官场核心,一心支持二皇子,她也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能荣登后位,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哪曾想一朝梦碎,居然败给了一个公主? 即便最小的六皇子登基,她也不会这么不甘心。 可为何偏偏是公主?还是一个从小送出去当质子的公主! 凭什么?! 她清淡的面容不易察觉地扭曲几分,又很快恢复原状。 谦王是顶着孝顺的名头去皇陵的,他还有机会,只要仔细筹谋,一定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要女帝一死,他就能回来。 没想到她命大,一招失策,竟连累崇安侯府。 现在她只盼能得王爷一个准信,联络军中的势力。 …… 凌秋和云起到城门的时候天还没黑,两人先到千阙楼待到天黑,才悄摸回到宫中。 万政殿后殿,凌旭喝完张太医开的滋补汤药就躺在软榻上看话本,对千珊说道:“姑姑,您回去休息吧,我不用伺候了。” 千珊收起药碗笑道:“五皇子也要早点休息才是,明天是大朝呢。” “嗯,还有几页就完了。”凌旭趁空抬头回了一句,就沉浸在文字的魅力中了。 千珊浅浅一笑,走了出去。 这五皇子说起来跟陛下挺像的,都有些幼稚的时候。 室内烛光摇曳,静谧非常,唯有一个俊美少年翻动书页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正看到女帝与她的第三个小娇夫你侬我侬之时,忽然一个细小的动静传进耳朵。凌旭抬头一看,立时惊喜不已,放下书跳了下来,亲昵地喊道:“阿姐,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凌秋看着他放光的双眼,抿唇笑起来,调侃道:“当皇帝的感觉怎么样啊?” 凌旭稚气地撅撅嘴,一脸幽怨,“哼,累死了!你再不回来,我就撑不下去了。还有那些大臣已经怀疑我了,恨不得把我的面纱扯下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凌秋摸摸他的脑袋笑着安抚,“你想现在回去还是明天?” 凌旭毫不犹豫,眼珠子灵动地一转,“现在。” 凌秋连声“啧啧”,打趣道:“这么迫不及待啊?林平修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第170章 练手 凌旭耳根噌地发热,他们俩这些天不能明目张胆地腻在一起,趁着正事拉拉小手也是有的。可这怎么够呢?林平修看着矜贵无双,其实是喂不饱的饿狼好吧? “哎呦,别在我面前羞涩了,心脏受不了。”凌秋捂着心口发笑,“我让暗卫把你送到林平修身边行了吧?” 凌旭臊得脸色涨红,咬着唇眼眸流转,忽而想到什么哼声哼气地道:“阿姐,不许笑话我,你跟摄政王在一起的时候不还是腻歪得要死?” 现在不是没在一起嘛!真会戳人心窝子。 “看来这弟弟不能要了。”凌秋白眼一翻,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扬声喊道:“云起,赶紧把他丢回去。” 云起应声出现,高大的黑影瞬间将凌旭拦腰扛起。 凌旭话都来不及控诉,人就消失了。 “哇哦。”凌秋冒着星星眼赞叹,这出神入化的功夫每次看都羡慕得不行。 她优哉游哉地往榻上一躺,腰间有点膈人,伸手拿出来一看,“我去!《女皇陛下的九十九个小娇夫》,谁这么有才!”简直色胆包天! 凌秋眼睛微眯,一缕危险的光匆匆闪过。 好你个凌旭,私下里看这么没营养的书籍,能有什么出息?怪不得被林平修那个老狐狸捏得死死的! 等她有时间,写个清冷权臣与小娇夫二三事,看你羞不羞! 暗自腹诽一番,凌秋抑制不住好奇翻开看了一眼。 嗯嗯?开头就这么香艳真的好吗? 她怀着好奇的心情翻了一页又一页,不知不觉看了大半,连连哈欠才放下话本,沉沉地睡去。 梦中无数美男冲她奔来,吓得她慌不择路,误入深林,结果被神秘男子盯上…… …… 次日一早,千珊来喊凌旭起床。 “陛、陛下?”千珊看了好一会儿才敢认,又气又笑,“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秋睁着迷离的双眼,伸手向千珊抓了抓,声音娇中带哑地撒娇,“姑姑,抱抱。” 千珊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才笑着将她揽在怀里抱抱,“昨晚回来的?怎的不喊姑姑?” “用不着啊。姑姑,你看我,”凌秋抬头跟千珊正对着,“有没有黑眼圈?” 千珊点点头,“有,没事儿,我给你遮一遮。” 哎,话本害人呐!凌秋长叹一声,起床洗漱。 祈云殿。 凌秋一身庄重的明黄朝服端坐龙椅之上,清冷绝艳的一张脸上眉眼微沉,看着殿内的大臣。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她轻启红唇,声音沉稳有力。 “谢陛下。” 待众臣站定,乐德福扯着尖细的嗓音,“有事起奏,无本退朝!” 工部尚书张简出列,声如洪钟,“启禀陛下,西城茂街改建一事,百姓的反应不一,但反对声占据多数,臣请示陛下旨意。” 茂街是西城最脏乱差的一条街,因为那里有西城唯一的水货肉类市场。且西城人口密集,百姓生活水平不高,依靠水货市场过活的人居多。 正因为如此,凌秋才决定改建,给百姓一个更加舒适的买卖和居住环境。 遇到阻碍是正常的,凌秋没有过多的表情,淡淡地问道:“为何反对?” 张尚书活了半辈子,上奏之前自然做了一些功夫,拱手回道:“百姓担心改建一事影响到他们日后的生活,怕朝廷把他们赶走以后不让回来,他们无以为生。 其次,改建之后是什么光景,百姓也很忐忑,唯恐摊位费增加、垄断供货源头等。” 凌秋微微点头,“嗯,张爱卿用心了。朕也给你一句话,茂街改建势在必行。百姓有顾虑,那就打消他们的顾虑。百姓有难处,那就解决他们的难处。张爱卿可明白了?” 张尚书心神大定,“是,臣明白。” “下朝后,张爱卿与户部尚书去万政殿具体商议吧。”凌秋扫到范其正身上,补了一句。 范其正脸上略带意外之色出列,和张尚书一起道:“臣遵旨。” 又议了几件政事,林平修出列。 凌秋眉目一挑,看着他上奏什么事来。 林平修低垂眉眼,拱手躬身,声音朗朗,“启禀陛下,近日有歹徒擅闯皇陵。” “什么?竟有此事?”凌秋拧眉,恰当地表现出隐隐的怒气。 “千真万确。”林平修回道。 御史大夫王征语气严肃地开口,“陛下,此事必须严查。” “臣附议。”其余人纷纷表态。 凌秋颔首,“事关皇家威严,朕绝不会姑息。由路小将军前去查探,调兵一千。” 路承义拱手,“臣领命!” …… 退朝后,路国公与路承义一同出宫,欲言又止。 “父亲有话要说?”路承义牵着马问道。 路国公脸色由凝重转而轻松,“我儿聪慧,定能看出陛下此举的含义。” 路承义点头。 路国公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做好自己的本分,切勿被旁人迷惑。” “儿子明白。”路承义知道定是谦王那边不安分了,派自己去震慑一二。 父亲担忧自己看不清局势反被拉拢? 呵,他又不是傻的。 早在虞国的时候,他就看出这位陛下就表现出果敢刚决,回云国后又为国为民。 这不比嘴把式的谦王好太多了吗? …… 万政殿。 议事的大臣们走后,一名黑衣男子落在殿中,“属下暗十,参见陛下。” 凌秋放下朱红笔,“嗯,暗十,你做得很好。” 暗十头一次被主子夸,一时手足无措,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谢陛下。” 凌秋微微勾唇,跟拉家常似的,“新人训练得怎么样?” 暗十想了想,“淘汰三人,新增五人,目前一共十二人,实力尚可,但是离出师还有一大段距离。” “嗯,”凌秋点头,“那出任务呢?比如寻人。” “可以。”暗十回道。 凌秋闻言抽出一张纸,“这上面是目前仅有的线索,拿去让他们练手吧。” 暗十诧异得瞳仁微张,同时上前双手接过,“是,陛下。” 等暗十下去,凌秋低声喃喃,“手下的兵太少,真是愁人。” 第171章 你有什么建议? 她下意识用右手摩挲着左手的指环,突然脑子一顿,好像忘了件事啊。 凝眉思索片刻,她提笔写下两封信,放在桌案上。 私下交易不能明面上送去,还是等暗卫们回来吧。 凌秋沉下眉眼,拿起右手边的奏折看起来。 路承义率领一千士兵抵达皇陵,凌晖很是惊讶。 他住在皇陵外的奉先阁,每日吃穿用度都有专人负责,能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五里外的河边,钓钓鱼、养养花。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数双眼睛日夜盯着他。 凌晖纵然骄傲自大,却也明白云帝将他困在皇陵的目的,一则恼怒他与太子的争斗,二则是为新帝扫清障碍。 只是谁能想到新帝居然是个公主? 他所有的不解和不甘都被深埋在这座皇陵,现在还要怎样?让路承义来看管他吗? 脸上愠怒,生硬的语气夹杂着几分嘲讽,“路小将军来此,有何要事啊?” 路承义拱手,清俊的面容正色道:“见过谦王。近日皇陵有外贼骚扰,臣奉陛下令驻扎此地,护卫皇陵安宁,保护谦王安全。” 凌晖冷哼一声,甩手背在身后,下巴微微扬起,“本王整日在此,怎么不知有贼人?” 路承义淡淡地道:“若让王爷见到了,就不是臣来皇陵了。” 凌晖闻言心底涌上一股焦躁的情绪,双眉微拧,声音陡然尖锐,“你什么意思?” “自然是陛下请你进宫喝茶了。”路承义淡漠的眸子扫过他僵硬的脸色,拱手一礼,“臣还有事,王爷请便。” 他带走一部分士兵,留下二百人护卫奉先阁。 这般如同监禁的举措当下惹恼了凌晖,冲着他的背影嘶吼,“路承义,你想造反吗?” 路承义脚步微顿,头也没回慢条斯理地道:“想造反的不是谦王吗?”你们一家的,有罪一起担吧。 凌晖暴跳如雷,“你胡说!”内心深处的大逆不道被拆穿,他又惊又恐。 到底是谁在陷害他? 没多久,他就知道了。 凌秋派路承义,一边是警告凌晖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一边又露出一个口子给谦王妃。 她想知道凌晖会不会反?又是怎么反? 惊风得知皇陵加派驻兵,便意识到自己上次行事可能暴露了。 齐雅儿不慌不忙地从内室出来,就见他跪在地上请罪。 她穿着淡雅的裙衫,外罩浅色披风,坐在主位上勾唇冷笑,“既然她防着咱们,那就更不能退缩了,不然她还以为王爷一派都是软柿子呢。” 惊风不明就里,疑惑问道:“王妃的意思是?” 齐雅儿纤纤玉手拨弄着廉价的瓷杯,缓缓开口,“你忘了,王爷不是罪臣。你是他的贴身侍卫,大大方方地去见他。天气渐冷,忠诚的侍卫给他送几件厚衣服,他们没理由拦着吧?” 顿了一下,她摇头叹气,声音略带几分懊悔,“也是本王妃之前着相了,总想着避其锋芒,忘了我们与陛下只是暗斗,并无明争。本王妃也不是有罪之身,为何躲躲藏藏?” “王妃说得有理。” 齐雅儿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把王也爷从皇陵里捞出来,她才好现身。否则任由陛下捏造罪证,她无法自保。 “你明日就去皇陵,说一嘴去年本王妃因祖母离世太过伤心,缠绵病榻数月的事。” 这么说他该懂了吧?装病一向是讨巧卖乖的绝佳手段,她烂熟于心。 “再着人散布王爷在皇陵的孝心事迹,我要让百姓都知道王爷的贤德。” 这么一来,陛下还会压着不让王爷回京吗? 她清隽的面容浮现一丝阴沉的笑。 惊风一点就通,眼神倏地亮了,声音雀跃,“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他一出门,侍女才端着一盅燕窝进来,轻声道:“王妃,燕窝好了。” 齐雅儿懒懒地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就吐出来,蹙眉道:“倒了吧。” 这种品级的燕窝怎能入她的口?晦气! 眼底隐隐闪着灼热的光,她一定要把尊荣富贵挣回来! 侍女唯唯诺诺地点头,端着燕窝去了旁边的小厨房。 两日后,凌秋收到路承义的书信,说谦王的侍卫奉命给他送衣物,便觉得事情朝着有趣的方向进展了。 这么明目张胆的,是怕她找不到人吗? 不过转念一想,她或许不用找人了。 之前躲着的人突然光明正大地现身,大概是有了什么倚仗吧? 凌秋按下不提,只要看好种子选手凌晖就好了。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皇陵就传来谦王病重的消息。 这日林平修进宫,神色肃穆,“陛下,坊间一夜冒出诸多传闻,恐对您不利。” 凌秋耸了耸肩笑道:“本来就是针对朕的,当然不利。百姓什么反应?” 林平修回想起在茶楼听到的言论,眉头不自觉皱起,“感念谦王孝心一片,希望陛下准许他回京治病。” 凌秋扬唇,笑意不达眼底,凉凉地道:“这言论操控的倒是直接,一点不带拐弯的。” “陛下打算怎么应对?”林平修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凌秋又不怵他们。 云帝下旨让凌晖去皇陵确实没有说他有何罪行。朝臣猜测他不喜凌晖继位,所以找个借口为新帝铺路。 百姓们呢?根本不在乎这些弯弯绕。 皇家的事他们一般不掰扯,可一旦有人挑起头,话到嘴边他们也是真敢说。 为堵悠悠之口,最好就是接凌晖回来。 不堵嘛,也有不堵的做法,让凌晖死在回京之前就得了。 主角升天,游戏就结束了。 可是后续定有一波舆论等着她,凌秋不想费心,也不想在对手还没出招的时候下黑手。 感觉不对味儿。 凌秋咂巴咂巴嘴,看向林平修,“你有什么建议?” 林平修的方案无非也就是接与不接两种,但按理应该先确定事实。 他开口道:“先派太医前往皇陵,大张旗鼓地去,看看他究竟什么情况。” “嗯,然后呢?”凌秋点头。 “陛下要有心理准备,一旦接回谦王,就送不走了。崇安侯府只是暴露出来的一方势力,私底下他们有多少筹码,我们无法确定。” 第172章 朕乐见其成 “哦。”凌秋眉眼微动,谦王一脉的人?她倒是知道。 自打谦王去皇陵,他们就老实了,暂时没出什么岔子。 至于忠心有多少,凌秋不指望那些虚的,能办事就行。 林平修继续道:“目前朝中基本稳定,若谦王回京,免不得某些心性不坚的大臣动摇。” “嗯。”凌秋应了声,“说了这么多,你的建议是?” “所以臣建议如谦王所愿。” 凌秋绷不住笑出声,“林相啊,你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林平修神色淡淡地垂眸,“臣不敢。”无非是想一劳永逸罢了。 凌秋笑道:“无妨,朕许你敢。” “谢陛下。”林平修一本正经,“既然陛下有了决断,臣告退,他还在等消息。” 凌秋嫌弃地摆摆手,这爱情的酸臭味快熏死她了! “先把事办了,让张太医去吧。”她冲着林平修背影喊了一句。 林平修恭敬地转身一礼,才退出殿外。 “切~”凌秋的白眼翻出天际,看向乐德福问道:“吴太傅下学了吗?小六在干嘛?” 乐德福看了下时间,笑道:“还没到时辰呢,六皇子还在侧殿听课。” “太好了。”凌秋站起来往外走,嘴上抱怨着,“走走走,去看看。天天批折子,眼睛都要瞎掉了,赶明儿你念给朕听。” 乐德福吓得腿软,慌忙道:“哎呦,奴才哪儿干得了这么精细的事儿?奴才大字不识几个。” 凌秋一想也是,尽想着就近找人了,忽略了可行性。 略一沉吟,心下有了主意,“行,不找你,明天宣许漾进宫。” 他不是不堪凌住的骚扰吗?那她就帮一把,两全其美。 乐德福呵呵陪笑脸,只要不让他赶就成。 侧殿,凌秋在门外听了会声儿,决定不进去了,溜达去御花园。 十月底,天气凉了,御花园里依旧一片春风。 凌秋走进花海,清香扑鼻,心情轻松畅快。 忽然耳边传来怡太妃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果真?” 又一阵狂笑之后,她转而嗔怪道:“暄儿胡闹,你竟然由着他?小心她日后欺负你。” 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接话,甜蜜又傲娇,“不会的,王爷待儿媳好着呢。” 凌秋挑眉,这是三嫂那个甜妹子吧?婆媳关系真好。 “他们夫妻好,你该高兴才是。”娴太妃温婉的开口。 怡太妃笑道:“哎呀,我知道,这不是怕那小子犯混吗?” 娴太妃摇摇头,“我倒觉得你多心了,安王最知分寸。” “行吧行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暄儿是你儿子呢?”怡太妃皱了皱鼻子,玩笑道。 娴太妃柔柔地接过话头,“半个儿子也是儿子啊。” “那我算不算半个儿媳?”安王妃凑趣道。 几人顿时笑成一团,“哈哈哈……” 凌秋抿唇露出身影,“两位太妃、三嫂,你们说什么啊这么开心?” 几人起身,安王妃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陛下。” 怡太妃大咧咧地道:“陛下来了。” 娴太妃冲她颔首微笑。 凌秋一抬手,“三嫂不必多礼,坐吧。” “多谢陛下。”安王妃甜甜一笑,坐回怡太妃身边,四人刚好围坐在大理石桌边。 怡太妃热情地招呼凌秋喝茶吃点心。 娴太妃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是想到六皇子能每日去万政殿跟吴太傅学习,心里感激不已,盈盈笑道: “陛下,前儿小六还道虽每日与陛下同在一殿,却不得见,想必陛下忙碌,十分辛苦吧?” 她长相柔婉,仪态端庄,看得人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亲近之感。 凌秋也不端着架子,秀眉一拧,脸色惆怅地叹气,“可不是,朕本是一朵娇花,天天泡在奏折里,眼睛都花了,所以这才出来透透气。看着你们自由地说说笑笑,朕羡慕不已啊。” 其实她都羡慕哭了,期盼着年假赶快来。 她也想放肆嗨一嗨。 安王妃闻言竟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夫君曾说,当皇帝太苦了,他要自由自在。 可是他自在了,这云国的担子加在了小皇妹身上,他虽不后悔可难免愧疚。 所以善良的安王妃被忽悠瘸了的凌暄带歪了,听到凌秋的话心里有一丢丢心疼。 她脸上带着春天般的微笑,软软地道:“陛下,要不您出去玩玩?” 凌秋顺势看过去,笑问:“哪里好玩啊?” “呃,这个……”安王妃脑子突然短路,一时犯了难。 云京游玩的地方不少,可是当她在脑海中闪过那些地方的时候,下意识觉得不适合陛下,尴尬地挠挠脸。 怡太妃和娴太妃相视一笑,解围道:“京中也就那些去处,无甚特别的。” 娴太妃连连点头,“是啊,陛下。” 凌秋嘴角漾开笑意,“朕知道,玩乐是其次,出宫走走,体察民情还是要的。”瞧瞧,她多么虚伪啊。 又看向安王妃玩笑中带着些许遗憾,“只是近日朕不得闲,不然一定去安王府上坐坐。” 安王妃睁大眼睛重重地点下头,“欢迎之至。” 几人又笑了起来。 这时一名宫女上前,“参见陛下,怡太妃、娴太妃、安王妃。” 娴太妃见是她身边的另一位大宫女,先是向凌秋解释了一句,便开口问道:“何事?” 大宫女低头垂眸,声音恭敬,“回太妃,是宋夫人向宫里递了帖子。” 宋夫人是娴妃的大嫂,太常寺卿宋文的夫人。 怡太妃撇了撇嘴,“你这位嫂子进宫可真勤快。” 娴太妃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扭头看向凌秋,眼底有隐隐担忧,“陛下,宋家人不知礼数……” 凌秋这才想起一件事,抬手打断了她,“娴太妃不必如此,朕听说兰家与娴太妃的娘家要议亲了?” “这……”娴太妃心提了一下,“是有此意。” 兰家是太后娘家,兰家嫡子又是陛下钦点的状元,她怕陛下不喜。 这桩婚事她并不赞同,才压着宋家人行事,可现在…… 凌秋反而笑了,“儿女结亲是喜事,娴太妃顾忌什么?只要男女双方你情我愿,朕乐见其成。” 娴太妃紧绷的身子立即松懈几分,“是,多谢陛下。” “哦,对了,是兰家公子娶宋家姑娘还是宋家公子娶兰家小姐?” 第173章 大意了 娴太妃一愣,“是宋家公子娶兰家女。” “嗯。”凌秋微微点头,还想说什么就听一声清脆的童音,“皇姐!” 扭头一看,凌旸正迈着小腿跑过来,红彤彤的小脸特别可爱,凌秋挥了挥手,“小六,过来。” 凌旸到了跟前,收敛脸上的笑容,正了正身子,两个肉乎乎的拳头抱在一起,小大人似的一一问安。 “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母妃安好,怡太妃娘娘安好,三嫂安好。” 她们三人笑着点头,没有抢在凌秋前面说话。 凌秋眉眼一挑,眸中含笑,声音清润带着亲和的调侃,“行礼这么板正,学习成果不错哇。” 凌旸小嘴一抿,露出一丝羞涩含蓄的笑,“皇姐,太傅也说我进步很快。我想拿新写的大字给你看,正殿的侍卫说你不在。” “这样啊,还好你没拿给朕看,因为朕只会说好看和不好看,提不出任何有用的建议。”凌秋说完,看到凌旸委屈混杂着难以置信的小表情,开怀大笑起来。 娴太妃抿唇憋笑,随即开口对凌旸笑道:“好啦,旸儿,陛下忙于政事,你不可打扰,知道吗?” 凌旸哼哼唧唧地答应了。母妃说皇姐现在是陛下,他要有分寸。 行吧,他是个明事理的弟弟。 怡太妃亲切地喊他到自己身边,忍不住捏了捏他肉乎的脸蛋,盯着他亮晶晶的大眼赞叹道:“瞧这小模样,可爱死了。” “嗯嗯,”安王妃附和,“长大了肯定迷倒万千少女。” 凌旸挺直小胸脯,昂起脸,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更显得娇嫩无比,显然对自己的长相十分自信。 凌秋噗嗤一笑,“还道你乖巧稳重了呢,这么一看依然是那个小傲娇。” 凌旸嘟嘴,低声控诉,“皇姐!” “行,朕不说了。”凌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心底叹息,面上却勾唇笑道:“你啊,快点长大帮朕干活,万人迷这种美梦就别做了。” 她不想一辈子耗在这儿啊。 凌旸一听“干活”两字,耳朵就耷拉下去了,“干什么活啊?” “嗯……那可多了去了。”凌秋故意想了下,“朕每日呕心沥血,日夜苦战,很累的,你可知道?” “哦。”凌旸记在心里了,皇姐真辛苦…… 他坚定的眼神发光,拍着胸脯保证,“皇姐放心,等我长大了,我给你扛事。” 凌秋大笑一声,“好!” 娴太妃闻言心尖猛地上蹿下跳,小六还这么小,陛下就打算重用了吗? 小小年纪就抓壮丁,也太惨了吧! 怡太妃想到了自家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儿子,还不是被陛下拿捏着迟迟离不了京。 再看天真无邪的小六,眼底满是疼惜,这小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吧? 凌秋没想到自己一番话让自己背上了“忽悠大王”的锅,笑眯眯地问兰宋两家的情况。 比如谁先看上的谁啊?宋家公子人品如何啊之类的,唠家常一样。 兰家选择和宋家联姻,大概是低调行事,为了安自己的心,结一门没有什么实权的亲家。 其实他们都想多了,凌秋无所谓。 不反对这两家,她也有自己的用意,就是有点好奇兰家会娶个什么样的当家主母。 聊得差不多了,八卦的灵魂得到满足,她慢悠悠地站起来说道:“行,朕走了,不用送了。” “恭送陛下。”宫人们齐齐喊道。 两位太妃也累了,各自带着自家孩子回宫了。 午膳后,暗一轻飘飘地落在殿中,眼神还残留着一丝恍惚,因为暗十告诉他,陛下已经回来六天了。 六天了…… 他们一路马不停蹄用了六天才回到云京,首领一个人带着陛下居然当天就回来了?? 万万没想到首领居然藏拙!! 他还是人吗? 此时谁也没往凌秋身上想。 凌秋等了会儿没听见人声,掀起眼皮看了眼暗一,难得在他脸上看到发愣的表情,好奇道:“愣什么呢?” 暗一回神,立即请罪,“属下该死!” 一声嗤笑从上面传来,暗一脑袋发紧,然后就听到凌秋带着笑意朗润的声音,“朕问你愣什么,没说你有罪。” 暗一收敛心神,嗓音沉稳有力,“是,陛下宽厚。属下只是诧异陛下回京如此之快。属下拖了后腿,实在失职。” 凌秋略一勾唇,“这个不怪你们。那个县令可有什么不妥吗?” 暗一皱眉回想,“回陛下,广扈县县令胡大勇看起来没什么不妥,就是对本地似乎有着极强的把控欲。 据说但凡入了广扈县的外地人,他都要调查一番。尽职尽责,在百姓中口碑算得上好。他见到陛下的令牌后,也收起了戒心,很是表了一番忠心。” 凌秋点头,“嗯。”这人听起来还行。 “还有一事……”暗一顿了下,神情有些哭笑不得,“百姓们发现山神手上的‘命牌’不见了,报了官。县令正在追查此事,扬言不抓到盗贼,誓不罢休。” 凌秋惊愕,随即极为苦恼地蹙下眉,“是朕大意了。” 暗一悄悄看了眼她的脸色,出声提醒,“陛下,很多百姓都看到我们了。” “所以胡大勇应该也知道了?”凌秋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还好打着林平修的旗号,不然她面子不保。 “是的。”暗一回道。 “呵呵,誓不罢休是吧?”凌秋干笑,“那朕就等着胡大勇小小县令与林相得精彩对决了。” 这不是他该接的话茬,暗一不动声色地垂头,心里默默同情一把林相这个背锅的。 一件小事很快揭过,凌秋想起还有一封信没送出去,吩咐道:“你安排一个人,去给巫国三皇子送封信。” “是。” 给黎晏的信已经交给微语书铺了,无需她操心。 想想这时候,他应当收到了吧。 微语书铺掌柜还不知自家主子把自己卖了,见到季月的时候着实惊了一下。待季月说明来意,他是一刻不敢耽误就把信件发了出去。 黎晏也没料到居然这么快就收到凌秋的来信,想到她前去龙脉腹地,不禁心尖狂跳,定是有消息了。 第174章 回信 他紧抿的唇显露出一丝紧张,拆开以后只见上面写着第一句话:三十一劫不是咒。 不是?那为何每一任皇帝都活不过三十岁?黎晏拧眉。 往下看,又写下:让小皇帝远离血腥,大概率能挺过三十岁,除非被暗杀、毒害。 至于为什么?凌秋没有给予解释,因为她也不确定啊。 她尝试自己粗浅的理解了一下,大概就是虞国先祖误食不该吃的东西,身体不自觉产生变化,遗传到下一代身上。 虞国历代皇帝都是好战分子,亲自上阵厮杀更是视为继位的既定条件。长时间身处血腥环境,导致体内产生一种奇异的物质,蔓延全身,蚕食人的精气神,直到死亡。 所以几代虞过皇帝都会先感受到自身的虚弱,然后在某一时刻失力而无法呼吸。 黎晏看到能挺过去,心莫名就踏实了。 只是远离血腥…… 他微微蹙眉,手心一紧,立刻命人去将在城郊军营训练的小皇帝找回来。 小皇帝天天在军营吃土,终于等到摄政王大发善心,感动得眼泪翻飞。 回宫见到黎晏的第一眼,就扑过去绷不住嚎啕道:“表哥,朕再也不说你重色轻友、重色忘义了,你放过朕吧。” 宫人和侍卫们赶紧低头,生怕笑出声,损了摄政王的面子。 不过摄政王有“色”了?怎么没听说啊? 黎晏眉头紧得恨不得夹断他扒拉自己的两条胳膊,薄唇张开,透着一股子凉飕飕的冷气,“放开。” 小皇帝双手一弹,不仅手放开了,连人都跳出三步外,灰扑扑的小脸满是委屈,“表哥,朕不是练武的料。” 还好你不是,黎晏十分庆幸,再看他的眼神包裹了一层柔和,声音也软下来。 “无妨,有我在,你日后不必去军营了。现在虞国不需要南征北战,你只要坐镇朝堂就好。” 初冬,空气中带着丝丝寒意。 小皇帝听到黎晏的话却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双眼弯弯,高兴地道:“好的,表哥。” 