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靠当牙医暴富了》 第1页 [穿越重生] 《在古代靠当牙医暴富了》作者:一只桂花【完结】 本文文案: 当代口腔医生叶问今手术台上猝死,穿成了病秧子叶家小姐。 家徒四壁,靠年迈爷爷的中药摊养活一家。 可恶的伯父母剋扣月钱不说,还将她许配给地痞流氓。 寄人篱下的生活叶问今是过不下去了。立刻收拾行李,连夜带着爷爷和堂弟跑路了。 堂堂口腔医生还养活不了自己吗?! 不久,叶问今医馆盛大开张。 挂着招牌:专治牙痛、缺牙、下巴脱臼! 那问今医馆开得是如火如荼,来的人络绎不绝。 门口排起了长队,是一号难求。众人纷纷哭喊:叶医生,我们苦牙痛久矣! 众人皆知这世上只有一人敢在太后嘴里动刀。 只有一人敢对小太子说:闭上你的嘴。 只有一人敢对皇上说:忍忍,马上好。 江湖人称冷面叶一刀。 她,手起刀落,「下一个。」 将军府的人:将军,皇上喊你回去。 那将军却扶着脸说:不巧,那天我牙疼。 手下:牙疼也能定时的吗?! --- 叶问今医馆越开越大,却始终缺把趁手工具。 这日却在隔壁铁铺见着自己的梦中情刀。 「师祖!这把小刀谁打的,成色真好。我买了!」 「是干儿子送我的。一般人我不卖!若你诚心想要就十两银子吧!」 抠门叶医生:「不知您干儿子...是否婚配?」 镇西大将军浅笑:「姑娘,在下傅奕,尚未婚配。」 ???这不是当初自己随意使唤的大师叔吗! 将军府的人:将军,皇上又喊你回去。 将军:没空!打铁呢! 傲气抠门牙医x打铁退休将军 看文提示: 1.经营文(?)日常流水帐,少少量甜饼。 2.前期搞事业多,男主出现较晚。 3.无,勤勤恳恳奋斗史。 4.本文与现实牙医无关。 内容标籤: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问今,傅奕┃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靠手艺赚大钱 立意:不忘初心 第1章 月朗星稀,村民早已歇下。 狗蛋儿「哐」的撞开家里的旧木门,打在破旧的石墙上蹭下两抹黄土灰。 对着门外择菜的老翁慌张地喊道:「爷爷!姐她...她没气了!」 老翁浑身一颤,扔下手里的菜就跟着狗蛋儿进屋里去。 「八年本硕,一朝猝死!」 在草蓆上睁开眼的叶问今,狠狠地骂出声。 「我还没开口腔诊所,还没当老闆!刚刚煞费苦心地考个了编制!最辛苦的日子才刚刚要过去!可恶!」她摸着身下扎手的蓆子内心更是翻涌着苦涩。 「妞儿?」老旧的木门被一老翁一把推开,手里拿着一节大拇指长的白蜡烛,火苗颤巍地忽明忽暗。 「妞儿,你可算醒了。狗蛋儿还说你咽气了!我就说他那张嘴吐不出什好词儿来!」老翁将蜡烛立在桌上。便凑近来握着叶问今的手,细细摩挲着给她冰凉的手带来些暖意。 「谁说的!方才我怎么喊姐都不应!一伸手才发现没了唿吸的。怎得起死回生了?」老人背后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儿,脸上充满稚气,那双眼里又是震惊又是欣喜。 「你也晓得你堂姐病重,光拾些晦气话来忤逆你姐!」老翁一手捏着叶问今,一手指着狗蛋儿的大脑门儿。 「我...这是...」看着眼前争论的二人,叶问今只觉一阵剧烈的头痛,记忆千思万绪涌入脑海。 此身名为叶子,曾是叶家小姐。叶子高烧没有熬过这一夜,自己也在连续的工作中猝死在手术台上,正巧穿越到这副身体里。 叶问今拍拍混乱的脑袋,抚着自己的胸口通气。 突如其来的记忆涌入她的脑内,一时充斥着繁多的画面,叫她心里只剩坠坠的疼。 爷爷颤巍巍地举着碗漆黑的药汤来,用一块洗得发白的破布裹着碗边。 他的手颤抖,带着药液止不住的摇晃,偶尔有几滴翻出碗沿。先用那块洗薄了的破布抹了一圈,才递到叶子手里。 「妞儿,喝了吧。看来这方子有奇效,明日里爷爷再给你多熬两帖。」 叶问今接过碗,看着这黢黑高瘦的老头,和自己过世多年的爷爷极像。她的爷爷是个半吊子中医,平日里喜欢研究些中药古籍,偶尔也煎些汤药拿与她喝。末了给她块冰糖,说:「这叫苦尽甘来。」 好个苦尽甘来。 甘还没来,自己先尽了。 她喝着那药,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进碗里。给那苦添了一分咸。 她虽想念自己的爷爷,却也没有到落泪的地步。她一瞬便察觉到这份苦涩应是叶子死前弥留的情绪。 不舍爷爷与堂弟,后悔没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甚至因为自己体弱多病,到最后一刻都在拖累他们。 叶问今也不客气,在心里直骂叶子窝囊。叶子作为叶家小姐,被教的教养极好,连大些声说话都费了老鼻子力。 叶家祖上便是开药堂的。徒有个老字号的名头,生意却做得不大,祖传的忠义堂直到他爷爷手里也只不过仅一间店面。虽然里头都是真材实料,外行人却不懂得分辨,开了这么多年也就将将餬口。 第2页 后来叶子父母承了忠义堂,那中药馆在他们夫妻的加持下开得有声有色。不久便换成了二层楼,甚至还有一家分店。除了抓药外,偶尔看些伤寒、中暑之类的毛病。 不过她十岁那年,一场瘟疫在军队中蔓延,她的父母急于救人,听了朝堂的号召上了战场。 那时叶子还不太会写字,爷爷往前线寄了十来封家书都石沉大海。她的父母从此杳无音讯,不知生死。 叶子在那场瘟疫中落下病根,加上失去父母的刺激,她日夜咳嗽,三五日便发烧。 那场瘟疫几乎掏空了溪台镇各药材商贩手里的存货,瞬间提高的药价使各大药堂生意惨澹。 父母走后忠义堂由爷爷和老管家一起掌管。爷爷虽是个老中医,却不善于管理经营。后头终于是入不敷出,为了得些现钱给孙女治病,就将医馆便宜变卖给自己的侄子,也就是叶子的伯父叶绍元。 叶问今大口喝完这碗伴着泪的中药,接过爷爷递来的手帕擦嘴。说是手帕,其实不过一块老旧的破布,摸起来是极顺滑的,可以看出原本的材质应算得是上成。 她顺了顺气说:「叶子这名,我不喜欢。从今往后,我改叫叶问今。」 往日病怏怏的孙女儿难得有了精神头儿,却突然说出要改名这话了。老翁疑惑了不两秒,当下却也只对孙女的病好些感到庆幸,也应下了,拿走了空荡的碗。 回头一想,「不论往日,只问今朝。这名儿倒好哩!」 爷爷是个有文化的,读过不少古医书。 又想着自己的孙子整日喊着要改名,毕竟往日大家只觉着小名好养活,就随便给孙子起名狗蛋儿。 天下叶子繁多,却总是到了冬日凋落的,想来叶子这名,确实算不得吉利,改了也好,免得压了孙女的气运。 「妞儿,那你好生歇着,要不爷爷给你温点粥喝?」爷爷从缸里舀起一勺子水沖洗瓷碗。末了用那帕子擦干手。 「不用了爷爷,我喝饱了。您早些歇息。」 爷爷将手心搭在叶问今的额头。他的手早就皱皱巴巴,浮现着深浅不一的褐斑。她也不躲,反倒觉着亲近,特别是身上那股中草药味,叫人安心。 他的手心温热,见孙女儿不再发烧,脸上总算是有些笑意。 「好,爷爷明日去摊子里,给你抓些补药。咱家孙女儿,好起来一定是水灵儿的,到时候找个好夫婿,便不再过这般苦的日子了。」 爷爷给她拢了拢被子,便走到隔壁房间歇下了。 虽然叶问今很快接受了自己穿越的设定,但她难以入睡。 好冷。 环顾四周,可以说是家徒四壁。这家环境十分破旧,看窗外的枯树应是冬日里了,身上却盖着薄被。但她也不能抱怨,毕竟为了给叶子治病,爷爷将自家老宅都变卖了,如今那豪宅是伯父母一家住着。 家里仅剩的财产就是这屋子带的半亩地和那小中药摊子。说是中药摊子,其实只是在伯父母药堂门口卖些寻常的补汤或是清热解毒的凉茶。 那点薄利十之八九都收入伯父母手中,爷爷只拿那十分之一养活两个孩子。 伯父母是二爷爷那支的,从前药店没有叶子父母开得好,趁机接手忠义堂后靠着从前攒下的口碑,日子也是过得有滋有味。 从前爷爷管忠义堂时,还能够支撑一家的开销。除了经营不善之外,另一件事才是爷爷变卖忠义堂的直接原因。 那段日子连逢阴雨,中药竟一夜之间全都霉变,毁于一旦,忠义堂本就要价不高,这会儿更是将老本都赔出去。按理说,药材皆于木柜里干燥储存,不会单纯因梅雨天气大批霉变。倒是蹊跷。 不过从前的事,无法考究。当下还是先考虑着如何赚钱,不然这个冬天怕是熬不过去。 第二日,叶问今与爷爷一同出摊。 「哎,妞儿,你还是在家休养几天。身子刚好,莫再受了风寒。」 「无妨,这身子刚好,就是得出来透透气。」 到了忠义堂,说得上是豪华的。 足有两层高,堂内高悬一牌匾,用金边镶嵌写着——「真不二价」 说是变卖,不过是她的伯父母趁火打劫。一个药馆,仅仅卖了二十两银子。像叶子这般泡在药罐子里,就是爷爷时常给她上山採药,那些银子也支持不了多久。 自己是个病秧子,只有爷爷和一个大字不识的表弟相伴。这不巧了,刚好凑齐老弱病。 天蒙亮,爷爷入后堂,将火生起。 「爷爷,我来。您告诉我怎么做就行,如今我需要活络活络筋骨才能好得快。」她动了动膀子,在这年头,不练得强壮些该如何生存。 见叶问今面色从未如此红润,爷爷是将信将疑,只命她将药炉搬上灶台。 「好嘞。」 待将一排药炉搬好,叶问今感到后腰闪电般刺痛。天杀的,不能把职业病带来了吧。 叶问今用两块抹布覆盖着药炉的边,腰马合一,才将这个如壮汉肚子般大的药炉搬出后厨。 重重放在摊上,震的那木架子吱喳作响。 「爷爷,您每日干这活吗?」她擦着鬓角的汗珠。作为医生她的锻鍊还算是充足,但也费了不少力。 爷爷看起来极瘦,明显日常就没进什么油水,又每日干重活,她心疼极了。 第3页 二人在摊前站着,偶有常客提着壶来买茶,见着叶问今便稀奇。往日里不曾见过这般美人,虽着布衣,但肤色极白,偶尔面露冷色让人慾罢不能。 「哟,叶老头,这是哪儿来的小娘子?」 「我家妞儿,身体好些出来转转。」 「只听叶妞儿病了,从没见过,竟生得这般俊俏。」 叶问今听了抱以敷衍一笑,却是比哭还难看。想到这是给自己伯父母赚钱,就没什么好脸色。 环顾四周,这忠义堂开在溪台镇最繁华的青云路上,来往人流不少。 各店铺门口偶有小贩支个摊子卖点小玩意儿,好不热闹。 「妞儿,饿了吧?去买个烧饼吃。」爷爷心疼自家孙女,想着今日起得早又只喝了点稀粥,怕她又坏了身子。 叶问今拿着轻飘飘的三文钱,去到最近的一家小摊。 「老闆,烧饼怎么卖。」 「两文一个。」 「怎的比其他店贵上一文呢?想来是与旁的有什么不同罢?」 「姑娘是个明白人儿。我家用的是华庄的铁锅,这锅的价就比别的贵二百文哩!光是贵倒也不算,我家的烧饼受热均匀,外皮酥脆而内里香,内陷儿用的是上好的精肉,嫩而不柴,口味也是极佳。不然,在这青云路如何做得了生意。」 老闆长得一脸老实板正的样子,有新客来便也毫无保留的推销着自家烧饼。 「那给我来一个。」刚把两个铜钱放到老闆手里。 她眼里看着烧饼,心里头却念着华庄。华庄,大概是卖铁器的店,那锅确实打造得不错,锅底光滑平整,边缘的刻字也清晰。若是将来开个医馆的话,倒是有必要去了解些。寻常的医馆倒是不太需要铁器,但口腔是不同的,需得有趁手的器械才能够如鱼得水。 那烧饼还没烙熟,只听一阵嘈杂。 面前的老闆四处张望,神色惊慌地说:「不卖了不卖了!王老八来了!姑娘你晚些再来我给你多烙一个。」他匆匆将钱塞在叶问今手里,推车就跑了。 「谁啊?」各小贩光顾着跑,没人回答她的话。 铜钱掉落在地上,叶问今俯身去捡。 只听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走来,时不时有重物和木桿被推翻在地,甚至有橘子滚落到她的脚边。 那人声音雄厚:「叶老头,按例交钱!」 第2章 叶问今心头一紧,忙将两枚铜币收好。 见一肥头大耳的油腻男子站在忠义堂前抛着手里的钱袋子。那高大的身躯直把爷爷挡了个严实,是一丝一毫都看不着。 不过几分钟,方才热闹非凡的青云路此时是人迹稀少,只有几个没跑动的妇人在哭哭啼啼地捡着地上的果子。 一群壮年男子围着爷爷的中药摊子,气势汹汹。她怒从心中起。 「怎得如此不讲理,这溪台镇是不论法理吗?」叶问今大步走到人群中去,笔直站在爷爷身边。 「法理?你看看我是谁啊?」 天杀的!居然是地头蛇王老八!那个叔叔是县令,靠着保护费度日的恶霸。 「怎得,光天化日便明目张胆的收保护费了吗?这么大一个人儿,光指着老弱给钱。」叶问今看着那油腻的样子,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叫人作呕。 「哦哟,这青云路还没人敢与我王大爷这么说话!」王老八伸长了脖子盯着叶问今,上下打量。不一会儿便色眯眯地笑起来。 看着这姑娘的穿着朴素并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又见一旁的老头神色慌张,便领会了。 「前几日,你嫂嫂还说着若你身子好些,许给我做小妾。」 他身后跟着的一众小弟有的欢唿有的吹着口哨,皆是面目可憎。 这就是衰逼吗?! 上辈子猝死,这辈子遇傻子。 本想着实在不行拿这滚热的药汤扑他们一脸就跑了,后又想到爷爷在这。到时候只怕他们拿爷爷出气。 「掌柜的拿钱!」她一回头那柜檯是一个人影都无。 「不给钱也行,这就跟我走吧小娘子!」那恶霸见着无人在意这爷孙,伸手就抓住叶问今的手臂。 「就是他!我家叶小姐!」这时候李掌柜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出来撺掇了,把叶问今气得不清。 李掌柜想着将自家妹妹嫁给这老赖也是做个人情,不算亏的。刚好正愁如何将这二人撵走,这不,好机会来了。 「怎么,好歹我也是叶家小姐,八抬大轿、三书六礼呢。」叶问今对峙着,不肯挪动,此时就是拖延些时间也是好的。 「哎呦,别和我开玩笑了丫头,看你如今这样子,有个男的肯收留你就不错了。」 说完桀桀桀地笑起来。 听说王老八那方面有奇怪的癖好,就这,伯母也能把叶子许配了。不知是多少深仇大恨。 如今叶子的存在丝毫威胁不到忠义堂,怎么连条活路也不留,非把人往绝路上逼。 「弟兄们,今日咱就把这美娇娘带回家去,大会儿一块享用。哈哈哈哈哈哈。」 这群壮汉纷纷起闹,惹得叶问今汗毛直立。身上的油腻和汗臭味熏得她差点呕吐出来。 爷爷是急了,直要跪地求饶,「叶妞儿不懂事,只是与大家开个玩笑,各位大人放过我们,给我们爷孙一条活路吧。」 而那些人不顾爷爷的哀求,执意围上来要带走叶问今。 第4页 叶问今却想着走就走吧,从那摊子上顺了一把剁碎草药的小刀藏在袖子里。 她在现代就是以「快、准、狠」出名。 她清楚地知道颈部动脉的位置,保证一刀下去,救不回来。 叶问今也没法抗过这么多人的力,她顺着那群人往外走,目含冷光,已经开始寻找从哪个点进刀来得比较快。 而身后的爷爷直接跪下,给这群地痞流氓磕头。自己的儿子不在了,自己这副老骨头就是连自己的孙女也没法保全,不如一同去了了事。 见状,叶问今就是再胸有成竹也不由得有些后悔,怀疑自己是否有些冲动了。此时不像现代,是否先安抚下对方的情绪再找机会一走了之来得安全些。 四周一片嘈杂,有的人起闹,大部分人都乐于看热闹,偶有路人看不下去为她打抱不平。 那卖烧饼的也赶回来,不过手里没有推车。或许是这样的,在这里,钱比命重要。 「王老八你都三个媳妇儿了!还祸害人家姑娘。」 「多多益善!哈哈哈哈!」越听着周围人骂他,他就越是高兴。 趁着人群拥挤,叶问今考虑着这时候下手,还能趁着混乱逃了,也算是为民除害做件好事。只是苦了爷爷,一大把年纪往后还要担惊受怕。 「是孙女不孝。」她刚亮出小刀要往王老八的颈动脉捅去,众人的目光皆被路上的马车吸引。 她悄然藏起小刀。 「都让开!!!」 此时骏马骑兵齐驾,开闢了一条宽阔大路,却被王老八一圈人堵住。 而带头的王老八笑得不能自已,根本没有听见这街上的动静。 旁边的小弟戳着他却也不敢太大声:「王大人!王大人!将军来了!」 「哈哈哈哈哈小娘子~」 「王大人!是将军!将军来了」 直到几匹骏马停在王老八的面前,他才惊慌失措地松开了叶问今的手。 听着周围人窃窃私语地嘀咕着将军二字,王老八也不是傻子,赶紧收了不堪的动作与话语。 只见前头两匹马开路,后头两匹保卫,中间一座马车,稳稳地停在忠义堂前。对于将军来说,这阵仗算是十分低调了。 王老八转头就是满眼谄媚,「什么风把将军吹来了?」 开头的骑兵不与他好脸色看,只怒目圆瞪:「还不快退下!」 众人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声儿皆绷紧后背,纷纷退开。 后头马车上没有一丝声音,让人怀疑内里是不是真有人在。 士兵将忠义堂内名贵的补药几乎包下。 前头的骑兵坐在二米高的骏马上居高临下地质问王老八:「欺凌民女?」 「将军眼皮子底下,你好大的胆子。」 王老八吓得浑身发抖,毕恭毕敬地说:「不是,不是!是那盪-妇勾引的我!大庭广众的,小的不敢不守规矩!都是那贱-人的错!将军,听我祖母讲,我们可有祖上的关系...」 马车内冷哼一声,随从便将王老八一脚踢出三米远去。 「将军喜静。」 将军将帘子撩开一条细细的缝,对着外头说:「让那姑娘亲自来说。」 叶问今看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怎么也联想不到一个将军。那手指节明显,而指尖带着些粉,倒也不像个战场杀敌的。 她走上前去:「民女不知将军大驾光临,让将军见笑了。这王老八实在是可恶,家中已有三房,却仍想强娶民女。今日若不是将军解围,只怕民女下辈子都要在痛苦中度过了,不知如何报答将军今日之恩。」 「近来奔波,不免口干。」 叶问今会意,只觉得这将军脾气极好又体恤平民。 听着他声音有些许嘶哑,便盛了碗白茅根熬的凉茶,「这白茅根味甘,有清热解毒之用。」 她分出一个小碗自己先喝了才将茶递出。 马车里头的人见着了却嗤笑一声。侍从会意,皆笑她小题大做。 她不免面红耳赤。 将白茅根恭恭敬敬地呈上,近距离看那手,指如削葱根,直叫叶问今发愣,眼里容不下其他。 在现代当口腔医生的叶问今,日常就是是盯着各色的手,但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甲床够长,连那白月牙儿也恰到好处。 好像觉醒了一些不得了的癖好。 那人接过补药,三两下喝完将空碗递出。 顺着帘子的空隙,叶问今想偷瞄里头的人,却看不清脸。只见他身着深色锦衣,却没什么华贵装饰,与自己想像的有所出入。光一眼便能看出气宇不凡。 帘子垂下,只从内传出沉稳的声音,「如此,便算报恩了。」 「谢将军。」虽然知道将军看不到,但叶问今还是恭恭敬敬做了个揖。 刚好随从装好草药,一声「驾」那马车便驶远去,只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 护卫见着自家将军面带喜色,不免好奇。 将军平日里又是及其随和,与大伙儿打成一片,不像是上下级而像是兄弟。 「将军是想到什么开心事?」 那人一笑,「方才那姑娘,身手不错。」 第3章 「呸,真是真是点儿背!」王老八吐了口唾沫,「昨日将军不是已经回城,那普天同庆夹道欢迎的热闹阵仗你我都见着了。怎么今日突然来忠义堂。」 第5页 王老八与手下被踹了之后灰熘熘地跑了,以免将军不悦降罪于他们。 「听说是傅老太爷身体抱恙,将军刚回府,为了让老太爷高兴亲自出来买药。这忠义堂的补药可不是溪台镇最出名的吗?」 「哼,算那小妮子走运,下次落在我手里,没她好果子吃。」手下与他一齐阴森地笑起来。 爷孙二人在摊前站了半天,连张板凳都无。暗骂这伯父是真抠门。 她给爷爷捏捏肩膀,后又锤了锤自己的背。余光一撇便见掌柜的眯眼看她。 「看什么,爱看就来帮忙。」叶问今狠狠地说。 「看来叶小姐如今大病痊癒了啊?」 她晓得这掌柜的是叶绍元的女婿,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偶尔还从帐上划走些零头,害得冬日里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虽是不多,对他们这样的生活也算得上是雪上加霜。 方才那么大事一个屁都不放!如今还来挖苦。 「你还晓得我是小姐?」叶问今挑眉质问着。 「叶小姐如今该叫我声姐夫。」他嗤笑一声。 爷爷抚着她的背摇摇头,示意不要惹麻烦。 叶问今哪儿是能咽得下这口气的人。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按她的性格,定是要拎着他的领口好好骂上两句。 「掌柜的,若你把我们当做自家人,也不该连孝敬长辈的道理都不懂。」 李掌柜顿时说不出话来,平日里见叶老头和叶子虚弱的样子,便是随便欺负。本来他就不算是嘴巴厉害的人,当这掌柜的也只是岳父看着他帐目算得快,要说真正执掌大权的还是岳父。 叶问今那话将李掌柜气得鼻孔张大,却还是做出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暗地里在帐本上给叶老头扣去二十文。 她知道李掌柜是个欺软怕硬的还贪财,便往枪口上撞去。 「姐夫,这个月的银钱少给了七十文吧。」 李掌柜也不承认,「何以见得?妹妹莫要辱了我家的名声。」 「这么煳涂如何当得起掌柜的职务呢?不晓得的还以为这忠义堂如此有眼无珠呢,倒时少给人抓几副药来吃出病了可如何是好。」 她刻意放大音量,叫路上的行人听得一清二楚。 「休要胡说!我家待你们不薄!此话当真是丧心病狂!」李掌柜涨红了脸。不只是因为自己确实将叶老的钱划到自己帐上,更是因为缺斤少两确有其事。 算着了他们如今应是身无分文,本想过几日就给个几文钱将他们找个由头赶走。不想这叶家姑娘今日奋起攻之,倒是怪异。平日里见得不多,便也觉得他们是走投无路了,才出此下策。 「我光以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晓得人口里还能放屁呢?你若是有理,便将那帐目拿出来,与我爷孙还有大伙儿的一起算算!」 爷爷在背后看得愣了神,本以为孙女儿像儿媳一般温和文弱,这病痊癒了后竟如此伶牙俐齿。这臭脾气与她儿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行人听着声儿稀稀落落的站在门口看起热闹。 火药味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李掌柜想着不如刺激刺激,让人自己走了也省得那些个遣散费,「若是叶小姐对此不满意,大可以离开这里,另谋出路。」 「呵,这铺子本就是我家的,没听过鸠占鹊巢还收费呢?」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本来就因着上午将军驾临,赶着热乎的来这儿逛逛。没想到还能看这一出家庭伦理好戏。 叶问今却开心,非得让大伙儿看看这好姐夫的可恶之处。 「大伙儿评评理,这忠义堂剋扣月钱,每日寅时起床酉时收工,一月五百五十文,到手却只有四百八十文。」 众人唏嘘,偶有几句骂声。这年头日子刚刚好过些,大家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想着自家老小便对这一老一少十分同情。 叶问今趁着众人的情绪说道:「说来惭愧,这忠义堂本是所属我家。只因家父奔赴战场伯父母便将这中药馆贱买了去。就说那白朮,家父在时一斤三十文,如今却涨到一斤四十五文,足足涨了一半。」 「你胡说!」掌柜知自己理亏,又无法反驳便补充道,「如今谁家不涨价!」 行人窃窃私语。「确实涨了不少,从前是个美娇娘掌柜的,人好草药也实惠。后来突然换人,我只当是回家休养,想不到背后易主了。」 「就是,当年疫情当头,忠义堂的价格也是公正,不想现在的东家竟是为富不仁!」 「如今,当着那牌匾,不知掌柜的能否说出货真价实这话啊?」叶问今直指着大堂内的牌匾。 那牌匾写的「真不二价」显得如此无力,闪着的金光仿佛在嘲讽着忠义堂的名不副实。 「凡百贸易均着不得欺字,药业关系性命尤为万不可欺,不知忠义堂,是否做到了忠义二字!」1 爷爷在一旁看得发愣,自家孙女何时变得如此能说会道了? 叶问今说着就要落下泪来,暗中给爷爷使了个眼色。 爷爷见着,也哭诉起来,「当年,我儿奔赴战场,谁知...白髮人送黑髮人吶!我一副老骨头,实在没有办法才将这忠义堂转手,不曾想掌柜的竟如此黑心。如今我爷孙二人是再也受不了这压迫。」 「我爷孙二爷也不求旁的,只求将这摊子卖了另求出路。望李掌柜成全。」叶问今红着眼眶与大伙说着。 第6页 李掌柜见状大感不妙,这人越聚越多,爷孙二人感情牌打得又极好。若是再纠缠下去,只会风评受害,扩大影响,挡了自己的财路。 当下便爽快应下了,抛出二两银子。 爷爷也不客气,泪眼汪汪地就哭起来,大伙儿哪儿能见着老人家落泪。 「你这畜牲!趁人之危不说,连我儿的地都抢走,如今二两就将我们爷孙打发走,是决意让我们横尸街头。」 众人纷纷谴责李掌柜。今早上还见着将军来这儿买药,想着带些回家,没想到这内里如此糜烂。想来将军也是刚回溪台镇,看来是只寻了一家最有名气的。算不得数。 「不想忠义堂如此抠门!便是施捨要饭的都不如此,还是亲戚呢!」 「就是!老大爷也算得上是你祖辈!竟如此不孝!这忠义堂以后我是不来了!」 李掌柜面红耳赤,面子上还是要的。竖起眉毛多给了二人二两银子。 「市场价,童叟无欺。」 收了四两银子,叶问今与众人道谢后头也不回地拉着爷爷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念叨着「晦气」。 见着叶问今气得双眼通红。爷爷刚想安慰,她便开口。 「爷爷,您想不想住别墅。」 「妞儿,啥是别墅啊?」 「就是大宅子,带个院儿。」她伸手比着四方形。小的时候她和爷爷许诺,往后要赚大钱,给他买别墅,只是那愿望没来得及实现,爷爷便走了。 「想归想,听说如今那宅子可要五百两哇!咱们爷俩哪儿来那么多银子。」 「靠他。」叶问今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爷爷懂得,钱都是靠双手赚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靠手艺。」 叶老头笑起来,他是不懂,只觉得孙女儿病好后越发的有骨气了,便摆摆手说:「我这把老骨头,也没什子可惜的。随着叶妞儿想干嘛便干嘛吧。」 「这第一件事,就是吃饱穿暖咯。您先回家歇着,我去购置些东西就回。」 叶问今去到集市,准备给一家人买些棉衣好过冬。 「老闆,这衣服多少钱?」 「你手里拿到那件,二百文。」 叶问今皱着眉,将布匹放在手里捻了捻。 「老闆,你这麻布的卖二百文过头了吧?」 「那里面可是鸭绒。」 「这捻起来有纤维状手感,明显就是棉花。老闆怕不是看我年纪轻在诓骗我罢?」 「诶,小丫头,倒是机灵。一百五十文卖你了,这麻与布差不了多少,耐不耐穿还不是看手艺!光看这手艺也是这街上顶好的哩!」 「一百二十五文,我要三件。不然我就找下家了。」 老闆见着这姑娘白净又灵气,言之凿凿的样子分外惹人喜欢,便应与她。 她收下衣服,此行的目的不止是买衣服。叶子常年在家养病,对外头的事情不大了解。 看那店家做成了生意也是面带欢喜,好问些话。 「老闆,你家布是哪儿进的?」 「西市那家松阳布匹,也卖些棉花什子的。」 「谢谢老闆,你家手艺真不错,往后一定常来你家。」 老闆见这姑娘倒是面生,怎么往日里没听说哪家姑娘如此能说会道又唇红齿白呢。 叶问今抱着厚厚三件棉衣。又左右买了些瘦肉、鸡蛋之类的回家。 毕竟,什么时候都要记得补充蛋白质。 走出繁华的街市约三四里才到家。昨日夜里看不真切,白日里看是更萧条。门口支着着几根枯木枝做的架子,上面爬着干枯的藤。旁边石砖七扭八歪堆砌在一起,实在难说是一面墙。 「爷爷,明日我便上街打听房子,麻烦您与狗蛋儿将行李收拾下,到时方便搬走。」 爷爷见着叶问今说得胸有成竹,便也相信了他。那神采与他儿子如出一辙,原他儿子也是年纪轻轻就将他的忠义堂发扬光大。他这才在家休息,只做些把脉抓药的小事。 她将吃的放在灶台,便问:「狗蛋儿怎么还没回。」 「应是还在学堂,也该到回家的点儿了,或是路上耽搁了。」 「我去找他,顺便取早上的烧饼去。」 作者有话说: 1参考胡雪岩亲笔 第4章 冬日里捧着个烧饼,倒是痛快。 叶问今到了文武学堂,见着狗蛋儿在学堂旁的花园内独自一人蹲着。 「怎的还不回家,叫家里大人担心。」 他闷闷应道:「玩陀螺一时忘了时间。」 他用小柳条不停抽打着陀螺,那陀螺外表光滑,曲线十分流畅,难以想像出自一孩子之手。再看他的袖口已是丝丝缕缕的,衣服十分破旧。 只一人在花园内玩耍,学堂内还有两三个未归的孩子,见着叶问今来了往外瞥了一眼,又自顾自说话去了。 看来狗蛋儿与同学间关系说不上好。 「这陀螺哪儿来的?」 「自己做的。」说起这个狗蛋儿一改愁容,还沾着些灰的小脸一红。 「看不出来,手挺巧。」 「走了,姐。」他拾起陀螺,乖乖跟在叶问今后头。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的烧饼。 「别看,给爷爷吃的。」 「噢...」狗蛋儿咽了咽口水。 见着堂弟如此听话,叶问今心里不免酸涩。狗蛋儿是叔父也就是父亲弟弟的儿子,不过早些年叔父採药时摔下悬崖,狗蛋儿母亲也抛下他早早改嫁了,这就跟着爷爷一块儿生活。彼时丰衣足食的,怎能想到如今两文一个的烧饼都要省着吃。 第7页 「今日读的什么书?」 「......人之初,性本善。」 叶问今一皱眉,记忆里堂弟读了有两年书,不太可能只读到这个地步。 「那你给堂姐解释下?」 狗蛋儿支支吾吾说不出,此时叶问今实在地开始心疼自家的钱,甚至觉得若是弟弟真读不了书,要不就跟着她还能靠着手艺为生。但转念一想,还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年纪还小总归多读些书是好的。 见着弟弟闷闷不乐,叶问今一把揽过狗蛋儿。「今日家里头做了炒肉和鸡蛋。」 「真的吗?」小孩儿听见吃的便将所有的烦闷抛之脑后了,一脸喜庆的狗蛋儿倒也是让人觉得可爱的。 叶问今挑挑眉,话还没说完狗蛋儿便一熘烟儿地跑回家了。 「爷爷,早上的烧饼。」 那烧饼由纸包着,又被叶问今好好地捂在怀里,到家了还是热的。 爷爷接过烧饼,捻下一小块儿饼皮。又将剩下的递到狗蛋儿手里。 「狗蛋儿正长身体呢,多吃点。」 看狗蛋儿狼吞虎咽的样子,叶问今心里是又疼又恼却不知往哪里发泄。 一家人许久没有吃过这般好的饭菜,锅碗皆是精光。 二人整理着餐具与行李,听着狗蛋儿屋里静悄悄的。 探头一看,狗蛋儿点着蜡烛便在桌前睡着了。 爷爷嘆气,拿书砸了狗蛋儿的脑袋。「那学堂每年可要不少钱。」 「爷爷,我是真读不来书。」狗蛋儿捂着自己的脑袋泪眼婆娑。 叶问今也只得抱臂嘆气。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第二日,叶问今睡到日上三竿。 爷爷已在自家院子里翻土,并没叫醒她。 好在今日的行程不满,中午晃悠的出门倒也刚好见见人多时的街市,更能了解真实情况。 叶问今在集市上找了个牙人,打听周边合适的房子。 「诶,这位姑娘想要何处的房子?」那牙人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精神抖擞。 「嗯...地段不需要太好,但周围的人口要多。最好比较富裕的区域。」 「姑娘是自住还是。。。?」那牙人少见年纪轻轻就将要求说得如此详细的人,不免讶异。 「拿来做医馆用,要宽敞,最好区划分明。」 「那...便是西市哩。那边家家户户皆为小商户,有打铁的老张、卖瓷器的老林,各吃食都算是具备的。特别是边上还有一衙门,常年有官兵巡逻的。」原是医家女儿,怪不得如此明理,便也不敢怠慢。 「那是不错,带我看看。」 西市,前几日听闻那家松阳布匹在这里,倒也方便以后开设医馆做批发用。 「您跟我来 。」 到了西市,虽无东市繁华,但有别具一格的人情味,叫人舒服。 偶尔听见邻里互相招唿,让人觉得实实在在是在生活。 直到走到一大路岔口。 「这便是了,隔壁是刚与你提过的铁匠老张,是咱们溪台镇顶顶有名的铁匠。虽然是个单身老汉,但也是打过仗的人,人品有保障!还听说他与傅太爷是过命的交情,就是脾气怪了些,也是个好人。谁不知道傅家祖上便是带兵出征的将军,可以说是战功赫赫,昨日回来的将军就是那傅太爷的大孙子。」 叶问今只随便应了几声,便跟着人进屋里去看。 这屋分前后二部分,前面是大堂,偏侧带着耳房,后面是一个小院子,由卧房围绕而成。 各房布置得简单,没有多余杂物。这大堂不似其他人家一般,反而格外的大而空旷,刚好合了她的意。 「这屋怎么付?」 「按季付清,一季度三两银子。」 「三两?你们干嘛不去枪?」 「这么大的屋子就是整个西市都少见!况且西市人要去东市都要经过这个路口,拿来当医馆只赚不赔!」 「这屋隔音并不好,隔壁还是铁匠,日夜听着打铁声,也能三两?」 「别看打铁啊,老张是什么人?那是西市闻风丧胆的打铁老魔,可没劫匪敢来。」 「顶多二两,这房处处隔断,装作五间的样子,实际面积却只有四间。」她环顾四周,测算着实际面积。 那牙人眼珠子转着,觉得这姑娘说得在理,也没得可迴旋的地儿。「那我回去商量下。您稍等,若是成了,我便来通知您随我去牙行签契。」 二人达成共识。 等人等得百无聊赖,她便去隔壁铁匠那儿逛逛,顺便看看那打铁老魔张大爷是何方神圣。 刚立于门口,便是非同一般的气势。那门与寻常的门不同,是用巨大的石块雕成的,上头的老虎栩栩如生。在这个时代可算鬼斧神工了。 听着里头桌球响。一阵阵打铁声及其规律。 「咣——咣——」 叶问今朝里探头,被里头琳琅满目的兵器吸引。左边是一墙的刀剑,右边是斧子长-枪一类。 她不禁抖了两抖,是被这冷兵器的威亚吓得。 这屋子与她看上的那间构造不同,一进门就是大院,想来是专门为了锻造兵器建的。 周围一圈都是屋子,只有最里有那么一两间住人。 黑暗中一个忙碌而健壮的身影敲击着面前烧的火红的金属块。 一下一下捶打着,那大爷鬍子花白,膀子确是及其强壮,那上臂比壮年男子还要粗壮不少。 第8页 她想着,若是开医馆可以直接从隔壁取器械岂不完美。 于是她站在门口大喊着:「大爷!大爷!您有空吗?」 里头的人像是没有听见依旧专心致志地打着铁。 她鼓起勇气走进去,深吸一口气大喊:"大爷!!!能听见吗!!!」 那大爷停下手里的动作,举着那锤子双目突出鬍子直竖,「滚出去!!!」 「打扰了!!!」 她感受到了来自这个大爷的巨大声浪。吓坏了。 方才是想着未来的医馆兴奋上了头,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确实失礼。 不过这大爷是真可怕啊! 刚好那牙人回来了,说那边已经谈拢,只需签契就可以入住。 她满心欣喜,终于可以带一家老小离开那间破房子! 那牙人边走边问:「姑娘,你刚刚进去了?」 「是啊,那大爷有点凶。吓得我不清。」 「小姑娘怎么那么急呢!张大爷最讨厌别人在他打铁的时候打扰他。而且这人怪得很,打出来的刀剑也不轻易卖人,别人来求他,都被他骂出门。从没听说过他接谁的生意。」 「那....他喜欢什么?」 「他喜欢打铁。」 ...? 签好契,便回家带着爷爷与堂弟入住。这么一看发现三人的行李算进冬日的棉被也就一板车,确实没有什么身外之物。可怜得紧。 叶问今赚钱的念头越来越急迫,想着若是这老张不行,便去那最大的华庄问问。 走了约两刻来到华庄。 她拿起门口的小刀看了又看,这小刀是秀气,乍一看及其亮眼,但或是量产的缘故,接缝处尤为粗糙。若是用力,怕是会从接口处断了。 掌柜的不常见姑娘家来光顾,又见她及其瘦弱只觉得她在玩闹便没什么好脾气。 「姑娘家,往前二家店面就是卖簪子的,你看这小刀准备插头上不成?」 叶问今也不气,问道:「老闆,你这儿订做挺子么?」 「什么东西???」 「挺子!」 老闆只当这姑娘在说胡话诓骗他。 叶问今却拉着他细细说起来:「挺子,那柄大概手掌那么长,杆和刃加起来与柄差不多长。刃细而不锐。」 老闆看她年纪小又文弱,也不仔细听便将她赶走,「去去去,我不管你说的是什么稀奇东西,我们这儿走量,订做百两银子起步!」 那个下午她问了一整条街,要么说不接受定制,要么就是水平不够,从没见过的东西做不出。 叶问今咽了咽口水,百两,是她现在想都不敢想。 方才将房租交了,如今身上只剩一两多钱,就算省吃俭用也需得在三个月内赚够至少一两,才能够撑过下次交租。 这手艺自己是有了,就是需要解决器械的问题。 订做是走不通了,或许可以指望自己做? 她又是悠悠走到隔壁张大爷门口。这次她驻足,直到傍晚里头不再有打铁声传出。 见着那张大爷往外走,方才只远远地见着了,不知他本人身长竟有一米九多,一身腱子肉路过叶问今面前像座威武的小山。 她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请张师傅收我为徒。」 张大爷仿佛没听到,径直走出。 她像只麻雀似的追在后头:「请张师傅收我为徒。」 这会儿张大爷停下了脚步,「小妮子学打铁?」 「是,我想要的东西,这溪台镇没有人能做。我便自己做。」 「哈哈哈!这倒是少见的,小妮子有骨气。但我不收徒。」说完就匆匆走了,那声儿震得叶问今脑瓜子嗡嗡响。 这变脸比翻书还快。 这时院子里头踉跄地跑出一个年轻男子,「师父!师父!你忘了钱包!」 年轻人一路小跑将钱袋塞在前头的张大爷手里。 有了,叶问今灵机一动。 这张师父不收徒,小徒弟得收。 做不了徒弟做徒孙,那也是一样。 她一把抓着那男子,男子的脸长得是极为白嫩秀气,看着年纪约莫二十。 这脸一看就是软糯不会拒绝人的。看那男子慌张的样子,十有八九稳了。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第5章 叶问今将自己的来歷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眼看那男子就要潸然泪下。 「你也太惨了,怎会有如此狠毒的伯父母。」说完他抹抹湿润的眼眶。 这年轻男子名叫荣丘,年方二十。从小就跟在张正平身边学铸剑,家里是隔壁镇上的小商户。他五岁时家里就与他说大哥是要接手家业的,因此他十多岁时就独自来溪台镇另谋出路。 他将叶问今引进屋内,傍晚大伙都已收工卸下了装备。一进屋,阵阵余留热气便扑面而来,浓厚的铁锈味也是汹涌澎湃。荣丘带着她巡了一圈,认了些火炉风箱和常用工具。 「这儿环境不好,你可想好了要学?」 「是的。」 「绝不反悔?」 「嗯。」 「可毕竟是女子,这等苦差...」 「师父,可是不愿收我?」叶问今看着荣丘纠结的样子,作势就要跪下。 「不不不不不!收的收的,你可起来。你是我第一个徒弟,既然拜我为师,我就一定会好好教你。若你觉得辛苦,便与我说,我也不强留你。」荣丘一时心软就收了个弟子,还是这铁铺第一个女弟子。 第9页 这正平铁匠铺从前倒是有不少学徒,都是大师父张正平手把手教出来的。要问这溪台镇的打铁一把手,十个人里有八个说是张正平,剩下两个说的是华庄。常人在这儿学个十年八载的都能出去自立门户,荣丘收徒当然也不在话下。只是他并无那番大志,不求出去闯荡,只乐于在这儿打打铁,日子也算是有滋味儿。 「师父,为何张师祖不收徒啊。」 「嘘!你记住这事在他老人家面前可不兴提。」 他放低了嗓音,「华庄知道吧?就是镇上最大的那个铁铺,那老闆就是师父从前最看重的徒弟。师父本想老了把这铺子给他,谁知他扭头就出去开店,卖的还是些铁锅菜刀之类的,师父觉得他丢人现眼当时还大发雷霆,让他别再回来。这往后就不再收徒了。」 荣丘想着既然是徒弟,便是自己人了,况且这事儿稍微相熟些的人都知道,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哦,卖铁锅有什么丢人的呢,我上会儿见着了一家烧饼铺子,用的华庄铁锅,可好吃!下回给师父和师祖带点儿来。」 如果说用自己铸造的铁器做饭切菜都觉得丢人,那她到时候把这铁器往人嘴里放至少算是个大逆不道吧...... 「好啊。」荣丘笑得眯起了眼。 「荣丘,何时轮到你收徒了!」张大爷从外头回来,那门在他高大的身躯下显得及其矮且狭窄,刚刚让他挤进来,不多不少。他拿着包裹,足有书本那样大,在他手里却像个小沙包似的。 「这...这...」荣丘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毕竟师父也没明确说过自己不能收徒。 「师祖莫怪师父!要怪就怪徒孙!是我强迫师父收我为徒!」叶问今的心里砰砰跳着,低着头,目光却瞟着这壮硕膀子,一把子铁定可以把自己丢出二里去。 「罢了,管好你自己的徒弟。」张大爷握着包裹便回屋里去了。那包裹倒是精緻,上面打着「兴阳」的印子,远远的便散发出香甜的气息。 荣丘见着今日天色已晚,便不好再留徒儿在此。他将自己的小徒弟送到铁铺门口。 「徒儿早些歇息,还不知你家住何处?离这儿远吗。」 「师父不用再送,我家就在附近。」 「不,夜里女子一人走路不安全,师父将你送到家门口才安心。」 「其实...我已经到家门口了。」她指指隔壁的小宅。 「......」 敢情就住隔壁! - 回到家,爷爷将杂物放置得七七八八,做好了饭菜就等家里小孩儿来吃。 狗蛋儿早已坐在桌前眼巴巴的看着那盘炒肉。穿上了昨日新买的衣服,将他的面色都衬得红润了不少。 叶问今坐在饭桌前,心里却是感慨万千,自己在现世时都有一年多没回家了,时常吃的是外卖,日子倒不如现在过得温情。 「爷爷,如今拜师需要送些什么东西?」 「一般行个拜师礼就算成,若是正式些就还送六礼束脩。不过叶妞儿,你这是拜了谁?」 「隔壁那张正平...」 「张正平!那人又不是好惹的!」爷爷虽是一心只看中医书的,但是对于镇子上的传言也不可能不了解,据说那张正平曾经一榔头敲死了闯入他家的贼人,那死相是及其残忍、血肉模煳的,因此大家叫他打铁老魔。 「是张正平的徒弟,一年轻人,一看就是个老实的。爷爷您就放心,等我速速学成,就出去摆摊儿,很快我们就能顿顿吃肉。」 「爷、姐,我也想学,这样我们就能顿顿吃两份肉!」 「你啊你啊。还是好好读书,别净想些有的没的,你现在能做些啥!」爷爷使劲掐了狗蛋儿的脸,疼得狗蛋儿整张脸缩在一起。 吃完饭后,爷爷照例端来了汤药,那是早在锅里温着的。 「妞儿喝了吧。」 叶问今大口喝完。那苦布满舌根,渗入齿缝,让她不由得皱起眉。 「爷爷,我身体都好了,往后不用再给我买这些补药。多吃些肉蛋比这补药有用。」 「多喝两贴,对你身子好。就是这点银钱也算不上什么。」 望着他的眼睛,虽然布满皱纹但难得有些光彩。叶问今笑笑不再说话,爷爷总是如此,对孙儿好的,付出多少代价都愿意,劝也劝不回。罢了,他开心就好。 一大早她就出门去买拜师用的六礼,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肉条。1 大部分店铺还没开张时,她就早早杵在了正平铁铺的门外的石狮子下。 今日是荣丘来开,见着自个儿徒弟便欢喜起来。昨个儿夜里还担心这小姑娘是一时兴起,怕她第二日不来了。没想到来得还这么早,还是个勤奋的姑娘。 「这是?」 「拜师礼,我既然决心学习,便要拿出诚意。听说拜师兴赠六礼,我便买来了。」 她晃晃手里的物品,将一份恭敬地递给荣丘。后又远远地便瞧见工具屋内张大爷小山一般的身躯。 「师祖,徒孙前来拜师的,这六礼您收下吧。」 见师祖没有回答,她将那六礼放在一旁的桌上,又将自己腰间的小布袋子解下来放在上头。张正平原来眉目舒展的,见着那袋子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给我出去!我正平铁铺可是缺钱的地儿?」 第10页 「可是拜师...」 「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他愤怒地将那装着银两的袋子丢回叶问今手里,背过身去按部就班地准备工具,摆弄得那些锤子铁钳叮噹作响。 叶问今心里是没那么害怕的,只是身子不听使唤一般地熘到了院内。荣丘担心地跟在后头,怕她被凶两句就不再来了。 「小徒弟,你别害怕,师父就是这个脾气。他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的,不是故意凶你。」荣丘说着安慰徒弟的话,其实自己心里也没个底。 「没事,是我唐突有错在先,没有打听好师祖的喜好就突然上门。师父如此关心,徒儿当真是感动。」 「小徒弟,你别在意,师父气一阵就好了。我给他说说好话,他肯定会答应的。」见着徒弟不说话,荣丘便也不再多嘴,随着她一齐到了门口。 叶问今大早上的就被逐出门去,倒不可能是开心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突然蹦出一句话:「师父,师祖是不是喜欢吃甜食啊?」 「你怎么知道?」 「昨日,师父不是给师祖送钱袋来着,后头他回来,我看他手里拿着个油纸包的,上面还印着兴阳二字,不就是东市那卖桂花糕出名的兴阳糕点铺吗?」 「没错,但你可别想着买那些送他,前头许多人求他帮忙,打听到他喜欢吃些糕点,给送来京城最好的糕点他瞧也不瞧。」 「这可难了...」 见着徒弟若有所思,荣丘是一脸疑惑。 叶问今回到家,盯着今日没送出去的束脩发呆。自己也是个喜甜的,不过来这儿以后就没尝过糖的滋味儿了。 师祖不收银子也不爱用银子买的东西,看起来粗枝大叶的说不定是个心思细腻的主。 因着自己爱吃甜食蛋糕之类的,她下班后也常做些简单烘焙,不过厨艺不甚精湛,但也够用。 她想到了些什么似的,在厨房里动起来,翻出了一筐鸡蛋。 麻熘地将蛋清、蛋黄分离,将蛋清放在碗里,又抓了三根筷子勐烈搅拌起来。待蛋清完全打发加入蛋黄搅匀,再加些饴糖调味,最后加入面粉。 热起家里的铁锅,抹些猪油,这就开始煎了。做法是简单,就是太废胳臂。 前后做了许多遍,总是控不好铁锅的温度。最终废了小半框鸡蛋,又在房里找了个橘子用来去腥,这舒芙蕾终于是做好了。 一直在厨房做到傍晚,太阳还未落,是大家还没开始晚膳的时间。 她端着个瓷盘兴沖沖地跑进正平铁铺。 「师祖!你一定要尝尝!这凉了就不好吃!师父你也尝尝!」 她将两个勺子递到二人手里。 张正平此时正要如往日一般出门买糕点,却被叶问今打断,看着那盘黄色的「大饼」,一脸不快。 「小徒弟,隔壁的香味飘了一天,原是在干这个。让师父试试你的手艺。」荣丘却是很给面子。他一勺子挖下去,是极为松软的,热的舒芙蕾发出气泡破裂的声音,香味更浓。将那一勺送进口里。 「好吃!是从未尝过这般口感!入口即化!」 张正平也试着舀了一口,却皱起眉。 「什么东西!太甜了!」 嘴里说着太甜了,却又砸吧了两下。 「今日拜师是弟子不对,这就给师祖赔罪了。不知师祖能否教我打铁...」 他背过身去,「今日太迟,有事明日再谈。」 待叶问今走出大门后...... 「走了?」 「走了。」 张正平继续皱着眉头大口地吃起来。看那样子今日兴阳糕点铺是不必再去。 「师父,你这是答应让她来学了?」 「来不来,还不是看她自己!」他的嘴旁还留着些沫,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 荣丘笑笑,明个儿徒弟肯定是来的,至少这盘和勺儿还没收走呢。 作者有话说: 1来自百度百科 第6章 第二日,叶问今换了身旧的宽松衣裳,是铁了心准备好好伸展一番。 她将昨日送去铁铺的盘子、勺子收走,荣丘已将那些个餐具洗过一遍,很是光洁。 后头便正式以弟子的身份进入正平铁铺学习。她听着周围叮铃哐啷的声儿不觉得焦躁,倒觉得这样忙碌充实的日子很好。 见一女子进来,三五学徒眼尖得很,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老张见着她来,没什好脸色地丢给她一副打铁的锤子和钳子,砸在桌上发出巨响。 「往后你就跟着荣丘。」 荣丘带着她去了隔壁一个较小的屋子,虽然昨日都介绍过这几把工具了,但荣丘还是孜孜不倦的说着,不知是生性如此还是担心她听不明白。虽然荣丘年纪轻,但确实适合当老师,两三句便让她明了了。 几个青年人在其他屋子里听着响动,趁着师父开始工作,眼里只有铁块听不着其他声儿的时候,纷纷跑进那二人的屋子,却也不敢过于冒犯,只扒在门口。 一胖一瘦,一上一下。 老二:「大师兄!终于有师妹了!普天同庆啊!」 老大:「二师弟!我又何尝不想!你我都知师父早就不收徒了!我们这几个大老爷们互相看的早就看腻了。」 老大老二一齐:「小师妹!」 叶问今和荣丘齐齐抬头。 第11页 「呃...其实她不是师妹。」荣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面上渐渐红起来衬得他肤色更白,颇有小青年的青涩。 「那是...师父的私生女不成!这体格也不像啊!」老二粗犷的声音震天响。老大忙捂住他的嘴,怕被师父听见了,拿斧子将他二人砍了。 「弟子叶问今,见过各位师叔。」她恭恭敬敬地鞠躬。 「哦,我好像有点印象!就是你昨日做出了那个糕点,让师父晚上还在偷偷念着。」 「我也闻着昨日那味儿,香了一个后晌!不过昨日我们歇得早,今日不知有没有机会吃上。」 「师叔们,我是来学手艺的,等我学成,若是师叔们想吃,我天天给你们送来也不成问题。」听着二人的夸赞,叶问今脸上是喜笑颜开。 师叔们竖起大拇指,这师侄还是个诚心的,长得又水灵人又懂事,有福了。若是师侄遇到什么困难,不说别的,他们师兄弟二人是帮定了。 叶问今跟着荣丘学习了基本的锻造步骤后,亲眼看着他锻造了一把小刀。 就是边打边讲解,放慢了每一个动作的速度,从头至尾也不超过半个时辰。 看得她是跃跃欲试、两眼放光。 见着徒弟如此热情,荣丘也不由得开心,问道:「小徒弟,不如先从这短剑开始练手,亦或是你有什么想做的?学会打小刀之后,其他的器械只要变通应该也不成问题。」 叶问今没有直说,若是一开始就说想要做自己的器械,显得急功近利了些。因此她只是开始打小刀练手,准备打出几把尚且能用的累积经验之后,再开始做自己心心念念的挺子。 她日復一日地捶打着,却做不出满意的器械。钱包也是日渐干瘪空虚。 刚开始几日打铁时还与荣丘有说有笑,这几日是除了问经验和技巧之外一言不发,每时每刻都紧盯着那烧红的铁块儿。 「小徒弟,你告诉师父,你究竟想做啥。」荣丘是实在憋不住了,看着徒弟每天神神秘秘的就算了,还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那手也磨得起了好几个血泡。 于是叶问今愣了愣,拿出自己的图纸。 上面画着许多她曾用过的工具,有牙挺、牙钳、探针、镊子之类的金属器械。看着这些冷冰冰的器械她的眼神竟软了下来,这些曾经每日握在手里,如今看着却是分外面生。 「师父,我想做这些。」 「你整这些个干嘛?又是针又是刀的。」荣丘仔细地看着图纸皱起眉头,又恍然大悟似的,「噢!师父明白了!你是隐姓埋名的仵作对不对!」 「不是啊师父!虽说也差不多吧。 」叶问今被他逗笑。想着这牙医在古代也没一个专门的称唿,倒不如仵作广为人知。 「师父,你看看这些能做吗?」 「嗯...看着得下些功夫。」荣丘从来做的都是些中规中矩的刀剑,很少做这等精细的物品。 见着那图纸也是新奇,荣丘带着一众师兄弟研究起来,大傢伙按部就班地每日打着刀剑,免不了审美疲劳。也是许久没有研究些新奇玩意儿了。一合计,当下就决定抽空帮自己的小徒弟、小师侄试着做做看,而叶问今自己也不怠慢,早一天做出来,就是早一天过好日子。虽然这几日右手早已轮的失去知觉,但也不敢休息。 老张出来时见着自己的徒弟们手里打着奇异形状的器物,均是又小又细。 「老夫可没教过你们这些。」 「荣丘那小徒弟说,若是我们帮她锻出来,就给我们做一个月,那什么...就是师父您昨日吃上的那个!」 「舒芙蕾。」老大补充道。 「对!给我们做一个月舒芙蕾!」 老张想着那日的绵密口感,当下喉头一动,却放不下面子,只冷哼两声叉着手走了。只要徒弟们完成自己的任务,剩下的时间随他们摆弄什么去。 他躺在藤椅上,难得这屋里头安静,不禁想起自己研究兵器的那些日子,也是每日摆弄着这些奇形怪状的。 四十年前与傅老太爷一起征战的日子是他念念不忘的。那时傅老太爷正值壮年,而西边也正是势头最盛的时期。自己只不过是个打铁的帮手,不到二十的年纪,有些异想天开的发明也被自己的师父否决。而那傅老太爷却常来关心后方,偶然见着他那设计赞不绝口。 后来眼见着自家军队节节退败,而傅老太爷却在关键之战选择相信了他。 他做的三刃箭箭头极小却能穿透铠甲,因那流畅的外形,在空中的速度也比一般的箭快上许多。傅老太爷便是靠着三刃箭大战告捷。 从那时起,他便决定这辈子的铁都要为了保家卫国而铸。 第7章 叶问今早已汗如雨下却也片刻不停手,那捲起的衣袖下,小臂是青一块紫一块。 听见老张来只微微抬头,虚弱地打了个招唿又「哐哐」的继续打铁,持续的声响让她这几日睡觉时常觉得耳鸣。 老张本以为她会求他帮忙,却只看到她坚毅的神情。倒是没看错,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有骨气的。 他远远地看着摊开在一旁的图纸,上头整整齐齐画着六七把形态各异的器械,精细但也不算难。由着自己的徒弟们去研究,半个月内做个大概应该不成问题,到时自己再帮着改上一改,定是妥妥帖帖。 第12页 于是他每日做完手头上的活计,便在各屋子闲逛,看看弟子们进展如何。如此一来打发了不少空闲时间,这小小几间屋子因着这小徒孙反倒多了些搞学问的氛围。这不仅是为了小徒孙的器械,更是为了考察自己徒弟们的学习成果。 只是天不遂人愿。 过去两三天,不成样子! 过去半个月,粗制滥造! 张正平只觉得丢脸。这些徒弟习惯了打一样的东西,稍有些奇思妙想就手足无措、转不动那生锈的脑筋,定不能轻易让他们出师了。 若说他教过最有天赋的,除了华庄的赵建华,就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干儿子傅奕。这几个徒弟加起来都没半个傅奕机灵的。傅奕虽然学的时间不长,但心思是极巧的,学两个月就能做出旁人两年都做不出的精细物件。多数人都有自己的长项,会打长剑的打不好短刀,会打斧子的打不来□□。而傅奕却样样精通。 十多岁时,就是傅小少爷主动要求傅老太爷带他来学打铁的,他小小年纪就说着「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以后定要做和爷爷一般英勇的大将军。这话让傅老太爷乐得不行。 傅老太爷本想叫他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奈何儿子随了他妈,每日文邹邹的叫人头大,最后当了个文官也算是遂他的愿。如今自己的大孙子有如此的志向,实在是自豪。怎么说好兵还需利器,多研究些兵器对这条路子可谓是大有裨益。这下好大孙说什么,他做爷爷的都是十倍百倍地满足于他。要来学打铁,后头直接让张正平认了他做干儿子,日夜带着他学。 前些日子听说傅将军凯旋而归了,不知如今还记得自己这把老骨头么。 这几日里糕点也吃腻了,张正平想着那舒芙蕾,便心痒难耐。 他原以为这白嫩的小姑娘最多坚持三两天便走了,当初对她可没好气。他是最恨半途而废的人,如今看着却不是那么回事。 看她焦头烂额却也毫无怨言的样,夸张地说她根本不看自己这个师祖,只是每日埋头更卖力的打铁,但那铁块儿在她手里就是不成型。 他悄然走到叶问今身后,「咳...徒孙可是遇到困难。」 「是,这前头的杆就是不成型。可能还是我不够努力吧......我曾认为这打铁,不就是将铁块软化后塑形,没什么难度,也曾小瞧过这份职业,但如今我了解了,不仅要捡合适的料子,那温度也是及其重要。每一锤都要落在合适的地儿才能发挥最大功效。与我想的大有不同。」叶问今放下手里的小铁锤,脱下厚手套抹抹额上的汗。 「弟子实在是心急,有一图纸望师祖过目,请求师祖指点。」 张正平前几日也看过这图纸,如今那图上头多了许多文字标註和醒目的圆圈。删去了柄上的细节,添上了刃的长度,还有许多改善的条条框框。改动了之后确实锻造难度有所下降,尺寸也更加准确。 「那日,你想与我求的就是此事?」 「是。」 「这一副器械不少,若想全部铸成至少需要一周,要是精雕细琢只怕需要更长时间。你这小妮子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随便学个把月便想着登天了。」 她乖巧地低着头挨批,毕竟她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听着师祖翻动纸张的声,她悄悄抬头却望见他嘴角一抹奇异的微笑。 「若三天内,你能打出一把像样的器械,我便做一套赠与你,如何?」 「谢...谢师祖!」她的小灰脸上终于又出现了神采。 那日后,她便开始不眠不休地打铁,就是夜里也能从铺子里传出打铁声,一些睡得早的邻居无法忍受,甚至前来声讨,引得荣丘和师兄弟们连连道歉。 而屋内的叶问今却不知晓。 只见那火花飞溅,落到她的裤腿上,瞬间烫出一个窟窿,灼伤她大腿的皮肤,她痛得坐在地上,锤子掉落髮出尖锐的声音。 「小徒弟!小徒弟!你别太努力了,身体重要啊。」荣丘听着声赶来,见她的大腿皮肤已然红肿起泡。 想要将她扶起,却见着那双小手也四处破皮裂口,露出粉色的肉,怪骇人的。 「不快些,我一家人都要吃不起饭。」她借着荣丘的力起来,又继续握起锤子。 老张听着动静,一皱眉毛怒斥大徒弟:「我那徒孙还在打呢?不让人睡觉了是不是!你们怎么管的!」 他故意喊得十分大声,就是二十米以内的邻里都能听见那怒吼。见着外头声音没停,又特地探出头去骂她:「你不睡,我要睡!快滚回家去!」 叶问今一出门便见着夜色中有人站在门口等她。 「怎么你的师父如此严厉,晚饭也不让我家妞儿吃?」 「不是...爷爷,是我学艺不精。那家里要实在不行,我就先去街上找点盥洗、跑堂的工做。」 她知道这半月来家里是入不敷出,自己又每日在这打铁,钱是越来越少。见着那餐桌上越来越薄的肉,她的心里也是清楚的。 「妞儿,你别急,慢慢来。有什么困难与爷爷说。」爷爷见着孙女每日蔫巴巴的样儿,只得暗地里嘆气。 叶问今当然是没想那么多,只一五一十说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她知道爷爷后来将自己的传家玉佩卖了定不会这般直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页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王维 第8章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叶问今握着手里歪扭的牙挺,觉得这事儿指定是不成了。 看那粗壮的挺杆和扭曲的挺刃,怎么都联想不到往日自己用的金属器材。加上表面凹凸不平的坑洼样子,自己都想笑出声。别说是用来拔牙,就是用来翘罐头都是插不进那环儿里的。 俗话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此时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她如期将这器械交给张正平,等着人大发雷霆。毕竟这几日废了他不少材料,就做出这等不入眼的歪曲东西。 张正平拿过那称为「牙挺」的铁坨子。粗略地端详了几眼便放肆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叶问今觉得张正平分明是在嘲笑自己。 一众师叔们杵在一旁不敢说话,只是露出怜悯和自责的眼神。毕竟自己也没有做过这些东西,学了这么久的本领,最后也没有帮上小师侄,看她日夜努力却灰心丧气的样子很是心疼。 「做的不错,一周后,来拿你的工具吧。」他的大手拍在叶问今薄薄的后背上,她挺直了腰才没让自己朝前栽下去。 ??? 张正平的徒弟们面面相觑。 「可是...那明明...」叶问今也不知所以然。 「别问了小徒弟,一会儿师父要是翻脸了你可来不及后悔!」荣丘小声在她耳边说着,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谢师祖!」叶问今目光熠熠。 初期目的达到了,就不能光顾着眼前,而要开始考虑开医馆必备的其他装备。这就要暂时离开正平铁铺了,早前她就与荣丘说好了自己的来意,她开门见山地表明虽然只是学很短的一段日子,往后仍然会当他的徒弟。实际上荣丘在第一次见面那日也远远地听到了她对张师父说的豪言壮志,知晓她是另有目的的。 除去前些日子的日常开销和六礼的花费,这会儿她手里剩下约一两银子。离工具打出来还有一周,其他还得购置些棉花、布匹一类的,得紧着用。 棉花用来止血,布匹则用来防止血液染上患者的衣物。若有闲钱最好再购置些手套、大褂,口罩这时大概还没有,不过可以自己做也不成问题。 若是七七八八全都算进去,这一两银子大致是将将够用。况且不是工具打出来就能马上赚到钱,眼下只好省吃俭用着走一步看一步。 万一那棉花的价格比她想得要贵些... 她摇摇头制止了自己的未雨绸缪。 这日下午,她晃悠到松阳布匹行,离自家大概两个路口,算不上远。 光是在这看布的一刻钟内就有两三个成衣店老闆来问价,看来生意不错。 掌柜的是个面相富贵的妇人,头上簪着几朵小红花,十分喜庆,招唿客人也热情,说话让人舒服。看这店开得好,多亏了这妇人的福。 「姑娘,左边布匹从外到内价格不同的,喜欢的可以自己挑。桌子上的那些是新品,是近来姑娘们常买的款式,也好瞧瞧。」 「我要最简单的白布有吗?」 「白布一匹二钱。」 二钱,比她想得略贵些,不过往后布是要重复利用的,质量好些反倒省钱。 「老闆,听说你这儿还卖棉花的?棉花什么价。」 「棉花在里头库房,量大优惠,若是散卖一斤五钱。」 叶问今没说话,老闆看着她震惊的神色也明白,从柜子后拿出一个布袋子,补充道:「从前我家的棉花只要二钱,那质量也是顶好的。今年我们家的棉花升级换代,都是让人挑过后去籽的精细棉花,光是僱人的钱都涨了不止一倍。姑娘你看看,这去籽棉花整个溪台镇就我一家有。你快摸摸,这样品柔软不扎手,若是挑出一个籽,这一整袋我就白送你。」 她上前抓起一小把棉花在手心揉搓,厚实而松软,确实比自己身上穿的棉衣精细许多,重要的是没籽。到时这棉花是做止血用,若棉花籽进了伤口里,影响癒合不说,还会坏了患者的体验。 「给我来一斤吧。若是好,往后我再来。」 「哎,真是不巧啊姑娘,这棉花今日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只剩半斤,加上这样品也不够的。要不这钱你先别付了,你明个儿来,我给你多一两。」 寻思着也不急用,又能多拿一两棉花,她在名册上登记了需要的材料。后在西市四处熘达,想着最好能寻些活计临时做着,希望遇到个老闆人美心善能按天算钱,好让她度过这几日。 这儿吃的地儿倒是多的,面馆、酒楼、糕点小吃一应俱全。也不少店在招跑堂的,只是见她是个姑娘就或多或少有些不愿。 差不多是晚饭的时间,在连通东西二市的清宁桥边见着一家面馆,做的是羊肉面。 那老闆娘动作利索,又慈眉善目,见着客人来便招唿着,一家小铺子有三分之二的座位是坐着人的。 见着叶问今这个陌生的面孔,她边下着手里的面条边招唿着,「姑娘,进来尝尝姐家的羊肉面?」 盛情难却又正巧有些饿了,叶问今入座点了碗经典羊肉面。 过了三五分钟,一碗热腾腾的面就送到了她的面前。 「小姑娘太瘦了,给你多夹两块羊肉。」老闆娘小声与她说。 那面条几乎堆满整个碗,上头铺了快半碗的嫩羊肉,这份量真够扎实,就是壮汉来都能吃饱。 第14页 叶问今悄悄看隔壁的大哥刚盛出的面,与其相比自己碗里的肉确实分量多了些,一时心里暖暖的。一碗面十文也算是公道,这老闆娘人真好。 夹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搭配上酱油色的嫩羊肉,那叫一个咸香爽滑,让这几日清淡的舌头瞬间跳动起来。几口劲道的面条下肚饱腹感十足,软烂的羊肉让人一口接一口地品尝。 她是很爱这小面馆的烟火气,看着锅里的热气翻腾,连冬日里的冷意都褪去了。 可惜此番温暖意境总是有不识趣的人打扰。 不知是哪桌的顾客正高谈阔论。 「这女人啊,就是不成气候!要我说啊,这婆娘吧,还是得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有些个简直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第9章 坐在那人对面的胖子添油加醋道:「是啊,我家那个不好好呆在家里,偏要出来做工。我看吶,没把钱亏了都不错了。倒是你,娶了王二娘,还带着个面馆,这下子躺在家里就能赚钱,实在是福气啊。」 「可别说了,我家那个婆娘,做起活来慢吞吞的,看了就火大,看我回去不好好调-教调-教。」一个蓄着山羊鬍的男子,约莫三十,说完便与对面的胖子一同笑起来。 「哎,这女人就是得好好管教管教!」那胖子说得煞有介事。 「哈哈哈哈哈!还是兄弟懂我,来,我家的羊肉面,请你吃!」二人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前的羊肉面。 叶问今听着这些话心里不适,却也没有时间精力去说教陌生人,只当是耳旁风。好在这面鲜美,让人忘却了周身的嘈杂。 一碗羊肉面下肚,她已是神清气爽精力充沛,这会儿再去打铁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看着老闆娘忙前忙后,又是送面又是收银还包揽了收拾碗筷的活,这店里一个帮忙的都无。若是换了别家店定是要招跑堂的了,光是这收拾碗筷的时间就有不少人在门口观望着,见着老闆娘正忙,估摸着要等好一会儿才能吃上,就换别家吃去了。 保守估计因着人手不够今个儿后晌至少少赚了三五十文。这些日子她因为缺钱愁了许久,眼下是见不得这漂亮温柔的老闆娘少赚钱。 莫非是请不起跑堂的?可这铺子生意不错,在清宁桥旁位置也算好的,月入个几两、十几两银子绝对不成问题,不应当连个跑堂的也请不起。 她擦擦双手,趴在案前,看那老闆娘长发垂在耳侧,原来盘好的髮髻也因着忙碌的生意掉下几缕凌乱的髮丝,却遮不住那柔和的面容。 「老闆娘你这儿招跑堂的吗?」 老闆娘方才还是面带微笑的,问起这个问题,脸色却有些僵硬了,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叶问今眼巴巴地等着老闆娘的回答,老闆娘眼神躲闪,手上点动作突然慌张起来,右手一抖筷子差点从指缝中滑落。 她只感到怪异,往后头看去。 「臭娘们,发什么呆呢?」说话的是方才让她不快的二人之一。 「是我与老闆娘说话呢?你是谁啊?」她本就对那二人颇有成见,见着老闆娘像是与这人有什么过节,便也没必要与这男子好声好气地说话。 「我是这店的老闆!别打扰我做生意。」小鬍子的声音尖利。 「小姑娘你快走吧,我们不缺跑堂的。」老闆娘看向男人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你这臭娘们还想招跑堂的?我看你是嫌我不做事了是吧?」说着扬起手,老闆娘缩起身子瑟瑟发抖,但手上还紧紧握着藤条编成的漏网。那漏网在她的手里不停抖动着,往下滴着汤汁。叶问今这才看见她的脖颈有着一块少说一寸的紫色瘀血,只不过方才被髮丝掩盖看不出来。 「可别打王二娘了,打死了还有人替你干活吗?」刚才与他聊天的小胖上前制止。 「就这慢吞吞的样子,还不是欠打。」看着那小鬍子举起拳头就要在王二娘肩上落下。 「等等,钱不要了是吧。」叶问今抬着下巴看那男子,明不是什么健硕的身材,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苗条的。也不高,只约比她高上半个头,蓄着倒三角形的小鬍子,上头还留着没有擦干净的汁水,真是不修边幅。 听着收钱,那小鬍子倒收了脾气。 叶问今将十文钱交到老闆娘手上。老闆娘颤抖着接过,低声哑气地说着:「谢谢...谢谢姑娘。」 她本想离开,见那男子却径直往王二娘走去,瑟缩在角落的王二娘颤抖着,发出像是呜咽一般的声音。 周围无一人起身。 「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小鬍子一把将王二娘推到柜檯里头,震得碗筷叮噹作响。 叶问今放慢了脚步,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后又紧闭双唇。算了,还是别多管闲事为好。 小鬍子一巴掌挥在老闆娘的脸上,老闆娘无力地扑到案板上意外将排列整齐的醋碟打翻,正好倒在叶问今的衣袖上,醋的酸味一瞬间蔓延开来,那醋汁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滴。 ...... 卧槽,这可是刚买的棉衣! 「这位...老闆?若你想要赚钱,最好勤奋些。」她的面色铁青。 「轮得到你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来说教?啊?」小鬍子松开老闆娘,面上是兇狠的模样。 「若你有出息些,倒也不必让女人养着,每天游手好闲,真是不怕旁人耻笑。呵。」叶问今甩甩衣袖上的醋汁,不耐烦地冷哼一声。 第15页 「小丫头口气不小!」小鬍子说完又奸诈的笑起来,「若你想来这儿当跑堂的,倒不如来求求我。万一碰上大爷我心情好,便收留你了。」 「真是有趣,没想到先前竟是我错了。」她说这话时不带感情,倒像是在审判。 听着对面姑娘认错,小鬍子脸上浮起了张狂的笑容。也对,不论是什么样的女人,打打骂骂总是会听话的。 叶问今笑着说:「不应该叫老闆娘,而该叫王老闆。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人恼羞成怒揪起叶问今的领子,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怒吼道:「臭娘们口气真够大的!别再让我见到你!你出现在清宁桥一次我就打一次。听见了吗?!」 周围的顾客都停下来筷子,甚至有些雀跃的,希望有热闹可看。 那小鬍子与叶问今离得极近,他的脸窄而长,像个鞋拔子,下巴尖留着山羊鬍。她皱起眉头只担心他鬍子上的汤汁滴到自己的脸上。随着他嘴唇的张闭,飘出一阵浓烈的酒气和臭味。 得了,还是个酗酒的。 而更明显的是他稀疏的下前牙。每颗牙之间都有大小不同的缝隙,牙体发黄甚至可以说是发黑。 「你的嘴好臭。」 「你说什么?!找死是吧!」他大吼着,唾沫都要喷到叶问今的脸上。 「我说你的嘴好臭,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作者有话说: 小今真牛哇@ 第10章 小鬍子瞪大了眼睛,他的脸本就消瘦,高而尖的颧骨显得整个人尖酸刻薄。那双眼睛更显突出,差一些就要掉下来。 「噗——」方才与他聊天的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毕竟连初次见面的人都能闻到异味,更不用说与他相处甚久称兄道弟的小胖子,他怕是受口气折磨已久了。 吃面群众不时冒出几声嘲笑,大庭广众的让小鬍子更加恼火,他涨红了脸,抡起拳头就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一个教训。 后头看戏的顾客是开心极了,吃着面不停地发出吸熘吸熘的声音,吃完面碗还没收的就坐在位置上支着脸看好戏。 「老闆你可别生气,我不是在骂你,你是真有病。「叶问今皱着眉头,眼神极为认真。 「你他妈才有病!」小鬍子大吼起来,是气急了,还没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当着这么多人骂他。 她笑着打开了男子揪着她的手,神情高傲地上下打量着他,」实话与你说,我家祖上便是大夫,到现在已经是第十一代了。在下才疏学浅,只对这口腔疾病略有心得。」 「我看你是睡煳涂了!老子健康着呢!能有什么病!」小鬍子向来是看不起女人的,这溪台镇上别说女医,就是大夫都不算多的,算上各药堂的坐堂医也不过几十罢了。这十几岁女娃娃能会个什么,若是让她会了,让那些老医生的脸往哪儿搁。 「诶,这位大哥,要是知道自己有病,可就晚了。这看病吧,讲究个防患于未然。今日,我也不收你诊费,全当是做件好事。你若不信,回答我三个问题,就知道自己有没有病了。」她背着手,老神在在地说道。 围观的居民见这姑娘自信从容的样,小声讨论起来。 「诶,没听过镇上哪个大夫看口腔疾病的,你听说过么?」 「从未听说过啊,看那小娘子也才十多岁的模样,哪儿能懂这些个。怕不是个江湖骗子吧?」 「是骗子那不是更好,看这下有好戏看了!」 小鬍子睥睨着,满脸怀疑。一旁的小胖子也竖起了耳朵只等这「江湖骗子」开口。 叶问今清清嗓子,一双清透的凤眼直盯着小鬍子,像是要直接把他看穿。 「你是不是时常觉得前牙松软无力?」 小鬍子喉头一动,默不作声,确实这些日子啃不动甘蔗、坚果一类的。 「是不是前牙偶有浮起之感?」 小鬍子像是秘密被揭发一般,面色渐渐紧张起来,唿吸也变得急促。 「哥,前几日你还说感觉牙木木的...」小胖子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小鬍子狠狠地瞥了他一眼,咽了口口水。 见着他不回答,叶问今心里有数,「既然大哥不愿回答,那我只剩最后一个问题,啃食硬物时是否出血?」 小鬍子瞪大了眼睛,感到被看穿一般的后背冒汗,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后头的顾客停下动作,也纷纷回忆着自己是否有相同的症状。 「你...你!你是什么人!休要拿些江湖把戏来骗我!我...我马上去衙门报官!」 见着那女子无所畏惧的样子,他又嘴硬道:「你!你这个小鬼懂个屁!就是那叶绍元都看不了的毛病,你能看?」 其实他早前便感觉有点牙松,还找忠义堂的大夫看过。不过那叶绍元摸着鬍子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只是缺少休息造成的体弱气虚,多抓两帖补药吃就能好转的。虽然后头按那方子吃了几帖,却也没改善。一口牙那么多,其他牙还能用,他也不乐意再为这不必要的事情花钱。 这姑娘共问了三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是准准确确的,这下他不禁有些害怕起来,莫非自己不是体虚而是真的生了什么病不成? 叶问今笑了,「叶绍元......在下初来乍到,未曾听过这号人物。」 她早就决定不与这可恶伯父扯上分毫关系。若是行医卖药不守医德,到时只会引火上身。 第16页 「别不信,我只好心提醒你。」她踱步至小鬍子面前,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你这病,不出七天就会发作,到时口里流脓,疼痛异常,不能进食。」 小鬍子明显害怕起来,「你胡说!你分明就是在咒我!我明明好好的!怎会口里流脓!」 围观的群众跟着倒吸了几口冷气。 叶问今嘆了口气,真是个老顽固,不听劝的。 「信不信由你,若七天后你的症状正如我所说,到这里找我。」叶问今丢出一张名片,上头写着「叶问今医馆」,下面一行写着:「宁同路,正平铁铺旁」。 「还有,不许打你老婆,若是让我知道了,到时候你就是跪着求我,我也不给你治。」 那老闆娘受伤的脸颊依旧泛着红,眼含泪光,只小声说:「今后常来...」 她只点点头,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甩着衣袖走了。 不知道的群众见着她落落大方的模样,觉得这姑娘小小年纪便有神医之处变不惊了。而只有她知道,袖子里盛醋的感觉不太妙。