他拉着黎晏进御书房,问起了凌秋,“凌大哥、啊呸,是凌姐姐,她怎么样?” 当皇帝有多难他切身体会,若不是有摄政王在,他都撑不住的。 黎晏打眼一扫,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直接一盆冷水浇过去,“她当皇帝,比你出色。” 小皇帝一噎,撇了撇嘴角,“扎心了表哥,不带这么偏心的。” 黎晏唇角微扬,坐到小皇帝下方的桌子上,一手拿奏折,一手端茶杯饮了一口,慢悠悠地道:“人心本就是偏的,你早日习惯就好了。” 心更疼了呢,小皇帝忍不住反手扎回去,“再偏心她也是你得不到的女人,哼!” 这句话像一个开关,一些动态的记忆开始在脑中循环播放。 黎晏缓缓勾唇,剑眉一扬,声音夹带难以捉摸的笑意,“你怎知我得不到?” 小皇帝:“哈?”是他理解的意思吗?他还是个小孩子啊!! “哈什么哈,赶紧办正事。”黎晏懒得跟个毛头小子多说,冷眼睨着他,将凌秋上位以来颁布的种种政令和带来的好处给小皇帝一说,最后来了一句,“难道你想被个女子比下去?” 小皇帝的脸蓦地一垮。 太难了,他太难了! 这年头的女子都这么能干吗? …… 凌秋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黎晏当成小皇帝的对照组,达到激娃的目的。 时隔数月之后,她终于再次见到凌晖。 他也是个狠人,领悟到齐雅儿的深意后,硬是在夜里迎着冷风吹了两夜,得了风寒。后来又吃了惊风带去的药,病情加重。 张太医去的时候,他正咳血呢。把完脉一看,确实是重症之兆。 所以两日后,凌秋派人把他风风光光地接回谦王府。 凌秋亲自到王府,带了一群太医将他的房间堵得满满当当。 谦王妃被挤到门外,气得牙痒痒,脸上的神情差点没绷住,比被凌秋的人强行接回谦王府的时候还难看。 房间内,凌秋关切的目光投在凌晖身上,“二哥,你感觉怎么样?” 凌晖看着凌秋的时候有些恍惚。 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乖巧可人的小皇妹长大了,也长本事了,居然抢走了自己志在必得的皇位?! 凌秋见他发愣,不由得冷了语气,“二哥?” 短短两个字似乎隔着空气直冲他头顶,凌晖当即鸡皮疙瘩起一身,看向凌秋收敛了眼底的不忿,轻声道:“我没事。” 凌秋浅浅勾唇,“那二哥好生休息,听太医的话好好喝药,希望二哥早日好起来。” 早日好起来再把他赶走吗?凌晖垂眸掩饰眼中的讥讽,轻轻咳嗽两声,“好,借陛下吉言。” 凌秋出了房门,看到齐雅儿挺直腰杆等在廊下,走过去笑道:“二嫂,许久未见,瞧着憔悴了。” 齐雅儿捏紧手中的帕子,勉强扬起嘴角,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是吗?” “嗯,是啊,都有黑眼圈了,注意休息啊。”凌秋说完抬脚就走,留下身后的人咬碎了银牙。 凌秋带着一众太医从进出谦王府,只要不瞎的都看得到。 于是乎当今陛下善待兄弟姐妹一事引得全城百姓传颂,皇家有真情也渐渐深入人心。 接下来的十来日,谦王府风平浪静。 凌秋则收到了水无痕的回信。 作为回报,水无痕透露一个消息。当年汝阳王被陷害入狱,有云国人的手笔,这个人就是驻北将军成诺。 这么巧?她刚盯上成诺,就有他的把柄送上门? 凌秋左手托腮,右手指腹在桌面不规律地一点一点。 成诺,平民出身,如今的地位是靠自己的军功一步步升上来的。 当年他也才二十多岁,就已经战功赫赫,是那一代武官中的佼佼者。 陷害敌国强劲的对手,对云国自然是有好处的,凌秋认为此举无可厚非。 可这样的心性也直接劝退了凌秋重用他的心思。 让季阳潜入驻北军,一来那边不算安定,是个容易出战绩的地方,二来也是以防万一他倒戈谦王。 思虑片刻,她提笔给季阳写下一封信。 第175章 下官胡大勇 北方寒冷,一场短暂的初雪过后,大地像是穿了一件破碎的白色冬衣,露出深深浅浅的斑驳。 将士们的盔甲之下已经穿上厚厚的棉衣。 这是入秋的时候陛下就赏赐下来的。 从军多年,他们习惯了一件棉衣缝缝补补,没想到新帝登基给了将士们这么大的惊喜。 练兵场上乌压压一片,叫喊声冲破冷冽的空气,直达云霄。 今天是三个月一次的个人挑战赛,中间设有十个方形擂台。 每个擂台周边都围满了人,呼喝声、咒骂声连连不断,高涨的雄性荷尔蒙节节攀升。 他们激动得脸红脖子粗,一张口就是一团白色雾气。 人群中甚至有人脱下半袖,露出或黝黑或古铜色的臂膀, 季阳站在擂台上,上衣系在腰间,上身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的动作有规律的起伏。 他面无表情地接受一个个挑战者,左边脸上的青紫丝毫不影响他从容的应对。 一个闪身、抬腿,第一百个挑战者被踢下去。 “好样的,阳哥!” “好!” “厉害!” 台下一片叫好,季阳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赢得这场比赛,他就有资格面见将军了。 …… 北方的寒风吹到了云京,却丝毫不减城中的热闹和喧嚣。 凌秋从秋意浓的包间窗户往外探去,入眼便是一幅繁华景象,嘴角漾开弯弯的弧度。 “陛下笑什么?”云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虽是暗卫,但自从上次凌秋遇刺,他跟随她出宫就不再掩藏身形。与凌秋说话的态度也不定,有时候恭敬得像个忠诚的老仆,有时候随意地好像家中游手好闲的长辈。 凌秋回头见他恣意地歪在圈椅中,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身子靠在椅背上,神情慵懒,“为这人间烟火气感到开心。” 烟火气?云起脸色怔然,在心中默念这句话。 他当暗卫一辈子,从没有体会过人间烟火,或躲在暗处,或血海厮杀。 凌秋出现之后,他才重见天日,也难得没有过多的约束和规矩。 像现在这般坐在茶楼,从前更是想都不敢想。 这云京城也许久没有这么有活力了。 忽然他耳朵一动,说了句“有人来了”,就主动隐匿身形。 凌秋约了林平修和凌旭,还以为是他们来了,看向门口,没想到进来的是凌竹。 这气势汹汹的表情是要干嘛? “陛下,请你把许漾还给我。”凌竹眼眶微红,嗓音略带嘶哑,听着人心生怜惜。 可惜凌秋不是男的。 她细眉一挑,启唇调侃,“三皇姐有礼貌但不多啊,你先搞明白一点,朕没有跟你抢男人,实在用不上一个‘还’字。” 凌竹抿唇,双眼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无力地道:“可是你整日把他留在万政殿。” “你也说了,是万政殿,不是华延宫。”凌秋扶额,脸色无奈,“朕是为了政事,你不要污蔑朕哦。” “还有,这是你最后一次为了男人闹得朕面前。你是朕的皇姐,是皇家尊贵的公主,为了个男人搞得天下皆知,实在没必要。你要是闲得慌,朕给你安排点活干干?” 干活?休想! 凌竹眉头一蹙,瞬间清醒了,“行,我就是要陛下一个准话,告辞。” 来去一阵风,凌秋无语地看着半开的门。 恰巧林平修他们来了。 凌旭进来就问,“三皇姐怎么了?” “哦,她啊,陷入迷恋,无法自拔。”凌秋摇头可惜,眼中看热闹的眼神却出卖了她。 凌旭轻轻笑了声,“不用管她,嚣张惯了。” “嗯。”凌秋点点头,看向林平修,平静地道:“谦王往北边传信了。” 林平修并不意外,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这些是秘密去过谦王府的官员名单。” 凌秋拿起看了一眼就放下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自然,只是留个心眼,看他们后续表现。”林平修浅笑。 “你觉得他们会用什么理由拉我下台?” 林平修沉吟半晌开口。 …… 凌旭托腮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正事,无聊地吃着点心,林平修时不时给她倒杯水。 半个时辰过后,二人离开,凌秋也等回了季月和十五。 “怎么样?”她问季月。 季月现在全面接受季阳之前的任务,相当于凌秋的大管事,日常生意查账也是她在负责。 十五对她有意,凌秋就让他充当护卫,省得季月一个女子在外行走不便。 凌秋怕年底太忙,便提前将各地的管事人召集到云京,让季月去见一见,一边敲打,一边奖励。 季月恭敬地站在一旁,“回主子,一切顺利。现在各地管事都隐约知晓主子是皇室中人,无人敢偷奸耍滑。” “嗯,那就好,接下来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凌秋笑道。 季月的眼睛骤然一亮,“多谢主子。” 她出身商户,也喜欢打理生意。 现在凌秋给了她这么大的舞台,她一定要好好表现。 凌秋看着她脸上的光芒,也很高兴,这样的人才本不应该在宫中当个小小的侍女。 她站起来笑道:“好了,往后朕的钱袋子就靠你了。” 说完就走出秋意浓,去三哥家坐坐去。 季月暗自开心,一抬眼见十五傻呵呵地冲她笑,嗔了他一眼就追上去。 凌秋从后门离开,错过了前门的一场好戏。 胡大勇真的追来云京了。 他千方百计打听到林平修在千阙楼,便堵在门口。 见林平修出来,他立刻追上去喊道:“丞相大人留步!” 林平修微蹙眉头,回身一看,此人穿着靛蓝色的袍子,衣摆处还沾染灰尘,约莫四十来岁,长相周正。 他想了下,确定自己不认识,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胡大勇先是正了正衣袍,神色淡然,声音洪亮,“下官落云府广扈县县令胡大勇,见过丞相大人。” “广扈县?”林平修不明所以。 胡大勇回道:“正是。” 林平修看了眼凌旭,轻轻摇头,又转向胡大勇问道:“你寻本相有何事?” 第176章 你给朕老实待着 胡大勇抬眼看他,年纪轻轻,风度翩翩,确实符合那位神秘少年的描述。 但是他似乎对广扈县很陌生,不像知情的样子,这就难办了。 “丞相大人,此处不方便说话。”他最终含糊地说了句。 林平修还不知自己背锅了,将人请去了丞相府。 当晚,凌秋收到林平修的控诉笑得不能自已。 …… 谦王府。 凌晖缠绵病榻将近一月,私下里联系了不少官员。只是没想到曾经支持他的人现在只有半数明确表示愿意助他。 他脸色沉郁,王府的氛围低迷。 晚膳时间,齐雅儿给他盛了一碗鲜嫩的鱼汤,温柔地开口,“王爷,来,喝口汤。” 凌晖没什么心情,摆摆手,“放这儿吧。” 齐雅儿脸色一滞,旋即笑了笑,坐在他身边,“妾身知道王爷苦恼什么,妾身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王爷可要听一听?” 凌晖转头,瘦了一圈的脸上多了丝好奇,“王妃想说什么?” “妾身只是想到了在虞国皇家寺庙修行的‘固安公主’。”齐雅儿挑眉轻笑,“我们都知道那是个假的,可虞国人蒙蔽其中。若是让他们知晓真固安就是云国现在的女皇,会怎样?” 凌晖猛地站起来,带动桌面一阵晃荡,声音激动异常,“会声讨女皇,要求云国给个解释。到时候,本王再在中间操作一番,定要将她赶下龙椅!” 越想越可行,带着病容的脸染上红晕,他兴奋地拉着齐雅儿的手,称赞道:“王妃聪慧。” 齐雅儿抿唇微笑不语,眼眸依赖地望着凌晖,直看得他心神荡漾。 他们虽然挥退了下人,可屋顶上藏着人呢。 暗九掏出小本本一字不落地记下来,一个轻跃回到宫中。 凌秋看完小本本差点笑出猪叫,这招很毒,但是对她没用。 还有能想出这种损害本国利益的法子,齐雅儿本人更毒吧! 这样的人能当天下女子表率?别逗了! 北边。 成诺练兵结束回到营帐。 卫兵拿了一封信进来,“将军,云京来信。” 粗糙的大手接过信封,成诺杂乱的眉毛拧了拧。 他一生未娶,没有家眷,谁会给他书信呢? 疑惑地打开信封后,他瞳孔一缩,是谦王! 身为边关将领,他不怎么留意云京的消息,但发生的大事他还是知道的。 谦王不应该守皇陵吗?给他写信做什么! 等完整看完两页信纸,成诺总算明白过来谦王要干大事了,需要自己的支持。 他孑然一身,心中唯有一人留下过痕迹,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若说以前他支持谦王也没什么,反正都是皇帝的儿子,谦王又是那人唯一的孩子,他爱屋及乌也说得过去。 可现在…… 陛下继位近半年,以女子之身扛起一国重担本就不易,更何况她关注到将士艰难,第一时间做出决策,让他们吃饱穿暖。 这份关爱直接戳中一帮糙老爷们的心。 让他带兵打回去?那他这个将军没准先被干下去! 思来想去,他向帐外喊道:“季阳!” 季阳现在是成诺的亲兵。 他一身戎装,脸色严肃,拱手道:“将军。” 成诺五官硬朗,绷起脸来目露凶相,“你是云京来的,觉得陛下是个怎样的人?” 季阳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桌上拆开的信封,回道:“陛下爱民如子,百姓谈起陛下赞不绝口。” “是吗?”成诺随意地开口,眼底情绪难辨。 季阳垂眸,依旧恭敬地道:“将军,属下不敢妄言陛下为人,不过属下正好有件事要禀报。” 成诺往后一靠,声音低沉浑厚,“说。” “罗布城送粮食来了,说是收到陛下的旨令,另有药材三马车。”陛下大方得令人发指,这都第三次了。 将军要是还看不清局势,那就抱歉了。 就财力这一块,远非谦王所比。 一旦谦王上位,现在不愁温饱的日子可就飞了。 成诺果然脸色一变,他不禁怀疑,现在国库这么宽裕吗?怪不得有底气大肆征兵。 “好,本将军知晓了,下去安排吧。” “是。”季阳低头勾唇。 次日,他通过米铺传信回京。 凌秋时隔五天收到回信,不禁浅笑,好小子,爬得挺快。 好在,成诺也不是个傻的,省了她许多力气。 现在就只有真假固安公主的事了。 大朝会后,她留下林平修,召见朝阳郡主,三人在御花园的暖阁商议此事。 凌秋手上温着酒,一边说道:“朕的想法是趁着年前把固安公主接回来,你们以为呢?” “他们能同意吗?”凌旭质疑道。 凌秋眉梢上扬,“呵,朕还怕他们不同意?” 不同意她就偷人回来呗,然后再来个回马枪,谴责他们弄丢了云国公主,哈哈哈! 凌旭撇了撇嘴,酸酸地道:“差点忘了阿姐和摄政王的交情了。” “咳,不要说得那么直白嘛。”凌秋汗颜,她走捷径怎么了?能快速解决麻烦做什么要为难自己呢! 林平修想到另一个问题,“臣相信陛下能说服摄政王。可是固安公主相当于另一个质子,若是回来,云虞两国的关系怎么维系呢?” 凌秋抿唇,听他继续道:“虽说这都是面上的东西,但有时候面上的东西必不可少。” “那要不我去?”凌旭低垂眉眼,声音压得很低,“固安公主是假的,我这个五皇子是真的,从前的假皇子换成真的,他们……不亏。” 凌秋听完秀眉一拧,语气不善地训斥,“你给朕老实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哪里来的蠢想法?照他这么搞,跟回到原点有什么区别? 嗯嗯?凌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她最初的设想吗?一时间有些怔怔的。 林平修自然也不同意,握着凌旭的手,目光坚定地望向他,轻声道:“没到那个程度,你不要多想,陛下和我会解决的。” “啊,对,小事一桩。”凌秋连忙道:“朕给小皇帝解决一个大难题,他总得回报一下吧。” 第177章 本王眼瞎,没看出来 寒冬腊月里,粒粒雪似盐。 娇娘穿着鹅黄色的毛绒披风站在廊下,静静地听纷纷落下的雪子撞击屋檐的声音,清脆悦耳,叮叮当当,嘴角不自觉跟着上扬。 在皇家寺庙待了半年时间,她清丽的面容变得更加柔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淡雅的檀香。 她伸手接了一粒小小的雪子,冰冰凉凉,仰头看向灰色的天空,轻轻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喜悦,“十七,下雪了。” 十七闪现在她身边,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声音淡淡,“天冷,进去吧。” 娇娘嘟了下嘴,红红的嘴唇滋润可爱,语气娇软地开口,“你总是这样扫兴。” 十七微微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化为叹息,“进屋吧,里面暖和。” “好吧。”娇娘顿感无趣,不过进屋之前她又接了一把雪子,转身就塞进十七的脖颈,笑得放肆,“哈哈哈,给你醒醒神。” 十七摸了摸脖子,又气又笑,一个用力将人拉进屋里,盯着她绽放的笑颜低声问道:“很好玩?” “嗯,好玩。”娇娘点头,银铃般的笑声比雪子落下的声音更令人心醉。 十七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子,娇弱又大胆,沉静又玩闹。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扑通狂跳的心指引着他说:“你喜欢就好。” 室内温暖如春,檀香萦绕,丝丝缕缕的酥麻在两人心间久久不散。 与清净的寺庙不同,京城处处是一番喜气洋洋的景象。 莫说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茶楼酒肆更是热闹非凡。 “来咯!客官,久等了。” 小二在一楼各个桌子间穿梭,身形灵活,言语活泼。 “新鲜出炉的茶点,请慢用。” “这位爷,偷偷告诉您,这盘子点心有春天的味道,您吃上一口就知道了。” “哈哈哈,好!赏你了。” 大方的客人赏了一块银锭子,小二乐得笑不拢嘴,高声唱喝,“谢大爷赏!” 一个角落,几个男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诶诶,听说了吗?皇家寺庙的固安公主是假的!” “啊?不会吧?你哪儿来的消息?” “对啊,这话可不能乱说。” “嗐,从云国那边传过来的。我姐夫家的表婶的妹子嫁到云京,她夫家在官老爷家当差,你说真不真?” “哎呀,那这云国人不是欺骗咱们吗?太过分了!” “更过分的还在后头呢,真正的固安公主就是当今云国女皇,在咱们虞国当质子的也是她。” “啊?莫非是女扮男装?这太离谱了!” “我还记得那位质子容姿绝卓,没想到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娇娥。” …… 类似的言论很快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京城。 李襄和胡光耀等人一聚头,齐齐傻眼,那个跟他们一块喝花酒调戏姑娘的凌兄是女的? 还当了皇帝? 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胡光耀指着李襄连连摇头,语气又恨又恼,“李兄,你与凌兄走得最近,竟然没有发觉?” 李襄脑子嗡得一声,无数画面在眼前回放,讷讷地道:“她、她调戏姑娘信手拈来,动手动脚比我都自然,与我们也经常勾肩搭背,一派风流浪荡子的作风,任谁看了也怀疑不起来啊。” 说着说着竟还委屈起来了,苦着一张脸,“从前只当她回云国至少混个王爷当当,比我们出息也就算了。现在好了,人家直接继承皇位了,我们还流连烟花之地。哎,人比人,气死人哪!” 胡光耀一愣,“别说,你真别说,咱们是打马都赶不上了。” 这等传言在民间是个乐子,可拿到朝堂上来说就事关国威了。 朝会上,兵部尚书占戬启奏,“陛下,臣认为此事应当严查。若属实,云国必须给个交待!” “臣附议。云国一个小小附属国,如此藐视我朝,欺人太甚!”大理寺卿孙正翔紧接着道。 刑部尚书木瑾方相对理智,“能在虞国安然度过十年,不显不露,回到云国又以女子之身快速上位,得百官拥护,此番心性不可小觑。” “怕她不成?”兵部尚书吹胡子瞪眼。 刑部尚书轻飘飘看过去,“改改你的暴脾气吧。不是怕,是理性而为。两国交恶,两败俱伤,难道你想看巫国从中占便宜?” “当然不是。” 黎晏老神在在地站着,不发一言。 也不知哪个大臣脑子一抽,说道:“质子在摄政王府住了数月,王爷也不知晓此事吗?” 满堂寂静。 黎晏稍稍侧身,看向说话的臣子,眉眼微沉。 很好,你是会戳心窝子的。 那人满脸懊恼,居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连连解释,“王爷,臣并非怀疑,臣失言,请王爷恕罪。” 其他人虽然也有这个想法,但是都没有这么勇,质问摄政王啊。 一个个状如鹌鹑,大气不敢出。 偏临王顺着一想,有道理啊,接话道:“对啊,你到底看出来没有?” 众臣:得,还得是临王! 小皇帝疯狂抖动,内心土拨鼠尖叫。 对对对,他就是眼盲心瞎,男女不分,被人耍得团团转还倒贴上门求宠爱的大傻逼! 黎晏眼神幽幽地转向临王,腹诽道:你个没心眼的憨憨!他要是看出来了,还能让她跑了?肯定先捆绑、再洞房,最后辞去摄政王之职,满世界逍遥了。 哎,可惜没如果,后悔也不及,只能改变策略了。 内心再无奈,他依旧保持平静的神色,淡淡地开口,“本王眼瞎,没看出来。” 群臣嘴角抽抽,忙低下头。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临王不无遗憾地摇摇头,“你就是女人见得少了。若是本王,肯定早就识破她的伪装了。” 黎晏轻嗤,“本王倒是觉得,即便她穿女装站在你面前,你一样认不出来。”跟他一样,白长了一对眼珠子。 临王不服气,一副要跟他理论的架势,“嘿,你……” “咳咳。” 这两个,明明是舅甥,偏要像冤种兄弟一样吵架,幼稚! 小皇帝清了清嗓子,适时打断两位的口舌之争,“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若说责任,朕也有,毕竟质子住在宫中,朕没有监察得当。” 第178章 难道你有吗? “陛下不必自责。”简太傅躬身宽慰,其余臣子附和。 小皇帝抬手阻止他们的话,继续道:“其实各位爱卿所言都有道理。朕考虑过了,就暂且不动国寺的那位,待朕书信一封送去云国,看云国女皇如何解释吧。” 一个字,拖!因为他不知道摄政王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男人在想什么! 群臣无话可说,陆陆续续奏起别的事宜。 散朝后,小皇帝跟黎晏往御书房走,幸灾乐祸地笑着,“表哥,你放跑的鱼儿打算怎么办啊?” 黎晏停下脚步,脸色不复上朝时的平静,阴沉冷凝,声音夹带着凉飕飕的雾气,“有人针对她。” 小皇帝一梗,盯着他的冷脸看了会儿,慢悠悠地道:“表哥,注意立场,你的心偏到天边咯。” 黎晏微微抬头,浅浅勾唇,眼底的宠溺在寒风中融化开来,语气傲娇地道:“偏她又何妨?快走吧,写信去。” “不是,真写啊?”小皇帝愣了下,赶紧追上前面的大长腿。 黎晏大步往前,神气俊逸,“真的,不过写什么就不用旁人知道了。” 小皇帝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气得跺脚,“敢情你俩私聊呢!” 有没有天理了? 狗屁摄政王,不能要了。 身后雪片翻飞,雪意涔涔,犹如膨胀的棉絮,轻飘飘地落地而不化,越积越多。 很快,一树梨花,银霜满地。 …… 云京终于在腊八这一日迎来初雪。 一早醒来,天地换新衣,银装连素裹。 凌秋在下朝后给各级官员和皇亲国戚赐“福寿粥”,色香味美,众臣纷纷感谢陛下仁德。 谦王夫妇看着精美的食盒陷入沉默,这是帝王的赏赐,他们是被赏赐的人。这其中的参差让人心梗。 更令人糟心的是,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得到成诺将军的回音。 虞国那边倒是引起不小的轰动,可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样的结果出乎他们意料,实在费解。 “王爷?”齐雅儿轻声唤道。 凌晖抿唇沉了口气,“拿走吧,本王不稀罕。” 也不知是不稀罕这粥,还是成诺的军权,或是虞国的态度。 难道他们都被陛下蛊惑了不成? 对,一定是这样!凌晖眉眼一凝,散发着锐利的光芒,她是个妖女! 齐雅儿让下人拿走食盒,重新端了两碗腊八粥,“这是妾身亲自熬的,王爷尝尝?” 凌晖脸色动容,“好。” 用完膳两人相携回房,院子里的仆人正披着蓑衣铲雪。 齐雅儿随口道:“这雪好像下不完似的。” “嗯。”凌晖眼尾上挑,看似漫不经心地抬头望向皇宫方向,微扬的嘴角却带着阴暗的笑,“这雪下得好啊。” 万政殿。 凌秋身子靠在椅背,软垫撑起悬空的腰部,温暖舒适,手里拿着黎晏的信,耳边是许漾林籁泉韵的声音。 乐德福从殿外进来,瞅了眼许漾,躬身禀报,“三公主又来了。” “哦。”凌秋眼眸一转,见许漾翻看折子的手微顿,唇角动了动,“让她等着吧。” 乐德福面上为难,“可外面天寒地冻……” 凌秋玩笑道:“你心疼啊?心疼你就让她回去呗。” “奴才不敢。”乐德福缩了缩脖子,哪里轮得到他一个阉人心疼哦? “行了,朕还不知道你。”凌秋挺了挺腰,“坐了半天怪累的,许漾,今天就到这儿吧。” 男人心不心疼她不知道,但是自家姐妹她心疼。 就这执着的劲儿,她都要感动了。 哎,又过了一年,她一定是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情情爱爱的。 许漾从桌后起身,低着头看不清脸色,恭谨地道:“是,陛下。” 殿门一开,许漾跨过门槛,抬眼间就见凌竹身穿红色毛绒披风,站在漫天雪地里,身后唯有一名婢女给她撑伞。 她嘴角绽开的笑意,让满目雪景黯然失色。 他定定地看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融入心间。 凌竹见他出来,款步上前嫣然一笑,“本宫去慈仁宫请安,正好要出宫,一起吧?” 许漾微抿薄唇,垂下眸子轻声道:“好,三公主请。” 嗯?这么干脆答应了?凌竹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许漾察觉突然羞赧起来,微微别开脸。 一声柔媚的嗤笑在耳边回荡,许漾更加不知所措,然后便听凌竹揶揄,“多谢许大人赏脸了。” 许漾弯腰拱手,隐隐有些求饶的意思了。 两人并排往宫门走,一红一青两道身影,在洋洋洒洒的白雪中相映成双。 凌秋躲在殿门后偷看,嘴角翘得老高,“就喜欢这种高岭之花被攻略的戏码,嘿嘿。” 乐德福无语,“陛下,您注意身份哪。” 凌秋压下唇角,“朕很注意了,好吧?都没人发现朕偷窥的样子。” “陛下,您不能说自己偷窥。” “那说什么?”凌秋真诚发问,歪头看他。 乐德福:“……” 固安公主一事还没有解决,就发生了一件祸及三国的事件,雪灾。 巫国三府八县最先沦陷,接着虞国东部七城陆续发生房屋坍塌、幼儿妇孺冻死事件,云国以云京为中心,周边四州府灾情最重。 凌秋紧急调动物资,林平修亲赴受灾地区,发放粮食、棉衣棉被,太医院大多数太医跟随。 尽管如此,面对狂下不停的大雪,人们依然力不从心。 随后谣言四起。 “女皇帝位来路不正,天降惩罚。” “数十万百姓遭殃,沦为无辜的牺牲品。” “天理昭昭,女帝退位!” …… 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头上,凌秋之前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百姓想要的不过衣食无忧,一旦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满足不了,他们就惶惶不可终日。 这个时候,人心易乱。 人乱了,国就乱了。 凌秋身处高位,却从不俯瞰众生。 她不心寒百姓的讨伐,只讥笑背后的小人。 她摆开帝王仪仗,来到谦王府。 眸光清冷,不怒不怨,看着跪在地上的凌晖和齐雅儿,冷声道:“若是朕现在宣布退位,大雪依旧连绵数日不停,你当如何?” 凌晖只觉膝盖嗖嗖冒着冷气,窜入心脏和头顶。 “说,你当如何处置灾民?你能拿出多少家当?假如你听之任之,黎民百姓死伤过半,你又当个哪门子的皇帝?!” 凌晖浑身一震。 凌秋蔑视地抽动嘴角,“你没有办法,你只想把我挤下去罢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凌晖抬头仰视凌秋,不服气地问道:“难道你有吗?” 第179章 凌旭惊奇得像个傻子 “你又怎知朕没有呢?”凌秋仿若看一个笑话,轻蔑的眼神落在凌晖身上。 “那本王拭目以待。”凌晖咬牙切齿的声音像是带着冰冷地面的寒意,目光凶狠如困兽。 凌秋略一勾唇,懒得再看他这一张狰狞的嘴脸,转身吩咐道:“把谦王府围起来,只进不出!” 何梧一身盔甲映雪,站在院中,拱手领命,“是!” 凌晖凝结成冰的目光猛地被这一番惩戒打碎,眼眸不知所措地转动,心里如雨打浮萍般动荡不安。 他不敢相信她竟然这么狠,就这样圈禁自己! 头一次,他在凌秋面前感受到无力挣扎的宿命感。 太子犯了那么大的错都只是关在天牢,他散布几句谣言就葬送终生自由了吗? 这不公平! 齐雅儿被她气势汹汹的阵仗唬住,一直跪在凌晖身边,竖起耳朵听两人的交锋,膝盖生疼,也不敢插嘴。 闻言却是不甘地跳起来,怨毒的视线狠狠刮在凌秋身上,大声吼道:“你凭什么?” “凭朕。”简短的两个字却昭示着地位的差距,明晃晃地狠抽他们痴心妄想的丑态。 凌秋回头睨着她,秀眉一挑,忽然放轻了声音,“若不是你蛊惑二哥回京跟朕作对,你们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安安静静当你们的富贵王爷王妃不好吗?折腾到最后,连乞丐都不如!” 齐雅儿心中一慌,“你胡说,我没有蛊惑……” 然而凌晖已经开始回想着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如果……如果他没有听齐雅儿的主意装病回京,没有野心,或许就不会…… 身后两人如何争执凌秋漠不关心,回到万政殿,她闪身进了空间。 纯白空间与外面的冰天雪地一样,凉嗖嗖的,直钻入骨髓。 里面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分成两个区域。左边像一个杂物间,有零零碎碎的物件,但是摆放很规整。 凌秋径直走向右边,这里像是凌籽的私人实验室。 四周墙上空荡荡的一片,中间只有一个银色圆形操控台。 只要打开操控台,输入想要的东西,就会出现一条提示语,告诉操控人有或没有。 有的话,圆台中间的方形格子会自动上升,里面就是操控人想要的。 没有的话,会出现红色警告。 在连续下了五天大雪的时候,凌秋预想过可能出现的结果。 她调动物资、安排救灾人员,唯独没想到这天跟几百年没下过雪似的,十来日也没消停。 必须想法子把雪化了,否则这就不是云国,是雪国了。 她定神,掌心放在启动键上,感受到温度,设备打开,按照步骤输入“化雪”。 看着眼前屏幕上十秒倒计时的墨蓝字体,凌秋心口“扑通”一跳,屏住呼吸。 “叮”地一声响,就见圆台方形格子上升,她看到里面有一个食指长的玻璃瓶,里面是淡蓝色液体。 接着提示音响了,介绍它的用法。 凌秋凝神听完,原来要与水配比,然后利用直升机的吹风化雨模式即可完成融雪任务。 这个方法优点是效果立竿见影,缺点是暴露直升机的存在。 凌秋想了一下,无所谓,她晚上加夜班就好了。 …… 出了空间,她从后殿回到前殿,就见林平修风尘仆仆地站在殿内,旁边还有一身男装灰头土脸的凌旭。 凌秋知晓他们是得了消息特意赶回来的,可还是忍不住嬉笑两句,“你们是被追杀了吗?这么狼狈。” 凌旭脸上不干净,可一双眸子却亮得很,冒着火星呢,声音也难掩怒气,“阿姐,谁干的?” “谦王呗,还能是谁?”凌秋不在意地笑了笑,走到他们身边,让两人坐下。 凌旭双手紧握,一副要干架的气势,“我就知道他贼心不死。” 林平修见凌秋轻松的模样就冷静多了,问道:“陛下怎么处理的?” “哦,朕把谦王府包围了。” 林平修哑然,凌旭一惊,愣愣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凌秋淡淡一笑,“不说这个了,南州府怎么样?” “百姓安置了大半,钱粮充足,只是积雪太厚,纵然雪停了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林平修平静的双眸布满担忧。 凌旭跟着他一起去,第一次这么直观地面对灾难和生死,情绪不免低落,“嗯,而且百姓们纷纷担忧土地被冻坏,来年春天无法农事。” 凌秋懂得,土地是百姓的命根子,也是一国的根基。 她可以融雪,就是缺少一个由头。毕竟无缘无故积雪没了,也很吓人哈。 思忖片刻,她开口道:“朕有了积雪消融的法子。” 林平修意外,“当真?” “真的?”凌旭惊喜。 凌秋扬起唇角,露出神秘的微笑,看了凌旭,又看向林平修,“林相可还记得先帝传位于朕时说了什么?” 凌旭好奇地看着林平修。 他蹙眉回想,“先帝说……老祖宗相信你,他也相信你。” 当时听完这句话,他就很迷惑,为什么说老祖宗相信陛下? 现在提起……难道跟老祖宗有关? 林平修思及此抬眸看向凌秋,“陛下的意思是……” 凌秋点头笑道:“没错,是时候祭出老祖宗的旗号了。” …… 两日后,凌秋举办盛大的祭祀典礼,乞求上苍和祖宗保佑云国顺利度过此劫。 所有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观望此事,百姓更是议论纷纷,说法不一。 谁知第三日,受灾最严重的南州府艳阳高照不说,一夜之间积雪全消!好像蒸发了一样,除了地上留下的水渍,任谁也不敢相信这是连续下了十多天大雪的地方。 都不用凌秋背后操作,百姓们自发认定是陛下仁厚,感动了上天和祖宗,一时间凌秋的民望达到鼎盛。 接下来,凌秋陆续奋战在各个州县。 好奇宝宝凌旭在软磨硬泡两天之后,终于坐上了直升机,惊奇得像个傻子。 “阿、阿阿姐,这也太酷了!有了这个什么机,日后岂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凌秋嗯嗯点头,“你说的对,但是这种东西不适合招摇,不然我犯得着大半夜的干这事吗?” 第180章 朕好像少了样东西 凌旭捧着俊脸傻笑,“嘿嘿,那就偷偷的,像现在这样,不行吗?” “不行,晚上姐要睡觉。”凌秋坚决不松这个口。 凌旭遗憾地叹气,“哎,好吧。”又忍不住往外看,他似乎钻进了黑色的天幕中。 尽管周围一片黑暗,他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身后有人。 “阿姐,下辈子你还当我阿姐,好不好?”他轻轻地道。 凌秋扭头看了眼他的后脑勺,不禁失笑,上手就是一撸,“好啊。你这么懂事,姐姐当然要啦。” 要是她能回去,把这个弟弟带着也不错哇。 呃,想想算了,还是让他跟林相锁死吧。 黎晏:我呢? 凌秋:不在的人没资格说话。 …… 十日后,云国彻底恢复正常,后续的一系列工作也有条不紊地开展着。 巫、虞两国还深陷雪灾中,得知云国已经摆脱积雪,便效仿凌秋的做法,祭祀祖先,祈求神灵护佑。 然而两天过去了,什么变化都没有。 水无痕把大皇子搞垮之后,势力大增,巫帝对他的态度改善了很多,但依旧没有立他为太子的打算。 他想趁此机会让巫帝点头,便心思一动,给凌秋发了一封密信。 虞国。 数十位大臣下朝后聚在御书房。 小皇帝坐在上首,静静地听他们在下面辩论,到底该不该向云国求助一事。 实际上,黎晏已经去信,他很想知道那一夜消失的积雪去哪儿了。 难道这世上真有神明不成? “陛下,臣以为真假固安公主一事在百姓生死攸关之际已经不重要了,请陛下决断。”户部尚书老泪纵横。 小皇帝让人搀扶起老尚书,真诚地道:“朕明白。” …… 这一日,凌秋正在听吴子衿汇报慈幼院的工作。 吴子衿已经彻底掌握了慈幼院的运作,并且拉拢了之前出宫的妃子,一起加入这项工作。 她们在宫中寂寥,在宫外家中排斥,郁郁寡欢。没有孩子的她们欣然接受吴子衿的邀请,有的人甚至认养的子女。 “慈幼院目前已经开设了女工、算术、厨艺三种课程,孩子们都很充实,也有天赋高的被先生直接收为弟子。”吴子衿说说笑笑把前后几个月的事情说完了。 凌秋不禁赞道,“吴小姐功不可没啊。” 吴子衿不敢居功,“是陛下仁慈,给了我许多便利。” “好了,你就别客气了。”凌秋笑道:“这阵子太忙,等年后朕论功行赏。” “多谢陛下。”吴子衿这一声谢真心实意,若不是陛下,她不可能有这么精彩而充实的生活。 送走吴子衿,两名暗卫轻巧的落下。 “陛下,巫国来信。” “陛下,虞国来信。”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凌秋拿笔的手一顿,那俩人这么默契了? 拆开信一看,凌秋才知道原来那两国也遭受着严重的雪灾。 还好空间的东西不限量,不然她也没法子。 但是帮忙是一回事,条件还得谈。 她回信给水无痕的条件是云国的产业在巫国降低三成商税,给黎晏的条件是接回固安公主,另外,取消岁贡。 凌秋倒是想直接挑明云国不再附属虞国,但是转念想想虞国那群老臣怕是不同意,一番扯皮下来要耽误不少时间。 这样的条件已经是她最低要求了。 黎晏收到信都要气笑了,果然当了皇帝就不一样,说话多硬气啊。 他把回信递给小皇帝。 小皇帝一看,目瞪口呆。提了两个条件就算了,最后还加上一句:快点决定,老祖宗等不起! 他纳闷,“为什么云国的老祖宗管事,咱们的祖宗撂挑子啊?” 黎晏揉了揉额角,这孩子……真以为是祖先整活呢。 就凭这最后一句,他敢肯定是凌秋自己有秘法,故弄玄虚呢。 “陛下赶紧召集大臣商议吧,百姓等不了了。”黎晏无奈地道。 小皇帝歪着头问,“那你的意思是?” 黎晏能有什么意思呢,“本王同意。” 取消岁贡跟脱离附属有什么区别? 鬼机灵似的! 又是一番争执过后,群臣痛下决心。 他们不是跟云国女皇妥协,是跟老天爷妥协,跟黎民百姓妥协。只有这样安慰自己,他们才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云国的帮助。 哎,这参差的命运啊! 凌秋话不多说,带上老搭档云起开始干活。忙活到腊月底,皑皑白雪退去,大地恢复本色。 她在三国百姓心中的地位节节攀升,惠及的地方百姓甚至奉她为神。 凌秋表示不用了,她只想好好过个年。 腊月二十二,放年假。 小年这日,凌秋一觉睡到艳阳高照。 一睁眼,明晃晃的光差点闪瞎她的眼。 “陛下,你醒了?”柳萦听到动静从外间进来,笑着说道。 季月出宫了,她是陛下身边唯一的大宫女,不敢轻易离开。 凌秋的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好几回,终于适应了光线,打了个哈欠“嗯”一声,“可是床它不让朕走,你来拉朕一把吧。” 柳萦噗嗤一笑,“那奴婢得跟龙床告声罪才行,不然她误会奴婢跟它抢陛下怎么办?” 凌秋哈哈大笑,“你也会玩笑了?” 千珊端着热水进来,笑着问道:“陛下今天这么开心?” 凌秋笑嘻嘻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子站在床前,任由柳萦替她穿衣,“可不是,没什么比放假更高兴的了。” “这些日子陛下劳累了。”千珊放下热水,心疼地道。 “没什么,朕只是动动嘴,做事的都是别人。”凌秋冲她笑笑,俏皮地眨了下眼。 见柳萦整理好衣摆,她自在地转了个圈,宽大的裙摆在绽开,一朵朵金线绣成的牡丹花活灵活现。 柳萦不赞同地摇摇头,“那也是陛下的功劳啊。没有陛下英明神武,如天神下凡,解决了雪灾,百姓和官员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欢欢喜喜地准备过年啊?” “柳萦说得对。”千珊给了柳萦一个肯定的眼神。 柳萦抿唇笑着,打开首饰盒,“陛下今天想戴什么?” 凌秋坐下来,如瀑长发散在背后,像是流动的墨。 她托腮看了看,纤纤玉手挑挑拣拣,突然叹了口气,“朕好像少了样东西。” 第181章 放假 这话把两人吓了一跳。 柳萦扑通跪下来,脸色慌张。 千珊也连忙问道:“陛下,您少了什么?”这陛下寝宫要是遭了贼,后果很严重啊。 凌秋被她们整得一愣,“柳萦,你跪着干嘛?起来。” 她拉了柳萦一把,又看向千珊,无奈道:“你们别误会,朕不是说有人偷东西哦。” 柳萦闻言放心地长舒一口气,“那奴婢就放心了。” 千珊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那陛下说的少了什么?奴婢给你找找就是。” “算了吧,”凌秋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凤凰挑心簪递给柳萦,神色恹恹地道:“过了年,朕就十八了,居然连个定情信物都没有,哎~” “噗嗤~”柳萦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千珊努着嘴点她后脑勺,然后一边替她挽发,一边揶揄地笑道:“这摄政王确实没情调,不若陛下忘了他吧,过了年陛下就可以选夫了。” 凌秋下意识摇摇头,不小心扯到一根黑发“嘶”了一声,皱着眉头语气撒娇地说道:“姑姑你说错了,还有半年呢,朕当时为了堵大臣的嘴说了一年后再提此事呢。” 至于忘不忘的,哪里是她说了算的?交给时间就好了。 “好好好,依你。”千珊宠溺地看着她,很快挽了一个凌云髻。 她这不是心疼陛下一个人扛着太累吗? 不一会儿,头发和妆容都妥帖了,凌秋想着去慈仁宫请完安也没什么事,就道:“你们想出宫吗?我们找季月玩去吧。” 柳萦的眼神一下子期待起来了,千珊却摇摇头,“你们去吧,姑姑老了,玩不动了。” 前一秒还沉浸在出宫的快乐中,听到千珊说“老了”,凌秋忽然鼻酸,佯怒瞪着千珊,“姑姑,不许老。”你老了,我怎么办? 许是看到她眼中的晶莹,千珊心里升起一股暖流,慈爱地看着她明艳的脸庞,“好,姑姑不说了,姑姑永远不会老。” 柳萦觉察到陛下情绪的变化,忙跟着凑趣,“对啊,姑姑可是宫中最年轻的掌事姑姑。” “哈哈哈……” …… 凌秋说出宫就出宫,换上华贵的男装,外套黑色毛领大氅,脚踩黑色皮靴,带着柳萦和云起大大方方从宫门出去。 看守的侍卫都惊呆了,一时分不清他们陛下是高调还是低调。 不过他们好想跟在后面当尾巴啊。 现在的陛下可是神女一般的存在,想蹭一口仙气。 可惜只能想想,凌秋已经和柳萦坐上马车,云起马鞭一挥,扬长而去了。 季月在城中有宅子,常驻星月酒楼,偶尔巡查铺面,外地的掌柜有事也知道来这里找人。 星月酒楼原本因为科举一事出了风头,现在陛下身边的大宫女又常进常出,自然引起某些人注意,所以近段时间以来,酒楼的生意无比红火。 云起驾车而来的时候都找不着停放马车的地方。 “主子,下来走一段吧,前面马车进不去。”云起后背靠近马车门说道。 凌秋早听到外面喧嚣的声音,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小的马车也走不通,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那就下去吧。” 柳萦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她喝了两口才下车,站在马车旁边。 风流恣意,俊美无涛,雌雄难辨,浅浅勾唇,动人心魂。 她站在那里,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三楼雅间,兰舒逸嫌屋中憋闷,临窗而立,垂眸间就见凌秋含笑看着身旁的侍女,说说笑笑,莫名呼吸一滞。 “主子,外面寒凉,快把披风穿上吧。”柳萦边说边给她穿上白色披风,与身上的湛蓝色锦袍相衬,最后不忘把兜帽带起来。 视线被遮挡,兰舒逸看不见佳人笑颜,抿唇转身,一时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庆幸。 太后说,兰家子可以入宫,但不能是他。如果是他,必须是正夫,否则清流百年的兰家丢不起人。 而兰舒逸没有把握赢得陛下的心,尽管他是云京人人艳羡的贵公子,家世、长相、才华样样顶尖,可是陛下看他的眼神从来只是欣赏,是上位者对下属的欣赏。 凌秋感受到周遭人的明晃晃的视线,抬眸看去,粲然一笑,人群中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无一不脸红心跳。 “哇!好帅!” 柳萦憋笑,“主子,快别散发魅力了,赶紧进去吧。” 凌秋耸了耸肩,矢口否认,“我可没有。” “是是是,奴婢说错话了,你不用散发就自带魅力啦!”柳萦赶紧拉着凌秋就走,她怕那些人魂穿她行了吧。 无数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射过来,柳萦小小的身躯承受不住哇。 云起跟在后面冷眼一扫,奈何围观群众的眼神跟随凌秋,没人在乎他的威慑。 就、心塞! 刚走到门口,季月和十五出来相迎,见只有两个人跟着,不免心提了起来,“主子,你怎么不多带些人?” 凌秋知道她担心什么,边走边说,“无事,暗处有人呢。” “那也不能大意。”季月和柳萦一左一右带着她上三楼雅间,“奴婢让厨房做了您喜欢吃的菜,还有几样新菜品,您也尝尝看。” “有新菜啊?”凌秋眼眸一亮,雀跃道:“好啊。” 转眼间却在三楼遇见了兰舒逸。 兰舒逸像是不经意路过,看见她的时候有一瞬的怔然,然后拱手行礼,“见过……公子。” 凌秋也很意外,“兰公子,这么巧啊,你也来这里吃饭?” 她的星月酒楼不是很普通吗?什么时候吸引大家公子了? 兜帽未去,凌秋露出一张精致的容颜,明眸善睐,皓齿红唇,微微蹙眉似有疑惑,让人心神微荡。 兰舒逸抿唇,喉结滚动,不敢直视,“是,我也、刚到。” 季月奇怪地看他一眼,一刻钟也叫刚到? 在陛下面前撒谎,居心不良。 这些日子以来,来星月酒楼的富家子弟越来越多,她想多半是自己在陛下面前露过脸被人知晓了。 他们是冲着陛下来的呢。 季月担心造成不好的影响,正欲禀报呢,就迎面撞上来一个。 “哦,要不一起?”凌秋随口问道。 第182章 陆繁当爹 话一出口,一丝懊悔涌上心头,谁会好端端一个人来吃饭啊? 凌秋赶紧补上一句,“兰公子跟朋友一起来的吧?那算了哈,回见!” 兰舒逸犹豫一会儿的功夫,到嘴边的“好”还没说出口,就被凌秋堵回来了,垂眸掩下眼底的无奈之色,拱手笑道:“好,恭送公子。” “嗯,再见。”凌秋干笑,挥挥手就走向长廊尽头的雅间,留下兰舒逸在原地失神半晌。 进了雅间,柳萦将凌秋的披风解下,季月奉上热茶点心。 凌秋刚坐下,就听到云起肯定的说:“那小子喜欢你。” 她身子一顿,随后懒洋洋地往软垫上一靠,丢给他一个白眼,“是吗?那我可真招人喜欢。” 云起双手环抱,挑眉看她,“难道你不信?” “不信。”凌秋果断摇头。 “为何?” 凌秋嘿嘿一笑,“就凭说出这句话的是个单身几十年的汉子。” “呵呵~”季月和柳萦绷不住笑了。 云起气得咬牙,又无法反驳,脸色竟隐约可见一丝委屈。 他一个暗卫不单身,拖家带口的像话吗? “哈哈哈,”凌秋大笑之后,连忙将自己面前的热茶端到他面前,哄着道:“云大爷,消消气,我信你还不成吗?” “呵!”云起傲娇起来了,“陛下还是别信吧,属下不值得。” 又指着季月两个,看着凌秋说:“你问问她们俩吧。你们小姑娘不都相信直觉吗?” 凌秋莫名,“我也有直觉啊。” 云起无情吐槽,“你的直觉太直了。” 凌秋:“……” 她不是真傻好吧?只不过他是兰家人,下意识觉得意外罢了。 “这个不重要,干饭!” 一顿饭没吃完,凌旭和林平修就找来了。 “阿姐,你怎么不长记性呢?宫外多危险啊。”凌旭一坐下来就是一顿唠叨。 “你不知道,前脚你从宫门出来,后脚全云京都知道了。现在出门,你信不信?精心设计的偶遇不知凡几。” 凌秋挤出一抹尬笑。 林平修闲暇下来准备婚礼,又时常与凌旭见面,满面红光,神采奕奕。此刻也带着揶揄地笑容,开口道:“你要不要看看楼下有多少风流倜傥的儿郎,翘首以盼?” “这么夸张?”凌秋眉头微皱,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凌旭歪头偏向窗户示意,“你自己看啊。” “看就看。”凌秋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毕竟没理由骗她吧。 谁知在打开窗户的那一刻,依旧被外面的景象震惊了。 “陛下!” “啊啊啊,陛下看我。” “哇~” “神女!” “仙女~” 人群沸腾、欢呼,手里挥舞手绢的,捧着书画的,提着糕点的,摇扇子的翩翩公子,持红缨枪的汉子,全部眼睛放光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炽热又真诚。 凌秋嘴角抽抽,看得出来有点身份的贵公子在内围,外围是朴实的普通百姓。 但是现在的画面看着很和谐,凌秋无语归无语,又觉得有点好笑,有点感动。 云起站在窗户后面,以应对突发情况。 凌秋干脆安心地跟楼下的人们挥手,笑着大声喊道:“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哗!人群顿时一阵激动。 “陛下好亲民哦。” 纷纷跪拜,“陛下新岁安康!”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有关凌秋的消息不定时被微语书铺传到黎晏的书桌上。 黎晏看着书信,嘴角不自觉上扬,不过看到后面他就笑不出来了。 【女帝出行,必有貌美年轻公子上前搭话。世家内部亦开始筹谋皇夫、侧夫之位。因着女帝地位稳固,百姓爱戴,连世家中的嫡子也蠢蠢欲动。皇夫之争,激烈异常!竞争优势最大的是……】 后面的一大段分析黎晏看也没看,全部碾成粉碎。 她是自己的宝藏,怎能让别人抢走? 黎晏瞳孔幽深,浑身冰冷的气息在偌大的书房蔓延。 这时,闵沧敲门,“王爷,长公主来了。” 母亲? 黎晏眉头轻蹙,压下心中的焦躁,“知道了。” 不一会儿,他前往正堂,发现黎沅沅也在,穿着一身红色,喜气洋洋。 长公主见他来了,开口就问,“陆家小子当爹了你知不知道?” “孙氏生了?”黎晏有些意外,“儿子不知道啊。” “昨儿半夜生的,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安定侯夫人大清早就来府上报喜了。”长公主的羡慕都要汇聚成河了,“你跟我一块去看看。” 想到凌秋不能生育,黎晏别别扭扭地蹙眉,“刚出生的孩子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刚出生的孩子才好看,软软白白,跟个小猫儿似的。” 长公主说着说着就想到黎晏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软糯的跟棉花团子一样。现在却冷酷无情,丝毫不体谅老母亲的辛酸,哎…… 黎沅沅眨巴着大眼睛,拉着他的衣袖劝说,“大哥,去吧,沅沅想看小宝宝,我还没见过初生婴儿呢。” 黎晏头疼,他已经预想到陆繁是一副怎样得意的嘴脸了。 他捏了捏眉心,声音无奈地道:“好,我去。” 安定侯府。 府里上上下下得了赏,仆人们个个眉开眼笑。 向来严肃的安定侯偕同夫人出来迎接长公主和黎晏他们的时候,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分。 安定侯拱手,“见过长公主,王爷,小郡主。” 长公主摆了摆手,拉着侯夫人就往里走,嘴上念叨着,“这么客气做什么,快带本宫看看你们的小孙子。” 侯夫人自然乐意,带着长公主母女去了后院。 黎晏和安定侯走在她们后面,他道:“恭喜侯爷,喜得孙儿。” 安定侯畅快大笑,“多谢王爷,哈哈哈!陆繁那小子现在赖在后院不出来了,咱们去把他拎出来。” 黎晏嘴角含笑,“好,本王也想看看他的宝贝儿子。” “王爷请!” 到了后院,黎晏也不方便进孙氏的院子,去了陆繁自己的院子。 虽然这座院子时常空置,但里面应有尽有,用来待客也算合适。 安定侯陪着说了会儿话,陆繁就来了,身后跟着奶娘抱着小婴儿。 第183章 你俩锁死 “清安,你来了。” 陆繁顶着一张大笑脸在黎晏面前晃了晃。 黎晏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直接将他推开,声音凉凉地道:“你挡着我了。” 陆繁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华丽地转了个身,撩了下发尾,嗤笑,“看在我儿子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安定侯瞪着他,“没大没小,怎么跟王爷说话的?” “我打小就这样。”陆繁嬉皮笑脸的,搂着安定侯的肩膀一起凑到小婴儿旁边,冲黎晏说:“怎么样?我儿子可爱吧?” 黎晏看着安睡的婴孩,一颗心软成绵,小小的唇,小小的眼睛,红润的皮肤吹弹可破,让人想上手又不敢触碰,真是可爱极了。 奶娘原本是怕摄政王的名头的,一直低着头。 但他走过来的时候,收敛了身上的气势,看到孩子以后更是柔和起来,她便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从他的眼神中,她竟看到了向往。 “比你可爱。”黎晏听了陆繁的话回了一嘴。 随后拿出一块珍藏许久的玉佩,放在婴儿的襁褓中,对奶娘轻声道:“抱回去吧,免得着凉。” 没等奶娘应声,陆繁眼尖,当下惊呼,“你居然舍得把宝贝拿出来了?还是我儿子命好啊。” 安定侯却道:“不可,王爷,这太贵重了。” 黎晏笑着摆手让奶娘下去,看向安定侯,“侯爷算是本王半个师傅,陆繁是本王兄弟,如何不可?” 安定侯还欲再说,陆繁先一步开口,大大咧咧地道:“爹,王爷不差这点儿。咱就不要跟王爷客气了。” “那、多谢王爷。”安定侯拱手。 黎晏笑道:“侯爷客气。” 陆繁迫不及待想分享当爹的心情,直接将亲爹赶走,“爹,你去忙吧,我跟清安聊聊。” “行。”安定侯白了眼陆繁,心想还是孙子好玩,跟黎晏告辞就追上去了。 “怎么样?”陆繁跟黎晏并排坐着,喝着茶,翘着腿,一脸得意地问,“羡慕不?” 黎晏端着茶盏,眼神都不给一个,冷冷地回道:“不羡慕。” 陆繁一愣,胳膊肘放在桌面上,疑惑的脑袋倾斜过去,“嘿,不是,兄弟,你真准备孤独终老啊?” “没有这个打算。”黎晏干脆摇头。 他是有人要的、吧? 想到凌秋身边群狼环伺,他就忍不住怀疑自己。 这样不行! 那股焦灼的感觉又搞得他心里一阵兵荒马乱。 “那你什么打算啊?”陆繁等了会儿也没听见声,当即推了他一下,大声道:“发什么呆呢?” 黎晏一个弹跳站起来,神色凝重匆忙,“我有事,先走了。” “诶你……”陆繁无语,“搞得跟城门失火似的。” 黎晏连招呼都没打,出了侯府,骑上大马直奔皇宫。 无奈被拎起来的小皇帝哈欠连天,“哎呦喂我的表哥,好王爷,朕休假呢。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你要这么折腾我?” 忙完雪灾的事,他很累的好吧!急需补眠。 黎晏不为所动,冷硬的脸上布满阴沉的乌云,声音凉得人心里一抖,“你再这么松懈,本王的天就塌了。” 小皇帝瞬间清醒,“大哥,你咋了?何出此言?”莫非吃错药了? 黎晏只道:“固安公主送回云国,两国联姻未成,那就换人吧。” “换谁?”