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她甩着自己的袖子,这倒霉的,回去还得洗。 叶问今在平日里,早就练就了就算心里情绪有十分,也只在面上表露出一分的功夫。 只气了一会儿就冷静下来,明白当下是没空生气的,得赶紧置备起来其他用具,这一周得将各设备整齐全了才能顺利开张。 这时大街上的人只看见一姑娘面露冷色,走得飞快,步步生风。若是不知道真以为她是去约架的。 她将钱袋内所有的银子倒在桌上,只剩一两银子和零散的铜板。去掉买布的七钱,就只剩可怜巴巴的三钱多。刚开始没有条件追求品质,只能选择最重要的东西买。此时与现代不同,制药都不发达更不要说工业之类。如今只得有什么用什么。 首先就是牙椅,勉强可用家里的藤椅替代,往后再添些棉被缝些枕头上去,也算堪堪可以使用的。 再是麻醉,她作为西医对中医是一窍不通,先前关于这事问过爷爷,好在爷爷说他那儿有祖传的麻沸散秘方,只外用抹在皮肤便能失之麻木,减轻七成痛楚,这下麻醉也算解决。 最后就是消毒这一关,化学药物或是高压蒸汽消毒完全就是奢望,那就採用最传统的煮沸消毒法。可以在后厨特别准备一个大锅和灶子专门煮沸水,往后要是忙起来就备两个。 这些备齐了以后,最重要的就是医馆招牌。请人打招牌可要不少银子。 她默默地掰着手指盘算着。看见爷爷来了,急忙将钱偷偷拢起来,不叫他老人家见着。 第11章 爷爷徐步而来,见着她皱眉,便说道:「妞儿,有啥爷爷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叶问今见着爷爷来,立马舒展开眉头,不挑那些缺钱的说,而是换了个话题,笑着说:「还真有。爷爷,咱家还有止血消炎用的中药吗?」 他思虑一番,说道:「有是有些,不过缺一味白芨。余下的都是当时从老屋里带来的。」说完也没有多问,只看着自家孙女。 她说道:「虽说这医馆尚未开张,但我的目标并不止于此。往后还要在大堂后头做个大柜子,慢慢将咱们家的药堂重新开办起来。」 叶问今明了,旁人是不信她这般的小女孩能治病的。也只有将她从小带大的爷爷愿意付出一切任由她胡来,如此她更是铁了心的要将这医馆好好开起来,而且不仅要开医馆,还要开药堂,人多了再开食堂开各样的铺子。 爷爷只笑笑,不做评论。 这时狗蛋儿回来了,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像是木制的。 「回来啦?手里头什么东西,让姐瞧瞧。」见着狗蛋儿怅然若失的样子,叶问今关心起来。 狗蛋儿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就是自己做的小陀螺。」 他一摊手,叶问今瞬间双眼发亮。那陀螺还不如拇指盖儿大,更别说雕上如此细緻的花纹,陀螺表面抛光得也极为均匀,说是工艺品也不为过。比上次见到的更加精美! 狗蛋儿收起陀螺坐在桌子前,看着有些低落。 「怎么垂头丧气的,莫不是在学堂里被先生教训了?」 他撇撇嘴说道:「我是真听不下去课,实在是太困了。每次一听那个老古板说话我就犯困。他又总拿着教鞭走来走去,吓得我不敢睡觉,只能做点手工玩玩。后头被他发现了,狠狠骂了一顿。」 爷爷揪着狗蛋的耳朵就训斥道:「让你去读书可不是让你坐在那儿玩的。」 狗蛋儿却不以为意,「那小刘还不是回去跟他爸杀猪了。每天都在铺子前见到他,家里还能顿顿吃肉。我看这读书是一点用都没,还花钱。」 爷爷一巴掌挥在他的脸上:「你也知道花钱,混帐东西。」 狗蛋当场就落下泪来。 从未见过爷爷发火。叶问今忙去拦住爷爷给他顺顺气,「爷爷莫要气坏了身子。您放心,有我在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到时给狗蛋好好挑个好先生,或许就不那么排斥念书了。」 爷爷泄了气一般坐在椅子上说道:「老二临走前给我说,一定要叫这孩子好好读书。将来当个秀才考个功名,不要步了他的后路。像他爸似的拿命换钱的生意能做多久?如今这个样子怎么对得起他的父亲。」 第17页 「爷爷您别生气,狗蛋说的也并无道理。读书是伯父的意愿不假,但伯父也只是希望咱们过上丰衣足食的安稳生活。若真不是读书那块料,到时学些手艺养活自己也是绰绰有余。」 其实说这话时她也是心里没底。毕竟,这时代没有正经牙医。真要开起医馆来还不知流量究竟如何。 不过,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不说旁的,至少在这个溪台镇,没有卖牙膏牙籤的地儿。据说只有富贵人家才会特意买牙刷,每日用盐清洁牙齿。普通人可以说是每日不刷牙的,因此多数人的牙都有问题。若是能好好开办,养活一家是绰绰有余。只要没人从中作梗,这医馆定会如日中天。 爷爷搭着她的手说:「妞儿,爷爷是信你的,只不过万事都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妞儿,爷爷知道你努力,但有些事急不得啊。」说完便从口袋里掏出二两银子塞在她的手中。 「姑娘家的不要想着出去跑堂做工,谁知那些个老闆是什么人呢。防人之心不可无。爷爷能给你的帮助只有这么多了。」 她看着这钱,心跳漏了一拍。家里的银子应当都在自己的身上。这几日家里餐餐肉蛋不断的,虽然开销不大但抵不过他们现在没有收入。钱肯定是日渐变少的,怎么突然冒出二两银子,虽是不多却可解燃眉之急。 爷爷身上哪来的这么多钱? 他接着说:「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还没等叶问今问出口弟弟冒出来说:「爷这是把咱家的祖传玉佩给当了。我下午玩的时候在当铺门口见着了!」 狗蛋与爷爷赌着气知道爷爷不想告诉姐姐。这会儿非要与他对着干。 「传家玉佩?我怎的不知还有这个?」 弟弟说:「你当然不知道。那玉佩爷爷放在一木盒里不让人动的。前些日子我闯到爷爷的屋里,才发现他抓着玉佩细细看着呢,没想到后头没几天就把它当了。」 爷爷伸手就要打狗蛋儿,却还是没下去手。叶问今看着爷爷,心里苦涩至极。 爷爷却安慰她说道:「没事儿,这玉佩本就是给你父亲的。如今他人没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将玉佩换成银子给你也是一样的。」 她牵起爷爷的手,那手却止不住的颤抖。她气自己实在是冲动,总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了。没想清楚就带着了二人住进了这样的屋子,如今入不敷出还要家里典当宝贝才能补足缺口。 「爷爷,半个月内,我定将那玉佩完完整整地送回到你面前。」 「狗蛋儿你来。你不是手工厉害吗?你会不会做牌匾?」 叶问今思考了一番,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好高骛远,又改口道:「那用小木板做个招牌,做个小木箱什么的不成问题吧。」 狗蛋儿的眼睛亮了。「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好,那说好五天内做出来,到时我要验收。也不会让你白做,到时给你些银子零花,就当这是我与你买的如何?」 狗蛋儿的头点得飞快。 - 叶问今从典当行出来后直骂那典当行真是黑心!玉佩卖出去二两,买回来却要十两!却还是让老闆将自家玉佩留着,半个月后一定来赎回。 紧接着就去了松阳布行取昨日没拿到的布匹和棉花。 不过今日那掌柜的不在,那道在柜前忙碌的身影却是让她觉得分外的熟悉。 她盯着那张秀丽小脸看了许久,这才想起这人是谁。她与十年前毫无变化,只是身高长了不少。 竟是儿时最好的闺蜜,蔚忻忻。 第12章 「姑娘,昨日那掌柜的去哪儿了?」 「她在后头呢,今日由我掌柜。有什么事儿问我就行,妹妹有什么需要的?」这姑娘身着水青色流仙裙,看得出材质极好,毕竟自家就是做这档生意的,不穿的好些岂不是砸了自家招牌。 她的耳朵上戴着小颗浅色珍珠,更是衬得她水灵灵的。珍珠在这时候还算不上常见的商品,若是能够买上几颗也算是富贵人家了。 叶问今便与她询问昨日自己预订的布匹与棉花。 蔚忻忻见着来问的女子年龄与自己相仿,笑脸更加灿烂。她笑起来的模样与昨日的妇人有七分相似,只不过多了一分天真。叶问今只隐约记得她家里是经商的,却不知这松阳布匹就是她母亲开的。 「妹妹,你且等等,我找找册子。」 于是她在柜檯后翻找起来,一个个拉开柜子,翻着里头的簿子又胡乱地塞回去。头髮都凌乱了,嘴里喃喃道:「奇了怪了,预订册呢?」 叶问今见着这柜檯上杂乱无章的放着三四匹颜色材质各异的布匹,店内的柜子内偶尔也有胡乱塞着的成衣打版,与昨日井井有条的样子是大相迳庭。看着昔日姐妹翻来覆去地没有头绪,她一低头就看见面前随意搭着的布匹下露出本子的一角。 「是这本吗?」 蔚忻忻从柜底下探出头来,见着那本子上写着「预定」二字,忙道:「是是是是是是,谢谢你姐妹,我这才没看店几日,不太熟悉。之前啊都是我娘管着呢,请多担待。」 她接过那册子翻看起来,嘴里嘟囔着:「叶小姐,白布一匹,棉花一斤,赠送一两......」 「叔!给这姑娘拿一斤一两的棉花来!」她对着后院大声喊道,自己又马不停蹄地去柜子里给这客人挑布。 第18页 叶问今抱住提来的白布和棉花。眼见着蔚忻忻对她点头哈腰地说慢走,就要将她送出门去。 「姑娘,钱还没收呢。做生意可不兴粗心大意。」她笑着将银子放在柜檯上,甚至觉得自己要是少放几钱这粗心的姑娘应当也不会发现。 「哦!对对对,姑娘你真好!」蔚忻忻又急忙忙地收钱找钱。 「姑娘,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店吧,我们镇上姓叶的可不多。」 「算是第一次来。」 叶问今笑着看她,虽说自己与这姑娘是第一次见却有着非同一般熟悉感。在叶子的童年记忆里,除了家人之外出现最多的就是这个姑娘了。 蔚忻忻小时候也是这般大咧咧的,上学堂忘了带课本都是常事,常与叶子同看一本书。她还常用课本上的人名编各种爱情故事,上课的时候老师在台上讲,她在台下讲,那故事是精彩绝伦、狗血至极。 偶有家里给她带来充飢的糕点,也在上课时躲在书本后头忍不住一起吃,后来二人被教书先生拎出去罚站。 后头叶子身体不好,只断断续续地来上学,再后来病重干脆在家养病了。那段日子,西边的战争虽然没有波及城镇,但总归是国库亏空、劳民伤财的,越来越多的家庭支撑不起孩子上学堂的费用,去学堂的孩子也日渐变少。蔚忻忻来看过她几次,后来就断了联繫。大致是她的家人怕传染上病吧,小孩儿总是和病人待在一起实在是不太吉利。 蔚忻忻将碎银子交到叶问今手上,目光触及到她的脸时一滞,细细地端详起眼前这个姑娘来,她轻声说道:「你是...叶子?!」 叶问今却是笑得开心,点点头。 「叶子!你的身子好了?」 「嗯,爷爷给我寻了个偏方,如今我已身强体壮了。这不,出来寻些生意做。」 蔚忻忻激动地握住叶问今的手,整个人快要跳起来,「娘!娘!我有急事儿!你来看一下铺子!」 「又是什么急事啊?若你又去那些奇怪的地方,我饶不了你!」后院远远地传来掌柜的喊话。 「娘你别问了!我与姐妹出去散散心!」说完把姐妹手里的货物往柜檯后一丢,拉着她就往外头走,完全不听掌柜的还在里头嘱咐着什么。 「对了,好朋友来光顾,我定是要表示一下,给你打八折。」她从袋子里掏出碎银子和铜钱塞在叶问今的手里,多到让她一只手抓不住。 「别别别!使不得!」 这哪是八折啊,简直就是倒贴。叶问今虽然抠门,却只是对自己抠门,是不爱占朋友的便宜,连连拒绝。 「若是不收,以后我家店里的布卖谁都不卖你!」 后来实在拗不过,蔚忻忻就说这小钱是贿赂,往后所有布匹都要在她家买,她是眼光长远,要赚好姐妹一笔大钱的。 蔚忻忻再见昔日好友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一路上嘴巴就不停。从前二人一个家在最西一个家在最东,来往几乎要一个时辰,小的时候要求家里人好几日,才能驾着马车一起去她家看望。如今听她说搬家到西市了,往后就可以经常做伴。 蔚忻忻一会儿问她近况,一会儿指着路旁的小鸟儿,一会儿又拉着她逛小摊挑首饰,是十分活泼可爱。 街上的行人见着这一静一动的两个少女皆是回首,感嘆自己许久不见青春的模样。 二人在街上逛了一个时辰,不知不觉从西市走到了东市,也不感到辛苦。 叶问今可以说是不常逛街,今日被蔚忻忻带着,却也发现了青云路各小巷子内的有趣店铺,从前经过小巷子时只听着猫叫,今日终于是见到蹲在屋顶的三花猫。 原这小镇比她想得要有趣得多! 远的见着一酒楼门口人头攒动,蔚忻忻目光熠熠兴奋道:「你想不想听曲儿?」 没等她点头,蔚忻忻轻车熟路地带着她绕过人群直奔柜檯。 「老闆,桃花酒一壶,瓜子一盘,记我帐上。」 「哎呀,蔚小姐来了呀,这次可是带了新朋友。快快里边请,今日是温公子献唱,去晚了可没好座位。」 叶问今听不懂曲,也不喜欢听曲。看姐妹如此兴奋也不好泼人冷水,便与她一起小口酌着桃花酒。 那台上的男子面容秀丽,身段极好,肩宽而腰细的,坐在台中间抚着古琴。 温公子随着宛转悠扬的琴声低吟浅唱着,衬得他的脸更是温文儒雅,俘获一众女子的欢心。 周围座无虚席,本以为都是女子买帐,没想到座上的男子也是颇多。 「一会儿我可还要去买些药材,别太晚了。」她小声提醒道。 蔚忻忻应着,连手里的瓜子都顾不上嗑了,眼里满是仰慕的,听得入了迷。 叶问今眉头一皱,问道:「你不会是心悦于温公子吧?」 第13章 蔚忻忻面上一红,突然结巴了似的磕磕绊绊地说:「我...我怎么可能...喜...喜欢他,不过是个唱曲的。」 「也是,哪儿有不喜欢美人的呢?」叶问今只口头上随便应付过去,心里却想着看你这羞涩的样子我信你个鬼!不过喜欢俊美男子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不把自己弄得满盘皆输就都不算大问题。 「这不是蔚小姐吗?又来看温公子了。这姑娘倒是面生,怎么,给温公子拉客呢?」来的人细声细气的,冬日里也穿得薄,面上带着一抹讥笑,一身穿金戴银的比蔚忻忻看起来还要富贵上许多。 第19页 这人叫做洪千柔,印象里是与她们二人上过同一个学堂的,不过早早就回家经商了。家里是做酿酒生意的,如今越做越大,可以说这酒楼都有她家一分股份。这小镇上的商户大多互相认识的,这二人又是同学,自是相熟。不过看起来二人的关系不那么和谐。 「哼,我们别理她,这人总是来打扰我。我们管自己听曲儿就好。」蔚忻忻扭过头去,神色不太自然,二人像是积怨已久一般。 对面却不善罢甘休,居高临下地看着叶问今道:「这年头,还有穿得这么磕碜的姑娘呢?蔚小姐与这样的人来往也是落魄了啊。」说完一翻白眼就坐在她们一旁的空位上。翘着二郎腿抓起一把她们盘里的瓜子就嗑起来。 「这布行的生意不好做吧,怎么只点便宜的桃花酒呢。小翠,给二位姑娘上一壶桑落酒。」 「小姐,这酒可是店里最贵的,乃初冬桑落之时所酿造,是老爷夫人给你存着的......」 「少废话,让你拿就拿。我就是要这两只井底之蛙尝尝什么叫好酒。还有,叫温沙唱首平沙落雁来助助兴。」 洪千柔的脸是精緻的,不过脂粉味甜到齁人,年纪与她二人相近但身上总有些过分打扮的痕迹。或是酒坊千金的原因,身上有种华衣精妆刻意掩盖也藏不住的豪爽。 旁边的年轻姑娘与同僚窃窃私语:「温公子一曲可要百两呢……这洪千柔也太阔气了。」 「你怎么都不生气!」蔚忻忻皱着眉问道。 「不过说我穿得磕碜罢了,也没说错啊。况且我家如今确实落魄。现在又有美酒喝又有好曲听,何来的气。」 「还是这位姑娘识趣,蔚忻忻你家有多少钱啊?来这儿花?松阳布行的老闆知道吗?」这洪千柔说话句句扎人是丝毫不怕赶客的样子。 不一会儿台上的曲便结束了,台下掌声四起氛围一片和谐。除了她们三人这张桌格外焦灼。 「唱完了啊?那再来一首高山流水。」洪千柔似乎是明知蔚忻忻对人有好意,就是要当着她的面使唤温沙给她看。 见着蔚忻忻看人入了迷,洪千柔道:「怎么,喜欢温公子?这季度榜首是我,温公子下月当与我同游的。」 这下子,蔚忻忻是咽不下这口气,她怎么说也是溪台镇最大布行的千金,非要与洪千柔争一争,「来人,点首长相思。」 「啧,他唱得难听。小翠,叫温沙下去,换西门来唱。蔚忻忻,你不会认真的吧。这兔子终归是兔子,供人取乐罢了,玩物丧志可不该啊。」洪千柔一脸嘲笑地看着她。 见着台上换人蔚忻忻气得脸颊鼓鼓的,却也没有办法,毕竟洪千柔才是东家,在别人的地盘可不比在自家舒坦。 她直勾勾地看着温公子,男子的一颦一笑都清晰地映在她眼里。温公子只远远地对她一笑,她的眼里就好像闪起了点点星光,当下气就消了一半。 叶问今却是神游在硝烟之外,当下只有一个想法,爷爷,这有两人不把钱当钱...... 这儿脂粉味、香薰味、瓜子味混杂,从前她是不喜欢酒的,在这里酒味倒是显得别样的纯粹起来,她深深嗅了一下,刚举起酒杯要喝。 「姑娘,这地方不是你这等寒酸的人能来的。喝了这杯酒,往后不要踏进永梦楼半步。顺便劝劝你旁边这位妹子好好照顾自家生意,别每日里想着光顾别家。」 她停下举杯的手,只面无表情地看着洪千柔。 「看你这小脸,气色这般差劲,小翠。」她一摊手,小翠识相的将一个光亮的银锭置于她手掌心。 「这银子赏你,多吃点补,收了这银子今后就别和蔚忻忻同流合污。少和这般败家娘们来往,不过嘛...看你的样子也败不起。」洪千柔上下打量着叶问今,似乎是没认出来此人是谁。 银子在桌面上闪闪发光,叶问今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现下眼睛都快直了。不过她总还是有原则的,就算落魄到流落街头也是绝不会吃嗟来之食。 「这银锭子,我想怎么用便怎么用吗?」 「当然,都与你了,哪儿还有不让你用之说。」见着对面女子衣着随意,见着银子又眼放金光,洪千柔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和轻蔑,深觉这世上皆是贪财好利之人。 叶问今笑了,将银子放在檯面上,突然大喊道:「哎,大伙儿可听着,今日永梦楼的小东家洪小姐挥金如土,要将大家的酒钱一併付清!大伙儿抓紧去点些酒免得被旁人抢占先机!」 楼内楼外的人本就为了见一面温公子如痴如狂,这下都听见了,一时人头攒动,皆涌进来,叶问今一把拉着蔚忻忻就跑。 众人一拥而上,场面混乱至极,气得洪千柔直跺脚,「你!」 却发现罪魁祸首早就没影了。不一会儿洪千柔就淹没在拥挤的人群中。 二人绕过人群在小巷里穿梭。 「她如此瞧不起你,还想着挑拨咱们的感情,就这么算了?」蔚忻忻说道。 「你是当局者迷,那是什么地方你我心知肚明,说不定洪千柔还是好意。往后不要去那儿了,小心我和伯母说!」蔚忻忻被说得哑口无言,是她有私心在先,带着姐妹来给喜欢的小公子捧场。 叶问今也能理解,看那兔儿爷受人追捧的样,定是有不少少女为之倾倒的。毕竟百两一曲,越是贵且稀少之物,越引得别人如痴如醉。洪千柔虽说嘴毒,想来也是为了将蔚忻忻赶走罢了。 第20页 她也没忘了今日出来的目的,拉着蔚忻忻一同去药材铺。 「这好像不是去忠义堂的路啊?」蔚忻忻被她拉着,边跑边问。 「往后别提起忠义堂了,我已经与忠义堂没有关系。」 薇忻忻心里一紧,怪不得好友身上一件可以见人的首饰都无,衣服又是及其素的。手掌的皮肤也比她粗糙许多,更是带着她狂奔了好几里路,小时候可是走两步便要大喘气的,如今却不像从前那般娇生惯养了。 「叶子...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吗?虽然我们很久未见,但你与小时候变化好大。」叶子向来是文弱的,上学时被先生训斥两句便会委屈地掉眼泪,今日被洪千柔那么一说,都担心她要当场逃了。 「我现在也不叫叶子,如今我名为叶问今。这变化嘛...小时候随我娘,现在可能是随了我爹。」她胡诌过去。 蔚忻忻是个直脑筋,嘴里嘀咕着,见她又想发问叶问今忙将话题岔开。 「告诉你个好消息,过几日我的医馆就要开张。」 「原来你是出去自立门户了呀!你那医馆在哪儿?叫什么?具体何时开业?我好给你送些开业礼啊!」蔚忻忻开心起来,方才还以为好姐妹是离家出走或是被逐出家门替她担忧了一会儿,没想到竟是这等好事。怪不得如今变得如此精明强干了。 「就叫叶问今医馆,地址就是我的住址。你到时能来我就很开心了,用不着开业礼。」 「也是像忠义堂一般主卖草药吗?」 「不是,我看牙。」 「看牙?!你从哪儿学!」这让蔚忻忻也摸不着头脑,虽说叶问今是医药世家不假,可从没听过那个大夫有看牙的本事,这实在是超过了她的认知。 「嗯...我病的时候神仙託梦与我,说是众人苦牙疼,要我治病救人。这么算来也算是学了八年。」叶问今侃侃而谈,像是真有神仙存在一般。 「那你岂不是神医了!」蔚忻忻与她打趣,二人一齐笑起来。 在药堂里挑了几味清热去火的中药材后又去松阳布匹取了寄存的布匹和棉花。这才回到到叶问今的家。 「正巧,我前几日右脸有些疼,不过昨日便好了。前些日子,约莫一旬前,也这样疼过,不过没前几日厉害。要不你给我看看?」蔚忻忻这就长大了嘴巴,不过她比叶问今高了小半个头,是丝毫看不着口内的情况。 叶问今就让蔚忻忻坐在大堂的椅子上,掰着她的下巴对着光检查起来。由于器械还没送来,只得粗略的看一眼。 「是不是严重的时候还会进食疼痛无法张口?」 蔚忻忻勐地点头。 「你这是阻生齿,往后会反覆疼痛,更甚者会感染化脓。此齿位于牙弓尽头,平日里作用不大,拔了就行。开业时我的工具就齐了,到时你来,我给你拔了。」 蔚忻忻瞬间呆住了,自己的姐妹居然干起拔牙这样血腥的行当!本以为姐妹口中的看牙还是开些中药吃,没想到竟是根治。 又想起听家里亲戚说的,拔牙就是将线的一端捆在牙齿上,另一端绑在牛尾上,抽一鞭子,牙就和牛一起跑了。 「你家牛呢?」蔚忻忻害怕地捂着脸问。 「?」 作者有话说: @ 危险行为不要模仿哦 第14章 开张前一日,叶问今正在家里检查着狗蛋儿给做的招牌。 虽说狗蛋儿读书不在行,这手上的功夫却是超出常人的厉害。单给这块简陋的木板镶了个边就立刻显得高大上起来。 招牌上头的字是爷爷题的,字体不是秀气那一挂,而是刚劲有力,一撇一捺似竹叶一般。叶问今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又寻来只笔在「叶问今医馆」下方空白处添上了一行字。 「专治牙痛、缺牙、下巴脱臼!」 这一小小的木板倒是将他们三人的努力都汇聚在一起了。 她细细摩挲着招牌,只见门口一灰色影子飞速闪过,刚开始还以为是眼花了没太在意,后头又出现了几次,将她吓得不清。她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是荣丘在紧张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往里张望。 「师父!」叶问今兴沖沖地跑出去迎接他和他手里的工具。 「小徒弟,师父让我给你送器械来......」荣丘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说着声音便越来越小,耳朵肉眼可见的变红。 「师父,你怎么啦?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她接过工具。那工具用皮革裹着,接来时听见器械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手指拂过表面时能清楚地感受到皮革的纹理,应是刚制作完成的原因,隔着皮革还能闻到一股涩涩的金属味。 「其实...我与你师叔们一起,还给你做了一套,虽然不如师父的。但你...能用得上是最好!」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从身后缓缓拿出另一套。 「谢师父!你们真好!明天我的医馆就开张了,若师父师叔师祖有口齿不适的症状,尽管找我。」 「一定。」荣丘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灿烂,往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认真的时候更是皱起眉头。今日这般开心的样子倒也眉清目秀,叫人看了一同开心起来。 后头叶问今为了表达谢意做了好几份舒芙蕾给隔壁送去。连着做完竟不似从前一般觉得肩膀和上臂酸胀疼痛,这才惊觉自己这段日子又是打铁又是打蛋,误打误撞地将手臂力量锻鍊得强健了许多。 第21页 师叔们第一次见着这师祖都赞不绝口的甜品,是新奇得不用说,这瞧瞧那嗅嗅的捨不得下口。后来品尝过后,都立马决定再做几套器械给师侄送去。 张正平吃得舒服了,却还是摆出一副吃了是赏你脸的不悦表情,逗得叶问今偷笑许久。 第二日一早,叶问今在门口摆出一张长桌,将崭新的招牌立在长桌的左边。 右手边放着一张矮桌,用于放置所需器械。器械都是昨日在沸水中消过毒的,整齐地陈列在狗蛋儿打造的木制器械盒里。 那器械盒做工精巧,外观看着是一木质盒子,其内是类似于摺叠椅的结构,一打开便分为上下两层,方便拿取。上层放的是牙挺,下层放的是牙钳。 棉花被制成小球放在一瓷罐子里。布匹也被裁成长宽约半米的方形,一端剪去一个半圆,称为围巾。与器械一类分开,单独叠好置于大堂内的柜子里备用。 叶问今与爷爷、狗蛋儿三人一同在门口放了一串响炮,就当正式开业了。 看这简陋的器材和设备,或许这还称不上是个医馆,仅仅只能称作「医摊」。 宁同路这个地段人流不少,许多赶去东市准备摆摊开张的邻里乡亲见着这简陋医馆也是新奇,不过都赶着做自己的事鲜有停下。 偶有几人来询问,见着叶问今如此年轻,都觉得她是在胡诌,鄙夷地走开了。 叶问今医馆的门庭就如同这冬日一般冷清。 很快,路上敲锣打鼓的热闹起来。刚开始她还以为是谁家恰好也选在这天娶亲。毕竟选这开业日前还让爷爷算过,确实是个宜开张、娶亲的黄道吉日。 那马蹄声与锣鼓声越来越近,却没有远去的意思。叶问今抬头见着马车上的人才记起有这档子事儿。 蔚忻忻说要给她送开业礼的! 她的好闺蜜此时正在马车里笑着看她呢。马车稳稳停在她家的门口,蔚忻忻一下子跳下车来,招唿着随从把布匹都搬进去。 见着人不停地把布匹往她家里送,叶问今道:「太客气了!你能来我就够开心的了。」 「客气什么!我今个儿来可是看毛病的,若是没看好,这布我全带回家,一匹都不给你留。」她大咧咧地拍着叶问今的肩。 那一队的锣鼓在门口响了一刻钟,闲在家无事的大哥大嫂便晃悠出来,瞧瞧是哪家小娘子大喜,想要讨个彩头。 又见着有马车来送布匹,更误会是娶亲,这下人越围越多。 「你们先回去帮娘的忙吧,一会儿我自个儿走。」蔚忻忻将随从打发走,车夫一挥马鞭便远去了。 蔚忻忻见围观人众多,眼珠子一转,立马捂着自己的右脸哀嚎起来:「哎呀,叶大夫,我的牙好痛!那是一宿没睡好觉啊!你快给我瞧瞧!」 周围的人本就汇聚来看热闹,不知发生了何事。听这姑娘嚎一嗓子,才发现这儿新开了个医馆。 叶问今一愣后轻轻弯了弯嘴角,当下也会意了。这就麻利地洗手,戴上自制的手套、口罩。 蔚忻忻就乖巧地躺在藤椅上,由着叶问今替她系上围巾。 看诊时,叶问今像是变了个人,处处透露着一股认真劲儿。戴上口罩后,那双眼里甚至透出些老成,叫人不敢怀疑。 她从器械盒中拿出口镜,扒开蔚忻忻的口角细细看着。 右侧下颌尽头的智齿稍偏颊侧,大半部分长出,不过尽头的一小部分还埋在牙龈里。上颌也略偏颊侧,但比下颌的位置正些。 前几日粗略地看过,今日有了器械后便看得更加清晰。下颌智齿周围的牙龈已经开始微微发红,看这情况过不了几日便会开始疼痛,尽早处理为好。 爷爷早就将麻沸散备好放在小罐里 ,一罐是一人份的量。只要用棉球沾取敷于皮肤或黏膜表面即可。 就取麻沸散的功夫,医馆的门口已经汇聚了一圈邻里。谁都没有听说过有人能看牙的,更没人看过现场拔牙的。一传十十传百的,半条宁同路的人都围了过来。 连张正平见着门口罕见的盛况都忍不住闻讯而出。先前他没有问叶问今这器械是作何用的,看这图纸,估摸着是做些精细活,类似雕刻一类的工作。 还是昨日里荣丘与他们说徒孙要开医馆,这才知道是用来治病的。他光知道有用梅花针针灸的,却想不出那些笨重的铁器究竟要怎么治病救人。 张正平在人群最外层也是及其显眼的,他比常人高出大半个脑袋,因此可以看到医馆门口。一旁的荣丘和师叔们却是被挡了个严实,一丝都看不着了。 叶问今见着这么多人围观也不忐忑,只在心里佩服蔚忻忻。 生意人不愧是生意人,对怎么打gg是真轻车熟路、信手拈来,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对此颇有头脑。 要不是有这么一个好朋友,不知多久才能迎来第一位患者。 敷了麻沸散约五分钟后,叶问今用镊子将其取出丢在一旁的木桶里。这木桶是专门为了收集医疗垃圾准备的,毕竟沾染了患者的血液,随意丢弃引起不好的后果是极为麻烦的。 「我们这就开始拔牙了,如有不适,便与我示意,我随即停手。」见着蔚忻忻点头,她才去盒子里拿器械。 「这小妮子行吗?细胳臂细腿的,我看不得行。」一大娘手里挎着菜篮子说道。 第22页 「就是,俺之前也牙疼叻,俺自己拔了仨天!整整仨天都莫得下来!」两个乐于凑热闹的大娘时不时地伸长脖子望着。 前排的几人小声惊唿后又交头接耳,后排的人听着声纷纷七手八脚地往前压。 「咋勒咋勒!」 「让俺瞅瞅!」 作者有话说: @!撒花~恭喜小今开店~ 第15章 「让俺也瞅瞅!」 只见叶问今手里拿着一把闪着金属光泽的奇异器械,像把尖锐的大锥子在阳光下闪着阴冷的光芒,仿佛一下就能扎穿人的喉咙。前排的人看着吓坏了,纷纷开始担忧这姑娘的性命安全。 蔚忻忻心里是害怕的,却一句话没说,只悄悄咽了咽口水。 叶问今是门儿清,毕竟这牙挺、牙钳相比起治病工具来更像是刑具。 她只安抚道:「这器械尖端是平的,不会伤到你。我会快一些,有不舒服就与我说。」 蔚忻忻怔怔地点点头,倒不是因为她不想说话,而是因为她现在正长大了嘴没法说话。 叶问今坐在蔚忻忻的右前方,右手握紧牙挺将牙挺伸入蔚忻忻的口中,同时左手保护着旁边的牙齿。 她在蔚忻忻嘴里捣鼓了几下,众人皆见着那白挺子进红挺子出,也没见着牙出来,反而是见着几个带血的棉球,议论声不绝于耳。 「我就说嘛,这没真本领还是别出来开医馆了。」 「我当是什么人,前几日还瞧不起叶绍元!我看这就是个十足的庸医!」一右脸长着胎记的瘦小男子叉着双手在人群中间起闹,生怕大家听不着。 「可别丢了我的脸!」张正平沉声道。他虽在最后,声音却是洪亮的,谁人没听过他打铁老魔的名号,这下四周的声音低下去不少。 这些话叶问今是听在耳朵里的,她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从器械盒的下层取了一把钳子。 在口里晃动两下,又将钳子拿出来了。 「不行就算了,这招牌也别摆了吧。也别叫什么医馆了,去街上变戏法得了。」那瘦小男子煽风点火地说着。 爷爷在柜檯后看着这场面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孙女儿只让他放心做些管帐的活儿,看着帐本上都快赤字,这一步走不好又得回到原来缩衣节食的生活。就算孙女是诓骗他,他也认了,出去做些苦力,倒也能够一家活着。不过看着孙女这几日脸都干瘪了许多,他只是捨不得看孙女的努力付之东流。 蔚忻忻也开始担心起来,猜不出自己好友是怎么想的却只单纯的信任着她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才没将牙拔下来,正在想着怎么帮叶问今掩盖过去。 叶问今用镊子夹了两块棉花,嘱咐蔚忻忻咬紧。 「两刻钟后再吐,一个时辰内不要进食。」蔚忻忻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我看还是早些关门吧!在下是最看不得这等不仁不义之事!」胎记男从人群中站出来,想做这个打击不正之风的正义之士。 「哦?你倒是说说我如何不仁不义了。」叶问今眼神凛冽地看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男子,他的碎发盖住了右脸的胎记,看起来十分阴郁。 「第一,你能力不足,造成患者苦痛。第二,你欺骗群众,浪费大家信任。这第三嘛...你假借叶氏名号,坏他人名声。」他叉着手说得理直气壮,引得邻里乡亲连连附和,医馆门口的氛围从热闹变为焦灼。 叶问今由着他绘声绘色地说着也不急于反比,特别是听到第三点时差点笑出来,她不紧不慢地说:「这位兄台,旁边可是衙门,你若执意要挑事,我便同你去衙门好好说道说道。」 这阴郁男子听着衙门二字怔了一怔,后思忖了一会儿又挺起胸膛。 这小妞儿一人开医馆,只带着一老人家,叶问今这名又是从没听过的,约莫是刚来这镇子。谁不知这镇上叶家的名声,只听闻叶家小姐叫叶珠、叶家公子叫叶承达,从未听过叫叶问今的。他不知个中原委,只觉得兴许是冲撞了人家的姓氏惹得叶家不快。 他是有备而来,挥一挥手便从熙攘的人群中钻出五六个流氓。 「你这庸医,是不是怕自己今后被认出来,所以不敢露脸?今日我们兄弟就将你这贼窝端了,以除害百姓之蛀虫。」流氓们纷纷应声,仿佛真成了所谓的正义之士。 他见这姑娘带着白色的面罩,心里更笃定她分明是在弄虚作假。刚才在那躺着的姑娘口里捣鼓那么久,那血淋的样子大家都是瞧见了的。 拔牙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他小时候就曾见过自己的伯父拔牙,给他拔牙的人是个壮汉,前后都得花个把时辰,他的伯父更是疼得呲牙咧嘴,哪儿能像那躺着的姑娘一般安静。 叶问今戴习惯了口罩,这才反应过来,这时代还未出现口罩,似乎只有盗贼一类的会在干坏事时带着黑色面罩。怪不得总觉得外头的人神神叨叨的,原是一大部分在讨论她的口罩和奇怪器械。 好在因为节省经费只从旧衣服里挑了一件素的当做工作服,没去专门做白大褂,不然更是奇装异服,让人议论了。 一行人就此拥了上来,气势汹汹地要去掀摊子。荣丘见着是心急如焚,急忙挡在人面前。叶问今也站在蔚忻忻身前,怕他们伤着这个「患者」。 蔚忻忻从椅子上勐地坐起来想要说什么似的,却因咬着棉花只发出呜呜声。 第23页 终究还是抵不过人多势众,一群人冲上去将她的招牌翻倒,张正平这就怒起来,撩起袖子想要与他们比试比试,却被荣丘拦下。「师父莫要冲动,若你动手了理亏的就是叶姑娘。」 「张大爷要为这庸医撑腰不成!」阴郁男子面目狰狞地喊着,说罢挑衅般地将桌上的器械一把子推到地下。 「我家门口也轮得到你来撒野!」张正平一把把捡起自己做的牙钳,好在只是磕伤了表面,正常使用还是不成问题。他怒极了,还未曾有人敢这么对他的手艺。 看客们话锋一转居然开始声讨张正平来,说他也不是个好人,包庇这庸医,往日里耀武扬威怕不是与衙门有见不得人的关系等等。叶问今见那人群中分明有几个早晨来问过的患者,这话扯得也是令人嘆为观止,看来溪台镇也有不少不明事理之人。 叶问今拍拍张大爷的手臂,示意他自己能够处理,张正平这才敛了怒气。 她正要上前与人理论,那男子却执意要与她起争执似的,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好在荣丘及时扶住了她。她焦急地寻找着蔚忻忻,这人却早就不在牙椅上。 蔚忻忻立于众人面前,一口吐出带血的棉球,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吓得那些蜂拥而上的群众后退了两步,她指着带头的男子:「你这人居心叵测!不明是非就说叶大夫是庸医!这牙早就拔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加更,值得一个小小的收藏吗? 第16章 不知真相的群众被这坚定的女声唬住,难听的话到了嘴边都悄悄咽了下去。 蔚忻忻从张正平手中夺过器械。她高高举起那把带血的牙钳,钳喙上紧紧夹着一颗牙。那牙钳较宽几乎将牙齿整个包裹住了,加上叶问今的手法实在是轻柔,连她这个患者都没感觉到牙已经下来,甚至直到前一秒还在想着如何为好姐妹开脱。方才见着张正平手里的钳子才发现自己是小瞧了她。 「大伙儿请看!」蔚忻忻指着手里的牙,众人见着了无一不新奇的。 阴郁男子也难以置信地凑上去看。那牙是完完整整地被拔下来,周围还裹着一圈新鲜的血肉,空气中瀰漫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他皱起眉头,像个漏气的皮球似的,当场瘪了下去,左顾右盼地扭头就要跑,却被高大的张正平截下来。张正平拽着他就像拽一只小鸡。 方才声讨张正平的看客此时的态度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纷纷道:「我就说嘛,这张大爷做事,定有他自己的道理!倒是这小哥,刚才开始就针对这年轻大夫,不知有何企图!」 叶问今嗤笑一声,缓缓走上前说道:「闹事了想逃不成,我这医馆刚开张,岂能忍受你这般污衊。」 那男子本以为她是个纸老虎,光会说没本事。见她换了许多器械,又及其轻松的样子,猜她也就是装装样子。哪儿能想到她这瘦弱的胳臂真能把牙拔下来了。 眼见着群众的矛头都指向他,几十双眼睛紧盯着他想要看他出丑,此时又被张大爷钳着他是如何都无法逃脱,只好破罐子破摔道:「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你还想要怎么样!」 叶问今狡黠地笑了,「见你如此有诚意,我也不要你道歉,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 「叶问今医馆盛大开张!专治牙痛、缺牙、下巴脱臼!就在宁同路,正平铁铺旁!」 「叶问今医馆盛大开张!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就在宁同路,正平铁铺旁!」 这宁同路算是溪台镇除了青云路外最长的一条路,从头至尾走一遍约莫要半个时辰。这闹事的几人被正平铁铺的师叔们看着边走边喊。 已经足足喊了三刻钟,如今是声嘶力竭、口干舌燥。 见着前头的人声音渐弱,老二狠狠推了他一把凶道:「继续!刚才不是很能说吗!我们的小师侄就让你们如此白白污衊,大家可是都看见的!」 老大、老二也是块头不小的,均是打铁老手了,即便老大偏瘦,那肌肉也是比常人强壮上许多。治治这几个流氓还是不在话下。 「叶问今医馆盛大开张!若有口齿不适,今日免费看诊,过了这村没这店!」阴郁男子声音被迫嘶哑地喊道,尾音都噼叉了。只是他的眼神更加阴险,不知恶狠狠地在想些什么。 溪台镇突然出了个神医,不知不觉间就能将牙拔下来。 有人说那医生是个如牛壮汉,也有人说那是个鹤髮童颜的老叟,更有甚者说那不是个人而是仙人下凡,不能以真面目见人,所以总是以白色面具示人。 这消息很快就在溪台镇传起来。连清宁桥旁的羊肉面馆都有人在谈论此事。 - 待人群散开后,叶问今给蔚忻忻夹了两个棉花,嘱咐她这次不许再随便吐了。 过了两三刻钟,见她的创口已不再出血,叶问今这才放心,还叮嘱她这几日吃些软食,不要食用过于刺激的,最好也别喝酒。 蔚忻忻睁着圆熘的大眼睛问:「会肿吗?会不会变得很丑?」 「看情况应当是不会。今日真是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了。」 蔚忻忻牵起她的手:「我们何必言谢呀,上次在永梦楼还不是你帮我脱身的?况且你是给我治病呢,又不是亏欠我些什么,有什么好谢的。这下我可要出去说,这叶问今医馆啊,用的都是我家的棉花和布,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第24页 叶问今是打心底里感谢蔚忻忻,谁拔牙不害怕呢?就是放在技术成熟的现代,成年人也都要抖上三抖的。就算二人是好友,那也是多年未见,即便小时候每日粘在一起,谁又能笃定长大后对方依旧如往日一般赤诚。 况且,拔牙在这儿是个新奇的技术,听荣丘和师叔们说起拔牙都是些痛苦的故事,例如将线绑在箭上、绑在门上之类,只把拔牙当做坊间传闻、奇闻趣谈的。有谁能同蔚忻忻一般,甘愿以身作试验呢? 自己本是有把握说服众人的,没想到自己的好朋友比自己还要急。若说原来叶问今对蔚忻忻还有些客气,现在是真把她当做自己人看了。 特别是看见蔚忻忻急着帮自己作证,直接把棉球吐掉口里带血的模样,当真是把她和大伙儿吓了一跳。后头叶问今每每想起这事都觉得心里一软。 如今看着蔚忻忻咬着棉花还嬉笑闹腾的天真模样,叶问今只担心她对别人也如此信任,就怕她往后被坏人骗去了。 因着早上那一闹腾,下午来的人果真是多了许多,虽说没有到排队的程度,但她几乎没有停歇,用来检查的小木棍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儿就是叶问今医馆吗?」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羊肉面馆的小鬍子。旁边还跟着一同来的王二娘。 小鬍子的面容极为痛苦,他微张着嘴,痛得唾液直往下滴也顾不上去擦,是一副鬍子拉碴的憔悴模样。看得出这几日他被牙疼折磨得不清。 王二娘替他随身携带着一只水壶,小鬍子不停地含漱着,好像只有含着凉水才能有所缓解,他将凉水咽下去,前牙又开始肿痛,仿佛那充盈的血液想要冲破牙龈的屏障。他的前牙摇晃,这几日连特地煮到软烂的羊肉面都吃不下。 见坐在招牌一旁的人身形娇小。虽然戴着口罩,但那凌厉的眉眼,小鬍子是记得清清楚楚。 自己竟真如这小妮子所说,口里流脓,疼痛异常,不能进食。看着那清透的双眼,仿佛有法术一般,叫人凭空生出几分心虚。 「你给我下了什么邪术!」小鬍子边说话边露出痛苦的表情,说话时舌头一触碰牙齿就感到不适,那酸痛从牙一直蔓延到下巴尖儿。 「我早与你说,是你自己不信。」叶问今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带一丝其他情绪。 「快叫大夫给我看看。」他坐在叶问今对面的小板凳上,无礼地拍着长桌,发出急促的「啪啪」声。 叶问今抬抬下巴,说道:「躺那椅子上。」 「你给我看?我要他给我看。」他指着柜檯后的老翁说道。 作者有话说: 好忻忻! 第17章 爷爷正眯着眼睛打算盘,突然听见这话,也觉得滑稽。 不知怎的许多人来医馆,都像是约好似的指着要他看病。他虽说是老中医,却也看不明白这口齿之疾,相关的内容连古书里都是少有记载的。 小鬍子从椅子上蹭的站起来,直往柜檯走去,紧握爷爷的手,哭嚎道:「大夫,你可要为我看看这毛病啊!我已经三天没吃好饭了。」 「这位小伙,若你想要看病,去门口,大夫自会为你看诊。」爷爷想要将手从这过分亲昵的人手中抽出,却被他紧紧攥住。 「就那小妮子?!光会装神弄鬼的,什么都不会!」他看向爷爷的眼神更加充满了崇拜,面容苍老,鬍子花白,简直就是他心里完美的大夫形象。 「她哪儿能有您博学多才啊!定是您在背后指导吧!您一定就是叶问今大夫吧,求求您为我治病!」他的眼里几乎要溢出泪,紧抓着爷爷的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不,叶问今是我孙女的名儿,你还是去求求她吧。」爷爷无奈地摇摇头。 「可是,别人都传闻这神医是个老叟!」 「是不是还传是个壮汉?哎...这一模一样的传闻我早已经听了几十遍了,现在的年轻人人光会信口雌黄。若你再慢些,我们今日就放工了。」爷爷抽回手开始看一旁的中医书,面上带着些愠色,他就是听不得旁人说他孙女一句不好。 小鬍子这才恋恋不捨地松开老人的手,不可置信地重新坐在叶问今的对面。 「叶...叶大夫,给我看看吧。」小鬍子不正眼看她,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我什么都不会,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叶问今见这人不知礼节,还打扰爷爷,心里颇有不满。加上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估计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信。 「你!你这小鬼!你不看总有人能看!」小鬍子从来是看不起女人,况且还是个年轻女人,不值得他低声下气去求。 叶问今的眼神凛冽,仿佛在说,要看看,不看滚。 见她一言不发,小鬍子使性子般扭头就走,顺便还故意带倒了门口的木椅子,发出刮蹭地面的声音。 王二娘不好意思地将椅子扶起,用袖口擦去上面的灰尘。 「对不住啊,叶大夫。」王二娘倒是替人道歉起来。 「没事。对了,他没再打你吧?」 「这几日没......」王二娘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若是他再打你,可以来我这儿。虽然我这儿不大,但只要你愿意干活儿,供你口吃的绝对没问题。」 王二娘愣住了,后又点点头,最终还是随着小鬍子走了。 第25页 叶问今嘆了口气,这几日没打的意思不就是从前总是打么,这王二娘手脚麻利干活麻熘的,怎么就跟了这么个二流子呢?她的心里颇为不爽。 「爷爷,今日收工吧。明日,咱们就开始赚钱了。」 - 王二娘跟在小鬍子后头,紧赶慢赶地到了忠义堂的门口。 还没跨进门槛,一伙计迎上来满面笑容地问道:「客官要些什么药材?」 「叶绍元大夫在吗?」小鬍子被气得不轻又从西市远远赶来,脸色极差。 李谈才从柜檯后走出,文质彬彬地说道:「家父近期出门寻药,不在家中,敢问客官有何要事?」 「我牙疼,这儿有人能治吗?」小鬍子边说话边倒吸着气发出「嘶嘶」声,这会儿没水了只能以此缓解疼痛。 「这...」忠义堂的坐堂医是他的岳父叶绍元,平日里都是他来开药方,自己只负责算算帐目。不过见得多了就发现叶绍元开来开去到底只是那么几种药,连药方都是及其相似的。 李谈才见来人表情痛苦,定是急于求医,一旁的妇人又是衣着整洁干净,应该也是有些家底。将双手一背,清了两下嗓子沉声道:「你随我来。」 他将小鬍子带到一屏风后,并且谢绝王二娘的陪同。 他学着叶绍元的样子,将手搭在对方的手脖子上,眯上眼睛,店里一时沉默。 过了不一会儿,他长嘆了一口气说道:「哎...你这病不好治啊。是不是时常感到四肢无力、头晕眼花、食不下咽?」 「没错,正是!」小鬍子见这人竟也看出自己的症状所在,又是个正经药堂的掌柜,便喜悦起来,看来那小妮子也如自己所想并无什么了不起。 「那就对了,你这是肾精亏虚。小戴,给他抓些药。」说完麻利地在纸上写下一剂药方。 那伙计按照药方抓了几味草药,分别过了称后按照剂量用纸包起来,竟有满满四提,四个包裹叠在一起,份量十足。 「多少银子?」 「十两。」 「十两!!!你狮子大开口!」 「诶,就是得用这药方才能好。你这阴虚血虚,非龟甲不可治。那龟甲是何物?那是百年才出其一之精华。」李谈才随口胡诌了几句常从岳父那儿听到的煳弄话。 不过是些补药,无论如何吃不死人,若是没治好,便赚这一笔。若是误打误撞的治好了,更是说明忠义堂医术高超。 「拿钱。」小鬍子说道。 王二娘在一旁皱着眉头,十两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自己得要卖两千碗羊肉面才得这么些钱,这几乎是她一个月不吃不喝才能赚来的。 「那叶问今大夫的话你不信,怎么就信这忠义堂的...」她小声说着,几乎是以试探的口气。 「什么时候学会顶嘴了!快给大夫拿钱。」小鬍子恼羞成怒,王二娘从来都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今日竟问起话来,好像错的竟是自己。 李谈才只道:「小娘子,不是我说,这夫家的健康可是怠慢不得。你可不能如此恶毒啊。」 「你个臭娘们想我死是不是!」他本就因为疼痛心里焦急,又捨不得这十两银子,再加上之前在叶问今医馆出丑,次次不爽叠加在一起,心中怒火早就蹿得老高。 狠狠地一巴掌下去,几乎带起了风。 王二娘被打得直淌鲜血,竟当场落下泪来。她不常哭的,从前她只晓得听他的话,一切不顺都可以过去,久而久之就像是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 如今,好像有所不同了。 她付了药钱,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第18章 第一日是试营业,除了早上给蔚忻忻拔了颗牙外几乎没有用到其他器械。 到了第二日才正式将价目表放出来。 关于定价的问题叶问今思虑了许久,虽说她也想早点过好日子,但作为大夫不可昧着良心挣钱。 先前她打听过,溪台镇稍有名气的大夫光是诊费就要一两银子。而忠义堂她是最为了解,诊费五百文,还只算是中等价位,主要还是靠抓药赚钱。 这医药行业没有部门调控,越是有名的大夫诊费就越高,名医更是千金难求。大抵是因为专门教授医学的学堂极少,技术和经验的交流仅靠师承和书籍,因此有经验的医生便是凤毛麟角。 如今只有她一家有看牙的本事,那更是独一份儿的,价格可以说全随她喜好,定一两甚至定价十两,总有人必得花这些钱。不论那人是达官显贵还是穷困潦倒。 思来想去,她将拔牙价格定在二百文。加上麻醉费用五十文还有器材折旧费和消毒费用五十文,拢总三百文。三百文一般家庭能够出得起,困难的家庭省吃俭用些也能够来看病。其他项目价格也类似,不过上下浮动几十文。 她将誊写好的价目表贴在大堂内,另一张贴在就诊台。不到八点就坐在门口,只因这儿的人起得都早,天刚亮便都出门务工了。 昨日下午看过的二十多个患者陆续来了七八,其实这已经比她想的乐观了许多。按照这个势头下去,一日可以约莫获利一两银子,十五天就是十五两,刚好可以赎回自家的祖传玉佩,剩下的再去街上买些年货准备过年。 今年定是要和大伙儿一起热热闹闹的过。 后堂的火烧得极旺,锅中的水咕嘟咕嘟的沸腾着,里头浸着一套器械。 第26页 爷爷拿一把长钳子,将其夹起置于布衬的木盘内乘凉,再送出去给叶问今。医馆刚刚起步,患者越来越多,员工却是没钱招,这下只能一人当两人用。爷爷负责收银和取器械,而叶问今负责治疗并且将使用过的器械送去后堂,再加上给锅内换水。 想要起到足够的消毒作用就需要将水煮沸两刻以上。而拔牙的速度又比两刻快上许多,叶问今和患者在那儿已经等了许久,她只好与患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三三两两的算是听了不少八卦。 那大娘也觉得舒心。刚开始也是对她的医术将信将疑,后头靠着叶问今这张嘴也是给说得服服帖帖,再加上技术确实好,更是惹人喜欢。 「大娘,这药我送你三贴,每日饭后服用,对创口癒合好,若这几日有何不适,尽早来找我。」 「嗯嗯。」大娘咬着棉球,说得不甚清晰。 「大娘,您感觉如何,拔牙过程中是否疼痛?」 「额嗯嗯嗯。」大娘无法说话,就拨浪鼓似的摇头。心想这姑娘真好,技术又高,脾气又是极佳,还能赚钱!唯一不好的就是不是自家媳妇儿。下回定要叫上自家小子一起来。 先前自己白害怕了,现在想来这三百文花的是值当。解决了牙疼不说,还白拿几贴中药,重要的是一点儿也不疼。回去必定要和邻居家的寡妇说道说道。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来的人都较年轻,大概都要养家得把手里的活计做完了才有空来。 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没走到长桌前,扑通一声就跪下来双手合十哀求道:「叶大夫,先前是我不对。求你...我求你,给我看看吧。」 她看着扑倒在地的小鬍子,他的下唇因牙龈肿胀而微微外翻。本想上去扶,却见他身旁跟的王二娘左脸隆起,可见一块明显的瘀血。王二娘却侧过脸去不想让她看见。 她收回手,眼神里充满不屑,表面上却平静地说:「我说过,你就是跪下求我,我都不给你看。你若要求还是去求王二娘吧。」 他匍匐在桌前,直勾勾地看着叶问今,突然间触电般动起来,朝着王二娘直直跪下,唿唿扇着自己大嘴巴子,吓得后面的患者呆滞在原地。 「是我不对,我就是个畜牲!」 「若我再打你,我猪狗不如,我天打雷噼!」 王二娘在一旁惊呆了,后头的患者也惊呆了。那羊肉面馆在镇上是小有名气的,小鬍子的恶劣脾性也是广为人知。如今竟凭大夫一句话就让小鬍子跪地求饶,这女郎了不得啊! 不知是因为过于震惊还是因为面颊肿胀,王二娘说话都有些许奇怪,她轻声细语道:「叶大夫...您就帮帮他,看在他……可怜的份儿上。」 「……躺下吧。」叶问今本就会给他看病,只想他道歉没想到他的反应竟如此剧烈。也没想到王二娘竟如此轻易地原谅了他。 小鬍子听话的躺上了牙椅。 叶问今戴上了手套,用口镜将他的下唇翻开,尽力不碰他被打肿的面颊。他下前牙的牙龈明显的肿胀了两圈,颜色也与旁边的不同。 健康的牙龈应是淡粉色,而得了牙周病并且处于炎症期的牙龈则是鲜红或是暗红色的。 他的牙龈异常的肿胀,就像金鱼头上的头瘤一般骇人,若不是叶问今早已习惯,换作旁人定是要犯噁心的。 她又伸手去触摸那肿胀的牙龈,像个充气的皮球似的,轻轻一按便软下去。 小鬍子哆嗦着叫唤起来「痛痛痛!」 「那我轻些。」 她拿起镊子,轻轻夹住前牙,稍一加力,前牙就摇晃起来,像是快要出土的萝蔔。 「你这牙,看来是保不住。」她放下镊子,淡淡地说道。 「保不住!你的意思是要拔牙?!」 「没错,而且没那么简单。不能直接拔,先要做个手术,消肿后才能拔。」 「我这可是门牙!怎么能拔!」 「你这前牙,如无根的大树,风一吹便倒了,就算留着也不能用来吃喝,反倒会影响你进食。而且卫生不好,会继续发炎,就像如今这般疼痛肿胀。」 小鬍子坐起来,情绪激动地说:「我不拔!」 后又软了下去,问道:「你方才不是说有消肿的方法,光消消肿行吗?」 叶问今回答道:「行。但是你得与我保证过程中不得胡乱动弹,否则会有性命危险。」 作者有话说: @我也开始担心自己的牙了 第19章 小鬍子飞快地点头。此刻他也顾不上旁的,满脑子只想着解决疼痛和肿胀不适之感。 叶问今特地给他备了一个木桶,一般患者是用不到的,最多只用一个痰盂就足够。 她如同往常一般给他进行麻醉,不过麻醉程度用不着太深,这次的目的是排出脓液,解除其内的压力,帮助炎症快速消退。 接着从器械盒中拿出一把小刀,刀柄细长,刀刃只有一般匕首的四分之一宽,与手术刀的形制相似。 「王二娘,最好别看。」她沉着地说。 「没事......」 她本想再劝劝王二娘,毕竟得犯好一会儿噁心。后又觉得既是她丈夫,应当是如何不适的画面都能接受。 要是往坏去想,说不定王二娘此时倒正想看这人渣被人刀割呢。 她执着刀,刀刃刚从牙龈隆起的最高处刺入,脓液就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从伤口里涌出,颇有火山喷发的气势。 第27页 很快他的口腔底部充满了浑浊的液体。从牙龈里溢出的竟已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混着血丝的黄白色脓液。 「漱口,吐桶里。」 叶问今递给他一碗放凉了的水。昨日就知道他会再来,今早特地煮沸备在后堂。 脓液、血液和水混合着唾液一起被吐到桶里。 站在半米远的王二娘赶紧捂住了鼻子。 好臭。 她曾认为世上最难以忍受的气味是自己每日接触厨余的酸臭。 未曾想,这脓液的气味,不似羊肉的膻臭也不似海鲜的腥臭,而是一种腐臭。 明明只是气味,却让人真实的感觉到其浓稠之势,每闻一秒都像浑身浸在放了十天的蛋液里一般粘稠而令人作呕。 王二娘开始反胃,觉得胸口有异物往上顶,后退了两步。 而面前的年轻女子却是一言不发,甚至连唿吸都不受影响。 小鬍子吐掉口内的脓液后再次躺在牙椅上张开嘴,叶问今夹起两块棉花,从伤口的远处挤到近处,这次的液体量减少了许多,血液的含量也比之前要多。 如此反覆几次后再也没有脓液和血液流出,小鬍子的牙龈肿胀立竿见影的消退了。 他的面色也比刚来的时候放松了许多,不再是痛苦万分的样子。 叶问今将沾满脓液的手套丢进桶内,说道:「注意不要吃热的、刺激的食物。待伤口好后,每餐后漱口保持清洁。」 本想说每日刷牙,却想起这普通人家连牙刷是何物都不知,便改说漱口了。 「叶大夫,多少钱。」王二娘问道。 她指指柜檯,说道:「里头有价目表。」 爷爷打着算盘,见着来人是前几日来的无礼男子,只说:「手术费一百五十文,麻药费五十文,器械费五十文。总的二百五。」 「爷爷,给他开个消炎止疼的药。」叶问今在外头边整理器械边说。 「我有药,不需再开。」小鬍子急匆地将药方拿出来给爷爷看。 「这药均是做进补用,无消炎止痛的作用,开这药是为何?」 一看右下角「忠义堂」的印子,这下子爷爷懂了。这是自己的侄儿在坑钱呢。 - 干活的日子过得飞快,三五天仿佛一眨眼。 这半个月里,每日来的患者约莫七八人,其中三四人拔牙,每人花费三百文,其余的来看看问问,顺道开些抗风寒的药,每人百文左右。 总的收入约二十两,再扣除成本即药材消耗和器械折损,约莫还有十五两。去除特地留下赎祖传玉佩的十两,还剩五两。 这五两够他们欢喜地过个好年。到过年还有几天,差不多够她赚到交下一季度房租的钱。 爷爷边算着帐,脸上是乐开了花,皱纹都深了一些。 叶问今也笑着,今日是休息的日子,医馆一周休两天。自己可以不休息,但爷爷这身子可受不了一直干活的。 她准备出去购置些年货,还寻思着给隔壁买些礼物才好,那群大宝贝给她帮了那么大的忙,却只说能吃上舒芙蕾就满意了。 一说起钱就要大发雷霆的样子,后来叶问今是再不敢在他们面前说银子,生怕他们随手捡个铁棍就把自己赶出门去。 还得再去松阳布匹进些货,这几日将棉球消耗得差不多了,或许过年后可以给自己做一身白大褂。虽说这里的大夫不穿白大褂,若是在宫里的大夫,则穿官服,外头的医生穿自己的衣服。但她总觉得穿着白大褂才有真的在行医的感觉。 不需追求版型,只用来隔离污物。上次切开排脓时,小鬍子的围巾上满是脓液,虽然自己后头检查过自己的棉衣上并无污迹,但总是心里念着。过几日还是赶着天气将那棉衣里外洗了一遍。 最终五两中的二两花在买厚衣服、棉被、坚果、麦芽糖里,二两去蔚忻忻店里进货,最后一两就给朋友们挑些礼物。 后头回到家时,叶问今双手抱满年货,是多一点都拿不下了。 右手中指和无名指之间还夹了三支糖葫芦,当她放下年货时,右手都微微发抖。 狗蛋也已放假,每日在房里不知捣鼓些什么,也不同孩子一起玩耍,只叫他出来吃饭才出现一下。 糖葫芦可谓是孩子杀器,哪儿有不喜欢糖葫芦的小孩儿? 至少在叶问今的眼里是这样的。糖葫芦总是出现在学校的门口,意味着放学回家,意味着有父母或爷爷奶奶来接,意味着家人给的宠爱。 看着弟弟大口吃起来,叶问今也放松下来,她扶着脸想,过年后可得将医摊升级一下。怎么说现在也算是宁同路稍有名气的医馆了,再像从前一般露天看可不合适。 大堂内预留了四把牙椅的,如今只稀稀拉拉摆放着从前屋子留下的会客椅,看着是极为精緻的,不过也没什么用处全当摆设。估摸着这屋的主人是个体面人,大堂极大,这屋子或是专门用来见人谈事也不一定。 若是夜里,他们就将招牌和长桌收进大堂,即便如此,还是看起来空旷了些。晚些就去预定一个大柜子,将自家中药堂好好开办起来。 叶问今一家吃着糖葫芦,其乐融融。 不过小鬍子的日子却是苦哈哈。 第20章 过了不两日,小鬍子的牙龈肿胀就消退得七七八八。 第28页 加上后开的三帖药,更是觉得恢復如初。 没想到在忠义堂前后花了几十两银子也不见效,竟在叶问今医馆三百文就解决了。 旁人都说那忠义堂的药好,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失效了一般? 小鬍子越想自己的十两银子和上次的五两银子就越是生气,不愧是一家人,老的少的骗人的法子都是一脉相承。 他这就捡了把木棍气势汹汹地赶到忠义堂门口。 忠义堂也不是好惹的,是常处理这般事情。忠义堂作为溪台镇最大的药堂,自是认识不少达官显贵,逢年过节便送些银子过去,药品也是随便拿。每每都让李谈才的心揪紧了算帐。 特别是县令那儿,虽说县令不是大官,但他直管溪台镇,暗箱操作的事还不是他一人说了算。鹿茸、虫草平日里是按克卖的,送到他府上则是按袋送的。可说忠义堂是有县令撑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的偷鸡摸狗的事倒也没被摆到明面儿上说。 小鬍子冲到柜前就喊着:「退钱!」 李谈才低着头翻着闲书,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来,面带虚伪的笑容问道:「客官,无缘无故的怎可退钱?」 「你这药一点作用都没,回去吃了一天,反倒疼痛异常!我去叶问今医馆看过,他给我开了消炎降火的药只要百来文便见效了,在你这儿花了几十两,倒是一点用处都无!」 「您出去问问,谁吃了忠义堂的药不说好的?这人体质不同,说不定是您的身体与这药不和呢?自己的问题怎的怪到那些死物上去?」李谈才的神色一如往常,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小鬍子一时竟觉得他说的也并无道理,但他依旧秉持着坑他银子就是对方错的道理,蛮横道:「我不管,你这药堂,说着能治牙病,给我开那么贵的药,却是毫无用处,定是看我五大三粗骗我!真是狼心狗肺!」 「客官,这倒是您的不对,我只说这药可治肾精亏虚,也曾问过你是否头晕,没说过一句这能治牙。」 「你!反正你得把钱还我!」他将手里的棍子握紧示意自己可不是个脾气好的。对面的掌柜与他一般高,是个文人的样子,应是打不过自己。 李谈才愣了一愣,又笑着道:「这药售出,概不退还。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如今好了,不是我的药将你治好的呢?这药就是要七日才能见效。」 「我,我要去报官!你这伥鬼!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小鬍子勐烈地拍着柜檯,似乎从未见过比自己还不要脸的人,而且这人不要脸得比他还要有技术含量。 「报官?看你能不能走到衙门吧。」 小戴与李掌柜交换了一下眼神,外头便进来三两流氓,将小鬍子紧紧围住。 「不自量力。」说完李谈才无情地背过身去,几人轻松地将小鬍子架去巷子里。 小鬍子钱也没讨见,反而招了一顿打,鼻青脸肿地回家。 见着王二娘正在灶台前做饭,不知怎的胸中怒火愈加旺盛。 这该死的婆娘,净会乱花钱,害得我被打,今日我便要好好教训她,让她不敢再乱花。 - 叶家老宅处于东市最繁华的地段,原是叶启和她妻子一同购置的,足有八间,算得上是豪华配置了,不过没住几年,便被爷爷卖给叶绍元。如今的小姐叶珠见着里头的装修简陋,没几个月便将其翻修了一遍。 此时,叶珠坐在正堂内,她穿着一袭粉紫牡丹短袄,下身着金锦百合裙,耳上是长寿石耳环,云鬓更点缀着颗颗细小翡翠,手上戴着紫晶手镯,腰间系银丝线绣莲花香囊,可谓是雍容华贵,与背后的红木椅子相映成章。正堂内更是有许多锦缎,她坐在其中,像是花团锦簇。 小戴推门进来,往日里坐的是叶绍元和叶大夫人,不过这二人出差的时间,叶家暂时由叶珠代为掌管。 「打探得如何?」叶珠双眼微闭,说话慢条斯理显得端庄而大气。 「小姐,那医馆不过一个破烂摊子,只一个姑娘一个老叟,掀不起什么波澜。哪儿能影响到咱们忠义堂啊。」小戴低声下气地说道。 「听说那医馆叫叶什么的?」 「叶问今医馆。」 「那医馆的主人,是何人?」叶珠说得慢而稳重。 小戴回答道:「不知,问了那周围的人都说是外头新搬来的。那日她用白布蒙着脸,只看得出是一瘦小的年轻女子。」 「珠儿,是不是...」李谈才在叶珠面前向来是千依百顺的,眉目传情的倒有几分斯文秀才的柔弱气质。 「叶小姐,那叶问今医馆,可谓是盛况空前啊。那日她确实在大家面前将牙拔下来了。」小戴补充道。 「倒是个有能耐的。虽说我忠义堂并非打压同行之辈,但她拿父亲生事,那我便不能不管。」 叶珠心平气和地样子,确实像个孝顺女儿的模样。一旁的李谈才端起茶盏轻吹了一口气,见热气消散了才贴心地递到叶珠的手里。 「是啊,听说她在那羊肉面摊撒野。溪台镇何人不知叶绍元的名字,她分明就是瞧不起咱家老爷呢!」小戴愤愤地说。 叶珠细细地品味着李谈才递上来的安吉白茶道:「哼,我倒要看看,她能狂妄到何时。你下去吧。」 等到那人走了,叶珠将杯子狠狠地摔到地上,咬牙切齿道:「真是个废物,连个破摊子都解决不了。一口一个咱家,谁和他咱家?就他那丑相也配与我说咱们?就怕他那丑陋胎记坏了忠义堂的门面,没用的东西!早日赶出去便算了!」 第29页 李谈才给她捏捏肩,谄媚地说道:「夫人消消气,这人可是老爷要的,从前是监市,手下有不少人。」 「再说了,那人在溪台镇无依无靠的,想踩碎一片落叶还不简单吗?」 叶珠这才舒心了些,后又想到了些什么似的,笑起来说:「我记得,前些日子县令大人还说,愁着给王老八找个媳妇儿。」 第21章 这日,叶问今医馆如往常一般开张。 她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外头不甚明亮的天空,眼前偶有叫卖的年轻小商人经过。她抚着自己的眼皮感到一阵微弱的暖意,顿了顿说道:「爷爷,我今天右眼有些跳。」 爷爷正把招牌从大堂搬出来,关切道:「兴许是没休息好,这几日确实是辛苦。要不晚些开张,为了赚钱把自己的身子搞垮了不值当。」 她压了两下眉心,起来给爷爷搭把手,口里应着是是是,不值当。可见着爷爷最近身子硬朗了许多,心里却是高兴得紧,骄傲地想着,日子越过越好了怎么可能不值当。爷爷原来消瘦得只剩层皮,这几日吃得好了,也胖了些,穿着藏色棉袄颇有几分文人气,倒也有些富家老爷的样子。 刚把招牌立好,隔街的屠户就来了。 做买卖的总是起得很早,自己今日也是八点不到就备好开门,本以为可以与爷爷悠闲地聊一会儿,没想到这就要忙起来了。 那屠户姓陈,家里是卖猪肉的,每日天未亮就起来杀猪,这才能在出摊时保持猪肉的新鲜。这会儿应是已经把摊子支好了,抽了个空出来看牙。 「女郎,这会疼吗?」 「会有些感觉,不会太疼。您别紧张,有不舒服的地方与我说就好。」叶问今将需要用到的器械拿出来装在一个木制托盘上,金属制品相撞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哈哈哈...你这东西,和我用来杀猪的也差不多。」陈屠户听着那声儿止不住颤了两下,指指器械盒内的小刀小锤子。 陈屠户看起来是极憨厚老实的,嘴唇较厚,一看就晓得这人不善言辞。他身着素色,两侧沾染污渍,身上有股明显的猪油味儿。 「您别害怕,如果疼了,就举手,我马上停。」叶问今总是这般冷静的样子。并没告诉他,读书时他们就是拿猪来练习的,那时真叫刀子锤子齐上。 「好...好...我不害怕。」 他的身材属于粗壮一型,看起来不止二百斤,叶问今向来不担心这藤椅的质量,但如今也有些提心弔胆的。 毕竟他在上面抖得和筛子似的,一颤动便带着这藤椅吱喳作响。那声儿像是哪家织女在踩织布机。 叶问今将麻药放进他的口腔,他的牙断断续续地磕到镊子发出清脆的「咯咯」声。 他也知晓自己抖得厉害,有些不好意思,便给自己找补,说道:「哈哈哈...你这...这藤椅实在有些凉啊!」 「确实,年后我们就将这藤椅一併换了,到时搬到室内去,也省得吹冷风。」叶问今淡淡地说道,并未揭露他拙劣的藉口。 麻药完成后,她刚要将牙挺放进陈屠户的嘴里,他就挥动着手「呜呜」起来。 叶问今往他视线的方向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闹事男子。他直直的站在她的身后一米远,一丝不苟地看着她的操作过程,那如窥视般的眼神让人感到不适。自己是无所谓被人盯着看,只是陈屠户过分紧张,自然是不愿让别人看见。 「这位郎君,若你不看病,请速速离开,在这儿杵着会影响其他人就诊。」 他反驳道:「叶大夫,虽说我那日冲撞了你不假,但我怎的就不能生病。今日我就是来看牙的。」 「哦?若你要看病,请你在一旁的长椅上等候,莫要扰了他人。」 那男子坐到旁边的长椅上,眼睛却像长在叶问今手上一般。若是不知道的,肯定以为这男子怪可怜的,长相丑陋就算了还是个斜眼儿,更可怜的是牙还不好,还在叶问今门口候着。 叶问今微微摇了摇头,继续处理陈屠户的牙。她将牙挺的尖端置于烂牙的颈部,将挺子直立起来,靠着手指的力气微微转动着,那颗牙也随着手指的运动而发生了轻微的移动。 她换了个位置,将牙挺柄部握在手心,用手腕的力量旋转牙挺。 陈屠户突然大叫起来,握住叶问今的手腕。 「您这样,我没法拔了。」叶问今的手腕被抓得生疼却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一丝动摇。 陈屠户边抓着她的手边抖,叶问今只得安抚他,「很疼吗?」 「嗐...不疼,我就是有些紧张。」他说得含煳,但也能听出说了什么。 「好,马上就下来了,您信我,这牙已经松了,您再忍三秒就好。」 屠户颤巍巍地松开手,双手合十紧紧地捏着,他的虎口都被掐得有些发白。 叶问今左手手指伸进他的口内护住邻牙,右手加力,只听到微弱的皮肉撕裂声。 陈屠户浑身一颤差点咬破她的手指,她灵巧地将牙取出,「好了,咬两块棉花,半小时后血就止住了。」 他忙给叶问今道歉,道歉完了又不停地道谢,让叶问今哭笑不得,让他不用太客气,紧张是常有的。毕竟从前她在医院时见过更紧张的患者,直接把她的手咬住不放,喊了好几声也不理会,直到她快要发怒这才松口。 第30页 一旁的小戴眼神突然亮了,心生一计,他的长刘海盖住了胎记,整张脸都沉在阴霾里,更显丑恶。 「下一位。」 无人应答,后面的患者都有序地排着队等小戴先看。 「下一位,两分钟内过时不候。」 小戴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三两步躺上了藤椅,此时叶问今才清楚地看见了他右脸上的灰蓝色胎记。边缘生长得不甚整齐,颜色也不均匀。这张脸生得不丑,只是加上这胎记便显得歪瓜裂枣。 「你叫什么名字?」 「戴...强。」小戴当然不会告诉叶问今他的真名,便随口取了一个。忠义堂那些人都称他小戴,他自己也不喜欢自己的名儿。戴高飞,待高飞,他这辈子好像一直在等待飞黄腾达中度过。 他曾是一名监市,后头有十几兄弟,日子过得也是小有滋味。眼见着要升官,他的领头却在巡城时失手将人打死了,栽赃是他干的。那领头的一路顺风顺水,最近还当上了小官,自己却锒铛入狱,这段日子才被叶氏捞出来。虽说自己在职时也干些受贿打人的烂事儿,但那上头的人就算得上好人么? 「近日有何不适之处?」 「我里边儿疼。」他张开嘴指指自己的后牙。 叶问今仔细看了看,又拿镊子摇摇敲敲,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也不思考一通胡编乱造过去。 「你没病。」叶问今眼里多了几分寒意。 「谁说的,我有病。」 「你没病。」叶问今眼里的寒意更深了一分,这人不光上次污衊她,这次还要来装病,不知安的什么心。 「我有病。」 「...你真有病。」她皱起眉,看来早上右眼跳是有道理的,遇到个死缠烂打的。 「我每日疼痛,你都看不出问题,你算什么大夫。」 「...那我现在就给你治治。」她拿起牙钳佯装就要给他现场拔了。 吓得他立马弹起来,一熘烟就跑了,不忘远远地留下一句。「你根本不懂看病,和忠义堂差远去了!」 叶问今看着他远去,表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按部就班地喊下一个患者进来。但心里早就翻了十多个白眼。 - 下午,小鬍子终于再次来到了叶问今医馆。按照叶问今说的应该七日后复诊,如今他拖到了二十天才来。 自从上次以后,他的心里对叶问今是有些许轻微的敌意,但更多的是害怕。说来也奇怪,这女子既瘦小也不大声说话,语气也不凶,却偏让他想起她的脸就双腿发软。这次特地不让王二娘跟着,就怕叶问今再看见她身上的伤口。 他鬼鬼祟祟地躲在旁边的小摊后,叶问今见着他,直接叫出了他的大名。 「孙元武。你躲着干嘛?」 他一个激灵,只得灰熘熘地走进医馆。 经过一番检查,他的脓肿症状已经消退,牙龈基本恢復正常,但前牙还是极其松动,仿佛稍一加力就会脱落。 「你真不考虑拔牙?」叶问今问道。 「拔牙不就缺牙了么!怎么吃饭!」孙元武情绪激动地说道。 「这我自有办法让你能够吃饭。」 「不拔不拔!」 叶问今是拗不过他,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来孙元武看起来不修边幅,实际上还是在意自己的外貌的。便给他开了两瓶特制的漱口水,叮嘱他每日含漱。 看完他就算放工了,叶问今松了口气,她摸摸自己的右眼,方才还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看来得尽早将镶牙提上日程。 孙元武走出叶问今医馆,手里还提着两瓶漱口水,那瓷瓶跟着他走路的步调桌球作响,他哪儿听说过什么漱口水啊,估计还是中药一类的。见着一可恶的面孔凑上来,孙元武与他没什子话好说,想躲还来不及,嘴里骂了两句便加快了步伐急匆匆地就想离开此处。 孙元武脚步飞快的走着,戴高飞却将他拉进一条阴暗小巷。 「你干什么!今日又打的什么主意!」孙元武挣开戴高飞拖拽他的手。 前几日刚被他在忠义堂旁打过,莫非是见着自己不爽想再打一顿不成! 「这位兄弟,你想不想要回自己的十几两...不,几十两银子?」戴高飞搓搓手,笑得不怀好意。 作者有话说: 人对牙医的恐惧是天生的吗?0-0 第22章 今日放工后,便是两天的休息日了,一大早的叶问今的心情就格外的愉悦。 想着马上就能将精心挑选的礼物送到朋友们手里,平日里那双锐利的凤眼也带着些柔和的笑意。 当孙元武再次出现在医馆门口时,她是有些愕然。孙元武不似前几次一般傲慢无礼,反倒是好声好气地主动要求拔牙。 叶问今前后与他确认了三遍,他都坚定的点头。言之凿凿,今日自己一定要拔。 「叶大夫,您说的对,我这次是铁了心要拔了这牙。我相信您一定有法子让我能够恢復如初,让我能够好好吃饭。」孙元武眼神诚恳而热切,让叶问今有些不习惯。 真是奇了怪了,这人怎么突然大变样了。是突然想通了?还是王二娘劝说成功了?叶问今心想。 「王二娘这两次怎么没陪你来?」 「她...她看着面馆呢!您也知道咱家面馆生意好,哪儿有这么多时间管我的小事啊。」孙元武的面色闪过一丝窘迫,转而又堆满了笑意。 第31页 他伸出那双油乎的手就要讨好般地攀上叶问今的手背,她默默地收回手,顺便就起身给他拿一会儿用的围巾。 「你倒是懂事了?你若是不干活,记得给你媳妇儿招个跑堂的,别让人累着。」 「嗐,您说的对,赶紧给我把这牙拔了吧!我回去就给我媳妇儿干活去。」孙元武挥挥手催促着,一翻身就躺在牙椅上。 「行,拔了可没后悔的地儿。三个月后再来,我给你装一副新的。」叶问今倒也没多想,就开始利落的给他准备拔牙用具。只觉得这个固执的男人想通了也是好事一桩,希望往后王二娘的日子能好过些。 他的两颗下颌中切牙极松,基本不长在骨头里,只是被牙龈包裹住而看不出牙周病的严重程度。旁边两颗切牙也是明显松动,只是不如中间两颗那么严重,尚且可以保留一段时日。到时等假牙下来,再将这两颗可以保留的牙一齐固定,能用多久便看他自己如何保护了。 他前牙之间的缝隙极大,甚至还卡着朝食剩下的残渣。叶问今用棉球擦去粘附在牙颈部黄白色的煳状物,大致可以看得出是嚼烂的羊肉丝和面。 「你分明没有每餐后漱口。这次回去,一定要开始漱口,否则你的牙过不了几年都会松动脱落,明白了吗?」 孙元武点点头,乖巧得与之前不像同一个人。 叶问今用牙钳摇晃两下就将两颗牙拔下来了,那牙的根部乌黑,一看就不是健康的牙。她特地将这两颗牙用布包裹起来,稍加处理以后可以做教学或是展示用。 「三个月后再来,到时给你做一副假牙,到时差不多将那两瓶药用完,再来开两瓶。」 孙元武前牙咬着两块棉花点点头,加上他的小鬍子,活像只吃草的山羊,有些滑稽。 