小皇帝迷糊地看着他,感觉黎晏在说醉话呢。 黎晏垂眸看过去,忽然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坏笑,声音低沉坚定,“本王。” “哈?”小皇帝穿着寝衣,呆愣地垂着两只胳膊站在原地,大脑宕机了好半天反应过来,一脸的难以理解,“你要跟凌姐姐联啊?人家女帝不好嫁过来吧?” 你面子那么大,让人家放弃江山?他不信。 黎晏轻嗤一声,“你是傻子吗?山不就我我就山。” 小皇帝脑子嗡了一下,一声少年的尖锐声直冲耳膜,“你的意思是,你要嫁过去?” 这和自荐枕席有什么区别?还荐到别人家去了! 不说他自己了,满朝文武怎么想?黎民百姓怎么看? 还有姑母,她那么死要面子的人能答应吗? 对此他只想说一句,“你病得不轻啊!” 闻言黎晏歘一下冷了脸,“你不同意?” 小皇帝打了个寒颤,被魔鬼支配的恐惧袭来,讪笑掩饰。 “表哥,不是朕坏你姻缘啊。你先把家里人说服了,再探探百官的态度,好吧?毕竟你是摄政王,娶进来也就罢了,可你明显要把自己嫁出去啊。” 小皇帝想想就头疼,看着黎晏一言难尽,“好好筹谋,弟弟永远支持你,好不?” 黎晏脸色缓和了些,挑眉给了他一个识相的眼神,“算你有良心。” “那当然啦。”小皇帝的笑容单纯天真,心底却在狠狠吐槽:嫁出去的男人没地位,以后我等着看你哭,哼! “所以你要好好努力,本王才安心。” 小皇帝捂脸,难怪要把他拎起来,原来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给自己加训来了。 啊啊啊,好想把这个魔鬼团吧团吧打包扔走,扔到女帝的怀里去。 你俩锁死,莫挨老子。 下午,黎晏回到王府,没想到长公主还在等他。 …… 虽说放年假,可各地递上来的折子是一点没少。 只是大多不是急事,凌秋偶尔翻一翻并不觉得累。 乐德福侯在她身边,见小原子进来,便走下去问道:“可又是哪位娘娘送汤来了?” 近些日子,太后、太妃和太嫔们轮番各种参汤往陛下面前端。 陛下盛情难却,自己又喝不下,全进他肚子里了。 一开始还好,喝多了谁都受不了啊。 小原子嘿嘿一笑,“不是,是嘉毅侯在殿外求见。” 乐德福眉头一皱,那父子俩跟陛下关系不咋好啊,“行了,咱家去通禀一声。” 凌秋斜靠在龙椅上,身下是软垫,身上的狐裘盖住肩膀以下的部分,怀里揣个抱枕,可谓一点形象都没有。 她手里拿着王玄英的折子,边看边点头,满眼都是欣赏,“朕果然没选错人。” 第184章 除夕 乐德福双手相叠,迈着轻巧的步伐来到凌秋身边,“陛下,嘉毅侯求见。” 自打她登基以来,郑家知道他们讨不了什么好,就老实如鹌鹑。 现在突然来见她,能有什么事? 凌秋眉宇间浮现一丝好奇,慢悠悠放下奏折,把狐裘和抱枕塞到桌下,淡淡地道:“让他们进来吧。” 嘉毅侯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趟来得对不对,但是不来的话以后很难有机会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行礼,“臣参见陛下!” 凌秋清凌凌的声音毫无波澜,在大殿响起,“平身吧,嘉毅侯找朕什么事?” 这生疏的语气,哪里有半分亲情的样子? 哎,嘉毅侯长叹一声,面上发苦,跪在地上悲戚地道:“启禀陛下,臣家中父母早逝,唯有一妹妹入宫二十载。不曾想她违反宫规,打入冷宫是她应得的惩罚。 可现在天寒地冻,又是新年将至,臣不忍亲妹孤苦,遂臣斗胆求陛下成全,让臣见她一面吧。” 涉及陛下生母,乐德福屏息凝神,不敢大喘气。 嘉毅侯说完伏在地上,久久不曾动作,冰冷的地面凉了他的心。 见郑氏是假,他在试探,试探陛下对生母可还有一丝亲情。 若是可以,他想把家中嫡子送进宫中。 只要陛下能多看侯府一眼,好过现在嘉毅侯府在京中世家大族的边缘地带徘徊,遭人耻笑。 凌秋沉默地看着他,许久,她出声,“乐德福。” 乐德福躬身退场。 只剩下他们二人,凌秋平静地道:“起来吧。” “多谢陛下。”嘉毅侯扶着老腰艰难起身。 他以为陛下心软了,谁知凌秋问道:“你可知郑氏犯了什么错?” 嘉毅侯只听说违反宫规,并不只是哪一条宫规,讷讷地摇头,“臣不知。” 凌秋抽动嘴角冷笑,“你不知就敢求到朕面前来?” “陛下恕罪,实在是臣……”他急于解释,但显然在凌秋面前,或者说绝对的权势面前,他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你怎样?”凌秋目光一凛,言辞犀利寡情,“太子犯错,先帝将他打入天牢,你见太后和兰家人求情了吗? 郑氏打入冷宫,同样是先帝下令。你敢走到朕面前,是仗着你和朕之间稀薄的血缘关系吗?” 嘉毅侯扑通一跪,脸色煞白,“臣不敢。” 他战战兢兢好一会儿,就听上面的人道:“回去吧,约束好家中子女。朕不会特意打压嘉毅侯府,能不能出头全凭本事,懂吗?” “是,臣懂了。”嘉毅侯心中惴惴,出了万政殿才惊觉自己一身冷汗。 风一吹,透心凉。 厚重的殿门重新关上,凌秋坐在龙椅上喃喃自语,“郑氏……” 想了想她喊道:“乐德福。” “陛下。” 凌秋揉了揉眉心,“找个人去冷宫看看,郑氏是个什么境况,别的不要多说。” 乐德福低头,“是。” “另外去把小六叫过来。”凌秋又吩咐道。 培养皇帝要从娃娃抓起,最近奏折比较简单,就从这儿开始吧。 凌旸也放假了,可他小小的人儿自觉得很。凡是凌秋在万政殿处理公事,他就在偏殿学习。 不怪凌秋趁他这么小就荼毒了,实在是良心让她不忍放过好苗子啊。 凌旸很快就到了,端正地行礼,“陛下万安。” “嗯,过来,坐这儿。”凌秋将折子搬到后殿,姐弟俩在榻上相对而坐。 这么温暖舒适的环境,小孩子会喜欢吧?凌秋暗戳戳地想。 她将一沓奏本放在小檀木桌上,眉头一蹙,可怜兮兮地道:“皇姐看得眼睛有点涩,你帮皇姐读一读,好不好?” “啊?”凌旸记得前段时间有个年轻的大哥哥帮皇姐读折子,现在大概是放假了,所以没人帮皇姐读了。 皇姐真可怜,别人放假她操心国事。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帮忙的。 凌旸一拍胸脯,“好,皇姐,我读给你听。” “真乖。”凌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眼中闪着得逞的笑,“有你是朕的福气,不像三哥那个躲懒的。” 乐德福:“……”陛下真是越看越不明白了。 凌暄莫名打了个喷嚏,揉揉发痒的鼻子,看向安王妃,“是谁在说本王坏话?” 安王妃笑呵呵,“肯定是母妃念叨你了。” “哦,那没事,不是陛下就成。” …… 郑氏病了。 凌秋对她没感情,但她还是问过凌旭,要不要去看看她。 尽管凌旭故意忽略郑氏,单方面断了他们的关系,十几年的影响不是那么容易磨灭的。 他再次踏进冷宫,这里阴冷潮湿,寒气强势地窜入人体内,从脚底凉到心头。 郑氏面容灰暗,头发凌乱,躺在狭窄的床上。若不是胸前的起伏,看起来宛如死人。 凌旭惊讶的同时心底突发恐惧,瞳孔震颤。想趁着她没醒,落荒而逃。 可这时郑氏醒来,痴痴地看着他喊,“旭儿,是你吗?” 她一定是做梦吧,旭儿从未这样打扮过,他没有这么高,这么壮实,他被那个孽女送走了,再也看不到了。 “对不起,旭儿,是母妃没用……” 疲惫地说完,郑氏闭上眼睛,陷入新一轮昏睡。 凌旭紧抿着唇,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低声呢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 除夕夜,新旧交替,君民同庆。 宫宴之后,凌秋打破旧制,在宫外望天楼点燃第一盏孔明灯,上书:国泰民安,放飞于遥远的天际。 楼下百姓聚集,齐声欢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震耳欲聋,令人心情激荡。 接着凌秋打了个手势,数百烟花在云京各地齐放,仿佛夜幕被点燃,积聚已久的热情全部迸发,场面盛大,绚烂夺目,百姓和官员们不断发出赞叹之声。 精彩的烟花盛宴持续一刻钟时间,然后各个角落的孔明灯先后飞天。 此时凌秋已经混入人群,看着头顶上点点灯光,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不负这么多天的准备。 “季月、柳萦、云大爷,我们去挑花灯。”她兴冲冲地道。 远的地方她懒得去,但是宫门口就临时搭建了花灯一条街,供贵族人家的公子和小姐赏玩。 第185章 不如关心关心我 太后的意思是,若能凑几对姻缘,也是好事一桩。 到了地方,云起眼神好,一眼望去,全是公子哥,看着凌秋揶揄地笑道:“你确定是挑花灯?” 凌秋莫名,你什么意思? 云起好心提醒她,“都是贵公子,就等你入瓮呢。” 季月和柳萦相视一眼,“还真是啊。” 这些陛下该眼花了吧? 还好摄政王不在,不然醋坛子非得打翻不可。 凌秋无奈扶额,太后可真是个大聪明,知道明说她会拒绝,就来这种花样,给她下套。 行吧,反正她就是看灯的,别人怎么想她不负责哈。 凌秋冲云起挑眉吩咐,“你去叫他们带上面具。”朕只冲花灯不冲人,要是还有人会错了意,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清楚后宫不可能一直空着,可一旦有男子进宫,他身后的家族势力免不了要伸手。 这是她不允许的。 登基之初,她就花费精力肃清宫中残留的势力,包括先太子的、谦王的、淑妃的、豫王的。 如今后宫有太后和诸位太妃,事少、省心,她暂时不想让外来势力打破现有的平衡。 云起轻笑,“行。” 等在这里的公子们都心知肚明,大部分是自愿来的,也有家中施压的。可无论如何,他们都想在陛下面前露脸,最好留下深刻印象。 听到云起的传话,个个面色一僵,难道他们真不如花灯好看? 没人敢提出质疑,乖顺地选了中意的面具戴在脸上。 凌秋来的时候,颇有种在动物园的错觉。 狐狸、老虎、狼算是正常的,居然还有小白兔、小猫咪的,真是萌到她了。 说是看花灯,凌秋不过是应和一下节日的氛围罢了。 走马观花似的走了一会儿,停在一个做工精细的塔楼形灯面前,略一勾唇,“这个好复杂,是你自己做的吗?”她问戴着兔子面具的男人。 面具下的公子受宠若惊,忙道:“是,陛下可是喜欢?” 声音很温柔顺耳,凌秋浅笑点头,“嗯,手艺不错。” “陛下喜欢是栾风的荣幸。” 他语气激动又克制,凌秋似乎能想象到他脸上的神色,好笑地追问,“别人都是花鸟鱼虫,你为什么做个塔楼?” 栾风有些羞赧,不经意搓了搓衣袖低声道:“回陛下,我是工部侍郎之子,自幼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儿,让陛下见笑了。” “那倒没有,挺好的,”凌秋温和地笑笑,双眼明亮,眸中似比千万盏花灯的缤纷色彩还有迷人 她拿过花灯递给柳萦,走时丢下一句,“继续保持,不要浪费了手艺。” 栾风抿唇,旁边的人羡慕地看着他。 别人以为他被陛下看上了,其实从凌秋两次提到“手艺”,栾风知道,陛下不是个昏聩的君主。 她不是看上人,是看上灯和这份手艺。 凌秋继续徜徉在灯海的世界里,走到终点的时候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 两只眼睛镶嵌着红宝石,全身通红,尾巴自然垂落,耳朵也软软的,里面应该填充了棉花,可爱又逼真。 “陛下,喜欢吗?” 凌秋听着熟悉的声音,嘴角的笑容一顿,不可思议睁大眼,上手一扯面具,看到黎晏那张脸,惊讶到失声。 季月和柳萦自觉后退五步,把其他人赶走了。 云起悠哉悠哉地站在一旁看戏。 黎晏眼底冒火,跑死了三匹马才终于在除夕夜赶到云京,就是为了陪她度过新年,没想到一来就受到巨大的冲击。 她居然搁着选妃呢! 狗东西,到底知不知道他想她想得快疯了! 黎晏的牙齿磨得咯咯作响,眼眸深邃却聚焦着危险的光芒,脸上肌肉紧绷。 这副要吃人的模样看得凌秋直咽口水,小声吞吞吐吐地道:“你别这样,我、我害怕。” “呵,陛下怕我?”黎晏冷凉凉地道,“难道你不想看到我吗?” 凌秋眼角一跳,急忙摇头否认,“不是,我想。”谁知道你这么吓人啊?突如其来的捉那啥既视感,整得人怪心虚的。 她悄咪咪地小退半步,却被黎晏霸道地拉入怀中,脸颊贴在他的玄衣上,才发觉他身上有多冷。 然后头顶传来生硬又夹带委屈的声音,“我还以为陛下忘了我呢!” 凌秋赶紧顺毛捋,搂着他的腰,用娇软的语气哄着,“怎么会呢?我不就是看个灯吗?” 黎晏嘴角有些绷不住,轻咳一声,沉声道:“只看灯?” “嗯嗯。”凌秋脑袋点点。 “没看人?” “一个都没。”瞧她多有先见之明。 黎晏这才肆无忌惮地绽放笑意,眉梢轻扬,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撩拨,“那陛下接下来的时间交给我,好吗?” 凌秋犹如触电一般缩了缩脖子,发热的脸埋在他胸前,闷声娇气地道:“好呀。” 云起翻了个白眼,自行回宫了。 季月和柳萦相视一眼,算了,拦也拦不住。 半个时辰后,黎晏驾着马车带凌秋来到城外的一处庄园,两人直接翻过院墙,落在主院中。 凌秋一眼就看到院中一棵枯树上挂满了颜色各异、造型百怪的花灯,长廊下也是三步一灯,映照着这片天地绚烂无比。 她看着黎晏将手上的狐狸灯挂在最高的树梢上,翩然落下,身姿潇洒,俊逸不凡,不争气地双手捂脸。 “干嘛捂脸?傻样儿。”黎晏拉下她的双手笑道:“喜欢吗?” “嗯。” “比宫门口的灯还喜欢?” 醋意未消呢,凌秋献出小拳拳捶他胸口,“哎呀,你不要说啦。” 黎晏从胸腔发出一阵闷笑,“好,不说。” 四周如梦似幻的灯光下,两人默默地看着对方,享受着宁静而温馨的时刻。 借着光亮,凌秋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疲惫和眼中的深情。 可今天是除夕,是家人团聚的时刻。 她犹豫半晌,抿唇开口,“你今天不陪着长公主他们,可以吗?他们……知道你来我这儿吗?” 黎晏喉结滚动,嗓音低沉,“知道。” “那他们……” 黎晏倏而笑了,靠近她蛊惑地道:“与其担心他们,不如关心关心我?” 第186章 凌秋自闭了 凌秋抬眼,“你怎么了?” “我累了,陪我泡温泉解解乏吧。” 凌秋意味深长地“哦”一声。 黎晏勾唇,一把抱起她,踢开门,径直去了主屋后面的温泉池。 温热的水包围着他们,黎晏抬起怀中人的下巴,低沉发笑,“陛下,满意这个温度吗?” 凌秋不仅身体热,心里也热,勾着黎晏的脖子扬眉,“嗯,满意。” “我会让陛下更满意的。” 黎晏说完俯身吻上她柔软的唇,和风细雨般轻柔。一手禁锢在她腰上,将她拉紧贴在自己身上,一手扯掉腰带。 吻越来越密,呼吸越发急促,湿重的衣服丢在池边,凌秋仰着脖子眼尾通红,唇边溢出一丝丝呜咽声。 …… 一早醒来,凌秋扶着酸疼的腰肢,真正体会了小别胜新婚的含义。 屋里燃着炭火,热气腾腾。 她趴在床边,露出胳膊自然下垂,喃喃道:“这人死哪儿去了?不会睡完就跑了吧?” “瞎说什么呢?”黎晏推门进来,就听她满嘴胡言乱语,“我端热水来了。” 把盆放在床边,浸湿了帕子,轻轻一拧,保留一半水分,笑道:“坐起来,我给你擦擦脸。” 凌秋无赖地翻了个身,“不起,躺着。” “好,那就躺着擦。”黎晏无奈,眼底流露出温柔的宠溺。 “这里有雪花膏、润颜膏、美肤膏,你平日里喜欢用哪种?” 凌秋稍微想一下,“润颜吧。” 话落,凌秋闭上眼睛,感觉脸上两只温热的手在轻柔的揉搓、轻拍,心里窃笑,感觉你跟做spa似的。 “黎师傅,手法挺熟练的啊。”她由衷地称赞了一句。 小鼻子被捏了一下,凌秋睁眼,黎晏的俊脸在眼前放大,就见他满眼认真,声音轻柔地说:“那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为陛下效劳一辈子呢?” 什么? 凌秋呆愣地眨巴眼睛,“你说什么?” 黎晏嘴角噙笑,撤走东西回到床边,把她拉起来披好被子,温声道:“我说我要跟你成亲。” 凌秋不可思议地笑笑,疑惑地看他,“你怎么跟我成亲?”你要叛国啊? “你娶我就好了。”黎晏亲了亲她发懵的眼睛,轻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我的决心,你做好准备,我不是开玩笑的。” “我、娶你?”凌秋脑子一懵,僵着脸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黎晏,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你认真的吗?” 黎晏点头,“自然。怎么?你不愿吗?” “我、我……”凌秋犹犹豫豫张嘴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她实在不敢相信黎晏竟然要放弃虞国的一切,只为跟她在一起。 这么浓的深情,她配吗? “我值得吗?”她低着头,心中五味杂陈,脑子跟着纷乱起来。 黎晏坚定的看着她,吐出两个字,“值得。” 凌秋身子一震,小心翼翼地抬头他,“你可知道你放弃了什么?” “无非是那些身外虚名,我不在乎。”黎晏笑道。 “怎么可能不在乎?”凌秋忽然情绪起伏,声音有些激动,“你不要说得这么轻松。我不能生育,你连父亲都当不了了。到时候我生不出孩子,大臣肯定会攻击你,让我纳侧夫。你的尊严呢?你想过没有?” 黎晏沉默,他想过,但是他有信心让大臣们说不出话来,所以还是问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那你会纳吗?” 凌秋一愣,这反应有点平淡啊,蹙眉片刻出声,“你知道我不能生了?” 黎晏点头,依旧盯着她,“嗯,知道。那你纳侧夫吗?” 一个男人就够虎了,她有毛病啊还纳! 凌秋烦躁地摇头,“不纳!不都说过了吗?别再问了。” 这个话题烦死了都! 她抱紧自己的被子,把脸埋进去,说出的话闷闷的,“关于继承人的问题,我早就想过了,大臣们堵我,我也有话说。与你荒唐的这几次,我是真心的。 你说你要嫁我,我也欢喜。但你若是因为负责而这么做的话,大可不必。于我而言只是及时行乐而已,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所以,你要想好了。” 黎晏抬起她的头,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低沉的声音轻轻地倾诉,“离开你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音容笑貌总会无声无息的进入我的脑海。 十年后初见你时脏兮兮的狼狈,你口无遮拦打趣我八十岁成亲的嚣张,你随口吟唱的曲子在我心尖盘旋不定,你晕乎乎调戏我的模样,在马上肆意奔跑的自在,你撩我的每一时每一刻都印在这里。” 他握着凌秋的拳头抵在自己心口,“更遑论你我肌肤之亲是如此契合。我们属于彼此,应该一辈子在一起的,不是吗?” 凌秋心跳怦怦然,呆呆的红唇微张。 “我甚至觉得自己前面孤单的二十多年,都是为了等你,你是我的命中注定。”黎晏深情款款地注视凌秋的双眸,那里酝酿着细碎的泪花,要掉不掉。 他疼惜地抚摸凌秋的脸颊,嗓音微哑,“莫哭。” “我是你的命中注定?”凌秋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心头涌现一片酸涩,哽咽道:“我、有这么好吗?” 黎晏微微眼热,拥她入怀,双手紧紧抱住。 许久过后,他温柔地开口,“傻瓜,你很好。” …… 凌秋消失一夜在华延宫没有引起任何波动,别的宫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及时回来,去慈仁宫向太后拜年,发布新年贺信,张贴城中大街小巷。 城中唯一一座广场中央,立着一座雕像,是凌秋。 她知道的时候都震掉下巴了,百姓们真会啊,凌秋都有点感动了。 过了十五,谦王夫妇被送往谦州,但是他已经失去了谦州的管辖权,只给个府邸做做样子罢了。 凌秋不想留下祸害,又下不了重手,只能隐秘地给他们下毒了。 齐雅儿活不过三个月,谦王会慢慢腿脚不便,最后只能躺在床上度日。 满城桃花朵朵开的时候,虞国传来了一个离谱的消息。 接着巫国、庆国、宋国等周边国家陆续向云国发来国书。 这一出出的成功地把凌秋整自闭了。 第187章 凌秋挑人 虞国大张旗鼓说要与云国联姻,摄政王力排众议成为联姻人选,指明爱慕云国女帝已久,愿前往云国结两姓之好。 其他诸国闻声而动,纷纷效仿,欲与云国联姻。 一切的开始都是那场神奇的积雪消失术,再加上半年来云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云国的商人在别国“攻城掠地”式的发展,让人又爱又恨。 大家似乎达成一个共识,认为云国得上天偏爱,女帝更是神女的化身,所有人都想来沾沾福气,交好是上策。 朝会上,大臣们对此展开了激烈讨论。 一位老大人义正言辞,“陛下,各国求亲说明云国的地位提升,实力增强。但他们全都冲着陛下的后宫去,恐怕目的不纯。请陛下谨慎考虑。” 凌秋木然地点点头。 “启禀陛下,臣以为陛下可先行选夫,定下皇夫人选,他国人也无话可说。”另一位大臣提出可行建议。 呵呵,凌秋无语,还是绕不开你们是吧? 她给林平修使了个眼色,不干活装死呢?小心娶不着媳妇儿。 林平修嘴角一扯,拱手道:“陛下,求亲的国家中属虞国国力最强,且求亲的人地位最高,是虞国赫赫有名的摄政王。臣以为如此做等于打他和各国的脸,恐怕伤及国与国之间的情分。” 他刚说完立马有臣子附和,“丞相说的有理。” “那要怎么办?”有人开始焦虑了。 林平修低眉思虑片刻,开口道:“不若让他们公平竞争吧。陛下,选夫迟早要进行,让云国青年和他国公子共同参与选夫。不看国别,陛下值得最好的那个。各位大人觉得呢?” 谁敢说他们陛下不值得最好的啊? 林相,还得是你啊。 大臣们纷纷拱手喊道:“臣附议。” 凌秋平静地道:“那就这样决定了。愿意参加的公子们自己报名,交给丞相进行第一轮筛选吧。从文、武、样貌、人品、胸襟等等方面入手,选出绝佳人才,别在他国人面前丢了脸面。” 林平修嘴角抽搐,无奈接下这个活,“是,陛下。”不过凌旭应该很乐意参与进来吧。 于是一场选夫在开启之际便赋予了荣誉之战的色彩。 三日后,凌秋收到林平修和内务府递上来的候选人名单和二十位贵公子的画像。 兰舒逸、李洵这俩是为国争光来的吧?行,留着。 栾风这个名字有点熟,留着。 还有户部尚书的孙子、吏部尚书的儿子、南州知府的嫡子,这些她都不熟。 看到蒋潇这个名字,凌秋似熟非熟。 “蒋潇是不是萱萱的哥哥啊?”她问林平修。 林平修回道:“正是。”随后他解释一句,“蒋潇各方面都过关。”他没有徇私。 “朕知道。”凌秋精挑细选,留下了十张画像,“就这几个吧。” 乐德福将画像整理好递给内务府张总管,张总管要一一通知各家,好心里有数。 “奴才告退。”张总管办完事就识相的离开了。 女帝选夫在云国没有旧例可循,因为第一任老祖根本没经历选夫一事,就看上那一个,直接接进宫里养着了。 一切都得小心着手,千万不能搞砸咯。 殿内只有剩下两人时,林平修问道:“陛下,臣斗胆一问,您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凌秋无语,“你这不是废话吗?朕跟黎晏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平修扬唇微笑,他当然知道,以前甚至想过把人挖过来,现在不就实现了吗? 他想等陛下大婚以后,黎晏肯定不会在后宫做一个咸鱼,那就把他拉到前面来,替自己分担点事务。 如此一来,他就有更多时间陪凌旭出去走走玩玩。 美好的日子在向他招手啊。 凌秋没听到他的回音,见他嘴角上扬的弧度,眉头一皱,总觉得他在密谋什么,出声问道:“你偷乐什么呢?” “臣没有。”林平修精神一震,矢口否认,一句话拉到刚才的话题,“陛下只他一人?” “不然呢?”她的后宫很大,但是精力有限,没心思处理多余的勾心斗角。再说这些男子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让他们娶妻生子,提升下一代的优良品质不好吗? 在她的后宫待着,别说黎晏不同意,她自己也觉得暴殄天物好吧? “臣明白了。”林平修只以为黎晏醋劲太大,凌秋怂了呢。 凌秋:“……”格局懂不懂? 兰家。 内务府第一个通知了兰家这个好消息,然而兰家主和夫人都愁云满面。 兰舒逸无奈又好笑,“父亲、母亲,你们不必忧心。此次选夫不仅是云国内部的事,更涉及他国外交。所以儿子只是去充充门面,陛下不会选我的。” 谁知兰夫人不服,蹭地站起来捏着帕子喊话,“我儿这么优秀,凭什么不选?” 兰家主一梗,拉着兰夫人坐下,“夫人,你到底咋想的啊?选不上不正好吗?”虽然他心里也有点膈应。 因为虞国摄政王啊,兰舒逸苦笑。 陛下在虞国十年,摄政王又声势浩大的放话求娶、啊不,是求嫁,两人或许有什么故事,外人不得而知。 眼下也不好告诉他们,兰舒逸只道:“单看陛下的心意了,父亲、母亲,你们不要忧心就是。” 同样的对话发生在蒋家。 蒋父还在任上,蒋夫人进京,是为儿女婚事。 蒋夫人知道蒋潇要参选,气得吃不下饭,还是林平修劝道:“他就是凑数的,陛下看不上他,让他去玩玩也行。” 现在得知儿子被陛下划入参选终名单,蒋夫人隐隐还有些高兴,自家儿子也是很优秀的嘛。 她语重心长地对蒋潇说:“你现在是皇夫候选人,一定要争气,千万别被外来那些人比下去了,给云国丢脸,知道吗?” 蒋潇晃了晃脑袋,“就我这长相、这才华、这满身武艺,您还不了解吗?往那一站,准让他们自惭形秽。” “可是哥哥,虞国摄政王很厉害呦。”蒋萱萱两手托腮,天真可爱,默默给亲哥插了一刀。 蒋潇俊脸一黑,“你个坏丫头,看招!” 第188章 虞国摄政王到宫门口了 话题中心人物黎晏也忙得不可开交。 清理库房,整理产业,事事亲为,最后拟定的嫁妆单子,折起来比板砖还厚上两分。 长公主府,驸马黎书瑞低下高贵的头颅,长公主放下矜娇的姿态,从库房里扒拉值钱的东西往摄政王府送,像极了远嫁女儿的普通父母。 黎沅沅一边在一旁捡漏,一边怂恿悲伤的父母,“我去云国看着大哥,好不好?听说这次皇夫选拔竞争激烈,其他国家最少派出三个公子.咱们虞国就大哥一人,势单力薄。我作为亲友团,去给他加油助威,不好吗?” 长公主一下子就看穿她的小心思,没好气道:“你大哥一人可敌千军万马,少找借口往外面溜。” “就是。”黎书瑞眉眼一瞪,眼底透着隐隐疲态,难道没有向着小闺女说话,“你大哥走了,以后回来一趟不容易。你就乖乖留在我们身边,让我和你母亲少操点心吧。” 黎沅沅瘪嘴,“哦。”不同意的是你们,骂大哥的是你们,心软的是你们,最后不舍的还是你们,没想到最后受伤的还有她的份。 她无语望天,自由没了。 哎,男颜祸水哦。 祸不祸水凌秋不知道,但是难缠她是体验过了。 黎晏三天一封书信砸过来,她桌案上已经累了五封了。 今天又收到一封信,说他已经调查清楚别国参选人员的背景了,尽在掌握。 凌秋扶额,当即回了一封:速度分享。 她也很需要的好吧? …… 云京城热闹非凡,宽阔整洁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百姓的笑谈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突然,一队人马闯了进来。 在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锦衣华服,头戴玉冠,剑眉星目,冷峻不凡。 