今日他破天荒的自己付了钱,爷爷也觉得不可思议。只与叶问今道这小子洗心革面了不成。 孙元武一出门,戴高飞便鬼鬼祟祟地将五两银子塞在他的手里。 「这是一部分,若是能将这医馆搞垮,我家小姐重重有赏。」 孙元武很快收起那钱,与戴高飞相视一笑。 - 当日下午,约好的患者也有五六,但直等到了寅时却反常地一人都没来。 叶问今只以为是巧合,毕竟临近年关,大家都要准备些年货,像些饭馆酒楼更是要为吃席准备起来,没空来看也是正常。 或许今日是上天安排的,要她早些休息也说不定。她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难得悠闲地看外头的景色。说起来这医馆的位置也是极好,人流足够,也不需弯弯绕绕,在路上看到直接进门就行。也不知是哪个大善人,当初愿意这么便宜的将这屋子租给自己。 听着叫卖声和木板车碾过石砖发出的闷声,她的脑子里又开始想药柜和推出新项目的事情。每当她想事情,总是皱着眉头,加上她的唇角不笑的时候就是自然向下的,好在她戴着口罩,不然旁人定是要来关切两句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在那儿坐了约莫一刻,正是大伙儿放工的时刻,总算有几个新患者前来询问。人总是爱凑热闹的,见着门口有人排队,后头陆陆续续便来了好几,不过约好的患者始终没有来。 医馆门口聚集了五个患者,一个在问,另外四个则坐在长椅上等候。 戴高飞从旁边的小巷子窜出来,那猥琐样子像阴沟里的老鼠。就在医馆门口众目睽睽下猖狂起来,对着在等着看病的人一阵胡言乱语。 他伏在一中年男子身旁说道:「这位大爷,前几日,我见着叶大夫给人拔牙,把人疼得不轻!」 那中年男子斜着身子,一脸狐疑,对这莫名其妙的年轻人有着戒心。 「你可有证据啊?年轻人可不能胡说乱道啊。」一旁的老婆婆问道。 「我亲眼所见,陈屠户,就是菜场第二个铺子那个。哎呦,疼得跳起来!都是邻里乡亲的,我还有什么坏心思不成!」他一屁股坐在那中年男子和老婆婆中间的位置上。那儿人皆往他哪儿凑,谁还不喜欢听些八卦呢?特别还是熟人的八卦。 「那后来呢?」 「那陈屠户疼得直咬大夫。嘶,那场面,我都担心他将小大夫的大拇指咬下来。你要不信,去看那大夫的手,是不是有乌青的印子。」这话说的,不仅这二人听着了,后头候诊的一男一女也竖起了耳朵。 」这年轻大夫啊,水平应是不太行。原先我牙疼了三天三夜疼得我脑壳儿直抽抽,叶大夫非说我没病,回头去家旁边的药堂开了两贴药就吃好了。」 「真有如此奇事?敢问那药堂的名字是?」老太太迟缓地说道。 「忠义堂啊,大名鼎鼎~」他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确实,那药堂早有耳闻,听说医术了得,就是价钱不合算。不知如今价钱几何?」 「嗐,听东市的人说,最近那药堂打七折,这点儿赶去或许能赶得上最后一批草药。」 「那我可得赶紧去了。」那老太拄着拐杖就一小步一小步颤巍巍地往东市的方向走去。 另一患者眼见着就要躺上牙椅,将这些对话全听在了耳朵里,毕竟自己也是听说了小道消息才知晓这医馆。这医馆不过刚开业个把月,看起来是极为简陋,老闆又是个年轻的姑娘,哪有传闻中神医的样子?不如先去大药堂试上一试也暂且免去这拔牙的皮肉之苦。 第32页 叶问今刚要给他系上围巾,他便突然坐起来,面色勐然一变,五官拧在一起道:「大夫,我突然有些身体不适。」 「有何不适?叫里头的老中医给你看看如何?」叶问今收回手,关切地问道。 「我...我肚子疼,马上就要上茅房,您不用等我了!」他一滚就下了椅子,随着前头走的二三人一起向东市的方向离开了。 这时陈屠户急匆匆地跑来,手里还拎着一长条猪五花。看来是刚收摊的样子。 「叶大夫,特地给你留的猪里嵴,多谢您上次给我拔牙。诶,怎么这么多人都走了。」陈屠户看着一串人陆陆续续地走出去,手里也没拿东西,嘴里更是没有棉花什子的,还纷纷小声讨论着打折之类的,心生疑惑。 「你上次拔牙疼吗?」叶问今接过那串猪五花交与爷爷。那是特地与陈屠户预定的,准备做成腊肉当零嘴儿,她记得爷爷是最喜欢吃这个,刚开始自己吃不惯,后来多吃了几次便也觉得油香油香的。 「不疼啊?完全没感觉!今日我不肿也不疼的!」陈屠户的嘴长得老大,看来是确实不疼,不然也张不成这么大嘴。 剩下一男一女在长椅上坐着,方才还是蠢蠢欲动的,听着陈屠户这话安定了许多。 「方才有一年轻人,说你拔牙的时候疼得不行。将人都吓跑了,本来我俩也想走,又觉得没有亲眼所见算不得数。」其中的年轻男子与陈屠户攀谈道。 「嗐,你俩就相信叶大夫的技术,我老陈担保,那技术,顶哌哌。」那对年轻夫妻似是陈屠户的常客,几人很是相熟,打着趣儿便一齐笑了起来。 「大夫,人家恶意造谣,你怎么也不反驳。」年轻的娘子问道。 叶问今浅笑道:「就算我拦得了一次,也挡不住他次次去说,不如做好自己的事,看过的乡亲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些胡话。」 虽说难搞的戴高飞走了,但叶问今的心里却仍徘徊着一阵阵的不安。陈屠户与那对夫妻寒暄了几句后便回家去了,正要给夫妻二人看诊。 孙元武骂骂咧咧地从街首往这儿走来,一路招唿着街旁的商家和路人。哪家儿子高中状元了都不如他此时的气势如此风风火火、大张旗鼓。 他瘦小的身躯发出了尖利的声音,他在叶问今医馆的门口朝着众人直直跪下,唿天抢地道:「请各位父老乡亲为我做主啊!这无良大夫实在是脏心烂肺。竟为了区区几两银子,乱拔我的好牙!」 第23章 若说先前戴高飞来闹,叶问今只觉得他脑子不正常,如今孙元武来污衊她,她不免觉得心里有些凉。 她就在医馆里冷冷地看着,坐等这人还能有些什么超出她想像的奇葩操作。 这时许多人围成一圈,他在门口对着四面八方不停地磕着头,邻里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人定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才会如此反常。 他的下颌两个中切牙缺失,说话有些含煳还有些漏风。便让他的形象显得更加的可怜无助,如此狼狈的样子不知遭受了怎样的迫害。 「呜呜呜...都是我不听人劝,执意要来找这神医看看,我这下牙好好的,只是吃东西时有些酸软,大夫二话不说就将我的牙拔了,如今我是什么都吃不得。」他在马路中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 「吃东西酸软不是很正常吗?我也时常酸软,这牙用着还不是好好的!怎么说拔就给拔了!」 「是啊,我那样相信叶医生,她却...她却这样待我!我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他时而抹眼泪,时而用拳头捶地。 「我可是与你说过,三个月后来给你重新装一副。你忘记了吗?」叶问今在众目睽睽之下信步闲庭走到孙元武身边,竟带着一股不小的压迫感。 孙元武梗了一下,刻意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在那儿一味地哭嚎,引得众人心生怜悯。 「重新装,怕不是要再坑这可怜小伙一笔吧!」一旁的热心大哥上前安慰这个「受害者」。 声讨声越来越大,纷纷指着叶问今要个说法。 爷爷和弟弟皆要冲出来,叶问今右手一拦,护住二人道:「爷爷,将我昨日与你的包裹拿出来,你与狗蛋儿回屋里去,这事儿一会儿便好。」 一旁的铁铺放工,荣丘见着便出来探探情况。 叶问今方才心里憋着一股不服气,见着熟人,倒是冒出了几分酸涩。 荣丘上前道:「叶姑娘平日里做事认真细心,又处处为人着想,断不可能做这事儿,定是有人污衊。」 围观群众露出了恶意的笑容,甚至编出了二人狼狈为奸、妇唱夫随的故事。 叶问今嘆口气,有些无话可说。趁着众人还没失智,她一把将自己的口罩扯下,以真实面貌面对大伙,一是表示尊重,二是表示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若要讨说法便冲着她来。七大姑八大姨都未曾见过这传说中的神医的脸,没想到是如此英气的女郎,一下子安静了。 她将爷爷拿来的包裹一个角一个角展开,里面齐齐躺着两颗牙。 皆是又细又长,根部发黑,上面附着着黄褐色的牙结石,让人看了胃里直泛酸。 「这是我从这位先生身上拔下来的牙,虽然表面看着是正常的牙,但牙根已经发黑。试想这样的牙长在身体里,怎能不脓肿发炎。」 第33页 胆小的老爷老太皆嫌晦气,纷纷捂上眼睛。有位好奇的大哥凑上来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连连摆手让后头的人千万别看,很是吓人。 群众一时又恢復了鑑别能力一般,不再指责叶问今,而是讨论起来,七言八语说什么的都有。 一个老太说道:「定是你们医家弄虚作假,我们一般人懂个啥子?还不是随你们煳弄!」 群众又吵嚷起来,似乎找到了一个何时的理由,便振振有词地开始指责她。 这是叶问今没想到的。 就是拿出了证据也能被如此怀疑么? 叶问今看去,这老太极头髮灰白,下巴有一褐斑,极其眼熟。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反应了过来,这老太不正是昨日下午与戴高飞一唱一和的那个吗!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戴高飞的手段,昨日若不是这老太询问,那大哥本是不会听信戴高飞的话的。她一向以为老人都同她的爷爷一样,尝遍人生百味,比年轻人看得还要透彻些,是不会说谎的。 她将牙仔细地包起来收好,长长出了口气。 荣丘见着众人毫不讲理,气得就要上前与大家争辩。 叶问今拍拍他的肩膀,又俯身将扑在地上马上要去拉围观群众裤腿的孙元武扶起,与大家说道:「大家放心,此事我定会负起责任。我们叶问今医馆向来是敢作敢当。此事是我处理不周,在下给大傢伙配赔个不是,至于孙大哥,你与我来。」 这几日刚存了几两银子,心里再不捨得也只得花下去。她咬咬自己的下唇,让自己不那么心疼。 爷爷从柜檯拿出存银时,眼里满是鄙夷,孙元武嘴角却露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孙元武收了银子,便大方地表示原谅她,周围人也骂骂咧咧地散去,留下叶问今和荣丘站在空无一人的医馆门口,方才那对小夫妻也混在人群中失望地离开了,或许回头还在庆幸自己没在这儿看牙。 荣丘气愤道:「你就这么赔他钱?那大家不都知道你乱拔牙了?」 「你我都知他们在煳弄人,若我此时争辩,岂不是将自己放在比患者高的位置去指责患者,往后还有哪个病人敢来。我就吃了这哑巴亏,往后注意些便是。」 「你帮那人,他却恩将仇报,往后你别给他看了。若你再遇见这等没事找事的,就来找师父师叔,咱们替你好好教训他们,竟敢欺负到我们小徒弟身上。」荣丘的眼里满是心疼,许是见不得别人受委屈,每日被张正平骂时都不见他脸色有变,如今却是眼眶湿润的。 「这事儿我确实没有证据,若我再与他纠缠,只会将事情闹大,到时整个溪台镇的人都知道,生意更是不用做了。师父,你放心,我这几日还算有些积蓄,若我困难一定先找你借钱。」从前叶问今当荣丘是师父是哥哥,如今荣丘那念叨的样子却越发像个老母亲。 每次一有事儿他和师祖就会出现,像是护崽儿的母鸡,让她的心里总是暖的,也不觉得自己在这宁同路无依无靠。 「小徒弟,你放心,就算没人来你这医馆了,还有咱们师叔几个,咱们的牙也好不到哪儿去,拔了也行。」荣丘握紧拳头,眼眶微微发红,小徒弟越是笑得灿烂,他就越是替她委屈。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的牙好!我的医馆也开得下去!」叶问今被他那愤愤不平的样子逗笑了,把他推回铁铺去。提醒道若是不回家便让他们过年的时候一起来吃年夜饭。 夜里,叶问今与爷爷一同算着帐,这几天好不容易存下的银子,这会儿又全都付之东流了。 见爷爷苦着脸,为自己犯着委屈。她义正言辞、斩钉截铁地说:「这钱该花!该花!这不给咱们免费打gg呢嘛!说明咱们医馆讲理,往后人只会越来越多!」 她安慰了好一会儿爷爷才舒心些,其实她的心哪儿不难过呢。 白花花的银子就给了那没良心的孙元武了,自己还次次叮嘱他保护牙齿,好心餵了狗了。 不知他有没有一句真话? 跑堂的到底招了没有? 有没有给王二娘帮忙? 不过这事儿终究是自己疏忽了,虽然留下了牙,却也没想到还有那样不讲理的一出。并没留下其他更有力证据,这也刚好提醒她在惹上更大的麻烦之前就要推出相应的对策。 她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爷爷,可得麻烦你这几日多费些笔墨了。」 第二日是休息日,也是腊八。 可得要找蔚忻忻聚聚,顺便好好喝上一碗腊八粥才是。 她来到松阳布匹,在柜檯处没见着蔚忻忻,倒是见到了蔚夫人。 第一次见面时蔚夫人是没认出她的,后头蔚忻忻与她说了,这才想起这面熟的姑娘是何人。从前只觉得这娃儿在病里看起来柔弱得不行,风一吹便要倒下去。如今见着,眉目里多了几分干练,不过圆润的脸型还是与温柔的叶夫人有些相似。 她热情地招唿着,想着偷摸给她便宜些,一是看在女儿与她交好,二是这姑娘确实命苦,年纪轻轻便没了父母,每次来都是一人买一家老小的衣服。 「伯母,我来定几件成衣。」 「将尺码登记一下,来取的时候付钱就行。」 「谢谢伯母。忻忻去哪儿了?」 「她啊...」蔚夫人脸色一暗,后又恢復了神采,「我这姑娘吧,就是贪玩,叶子...问今你帮我也劝劝她,别每天不干正事儿。」 第34页 叶问今挑挑眉,好傢伙,这是又跑去花天酒地了。 她两步并做一步赶到永梦楼,这大白天的永梦楼也还是人满为患。来这样的地方叶问今是有些心虚的,进门之前特地松松肩膀,鼓起气势,但又不能太夸张,就当自己也是来玩的。万一气势过盛,被以为是挑事的赶出去可不好了。 不出所料,今日又是温公子的主场,这温公子一出场,舞台便呈旖旎之势,暧昧得很。一举一动引得台下小姐们惊唿连连,但他却眉目低垂、毫无波澜,在这绸缎锦簇中如一股清流,吟诗唱曲好不高雅。 可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爱慕者蔚忻忻如是说。 叶问今坐在她的身旁,置身事外的样子,俨然她的监护人。 「我说,今天腊八,要不和我出去喝腊八粥,顺便给伯父伯母稍些。」 「这永梦楼会送。」 「听曲儿送腊八粥?」 「是啊,还是温公子亲自送呢。」 一曲唱毕,温公子便开始跳舞,那身姿可说是赏心悦目,随着伴奏蹁跹,就是叶问今这般不近男色的也觉得是优美的。 他从腰侧抽出一把摺扇,随着鼓点那舞便也抑扬顿挫起来,显得有张有弛,不过男子舞扇倒颇有翩翩公子的风流潇洒。 蔚忻忻更是目不旁视,微张着嘴,看样子是连魂儿都被勾走了。 突然,那把扇子从温沙手中脱出,座中的妹妹们无一不目不转睛,皆期待着那摺扇花落谁家。有的惊唿有的赞嘆,现场的热烈氛围一下被拉到了巅峰。 叶问今一躺,摺扇行云流水般地落到了蔚忻忻手里,明眼儿人都看得出一开始便是冲着她来的。 「哇!蔚忻忻真是好运!今日接到扇子的,可以与温公子共游。」 「共游...」叶问今揉揉眉心,感到有些头疼。 作者有话说: 叶问今:男人只会影响你赚钱的速度。 蔚忻忻:可是他叫我小美人诶! 0-0我好急!小将军什么时候出场啊! 第24章 温沙扶着自己的衣袖以防触碰到碗边,将腊八粥一碗一碗分给台下的观众。 他的侧颜算得上好看,特别是深邃的眉眼。众女子从他手里接过碗时,不像是收到一碗腊八粥,更像是收到琼浆玉露一般喜悦。 叶问今来这儿后基本每日都在医馆和铁铺里,剩下的就是偶尔出来找蔚忻忻玩耍、进货。连出行都算不上多,更别说和男子共游。 不过她也是好奇,这温公子是何等人物,竟让溪台镇女子如此如痴如狂。 很快,他们三人一齐走在溪台镇的街上,当日阳光正好,是冬日里不常有的,照在身上满是暖意。 东市一向热闹,就算如今已经深冬,路上还是有不少小摊小贩,叫卖声起此彼伏。 「忻忻,你想不想吃糖葫芦?」温沙的嗓音也如同他温和的长相一般柔情似水,从他嘴里吐出这话,更是拨人心弦。 「想,想!」蔚忻忻眼里满是小女子收到心上人回应的雀跃。 于是温沙去小摊上带着一支糖葫芦回来,递到蔚忻忻手里,在她耳旁亲昵地问着:「喜欢吗?」 「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蔚忻忻笑得比糖葫芦还甜。大口地咬了下去,却酸得她五官都皱在一起。 叶问今在一旁看着都能感受到有多酸。不过看着姐妹开心,自己也没什么理由打扰人的兴致。 走了不两步,他们又进了一家玉器店,里头的玉皆是流光溢彩、美轮美奂。当然,更是价值不菲。 温沙慢腾腾地试着一只翡翠镯子,那镯子通透,虽然色彩不重,却有清淡素雅之感。一看便不是便宜货。 他的手腕在这镯子的衬托下更显得纤细而洁白,他反覆欣赏了许久,说道:「这镯子,与我从前那一只有些许相似,只是我家终究没有翻身日,那些金银珠宝对我来说也都是奢侈。」 蔚忻忻听了,眼里一闪,方才还满是笑意的,现在也随着温沙的一声轻嘆散了去。她皱着眉毛,担忧地说:「温公子,你别难过,你父亲的冤屈一定会被洗清的,那时你就能从这风流地出去,重新当回清清白白的少爷。」 他摇摇头,脱下这只镯子,声音里满是伤感道:「忻忻,只有你理解我,也只有你愿意听我说这些。若是没有你,我便是形单影只。若是我有朝一日恢復了身份,一定娶你为妻。就像这镯子,虽然我喜欢,但如今的我……终究是不配。」 蔚忻忻面上一红,又将那镯子戴回温沙手上,结结巴巴道:「你可要说话算话。若...若你喜欢这镯子,我便将这当回礼送你。老闆,给我包起来送这位公子。」 老闆喜笑颜开,怕是许久没有遇到这般爽快的顾客。 当叶问今听到这镯子的价格之时,只觉得世上值得她花这么多钱的男人应当是还未出生。 回去的路上,蔚忻忻倒是格外的开心,挽着温沙的手仿佛世间最快乐的事都不过如此。叶问今却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待她们将温沙送回永梦楼后,叶问今拉着蔚忻忻问,那温公子是何许人,怎么听起来有些故事? 「温公子是个可怜人儿,家里曾是书香门第,不过他爹被人诬陷,从此他就家破人亡,他一人跑到溪台镇才无可奈何做了...兔子。」蔚忻忻满面愁容的,是真的为了温沙心疼。 第35页 「哦,那你有没有问他家在何处当官,是犯了什么罪,如何被人污衊?」 「这...不合适吧,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又是伤心事。」 「忻忻,你还是要小心,如今我算是明白爷爷的话,防人之心不可无。今日那镯子出了多少银子?若他是真心待你,又怎捨得让你出如此大价钱,伯母早就让我看着你。说句不好听的,你就那么笃定温公子会娶你?或是又那么相信他家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蔚忻忻的面色沉下去几分,她喃喃道:「我知道...但是我心悦于他,他也对我许下了那般诺言,我信他。况且……况且他对我好!」 「他哪儿对你好?」 「他...给我买糖葫芦,对了!从前还给我买桥上的肉羹......」说着说着蔚忻忻的声音便弱了下去。 叶问今见着姐妹这样也是有些心软,便也不再追问,只提醒她不要再去。伯母仅仅她一个女儿,往后松阳布匹还需要她接手,若是这几年不多学习些,到时只会追悔莫及。蔚忻忻也点头称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虽说闺蜜说的都对,但就不能相信温沙的为人吗? 叶问今也知晓自己着实叮嘱得有些多,见她脸色不是很好,还是安慰了两句要她早些回家。 与她分别后,叶问今特地绕路去王二娘店内买几碗腊八粥,顺便关心一下她的情况。 她是最不乐意看见孙元武,也巧,正好他今日不在。 看到王二娘的一瞬间,叶问今的怒气就蹭地往上冒。别说给王二娘找跑堂的帮忙了,这比从前还要明显的淤青,□□裸地展现在她的眼角,连她特地放下来的头髮都无法遮住。 王二娘看见叶问今忙招唿她,王二娘早就从顾客口里知晓孙元武做的那番傻事,回去忍不住说了他两嘴,这才被打成这样。 「叶大夫,是我家对不住你,这腊八粥我送你好不好?刚好我马上就收摊,一会儿给你送到医馆里。」 好说歹说,王二娘才收下了钱。叶问今就早些回家,找了两瓶治外伤的药等着。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王二娘便提着木盒来了,上下三层装着九碗粥。那么远过来愣是一滴没撒。 「那孙元武口口声声与我说要帮你,如今是怎么回事?」叶问今一边取出腊八粥一边气愤地问道。 「他总是这样脾气暴躁,这几日越发严重了。他从前就是不着家,还总是去赌场。不过……他最近总和一陌生男子来往。」王二娘帮着取出粥。 「那男子可有何相貌特徵?」叶问今有些不好的预感。 「有,他的右脸有一胎记,头髮总是杂乱的,不像个正经人。」 她眉头一紧。果然,是叶绍元那边在搞鬼。 「...好,麻烦你送来了,这药你拿着,每日抹三次,淤青好得快些。早些回去,路上小心些。以前我说过的,若是孙元武欺负你,你尽管来投靠我,现在也算数。」叶问今将药塞在她手里,轻轻拍了两下。 王二娘点点头,便提着空盒子回去了。 这粥长途跋涉都已温了,她赶紧去正平铁铺招唿人。 「师父师叔师祖!喝腊八粥不!」她端着两碗粥在门口喊着。 里头乒桌球乓的,听见她的声却如同按下暂停键一般,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停下声响。 「来了!」是荣丘第一个应答。 他匆匆跑出来接过叶问今手里的粥,「小徒弟,进来一起喝吧。」 叶问今点点头,又折回去让弟弟爷爷先喝粥,顺便把剩下几碗给隔壁送去。 许久没没来正平铁铺,这里头还是如以前一般温暖。就算全是大汉,也只感到温情而无什么不适,反倒格外舒心。 他们围着一张圆桌一起喝粥,腊八粥里头料是给足了,一口下去大米、小米、红枣、莲子、花生都能吃到,满口的香甜软糯。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吟吟的。 「师祖,您是不是练过啊?您这身材,若不说我还以为是哪家武将。」叶问今看着张正平强壮的膀子,趁着这气氛正热,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哈哈哈哈,小徒孙你可算说对了。我从前啊,也算是当过兵,也认识几个武将。」他今日兴致算高,斟上一杯酒,爽快地喝起来,话语里带着些许醉意。 看着眼前的腊八粥,他不禁想起了傅奕,补充道:「哎,我那好儿子不知什么时候来看看我,从前每年腊八都给我煮粥。别说,那粥的味道,比这碗还好些哩!」 老大打趣道:「师祖可真是喝高了,连媳妇儿都没有的人哪儿有儿子呢!」 「怎么不能!我就是有儿子!他的手艺,比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加起来都好!」说完,他举起那碗腊八粥一饮而尽,就像曾经他在军营喝烈酒一般。 而在外人看来,他确实是醉了,已经满口胡话手舞足蹈。没想到张正平如此大块头,却不胜酒力。 几人如一家人一般吃粥喝酒配小菜,腊八就在些许醉意中过去了。 - 这天,戴高飞带着得逞地笑容走在宁同路上,回想起自己曾经在这路上喊破喉咙的窘境,表情里便攀上了几分憎恨。 如今他是更加期待看见叶问今医馆萧条的样子,最好是直接倒闭,他已经迫不及待看见那卑鄙的一家子流落街头乞讨为生的可怜模样。 他还没到叶问今医馆门口,却见着店门口人满为患,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本小册子。 第36页 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叶问今不是早该名声扫地了吗?! 第25章 戴高飞不可置信地挤到人群中,与从前不同的是,此次来的都是大人带一孩子。 周身人挤人,让他出了一身薄汗,闷热加上内心的愤懑让他更加焦躁。他焦急地拍拍身旁的大娘,不耐烦地问道:「大娘,今儿是搞的什么名堂,来的人竟这般多?」 大娘是个热心肠,指着叶问今的就诊台道:「看着了吗?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儿卖的册子,叫做病歷,只要今日来看诊,再花一文就能买上一本。往后带病歷来看病可以省一半药材费。」 「娘!我们都排不到了,还给别人讲呢!那玩具鸟都快没了!」一旁的小孩赌气般摇着妇女的手,小脸皱巴巴,仿佛还在气她娘不早些带他来这儿。 「怎么如此没礼貌!要和别人分享懂吗?」她紧紧小孩儿的手,又和孙元武笑道,「这孩子,听说拔牙送小玩具,急得不行。你说哪儿有孩子希望拔牙的?」 「前些日子不是听说叶大夫乱拔别人的牙么?我是不敢来看了,怎么你们还敢带孩子来看,当父母的总是担心孩子些。」戴高飞假惺惺道。 「嗐,那消息我也听说了,只是后头他们说那孙元武本身就是个赖子,每天在赌场,人品不咋地。叶大夫倒是爽快人,而且我问了真的拔牙的朋友,就没有说叶大夫技术不好的。再说了,这次又推出了知情同意书,将利弊都列出写明了,就算是拔错了,直接拿着这证据就能去要赔偿,再不济还能去衙门。」大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聒噪,有些不好意思地超戴高飞摆摆手,便拉起儿子示意自己要继续排队了。 看着医馆门口人们摩肩接踵的热闹场面,戴高飞心里百般不快,却仍对这病歷感到好奇。他也知道叶问今记得他的脸,若是看见他来定会二话不说把他赶走。 问了少说十来个人,没有一人愿意帮戴高飞买病歷。也没有人愿意把这炙手可热的病歷卖给他,毕竟上头写着自己的信息,若是出卖给了陌生人,不知会用来做什么事。 他在门口徘徊了几刻钟,才抓到一小孩儿,看了两眼那传说中的病歷。 是用宣纸裁成的小册,十几张纸装订在一册,封面写着几行字,分别是「姓名、性别、年龄、病歷号」,每人一本,都有自己独有的号码。 呵,真是个狡猾的小狐狸,先前不过叫她尝了尝没有证据的苦头,这就将缺口补上了。 而且,这人流量,比忠义堂人气最高的时候只好不差。若是这事儿被叶珠知道了,不知何时要把自己扫地出门。 哼,黄毛丫头,真以为整这两张纸就能玩过我了么,等着瞧吧。 戴高飞越想越气,「啪」地把病歷甩到地上走了。 小孩儿捡起本子,拍拍上头的灰,自己是好心才将这本子借给他看,他却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气得他跺脚在后头骂着戴高飞:「你这个丑八怪!人丑心也丑!祝你路上踩狗屎!」 - 一天过后,连放在大堂内的高高三叠病歷都分发完了。 这病歷是六日里爷孙二人挑着空闲的时间赶出来的,最后一行病歷号按顺序标好后存档,发出去一本便在自家的档案本上记下名字。防止心怀不轨之人冒充,甚至还在最后一页印上了爷爷的印章。 狗蛋儿这几日在屋里也是见着了社会的险恶,虽说平时无忧无虑只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做些手工。但那日看着堂姐和爷爷被人误会也是深深地痛恨自己没用,根本帮不上家里的忙。 前几日看姐姐和爷爷在屋里挥毫泼墨,好不忙碌,自己也不想无所事事。自己也是十多岁的大孩子,堂姐又那么相信自己,连招牌都交给他打了。 虽然自己和学堂里的同僚们关系并不好,但他知道他们偶尔找他聊天玩耍都是因为喜欢那些木制的小玩具。这招牌都是自己打的,叶问今医馆也算有自己一份儿。他便主动提出要帮姐姐招揽生意。 当初狗蛋儿和陈屠户家的小陈关系最好,不过旁人都觉得他家是杀猪的看不起他,后来他也索性回家帮忙了,便剩下狗蛋一人自己和自己玩儿。这下狗蛋刚好去找小陈联络感情,顺便一起出去跑宣传。 那一天,二人跑遍了整个溪台镇。两人在一起,就连胆子都大了许多。他们厚着脸皮去一家家敲门,才下午,同一个学堂的娃儿就都知道拔乳牙送玩具的消息。他们是知道狗蛋儿的手艺的,纷纷哀求父母带他们去叶问今医馆。这才有了后来一大人带一小孩儿的热闹情景。 后头二人大汗淋漓各自回家,约好一会儿再聚。不一会儿小陈就替陈屠户提着一串猪里嵴跑来了,刚放下就和弟弟在大堂内玩起来。 难得见着弟弟如此开心,二人手里各拿着一支小竹竿儿,当做剑挥舞起来。 「你俩小心点,别伤着。」 叶问今好好地伸了个懒腰,抻了抻劳累了一天的身体。 要过年了,钱赚多少也不奢望,只希望最后这几天可以顺顺利利。 人散得差不多,仅剩几人在柜檯前询问着药材,天色也渐渐暗下来。 一衣衫褴褛的妇人,红彤彤的手里抓着一条小臂那么长的鲤鱼,急匆匆地来到叶问今医馆门口。 「叶大夫,我家是在是困难,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前几日真是谢谢你,这鱼是我在河里抓的,可新鲜吶!」妇人的头髮凌乱且结块,不知多久没有好好打理过。这么冷的天,裤子都盖不住脚踝,双手大概是被喝水冻得通红,脸上还有几抹泥,应是方才抓鱼抹上的。 第37页 「不用了,这鱼你留着,和女儿一起吃吧。」叶问今果断地拒绝了。 听这话,妇女的眼里溢出泪水,呜咽道:「叶大夫,我知晓你之前就可怜我母女俩,偷摸给我少收费。听说那流氓还来讹你钱,你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这鱼就当是过年礼物,值不得多少钱,若你不收便是侮辱我们母女,瞧不起我们的心意。」 「好...好...那这病歷你拿去,往后来可以省些药费。名字是?」叶问今忙接过鱼送进大堂,顺便拿了本病歷出来。 「庞云。」 「年龄?」 「二十五。」 叶问今将信息记录下来,惊讶这妇人竟只有二十五么,如此年轻便独身带着十岁的女儿讨生活。 庞云接过那本病歷便与叶问今道别。 叶问今看着她长满冻疮和老茧的双手,想说的话还是咽进了肚子。虽说光今日就赚了十多两银子,但医馆如今的积蓄,还是不够她招这么多人。 马车在路上慢悠悠地前进着,里面坐着一大腹便便的官员,百无聊赖地望着马车外的景色。 突然见着庞云从叶问今医馆出来,他便从半躺着坐起来,问道:「我记得那寡妇的丈夫几年前就被打死了,如今母女二人流离失所,这是去干啥呢?」 衙门毕竟就在离医馆不到百米的距离内,放工的路上总是要路过的,不过那招牌实在是小,不仔细看倒也难以看到。 「大人,那是最近火热的叶问今医馆。」 「这名字倒是有所耳闻。」 「大人,此医馆来头不小啊,据说是位女神医。这不,才开业个把月,想要看诊便要排队等上半个时辰。」 「哦?神在何处呢?」 「这不巧了吗大人,您今日刚说口齿不适。刚好那小娘子她就不是普通的大夫,是专门看口齿疾病的,听人说只来一次便都能痊癒。」 「哦?那我明日倒是要见识见识,这神医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县令搓搓手,眼里发着精明的光,更显肥头大耳,与他的侄子王老八如出一辙。 一旁的跟班扬起眉毛,砸吧了一下嘴,露出了不明的微笑。这小娘子,惨喽。 第26章 多亏了前几日的人气,面对众多患者,叶问今虽忙却也不感到累,甚至希望每日再多看几个患者。 虽然医馆只开了几个月,但她却早已不满足于现状,还有些急于升级扩大规模,她希望将来叶问今医馆能够招些精明能干的人,例如王二娘。 毕竟只靠自己一个人终究是无力在溪台镇站稳脚跟。 最近来的人不止有平民百姓,更有一些富家小姐,她们每时每刻担心自己的身体,因而夜不能寐。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是心病。虽说富家小姐出手确实是阔绰,但也有一些常人没有的奇怪要求。比如不能碰她的下巴,或是要求自己的下人将垫子铺好才愿意躺下。 不过叶问今也是经歷过临床多年磨练,也常见焦虑症或是抑郁症的患者,因此对于可以接受范围内的要求总是尽力满足。 「只是有些磨耗,不是什么大事。若不影响日常生活,也别太放在心上。」叶问今笑着送走花小姐,将器械送进后堂。 这时后头还有三四个患者在等候,从东边驶来了一辆马车,丝毫不顾路上的行人,说得上是横冲直撞、气势十足。 「吁——」车夫勐地一拉缰绳,马车在叶问今医馆前停下。 从马车上窜出两个佩刀壮汉,一身黑色制服,显然是衙役的样子。 「去去去,今日县令大人大驾,识相的都赶紧滚开!」 两人开路,将候诊的人纷纷吓得站起来,县令这才从马车里慢悠悠地探出来,踏在马奴的背上下了车。 县令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叶子这般闭门不出的也听说过县令并非善人。不过之前叶问今却不这样想,或是自己也被众人之词伤过,因此更加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 众人并非当事人,就是将他传成青面獠牙的恶人,又有谁能确认那不是人们的一面之词呢?说不定县令还是铁面无私的好官,只是手段狠辣了些叫人不能理解。 正在就诊台前的患者手一抖,将病歷都丢在了地上,有几页散落纷飞便忙去捡。 叶问今也俯下身去帮忙,三两下便拾好,只剩最后几张纸落进泥里。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只皮制官鞋,正好就踏在那张纸上。 「让让。」叶问今平静道。那人慢悠悠地将脚挪开,见着叶问今的脸和纤细的腰身忍不住色眯眯地笑起来,后又立马转为严肃的样子。 「利索点快走,刀剑可不长眼。」衙役拔出半截刀吓唬着前面的患者。 她刚将病歷上的泥灰拍去,一张张整齐叠好准备交给患者,眼看人被吓得连病歷都不要了,拔腿就要走,叶问今眼皮轻颤,心里有些憋不住的怒气。 对着那些人道:「何人如此大张旗鼓?」 「你眼瞎了吗?县令大人都不认识?」衙役脸红脖子粗,兇狠极了。 「原是县令大人。可是在我叶问今医馆,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妇人孺子都一视同仁,皆为需要帮助的患者。若大人想要看病,请排队就诊。」 「你好大的胆子!」衙役就要拔出刀,叶问今却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仿佛她才是大权在握,衙役都被她的气势冷得犹豫了两秒。 第38页 县令制止道:「诶,怎可对大夫大唿小叫,如此粗俗无礼。咱们等着便是。」 随从欲言又止,收起佩刀用袖口擦净了长椅,县令才在其上坐下。 约莫过了一刻钟,县令坐不住了,轻踹了跟班一脚。 随从立刻会意立于叶问今身后,兇狠道:「县令大人大驾已是你这破医馆的无上荣光,不要得寸进尺。」 叶问今知晓这跟班是县令的传话筒,县令不过碍于颜面不敢过于嚣张,便嗤笑道:「你这无礼之徒,县令大人可是体恤民情的好官,正是亲自来体会底层百姓的生活,此番好意便被你如此糟蹋,你该当何罪?」 随从被这么一说便蔫儿了,熘回县令身旁杵着。前面的患者皆对他露出鄙夷的表情,县令的脸有些挂不住,一下红起来。抽了他一耳光,怒斥道:「早与你说过,要与人为善!衙门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年轻男子似是从未被如此对待,一瞬间捂着脸便呆呆地愣在原地。 过了半个时辰才轮到县令就诊。 「你叫什么名字?」 「大胆,县令的名字可是随便打听的?」随从道。 「王彪。」县令白了随从一眼,回答道。 「躺下,我给您检查一下。」 叶问今检查起王彪的口内情况,看起来是平常的伙食不错,食用的糖类较多,因此口内五六颗牙都如浸墨状,特别是智齿最为严重。牙疼八成都是由于智齿的龋坏引起的。 她轻敲那颗智齿,与她预测的结果相同,得到了疼痛的答覆。 「这牙最好拔了,往后疼痛肯定会再发作。请您看过后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名。」 「大胆,县令大人怎可能给你这般平民百姓签名!」 「若是不签,便另寻高明吧。」叶问今道。 「叶大夫难道会害我不成!」王彪说道。 「好,接下来便给你上麻药。」 「大胆,竟敢给县令大人用药!」 「不然我...生拔?」 王彪的眉尾抽动,似乎压制着自己的怒气道:「诶,这娃就是仗义。姑娘,你放心拔。不过嘛...听说叶大夫神通广大,刀到病除。不知是否真的如此。若是名过其实,也不好怪本县令依法行事。」 嚯,这可是在威胁人呢。叶问今弯起眼睛,口罩底下却是皮笑肉不笑。 她举起口镜最后核对一次牙位,王彪却牵住叶问今的手,他眯着眼笑道:「大夫,我害怕。」 「您别害怕,这只是用来检查的器械罢了。」叶问今见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便伸左手去拨开,没想到他的手却如蛇一般缠上叶问今的手腕。 「请您放手。」 「哎呀,实在是害怕,只有大夫的手才能让我安心。」他得寸进尺的摸上叶问今的手背,短粗的手指摩挲着她的皮肤。 叶问今一把甩开他的手。 此时,狗蛋儿带着张正平气势汹汹地走来,地都颤三颤。 「师祖!你来啦,县令大人说他害怕呢。」叶问今狡黠地笑着,她早就交代过狗蛋,若是遇上难缠的患者就去求助张正平,如今派上了用场。 王彪立马松手,居然是张正平!这人可不好惹,自己刚上任没几年,虽然不清楚但听说他的背后是有人撑腰的。 「县令大人,老夫可以让你不害怕。」 张正平怒目圆瞪,紧握王彪的手,那高大的身材直接挡住了阳光,让王彪大气都不敢出。忙喊不必了不必了! 随从更是听说张正平的名号,也不敢上前。 一阵忙活后,王彪咬住了两颗棉球。 「叶大夫不愧为神医,那利索的样儿连我门衙门里的牢头都比不上。」跟班自以为很幽默地说道。 叶问今眼神如刀般锋利,冷道:「大人谬赞了,在下这般小花招,不足狱吏十分之一。」 「给大人抓些药。」 药包好后,几人面面相觑,转头就要走,平日他们出门从不花钱。 「钱还没付呢。」张正平在门口叉着腰,高大的身材直接占满整个出口。 「对对对,快,还不给大夫拿钱!」王彪指挥道。 「可是...」 「可什么是!快拿!」王彪吼道,一巴掌拍在跟班脑门上。 也是奇了怪了,不管是吃饭,还是去药堂抓药,人们赶着送还来不及,哪儿受过委屈。几人摸便全身,总算是凑出足够的钱。正要走又被叶问今喊住,几人不约而同颤了颤。 「大人,别忘了拿病歷,往后拿药便宜些。」 几人又不情不愿地拐回来匆匆取走病歷,脸色十分难看。 叶问今和张正平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说: 口腔医学算是最近才发展的学科,包括检验还有x线都是近现代的技术。 大家拔牙最好去医院哦,一定要验血拍片,保证自己的安全。 @最近比较忙,但是一周最少也会更个1w5左右,谢谢大家收藏啦。 第27章 这几日多亏了县令大人的「美名」,患者从医馆门口排得折了三折才堪堪站下。人们都赶来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娘子,能将从那吝啬的县令口袋里掏出钱来。 叶问今见这盛况嘆了口气,寻思着该选个合适的时间招人。 人人都盼着过年可以放松热闹一会儿。叶问今却无法歇下来,她隐约预感到最近不会太平,所以急于提升自己的综合实力。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生活,她算是明白,要足够有钱或是有权,实在不行足够强壮也行,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个时代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第39页 自己一家老弱妇三人组,可不就是他人欺负的对象吗?往后的困难定不止孙元武那日一般,若是出点钱便能解决也都算不上大事,就怕有其他目的。 不到七天便是除夕夜,这几日路上的行人逐渐多起来。家家户户挂出红灯笼或是贴上对联,四处点缀着红色,倒也喜庆。 叶问今却一个人跑到永梦楼。里头的小二忙里忙外,张贴着红色的彩纸和绸缎,据说是洪千柔推出了新年套餐,生意极其红火。叶问今也不觉得奇怪,她早就看出洪千柔并不是个没脑子的。虽然说话难听些,但总是能煽动人最深处的情绪,反倒说明那女子极善于揣度人心。 见着叶问今来,洪千柔立马一变满面的笑容,挂下脸,扭着腰就走来。 「这位小姐,可是要预订新年套餐啊?」洪千柔右手两指夹着一水色帕子在叶问今眼前晃来晃去像是挑逗着她。 「不,我想与亲朋一起在家过年。洪小姐,我此次来的目的是与你谈生意。」 「哈?你?有什么生意?!」洪千柔上下打量着叶问今,她的衣着分明与初次相见时别无二致,嫌弃的样子直摆在面上。连衣服都买不起的人,怎么可能有钱谈生意。常人见了银锭子走不动路是真,上次那事儿只能说她将尊严看得比钱重要些,到底也证明不了她有实力。 不过叶问今诚挚的眼神,着实有种让人静下心来听她说话的魔力。倒也不差听她说两句的几分钟时间。 「在下是叶问今医馆的老闆,若洪小姐愿意,我想与你谈谈关于中药材的事。」 洪千柔挑挑眉,眼前的娇小女子竟是最近大有名气的医馆的老闆。心里虽颇为震惊,但作为酒楼千金也不能失了面子,只道:「我们的药膳早就和忠义堂合作了。就是医馆老闆又如何,别来自讨没趣。」 「在下知道,这做生意最讲诚信。因此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药膳,不知洪小姐是否对药酒感兴趣。」叶问今问道。 看来自己的伯父母也是有些门道的,毕竟不是傻子,和永梦楼合作这样互利共赢的机会是肯定不会放过。 虽说他们的生意算不上良心,但开了这么久的药堂,总算是有一些经商头脑。前人早已打好了基础,就是再笨也懂得有样学样与往日合作伙伴拉拉关系 叶问今虽说大门不出,每日就浸在医馆里。但就是听患者的三言两语,也是了解了不少八卦。 说是永梦楼不仅推出了新年套餐,最近的药膳更是大火,许是刚好顺了人们对身体健康的关注。往日兵荒马乱、吃不饱穿不暖,这些年太平了家家户户都存了些银子,该是为自己的身体好好考虑。这药膳,又健康口味又好,又是两大行业头牌合作,可不是该是供不应求吗? 正巧,叶问今准备好一步步拓展自家的业务,虽说药房尚未正经开办,但自家的药材皆是过了爷爷这老道中医的法眼,都是有讲究的。例如说药材按照不同的产地有不同的药效,连熬药的时间和方法都是重要的。若是不上心,煎出来的药效果便去了三成。 她对自己家药材的质量和价格都是很有自信的。因此更有条件与永梦楼谈合作。 虽说古代并不像现代一般科技发达,但各种奇怪的疾病也是不如现代多。经过观察,叶问今得出一个结论,这时代医疗措施可以说是匮乏,因此一旦发展起来便是难以收拾。 毕竟是从医之人,她在医馆内工作的几个月,尽力做到无菌操作。但条件所限,不可能像现代一般尽善尽美。比如说现代消毒用的碘酒,就只能暂时用高浓度的纯净白酒替代。毕竟自家不是做这行,不懂里头的门道,这才想着和洪千柔合作。 而且不仅可以做消毒用的药酒,还可以做跌打损伤的外用药。若是为了永梦楼考虑,更是能推出滋阴补阳的药酒,例如参酒、花酒等。再对口味进行些改善,定会广为好评。 洪千柔已经是在商业圈子内混迹好几年的小油条了。当下也是惊讶了两秒,她当然明白,这世道与他人同质化的商品是不能牢牢抓住顾客的心。比如说这永梦楼里的男人,就是百用不厌的吸客利器,感情是亘古不变的话题,大多数人都不能逃脱。当然酒楼若是只靠男人,那和烟花之地便没有差别,最重要的靠的还是好酒好菜。 药酒是她没有想到的,若是妥善经营,说不定能一举赚到一整年的营业额。 刚好叶问今医馆,最近名气颇响,是个好噱头,说不定能带动自家的生意。况且她是知道忠义堂背地里是个什么德行,与他合作不过也是借着名声相互促进罢了。如今叶问今给的价格又合适,虽说歷史不如忠义堂来的悠久,但俨然一副后起之秀的架势,这一点洪千柔敏锐的嗅觉是早就察觉到的。 思索了一会儿。虽然之前二人之间有些小插曲,但洪千柔还是以自家酒楼的生意为大,当下便与叶问今详细地谈起来,连带着对面前这寒酸姑娘的态度都有所改变了。 傍晚叶问今心满意足地回家,她早就将祖传玉佩赎回来,只是憋到今日爷爷的生日才准备当作惊喜送给爷爷。还特地配上精美的木盒,在木盒旁边整齐地摆放着一条上好的手帕和褐色兔毛围巾。 新年礼物当然也不能忘了狗蛋儿,不过狗蛋儿喜欢的东西不多。本想给个几钱银子,又担心小孩儿学坏,乱花钱,就准备了几十文的红包。 第40页 送人礼物总是开心点,加上生意谈得顺利心里更是快乐,还没进屋子叶问今便忍不住喊出声:「爷爷!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爷爷在里头小憩,马上爬起来应道:「诶~妞儿慢点走,爷爷马上来。」 过了一会儿便吧嗒吧嗒地走出房间,见着孙女抱着一个木盒,怕她累着便匆匆让她放下。 爷爷也是对自己极为吝啬的人,就是从前富裕的日子也只在逢年过节买几件新衣。但孙女儿给自己挑礼物,总是欢喜。加上他是最清楚不过家里的底儿,最近有了些存银,因此这几日心情也是爽快。 叶问今给爷爷围上围脖,将皮毛一寸寸抚平,那围脖手感丝滑,保温效果也不错。爷爷笑眯眯地蹭蹭兔毛,像个孩子一般开心。 后头将手帕给爷爷时,爷爷爱惜得很,特别对上头的竹子十分喜爱。只是想起老宅里自己种的小竹林,心里又瀰漫着酸涩。只将其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里衣。 在叶问今的百般监督下,爷爷才将这手帕拿出来使用。不然不知道爷爷会将这帕子供到何时。 - 戴高飞气愤地回到叶家大院,李谈才早就在那儿等着他。 「情况如何?」 「那狡猾妮子,推出了什么病歷,还能打折。」 「那又如何,影响不到咱们东市。」 「怎么影响不到。方才我从永梦楼回来,她说从我们这儿的草药往后少三分之一。夸那叶问今医馆的,便宜好用呢!」叶珠风尘僕僕地走进大堂,话里满是酸气。 李谈才道:「唉,娘子何必为这等小事生气呢?那叶问今医馆,不过开了个把月。这哪能和咱们家的一样。况且,那一老一少。还是得有个男人依靠才能活得下去。上次若不是他运气好遇上将军,如今他身在何处都未可知。更别说赚咱们的钱了。」 叶珠眉说:「我知道。我那好妹妹真是不让人省心。若是那二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就算了。如今在西市可有一番名气,我放心不下。小戴,那王老八之前说的聘礼何时送来?」 戴高飞阴险一笑,回答道:「叶小姐,那厮今早就来了,约莫一刻便到。王老八早就迫不及待了,毕竟那小娘子可是能干的。」 果真,过了不久王老八左手提着一只鸡,右手提着一只鸭,后头跟着三俩小弟扛着一担子猪肉和白菜来到叶家大宅。满脸的肥肉和一身的油腻感就是泡在清宁河里一天都洗不清。 他早就对叶子垂涎欲滴。上次被她跑了,还吃了个闷亏,连将军的大腿都没抱上,心里更是有气没处撒。后头以为爷孙二人早就离开这小镇子。怎么也没想到那医馆就是她开的。如今要是娶了她,白得一美娇娘不说,往后的金银更是不用愁。顺便还能报仇雪恨了。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嘛? 礼金他是不会出的,去旁的农户家里抢几只鸡鸭,偷两块猪肉,便算是给叶家面子了。 他的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这俩叶家人。也乐得看他解决个祸害。连送来什么东西看也不看就答应了。 叶珠装作得体的模样,令戴高飞给人上了几盏热茶,说道:「老八呀,往后咱们就是亲戚了,妹妹可要多劳烦你照顾了。叶子是个可怜的,早就没了父母。现在年纪又大了,再拖下去可就不好找夫家了。也就你看得上咱们家妹妹。早先叶老爷夫人就想着将叶子许配给你。这下子也算是成了一桩好事。」 王老八囫囵地喝着茶,他是不明白这茶哪有酒好喝,只当是富人家充面用的工具。但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发出桀桀的笑声。 这美娇娘到最后不还是自己的吗?就是再能干又有什么用呢? 「那这婚期...你看定在何时啊?」李谭才补充道,没等人回答又说,「如今临近过年,当然是越早越好。可说是双喜临门了。」 王老八早就按捺不住了。 「那便明日吧。多谢姐姐姐夫成全。」 一群流氓还没出门便猥琐地笑起来,这空气里都瀰漫着难闻的酸味。 作者有话说: 俺最近爱上霸总文学。将来一定要写! ps.小将军快来了! 第28章 京城,将军府。 「戎平,上次送去的药可有作用?」一清朗的男声问道 「回将军,老将军虽不说,但进食情况仍旧不好。老将军的性子您也知道,依我看……」戎平低着头,面露难色。 傅奕将食指弯曲抵于鼻下,思索了一会儿道:「明日启程。」 戎平跟着将军十多年,对将军的心性最是了解,他从来是说得少做得多。这次皇上大手一挥许了假,毕竟十多年没好好团聚,大概是想念老将军和义父了,去陪陪老人家也是应该的。 早就听闻溪台镇民风淳朴,上次一去也觉得那儿算得上风景秀丽,去溪台镇过年也好。 - 叶问今心情颇为不错,向宁同路上的店家预定的木柜年后便能取来安置好。狗蛋虽说能做些小物件,但这么大的木柜费时费力不说,寻找合适的木材也是一大难题。从前是没钱才那样凑合,如今有些积蓄便花些钱做个好的。 过年总算可以给自己放假,顺便把家里的会客椅好好安排合理运用起来。特别是大堂内的空间,若是规划得当应当可以多放四五台牙椅。到时最好再购置几个屏风将患者与外界隔离。一方面是为了隔离污染,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保护患者的隐私。 第41页 爷爷在柜檯内看着帐本也是喜笑颜开,乐呵地抚摸着帐本虽然钱不多,但总算看到些盼头。 整个溪台镇都是其乐融融的景象。 家家户户的小孩儿都出门撒欢儿。难得可以买些炮仗玩儿,狗蛋儿也不闲着,出门找小陈叙旧去。 偶尔在街头巷尾便能听到响亮的「噼啪」声,伴随着孩童清脆的笑声。连着白墙黑瓦都添上了几分温情。 阳光照在叶问今身上,让她整个人懒洋洋的。希望这日子一直这样下去。 叶问今合着双目靠在门上,冬日暖阳打在她的上半张脸上。应是许久没有晒过太阳了,差点就这样睡过去,然而他的心里突然一紧,瞪大了的眼睛,心脏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儿,大口唿吸起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上回孙元武闹事之后,偶尔就会莫名犯紧张,她出了口气,感嘆自己真是有些神经衰弱了。 街头嘈杂声越来越响,伴随着一连串的鞭炮声。叶问今的心里打起鼓来,一阵心慌。 上次看到这样的架势,还是蔚忻忻给自己送开业礼的时候。恍惚间,几个月都过去。自己也算在这镇上有了一小块儿立足之地。 不过这次倒不像是闹事,一路吹着喇叭,放着鞭炮,还有一架红色轿子。周围人群拥挤,好不热闹。 或许是哪一家要娶亲吧,叶问今想着。 说是娶亲,却看起来过分寒酸了。从头至尾,也就一架红色轿子,还是那般破旧的,只是在两侧铺了两层红布。 围观的群众看着也啧啧称奇。 「不知哪家可怜小娘子。就要被这王老八抢去了。」 旁边年轻男子补充道:「可别说了。王老八这些年都娶了仨了。见过一个下场好的吗?不过最近可没听说哪家的小娘子要出嫁呀?若是哪家姑娘知道了可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嘛?!」 叶问今睁开眼,默默的看着那红轿子离自家越来越近。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重,直到她看清来人的脸,她马上起身将招牌抬进屋里。 爷爷被他吓了一跳,看她惊愕的眼神和铁青的面色问道:「怎么了,妞儿。」 叶问今将大门虚掩后,她的手有些止不住地颤抖。 「爷爷,我们快进去吧。天杀的王老八,大张旗鼓地不知道要干什么。还是别叫他看见好些,省得惹上麻烦。」 说起王老八,爷爷也是气得牙痒痒。从前自己被他欺压也罢了,后来居然还肖想自己的孙女。他早就知道,叶绍元和叶珠那伙人诡计多端,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让他们过得舒坦。 叶问今刚想拿门栓卡好大门,还没栓紧就被外头用力踹开。爷爷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好在叶问今反应快,丢下门栓扶住了爷爷。 一时间,房门大开,外头的阳光显得刺眼万分。 王老八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衬着他的啤酒肚更加粗壮。那破轿子就停在门外,身后的十多个伴郎面相都是凶神恶煞,有的手里还拿着木棍,这根本不是来接亲的。 叶问今喊道:「王老八,你到底要干什么?」 王老八身着红色婚服,转了个圈,猖狂地笑道:「哈哈哈,干什么?小娘子,你看我这一身,与你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 「这旁边就是衙门,若你再如此违法乱纪。我便将你送到衙门去,让你尝尝牢狱的滋味。」叶问今张开双手护住刚堪堪站稳的爷爷。 「哈哈哈哈哈哈,小娘子你可真是煳涂了,你难道不知我和县令是什么关系?再说了,这桩婚事可是你的好伯伯伯母认可的,你的好姐姐还收了我的聘礼。这婚事合情合理,就算是要皇帝主持公道,你也跑不了。」说着伸手粗鲁地捏住叶问今的下巴,猥琐地打量着她。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狗蛋儿从外头回来,见状惊慌地喊道。 「嘿,哪儿来的小屁孩儿别影响着你大爷办事。兄弟们,赶着良辰吉时,我们就将这新娘子带走吧!」几人并不将狗蛋儿当回事。 那几个流氓鱼贯而入,大堂都显得格外的拥挤。王老八桀桀桀地笑着一把抓住叶问今的手腕,光是这么抓着就引起他无限的遐想。 王老八大力将叶问今往外拽着,她强忍着不适,眉头一皱,想起了自己刚来这时也是被这人拖着的。 难道说,在这儿这么久,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吗? 在这样的人面前,自己这样老实做生意的老百姓依旧是如风中柳絮一般无依无靠吗? 当时见到王老八时,她便觉得与这帮恶人同归于尽也不是坏事。 但如今,她对这样的生活有许多挂念和不舍。 她不想死,她想要和爷爷弟弟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王老八,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叶问今狠狠道。 王老八看起来五大三粗,他心里算的可是清。现在拿钱只是一时的钱,如果是取了这神医,往后的钱可是源源不断。 「煳涂啊小娘子,我要的不只是钱。我要的,是你的全部。哈哈哈哈哈哈!现在可没人能拦我了。」 众人便簇拥着叶问今,七手八脚的将她拥上花轿。叶问今心里急却没有可以用来防身的工具。 突然一木棍敲在王老八的脑袋上。叶问今回头一看,竟是爷爷,他手里牢牢握着那把门栓。 不过王老八身强体壮,被这般虚弱的老人敲一闷棍,就只是愣了两秒。 第42页 「叶老头,本想看在你年长又算是我祖父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竟如此不长眼。」 「弟兄们,看来这几人不服气啊,给我狠狠的打!」 狗蛋见着来路不明的人围在自己家,又是将姐姐掳走又对自己的爷爷大打出手,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狗蛋,快回屋里去。」叶问今道。 看着狗蛋充满怒气的眼神,不知他会做出什么傻事。 叶问今一人实在没有办法与这几个大汉拼个鱼死网破,就那样被几人拉扯着向外走去。 「不!姐,我是家里的男子汉!我会保护你的!」说着狗蛋就闭着眼冲上去。左手拉着叶问今的手腕,右手拉着王老八的大红色婚服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王老八吃痛地叫了一声。一甩手便狠狠将狗蛋儿摔在地上,就像对待一块破麻布。 爷爷也被小弟随意推倒,无助地坐在地上,挥着手抵挡着壮年男子的拳头。 门口的桌椅和器械散落一地。 叶问今恶狠狠地看着王老八。什么接亲?分明就是打劫。 趁着他松手,叶问今捡起一把滚落的牙挺,直指王老八的眼睛大喊道:「都给我滚出去!我是打不过你,不过废你一只眼睛,绰绰有余。」 叶问今握着牙挺,就像握着一把长剑,气势如虹。 王老八被吓了一跳,后又得意地笑起来,不顾她的威胁说道:「我就喜欢辣的。你越挣扎我就越兴奋。别忘了你的爷爷和弟弟可都在这儿。」 「前些日子我可听说好多人来闹事,你这日子过得可不舒坦呢。不如嫁进我家,往后我罩着你。」 「不必了王兄。若是你这样的人能少些我的日子早就舒坦了。如今这儿家家户户都知道我的名号,若你还想仗势欺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哈哈哈,小娘子,这溪台镇就没人能奈我何。县令王大人,可是我的亲舅舅,就是闹到他那去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到时别怪我没告诉你。」 「无耻小贼,放开叶姑娘。咱们不会让你伤害叶姑娘的一根汗毛。」是张正平铁铺的荣丘和师叔们。 叶问今见着他们来心里是波涛汹涌。 如今和往日确实不同,至少还有这么一群愿意为了他出手相助的师父师叔们。 「是吗?那你们便试试,小的们,快上。」 十几流氓和正平铁铺的年轻小伙扭打在一起,王老八将叶问今拦腰抱起扛在肩上。 其中几人向着爷爷和狗蛋儿扑去,几拳头将其揍翻在地。 叶问今勐烈挣扎着,还看见地上有几滴鲜红的血液,不知是谁受伤了。 她眼睛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手里捏着的牙挺越握越紧。她气急了,眼里冒出愤怒的凶光,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 她狠狠地将牙挺插进王老八的手臂上。一瞬间皮开肉绽,尖叫声随之而来。 王老八一脱力,叶问今灵巧地从他的背上翻下来,跑到爷爷和狗蛋面前使劲全身力气将几个壮汉狠狠地推开。 「爷爷,狗蛋,你们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狗蛋的脸肿得老高。 鲜血竟是从爷爷的口里吐出的。 爷爷用手帕不停擦着口里的血。将手帕一摊开,里头竟躺着一颗带血的后槽牙。 叶问今双手颤抖,双瞳紧缩,气愤到了极点。脑海里一片空白,心里只想着要与王老八同归于尽。 她怎么样无所谓。 无论如何,不能伤她爷爷。 而爷爷见着叶问今如此冲动,只虚弱地靠在柜子上颤巍巍道:「妞...快从后门跑吧。爷...爷跑不动了...只能帮你挡一会儿。等你走后......找一个疼你护你的夫君,别再让这些登徒子将你欺负了去。\" 见着叶问今还是握着他的手,没有半点要走的样子,爷爷推着她的手臂催促:\"你和你父亲很像,在哪儿都能生活得好。千万不能冲动...葬送自己一辈子。带着狗蛋快走吧...这些人,不讲道理。」 狗蛋平日里对爷爷怨气极大,这时却哭了起来。小孩儿哪儿见过血呀,就算是贫穷人家的孩子,也不曾被人这般欺凌。又见着爷爷一直吐着血,血丝顺着嘴角一直往下淌,他怕极了。 他怕爷爷就这样离开自己。 这时,张正平左手拿一把锤子,右手一把掀翻两个混混,怒气沖沖地吼着:「王老八!你的舅舅是县令又如何!真当我们老百姓善恶不分吗!跟我去衙门,我倒要看看,县令的官威究竟有多大!强抢民女可是格杀勿论的重罪!」 作者有话说: 生气了!可恶的王老八! ps,俺最近在看特摄片,好帅呀@ 第29章 叶问今眼里再无其他,只有眼前不停地吐着血的爷爷还有在一旁哭得泪流满面,肩膀止不住颤抖的狗蛋。 身旁的人一时间停下了动作,都被张正平的怒吼镇住。小小一间屋里挤满了十多个人,瞬间从嘈杂变为静默。 王老八那一派身着婚服,皆是身强体壮显得十分喜庆。而屋子的另一边,瘦弱的一家老小衣着朴素,坐在地上涕泗横流,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张正平横亘在之间像是划开两个世界。 荣丘将叶问今扶起安慰道:「小徒弟别哭了,有师父、师叔和师祖在,一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我们替你去说理。相信县令和大傢伙儿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第43页 叶问今处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被这样一提醒才察觉自己眼里早已溢满泪水。 她握紧拳头,直到爷爷抚着她的背她才缓过劲儿来。她定要这畜生付出代价。 几人一同熙熙攘攘到了衙门。外头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几个壮汉接亲,欢天喜地地进门,又看到一行人哭哭啼啼的出来。 领头的张正平扭着可恶的王老八,平日神气十足的王老八遇到张正平这样的硬骨头也是只有被降服的份儿。嘴里念念有词:「你会后悔的!县令可是我亲舅舅!」 「呸,你个打老人小孩儿的畜生!我是你亲大爷!」张正平腕上一紧,王老八发出惨厉的嚎叫。 听到要去衙门,邻里乡亲来劲儿了。 「这打铁老魔还是厉害,连王老八这样的流氓头子都能治得服服帖帖。」 「要我说还是叶问今大夫神通广大,张正平都给她撑腰。不愧是神医这眼红的人就是多。上次那事儿记得不,就是别人想害他们呢。如今这事我看呀也是早有预谋。」 「唉,说得和你看过似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这小娘子自己有问题呢?」 几人扭打着一起到衙门内,引得人议论纷纷,早就有人给县令通风报信了。毕竟叶问今医馆离这个衙门不过几百米,那样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衙役。后头跟着的围观群众越聚越多,也并未被衙役驱赶。 毕竟判案是可以有旁听观众的,有时也会因为众人的舆论酌情加重或者减轻刑罚,但最主要还是看县令的判断。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也敢劫持我王老八,就你那名号也就骗骗小孩,真当我会怕你!若你敢伤我,看我舅舅怎么打死你!」王老八一边蠕动一边狠狠地说道。 「那便随他处置,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将你的头先敲破。」张正平说道。 县令坐在衙门最高处的公案桌后,靠在椅背上十分威严。两旁站着的衙役整整齐齐,皆是精神抖擞、面色严肃。 叶问今在人群之中,却被衙役精准地揪出来押到了公案桌前。 她的另一边是王老八,二人跪成一排。 县令脸色威严,倒真有官样儿,与上次来看牙时简直不是一个模样。 衙门门口聚集许多人,吵吵嚷嚷各自编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谣言。你一言我一语,或刺激或离谱的故事片段充斥着整个衙门。皆是绘声绘色,仿佛若有其事。 还好衙门足够宽敞,不然人群马上就要挤到道路中央去了。 最刺激的故事莫过于说这小娘子是自己想要攀附王老八早就定下来婚约,后来开起医馆又和隔壁的年轻铁匠好上了。这才不愿嫁,后来骗走了王老八的聘金和聘礼,又被王老八当场捉姦,因此才大打出手。 县令也不常见如此混乱的场景,拍了拍案板道:「肃静。」 下头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仍交头接耳地编着故事。 他讲案板又用力的摔了几下,大喊道:「肃静!公堂可是玩乐之地!」 下面的人这才安静下来。 县令居高临下地望着叶问今。前几日只听叶珠说给王老八安排了婚事,没想到竟是那之前坑自己钱的叶神医,自己对她可是念念不忘。 围观人群还有那日威胁自己的张正平,不过被衙役围在门槛外。另一边跪着的是自己的麻烦侄子。见着他们,王彪的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 又犯了什么麻烦事儿!闹到这儿来! 那张正平后头究竟是何人的?也未曾见过什么达官显贵去正平铁铺。怕不是以讹传讹,该不是骗子吧?自己在溪台镇混迹近十年,若是有贵人驾到,自己早就该照顾着了。自己也算是一路摸爬滚打上来,怕这一名不见经传的铁匠吗? 这么想着,他挺直了嵴樑。 这倒霉侄子可真够不让人省心的,原以为他靠着自己的名号随便混混日子也算得过且过。 之前给他寻了个小官,每日不去上班不说,还尽欺负下人。后头居然和自己说不想当官,只想当混混。 这人真是扶不起。自己这么些年没有儿女,就盼着这王老八到时能赡养自己。对他自己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今日不知出什么事这么大阵仗。不过看着他胸前挂的大红花,大概也就清楚了,毕竟王老八也不是第一次强娶媳妇了。 叶问今那般心性,怎可能看上他? 二人在朝堂上并排跪着。叶问今娇小而清秀,王老八肥胖而油腻。身型简直是叶问今的两倍不止这。 此次叶问今是原告,王老八是被告。 县令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地问道:「叶问今,你有何冤屈?」 叶问今回答道:「大人,这王老八蛮不讲理,想要强抢民女。私闯民宅不说还打伤我的爷爷和弟弟,简直丧心病狂、天理难容!」 王彪皱起了眉。他光以为王老八只是又想娶老婆,没想到竟出手伤人,将老人打成这个样子,如果闹出人命便不是像从前一般花点银子压过去的。心里一时有一分慌张。 他点点头问道:「王老八,确有此事吗?」 王老八见着自己的亲舅舅,可说是眉开眼笑。连给他磕了几个头道:「大人。这桩婚事可是叶家许了的,哪儿能有悔婚的道理?我的聘礼都被叶家全数收下了,谁能收这样的委屈!」 第44页 他的小弟在后头纷纷附和。 刚才说着桃色八卦的群众惊唿,点头道没错,果真是我想的那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传证人。」县令道。 王老八急切道:「叶家都是我的证人。」 爷爷颤巍巍从人群中走出说的:「一派胡言!我老人家还在这儿呢!怎的我就不是叶家人,非要那叶绍元和他的老婆才是叶家人吗!」爷爷的半张脸都是血渍,用那块嫩绿色的手帕擦了好一会儿才能好好说话。 叶问今补充道:「我的父母早已牺牲在战场,况且没了父母,这聘礼怎么也应该送给爷爷,而不是伯父伯母。退一步说,就算是求取也该让我本人知晓,而不是去问我的伯父母。说来惭愧,我们家与叶绍元关系并不好,他们每日想陷害于我。我自立门户就是为了与忠义堂堂等人划清关系,不再寄人篱下。」 围观群众中有一玉树临风的身影,就是单站在那儿都是极为出挑。傅奕看着眼前的场景倒是津津有味,他负手而立,问一旁的随从:「你怎么看?」 「将...少爷,你可别顾着看热闹了。张师父这还在气头上呢?」戎平低声道。 县令说:「真是如此?我要如何相信不是你们一家联合骗取王老八的聘礼,现在又摆清关系。」 荣丘和师叔们在后头应和,我们都能证明。那气愤的样儿,若是没有衙役在,王老八是定要头破血流。 「若大人不信,可找一人——羊肉馆的孙元武,当初就是叶家与他合谋要害我名声,大人一问便知。」 「传叶家人和孙元武。」 一边是语无伦次,一边是言之凿凿。王老八在坊间的名声又是统一地差,围观群众早有了自己的判断。 见事情快要败露,王老八恼羞成怒,「你...你这可恶的娘们!」 过了不久,孙元武出现在公堂之上。他跪在叶问今的旁边,双腿发抖。 叶问今知晓孙元武这样的人窝里横,但是绝对不敢对外犯事的。更别说对簿公堂,县令一问肯定便全招了。 「孙元武你与叶氏有何见不得人的勾当!」 孙元武声音不住抖动,汗如雨下害怕极了。但他又没有下前牙说话兜风。他指着叶问今颤抖着说道:「这...这女子胡说八道,就是为了哄骗县令大人。」 一时间全场轰动,叶问今瞪大了眼睛,定是叶珠那伙人教他!就他那样软弱的性格定不敢欺瞒县令。 「少爷,要不要......」 傅奕抬眼,目光恍如利刃。后又敛了锐气,嘴角微微上扬,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说: 看看好吃的预收! 一、沙雕文:师妹她又油又苏 曲幽径,冰肌玉骨、超凡脱俗,人称清怡上仙。 表面遗世独立,却有个不为人知的爱好——看霸总话本。 那是曲幽径最后一个雷劫,只可惜渡劫失败穿入一本仙侠文中,成为了绿茶炮灰小师妹。 她渣便全门派,不局限于师尊、大师兄、小师弟,然而海王终被海水淹。 师尊、大师兄、小师弟幡然醒悟,恨不得将她逐出门派。 【我命油我不油天系统:宿主,有我在,您一定可以顺利飞升、重回仙班。 本系统为您承包了整个油田。油田可以化为灵力,您油腻的对象越强、台词越油腻,获得的灵力就越丰厚。】 从师尊床上醒来时: 师尊眉头一皱:怎么是你?你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像她便如此放肆! 曲幽径:是我,不满意?能和我这样优秀的人共处一室,是你的荣幸。 师尊:??? 【灵力+10】 小剧场: 那天,她在门派的山林中遇见一位伤痕累累的修士。 他拽着曲幽径的裤腿虚弱道:「道友...救救我。」 曲幽径看这人面庞漆黑,嫌弃得很。不过嘛,灵力不赚白不赚。 于是她抬起他的下巴说道:「承认吧,你这些没用的小花招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油田系统:灵力+100】 于是她立马扛着修士八百米冲刺回了门派。 这人简直是油田挖掘机!更重要的是他长得实在是太美了! 男主版: 束星辰,仙界第一不好惹。 被雷噼了半死之后,遇到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修仙者。 笑话他就算了,为什么还拿他话本里的台词羞辱他??? 二、文:江南小厨娘 美食up江静白穿越到古代,成了一破旧酒家继承人。 听说马上就要嫁的残暴指挥使心有所属,与她退婚。她理所当然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于是她奋起了,男人什么的,能吃吗? 只有美食不会背叛自己。 那日她在门口捡到一昏迷的俊美男子,便顺势收为跑堂。 他英俊老实,干活还利索,特别是下刀极快。 江静白对他很满意,直到他恢復记忆。 那跑堂的天天在她耳旁念叨着:「夫人,何时与我成婚。」 「夫人,明日如何?」 「夫人,若你想,这酒楼收为公家用也不是不行。」 锦衣卫:大人,速速回府。 萧胜:老婆贴贴。 ??? 忠犬吃货指挥使x温柔治癒小厨娘 第45页 第30章 在大伙儿都觉得叶问今肯定要无计可施之时, 她却比想像中镇定许多。 她上前一步道:「县令大人,我有证物。」 衙役取来包裹,里头正是上次拔下来的孙元武的两颗下前牙。 「大人您看这牙的牙根,是有疾之症。若不是我给他医治, 那小伙儿指不定能站在这儿给人做伪证。他先是自己来求我, 后来又倒打一耙说我胡乱拔他的牙。」 衙门口的围观群众也不敢瞎说话。这儿与街上不同, 若是胡乱说话则有可能引来祸患, 因此没人敢帮孙元武的腔。 他也被这场景吓的瑟瑟发抖, 县令大人若有所思, 像是被说服一般。 「若真如此, 那王老八是被叶氏骗了,孙元武也是被叶氏驱使。最后这责任应该是落到叶氏身上。来人, 传叶家人。再验验大爷和小孩儿的伤。」 一旁的年轻官吏便来检查爷爷被打落的牙和高高隆起的颧骨,看着老人家红肿的面庞和发抖的双唇, 也忍不住小声说着:「这可真不是人啊。」 这一切都被傅奕和戎平看在眼里。 「等等!县令大人,我有话要说!」来人是戴高飞, 叶问今原以为是她那姐姐姐夫要来,还期待了一下。 「我是叶家的管家, 叶家向来遵纪守法, 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连县令大人也曾买过我家的药材。何人不知咱们的叶大夫神通广大,若是用陶土、泥巴做出来一个也费不了多久时间。」 县令点点头,他这些年收了叶家不少礼品也有不少金钱往来,这精明的小管家是在提醒他呢。 叶问今看着周围这三人。敢情自己这几个月受的委屈全都拜她的好姐姐和姐夫所赐。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气到呕出血来。 「如果我真想做一个, 如何能做到严丝合缝呢?大人你尽管将这牙往他嘴里去试罢。」 衙役掰开孙元武的嘴, 将那几枚牙放在他的口中一对, 果真是一模一样, 这下众人都没有了疑问。 而戴高飞却又窜出来说道:「咱们忠义堂是最见不得他人败坏医生的名声,从来见不得庸医为非作歹,这才联繫上了孙元武。这神医的名号可是响噹噹。在她面前,一般老百姓可不是为案板上的鱼肉吗?那日我去医馆看病,她非说我什么病都没有。后头在忠义堂才治好,叶问今大夫怕不是为了谋利夸大其辞吧?」 「看病不过是你情我愿,若他不愿意,我又怎能强行将牙从他的嘴里拔下。况且你根本就没病,就是让御医来看你照样是没病!」 「县令大人,这小妮子巧舌如簧,咱们老百姓可是受了她的骗!」说着戴高飞便哭嚎起来,满面泪水显得更加面目可憎。 后头围观的群众见着几个大男人声泪俱下,为之动容。 「什么破医生拔一颗牙便收了我三百文,这可是我干半个月活儿的钱。如果想要赚钱,多拔几颗牙多么容易!」 「况且这小妮子与叶氏本就是对手,小妮子想要陷害叶氏几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叶氏对她如此照顾,王老八这般忠厚老实有什么不好!若是王老八入狱,这辈子可就就毁了。」戴高飞昧着良心说话也不脸红,一副为他人着想的良善模样。 爷爷在后头实在是看不下去,说道:「大人,王老八他乱收保护费!您当真不知吗!就是他收保护费这一条就值得五十大板了!」 围观群众纷纷抗议,许多人都是被王老八欺压过的,这会儿对他的不满完全爆发。不少菜叶子烂番茄被丢到王老八的身后,辱骂声不绝于耳。一旁的孙元武和戴高飞不敢吭声,生怕有人想起他俩的缺德事儿。 王老八本来信心满满,这会儿却恼羞成怒,挣开衙役的束缚,勐地向爷爷扑去。 如一批恶狼,挥起拳头辱骂道:「你个老不死的!次次坏我好事!我这就送你上西天!!!」 他气壮如牛,使劲全身力气挥出的拳头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抵挡。 「放开你王大爷!」王老八在气头上,这一挡更是让他失了面子,另一个拳头就向男子的脸上挥去。 男子手臂一抵,下一秒顺着小臂断了他的蛮力,一下就将他反制,往前一踹,王老八又狼狈地滚回了原位。 衙役这才冲上来制服了王老八。 围观的群众各有各的说法,愤愤道这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一时间众说纷纭。 「肃静!