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数十辆马车,一眼看不到尾。 路边行人被这股气势骇住,纷纷让道,议论不断。 “这是谁啊?” “不知道。” “你傻啊,那大旗上不是写着‘虞’吗?” 路人惊恐,“虞国来的?难道是扬言要嫁咱们女帝的摄政王来了?” “估计是了。摄政王长得好看,就是太冷淡了,怕是不讨女帝欢心吧?” “那肯定啊,高高在上惯了,怎么可能放得下姿态哄陛下开心呢?” “那他搞得天下尽知,来云国干嘛?” “还不是图咱们陛下是天神下凡!” “嗯,没错,希望陛下睁大眼,千万别被表象迷惑。” …… 黎晏的脸色唰一下黑了,他听得见! “大哥,快看,那就是虞国摄政王。”蒋萱萱站在酒楼窗边,激动地喊蒋潇过来,“快来看看啊。” 蒋潇是被他硬拉来的,说是见识一下头号情敌的风采。 他有自知之明的,摄政王是他的头号情敌,自己站在他面前啥也不是。 “哎,来了。”不过早认识早有心理准备,成吧。 谁知蒋潇刚站到窗边,黎晏一个眼神看过来,吓得他心跳紊乱,躲到一边去了。 哎呀娘嘞,他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对待?杀气腾腾的目光太渗人了。 黎晏见过蒋潇的画像,知道他是跟自己抢人的,当然没有好脸色。 一路行至皇宫门,黎晏才舒展眉眼,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宫门口的侍卫没收到上级通知,见来人场面浩大,全部精神一凛。 侍卫长出列,“来者何人?” 黎晏下马,气定神闲地站着。 闵沧和闵江紧随其后。 “虞国摄政王黎晏,前来拜见云国女皇陛下。”闵沧替自家王爷开口回道。 侍卫长一懵,虞国摄政王来了?居然不打招呼就来了? 不怪侍卫长不知道,是凌秋压根没想过他会直接来皇宫。 她两天前就收到黎晏的消息,说今天到京。 凌秋心想,你来就来呗,全天下都知道你要来了。京中有宅子,你去住呗。怎么?还要朕接你去啊? 脸大的呢! 谁能想到他连宅子都没去就进宫啊? 作为外臣,面见陛下,也需要去驿馆稍作休息吧?然后她派人去接,对吧? 这人一点不按套路走。 侍卫长愣了一会拱手道:“请摄政王稍等。”火速遣人往宫里去了。 黎晏面无表情,闵沧见这状况忍不住道:“王爷,您不是说女皇知晓咱们来吗?这……显然没有准备啊。” “闭嘴。”他能看不出来吗?那个没良心的,不仅没有欢迎仪式,压根就不把他来了当回事。 哼! 万政殿,凌秋正与大臣们商议政事。 乐德福悄悄出去一会儿又低着头进来禀告,“陛下,虞国摄政王到宫门口了。” “乐总管,你说谁?”一个大臣感觉自己有点耳聋,听错了吧? 乐德福皱着一张脸,说道:“薛老大人,是虞国摄政王,在宫门求嫁、不,求见。” 呸,他这张破嘴呦!都怪下面人说摄政王带着十好几辆马车,他这不就自动脑补成嫁妆了吗?哎~ 凌秋绷着脸才憋着不笑出声。 怎么说呢?在虞国呼风唤雨的摄政王,到了她的地界儿是条龙也得盘着,莫名有点爽怎么回事? 清了清嗓子,她道:“请摄政王进来。” “那臣先告退了。” 林平修本想带头离开,给他们单独见面的,没想到凌秋道:“别急着走,大家一块见见这位摄政王吧。” 大臣们正好也想会会这一位,顺势应下,“是,陛下。” 林平修会心一笑,那他就看戏吧, 宫门外,一刻钟过去,乐德福亲自到宫门迎接,“奴才是陛下身边的总管太监乐德福,见过摄政王。” 黎晏颔首,声音沉稳,“免礼。” 乐德福笑道:“摄政王远道而来,实在辛苦,陛下请您进去。” “好,有劳。”黎晏唇角微扬,终于见面了。 乐德福笑着伸手,“请!” 黎晏抬脚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对乐德福说道:“那些都是送给陛下的见面礼,劳烦公公着人搬下来,送到陛下寝殿去。” “什么?见面礼?”乐德福傻眼,数十辆马车的见面礼? 亏他以为是嫁妆!现下看来,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第189章 给他们立立规矩 反应过来,乐德福面上有些为难,“摄政王见谅,奴才要先禀报陛下才可以。” 黎晏抿唇,淡声道:“可以。” 第一次光明正大走进宫门,他的心里浮起一丝微妙,紧张掺杂着激动,让他的步伐越走越急。 乐德福个矮肥圆,为了追上他双腿就没倒腾这么快过,跟在黎晏身后像个滚动的圆球。 到了万政殿,乐德福小跑上前,喘着气笑道:“摄政王稍候,咱家通传一声。” 又等?黎晏眉心微蹙,轻轻点头,“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算是体会到凌秋在虞国的感觉了。 很快,乐德福出来,恭敬相请,“摄政王,请进。” 厚重的红漆镶金殿门大开,黎晏颀长挺拔的身形出现在门中间。 大臣们除了去过虞国的使团成员,其余人都是第一次见虞国摄政王。 情感上受前十年的支配,有些气弱。 但理智上,他们知道自己占上风,且他是主动来联姻的,顿时挺直了腰板,有一种恶气尽出的神清气爽。 凌秋坐在龙椅上,看着逆光而来的人,心情有些飘忽。 只见黎晏长腿迈进,最后停在她两米外,长身如岱,面若春华,拱手一礼,声音夹杂着缱绻的温柔,“陛下,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凌秋不动声色地平复狂跳的心脏,定了定神,弯唇微笑,“王爷,别来无恙。” 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视。 殿内似乎有暗流涌动,只不过是带着一股怪异情愫的暗流。 大臣们面面相觑,费解不已。 林平修掩唇失笑。 小小的动作提醒了凌秋,她清嗓开口寒暄,“未曾远迎,失礼了。” 黎晏唇角挂着温润的笑容,语调却有轻有重,“无碍,本王没有知会一声,贸然前来,还望陛下莫怪。” 凌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终究是怪她轻慢了哈? 她还没言语,翰林院的薛老大人听不得这阴阳怪气,张口就怼。 “王爷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我们都心里有数。不过这世上爱慕我们陛下的男子不知凡几,王爷纵然提早来到,也该遵守规矩,等待传召。” 凌秋小脸一红,默默扶额。薛老您夸张了,没有不知凡几,也就几个而已啦。 黎晏则神色莫名,嘴唇动了动,清冽的嗓音略带几分无辜,“这位大人,本王……等了呀。宫门等了一次,殿外等了一次。”他在虞国可没这待遇呢。 薛老大人瞅了眼陛下,凌秋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自动理解为默许。冷哼一声,眼角的纹路都充满精明,声音苍老而有气势。 “我是说不请进宫的事。若是他国的使臣来了,都往宫门口扎堆,陛下就是忙于政事也得见,不然就是不睦邻邦。” 黎晏顺着他的话音反思了一下,紧蹙着眉,那是挺耽误事儿的,回头想法子让后来者识趣点。 不过现在还是要安抚一下老大人的情绪,毕竟以后还有长久相处的。 他歉意地道:“哦,原来本王打扰到陛下和各位大臣议事了,那的确是本王的不是。本王在虞国辅政多年,积累了些许经验,或许本王可以帮忙。” 凌秋无语地看着他,你搁这求职呢? 黎晏回看过去,可惜他想表现的心思超越了对凌秋的关注,没理解到位她的意思。 殿内一旦静下来,气氛就格外尴尬。 林平修轻咳一声,态度谦逊地道:“我等正在讨论水利一事,听闻虞国南方去年发生了一次水灾,能否请摄政王分享一下此事的经验教训?” 说到正事,其他大人也正了神色。反正该说的老大人都说了,没必要再纠缠,显得云国不大气。 黎晏眉头一挑,朝林平修颔首,声音更加真诚,“本王乐意之至。那次水灾是本王亲自前往南部……” 他滔滔不绝了两刻钟,官员们适时提出问题,尤其是工部尚书尤其认真,黎晏都一一答了。 凌秋听完,只觉得云国目前发展虽然快,但底蕴这个东西是比不了的。 虞国在各项制度方面很正规,细节也到位。任何环节出了错,当事官员可以迅速做出反应,权责明确。 这正是云国目前缺失的部分。 可制度这个东西非一日之功,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得到在座大臣的认可,黎晏骄傲地挺了挺胸,看着凌秋的眼神像个求表扬的大狗。 凌秋抿唇笑道:“今日多谢王爷不吝赐教。” “应该的。”黎晏眉眼柔情似水,看得人脸红心跳。 薛老大人承认摄政王不堕虚名,那也不能当众撩他们陛下啊,“咳”了一声。 其余人或掩唇,或眼神飘忽不定,总之没人开口说告辞。 凌秋对黎晏一通使眼色,该退下了,没你事了。 黎晏打定主意夜探香闺,拱手道:“陛下,外臣带了一些薄礼送给陛下,希望陛下笑纳。本王先行告退。” “臣等告退。”大臣们纷纷拱手。 “嗯,那朕就不客气了。”凌秋脸上含笑,“乐德福,送送王爷和各位爱卿。” 乐德福:“是。” …… 慈仁宫中,太后得知黎晏来了的消息诧异了好一会儿,才笑道:“离选夫还有半个月他就来了,可见是着急了啊。” “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放出联姻的消息会招来这么多竞争对手吧?”无霜精准猜测,黎晏是没料到那些小国这么爱凑热闹。 太后被她的话逗笑,过了会儿她凝眉思索,“宫中要进男人,也不知这后宫以后怎么管?得跟陛下商量个章程出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出了疏漏。” 她越深想,眼睛越亮,眼底带着兴奋,“还有目前的宫规基本是针对女人的,得出一套专门针对皇夫和侧夫的,给他们立立规矩才是。” 无霜见她脸上都鲜活起来了,也跟着高兴,“太后说的是。自古都是男人定规矩约束女人,现在可好,反过来了,想想就过瘾。” 太后连连点头,“对对对,你去把太妃、太嫔她们叫来,咱们商量商量。” 第190章 皇夫守则出炉 太妃嫔们很快闻声而来。 几个女人聚在一起,吃着瓜果点心,你一句我一句,商讨得好不热闹,直到天黑都不舍散去。 上一次她们这么齐心协力,还是……上一次呢! 黎晏洗漱一番,打扮得英俊潇洒,正要出门,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背后一凉。 “奇怪,怎么有点冷?”他望着漆黑的夜空嘀咕,“也没风啊。” 闵沧没眼色地问道:“王爷,你是不是着凉了?” 黎晏脸一冷,“没有。”然后就消失在夜幕下。 “你干嘛自讨没趣?”闵江在背后笑话他,“不知道王爷见陛下心切吗?” 闵沧白眼,“嗤,就你懂。” 华延宫又迎来不速之客,暗卫们都习惯了。 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个个出面跟黎晏过上十几招。 统领说不能让男人太轻易得到女人,否则会不珍惜。 所以他们也不能让陛下太轻易让他见到。 十个暗卫轮番上场,黎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轻松应付完,冲暗处挑眉。 云起不屑地嗤笑一声,别过脸去。 要不是怕陛下心疼,看他不打得人满地找牙。 凌秋遣退宫人,自在地躺在榻上看话本。 黎晏进来的时候,她正看到精彩处,发出猥琐的笑声,“咯咯咯……” 一道阴影投下来,话本子一暗,凌秋的笑声戛然而止,愣愣地抬头,果然是黎晏,“你、怎么来了?” 黎晏躺下来,抱着她,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声道:“想你。” 凌秋抿唇一笑,“白天不是才见过?” “所以你见过了,就不想我了?”黎晏委屈。 “呃……不是的,”凌秋仔细想了想,才继续道:“是因为知道你近在咫尺,所以心里安全感满满,就不求时时刻刻在一起了。这种感受你明白吧?” “不是很明白,但是我听了很开心。”黎晏眉目温软,抱得越来越紧。 凌秋一把“啪”拍在他手上,“你克制一点啊。” 黎晏松了松手臂,妥协道:“好吧。你在看什么?” “无聊的话本。”凌秋把话本一合,塞进榻里边的缝里。 黎晏识相地当没看到,满脸揶揄,“无聊你还笑那么开心?” “嗯……”她是不会说自己在看女皇与小娇夫二三事的,坐起来聪明地转移话题,“你刚刚打架了?” “嗯,打了。” 凌秋讪笑,“呵呵,挺好。” 黎晏剑眉微拧,声音放轻,“你的暗卫欺负我……” 猛男撒娇,凌秋抱了抱发麻的胳膊,有点上头,“还没成亲呢,你先别告状。” 提到成亲,黎晏顿时笑开了,“婚期我都选好了。” 看着他求赞的表情,凌秋一巴掌呼过去拍了拍他的俊脸,扬唇坏笑,“婚期不该我定吗?” 黎晏:“……”失策了。 “那、我提个小小的建议可以吧?” 凌秋傲娇地昂头,“哼,考虑一下。” 黎晏掰过她的脸,浅浅地在唇上印下一吻,黑眸幽深地看着她,“好,你慢慢考虑,早点休息。” “呀,今晚不留宿啊?”凌秋惊讶地看着他,色中饿狼转性了? 黎晏神色无奈地揉了揉她白皙的脸庞,“还不是怕下次云前辈亲自出手,我就进不来了。” 凌秋憋笑,“怂。” “是,我怂了。”黎晏又落下一吻在她流转灵动的眼睛上,低声蛊惑,“而且婚事即将尘埃落定,我可以等,等我们的洞房花烛。” 我的妈呀,洞房花烛。 凌秋收了收肩膀,以前听着觉得很正常,现在轮到自己就不自觉手脚蜷缩。 谁懂啊? 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娇羞多一些,还是肉麻多一些,咬唇赶人,“烦死了,你走吧。” 不料娇柔的声音让黎晏心头一热,瞬时搂过她的细腰,深吻过后,喘息而逃。 “啧,活该!”凌秋无情嘲笑。 太后和太妃们行动迅速,两日后凌秋去慈仁宫请安的时候,太妃嫔们齐齐聚在一起。 一番请安问好过后,太后拿出一个小本本,神秘地笑道:“陛下,这是我们几个老姐们最新制定的宫规,你看看。” “啊?”凌秋吓了一跳,“宫规不是已经有几千条了吗?怎么又琢磨新的了?” 难道是太闲了?要不她把麻将做出来吧! 怡太妃摇着帕子,唇角的弧度半天压不下去干脆放弃了,笑得直爽开朗,“这不是新时新气象嘛?陛下看看就知道了。” 娴太妃等人也是一脸期待地冲凌秋点头,凌秋嘴角直抽,伸手接过,上面赫然写着“皇夫(侧夫)男德守则”几个大字。 她“噗嗤”一下笑出来,“你们怎么想出来的?”哈哈哈,太好笑了,太有创意了! 太后她们也跟着笑起来。 “还不是怕皇夫入宫,不懂规矩嘛。”怡太妃率先说道。 娴太妃温婉一笑,“是啊。陛下再能干,终归是个小姑娘,我们呀是怕你深陷感情,伤及自身,不懂拒绝,才想出这规整皇夫和侧夫的法子。” 凌秋目瞪口呆。 “当然,你若和皇夫恩爱两不疑,是最好的。”娴太妃怕她吓到,赶紧补上一句。 太后点头,“嗯,正是这样。陛下你看看内容,有什么想法咱可以改。不管你选几个侧夫,保管给你管得死死的。” 凌秋现在只想求黎晏的心里阴影面积,快憋出内伤了。 “好。”她快速翻了下,看到满满的字立刻合上了,“这是母后和娘娘们的心意,朕回去好好看。” “也好。”太后微笑,这可是她们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呢,都是心血啊。 回到万政殿,凌秋伸手,乐德福自觉呈上小本本,玩笑道:“这厚度赶上一本话本了。” 凌秋拿在手中掂了掂,“可不是,分量充足,让朕来瞅瞅,后宫对男妃的管束有多严苛。” 乐德福肥胖的身体也扭了过来,凌秋斜他一眼,“怎滴?你也好奇啊?” “陛下,奴才不识几个字,怕您一个人看着无聊,主打一个陪伴,呵呵……”乐德福眯起双眼,在凌秋戏谑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小。 行吧,他不看,看您一会儿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 第191章 今时不同往日 “哈哈哈,这个什么鬼?”不久后,万政殿内传出凌秋狂放的笑声,把门口的侍卫整得一愣一愣的。 乐德福好奇得抓耳挠腮,满脸堆笑看着凌秋问道:“陛下,到底是什么这么好笑啊?” 凌秋犹自傻乐,“这不能告诉你。”上面连怎么伺候她都写得清清楚楚,说出来她很羞耻的好不好?不愧是老姐姐们啊,干起事来是真虎! 有一条是摸清陛下的喜好,除了衣食住行方面,还特意提了床上运动。 我天,还好她是拿回来看的,不然当场社死啊。 当然她也为黎晏捏了一把汗,按这上面来,他还得学会怎么照顾孩子、会按摩、会唱曲说笑话解闷。 简而言之一句话,以妻为天,绝对服从。 还有皇夫们轮流伺候的规则,凌秋就跳过了。别说她就黎晏一个,就算有十多个,她也不可能夜夜笙歌啊。这种事,累不累的自己知道。 …… 娇娘是跟着黎晏的队伍回来的,可是黎晏一路疾行,根本不管人死活。娇娘受不了连日颠簸,黎晏便派了一个小队给她,自己赶路了。 今天是她进城的日子,凌秋一大早就去星月酒楼等着了。 固安公主回云国是凌秋与黎晏的私下约定,云、虞两国默契地装聋作哑,百姓更不会关心这些旧事。固安公主的名号就这样销声匿迹了。 八人护卫队将一辆马车送到星月酒楼,就转道去了黎晏的宅子复命。 马车停在门口,十七打开帘子,见娇娘抱着包袱睡得迷迷糊糊,哑然失笑,“娇娘,我们到了。” “啊,终于到了。”她慢慢睁眼,打了个哈欠,扭了扭脖子,“这条路太长了。” 十七笑着放下帘子,“嗯,主子在里面等着呢,你整理下再下来。” 娇娘摸了下发髻,是有点歪,又扯了扯衣摆和袖口,调整好状态准备掀开帘子,忽然顿住了。 她一路上都在平息凌公子是女子,更是云国的女皇陛下这一事实。她身居高位却没有忘记自己,她很感激。可是自己青楼出身,又没什么本事,以后该何去何从呢? 十七也会回到陛下身边吧? 到头来她还是孤身一人。 不过转念一想,她会绣花,会浆洗,抄佛经练得一手好字,当丫鬟也行,总该能生存吧? 哦,对了,她还是陛下的人呢,陛下多养她一个小废物也可以吧?给陛下跳舞唱曲她还是很愿意的。 乱七八糟想了些有的没的,她掀帘扶着十七的胳膊下车。 一抬头就见季月迎了出来,“娇娘。” 许久不见,娇娘既高兴,又显得有些局促,忙收回扶十七的手,脸上挂着拘谨的笑,屈膝道:“季月姐姐。” 季月一把拉起她,爽快地笑道:“你给我行哪门子礼?这么生疏做什么?” “啊,不是,我……”娇娘立马着急地解释,“我不是生疏。” 季月冲十七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就带着娇娘进酒楼,边说:“好啦,先进去,主子一早就来等了。” 娇娘闻言更急了,“这、怎么能让陛下、主子等我呢?”她只是个奴婢而已。 “别紧张,主子就当出来玩了,不必有负担。”季月安慰道,很快三人到了雅间。 凌秋正蒙着手帕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呢,听到门开的声音立即坐起来,从五尺彩凤屏风后出来,见到娇娘眼前一亮,“娇娘,你又变美了。” 这话把娇娘酝酿许久的情绪憋了回去,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愣愣地看着凌秋。 一身红衣,美艳无双的女皇陛下夸她美? 这语气、神态跟从前在虞国一般无二,她真不知道怎么接话啊。 “嗯?傻了?”凌秋凑近,点了点她的脑门,“怎么了?是不是十七没有照顾好你?” 娇娘“duang”一下被击中,滴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连忙道:“不是,奴见着陛下太激动了,十七照顾得很好。” 说完她提起裙摆跪下,“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十七与她同跪,“十七参见主子。” 凌秋打眼一看,两人要是换上喜服就跟拜堂似的。 咳咳,不能乱嗑cp哈,凌秋笑着扶起二人,“起来吧,这一年辛苦你们俩了。” 她拉着娇娘坐下,对十七道:“十七,你去找十五聊天吧。” 十七拱手应“是。”他也想知道这边是什么情况。 门关上以后,凌秋看向娇娘,“在寺里习惯吗?” 刚才一打岔,娇娘放松许多,微微点头笑道:“挺好的,每天都很清闲,是奴过得最安心的一段日子了。” 一个人的改变是藏不住的,凌秋看她整个人淡雅了许多,“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了,有什么打算?” 娇娘发懵,“陛下的意思是……不要我了?” “呃,不是,”凌秋汗颜,她又不是渣男,“我的意思是你想做什么?我为你安排。” “那您为奴安排吧,奴做什么都行。”她就想有条活路,别的不求。 这……跟“随便”俩字有啥区别?凌秋最不会“随便”了。 她看向季月,季月想了一下,“我记得娇娘绣工很好,不如去慈幼院教小姑娘吧。” 娇娘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做人先生,怀疑地指着自己,瞪大了眼,“我也能教?我、我是青楼出来的……” 季月面上带笑,温柔地宽慰她,“在那里不会有人过问你的过去,不必担心。慈幼院的生活比较单纯,没那么多勾心斗角,正好适合你。” 凌秋也同意,“就先这么决定了,季月,回头把娇娘引荐给吴小姐。” “好。” 娇娘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云京城四大城门齐开,迎接入城的人次日渐增加。 上一次这么多人来,还是科举的时候。 一晃十日过去,各国使臣纷纷安顿下来,只有巫国最后才到。 带队的是水无痕的心腹卞青。 他得三皇子交待,来这一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与女帝交好,并替三皇子转交一物给女帝。 可惜女帝只派出礼部的人接待,他们不得见天颜。 使团中有人不忿,也无可奈何。 今时不同往日了。 第192章 不如换个玩法吧? 三日后,宫中宴请。 参加宫宴的有巫国八人,郑国十人,庆国十二人,宋国九人,重安国七人,虞国一人。 黎晏的位置靠前,一人孤单地坐在那里,玄色锦袍着身,头戴镶金黑玉冠,身姿挺括,面容冷峻,低垂眉眼中沉静如水,暗里却透着一股坚毅和自信。 在他下面依次坐着巫国、郑国、庆国等使臣代表和青年才俊。 另一边是云国选出的十名优秀男子和三品以上的文官武将。 殿中座无虚席,却无一人言语,能不能交流得通全靠对方能否理解自己的眼色。 酉时,太后携怡、娴两位太妃进殿,华丽的服装和首饰为沉闷的大殿增色不少。 接着,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驾到!” 所有人的眼睛不约而同移向殿外,高耸的发髻上点缀着三两支华丽的珠钗,流苏耳坠随着脚步小弧度摇晃,一身明黄色的广袖华服拖着长长的裙摆,轻轻抬眼间的清冷和尊贵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耀眼的身影从眼前经过的时候,仿佛能看到她殷红的嘴角微微上扬,噙着淡淡的笑意。 然而她稳健的步伐拖曳着绣金龙的长袍,看起来像一个严肃的胜利者走向神坛,让人不由得怀疑那抹笑意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待凌秋走上高台,众人齐齐行礼,“参见女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秋眼眸转动,在两边轻轻扫过,看到黎晏独占一方的时候眉眼微挑,抬起双手,朗声道:“诸位平身。” “谢陛下。” 落座后,凌秋看向远道而来的客人,开始寒暄。 黎晏坐得离她最近,却没有插话,一个人郁闷地喝茶,因为她发现凌秋在他身上从眼神停留不过一瞬就移开了。 理解,但是忍不住有点醋。 凌秋当然不知道他在这种小事上犯轴,见郑国的男子有的带耳钉,有的不带,好奇问了句。 郑国使臣激动地站起来拱手,可算是轮到他们说话了,“回陛下,我国习俗,未婚男子皆左耳带钉,成亲夜由新娘亲自取下。” 听起来挺浪漫的,凌秋弯唇浅笑,“有意思,这是为何?” 使臣下意识想回,还好反应快闭了嘴,拉着旁边的一位貌美少年起来。这是他们最拿得出手的一位,好歹露个脸吧。 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眼眸明亮如星,笑起来两个浅浅的梨涡浮现,看上去单纯又好骗。凌秋不自觉地想。 “耳钉是……”少年很是腼腆,不敢抬眼看凌秋,声音轻柔细小,还好大殿够安静,凌秋倒也听得清。 少年感受到四处投来的视线,尤其是上位的凌秋,抿唇深呼吸继续道:“郑国男子一生只有一妻。娶妻之后由妻子摘下耳钉,意味着男子从此有人相守相互,不再孤单,另有听取妻子的意见、尊重妻子的意思。” 凌秋眼睛亮了,郑国是这样的?那很不错哇。 “原来是这样,所以郑国的男子不纳妾,对吗?” 少年局促地抬头往上看了一眼,脸唰一下红了,“也、不绝对是,只要正妻同意,也可以纳。” “哦~”凌秋含笑点点头,“多谢公子和使臣大人解惑,请坐。” “多谢陛下。”使臣和少年都松了一口气。 黎晏眼看着与别人相谈甚欢,郁闷地一杯接一杯,偶尔哀怨地看向凌秋,都换不回一个眼神,于是更加气闷,茶盏重重放下。 凌秋眨巴眨巴眼望过去,没看她在社交呢吗?男人,你搞什么东西? 黎晏幽深的黑眸默默控诉。女人,看花眼了吧?都看不见他生闷气吗?没良心。 凌秋无语了两秒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让她哄人吧,只好道:“摄政王可是无聊了?” 不等他回答,凌秋看向太后,“母后,宫中乐师新编了曲子是吗?” 太后颔首笑道:“是啊,不过那些人哀家都看腻了,今日这么多俊秀青年想必才华过人,不如让他们展现一二?”说完她眉头一挑,像是在邀功一样。 呃,不愧是太后,这事是做熟了的。 凌秋明白她这是给自己观察的机会呢,接受了她的好意,笑道:“好。” 终于等到表现的机会,底下人立马动起来了。 云国的地盘怎能让别人抢风头呢,兰舒逸第一个站出来,芝兰玉树,丰神俊朗,温声道:“陛下,臣不才,善诗文,想跟各国英才比试一番,望陛下恩准。” 这就开始pk了?好好好,开局就是浓浓的火药味。 凌秋启唇,“准。”她钦点的状元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其他国家也是做足了准备来的,庆国、郑国、巫国、宋国、重安国纷纷推出一人。 六名男子站在殿中,一字排开,特别养眼,就是少了点什么。 她扭头一看,狗男人坐得稳稳当当,算了,不跟醋缸子一般见识。 凌秋看向六人,勾唇一笑,“你们诗词接龙吧。这只是个游戏,以文会友,开心就好。” “是,陛下。”六人齐声道。 兰舒逸拱手,“请陛下出第一句。” 凌秋眼眸微动,那就来个简单的,“海上生明月。” “月当山顶出。”黎晏不假思索地接过,站起来走到左边第一位,神色冷峻,不苟言笑。 凌秋没想到他出声,嘴角顿时一抽,“朕以为摄政王不参与呢。” 黎晏面不改色,“争取陛下另眼相待得环节,本王岂有旁观之理?” 倒也不必这么直白,凌秋斜了他一眼,“朕期待各位的表现。” 说完她看向黎晏身旁的兰舒逸。 兰舒逸会意,很快接上黎晏的那句,“出山回望云木合。” 后面的人依次接诗词。 “合浦无明珠。” “珠帘北卷待凉风。” “风刀霜剑严相逼。” …… 几个回合下来,最终只剩下兰舒逸和黎晏。 两人一来一回,好不热闹,整个大殿好像他们的秀场似的。 凌秋无奈打断他们,再听下去晚上做梦估计都是诗词追着她跑,“两位才学过人,如此下去恐怕不能分出胜负,不如换个玩法吧?” 