当这儿是菜市场吗!」王彪怒道。 县令在上头思索,这叶氏是和自己是有所交情。王老八又是自己的亲侄儿。只有叶问今之前坑了自己的钱,现在又是大势所趋,不如就将所有的罪责往叶问今身上推。 「王老八扰乱公堂秩序,笞十。孙元武和戴高飞,道德败坏,罔顾法理,杖十。叶问今趁人之危谋取私利,押入大牢!」 「大人,不可啊大人!」爷爷已没有力气,听见孙女要受牢狱之灾直接在门外跪了下来。 「都是草民的错,请大人放了姑娘一条生路吧!」 衙役就要将叶问今带下去。大家也为这姑娘不平,本以为她能逃过一劫。这姑娘实在是命途多舛,被强娶不说,还不由分说地定了个重罪,有的在她家看过病的也为她说话。 叶问今这时已是失望至极,怎能不恨这些虚伪之人。她只想爷爷和弟弟可以好好活着。想着自己为这些人医治的时刻,此时被几人擒住只剩满心辛酸。 第46页 张正平怒骂的声音震天响,推开周围的衙役要和王彪拼命。 「你这狗屁县令!换我门口的大黄狗来都比你当得好!」 那人穿着棕色的长袍,皱着眉,眼里是道不明的神色。向着戎平屈了屈手指。 戎平早就忍不了了!眼里满是希冀,就等着将军发号施令。 一声令下,将军府的官兵风驰电掣般包围了整个衙门。 「什么人!敢在衙门放肆!」王彪急促地拍着案板。 「什么人?将军的人!」戎平从里衣掏出令牌,带领一众官兵。 「我看谁敢轻举妄动!老将军指定要叶大夫来看。若她受了一点伤,你们的脑袋都别想要!」 方才粗鲁的衙役,这会儿都呆滞地松开手,自己的脑袋还是重要。 王彪惊愕万分。 将军!竟是将军! 老将军早就在家养老,几乎不出门,也不接受别人的拜访。前些日子听闻将军亲自给老将军买药,却也只是路过此地。 他无力地跪下,自己的官途或许到头了。 「让方叔护送姑娘几人去祖父府上。」 傅奕立于人群之外,命一常服官兵传话。 没人知晓这年轻而儒雅的俊美男子便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镇西大将军。 - 大牢内,王老八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将军!我罪该万死!我死有余辜!」 「殴打老人这等腌臜事你都能做得出来!好你个王老八!上次强抢民女那事儿若不是被将军撞见,不知那姑娘会多惨绝人寰。」戎平一脚踹在王老八的腹部。 「将军!将军!要打要罚随您的心情!只求饶我一条性命!」 傅奕背对着他,大牢外的阳光分割成长条照在他的脸上。牢内的灰尘在阳光下漂浮。 他的眼神一暗,自己征战多年保护的是这样的人吗? 他回首,王老八不断地求饶,脸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抖动,但傅奕的眼里充满着厌恶。 「那老伯的牙是被你打掉的?」傅奕一步步靠近王老八,牢内的寒气随着他的脚步一寸寸蔓延。 「是...是......」王老八早已泪流满面,现在吓得裤子都湿透了,透着一股子骚味。 傅奕冷冰冰地看着他,嗤笑了一声。出大牢之前拍拍戎平的肩膀。 戎平点点头。 「王老八,已是将军开恩。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他摸着对面的一排刑具。 …… 「都尉,这牙怎么处理。」 「丢河里去,洗洗这满身脏污。」 作者有话说: 叶问今:将军技术不错 傅奕:过奖 恶人有恶报! 第31章 危急时刻, 叶问今几乎就要认命,却被将军府的人救下。她和爷爷、狗蛋一起上了马车驶往老将军府。 她拥着爷爷,看着他带血的嘴角,鼻子一酸, 还是忍住了泪水没在爷爷面前哭出来。 她气愤。 她自责。 流氓和官家暗中勾结, 叫他们这样苦求生活平民百姓如何生存? 爷爷和弟弟因自己受伤, 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 来日方长, 她定会连同过去的事情一起, 叫自己的伯父伯母一併还清。 马车内另一边坐着的是方叔, 他已是军营里的老人, 从前线退下后负责后勤那部分事务。 他安抚着这一家人,和傅将军的心情一样, 他们这些做士兵的看到自己费半辈子的时间,冒着生命危险去保护的人们, 居然生活在这样水深火热的世界中,心里百感杂陈。 「妞儿, 你没事吧?」爷爷泪汪汪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叶问今 的手背。本就受了伤这会儿又因为担心孙女, 连唿吸都能听见显着的杂音。 「我好着呢, 爷爷您别担心。我一定会强大起来, 到时没人敢欺负咱们。而且我还要给您买大房子,到时再给您种一片竹林。您说好不好?」叶问今微笑着描绘着美好的愿景。 「好...好,只是不知道爷爷能不能活到那一天。爷爷还想看你嫁人,还想看曾孙。」 叶问今哭笑不得, 老人总是这样有些悲观, 便安慰道:「您说什么呢?你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都说人而好善, 福虽未至, 祸其远矣。多亏了老将军,咱们这不就逃过一劫吗?」 虽然马车内吹不到什么风,但爷爷还是将叶问今和狗蛋拥在怀里,生怕他们受了风寒。 「对了,爷爷你的牙还留着吗?」 「留着呢。」 「快给我看看。」 方叔在一旁听着,不禁感嘆,这小娘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真是勇勐啊!一般的姑娘见着血都要捂着眼睛,这姑娘居然主动要看打落的牙。 他们将军看上的人果真是不同一般啊! 叶问今展开手帕,将牙旋转一周细细观察,松了口气说:「还好没把这牙扔了,这牙的牙根没断,还可以碰碰运气。从被打落到现在约莫两刻钟,若是及时植回去,说不定还有成活的可能。」 「此话当真?」 「当然,爷爷快将这牙含于舌下,等到了将军府我便请示老将军先给您进行医治。」 老将军府僻静,虽地处溪台镇但与西市也有一刻钟的车程。 「大哥,多谢今日相救。不知老将军叫我是为何事?可是患有口齿疾病?」 第47页 方叔身着常服,他靠在一边,蓄着鬍子,看起来四十多岁却精神头十足。他回答道:「叶姑娘不必言谢,称我方叔便是。是这样,近日老将军茶饭不思,牙疼得厉害,连着脸都有些肿了。这些天寻遍了附近的大夫,都无计可施。」 「早些日子正巧遇见将军去忠义堂买药,不知是否见效?」 加上忠义堂那次,这是将军第二次救下自己。不知去老将军府上能否见到小将军呢? 若是见到了,定要好好谢谢他才是。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自作多情。傅将军心繫人民,自己不过芸芸众生之一,对将军来说救她性命不过是举手之劳,大概将军早早就忘了罢。 「别说见效,是更加严重。一会儿你到了府上可得小心些,近来老将军心情不好,别得罪了老将军。」 叶问今点点头,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若是犯错不说自己的脑袋要掉,连爷爷弟弟说不定都得连累了。 不过,她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在医院见过许多患者,凭她的经验,再难缠的人都能三两句就套上近乎。 很快到了老将军府,虽不华丽,但却威严,一砖一瓦都透露着板正。 门口站着许多护卫,戒备森严,一只苍蝇都跑不了。 叶问今来这儿之前,顺道去家里带上必备的医药箱。常人若是进门定是要搜身的,但医者带的工具本就是些刀、针、药之类,便直接放行了。 从护卫跟前走过时,还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怎么是个女的,能行吗。」 「哎,八成没戏。估摸着又是开方子骗点儿钱就走了呗。」 爷爷和狗蛋被带至会客厅。会客厅极为宽敞明亮,十分阔气。两边整齐排列的椅子与医馆里的有几分相似,都是红木雕花的。 随从向老将军解释了情况,便答应让叶问今先给他的爷爷治疗。 方叔本就不很相信这女医的水平,这下刚好能够观察她的治疗水平,若是扯谎骗人,按他的阅歷定能一眼识破。 叶问今要了碗凉白开,还要了一些盐,将其溶解在内制成盐水溶液。用水将牙表面的泥土灰尘清洁之后,将其置入牙槽窝内,加压復位后灵巧地穿针引线。只见她用一把金属器械夹持针线在爷爷的口内穿梭,不一会儿就将牙牢牢地固定在颌骨上。 最后将手套一脱,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围观的士兵们捏了一把汗,虽然常见皮肉伤,但从未见过在口内的手术。真是吓人! 叶问今叮嘱道:「爷爷,暂时不要用这边吃饭了。几个月后观察,若是长牢了便好,若是没有长牢,到时我们再另想他法。」 爷爷点点头像没事人一般起身。 老将军府内的人要不就是当年的老兵,要不就是刚回来受过磨练的小将。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也都受过不少伤。少见有大夫将伤口处理得如此细緻。重要的是居然一点疼痛都没有,他们伤了后都像去了半条命,这老头居然一声都没喊! 果真如传言一般,这女子是有些东西在。因此,油然生出来几股敬意。 才给爷爷治疗完,她就单独跟着方叔去了老将军的书房。 一进门便是书的油墨味儿,两旁的书柜放满了书,不过大都是些兵法、歷史。跟着方叔再往里走几步,各式各样的菜香扑面而来。 定睛一看,书桌面前摆着一排菜碟,至少有十多个。其中有粥、面食、狮子头、小青菜等,皆是色香味俱全。叶问今的肚子差点儿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地上倾倒了几个瓷碗,桌上也还有稀拉几个,里头盛着各色的汤药,看起来是一口没动。 看来将军府为了父老乡亲的身体,确实做出了不少努力。 「傅太爷,将军给您寻的大夫到了。属下告退。」 方叔关上门,剩下二人和几个僕从在书房里。 「傅太爷,在下叶问今。今日是来给您诊治口齿之疾的。」叶问今将器械盒放在地面,恭敬地作揖。 「拿去。」 「傅太爷是何意?」 「银子拿去,少来烦我。你们不就是为了这些个银子吗,每日整些让人作呕的汤药一点用处都无!我这老头子,早些死了也随了你们的愿!」说罢,一枚银元宝被丢到地上,滚落到叶问今脚边。 「傅太爷消消气,是傅将军找我来的。您不信我便不信,可要信傅将军的眼光。」她将滚落的银子捡起,端正的放回书桌上。 「罢了罢了,看在你是我孙儿找来的份上。你要怎么看?」老将军上了年纪,头髮和鬍子已经花白,眼下乌青应是许多天没有睡好的缘故。 「请问您是何时开始痛的?」 「应有两月余。」 「具体是何时痛。早晨或是晚上较为剧烈?」 「没特定的时间,时常胀痛。」 「进食是否疼痛?」 「右边,一咬食物便疼。」 「情况我了解了,不知傅老太爷可否屈尊让在下检查。」 老将军年事已高,已有七八十岁,因此牙周情况不太理想。古代又没有清洁牙齿的手段,厚厚的牙结石附着在牙面上,引起了严重的牙周炎。傅老太爷的牙龈完全是红肿的,最严重的右侧甚至发生了牙周脓肿。 这与孙元武的下前牙是相同的状况。但牙松动的情况比他的好些,还算可以保留。 第48页 因此要先将脓肿切开,在脓肿消退后去除牙结石。但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叶问今的手里没有合适的工具。 古代想进行牙科治疗实在是麻烦,受制于工具和工业的发展,只能进行最原始最基础的手工治疗。若是在现代,就有洁牙机器,效率比手动的不知高到哪儿去了。 「傅太爷,若想解决这个问题,首先需要进行手术治疗,而且这个过程一定会见血。」 老将军的僕从忍不住了,怒道:「刚才你对老爷如此不敬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伤害老爷,只怕你项上人头不保。你好大的胆子!」 叶问今不为所动,说道:「相信将军一定听过刮骨疗伤的故事,医学的原理到底都是互通的,去除病灶肿痛才能消退。在下说话句句属实,若是将军不相信。到时没有效果,将在下的脑袋当球踢也毫无怨言。」 「好,那便来吧。」 「老爷不可啊!」 「什么不可!你们能治吗!我看你们是想我死!找了那么多医生,一个有用的都没有!就是天天吃那些药都能把我毒死!我的孙儿带来的人,有什么好不相信的!」 叶问今笑着想,傅太爷并不是相信她,而是被疼痛搞烦了,在和下人赌气呢。怪不得他们说老将军脾气不好。分明是个老顽童,倒让她想起初见张正平的场景。 叶问今备好器械,下人一声不吭,眼神却是要把她吃了一般。 看来府里的下人都是忠心耿耿,面对着首个「大逆不道」的大夫都是怀恨在心,大有将她大卸八块的架势。 不过警惕归警惕,佩服也是真佩服,一般的大夫拿着钱便感恩戴德,被老将军这么一吓唬,更是屁滚尿流,这么久就没见过拿自己的生命做担保的。 这人要不然就是对自己的水平极为自信,要不然就是个疯子! 切开排脓叶问今已经做过许多遍了。不过这次带来了家里做的药酒,有消炎镇痛的作用。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两下处理完了脓肿。傅老太爷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方才怀疑她的僕从都沉默,时不时对视一眼,一句话也无。 「这几天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半月后我会再来给您做下一步治疗。往后几日牙松动会有所缓解,应当是可以正常进食了。若傅太爷没其他事儿,在下告辞。」 「等等,那把小刀是谁给你打的?」傅老太爷指指叶问今正在收起的手术刀。 「是我师祖。」 「他的名字是?」 「正平铁铺,张正平。」 傅太爷神色一变,笑道:「哼!我就知道是那个该死的!他做的刀我是最熟悉不过,一眼便认出来了。」 「傅太爷与师祖原是旧识?若是有话在下可以代为传达。还有,多谢您和将军救我于水火之中,在下感激不尽。」叶问今深深地给傅老太爷鞠躬。 一家人在方叔的护送下回家。 - 傅奕在张正平家陪他喝酒叙旧。 张正平算着有十多年没见自己的干儿子,又听他亲口说听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在溪台镇呆着,更是喜出望外。一开心,勐灌了几坛酒便断片儿了。傅奕也不好久留,只与各位说先回家,明日再来。 老将军府房间众多,当然有给好大孙儿的一间。不过没住几年,后头他随父亲搬到京城去,再后来才十八岁便又带兵出征。因此那间屋子闲置了很久,这会儿孙子荣耀归来,傅老太爷命人特地将那房间重新整理一番。 待傅奕和戎平回到老将军府时太阳已经落山,叶问今早已经离开。 「戎平,祖父如何了。」 「回将军,老太爷睡下了,听下人说是这段日子来睡得最早的一日。」 傅奕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听说老太爷今晚吃了二碗饭呢!」 「......其他的呢?」 「噢!老太爷还说你尽管去张大爷那儿吧!早些回来便是。」 傅奕欲言又止,随后笑着挥挥手客套了两句便让戎平早些歇息。 戎平却犯了难,他明明看见将军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 将军想问的到底是啥? 作者有话说: 戎平:将军,你到底想问啥? 傅奕:你说呢?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将军想问什么@ 第32章 夜深, 叶问今回想着一天的遭遇,觉得仿佛过了半辈子。 去老将军府后头的事她一概不知。 王老八究竟受到了怎样的处罚?还有孙元武和戴高飞又有什么后果?叶绍元和叶珠有被追责吗? 本想去找师父和师祖问问,那几人为了她殚精竭虑,也不知有没有受伤。后又想到今日实在是晚了, 几人或许早就休息, 便也不好叨扰。 方叔只告诉她, 这个案子会交给上头重新判决, 让她尽管放心。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帮助傅老太爷治好病。 今日真是虚惊一场, 不过那样一闹, 大伙儿都顺理成章地将自己当做是将军手下的人, 估摸着往后也不会有些不长眼的来打扰。也算因祸得福。 老将军的牙周问题比较严重,切开只是暂时缓解了病症。最关键的还是去除引起炎症的牙结石。明日就得去师祖那儿再打一些洁牙用的器械。 医馆这边的主要项目是拔牙, 只因为拔牙需要的器械较为简单,精度也算不上高。往后得陆续加入其他的项目, 否则就是止步不前。 第49页 严重的牙周病,例如孙云武那样的, 牙的周围已经完全没有牙槽骨包围,就必须得拔除坏牙。而可以挽救的牙周病, 则需考虑通过牙周治疗 方法缓解炎症。若是贸然拔牙, 则是不可后悔地降低了患者的生活质量。 而牙结石和牙面结合紧密, 除非用专门的器械不能下来,因此合适的器械十分重要。 去除牙结石的器械都是精巧而锐利,每一把器械都有特别的工作部位。 回想起自己几个月前打铁的辛劳日子,叶问今明了明日大概又要像之前一般费尽心力设计器械、锻造器械了, 还没想像出图纸, 她的眼皮就越来越重, 不受控制地沉沉的睡去。 爷爷见她屋里的灯没吹灭, 便轻轻推门进来将杯子掖了掖,在床头挂上可以安神助眠的自制香包。看着她安稳的睡脸,爷爷想着若是叶启还在就好了,孙女便可以与一般的姑娘一样快乐生活,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无人依靠,受人欺负。 一人挑起医馆的大梁实在是辛苦,往后不知还会遇到什么危险,特别是忠义堂那伙人,定不会善罢甘休。孙女也到了二九年华,就算家庭条件不如当年优越,靠着水灵的样子应当也能够找个青年才俊互相帮扶。 - 叶问今有些不好意思空着手去麻烦张正平。况且昨日去老将军府才知,自己的师祖竟与傅老太爷有所交情。 虽说他总与叶问今说有什么问题尽管找他,他仅有这么一个徒孙,若是有人欺负她便是踩到他的头上去。 但想到是给傅老太爷治病,便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别说傅老太爷在人民心中地位有多么崇高,就说是昔日好友这一点,张正平就二话不说会答应下来。上回做牙挺时便已麻烦过,这次又是做器械的活儿,叶问今有些过意不去。 舒芙蕾是她的法宝,这美食一出,隔壁的壮汉纷纷拜倒。张正平老早就闻到了香味,在屋里呵呵笑着。心想这小妮子又有事要求我了。 叶问今觉得次次做舒芙蕾过于单调,总是吃同一道菜,会有腻的一天。 能投其所好做些什么好吃的呢? 要方便做又口味好,最好是甜口的。 家里还存着些干桂花,要不就做她小时候常吃的云片糕吧! 刚好云片糕又是过年时候常吃的,也算是年货的一种。 想起云片糕雪白软糯的样子,还没做出来就好像已经闻到了桂花香,叶问今馋了。 她麻利地准备好糯米粉、糖粉、油和桂花。 将糖粉、油和水混合拌匀,放入锅中加热几分钟。再将糖粉放凉后与糯米粉搅拌均匀,最后将面团放在长方形的模具中蒸熟。 随着面团变熟,米香味儿越来越浓,随着热气飘荡在后厨的空气中。那米香不过分浓郁而是沁人心脾,最后再撒上点睛之笔——桂花。 干桂花一接触湿气就像回到了十月份丹桂飘香的日子。 桂花的气息给质朴的米香添上几分雅致,仿佛是从粗茶淡饭瞬间变成了锦衣玉食。 张正平早就在门口踱来踱去等着叶问今来了。本以为只有舒芙蕾,没想到她另一个盘子里装着从未见过的白色糕点,散发着米香和花香叫人舒心。 叶问今在张正平面前难得展现出了小姑娘的一面。她嬉笑着不让张正平先品尝糕点,一股脑的就晃进了工作间,喊着师叔们和荣丘来吃。 那样天真烂漫的样儿让人不能联想到她就是镇里大有名气的神医,也难以想到她与看病时板着脸有多么正儿八经,训斥不怀好心的败类时又是多么盛气凌人。 大家听着唿喊纷纷停下手里的活,一方面是想吃那好吃的糕点,另一方面是想看看自己的宝贝徒弟师侄有没有受伤,或者就算是心理上的创伤那也不行,定要他五倍十倍的还回来。 叶问今将两盘糕点放在桌子上,还按人头备齐了勺子,一人一个没有另外多的。但云片糕是随意切成薄片,并没有特地去数,大家轻轻一撕便能撕下一片的。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活计,聚在叶问今跟前,七手八脚地抢起勺子来。 但在角落里有一陌生的背影,那青年身形挺拔,扎一利落的高马尾,并没着锦衣华服便吸引他人目光。 「小徒弟,这白色的糕点好香!叫什么名字?」荣丘撕下一块儿云片糕放进嘴里,惊唿道。 「噢噢,这是云片糕。上头撒了些桂花,香吧。对了师祖,是哪个师叔收了新弟子吗?那边的小兄弟之前没见过。」 张正平也细细品尝着软糯香甜的云片糕,他知道傅奕的名字不可向外人提起。 从前他也不在意傅奕的身份,只当做是至交的孙子对待,每日带着他打铁,偶尔还训斥他两句。傅奕也从不觉得自己与常人不同,虽说他认了张正平为干爹,但更是是他的师傅。 荣丘和老大老二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儿。他们拜入张正平门下时十多岁,傅奕已经随着父母回京城去了。 因此正平铁铺除了张正平都没有见过傅奕。 张正平给他们介绍只说这是他的亲传弟子,可以当得上是他们的开山大师兄。 一群男人当下也就师兄师弟的叫起来。 不过老大,老二长得比较着急,要他们叫这样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师兄也是有一点别扭。傅奕也不要求,当下想了个别名,说自己姓陈,名字单字叫奕,只让他们叫自己小奕。说来也是奇怪,几人就觉得这人应当是当大哥的,纷纷叫他奕兄。 第50页 叶问今看到他一人在角落,也招唿他过来。荣丘和师叔纷纷给奕兄介绍自己的小徒弟。叶问今震惊,如此俊秀的男子竟是自己的大师叔。 立马恭恭敬敬地叫他大师叔。但这人长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叶问今忙问要不要给他拿个勺,傅奕笑了笑拒绝了,只捻了几块云片糕细细品尝。 她看着俊美师叔的脸,差点儿就忘了正事儿。 大伙儿吃得正起劲,叶问今拉着张正平悄咪的商讨。 「师祖,这云片糕好吃吗?」 张正平知道叶问今有事求他,只淡淡道:「尚可。」 叶问今皱起眉头,说道:「什么尚可,师祖您就是打趣我,就说和兴阳糕点铺比,是不是还是我的手艺好些!」 「哈哈哈,你这姑娘,鬼机灵。」张正平敲敲她的脑袋。 「师祖,您就帮帮我。你知不知道这次去老将军府我遇到谁了?」 张正平笑一声道:「还能是谁?」 「傅老太爷一眼就看出那刀是您做的。您与他认识?怎么从没有听您提起过老将军?」 「都是过去的事了。那臭老头子不提也罢!说着交情多深呢!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来看看我,可把我气坏了!」 「师祖,昨日老将军传我去给他诊治,算是救了我一命。他的口腔疾病需要用到新的器械。这次的器械比上次要复杂上许多。=,只有您能做了。」 师叔和师父假装吃食,实际上都竖起耳朵,听到新的器械都打起精神。想要在师侄面前涨涨面子,纷纷插话自告奋勇提出要做。 叶问今对他们的热情感到意外,没想到云片糕这么有效。 她点点头,说道:「我马上画图纸。」 于是她按照心里的印象,画出了五把洁牙器械。 每一把的形态、角度都不同,其中有两对是对称的,还有一把专门用于前牙。 她将大致的长度和角度标在纸上。 洁治器对于锻造的要求十分严格,若是弯曲的角度和长度有一丝不对,用起来就会极其别扭,影响术者操作。 「这...也太精细了。」 「是啊,师侄,这可是不小的挑战。这图我都看不明白!」老大拿着图纸翻来覆去。 「让我看看!这...我手笨怕是做不出这等东西!」老二信心满满地接过图纸,看来一眼就开始犯难。 「那我打个样试试?」叶问今画完图纸后马不停蹄地戴上手套,先动起手来。 她怀疑,这次的器械难度如此高,都不一定能在十五天之内做完。 几人在桌前忙活起来,周围很快就是敲敲打打的声音。 叶问今许久没有打铁,不过这次打的工具体积比较小,又是细长的,对她来说反倒容易些。 试了几次后,总算是扭出了一个看得过去的雏形。 「师父你看!」 她绕着屋子跑了一圈,师叔做的与他们的性格一般,整个大了一号,而且折角的数目不一。师父做的和他一般板正,不过角度有些不对。也是不能用的。几人拿着叶问今的模板在桌前如临大敌般讨论起来。 最后到大师叔的位置上,他仍在咣咣打铁,叶问今三两步蹦到他的身旁,只想着观摩一下大师叔的手艺,并没抱希望他帮自己做器械。 似乎是意识到她来,傅奕左脚跨出一步,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住飞溅的火星子。 叶问今探出头,看到他手里的洁治器雏形,她兴奋不已,激动地抓住了傅奕捲起的衣袖。 不遗余力地夸赞道:「师叔,你就是能工巧匠!你就是当代鲁班!师叔,你是我见过手艺最精妙的人,请一定要帮我。」 傅奕停下动作,笑道:「好,不过要拿云片糕来换。」 叶问今惊喜,大师叔果真好人,云片糕是什么便宜东西,这手艺便是十两百两都不好换的! 第33章 傅奕来正平铁铺不止是为了探望义父。 傅老太爷生辰将至, 他们祖孙二人兴趣爱好倒是一致的,爱摆弄些刀剑器具、古董收藏一类。 因此,傅奕准备亲手打一把宝剑作祖父的八十大寿贺礼。 在沙场征战十年整,此次衣锦还乡, 皇上对他赞赏有加, 欲赏他金银财宝、绫罗绸缎, 更是赐他封号「镇西大将军」。 但傅奕却超然物外, 不要赏赐不要升官, 只讨了两个月的假回家探亲。 众官纷纷笑他煳涂。 他在正平铁铺也是自在, 难得可以忘却环境只凝神于眼前的大铁块上。他本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 昨日听见那器械是为了治祖父的病做的,便就为此努力一把。 戎平于老将军府安排好将军的侍卫, 还分了几人及时汇报老将军的身体状况,因此出门晚了些。 到了正平铁铺才勐地发现将军不知在做些什么奇怪物件。 自己跟着将军多年, 对将军的喜好是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从前在军营内便好打造刀剑。听将军自己说是为了给傅老太爷打造贺礼,说是要打一把宝剑。 可这怎么看也不像宝剑。 戎平虽然年纪尚轻, 但也懂一些人情世故。他向各位师叔打了招唿,还带来将军府里的年货, 让大家欣喜不已。 傅奕向师弟们介绍戎平, 说是自己的弟弟陈平。师弟们对奕兄的话是毫不怀疑。 第51页 二人虽然五官不太像, 但气质皆是老练精明。 打铁这行本就是些粗活,一般是要叫那些文气的大家公子不齿的,但义兄却不这样。他的弟弟也没有一丝文弱的气息,因此几人更是放下心来。 这「弟弟」他们一眼就认出了, 是将军的跟班。那日没见着将军, 却见着了这个小兵替他来传唤叶问今。 老大偷摸问道:「小平, 你是将军的手下, 你当什么官儿啊?」 「......我」 戎平眨巴着小眼睛瞥瞥傅奕,一时结巴了编不出话。 「弟弟只当军中教头,从小武艺便好。」傅奕随口答道。 「奕兄,你弟弟可比你强上不少!你若去争一争,能当个都尉也不一定呢!」老二打趣道。 「哎,担不起担不起。」傅奕自如地笑道。 戎平的小眼睛此时瞪得老大,耳朵通红看着自家将军在那儿谦虚,怎么担不起!自己才担不起! 「是...是......」戎平呵呵笑着附和道。 虽然自己同将军浴血奋战多年,早已看惯了将军骁勇善战的飒爽英姿。如今脱下戎装,却也丰神俊朗,看起来真是某个富贵家里的公子哥。虽然穿的不甚华贵,但举手投足的利落自信的气质,却是那粗布麻衣不能掩盖的。 将军打造着那些根本不像是剑的东西。就算说服自己是短剑也没有道理。 那明显比匕首还要短,还要细,根本没有剑的形制,反倒像根簪子一般细长。 但将军做事总是有他的理由,戎平便去和一旁歇息的荣丘询问起来。 荣丘笑道:「奕兄,这是给我的小徒弟干活呢!」 戎平惊掉了下巴。 什么?! 将军居然给别人干活。 真是前所未闻。那人能比傅老太爷金贵不成? 戎平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算要被将军责怪他也要问。 「将...兄长,您这是在做什么呀?咱们...怎么也不能给别人做暗器呀?」 傅奕笑了起来,摇摇头。 他三两下将烧红了的铁丝弯成想要的形状。将它放到冷水里降温。 傅奕将器械从水里拿出,笑着说:「你猜猜,这东西做何用。」 戎平是更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个啥呀? 他盯着那器械出了神。这明显不是一把刀,两头尖而曲折,中间细长,形状像只笔。应当是可以握在手里的。 此物两头的角度和长度相对。应当是有具体的用处。 戎平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这细小的器械应当用在何处。 莫非是自己一开始就猜错了? 戎平勐地一拍手,食指激动地指着将军:「这是送给姑娘的簪子吧!兄长,你可算是开窍了!」 但也没有完全开。有哪个姑娘会喜欢铁制的簪子? 傅奕摇摇头。 师叔们却哄堂大笑。 首先这器械和簪子长的是完全不同,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 其次。叶问今在他们的眼里算不上一个姑娘。充其量就是个小孩或是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勐男。 这勐男还有晕血的呢,她却二话不说就能把人的牙给拔了。 从前听说牢狱里面有这种拔牙的刑罚,那都是些残暴狱卒做的,没想到自己身边有个瘦小女子,也能如此狠心。 戎平红了脸。「怎么了?我猜的不对吗?」 老大出来骄傲地说道:「何止是不对,简直是大错特错。姑娘是猜对了,但用处可没猜对。我们的小师侄从来不要这些花里胡哨的,做这器械是为了傅老将军的病呢。」 戎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说的师侄就是那叶问今,叶大夫。 将军一向孝顺,为了祖父的病情打造这些是顺理成章。本他还觉得将军开窍了,心里有一丝喜悦。不过更多的是八卦之心,他真好奇不近女色的将军能为什么样的女子亲自动手。 - 医馆内,叶问今已经准备过年。 从家里的房樑上收下来早就晒好的腊肉。 熏鸡熏鸭也已到了可以吃的地步。 看着眼前的腌制货物将要堆满整张桌子。叶问今深深吸一口气,满鼻子的油香。 唉,过年嘛,就是要这样才有气氛。 前些日子的心酸苦痛就当是彩虹之前的暴风雨。 更让当下的安详生活显得来之不易,享受生活爱护身边人才是最重要的。 像这样一家人在厨房里鼓捣鼓捣吃食,烘着炉子里的热气。 暖烘烘乐呵呵的真好。 叶问今伸了个懒腰,像这样寒冷的天气,就应该下一个黄酒炖蛋。 烧酒是洪千柔送来的,她一如往常,撅着嘴说这是给合作伙伴的礼金。 她打开一闻。 嚯!陈年老黄酒! 用酒炖蛋可以去掉蛋的腥味,蛋会更加的柔嫩。 不过吗?狗蛋可不能吃了。 第一次尝试酒炖蛋,一口下去,连胃都热了。 不过酒加的不够多,主要还是蛋的味道,少了些年味儿。 要不晚上再多做些给隔壁送去。毕竟隔壁日常帮了自己许多忙。 简直都快成了叶问今医馆的保安大队了。 叶问今对他们的感激是道不尽说不完。像叶问金这般爱财的人,只想给他们每个人都塞个大红包。但隔壁偏又不吃这一套,只要她做的甜点美食就满意了。 第52页 说实话,叶问今的厨艺也就将将够用,只是放在这时代便显得尤为的新颖。 因此每次荣丘和师祖夸她做的菜好吃,将她的美食吹上了天,她都觉得心里格外的虚。 不过既然隔壁这一套很受用,那么也就投其所好。 今日是收工的一天,叶问今早就将器械收好。各种医馆用的东西都收进家里柜子里。 总算是可以脱离出医馆老闆的身份安安心心的和家人快乐享受一段时间的假期。 过年街上都是分外的热闹,摊位也多了许多。各家挂起了灯笼,就算是夜里也是暖和的。 下午几人做好了几道小菜,简单的将熏鸡熏鸭切片。叶问今则在中午吃过的酒炖蛋里面多加了一些女儿红。 心想着反正明儿不上班多喝点酒也没什么所谓吧,又是过年的正好喜庆喜庆,开心开心。 她正把炖蛋温在锅里准备一会儿到点送去。 大门传来「咚咚」微弱的敲打声。 叶问今一拉开门,就传来扑面的酸臭味。 三人聚集在她家的门口。 领头的妇人见她拉开了一条门缝,忙扒住木门。 「叶大夫,求求你救救我丈夫吧。」 那个女子蓬头垢面,身后还跪着一个男子,带着旁边一个小女孩。 男子将小女孩拉过一起跪下,三人齐刷刷的就跪在医馆门口。 小女孩穿的衣服也都是破破烂烂,但至少有一件像样的棉服,而两个大人只是套了一件又一件的薄衣,这会儿在风中瑟瑟发抖。 叶问今才遭遇了前头的事,本就对突然来的人抱有极高的警惕心。 那女人见叶问今紧皱眉毛。连忙磕头,双手呈上一个钱袋。 后头的小女孩也连忙叩首。那男子在寒风中摇摇欲坠,仿佛就要倒下。 「神仙啊神仙,求求你救救我的丈夫。他已经疼得三四天没合眼了。我这儿有存下来的三百文钱,我知道我我们一家不光彩,去哪儿都被人赶走。实在是走投无路求求你给我们治治吧呜呜呜。」 叫花子总是不受人欢迎的,因此他们三人到哪儿都是碰壁。女人和孩子眼中噙满泪水,几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起来是真的非常的清贫。 那小孩儿的双手肿得像根萝蔔,也在不停叩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叶问今咬了咬牙,将门推开。 「既然你们带够了钱,那我便没有不收的理由。您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将你的丈夫治好,快进来。」 她说完这话心里有一瞬的后悔。 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多吗?!这下又招惹上一个。 心里这么想着,手里却麻熘地准备着需要的器械。 看着男人的牙已经烂到牙根,就算想留倒也没有办法留了,应是牙髓炎或是牙根发炎引起的疼痛。若是没有到这地步,都还可以考虑保存,来得晚了也没有办法,只能拔除。 叶问今将棉球塞入他的口中,嘱咐他咬住。就见着大师叔来了,他将器械放到柜檯上,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小女孩儿见着大人来,便直勾勾地看着他。 傅奕见状将自己的围巾脱下,给小女孩儿围上,小女孩儿愣在原地。 「大师叔,我这会儿脱不开身,帮我拿一下桌子的药。嗯...旁边那个包裹里的也是。」 椅子上的男子已经坐起,女人从傅奕手里接过药和那一包裹的蛋、肉。 叶问今说道:「这些是服用的药,每日按时吃。很快就会好。」 那衣衫褴褛的女子接过这药和包裹,双手不禁颤抖,哭道:「大夫您别骗我,这个肉和蛋怎么能是药呢?」 叶问今的眼神转为犀利,凶道:「那三百文包括了这药钱。至于这肉蛋,怎么就不是药呢?蛋壳肉末向来都是入药的。按我说的一日服用三次,一周就好了。」 「大夫这不合适。」虽然他们一家十分需要吃的,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女子还是咬咬牙还回那包裹。 「有什么不合适的?大夫的话都不听吗?」 那一家子哑口无言,满脸都是感谢。一次次的鞠着躬离开了叶问今医馆。 天色暗了下来,昏暗的医馆里,叶问今的身影拢着一层微光,但她的眉总是皱着的。 傅奕远远地看着,轻笑一声道:「叶大夫还是如此强势啊。」 第34章 说来也是有趣。 他第一次见这姑娘, 是她手里举着把刀正准备捅人。第二次见这姑娘,便是她被衙役压着据理力争。而第三次则是她正掰着别人的嘴,正在拔他的烂牙。 叶问今也不否认。毕竟她觉得强势并不是什么坏事。 人们向来只会挑软柿子捏,只有硬气一些才不会受人欺负。 她笑道:「大师叔这会儿有空来笑我了, 可是器械做好了?」 叶问今将他们送走后心情倒是不错。 换下手套, 规规矩矩地洗了手就忙跑出来看大师叔送来的器械。 她将皮革摊开, 里头是锃光瓦亮的五把洁治器。在每把手柄上还规则地刻上了一圈圈螺纹, 这是为了防滑。她只是在图纸上顺手添上的, 甚至没有耐心画完, 没想到这都能做出来。 而且每一道都是整整齐齐, 间隔都是一样宽。 该说这人是有耐心还是有强迫症呢。 第53页 但是自己怎能对大师叔心存疑虑,她从没见过手艺这么好的人! 而且价格还便宜!只要云片糕就行。 叶问今满眼喜悦, 若是大师叔在,按时做出器械给傅老将军诊治应当是顺顺利利。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 当日她并没有将图纸给大师叔看过。莫非他只是远远的瞥了一眼,便明了她图纸里想表达的意思, 然后就此将器械做出来了吗? 那可真是个神人! 大师叔的形象在叶问今心里更加高大起来。 叶问今看看器械再看看大师叔。 不得不说这大师叔真是俊美,在昏黄的柔光下便显得更加的温文尔雅。两缕刘海搭在脸侧, 更是有一分少见的侠气, 怎能想到如此精细的器械竟出于这样的妙人儿之手呢? 不过, 若是这样的人不爱打铁,可能自己的从医之路便也不那么顺遂了。 叶问今差点看人入了迷,直到对方清清嗓,才又细细地端详起器械来。 叶问今将其前后反覆的翻看, 时不时将它握在手里, 像执笔一般摆弄来摆弄去, 有时又佯装在刮除些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 她竖起大拇指声道:「大师叔,您的手艺真是鬼斧神工。是我见过打的最好的」,后又堆起笑脸小声补充,「不过这器械的刃稍大了一些,若是能在小且细一些的,对牙龈的损伤会更小。」 「嗯,我明了了。」傅奕细细地听着,没有一丝不耐烦。 「对了,今晚我就给您送份云片糕。顺便还有我做的黄酒炖蛋。如果师祖师叔不介意,要不要和我一家一起吃饭?大家一起才热闹吗?」叶问今期待着。 「嗯,好。」 今晚隔壁是热闹的。 叶问今和爷爷狗蛋儿将家里的腊肉、燻肉片好带去几大盘。 还不忘带上了刚蒸好的云片糕。 家里还温着黄酒蒸蛋,那香味可以说是飘香十里。 不过趁热才好入口,便在锅里候着,等着张正平这边把菜上齐。 叶问今家三人和张正平几人围一个大圆桌坐在一起,像欢乐的一家人。 张正平坐在主位,左右都是他的徒弟们,爷爷一左一右坐两个孩子,叶问今的旁边便空出两个位置。 傅奕这会儿还在厨房里,一旁是他的弟弟在搭手。 张正平和他的徒弟们都是不常用厨房的,也许是因为这几人在做菜上没有天赋,才总觉得叶问今带来的食物是珍馐美味了。 几人刚把饭盛好,就闻到从厨房里传来美妙的酸甜气息。只剩傅奕做的最后一道大菜。 那气味叶问今感到十分的熟悉。 在那儿望着天花板的热气,愣了一会儿。 她一拍大腿惊唿:「这不是西湖醋鱼吗?!」 傅奕在叶问今旁边的位置坐下,戎平才将菜上来,在剩下那个位置坐下。 叶问今对傅奕不太了解,见他衣着朴素也不带什么首饰,只觉得应当不是大富大贵的商户。他的修养又是极好,应当是教养的不错哪家的小公子。但是哪家小公子,居然会做菜!还做得这么好! 戎平端着一盘鱼出来,香味更加的明显,就连云片糕的桂花香在这糖醋的香甜味下都相形见绌。橙红色的酱汁浇在炸得酥脆的鱼上,色泽也是如琥珀般美妙。 叶问今看着那道西湖醋鱼,眼睛都亮了。都能想像到一筷子下去,那声沙沙酥脆的声响。她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紧握着筷子,已经蓄势待发。 张正平道:「大家别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快吃呀!」 她一眼不看其他的菜,直去夹那西湖醋鱼,这鱼炸的酥脆,外头的酱汁酸甜适中。一口下去,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叶问今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这是她吃过最好的一顿,特别是那道鱼。 和她从前吃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狼吞虎咽了一番后,她看着身旁的大师叔正优雅地动着筷子,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咬着筷子问大师叔:「大师叔,你是什么人,怎么样样都会。菜做得又好吃,打铁技术又是顶好?」 戎平激动道:「你以为我家将...兄长只会这些吗?这只是沧海一粟!」 「哦!还没感谢你那日救我于水火。我都听说了,谢谢你小教头!看你年纪比我还要小上一点儿,可以叫你小平吗?」 傅奕见戎平气急败坏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他道:「你就叫他小平吧。在下一届凡夫俗子,家里是普普通通的书香世家,算不上什么厉害的。」 戎平在一旁已经习惯了将军这样回答。 「对了大师叔,为了感谢你的器械,我特地给你准备的云片糕。」叶问今从后头提出餐盒,上头整整齐齐的用纸包装着一份云片糕,还是温热的。恭敬地递到的手里。 剩下的一盘则是装在盘子里的,放到桌上与大家一同分享。 戎平在一旁眼巴巴的,见将军手里那一份散满了桂花的,刚打开条缝儿便香味扑鼻,里面还有些不常见的葡萄干,芝麻花生一类。比桌上那份只撒了桂花的云片糕,不知道丰盛到哪儿去了。 傅奕将这份特别的云片糕也放到桌上与大家分享。 戎平迫不及待地撕了一小块儿,外周柔软香甜,还可以咀嚼到花生碎,若是咬到芝麻,那香味便直接在鼻腔迸发开来。 第54页 好香!这小娘子果真手巧! 「对了,我特地做了黄酒炖蛋,大伙要不要尝尝?我中午吃了可好吃。」 黄酒炖蛋是地方特色,她曾经吃过一回,便忘不了。 张正平听到来了兴致,他不止喜甜,同时也爱喝些小酒。前几日才喝了一次,这就直接把他的酒瘾勾上来了。 不过他的酒量很好,上回不小心喝多了,直接下肚几罈子才醉了。若是像黄酒炖蛋这样少的黄酒,对他来说只是洒洒水。 叶问今匆匆拿着食盒回家,将温在锅里的黄酒炖蛋装上带来。不愧是永梦楼的酒,就是香醇。 如那话说的,酒香不怕巷子深。食盒紧闭都能闻到一阵沁人的酒香。混在酒箱里,那鸡蛋的味道仿佛变成了肉味,让人垂涎欲滴。 外头已是黑夜,回到桌前,听着师祖师祖插科打诨才又觉得生活真切起来。但她又觉得这一刻那样,有些不敢相信。 或许是铁铺的原因,张正平家里总是暖的,几人在一起聊天。 弟弟和爷爷先回去休息了,完全放心将叶问今放在隔壁。 叶问今平常是不说这么多话的,可是晚上的黄酒炖蛋里头,黄酒的分量确实是多了些。本想着辛苦这么久总该休息几天,便将一罈子全加进去了。虽然蛋的份量也不少,但一碗吃完也叫她有些飘飘然。 在外人看来面若冰霜的叶大夫,此时在酒精的推动下也满面笑意。 后头张正平又拿出了家里藏的好酒。与叶问今一小杯一小杯地喝起来。虽说叶问今也是喝过酒的,但从未喝多,也不知自己究竟酒量如何。 快乐的氛围中竟也下了半罈子白酒,这下是真的有些神志不清,叶问今逮着人就拉着他叨叨,一叨叨就是大半天,还老给人发好人卡,叫师叔们看着她都要憷一下,纷纷躲着她。 她只觉得今日开心,自己有许多话要说。 她拉着荣丘的手说道:「师...师父,你是个好人。如果我再年轻个五岁、十岁。我就...我就做你的妹妹。」 荣丘急得脸都红了,听着这话心里竟有一点儿失落,他说:「说什么呢?难道你现在是我姐姐?傻徒弟,喝多了吧?」 荣丘慌忙地将手抽走。 叶问今皱起眉头,又闭着眼拽起旁边人的手。 戎平急得就要上来拦住她,他却被那人一眼制止了。 傅奕在军营里头待了十年,接触唯一的女人便是厨娘。 那日姑娘突然扒上他的衣袖,他心里一颤,但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他跟着叶问今坐在桌旁,叶问今细细地瞧着他的双手说道:「大师叔,你也是个好人。你的手是我见过这世上第二好看的。」 那手真是又细又长,被叶问今攥得指尖都有些发红。 「那第一好看的手是谁的?」傅奕笑道。 「第一好看的手啊...是...是大将军的。」叶问今傻乐着,脸红扑扑的,眯着眼一副迷煳的样子。 「为什么是将军的?我哪儿不如他?」傅奕笑着,有些无奈有些玩味。 叶问今晕乎乎的,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话,满脑子只觉得这手又暖又大,节节分明的,就想一直攥着。 傅奕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见她差点要睡着了。 「嗯...因为将军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好人。他好...」 傅奕眼里闪着一点光,表情极为柔和。 「兄长进来酒量不行啊,稍微喝一点脸就红了。」戎平过来与傅奕勾肩搭背的,俨然是喝醉了。 傅奕的目光一沉,见叶问今要睡着了。便一把将「弟弟」推开,二话不说将她扶到家里去。 爷爷听见响动,忙出来接他。 「谢谢郎君将妞儿送回来,这妞肯定是太开心了,就喝成这样让您见笑了。」 「没事大伯,我做师叔是应该的。你早些休息。」 第二日,叶问今醒来。 呆滞在床榻上。 「昨天喝酒之后我干嘛了来着???」 - 过年当然不能忘了自己的好闺蜜,这几日她也不常联繫自己。 叶问今心里是有些恼的,若是见到她定要好好怪她两句。 庙会将至,路上实在是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少男少女脸上都是幸福的笑意。一路下来看到好多家卖冰糖葫芦,叶问今心动极了,又怕买了带去化了。 穿过人群到松阳布匹的路不算轻松的,店内却没见着蔚忻忻。 蔚伯母的面色不太好,见到顾客却又强行打起精神招唿着。 这小败家娘们! 不在家肯定在永梦楼! 于是叶问今又气唿唿地穿过人潮拥挤的街市,到了永梦楼的门口。 她的头髮早已凌乱不堪,加上看起来不快的表情,永梦楼的小二将她拦下。也不怪这小二,她现在的模样确实是一个情场失意的伤心女子。 她顺顺髮丝道:「温公子今日在吗?」 小二像是见惯了这样的人问道:「姑娘也是来找温公子的?」 「是。」 他满脸瞧不起,道:「带够银子了吗?这儿不是普通人能来的。瞧见那人了吗?钱不够被债主找上了。」 叶问今一回头,三四大汉正围着一个妆容衣着精緻的姑娘。那姑娘耳朵上的珍珠闪闪发光,被一大汉粗暴地扯下。 第55页 她瞪大了眼睛。 「蔚忻忻!」 作者有话说: 傅奕:我哪儿不如将军? 叶问今:我说过这话吗??? 第35章 蔚忻忻捂着耳朵, 泪汪汪的可怜模样让人想起富贵人家意外走失流落街头的小狗。 几个大汉提着她的领子威胁道:「三天内拿不出五百两,你家就别想过年!」 随后将她随意一推,蔚忻忻的脑袋磕在墙上,吃痛地喊出声。 叶问今从未见过闺蜜这般狼狈不堪。她两只耳朵上的珍珠都被扯下, 耳洞边缘轻微撕裂露出血色。连面上扑的妆粉都脱落了几块。 还没心疼几秒, 叶问今大步上前去显然是十分生气。蔚忻忻忙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的眼睛, 摆明了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 她越靠越近, 蔚忻忻却颜色大变, 直绕开她, 发了疯似的往永梦楼里冲进去。 小二喊人将她拦下, 她歇斯底里地朝里头喊道:「温公子,温公子!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啊?你不是说要与我白头偕老, 要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吗?」 小二吃力地架着她,按照温沙的吩咐答道:「不是和你说了温公子今天与别人出去了, 不在楼里吗。」 又来了几个跑堂的拦着她,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他们轻车熟路地架着蔚忻忻将她支起来往外送。这是这个月第三个了, 就是富家小姐也挡不住温公子的花言巧语。 里头的人走出来维持秩序,外面围观的顾客是乐得开心。 若是常来永梦楼, 八成是知晓蔚忻忻名号的。她向来是阔气, 常给大伙儿送菜, 若是开心了还将大伙儿的酒钱都包了。不过也没人想到,她居然能在一个男人身上花上几百几千两银子。 就算是头牌,也不值当。 她嘶吼道:「你为什么躲着我?我为你花了这么多银子,就为了把你捧到了榜首。还想着为你赎身,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虽说松阳布匹是溪台镇数一数二的布行, 家中也算是富裕。蔚忻忻的生活更是优越, 每日穿着不同款式的服装, 带着最新款的首饰,花钱根本不眨眼。但五百两对于这样富贵的人家来说也是小半年的盈余了。 众人都笑这蔚忻忻被美色迷昏了头脑。 蔚忻忻不顾他人的嘲笑,再次往里头扑去喊道:「温纱,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告诉我,你一定是爱我的对不对?你再等等我,我马上就为你赎身。」 「姑娘,你都自身难保了何必为了一个兔子这样?」 「什么兔子!就算他是兔子,我也爱他。况且兔子怎么了,他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往后定能高中状元的!」 叶问今扯住蔚忻忻,见她泪流满面,听不见人话的样子,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蔚忻忻……蔚忻忻!」 连叫了她好几次,她才冷静下来,扑在叶问今的肩膀上抽泣起来。 「好了,你若想见他就别哭,我有办法。」叶问今拍拍她的背。路人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都被她的眼神恐吓回去,匆匆离去。 「真的?」蔚忻忻转忧为喜,圆圆的杏眼露出了希望。 「别想太多,只是想让你面对现实罢了,你在这等着。一会儿进去不许大唿小叫,你再大唿小叫,小二还是会把你赶出去的。」 叶问今理理衣服和头髮,与小二说:「我找你们的洪老闆。我是叶问今医馆的老闆,要与她谈谈药酒的事情。」 「噢!叶小姐快快里面请,洪老闆吩咐过,若您来,请您在会客厅稍等。」 「走啊。」叶问今见蔚忻忻愣在原地,抓起她的手。 「问今,才这么几天,你都这么出名了啊?」蔚忻忻微张着嘴十分震惊,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叶问今撇撇嘴,不置可否。脚步却忍不住比平常轻快了些。 过了不久,洪千柔便到达。她推开门,便扑面而来一阵胭脂香和酒香。 她依旧是那一副油滑的样子。冬日里还拿着小云扇,不过不扇风用,只是当做装饰罢了。 她看见叶问今先是欣喜,后又看见蔚忻忻,眼里满是失望,眼神只落在她身上一瞬间,又像没看到一般与叶问今攀谈起来。 「多谢洪老闆特地送来的黄酒,我尝过了,实在是香醇浓郁,永梦楼的名声果真名不虚传。这次来是与你询问先前预定的药酒何时能到?初七之后,我的医馆便开始扩大范围。希望届时各设施都能到位。」 洪千柔在一旁坐下,笑道:「叶大夫也看着了,我家过年是不休息的。虽说酿酒需要至少七天时间。但我家有不少存酒,只要进行加工,初三之前就能送到医馆上。」 「甚好,那先前送来的药呢?按照方法制成药酒效果可还好? 」 洪千柔用扇子遮着嘴巴笑了,满面春风的样子看来是对药酒十分满意。 她说道:「没看那我家招牌照挂着呢。如你所说,如今客人确实喜爱药酒花酒一类。听说有滋阴补阳的作用,更是热情高涨。有的喝了不过瘾,还要带酒回家。销量一跃本店第一!」 「如此甚好。过两日我再送二十斤党参、鹿茸来。」 洪千柔点点头,拿出一荷包。 「这是二十两定金。总的银钱等你来时再算。」 二人谈笑风生,蔚忻忻在一旁用手指卷着袖口,一言不发。 第56页 洪千柔云扇微微扇起了风,看起来是有些焦躁,时不时撇一眼蔚忻忻。 叶问今明白她是担心蔚忻忻的。虽然她是酒楼的少东家,但大东家还在,涉及到利益的事儿她也没法过问,只能处理商业方面的事项。 「洪少东家,看在我俩合作的关系上,我有一事相求。」 「你尽管说。」 「永梦楼有没有给人赎身的规矩?」 听这话,蔚忻忻突然精神起来,竖起耳朵听。 「当然,酒楼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那你们这边的温公子,赎金是多少?」 「三千两。」 显然是问到点子上,她看了眼蔚忻忻,笑起来补充道,「若叶小姐想要赎他。那便便宜一些只要两千两吧。」 「我只是问问,对他并不感兴趣。只是为了永梦楼着想,这温公子可有不见客的理儿?」 「确有其事?小何!唤温沙来!」 温公子踏着喜悦的步伐来到会客厅。他仍是那样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见到蔚忻忻面色有一瞬间震惊后转为为难,但很快又恢復到平静。 洪千柔正色道:「听说你与蔚忻忻蔚小姐私定了终身。若你真与她情投意合,我也不是不能放你。」 温沙在洪千柔椅旁俯身,委屈道:「不是的,不是的……在下从没有想离开永梦楼……」 「那蔚忻忻小姐说的私定终身?」 「是蔚小姐与我过分热情,我不好扰了她的兴致。」 「我不是说过,不可叫顾客误会吗?」 「在下只当蔚小姐是……至交好友,未曾有过别的想法。」他跪在椅旁,低声呜咽着握着着洪千柔的右手,那脸确实俊美加上这样委屈求全的语气,着实让人心疼。 他手腕上的镯子发出叮叮的清脆声音,他还带着蔚忻忻给的翡翠镯子,其他的金玉首饰便不知是哪家姑娘送的了。 叶问今有些想笑。平日里装模作样阳春白雪,到这当口还不是卑躬屈膝。 只是看见蔚忻忻几乎落泪,她也有些心软。 「行了,你下去吧。」洪千柔的眼神波澜不惊,仿佛早就看惯了这事情。 叶问今点点头,拉着呆滞的蔚忻忻走了。 蔚忻忻在回去的路上还与她不停地念叨着。 「他带着我的镯子,哎,他不是心里有我是什么?」 「他只是心里有你的钱。」 「温公子只是不想丢了自己的工作才那么说的,他对外人都是那样,只有对我才会流露真情。」 「是吗?我看他只会对自己的老闆流露真情,对你们都是一样。」 「我不信,我不信。他说了会娶我,他和我一起放过孔明灯,在我伤心的时候安慰我。对了!他还喜欢去书铺……他一定有难言之隐。」 「……」 叶问今懒得反驳,这昏了头的女孩是听不进去的。 「还没问你那五百两是怎么回事呢?」 她支支吾吾道:「三百两是为了温沙沖业绩的钱。听说他们只有拿到第一才能住好的吃好的。剩下的是在这里的酒钱菜钱。还有为他买的首饰之类的……」 叶问今火冒三丈:「所以你这钱哪来的?今天被打成那样,你心里还念着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这钱是我的零花,大部分是和人家借的……」 「所以你的父母不知?那我必须得和伯母说道说道,这事儿可不是小事。你家的钱是大风颳来的吗?」 她死死拉住叶问今吃力道:「不行。我的父亲你也知道,虽然看起来乐呵的,但是一生气就喘不上来气,躺了大半年,这会儿才下得了床。所以我不敢告诉家里,也不敢跟家里要钱。」 「说你胆小吧,你又敢出去外面的人借钱。你不知道还不上钱的后果吗?若是好些直接去松阳布匹要钱,若是狠毒些人家追来砍你一只手一只脚或把你抓走卖了都是合情合理!」 蔚忻忻泪眼婆娑,还有些气愤地为温沙说话:「可是温公子那样好的人,他出来以后一定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赚钱跟我一起还上的!」 「别说了,你这个笨脑袋!你要是没处花钱,不如给你的闺蜜投资些。」 「你可要帮帮我,我的好姐妹。我现在只有你了。那些个手帕交如今都不想见到我……」 「你该不会以为五百两很容易吧???」 「……你最好了我爹娘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气晕过去呜呜呜呜呜。」蔚忻忻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男人那么多你别选他不就好了!」 「呜呜呜呜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实在没办法。」蔚忻忻哭得更大声了。 「行行行…帮你凑钱可以。不许再见那个人,知道了吗?」 蔚忻忻点点头,当下答应了。 「而且,我有活儿要你干。」叶问今神秘兮兮地说道。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戎平:叶大夫去永梦楼了。 傅奕:? 戎平:叶大夫还借钱了。 傅奕:?? 戎平:叶大夫和头牌逛街去了。 傅奕:???我们走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开开心心! 最近有点事儿,辛苦大家等我! 第36章 叶问今小心翼翼地与张正平借钱, 本以为他要大发雷霆,却没想到他轻飘飘地答应了,连用处都不在乎。 第57页 张正平平日里花钱不多,加上做这生意这么多年。总归是镇上顶有名气的铁匠, 虽然不与普通人做生意, 但他那般对金钱随意的态度, 定是手头宽裕惯了, 懒得去算钱。 思来想去, 这镇上除了爷爷和弟弟, 最亲的就是张正平了。每每遇到危险, 他们总是挺身而出的。 虽然叶问今不知道张正平的背景,只知晓他与老将军是旧相识, 他自己也不爱提起旧事。 叶问今总是好奇,是怎样的职业和经歷造就了师祖这样一个有趣的人。 或许旁人怕他觉得他是个怪人, 但如同牙人与她说的,这人是个好人。 但每次见着他, 几人都会嘻嘻哈哈一整天,最后忘记问这事儿。 张正平看着像四五十岁, 但锻鍊的人会显得年轻些, 或许已经五六十岁也不一定。 许是每天与铁块做伴与人交流不多的原因, 仍是一个小孩子心性。因此叶问今这样直白的人才能与他和睦相处。 他给叶问今指了块儿地,她从没见过这么多银钱。五百两银子装在一个大木箱子里,用一把大铁锁紧紧锁牢,那把锁都已锈迹斑斑上面布满了灰尘, 看起来有些年头。 她将这银子放在张正平家不敢带回去, 就怕被人看着, 到时候来趁火打劫。 后来非要写一张欠条给张正平, 又被他狠狠地骂了好几句。 她捂着耳朵笑道:「师祖,你从不收我钱。现在我和你借钱你又不要欠条,就不怕我捲款而逃?」 「臭丫头,你倒是敢?」张正平故作狠色,只一秒又继续认真打铁了。 「嘿嘿,师祖,算上利息,两个月内还你六百两,如何?」 张正平挥挥手又开始生火烧铁,意思是随你。后又想到什么,伸出一只手指往叶问今的方向点点,说道:「别忘了啊。」 「好好好,定不会委屈了您的胃去。」 有时她自己也怀疑自己做的东西难不成真是什么珍馐美味么?但想起大师叔做的西湖醋鱼,就坚定地否决了自己异想天开的念头。 她赶忙去松阳布匹寻蔚忻忻,急着告诉她自己已经解决一半这事,剩下的一半便要她去了。 蔚忻忻这几日面容憔悴了许多,不知是干活累得还是相思病思念得。看那样子,蔚忻忻应当还是安稳地看店,没有出去花天酒地。 叶问今上前靠在柜檯上虚情假意道:「 蔚老闆,那三百件棉衣可要你做好啊?记得背后都绣上我说的字,千万不可忘记。」 「行,这会儿已经开始缝纫了。」等叶问今靠近,她才低低地说道,「这么快借到五百两了?」 「当然。作为交换那衣服初三前要交到我手上,你可没空闲着。\" 「好,他们与我约好在永梦楼旁边。一会儿你与我一起去,真不知怎么谢你。」 「娘,我和问今一同去逛逛集市,您看会儿店我马上回来!」 蔚忻忻跟着回到叶问今医馆。 她从开业礼后就忙于和温沙约会再没来过。见过当初那样简陋空荡的样子,今日这医摊有了不少的变化。 虽然说明显看出这几日在休假,但那桌椅都是整齐划分,似乎将候诊区搬到了室内。 靠着墙角摆放了许多中药材,用不同颜色的布分门别类的归好。看样是准备迎接药柜的到来。 柜檯后头的木架子上还摆放着几类药酒。皆是一排排棕色的小瓷罐,散发明显的药味儿。 这医馆也算是有模有样起来。 「你在这儿稍加等候。我叫几个人和我们一同前去,这样安全些。」 叫蔚忻忻坐在大堂内,叶问今去隔壁喊人。 今早去正平铁铺时比往常冷清了许多,原是没见到老大和老二。这两个活宝不在,便没人活跃气氛了。 刚进门就见师父手头上有正忙的活计,旁边还堆了些材料,看着就是要忙活上小一阵。 她又往角落的那个位置望去,是大师叔和小教头。 小教头不是正是最好的人选吗!毕竟是小教头,武艺应当是高超,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也好解决的。 难得见到小教头,在叶问今眼里,他是有官职的大忙人,总是来与大师叔说上两句很快又匆匆的离去。 叶问今觉得,小教头真是个好弟弟,每日忙碌还要抽空来关心哥哥。倒是这个哥哥看起来游手好闲。大叔师,与小教头不同,像个没事人。偶尔还摘点狗尾草逗逗翻墙进来的小橘猫。明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却过得像是饱经风霜的退休官员。 她也明白人人都有自己生活方式这个道理。但她还是不解大师叔这样看起来无所不能的人,在这儿只是为了度假吗?若他是书香世家,怎么不叫他去考取功名呢? 戎平见着叶问今眼里有些失望,今早听说她来借钱,还借了不少,自家将军从没看错过人,这会儿竟败在一个小女孩儿手上。 「将军,真没想到叶大夫是这种人。」 「戎平,不可妄下断论。女子孤身在此开医馆,已是不易。」 「将军,那可是五百两!哪有正常医馆需要五百两花销的!张伯也是大方,也不问清楚做何用就借了。怕不是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傅奕皱眉,将戎平送来的新围脖围上,平静道:「叶大夫的为人你我是看在眼里的。」 「师父!有没有空和我一起去永梦楼。」 第58页 「诶,今日我走不开,年后有许多货要送出的,你找其他师叔看看?」戎平汗涔涔的,也没空去抹。 戎平听到咽不下气,「那永梦楼是镇上最有名的酒馆。听说还做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真是没看出来呀,咱们多年未归,现在的民风已经如此开放了。」 傅奕打磨剑刃的手停缓缓停下。 戎平又道:「我岂能容忍张伯的钱花在这等骯脏地方。」 还没等叶问今来,戎平就上前去说道「叶小姐,我刚好有马车可用。不如,我与兄长一起送你去?」 「啊,这可太客气了,那可要麻烦你了。对了,永梦楼的酒是极好的,到时我再送你几坛酒吧,你带回去和你的弟兄们一起喝!」叶问今不觉得有何不妥,刚好从了她的意,便喜悦起来。 戎平颜色大变,将军一向纪律严明,不许人喝酒的,若是被发现了便是杖打三十。只有大获全胜那一日才敞开了让大伙不醉不归。 他望向将军,眼神的意思是,我就说这姑娘不是什么好人,有了些钱就去花天酒地了! 前几日还见不得乞丐露宿街头、食不果腹,这几日便开始大手大脚、沉迷美色了! 傅奕皱了皱眉,缓缓道:「不知师侄去永梦楼有何要事?」 「嗯...」叶问今是太乐意说帮人还钱的,但又觉得支支吾吾,倒显得他做什么坏事一般。 「去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戎平叫来马车,将那箱子银子搬上车去,若是真要做什么坏事儿,自己也好制止。 叶问今则去家里叫蔚忻忻。 两个女子坐在一边,两个男的坐在对面。相互介绍了一番,便各自聊自己的去。 叶问今问道:「人约好了吗?」 「约好了。」 戎平与傅奕对视,我就说!没什么好事!还要约人! 「这么贵。」 「又不是两个人,人多总是贵些。况且现在这档口,总是要涨价的。」 ???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戎平吼道,耳朵都红了起来。 对面两个姑娘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傅奕的眼神却是摸不清看不透。 很快到了约定好的地点,永梦楼旁的小巷里。 「师叔你在这等等,到时我们有什么声音,就麻烦你们进来看看。多谢师叔,多谢小教头!」 里头早就站着几个魁梧大汉,一番交涉后心满意足地收下钱。 「蔚小姐,多亏了你有这样一个能干的朋友,欠条这就还给你,若你想销毁也可当场销毁。」 蔚忻忻却没有下手将欠条撕毁,而是将其折好放在自己的衣袖里。 离开前,男子提醒道:「蔚小姐,劝你看清人。为了那个温公子欠债的大有人在,小到十几两,大到你这样。何必呢?」 那二人在外头候着,戎平与傅奕说道:「这叶小姐究竟是干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等几个大汉搬走银子,叶问今才从巷子里探出头。 「走,我们去喝酒。」 说完便拽着不情愿的二人进楼了。 小二招唿他们坐下,叶问今便与蔚忻忻去点菜了。 剩下戎平和傅奕二人面面相觑。 「虽然不是做什么坏事,但那明显就是在外头欠债了啊,我看叶姑娘的姐妹也是富贵人家的样儿,怎会如此。」 「嗯,得空查查叶问今的来歷。」 永梦楼的小包厢是极其雅致。就是众女子也喜欢与自己的手帕交在此喝酒谈天,随意地浪费一下午。 突然一喝醉的男子闯入二人的雅间,酒气冲天地往傅奕身上扑,叫傅奕轻巧地一侧身躲开了。 「小心!」那醉醺醺的中年男子还没趴到桌上就被戎平一膀子拦下。 「你就是头牌...温沙吧...长得可真不赖啊!嘿嘿嘿...小爷我这就与你...」 傅奕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戎平将这男子推出门去。他又不屈不挠地冲上来,神志不清地说道:「听说有人花五百两买你一夜,等小爷我有钱了...」 戎平一脚将他踢远,小二忙赶上来连连道歉。 将小二训斥了一番关上门后,戎平觉得背后一阵恶寒。 他看见将军面色极差,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戎平:想端一家店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作者有话说: @摸不透将军的想法 第37章 傅奕修长的食指敲击着红木桌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咯哒——咯哒—— 刚才那阵闹腾之后, 这雅间内静得吓人。 戎平在傅奕的身旁正襟危坐,那一下下的仿佛敲在他的五脏六腑上。 从没出过这事儿啊!这可咋整! 回来之后,已许久不见将军这般严肃的神情。 虽说将军是出了名的亲和,但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被旁人那般污衊。 看将军这样, 就是端了这店都算轻的了! 好在前菜很快上来了, 不然戎平真不知说些什么, 他问将军的心情也不是, 不问也不是。 「兄长, 这菜色看起来不错, 快尝尝。」 「等人齐了再动手吧。」 「好...好...」戎平不敢再说, 自己是嘴笨,怕惹得将军怒火更旺。 桌上共有三盘凉菜。 先摆了一盘酥脆的炸溪鱼, 通体金黄相互交叠,一般菜馆盛个四五只便算数, 这一整盘粗略一数便二十往上,份量十足。盘边也没有其他过多的点缀。 第59页 上的第二盘是鱼饼, 说是这儿的特色。淡黄色的切成片,旁边配了一叠加了蒜蓉和姜丝的醋。 最后一盘是长方形的糕点, 戎平不曾见过。看起来像是鱼片, 却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仔细一看上头还有许多气孔。凑得近些,那热气便卷着粮食一类的香气直冲鼻腔。他有些受不来,又往炸溪鱼看去。 他是战场上长大的男儿,向来觉得大口吃肉才是男人的浪漫, 这样精緻的糕点又补充不了多少体力又要费尽精力去做, 对他们这样要求效率的总是有些吃力不讨好。 但自家将军却是意外的很吃这一套。 傅奕这会儿盯着那金黄色的长方体, 意外的, 眉头舒展了些。 等小二退下后,才听见两个姑娘的声音。 「你也不给自己买点儿好的,光想着别人了。你这么辛苦赚钱来干嘛呢?」 「这还要你说,」叶问今瞥了好友一眼,又忙不迭补充道,「衣服够穿就行,我又不常出门的。况且我行医的,那些首饰总是不方便戴的,到时可掉到别人嘴里去。」 「唉,我可替你着急,这样大好的年纪,又自己开了个医馆,可不是数一数二优秀的?爷爷不曾与你着急,要你寻个好夫婿吗?」 叶问今笑笑不说什么,她现在急着吃饭。 「小二,把后头的菜也上上来。」 二人推门而入,也不觉得这屋内气氛有些不一般。直被桌上的前菜吸引。 「师叔怎的不先吃,这炸溪鱼是永梦楼的招牌,酥脆爽口,特地点来叫你尝一尝。」叶问今见二人端坐,没有开始的意思便催促道。 「还有这黄金糕,得趁热吃,到时硬了可就浪费了。」叶问今夹起一块儿往傅奕碗里送。 戎平觉得,这一定是讨好、贿赂。更是证明她做了亏心事。可是他明明就看到将军扬起眉毛,看起来相当满意。 傅奕也不拒绝也不喊停,就由着她一块一块儿的夹。似乎是很享受这种不用动手的感觉。 「大师叔,你不是喜欢糕点吗,今个儿特地给你点了黄金糕。快尝尝。」 傅奕品尝着黄金糕,确实是香甜而有韧性,不过淀粉的粉感重了些。不甚喜爱,但还是一块块吃完了。 「小教头,你也别客气!多亏了你送我们来,一会儿喝点?这儿的桃花酒,便宜又好喝!」 「你……能喝酒?」戎平想起上回这女郎喝醉的样子,觉得自己可能拦不住。上次是拉手,指不定这回要干嘛呢。 「当然!」 「你记不记得上回你喝醉之后讲了些什么?」傅奕问道。 「……不记得。上回那黄酒真烈,这回桃花酒清淡些,又有清香,不尝尝真是可惜呀。」 叶问今兴致勃勃,二人却表情微妙。 「成日花天酒地,你可是大夫。你还...你还!」 「大夫怎么了,吃吃喝喝都不行?」 戎平只吃了两只溪鱼,便放下筷子,语气不佳地质问道:「在下一直有个疑问,望叶大夫解答。不知叶小姐借的五百两究竟是为何用?」 叶问今一惊,来永梦楼后便满心里想着吃了,要将这特色菜全点一遍。还猜测着二人的口味,还要叫小教头和大师叔满意才好。见到眼花缭乱的菜单便忘了解释这事儿,怪不得今日小教头的态度如此奇怪。 蔚忻忻面上一红,道:「是...是我。怪不得问今与我说,今日你二人的态度与往日不同,过分拘谨了些,原是这样。叫二位公子见笑了,事与叶小姐无关,她只是帮我的忙。」 蔚忻忻与二人说了前因后果。 「那样说来,温公子倒还有不为人知的苦衷了?」戎平知晓方才误会了叶问今那么久,此时心里有愧,虽然觉得温公子也不像什么好人,这会儿也听了傅奕的教训,不敢妄下断论。 「在下倒也认识些书香世家,若是温公子愿意,说不定在下能为他家洗清当年的冤屈。」傅奕说道。 「真的吗!」蔚忻忻的眼里放出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下她有由头再见温沙了。 见着姐妹难得开心,叶问今一边开心一边气着。闺蜜那般可怜还不是因为温沙的花言巧语,但同大师叔所说,万一真是有苦难言,毕竟在这酒楼里也是得多为了自己着想,任谁都想过上吃好喝好的日子。 不一会儿大菜便上来了,不同于凉菜,大菜的香气是张扬的,只透过门缝、窗户飘进来的气味便能辨认出是何菜。 第一道便是叶问今念了许久的西湖醋鱼。 她迫不及待地尝起来,却没有露出想像中的满意笑容。 「上回吃了以后,便天天念着。可惜这酒楼的大厨做的,没大师叔做的十分之一好吃。」 傅奕笑了,说道:「说笑了,师侄喜欢便好。」 永梦楼的菜水平还是极高的,不然也不能做到溪台镇第一的水平。 傅奕小时候吃过不少宫里御厨做的菜。那水平是一般人望其项背的。这儿的菜倒与那些不同,极具地方特色。虽是些小炒菜,但却做的精緻,调味也恰到好处。 几人吃饱喝足,颇有精力充沛的感觉。 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载歌载舞的热闹声音。 那婉转的歌喉是蔚忻忻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她浑身一颤。 叶问今见蔚忻忻望眼欲穿的样子,便提议听上一曲。 第60页 「唉,师叔等等。那便是方才说的有名的温公子了。何不听完再走?」 几人便在大厅坐下,温沙显然看到了台下的蔚忻忻。 本以为经过上次,温沙能够收敛自己,没想到他这回却更加不加掩饰地展现自己的爱意,柔情似水地望向蔚忻忻。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温沙却小跑着跟着四人出门,凑在蔚忻忻身旁,泪眼婆娑道:「忻忻,我对你是真心实意。上次是我不对,只要你不嫌弃我,我马上就离开永梦楼和在你一起。」 蔚忻忻愣在原地,不敢置信。 原他的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自己不是一厢情愿! 那样五百两又算得上什么!只要他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蔚忻忻喜极而泣环上温沙的脖颈,满脸幸福。叶问今在旁叉着手看着,眼里满是审视。 「你先回去,与祖父说我晚些到府上。」傅奕低声道,拍拍戎平的肩膀。 戎平应下,他知道,每次傅奕拍他的肩膀时,总有人要惨了。 「这位是你的朋友叶小姐吧,我们上回见过的。那这位公子是...?」温沙打量了下傅奕。这男人挺拔,五官和自己比也是毫不逊色。只是那样好的身材穿在这样的粗布麻衣里,倒是可惜了。 好在他看样就是不爱打扮的。就是这样朴素的衣着都能引来不少目光,若是好好打扮上一番,定能勾了不少女子的魂去。叶小姐那样穷酸的人也就罢了,只是蔚忻忻可千万不能迷恋上别人。 「在下姓陈,公子随意称唿便是。」 「初次见面,陈公子。您能不嫌弃与我一起出行,已是在下的荣幸。」 「何来嫌弃之说,这世上人皆平等,只要心怀善意,便都值得交往。况且叶小姐的朋友便也是在下的朋友。」 走在集市,各式货物玲琅满目。 两个姑娘早被新奇的事物吸引,走过一铺子便在前停留个把分钟。 温沙懂如何讨好女人,却与男人不对付。每个男人在他眼里都是竞争对手。而眼前这个男人,显然是一个强劲的选手,定不能让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还没问陈公子如此翩翩风度,在何处高就?」 「再下一介莽夫,平日里好打些铁器罢了。听闻温公子曾是书香世家,落到如今这般田地真是令人唏嘘。」 温沙听着这人是打铁的,也算不得什么叫人尊敬的职业,腰板都挺直了些。加上这陈公子的身材刚劲有力,看起来便是干些体力活的,便放心下来,说道:「不过是蒙受冤屈家道中落罢了。如今我家破人亡,只有忻忻了,若忻忻也离我而去,我真不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牵起蔚忻忻的手,就要拉住她往首饰铺里走。 叶问今拉过傅奕,悄声道:「大师叔,我总觉得,温公子没有说真话。」 作者有话说: 吃饭好开心呀……写饿了 第38章 「你的意思是, 温公子另有所图?」 「正是。我倒要看看他用的什么伎俩,哄得蔚忻忻团团转。」叶问今正色道,确实觉得这事儿问题不小。 傅奕挑眉,轻笑了一下。倒是不曾想到过这叶大夫竟也有想使坏的时候。 他也想看看这姑娘演的什么戏。 这会儿的铺子都是些金银首饰店, 蔚忻忻大步一跨便进去了, 在柜檯前看起来。 老闆也热情地介绍着, 见来的姑娘落落大方, 便将压箱底的宝贝也都拿出来给她看。 「姑娘, 这金指环不算好的。我这有更美的, 东海珍珠, 看这色泽,这形状, 只要三十两!若不是姑娘你来,我旁人我都不会给她瞧一眼。」 蔚忻忻盯着珍珠耳环出了神, 这耳环比自己原先的那一对小上两圈,但颜色是更加雪白。想到自己被人夺去的耳环, 蔚忻忻不禁有几分动容。 「可是……我没带够钱。」蔚忻忻本想一口买下,又想起自己现在口袋空空。往后更是要努力攒钱将银子还上。 好在温沙要离开永梦楼, 没准儿往后还能相互扶持。虽然没问, 但温沙在永梦楼赚到的钱应当是不少, 不至于落到帮他还债的份儿上。 「哎,这当然是让这位小公子给小姐买了,怎的让小姐你破费呢。」老闆笑眯眯道。 温沙明显梗了一下,稍加思索道:「这珍珠……中看不中用, 倒是金戒指能换些钱。忻忻, 咱们还是买金戒指吧。」他挑了一枚细细的金戒指置于蔚忻忻手掌心。 「可是珍珠好看, 况且我……刚丢了一对耳环。」蔚忻忻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耳垂, 那日的疼痛仍旧让她汗毛直立,但温沙却仍与老闆讨价还价没有看她一眼。 「你不懂,这金子才能保值,珍珠的都是溢价,不值当。」温沙一脸却不情愿,随后又长篇大论了一番金子的好处。 金子是值钱不假,但那话里话外都是算计。珍珠耳环三十两,而金指环就只要三五文。上回蔚忻忻可是二话不说买下了翡翠手镯,这回换做温沙,便连连推脱。 就这么点儿首饰也没多少金子,就是涨价又能如何。蔚忻忻被他说得垂下头去连连答应。像只犯错的小狗。 叶问今却气不打一处来,当初蔚忻忻可是大庭广众为她撑腰,那气势可不一般,直叫她想鼓掌。 而如今这低声下气的姑娘,是谁? 第61页 「我看,某些人也是中看不中用,若是连喜欢的都不能自己挑选,往后不知受多少委屈去。老闆,这耳环我买了。」叶问今爽快地丢出钱去。 「你!叶小姐可别误会,在下只是为了实际情况考虑。毕竟是要过日子的。」温沙咬了咬牙勉强保持着高雅的姿态。 「过日子?你可真敢讲。你可曾看过蔚忻忻一眼?她的耳朵受伤了你可关心过?你只管自己好,若是真为了蔚忻忻着想,怎会躲着她!」叶问今实在难平,这会儿蔚忻忻还要为了他说话。 其实蔚忻忻总是有些感觉的,例如试首饰的时候温沙从来不看他。走路时也不曾将她护住。在街上见些有趣的想多瞧两眼,也总是被他催促。 「叶小姐可不能污衊在下,我温某人是下定决心离开永梦楼,要与蔚忻忻姑娘好好在一起。当年我家便是被这样一面之词击溃,如今叶小姐要用同样的招数破坏我与忻忻的感情吗?」温沙揽住蔚忻忻的肩膀,像是许诺一般。听得蔚忻忻十分感动。 「你敢说你不知道那五百两的事儿?蔚忻忻为你借钱,你还找理由躲着她是何意?」 蔚忻忻拉着叶问今似乎是不希望温沙知晓这事儿。 「在下不知,蔚姑娘竟对在下如此情深意重。若是在下的父母还在,定会喜欢忻忻姑娘。只可惜……他们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温沙早就练就说谎不眨眼的技能。面对蔚忻忻时他是家道中落的书香门第,面对别人时又是受伤至深的情场浪子,又或者是暂时蛰伏的将门之后。 女人,总是被他的花言巧语耍得团团转。有时候男人也是。 不过说两句好听的,编造一下虚假的过去,就有许多人会沉迷于自己的幻想。说到底喜欢的不是自己,是他们想像出来的人物和故事罢了。 「温公子,你方才说自家蒙受冤屈,不知令尊当年是何官职?」傅奕问道。 「噢,不过布政使司都事罢了。具体其他我已记不清,当年我年纪尚幼才满十岁,况且这已是十年之前的事了。」 「可是在溪台镇做官?」傅奕问道,当年他正好在这儿跟着张正平,偶尔去那些官员家里做客的,加上自己父亲是做文官的,理所应当认识不少同行。 「不是,他与我说是在京城做官。」蔚忻忻补充道。她挽着温沙,一双眼里闪着光,真心为了温沙着想。 「正巧,家父当年也是在京城做一九品小官,不过如今也已退休。若说在京城做官又没落的的温家,仅有温项明一家,家里有独子名叫温博瀚,儿时曾与我一道玩耍。说是流落在外,不曾想竟在此遇上了。」傅奕说道。 温沙也顺着他的话接茬。连称这么多年在外是吃尽了苦头,当年那波人害得自己好惨。 若是连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没有,如何将顾客骗得团团转,叫人心甘情愿花钱呢。 虽然是胡诌,却没想到这下刚好有人替自己作证,更让人坚信不移。 傅奕听温沙说得绘声绘色,笑意更浓。 他顿了顿,问道:「温公子,为何要说谎?」 「你说什么?」 「京城内是有温家不假,但温家之子如今仍在朝廷效力。若他知道有人这样冒充他,定不能轻易放过了。」傅奕笑道。 那温博瀚不久前刚见过,也是个暴脾气,书读了不少却没点文人气,每和他说起法规法条、冤案一类,都是要拍案而起的。当属一株助力君王的好苗子。 「怎么可能,陈公子怕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况且你不是打铁匠吗,怎会知晓这些事情。我家的事当然是我自己清楚。」 「那当然是因为……在下的弟弟是军中教头,因此消息比旁人灵通些。」傅奕答道。 「当真如此?」蔚忻忻看向叶问今。 「确实,那日我遇到叶家陷害,确实是小教头带人来将我领走,他的手上还有将军的令牌。」叶问今回答。 三人齐刷刷地望向温沙,眼神各异。 温沙终究是受不了几人的审视,骂骂咧咧地要走,带起一阵胭脂水粉的甜腻气味和各首饰碰撞的丁零噹啷声。 而蔚忻忻却一把拉住他。 他惊喜地回头,想着世上竟还有如此愚笨深情的女人。嘴里却说着:「忻忻,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你捨不得我。」 迎面而来一阵风,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 四周都静了。 蔚忻忻泪流满面,一字一句道:「是我看错人,给我滚!」 温沙惊愕地捂着脸,不曾见过蔚忻忻这样狠而坚毅的眼神,她对自己总是笑容满面的。 「不……是他们污衊我。」温沙无助地摇摇头,又是那套经典地装可怜。 「是不是又要说,离开你我什么都没有了?方才这一路,我见到多少个想要上来搭话的女子。你不过寻了个最有钱的当救命稻草。别说什么情根深种的谎话了。」叶问今不知晓竟有人能厚颜无耻到这般田地。 温沙紧了紧拳头,她讨厌忤逆自己的女人。这下工作也没了,到手的摇钱树也没了。自己真是什么都没有了,都怪这个女人。见到她后,事情都变得不顺利起来。 「你懂什么!你这个贱货!」他要将方才挨的一巴掌还回去。 还没靠近叶问今,便被傅奕挡下,一折便被他压制在身下。 第62页 他游刃有余地说道: 「五百两,放到衙门知道是什么罪吗?」 温沙使劲,却无法挣脱,这人只是个打铁的吗?!怎可能会这样的招式! 他哪儿知道什么罪名,赌气般问道:「什么罪!」 「仗杀。」傅奕满意地笑起来。不同往日的温和,反倒有些若隐若现的痞气。 温沙腿一软,头也不回地窜进人群中逃去。 叶问今看愣了,大师叔这样恐吓坏人的时候,怪英俊的。 作者有话说: 渣男终于! 俺看不下去了! 第39章 蔚忻忻与叶问今拥抱在一起。 蔚忻忻哭丧着脸, 一双杏眼红红的,眼泪不要钱似的掉,看起来又气又伤心,却没有说温沙一句不是。 叶问今给她擦去眼泪, 心里想了一堆骂渣男的话, 又想了堆劝姐妹看开的话。 类似于这男人几十两都不乐意给你花, 我父母说嫁谁不能嫁小气的! 嫁了他定会辛苦憋屈, 说不定他往后改不了沾花惹草的毛病, 把你气得不轻。最后想离也离不了, 只能受着。 况且你爸妈铁定不会答应这样一个人做女婿。欠债五百两可能不会气病, 但是带他回去一定会气病。 这么些话到了嘴边却又咽进肚子,觉得自己这么说过于像一个老娘舅。 她只好拍拍蔚忻忻, 扬扬下巴。 路旁有那样多的店。集市有那样多的人,好玩好看好吃的, 不比那男人令人愉悦多了。这景色美不盛收,浓浓的烟火气叫人沉浸在过年的气氛里。若是伤感可不是浪费了这样珍贵的时间。 她拉住姐妹, 接着逛起来,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男的只是路过的某一个路人一样无足轻重。 耳边围绕着叫卖声还有小摊的热气, 走了不一会儿全身便热起来。 稍一瞥就发现这集市实在是有趣, 这生活实在是丰富多彩,集市里有编手鍊的,卖滷味的,卖陶瓷的, 只有想不到没有找不到。 见蔚忻忻依旧抽泣着, 双眼无神, 一点不像在逛集市。 叶问今拍拍她的肩膀, 安慰道:「别哭了,天下男人千千万,不如糖葫芦吃一串?」 蔚忻忻突然就被她逗笑了,含着泪扑哧一声。抹抹眼泪笑着说:「那你快去,我要顶甜的。」 叶问今也舒展开眉头,这小姑娘还不算是傻到家了,若是这个时候还念着那男人,就是真叫她失望了。 她叫二人在原地等着,自己便赶忙去买。 她带着三支糖葫芦回来,傅奕微睁着眼睛,似乎是没有想到竟还有自己的一份儿。 「逗小孩儿呢?」傅奕说着接过了糖葫芦。 「是逗你呢!这家糖葫芦我之前吃过,好甜!」叶问今狡黠的笑着,将另一串给了蔚忻忻。 傅奕听信她的话,咬了一口。 先是甜蜜而脆的外壳,上头撒了白芝麻,甜里带着香。 然后一直咬到山楂肉。 先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后来等糖化了,才尝到山楂肉原本的酸味。 好酸。 酸得他不受控制地眨了眨眼,虽然很酸,但竟觉得有些上头,又接着咬下一口。就这样一口接一口的。 冰糖葫芦,他是没吃过的。他小时候常想试试,不过饮食都是府里精心备好,可说是营养均衡。因此他从小便比同龄男孩儿高上一小节儿。 长大后,又觉得这样的食物是小孩儿吃的,便就不再想了。 傅奕连着吃了好几口,竟也觉得甜了起来。 吃得尽兴,却也想藉机怪罪自己的好师侄。见叶问今也是呲牙咧嘴的,几人便一起笑了起来。 傅奕觉得,这样的日子倒也出乎意料得舒心。 几人又继续逛起来,一家陶瓷店映入眼帘。至于为何吸引人的眼球,是因为没人光顾。 老闆是一年轻男子。长得一副唇红齿白、清秀白净的样子,叫人觉得温暖。 叶问今蹲下仔细地看着陶瓷,有茶具有玩具,都是精美,颜色有的清淡有的华丽,各有特色。 这老闆不止捏陶土的技艺好,连美术功底都这么扎实。 对了,陶瓷!正是她现在需要的。 前些日子她帮孙元武拔了牙之后与他承诺了镶牙,若是涉及到镶牙就要考虑制作假牙的工艺。只是后来他做了那些不义之事,那日衙门之后便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不过上回给老将军检查时,发现他缺了几颗大牙。或许可以藉此机会开发一下新项目。 不论如何这做假牙的技艺终究是要研究起来。 只是这古代哪儿能有烤瓷工艺啊。 她拿起一陶瓷小鸟看起来,这小鸟只有人一指节长,小眼睛圆圆的,反射着光芒显得活灵活现,小翅膀画了几道羽毛,翅尖是淡黄色的,一层一层逐渐加深,这颜色叶问今感到极其的眼熟。 看这陶瓷就不错,淡黄色的正与牙的颜色类似。每一层的色彩都深浅不同,牙齿也是一样的,不像一般人以为的是同一个颜色,每个部位深浅不一。甚至各颗牙之间的颜色都有些微不同。 若是能与老闆合作,相信按他的水平,定是可以做出满意的成品。 「老闆,为何没人光顾你的铺子啊?您做的东西这么好?」叶问今问道,对那只小麻雀可说是爱不释手。 第63页 「嗐,别说了,旁边的青瓷茶具比我便宜了一半儿。我这小鸟要三百文,一套茶具要二三两银子,人人都嫌贵。可没人看得出那些花纹和色彩值得上多少钱。我又初来乍到没有名气。人看我是小年轻,都信不过我的技术。」 「是这样……」她看着这小年轻想起自己刚来时也是这样不被信任。便想照顾一下老闆的生意,顺便瞧瞧有没有当合作伙伴的机会。 「老闆,你只在这儿摆摊吗?有没有店铺?」叶问今问道。 「当然,我的瓷器店在西市,名叫江阳陶瓷。我叫江阳。若你喜欢往后可来店里瞧瞧。」 「好,得空我一定去。」叶问今放下手里的麻雀,端起一青色茶壶,壶身刻着一支竹子,配套的茶杯是竹叶。 「大师叔,这个适合你。江老闆,给我包起来。」 江阳爽朗一笑,「好勒。」 「这个适合你。」 傅奕挑了一只小猫浮雕的棕色茶壶。小猫看起来有点凶,伸着小爪子却也憨态可掬。 「师叔是笑我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吗?」 江阳笑道:「公子是说你机灵敏捷、眼疾手快!」 傅奕笑了,说道:「这陶器看着才思巧妙,在下甚是喜欢。可否一併买下?」 「当然!」 叶问今也不能忘了自己的闺蜜,要不是没卖,她想买个点赞的茶杯送给她。让她每天瞧见都觉得自己世界第一好。 后头给她买了一个梅花的,希望她往后还能继续花枝招展。 几人准备回家,还没分开叶问今就担心自己的好友,在路口隐隐切切地叮嘱着,生怕她想不开,或者又去另外的地方花天酒地。 「记得啊,不许想其他事儿。现在我可是你的大金主。」 「好,你对我最好了。」 二人告别,剩傅奕和叶问今一道回家。 「师父说除夕夜还想与你喝酒。」 「他不怕我断片吗?」 「他说你喝醉了比平日那样板着脸可爱多了。」 「师叔,你净会嘲笑我!」 ...... 她回到家,掏出帐本瞧起来。 加上最近这二十两定金,入帐约五十两。不过今日买了些东西,意外支出了许多银子。 之前还要用来准备将医摊扩张成医馆。晚一些还要将木柜的钱付清。毕竟那个木柜约三两银子,算是物美价廉。 来这儿也三四个月了,这是她将要过的第一个年。虽遇到了许多曲折,但赚到的钱比他自己想的还要多上一倍。 最近不曾下雨,因此医馆的生意没有受到影响,这才让她好好度过了困难的时期。过几日可得好好拜拜妈祖庙。她从前不信这些,长大了却开始烧香拜佛,许是知道了有些事情确实是无能为力。 爷爷是非常相信这些,早就将从老屋里带来的观音像立在后堂,与叶子父母的灵位一起。那二人毫无音讯,连个讣告都无,如今大战告捷,连大将军都已归乡,若是没事,他们早已该随着军队一块儿回来才对。 盼了多年,家人早已心如死灰,那战虽说胜利,靠着大将军英雄神武,以一敌百,但仍伤亡惨重,徵兵走的壮年十有八九都以身殉国,就算是回来的也带着不少伤。更别说那场疫病损去了多少将士的性命,叶子的父母又是每日与患者接触,能活着反倒是奇蹟。 爷爷几年前就当二人已去,不再每日盼望着前线的消息。只希望他们在天之灵保佑这医馆蒸蒸日上。 在叶问今经营下,这医馆确实也是红红火火。 乡亲邻里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年夜饭。 大家喝醉了的样儿可说是各有千秋。 连大师叔都展现出来从前不同的一面。 「明日,咱们去钓鱼?」 大师叔还有这种属性呢?叶问今心想。 - 初二,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叶问今站在门口,只有一个想法。把门关上。 叶珠和李谈才,虽然心里不情愿,却也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 他二人拜叶问今所赐也是差点入了牢里。 要不是叶绍元赶回来,他们就要被狱卒带走了。这叶绍元一走,叶家简直快要翻天了。 他妻子的太爷曾是朝廷文官,说得上两句话。水平如何另当别论,只是一个名号就足以在镇里作威作福。 这次叶绍元吩咐女儿女婿一定要登门拜访,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接着拜访的名头才好视察叶问今的医馆。 光叫人去捣乱有何用,要亲眼看到才能抓住把柄。 她将门关上。 这样陷害她,还想进她的门!!!休想!!! 作者有话说: qwq啥时候过年呀!给大家拜个早年! 第40章 门外人低声下气道:「妹妹, 这大过年,哪有不让姐姐姐夫进门的道理,叫别人看了觉得妹妹亏待了自家人。」 不知道的真以为姐姐多得体,她还记得小时候叶珠也是如此好声好气地劝叶子承认那些莫须有的事, 例如家里的花瓶是她打碎的。叶子那时才五六岁, 怎能理解这些话, 大家都当小孩儿爱玩闹只怪她父母没教好她便作罢了。而叶子却记得父母连赔笑脸的样子。 叶问今却不是好欺负的, 在那头阴阳怪气地说:「我怎不记得还有姐姐姐夫呢。那日气急败坏想将我们赶走的样子可还是歷歷在目。姐姐姐夫如今来看我, 怕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罢。」 第64页 门外的人不屈不挠, 静默了好一会儿, 李谈才细声细气道:「妹妹,从前那都是误会。我们一家和睦, 怎会对你有其他的想法?那日你要走,姐夫可是心痛如绞。这不大过年的, 给你带了些礼物。」 我看是对那四两银子心如刀割吧。 叶问今冷笑一声:「礼物,你俩不要出现在我面前那便是最好的礼物。不是说了, 从今往后我与你叶家无关吗?礼物我也一概不需要。二位请回吧。」 「唉,妹妹, 这可是什么话, 实是伤了姐姐的心。毕竟我们也是你的兄长姐妹。若是今日将我们拒之门外, 传出去只会说你不孝。」叶珠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玉扳指将大拇指勒出了一圈肉,她何时如此卑微过,还是对着自己那没出息的堂妹。 叶问今瘪瘪嘴, 打算回去屋里, 任他们怎么敲门都不开, 就算他们想要在门口跪下就让他们跪。 没走两步。 咚咚咚。 依旧是三声清脆的敲门声。 叶问今心里烦闷得很, 若是这样敲下去,就算是想进屋休息也不能好。方才想着大过年便给二人留些脸面,如今是没那样的好心情。 「是你们不义在先,如今反倒怪起我来了,真是有够可笑。倘若你们再吵,我就把你们一道送到衙门去!」 敲门的声音明显中断了一下,但门外的人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紧接着再次敲门。 「别敲了!我看不上你送的礼。」叶问今突然间拉开门,想要看看门外的人究竟是为何有这样厚的脸皮一直敲门,又是拿了什么样的好礼,才敢如此恬不知耻。 木制门框划出一个长方形,她在其中看见了笑着的大师叔。 后头站着自己的姐姐和姐夫。 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大...大师叔,我不是在骂你。只是某些人实在是过分。」 似乎是讶异于眼前人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傅奕稍张着嘴,后又浅笑着问道,「哦?那师侄可否看得上这工具呢?」 「当然,我正念着呢!」 她撇了一眼姐姐姐夫,他们手里正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都用精美的布匹包着,在阳光下反射着丝丝缕缕的光。 二人穿得雍容华贵,许是过年都买了些新衣裳,这就迫不及待的要穿来出来显摆。特别是叶珠,恨不得将能戴的地方全戴上首饰。见着人开门了,一激动各首饰便叮叮噹响。 叶问今,当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不过碍于大师叔的面子。只叫他们在外头先侯着。 傅奕摊开器械,叶问今拿起这些金属器具一把把瞧起来。锋利的工作刃闪着冷冽的光,其他地方也按照她说的改了。与她在现代用的并无多少差距。其上每一道痕迹都能看出锻造的人,在当时是多么的全神贯注。 若不是这俩讨人厌的在,她定会展现出自己有多么喜悦,再好好地夸赞大师叔一番。 不过在外人面前她一向是平静,就算别人对她恶语相向,也能两句话就把人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强压心里的狂喜只道:「多谢师叔,晚点我再给您送些好吃的去。」 傅奕点头却不急着走,上回衙门那事儿还没了结,他也好奇忠义堂的老闆是怎样的人。 叶问今见着门口的人就有些不耐烦,只想着如何快些,将二人送出去。 但那二人却不这么想。 他们进了叶问今医馆便左顾右盼起来。心里各自打着算盘。叶问今医馆是有什么神丹妙药,叫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这叶子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学会了看病。后头竟然将他们的药材生意都抢走了。实在可恶。 这次非要揪出些把柄来。 见二人鬼鬼祟祟,叶问今心里不痛快,问道:「不知二位此次前来有什么目的?」 「妹妹怎么如此生分,过年当然是来瞧瞧你最近过得如何。顺便给你送点礼物。」李谈才笑道,声音依旧同从前一般刺耳,像是两块石子儿互相摩擦。 李谈才也不遮掩,只是从他眼里看出了明显的心痛。他掏出一个小荷包放到檯面上。一边拎着一小包药材,他翘着小指将其拆开,笑着说:「这可是冬虫夏草,妹妹医馆刚刚起步一定是没有这样珍贵的药材。这冬虫夏草在补肺益肾效果极佳,本身又是极其罕见,特别让商队从外头带来的。妹妹不曾见过吧?」 ......在现代太常见了。 「见过,而且是常见。」 见李谈才一脸惊愕,叶问今才满意地继续说:「冬为虫而夏生草,味甘,性平,归肺、肾经。多产于西南地区,我猜你说的商队便是刚回来的龙盐商队吧。」 李谈才瞬间说不出话来,冬虫夏草可是叶绍元托关系才拿到的,溪台镇也只有他一家有。叶问今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莫非真如大伙儿所说是神仙下凡了。 叶珠趁二人聊天的机会环顾一周,边走边瞧这里的家具。不过是最普通的木材制成的,又看到了地上的草药,又想到永梦楼说这家的药材多比自己家效果好上几分。她的手刚要触上白朮,却被叶问今厉声制止。 她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叶问今马上明白,这家人是来视察敌情的,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 二人被制止后坐立不安。草药都是其次,若想真正有用的还是治牙病的方法。戴高飞曾说,这妮子的拔牙器械形状离奇。若是能将那器械看上一看,说不定自家也依葫芦画瓢做出些。 第65页 「唉,若是妹妹想要扩大家业,最好的方法便是和忠义堂合作。我也了解,医馆起步不易,如今还在欠债,毕竟也是我叶家子孙,若是遇到困难我们也不会见死不救。 「哦,那我倒是要多谢姐姐关心了。这合作就算了,医馆虽然小,也没有穷到需要救济。只靠自己便足够自给自足了。 见利诱不成,李谈才又道:「唉,我们都是一家人,过年的特地给你捎了一些鸡蛋,都是上好的乌鸡。姐夫这就给你放下。」说着就往后厨走去。 她明白,就是想看她的拔牙器械。但她无所谓,就算做出了器械,主要还是看人。用同样的笔写不出同样的字这样浅显的道理他们就不明白了吗? 但也难怪,他们靠着趁火打劫来的药堂便能体面生活,并没有自己学过些什么。 「唉,哪里的话,我们做哥哥姐姐的,总是要关心一下妹妹,看你这小脸苍白的样。这衣服怎么破破烂烂,应当是几年没买了吧?姑娘家也不搞些首饰,扑点妆粉,到时让人笑话了去。觉着我们叶家如此穷困潦倒了呢。」 叶珠是极为注重外貌的,许是真心觉得自己的玩笑很幽默,自个儿咯咯笑起来。却不知早已冒犯到叶问今。 熟悉的人这么说可算是玩笑,但这二人是最没有资格说的。还不是这俩人夺去了她原有的生活。 本来看在这两人来送礼,有些做人情的成分在,如今听了这话倒像是故意来噁心他。 叶问今忍无可忍。 「破烂?我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从不觉得有何不妥。且不说今天你们拿银子来侮辱我,如果你们真的有良心,就该将忠义堂还给我,而不是吃着忠义堂的利为非作歹!」 「忠义堂当时,可是大爷爷卖给我们家的。」叶珠和李谈才汗如雨下。当年的忠义堂要不是叶绍元出谋划策,趁着叶信年老,还要带着两个孩子管理懈怠之时趁虚而入,怎么可能那么早就能到他们的手里。 这其中的阴谋妹妹当是不知晓的,父亲如此忌惮叶信和叶子就是防止他们知道此时反咬一口。 「妹妹,当时你都要活不下去了,还不是我们几个给你提供药材吗?」李谈才道。 「当年的事我不知,我只亲眼看见你们是如何欺负我和我爷爷。如今又装模作样,上回县令居然没有将你们送入大牢是你们走运。这银子你们自己收回去往后别再来。」 李谈才撕破脸皮道:「怎么说话的,就算医馆少有名气真觉得能与我们忠义堂相提并论吗?给你机会你不珍惜,若不是看在你我同家的份上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行了行了,毕竟是小妹,你也别与她生气,年纪轻都是不懂事些。」叶珠安抚道,她转头向一旁靠着门的傅奕。这小郎君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收买了他,什么器械没有。到时候叶问今没有器械还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哎,郎君是正平铁铺的人吧。小妹多受你照顾,这礼物你也收下吧。三清茶,据说是按照皇帝的口味特制。」 傅奕笑着,远远地闻了那包茶,一把将其捏碎成灰洒落在地上,眼神深远不知看向何处道:「在下从不喝如此劣质的茶。」 「你们,你们这群乡巴佬敬酒不吃吃罚酒。」 叶问今道:「若是再来我这撒泼,下回进去的可就不止是那几个人了。」 二人跺脚,这叶问今气人的本事不减,不过她也别想好过,临走前还要膈应几句。 「我看你这医馆也坚持不了多久,每日穿得如此破烂,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夫入不敷出出去乞讨为生!若是叫叶启看见他的宝贝女儿如今过的这个窘迫样子不知他会做何想。」 「快走吧,忠义堂的招牌都没你的嘴硬!」 两人气急败坏,看见傅奕叉着手站在门口也不敢如何,便双双跺着脚走了。 傅奕靠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 叶问今觉得奇怪。 这个人为什么对什么事都这么有兴趣? 当日浩浩荡荡几辆马车,停在医馆门口。 面对一脸茫然的叶问今,方叔不禁咳了两声,告诉她这是老将军送来的衣服和一百两赏银。 「老将军这几日很好。」 「那便是最好,几日后我去府上给他进行下一步治疗。」 方叔点点头,驱车走了。叶问今只觉得将军一家的作风果真一脉相承,都是如此风驰电掣。 「将军,你这送得也太多了。」戎平在马车内小声道。 「怎么,替祖父给大夫送些衣服而已,这也算得上多吗?若是少了岂不是丢了老将军府的颜面。」 「是...是......」 作者有话说: 戎平:感觉被踢了一脚 第41章 叶问今带着大师叔做的器械又到了老将军府。 方叔驾驶着马车来接她。 这次到了将军府, 门口的人一改往日的鄙夷,便是恭恭敬敬一句话都没有。到了里头,管家也十分客气,忙招唿她坐下。 整个老将军府都知道前几天, 将军和老将军赏赐了这名医好几箱的东西。府上是不常给人赏赐的, 大傢伙儿都有眼力见。 叶问今收到礼物心中也是喜悦, 不过看了两眼, 却没有拿出来用, 只是放在后堂。仍旧穿着自己的破衣服来到府里诊治。 第66页 许是比较僻静又树木众多的缘故, 将军府的空气总是显得如此冷冽, 因此更有纪律严明的感觉。好在今日是个好天气,有些太阳懒懒的洒下, 将军府的人倒也没有不近人情的感觉。 她穿过府内的长廊,老将军府造得十分恢宏, 难得见到人的家里有池塘、荷花,还有锦鲤。虽然下人不多, 却都还是仅仅有条,那些僕从也都是练家子, 走起路来昂首挺胸, 说话气沉丹田。简单来说就是一看就很能打。 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走, 路的尽头就是傅老太爷的书屋。叶问今在这路上不禁想起将军的样子。不知他小时是否在这长廊上跑过。她的心里像鱼吐的泡泡一样静静地盪起波纹。 想来将军也不缺自己这样的人感恩,不过若是能远远的看上一眼那人的长相,她也就心满意足了。时间已过去很久,她只记得将军的双手生的极好看。说来也是奇怪, 在他的认知里将军一向都该是每日练剑, 不知那手要如何生的这样的白而修长。 这可是老将军府, 叶问今仍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 万一将军过年来拜年呢。是不是能够看看他的样貌如何。 正想到这儿,走廊的尽头有一抹人影闪过,只见他匆匆留下的修长挺拔的背影,像冬日里郁郁葱葱的松树柏树。走过后,在叶问今心里留下了一抹痕迹。像一颗石子儿丢进水面盪起一圈圈涟漪,也像向掠过江面的大雁,余下的则是些微的萧瑟。 看到将军的背影,总是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是有点像大师叔。 果然,厉害的人气质都是如此的相似。 叶问今不知为何,笃定了这就是将军,但自己也不好上去打扰,过了不久果然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荣平跟在他的身后。 戎平身着练功服,他稚嫩的脸上平添几分痞气。今日是将军巡查大家拉练的日子。他们正从教场回来,刚好碰上叶问今进大门。 将军出乎意料的停下了,等大夫完全进去,才跟在后头从另一条路摸回自己的房间。 戎平觉得将军一定是对这女子有所戒备。不然按他的性子定是不可能为了,这样一个女子打乱自己规划好的行程。 「将军,这女子的信息在下已经打探到了。」 傅奕在屋里坐着抛下练功服显得有一些心不在焉。 「是何处人?」 「叶问今是叶氏人,从前家里开忠义堂,名声极好。不过她的父母参与这一战后便杳无音讯,听说是去世了。如今忠义堂是她伯父在打理。后来的事儿和我们了解得一样。」 「我记得对牺牲的将士,朝堂上拨了不少钱,还会有棺木送回家。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按理说她家应当是军医才对。莫非是......快去查查。」 「是。」 - 叶问今再次见着了老将军,这次他荣光焕发,脸上也有了一些笑容。 「老将军,后来可觉得好些?」 「之后倒也没症状,不疼不痛的,这肿痛很快就消下去了反倒轻松。只是牙还是不太使得上力。」 「好,您平常身体可还行,可有流血不止类似的症状?或是时常头晕头痛?」 僕人道:「老将军平日身体康健,不常有病症。」 「那便好此次治疗相比上次会有些不适酸痛。若您觉得不能忍受,便抓旁边僕人的手。」 老将军点头。他可是战场里过来的人,这样的小疼小痛不可能让他承受不了。 于是叶问今拿出那一套奇异的器械。那是昨日就进行消毒的。 那工具崭新锃亮,又是设计巧妙,连将军看了都忍不住心里默默惊嘆,不知是怎样的能人巧匠能做出这样的工具。这水平大抵只有张正平能比得上了。 叶问今手持那器械,如握笔一般。中指与食指作支点支撑着,不至于在使用的时候脱来,对口腔内的其他部分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那手势是旁人从未见过的,只觉得奇异又有一些新鲜。连连惊嘆果真是神医,就连这姿势都透露着外人难以参透的奥妙。 在治疗的过程中难免出血,这些注意事项的是先前与将军及其僕人说过。因此叶问今便放心大胆地开始治疗了,器械刮在牙面上发出吱喳声,让外人连起一身鸡皮疙瘩。 经过了大半个上午的治疗,总算是将牙结石刮下,她也是许久没有手动进行清理牙结石的。这样一折腾,她的手臂相当的疲惫酸痛。 收拾好器械却又碰见小教头,她没忍住叫住小教头。 「小教头,你怎么在将军府。」 「呃...我.....」荣平是不说谎的,这会儿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叶问今却已经替他想好了回答,她问道:「是因为上次那事吧?王老八和戴高飞要怎么处置你知道吗?」 「哦,过几日会有人到府上通知你,若是有其他证据届时也可提交。」他嘆了口气,还好没有问有关于将军。将军方才也是赶回了正平铁铺。 不用说戎平也知道,将军是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暴露。 但究竟有没有私心?他也不太明白。 大抵是不会的吧。他是这样希望的。 「姑娘,我这会儿正要去正平铁铺。可以顺带稍上你一起。」 二人便一道回去了。 叶问今收拾着用完的器械,心情是极好的。若是下次还有这样划算的生意,请都来找她,多多益善。 第67页 不过她也没有忘了要还给张正平六百两。 多亏了将军大气,一下子补上了一百两,这下还剩下五百两,得要靠自己努力了。 一进后堂便看到堆着许多箩筐,里面整齐的叠着衣服。虽有不同颜色,但背后黑色的字体仍旧清晰。 应是自己不在家时,姐妹送来的三百件棉衣,爷爷或者是弟弟代收了。不过三百件棉衣,用料又厚实,想将它们搬出去并且发完实在算不上轻松的活计。总得叫些帮手吧,于是他又想起了隔壁的汉子们。 这会儿与隔壁熟到进门已经不再敲门了。 只见戎平与大师叔都在。 她毫不客气,上去就说道:「有事儿要你们帮忙。」 二人见她理直气壮,自己也没什么事儿,便跟去了。 几人在搬运的过程中觉得有些无趣,叶问今便八卦道:「小教头,你不是在将军的手下干过活吗?那你见过将军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戎平脸色大变,这什么意思?这是要我的命吗?高天化日在本尊面前谈论将军。 傅奕却扭头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意思是让他如实说。 「小教头?」叶问今见戎平呆住了,动作也不再改变,才再次唤他。 「好的,我当然见过将军,他心怀天下,是一个大善人。而且啊,样样精通,是我的偶像!」戎平说的确实是他心中所想,他从不避讳说他对将军的敬仰之情。 「那日,将军他其实救过我一命。你知不知道将军长得什么样子?听说他青面獠牙长得十分吓人,敌军见到他士气便弱去三分。」 傅奕:「咳咳咳...」 「怎么可能,我们将军可说是玉树临风,就说受少女们追捧的三皇子,那样貌,都不如我们将军的好。况且什么叫青面獠牙呀,那说明我们将军在战场上英勇神武啊,虽然后来....」 「咳咳……」 傅奕忍不住打趣道:「说来,师侄你一直对将军感兴趣?莫非你是对他有什么想法?」 「不不,我一介普通女子,从未想过如此之事。只是想着他对我有恩,若有机会能见上一面。必定...当面感谢。虽不知自己是否越界,但将军是和善、亲民之人,应当是能听我随意说上两句罢...」叶问今边说着边搬手里的棉衣,不知自己的话是那样直白且真诚。在外人看来甚至有些大胆。 「嗯,有朝一日若你能遇到他,他一定会好好听你说这些。」 她笑笑:「借你吉言了。」 但其实并没抱着希望,毕竟将军不同于平民,可不能像小师叔这样近在眼前,可以随口喊来帮忙,想见便能跑来见。 那二人也不知这女娃理直气壮的喊他们俩去帮忙是为了何事。只见后堂内摆着少说十多箩筐的衣服。搬得差不多了,戎平忍不住提起一件瞧瞧。 每一件背后都用黑色绣着——叶问金医馆,专治牙病,宁同路正平铁铺旁。 傅奕与戎平相识,都明白了叶问今想做什么。 而人口的人也渐渐多起来。 叶问今问狗蛋:「人都叫齐了?」 「嗯,刚才我跑了一条街,连桥底下的人都叫了,还让他们去把家庭困难的人都喊来了。」 下午出了点太阳,但冬日也还是非常的寒冷。就是站在屋里,门外的风从缝里漏进来,也感到刺骨的寒意。像是小刀一般一道一道的拉着人的皮肤。 弟弟像个小大人似的在门口指挥着,让生活困难的人按着顺序排在门口一横排,不要影响路人。 渐渐的门口排队的人浩荡起来。多是瘦弱的老人小孩。一个个灰头土脸,看起来油腻结块的头髮许久没有洗过。 更有几个只套着麻袋,都在冷风里搓着手瑟瑟发抖。 一个人就算了,几十几百个人便看着像是什么贫民窟一般,叫路人躲得远远的。 傅奕和戎平看着这场景,愣了许久。眼里颤动着,很快开始一筐筐的分发棉服,每一个收到的人都直道感谢。 一个裹着围巾的小女孩伸出手想要拉傅奕的手谢谢他,可是瞧见自己的手脏兮兮的却又将手颤巍巍地收回去。 这小女孩的围巾看起来眼熟,傅奕认出来,是他自己的围巾。 这女孩儿便是上回来叶问今医馆求的那一个。 她睁着水汪汪的眼,那是她身上最干净的地儿。 眼巴巴地看着傅奕直道:「谢谢谢谢哥哥。」 傅奕牵住她的手,摸摸她的脸,给她擦去尘土,让她回家过个好年。 从框里给她挑了一件合适的衣服,后来又放回去挑了一件稍大的,孩子要长身子,挑大些可以穿久一些。最后从袖子里掏出几颗糖和花生塞在她手里。 发完衣服后,他们在正平铁铺内发着呆,内心有些空落落的,二人静默着。 傅奕温柔且坚定地说:「戎平,家里的米有些多,你看看怎么解决合适。」 第42章 后头又喜庆了几天, 这年算是过完了。街上剩余的点点红色无不显示着大家对春节的不舍,即便时间过去还是将灯笼挂着窗花贴着,好像这样假日便能更长一些。 叶问今却与旁人不同,却是期盼着这年赶快过去。 这样她可以早一点开工, 早点开工便早一点还上钱。 先前松阳布匹送来的棉服虽然面料普通, 但内里的棉花确实充得厚实, 单卖便可以卖至上百文。再加上又是特别定制, 手工绣的字儿是个精力活儿, 买到一二两也不算过分。 第68页 今日, 叶大夫兴致勃□□了个大早, 她终于要去招人了! 她甚至有些兴奋,往后她终于不是单打独斗, 遇到困难有自己人帮忙了。 过年后,上街寻工的人也多些。 叶问今趁此机会, 想要招几个学徒或者说是助手。毕竟现在还有三四台椅子的空间,在那儿空着岂不是白白浪费。 现在她一人便是一家医馆, 到时肯定是要招到三四个人才算是合理利用空间和资源。说些高尚的,她也想大傢伙儿不再受牙疼的折磨, 只靠她一个人是不可能解决所有人的病痛的。 但她的心里对于能不能招到人也是没底。 如今的医馆规模太小, 虽有一些名气, 但大家对于医学总是望而却步,再者,愿意静下心来学习医术的人也不一定有多。能招来一个各方面满意的便谢天谢地了。 招人也不只是单找到人这么简单,招来人员后相应的器械的数量要增多, 口罩手套等耗材也要成倍增长, 更别说他们的工钱了。 不过她本就有两套器械, 加上最近做的那一套, 若将预约的时间错开,同时进行不同的工序,按道理器械将将够用。 只不过,要是超过两人便要去预定另一套了。 这倒让她犯了难,她已麻烦正平铁铺太多次了,即便他们不说,心里也觉得自己欠了不少人情,就算是给他们做了一些好吃的也还是过意不去。 再说,这一做就是四五套,一定会占用许多做工的时间。他们又不乐意收钱,况且自己还欠着那边几百两银子呢。 是实在拉不下脸来去求他们。 她灵机一动。 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华庄! 刚来这儿时曾去问过,当时华庄的小二心高气傲地说定制要百两起步。又曾听师父说那家老闆是师祖相当得意的弟子,做这些应当不是技术问题,只是钱的问题。 多亏了全溪台镇熘达的三百人,作为她的活gg给她带来了不少生意 。 这几日刚开工,队伍便排得老长。其中也有过年时就疼,但非要强忍着等到开工才来看的。 看来这样好的生意将会持续一段时间。乐观估计,这几个月赚到百两银子应当不是问题。 她边想着未来宏图,边美滋滋地在纸上写下招聘信息,连字儿都跳跃了起来,拉出一个俏皮的尖儿。 【学徒一人。 盥洗二人。 打杂若干。 月钱五两。】 将这招聘启事贴在告示栏上,在那旁还遇到几个往日在这看病的熟人。 在叶问今医馆看过牙的基本都住在周边,偶尔才有远处听了名声专程拜访的。因此大都知道前几日闹的事儿,拉着她八卦来八卦去。 聊了好一会儿那大娘才惊嘆:「唉,你这医馆招人呢?我就说你这小姑娘有出息,将来医馆一定会越开越红火。」 「谢谢大娘,如果你有合适的人选可推荐他来我这应聘,我正缺人呢。能力如何不要紧,重要的是要忠厚善良。」 与她眼熟的也纷纷去和亲朋散布这个消息。 既然是贴在告示栏上,那么这里的每一个人便都可以看。忠义堂不出意外的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叶绍元听着这俩女儿和女婿的结果,嘆了口气。本也就不希望这两人可以做出什么贡献,没想到竟去这样子丢脸,喝了口叶珠端来的茶水被烫得连连皱眉。张口欲教训她,却又放弃。 叶绍元说:「让你们俩去店里本是为了亲眼瞧瞧人家是怎么做的,最好能抓到些把柄。怎的就和人吵架!若再如此鲁莽行事,下回进去我可救不了你们。」 「可是,爹爹,从前他们在我们眼皮底下倒是能看着。这会儿他们直接出去开医馆,到时要是知道了以前的事儿找回来可怎么是好。」叶珠紧紧攥着袖子,眼神有些恍惚。 「正因如此,我们更要抓紧这个机会,将这苗头尽早扼杀了才是。」叶绍元已有白髮,蓄着鬍子像是个老中医,而说出的话却是狠毒至极。 「爹,您的意思是?可他们与那张正明好像有所关系。而且...上回还是将军救的,这该如何.....」 「真以为将军和他们有关系?将军在外出征十多年,这才刚回来。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与他家有啥联繫。若是与咱们家有关系,我可能不知道?」叶绍元捋着自己的鬍子回忆着。 「可过几日这案子要再审,我怕...」 「那时候,你别管。对付他,我自有办法。现在叶问今医馆招聘,那每个人都当有去应聘的权利。」 - 出乎叶问今的意料,她本以为就算是没人愿意当学徒,来几个人打杂的也能凑合着用,再说五两银子的月钱怎么说也是个极大的诱惑。没想到,这一下午愣是一个人都没来。 她疑惑,于是又去那个告示栏看看。 说不定是自己写的内容有问题,又或者是让风吹走了。 这一看,告示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着。 她一层层拨开人群,像汤圆一样挤在大家的中间,这才看到告示栏上醒目的大字。 忠义堂招人。月钱十两先到先得。 下一行又有一行洒脱的大字,可治口齿之疾病,药到病除。 老将军看了都说好! 叶问今嗤笑一声,原是他们在坏事,对于他们的无底线之举,她早就已经不吃惊了。 第69页 但他们也确实没有违反竞争规则。钱是他们给的多,人当然都去他们家,忠义堂又是老牌子了,在外人看来当然比自家稳定。 自己家医馆这种情况给一个月五两已是最高了。 忠义堂靠着自己雄厚的家底,正在和她抢生意呢。 老将军是在自己这儿看牙,但确实也曾在他那边买过中药材,严格来讲他们也没有错误。 不过就为了干扰自己,他们也真是胆大,居然敢拿老将军来作说法。 但叶问今又不禁疑惑,自家医馆有强大到需要他们如此费心去打压吗? 她总觉得还有其他的原因。 这告示栏被他们抢占只能找些其他法子。 叶问今在自家门口贴个告示。再与蔚忻忻说好在松阳布匹的门口立个牌子。 最好是永梦楼门口也能张贴一下这个消息,帮自己一把。不过叶问今考虑到酒楼总是比较昂贵的,或许需要gg费。永梦楼又从未给其他店铺打过gg,况且去酒楼的人应当也不缺一个月五两银子。 不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就算喝酒的人不缺钱,那样好的位置,总有缺钱的人会路过。 在蔚忻忻的撒娇下洪千柔也答应了,虽然没给打gg但答应给她问问合适的人。 叶问今在家边工作边耐心等着人来应聘,也不着急。 若是按照她现在的最高效率继续下去,再加上前几日分发的那些棉衣给她做的gg。生意也是可以维持在每日十两左右的利润。最近有些小酒馆听说永梦楼的药酒很出名,便也学着来叶问今医馆买些药回家泡。虽然每日只多个几钱或是一二两的收入,但总的加起来也是不少的银两。 不过这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她也不敢断定叶家那伙人会这样轻易的放过自己,毕竟前几日才在自家大放厥词。也不敢确定,会不会半路杀出个什么人在她家门前打滚撒泼。 她很好奇,忠义堂竟然也说自己可以看牙病,不知是什么样的法子? 她是不信忠义堂能与自己竞争的。 毕竟自己学的是现代医学,而他们则是传统医学,这俩从根本上就是不同的。 光是用药只能短时间缓解牙疼,往后定是要復发的。只有找到根本才能够解决病痛。 但看的久了,他也会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方法是否是正确的。毕竟一动刀便就不能回头。 人的身体是如此精妙,还有许多未知可去探索。 莫非是忠义堂找到了人体运行的关键,真研制出来什么灵丹妙药? 不可能。 按照她对叶绍元的了解,他只不过是一个学了两张药方便开始赚钱的商人罢了。 后来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想的太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已是不易,上升到如此高度不过平添烦恼。 就这样每日和熟悉的患者打打gg,要他们介绍些忠厚老实的人来。再加上总有人能够看到旁边的小gg。 总算是凑齐了五六个人。 盥洗这样的职位不用进行多大的筛选。就挑了几个看起来勤劳肯干的阿姨。 其中有一个人是她认识的,一眼就认出她了。是上回遇见的跪在家门口的叫花子。 她的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面色都红润起来,不过肤色还是比一般姑娘黑些。 她忙说自己不要那么多钱,够口饭吃就行。 旁边的阿姨见她穿着绣字的棉服知道她家困难,也知道叶问今心善,便就不与他争这个职位。 叶问今这就让她过几日来自己家干活。 她本以为助手是没有人应聘的,毕竟这一行门槛也算高,是要认真学习心存善意的。脑袋也不用多聪明,只要踏实勤劳就可以了。最重要的是要有将他人放在第一位的信念。只有这样才能为患者的病痛竭尽全力。 没想到竟有二人来问。 叶问今见着二人,希望他们不是像忠义堂那般的人。 只单单学了些皮毛,会说些外人听不懂的理论,便出去祸害他人。这样的情况不是她想看到的。 不过好在有忠义堂的诱惑。想要赚钱的傢伙应当都会去忠义堂那边。这就将应聘者筛掉了一轮。来这儿的应当都是听说了先前的事迹或者是听说了名声。 这一高一瘦都是忠义堂派来的。只要有一个能够进入叶问今的医馆,不仅可以监视她,还可从她的身上学到一些真本领。这便是叶绍元的第二手打算。 忠义堂的第一手打算其实是靠自己的名气抢叶问今的生意。有叶绍元坐镇,许多人循着他的名气便来了。只需要个把月才能够让叶问今医馆破产。 药材自家有,只要稍微降价,叶问今医馆药材这一方面便会受到影响。再放出自己家是老将军认可的看牙专家,再将面对的主要目标人群也拉走,叶问今医馆便无处盈利了。 至少东市的人再也不会去那儿。加上从旁人那里听到叶问今负债纍纍。虽不知欠谁的,但这两个计谋只要成功实施,足以让她活不下去。 二人是用银子收买的。都跟着叶绍元学了几天基础的中药知识,若是叶问今考这方面的定是能够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些。 因此叶绍元还是很有自信这二人能够给自己带来好消息。便洋洋得意地在家里看起了话本。 第70页 一高一瘦二人信心满满地等着叶问今问,他们早已熟悉了《本草纲目》,若是问起来不说对答如流,定是能说上两句。 因此二人昂首挺胸,面上带笑看起来信心十足。 叶问今也缓缓笑起来,问道:「如果你有一把刀,这时有一个身患绝症痛苦万分的老人愿意花三百两银子求你给他一个痛快,并且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你杀还是不杀?」 二人:「???」 作者有话说: @最近很忙 还要准备考试和论文。 估计二月恢復正常。 有什么想看的?或许写个番外? 第43章 这会儿见到坐在对面的小姑娘, 戴着口罩牢牢遮住下半张脸,一双凤眼精明地眨着,眼角微微上扬带着狡黠的笑意。 二人听叶绍元说,叶问今诡计多端, 不好对付。也听外头风言风语, 说叶大夫脾气又是怪的, 虽是个年轻姑娘, 面上却没有笑容, 总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 她那双眼睛更是厉害, 凡是见着的都说不出谎话来。 与外人传的一般,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似乎只是一十多岁女孩儿模样,不知哪儿来的点子居然问出这样残忍的问题。 「啊, 丁大哥,这叶大夫真是郎中吗?怎么能问得出这样残忍的问题?」 「可别问了, 我听说,他就是这样一个怪人。这人不怪啊, 能去给人拔牙吗?」丁一稍稍凑过去, 捂着嘴小声说着。 「这可咋办?!这问题我俩可没准备过, 不过是为了叶绍元那几两银子,草草把书看了几遍,可累坏了。」赵二愁眉苦脸道。 「嗯... 你们想好了吗?是动手还是不动手」叶问今见二人交头接耳倒更显得愉悦。 他们根本不可能准备到这种题目。 这可是,曾让她抓耳挠腮的现代医学学科——医学伦理学。 其实这题, 并没有正确答案。 见着二人愁眉苦脸的, 叶问今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但在对面二人看来确实有些诡异。 毕竟外人不知叶问今的为人, 都听说她给人拔牙, 满手是血时面不改色。平常待人待物冷若冰霜,连打铁老魔都要敬她三分。本以为她应该是个穿着华贵的女子,竟没想到外表看来只是一普通少女。但那眼神却是不一般的凌厉。 那个高个子先回答了,他眼神躲闪道:「杀。」 「哦?为什么你选择结束他的生命?」 高个子回答道:「医者便不能见他人受苦。他在人生最后的阶段,依然忍受病痛而不能解脱。况且他也没有求生的意愿。若连最后一个愿望都不能满足,岂不是过于残忍。」 「哦...那三百两你想用来干什么?」 「嗯...拿去治病救人吧。」 叶问今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眼里笑意更甚,问道:「那你呢?」 那个瘦的答道:「我不会动手。」 叶问今有些诧异,眼里炯炯有神,继续问道:「你的原因呢?」 「 若我杀了他,他定会感到痛苦。我下不了手。」 「嗯。这样。那我们将刀改成毒药,无色无味的毒药,吃了悄无声息的,失去性命。这样你动手吗?」 瘦子发呆了。他的心已有所动摇。 叶问今会意,对成年人来说不果断的拒绝就表示确认。她继续提问:「那三百两你想用来干什么?」 「当...当然也是治病救人了。」 「嗯...」叶问今点点头,「你们回答的都很好。一会儿会有人告诉你们最终的结果。请出去等候吧。」 二人喜出望外,叶问今大夫笑容满面的,明显对他们十分满意的样子。况且就自己二人应聘,总得选上一个吧。 这下子不止能拿到叶绍元给的十两银子,事成之后更能拿到五十两。这书总算是没白背,好人也算是没有白装。谁在乎那快死的老人家难不难过,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多亏自己认得几个字,难得找到叶绍元那个冤大头,才捞到这笔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二人正在门外勾肩搭背,商量着晚上去喝什么酒,吃什么好菜。爷爷来跟他们宣告最终的结果。他们相视一笑,是信心满满,都摩拳擦掌、洗耳恭听,自己的五十两终于要成了! 「招聘的结果是,丁一、未通过。赵二,未通过。」 「什么怎么可能老人家?怎么可能不通过,请您告诉我什么原因。我们回答的结果不对吗?」赵二压抑不住怒火。 「这我不知,你得问叶大夫。她说不过这就是不过。」 二人在门口时又唾骂又跺脚的,引人连连注目。 好在这不是在医馆的门口,而是找了个茶楼,不然旁人又要以为哪儿的流氓找上叶大夫的麻烦了。 即便他们对这面试的结果颇有不满,但也得夹着尾巴灰熘熘的回去报告结果。一路上还得畏首畏尾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 叶绍元此时正喝着茶、嗑着瓜子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好消息,简直好不惬意。他正准备翻看这段时间以来家里的帐目,检验女儿和女婿的成绩。 他本来哼着戏楼听来的小曲儿,尚且快乐的心情在看到帐目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瞪大了眼,连茶都赶不上喝的。不过让自己的女儿和女婿看了一段时间,这利润却是足足去了大半,还未完全接受这个巨大的冲击。 第71页 一高一瘦两人便站在他的面前。 他微笑着等着好消息,那二人却你看我我看你一声不吭。 半晌两人才畏畏缩缩地告诉他应聘失败。 他本就恼怒,这下一拍桌子怒道: 「滚,两个废物,背了那么久的书一点用处都没有!」 「哎,你怎么骂人呢?我们拿钱办事。那叶大夫问的问题实在是出乎意料。」 「噢,她问了什么?」叶绍元捋着自己的鬍子,好奇这妮子居然有这么大能耐能看出这二人是自己派去的么。 于是二人将之前的经歷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叶绍元嘆了口气:「罢了,你们都走吧。」 没想到叶问今比他想的还要机灵。当年看她生病没有除掉她可真是一个错误。本以为这人撑不过这几年,到时挑个地给那一家子直接埋了就得了,没想到这叶子居然大病痊癒了。这会儿还阴魂不散和他作对。 他在外的这几个月净利润少了一半。往常忠义堂月入约有三百两左右。 这下就连辛辛苦苦和永梦楼谈好的生意,都少了大半。他是越看越生气,忙叫叶珠和李谈才来跟前。 叶珠被父亲训斥了好一会儿,也没什好词儿,恶狠狠地说道:「别说可恶的叶子气我,连旁边打铁的都敢对我没好气,珠儿在外头都给人欺负死了。那叶子真是个狐媚胚子,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处处有人帮衬。」 叶绍元差点没喘上来气道:「老头子我手把手的教你们,怎么竟如此没出息。珠儿,你哥哥把分店管理的井井有条,怎么不和人家多学学?在家尽想着吃好喝好,往后可怎么办。」 「那...那是...都怪叶问今那个小狐狸。若是哥哥与她碰上了,定也斗不过她。」叶珠心里不服气,在父亲面前便也不顾端庄得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还敢顶嘴。如果再晚个把月回来,是不是咱家忠义堂都要没了!」叶绍元狠狠的将帐本扔到二人面前。 「本来想和永梦楼谈谈生意,到时候成了他们的小东家,下辈子也就不用愁了。这下子别说入股了,连合作都不一定能继续!」 「唉,父亲别生气,永梦楼说今天下午要与我们谈事儿,说不定就是要与我们继续合作呢。」李谈才赔着笑,揽着气唿唿的叶珠。 「猪脑袋,当时就不应该让叶珠嫁给你。」 叶绍元将笔筒中的毛笔倒出来,一把子丢到他面前。 李谈才没反应过来,只好伸手抱着自己的头。 叶绍元心知肚明,永梦楼这次来不可能是与他们继续之前的合作,八成是为了解除合作关系。因此他更要想好怎样应对。从前想让珠儿嫁个更聪明的郎君,她偏要嫁李谈才,这会儿二人一起不学无术,叫他看着就心烦意乱。 但总归是自己的女儿,怎么能狠下心不管不顾。 「珠儿,一会儿有梦楼的人来,你就在这儿。好好学学。」 「那夫君呢?」 「让他去看着店面。还有过几日,县令要来咱们家。快备好东西,如果你俩不想进去的话。」 洪千柔和她的父亲驾车而来,目的是终止与忠义堂的生意。这合同本也就到年后结束,遇到了更好的卖家,当然不会执迷不悟。 忠义堂本就是靠名气做的生意,实际上药材的效果也并非如同价格一般数一数二。 洪大东家开门见山道:「叶老闆,我们的合同到年后便结束了。我们家也不过是薄利多销,永梦楼也不是做慈善的,你看...」 「哎,洪老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有名气,药材又靠谱,很多人听着这名头就来买了,不怕卖不出去。」叶绍元缓缓道来。 「可如今,叶问今医馆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说,我看衙门里的消息没有传出来,叶老闆也费了不少钱吧。若是将来传出去说我永梦楼和劣迹医馆有所牵连可就不好了,永梦楼的名声也不能这样糟蹋。」 叶绍元明显内心有些恼怒,却还是啧了一声,强压怒气笑道:「洪老闆,我忠义堂的名声你是知道的。别的不说,这么多年了从未出现过差错。若不是洪老闆这般神通广大的,怎能知道其中消息呢?既然如此,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忠义堂愿意让利二分之一。」 一旁的叶珠听愣了,睁大眼睛问:「为何!」 「珠儿,少插嘴!洪老闆,在下从不食言。」叶绍元怒道。 「哦?叶老闆果然豪爽。」洪千柔一袭淡粉色的衣服,笑得更显妖艷。 即便她不喜欢叶绍元这老油条,但她还是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丝毫的厌恶。 洪千柔摇着小扇子,她本是不乐意与忠义堂继续合作的,但他给的价格比叶问今医馆还要低。自家实在是没有拒绝理由。即便她与叶问今算上是半个好友,但还是自家酒楼的利益最大。再说,这会儿自己的父亲在,自己还未全权接手永梦楼,理应是父亲做主。 方才不过讨价的话术,到时就算忠义堂出了什么差错。自家酒楼不也是受害者罢了。 二家谈得还算顺利,洪家欢喜地坐上马车。 「小翠,前些日子新来的那个,手脚还算上麻利的。问她愿不愿意去医馆。顺便把今日的消息和叶问今通个气。」洪千柔嘱咐道。 洪老闆和洪千柔走后。 叶绍元胸廓起伏越来越剧烈,等李谈才进门,似乎是哪一举动惹怒了他,直将茶杯丢到地上,里头的茶水飞溅,扑了李谈才一身。 第72页 李谈才皱眉,眼里满是隐忍,不过一瞬间转而笑道:「老爷,珠儿她也是第一次接手忠义堂,犯些错在所难免。」 「第一次接手便是理由了吗?看那叶子才读了几年书,大字还不识几个,便能将一个医馆开得风生水起了,你们呢?哪个不是跟着最好的老师。好好的中医堂我看是要毁在你们手里了!」叶绍元平日是慈眉善目,这会儿确实怒髮冲冠,一下一下用力地锤着桌子。 「爹你再跟我生气也没用啊,这些已成事实。如今我们为何又要降价做亏本生意,我不明白。」 「若我们不保住和永梦的最后的合作关系,那永梦楼便成了叶问今的后盾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想不懂吗?!」 「嗯,爹说的对,女儿有一想法,不知道爹怎么看。若叶问今与我们做药材的竞争那我们便去药贩子那儿,从源头上切断供给不就行了?」 「哼,亏你还算有点脑子。」 「再说,就算我们的人没有被她招进去也不算是个坏消息。如此,她便没有助手可以帮忙。看她一个人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回了!久等了! 第44章 如今医馆里有一个打杂一个盥洗。 打杂的是街尽头的老太, 慈眉善目的,但手脚就特别利索,看不出是五六十岁的人,每日都是充满精神。手里总是把这块布, 非要将桌子擦得锃亮才是。 偶尔又有些固执, 叶问今常叫她用药酒擦拭桌面就行, 她总是不相信, 非得用抹布再擦个两三回。 每日医馆里的家具都是干净得像新的一样, 但又害怕那些木头日復一日的被擦洗后发霉腐烂。 但叶问今还是觉得, 这阿婆招对了。 盥洗是之前那家叫花子的娘子, 认识的都叫她邵娘子。也是疯了一般的干活。让人觉得一个人可以替代两个,本还觉得五两银子有点肉疼, 现在是觉得实打实的划算。 邵娘子也是感恩的人,每日一刻不停地干活。阿婆主要负责大堂内的事务, 而她不愿意抛头露面就主要负责后堂的事务,还有清洗一家人的衣物、床褥之类的。 有她们俩在大大减轻了爷爷和叶问今的工作量。 看完患者后, 阿婆会将器械和围巾送到后堂,邵娘子就开始刷洗, 煮两锅沸水, 一锅煮器械一锅煮围巾手套一类的, 出锅后晾在盘里或挂在衣架上。 不过叶问今之前都对她们进行过培训,大致将医馆内的这些区域分为了无菌区和污染区。 也特地给她们备了手套,要她们工作时都好好带着。若是沾上了血液和唾液,恰逢手上有些口子则是比较危险的事情。没有传染病便算运气好, 若有些传染病, 则有五六成的概率得染上。 别说在这儿工作了, 就是能活多久都未可知。 叶问今属于是记忆力不好的一类人, 所以新的大柜子来了之后她将柜子贴上分类的标籤纸,提醒自己注意摆放。后堂的木柜里分别放着不同的器械和工具,每个种类拿一把叫邵娘子装在木盘里送出去。 大堂的柜檯后还有小罐装好的药酒和棉花,也都贴了标籤以防拿错。这些字是爷爷写的,与叶问今的不同,对了几分老艺术家的刚劲。 叶问今曾与爷爷打趣说:「这药酒本卖五十文钱,若是加上爷爷的字,看起来至少值得三百文!」 招的二人都不识字,但她们仍非常努力的记着叶问今说的话。若是忘记了就问坐在柜檯内的叶老爷,他脾气好,多问几次也不会生气。这来去几次,汉字的形象总是能记得八九不离十。 刚开始她们总是问叶问今,十次里有一两次回答便算得是运气好了,大夫全神贯注看病,偶尔回答也是过了许久,连连说是自己没注意,才刚刚想起方才有人与她说话。后头就不再打扰叶大夫了。 除开摆放和打扫这类事儿,其实叶问今是想要一个帮手的。 若是缺些什么,便喊助手帮自己拿来,换器械或是帮忙托着下巴也有人回应。 可这会儿别说帮手,就是打杂的也是连轴转,碰巧有空就耽搁一会儿手里的活顺手帮叶问今拿。若是做着自己的活叶问今便只能将患者晾在椅子上自己去拿。 因为有了这两个人的帮助,叶问今医馆每日可以看的患者更多了。往日里看二十个患者需要约在两天,分成两个上午两个下午。现在只需一天到一天半就可以看完。加上与永梦楼订的药酒也送来了,有的药酒用来漱口,有的药酒外用,利润也是从原来的五两左右直接提升到了十五两。 不过刚招来的人总是不可能配合得天衣无缝,需要一段时间去磨合。 偶尔邵娘子被烫伤了,叶问今拿出之前荣平送她的创伤药叫她抹抹,伤口千万别蘸水。 邵娘子总是低垂着头小声道:「不用不用,叶大夫,我怎能用得起这样好的药,您不赶我走还给我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这伤过不了几天便好了。」 叶问今也曾劝过,但邵娘子却比她想的还要固执,坚决不肯用药。 后头叶问今便呵斥她:「若是不好好上药,到时化脓感染了,叫别人说我叶问今医馆医术不精,还能扣上一个虐待员工的名头!」 听叶问今生气,邵娘子才慌张地摇头,伸出手来让叶问今上药。 后头几天,几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医馆的收入好的时候甚至能达到二十两。虽然二十两看起来多,但医馆一周工作五日,再加上有时阴雨,患者并不能按时复诊。一月满打满算四百两,扣去药材成本、吃喝还有工资,便只剩三百两。 第73页 不过叶问今还想再找一个保安,再找个厨子。 保安真的很重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迫害他们家,叶问今都要有被害妄想症了。若真有闹事的来,自家受伤不说,到时把自己的患者都吓跑了才是最重要的。 最近她只要是见着个长相阴森,说话奇怪的人,都要觉得是叶家派来的人。 不过真要有人来,她也不怕硬碰硬。 她还有张正平,还有大师叔。他们会保护她。 而且若她消失了,老将军那儿定期检查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不见了,也定会派人来寻她。 等忠义堂的招聘结束,自己再去挂招助手的。这保安和厨子可以暂且搁置,但助手可不行,要知道多一个助手等于收益多翻一倍。 如今靠自己完成两个月六百两加上吃喝用度和扩张医馆的钱可能是有些紧凑,但要是多一个人,那肯定是绰绰有余。 但她也知道这次招聘定要想些其他的法子,或是直接叫信任的人推荐。 她知道上次那两人定是忠义堂派来的。 她让弟弟偷偷跟去了,见他们直接进了忠义堂的门,验证了她的想法。早知道忠义堂不耻,却不知道他们真的如此将自己视为眼中钉。 好在她当时出的题目没有明确的答案,目的只是为了考验这人是否有善良的心。 作为医者若不能以治癒他人为己任,则不可说是合格的医者。 有害人之心的人,就是华佗再世,就叫其他医馆收去吧。 叶问今医馆是不会对他们敞开大门的。 即便是面对一个病危的患者也不能採取伤害他的措施。 那两人的奇怪之处在于,他们从未想过利用自己的医术帮帮他。而是纠结于杀还是不杀。 - 日子且慢悠悠地过,到了该给爷爷拆线的日子。 如今撕裂的牙龈癒合差不多癒合,但松动的牙齿仍需更久的时间长牢固。 爷爷年纪大本身牙龈就有些退缩,加上松牙的位置靠后,就算是想要用铁丝结扎固定都难以操作。 若是在现代,固定的方法就比较方便。 不得不说在许多技术都受限于这个时代的发展,比如说常用的树脂补牙或是根管治疗技术。那些技术需要的材料可得往哪儿去寻呢? 她读书时便都是学的树脂充填,但早些日子,约莫十多年前用的却是银汞材料,据说是古代便用的方法,虽说相比树脂有缺陷但如今的条件下或许可以参考。 叶问今边想着,两下便将爷爷口内的缝线拆除了。 她道:「爷爷,往后只吃些软食,别再吃花生坚果了。到时要拔了。」 「哎,那多好的花生,年前买的,再不吃坏了,可惜!」爷爷摆摆手。 「你知不知坏了的花生有毒!我马上就将那剩下的丢了去!」叶问今生气地说。 爷爷连连称是,却又在夜里偷偷地啃花生米。 这夜里难得的下起了大雨。 叶问今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因为这样的日子患者往往来得少。因此自己收入也少,她呆呆地望着紧闭的门窗,淅淅沥沥的雨像是淋在她的心上。 这下一天雨就是少几十两银子。 谁又愿意远远地冒着雨来看牙呢? 况且,她从来不喜欢阴雨天,出不了门,若是非要出门便要湿了鞋子裤腿。就算是躺在屋里,这环境更是阴冷。 就算点着蜡烛也驱散不了寒意。 如今与刚来时不同,盖的已从薄布被换成厚厚的棉被,甚至再加上一床毛毯。 但她仍因为天气觉得心情不是爽快。 加上连续的劳作,让她的职业病加重了些,这几日腰有些疼痛,不过好好躺上几天便能缓解。 叶问今窝在被子里,用四指头的指节按摩着后腰,传来一阵阵酸痛。酸痛之后疼痛便能缓解一两分钟。 看来招助手还是得快些。不然这腰不知能撑到何时。 她的屋子在最里头,爷爷一间,狗蛋一间,刚好剩下最后一间空的便给新来的阿婆和邵娘子住。 她们听着有屋子住那表情可称得上是心花怒放,任谁看了都开心。她们从没想到来做工还能包吃包住。那屋子的条件比自家好太多了,她们也不乐意回去,就在这住下,更别说还有温暖的被单,连蜡烛和日常用具都可以随便用。 今日傍晚就下起了雨,于是放工也比平常早了三刻钟,几人早早就在自己的屋里歇下了。加上窗外的雨,更是让人昏昏欲睡。 风声雨声齐作。叶问今在蜡烛火花爆裂声的夹缝中仿佛听见咚咚的敲门声。 她警觉地坐起来,竖起耳朵。 不是自己的幻听,确实有人在敲门。而且一下下微弱下去。 她本想闭上眼睛不去管他,却随着那微弱的敲门声,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若自己不出门,便是害了人的性命。 转念一想,又不想多管闲事,外人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就是在外头冻死饿死,也不是自己造成的。 再说,怎么就是人,说不准是什么阿猫阿狗来自家躲雨罢了,外头又冷有什么好看的。 ...... 她一跺脚,草草拢上一件棉衣起身去门口。 棉鞋随着她的步子敲在地面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我可不是多管闲事,若是冻死在我医馆门口,还有谁敢来我家看病! 第74页 她走半道又有些害怕,折回去喊邵娘子在她身后看着,若有什么事儿便把大家都喊醒。 她走到门口,只轻轻拉开一条缝,便灌入了阵阵寒风,拢着的衣服都被吹得鼓起,眼睫毛都要挂上霜了。 对面的人家紧闭着门窗,街上一个人都无。雨滴打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一个小水洼。 她往下看,看见了一片破布。 「大夫救救我...」从破布中伸出一只冰凉的手,还没触到门便无力地松了下去。 第45章 风雨交加中, 这人黑髮凌乱和破旧的布衣缠绕在一起摊在地上,仿佛一只用了三年的老拖把。 叶问今和邵娘子一起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将这人拖进门来。 可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只好叫狗蛋和爷爷一同住,那间小屋子暂时空出给这个倒霉蛋。 再是考虑到这人来路不明, 万一患上风寒一类的, 若是和弟弟爷爷同住, 他们的身子怕是受不了。 爷爷听到声响, 见到这么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面露焦急之色。叶问今和邵娘子将人抬上床, 递给爷爷一个口罩, 爷爷戴上后才跨进来给这男子把脉。 「嗯...脉搏虚浮无力,怕是在外头流浪多日了。我去煎些药来, 妞儿你就给他擦擦身子,点个火炉暖暖。」 叶问今应下, 这男子全身冰凉,刚才将他抬进来时都担心颠到他, 怕他就此断了气。 邵娘子给他用热水擦了把脸,洗下半盆泥巴, 灰尘下的脸可以说是白净的, 没想到是个五官端正的青年人, 只是紧闭着双眼好像在做噩梦。 这会儿给他断断续续餵下了碗温热的中药,脸色不再过分苍白了。 火炉在一旁烧着,柴火噼啪作响,很快屋里就热起来。 烤得叶问今双耳发烫。说起来她也是不常用火炉的, 一是火炉危险, 一个没看住就容易走水。二是捨不得那柴火钱, 她家每日要烧许多锅水, 柴火本就是一捆一捆的用,若是夜里再用,不知一月得去买几回了。 她用烧火钳捅捅柴堆,让火烧得更旺些。 「叶大夫,您就去屋里休息吧,忙了一天了,这夜里又凉,万一着凉了可不好。这人我看着,若是醒了我就去喊你。」邵娘子说道。 「咳咳...咳...大夫...」邵娘子话声还没落,那青年缓缓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 「醒了...正说呢就醒了!」邵娘子雀跃道。 叶问今回到床边,见那青年要坐起便扶着他的手臂。 青年一愣,还是歪来扭去地坐起。 「恩人...多谢你救我一命。不知如何报答...」 「这都是医者应当做的,好好养伤,好了早些回家去,别叫家里人担心。」叶问今柔声道。 青年人听见这话眼神一沉,低声道:「我...我没有家。」 「那你的家人呢?」 「家人...都死了。」 「......好好睡一觉,有事儿喊我,我叫叶问今。」 「我叫马明俊。」 叶问今点点头,将他的手收回被子里去便走了,邵娘子跟在后头小心地关上了门。 马明俊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他看着床头的热粥和周围温馨的布置,紧紧地揪住了柔软的被子。 这么多年来颠沛流离,原来的傲气早就被踩碎化在泥里。儿时的朋友、叔叔见着他不踩上两脚便是好的,更可怕的是因为他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儿要对他赶尽杀绝。 他一人逃到这镇上。这一路上捡过剩饭剩菜也曾做过小偷小摸的坏事儿,这是头一次有人这样照顾他。他已经许久没有什么欲望,若能吃饱便是上天的恩赐。可这次,他想要留在这里。 - 第二日,阳光明媚。温度也比昨日高上许多。 开工前,叶问今先来看望这个送上门来的患者,刚推开门他就欣然坐起,床旁的粥已经喝得一干二净。 才一晚上便能行动自如了,这年轻小伙儿就是好,身体恢復得就是快些。 「若你饿了,可去厨房了取些粥喝。对了,还有些剩下的炒蛋,大概够你一顿朝食的。」叶问今见他脸色不错便放下心来,今日看完预约的患者,还得去衙门继续之前的案子,马俊明这样瘦弱,便随他在这儿多呆几天养养伤。 「恩人!我想留在这里。」马俊明出声。 叶问今微微一愣,刚好自己缺个助手,这人又是无依无靠的。那快死的样子,估摸着也不会是叶绍元派来的人。 今日看这模样还算是机灵,若是能答出问题,让他留下也无妨。 「那我问你个问题。」叶问今笑道。 她又重复了一次面试的问题。 「不杀......」马俊明眼里有些空洞,似乎是想起了些不愉快的事情。 「为何不杀?」叶问今问道。 「因为活着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活下来,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即便是只能多活一天,我都愿意努力尝试。」他睁大了眼睛,有些情绪激动的样子。似乎是觉得自己这面目有些丑陋,便又惭愧地低下了头。 「抬起头,努力活着有什么丢人的?若是有人因此嘲笑你,那才是没脸没皮。」叶问今笑道。 「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从祥州来的,全家被人买兇杀害,只...独自一人,四处流浪。」马明俊答道。 「若你愿意,便跟着我吧。」 第75页 马明俊眼里神采飞扬起来,他没想到自己能够留下。从此他便有地儿可回了。 叶问今也开心,这下助手也解决了保安也解决了。 「那你好好休息,等你身子好了,有许多活儿要安排给你呢。那我先出去,这医馆你就自己先熟络一下,有什么不清楚的问邵娘子就行。」 马俊明眼里都是欣喜,一股热泪唿之欲出。这大夫真是个好人。即便自己这样不明不白也愿意收留自己。将来自己定要做出一番成绩,不叫她失望。 这样想着,突然就爬起来准备去食堂吃饭。吃饱了便赶紧熟络熟络这医院,早些派上用场才好。 还没出被窝,却发现自己衣衫半解的,里头被石子和树枝划的伤口都被好好的包扎,倏的一下脸红了。 戎平早就等在医馆的门口,今日是要去衙门重审案子。傅奕特地让他看着,别出什么岔子。 「小教头,帮我去清宁桥接个人。」叶问今大步跨上马车,使唤着她以为的「小教头」。 「好好...」戎平嘴里应着,心里却有些不平衡。他可是堂堂都尉,能叫他心甘情愿地被使唤的,只有将军、老将军,再就是未来的将军夫人。何时轮到这普普通通的姑娘了。 心里这么想着,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立刻一挥马鞭驾马往清宁桥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戎平:只有未来的将军夫人能使唤我。 叶问今:哦 第46章 衙门外人满为患, 那热闹样子差点以为是年还没过,大傢伙在赶集。 衙门里从左至右分别跪着王老八、孙元武、戴高飞。上回的案子搁置到年后才重审,那几人在牢里是吃尽了苦头。 这回三人身形都明显的瘦了不少,身上还散发着酸臭味。 「嘿, 我就喜欢看人家务事。真是什么小偷小摸我还不稀罕看呢!」门口的年轻人来凑热闹。 「这叶大夫不知那儿得罪了忠义堂, 不过忠义堂这样不仁不义, 最终还不是自讨苦吃。」老翁加入谈话。 「我看吶, 不一定。若叶大夫没问题, 忠义堂干嘛针对她啊。这么大个药堂, 没事儿找事吶?」 叶问今信步闲庭, 耳边满是小声议论,不过一看到她那张冷漠的脸便噤了声。 这回来官府的人比上回多了几位。叶问今不由得笑起来, 终于见着了自己的好姐姐。 叶珠和李谈才站在三人的右边。 这二人明显没见过大场面,都是一副面色苍白的模样。