第193章 凌秋动枪了 黎晏眸光柔和地看着她不语,兰舒逸便道:“臣听陛下的。” 凌秋笑道:“好。你们各自作诗一首,诗中要包括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动物各一种,以匿名的形式写下来,让巫、郑、宋、庆、重安诸国的贵客来选,票数多的获胜。”反正她是不会参与的,底子薄,心虚。 “乐德福,准备笔墨。” “是,陛下。” 很快笔墨准备好,黎晏和兰舒逸回到座位立即提笔书写。 凌秋见状看向太后,太后轻轻一笑,“让他们两位慢慢写,大家可以继续。听说庆国人人擅长萧笙,不知今日能否得闻天籁?” 庆国是个小国,整个国家的人口加起来不如云国三分之一,偏安一隅,一直是个透明的存在。 但是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岁月静好,庆国也需要与各国打好关系,否则随时都会被吞并。 此时被太后喊道,使臣当即接话,“这是庆国的荣幸,这次随同外臣来的都是个中佼佼者,那就让他们表演一曲吧。” “好。”太后笑道。 五位清隽俊秀的少年身穿月白长衫出列,手持萧笙,走上前来,冲凌秋温顺行礼。 得凌秋点头之后,各自在准备好的位子坐下。 有胆子大些的少年暗自给凌秋抛媚眼,凌秋眉眼一挑,只是表达了一下惊讶,不曾想对方含蓄一笑,眼波流转。 这一幕恰好被黎晏捕捉到,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放笔的动作重了几分。 凌秋耳朵微动,不敢看他,轻咳一声道:“开始吧。” 这边优美的音乐缓缓流淌,那边两位的诗作也在众人中传播。 其实凌秋并不在意谁输谁赢,小声跟太后和太妃闲话呢。 太后揶揄笑道:“看了这许久,有没有上心的?” “对啊,我看那个脸红小公子不错,是个听话的。”怡太妃笑得两眼冒光。 娴太妃有不同意见,“那个怯怯弱弱的,不如巫国那个穿蓝衣的,身材高大,长相刚硬。” “哎呦,没看出来你喜欢这一挂的啊。”怡太妃惊讶地捂嘴。 娴太妃一个瞪眼,“别瞎说。” 怡太妃哼哼唧唧两句,转头对陛下笑道:“陛下喜欢就都收了吧,咱们几个老姐们不会介意帮你带带新人的。” 嘶~大家都这么直接嘛,凌秋讪讪地笑,“朕找个合心意的就成了,免得人多生了嫌隙,是吧?” 太后等人闻言竟然有一种淡淡的失落,“行吧,陛下高兴就好。” 咋地了?凌秋对于突然低下来的气氛有点摸不着头脑。 太后\/妃:大概中年叛逆吧? 一曲终了,凌秋夸赞了几句,那边的结果也出来了。 黎晏获得的认可更多,这下凌秋有些意外了。 他在自己的印象中是个武将来的,毕竟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安定侯手下的,没想到能赢了她钦点的状元。 行,是她狭隘了。 “王爷文采斐然,朕十分钦佩。” 黎晏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哄好的人,眯着双眸看向凌秋,眼中的隐含的深意让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扯开唇角,笑得勉强,“陛下客气了,贵国的状元郎不遑多让。” 又来阴阳怪气,凌秋心中无语,面上依旧带笑,并且顺着黎晏递上来的杆子往上爬,“兰爱卿家学渊源,又苦读多年,的确非常人可比。” 兰舒逸适时谦逊道:“多谢陛下厚爱,臣输给摄政王心服口服。” 凌秋示意他坐下,“嗯,朕知道。” 这时,巫国使臣卞青钻了个空子,站起来拱手一礼,“陛下,外臣受三皇子委托,有一礼物想献给陛下。” 黎晏薄唇紧抿,水无痕?人没来,事倒是不少。 凌秋心中大概有个猜测,平静地出声问询,“哦,是什么?” 卞青朝后挥了挥手,一名身穿墨衣的公子从后面走出来,眼眸低垂,双手捧着一个檀木盒子,宽大的袖子下垂,姿态谦恭地走向凌秋。 谁也没有防备一个姿态如此低的外臣,注意力都在檀木盒子上。 他停在凌秋三步远的位置,乐德福正要走过去接过盒子,忽然他骤然跃起,袖中短剑变长,直刺向凌秋的心脏。 黎晏一惊,脸色突变,身形快速移动,却在抓住墨衣男子手的时候,听得“砰”一声响,眼前快速闪过什么,墨衣公子应声倒地,嘴角汩汩血流,眼睛瞪得老大,眼中的光芒绝望地流逝。 他心中惊骇,手还保持着抓的动作,愣愣地转头看向凌秋。 “啊~”人们后知后觉地尖叫,惊恐地看着上首一身明黄的女帝。 凌秋脸色煞白,右手拿着小巧的手枪,颤颤巍巍,心绪难平。 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但却是第一次亲自动手。 看到剑冲过来的那一刻,电光火石间她从空间中拿出枪,像本能般扣动扳机,然后脑子一片空白。 太后和太妃们捂着胸口,骇然地看着地上胸口流血不止的男子,几乎要昏死过去。 其余人震惊得不敢出声,更畏惧凌秋手中不知名的武器。 云国居然有这种东西,杀人于眨眼之间,恐怖如斯。 若是射程长远,云国岂不是要称霸天下了吗? 黎晏震惊地看着她手中的东西,似乎能感觉到那个小小的洞口散发着灼热的温度。 来不及想太多,他慢慢走过去,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没有问那神秘的武器,只有无尽的疼惜,声音微颤地道:“你怎么样?”他差点就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伤,他真该死啊。 凌秋闻言放下发酸的右臂,抬眼望去,仿佛看清他眼底的情绪,生硬地扯开嘴角,“无事。下次不要随便冲过来,伤到你怎么办?” 黎晏抿唇,“对不起,我大意了。” 凌秋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笑出来,淡淡地道:“没事,你坐回去,朕先处理这件事。” 黎晏很想把她抱进怀里,风风雨雨他可以替她扛,但是他知道她不允许自己这样做,深深地看了一眼凌秋,转身回到座位。 第194章 恭喜陛下,恭喜摄政王 厚重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何梧神色冷凝地走进来,跪地请罪,“陛下,臣疏忽,让陛下受惊了。”他一直在外巡视,没想到竟有人在殿内行凶! 凌秋把手枪收起来,吩咐乐德福,“太后和太妃吓到了,送她们回宫。” 厚重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何梧神色冷凝地走进来,跪地请罪,“陛下,臣疏忽,让陛下受惊了。”他一直在外巡视,没想到竟有人在殿内行凶! “宫内不得携带兵器,何统领确实有罪,先欠着吧。现在把他体内的子弹取出来,再把尸体拉出去喂狗。” 何梧愣了下,转头看向地上的尸体,胸口殷红的血色格外刺眼,沉声回道:“是,陛下。” 抽出腰间佩剑,当着所有人的面划破胸口的衣裳,剑尖入肉,左右搅动。 凌秋袖中的双手紧握,忍着恶心盯着,直到何梧找到子弹,扣了出来,“陛下,找到了。” 凌秋深吸一口气,眉头紧皱,“洗干净再给朕,把人带下去吧。” 很快两名御林军进来把人抬走。 血淋淋的尸体刺激着每个人的眼睛和心脏,看向凌秋的时候不免心生恐惧。 巫国使臣从漫长的呆愣中反应过来,卞青更是惊到天外。 他的队伍中有异心之人,居然毫无察觉? 这下怎么办?该如何解释? 下一秒就感到全场视线聚焦在自己这个方向,心里崩溃得一塌糊涂。 “卞青是吧?”凌秋冷凝的目光投射过去,眉梢微挑,“想好怎么说了吗?” 卞青和身后众人齐齐跪地,心惊胆战,“陛下明鉴,此事外臣一无所知,外臣一定严查,给陛下一个交代。”千万别一个“砰”把他们解决了啊。 凌秋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口气冰冷,“呵,那就请这位大人好好查,否则朕可不管你是谁的人。”水无痕来了她也一样态度。自己那边出了岔子,凭什么要她来买单? “是,外臣明白。”卞青手心冒汗,背后发凉。 凌秋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起来吧。” 卞青等人战战兢兢地坐下。 云国这边虽然震撼,但好歹有林相等人控场,目前来看很稳得住,凌秋就没有太关注。 既然最不该亮相的东西亮相了,那就趁此机会立个威吧。 当皇帝这段时间,她明白仗不能轻易打,劳民伤财,但是又不能让人看轻,不然只有挨打的份。 凌秋挺直腰杆坐在龙椅上,眉眼淡淡地看向来宾那一边,朗声道:“抱歉,事发突然,打扰各位雅兴了。” “陛下客气了。”他们都知道怎么回事。 凌秋勾唇,继续道:“朕知道各位因何而来。但是做朕的皇夫,才学、长相、武功都是其次,首要的便是胆识。” 胆识?某些人瑟瑟发抖,他们大概没有吧,生怕女皇陛下一个不高兴就“砰砰”。 凌秋抬手把玩着枪,猝不及防地对着殿中,所有人心中一紧。 她笑道:“紧张什么?朕就想问一下,现在有没有人敢接下朕一枪?敢出来的人,就是朕的皇夫。” 全场静默。 黎晏瞳孔轻轻一动,抬起眉眼看去,凌秋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令人惊骇。 在心中默数一二三,没人出来,凌秋懒懒地站起来,“没有的话,就散场吧。” 黎晏缓缓站起,平静地眸子锁定凌秋的双眼,郑重道:“陛下,本王愿一试。” 凌秋眼皮一跳,厉眼瞪他。她这是吓唬其他人的,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黎晏像一腔孤勇的战士,迈步走向殿中,脚步无声却透着雷霆般的坚毅,目光灼灼地看向凌秋,“陛下,开始吧。” 凌秋一梗,“你!”你头铁啊?就这么站着让她打,毛病不是! 她咬牙切齿,脸颊的肉绷得紧紧的,“王爷至少顶个苹果吧,不然朕打哪儿啊?胳膊还是腿啊?”想死你直说啊!真是气得心肝疼。 黎晏脸颊抽搐,尴尬地抠了抠手心。 这时林平修好心地送了个苹果给他,并递了个“保重”的眼神飞过去。 凌秋狠狠瞪了眼林平修的后脑勺,叛徒! 黎晏捏着手中通红的苹果,轻轻放在左肩,望向凌秋莫名有点心虚,“发顶有冠,不太方便,这样可以吧?” 他能感觉到凌秋生气,可是他相信她,毅然决然地走上来。他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他黎晏才是那个配与她站在一起的男人。 凌秋能说什么?抬起右臂,对准他左肩上的苹果。 其实有没有对准她真的没把握,不过是装作很厉害的样子,难不倒她。 头微微一歪,枪口瞄准。 众人看凌秋这样认真的样子,心不由得提了起来,一眼不错地盯着苹果。 黎晏直面黑乎乎的枪口,心绪并不平静,暗自调整三个呼吸,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凌秋的脸上。 凌秋的姿势很帅,表情很酷,却迟迟没有开枪。 突然她开口,“朕的子弹有多宝贵你们知晓吗?” 说着她收起手枪,笑着看向黎晏,“王爷的胆识朕已经看到了,没必要浪费一颗子弹。” 殿内的人纷纷呼出一口浊气,可吓死人了。 黎晏嘴角一抽。他想过如果她没打中怎么办?以他的反应力应该能留条命,最多成个伤残人士。这样他就可以正大光明赖上她了,旁人也没话说。 万万没想到她根本不打算开枪! 呵呵,这叫什么?虚晃一枪? 他扬起唇角,朗声道:“陛下说话算数。” 凌秋一眼望到他眼底,那里蕴藏着深深的欢喜,巧笑嫣然地道:“自然,以后王爷就是朕的皇夫了,也是朕唯一的男人。”你当众赌上性命,押上对我的全部信任,我便许下承诺来回报这一份真心。 众人皆是一愣,谁能预料事情这样发展啊? 早知道赌上一把了。 那自己就是女皇陛下唯一的皇夫了。 可惜机会错过就错过了。 以女帝那果决的性子,大概不想听到有人提反对意见吧。 不管如何,各国心里都默默达成共识,绝对不能与云国交恶。 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祝贺,“恭喜陛下,恭喜摄政王。” 凌秋走向黎晏,与他相视一笑,然后伸出手,黎晏宽厚的手掌放在她手心,紧紧握住。 第195章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夏夜轻风,微凉舒适。 宴会后,凌秋摩挲着何梧送回来的子弹去了万政殿。 她知道林平修和黎晏跟在后面,也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兵部尚书、路国公父子也跟在后面,队伍逐渐壮大。 黎晏见此,转道去了华延宫。 到了万政殿,凌秋一看多出这么些人,着实惊了一下。 “参见陛下。” 看着下面排排站的文武大臣,凌秋镇定颔首,“平身。” “谢陛下。”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先开口。 凌秋眼眸平静,等了会儿缓缓启唇,“朕知道你们好奇,但请各位爱卿不要好奇。今日事出突然,朕才用了枪,原本是没有打算让它现世的。” “陛下,为何?”一向不多话的路国公拱手上前,声音浑厚有力,“这枪小巧易藏,杀伤力却比刀剑惊人,实在是难得的大杀器。” 凌秋淡然,“因为以云国目前的造器水平做不出这个。” “那……” “你想问朕这个东西从何而来是吗?” 路国公严肃地点头。 凌秋笑道:“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而且这个子弹为数不多,拿到战场上杀不了几个人,用来偷袭对方首领还可以。” 说着她把子弹递给乐德福,“去给路国公他们看看。” 路国公接过,其他人涌上来,仔细研究,最后兵部尚书黄觉断定,“确实做不出来。” “敢问陛下有多少这样的枪?”路国公肃着脸问。 这个问题……往多了说她没有,往少了说,万一泄露出去,起不了威慑的作用。 凌秋想了想,“这是最高机密,你们不需要知道。对了,此事只有你们四人知晓,要绝对保密,否则后果自负。” 几人心神一凛,“臣遵命。” “嗯,退下吧。” 林平修饶有深意地看了眼凌秋,陛下总是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他眼光真好。 大臣们走后,凌秋往华延宫走去。 空间中的枪不止一种,刚开始她都怀疑老祖宗是不是有什么收集癖。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一一熟练使用,却从没想过真的用来杀人。 乐德福感觉到她的低落,摸不清原因,一时间头埋得更低。 快到华延宫的时候,凌秋突然想起来,“乐德福,太后和太妃们怎么样?” “回陛下,太医看过了,受了点惊吓,喝一副安神汤就好。”乐德福低头回道。 “嗯。”她淡淡地点头,“巫国人送的礼张太医看过了吗?” 乐德福:“看过了,说可用,奴才就让人送到您寝宫了。” “好。”若猜的没错,那应该是怨生丹的解药。 张太医说她身子在逐渐恢复,可能五年、十年,但哪儿有解药快啊? 她十八了,还没有癸水。一开始还挺爽,后来心里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生不生孩子的另说,凌秋还是想要正常的身体规律,更安心。 千珊还不知宴会上发生了什么,见凌秋回来立刻迎上,“陛下回来了?累不累?” “还好。”凌秋笑了笑。 “嗯。”千珊小声提醒,“摄政王来了。” 凌秋对他的不守规矩早已习惯,轻轻点头,“好,朕知道了。” 走进寝殿,凌秋见黎晏坐在榻上拿着一本书,定睛一看,糟糕,抬脚就冲过去,羞愤地吼道:“呀,你看我话本做什么?” 里面不可描述的画面太多,她的形象啊碎一地。 黎晏手上一空,扬唇看向一脸怒意的凌秋,好笑道:“我竟不知陛下好这一口,还好为时未晚,我有时间好好学。” 凌秋浑身起鸡皮疙瘩,把话本往旁边一扔,眼神不定地乱转,“你、你瞎说什么呢?我好什么了好!” 黎晏轻笑,声音低沉醇厚,“陛下不必害羞,我是你的皇夫啊。” “没成亲呢。”凌秋白了他一眼,坐到他旁边,顺带挤了他一下。 黎晏嘴角闪过无奈的笑,伸出长长的手臂将人圈在怀里,“那就尽快成亲。” 凌秋顺势倚在他身上,安心地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字,“好。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累了吧?”黎晏垂眸爱怜地抚着她的脸颊,“好好休息。我的确好奇,好奇你怎么解决雪灾,枪又是什么,但是我现在只看到你疲惫的脸色,你需要休息。其他的,你想说的时候就说,我不会问了。” 凌秋浅浅勾唇,睁开眼睛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凑上去印上一吻,“谢谢你,一直相信我,虽然你以前被我骗得很像个大傻子。” 黎晏想起往事就心梗,“你还敢提以前?” 凌秋有恃无恐,“敢啊,怎么不敢?” …… 次日一早,凌秋正式黎晏为皇夫的消息,婚期定在八月二十八。 同时云国有神秘武器的事也悄悄传了出去。 凌秋将婚事交给太后、内务府和礼部忙活,自己每日照旧处理政事,并在小六下学后将人提留到正殿,美其名曰陪伴。 小六性子越来越坐得住,凌秋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偶尔抛出几个简单的问题给他,也能答得像模像样。 至于巫国行刺的事,使臣查了几日终于有了头绪,刺客是巫国皇帝安插的人手,为的是打破水无痕与云国联手。 凌秋摇了摇头,水无痕在搞什么东西?内部的事没处理好,反倒牵连起她来了? 当初就是因为巫国皇帝对云国野心太大,才决定怂恿水无痕夺位,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这么快就识破了。 水无痕接下来怎么做她不管,但绝对不能把战火引到云国的土地上来。 …… 黎晏虽有皇夫之名,毕竟没有大婚,在宫外住了几日就回虞国了。 要大婚了,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消息传回虞国,倒也没引起多大波澜。因为所有的好奇、意外都在黎晏宣布联姻的时候用完了。 在虞国百姓看来,他们摄政王能力出众,他不做皇夫谁有资格做皇夫? 不过恭喜还是要说一下的。 于是黎晏回京之后,上门道贺的人络绎不绝,摄政王府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第196章 大婚 陆繁带着三五好友上门,见到黎晏就高声喊道:“清安,我们来给你添妆啦!恭喜恭喜,终于得偿所愿。” “恭喜摄政王,贺喜摄政王。” 黎晏知道他们打趣,却并不介意,所有好礼照单全收。媳妇儿管一个国家不容易,他能捞点就捞点。 摄政王府欢欢喜喜,长公主府弥漫着伤感的氛围,最可怜的是皇宫,愁云惨淡。 小皇帝发愁啊,愁得都少年白了。 要他风风光光地把唯一的依靠送到别的女人的怀抱,真是犹如剜心啊! 以后他要独自面对繁琐的政务,想想就心酸。 哎,为了表哥的幸福,他真的牺牲了太多。 没关系,他可以的,小皇帝自己给自己加满油,然后大张旗鼓往摄政王府送赏赐。 巫国。 水无痕听完卞青的话,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三皇子,不能再等了。”卞青苦口婆心,“女皇陛下是女子,做事却干脆利落得很。要是知道您不能掌控巫国,害她差点被刺杀这事指定过不去了。” 水无痕也没想到他的好父皇居然背刺自己,哼,还心心念念他的好大儿吗? “嗯,本皇子知道了,那就行动吧。”这个巫国该换主子了。 …… 这边凌秋派出礼部尚书黄觉义亲自去往虞国,递交了缔结两国友好的国书。 长公主和黎书瑞、黎沅沅住进摄政王府,为黎晏的“出嫁”做准备。 他们是出嫁的一方,按理不能去婚礼现场的。 可怜他们的儿子,连个回门礼都没有。 黎书瑞熬得两眼通红,长公主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又高兴又难过,生生在两极情绪中反复横跳。 黎沅沅这个小棉袄两头哄,也很心累啊。 回程日,十里红妆,不一而足。 一路上顺顺利利,即便有不友好的因素,也被黎晏的暗卫们提前解决了。 婚期前两天,黎晏一行人抵达云京。 这次的阵势比上次来更加宏大,所有马车和马匹上面都系着喜庆的红绸。 黎晏被黄觉义按在马车里,安分地待着。 怎么说呢?心情有些微妙,呃……大概就是甜蜜地别扭着。 凌秋不打算让黎晏住凤羽宫,旁人住过的而且前任主人还在,总感觉有点不得劲儿,大手一挥让内务府将新粹宫重新布置一番,作为皇夫的寝宫。 反正自己住过的没关系。 虽然大概率他住的时间不多,但该有的还得有吧。 黎晏谨遵规矩,克制自己没有夜闯皇宫。 倒是云起来了好几趟,乐此不疲地偷袭他。 黎晏无奈又好笑,他的武功也就比云起差一点点吧,怎么就不招人待见呢? 云起要是知道他所想,估计得冷哼一句:狭隘!陛下的外挂你一无所知。 …… 不管怎样,八月二十八这日,女帝和皇夫的成亲典礼如期而至。 凌秋走在长长的红毯上,高耸的发髻上带着金玉钗环,明黄色的龙袍绣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拖曳在地。身旁的黎晏一身皇夫正袍在身,身形伟岸,姿容如琢。 两人身后跟着是明黄色的宝盖和两队百名宫人。 他们要先去问天台祭祖,完成婚礼的重要一环。 “跪!” “起。” “再跪!” …… 在礼官的唱和声中,两人规规矩矩地行礼,不敢有一丝分心。 好在两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顺利走到最后一步。 “礼毕!” 凌秋和黎晏转身面向百官,手牵手接受官员的跪拜,“臣参见女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夫,皇夫千岁千岁千千岁!” …… 日落黄昏时,黎晏被送往新粹宫。 闵沧和闵江两人浑身不自在极了。 按说后宫不该有男子,那他们会不会被阉了? 两人磨磨唧唧进了新房,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黎晏也是头脑一懵,哦,他忽略了这个问题,迟疑地看向两人,“要不等陛下来了,我问问?” 王爷您的夫纲呢? 闵沧苦着脸,“王爷,您不能这样,万一陛下要我们那个怎么办?” 闵江打了个冷颤,跟着喊道:“王爷,看在多年主仆情份上,您留我们一命吧!” 千珊带宫人送来御膳,在门口听到两人毫不忌讳地大喊,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训斥道:“大喜日子,你们俩说什么呢?” 两人当即吓了一跳,“千姑姑,我们错了。”现在的千姑姑再也不是王府那个低调和善的姑姑了,是女皇陛下的掌事姑姑,他们万万不敢得罪的。 千珊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随即摆了摆手,“进来吧。” 外面的宫人鱼贯而入,珍馐美食一一摆在桌上。 千珊对黎晏笑道:“皇夫饿了可以先行用膳,陛下等会儿就来。” 黎晏站起来,冲千珊拱手行了个晚辈礼,“好,有劳姑姑。”他知道在凌秋眼里,她一直是可亲可敬的长辈。 千珊心里一暖,笑容更加真心实意,“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是恒温的,就在隔壁浴房,您随时可以去用。这新粹宫是陛下刚回来那会住的,翻新了一下,若有不满的,随时可以提。对了,新粹宫的太监总管陛下说了,让您熟悉一阵子自己选合心意的。” “好。”黎晏浅笑点头。 千珊指了指旁边的几个,“这几位小太监是陛下挑选过来伺候皇夫的。” 小太监连忙跪拜,“奴才参见皇夫。” 黎晏随手一抬,声音清冷,“起来吧。” “谢皇夫。” 千珊见差不多了,笑道:“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千珊和其余宫人行礼告退,闵沧和闵江不知所措。 黎晏看他们这蠢样就头疼,“还不快滚!”没听姑姑说陛下一会儿就来了吗? “是,是。”他们再也不是王爷心爱的狗子了。 黎晏赶走两个二傻子,挥退了留下的四名小太监,抬眼看着殿内的布置。 四角悬挂的华丽宫灯将室内照得明亮无比,燃烧着的龙凤花烛发出橙黄的火光,桌椅摆设上考究的雕刻配上精美的图案显得低调而堂皇。 最终他坐在桌前,看着满桌的美食发呆。那个小东西在干嘛呢?怎么还不回来? 第197章 多谢母后关心 凌秋不是故意冷落他的,只是被太后和太妃们绊住了脚步。 慈仁宫内,太后郑重地交给凌秋一本名为《春日夜宴》的精美图册,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陛下,房里的事你千万不要惯着男人,以自己感受为主。” 怡太妃狠狠点头,不能更赞同了,“对,你跟咱们不一样,现在皇夫是伺候你的人,你掌握主动权,知道不?” 娴太妃羞于说这种话题,可碍不住氛围太浓烈,悄悄分享了一个快速进入状态的小妙招。 凌秋听得脑袋炸裂,拿着图册的手都发烫,被迫科普一番,她终于红着耳朵回新粹宫了。 大姑娘上轿、哎不对,不是头一回了,可是听了她们的话才知道自己要学的还多着呢。 哎~经验是硬伤哈。 到了寝殿门口,一溜的小太监行礼,“参见陛下。” “起来吧。”凌秋道。 一名太监推开房门,凌秋走进去就见黎晏幽怨的盯着他,顿时脚有点挪不动了,牵起嘴角尬笑,“怎么了?朕的皇夫。” 黎晏抿唇,声音里充满委屈,“你让我等了好久,菜都凉了。” 凌秋看着满桌的菜都没有动,诧异地道:“你没吃?” “不想一个人吃。”黎晏收回眼神,垂下眉眼,放在桌上的右手蜷缩着。 凌秋心里浮现一抹愧疚,立即冲外面喊道:“把这些菜撤了,做新的来。” 宫人们低着脑袋干活,凌秋坐在黎晏旁边,拉着他的胳膊满脸歉意,“对不起啊,刚刚太后她们给朕、那个上课呢,所以回来晚了。” 黎晏眉头皱了下,“上什么课?”太后这么严格吗?大婚都要学习? “啊?”凌秋脑海浮现无数限制级画面,腾地脸上现出两片红晕,“这个不好说吧。” 黎晏好像明白了什么,微微勾唇,露出魅惑的笑容凑近她耳边,“那陛下可学会了?” 凌秋耳朵发痒,一掌拍在他脸上推出去,扭过头咬唇道:“你、你等会就知道了。” “哦,那待会儿领教一下。”黎晏的大手包住她的手掌,亲了下手心,语气蛊惑诱人。 凌秋头皮发麻,“朕先去沐浴,你慢慢吃吧。”转身去了浴房。 “呵呵~”黎晏低沉的发笑。 等凌秋回来的时候,两刻钟过去了。 “人呢?”凌秋扫了一眼,居然发现新郎没了,“阿晏?” “陛下,找我吗?”黎晏从屏风后走出来,穿着一身红绸寝衣,浓密的墨发垂落在宽肩窄腰上,披散至腰间。寝衣轻薄,隐约可见红绸底下是怎样一番春色,看得人脸红心跳。从腰间往下看,大长腿在行动间露出些许轮廓,充满力量与野性。 黎晏伸出食指挑起凌秋的下巴,轻轻一吻,柔软的声音划过耳边,“陛下,往哪儿看呢?” 凌秋眼神慌乱地移开,嘴巴动了动,“朕……没……” “陛下穿红衣真美。” 凌秋穿的是大红色睡裙,香肩微露,小腿白皙,胸前的峰峦更是看得黎晏血脉翻涌。 “小东西,可以开始了。”黎晏一把公主抱,将凌秋放在床上,拉下帷幔。 凌秋不自觉吞了吞口水,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个男人变得这样撩人了? “不是,咱们是不是忘了喝交杯酒?”她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黎晏手上的动作一顿,立刻翻身下床含了一口酒,然后回到床上对着凌秋的嘴唇就亲。 凌秋还迷糊他怎么没拿就过来,结果人亲上了,唇上一阵柔软,接着被撬开牙关,不自觉吞了一口。 酒精入肚,她好像有点上头,抱着黎晏的脖颈不放,只听他醇厚的声音说道:“交杯酒喝过了,我们洞房吧。” 温热的手掌在腰间摩挲,像是点燃了火花,一发不可收拾,燃放了大半夜。 …… 新婚三日,凌秋放假,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累,太累了,狗男人就知道碾压她,毫无还手之力。 微微一睁眼,凌秋发现自己以极其羞耻的姿势窝在黎晏怀里,窘迫地缩缩腿,不料黎晏的手灵敏地压住,慵懒地道:“我的陛下想去哪儿?” “我、朕要起床了。”凌秋从气虚到瞪眼只有一秒之差,“别忘了,你还要去慈仁宫呢。” “哦。”黎晏随意地点头,“太后派人来说不必早起,能一起吃个午膳就行。” 凌秋默了一瞬,“行,你先起,朕再躺会儿。” 说罢就蒙上被子,抱着双腿缩成一团。 “呵呵,”黎晏无奈地笑出声,“陛下,我不会乱来了,不用这么警惕。” 昨晚确实把人欺负狠了,他反思,绝不改过。 凌秋的身体扭动两下,闷声闷气地“哼哼~” 黎晏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倾身将一团搂在怀里,眼底流淌着幸福的笑意,“小凌儿,从今往后我就靠你了。” 一句话把凌秋整得嘻嘻笑,从被子里面钻出来,“那皇夫要乖哈。” “嗯,我乖。”黎晏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宠溺地笑着。 两人笑闹了一阵才起床,简单吃个早膳便相携去往慈仁宫。 慈仁宫内,太后与太妃嫔们坐在正殿聊天,小太监通报“陛下和皇夫来了”,她们立即收起笑脸,严肃地看向门口。 凌秋与黎晏都穿着大红色常服,俊男美女,格外养眼。 不过凌秋一进殿内就察觉到一股诡异的氛围,一个个板着脸是怎么回事?转头一看,难道是冲他来的? 黎晏淡定地回视过去,眉眼微动,似是在问怎么了? 凌秋眨巴着眼睛,没说什么,自己保重。 两人走到近前,一起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打量着凌秋的脸色,面色红润,眉目富有神采,心里有数了,笑道:“陛下快坐吧。” 凌秋一笑,“好,多谢母后。”却是站在黎晏身边没动。 太后也没有为难黎晏,“皇夫初来乍到,可还习惯?” 并不是初来呢,凌秋心里吐槽。 黎晏神色柔和,态度谦恭,“很习惯,多谢母后关心。” 第198章 他到底昏睡了多久? “哦,那便好。”太后淡淡地道:“摄政王纡尊降贵当陛下的皇夫,哀家十分意外,你们二人中间有什么故事,哀家也不探究。不过你既为中宫之主,要事事以陛下为先,从前摄政王的派头就要不得了。” 凌秋嘴角抽抽,原来自己媳妇儿被长辈敲打是这种感觉啊,复杂得难以明说。 人前不敢反驳,人后已经在想怎么安慰人了。 好在黎晏十分乖顺,“是,儿臣、明白,以后定会仔细照顾陛下,为陛下排忧解难。” 这……乖顺得凌秋都没眼看了。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还有,要尽早为皇家开枝散叶。” 黎晏神色微滞,他也想但是…… 凌秋还没有告诉他吃了解药的事,就算用了解药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调整好的,笑呵呵地接过话题,“这个不急哈,朕没准备好生孩子。” “这哪儿行啊?”太后不赞同地皱眉,怀疑地目光落在黎晏身上看了会儿。 她可没错过他刚刚的脸色,生个孩子而已,很为难吗? 看着高高壮壮,又是习武之人,不会不行吧? “这样吧,每日哀家派人送滋补汤药过去,补补身子。” “不用了吧,皇夫身体挺好的……”凌秋在太后的凝视下声音越来越小,她真不是帮他说话啊。这都让人招架不住了,再补的话哭的可是她自己啊。 黎晏只略微哀怨地看了凌秋一眼,随即拱手道:“是,母后。” 太后这下放了心,微微一笑,“嗯,中午在这用膳吧。” “好啊,母后。”凌秋笑道:“不过朕想跟皇夫到城外皇庄住两天。” 黎晏诧异地看她,没说这事啊。 太后倒是没说什么,新婚小夫妻想有自己的空间很正常,“好,多带些人,注意安全。” “肯定的,母后放心。” 出了慈仁宫,凌秋与黎晏牵手往新粹宫走,“朕先送你回去,你收拾一下常用的东西搬到华延宫,以后就住那边吧。” 黎晏紧了紧手中的柔夷,身子侧过去低声道:“陛下宠爱,为夫感激在怀。” 咳咳,大清早的撩人,凌秋嗔娇,“少来这套。” 乐德福脚步一顿,抬手向后面示意。 身后的两列宫人纷纷慢下脚步,生怕听到不该听的。 “对了,你人来了,你的暗卫也跟着吗?他们躲在哪儿?闵沧和闵江呢?” 说到这个黎晏又要心梗了,“礼部尚书说宫里什么都有,带两个侍卫顶天了,所以闵沧和闵江在宫中,其他人在宫外的宅子。” 凌秋不厚道地笑了,“知道女人嫁到夫家有多不容易了吧?” “嗯,确实不容易,这两天我受到的冲击有点多。哦,还有闵沧和闵江那俩人担心他们会不会被阉了。”黎晏说着也觉得好笑,黑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们是不是傻?宫中除了宫女太监还有侍卫好吧?”凌秋哈哈大笑,“让他们放心吧,继续当你的侍卫,别干出格的事就行。” 至于啥是出格的事,懂的都懂。 “好,回去就告诉那俩傻子。” 两人说说笑笑回到新粹宫,简单收拾一下就搬到华延宫了。 闵沧两人知道不用阉,感激涕零,屁颠屁颠跟着到华延宫当侍卫。 “千姑姑,东西收拾好了吗?”凌秋前一日就跟她说好今天要出城。 千珊回道:“好了。那皇夫的东西……” 凌秋摆摆手,“这个不用管,他有人收拾呢。” 未时出发。 何梧率领御林军随行,一行人于落霞时分抵达皇庄。 凌秋的身边明面上只有千珊一人,黎晏带着闵沧、闵江,其余宫人不得进入内院。 连皇庄管事都没能见圣颜一面。 何梧尽忠职守犹如门神站在主院门口,严防死守。 皇庄的人都很迷惑,这陛下和皇夫难不成日夜荒唐? 殊不知凌秋已经伙同云起带着昏迷的黎晏到达虞国京城外的小山庄了。 黎晏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在一辆马车上面,隐约可见面前有一个人影,立刻出手。 凌秋急忙道:“是我,你醒了?” 黎晏的手顿在半空,黑眸疑惑地看向模糊的人影,嗓音微哑,“这、怎么回事?” 凌秋闻言掏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亮,笑嘻嘻地凑过来,“给你个惊喜啊。” 黎晏神经放松下来,把调皮的人儿搂在怀里,失笑道:“惊喜就惊喜吧,干嘛大晚上的出来?你现在是金尊玉贵的女皇陛下,出了事怎么办?更可恶的是还把我弄晕。” 坏东西手法依旧那么熟练,让他毫无防备! 凌秋仿佛没听出他的控诉,粲然一笑,“没事,我带着云起呢,他在外面赶车。还有啊,现在不是晚上,天快亮了哦。” 黎晏眉头一挑,眼眸盛满笑意,“嗯?那陛下带为夫去哪里啊?” “说出来就不惊喜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凌秋故作神秘地一笑,黎晏无奈将人搂得更紧,压低嗓磁性温柔地道:“行,我不问了,小东西。” 天光渐亮,耳边逐渐出现一些声音。 “主子,到城门了。”云起在马车外说道。 凌秋应声,“好。” 黎晏迷惑,“城门?”又回去了? 凌秋笑而不语。 大清早的,城门聚集了许多进城的百姓,有序排队。 “呀,宋叔今天这么早啊。” “是啊,孙家小子,又进城卖糕呢?” “嗯,新鲜出锅的,您尝尝。” “不了不了,你娘每天做这些也不容易,叔吃过早饭了。” …… 百姓们的说话声传进马车,黎晏瞳孔震动,当场石化,这是虞京口音? 他立即掀开帘子往外一看,这熟悉的地方不是虞京城门是什么?是虞国的百姓,虞国的士兵,还有那个高耸的城墙。 怎么会?他到底昏睡了多久? 黎晏转头看向凌秋憋笑的俏颜,嘴唇蠕动半晌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睡很久吗?为什么?” “没有,一晚而已。”凌秋摇头笑着,“我们只有一天时间,晚上就要回去了。” 第199章 真的是你? 黎晏恍如梦中,声音好像散落一地的棉花重新捡起拼凑出的不成型的形状,颤颤抖抖,“我们~怎么回来的?” “飞回来的。”凌秋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弧度。 黎晏的状态完全不在线,犹如雷劈,震惊地道:“云前辈已经恐怖如斯了吗?” 云起在外面闻言翻了个白眼,蠢货!就这还摄政王! 凌秋一愣,随后笑得捂着肚子,倒在他怀里,“哈哈哈……你可笑死我了……哈哈哈……” 黎晏意识到自己猜错闹笑话了,一脸的生无可恋,“别笑了,快告诉我。” 凌秋努力控制住自己猖狂的笑声,“从来没见过英明神武、睿智无双的摄政王这般傻里傻气的样子,太逗了。” 黎晏叹气,这都是因为谁啊? “好啦好啦,我不逗你了。我没骗你,真是飞回来的,不过跟云起没关系,回头再解释。”凌秋拍了拍笑僵的脸颊,“今天是你的回门日,就问你惊喜不?喜欢不?” 马车启动,缓缓进城。 黎晏的心情跌宕起伏,抛开那些未知,现在他心里柔软成绵,情不自禁俯身亲吻那双明亮的眸子,“惊喜,喜欢,谢谢娘子。” 凌秋眼睫眨啊眨,眼底是跳跃着的欢喜,娇声回应,“不客气的,夫君。我要开始打扮了,待会儿见公婆我要美美哒。” “好。”黎晏含笑看她。 马车进城之后沿着主街道前行,在临近皇城的一个路口转弯,进入一条宽阔的街道。 忽然黎晏开口,“等下。” 马车停下。 凌秋问道:“怎么了?” “先回王府,我们不能现身人前,让管家通知他们一声来王府吧,就说王府有事请他们裁决。”黎晏想了个稳妥的法子,在自己府里比较可控。 “好。” 很快摄政王府到了,管家看到黎晏惊恐地瞪大双眼,“王爷?您逃婚了?” 黎晏一个眼神瞪过去,“管家当够了?” “不是,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管家苦笑。 凌秋躲在澜院里面,并未现身。 黎晏没有过多解释,吩咐完就回院子。 管家恍恍惚惚地出府去了,这是要出大事了吗? 凌秋还是第一次来黎晏的寝房,随意地看着。几件熟悉的物件映入眼帘,她心里像是有一股温泉流淌。 听到脚步声她回头,看到黎晏修长的身影就冲过去抱着他的腰身,脑袋埋在胸前,“我刚刚看见你偷我的东西了。” “是吗?”黎晏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想起那段灰暗的记忆他就忍不住控诉,“你弃我而去都没有想过我会有多难过吗?坏家伙!” 凌秋的心瞬间被欣喜填满,随之而来的是对他无尽的心疼和愧疚,鼻子发酸,眼眶微热,声音轻轻地低语,“我不知道原来你那么喜欢我,对不起嘛。我那时候……不勇敢,害怕沦陷……” 黎晏何尝不心疼她呢,轻拍她的后背,压低声音重重叹息,“嗯,以后不许这样了,我会罚你的。” “不会了。”凌秋舍不得了。 那边,管家骑着快马赶到长公主府。 长公主一家三口正在用膳,管家竭力保持镇静,“参见长公主殿下、驸马爷和郡主。” “免礼,何事?”长公主蹙眉,最讨厌吃饭的时候被打扰。 管家低头拱手,声音发颤,“长公主,请您和驸马、郡主前往王府一趟,有非常重要的事请您们裁决。” 长公主厉色道:“说,到底什么事?别想糊弄本宫!”他儿子才走了几天,这群下人就不长眼了! 管家噗通跪下,皱着一张脸都要哭了,“求求长公主去一趟吧。”他也不知道自家王爷怎么了啊。 “算了算了,别动气,我们去看看不就好了。”黎书瑞安抚道。 黎沅沅直接放下碗筷,脆生生的声音听在管家耳中犹如天籁,“母亲,我吃好了,可以走了吧?” 长公主闻言站了起来,对管家语气不善地道:“哼,你最好有事。” 管家头埋得更低,有天大的事呦,他怕云国女帝杀过来抢人。 王府内,凌秋检查了好几遍要送的见面礼,在正堂走来走去。 “小凌儿,你休息会儿吧。”黎晏实在看不下去了,“将她按在圈椅上。” 凌秋抿着唇,抓着黎晏的大手放在胸前抱着,声音发虚,“我有点紧张。” 黎晏轻笑,“现在知道紧张了?” “嗯。”凌秋可怜兮兮地点头,“我把人家儿子拐走了,他们会不会怪我?” 黎晏点了点她的小嘴巴,好笑道:“别犯傻了,你现在是陛下,比他们厉害呢,虚什么?” “嘤嘤嘤~”凌秋自个儿发作一通,赶走心里的那点不自在,突然变得有气势起来了,声音恢复清润爽朗,“好吧,你说得对,我不能怂,丢云国的脸。” “嗯。”黎晏勾唇浅笑,端了一杯茶给她。 府中他留了几名暗卫,这个时候都出来充当下人了。 将近半个时辰,长公主的车驾停在摄政王府门口,让人很是惊奇,毕竟摄政王都不在府内了。 难道是以慰相思?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管家一边心急见到王爷,生怕自己做了个梦,一边又要面对长公主的冷脸,额头虚汗直冒。 到了澜院,管家遵王爷命不再前进一步,低头哈腰对长公主三人道:“长公主、驸马、郡主,请进。” 三人已经察觉不对了,长公主直言道:“若不是这里是摄政王府,本宫有理由怀疑你心怀不轨,要将我们一家三口一网打尽。” 管家吓得腿软,“长公主饶命,奴才是奉命行事。” 长公主冷哼,“奉命?你能奉谁的命?”还能是你主子不成? 黎书瑞蹙眉,觉得哪里不对。 还没回过味呢,黎沅沅突然眼睛亮了,兴奋地喊道:“是大哥,肯定是大哥回来了。” 长公主和黎书瑞顿时脑子一懵,看着她像一只跳跃的兔子蹦跶到正堂,惊喜地喊叫:“大哥,真的是你!” 两人闻言也顾不得什么,赶紧快步到正堂,见黎沅沅整个人挂在黎晏腰上开心地跺脚,他们彻底傻掉了。 第200章 不要太惊喜哦 黎书瑞率先回神,声音充满不可思议,“真是你?你怎么回来了?”女皇陛下不要你了? 黎晏摸了摸黎沅沅的脑袋,笑着看向他们正要说话,长公主脱口而出,“你逃婚了?” 呃…… 黎晏二次无语。 长公主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什么不舍、难过统统丢掉了,指着他的鼻子开始吼,“你要气死我啊?让你娶媳妇你不娶,现在嫁人你也半路逃跑,你真要孤家寡人不成啊?” 黎晏语气无奈极了,“没有,我没逃,母亲,你听我说句话行吗?” “行,你说。”长公主胸口起伏不定,瞪了眼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黎晏看向屏风后,温声道:“出来吧。” 凌秋在后面躲着就想看看他们见到黎晏的反应,听到长公主的话差点没笑抽。 逃婚?他敢逃婚,她就敢绑人。 不过经过这么一场,她心情放松很多,穿着一身正红裙衫走出来,腰戴环佩,发髻上一支精美的珠花点缀,简约又令人眼前一亮。 黎沅看到好看的姐姐,“哇”一声,小脸登时发光。 黎书瑞再次发懵,“这是哪家姑娘?你金屋藏娇?” 长公主看着凌秋熟悉的眉眼,很快认出她来,只是太惊讶说不出话,听黎书瑞这蠢话,顿时糟心得吼道:“你笨死了!这是我们的儿媳妇,云国的女皇陛下。” 黎书瑞:“啊?”他这张破嘴呐! 凌秋缓缓走过来,察觉到黎沅沅的视线,调皮地冲她眨巴了下眼睛,逗得小姑娘捂嘴偷笑。 黎晏向她走了两步,两人一起来到长公主和驸马面前。 他开口解释,“这就是云国女皇,我的妻子,你们的儿媳。她是特意带我回门的,但是又不便暴露身份,所以只能委屈父亲、母亲和妹妹来王府了。” 对上长公主复杂的眼神,凌秋抿唇浅笑,“长公主许久不见,您还好吗?” “……好。”长公主被这一手操作整得哑然。 她曾经看好的少年跟她儿子搭上了,接着把她儿子甩了,再然后她儿子屁颠颠去追又失身了,最后死乞白赖地要嫁。 这颗老母亲的心妥协,以为很难再见到儿子,没想到他居然新婚三日回门了,像每一位嫁出去的新娘一样回门了。 长公主不知该高兴还是怎样,反正挺难以形容的。 凌秋大概知道她的想法,愿意给她时间消化,转而看向黎书瑞,“驸马爷,初次见面,不知您愿不愿意喝下朕的儿媳茶?” “我、我……”黎书瑞犹豫地看向长公主,她说儿媳茶,但是又自称“朕”,到底什么意思呢? 长公主毕竟是皇室长大的,这方面天然敏锐,立即接话道:“我们愿意。女皇陛下能带清安回来这一趟是对清安和我们夫妻的看重,本宫和驸马感激在心。” 她先是云国的女皇,再是黎晏的妻子,他们的儿媳。即便她是长公主,也比不过女皇一国之君的地位。所以她的姿态不能过低,有损国体。 还是那句话,君臣有别,在任何场合都适用。 凌秋颔首笑道:“那请长公主和驸马上座吧。” 两人走向上首,黎沅沅机灵地检查了下水温,然后斟满两杯茶放在红漆盘中,端起盘子站在长公主旁边。 凌秋和黎晏跪在蒲团上,凌秋面对长公主,端过一杯茶双手呈上,含笑说道:“母亲,请用茶。” 长公主的心这一瞬间就忽然放下去了,面容柔和地看向凌秋,接过茶饮了一口才道:“我也没准备什么,让你见笑了。” 她从头上拔下来一根紫玉簪递给凌秋,“这根簪子跟随我多年,是当年我母妃送的,希望你喜欢。” 凌秋浅浅一笑,拿过簪子攥在手心,“多谢母亲,我很喜欢。” 接着她给黎书瑞敬茶,“父亲,请用茶。” 黎书瑞同样没有准备,更窘迫的是他没有备用的,好在他平时会揣银票在怀里,掏出两张千两银票送到凌秋面前,“一点心意,回头补上。” “多谢父亲。”凌秋开心地接过。一个收获认可,一个收获钱财,真不错。 等黎晏敬完茶,凌秋便拿出早先准备好的礼物,“此次来的突然,回门礼不介意的话我随后让人补上。这些是给你们的见面礼。” 长公主笑道:“好,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午膳就在澜院用了,下午凌秋与长公主、黎沅沅她们聊天,黎晏则抽空去了趟皇宫。 长公主得知他们晚上就要走,十分不舍,又得知他们不能带东西,一阵遗憾。 一天相处下来,长公主对凌秋有了充分的了解,也十分喜欢这位聪明大气的女皇陛下。 凌秋邀请他们有空去云国走走,长公主一口答应下来。 天刚黑下来,凌秋三人坐马车出城。 黎晏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好像在说看你有什么招数。 “你再这样,小心我把你弄晕哦。”凌秋笑道。 黎晏毕生的警惕性都用在这了,信心满满地道:“不会让你得逞了。” 凌秋呵呵了,哪里来的自信?不过她还是抽出黑布条,在他眼前晃了晃,“那我把你眼睛蒙起来,让你感受一下吧。” “我不蒙。”黎晏抓住布条缠在手上。 凌秋哄道:“乖啦。” 黎晏摇头,“不。” “真的?”凌秋唇角一勾。 感觉不答应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黎晏屈服了,“……好吧。” 到了空旷的地方,马车停下。 黎晏只听凌秋说了一句,“云大爷,把皇夫带到副驾上,你坐后一排。” “好。” 副驾是什么?黎晏疑惑地蹙眉,接着就被云起拉出马车。 嗯,怎么还往上了? 这是坐下了? 座位有点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身上好像被绳子绑起来,他不自在地动了动,凌秋出声道:“这是安全带,不要瞎动哦。” 耳边响起一阵嗖嗖声,似乎来自头顶,黎晏很快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升腾,顿时全身紧绷,双手紧紧抓着座椅,声音有点不稳,“这是什么?” 凌秋没有立刻回答他,等升至上空,才道:“摘下来吧,自己看,不要太惊喜哦。” 黎晏整个人飘飘忽忽的,摘下黑布眼前有不明物体在发光。 他看见了黑夜。 不,他正穿透黑夜。 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真的在天上。 所有的声音卡在喉咙,挣脱不出。 云起在后座横躺,慢悠悠地开口,“怎么样?刺激吗?恭喜你成为陛下秘密武器的第二位来客。” 第201章 该来的会来的 黎晏心提到嗓子眼,在震惊中惊恐,在惊恐中沉默,在沉默中幡然醒悟,他的新婚妻子是神仙吧? “我、这太震撼了,这是什么东西?” 凌秋如愿看到他呆傻的模样,心满意足地笑了,“云起,你来解释一下。” 云起反手被甩了个问题十分无语,其实他也不是很明白,稍加思索就道:“哦,就是一种不用内力的飞行,比轻功飞得高、飞得远,还不累人。” “好,我懂。”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倒不用解释,黎晏平复了下剧烈起伏的心情,突然想起来,“为什么我是第二个?” “因为我是第一个。”云起得意地道。 黎晏:“……” 凌秋没想到云大爷这么幼稚啊,看黎晏略带沮丧的脸色发现这位也不遑多让,情话脱口而出,“没关系,他是第一,你是我的唯一。” “好。”黎晏的嘴边扬起不值钱的笑。 …… 到皇庄的第三天,陛下和皇夫终于现身,启程回京。 千珊三人悬着的心落了下去,始终没有过问他们去哪里了,凌秋也没有明说。 回宫之后,凌秋恢复正常的日程,每日在万政殿处理事务,也把黎晏这个免费劳动力利用得彻底。 黎晏很快熟悉了云国的政务,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与林平修等人配合得也很不错。 虽然他没有上朝,但是朝臣都知道他参与了陛下的决策,不满也不能怎样,毕竟实力摆在那。后来就真香了,因为有个高的顶着事倍感轻松,做事效率提高了,身体也不垮了。 于是前朝后宫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两个月后,巫国传来消息,巫皇驾崩,三皇子水无痕继位。 凌秋立马派使臣送上贺礼,并开启新一轮谈判。 经过将近半个月的拉扯,水无痕如约签订两国友好盟约。 夜里两人胡闹过后,谈起此事,黎晏真心实意夸赞道:“小凌儿真棒。” “切,你哄小孩儿呢?”凌秋心里美滋滋,却翻了个身故作不屑。 没成想身子一动就感觉不对劲了,肚子隐隐作痛。 她手放在腹部摸了摸,不会吧?大晚上的不想出恭啊,冬夜很冷的。 黎晏不知她的不适,依旧笑得开怀,手搭在她肩头顺着往下,覆在她腹部的手上,“你若是小孩儿,那我就是哄小孩儿。” 痛感越来越剧烈,凌秋没工夫搭理他,皱着眉头身体蜷缩,感觉不像要出恭,是要她死啊。 黎晏感觉怀里的人在颤抖,心里一慌,“怎么了?” 凌秋嘤嘤哼哼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疼~肚子疼。” 黎晏瞬间想到她解毒时候的痛苦,幽深的黑眸猛然一震,一边安抚一边下床点燃烛火,“没事儿,会没事儿的。” 昏黄的烛光下,凌秋满头虚汗,捂着肚子动弹不得。 黎晏的心不自觉揪了起来,连忙拿个干净的帕子给她擦脸,担忧地道:“我让云起把张太医带来,好吗?” 凌秋闷哼点头,“嗯。” 下面有些潮湿感,凌秋仔细感受了一下,不像他的东西。 黎晏回到床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血腥气,脸色骤变,“你流血了?在哪儿我看看。” 血? 凌秋好像猜到了什么,心里闪过一丝激动,可算是来了。但是这出场方式太炸了,她有点接不住招,只虚弱地道:“大概不能给你看了。” “为什么?”黎晏神色紧绷。 凌秋皱着小脸,“应该是癸水来了,第一次。” “癸、癸水?”黎晏对姑娘家的了解都来自于凌秋,但到底看了几本杂书,这个词并不陌生。正因为如此,他才一时晃不过神。 姑娘家来了癸水才是长大了,可以成婚生子的。那他当爹还是有希望的? 想到这黎晏心情激荡了,“我、我不懂,我去喊千姑姑来,你等我。” 说罢就匆匆去找人了。 凌秋唉声叹气,男人傻气起来真是没眼看。 陛下身子不适,身边的宫人都惊动了,寝殿重新亮堂起来。 等张太医被拎来的时候,凌秋已经在千珊和柳萦的照顾下重新换了衣裳,肚子上揣了个暖炉,缓解了疼痛。 仔细把脉后,张太医捋着发白的胡子笑道:“恭喜陛下,身体已然恢复大半。下官开个方子,按时用药,好好调理一个月,以后就不会这样痛了。” 黎晏听着松了一口气,去听凌秋冷静地问道:“那朕怀孕的几率是多少?” “这……”张太医一梗,斟酌片刻,谨慎开口,“陛下虽说解了药性,到底伤及根本,孕否要看机缘。一定要说机率的话,目前大约是三四分吧。” 三四分?那就是三分了,这还是往高的说了,凌秋明白得很,谈不上失不失落,“好,朕知道了。” 张太医看着她一路走来,也不容易,不放心地叮嘱,“保持心情愉悦,切勿焦躁,该来的会来的。” 凌秋瞧着他认真的眼神失笑,“嗯,朕记下了。” “好,那臣告退。”张太医拱手。 “嗯。”凌秋转而看向黎晏,“阿晏,让人好好送张太医回府。”年纪大了,禁不住折腾。 张太医感叹,陛下就是体恤人呐,不像某些糙汉子。他要为陛下的子嗣大业努力终生。 于是他边出宫边跟黎晏唠嗑,“皇夫大人,陛下是女子,你要小心照顾才是。千万别急着要孩子,就陛下这情况,有了身孕滑胎的机会也很大,最后等个三年,比较保险。” 黎晏默默记着每一个字。 “还有,臣每半旬都会给陛下诊脉一次,你要好好看着陛下喝药。她畏苦,你要耐心哄着。” “是,我记下了。”黎晏谦虚地道。 说着就到了宫门口,张太医拱手,“皇夫留步。” 黎晏颔首,“张太医慢走。” 华延宫一夜灯火未灭,厚重的帷幔落在倒是不打扰凌秋入睡。黎晏躺在她身侧,时不时检查一下她被子是否盖好,暖炉还热不热,一夜未合眼。 凌秋睡眼惺忪第醒来,看到黎晏眼底的淤青满眼心疼。 她迷迷糊糊能感觉到黎晏的动作,心里暖流划过。 第202章 郑氏殁 尽管如此,黎晏还是尽职尽责地帮她处理政事,让她安心调养身体。同时肩负起教导小六的职责。 凌秋趁着自己虚弱提出这个要求,黎晏实在没法子拒绝,就是她说的话有点扎心了。 “教孩子嘛,你有经验,朕特别放心。” 黎晏无奈,他也不想有那些经验啊。 “行,”黎晏妥协,“你让我教学识、书法也就算了,但帝王心术是怎么回事?” 凌秋眨巴着无辜的双眼,“万一朕生不出孩子呢?好歹有个继承人嘛,当然要早点培养。” 黎晏弯唇,“你这是咒自己呢?还是不相信为夫的能力?” “我、你别闹,说正经的呢。”凌秋气闷地瞪他,眼睛滴溜一转继而问道:“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希望他做皇帝吗?不管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黎晏倒是还没想过这个问题,酝酿一番过后,缓缓开口,“我始终觉得皇位是一种责任,落到谁肩上就是谁的,没有我希不希望这一说。再者,我知道皇帝很辛苦,表弟如此,你也是如此。所以如果有人分担这个责任,我举双手赞成,前提是接过责任的人争气。” 凌秋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惊喜地道:“所以让你提前培养啊。即便他以后不当皇帝,但是心智、能力、格局在线,也会是孩子的一大帮手不是吗?” 黎晏笑着奉承,“嗯,陛下果然深谋远虑。” “切,就会夸朕,继续夸,不要停。” “嗯嗯?什么不要停?” “……” 可怜的小六在学习的路上不停狂奔,成了隔壁小皇帝的嫡亲师弟。 临近年关喜事多,季月和十五、娇娘和十七先后成亲,季阳也得了一个月假,随成诺将军回京。 凌秋终于得见这位驻北将军。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成诺皮肤黝黑粗糙,眉毛粗重,眼神锐利,脸颊消瘦,颧骨突出,看起来颇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又给人可以信赖的感觉。 