即便叶珠画了那样精緻的妆, 还抹了口脂,依旧可以看出她镇定下掩藏的惊慌。 上回见他们也没过多久, 这两亲戚敲她家门并且喋喋不休的模样可是歷歷在目。 就是在衙门,叶珠都没有少戴一个首饰。头上的钗子随着她微微发颤。 叶问今上前, 他们二人见到她后眼里的害怕消退了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明显憎恨和厌恶。若不是叶问今, 他们才不会在这里受苦。 叶问今不解,明明就是这二人先来招惹自己,怎么反倒在他们眼里是自己无恶不作了? 现在他们住着自己家的宅子,靠自家的药堂赚钱。 这身名贵衣服和首饰可都是花自己家的钱, 怎么这样狼心狗肺还要害自己的命。 听说叶绍元回来了, 这二人与自己同辈, 但叶绍元可是长辈, 当年忠义堂可是被他买去的。当年叶珠还小,谁人不知叶家厉害的是叶绍元和他的夫人。 不过他们一家坏事做尽,今日也定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更是不知叶绍元还有什么底牌,他在溪台镇这么多年,总是有些手段才能够立足的。 县令皱起眉头拍拍案板,只见堂外的围观群众人数众多,比起那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县令看着下面几个男人,或许叫囚犯更为合适,他们叫苦连天、哀嚎连连。自己的侄子王老八更是抹着眼泪。 这会儿知道哭了,没踢到铁板总是不知道错。 谁知道叶问今后头有将军在撑腰啊,而对面的叶家又是常给他送礼的。若是偏袒叶问今,他也不怕叶家说什么的,就算是说他贪污受贿,倒时也有法子煳弄过去。 只是缪老爷施压...谁知道叶家背后还有缪老爷!缪老爷可是朝堂上能说话的,他的一句话,下面的人都要抖三抖。这次虽然只说让下面的人去处理一下,但真到了下面,谁敢忤逆。 这会儿真是进退两难了。 他这个小小的官哪儿能惹得起这样的人物。一边是将军和老将军,一边是缪老爷,这一个不小心便会掉了脑袋。 他拿起压案拍了两拍,想着那事儿手一滑便滚落到地上。 衙役忙将压案捡起。县令这才恢復了正色。 他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王老八眼里满是无奈,问道:「叶珠、李谈才,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大人,此事与我二人无关,虽然戴高飞是我家的跑堂,但他所做之事我们一概不知啊。」李谈才答道。 「戴高飞你可认?」 「在下确实是去叶文今医馆看过牙,后头没病就走了。但孙元武之事是他自己对叶大夫怀恨在心,非要去讹钱,众目睽睽,大伙儿都见着了,怎的将这责任推到我身上。」戴高飞一改之前的据理力争之势。今日是乖巧顺从的不像话。定是叶家派人去牢里与他说了些什么。 第76页 叶问今心里知晓,这案子定不会像她心里一样那般顺利。叶绍元定会在背后搞手段,尽力将叶珠和李谈才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但王老八的所作所为是大家看在眼里,而且也当场验过,到底是没有办法逃脱。 孙元武和戴高飞的事儿都是之前的。虽为叶珠和李谭才指使,但只要那二人咬紧不松口,倒也没有什么证据表明是那二人在作祟。 「戴高飞,你这个畜生。说好的银子也没给。如今,却将我害进这牢里。大人你可要明察呀,是这人利诱我,我只是被钱财蒙蔽了心智并未想害叶大夫性命的。王老八,才是真的想害死叶大夫。」孙元武的鬍子比之前更长了。 明是这样一个瘦弱的男子,衙役一把便能压制住。为何平日里能够趾高气昂地打老婆呢? 「住口。这衙门何时轮到你说话了?」衙役狠狠一压,孙元武痛得喊出声来。 县令望着台下,戎平还杵那儿盯着他呢,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叫他浑身打了个颤。 但只要叶珠和李谈才没事儿,剩余的几人随便发落了去也不成问题。 「王老八,你强抢民女,又掠夺平民钱财,罪有应得,打入大牢。」 王老八被拔了牙之后,早就气性全无,哪儿看得出往日那般神气的样儿,只求饶道:「舅舅,我的好舅舅,是那姦夫贱妇让我去的,不然我连叶问今住在哪儿都不知,一切都是他俩的错啊。」 县令嘆了口气。问那二人,他们一口咬死是王老八自作主张没听他们劝阻就上门去了。县令这会儿也只好顺着他们卖了自己的侄子,保全自己。 王老八涕泪横流不是当初那般。谁能想到这个匍匐在地上的,竟是当年到处欺压百姓,谋财害命的王老八呢? 外面围观的群众连连称好。 「就该让这可恶的人,去大牢里面受受苦,我们当年的苦难也让他尝尝!」 「真是大快人心!」 「叶问今,你作何说?」县令问道。 「叶问今,不,叶大夫,叶小姐,神医!你都知道内幕对不对,是我错了,我不是个东西!我家里还有生病的老婆,若是离了我,都活不下去!求求你帮我说说话吧。」王老八跪在地上,爬着就去拽叶问今的裤脚。 当初他将爷爷打成重伤在家里养了大半个月,也没见他如此害怕,如今自己确实要入狱了,却这样卖惨,叶问今见着他就觉得噁心。就连家里的老婆怕也是他抢来的,那病多半也是因他而起。 她抽回自己的裤腿,王老八顺势扑在地上涕泪横流,若当初爷爷这般哭诉时,他能有一点恻隐之心也不至于如此。 「替你说话?你倒是会痴心妄想。我不会替任何人说话,只会说出真相。」冷冷地说道。 第47章 叶问今目不旁视, 上前一步道:「县令大人,在下并不觉得叶珠和李谈才毫无责任。若不是他二人在背后指示,戴高飞怎得拿出十两白银给予孙元武?再说这王老八,因着西市有张大爷从不曾来闹事。而我也改名, 除了熟知的几人, 并没有人知道我就是叶小姐叶子。这王老八能寻到医馆来, 定是有人唆使。」 县令眉头一皱, 沉思一会儿才问道:「这空口无凭, 你可有什么证据?」 「在下有一证人。」叶问今就等这句话, 伸手招唿王二娘上前。 一瞬间, 议论纷纷,这官府也似课间的学堂一般杂乱。 王二娘从人群之中缓缓走进, 一头长髮柔顺的垂在肩上,面色竟比事情发生之前红润许多, 甚有精神焕发之姿。都叫人看不出她是个丈夫在牢里的独身妇人。 「是你,快快救老子出去!」孙元武见着王二娘像是见到了救星, 瞬间兴奋起来,放开叶问今直往她那儿扑去。 但王二娘神色的坚定, 一步一步镇定自若, 与从前那副胆小瑟缩的样子大相迳庭。不像是前来作证, 反倒是像来控告他人罪行的。 王二娘一眼不瞧孙元武,只在县令面前俯首。 孙元武见妻子不理自己,有些失了面子。又见王二娘容光焕发,更是生气。 他紧握双拳, 心想这臭娘们在家一定花了不少银子。自己都捨不得用皂角洗头, 她的髮丝如今这样柔顺定是将自己的家产花在那些不必要的地儿去。自己却在这大牢里受尽鞭挞、屈辱, 她却在外头吃得这样面色红润。 若是出去, 饶不了她。 也罢,今个儿过来替他说话也算有点出息。 「大人,奴家前来作证。」 「你就是孙元武之妻,王二娘?将你所见所闻如实道来。」 「大人,在下亲眼所见孙元武和戴高飞合谋。家里的帐本是奴家在管,因此对出入都瞭然于心。孙元武那样败家,稍有几两存银便都被夺去吃喝嫖赌。年前,他与我说自个找到发财的路子。从那儿以后,他二人就经常来我家面馆,骯脏的金钱交易我是亲眼所见。若大人不信,随意问几个面馆的常客便可知民女说的是真是假。」 后头的观众忍不住了。 「唉,你们这个年轻的人不知道吧,从前这叶家医馆可不是叶绍元开的。本是叶大少爷叶启开的,那时候便是镇上数一数二的药房。后头战事四起,大傢伙儿都不景气,才是他的堂弟叶绍元接手。」 「我看呢,赚钱了人心都会变坏,忠义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他那老闆一样黑心得很。前几日还见着有人在那门口吵架,说是害得他倾家荡产了,后头倒也没听到消息,或许是那老闆神通广大,将人解决了。」 第77页 「呵!黑心!对一小姑娘都这样狠心。怪不得要出去自立门户,怕是看不下去他们的恶毒行径。」 县令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本想为叶家争辩几句,而人群中的不速之客一双鹰眼正紧紧盯着他,若是自己说错一句话便会伸出利爪将自己狠狠捏碎。他甚至能够猜到后头的精兵已经层层包围了整个官府。 「戴高飞,你的银子从何而来呀?不过才出狱个把月,又要再犯事吗?你可是再犯可是要从重处理的。」他说话的语气都重了两分,像是把气撒在别人身上。 「这,这……是叶家给我的。」戴高飞也摸得清,为了那些银钱将自己的后半辈子葬送了也不划算。 「戴高飞你说什么啊!可不要栽赃陷害。」叶珠着急了,那张可人的脸也狰狞起来。 围观群众皆数落叶家二人。声讨此起彼伏。 李谈才一反常态,求道:「在下不过一倒插门的女婿,哪有那么大的权力做这些事。平常不过管管帐,哪有这么大本事唆使别人去做。虽然珠儿不说,但我都看在眼里,每每想劝她却被她打骂。」 他恳切而弱小,摆出受害者的姿态。 大家也看出叶珠才是那个咄咄逼人的人,况且叶珠才是叶家小姐,也是照理要负责的。 「李谈才你说什么?!」叶珠不可置信,眼里的失望让她的声音更加尖利。 县令嘆了口气,浑身软了下去道:「这下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说的?」 「县令大人你也知道我嘴笨,我这一女子能懂些什么。只是不曾想自己同床共枕的夫君在背后给捅刀子。」叶珠不可能不知李谈才的小心思,知道他贪财,也知道他藏私房钱许久。 只不过他在外人面前给足了自己面子,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竟会害她。 「珠儿,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我们俩可不能一起进去。若你进去了,父亲定会救你出来,尚有全身而退的机会。若我进去,到时你岂不是成了寡妇?」李谈才小声说道。 「你!你这个负心汉。早就该听我父亲的!」叶珠眼圈都红了,像个疯子似的伸手要挠李谈才,却被衙役控制。 「你们说,到底是谁指使的?」 县令也看出来,他们在推卸责任。但如今的情况确实不容他从中左右了。进去一个总比进去两个好些。实在不行便是民意难为,也好与上头有个交代。 李谈才是有些心眼的,指示他们的时候总拿叶珠当幌子。因此,他们都指认叶珠。 最终。以叶珠为主谋,孙元武和戴高飞共犯。而王老八则是强抢民女、故意伤人。几人都被打入大牢。 「叶问今,竟不知你如此有能耐,早该把你处理了!不知道你在背后使了什么手段!你给我等着!」叶珠被几个狱卒压着,终于撕破了那样在外端庄的嘴脸,就要扑着上来撕扯叶问今,却被狱卒牢牢地钳住。 叶问今往后一倾,便轻松躲开了。 「好啊,我等着。你倒是看看牢里有什么在等着你。」 「叶问今!你这个贱人!」叶珠恶狠狠的对叶问今说着,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叶问今冷眼看着这狼狈的姐姐,伤害自己珍视的朋友和家人是她唯一不可原谅的事情。 她微笑起来,眼里却没一分贪慾而是澄澈清明,说道:\"姐姐,做人还是要有些良知,不要辱没了忠义堂的名声。还有,总有一日,忠义堂会物归原主。\" 第48章 「忠义堂也真是, 若是这般泼妇主持,不知道里头卖的是些什么药。往后我是不会再去买的。」 一旁的老太太边碎步走开边应和道:「回去我就和我那老头说,别再去了。天天跑那么远,不过是听说忠义堂是老牌子, 不如在西市自个儿买算了。听说叶问今医馆也卖药的, 还和永梦楼合作, 隔壁的五郎摔伤用了七天药酒便好得七七八八了。」 「哦!我想起来了!这叶家小姑娘便是前些日子传的神医!如此淑人君子竟遭人诬陷, 当真是世风日下!」 堂上几人吵嚷着被押进大牢。 虽然李谈才回老宅的脚步没有一点儿停顿, 但叶问今仍可以感受到他眼神中的不怀好意。 李谈才也不是个好人, 本以为他只对自己记恨, 对叶珠应是一片真心。没想到大难临头各自飞,叫人觉得讽刺。 他的玉扳指晃了叶问今的眼, 那日来医馆冷嘲热讽便是戴着这扳指。往日里对自家是一分钱都不愿施捨,买这些个金银珠宝却像是不要钱一般。 他们从自家夺走的, 自己都会一点儿一点儿夺回来。包括忠义堂和叶家老宅。 戎平见叶问今呆站在原地,眼神放空。他立马敛了杀气道:「叶姑娘, 这案算了结了,我们一道回去吧。老将军府喊我汇报此案, 这会儿尚有些时间能顺道送你。」 「好。」叶问今展露了笑容。 终于这些恶人都被送入大牢, 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要赶紧与爷爷分享这样快活的消息。 与爷爷分享还不够, 还要去正平铁铺宣扬一番。 - 到家时正好出了太阳,难得冬日里有这样好的阳光,刺得叶问今眼睛都睁不开。 她揣上一袋瓜子和刚烤好的肉脯去往隔壁。脚步中带着几分欢愉。 第78页 一进门便看见大师叔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好像睡着了。 阳光洒在他身上, 拢着一圈橘红色的光晕。 一只胖胖的橘猫蜷缩在他的怀中。这小橘猫油光水滑, 吃得胖墩墩。半眯着眼睛晒太阳, 十分舒适。平日里怕是不知过着怎样的好日子了。 傅奕修长的手指搭在橘猫圆滚滚的肚子上, 橘色的绒毛从指缝中露出,衬着他的手更加的洁白无瑕。 不知怎么,叶问今的心勐烈的跳动起来,有一种想要摸摸的冲动。 就像是看到心宜的美玉。那样苍翠欲滴、晶莹剔透的,让人不禁想要用指腹摩挲,亲自感受他的温润。 大师叔唿吸匀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不知何时,她已伸出那不合时宜的手。 好在橘猫打了个哈欠,让叶问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出格。 伸在空中的手调转了个方向就往小猫的头上抚去。 温暖而柔软的触感让叶问今完全放松下来,心里仅剩的一些紧张都灰飞烟灭。橘猫眯起眼睛开始打唿噜。 那日大师叔给自己买的小猫茶壶还在屋里放着,都说爱猫之人内心柔软,大师叔确实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可她觉得并没那么简单,偶尔见他眼露厉色,那样捕猎者一般的眼神,可不是书香门第里可以出来的 即便大师叔已在这儿一个月余,但自己对他的了解甚少。 但只要是他在的地方就特别宁静祥和,让她踏实。 「 喵 」 橘猫抖抖耳朵从大师叔的怀里跃下,跑到叶问今的脚边。 「原来前几日听到的叫声是你呀。」 橘猫扒拉着叶问今的裤腿,几欲爬进她的怀里。 叶问今几乎要吓得后退两步。 这猫可真不怕生,怎么的就往别人怀里钻。自己跟这猫可是第一次见。虽说她不怕猫,但也被这突然而来的热情惊到。 她一把捞起橘猫。 嚯,挺沉,得有个十多斤吧,大师叔被这大沙包压着居然还能睡得这么香。 那只猫在她的怀里却不安生,到处扒拉着。直到扒住她腰边的小口袋,才伸出爪子牢牢勾住。 这下叶问今露出了明了的表情小声道:「哎,原来你是馋我口袋里的肉脯!可别把我的袋子勾破了。」 叶问今将小猫放在地上,解下自己的口袋,从中拿出一片又香又甜的肉脯。 小猫津津有味地啃食着红棕色的肉脯,香味四溢。吃完了又往叶问今怀里钻,明显是还没吃够。 「我没几片了!你个小馋猫。」 叶问今抱起小猫,想要放回大师叔空落落的怀里。但又觉得会惊扰到大师叔,于是就维持着掐着橘猫腋下的姿势。 傅奕早就察觉了身旁动静,不过却沉醉于安详的时光,只闭着眼听着。 这会儿身边没了动静,他才睁开眼睛。虽然这阳光和煦,但他还是挡了一挡。透过指缝看见面前人的髮丝飞扬,熠熠生辉。 怀里的猫儿更衬得她那略带惊愕的脸灵动。 叶问今见人醒了,有些不好意思惊扰了大师叔休息。于是更加不知该将这小猫放到何处了,就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不好意思一般眯着眼笑起来,简直和那橘猫一模一样。 傅奕不禁微微一笑,将小猫从叶问今手里接过。 叶问今的手指头算是修长的,但也抱不过这一只小肥猫。而猫儿在大师叔的手里却显得娇小,他两手一掐便将那小肥猫的肚子环抱住了。 「大师叔,这都几点了。小橘猫都醒了,你还在这儿歇着呢。」叶问今打趣道。 「小师侄看来心情不错啊,都乐得管闲事了。」傅奕看叶问今的表情就知道。戎平那头应当是处理完备了。 「是啊,案子了结了我当然开心。这下没有人来打扰我做生意了。」 「对了……过几日便是元宵。师叔可有安排?」叶问今问道。 傅奕愣住了,唇瓣微微颤抖却没说出话来。 叶问今见状,心里一沉,果真是自己冒犯了,或许这儿的人不习惯这样直接的。又或是大师叔与自己根本没自己想得那般相熟,是自己自来熟罢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忙补充道:「只是...只是听闻有一家麻糍有名,要不要一起去尝尝。从前我家便是吃麻糍了,已经好多年不曾吃上。」 「好...一起去。」傅奕答道,眼里仍是些微惊愕。 「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叶问今将口袋里肉脯一股脑掏出来塞到傅奕的手里,也没在意他拿没拿稳,慌忙逃进屋子找张正平说早上那事了。 其实她也没那么急,只是耳朵烫得厉害,大师叔明明没有那么高的兴致与自己出去玩,想来答应也只是将自己当成小孩儿哄着罢了。 想到这些她说的话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 ,叫张正平满头疑问。 说完这个好消息,叶问今的心里却出奇地乱。 见到院里的大师叔缓缓摇着藤椅,她立马加快了脚步。 「问今。」 「嗯?!」冷冽的声音叫住了她,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元宵,是要放花灯吗?」傅奕问道。 「啊,应当是要的,我也不了解。大师叔,你问这个干嘛?」 「一起去放花灯,好不好?」傅奕笑靥如花,眼里却是认真的神色。 第79页 「好......」叶问今答应后逃也似的回到了医馆。元宵节又是情人节,大师叔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院里的傅奕吃着肉脯,舌尖甜滋滋的。 小猫在他怀里喵喵叫着是在和他讨要。 他将最后一片递到橘猫眼前,没等猫伸出爪子就反悔,将肉脯丢进嘴里,对着小猫洋洋得意起来。 「是给我的。」 小猫气得将他胸前的布料抠出了两个线头。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 今天更新甜蜜蜜!(大概 新的一年都要甜蜜蜜! 谢谢大家支持!评论随机发小红包~ 第49章 傅奕给祖父锻的剑已差不多了, 只剩最后的开刃便成。 不过他的假还余下近一月,也不急。 他已躺在院里的藤椅上摇晃了一会儿,嘴里叼着一支狗尾草更显闲散,偏给他那副好容颜添上了漫不经心的味道。 这儿的日子痛快, 没有那么多限制, 也不需和那些朝堂上的人阿谀奉承。 那些礼数规矩是最叫他头大。 当初不过请个探亲假, 那些文官不知要列出多少个理由来驳回。好在帝君一个高兴便允了, 刚才滔滔不竭的官员们立马一声不吭。 小橘猫吃完了傅奕椅子旁边的食儿, 便被不知哪来的蝴蝶吸引, 竖着小尾巴扑腾着出了门。 傅奕紧随其后, 竟来到叶问今医馆的门口。 那小猫一蹦一跳的就跑到叶问今家里去。 「那小猫!」叶问今见那胖橘猫跑来,像是见到了熟人似的。 大概是因为自己家今天在烧肉, 这才将小馋猫引来了。从前饭都是爷爷烧的,味道说不上好, 只能算得上清淡。 毕竟猪油是比较稀贵的,因此这饭菜里面经常少油少盐, 不过胜在健康。 今日爷爷身体不适,是关节痛的老毛病了, 没法给一家子做菜。 阿婆却自告奋勇, 叶问今这才发现阿婆做菜是有一手的。她说从前自己家是摆食摊为生, 不过是他老头儿掌勺。她就干些备菜的活儿,偶尔忙起来也帮忙做些,因此比较熟络厨房的事情。 这会儿厨房里传出阵阵肉香,叶问今也不禁咽了口口水, 这样好的手艺实在是阿婆谦虚了。 这不, 引来了小猫。 不仅是小猫, 后面还跟着一只大猫。 大猫一把将小猫抱在怀里, 橘猫还挣扎着要下地去找吃的。 叶问今看到此景,不禁笑了出来。 傅奕见大堂内邵娘子和叶问今坐着聊天。 邵娘子他是认得的,那日送器械时见过。叶问今非给她塞肉蛋。没想到今日便直接成为员工了。脸色好了不少,也圆润了些,若不是那微卷的碎发,差点就认不出来。 二人是打过照面的。这便打起招唿来。 「公子莫见怪,是叶大夫好心收留我。」邵娘子笑得有些羞涩。 「姑娘何来的话,不知你的孩子、丈夫可还好?」傅奕问道。 「多亏了叶大夫,他们的身子好多了。等家夫再养好些,便也能出去劳作了。别说他了,你瞅我在这儿吃吃喝喝也胖了不少。」邵娘子看着叶问今笑道。 「怎么是多亏了我,这是你应得的!」叶问今答道。 三人其乐融融地聊着。 这时马俊明从后堂走出,他换了一身爷爷的旧衣服,虽然朴素倒显得十分精神,精心梳理过的刘海儿彰显着年轻男子的朝气。 他硬是不答应叶问今给他买新外套,只穿旧的外套便足够。若是要买便紧紧揪住叶问今的袖子不让人走。那眼神就像是认定了死理的小狗,紧紧拉着人手里的玩具不放。 不论叶问今找什么理由,他都认为那是在浪费钱。 好在这天一天天的温暖起来,最冷的时候过去了。这也便无所谓外套不外套了。 傅奕只听医馆招了一个阿婆和一个妇人做事,没听招了个年轻男子的。 他的脸色悄悄淡了下去。 「对了,邵娘子,元宵节一般店里都给放三天假,咱们医馆也休息。你们只管出去玩儿吧。」叶问今说道。 「这...早先听说总有人来闹事的,要不我还是留下。」邵娘子轻声道。 「没事儿,那些都解决了,再说不还有马俊明在吗?你就回去和孩子、丈夫一同过节。」 「好,到时我给你做些元宵来吃。」邵娘子甜甜地笑了。 「不必客气,元宵那天我也要出门吃元宵呢。」叶问今偷偷撇了一眼傅奕便与他默契地四目相对了。 话声刚落,就感到旁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自己。马俊明像只期待出去玩的小狗一般耷拉着。 「哎,俊明,元宵节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元宵啊?」叶问今微笑着问他,就像安抚一只可怜的小狗。 想来大师叔应该是一个乐于分享的人。与自己一同出游应当也不是什么私情。 傅奕心里纵有千般波澜,却不会表现在脸上。 叶姑娘竟不是和我一人出去?! 「这...这合适吗?」马俊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嗯,和我大师叔一起,人多热闹。」 「好,多谢叶师父。」马俊明的眼里闪闪发光。 他谢过叶问今,又谢谢大师叔。 他看向叶问今的大师叔,见他的脸色不是很好。但他并不在意,或许这人本就是这样面无表情,和他又有什么干系,他只是想和叶问今待在一起,旁人如何他不在乎。 第80页 傅奕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抚摸着怀里的小橘猫。小橘猫是耐不住性子的,想从他的怀里熘走找乐子。傅奕便把他环在怀里,不叫他跑走。 往日他倒不是这样,这猫爱往哪儿跑去就往哪儿跑去。但今日,他竟开始担心,万一这小橘猫扑到别人身上去便不回来了可怎么是好。 他的眼神停留在马俊明身上一瞬。 不过才一十多岁的孩子罢了。但转念一想,马俊明与叶问今才算是同龄人,自己毕竟比他们大了半轮多。 傅奕问道:「问今,你不是说这回才招两个人吗?这郎君是?」 「嗯...昨日他晕倒在我家门口,我看他可怜便就收留了。刚好这儿缺个助手,他又无家可归,就让他跟着我当助手,顺便多个壮丁也安全些。」叶问今意外地解释得十分详细。 「师侄何必费心,隔壁那么多人,有事来找我们就行,不必拘谨的。」傅奕眯着眼笑起来。 「多谢师叔好意,也不能一直麻烦于你们。」叶问今道。 「对了,戎平说他也想与我们一起去吃元宵,不知是否方便?」他垂眸微笑着,不过却是皮笑肉不笑。倒是有一股道不明的高贵之感。 「当然,要是一起来那不是最好。」叶问今答道。 傅奕:「......」 - 「哗——」 戎平刚进入到将军的房间,耳畔便传来利箭破空之声。 今日将军的气压明显低了几分。 顺着出箭的方向看去,发发正中红心。 戎平不禁感嘆自家将军本领就是高超。 他亲自带兵时就是英勇神武,外号「青面将军」。就算他负了伤,没法亲临战场,仍旧靠着兵法,带领一众将士获得胜利。 只要他一拿起兵器,就浑身拢着一层肃杀之气,叫人不敢靠近。 见将军停下,戎平才道:「将军。」 将军张口,戎平肃然听令。 「戎平,过几日我们一起吃元宵。」 「嗯...?好。」 戎平心里感动,行军这么多年,不曾吃过元宵,将军定是想念军中之日。 「叶大夫不是说过几日要来给祖父复查?将府上的令牌送去,再暗地里派几个精锐护着医馆,重要的大夫可不能出差错。」 「是...是...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吗?」戎平心里犯嘀咕。这大夫需要这样在意吗?就算是熟人,将令牌送去也过于小题大做了。 傅奕浅尝了口茶,道:「噢,对了,再送些首饰去。记得不要过于贵重。」 「 哦哦,首饰啊……」 戎平心里一咯噔。 坏了。 第50章 不过稍稍赚了几十两, 这又快到元宵节。看来这正月里是不要想赚多少银子了。 好在假期与双休重叠了几日,她这才放宽心准备玩个尽兴。 元宵节后便要去老将军府上给他复查一下情况,再做些制作假牙的准备工作。 因此今日便要去江阳瓷器商议此事项。 「咚咚咚」 叶问今一开门便见小教头那张熟悉的面容。 「叶大夫,这是将军送来的令牌。有了这令牌便能随意出入老将军府, 遇到危险时也可向将军府求助。」戎平道。 叶问今从他手中接过令牌。这令牌闪着金属的光芒, 十分压手约有八两重, 上面雕着「傅」字。 她看着这令牌出神, 不禁想起往日与将军的交集。好像将军总是那样神通广大, 但她却只知将军姓傅, 连他的名都不知。 她与戎平道谢。 戎平挥挥手, 后头的人又送来了一个精緻的木盒。只说是谢礼。 邵娘子在后头瞧着,憋了半天蹦出一句:「娘子, 这……咱们发达啦!」 四周的军官笑了起来。 「那便谢过将军好意。」叶问今道。 戎平带着几官兵又乘着马车离去。 「娘子,将军莫非对你……」邵娘子也不在意自己是否僭越, 只笑得看不见眼睛,小声八卦道。 叶问今道:「哪儿来的事儿, 只是给他祖父看过病罢了。」 叶问今将礼收进屋内,打开一瞧, 才发现里面竟是些簪子、镯子、挂坠一类。还有些玉器, 看着珠圆玉润的, 但也没有过于名贵的珍珠或者是宝石。 她从中拿起一支琉璃簪子,形制精巧,簪杆曲折似树枝,簪头似一簇金桂, 在阳光下反射团团金光。 真好看。 换做别家姑娘估摸着得开心上半月, 可是她平常不戴首饰。虽然她也开心, 但她这样的性子更希望将军能送她银子。 这是从前就养成的习惯, 就怕工作的时候耳环落进患者的伤口或是嘴里,万一吞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再说,还有欠债没还呢。 这官家的东西也典当不了。不如先放着吧。 或许到时蔚忻忻和洪千柔出嫁可以当随礼送送? 但是官家的东西别说买了,送也是大罪的。 她皱着眉头盯着这一箱首饰,愣了许久,最后还是把她放在自己的屋里好好地藏在梳妆柜里头。 - 狗蛋过一段日子还要回学堂读书的。这些日子便在家可劲的玩,又不爱洗脸,脸都被泥煳黑了不少,加上冬天龟裂,哪儿像个正经人家的娃儿。 叶问今将狗蛋儿叫到屋里,问道:「何时上学?」 第81页 「下月初。」 「那是该交束脩了。需要多少到时你来我屋里拿。」 说完她便回过头去研究医术了。却许久没有听见弟弟出门的动静。 良久,狗蛋儿道: 「姐姐,我不想读书,这学堂我真是一分一秒都坐不下去。」 「你现在还小,不懂道理,多学些书,往后才不会吃亏呢?」叶问今道。 「不要不要!我在那儿不过浪费时间!家里的忙我一点儿都帮不上!姐姐,我能跟着你干活吗?」狗蛋说着就要打起滚来。 「还干活儿呢,你能把自己的脸洗干净了就不错了。不过嘛,今天姐姐要去一个地方,你可以跟来一起看看。」叶问今笑道。 狗蛋儿只要不上学堂,去哪儿都是快活的,闭着眼就和叶问今走去。 二人很快走到了江阳瓷器。 这店店面不大,里头的瓷器却是齐全的。 一路上来有许多家瓷器店,不过只要逛了一圈便能发现里头的瓷器大多都是一个模子制出来的。是粗制滥造的次品。 江阳家的瓷器却是精緻,每一个都是精心制作的,颜色和形制都不同。 价格比别家更是要贵上一倍。 他不像别家一般只做茶具或是餐具,还做一些小的摆件。那摆件更是古灵精怪,有飞天的,走地的,更有水里游的路上爬的,看得狗蛋连连惊唿。 「姐姐你看,这个小青蛙好好玩儿!连皮肤上的粒儿都有,叔叔你好厉害!还有这个兔子!眼睛好圆好黑!好可爱!」狗蛋儿忍不住这跑跑那摸摸。 「哎,做着玩儿呢。这做的再好有什么用啊?还不是赚不着钱吗。」江阳撇撇嘴,笑得有些心酸。 狗蛋却跟没听进去一样,缠着江阳的手臂就说:「叔叔你教教我教教我!」 「小孩儿,听你姐的话,还是好好读书吧。我们乡里的秀才不缺人上门学习呢,赚得盆满钵满。若能考取功名,到时你想买多少买多少,何必辛苦来学呢。」江阳笑得憨厚。 「可我喜欢,而且我想赚钱,我不想靠家里。」狗蛋儿脆生生地说道。 「怎么,姐姐供不起你读书了吗?咱们家现在能赚到钱,不差你赚的。」叶问今笑着看弟弟表演,只当是小孩儿的一时兴起。 「可我喜欢,而且往后我定是要一个人生活的,哪能一直靠姐姐呢。」狗蛋叉着腰像一个小大人一般说着。 这狗蛋和爷爷的脾气是如出一辙,想到什么便是什么了,让人怎么劝都不听的。况且孩子有自己喜欢的事情。也很好。 又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行当。想学便学吧。 叶问今扶着狗蛋的肩膀,说道:「那你问问江洋哥哥愿不愿意收你为徒啊?若他愿意等你放课你就来找他学呗?」 江阳笑了笑,无可奈何地摸了摸脑袋。他自己也是初出茅庐,走的不是正经的路子。 若是因此误人子弟他也负不起这责任。 但看到娃儿拉着他的袖子,使劲摇晃着,眼里满是希冀。就像他当初拉着自己的父亲要学一般。 不过嘛,小孩想学或许只是想玩泥巴罢了。自己一个人看店也没个说话的,他也闲得没事便就收了狗蛋儿。 狗蛋儿高兴地原地转圈,抱着江阳的大腿就傻乐。 不过叶问今来找江阳是有更重要的事。 她想和他合作做瓷牙的生意。 这年头想做出烤瓷可算是天方夜谭,但用陶瓷材料做个大致的形状还是可以的。 她与江阳细说自己的想法。 「这!谁能想到用瓷做假牙!瓷的取材方便,价格便宜,加上颜色与牙相近,又对人体无害。叶大夫不愧是神医,竟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江阳的神色从未如此兴奋过,他的目光灼灼,仿佛在沙漠中找到水源。 就算他做出第一只成功的小鸟,被父亲拿去在众同行前炫耀时,也未如此快活。 若是按照叶大夫这样的说法,自己做的东西并不只是普通的陶瓷只能放那儿供人欣赏取乐,而是帮人治病的医疗器械。 有朝一日从自己的双手中诞生的作品能够帮人恢復生理上的问题,缓解他人的痛苦,那可是天大的福报。 江阳连报酬都忘了问,连连拍着叶问今的手,一口答应下来。 经过一番商谈,暂定他需要每周去叶问今医馆两天左右,亲自观察病人的情况,给人取了模型之后再做出相应的假牙。 狗蛋看了欢喜的二人也按捺不住直唿我也要帮忙。 叶问今揉揉他的头,将他送回到住处。自己则忙不迭去正平铁铺。 她偷偷扒拉张正平,鬼鬼祟祟地问道:「师祖,咱们这儿有没有汞。就是那金属,水银。」 「你问这些干什么?汞需要提炼,没那么容易。小徒孙,你又想干啥?」尽管张正平尽量放低了声音,但还是叫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荣丘、老大、老二齐刷刷地回头。 荣丘担忧道:「汞可是剧毒!」 老大惊道:「不是师叔们不信你!但这玩意儿可不能用来治病了吧!你到底想干啥!可别想不开!和师叔说,师叔帮你!」 叶问今面对师父师叔们的大惊小怪有些不好意思。 「咳咳……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用来补牙。」 第51章 第82页 「什么, 哈哈哈哈!你用这玩意儿补牙?!那不是金属牙了吗?」张正平豪放地笑道,觉得不可思议。 「正是!我知道一秘方,名叫银膏1,是使用银、锡、汞这三种金属调制而成。不知师祖是否有合适的材料。」 「真能?」张正平问道。 「真能!」叶问今斩钉截铁地回答。 「没问题, 我给你弄。到时给你几个师叔把牙补补!」 说完张正平就往屋里噼里啪啦的倒东西, 叫叶问今离远些, 别碍着他找材料。 铁铺总是这样热闹的, 锻造之声不绝于耳。 叶问今在屋里环视一圈, 发现傅奕在为他的宝剑开刃。 那剑锻得极其的冷峻, 还未开刃时就时常觉得其周围有一股凌然之气。 叫人想要吟出那句「宝剑锋从磨砺出, 梅花香自苦寒来」。2 那宝剑的剑鞘斜靠在窗子边,上头盘踞着各式的神兽, 麒麟凌越之上栩栩如生。中间镶嵌着几块翡翠,构成麒麟的双目和周围的彩云。 果真只有这样的剑鞘才能压制住如此气势汹涌的宝剑。 「刚才听你要那些金属是为了看病?」傅奕边用布擦拭手上的水迹边说道。 「没错, 用银膏填补牙齿的缺损之处便能阻止龋病的发展。」叶问今神采奕奕地回答。 「嗯……这法子真是稀奇。从前只觉得那些刀具只能用来抗战杀敌,从未想过竟也能用来治病救人。」傅奕一手抬起剑刃, 宝剑便在他的手里反射出璀璨光芒。 「不只如此,世上许多兇险之物都有他的妙用。有些毒药, 只要用对了法子便可以用来治病。比如□□, 有蚀疮去腐之用。」叶问今搭在他的桌前, 说起她的专业她便滔滔不绝。 「此话不假,死物又能如何?终究还是看人如何。」傅奕垂眸,像从前一般熟练地将剑收入鞘中,发出悦耳的金属碰撞声。 叶问今看着他的动作出了神, 恍惚间看见漫天尘沙中嘶鸣的骏马和兵刃相见的血光。 「你怎么受伤了?」叶问今见他的右手缠着一圈纱布便问。 「噢, 前几日不小心划伤。」傅奕淡淡地说道。 「你这包的……好丑。」叶问今小声嫌弃道。 「那……叶大夫可否给伤者瞧瞧。」傅奕坐下, 将手肘支在桌上, 伸出右手眼巴巴地盯着她。 叶问今牵起他的手,轻轻一拉,那绷带便松开了。 她仔细地观察后说:「你与我去医馆拿些药膏。」 这样美的手负伤留下疤痕,岂不是暴殄天物。 二人坐在桌前,这是叶问今第一次这样久地牵他的手。 在伤口处均匀地涂抹上药膏后,再用绷带仔细地缠绕。 上一层压住下一层,压力不能过大也不能过小。最后环绕两圈再将绷带尾部塞入下方。 叶问今的心里重复着要点,并未意识到自己与傅奕靠得极近。 傅奕微低着头,看着叶问今手上的动作。他的高马尾垂到耳侧,落在胸前。 周围极静,只有二人起伏的唿吸还有绷带和皮肤时间的摩擦声。 「大夫,有些疼。」 傅奕稍缩回了些手,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其实并不很疼,而且他并不怕疼,但二人之间过近的距离让他莫名生出一股焦躁。 「别乱动。」 叶问今勐地将他的手一把拉回,甚至比刚才更近。 傅奕的髮丝拂过叶问今的鼻尖,带过一丝清逸的香气,仿佛雪落红梅。 二人四目相对。 傅奕的鼻樑高挺,嘴唇红润。一双勾人桃花眼微微瞪大,叫看着的人好似落入一潭春水。 那一瞬间叶问今觉得,拐个清俊的打铁匠当看板郎也不错。还能直接给自家医馆供货,岂不妙哉。 而后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可沉迷美色赚钱要紧。 她将绷带的边缘好好修整了一番,直到自己满意便开始欣赏自己的杰作。 裹着厚厚的绷带,他的手指反倒更显得修长。 怎么会有人指甲盖儿是粉的? 而且关节的皮肤都这样白皙。 除了掌心有些薄薄的老茧,其他的皮肤又是细嫩的。 傅奕见对面的姑娘盯着他出了神便道:「叶大夫常说我的手好看,但我觉得像叶大夫这样又软又小的手医治起人来反倒灵活。」 叶问今的脸刷的红了。发现自己握着大师叔的手又突然松开。 「喏,包好了...过几日来拆。」叶问今磕磕绊绊道。 虽然自己不是那样小鹿乱撞的年纪,但也是个没怎么和男人交集的母胎单身,也是知道害臊的。 「唉,等等。」 傅奕将她的手拽回来。 一阵酥痒爬上叶问今的指尖。 「去田里玩了吗,这手和我们元宝差不多。」傅奕笑道,拿一旁的纱布擦去她指尖的泥沙。 刚才一直戴着手套没发现,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江阳家里摸了陶土,指缝里还残留着些没擦干净。 她只感觉耳根发烫,不知是因为与他过于亲密的动作,还是因为自己的邋遢被发现。 「元宝是?」 「哦,上回院子里的小橘猫啊。老来我这儿蹭吃蹭喝的。想着起个好名字,能叫你喜欢些。」 「师叔你又笑我!」叶问今装作气愤道。 第83页 大师叔明就是笑她爱财! 「喵喵」 元宝灰头土脸的回来了,爪子上也是脏脏的。 橘色的皮毛加上圆滚滚的身材真与金元宝有几分相似。 傅奕笑眼盈盈。 奇怪,明就是打铁郎的打扮,却叫人从他眼里看出些清风霁月来。 「谢谢你,小大夫。」 - 衙门官员带着从孙元武家搜刮的银子上门。想不到孙元武家竟有几十两银子。 叶问今本就对他家财物不以为意,更别说大多数都是王二娘的血汗钱。 这钱就算给她,她也定是不会用的,只存放起来。 上午官员刚走,下午王二娘便上门。 「王二娘!你还好吗?后来有没有人找你麻烦。」叶问今拉着她的手问道。 「一切都好,叶大夫。只是,孙元武他罪不可赦,我实在不愿意留在那家里,只要一呆在那儿,每个角落我都只能想起挨打的时刻,连面馆我也关了。不知叶大夫能否收留我。干杂活也行,若是人多...我来掌厨也行!」王二娘紧紧握住叶问今的手。 「好!那是最好不过!大堂的阿婆去后厨了,你来顶替她的位置如何?」 作者有话说: 1本草纲目明·李时珍金石部第八卷 金石之一 银膏 2出自《警世贤文·勤奋篇》 邵娘子:我看将军也喜欢姑娘,隔壁打铁郎也喜欢姑娘。 叶问今:是你想多。 傅奕:??? 第52章 「叶大夫, 叶大夫!隔壁打铁郎已在外头等着了!」邵娘子扒在叶问今屋子的门框上,捂嘴笑着,话语里难掩的得意。她就知道隔壁打铁郎对自己的老闆有意,老闆却不相信。 「来了来了, 挑衣服费了些时间。这都第三回 了, 你可比我还急。」叶问今笑道, 匆匆将桂花琉璃簪戴上。 邵娘子看见镜子里的叶问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活脱脱一美人! 胭脂让她原来苍白的面色有了些许生气, 圆润的面颊叫邵娘子看了都想上去捏两把。她的眉尾上挑而舒展, 嘴唇也是红润的, 削去了往日的冷淡感, 反而显得贵气。 「哇!师父,你...你今天真好看!」 马俊明不乐意在大堂与傅奕大眼瞪小眼的, 便直接跑来寻自己的师父。 淡红色的长裙与往日那样的素衣不同,更衬得叶问今的脸白皙。马俊明绕过邵娘子直到桌前, 像小狗似的围着叶问今绕起圈来,一双圆眼直勾的, 一秒都没从叶问今身上下来过。 「好了,走吧。」 在门口与傅奕、戎平汇合, 四人便往热闹的东市去了。 虽然西市不如东市热闹, 但从几日前就有人开始搭棚布置。今日也是人来人往, 烛光打在他们的身上,像裹上了一层金黄的糖浆。 街上的男女穿着整齐,都是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毕竟元宵节也可算是情人节,为悦己者容可谓人之常情。 马俊明不太习惯人多的地儿, 自己又穿着破旧的衣服与周围的华丽格格不入。他的个子不算矮, 但这会儿缩了起来, 乖巧地跟在叶问今后头, 寸步不离,像块年糕。 叶问今轻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要抬头挺胸。 另一边戎平也跟在傅奕后头,时刻警惕着像只夜里的猫头鹰,睁大了眼睛一刻不放松。 四人就形成了两前两后的奇怪阵型。 叶问今小步子蹦着,看起来心情很好。 整个溪台镇都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这路越往中间走是越挤,到时候想出来反倒不容易。那元宵店就在旁边,因此四人准备先去吃元宵。 他们坐在店里,等着热乎的元宵。 听说这儿的元宵有些特别,虽然也卖汤的,但出名的是干汤圆。 叶问今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她从前吃的汤圆就是纯糯米煮的,出锅后再在特制的粘粉中滚一圈,汤圆通体占满甜甜香香的黄豆粉。 刚坐下,黄豆粉的香味儿便飘来,一阵阵地绵延不绝,惹得人的口水也绵延不断。 好馋! 傅奕黑漆漆的瞳孔映着外头的灯火,跳跃的烛火映照在他的侧脸上,他看着外面的闹市却好像在看很远的地方。不一会儿他便回过神来。 桌上摆着一盘热乎的汤圆加上几碟零嘴儿。 叶问今带大师叔来的,不知怎的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我要带大傢伙吃好吃的的使命感。 她悄悄地瞄着傅奕那张可说的上是俊美的脸。他安静地吃着汤圆,似乎是这口感让他陌生,但又出奇的上头,便让他出神地歪了一下脑袋。 叶问今大口地咬下碗里的汤圆,满口柔软。里头是糯糯的,外面裹着甜甜的粉,让人不禁笑起来。 等到傅奕看向她时,她才发现自己盯着他看了太久。 「嗯,我的脸上沾到粉了吗?」傅奕咳了咳。 「没...没有,好吃吗这个。」叶问今慌忙问道。 「嗯,很甜。」 黑暗中傅奕悄然红了耳根。 「师父!你怎么不问我好不好吃!」马俊明皱着眉哼哼道,略带些撒娇的意味。 「好吃好吃,我替你答了!小孩儿哪儿来这么多问题。」戎平果断地给马俊明夹了好多汤圆,堆满他的碗。 「唉,我要跟着师父!」马俊明说着就起身。 第84页 「哎!浪费可耻!汤圆都得吃完,吃完了小哥带你去玩好玩的!」戎平紧紧地拽住马俊明,将他按在位置上。 马俊明被迫愿意和戎平一同过节后,叶问今才放心地与傅奕一同离开。 这一路灯火通明,张灯结彩,每个人都神采奕奕誓要通宵达旦的架势。路旁架起许多台子,台上的舞女们翩翩起舞,台下的观众鼓掌叫好。 周围鼓声擂擂,震动着她的鼓膜,此情此景之中却让人排斥不起来。 「师叔,你看上头的姐妹身材是不是很好?这舞跳的,真是一绝。」叶问今啧啧道。 「一般。」傅奕的目光不曾在上面多做停留,叶问今说了一句便看了一眼,看起来兴致缺缺。 「大师叔,你旁边的男的眼睛都看直了,怎么你对这一点都不感兴趣啊?」 「……看的多了。」傅奕小时候常和家里出入皇宫或是达官显贵的府里,看舞女都看腻了。 叶问今呆住,莫非大师叔是风流浪子。不愧是陈家少爷,应当是见过大场面的,不像自己这样。心里酸涩了不到一秒,便被另一边的舞狮吸引了注意力,回过神来都记不得刚才是为了何事有点低沉。 走几步便见一家卖花灯的,看得出老闆做花灯的技艺是极为精妙的。叶问今自认为是手巧那一类的人,但看到那栩栩如生的兔子花灯还有莲花花灯,在那边随着风旋转,像是活了一般,也自愧不如。 「问今,我们去买花灯。 」 「好啊!我看人人都有,元宵节就是应该买花灯,对不对?」叶问今兴奋起来。 「对,别人有的,我们问今都会有。」傅奕笑着提起一盏莲花灯。 「公子、小姐来看看,这排十文那排二十文,随便挑啊!」 叶问今挑了一只鸽子灯,傅奕则一同买下了莲花灯。 莲花灯映在他的脸上,温暖柔和。叶问今呆呆的望着他,那一夜的回忆突然涌进她的脑海。她好像深情款款地牵着大师叔的手,对将军进行了一番告白…… ?!!! 叶问今觉得自己的脸要红得爆炸了。 「怎么,挤得热了,要不要去买冷饮?」 「不不不不不。」 叶问今甩手就要跑。却被傅奕一把拎住领子。 人声鼎沸,傅奕只好俯在她的耳侧,热气喷在她的耳朵上。 「走慢些,要是走散了可找不回来呀。 」 - 二人一路走到东市,一衣衫褴褛的男子快乐地边跑边大喊着。 「那边有免费的粥食!听说是将军开的施粥棚。快去通知家里小的一起来!」 施粥棚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队。 「妈妈,什么时候到啊,我好饿。」 「慢慢等吧娃儿,希望到我们的时候还能喝得上。」 「将军果然是大好人,过节也不忘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呜呜呜,过几日我就去多找两份工。」 叶问今见状也想做些什么。正想起前些日子孙元武赔偿的银子。 她问傅奕:「你说我拿银子给他们添点肉行吗?那钱我实在不知道哪儿用。」 「行,要不你上去问问。」傅奕笑着答道。 施粥的是老将军府里的下人。见到傅奕便立马挺直了腰板儿,但他也不能表现出来震惊,万一暴露了将军的身份,别说工作不保了,可能小命都不保了。 「大爷,我这儿有些银子,可不可以给粥里加点肉,或者多煮几锅粥。」叶问今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爷震惊,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大爷没答应,叶问今便从怀里掏出将军的令牌。 大爷差点跪下,连连答应。八卦之心瞬间燃起,这小娘子是哪家的小姐,竟与将军有所关系。 「善人,不知您贵姓?」 「我姓叶。」 「叶小姐给大伙儿施粥咯!」 「叶小姐,是之前那个给大伙儿发衣服的大善人吗?」排在队头的青年问道。 「呜呜呜,是仙人吧。」 路人见了也称赞道:「听说医术也极佳!叶家出这么个姑娘真是祖坟冒青烟!」 二人一起站在河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一只只花灯从水面上飘过,散发着温暖的光。 「你笑什么。」傅奕问道。 「我笑呢,我们真是有个好将军,这才刚回来就替百姓着想。看到他,我也想做点好事,做了好事当然开心。」她回答。 「你这么夸他,他可不知道,不如夸夸师叔。」 「谁要他知道!大师叔当然也是好人。如果再给我免费做几副工具的话就是比将军还要好的大好人!」 「想占我便宜?我可不做亏本买卖。不过是叶大夫的话,可以考虑考虑。」傅奕凑近她笑道。 二人一起笑起来。 「对了,我们来许愿吧。」叶问今说完便闭上眼睛。 傅奕却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许愿。 因为他曾许过太多愿望了,对着天对着地,对着山川河流。 现在他只想看着眼前的姑娘。 「你许了什么愿?」傅奕见她那样认真,问道。 「身体健康...且发财。」叶问今挑挑眉,「那你呢?许了什么?」 「嗯,你猜猜?」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第85页 「为何觉得我会许如此宏大的愿望?」 「师叔看起来就没有什么想要的 。而且不是爱钓鱼吗?风调雨顺才好钓到鱼啊。你又喜欢打铁,若是战乱的话,那些个刀剑铸造出来都是要杀敌的。应该没人喜欢自己的作品染血吧。」 傅奕侧头低声说:「其实我的愿望是...」 一阵小孩儿的嬉笑打闹声…… 夹杂其中的一股力突然袭向叶问今的后背。 她往前扑去,眼看就要掉进漂满花灯的河里。 作者有话说: @给俺一个小小的收藏吧。 第53章 叶问今尚未反应过来, 只觉得扑面而来温暖的气息。 她的手腕上传来一阵温热,紧接着腰也被紧紧的箍住。原本失去平衡的身子也就此稳稳的固定在了岸边的石砖上。 她条件反射地反手抓住面前的人,不受控制的扑向前去,一头扎进了傅奕的怀里。 「 啊!」叶问今惊唿出来, 声音却因在人的怀里显得有些闷闷的。 手上的鸽子灯随声掉进河里, 盪起粼粼波光。 傅奕眼神忽而凌厉, 轻松踢起脚边的石子儿。那石子儿一瞬间化为暗器, 直冲罪魁祸首的脚下。 那人便应声倒地。 叶问今连忙离开傅奕的怀里, 道:「 谢谢, 谢谢你,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不会水,要是掉进河里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多谢。」 傅奕见叶问今惊魂未定的样子, 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不必担心,若你遇到危险, 我会保护你。」 二人去瞧那加害人是谁。 傅奕见叶问今的手里空空,花灯因方才的事故掉进了河里, 便牵来她的手,将自己的放在她手中。 即便叶问今已与许多想要加害她的人对峙过了, 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傅奕牵着她, 却见一十来岁的小男孩儿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脚腕。周围人来来往往, 有人摔着也正常,这儿天色也暗,便也没人瞧见这儿还有个孩子。 也正是因为天色暗,才好对赏花灯的二人下手。 只见小孩儿泪眼汪汪的, 嘴里还骂着污秽不堪的脏话。 「什么人派你来的?」傅奕蹲下问道, 保持着往日一般的好脾气。 小孩儿一声不吭, 将头扭开, 看起来固执德很,倒像是在生气傅奕伤了他。 「嗯?小孩儿?」傅奕皱起眉头,有压抑的怒气。 突然孩子勐地一推,自己却跌跌撞撞窜进了人海中。 叶问今一把拦住要追的傅奕,只道:「别为难小孩儿,能做出利用小孩儿、老人做这样事情的只有他们。」 「算了,我们去玩儿,别叫人影响了上元节的心情。要不,咱们去喝酒?」叶问今见傅奕愁眉不展便安慰道。 傅奕撇撇嘴,嘆了口气道:「罢了,听你的。」 二人去了小酒馆,在街边对着月光喝酒。 天上是溶溶月色,地上是火树银花,对面是翩翩公子。 这样的时光若能持续得久些就好了。 酒品了小半壶,二人都有些酒气,叶问今也显得话多了起来。 「对了,师叔,从前你的腿受过伤吗?」她握着酒杯问道。 傅奕勐地清醒了,问道:「你如何知道?」 「因为你打铁的时候总是右脚在后左脚在前。而且刚才,虽然不甚明显,但你走楼梯时有一侧步子较为沉重。」 「这些都是陈年旧伤了。」傅奕一手扶着脸,另一手修长的手指叩着桌面。 「那要好好养啊,不可再做剧烈运动了。」叶问今道。 「好...」傅奕道。 「对了师叔,还不知道你多大年纪了。」叶问今道。 看着傅奕的眼神,叶问今又连忙补充。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这几日老有邻里想给我说亲,但我觉得自己还年轻,原十八岁就算是比较迟了吗?老大和老二也都有妻子了,师叔可有心怡的对象吗?」 「...我二十又八,师侄可是嫌弃我老了。」傅奕问道,他也觉得自己有些醉了,竟问出这种问题。 「不不...我瞅着师叔还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师叔家世显赫又这样样貌出众,若是愿意,整个溪台镇的女子都会倾心与你的。」叶问今说完便给自己倒了一满杯酒,还溢出来不少,将自己的手背都打湿了。 「那你呢?」傅奕问道,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在月色的映照下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 「是我刚才冒犯了师叔,我自罚一杯。」叶问今早就脑袋发晕,今日的酒这样香甜,却没想到后劲十足,这样烈。 一杯下肚,却见傅奕伸出一只手,摊在她的面前。 他的手节节分明,展开在那儿就像一把纸扇。 「喏。」叶问今呆滞地将酒壶递了去。 却遭到了傅奕的嘲笑。 他的嘴角弯弯,却毫无戏嚯之色。 如同他本人一般,虽然时常透露着懒散,但却不是随便。只要他想,任何事都能完美地做到。 傅奕将叶问今的手从桌子的另一边拽到身前,仔细地替她擦去沾上的酒。 「师叔,这酒好厉害。你醉没醉?」叶问今满面通红。 「嗯...有些醉了。」他看着叶问今的模样,扶着下巴笑起来。 - 「师父...师父!快起来喝醒酒汤了!」马俊明端着一碗醒酒汤已经在叶问今的床头站了许久。 第86页 等到叶问今翻了第三次身的时候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师父!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开工了!您说要教我的,怎的说话不算话!」马俊明将醒酒汤放在叶问今的床头,本想去扯他的被子,看到叶问今的睡脸便转而去戳戳她的脸颊。 叶问今迷迷煳煳地醒了,见个男人在自己屋里,还在自己的床边,那效果确实比醒酒汤还好。 「阿明!你怎么能随便进异性的屋里,叫别的姑娘知道了,你怎么好找对象。」叶问今正色道。 「师父,可是你说的叫不醒就进来拖你。况且!师父你怎么能和那男的混在一起!他一看就...就不是正经人!」马俊明道。 「阿明,别瞎说。他可是我师叔,也帮过我许多。」叶问今道。 「是是是,昨天还抱你回来,也是帮你了。」马俊明阴阳怪气起来。 隔壁那打铁郎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公子,昨日他的保镖可是缠着自己不让走,分明就是想让师父和他独处! 若是师父与他好上了,到时自己怎么办,这么大个男人还能留在师父的家里吗? 况且自己条件也不差,论身高和长相,怎么也和那打铁的五五开吧。不过是家里有些钱,自己从前也是富家少爷,不过如今落魄罢了! 「好了,你出去与王二娘将大堂准备起来,我马上来。」叶问今看着头髮翘起的马俊明,他气得脸颊鼓鼓的,不禁笑了起来。 叶问今是想要将马俊明培养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夫的,因着他识字,年纪又是这几人中最轻的。 而且他的眼里总是有些不屈,叫人看了就觉得是个有志气的。有时她甚至能在马俊明眼里看到些狠,或者说是野心,大致是因为在困境中摸爬滚打过,或许这样的人更能成大事。 第一个来的是上回拔牙的婆婆,今日来拆线。 马俊明穿上了大褂,戴上口罩也是一副专业的模样。 「给我拿来药酒和剪刀。」叶问今道。 「药酒..药酒...」马俊明在一众棕色的罐子中傻眼了。 「中间那排第一个。」 马俊明一时有些愧疚自己在这儿吃好喝好,却没有好好熟悉药品和器械。有了叶问今的提醒才拿来了药酒罐子和剪刀。 「给我拿两个棉球。」 为了方便棉球罐子就是放在牙椅旁边的,方才有些愧疚的马俊明,现在一眼便看见了,于是雀跃地从罐子里抠出了两个棉球。 「等等,把棉球丢了。」叶问今冷冷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马俊明还是听话地扔了。 「用旁边的镊子,夹取两个棉球,再倒些药酒。」叶问今道。 「小郎君不行啊,要多与你师父学学。」婆婆上回没见到这个年轻人,便顺口说了两句。 马俊明内心有些受挫,怎么自己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叫老婆婆都能来教训他。 他从未见过工作时的叶问今,原来是这样冷淡的,与平日里的她不太一样,像个一板一眼的老先生。 怪不得他也听见别人叫她「冷面医」这样的外号。 三两下线便拆除了。 等到婆婆走了,马俊明才问:「师父,为何要将好好的棉球丢了,多可惜!」 「因为手上有细菌...」她见马俊明一脸疑惑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这会儿还没有细菌的概念! 「有...细...细沙,灰尘什么的,不干净。」 说的叶问今自己都要信了。 「没有啊!我的手真的是干净的!」马俊明伸出自己的手解释道,生怕师父嫌弃他。 「......罢了,你来我教你如何洗手。」叶问今差点忍不住笑自己离谱的解释。 「洗手也要教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师父!」马俊明跟在叶问今后头道。 「洗手,讲究可多了。」 ...... 「...这么难?师父这法子是谁发明的?」马俊明听叶问今好好介绍了一番六步洗手法。 「神仙...神仙在我梦里发明的。」叶问今道。 「来演示一遍。」 马俊明磕磕绊绊的,一会儿忘两步,一会儿忘了另外三步。 「姑娘,我也想试试。」王二娘在一旁静静地看了许久。 竟一步不落地完成了全过程。 「王二娘,你学得好快!当年我都记了许久。」叶问今道。 「不不...我只是记性好些,从前开面摊的时候,都常要记顾客的喜好的。」 「阿明,若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王二娘。下一个病人要来了,去把铺巾拿出来。」叶问今嘱咐道。 王二娘早就将外头的器械收好,这会儿牙椅是一尘不染的。 叶问今早就戴上手套,就等着铺巾来才好开始治疗。 「阿明,找不到吗?」 「马上,马上来!」阿明开着大堂内的柜子扎在里面翻找着。 而王二娘从一旁抽出一件,帮患者繫上。 「我...我刚刚就找到了的!」马俊明站在叶问今身旁,观察着叶问今的脸色。 见她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叶问今道:「王二娘,若阿明有不熟悉的地方,你就帮帮他。得空你也来看看,若能多学些总是好。」 马俊明心头一紧,师父果然还是嫌弃自己动作太慢了,想要叫人取 第87页 马俊明口出狂言:「虽然我现在慢些,但这样需要力气的事儿,还是需要男子来干。再说,女子抛头露面的不合适,做些洗刷这样不费力的活轻松些。」 「阿明...闭嘴。」 马俊明第一次见师父生气。 「女子怎么不合适,你忘了我也是女子?若是不合适,你也别认个不合适的人叫师父。」 「对不起!二娘,师父,是我说错话,给你们赔不是了。」马俊明深深地低下头。 马俊明站在叶问今身旁一站便是一上午,学了不少。这会儿腿脚酸痛得厉害也不愿意坐下。 「姐姐,不好了不好了!叶绍元也开了家医馆。」狗蛋儿飞奔回家,气喘吁吁地说道。 「随他开去,不论是药堂还是医馆,都一个样儿。」叶问今不以为意。 「不是的,那医馆起名叫『叶氏医馆』呢!分明就是想与咱们攀关系!」 叶问今眉头一皱,这叶家还没消停呢。 不过医馆和药堂不同,或许是个扳倒他们的好机会。 「阿明,你去瞧瞧。」 第54章 要不说忠义堂算得上家大业大呢, 直接租下了东市最繁华的铺子,估摸着一年也得要个百两往上。 不过这么短时间就开起来的医馆,虽然外表辉煌华丽,但里头的设备却不一定好。 若是正经的中医馆叶问今也不会这样胸有成竹的说出这医馆半年内必倒闭的话。这医馆竟是看牙的, 其他地方她不了解, 但据叶问今所知, 溪台镇上并无其他牙医。 想来这医馆便是为了抢自己的生意。 马俊明装作在对面的食铺买吃的, 实则暗中观察着「叶氏医馆」。 店里大致有五名医生, 有模有样的穿着大褂。 与叶问今次次叮嘱他将扣子好好扣上不同, 那大褂却是敞开的。而且似乎是丝制的, 像是一件仙气飘飘的外套,看起来就十分名贵。就是随便抓个路人穿上, 都像是个饱读诗书的。 刚开业,许多人听着声儿就来了。 更有的听了叶问今医馆的名声, 以为就是这家「叶氏医馆」。 两个青年人在门口踌躇着。 「诶诶,这家拔牙只要一百文, 比那头便宜了不少,要不你试试?」 「凭什么我试啊!要试你试, 我可不敢拿身子开玩笑!」 「我试就我试!这儿的医生年纪大, 有经验!」 「赶紧, 今个儿打折,过了这村没这店哩!」里头的医生笑嘻嘻地催促道。 那青年躺下,一大腹便便的医生,拿出一大钳子往他的嘴里塞。 马俊明只见钳子通体漆黑, 几乎有成年人小臂那么长, 甚是吓人。不像自家医馆那样精緻, 只能勉强放入患者的口中。那青年龇牙咧嘴地囔囔着, 医生却不管不顾将他按在椅子上。 马俊明瞪大眼睛,他明就看到医生脱手了好几次! 那青年嗷嗷叫唤了半天,过了半个钟才起来。只看他满脸是血,医生便徒手抓了两颗棉球塞进他的嘴里。 这医生,连手套都不戴的! 不对,说不定不是不戴,而是没有。 师父说手套的成本很高,基本是按照每个人的手型定制的,而且手套的内侧是专门选择了最近才产出的隔水的料子。 这样下来一双手套估摸着得一二两银子。而且因为每日刷洗还要高温煮沸过不了多久就会损坏,还是得频繁换的。 马俊明看着里头不小的动静,皱着眉头。 但看了半天,进去的人反倒多了起来。 他不理解,这些人都不在意的吗? 也是,自家师父确实有些固执的,就是用手抓棉球又能如何,这儿的医生连手都不太洗的,反而患者那么多! 说不定是师父的理念出了问题,女子总是在意些卫生的,大老爷们可不在乎,只要便宜就肯定有人看。 师父那样辛苦,就耗材都要占去赚到钱的三分之一,何必呢。师父就是不知道缺钱的苦。 想到这儿他攥紧拳头,等他学好了,他定要帮帮师父。 看完一天的拔牙患者,里头的「医生们」纷纷脱下大褂,露出了真面目。 那个啤酒肚和旁边的瘦高个搭话道:「兄弟,你以前是干啥子滴?」 「我是理髮的!听牙人说这活儿报酬高就来了,这叶老爷真是阔气,这几天吃的可太好了,不愧是大户人家。」瘦高个随意地靠在桌子旁,看了一眼上头带血的布和钳子,转头继续聊天。 「俺不过一个杀猪滴!就是力气大!不过有人问我虫牙咋整,兄弟你怎么说的?」 「当然就拔了,不然呢?你还会其他的不成?」 「娘的,没看出来,兄弟你可真狠!」啤酒肚对他竖起了大拇哥。 「走!永梦楼吃好的去!」瘦高个儿与啤酒肚勾肩搭背道。 先前被拔牙的青年捂着右脸,他的伙伴看他满脸的血,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问道:「你还好吗?这儿技术咋样?」 「尼卡呢?」(你看呢?) 「哈哈哈哈,你这脸肿得和个猪头似的,叫你下次贪便宜吧。」 他白了一眼,就当自己为了二百文受了这苦,下次是铁不会再来受罪了。 - 马俊明风尘僕僕地回到叶问今医馆。大傢伙儿都听说了这个消息,忧心忡忡地聚在大堂,围成一圈坐在桌前。像是上朝似的。 第88页 而且不仅是医馆的人在,蔚忻忻这个被男人伤害过后专心做生意的大忙人也来到了店里。 她的消息最为灵通,说什么这回都要帮自己的闺蜜度过难关。 只有叶问今面色从容地一口口细细地品着茶。 空了还能挖苦两句蔚忻忻。 叶问今听马俊明比手画脚地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给他添了杯茶,突然笑了起来:「噗,想不到,你还挺有讲故事的天赋。」 「师父!你还笑得出来!那边的病人明里暗里都说咱们这儿贵!」马俊明愤愤地指着外头。 「那你觉得我们该如何?」 「他们拔牙一百文,那我们也降到一百文。这样大家都会来我们这个老医馆了!」马俊明摊开双手。 「笨,若是降到了一百文,怎么养你们一群人。况且,对付他们,没必要。」叶问今喝口茶,张扬地笑起来。 如今医馆不似当初,有补牙还有做假牙的业务。 好在叶绍元那个糟老头子不知道,不然定也要无所不用其极地学了去。 叶问今有底气的原因还有一个。 过几日自己给傅老太爷装上假牙后,许多人都会闻名而来。 假牙定价不低,一颗约三两银子,若是需要特殊定制则更贵些。毕竟一颗便要好多天时间制作,而且是纯手工的。 现在愿意装假牙的应当都是需要面子的生意人,或者是需要提高生活质量的达官显贵。 二三两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毛毛雨。 到时江阳负责制作,而自己就负责病人这边剩下的操作。 见叶问今好像置身事外一般,蔚忻忻气道:「那叶氏医馆也太瞧不起人了,虽说打价格战是个好法子,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分量,哪儿能和咱们问今比!」 「得了,我都没气,别把你气坏了。」叶问今笑笑。 下午,叶问今与蔚忻忻一起去到永梦楼。 隔了许久来这永梦楼,蔚忻忻的眼里反倒发愣,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过马上又回过神来。 蔚忻忻与她的手帕交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叶问今。」 「莫不是那家叶问今医馆的老闆?!」花小姐捂嘴惊嘆道。 花小姐家是开胭脂铺子的,也卖些螺子黛、妆粉,在镇上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上回叶问今用的便是她家的口脂,确实丝滑,颜色也艷丽,最主要的还是那香味让人神清气爽。 「光听说医馆的名声,却不知这主人竟是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姑娘!」方小姐补充道。 桌上的菜实在是丰盛的,有家烧鲤鱼和蒜蓉大虾,这些可是永梦楼的招牌菜。特别是蒜蓉大虾,那虾肉质肥嫩弹牙,调味更是一绝,蒜蓉的香加上酱汁的甜,更显得虾鲜美。 几人交谈甚欢,叶问今给大伙儿点了些酒,吃得更香了。 酒足饭饱后,花小姐花茜从怀中取出一瓷质小盒,上头绘画着蜿蜒的藤蔓开着朵朵粉色的小花,这便是花式胭脂铺最近有名的桃花香膏。 「一会儿还得与人见面,早想着不吃虾了,还是没忍住。这味儿连我家香膏都盖不住。」花茜边往手腕脖子上抹香膏边抱怨着。 「还真是,光顾着吃了,忘了这茬儿!」方小姐惊唿。 方冬儿是方家最小的女儿,家里的杂货铺开得风生水起,只因极其敏锐的嗅觉,网罗了举国上下最火爆的产品。 「怎么问今你身上没味儿啊?是不是刚刚出去用了什么神奇的?」蔚忻忻叉着手问道,她就知道叶问今花招多。 大家都叫她「神医」,自己竟也觉得她神通广大一般,什么都会了。 叶问今笑笑,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 众人皆睁大了眼睛,想看看是什么神物。 只见叶问今从中取出一瓷白罐子,里头装着乳白色的膏体,散发着阵阵清香,像是薄荷味儿。 花茜拿过罐子闻了闻,松了口气,不屑道:「不过是香膏,这有什么稀奇的。况且,也没我家的桃花香膏好闻。」 「确实,花小姐家的香膏调香着实出彩。不过花小姐大可放心,这不是香膏,而是牙膏。」 「牙膏?!」方冬儿露出一脸不可思议。 「你就是用这个去味儿的?连大量的香粉都盖不住的味儿,这牙膏可以盖住?」花茜满脸鄙夷。 「正是,而且牙膏不只有去口气的作用,更有除秽洁齿之用,长期使用可以固齿防病。」 「那这个怎么用?」方冬儿问道。 「配合牙刷一起使用。只要在牙刷上沾取一些牙膏清洗牙面就行。」叶问今又从怀里掏出牙刷,牙刷柄是柳枝削成的比手掌略长一些,刷头上的毛是猪鬃刷毛,相比其他的毛较为柔软,对牙龈的损伤较少。 方冬儿的眼睛已经亮了,若是牙膏和牙刷能在方家杂货铺售卖,定能风靡全镇。 而花茜却板着脸,见方冬儿那样热情,也有些微动摇。 「我怎么知道这牙膏和牙刷好不好用。」 「若方小姐信不过,大可试试,试完了再下定论也不迟。」叶问今递上一只新的牙刷。 用完后,几人都神清气爽。 「我就说吧,我这姐妹啥都会,没骗你们!」蔚忻忻笑起来,仿佛沾了叶问今的光似的。 「真是!一点儿味都没了!去味儿来说用在嘴里的确实比外用香膏效果来得好些!茜茜,一会儿你不是要见人吗?怎么样?」方冬儿面露喜色。 第89页 「确实没有味道了......不过使用感不怎么样。」花茜嘴硬,眼神却不知往哪儿落。 「花小姐有何高见?」叶问今问道。 能从这样一个高傲的小姐口中听见这样的回答已经是极大的认可了。 「我哥调香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若你愿意将牙膏分给我家售卖,我们便帮你调整其中香料的比例。」 「成交。」 没两日,调整后的牙膏便送回叶问今医馆。 有三种口味的,绿茶、薄荷和肉桂味儿,分别用浅绿、湖蓝和杏黄色的瓷罐装着。不愧是胭脂铺子,包装做得是极好的,简单而雅致,可说男女老少皆宜。 打开一闻,也是各有特色。清香但不刺鼻,让人迫不及待想要使用。 「师叔!快来试试好不好用!」叶问今直奔正平铁铺。 叶问今盯着傅奕刷牙,那期待的目光反倒叫傅奕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些都送你,若你喜欢尽管来拿!对了,给小教头还有你家里人也带些去。」叶问今早就包好了一袋子的牙膏。 叶问今在门口立了一个柜子,专门售卖牙膏和牙刷。 牙膏一罐五十文,牙刷一只二十文。 很快,牙膏在溪台镇爆火了。 叶问今医馆门口排起了史无前例的长龙。 「听说是花思大少爷负责的调香,还不是花家胭脂铺卖完了我才来这儿排队的。我准备每个味道都试一遍。」 「这算什么啊,我听说啊,是将军都在用呢!将军的同款还是绿茶味儿的!我准备买个三盒。」 「嗐!娃娃就是功利,我就想买个保护下牙齿。」 第一天,医馆里的三百只牙刷五百只牙膏就卖空了。 最后累得站门口的弟弟直唿:「没了没了,牙刷还要两天才能做出来,大家请回吧!」 自家的收入还要加上方氏杂货铺和花家胭脂铺的分成。 牙膏共收入六十两,牙刷共收入十两。 一天便收入了八十两! 不过第二日人便少了许多,大部分都是来问牙膏什么时候可以到货的。 马俊明高兴医馆赚钱,但也急道:「师父你怎么不急,都没人来看牙!我们医馆总不能变成卖牙膏的吧!」 听马俊明说的,和自己猜测的相同,那些医生不过是假模假样,根本不懂医学的,几乎是毫无专业知识,只是靠着蛮力拔牙。 叶氏医馆,过不了多久就会出事。 叶问今笑笑,说道:「等着吧,出不了三日,他那儿的患者都会来咱们这儿。」 第55章 与前一日的熙熙攘攘相比, 今日的叶问今医馆确实可以算得上是门可罗雀了。 不过只叶问今一人操作,确实也不可能一天内看上百个患者。 若一个患者在大家配合的情况下最快二十分钟看完,算上一天的工作时间八小时,最多也才二十四人而已。 「嘿, 瞅瞅这是谁啊?这不是叶神医吗?早与你说过三百文太贵了, 现在叶氏医馆抢了你的风头吧。」朱二在门口猖狂地嘲笑道。 叶问今默不作声, 不乐意与这般不讲理的人纠缠。 朱二是之前就对叶问今医馆不满的患者, 一刻不停地要求降价, 磨了半个钟也不走也不治, 最后被众人群起而攻之, 一齐赶出去的。 他忍牙疼可忍了快半年了,见到叶问今医馆被抢生意, 开心得就差在门口放炮仗了。 「姑娘,别说我没提醒你, 做生意还是要有些脑子,老这样坚持高价, 有什么好处呢?我看你也赚了不少黑心钱,心里过意的去吗?如今叶氏医馆开了, 看你还有什么可得瑟的。」 「叶问今医馆, 一向问心无愧。若你觉得价高, 大可去叶氏医馆,不必总来我门前叫唤。」叶问今冷笑着说。 「呵呵!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别到时医馆倒闭还要落下个黑心的名声。我这就去叶氏医馆,我还要当那儿的常客, 叫身边的好友亲戚都去那儿看病!」朱二吐了口唾沫道。 「这可是你说的, 千万别来找我。就是疼死也别来。」 叶问今笑吟吟的, 在朱二眼里却像是个咬牙切齿诅咒他的恶魔。 「呸, 你懂个屁,就会在这儿说胡话!我家还不欢迎你呢!」马俊明见他出言不逊,立马回去后堂捡了一根手腕粗的棒槌赶人。 朱二嘴巴不饶人,却是吃软怕硬的,看到棒槌吓得落荒而逃。 「谁来谁是畜牲!」 ...... 下午,朱二踩着上工的点儿出现在叶问今医馆的门口。 马俊明靠在门边笑道:「哟,畜牲你来了啊?你是小狗还是小猪?」 朱二涨红了脸,「叶大夫!给我看看吧。」 王二娘正在里头收拾着铺巾,见这个患者来了,说道:「就诊请预约,你这样算是插队哦?要叫后头的人骂的。」 朱二这才往后头看去,是一个壮汉,正怒视着他。 「我和叶大夫认识!我以为那叶氏医馆是叶问今医生家开的才去的!叶大夫可要负责。」朱二口不择言,开始说谎,他的脸实在是太疼了。 他的脸因为谎话而更加涨红。 去叶氏医馆倒腾了一个时辰才将左边的牙拔下来。 拔完之后他一看,那牙的牙根还是断的。任他怎么说,叶氏医馆的大夫都不再愿意为他拔除剩下的牙根了。 第90页 本以为能凑合着过,没过一个时辰,脸便肿了。 牙根顶端还突出了一个尖锐的角,在嘴巴里颳得自己舌头都破了个血淋淋的口子,这下子连饭都吃不了了。 「谁和你认识。」叶问今从屋里走出,见到朱二肿了张脸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可不能不讲道理,早上来说我家黑心,下午怎么就来黑心的店里了?」 后头的壮汉是约好拔牙的,二十分钟后便与叶问今道谢,像没事儿人一般离开了。 朱二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去叶氏医馆可是受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苦!而且现在还在肿痛着呢。 本他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牙特别难拔才会这样。但他看到不少从叶氏医馆出来的患者连走路都蹒跚了。 他在叶氏医馆里等着伤口止血的时候,看见患者被那边的医生拔得在椅子上不停地上下抖动,像是砧板上跳动的活鱼,这才恍然害怕起来。 而且叶氏医馆和叶问今医馆的器械云泥之别,一个精緻且精准,另一个粗糙且随意,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叶大夫,快给我看看吧,要不是您这价格我承担不起,肯定在您这儿看。您也算有一点儿责任...」朱二扑到叶问今面前急道。 「?」叶问今面露冷色。 「不是说叫亲朋好友都去叶氏医馆吗?怎么不找他看去。」 「这...我算是吃了亏了,叶大夫您神通广大,给我看看,我一定给您做做gg,叶氏医馆屁都不是。要去叶氏医馆看才是真蠢蛋!」朱二捂着肿胀的脸笑道。 「...去柜檯预约时间。」叶问今回答。 王二娘一页页翻看着预约本。 「小娘子,可否让我下一个,我很急。」朱二小声哀求道。 「不行,你急别人不急吗?最快就是今天申时三刻,按照情况不同,你还得等一两个时辰。那儿有等候椅,可在那儿歇着。」 「啊...」朱二无力的瘫坐在外头的椅子上,懊悔自己不该去叶氏医馆。怎么听别人都说那儿拔得好好的,自己去了反倒遭这样的罪。那人怕不是收了钱帮叶氏打gg的吧。 朱二在门口坐了一下午,奇怪的是叶问今医馆门口的队伍越排越长。 「你是叶氏医馆来的?」 「太巧了吧,我也是!」 「奶奶的,那里的大夫拔牙可太疼了,后来开药也收了不少钱。」 朱二在那儿是越看越生气,终于前面预约好的患者都看完了。 他早就等不及了,三两下便翻上叶问今医馆的牙椅。 只见叶问今将他麻醉后,用一极细的挺子伸进他的口中。 耳里听见肌肉撕裂一般的声响,下一秒,牙根便掉了出来。 叶问今又在他的口中穿针引线,吓得他不轻,但是一点不痛。拔牙时也没有像在叶氏医馆一般受力的感觉。 奇了怪了,原来看叶问今这小妮子高高在上的样子不顺眼得很,但是现在由她来看牙却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若是第一次就来叶问今医馆,他可能不会发出这样的感嘆。但在他承受过叶氏医馆的折磨后,他不禁喃喃道:「果真,果真是神医...」 朱二咬住棉球,心甘情愿地付了三百文钱。 「听说朱二看完回去,到处宣扬师父的手艺好!没想到这朱二还不算是坏透了的。」马俊明在叶问今耳旁说着,打心底里对师父更加的尊敬了。 