凌秋微笑抬手,“成将军请起。” “谢陛下。” 凌秋问道:“将军在北方多年,实在辛苦。军中的将士们还好吗?” 成诺拱手,“回陛下,一切都好。臣和将士们十分感念陛下对驻北军的关切,粮食、衣物、草药样样不缺,日子好过太多。” “这都是朕应该做的。你们为百姓守边疆,牺牲了与家人团聚的时间和良好的生活条件,朕怎能让大家寒心呢?”凌秋笑道。 “是,陛下英明。”成诺一板一眼地回道,接着禀报,“陛下,臣孑然一身,一身本事无后人继承,实在遗憾。所以臣打算认个义子。” “义子?”凌秋眉梢一扬,这是个大事,语气微凉,“你要认谁啊?” 成诺闻言眉眼微动,依旧沉下声道:“此人名唤季阳,是臣的亲兵,能力出众,品行正当,还请陛下恩准!” “季阳?”凌秋目露迟疑。 成诺镇定地应道:“是,季阳,就是陛下认识的那个季阳。” 凌秋意外地挑眉,眼眸定定地看着他严肃的面容勾唇,“既然知道季阳是朕的人,为何认他为义子?” “陛下,驻北军是陛下的,是云国的,自然是交给陛下信任的人更可靠。再者,季阳虽年轻,却做事成熟,肯吃苦,进步神速,臣找不到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成将军,再次刷新了朕对你的认知。”凌秋笑道:“好,朕准了。” “臣谢过陛下。”成诺叩首谢恩。 季阳得知消息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他什么时候暴露了?还有将军就这么收他为义子,都不问问他的吗?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啊。 不过成将军确实对他有知遇之恩,认他做义父,他没什么不愿意的。 将军府。 成诺孤家寡人一个,大办也办不起来,邀请同僚好友前来见证,饮下了季阳和季月敬的茶。 没错,季月也被成诺收为义女。因为成诺想要儿女双全,知道季阳还有个姐姐,高兴坏了,就是可惜季月即将成婚,在将军府住不了几天。 好在季月从他将军府嫁出去,那将军府永远都是她的娘家。 同僚调侃他,“临了临了你居然是最有福的,儿女双全,恭喜恭喜。” 成诺自己也没想到他有这个福气,高兴得痛饮三坛酒。 腊月二十这日,冷宫传来消息,郑氏快不行了。 凌秋宣凌旭,也就是现在的丞相夫人进宫。 两人走在通往冷宫的路上沉默不语。 白雪纷飞,冷风呼啸,一黄一白两道身影距离一步之遥,显得形单影只。 或许他们都是孤独的人。 到了冷宫前,凌秋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你可觉得姐姐绝情?她受人磋磨,我从不过问。她生病,我也没有请太医,任她自生自灭。你有没有疑惑过我为什么恨她?” 凌旭的心一紧,抿唇说道:“阿姐,我不怪你,我没有资格怪你。当年你受的苦都是因为我。我不能因着你现在高高在上的地位,就昧着良心忽略你前面十年的苦难。那不是你该承受的,是我的存在让你白白经历这一遭。” 凌秋眉眼松了松,勾唇浅笑,声音轻柔,“你不怪阿姐就好。” 她拉着凌旭温热的手掌走进冷宫,恍惚中好像幼时她也曾拉过弟弟的手,只不过被他甩开了。 但是人不能活在记忆中,尤其是不好的记忆。 他回握时用力的手劲儿更加坚定了凌秋的选择。 她不后悔认这个弟弟,不后悔带他回家,她在这个世界是有亲情在的。 冷宫萧条,院中的积雪约到小腿处。 宫人提前清理出一条小路,依旧落了一层薄薄的雪,雪下的青石板上显出条条长短不一的裂痕。两侧的积雪混杂着脏污,像一件雪白的纱衣落入泥潭,令人惋惜。 郑氏的房间阴冷潮湿,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难闻的气味,混杂着霉味和尿骚。 凌秋不自觉蹙眉,站在门口看向昏暗的房间,只一张床和桌椅,墙角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盆,里面堆积着脏乱的衣服。 床上被子隆起,只露出一个头。 凌旭走在前面,凌秋跟着进去。 走到床边,凌旭定睛一看,瞳孔猛缩,只因此时的郑氏面色青黑,一片死寂。 “你怎么了?”凌秋被他挡在身后,看不到什么情形,却能感觉他身体猛地一僵。 凌旭屏住呼吸,眼睛盯着郑氏的鼻尖,伸手过去探鼻息,颤抖的手半天收不回来,最终用发抖的声音轻声道:“阿姐,她、她走了。” 第203章 朕已经顺了六年了 郑氏的离开没有引起一丝波澜,凌秋让嘉毅侯接回尸身是她最后的善念。 丞相府,凌旭红着眼眶对林平修说:“这是我最后一次为她流泪。” 林平修拥他入怀,轻轻点头,“我明白。” 她走了,凌旭彻底解脱了,陛下也解脱了。 林平修想错了,凌秋从没有因郑氏困住过自己,解脱的只有凌旭一人。 相比之下,百姓富足才是她真正该关注的事。 今年没有暴风雪,百姓度过了一个平安和乐的年。 年节过后,各部又重新投入到有序的工作中。 可能是手头宽松了,大臣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凌秋的后宫。 凌秋成婚半年,肚子没有一点动静,是不是皇夫不行? 明里暗里的试探,凌秋只做不理。 大臣暗戳戳安排偶遇,被黎晏察觉,直接到人家家里喝茶。 喝茶就喝茶吧,黎晏还尽说些戳心窝子的话。 “你家孙子见着我连话都说不利索,是准备到陛下面前丢人现眼吗?” “这位长得好,就是脑子不好使,听不出好赖话,难不成让陛下给你解释?” “四肢发达,不错,咱们走两招?” “……” 大臣们有苦说不出,知道你文武双全、聪明绝顶,但是你生不出继承人你咋不说呢? 他不承认,旁人也不敢说啊。 就连长公主都怀疑起来了,送了一大堆补品给黎晏。 黎晏哭笑不得,抱着凌秋委屈,“你说咋办吧?” 凌秋也没办法啊,“咋办?凉办呗!” 话是这么说,可凌秋事不是这样办的。 她在朝堂投下一枚重磅炸弹,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近年来,云国国力蒸蒸日上,孤寡老人和弃婴也得到了妥善安排,慈幼院功不可没。朕决定设立慈幼部,统管全国慈幼院,着吴子衿为慈幼部主事,官居正六品。各位爱卿,可有异议?” 吴太傅震惊不已,她女儿当官了?正六品!这是真的吗?他当即泪目,激动得手不知往哪里放。 “陛下,女子为官恐怕不……” 凌秋睨着说话的大臣,“怎么?你质疑女子为官,那朕这个云国最大的官,你是不是也质疑?” “臣不敢!” 凌秋收回眼神,平静地道:“吴子衿管理慈幼院期间也与工部、户部、京兆尹等方的某些大人接触过,其能力有目共睹。朕想问问你们,吴子衿有没有资格为官?” 户部右侍郎出列,“臣以为吴小姐展示出来的能力配得上六品官位。” “臣附议。”京兆尹常浩道。 …… 凌秋浅浅勾唇,“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各位爱卿深明大义,朕深感欣慰。需知人才是兴国之本、富民之基、发展之源,所以希望各位大人不要藏私,有才干之人尽管举荐。还有,科举这条路也不能封太死,不然很多人才便没有了出路,对吗?” “……是。”虽然不知道“封太死”是什么意思,但是道理没错,还是附和一下。 “嗯,爱卿甚得朕心,有你们是朕的福气。”凌秋夸过之后,话音一转,“所以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爱卿们以为呢?” 看着安静如鸡的大臣们,凌秋感受到了无声的抵抗。 “朕知道不是所有女子都愿意参加科举,也不是所有部门和官职都适合女子发展。因此女子科举与男子不一样,她们是选岗制。” “敢问陛下如何选岗?”林平修配合着问道。 凌秋自然地接话,“先公布允许女子任职的岗位,女子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和实力报名竞选,具体细则再商定。如此,众爱卿可有意见?” “陛下英明。”这比跟男子同考科举容易接受,他们只能同意了。 吴子衿作为开国以来第一位有品级的女性官员,自然受到不少关注。 慈幼院内欢笑一片。 “恭喜吴院长。” “不对,现在该叫吴大人了。” 众姐妹纷纷见礼,“参见吴大人。” 吴子衿犹如做梦般,她想起陛下在万政殿说过的话,顿时心潮澎湃、感激万分。 陛下她做到了。 她眼中蓄着泪,哽咽地道:“你们、请起。” 娇娘的性子还是那么活泼,笑嘻嘻地道:“吴大人,苟富贵勿相忘啊,要不先请大家吃顿饭吧。” “哈哈哈,这个好,吴大人请客啊。”其他人跟着起哄。 吴子衿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好,我请客。” 众人立刻欢呼,惹得院中的孩童跟着乐呵呵地大笑。 同一时间女子科举一样引起轰动。 有了吴子衿在前,她身穿官服的样子是另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气质,温婉中带着帅气,帅气中带点凌厉,与男子一样纵横官场却不势弱,羡煞旁人。 所有人都在等着待选职位公布。 女子科举比会试早一年,第一次将在明年开春举行。 礼部紧锣密鼓地准备,其他部门协作,没人再紧盯后宫不放。 …… 朝廷不停地进新人,五年过去唯一不变的是凌秋依旧无子。 前朝后宫都愁死了,陛下没孩子,将来谁继承啊? 凌秋:皇室还有人呢! 小六已经十二岁了,九岁正式接触政务,年纪虽小,但是人成熟大胆,有自己的想法,凌秋很满意。 又一次朝臣请求凌秋选侧夫之后,她把小六喊到万政殿,正常询问功课,“小六,今天功课完成了吗?” 小六的个子蹿得很快,已经到凌秋胸前了。 变声期的他声音有些暗哑,恭敬地回道:“皇姐,完成了,太傅留了一篇文章,皇夫考究了策论。” “好。你知道朝臣劝朕纳侧夫的事吗?” 小六一本正经地点头,“知道。” 凌秋看着他大人模样,笑问:“你怎么想?” “他们多管闲事。” “呃,”凌秋考虑了一下道:“也不全是闲事,毕竟一个国家的继承人是很重要的。” 小六明白,“可是母妃说生孩子要顺其自然。” “朕已经顺了六年了。” 小六:“……那就再顺六年,皇姐还年轻。” 凌秋无奈感慨,她二十四岁,年轻没错,黎晏已经……呃,三十三岁了。 三十三岁的老男人,伤不起啊! 第204章 什么怀了? “朕打算立你为太子。”凌秋直言。 小六发懵,啥? 凌秋继续道:“其实朕一直是把你当储君培养的。” 小六:“……”怪不得他功课这么多! “现在到了你为皇姐排忧解难的时候了。” 小六:好嘛,猪崽养肥了可以宰了是吧?不对,这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能拒绝吗? “你要是拒绝,皇姐会很伤心的。” “……” “云国百姓会失望的。” “……” “因为他们再也遇不到像我朕这么好的皇帝了,除非是朕亲自培养的。”凌秋持续输出,“这个人就是你。你就是云国的希望和未来。” “皇姐,有点夸张了。”小六无语。 “哦,”凌秋尬笑,“反正是这个意思。你怎么想?” 小六沉默了许久,问道:“皇夫怎么想?” 凌秋轻笑,“你管他怎么想呢?这个国家姐做主!” “姐啊……”小六无言以对。 “好了,不和你玩笑,他自然是同意。没有孩子是皇姐的原因,怪不着他。他既然放下虞国的一切来到朕身边,那就是接受朕的所有好与坏。而且他并不看重皇位。”凌秋解释道。 小六这才知道她培养自己的原因,原来早知道自己身体有问题,早早谋划好了。 可笑他还抱怨过枯燥的课业、皇姐的严苛。 这么一想,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皇姐,我听你的。你让我当太子,我就当太子。让我当王爷,我就当王爷。这一身本事都是你们教我的,弟弟绝不浪费!” 凌秋伸出魔爪揉了揉他的脑袋,“呵,小机灵鬼!” 三日后,圣旨颁布,全国哗然。 但是皇位是陛下的,她在自己没有子嗣的情况下传位于弟弟,情理之中。 朝臣只能接受,只不过更加关注太子殿下了。 立下太子以后,小六的功课中又多了一项,处理外戚的关系。 娴太妃一个闲散后妃,忽然儿子当太子了,瞬间亚历山大。不仅督促小六谨言慎行,还要约束母家,不要惹是生非、骄傲自满。 心累的不行! 于是后宫姐妹花聚会多了个主题,那就是娴太妃的糟心二三事。 这些凌秋都装作不知道,实际上她对娴太妃的分寸感很满意。 太后对于这位即将与自己齐平的姐妹没什么恶意,毕竟早就过了争名夺利的年纪,只是偶尔想起凌昇心中感慨罢了。 唯一安慰的是兰家与未来皇帝的母家结成姻亲,兰家蒸蒸日上,她便不负家族重托。 夏荷冬雪,周而复始,三年过去了。 这是凌秋当皇帝的第十一个年头,也是她与黎晏成婚的第十年。她自己困在皇宫,没得空闲,也把黎晏从一个火坑带到另一个火坑得十年。 八月二十九日,成婚十周年纪念日。 凌秋罢工一天,与黎晏在皇庄过二人世界。 一轮残月如眉似弓,挂在天上。 凌秋和黎晏坐在屋顶上,吹着夏夜晚风,低声絮语。 “阿晏,你后悔吗?” 黎晏紧紧搂着怀中人,幽深的黑眸浮现复杂的情绪,坚定地回答,“不后悔。” 最近三年,他时常能感受到她的沮丧和愧疚,但是她不明说,自己便也装作不知。她不知道的是,他也时常自责没有照顾好她。 凌秋心头酸楚,瞬间泪目,声音哽咽,“可是我让你饱受那么多年流言蜚语。明明你可以不这样的。你回虞国参加皇帝冠礼那一次,我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让云起跟着你。” 她抬头,捕捉到黎晏诧异的眼神,忍着泪咬唇,“云起听到你父亲的话了,他让你在虞国偷偷找个女人生子,传宗接代!” 黎晏神色慌乱,“我没有,我发誓。”他举手对天。 凌秋拉下他的手,带着哭腔吼道:“我知道你没有。” “那你哭什么呢?”黎晏心疼地去擦她的眼泪,“哭得我心都揪到一块了。” 凌秋红着双眼摇摇头,不让他碰,“即便你这么做了,我顶多不要你了,又不会杀了你。”你怎么这样傻啊? 黎晏脸色微变,声音不自觉变得深沉,“你是这样想的?你觉得我可以为了子嗣碰别的女人?” 凌秋痛苦地摇头,嗓音嘶哑着,“不是的,我想你永远在我身边。想到你碰别的女人,我的心就好痛。我很自私,对不对?” 风拂起她的秀发,沾了泪水,黏在脸上,白净的脸上带着破碎的凌乱,黎晏的眼中却只看得到她内心深处的纠结。 抬手拨开乱发,黎晏漾着晶莹的双眸满含温柔的笑意,“别犯傻了,我爱死你的自私了。”他又何尝不自私呢?这么好的女子是他一个人的。 “真的?”凌秋像极了被欺负的兔子,不确定地问道。 黎晏轻笑出声,“嗯,真的,我的陛下。” 抱着凌秋落在地面,进了寝卧,暧昧的声音溢出,羞了残月,臊了风铃。 庆幸时间没有冲淡彼此的感情,而是成了两人情感的见证。 两个月后,凌秋嗜睡,精神不振。 黎晏看着总是赖床的女皇陛下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提溜着小六去朝堂了。 小六一脸懵逼,“皇夫啥意思啊?” “替你皇姐几天班,她好像生病了。”黎晏将人交给林平修,简单交待几句就转道去了太医院。 张太医退休了,现在经常给凌秋看病的是当年的小胖子,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汪小川。 汪太医见皇夫亲自来请,赶紧收拾东西来到华延宫。 凌秋睡得很香,被人把脉都不知道。 汪太医眉头一会松一会儿紧,看得黎晏忐忑不安,最后终于得出结论,“恭喜皇夫,大喜啊,陛下有孕了。” “真的?”黎晏欣喜若狂,抓着汪太医的肩膀问道:“你说怀了?” 汪太医顾不上肩上的疼痛,乐呵呵地点头,“是啊,怀了。” “嗯……什么怀了?”凌秋被说话声吵醒,烦躁地蹙眉问道。 黎晏激动地抱紧迷糊的凌秋,声音饱含无限喟叹,“你怀了,我们有孩子了。” 第205章 退休 凌秋怀疑自己在做梦,笨笨地问:“我们有孩子了?在这里?”她摸着自己的小腹。 黎晏的大手覆上去,“对,在这里,我们的。” 汪太医转身回避。 凌秋咧开嘴傻笑,“呵呵呵,就是……好奇怪的感觉哦。”突然要当娘了呢!她在这个世界有自己的孩子了,神奇! 黎晏亲了亲她的脸蛋,起身问汪太医,“陛下身体怎么样?” 汪太医这才转过来,“回皇夫,陛下身体康健,不要劳累便好。” 黎晏一颗心落地,笑道:“好,劳烦汪太医。” “臣职责所在。” 凌秋也道:“谢谢你,小川,朕这一胎可就拜托你了。”两辈子第一次当娘,有点小紧张呢。 小川?汪太医面上一窘,陛下还管他叫小名呢,哎! 他轻咳一声,“臣自当竭尽全力,臣告退。” “嗯,去吧。”凌秋笑道。 黎晏宠溺地刮她的小鼻子,“你呀,就知道逗老实人。” 凌秋往后一躲,嘿嘿笑道:“阿晏,你要当爹了。” “嗯,你要当娘了。”黎晏勾唇。 “哈哈哈……” …… 十年了,陛下可算是怀上了,举国欢庆。 同时陛下下旨,太子地位稳固,永远是皇位第一继承人,除非他做了违背律法道义之事。 这也给很多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凌秋基本不上朝,小六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好在有黎晏、林相等人扶持,他自己也争气,得了许多大臣的拥护。 三个月后,凌秋孕肚一天天见长,黎晏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整个后宫几乎都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出去溜达一圈,都能偶遇三四个熟人,太后、太妃嫔们轮番陪聊,就怕她磕了碰了。 凌秋无奈又感动,八个月后基本就在华延宫走走。 夸张的孕肚她自己看着都吓人。 到了预产期,凌秋迟迟没有动静,心情焦躁起来,拉着汪太医问:“他怎么还不出来?会不会出事?”脐带绕颈什么的。 汪太医把脉后再次保证,“胎儿没问题,陛下切记不要着急,偶尔推迟也是有的。” 八月八日晚,凌秋羊水破了。 整个华延宫灯火通明。 太后、太妃嫔们和小六焦急地等在侧殿,黎晏被千珊赶到寝殿外无力地扒着大门。 里头凌秋痛得捂着肚子喊叫,“啊……” “陛下,开了五指了,坚持一下,不要喊。” “陛下,八指了,再忍忍。” “陛下,做好准备,深呼吸,听奴婢口令,用力。” “向下用力啊陛下!” …… 凌秋狠狠地抓着床单,她用不上力啊。 眼前越来越模糊,她心中惧怕,虚弱地喊着,“阿晏,阿晏!” 一股深深的恐惧蔓延全身,黎晏不顾阻拦闯进殿中,正好看见凌秋紧闭双眼,整个人跟疯了似的冲过去。 “陛下,陛下,小凌儿,你醒醒,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太医!太医呢?” 汪太医和几名太医一直候在殿外,闻言立即进来诊脉,切了参片含在凌秋嘴里。 “皇夫,陛下精疲力竭,臣需要施针,请您避让。” 黎晏鼻尖充斥着血腥味,脑袋已经麻了,机械地听从,“好,好。” 凌秋仿佛置身于白色空间中,有一对男女正在打架,似乎是男人抢夺女人手中的东西。 她看得迷惑,等那女人正脸对着她这边,惊呆了,可不就是她迷人的老祖宗吗? 凌秋试着喊道:“老祖宗!凌籽!”空间还有回声。 凌籽怒瞪,“喊什么喊,还不帮忙!” “哦哦,帮忙。”凌秋左右看看没有趁手的武器啊,忽然灵光一闪扒拉出一支手枪,瞄准男人的后脑勺。 “砰!” 中了! 凌籽弯唇一笑,冲她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多谢祖宗夸奖。”凌秋一脸不值钱的笑。 凌籽没眼看,挥挥手道:“行了,没啥事赶紧回去吧,我自己收拾残局。” 一句话把凌秋干懵了,“不是,您真认识我啊?知道我从云国来的?” “不然嘞?”凌籽看傻子似的,你人都是我坑去的。 凌秋双眸扑闪,“为啥呀?咱俩时间对不上啊。” 凌籽把男人的尸体套进塑料袋,扛在背上就走,催促着她,“别废话,赶紧走,不然孩子要憋死了。” 话音一落,凌秋的身子突然动不了了,“诶诶”两声,转眼就回到寝殿。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太好了。”是千姑姑的声音。 黎晏满头大汗,却笑得让人心疼。 凌秋恍恍惚惚,哦,她在生孩子呢。 猛然用力,感觉下面滑出个什么东西,接着就听“哇”地一声,响彻整个宫殿。 啊,终于生完了。 凌秋这才察觉到黎晏的存在,当即大囧,“你怎么在?我现在很丑。” 黎晏抚摸她的眉眼,深情款款,“陛下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任何时候都很美。” 凌秋抿唇一笑,“男孩女孩?” 千珊喜得见牙不见眼,“恭喜陛下,恭喜皇夫,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公主。” “嘿嘿,我喜欢公主。”凌秋笑道。 黎晏点头,柔声道:“我也喜欢公主。” 凌秋轻笑,看着千珊,“姑姑,孩子抱来看看。” 太后已经抱着小公主进来了,“陛下醒着呢?累不累啊?” “还好。”做了个梦,凌秋现在很有精神。 黎晏笨拙地接过孩子,放在凌秋床边,“你看,长得像你,可可爱爱,雪雪白白的。” 凌秋闻言又诧异又好笑,“阿晏,你都会说叠词了?!”不要太离谱哦! 黎晏:“……”也许这就是本能吧。 …… 小公主满月之后,取名凌予笙,封安乐公主。 这一年,太子十六岁,凌秋正式退位,小六登基。 凌秋在位期间的决策都得以延续,百姓安乐,各国太平。 虞京城郊,三岁的凌予笙在草地上追逐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狗,稚嫩清脆的笑声传到树荫下,凌秋和黎晏相视而笑。 不一会儿,一辆华贵的马车驶来,远远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大哥大嫂,你们出来玩也不喊我。” 第206章 习武狂魔黎予萧 凌秋对黎沅沅也是服气的,抱着看热闹的心思问黎晏,“她出宫,你猜皇帝知道不?” 黎晏想着宋宸轩平日的作派,不屑地笑道:“呵,他就算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 “哈哈哈,也是。”凌秋站起来朝河边喊道:“笙笙,回来,姑姑来了。” 凌予笙突然一个急转弯差点摔倒,千珊连忙去扶,“慢点儿,公主。” 跟凌秋来虞国的有千珊、云起和暗卫一到暗十,后来新训练的暗卫都留给小六了。柳萦去北边追爱,季月依旧掌管她在云国的生意,娇娘在慈幼院也有一席之地。 最近看凌旭的来信,林平修似乎有了周游的想法,据说是因为丞相当得太安逸了,没甚意思。他辞官,丞相之位八成是兰舒逸的了。 凌秋想着遥远的事,眼睛看着向河边走去的高大身影,露出一丝微笑。 笙笙被千珊牵着,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软糯糯地道:“抱抱,找娘亲。” “好,姥姥抱。”千珊笑着蹲下来准备抱起笙笙,黎晏已经大步走过来了,温声道:“笙笙,姥姥腰疼,让爹爹抱好不好?” “要,要,爹爹抱。”笙笙稚嫩的声音听得人心都化了。 那边凌秋已经和黎沅沅聊起来了,“吃烤串吗?” “好啊。”黎沅沅穿着轻便的裙衫,脸上笑容天真,不像当了五年的皇后,倒像是未出阁的大姑娘。 凌秋拉着她走向早已准备好的烧烤架,拿起三串鸡翅笑道:“看我给你露一手,保准你吃歪了嘴。” 黎沅沅对凌秋像个小粉丝一样盲目崇拜,目露星星眼,语气夸张地说:“那我也太幸福了吧,大嫂真好。” 黎晏抱着笙笙走过来,脸上带着浅笑,“你就这么来了,岑儿和心儿呢?” “他们俩在御书房练字呢。”黎沅沅浑不在意地回道,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 凌秋失笑,那对双胞胎才四岁,练字能练多久,还不是宋宸轩由着你玩闹,不想带孩子了就随手丢给他。 午后,一队人马回到长公主府。 黎晏抱着笙笙,凌秋和黎沅沅在他们身后聊着天,没多久就到了主院,没想到老安定侯夫人和她的小孙子陆蕴之也在。 一番见礼之后,长公主抱着将将三个月的小孙孙笑道:“你们可算回来了,诶?沅沅怎么也出宫了?” “我出宫不正常吗?”黎沅沅笑嘻嘻的,一把抱过她怀里的婴儿,“呀,才半个月不见,又重了哦,小萧儿。” 老安定侯夫人一脸感慨,“小孩子见风长,一眨眼就长大了。你们看我家这个,转眼都八岁了。” 听祖母提到自己,安静的陆蕴之难得开口,“祖母,我还有两个月就满九岁了。”一副小大人的认真模样逗乐了一群人。 “好啦你,知道你严谨,你去找笙笙妹妹玩吧。”老安定侯夫人无奈笑道。 陆蕴之抿唇淡笑,“是,祖母。” 两个小孩儿在地毯上坐着玩玩具,千珊在旁边看着,满脸笑意。 凌秋和黎晏与老安定侯夫人、长公主聊了一会儿,就带着小萧儿和笙笙回到王府。 还是那个摄政王府,只不过更名为敬王府。 黎晏封为敬王,凌秋是敬王妃。 管家一见他们回来,瞬间如释重负,语气十分无奈地道:“王爷,王妃,快去看看吧,云大爷和暗院的人又打起来了。”这个月都第几回了,真让人不安生啊。 凌秋也是无语,这大爷的怎么越来越小孩了呢? 暗院明面上是暗卫休息的地方,里面有一条暗道直通训练营。 不过云起是谁啊?来王府的第一天就摸出门道了,时不时给他们来一个偷袭,搞一下心态。 凌秋表示,人老了,脾气倔,不好管了。 到了暗院,云起依旧一身黑衣,挺着脊背双手背后,神色自若地看着对面一排黑衣暗卫,声音带着几分苍老,“怎么?一起上?来吧!” 闵涟挥手,黑衣暗卫全部动起来。不就是打吗?明知会输得很惨,哪页不能怂。 砰砰啪啪。 凌秋默默数了五个数,地上便躺了一片。 她与黎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随即她喊话云起,“云大爷,老是降维打击就没意思了啊!” 云起傲娇地冷哼,“闲着没事干更没意思。”一点乐子都没有。 凌秋叹气,“要不你收徒吧。” “等萧儿五岁,我就收他为徒。”云起早有预谋。 凌秋嘴角抽抽,“他才三个月大,你还不如等笙笙呢。” 黎晏立马反对,“不可。”他的女儿怎么能吃这份苦! 云起双手一摊,“你看,不是我不收,是她爹不让。” 凌秋想了想,便道:“那你帮笙笙物色几个护卫吧。” 云起勉强点头,“可行。” 黎晏也点头,补上一句,“女的。” “呵!”云起白眼。 事情定下,云大爷找到新目标,暗院总算风平浪静了一阵子。 …… 五年后,云大爷正式收徒,黎予萧小小年纪就踏上一条“不归路”,从此流血流汗不流泪,风吹不摇雷打不动,活脱脱习武狂魔。 与他不同的是,凌予笙的日子就太舒服了。 上午去学堂,下午在长公主府,晚上回王府,顺便去黎予萧的院子里送温暖。 “弟弟,这是祖母家新出的糕点,不甜不腻微酸,你尝尝。”十四岁的大姑娘拎着食盒放在桌上,言笑晏晏地看着黎予萧。 黎予萧下午跟师父对打,被揍得浑身发疼,没得饭吃现在正是饥肠辘辘,点了点头,“好,正好饿了。” 在姐姐面前,他一点看不出身上的杀伐之气,清俊的面容似乎还透着几分傻气。 凌予笙看他乖巧,忍不住挼了两下他脑袋,笑道:“行,你慢慢吃。云爷爷明日给你放假了吧?陆家大哥的小女儿百日宴,爹娘要带我们去玩的。” 陆家大哥是指陆繁的长子陆衡之,也是陆蕴之的嫡亲大哥。 “嗯,放了,师父还是很通情达理的。”黎予萧笑着点头。 “呵呵,”凌予笙是一点不信“通情达理”四个字跟云爷爷沾边的,“行了,我回了,你好好休息。”别以为她不知道弟弟背地里受了多少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