「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便好,旁人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叶问今道。 「这几日都是叶氏医馆那边的患者来治疗的,一个个脸肿得和皮球似的。多亏了也还有医馆的福,咱们家医馆的生意反倒比从前更好了。」马俊明骄傲地说道。 「诶,阿明,可不能把患者的痛苦当生意。咱们虽然是生意人不假,但仍要保持本心,以治病救人为己任。」 「是是...师父说得对。」马俊明敷衍道。 - 这几日回来要求退钱的患者明显增多了,有的还吵着要闹事。叫叶绍元烦心,好在李谈才算是个能管事的,也算有点用处。 最让他开心的则是自己的女儿终于从牢里出来了。李谈才始终是外人,用起来并不放心,要是自己的女儿能像儿子一般争气,哪儿能让他每日在夜里连连嘆气。 多亏了缪老爷亲自发话。叶绍元给这个祖父前后送了好几车的名贵草药,以示感谢。当然草药还不够,更送了好几车的银子去他府上。 这个缪老爷是当今户部尚书,可说是家财万贯。他一句话下面的人便要抖三抖。由于是叶绍元妻子的祖父加上关系很远,因此叶绍元也不敢打扰他的。这次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过没想到缪老爷是这样热情的,只一句「你放心,我的外孙女儿定不能叫人欺负」,马上就发话叫人放了。 叶珠回到家,这下更加猖狂,这县令也拿自家没办法,又攀上了这样一个厉害的亲戚。 早知道干嘛嫁给李谈才,真是自己瞎了眼了,被这狗贼甜言蜜语诓骗,就应该去京城寻个富贵的公子。 若是夫家有权有势些,还能被叶问今那穷酸妞儿欺负了去? 她是越想越生气。 听说自家开了医馆,便去医馆看看,里头的大夫都是有模有样的,而且患者络绎不绝。 便更觉得叶问今那儿没什么大不了的,随便叫几个人来便也能学得大差不差的。 第91页 「什么嘛,天天在那儿装模作样的,叫几个理髮杀猪的都能干。」 叶珠看了看帐目,十分满意,自家门诊开了还没十天,便已经赚了不少钱,这一天一个大夫便能看十多个患者,五个大夫便能赚上几十两,就算是去掉工钱和成本也能进帐几十两。 就是回来闹事的人多,给退点钱也都能打发了。 看到那些糟心的大夫和闹事的患者,叶珠气不打一处来。 别说是赚钱,就算是亏钱,她也要把叶问今按死。 若不是为了整叶问今那小妮子,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还要自己亲自出马,生气可是会变老的。 「爹!叶问今医馆一天在,我们便一天不能安生!这就叫袁叔叔断了叶问今医馆的药材,没材料我看他怎么做麻药!」叶珠生气地跺着脚。 「是个法子,若有人敢卖给叶问今医馆,便是与忠义堂作对。小妮子狡猾得很,只怕以后要威胁忠义堂的位置。」叶绍元盘着手里的古玩核桃,眯着眼睛道。 忠义堂是占了药材市场五分之一生意的大药房,应当没有哪一家药材铺愿意断了自己的财路。 各药材商都不敢反抗袁叔的话,更不敢没了忠义堂这笔大生意。很快就断了叶问今医馆的药草。 已经几天没有药材进来,负责整理药材的王二娘愁容满面。 「姑娘,这可怎么是好...」 「没事儿,王二娘,过几日便是桃园宴。到时你跟着我,也好认识些药商,爷爷不方便走动,往后这些事儿便交与你来做。」叶问今道。 作者有话说: @今天准备四更...被榨干 第56章 桃园宴, 在庆柏山庄内举行。 庆柏山庄的桃园是全溪台镇最大的,种的是最为艷丽的红叶碧桃。每到初春开放,花期只有十多天。 而庆柏山庄坐落于庆柏山山脚,山庄的主人齐老闆又是清心寡欲之人, 轻易不开放山庄的, 因此人人都听这儿的桃花美, 却少有人见过。 每年春天, 溪台镇的药材商都会在这儿举办宴会, 来参加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路上风大, 披上外套去吧。」叶问今将自己的外套披在王二娘的肩上, 王二娘的身材与她相仿,正正合适。 这样正式的宴会, 若是像平常那样松垮地扎着头髮怕是不合适,因此叶问今特地叫她打扮了起来。王二娘用髮带简单地将头髮束起, 显得比平日里精神了不少。 「谢谢叶姑娘好意,我不冷。你自己紧着些别感冒了就是。」 「现在不冷, 那山里冷呢。二娘,你也该买些好点儿的衣服。我虽然抠门, 但又不像那进了牢里的老贼似的, 专抠自家人的钱。该用便用, 省得让别人以为叶问今医馆的老闆剋扣伙计月钱了。」叶问今笑着给她扣上扣子,顺手梳理一遍毛领。 这件外套虽然不是崭新的,但里头的皮毛是实打实的厚。 而她自己也从衣柜里挑了一件算是正式的裙装,钗了点首饰。 马俊明见叶问今打扮得如此隆重, 说什么也要跟上, 叶问今拗不过便也将他稍带上了。嘱咐邵娘子看好家里, 若有什么事儿马上去山庄告知她。 几人一下马车, 还未进入庆柏山庄内,便闻桃花香气怡人。 走入山庄内,那桃花的香气便浓郁了几倍,叫人有些昏昏欲睡的醉意了。 叶问今算是到得早的,后来陆续有些老闆来。 虽然和药商对接的一直是爷爷,但叶子小时候和父亲一起见过几个药材商,因此一眼便认出来了。穿灰袍的是应叔,他们兄弟几个分别卖不同地区的药材,因此只要联繫他一人,便几乎能够进到所有药材。 爷爷和那几个药材商算是老交情了,因此叶问今医馆也几乎都是从他们那儿进的药材。 不知为何突然间应叔不愿卖药了。 这桃园宴座无虚席,但常有老闆往叶问今这儿投来或是好奇或是鄙夷的目光。 「这年轻小娘子不知是谁家的夫人?你见过吗?」 「不曾见过。诶,最近女子为老闆的药材铺子可也不少,说不定便是哪一家的老闆呢?可别得罪了人家。」 马俊明和王二娘的头越埋越低,不敢与旁人交流也不敢伸筷子夹菜。 待大伙儿都入座,齐老爷背着手讲了几句祝福语便回山庄里头去了。最后便是大家相互寒暄的时间,更是最重要的交流生意的大好机会。 叶问今喝了一小盏桃花酒,馥郁的香气在口内打转,这儿的酒和永梦楼的比只好不差。 不愧是最有名的桃园,材料好了这酒自然就更香醇。 借着三分醉意,叶问今也没忘记来的目的,便起身准备去与应叔聊聊。 余光中却见一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人身姿修长,宽大的袖口随风飘动,在粉色的桃林中颇有仙风道骨之意。 「师叔!你怎么在这儿!」叶问今惊讶道,小跑着向他奔去。 今日的师叔与往常不同,一丝不苟地束起了长发,身着春绿色衣衫,一条栗色宽腰带系在腰间,虽然不见名贵宝石首饰,但矜贵的气质让叶问今一时不敢相信这人便是自己的大师叔。 「齐老闆对我家多有照拂,许久不见,今日特地来叙叙旧。你呢,来这儿做什么?」傅奕早就瞧见了叶问今,刚想去找她,那人便自己迎上来了。 第92页 「这几日药材商突然断了医馆的药材,问了好几家药商,前头说得好好的,一听医馆的名字就立刻反悔,说什么都不卖。什么原因也不说,叫人奇怪。刚好这次桃园宴,便来问个清楚。」 「好,那我们一起去?」 应叔正与别人喝酒,见到四人来寻他,对面的人便识趣地离开了。 「应叔,许久不见。」叶问今上前去。 「噢...原是叶姑娘,有何要事?」应叔放下手里的酒杯回应着她的招唿。 「应叔,为何不再给我家草药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叶问今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这次不过是来验证一番。从前应叔总是笑着叫自己叶小姐,如今自己父母不知所踪,忠义堂易主,便改称自己叶姑娘了。 「这...实话与你说吧。叶姑娘,你也知道忠义堂财大气粗。这次是袁老的命令,我们小商户也没有办法啊。」应叔紧皱眉头,他知道叶问今医馆的大名,也知道几分叶家内部的情况。 他确实与叶家老爷有些情分在,也知晓叶问今确实是个可怜娃儿,不然也不会按最低价给他们供货。但利益当前,他还是选择了忠义堂而不是叶问今医馆。 应叔无奈地嘆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酒,也给叶问今倒了杯酒。 「叶姑娘,这杯酒敬你,就当放过我们,好不好?说句实话,我老应对你们爷孙也算是尽力照顾了,只是我们小本生意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也有家人要养活。」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叶问今的心反倒安定了下来。 既然叶问今医馆作为新秀收到了邀请,那么家大业大的忠义堂当然也是一样。 叶珠也受邀来参加桃园宴,她穿得艷丽,在桃园的粉色映衬下更显得扎眼,引人注意。她头戴许多花样的首饰,有红有粉,手指更是一根不落地套满了扳指。 不夸张地说,光这首饰看起来就有个几斤重。 她远远地便在一群人中间看见了熟悉的鹅黄色外套,正在和应叔攀谈着。 叶珠捂着嘴差点笑出声。 哎,穷鬼就是穷鬼。八百年不换一件外套,也不嫌丢人。 「呦,这是谁家的穷酸姑娘,你也配参加桃园宴?别叫大人们坏了兴致。」 叶珠一把拉过身着鹅黄色外套的女子,才发现竟不是自己记忆中那张可恨的脸。 这张脸太过良善,她想要看的是叶问今那张目中无人的脸露出不可控制的狰狞面目。 这下认错了人,叶珠的锐气大减,在看到叶问今的那一刻更是瞪大了双眼。 叶问今穿着青绿暗纹褙子,披了一件浅色长衫,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细细的玉镯。依旧是那样波澜不惊的脸,不过如今却让叶珠也无法不觉得贵气逼人,仿佛叶问今才是叶家小姐而自己只是暴发户。 叶珠就算心里有一瞬间认输了,嘴里也还是不会饶人,她挖苦道:「叶问今医馆也配和忠义堂相提并论?医馆的流水连忠义堂的零头都不到,药材商当然不会给你这样的小医馆供药。还有,就算你现在有点小成绩,也别忘了,我们家才是溪台镇上唯一的叶氏。」 「叶姑娘...你看?」应叔扯出一个为难的笑容问道。 「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理,小医馆便不配拿药了么?谁家不是从小铺子开始的?哦...忘了,你爹叶绍元直接夺走了别人的铺子,倒是真没有从小铺子开始。」叶问今本来有些愁,现在罪魁祸首直接送上门来,她便意外地愉悦起来。 「你!你血口喷人!你早就觊觎我家的财产,现在想污衊我家门都没有!」叶珠指着叶问今的鼻尖骂道。 「叶姑娘大发善心收留我们,还教我们认药,教我们本事。再说,叶问今医馆一直是以最低价卖药,若是想要钱财,就是靠叶姑娘一双手便能赚得盆满钵满了,到时候就是忠义堂又能算得了什么?」王二娘实在忍不住反驳道。 「就是,叶氏医馆才是真黑心,看的病人一个个叫苦连天!真是没眼看!」马俊明补充道。 「你们!你们人多势众,欺负我一个柔弱女子!忠义堂可是百年的老店了!名声不必多说,招牌自在人心!」李谈才忙于叶氏医馆,因此叶珠是一个人来。 「叶珠小姐果真妙语连珠,若是真的问心无愧,何必仅仅针对叶问今医馆一家。」傅奕笑着问道。 「我...关你什么事!你这个臭打铁的,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信不信我叫爹爹把你赶出溪台镇去再也没法回来!」叶珠在气头上,平日里便看不起干粗活的,这下抓着他便骂起来。 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但谁都不敢靠近,生怕惹祸上身。没人想参与到这叶家的纠纷之中去。 好在袁叔出场打破了僵局。 「公子,齐老有请。」 叶珠当场愣在了原地,齐老以前是溪台镇的大药商,如今是京城熟药所的负责人,居然要请这个毛头小子吃饭?! 「我不去,除非...她出去。」傅奕笑道。 袁叔看看叉着双手等在原地的傅奕又看看火冒三丈的叶珠,一时间汗如雨下。想到要随时都可能开了自己的齐老,只好得罪另一边了。 「叶小姐...我们也是没法,齐老的性格你也知道,若是一生气...怕是连忠义堂都...请回吧。」袁叔挡在叶珠面前。 叶珠气得七窍生烟,连连跺脚,一把将最近的桌子整个推翻。 第93页 「好啊!走着瞧吧!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便踏着大步子离开了。 几人跟着应叔到了山庄里的雅间。这一路的景致比院里那样美丽的桃林还要像仙境。 通道的两旁是汩汩泉水,还有错落的嶙峋的岩石,看起来被风化了许久。 桃花沁人心脾的香气渐渐远离,不知何时转变成为淡淡的药香,像党参那样清苦又像檀香那样悠远。 傅奕的心情似乎丝毫没有被叶珠那番狂轰乱炸影响,仍旧是那样温和的样子。 这个齐老,是小时候在京城见过的,对他很好。每次去他家里拜访,非要将傅奕抓来怀里揉一揉,再抱上一抱的。 祖父叫傅奕一定要去参加桃园宴,他便去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碰上叶问今,反倒让他开心了起来。 「今日叶大夫穿得好生精緻啊。比那日与我同游更加隆重,想来是在下不值当...」傅奕不禁插科打诨道。 「师叔拿我开玩笑,这样的宴会定是要隆重些。师叔说我穿得隆重,自己还不是一样,想来我也是不值当了!」叶问今气道。 这大师叔今日才有些书香门第的样子。平日那样随便,有时还汗涔涔的,真叫她差点觉得...他们是一样的了...... 今日这样的场合,师叔也是毫不露怯的熟稔样子。 虽然叶问今小时候也去过些宴会,但如今许多年不曾与这么多人交往,总是有些生疏的。 师叔家应当比自己想像得还要再厉害上几分。 「若你喜欢,往后回回我都穿成这样与你同游如何?」傅奕问道。 「不...不劳师叔大费周章了!」叶问今脸红了起来。 袁叔在一旁不禁擦汗...这一对郎才女貌的当众打情骂俏,世风日下啊! 作者有话说: 马俊明:我应该在车底 第57章 叶问今将重新誊写好的价目表贴在墙上。 在原有项目价格不变的基础上新增了三个项目。 【补牙 三百文/颗 假牙 二两/颗 关节復位五十文 】 上回去了桃园宴后, 药材的事儿便由齐老解决了。 叶问今就等着叶家自己露出马脚,若是自己的医馆越厉害,对他们的威胁越大,他们的小动作也就越多。 最近她总是莫名想起小时候, 自己躺在病床上, 爷爷抚着她的手告诉她要将忠义堂转手了的事情。听说是里头的药材一夜之间全部受潮, 不能再用了。 每当想起爷爷抱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她总是痛彻心腑。 好在如今自己长大了, 若是有人胆敢欺负自己的家人, 就是闹上衙门官府去, 也要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像是唿应着上午的新价目表,下午就有一辆马车停在叶问今医馆前。 车上头的人一掀开帘子, 从中便飘出阵阵芳香。 一会儿里头的人才缓缓下车,那人身着粉色的长袍, 接近袖口和衣摆的位置逐渐加深成浅红色,像是一朵行走的八仙花。加上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奇特且宜人的芳香, 则更像一朵盛开的花了。 他一头长髮乌黑,戴着和衣服同色系的面纱。只露一双眼便是美艷至极。 他挥挥手便带起一阵芬芳, 他的随从跟在身后一起进来。 一直到他走近了, 叶问今才从他的身形看出原来这是一个男人。 刚好此时没有约病人, 叶问今就让这只「花蝴蝶」进来医馆内就诊。 与他优雅的外貌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一拿下面纱,下面竟是张合不拢的嘴,呜呜地说不清楚话。 一旁的随从急切地说道:「大夫你别慌, 花少爷平常不是这样的, 他平日里很俊的!只是去了叶氏医馆拔牙, 还没拔牙拔下来下巴就脱臼了。您给帮忙看看吧!他平日里很俊的!」 知道很俊了, 怎么还重复两次。 叶问今问随从:「花公子大概脱臼了多久?」 「一刻钟吧,发现脱臼就快马加鞭赶来了。」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调香大师,花思。怪不得身上的味道这么好闻。 叶问今摸了摸花思的耳前,果真是凹陷的,符合颞下颌关节脱位的症状。 「到墙边来。可能会有些疼,坚持一下。」叶问今去后堂寻了一破旧的小板凳,才膝盖高。 她将板凳紧靠在墙边。 花思点了点头,做了几秒钟思想准备才像赴死一般坐在了板凳上。 叶问今给双手的大拇指缠上了厚厚的纱布防止受伤,她将双手大拇指伸进花思的口中。 花思一脸不可置信,这...简直太粗俗了。但他还是闭上眼接受接下来的治疗。毕竟是治病,还有什么优雅可谈。 叶问今向下向后用力,花思的后脑勺直顶墙壁,嗑得他皱起眉头,喉咙里发出呜咽声。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到墙边来了,若是没有墙顶着,自己非要分分钟倒在地上不可。这姑娘的手劲儿可真大...... 直到一个位置,仿佛听见了骨头摩擦的咔咔声,花思的下巴奇蹟般回到了原位。 「好了,最近一周不要把嘴长得太大,最好别吃过硬的东西之类的。」叶问今将手上的纱布丢掉。 花思微微张了张酸软的下巴,惊讶地托住自己的脸,差点喜极而泣。他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合不拢嘴过一辈子了。 等到下巴復位后,叶问今才仔细端详起这个美丽的男人。 第94页 他的脸是可以用美艷来形容的,极为白皙的皮肤在浅红衣裳的衬托下更为无暇。 但他的声线却不是阴柔那一挂的。 花思很快收敛了重获新生一般的喜悦之情,「多谢叶大夫,叶大夫妙手回春,花思无以为报。」 「不必言谢,为患者排忧解难是大夫分内职责。花公子,付钱就行。」叶问今笑道。 「我家公子这么俊,换作别的女子就是能与他说上话都要烧香了!要是能与他有肌肤接触更是要热泪盈眶!叶大夫却只想要钱,果真莫测高深!」随从正色道。 「让姑娘见笑了...他就是这样。对了,此次前来还有一事,是关于牙膏,能否与叶大夫谈谈?」 「令妹曾与我有过几面之缘,多亏了她牵线,才能经由花公子的妙手调制,这让我的牙膏炙手可热,实在是感激。若有什么需求,但说无妨。」 「我本以为那叶氏医馆就是叶姑娘所开,进去才发现没在卖牙膏,里面的大夫又全是大老爷们。但也没多问,就煳里煳涂地躺上去了。」 「常有人认错的,花公子吃苦了。」 「不,是我太迷煳。牙膏,可否让我带去京城?」 「怎么,是卖得不好?」 「不是,是卖得太好。鄙人此次回溪台镇为的是看望家人,不曾想竟见到牙膏这样的好东西,若是能造福大众岂不是更好?再者,京城里不曾见过牙膏,若是能运到京城去,定能家喻户晓。在下的铺子开在京城,也算是无人不知,若是将这牙膏託付于我,定不会亏了叶大夫。」 「京城...离这儿有多少车程。」 「大致两个时辰,也算近的,若你想来花家胭脂铺看看当天就能到。若你答应,我铺子里的东西你喜欢便拿。」花思笑起来,身旁仿佛冒出了簇簇鲜花,叫人移不开眼。 「行,不过我不要你的东西。只是,万一哪天我也去了京城,可要花公子帮衬着。」 「没问题。」 叶问今将牙膏的配方与花家分享后,牙膏的产量一下便上去了。 花思对牙膏的香味再次进行了调整,包装也更加精美。 第二批牙膏的罐子上印着一片叶子和一朵花。 隔壁老大还偷偷来叶问今医馆要了一罐,说自己的媳妇儿排了三天的队伍都没买到。 不仅是叶问今医馆门口人头攒动,所有卖牙膏的地方都是人满为患。牙膏和牙刷几乎成了溪台镇最火热的产品。 若还有人家里没有,便是落后于潮流了。 就连叶珠与她的姐妹喝酒吃饭看戏时,总是听她们谈论着这些产品。更有的在商量下回去买些什么香味的,气得她没吃两口便回家。 叶珠到家,发现自己的梳妆檯上摆着一盒牙膏和两只牙刷,想起叶问今那张高傲的脸她就生气。 她喊来李谈才凶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蠢猪!叶问今的东西也敢买!不怕她毒死你吗?!」 李谈才却道:「夫人,我怎么可能去买这个玩意儿?这是别人送的,你用用看如何?」 「好,我倒要看看这有什么神奇的。若是真好用,咱们家就不就能学来了么!」 叶珠将牙膏送入口中的一瞬间,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清香扑面而来。那是所有美酒和香薰都无法比拟的,简直可以说是直击内心。 香味就在口腔和鼻腔内横冲直撞,好像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方才的烦躁感一瞬间付诸东流。 用完以后漱了漱口,从前口内挥之不去的粘腻感烟消云散,连唿出的口气都带上了精心调制过的花味。 「夫人,如何?」李谈才一说话便飘出了淡淡的花香。 「...还行。」 真的好用!真的好香!让叶珠实在无法说出这是个垃圾这样的话。 叶问今,我不信就拿她没有办法! - 轮到休息的日子,邵娘子和王二娘凑在一起便开始说八卦。她们最想八卦的便是自家老闆的婚姻大事。 许多患者都想给她介绍,都被老闆回绝了。 不知老闆是不是有了如意郎君。 「我寻思隔壁那打铁匠不错,我从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郎君,而且人也好!和我们叶姑娘真是般配。」王二娘边嗑瓜子边笑道。 「是啊,不过我听说后面屋里的东西全是将军送的。不过我从没见过将军,不知道他长得如何。这样富贵的人,若是看上我们姑娘,往后才是享福了。」邵娘子从来都是站将军的。 「诶,隔壁除了那长得高的郎君,还有一个矮点儿的,但也长得秀气。若说我们叶姑娘和奕公子比起来家室差些,那和荣丘可算是低就了吧?」 「也是,不过嘛那荣丘瞅着就老实,还能打铁,也凑合哈哈哈。」 二人一齐咯咯笑起来。 马俊明躲在门后听了一会儿便气唿唿的,出来愤愤道:「师父是醉心于工作,你们瞎说什么!这几个男的都配不上我师父!」 「哈哈哈,怎么忘了咱们家这么一个小郎君。若不是年纪小了些,大致也能凑上一凑。」王二娘开玩笑,二人笑得花枝乱颤。 「你别乱说!」马俊明的脸刷的红了,眼里泪汪汪的。他怎么不知道在他还没出现的时候,师父有这样多的男人。而且各个比他优秀。 「哎呀急了,你别哭,我们开玩笑呢!」邵娘子安慰道。 第95页 「不过上次啊,那个奕公子,在宴会上帮咱家姑娘说话呢?你可没见过那公子能说会道的样子,以为他光是个打铁匠呢?他一句话啊,就把叶珠气得直跳。」王二娘自从上次以后,对傅奕的印象更好了。 「哎,早知道我也去了!你给我好好说说怎么回事。」邵娘子小声八卦道。 马俊明吃醋道:「不过是家里厉害!不知道私底下是什么纨绔子弟呢!」说完他便跑回屋里去了。 「师父!今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好不好。」马俊明在后堂找到了正在收拾工具的叶问今。 「不行,今天我有事儿。」 「什么事儿这么重要不能陪我出去玩儿!你是不是喜欢隔壁那个打铁的!」马俊明挡在叶问今身前问道。 「你说什么,一会儿我要去老将军府上给他看牙,可能要傍晚才回来。想玩儿可以找王二娘,她熟悉东市那儿。」 叶问今没有回答马俊明的第二个问题。 只不过心跳有些异常的快起来。 「那...那你早些回就是了!等你一起吃饭!」 叶问今带着江阳给傅老太爷安假牙去。顺带了几只专门留下的牙膏牙刷做伴礼。 这次去府上已是轻车熟路,门口的护卫看见叶问今的脸便放行了。 江阳操作过后,叶问今便给傅老太爷进行了例行检查,老太爷的情况在治疗过后一次次好了起来。 这次带来了牙刷,却没想到老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已经用上了牙膏,她知道牙膏卖得火热,却不敢想连老将军府都用上了。 「问今,听说这牙膏、牙刷是你医馆做的?」 「正是,若傅老太爷觉得有用,便是在下的荣幸。」 「好...真好...」傅老太爷满意地笑了。 见到老将军笑得眯起了眼,叶问今也觉得心满意足。 她补充道:「光用牙膏牙刷还不行,还得用正确的刷牙方法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正好可以给傅老太爷介绍正确的刷牙方法,即现在的「巴氏刷牙法」1。 老将军的耳朵不如从前一般灵光了,但依旧听着叶问今讲话。有没听清楚的地方,叶问今便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将刷毛斜放在牙龈和牙的交界区域,稍微用力让刷毛进入龈沟,轻轻作前后方向短距离的水平颤动。每次刷两颗牙,刷完再换下一组...... 叶问今用尽量简单的语言讲述着刷牙方法。 老将军府的管家和几个管事的家丁们都在下面听着。 方叔在一旁看这姑娘在大厅中间侃侃而谈,对着一个个问题对答如流,心想这姑娘的能力甚至可以去当教书先生了。 等到叶问今走后,傅老太爷支着脸,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方叔听。 「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孙媳啊。」 傅奕在自己的屋里喝茶,每次叶问今来老将军府自己必在家里这样的小概率事件他已经司空见惯了。自己出去也不是,待在屋里又像是在故意躲着人。 戎平难得见将军这样不耐烦地边喝着茶边叩击着桌面。 他向将军汇报着外头的情形,见将军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自豪,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成材似的表情。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将军不愿意出去,也不和姑娘直说自己就是将军。 「将军,还有一事...」 「你说。」 「皇上催您回去和他一同狩猎...」 「。」 将军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将军,我们终究是要回京城的,这儿的风景就只能在这儿看看,再美也带不回京城去啊。」戎平感到自己已经用尽了这辈子的才学,希望将军可以听懂。 将军又开始叩桌子,良久才开口。 「我想看的风景,就是搬也要给我搬到京城去。」 「?」将军果真是霸道。 「对了,你去问问,问今可还缺些什么?」 「?」要不您直接娶了吧,什么都不缺了。 「是。」最终戎平只回答了这一个字。 作者有话说: 「巴氏刷牙法」参考口腔医学课本进行改编,若想了解,可自行搜索。 戎平:将军恋爱,我受苦。 第58章 看得出, 戎平有些焦躁。 只见他在医馆门口踌躇着,想进却又不敢进,抓耳挠腮的样子让人几欲发笑。 「小教头,难得来啊。可是有什么急事?」叶问今见他一身劲装, 俨然是刚从练武场下来, 便给人添了杯热茶。 「呃...将军吩咐我来问问, 叶大夫可有什么缺的?」戎平拿起身前那杯茶, 刚送到嘴边, 又放下了。 「将军叫你问的?」见小教头认真地点头, 叶问今才真的考虑起来。 「喝茶啊,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不知道的以为你来提亲了呢?」叶问今打趣道。 叶问今时常觉得小教头有趣,他长得也算是周正, 就是有时候呆头呆脑颇像路边突然不识路的小狗,因此特别喜欢开他的玩笑。 「叶大夫, 这可不兴胡说!反正,你告诉我你有啥缺的, 我好回去交差。」戎平喝起茶来,心里却紧张着。刚才的玩笑若是叫将军听见了, 府里的靶子又要遭受万箭穿心之苦了。 「那你就告诉将军, 我什么都不缺。就算是缺也能自己赚, 你替我谢谢将军的好意。若是可以,我只想与他当面道谢。」 第96页 「这...这恐怕不行。将军他...他刚回城不久,不宜抛头露面。」戎平结结巴巴道。 「真什么都不缺?前几日你还愁眉苦脸的,上回还与我诉苦, 哎呀, 师叔, 家里快穷得揭不开锅了~」傅奕突然走进医馆, 细声细气地模仿着叶问今的语气说话。 「别揭我的短了师叔!」叶问今的秘密被拆穿,只好装作恼怒的样子,但看见师叔模仿她时娇俏可爱的表情却实在是气不起来,甚至想笑。 「那是对外人客套客套,况且人家还是威风凛凛的将军、护国功臣,我要和他讨赏不成!」 「那我问你,你可有什么缺的?」傅奕自然地坐在了叶问今身旁的空位上。 「缺钱。」叶问今斩钉截铁。 「真是个财迷。」傅奕笑眯眯的,话里话外带着几分宠溺。喜欢钱有什么不好,自己家有得是。 「开玩笑的,其实缺个看板郎,免费打铁的那种。」 「咳咳咳咳...」戎平突然间被茶水呛到,叶问今忙去拍他的背。 这个娃儿最近累着了么?又是结巴又是咳嗽的。 「方才我替将军问时,你可不是这么答的!」 「那,将军和师叔又不一样!师叔可是自己人,又是神通广大的,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师叔明天都可以把它放在茶壶里送给我。」 傅奕却意外地沉默了,紧紧捏住茶杯,褐色的茶杯在他修长手指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精巧。他淡淡地撇了一眼上回叶问今给他包扎的伤口,如今只剩下浅浅的粉色,只不过偶尔还有些痒。 后又神色自如地喝了口茶,轻声道:「问今,过不久我就得回去了,这一别便不知多久。你有什么愿望?只要你说,我定会尽量满足你。」 戎平的心脏砰砰跳着,他好怕眼前这个姑娘说要将军留下来这样的话,就怕将军真的会违抗指令留下来。他又怕这个姑娘说要将军当医馆的看板郎,他好怕将军脱下戎装火速上岗。 「我想...吃西湖醋鱼。」 戎平:「?」 傅奕却笑眯眯的说:「好。」 马俊明在后头听了许久,气势汹汹一副要和傅奕你死我活的模样,却抵不过两个姐姐的阻拦。 「小孩儿别掺和,好事儿都让你搅黄咯!」王二娘和邵娘子捂着马俊明的嘴,偷听着外面的动静。 「哎,果真是郎才女貌,若能成也是美事一桩。听姑娘说奕公子做饭的手艺也是一绝,没想到如此俊美,竟还是个贤夫。」邵娘子是坚定站将军这一边,如今也要倒戈向奕公子了。 「我不是小孩儿了!我都十八!算起来也只比师父小了不到一岁罢了!」 「哦?你会做饭吗?咱们叶姑娘喜欢会做饭的,要不你学学?」 「......哼」 傍晚,两屋子的人再次聚在一起,不过这次叶问今医馆的人比上回多了不少。 叶问今本想邀请张正平他们来自己家,奈何多出几个人实在是坐不下。还是张正平家里的桌子大些。 傅奕在厨房里忙着,动作干练,叶问今偶尔帮忙递把菜,剩下的时间就悠闲地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他的鼻子挺而直,特别是从侧面看,简直完美。 烟火氤氲,香味扑鼻,偶尔传来一股股热风,叫叶问今徒生出一股子微妙的感觉,这样温文儒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师叔居然在灶台前做菜?做给自己吃?就为了自己的一句话? 那一瞬间,叶问今想,做饭应该是男人第二英俊的时候,而第一英俊的时候,是打铁。给她,且免费。 很快大家便其乐融融地围在桌边。 夜色渐浓,醉意渐浓。 不过叶问今明日上工,因此没喝两杯。 但傅奕却少见地将醉意表现在脸上。 他双眸微眯,笑意盈盈。醉意更让他显得唇红齿白。 二人在屋外吹着凉风,上头是满天星斗,下头是觥筹交错。 傅奕提着两壶酒,坐在门廊。 说一句便与叶问今碰一次酒壶。 「问今,愿你往后平安顺遂。」 「借你吉言。」 「问今,愿你往后大富大贵、飞黄腾达。」 「...谢师叔好意。」 「问今,愿你往后觅得良人...」 「别喝了...你醉了。」 「我没有...」傅奕侧头靠近叶问今,近到几乎是鼻尖相碰。 他垂眼,有些暧昧地盯着她的唇,喉结轻轻上下滚动,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叶问今明明没喝几杯酒,却脸颊泛红,一时觉得嘴唇干渴起来。 这一瞬间似乎持续了许久,身后的喧闹也变得悄然无息。 傅奕紧紧攥住身后的拳头,随着一声几乎不可听到的轻嘆,拳头也放松了下来。 「想什么呢?敬你一杯。」他举起酒壶。 叶问今愣住了,反应了几秒才也举起酒壶和傅奕碰杯。 「咚」 木质的酒壶发出闷闷的撞击声。 她方才一直没喝,现在觉得格外干渴,才决定多喝两口。 涌入口中的不是酒精的辛辣,而是茶水的温润。 她惊讶地看看酒壶又看看傅奕。 那人却扬起张扬的笑容,得意地说:「说了,我没醉。」 一阵恰合适宜的晚风吹过,傅奕的高马尾在深邃的夜色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那句思索了许久的「愿你能够记得我」也随着那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街头巷尾。 第97页 - 春日好,不出门踏青岂不是浪费了这大好春光。 叶问今抻了抻酸痛的腰,慵懒地哼出声。 这几日连续工作,腰背肌肉也有些受不了,刚好出门踏青顺带放松一下身体。 狗蛋儿是最兴奋的一个,提前一天便想着要带些什么吃食出门。 嫌弃家里的篮子破旧了,那藤条都一根根呲出来,怪扎手的。因此他甚至重新编了几个崭新的,说是要分姐姐和阿姨们用。 一行人租了两辆马车,一辆坐的都是年轻人,另一辆则是爷爷和师祖。 几人装了满满几篮子的零嘴和干粮,叶问今忍不住,在车上便吃起来。 这辆车上其乐融融,只有马俊明不开心。 「明明是咱们踏青,为什么带上这个人!」他指着傅奕问道。 「这有什么咱们他们的,都是一家人。」叶问今一刻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零食。 师叔带的糕点...太好吃了。往后想吃可吃不到了,想到这儿便有一股酸涩油然而生。 因此吃得更多了。 「慢慢吃,后头还有。」傅奕看着吃得心满意足的叶问今笑起来。 马俊明却只带了些花生米瓜子之类的零嘴。他握紧了拳头,这个可恶的男人,真是牢牢抓住了师父的弱点。不过等你一走,师父便是我一个人的了。 到了庆苍山下,几人找了一湖边坐下,这儿有山有水有花有木。 傅奕却眼前一亮,和张正平还有几个师叔寻了几个好的位置,便在湖边钓起了鱼。 叶问今在傅奕身旁坐下,盯着平静的水面。 爷爷在一旁合着眼晒太阳。 马俊明见那二人凑在一起便挤进二人之间哀求道:「师父,那儿有好多花,咱们一起去看?」见叶问今兴致缺缺,又补充,「还有好多好看的蝴蝶,一起去看看吧。」 叶问今却道:「嘘,鱼要被你吓跑了。晚上我还想吃烤鱼呢。刚才狗蛋儿说想去抓蝴蝶,你陪着他一起去,免得他走丢了,快些!」 「好吧……」马俊明气唿唿地走了,怎么喜欢钓鱼的男人就比喜欢赏花抓蝴蝶有魅力些吗? 鱼刚咬饵料,带得线晃动起来。就听马蹄声声,将鱼一股脑吓跑了。 来人身骑高大的骏马,虽然年老但毫不驼背,精气神十足。旁边的人蓄着鬍子,背后背了两把弓。 竟是老将军和方叔! 庆苍山在溪台镇的西边,正巧与老将军府相近,因此傅老将军会来这儿游玩也是合情合理。 傅老将军看看张正平、自己的孙子还有叶问今在一起,一瞬间便都懂了。 两边人寒暄了许久,老将军笑呵呵的,刚才射中小鹿都没现在来得开心。不禁让方叔疑惑。 「问今,你瞧瞧你旁边那个公子如何,瞧着倒是与你颇为般配。」傅老将军说道。 「...!」傅奕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张正平却道:「好你个老不死的!这么多年没见,差点以为你要老到连马都不会骑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傅老将军:找到一个好孙媳 傅奕:?臭老头 第59章 「怎么也要死在你后头些!这把年纪了还抡得动锤子呢!不怕闪着你那老腰哇?」傅老将军狠狠地骂着, 却是带着笑,挤得眼角的皱纹形成了沟沟壑壑。 叶问今从未见过老将军这样有精神,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不禁想像着若是年轻个几十岁应当也是个雄姿英发的少年将军。 「老夫要继续打猎去了。喏, 刚刚打来的新鲜鹿肉, 拿去尝尝。」说完瞥了一眼傅奕, 露出好孙子加油的眼神, 便扬起鞭子狠狠一抽马屁股离开了。 方叔听令, 将抗在马背上的小鹿丢下来, 一队人便随着老将军往山里去。 大傢伙儿都围过来, 寻常人家那儿能吃得上鹿肉啊,可算是稀奇的宝贝了。 这鹿比叶问今想像的大上许多, 摸上去甚至还有些余温。 好在她为了吃新鲜的河鱼特地带来了家里的小刀。 傅奕一手拿刀,一手扶着鹿的身体, 独自熟练地将小鹿剥皮剔骨。最后再切成小块,用狗蛋儿削好的木籤子穿成许多串, 置于火堆里烤。等烤到血色消失再加上点佐料,不久便散发出阵阵肉香。 一群人围着火堆坐着, 馋得眼睛都直勾勾的。相互发现了之后又互相嘲笑对方没见识, 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师叔, 你怎么连这个都会!」叶问今被火烤得脸发热。 「小时候常跟着家人打猎,当然就会了。」更不用说,这山上的鹿是将军府养着的,专门供将士、官员游玩用的。 傅奕翻转着手里的肉串, 见表面已经呈现熟透了的褐色, 便将烤串递给身旁的叶问今。 「谢谢...好吃!师叔别光给我烤了, 你也吃。」叶问今咀嚼着, 大块的鹿肉肥嫩而有嚼劲,香得她都不想说话,只想一个劲儿埋头苦吃。 傅奕也拿起一串,看着叶问今吃得那样香,忍不住使坏。 「看来老将军很中意你啊。」他挑挑眉。 瞬间,叶问今便停止了咀嚼,「只不过治好了他的病,他老人家与我开玩笑罢了。」 「老将军也说你俩郎才女貌呢!叶姑娘不如考虑考虑?」王二娘打趣道。 第98页 「我看不行!什么郎才女貌!这世上哪儿有人配得上师父,若是天上的神仙或是救世大将军才能勉强和师父凑上一凑!」马俊明愤愤的说道,那抗争一般的眼神,连他手里的串儿都显得不再好吃。 傅奕低下头去,马俊明以为他是自愧不如,却不知他是在手心底下坏笑,嘴角久久放不下去,连带着发梢都有些微颤。 「妞儿,也是时候可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虽然爷爷不在乎,但爷爷担心你听着别人说你些不好听的心里难过。」爷爷拍拍她的背。 「是啊,叶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咱们都给你物色物色。」邵娘子问道,说起八卦就眉飞色舞的,丝毫不能将她与刚来医馆的时候那样拘谨怯懦的样子联繫起来。 一时间,刚才还在各自聊天的大家都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十几只眼睛都紧紧盯着叶问今,只有傅奕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柴火,将火烧得更旺些。 「嗯...善良?」 「还有呢?」 「顾家...?」 「再具体些?」 「独立,有事业。还有......做饭好吃,特别是鱼得烧得好吃。」 大家若有所思。。。 「得了,别老八卦我,这么想我嫁,你们还不努努力给我多赚点嫁妆钱。快吃肉,一会儿烤老了!」叶问今摆摆手,拿起串儿一一分给大家。 有趣的是,说了这句话以后,家里的桌椅比从前还要光洁,每日盥洗消毒的速度少说也比从前快了三分之一。 看着已经满满当当的预约本子,王二娘却对患者拍拍胸脯,说:「没事儿,还能安排,还能安排...」 邵娘子和王二娘好像真的要为了叶问今的嫁妆而努力干活。 - 短短半月,牙膏和牙刷带来的收益就是之前医馆所有收益的总和还多,扣除成本竟还有八百多两! 加上最近的假牙业务在各大官老爷中间逐渐火热起来,这个月医馆总的入帐约一千五百两,除去工资还有成本大致还有一千两。 这可是一千两!就算是扣掉还给师祖的钱也还剩四百两,再加点,都可以买一套不错的屋子了! 她从前对爷爷许下的承诺自己可还没忘记,她终究会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宅子,还要种上一片竹林,最后再栽几棵桂花树。 但她可不愿意止步于此,这医馆距离完全利用起来差得尚远,虽然有许多伙计帮忙,但看病的实打实只有她一个。 实际上每日来访的患者已经超过了她能够接受的数量,因此新来的病人预约的时间都积压到半月以后了。 她本来就是想要将马俊明培养成一个有本事的大夫,自家医馆可以容纳四个位置,等马俊明可以独当一面后,再多招些人来。毕竟人多了以后,管理的难度便会加大。现在身上看病的担子太重,若是手把手地好好教,那么一个人就已经需要费尽全部精力了。 这段时间教了他许多书本上的知识,也让他每日跟着自己看病人,是时候让马俊明尝试着上手了。 若是他能够好好工作,医馆的利润便能成倍的增长,自己的任务也能够轻松不少,倒时再致力于扩张医馆的规模也不迟。 再加上,最近收到京城花家胭脂铺传来的消息,牙膏在京城的销量居然达到了溪台镇的四倍还多! 京城不愧是个赚钱的好地方! 本身京城人就多,消费力更是不容小觑。若是再乐观些,叫马俊明管理溪台镇这家医馆,到时自己再去京城开家分店,岂不快活。 她把马俊明叫到身边通知他,明日可以在她的监督下接诊,他的眼睛刷的亮了,若不是叶问今委婉拒绝,他简直就要抱着她当场感激到落泪。 刚开始看那几天,营收比往常增加了四分之一,但没有达到叶问今期待的数额。她本想着过几日大家熟悉了之后收入便能翻倍。 但是她便发现了并不是不熟悉的问题。 而是人手不够。 王二娘一个人并不能负担起两个大夫的任务,因此中间总是有一段时间是没有人回应的。 看来至少还得再招一个人。 叶问今想起了一个女人。病歷上有她的记录,但她再没有来看第二次。 带着女儿独自生活的庞云。 庞云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虽然没文化,却是心善良。之前觉得她可怜想要收她进医馆,但碍于当时自家医馆还小,能不能养活自己尚且不能下定论,因此更没法承担养活其他人的风险。而现在的盈利早已可以养活好几家人了。 休息日,叶问今立马带着马俊明去到东市外头的郊区,那儿比从前叶问今和爷爷住的破屋子还要偏僻。 那一带便是人们口中所说的贫民区。 但贫民区也并不是荒废且毫无秩序,只是有些简陋、破旧,屋子都是小小的,连墙也没有。物品都随意堆放在墙角或是路边,似乎是因为价值太低,因此丝毫不担心被拿走。里头生活的人本就为了活着付出全力,若是叫人整洁倒是显得冷漠无情了些。 「师父,我们来这儿干嘛?」马俊明问道。 「招人啊。知道为什么叫你一起来吗?」叶问今见马俊明越走越慢,刚开始还与她聊天,现在却一点儿声音都没了,直喘着粗气,便出声叫他。 「为了磨练我教我道理?还是...」马俊明试探道。 第99页 「因为有你在安全些。别想太多,老这么紧张干嘛?」叶问今笑道。 「我...我只是不喜欢这里...」马俊明低声回答。 两人很快就到了一破旧的茅草屋前,墙壁早已发黄甚至发黑,看起来有些年头。 叶问今心头一颤,自己家从前的屋子已是十分破旧,但这样的茅草屋她不曾见过。 难以想像,真的有人住在这样四面透风的屋子里。 从屋子里钻出来的女人便是庞云,她的头髮捲曲,手指依旧是同上回见到的一样红肿粗大,但身旁跟着的女儿却是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庞云看见叶问今十分惊喜。 「大夫,你怎么来这儿?!多谢你呀,多亏了你的棉衣,我女儿才不用挨冻。对了,这鱼干儿你若不嫌弃便收下吧。」庞云从茅草屋内取出一条晒干的咸鱼。 那咸鱼通体发黄,有些部位有丝丝缕缕的黑色,散发着腥臭的气味,实在难闻。 「嗯,拿回去,这个都臭了怎么送人啊?」马俊明推开庞云递上来的咸鱼,捏着鼻子万分嫌弃。 叶问今紧皱着眉头,拿过庞云手上的咸鱼。 「阿明,怎么这样无礼!」 「这咸鱼分明已经臭了不能吃了!若是你吃坏了身子可怎么办?!」马俊明夺过叶问今手里的鱼干。 「这可是人家宝贵的食物,你这样说话可曾考虑过她们的感受?」 「可是...就算是拿回去了给谁吃啊...连元宝都不稀罕臭咸鱼的...」 「对不起对不起,家里只有这个能拿得出手。要不来我家坐坐吧,这么大老远的来累了吧,给你们乘些热水。」庞云不断地鞠躬道歉。 「这茅草屋哪儿能容得下我们这么多人?你们娘俩就够呛了!待会儿别塌了,伤着人!」 「阿明?!谁教你这样说话?医者毫无恻隐之心,说出去叫人笑话。」 「我...」确实,在叶问今家生活得过于滋润,让他早就忘记了从前受过的苦。 师父虽然看起来冷淡,但性子却是极好的,几乎不会对自己大声讲话,连语速快都是少见。 这次这样训斥他已经是对他发火了。 他漂泊在外时什么事儿都做过,小偷小摸,抢小孩儿老人手里的零食。 幸运的是,他不像庞云这样带着个女儿,一个人靠偷鸡摸狗也勉强活到这么大了,如今生活幸福,有疼爱关心自己的师父,他一点儿都不愿意回想起过去风餐露宿的日子。 「庞姑娘,医馆缺人你愿不愿意来?月钱五两,可以先预支给你。」 听见这样的邀请,马俊明心里有些酸涩,但又笑了。也是,若不是如师父这般仁心。自己哪儿能活过那一个雨夜呢? "愿意!愿意!"庞云一个机灵,带着女儿跪下哐哐磕头。 作者有话说: 傅奕:要不你直接念我名字得了 叶问今:...男人多如牛毛,还是赚钱重要 ps.鹿是将军家养在后山的,食用野生动物是错误的行为哦。 第60章 庞云格外珍惜这份工作, 因此学得极快。 当初王二娘的记事速度已经让叶问今惊嘆,而庞云更甚。她没两天就把大堂内的摆放全部记下来了,让叶问今更加惊讶的是,她居然识得大部分的字。 要知道平常人家的女郎是没有机会读书的, 庞云家的条件更是肉眼可见的差劲。连正经的大门都没有, 更别说有什么书了。 庞云的反应特别快, 只要第一个音节出口, 下一秒那器械就会如同魔术一般到自己手中。有了庞云的帮助, 医馆运营得比前几日要顺利得多。 叶问今对庞云的工作态度很满意, 对她的唯一不满只有一个。 她吃饭的时候总是在碗底剩下两口, 吃包子时也总是剩下一个半个不吃,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 旁人问起来便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说要带回去给家里的娃儿尝尝。 好在这时候天气还是凉爽的,不然这放了半天的馒头怕是要馊在口袋里。 大傢伙又心疼她, 但次次说,她次次不听, 后来不止叶问今不乐意说了,连后堂的阿婆都不愿意再念叨, 嫌弃自己话多。 最近吃完饭都是阿云在收拾厨余、碗筷, 若有她想要的便随意让她带回去。 随她去就是, 到时候习惯了饱暖的日子,自然不会再这样过分节俭。 不过这几日都没见到那个水灵的女娃儿。庞云独自带着孩子,也曾出去找过工作,据说是有难听的传言, 让人都不乐意接收这两母女。 叶问今关切地问:「阿云, 你来劳作, 家里的娃儿怎么办?」 「昨日我们刚搬来西市郊, 那儿的屋子便宜些,虽然离这儿得走段路,总也比原来那儿来的安定。」庞云露出羞涩的笑容。 「好,若你有什么急需用钱的地儿可要和我说。娃儿在长身子,小时候若是亏欠了,长大就是花五倍十倍都补不上的。」 庞云点点头,捲曲的髮丝便随着动作上下抖动,她将鬓髮别了别继续收拾碗筷。 捲髮的人倒是少见哩,叶问今心想。 忙完一天,庞云和王二娘一起将大堂收拾服帖后,便赶回家去照看孩子。叶问今特地截住她,让捎上俩剩下的肉饼。小孩儿天天吃面粉可不是个事儿,多吃肉才是真理。 前脚送走庞云,后脚狗蛋儿便来了。 第100页 他四处张望,鬼鬼祟祟地走近,后来甚至小步跑起来,一脸严肃,「姐,我偷偷和你说,我感觉最近...家里的老鼠变多了,从前几乎见不着,可是最近我总是听见老鼠吱吱喳喳地叫,扰得我晚上都睡不着。」 「哦?你的意思是...你屋子里有老鼠?」叶问今皱起眉,老鼠并不是容易解决的问题。 老鼠她并不害怕,只是担心老鼠在家里乱窜,到时污染了自己的器械和围巾。 「是啊,晚上总是像啃些花生瓜子似的,声儿大得很。而且我觉得...」他招手示意叶问今靠近些,伏在她耳边用气声说,「我觉得那声儿是从马俊明那儿传来的。」 自从马俊明风寒好后,狗蛋儿就从爷爷的房间搬回自己的房间住了。因此现在马俊明是和狗蛋儿一起住。 但他们俩的关系算不上好。 马俊明就爱缠着叶问今,叫狗蛋儿觉得肉麻,但又有些难以说出口的羡慕。 马俊明已经十八,许多这年纪的男子都已娶妻了。但他从小就在流浪,没怎么和人正常交流过,因此还完全是个小孩子心性。有时候说话过分直接,有时让人尴尬,有时又叫人捧腹大笑。 狗蛋儿只觉得他幼稚。 两个「孩子」在一起总是容易起争执的,因此他们明里暗里都互相有些敌意。 「阿明那儿...你最近有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之处?怎么无缘无故的招来老鼠了。」 「姐,可不是我说他坏话。有一次我装睡,瞥见他往床底下塞什么东西,我...我也没看清。」 「......我知道了,不知阿明那儿学来这样的坏习惯,都多少岁的人了。如果你看见阿明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就来告诉姐姐。」叶问今揉揉眉心。 晚上,叶问今破天荒来到马俊明屋里,表示要关心一下自家员工,了解一下近况。 马俊明喜出望外,像个终于盼来丈夫的小媳妇儿一般雀跃。 师父难得想要与他亲近!因此早早搬好小板凳乖巧地坐在桌前。 但师父一进门,他便察觉出不对。师父是极爱喝茶的,只要在自己家里,桌子上必定有茶壶和泡好的茶。 虽然他比不过别人,但他不笨,明显感觉到师父今日的氛围与之前不同。即便给她泡好了她最爱的乌龙,在她面前冒着热气儿,但她却连一眼都没有看。 「阿明,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若是有不开心的事儿可以和我说,千万不要自己憋着。」叶问今道。 「没...若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师父来看望我一下,我便只剩开心了。」他积极地将茶杯推到叶问今正前方。 「之前你不是说时常做些有关以前事情的噩梦?最近好些了吗?」叶问今只看了一眼茶杯,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好多了,师父上回给我的香包好用!用了之后再也没做梦了。」 叶问今见到自己做的草药香包挂在他的床头,便顺势走去摸了摸。那是一个素色的锦囊,里头装的是远志、合欢花等中草药,可以安神助眠。 她立于床头,余光瞥一眼便见床榻中有一块稍微凸起的部分。 即便不明显,但她可是牙医,至少眼睛是一等一的好使。 她一转身便轻巧地坐上了床沿,发出脆脆的「吱喳」的声音。「好用就好,过段日子这香包要是没作用了,师父再给你做一个。」 马俊明微微一愣,师父身材娇小得仿佛他一俯身就能罩住,咽了咽口水,显得有些侷促又有些羞涩。 他走上前一步,「师父...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喜欢...」 「哦...是吗,那师父就放心了。」叶问今微微一笑,手却往床单之下奇怪的部分摸索。 马俊明的心剧烈跳动着,他的脸颊红起来。「师父,你记不记得你救我的那天晚上...」他边说边坐在叶问今的身旁。 「嗯...那时候你像个落水的小泥人儿,又瘦又凉的,是不是太久没吃饱饭了?」 「当时我觉得师父一定是派来救我的仙女,若是我醒来一定要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就算了,嫌工钱太多就直说。」叶问今感受到马俊明灼热的目光。笨拙如她,也觉得现在的氛围有些过分暧昧,虽然他才十多岁,但终究是个男子。 「师父,你总是当我是小孩儿,是徒弟,怎么从不把我当成男子!你知不知道夜里来男人的屋里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他抓住叶问今的手腕,与她靠得越来越近。 他靠近一分,叶问今便后退一分,最后实在是无法躲避。 「无礼!」 她直接挣开了马俊明的手,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掀开了他的床单。 一包包糖糕和一小堆花生赫然出现在眼前。糖糕外头包的纸已经被油浸湿,有的都已破碎露出了里头黄色的糕体。而花生的壳和红皮渣渣一片片脱落在床板上,有的还有嚙齿类动物的齿痕。 简直——冲击感十足。 一瞬间二人都呆滞在原地。 「阿明,你为什么藏这些东西。若是想吃,我再给你买就是。」叶问今难以理解地说道。 「我...师父你来我屋里就是为了找这些东西?!」马俊明攥紧拳头,眼里的泪水快要溢出,唿吸也急促起来。 「......这些东西会引来老鼠。」叶问今见他快落泪,也不敢说重话。 第101页 「我见师父喜欢,便把我那份给师父留着。」马俊明的声音颤抖。 「不必如此...叫你觉都睡不好。」 「师父,我对你的情谊,你当真毫无察觉吗?!」马俊明上前一步红着眼眶质问叶问今。 「我与你只有师徒之情,今日已经不早,将这些东西整理了,早些休息。」叶问今冷冷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回到自己屋里,她才大口地喘起粗气。 卧槽! 这小徒弟原来不止想当徒弟! - 第二日,叶问今的心情格外的郁闷。 直到她的大师叔上门,还给她带来了一盒朝思暮想的藕粉桂花糖糕。 藕粉桂花糖糕软软糯糯,一入口叶问今便被香得晕头转向,完全忘记了刚才在纠结的事情。 一口茶一口糕,惬意。 「踏春时,见你一连吃了三个,想着你应该喜欢,便顺手给你带来些。」傅奕撑着下巴看着叶问今的笑脸,眼里的柔和都快溢出来。 「好好吃的糖糕!大师叔,你从哪儿知道这么多好吃的。如果你回去了,我可寻谁和我一起大吃大喝呀?」叶问今方才还是愉悦地享受着糕点,想到以后可能吃不上了,便一边哭丧着脸一边小口小口地啃着。 「我...月末便回京城去,若你真的无人做伴,来找我也无妨。」见叶问今依旧闷闷不乐,他眨了眨眼,埋下身子与她四目相对,「或者...随我一道回去,师叔家虽然不富裕,但还是足以供你吃一辈子的西湖醋鱼、藕粉桂花糖糕!」 叶问今这才拧起眉毛,「我自己能赚钱!等我去京城开起分店,给师叔供一辈子的云片糕!」 傅奕掐了一把叶问今的脸,「你可说话算数,京城可没地儿卖云片糕。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 啊?我怎么莫名被甜到了啊??? 傅奕:计划通^^ 第61章 「师叔你就安心等着我吧。况且, 就算你不在那儿我定是要去闯闯。更何况,京城是个赚钱的风水宝地。」叶问今将指尖上的糖粉抹在手帕上,笑得像个看见小鱼干的馋猫。 「是吗?京城可不比溪台镇来得快活,那儿皆是能人异士, 想要出头也并非易事。」傅奕笑笑, 说得轻松。只是给女郎提个醒儿, 自己依旧是相信她在哪儿都能出人头地的。 叶问今似乎不放在心上, 愣了一会儿便想其他的事儿去了, 「对了师叔, 若你回去了便吃不到舒芙蕾了, 这舒芙蕾乃是西边的美食,咱们这儿除了我大致是没人知道这做法。我给你写张菜谱, 让你家厨子多练几遍应当就行。」 「有劳你费心。不过...」傅奕低眸,而后浅浅笑起来, 支着下巴期待对面人的反应,「我还没要走呢, 就开始送行?就这么捨不得我?」 叶问今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分关心,但转念一想, 师叔次次来给自己送东西还给自己解围, 这点小礼顶多只能算礼尚往来, 于是理直气壮道:「这不是怕师叔吃不着,思念成疾。」 大概是思念你成疾。傅奕轻轻出了一口气,又恢復了神采。 「净给我整些甜食,怕不是存了坏心思。叫我到时候得了牙病, 不得不来找你。」傅奕也拿了块儿糕点来吃, 这味道还是如同小时候一般香甜爽口。不过家里许久不吃这些, 要不是叶问今喜欢, 自己是不会主动让厨房准备的。 「倒是没想到这个好法子,一会儿就给你的菜谱里多加一两糖。」叶问今眸子一亮笑嘻嘻道。 「你这个坏蛋。」傅奕说得咬牙切齿,干脆双手齐上,掐着叶问今白嫩的脸蛋儿。 门后的马俊明手用力到关节发白,眼看着就要抠进门框里去。师父何曾与她这般亲近,今朝更是,看见他恨不得绕道走。只不过碍于师徒关系还是得教他,其余时候是一句话都不主动与他讲。 说到底自己与这打铁郎终究是不一样。 锦衣玉食的少爷就是招人喜欢,随意便能送来常人吃不上的糕点。 自己依靠着师父才得意生活,他这样的贱命若不是师父好心,怎能和师父站在一起。 自己不论怎么努力,只能呆在她的身后,若师父开心了便回头望一眼罢了。 马俊明的神色越来越晦暗,一甩手就闷闷地回房去了。 庞云出来时与马俊明擦身而过,见他心情不好便想好心问问,只不过马俊明似没听到一般,不理她径直回屋里去了。最后像赌气的孩子一般带上门发出了很大的动静。 她到大堂才发现叶问今在和一俊秀郎君讲话,正是隔壁的打铁郎,原来阿明是在嫉妒这事儿。 那郎君约莫二十五六的模样,笑起来更是丰神俊朗。庞云待在这儿没几天,也常听邻里的大娘常提起那个出挑的青年人,无非就是说模样俊俏,老实本分,甚至还有猜测他身世显赫的。 庞云见他眼熟,似乎是从前在哪儿见过,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叶问今好生将傅奕送出门后,便唤她过来一起吃糖糕,硬是塞她手里两块儿叫她带回去给女儿尝尝。 叶问今一直是很心疼庞云的,特别是孤身带着个女娃儿。自从收了预支的银子后,庞云一有空就呆在在医馆里。 上回她的手就是多处皲裂,这冬天都快过去了还是肿得一节一节的,关节处还发黑,像是泥里挖出来的莲藕。她冬日里冻伤了,脸上手上都抹上了叶问今自制的药膏。 第102页 叶问今喜欢看她的捲髮,是自然的微卷,弧度恰到好处。颧骨上有淡淡的雀斑,但她的五官是好看的,只不过脸蛋儿不甚干净,这一块儿淤青那一块儿起皮的,若是能好好保养,应当也是个美人儿。 庞云接过糖糕,微微瞪大了双眼,又贴近了嗅嗅,最后才小口地咬了一口。 「这味道...」她喃喃出声。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叶问今问道。 「没有,这糖糕的味道让我想起从前的事儿。我从前在宫里过日子,当时的主子性格温和,爱琴棋书画。与其他妃子不同,对我们就像家人一般,时常分给我们糖糕吃,和这个味道一模一样。」庞云回想起从前的事儿,有些怀念,又有些沉重,最后还是甜甜地笑起来。 「这么说来,这糖糕还算是宫廷里的美食了?」叶问今夹起一块儿仔细看着,上头的桂花粒粒分明,散发着怡人的芳香。 她如何都不能将这可爱的糕点与那样幽深、被条条框框所束缚的皇宫联想在一起。 「不过,自打出了宫之后便没再吃到过这个味道了。叶大夫,这是从哪儿来的?」庞云问道。 「是师叔给我带来的。他曾说他是书香世家,我也不曾多问......没想到他竟与皇宫有关么?」叶问今对于皇宫和皇帝那些并无概念,甚至无尊敬之心,她向来不太喜欢那些礼法。 只觉得皇上是人上人,与自己似乎不是同处于一个世界。 但人上人,不也是人吗?说不定夜里也要被牙疼所困扰。怕不是哪一日也要来寻自己看病。 思绪发散了一会儿,她也突然间笑起来,嘲笑自己想得忒远了些。也罢,自己不过一平民百姓,想来也不会与皇亲贵胄有何交集。 于是她问道:「阿云,你为何进宫啊?又为何出宫?」 叶问今不解,按理说大家都希望进宫当差,为何阿云后头又出来,且过着这般苦的日子。 「我爹娘都是宫里的僕人,我在宫里出生在宫里长大,自然也是僕人。姑娘之前不是好奇我为何识字?主子闲着无聊就教我写字认字,后头主子病逝...我才就出了宫。」庞云的眼神有些躲闪,像是有难言之隐。 叶问今将这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却不问她是否在说谎,只回答道:「怪不得,你学得很快,宫里那位愿意教你,大致也是觉得教起来有成就感吧。」 「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儿。那宫里可不是人能呆的地方,如今在这儿比从前不知安心多少。」庞云笑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颧骨上的雀斑也更加明显。 - 医馆开展的项目日渐完善。门口日日排着长龙。各种疑难杂症也都出现了。 不同的病症有不同的病因,自然应当用不同的方法。 一般人家吃糖不多,加上日常常食用五谷杂粮,因此龋齿的发生率比现代低了许多,严重程度也不如现代。 但这年头,哪儿能有关注口腔健康的意识,因此大多数人还是忍着疼,实在忍不住了才打听到叶问今医馆来。 叶问今医馆至今开了大半年,至少叫溪台镇的人们开始关注自己的口腔健康。 就是不关注的,听说了身边人的求医经歷后也会对着家里的菱花铜镜掰着嘴巴瞧瞧。 今日,方冬儿来医馆求医。后头有方夫人陪着,面色不太好的样子。 自家的收入还有一部分来源于方氏杂货铺的分成,好的时候每日可近五十两,平常时候便二三十两,因此二人最近交流颇为频繁。 方冬儿的下颌角是有些方的,但总体长得颇为大气。人也大气,确实是想像中大家闺秀的样子。而她娘却是尖脸,小巧精緻却不免小气了些。 方氏杂货铺什么都卖,当然也包括从西域传进来的甜食。在上架之前,他们都要自己亲身试验过,因此饮食习惯时常改变,五湖四海的美食都一一尝过了,可以说是吃得杂而多,也不怪会产生口腔问题。 方冬儿是因为疼得不行才来找叶问今,不然她真是不好意思麻烦朋友。她躺在牙椅上,觉得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更觉得紧张,双手的指尖都在轻轻发抖。 「瞅着过年没少吃啊。」叶问今因为牙膏牙刷的生意和她常有来往,因此十分相熟。又因常人第一次来看牙常会害怕,更是发现了方冬儿正在发抖,这才与她开了个玩笑转移注意力。 「问今,你可别挖苦我了。不过贪吃,多喝了几碗冰糖莲子汤,就突然开始疼痛不止。我看啊,是老天爷罚我嘴馋,圆润了不说,这牙疼是真要命。」方冬儿摇着头诉苦。 看病的第一步永远是问诊。经过一番询问后叶问今了解到了基本情况。 方冬儿发现这个牙有洞已经一年有余,几个月前隐隐作痛还能忍忍。昨夜抽痛得厉害,头顶似乎有绣花针不间断地刺她,堪比酷刑,这就硬是一夜没睡。 甚至疼到生嚼了些辣椒籽,依旧不甚有效。 叶问今撑开她的口角,发现磨牙已经龋坏了一个大洞。 结合临床症状,应当是神经发炎造成的疼痛。 叶问今只用探针轻轻一探,方冬儿便疼到哼出声,从她紧皱的眉头和鼻头析出的汗液便可看出这疼痛的剧烈程度。 「姑娘,你会不会啊?!我女儿都快疼死了!」方夫人实在看不下去,加上心疼自己的孩子,便在一旁风言风语。 第103页 「你这是...」刚要脱口神经发炎,叶问今就愣住了。 别说「神经」这个词语,「发炎」也是西方现代医学的说法,若要从头解释或许就是最博学的御医都无法理解。 「冬儿这是阳邪入体,邪气淤积而不发因此异常疼痛。」叶问今挑选了一种较为容易理解的方式解释道。细菌感染等同于阳邪入体,而神经发炎后压力升高也能解释成淤积而不发。 此刻她只希望中国现代牙医学之父不要从棺材板子里爬出来骂她。 方夫人见叶问今言之凿凿,不像是浑水摸鱼的,气势不免弱了几分,鼻子里冷哼一声继续瞧这医生搞什么名堂。 方冬儿只张着嘴点点头,刚才的疼痛让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忍」这一个字。她直挺挺地躺着,似乎一点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只在意什么时候可以缓解疼痛。 「要不直接给我拔了,今日晨起之后是没有昨日那样疼痛,但想起昨日之苦,便觉不能再忍受一次了。」方冬儿直接抓住了叶问今的手腕哀求道。 「虽说去其病灶是快的方法,但不免伤害过大,牙没了可就是没了,不像小孩儿一般还能再长的。我这儿有其他止痛的法子,若你愿意,尚可一试。」 方冬儿松开手,定定躺在椅子上,用那如死灰一般的眼神表示来吧。 「二娘,将雄黄和葶苈二味药混合,溶解在猪油内,再取几只棉签和火烛给我。」 二娘应着便利索地去取药,而马俊明呆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是他未曾见过的法子。 「你干嘛?!你要作法吗?这这这这是正经治病的法子啊?我的冬儿要是给你看坏了,你就别想再开这医馆!」方夫人几乎要跳起来,什么雄黄、蜡烛!简直像歪门邪道! 叶问今摇摇头,一言不发。 「你且瞧着吧!若是出了事儿,师父定会负责。此时你少说些话,免得叫师父分了神才好!」马俊明气道。 虽然现代医学立竿见影,但传统医学仍是博大精深,早在现代医学出现之前,便就研发出了止疼的方法。 今日此法讲究一个以毒攻毒。 将那几味药混合后点燃,再烫烙牙缺损处便能止痛。1 雄黄点燃后便会生成□□,与现代使用的失活剂成分相似,能够起到使牙神经失去活性的作用,因此便不会感到疼痛。 若非必要此法最好不用,若必须使用则应当通风。 这烟的气味并不好闻,方夫人皱眉捂住了鼻子。 反覆几次后,方冬儿便下了牙椅。 「冬儿?你没事吧?还疼吗?」方夫人搬弄着方冬儿的脸,左右焦急地看着,生怕哪儿烫出个洞来。 方冬儿似乎是疼习惯了,愣了半晌才惊喜起来,「不疼了,真的不疼了!问今,你可真是什么法子都会?」 「过奖,只不过了解些偏方罢了。」叶问今淡淡地回答道,瞥了方夫人一眼,可见她欣喜的神色,似乎方才挖苦的并非此人。 「小妮子是有些本事,本以为这冷面神医是传言,不想倒是真的!」方夫人一改方才的怀疑姿态,只要女儿好她便是欢喜的。 「别听我娘说话怪声怪气,她人是好的,昨日里还夸你有生意头脑,不过见你年轻,不相信你的本事。如今她亲眼看见了你的医术,定不会再那样阴阳怪气的。」方冬儿愧疚道。 「无妨。冬儿,你消息灵通些,我有个问题。」 「你问,我定知无不言。」 「你可知京城有无陈姓的世家?」 作者有话说: 1据张仲景《金匮要略》记载:「以雄黄、葶苈,上二味,末之,取腊日猪脂溶,以槐枝绵裹头四五枚,点药烙之。」 第62章 「这陈氏...当真是多了。就是能说出名的便有两家, 一家钱塘中书舍人,另一家则是仁和谏议大夫。」方冬儿托着自己的脸蛋儿回答道。 「家里人员几何?有没有家里两个儿子的?」叶问今边给她解下围巾边问道。 「两个儿子的...」方冬儿转着眼珠子回想这,半晌才灵光一现一般说道,「那便是临安殿前都指挥使了。」 这殿前都指挥使指挥使便是统领禁军的官职, 日常负责统管、训练禁军的。怪不得, 师叔与他的弟弟身上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浩然正气。 若小教头真是个普普通通的教头哪儿能忙得不见人影子, 还能与将军扯上关系。 「噢...我了解了。二娘, 去给冬儿预约下次复诊的时间。」叶问今扬扬下巴吩咐道。 王二娘开面馆之前也跟着拉面的师父学过三年五载的, 学本事的时候便就是从助手当起, 因此比初次当学徒的游刃有余的多。似乎是因为从前的经验, 王二娘在医馆内也是有模有样的。 这古代一般都是师承的大夫,师父会些什么, 徒弟便学什么,若是徒弟自己能够有更多发展, 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叶问今就这样一边挑休息日的时间给马俊明传授书本上学习的内容,讲得不明白的时候还画些图。工作的时候便教马俊明实践的内容。先在猪头上练习过了才同意他开始操作。 医馆的生意平平稳稳, 一日三五十两。而牙刷和牙膏的收入下降了不少,但也维持在一天百两左右。 毕竟牙膏和牙刷这样的物件, 只要买回去便能够自己仿照着制作了。只要家里有工厂应当是不成问题。 第104页 当然叶问今也从未想着靠卖商品发家致富。 自家医馆的潜力还未完全开发, 而后头等着看病的患者则是络绎不绝。大堂内整齐摆放着四张牙椅, 每张之间由屏风相隔。如今只有外面的两把在使用,里头的两把还要等着招人。 下一步便是等着马俊明出师,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夫,再和他一起带新人, 如此效率便比自己单枪匹马高上几倍。 叶问今空了, 悄悄从屏风后探头看马俊明那边的情况。 他的汗水从额角渗出, 微微汗湿了帽檐儿。帽子底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长睫毛随着眨眼扑扇着,极为专注。 看着自己的第一个徒儿,叶问今不禁心里一软。若是能乖乖当自己的好徒儿多好,非存着些不可能的念想。但她也不当真去,只当是小男孩儿这个阶段不可避免的心浮气盛。 她轻嘆了一口气,还是与王二娘悄悄说道:「你看着阿明,若是他有些招架不住的地方,便来知会我一声,别叫他逞强。」 叶问今利索地看完几个患者,不禁回想起现代技术的利好。在这儿不过靠的是从前积累的经验,说起来是比现代看病难得多。碍于技术和化工水平,就是掌握了方法也没有工具和材料去使用。 像叶氏医馆那样,两眼一抹黑,叫些外行人来看定是不行。 这都过去了小半个月,还陆陆续续有伤患赶来。可以说有一半的患者都是从叶氏医馆出来的。 「你说,这叶绍元肯定没想到,想抢咱们的生意,反倒给我们送来了这么多患者。若是不知情的,会不会以为叶氏医馆给我们打gg呢?」王二娘捂着嘴笑道。 「谁能明白他们的想法。付出了那么多代价,不把自己的医馆好好开起来,反倒想着怎么陷害我,怕我回去抢忠义堂不成。」叶问今说着笑容戛然而止。 对啊,就好像有什么把柄在自己手上一般,不把自己除掉的话,对于叶绍元来说忠义堂仍旧有落入他人手中的风险。若是这般心虚,当年之事定有蹊跷。 不过当年的家丁都被遣散了,如今叶家老宅都是另一批叶绍元的人,忠义堂的伙计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甚至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还存活于世。 看来只能尽力去寻知道往事的人,别无他法了。 有空应当去各大酒馆打听打听。 短暂的出神很快被患者的怒声打断了。 「你这个生瓜蛋子,我怎么敢给你看!叫你老大过来!」那人站在椅旁指着马俊明怒道。 王二娘和庞云急着去查看情况,前脚踩后脚地发出急促的「踏踏」声。 「我去就行,若后头有患者,你们照看着。」叶问今拦下团团转的二人,见她们皱着眉担心的模样便点点头示意自己可以解决。 她迈着稳健的步子来到了二号诊室,见一中年男子横眉立目,一脸兇相,双手交叉与马俊明面对面站着,非要他跪下道歉。 「这位大哥,何必动怒?不知弟子犯了什么错,叫你非要他下跪?」叶问今缓缓问道。 「你们医馆就是这样给人看病的?他的手抖成那样,我怎么放心?!拔个牙磨磨蹭蹭的,不叫人痛快!」大哥眼睛一白,嘴唇一歪,似乎是真的被气坏了。 「阿明,怎么回事?」叶问今询问道。 「明就是他扒我的手...」马俊明低声道。虽然是有些手抖,但自己有这个能力,不然也不会轻易给人看病。 「这小小年纪,还没当几天的大夫吧!我不要他来!不然我就去别家看去!」大哥气势汹汹地说。 叶问今拍拍马俊明微微颤抖的肩膀道:「大哥,我的弟子确实经验不多,难免有些紧张。但咱们医馆,若没这水平是断然不会让人上手的。这都还没开始,怎的就说他不行。」 「来这医馆是治病!不是当善人的!」大哥不悦道。 「您给他一次机会,我在旁边看着,若他不行,这次的费用包括后期的治疗费便全部免除,您看如何?」叶问几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定定地看着大哥。 「这...这还差不多 。」大哥憋了半天,见叶问今这般坚定,语气又是极为缓和,再加上承诺给自己好处,想了想还是躺回了牙椅。 「师父...我...」马俊明低着头摆弄着手指,眼里有些道不明的意味。 那句「我不行的」还没出口,便被叶问今打断。 「相信自己,若你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师父的判断。去吧,病人等着呢。」叶问今在他耳边小声道。 叶问今在一旁看着马俊明的操作,流程是正确的,不过不够熟练。颤颤巍巍的手确实叫人有些害怕,但他一旦集中注意力于眼前便不会再发抖了。 「位置稍靠前些。」叶问今贴在马俊明的身后,手掌包住他的手背,将他的手腕转了一个方向,亲手给他调整位置。 「嗯...」马俊明汗毛直立,却也没时间感觉害臊。 约莫两刻钟,这牙便顺利地拔下来了。 「小子,多和你师父学学!」大哥咬着棉花还不忘指导。 「大哥,多谢你愿意给我的徒弟机会。送你份礼品,柜檯上有几盒牙膏,挑个喜欢的结帐的时候自取。」叶问今笑吟吟地说道。 「怎么说还是叶大夫会做人。」大哥竖起大拇指,一把拍在叶问今薄薄的背上,便去结帐了。 第105页 叶问今用镊子夹起那颗烂牙,这牙的牙根完整,且融合成了一个,好在这牙并不算难拔的。 回想起自己当年还是学生的时候,第一个牙便是极为困难的,硬是拔了接近一个小时,最后还是自己的老师亲自上阵,这才好不容易拔下来。虽然患者并没说什么,但这事儿让她挫败了少说半个月。 别说马俊明这小小年纪会手抖,自己刚开始的时候连说话都是抖的,因此她更加能够理解马俊明的心情。 「干得不错,下次继续努力。」叶问今眯起眼睛鼓励道。 马俊明晦暗的眼睛再度燃起了光,像是灰黑的煤炭重燃了一般。 - 夜里,叶问今端着补汤给爷爷送去,就像之前爷爷总是对自己做的那样。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从爷爷屋里传出的翻书声和微弱的嘆息。 「怎么了爷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了?」叶问今将微烫的汤碗置于桌上。 爷爷在昏暗的烛光下对着这几日的帐本,皱着眉,捋着花白的鬍子连连嘆气。 「哎,怎么算都对不上。」 「可是帐目不对了?有何出入?」叶问今拿起帐目翻看着,这帐目做得极为细緻。时间、姓名、项目都井井有条,加上收银时都是对过帐的,应当不会出错,前几个月也并未出现这样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 「咱家一向将医馆的收入和牙膏牙刷的收入分开来算,这医馆的收入再扣除月钱还有耗材的成本应为五百二十八两八钱七十三文,但却少了二十三两银子,这银子还能不翼而飞了?」爷爷眯着眼迷惑道。 「按理说,咱们家是当场付清,不存在患者赊帐的情况。这么说来...只可能是内部的问题。」叶问今不禁皱起眉头,她从来都是十分相信自家的伙计,知晓大伙儿生活不易,还常给他们分些吃的,若是过节还有奖金。 叶问今和她的医馆向来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她也曾告诉大家若是不满都可以提出要求,怎的竟还有人干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儿? 爷爷两只手指捏住帐本的一端,轻轻地摩挲起来,轻声道:「你说,会不会是狗蛋儿嫌钱不够花,动了歪脑筋?」 「应当是不会,狗蛋儿放课回来便去江阳那儿,每日捏陶土都捏得不亦乐乎。而且每月都给他五钱零花,若是不够来讨就是。况且江阳也不曾和我提起狗蛋儿与平常相比有什么特殊的。狗蛋儿是个懂事的娃儿,不经允许是绝不会私自拿钱的,若您担心,明个儿我去问问狗蛋儿就是。」 「好......这医馆越做越大是好事儿,只是人多有些方面难免顾及,妞儿记得处处留个心眼儿,别让医馆步了忠义堂后路。」爷爷的话里满是惋惜和自责。 「是,您先喝着药,明日我叫阿婆将碗取走。这帐差得也不算多,早些休息着,伤了身子倒不是这几十两能补回来的。」叶问今将帐本合上端正地摆放在桌面上。 第二日叶问今便直接召集了全医馆的伙计,开了个会。 六个人围在桌子前面面相觑,左顾右盼的都多少有些紧张的样子。 除了上工第一天之外,叶问今几乎不统一对大家进行要求,也不喜欢开会。大傢伙也都做到最好,让叶问今觉得十分省心,她也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便没什么干不成的。 经过了装模作样的寒暄之后,叶问今直入主题。 「医馆丢了银子,大家可有线索?」她正色道。 「丢了银子...丢了多少?」阿云问道。 「一百二十两。」 叶问今环视一圈,仔细观察着大家的表情和肢体动作。 「这么多?!会不会是算错了?」王二娘惊愕道。 「是啊,这一百二十两可不是小数目,摆放在一起都不少了。」邵娘子说道。 马俊明偷偷长舒了一口气,由低头时的紧张变到抬头时的严肃,望着邵娘子说道:「邵娘子的丈夫前几日还来医馆里找她,换了一身体面衣服,看起来值不少银子。还留咱们医馆里吃饭呢。师父,我们就不应当让外人进医馆,谁知道外头的人会干些什么。」 「叶大夫...您知道的,我丈夫他虽然是个穷光蛋,但从不干那样没良心的事儿。」邵娘子连争辩时都是细声细气的。 「阿明,人家日子过得好了便是小偷小摸了吗?她的丈夫这几日寻了个跑堂的活儿,穿的是工作服。」 「那...前几日听阿云说孩子要去上私塾,不知是否与这事儿有关。」 「不是...不是我,姑娘对我如此深情厚谊,我怎能恩将仇报。宁儿还有一年才到年纪,我贊贊就成,何必拿医馆里的钱。再说,实在不行宁儿不读也就罢了,若是叫我丢了工作,我们娘两去哪儿生活。」阿云为自己辩解。 「是啊,阿云是最谨慎的了,说句难听的,就算是有这个心思也不会冒这个险。会不会是有人误拿了?」王二娘问道。 「老婆子我说几句,银子怎么可能误拿!若是拿了那就是存心的,就是偷窃!该医馆里找找!」阿婆竖着指头怒道,她是最见不得现在的年轻人这样丧心病狂。 「这...大家都同意吗?」叶问今问道。 「这...」怕是伤了大家的感情吧。马俊明的耳朵涨红起来,刚刚出声。 「哎呦,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这时候不同意,我看就是那个人没跑了。」阿婆抓起嫌疑人来精神抖擞。 第106页 「是啊!」大家纷纷附和。 「那我便叫正平铁铺的人来作证,免得出现互相包庇的情况。」 经过一番搜查,在马俊明的衣服里找到了丢失的银两。 大家没想到,贼就在自个儿身边,这会儿都沉默了。 马俊明本以为大家都会怒斥他、谴责他,不曾想到她们居然都替他找藉口。 「阿明,你是不是收钱的时候一个顺手揣进自己口袋了?」 「这不是丢了一百二十三两吗,这才二十三两,说不定是他藏的私房钱。」 。。。。。。 「阿明,和我到屋里来。」叶问今的脸色极为难看。 「这家里,拿钱的可不止我一人,师父怎么就只怀疑我?」马俊明问道。 「刚刚是骗你,家里就只丢了二十三两。阿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叶问今不解。 他的眼眶突然间就红了,马上落下泪来。 「凭什么,你大师叔送你糕点,你便笑得那样开心?我给你留的...便什么都不是?」他的泪水滴在桌面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你不必给我东西,你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我不缺那些。」叶问今说完,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他。 「不缺?你根本就是不捨得花。上回,你说喜欢的衣裳,三两银子也不买。你喜欢的糕点,我去问了,得京城送来,加上车马费得二十两。」马俊明皱着眉头含着泪,简直是我见犹怜。 「...这不是你私自拿医馆钱的理由。」 「师父,你果真无情。你明知我对你有意,还对我那样好。叫我眼睁睁看着你与别人嬉笑打闹。我嫉妒。若我还是符宝郎之子,你会对我一样吗?」他伸手抓住叶问今的手指。 「如今你是我徒弟,你过去是谁都无所谓。」她将手抽回来,留下马俊明指尖的冷。 「是因为我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是因为我没有自己的事业?是,我哪儿哪儿都比不上奕兄,但我只想你高兴,只想对你好!」 叶问今微微一惊,「就事论事,此事颇为严肃,罚你三个月月钱。回自己屋里去吧。」 「...师父,一说这事儿你就转移话题。」马俊明丢下这句话便回去了。 叶问今握紧拳头,揉揉眉心。 此时复杂的心情让她很想骂出声。难得有个弟子,就让她失望。 在医馆工作怎么能带入感情。 这不止是想和师父恋爱,更是想和老闆有一腿啊。 「不省心...」 叶问今尽量让自己如同往常一般指导马俊明工作,但语气不免带着些疏离。 大家都能够感受到气氛与从前不同,虽然大家都觉得马俊明这样做不妥,但仍维持着同事的关系。 不知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大致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二娘,往后你就站在我旁边,开始学习些手法。」叶问今边操作边说道。 「好...」王二娘有些惊讶也有些雀跃。 这是不是表明她也有能够治病的一天? 她只想寻个养活自己的活,从未想过哪日可以行医。从小只听村里那家郎中,一帖药就让人起死回生,或是几根针让人枯骨生肉这样神奇的传言。 自己跟着「神医」也能够有妙手回春的一天么? 屏风对面的马俊明右手一颤,对面的患者皱皱眉,也没大惊小怪,只当大夫手酸了。 叶问今终究是不放心自己的徒弟,更别说他最近看病的时候都一言不发。 担心他思想出些问题。 这么久的交往,叶问今明白阿明身上是有些偏执的成分在。阿明有时候是有些转不过弯来,像个耿直的孩子一般,若是想些出格的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她在屏风后头看着,只见马俊明夹起一块儿带血的棉球,擦了擦患者的口内,又从器械盘内取了一牙挺伸入患者口中。 「住手。」叶问今说得斩钉截铁。 似乎是没想到会听见叶问今的声音,马俊明放下手里的工具。 「东西换过了吗?」叶问今黑着脸问道。 「没...」他心虚地回答道。 「换了。」 「我已经擦过了!这又不脏,何必再换,有这时间病人都能早点走了,况且每次都浪费那么多水和柴火,不划算。」马俊明梗着脖子急切地辩解道。 「你知不知道唾液和血液里面有什么?若擦擦就干净了,那传染病是如何传染的?后果有多严重你可知晓?」叶问今怒道,这话就如炮弹一般,她说完也不禁开始大口喘气。 连椅子上的病人都被她震慑,连连点头,总算是见着了冷面大夫的威严。 「阿云,把这些送到后堂,拿套新的来。」她低声道。 「师父...我是为了医馆好。叶氏医馆也是这么干的,没见出什么问题。」马俊明说道。 「我们医馆有我们医馆的规矩。若你这样崇拜叶氏医馆,你去我不拦你。」 说完后二人沉默了许久。 久到那病人也觉得尴尬,忙打圆场。 「我...我没事儿,这小大夫不还没开始吗?都擦过了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叶大夫也是为了我好,这叶问今医馆啊...真叫我放心!」 「我来,你去后堂学习一下如何清洗工具,再帮着阿婆些。」叶问今戴上手套,开始看这个患者。 第107页 「叶大夫如此严厉,就不怕这小徒弟跑了?」病人笑道。 「让你见笑,若是要跑,只能怪这人有眼无珠了。」 「哈哈哈哈,之前就听说叶大夫傲气,如今见上一面,才觉得所言一点儿不夸张。」 - 午时,饭堂内。 阿婆做的饭十分可口,虽然比不上大厨,但胜在出品稳定。 「叶姑娘...阿明他两天没和我们一起吃饭了,今天中午好不容易叫他来又只吃了一点儿,要不你去劝劝?我们劝不动啊。」庞云说道。 「真是个小孩子...」叶问今放下饭碗便去马俊明屋里喊他。 等她走后几个姑娘便讨论起来。 庞云说:「姑娘也不过十八九岁,看起来却比阿明成熟许多。心又善,能力又强,不怪能一人撑起这医馆。」 王二娘说:「阿明爱慕咱们姑娘,不知你们看出来没有。阿明从来只在姑娘面前说笑,每每有趣的话都是说给她听的。」 邵娘子:「嗯...确实如此。」 「叩叩」 「出来吃饭,不过是扣了三个月月钱,怎的叫你委屈上了。」叶问今边敲他的房门边嗔怒道。 里头一声不吭,叶问今便不客气地推门进去。 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儿似的闹脾气,还要人哄。 一推开门,一股大力袭来,叶问今便吃痛地撞在了桌边。 睁开眼,便直对上马俊明那双湿漉漉的狗狗眼。 「师父...你不和我讲话,我要死了。」 叶问今的双臂被他束缚得有些疼痛,马俊明就这样扑在她的肩头,沉重的唿气喷在她的颈窝。 「你...放开。」她推了推面前的人,马俊明却将她抱得更紧。 「若我放开了,你是不是会同这几日一般对我不管不顾。」 「我哪儿有对你不管不顾?」叶问今问道。 「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马俊明的声音接近呜咽,像饿了许久的小狗乞食一般。 「我没说过不要你?快吃饭去。」叶问今皱起眉头,这小男孩儿怎么心思这么多? 「你说谎!你让王二娘跟着你学,叫我去后堂,就是想让王二娘取代我对不对?!」马俊明将她推到墙边。 叶问今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马俊明越说越激动,现在还将她推着走,只道:\"不是...这医馆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大夫,其他位置空着不成。\" 「我以为我是特殊的...至少我与别人是不同的...师父...」马俊明那双狗狗眼湿漉漉的,紧皱的眉头仿佛在祈求着答案。 他的脸与叶问今靠得越来越近,任叶问今怎么挣扎,他都不放手。 叶问今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她从来都把他当徒儿对待,就算是有些过分之举也当做是玩闹,这时才觉得男女的力量差异终究是悬殊,连人都推不开。 没想到马俊明会做到这一步,她多希望有谁能来帮帮她。 傅奕如同听到了她的唿唤一般,破门而入,带起一阵微风,将屋里烦闷的气息全部吹散了。 他一把将叶问今拽到身前。「乘人之危非君子所为,何况还是对你的师父。」 叶问今吓得直跑傅奕身后,抓住了他的衣摆。 「我从未说过要叫王二娘取代你,你也是我第一个徒弟。这医馆里的人都很关心你,见你许久不吃东西才拜託我劝劝你。她们特地给你买的包子都压坏了。」叶问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着肉包,已然被压成了饼皮和肉馅儿。 「...」马俊明盯着那肉包,又看了看挡在师父面前的傅奕。垂着头,跑了出去。 「你没事吧?」傅奕将叶问今转过来上下细细打量着,生怕她受伤。 「没...没事儿。医馆的事情罢了。」叶问今将自己皱起来的衣领摆平。 又觉得有些窘迫,自己那样狼狈的样子被人看见实在是脸红。 却感到头顶传来一阵轻柔的动作。 「别动,头髮乱了。」傅奕的嗓音轻柔而令人安心。 叶问今不敢乱动,只等着他把髮簪簪好才问:「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快离开了,给你送饯别礼来。」傅奕答道,拿出一包牛皮捆好的物品颠了颠发出金属的脆响,才将它放在桌上。 叶问今眼睛都亮了,自己准备扩招,因此器械是更为重要的。 人缺了可以招,这样特别的器械缺了,可没那么容易获得。 「谢谢师叔。」此时劳烦你了的客气话,叶问今已然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再说就显得没老套。因此只道了谢谢。 「不去寻你的小徒弟了?」傅奕在她的头顶问道。 「说了不听,屡教不改,气坏我了。」叶问今将器械收好,想起自己的徒弟连嘴都要气歪了。 「没想到叶大夫这般年纪也要受徒弟不听话的苦。」傅奕笑着说道。 「是啊,哪儿像你,有我这样的好师侄,省心吧。」叶问今没好气道。 「省心...极了。」傅奕挑了挑眉。 「你真不去找他?看他那副肝肠寸断的样儿。」他跟着叶问今出了房间。 「他啊,我知道他在哪儿。」叶问今嫣然一笑,回答道。 傅奕饶有兴趣地跟着叶问今往出走。 她走出门没两步便停了,在医馆外头的小花坛便寻到了瑟缩在那儿的马俊明。 第108页 她坐在一边,不知对着哪个方向,漫不经心地道:「下午上工,迟到扣钱。」 「!我本来就没钱!」马俊明突然间抬起头见她笑着又埋进膝盖里。 「啧,这小孩儿怎么不听劝呢。」叶问今朝傅奕使了个颜色。 傅奕将小酥饼塞在他的手掌心里。「哎,特地给我的师侄买的酥饼,不知是哪个人这么有福气,能叫叶大夫亲自来哄。」 马俊明见到那个打铁的就来气。 但他哪儿是真想走呢,不过是想知道师父是不是真的在乎自己。 连医馆的门都没捨得走出去两步。 其实师父坐在他身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要回到师父身旁了。 在医馆的日子是马俊明这几年来最快活的日子。他多希望长长久久的下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这次如此生气。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师父逐出门去,只因为自己说了几句大道理。 叶问今大发雷霆,斥责道:「你这样做,与叶绍元他们有何区别?!」 「这药本就可以用,为何不用?」马俊明反问。 「笑话?!雪莲一斤就要五十两银子,黄岑就只要二十文!」叶问今竖着两根指头比划道。 「那人乃是商人,家里有钱得很,有何不可?」马俊明说得轻飘飘的。 「你问过他是否同意了吗?若叫人知道咱们医馆这般强买强卖,叫叶绍元抓住了把柄,不知要出去如何说了。」叶问今厉声道。 「徒儿不明白!医馆明就可以赚到更多钱,为何师父总在这儿固执己见。」 「若你觉得旁人做得对,那你便与旁人学习去。」叶问今指着门外头气道。 「听徒儿一句劝,俗话说得好,无商不奸,无奸不商。这天下乌鸦一般黑,这许多店家都是这么做生意的,咱们医馆若不是靠的牙膏牙刷,又怎能这样风生水起。」马俊明洋洋得意,觉得自己见多识广。 「给我滚出去。」叶问今冷冷道。 「师父?!」马俊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任凭你想去哪儿,我都不管,别再回来。」叶问今转过身去。 马俊明希望师父可以暴怒可以狠狠地骂自己。 却没想到等到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她告诉自己她不会不要他的,现在又说得如此无情。 「呵,你果真是一点儿都不在乎我。我在你眼里比路边捡来的...捡来的狗还不如。」 「回去收拾,这医馆留不下你。」叶问今黑着脸说道。 「走就走!」马俊明握紧了拳头,径直回去收拾东西。 「姑娘...这...」王二娘担心道。 「这样有雄心壮志,这医馆倒是限制了他。不必担心,他有这样的手艺,断不会在外边饿死。」叶问今一甩手便回屋里去了。 马俊明收拾好行囊,连招唿都不打便离开了。 这医馆,小爷我还不乐意呆了......笨师父! - 马俊明背着行囊,寻了一酒楼歇息,他还未想好去哪儿。 如今没了师父,自己是想去哪儿去哪儿,自己还有衣服穿,还有存下来的银两。 他的心里一酸,如今的东西说起来都是师父给的。 「这位郎君,可愿意来我们店里?待遇丰厚,若你愿意来,我们愿意出比叶问今医馆高十倍的价格。」一男子看长相便是极为圆滑。 「你是?」 「叶氏医馆,久仰马大夫大名。」李谈才伸手表示好意。 马俊明白了他两眼,无动于衷。 「若你愿意来,这叶氏医馆的管理权便全权交与你,往后再开分店或者自立门户都随您愿意。」李谈才直接在他的对面坐下。 「自立门户...」 「没错。」 自立门户是不是就代表有自己的事业了,到时他是不是就可以与师父平起平坐。 「我想开除谁就开除谁?」 见马俊明有些动摇,李谈才又补充道,「是的,您想招谁就能招谁。除了东家不变,其他随您意愿。」 「那...好吧。我去就是。」马俊明回答道。 叶氏医馆是普天同庆,这医馆终于来了个正经学过的。 而狗蛋儿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气不打一处来,回去与叶问今告状:「姐姐,那马俊明转头就去了叶绍元店里!」 「...这个小兔崽子!」叶问今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大好消息,气得笑了出来。 「王二娘,往后马俊明那个位置,你来坐。」 第63章 「这...我不过一拉面的, 哪儿能担得起治病救人的重任。给医馆打杂还差不多,若是要我医治活生生的人,我哪儿敢。」王二娘一手攥着抹布,另一手连连摆着, 眼里露着明晃晃的惊慌。 叶问今却答道:「那又如何, 再神的大夫都是普通人。况且, 那么多文人学士、能工巧匠也不见得有多少是一开始就从事这个行业的。」 「姑娘说的对, 可我都这把年纪了...」王二娘紧紧皱着眉头, 思考了许久还是摇摇头。 「这把年纪?我看倒是风华正茂!传说中的药圣李时珍二十三岁才开始从医, 三十八岁便成了奉祠正, 最后还编写了一本医书流传于世。虽说不可能人人都是药圣,但只要愿意学, 年纪并非阻碍。」叶问今说道。 「是...我一定不辜负姑娘的好意。」王二娘这才又恢復了神采。 第109页 叶问今看得出王二娘眼中的雀跃,她也察觉王二娘得空就站在自己身旁观摩。因此以为王二娘对学医兴趣盎然, 才选择教她。 「只是,叶姑娘, 若是马俊明将咱们医馆里的东西都教给叶氏医馆了,咱们医馆可怎么办吶?」王二娘担忧道。 「有哪个大夫是三两个月便出师的?功夫并非一日一夜练成, 就是他会, 又如何?浅尝辄止、学浅才疏, 出事不过是早晚的区别。」叶问今想起自己徒儿便有些气恼。真是个胳臂肘往外拐的! 但无论如何马俊明都是自己的第一个徒弟,心里总是有些挂念。不管哪儿都是他的选择,只要存着助人之心,对溪台镇的居民何尝又不是一件好事。 「我听说叶氏医馆的大夫名声都臭了, 最近去那儿的人越来越少。叶氏医馆那样没有良心的恶毒行径, 多是留不住人的。」王二娘道。 「希望阿明去了以后, 能有所改变吧。对了, 一会儿劳烦你去酒馆或者牙行替我打听一下是否有从前叶家老人的消息,若有,无论大小都及时告诉我。」 叶问今将手指弯曲,抵在鼻下,「还有,叫阿云去忠义堂买些药材回来,多买几种,记得各个价位的都要买些。」 - 马俊明在叶氏医馆享受尽了风光,不仅月钱开得高,医馆里的所有伙计无不对他言听计从。 端茶送水都是小事儿,还有的偷偷给他塞银子,要他多照顾些,往后提拔提拔自己。 毕竟马俊明从前在叶问今医馆呆过,算是这一群胡七八糟的人里最有本领的,再加上李谈才对他的重用,他在这儿可以说是说一不二。 不论是棉球重复使用,还是缺少消毒,这会儿都随他的便,没人再敢来说教他了。 但他总是想起叶问今的谆谆告诫,那样柔和的声音,一字一句迴荡在他的耳边,让他在操作时总有些心慌。 「这工具也太难用了吧。」马俊明将牙钳一推,抱怨道。 「您说哪儿需要改进?我们立马改。」成了他助手的啤酒肚谄媚道。 这儿的器械实在是粗糙,更给拔牙、补牙带来了一定程度的难度。但马俊明跟着叶问今时从未仔细研究过手里的工具,当时也只是师父怎么教,他便如何做。 如今真问起来需要改哪儿,马俊明看这牙钳,钳柄、关节、钳喙三个部分都有,但是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还用问?都需要改。」马俊明叉着双手命令道。 「好好...」啤酒肚笑着接过,背后却不知骂了多少句。紧赶慢赶着跑去知会叶珠夫妇。 听说了叶问今医馆少了一员「大将」后,叶珠的哈哈大笑起来。叶绍元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直接给自己泡了杯上好的参茶。 叶珠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笑道:「叶问今怎么都没想到吧,她的得力助手离开了之后投奔我们了,这下子叶问今医馆会的东西,我们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仍旧记得桃园宴上让自己出丑的元兇。看她那一副高傲的样就来气,见到叶问今医馆那样红火更是妒火中烧,甚至连她身旁的男人都比自己的好! 叶绍元把喝到的参须子往杯子里吐回去,缓缓说道:「那新招来的小子是有些本事,看来叶问今确实有两下子。不过那小子嘴倒是严的很,从不说叶问今的坏话。」 李谈才却道:「岳父,我有一事禀报。我见那马俊明用的法子有些奇怪,说不定可以成为我们除掉叶问今的利器。」 「哦?你好好说说,什么法子。」叶绍元放下手中的茶杯,眼里闪着精明的光。 「那法子可是神奇,只点烙几次,牙疼便不再发作了。早上还龇牙咧嘴的病人,下午就能吃香喝辣。」 「牙疼可算得上是难治之疾,除了拔牙也未曾听过其他的治疗方法。那叶问今竟还有如此神奇的法子?!」叶绍元问道。 「是儿亲眼所见。只不过每次燃烧后烟雾的味道极重,后头我取了些这法子所用的药材,请岳父过目。」 僕人听从李谈才的指令递上了一包粉末。 叶绍元捻起一撮橙黄色的粉末闻了闻,惊道:「这是...雄黄?听闻雄黄燃烧后便生出剧毒。」 「正是,而那剧毒便是——□□。」李谈才眯起眼睛笑着答道。 叶珠的眼神倏然亮起来,似疯似癫地笑起来,「就是有靠山又如何,如今被咱们抓到了把柄,神医不过是招摇撞骗,治病是假,下毒才是真!」 「哈哈哈,咱们还有马俊明这个蠢蛋,等到叶问今陨落后,这牙疾的生意也是咱们一家的了。」叶绍元将一整碗参汤一饮而尽。 - 不知为何,叶问今往后打算去京城发展的消息家喻户晓了。 许多住得近的邻里乡亲,来复诊时纷纷庆祝叶问今医馆在京城的十家分店红红火火。 叶问今:? 若是传她准备去就算了,怎么歪曲成她家的医馆在京城遍地都是了? 当真是人言可畏,这下不去京城倒要说她自食其言了。 张正平也从叶信口中知道了叶问今有去京城发展的念头,心里有些焦躁,自己难得有个惹人疼的徒孙,每日看着都叫他心情大好。若是这么去了京城,岂不是又要对着这些痴呆的大老爷们愣神儿了。 于是他在工具台旁叉着手一坐就是大半天,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偶尔喘两口大气让人知道他还清醒着。 第110页 老大、老二有些不知所措,互相用手肘推着对方上前招唿。看着低气压的张正平,老大被迫出声安慰:「是啊,好师侄要是走了,那么多好吃的可跟谁蹭啊!」 「要不给说说亲?要找到了好夫君,说不定就留下了!问今也老大不小了,这个年纪正是好时候!」老二补充道。 张正平的眼睛忽地亮了,忙从椅子上爬起来。迈着大步就去找人,烦躁的步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叫人以为是去寻仇的。 他揪来荣丘就开门见山地问道:「荣丘!你对徒孙有何看法?」 「 啊,这...这!徒弟努力又上进,我自愧不如!」荣丘突然被抓来也不知师父又犯了些什么毛病。但师父这样冲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 哎,你个煳涂!我是问你喜欢问今吗?」张正平大声问道。 荣丘白净的脸从下往上,从脖子至额头都红了。 「问今可是我徒弟,不合适…… 」 「 有啥合适不合适,男当娶,女当嫁。你若是喜欢,咱们长辈就帮你争取争取!」老大起闹道。 「可是徒弟早说她现在只想赚钱养家…… 」 「 支支吾吾的,喜欢就完事儿了!大哥二哥给你搭把手!」老二一把搭上荣丘的肩膀。 老大突然想起些什么似的说道:「诶,我三姑也说喜欢问今,常和我提的。我那表弟,青年才俊,长得可是乡里最俊的! 」 爷爷自从孙女儿身体好了之后也常想这事儿,愁得揪掉了不少鬍子。于是正平铁铺几人与爷爷一串通,简直是一拍即合。 几人张罗着给叶问今说亲。若荣丘这腼腆的小伙不行,那就送十几、几十个,总有她喜欢的类型吧! 叶问今医馆旁边便是一家卖鱼丸的小店,做的小本生意,那店的鱼丸口味极好,香甜爽口,冬日里吃上一碗便浑身舒畅了。 那家店的老闆娘一见叶问今就喜欢。第一次来就诊时就非要把自己家的娃儿介绍给他。听了张正平的消息便也上赶着去说媒。 医馆内没有合适的地儿,大家便编了个由头拥着叶问今到了正平铁铺。人到了才知道今日大家分外热情是为了什么。 爷爷看到这样的场景,开心极了,当时孙女儿病弱大家躲着还来不及,如今孙女儿已然是大红人儿了。 叶问今对于这样的情形却有些别扭,倒也不是反感。若是叫来人了便当交朋友,只是自己并无心思在婚姻大事上,如今能经营好医馆便是万幸,若还要去联络感情,当真是费力劳神。 这是铁铺里头一次有这样多的人,三两为一群,至少有十几人都要给叶问今介绍夫婿。 张正平道:「 我寻思荣丘是个老实人,也能在工作上给你帮衬。再说了,这小子唇红齿白,长得也不赖,考虑考虑?」 叶问今一看荣丘,他的耳根子早已红透了,这会儿更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便道:「师祖,你是知道我喜欢的类型...」 鱼丸店的老闆娘急忙道:「我儿三年前便考上了秀才!今年准备乡试,女郎你可好好瞧瞧,我儿有才,定不能叫你吃亏了去。 」 叶问今:「若是能打铁...」 老闆娘:「他可以学!」说完信誓旦旦地拍着秀才薄弱的胸脯。 秀才:「?」不,我不行。 媒人:「女郎,你看看我这儿也有个好人家!」 。。。。。。 骏马骤停,将军一袭黑衣身如修竹。那脸清俊绝艷,此时不带任何表情,却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般的从容自如。 他收紧缰绳,问道:「何事?」 「将军,明日的春猎您可得到场。不然皇上那儿...」戎平提醒道。 「明日...」傅奕若有所思,翻身下马开口道,「今日练武便结束吧。 」 戎平舒了口气,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将军终于愿意回去了,皇上那儿的人多少都来催过几次,都被他一一打马虎眼儿煳弄过去。往后他终于不用再和他们见招拆招了。 「将军有何安排?何时启程? 」 傅奕还未回答,便有另一侍卫报告:「将军...那张叔正张罗着给叶大夫相亲呢,这会儿说媒的人都排起队了...」 戎平心里一惊,坏了,又坏了。 只见傅奕转过头,对戎平慢条斯理地说:「近来身体抱恙,这春猎怕是参加不得。」 「这...怕是...」戎平低着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傅奕目视远方,煞有介事地说:「不巧,明日牙疼。」说完将缰绳塞到戎平手里,唇角微微上翘,「患了牙疾可并非小事,得去寻医,一刻不能再等。」 「属下明白。」 行,明白,举国上下,只有一家能看牙疾的。 作者有话说: 傅奕: 请假理由:相亲 第64章 媒婆给叶问今介绍了许多不同类型的适龄男子, 都被叶问今一一回绝,甚至还给医馆拉去了不少生意后。 媒婆不禁生疑,是不是...自己被薅羊毛了? 「女郎,你到底喜欢啥样的?」媒婆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我啊, 喜欢合眼缘的。」叶问今笑眯眯道, 嘴角分明翘起, 像是得逞的小狐狸。 合眼缘便是最难的, 就是京城第一美男也都有人觉得他歪瓜裂枣没什么好瞧的。那样美艷动人的调香师花思, 都有人嫌弃他缺少些阳刚之气。 第111页 「那你倒说说, 啥样的能合你的眼。」媒婆不屈不挠, 只是坐在桌前掰炒花生的速度比方才快了不少。 「吧嗒」一声便掰开了一颗,空气中腾起一股小小的烟雾。再将其往手里一倒, 将几颗圆滚的红皮花生有些恼地往嘴里丢。媒婆不禁懊恼,这小妮子, 难搞! 「合眼缘就是合眼缘,倘若能说出个具体的, 便也不算作是缘分了。您还是多吃点,别为我这事儿苦着累着了才好。」说罢将一盘五香瓜子儿推到媒婆面前。 多吃点好, 能少介绍几个。今个儿也没剩多少时间, 吃吃聊聊也就过去了, 见着爷爷与邻里聊得开心,找夫婿反倒成了无关急要的事情。 「真不考虑考虑荣丘?这娃儿心里喜欢你,就是胆小不敢说。」张正平问道。 饶是她已经拒绝了三次,师祖也还是百折不挠。 「问今, 这样的好事儿怎的不与我说一声?也好叫我给你参谋参谋。」傅奕背着手大步跨进门来, 束起的高马尾更显得人神采奕奕。好一清逸俊秀的男子,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 而在场男子或多或少都有些自惭形秽。 「老大,我怎么听着酸里酸气的,莫非是我听错了?」老二小声与老大说着,但他本来就声音大,即便是努力控制住音量,也是叫全场耳朵不背的都听了个清。 「这等小事儿哪儿值得师叔费心...」叶问今竟有些道不明的心虚,只一颗接一颗地磕着瓜子,嘴唇干了便补上口热茶,不敢看他的脸。 傅奕在她的对面直直坐下,修长的手指移走了她正要伸向的瓜子碟,问道:「问今,这么多人之间可有你心怡之人?」 「我看荣丘好,要实在不行...那鱼丸店的秀才也勉强凑合!」张正平急道。 「我看不行,哪儿有人能配得上我们家问今?」傅奕笑道。 「他们之中并无我心仪之人...」叶问今道。 哦?他们之中...傅奕长眉轻挑,笑意攀上他的眼角,显然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张正平便来招唿傅奕,将他揽到一边轻声说:「臭小子,别坏我好事儿!我这徒孙要去京城,赶紧得给找个夫婿叫她留下。」 「?」原来是为了这个。 「是我引诱的,怎么了。」傅奕浅笑道。 「???」张正平顿时语塞。 「你小子怎么了?疯了啊?你俩根本就...」 傅奕笑笑,并不回答。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看不见她便会心烦意乱。 - 公告栏前人头攒动,一张巨大的画报白底黑字写着:「叶问今医馆下毒,害人不浅!」 怕人看不清楚,亦或是这么一句话并不能发泄心中对叶问今的仇恨似的,旁边还用红色墨水横七竖八地写了几个歪曲的大字,甚是骇人。 「歪门邪道,有辱医名!」 叶珠敲锣打鼓地控诉着叶问今所做的「恶毒行当」。 很快便吸引来了许多不知情的群众,是真是假尚且不谈,只是看着这对夫妇你来我往、一唱一和,倒是新鲜。 叶珠是凭空捏造、颠倒黑白的好手。细节都能给你编造出来,像是歷歷在目一般,连那日患者穿了什么衣服,大夫又说了什么词儿都能一一复述,这本领若是去说书,定能说成个溪台镇第一回 来。 「治病何来的轻松?若不是这药物所为,让人迷了心智,怎么可能瞬间见效。」叶珠控诉道。 而李谈才不愧是她的丈夫,平日里阿谀奉承、曲意逢迎的能耐练得是炉火纯青,添油加醋的本事更是一绝。 「乡亲们,□□是什么东西大家不可能不知,此乃数一数二的烈性毒药!不想叶问今大夫竟为了口袋里那二两银子戕害普通百姓,实在罪不容诛。」 二人有来有往,差点就要声泪俱下,真叫一副见义勇为、侠肝义胆的好架势。 众人惊愕,纷纷嘀咕起来,但还有几个知道忠义堂或叶氏医馆臭名声的站出来质疑。 「你们毫无依据,怎么污衊他人!叶问今大夫好善乐施,并非你所说的这种人!」 「就是,叶氏医馆那样折磨患者,如今倒也有面儿来告叶问今医馆的状!」 「这叶氏医馆与叶问今医馆名儿真是像,估计是抄的吧?」 「叶氏医馆虽然技艺一般,但至少不给患者下毒!」叶珠凶道。 李谈才此时取出那包药品,高声说:「大家看,这便是雄黄,只要一点燃便能产生剧毒。」说罢拿出火柴将其点燃,果然一阵黄白色的烟冒出,气味极臭。 「这什么味儿啊!和烂蒜头似的!」一大哥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开始剧烈地咳嗽。 大傢伙有的眯眼,有的捂住鼻子,一时间评论的风向倒戈。 「这便是叶问今医馆治病的方法。若大家不信,与我一道去医馆一探便知!」 此时叶问今正在医馆内瞧着病人,听着一阵喧譁。叶珠那尖利的声音隔着很远就能听到,叶问今听得直犯噁心,皱起了眉。 二人正要带头进来,声势浩大。 「出去,在看病人。」叶问今忍着愤怒淡淡道。 「叶大夫,不会是心虚了吧?」叶珠叉着手在门口扬眉吐气。 「若你再闹,病人受伤,你可担得起责任?」说完便安抚紧张的患者。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让我们进去?」李谈才补充道。 第112页 「李掌柜可不好血口喷人,诬告他人以告者罪罪之。是不是也想同叶珠一般尝尝牢狱的滋味?旁边衙门,要不你们先去坐着,我随时奉陪。」叶问今说道。 叶问今不知道叶绍元使了什么法子救叶珠出来,但她看叶珠的反应便知道她在牢里受了苦的,她那样害怕衙门,好不容易从那儿被捞出来,定不可能再进去里面那黑暗、骯脏的牢笼里去。 一群人便真的在医馆门口等着。 庞云在后堂急得焦头烂额,便爬墙去隔壁找张正平、傅奕帮忙。 看完病人后,叶问今才按部就班脱下手套、帽子,甚至还去洗了手,丝毫不顾门口还有不速之客等着她。 她边用干布擦拭手上的清水边问:「不知此次前来,有何要事?莫非是叶氏医馆开不下去了,带了这么群患者来交代与我吧?」 叶珠气恼极了,更别说在这儿等了足足一刻钟,怒道:「你还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你做的那些苟且之事别当别人不知道!」 「哦?我倒不知我做了些什么苟且之事,劳烦姑娘给我说说?」 「你用砒-霜给人看病,你医馆里的雄黄就是证据!」李谈才道。 叶问今却豁然开朗般笑起来,原来是这件事,定是自己的好徒儿在叶氏医馆大显身手时被他们看了去。 她道:「砒-霜又如何?砒-霜就不能用来治病了吗?」 「你还狡辩,这药可是直接进嘴里的!只一点便能置人于死地,你自己不清楚吗?!」叶珠道。 「小罗,给我进去搜!」李谈才看了一眼此次专门聘来的高手,指使道。 「啊...?」罗生是溪台镇无人能敌的第一高手,每日出生入死,却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落到光天化日硬闯别人医馆的事儿。 虽然这大夫听起来是有些恶毒,但她的反应却不像是恶劣行径被发现的样子。一般人做了亏心事应当是心惊胆怕或是恼羞成怒。这姑娘神安气定倒不像是个坏人。 不过拿了钱便办事儿,愣了一会儿便顺着群众的唿声准备往里沖。 「不曾想大名鼎鼎的忠义堂竟是私闯民宅的蛮不讲理、寡廉鲜耻之辈。」傅奕的嘴角噙着一抹笑。 「你!怎么又是你!」叶珠怒气沖沖,这人不知什么来歷,能叫她吃瘪。不过自己有缪老爷撑腰,就是这人再厉害,也动不了自己。 「叶珠小姐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傅奕笑道,挡在几人的面前。 「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搜!」叶珠怒道。 「是!」 罗生与傅奕过了几个来回竟一步都没有踏进叶问今医馆的大门。外人看来是势均力敌,但罗生知道,对面的人滴水不漏,自己在他面前不过稚嫩得像五岁小儿。 终于是抵挡不过,被傅奕一掌推出了门外几米远。 「这雄黄,我自己拿出来便是。莫坏了我医馆的东西。」叶问今拿出一袋粉末正色道。 第65章 「大家瞧瞧 , 叶大夫亲口承认自己给患者下毒药,这样心肠狠毒之人,怎配得上这声大夫?」叶珠张狂地笑道。 「姑娘怎么能做出这样下流的事情?我们来这儿看病无非是相信你的人品,可不能辜负我们的信任。」老人道。 「确实, 叶问今医馆近来在溪台镇的名声是越来越好的, 要是出了这事儿那是真叫人失望。」 「大夫, 若你不能给我们一个解释, 让我们怎么放心?」 叶问今瞧着叶珠那破口大骂的模样, 只想发笑。从前还有心思装作名门闺秀, 如今为了拆自己的台连面子都可以不要。她淡淡道:「姑娘, 雄黄本就是一味中药,怎么在你口中便成了致死的毒药?」 「妹妹, 咱们同为行医之人,雄黄燃烧之后能够形成什么, 想来妹妹也是心知肚明,如何能狠得下心欺瞒无辜的病人呢?这医馆如今也是开得风风光光, 背地里怎么做这样不可告人之事。」李谈才说得那样诚恳,倒像是长辈劝诫误入歧途的小辈。 「别与我攀亲戚, 次次陷害与我, 我都不与你们计较。如今又诬陷我下毒, 可见你们居心不良。此番闹事,更是说明忠义堂根本不明药理,医术不精。」叶问今面若冰霜,与外人一门之隔, 却像是永远不能跨越的界限。 「你胡说, 那你倒是解释解释!」叶珠攥紧了袖口, 惊道。 傅奕沉声道:「在下曾听说, 可用雄黄治疗痈肿疔疮之症,例如军队行军时,常有人遭受虫疥虫癣之苦,便以此入药擦洗,数天方好转。雄黄虽有毒性,但仍是治疮杀毒要药也。」1 众人纷纷附和,表示确实听过那些偏方,有些方子超乎寻常而治病的效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 「没错,是药三分毒,就算是□□也可入药的,忠义堂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叶问今噙着和善的微笑说道。 「那是外用,你拿来治牙疾,可是要入口的!可不是亲手给人餵毒药吗?」李谈才反驳道。 马俊明听说了这事儿,也马上赶来了。正看见叶家几人质问师父,他本以为叶家早就收手。没想到叶氏依旧对师父怀有这么大的敌意,顿时愧疚难耐,在人群中攥紧了拳头。 他想替师父说话,但只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倘若是说了,师父那儿就能回去了么,又有哪里还愿意留他。 「不论剂量谈毒性简直愚蠢至极。就是吃米饭,吃多了也能撑死,那我便能说米饭有毒了么?关于这点烙法,点烙之后便立马使用蜂蜡封闭缺损处,以达更好的疗效,更是为了防止此药进入口中。用过此法人已不计其数,若是有毒,早就已经毒发,也不需你们来提醒了。」叶问今说道。 第113页 一时二人哑口无言,群众也被说服,有的觉得自个儿白跑来凑热闹便骂了这夫妻两句,有的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便散开了。 「忠义堂如此无知冲动,连开的药方子都不过是先父留下来的大补汤罢了,还私自将其中的几味药偷换成名贵药材好谋得利益。实乃罪大恶极。」 「你们怎么这样!早知道忠义堂药贵,没想到是这样偷梁换柱的店!」 「你们瞎说,你们瞎说!」叶珠面对众人斥责已再无办法,说着就要上来撕扯叶问今。自己不好过,叶问今更不能全身而退! 叶问今一手钳住叶珠,「若你再向前一步,咱们官府见。」 她一推,叶珠便跌进人群中,左顾右盼、抱头鼠窜般往人群外跑去。 此行已经是破釜沉舟,自家的骯脏往事若是被知晓了,便得回去原来那悽苦日子,叶珠是死也不愿过的。 群众们愤怒起来,没抓住叶珠便将李谈才全身打了个遍,不留一块儿好地方。 他从人群底下钻出去,已是鼻青脸肿,喊道:「媳妇儿!媳妇儿!救我!」 傅奕看了气唿唿的叶问今一眼,摇摇头宠溺地笑了,往她头上一揉。 「干嘛?」 她见傅奕招招手,似是有什么悄悄话要与她讲,便凑过耳朵去等着。 「叶大夫...果然威武。」 见到叶问今顿时皱起眉头来要与他过上两招,傅奕更是眉开眼笑。 - 终究是要回京城去的,这一拖顶多也就是三五日光景。傅奕便约叶问今一起去吃顿饯别饭。 二人正有说有笑走于路上,两蒙面人手拿小臂粗的木棍一股脑冲出对着二人的后脑勺就要下死手。 隐蔽于屋顶人群中的侍卫早就警觉,几十双眼汇聚于此,搭好的弓箭已经张于弦上,只要一松手,那几个歹人必会在同一瞬间当场毙命,一点声响都无法发出。 傅奕露出一个冷笑,随意抬抬手,侍卫便齐齐放下手里的武器。 他灵巧地侧身一绊,来人便踉跄几步,棍子恰好从二人之间落下。 叶问今吓得连往傅奕身后躲,他眼露凶光,「莫吓着姑娘。」 那粗犷大哥站稳后,只以为是这地面坑坑洼洼的原因。一行人便将二人围到了小巷子里凶道:「若你们乖乖跟我们回去,便饶你们二人的小命!」 二人顺势被绑了回去。 后头罗生的脸色却是极差,边动手边轻声道:「仁兄,失礼了。」 上回交手他便拜服于此大兄弟,他知道,若不是这人放了一个清宁河的水,自己根本不可能碰他一根毫毛,旁边的大汉倒好,三脚猫功夫不懂,真以为自己能恐吓到他。倒不如说是这兄弟让自己绑他回去的。 「还溪台镇第一高手呢?!还是得老朱我来!」大哥嘲笑道。 在车上,叶问今紧皱眉头,但她看向傅奕时,却见到他的悠然自得,甚至还有些优哉游哉,若不是被绑着,倒要以为他正去春游的路上。 很快到了叶家老宅,叶问今见着熟悉的形制,内心五味杂陈。入了会客厅,便见到了那未曾露面的伯父。 「侄女儿,我们好久不见呢?」叶绍元寒暄道。 「伯父,别来无恙,瞧你住着我家的宅子还有福相了些。」叶问今笑道。 「还敢嚣张?这回落入了我手里,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李谈才恐吓道。 「哎,这小郎君长得可真俊,只可惜有眼无珠跟了个无权无势的,怕是要受些苦头了。」叶珠凑近了细细端详了一番,便伸手摸傅奕的脸,被他躲开。 「有什么事儿沖我来,对着这一个柔弱的青年出手算什么。」叶问今急了。 傅奕:「?」 柔弱??? 守在外头的戎平同样震惊,这话对得起我们将军的六块腹肌吗? 「对不起师叔,这本是我的家事,却把你牵连进来了。」叶问今低声道。 「无妨。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傅奕回答。 「这小郎君倒是有些本事在的,上回就在这儿栽了个跟头。不过么这溪台镇偌大,若是遇到了劫匪山贼什么的也是正常。若是将你们二人打死埋在后山,至少也要半月才能发现吧。」叶珠对这男子是有些害怕的,他那双眼让人望而生畏,加上硬是没查出他是个什么来歷,更有些困惑。 「没想到这镇子居然能出你们这一家奇葩,倒叫我长了见识。」傅奕笑道。 「少废话!小罗,给我把他们狠狠地打一顿,就在这儿,让我解解气。」李谈才说完丢给小罗一块臭抹布。这臭抹布便是用来堵他们的嘴叫他们没法出声的。 罗生撇撇嘴,半天不挪步子也不说话。属实不敢打。 「我已和师祖说了,若是我半个时辰内没回去,便来这儿寻我,不知人到门口了没有。」叶问今说道。 见叶绍元有些犹豫,她又道:「此时门口应当聚集了不少人,忠义堂这般出名,若是现在放我们走,说是交流学术,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傅奕低低笑着,虚张声势用得倒是不错。 听着里头的对话,外头的侍卫们焦头烂额,急得乱成一团。 「妈的,这将军是什么意思啊?」 「嘘,不需要知道将军什么意思,照做就是。」 「少问。」戎平答道。其实他也不明白。 第114页 「快上啊,就你侠肝义胆是吧?我的钱是白花的吗?你们快打,打那些看不出来的地儿!出了什么事儿缪老爷护着!」叶珠吼道。 缪老爷...傅奕挑了挑眉,竟是那老头,着实有趣。 大汉挽挽袖子,就扑上去。 傅奕瞬间挣开绳索,一个飞身五六个大汉倒地,而他扭扭手腕,连大气都不喘。 叶问今愣在原地,师叔不是说是书香门第吗,虽说家里是殿前都指挥使,但他也这么厉害吗? 傅奕一把将叶绍元从主位上揪下来,反手拿起一旁的桃木拐杖。一袭黑衣,此时像是敛着翅膀的雄鹰,居高临下地看着待捕的猎物。叶绍元竟不敢与他有目光接触,好像自己的恶行在那一瞬间便全都暴露无遗。 「我看谁敢动?」傅奕挥起拐杖,置于叶绍元的喉咙旁。 叶绍元原本有些驼背都在此时完全治好了。 「若你们承诺往后不再惹事,我便饶了你们家主一命。」他慵懒地说。 「...你放了我爹,什么都好说。」叶珠不曾预料到自己花钱请来的壮汉竟一点儿作用都没。 「不可能!若不除了叶问今,忠义堂终无宁日!」李谈才却出乎意料的反水。 「你发什么疯!爹的命重要!」叶珠扯着李谈才的领子。 「岳父做的那些事儿总有暴露的一天,若是绝命于此,便一笔勾销了,叶家就是你我二人的!」他恶狠狠地说。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你真是疯了,我爹待你不薄,你便这样想着他死?」 「什么不薄,你爹多少看不起我,你不知道?家里的事儿能不让我碰便不让我碰,连叶氏医馆也是我低声下气哄骗来的!」二人眼看就要撕咬起来。 「奕公子...莫脏了手。」叶问今道。 傅奕这才凌厉地收手,去了威胁后叶绍元长舒了口气。 「还不快谢谢叶姑娘。」 「谢谢...妹妹。」叶珠再不愿也俯下身子道谢。 - 「将军...那一家怎么处理?」戎平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惹了将军生气。 傅奕敲击着桌面,合着眼不知想着些什么,缓缓道:「杀了。」 戎平沉思了一会儿,沉声道:「...也不是不行。」 傅奕稍加思忖又皱着眉头,睁开眼望向屋内的靶子笑道:「嘶...不行,若是这么杀了,问今可能不高兴。戎平,就按照之前与你说的来。」 「...是。」就是戎平这样常伴将军身边的都有些不寒而慄。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傅奕:我很柔弱?在下六块腹肌 叶问今:让我摸摸 傅奕:??? 注意:雄黄燃烧有毒,不要轻易尝试。现代口腔医学的方法完备,几乎不会出现本文内的情形,大家也不要效仿本文内的方法,如果口腔出了问题找正规医院或诊所就医,不要自行搜索解决。 1《本草纲目》《姜月峰家传方》 第66章 「姑娘你可安好, 听说叶家对你下手,可叫我们担心坏了。」王二娘蹙眉上下打量着叶问今有无受伤。 「没事,多亏了奕公子,我才得以全身而退。说起这个, 今日招聘咱们也应该多招些人, 最好再招个专门看家护院的。」叶问今回答道。 阿云也在大堂内等着叶问今回家, 见她满面担忧叶问今便问道:「对了阿云, 上回叫你去寻的消息可有眉目?」 「姑娘, 正想和你说这事儿呢。说来也巧, 今个儿刚好有人与我说, 找到了个当年的老人,正约我下午去接他来呢。」阿云喜道。 当年的老人...当年叶家也是庞大的, 光家丁就有几十。不过那时自己年纪尚幼,确实记不得几张脸。除了几个有权管理家中事务或是与父亲、爷爷关系好的家丁, 其他的是连名字都不能记住,更是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自己家里的人。 「那便是最好, 我下午招人回来之后便把他带来吧。」叶问今道。 要说好事儿不知道,一旦出了坏事儿才叫人尽皆知。 上回在叶家门口一闹腾, 大傢伙儿都知道了叶问今有那样的神奇本领, 于是叶问今医馆的名声几乎可以说是响彻全镇。 而忠义堂和叶氏医馆就没那么好运, 也可说是恶人终有恶报。原来就技艺不精,如今更落下一个不懂装懂、以次充好的恶名,据说要不是尚有那位马医生在,是一个人都不会去了。 叶家老宅更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毕竟叶绍元那日被吓得魂儿都飞了一半, 之后便一蹶不振。叶珠和李谈才也起了争执, 这会儿正为了离婚吵得面红耳赤。 对于叶问今来说, 这次招人比上回顺利许多, 或许也是没有叶家搞鬼的原因。这次招聘,王二娘也在场。王二娘不愧是从前开面馆的,因此对于人的性格更是瞭若指掌,叶问今叫她一同参与此事更是要让她在新伙伴之中建立起威信。她现在在医馆内,可以说是二把手的存在。 其实,这位置本来是想要交给马俊明的。后来发生了的事儿叶问今也不乐意再提起,不过如今看来,王二娘似乎也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她做事认真又懂人情世故。患者都说她人脾气好,技术也好,下回也乐意再来。 二娘虽然并没有马俊明那样的大胆,但她勤于练习,心也细。在叶问今眼里,王二娘更适合当一个领导者的角色。 第115页 这回一共招了十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家里一共有四个位置,因此还需要添两个大夫三个助手,不过为了以后着想,分别多招了一个大夫一个助手,正好可以轮换着来,往后便不必每五日关门两日,让病人白跑一趟。此外,添了一个专门初步清洗器械的还有一个消毒器械的,这样有限的器械便能够最大限度利用起来。最后再加上一人打杂,应该是正好。 「试用期三月,月钱五两,若通过了试用期则转为七两。之后每半年有一次考核,若考核通过则有晋升机会,相对应的月钱也会提升。」叶问今一条条念着医馆里的规定。 待与他们说完各自的职责后,再与几人签订了合同之后,便各自离开了。这之后的任务便大部分都交给王二娘处理,她已经对医馆的运行胸中有数,不需叶问今过分操心。 事儿差不多办妥,王二娘便凑到叶问今耳边问:「姑娘,这次怎的突然招这么多人?」 「反正家里地方也宽阔,刚好一次性全招了呗,省得以后磨合费时费力。若你觉得对谁不满意,便与我说,到时再进行调整也来得及。」叶问今与王二娘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觉得今非昔比。上回光坐了一下午,一个人都没招到,属实叫她有些受挫,而今日来应聘的人却排成了长队。这医馆也是能够付得起这么多人的月钱了。 王二娘顿了顿,才真诚地问道:「我是说,姑娘,你莫非是想要早些出去闯闯吗?」 「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叶问今笑道。这回一下招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迅速扩大医馆的规模,这样自己也能放心早些去京城开拓新天地。 叶问今抱着期待的心情回到家。若今日来的人是重要的证人,能够提供一些当年之事的线索,证明当年的事儿并非意外。再加上手上有的证据,便足以扳倒忠义堂。 叶家啊,现在捲铺盖想跑也来不及了。 刚进家门便见一老翁,形容枯藁,头髮花白,与慈眉善目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左脸上一道长长的骇人的疤痕。应是过去许久了,此时这疤已经形成皮肤里的凸起,颜色也是黯淡发灰的。 「你是?!」叶问今惊讶道,这老爷爷看起来属实眼熟。 「叶子...小姐,是老夫对不起你。」他见到来人,下垂的眼里便泛起泪花,似是受了许久的委屈。 「老伯,如今我们老闆叫叶问今,可别叫错了名儿。」庞云笑道。 「噢...叶问今小姐,是老夫唐突。许久不见,居然已是赫赫有名的溪台镇神医了。」他起身作揖。 「忠叔!这有什么对不起的,确实是许久不见了,快快坐。」叶问今将忠叔按到座位上,见他脸上醒目的痕迹便又问,「忠叔,你这脸上的疤是哪儿来的?」 他愣了一会儿,便哭诉起来:「唉...唉!离了老爷,我们这些下人便什么都不是了,还不是任人宰割,想赶就赶,想打便打。在那几个人歹人的迫害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存着都是命硬了。若不是他们威胁我和我儿,我也不至于到今日才与小姐相聚,这疤便是他们的畜牲行径留下的!」 「忠叔,你快别这么说,如今我这医馆虽小,但却也能养得起人,不如你就留在我这儿给我干活,还是像从前一样,当着叶家的管家如何?」叶问今记不得几个人,唯独对忠叔还有印象,他便是从前叶家的管家头子,行事稳健,帮助叶启管理里外的事儿。 虽说与叶子的交流不多,但总是偷偷给她拿叶启不让她吃的糖果,对叶子是真的宠爱。 「对了,快进去,爷爷也很想你,赶紧与他叙叙旧。还有...今晚就在我家一起吃了吧?对了,忠叔,你如今住在何处?你儿子怎么样了?」叶问今高兴得有些过头,便一连抛出数个问题,逗得几人忍俊不禁。 「住在郊外,平日连这镇子都不敢进。我儿在这里开铺子勉强维持生计,若是叫叶绍元发现又要将我们打个半死。」 「这几人竟对你们下狠手,对我们赶尽杀绝也算情有可原,为何对你们这样?」叶问今心里的怒火渐渐燃烧。 「小姐,我对不起你,因为我的一时懦弱,我自私自利,一直没敢告诉你们实情。」 「其实……」 - 夜半三更,一点风也无。万籁无声,连树叶摆动都能发出清晰的沙沙声。 十几禁军各个孔武有力、武艺超群,一看便是经过了严苛的非人训练出来的尖兵。 他们身着夜行衣往叶问今医馆靠近,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 将军府的精锐也并非泛泛之辈,牵一髮而动全身。听从将军的指令守着叶问今医馆。 这下大战一触即发,与来人打得不相上下。 其中一人似乎是认出了往日的伙伴,知晓他如今在将军的麾下。一分是往日情面,一分是对将军的敬意。将军的人就算是他们也不能随便杀害。于是领头那个便掏出了代表皇家的令牌。 「让开,否则别怪我们无情。」 「这人是将军要的,若你们执意要对她动手,也不能怪刀剑无情。」 「放心,主子并非要人性命,到时一定完完整整地送回来。」 两方剑拔弩张,领头人于是让开,直回将军府禀报。 「大哥,我们凭什么让他呢?这是咋了?来的人是谁呀?还能让将军让步。」 第116页 「别问这么多,知道得太多小心你项上人头。」 傅奕正翻着书卷,听见外头的响动,手指落在那一页,迟迟没有翻动。 「进来。」 「将军,大事不妙。问今姑娘……被人带走了」 「是哪位...高人?」傅奕似笑非笑,摩挲着书页,修长的手指在听到回答时停在书页的一角。 「是...三皇子。」 叶问今睁开眼时感到头痛欲裂,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这床一看便不是自己家,也过分的宽敞了吧,还有这天花板怎么这样金碧辉煌? 她堪堪坐起,刚见她醒来边上的丫鬟便一言不发,急匆匆地跑出去找人。 叶问今有些害怕,这人生地不熟的是哪儿? 如今好像是被人绑架了,但绑架也不应该绑来比自己家看起来更富丽的地方啊。 不久,一男子便进来了,后头跟着刚才的丫鬟和几个侍从。 那男子头戴金冠,那金冠精雕细琢,镶嵌数颗宝石,已是华贵,但在他的身上却觉得并不喧宾夺主。他鼻若悬樑,朱唇皓齿,可谓是玉树临风。 「你就是神医?」他的声音悦耳至极。 叶问今默默的看着眼前人,不敢说话。在没有确认周围的环境之前,说太多话反倒容易陷入危险。 昨日爬上他墙头的那人说:「正是此人,据说老将军的牙疾也是她治好的。后头还妙手回春一般给装上了个假的,却没人看出来。众人都道以为是老将军返老还童了。」 「那便叫母妃来吧。」 女人的眼睛都已经哭肿了,脸上有些浮肿,看起来并不精神。但依旧容颜精緻,与方才的贵气男人有七分像,但更有些柔弱。看到叶问今时,那双黯淡的眼睛才有了一丝希望。 「把卓儿抱来。」她的声音已经沙哑。 「你若不能治好,就别想活着出去,听懂了吗?」男人正色道。 第67章 「......」 既然都说出了这话, 为了自己的小命就是不会治也得要能拖多久拖多久。 环顾一圈,房屋的四角都有侍卫面无表情地矗立着,可说是戒备森严。周围的装饰富丽堂皇,各式花瓶瓷器恰到好处地摆放着, 仔细闻还能闻到浅浅的檀香。 从刚刚男人所称的「母妃」, 推测这应该是宫殿或是是王府这一类地方。 她抓紧茶色的丝制棉被, 手里沁出了一层薄汗。阳光透过窗照射进来, 但并不晃眼, 此时已是白天, 但还未到正午。那么自己应当是夜里被带来的, 不知医馆的人是否都安好。 那个被男人称作母妃的女子,面容娇丽, 而如今的憔悴更给她带来一丝病态美。 本以为应该是个半大的孩子,至少能够说话走路。没想到一年轻的婢女抱来了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 婴儿?! 叶问今有些震惊, 这么小的婴儿应当还没断奶,连牙都还没长出来, 有什么牙疾需要她来治? 女人轻轻地抱过孩子,捧在手里慈爱地哄着, 那声儿温柔至极, 那双黑玉一般的眼睛, 看着看着就落下几颗豆大的泪来。 她一边流着泪,一边瞪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威胁道:「你若将这事说出去,到时遭殃的可就不止你一个人。」 「噢...明白。」保护患者的隐私本就是医生的职责,因此她也并不觉得此话有什么不妥。 婢女将婴儿抱到叶问今的眼前, 年轻男子扶着哭哭啼啼的女人坐下休息, 好一会儿才顺过来气儿。 直到把挡风的布掀开, 叶问今这才明白女人哭泣的原因。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但并未将震惊之情显露于脸上。 这娃儿与正常的孩子不同,有些毛病。若是常人见了定要惊到倒退三步,婴儿的脸还算圆润,但小巧的鼻子之下有一条骇人的裂缝,直接将嘴唇分为了两半。 她皱着眉头道:「这是唇裂,也就是民间常说的兔唇。此病较为罕见,又易影响正常进食,因此患此病的孩子常常夭折。」 「这些前十多个大夫都说过,你就说能不能治!」女人吼道,没两句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大夫,前头的大夫都说这病治不了,说这病...这病是不祥之兆。当早些丢出宫去的...是娘娘心疼,这才寻到了你。」婢女解释道。 「大夫,你看这病当如何治?」男人蹙着眉问道。 「这孩子多大了?到如今是怎么餵食的?」叶问今问道。 「刚足三月。因这症状,都是拿勺子一点儿一点儿餵的。」宫女答道。 「如今这样,倒不像是来看病的。能否给我准备一些检查的工具。」叶问今说着便起身,里头穿的还是从家里就在身上的中衣。 似乎是没想到这女子这样随意。男人别扭地避开眼神,清了两下嗓子,下人便将合适的衣服送上来了。 换上衣服后,很快便送上了工具。叶问今嘱咐宫女抱好孩子,进行了一番检查,并且庆幸于这婴儿只是单纯的唇裂,而不是更严重的唇腭裂。若是唇腭裂,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就算是做了手术,也不知能否活下去。 「好在这程度不算严重,最严重的是从唇到鼻孔全部裂开,稍好一些便是未完全裂,最轻的则仅是唇红部分裂。而这孩子是中间那种,若是及时治疗,应当预后尚可。」叶问今汇报导。 「 你可有法子医治?」男人有一剎那震惊,他本来都快放弃了,见到这女子时更是半信半疑,心觉应当是与前头的大夫一样,光知其症而不知其解决方法,实在没想到如此年轻的姑娘进竟有如此本事。 第117页 「是,若是足了三月便可手术。只是孩子年纪尚幼,若是进行麻醉,恐有昏迷不醒的危险。」叶问今道。 「不...不!我的卓儿不能死!」女人听见这些话突然间受了刺激一般瞪大眼嘶吼起来,一句话里便破音了三处,甚是可怜。 男人挡在她身前,沉声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她回答。 「不行!不行!我们换大夫!」女人踉踉跄跄地走来,碰到襁褓时却是无限柔情。 「母妃,这是最后的希望了,父皇那儿已不能再拖!若是被人发现,弟弟怕是连活的机会都没有!」他怒道。 「三皇子息怒。」宫女、僕人们接连跪下。 「你尽管全力去做。还有,这事儿事关皇家的脸面,若是走漏了风声,那便留你不得。」男人面色一沉,贵气的脸一瞬间便杀气腾腾。 三皇子?!那自己要动手的岂不是小皇子了。 面对着那股杀气,叶问今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这不愧是皇家的人,果真深藏不露。 「……行,不过我需要些工具。还得有人帮我固定小孩的头,还要另外两人在旁帮忙,最好是曾学过医的。」叶问今镇定地说道。 「小刀和针线都得在沸水里煮过,最好再备几把锋利的剪刀。其余的物件便与寻常大夫的一样备着。这是方子,煎好后给孩子服下,一刻钟便会发挥效果。」 「是。」 不一会儿人和物件便都备齐了。 小太医宋沐曾受过三皇子的恩惠,是三皇子的人,因此才被喊来做这事儿。 只见面前的女子眼神专注,一双凤眼凌厉得很,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皮肤看见其内的白骨和脏器。她有时拿小刀切割皮肤,有时拿剪刀剪去多余的皮肉。宋沐负责固定小皇子的头,他以极近的距离目睹着翻开的皮肉,鼻腔里满是血腥味,耳旁是剪切皮肉的特殊的粘稠声音,他只能强忍着反胃。 到最后用针线将其缝合好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叶问今最后用布将小皇子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看着自己的缝线张力正合适,长舒了一口气。 「叫他们进来,接下来只要等孩子醒来就行。注意术后不可吮吸,只可用勺子餵食。还要记得保持伤口洁净,避免发生肿疡之症。」 手术顺利结束,半个时辰后小皇子便甦醒了,许是不适应或是疼痛的原因,哭得格外大声。而宣贵妃看着孩子恢復正常的容颜,分外开心,抱着小皇子不曾离开手。 「什么时候放我回去?」叶问今叉着手问角落里的一个侍卫,那侍卫却像一座雕塑似的一言不发。 「是你打晕我的吗?」她换了一个壮汉问,还是静悄悄地没一人回答。她自暴自弃地坐回桌前,喝着茶,别说宫里的茶就是味儿浓,和这儿的比起来,家里的茶叶只算得上是清汤。 一清朗男声响起:「禁军不可随意出入宫,是晚上偷偷将你带进的宫。只得麻烦叶大夫在这多待一会儿,晚上的时候禁军会护送你回去。」 「...行,只是怕我家人担心。」叶问今看向窗外,即便阳光那样好,但此时她似乎理解了被困于笼中的鸟儿是怎样的心情。 「大夫不必担心,我已托人留了封信,说你出去游玩罢了,只一日便回。」三皇子回答。 「那便多谢殿下考虑周全。」 宣贵妃一开心,便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着叶问今,千万不可怠慢了。 叶问今得在宫里待上整整一天,连这个屋子都不能够出去。 下人将好吃好喝的全都送上来,倒叫叶问今郁闷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其中一盘红烧肉,肉炖得极其软烂,一尝便知是花了许多时间。寻常人家哪儿又有这么时间去做一道菜呢,想来只有在这宫里才得尝上一尝。若是可以,她也想打包几份儿回去分爷爷和狗蛋儿吃去。 最后还上了几盘甜食,叫叶问今起了兴致。 要不说是皇宫里的人,宫女察言观色的本领是比一般人好些,见叶问今喜爱,便又从厨子那儿多取了几盘。 其中便有,藕粉桂花糕。 叶问今的年纪与年轻的宫女相仿,在这屋子里一起待上一天,就算是陌生人也能够扯上两句的。 「小翠,这藕粉桂花糕我曾吃过的,当真香甜,让人念念不忘。如今居然又在宫里吃到了。」 「姑娘你可要好好尝尝,这藕粉桂花糕可是御膳房大厨的得意之作,外头仅能模仿个十之一二罢了,你若吃了这宫里的,才懂什么叫唇齿留香呢。」小翠笑道。 「夸张了,这分明和我吃过的味道一模一样......」她想起上回师叔给她带的桂花糕,一时怔住了。 师叔家的藕粉桂花糕味道居然和宫里一模一样? 或许是自己仍没有适应师叔的身份,仍当他是隔壁的打铁郎。 他只是谦称自己是书香世家罢了,上回不就问到他是临安陈氏殿前都指挥使家的公子么,家里的厨子与宫里的水平相仿也没什么稀奇的。 「你们可曾见过殿前都指挥使?」叶问今问几个宫女。 「远远地看过一眼,姑娘为何问这个?」小翠问道。 「没什么。曾见过陈公子几面。」叶问今答道。 「莫非是看上了陈公子?那陈公子一表人才,不少官家小姐都对他有意。」小翠小声道。 第118页 ?!「当真如此?」叶问今问道。 好容易熬到深夜,禁军如约将她送回家去。 街上空无一人,月光如霜铺满路面。 马车在家门口停下,发出长长的一声「吱呀——」 叶问今悄悄推开家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生怕扰了人。 柔和的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桌前坐着一人。 「爷爷!你怎么还没休息呢!」叶问今惊道。 「爷爷担心你。」 「担心什么啊,不是说一天就回来了吗?天凉冷着了可怎么是好!快歇着去!」叶问今扶着爷爷的手臂。 「担心啊,怎么不担心...」爷爷缓慢地走着,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分庆幸。 「呃,和朋友去郊外踏青呢!还钓了好大一条鱼,可惜您没看着...」为了安慰爷爷,叶问今眉飞色舞地编造着今日的所见所闻。 除了自己,谁能知道她今日差点儿就要回不来了。 「妞儿不会一声招唿不打就出门。」爷爷摸着叶问今的脑袋说道。 「......」叶问今鼻子一酸。 - 静心亭内,两人对弈。 「三皇子别来无恙啊。」傅奕寒暄道。 「稀奇呀,父皇都没把你叫回来,这姑娘倒是把你叫回来了。」三皇子笑道。 「不知在下的师侄可否帮上殿下的忙了?」傅奕问道,嘴角带着从容的微笑。 「那姑娘着实有趣,倒是...合我的眼。」三皇子执着一枚棋子久久不落,笑道。 「三皇子说笑了,师侄愚笨,还得在下多加管教才是。」傅奕笑道,眼里满是寒意。 作者有话说: 三皇子:这人我要了 傅奕:你在开玩笑^^ 第68章 昨日虚惊一场。手术圆满成功, 便是万幸。只是宫里的所见所闻,是不能同任何一个人分享了。 一周后要去给小皇子拆线,顺便观察伤口的癒合情况。三皇子让她不用担心如何入宫,自会有禁军来接应。 这新人来医馆还没几日, 自己就一个劲儿往外跑, 叶问今实在是放心不下。 好在新来的伙计也算是勤快的。或许是因为有考核期, 难免多了几分竞争压力, 他们都学得认真, 并且争着抢着做事儿。 叶问今不禁有些想笑, 原来这就是内卷吗。 不过人多了难免关系复杂, 大家面儿上都是和谐谦让的样子,但私底下总有些小心思。虽然从坐位和平日的行为里便就能够发现是有几个小群体的, 但人都算是心地善良、质朴单纯,虽然有所芥蒂但并不互相陷害。 就是在饮食方面人人都有自己的喜好, 更别说在人际交往这样变化莫测的事情上,今日我与你谈笑风生, 明日便因一点蝇头小利与他老死不相往来都是那样正常的事情。若要人人关系都一样好,便是强人所难了。 现在负责看病的是她和王二娘两人, 其余的学徒和助手就在旁边看看, 全当见习。 估摸着至少学习两三个月才能够陆续上手。 两三个月都不算是速成, 应该算是极速成了。就算是要看诊,还得资歷丰富的在旁边指导,边练习边学习才是。 尽管医馆的患者络绎不绝,但是哪个患者都不乐意自己变成练习的对象。 为此叶问今特地准备了两整个柜子的小盒牙膏。若是患者愿意配合学徒的治疗, 那么治疗之后便赠送他一支牙膏, 相应的治疗费用也会减去一成。 当日还未开工, 大伙儿便已将叶问今围成一圈儿, 直到她叫人坐下,他们才纷纷搬来椅子安安定定地坐在旁边,她一时不太习惯大家对她如此敬重。 从前都是当兄弟姐妹一般,今日这样反倒叫叶问今觉得自己年龄长了不少。不过也对,如今招进来的伙计都是些年轻的,最小的不过十六岁,本就该对长辈有礼些。更别说还有些对医术稍有涉猎的,那更是尊师重道。 「二娘,你有没有觉得空气里有些潮湿的气味?」叶问今问道。 「哦,许是南风天吧。这段日子都是如此,这桌子、墙啊,都有些水汽在,难免有些味儿。」王二娘回答道。 叶问今有些狐疑地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吗?怎么闻着不光有潮气,还有些霉味儿?」 学徒们纷纷给她让路,看着神色各异,有的低头、有的环顾四周,不知他们内心的想法。 越是靠近药柜,那发霉一般的腐朽气味就越是浓烈。 还没拉开柜子,就看见的棕黄色的木质柜子表面煳了薄薄一层细密的水雾,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触抽屉,那块儿地的水雾便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大颗水珠往下滑落。 果真是南风天。 她左右轻擦了一遍。柜子表面就像是落过雨一般,形成串串水珠滑落的痕迹,像是大棚内的葡萄藤一般蜿蜒。 她轻捻着潮湿的指尖说:「果真是南风天了,这草药若是受潮了,其药效就会受到影响。若是发霉了便会产生毒素,对人体有害,千万不能再用了。叫阿瑞关注着,每日好好擦擦柜子外头。」 阿瑞是新来的男子,其职位暂定是助手,不过通过考核的话,也有可能成为医馆内的大夫。他好学且做事主动。不如说医馆内卷的风气便是他带起来的。 王二娘和叶问今若有什么需求,他都是沖在第一个。不光完成分内的事儿,每日还负责打扫卫生,搬茶送水的,比旁人足足早来两刻钟,只觉得他有无限的精力。 第119页 按这个势头下去,他成为第一个正式的大夫,也不是不可能。 虽说勤勉是好的品质,但难免有抢功的嫌疑。叶问今清楚的,倘若她自己是其中一员。自己做的努力不叫人看见,反倒像阿瑞这样沖在前头的,让人印象深刻,内心大约是会有所不满。 但大家一起努力提升效率,对医馆而言也不能说不是件好事。 听见叶问今的嘱咐,阿瑞听话地拿起手边的抹布,赶着将药柜全部都抹了一遍。足有两个成人臂展长的药柜,瞬间就被擦完了,沾过水的药柜更显得崭新。 「哎,这风头全叫阿瑞抢去了。」 「人那么努力,师父们多关照些也是正常。要不你也早半个时辰起。」 叶问今叉着手上下打量着药柜,心里隐约回忆起了什么,还是不大放心。便捏着药柜铜片制成的拉手,将其打开视察里头药材的情况。 刚一拉开,便有一股酸气拌着药味儿打着转儿一般飘出来,呛得人喉咙直发痒。 「 啧,这几日是谁负责的药柜。」她语气平淡。 但王二娘深感大事不妙。叶问今极少对人不耐烦,也极少发「啧」这个音,上回听到还是在面对叶家人的时候。 「是我。」阿瑞回答,面上带着笑容。 「你过来。」叶问今朝他招招手,摸着木柜的内侧面补充道,「各种药材储存方法不同,有的用软布包,有的则用纸包。不过大部分药材都需要置于干燥阴凉处,方才我摸这木柜内似有水汽,这水从何而来?」 「嗯...是我听人说存放药材要保持其洁净,因此将柜子都擦了一遍,然后拉开通风晾干……」他有些怯懦地回答。在药柜的旁边,他也能够清晰地闻见不好的气味,见叶问今盯着柜子内的药材,他便越说越没底气。 叶问今:「……」 她将这格关上,走到里侧一头,抽出了位于最高处的贴着「鹿茸」纸条的那格。 「里头的花椒呢?」她质问道。 鹿茸本身水分较多,因此更易生虫。储存时,需在其周围放一些花椒以防虫害。1 「我以为是其他的药材串了柜子,便清理掉了……」阿瑞小声说道,眼里是明晃晃的内疚。 「是谁叫你清理这柜子的?」叶问今问道。 存放药材处若是沾了水,加上最近天气转暖,气候也潮湿,发霉不过一两天的事儿。 她见这鹿茸表面已经起了零散的白色斑点,气味也变得古怪。不禁想起了多年前自家忠义堂药材霉变的那一夜。那时自己已经卧病在床,但仍能起来走两步,便见爷爷在药柜前忙来忙去。 那时的药柜是黄花梨木,贴近了还能闻到其清淡的香气。上头还有精緻的雕花,小时候叶子就喜欢去摸上头雕的鱼儿。想来是比如今这医馆的普通杨木木柜要精緻上许多。不过后来变卖时,因为受潮甚至没卖上二两银子。里头的药材更是没一两干的。这事儿之后叶绍元才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忠义堂的生意。 过去与今日之景完全重叠在眼前,简直是一模一摸。 如今看,每个柜子内外都已经擦洗过,这一批药材全部都不能使用。是一格都没有剩下,阿瑞属实是过分勤奋了... 「我是听阿辉说的!」阿瑞指着旁边较高一些的男子说道。 「我可没教他这么干!」他紧张地摆手,「我只是听了买药的顾客说的。那人说他自家便是卖药的,看到咱们家这药材存放的实在是不堪入目,恐坏了往后的生意。我这才与阿瑞提起,谁知道他便去这么做了。」阿辉也推卸着自己的责任。 「行……那其他的事儿,你没听那外人胡说吧?比如说后堂的器械。」叶问今试探道。 「……」 见阿瑞的头更低了,叶问今飞奔到后堂。 好傢伙,全部的金属器械都泡在水里。 她用钳子夹上来一把挺子,其刃和柄都有了斑驳的锈纹,摸上去甚是粗糙,还有些拉手。如此快的时间,器械便全部生锈了,想来应当是诓骗不懂的伙计往水里加了盐,加速了器械的锈蚀。 若这器械也全部报废,那医馆再次开始营业至少也得等新的器械进来,最少也得要半月。若这半月不开工,不知要失了多少患者,再加上自家如今「人丁兴旺」,可说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就这些还没算上重新购入药材的费用,一整面墙的药材是一天天满满攒起来的,若要短时间买齐,不花上近百两是不可能的。 这叶家已自顾不暇,却仍未放弃拖她下水。 她并未如王二娘想像中一般勃然大怒,反而轻快地笑起来。 「忠叔,可算是等到了这一天。」叶问今笑道。 忠叔缓缓走出,嘆气道:「这叶绍元死性不改,想故技重施,害了叶老爷不成,如今连叶小姐都不放过,可谓罪大恶极。」 「不过我没想到他连咱们家的器械都要一起毁掉,好在前几日师叔特地拿来的器械,我自己存着了。不然这几日的工作倒是要受些影响。」她定定地看着器械,眼里满是惋惜。 这可是张正平一锤子一锤子给她打出来的,当初不知费了多大力气。也是陪着她从小医摊一步一步走来的,虽然尖端已经有许多道深浅不一的痕迹,但她总想着打磨打磨,还能够坚持一些时日,不忍心换掉。 第120页 「小姐,忠义堂定要物归原主。若是在那一家手上,百年清誉怕是就毁于朝夕了。」忠叔如泣如诉,似是想起了自己多年来受过的苦。他摸了摸脸上那道骇人的疤,发皱的指尖微微颤抖。 「这回,轮到我了。阿云从忠义堂买的药材可都存着?」 作者有话说: @叶大夫支愣起来!!! 第69章 马俊明哪儿能不知道叶家做的腌臜事儿呢, 叶氏医馆的伙计们极为散漫,日常就喜欢聊聊叶家各人的八卦,若不是叶家公子叶承达远在京城,怕是也要挂在嘴边冷嘲热讽几句。 这回的事情更是风传一时, 据说是叶家绑架了叶问今想要毁尸灭迹, 被一不知名的高人救下。 马俊明担心了许久, 也不是没有想过劝说一下叶家改邪归正, 只是自己不过是个员工头头, 哪儿能和老闆较劲。 回想起自己在叶问今医馆的种种行径, 如今觉得简直是胆大包天。也就师父那样好脾气的人可以忍受自己的无知和莫名其妙的优越。自己倒得寸进尺地指导起她来了。 他早就觉得自己错了, 只是如今无法回头,来了叶氏医馆便等同于背叛, 又有谁能原谅一个叛徒。 但他依旧止不住幻想着回到叶问今的身边,若是重来一次, 他定不会再任性。要骂便顺着,要打便挨着。都比现如今做着亏心事好些。 当了几天的大大夫, 手下出过几个断根、剧烈肿痛的病人,便知道自己的方法是错的。也知道了叶氏医馆的内幕, 都是些寻不着工作的懒蛋, 装作医者的模样招摇撞骗, 哪儿有丝毫医者的心气? 他越在这儿干活就越是想念自己的师父。这儿只要能赚到钱就行,其他的一概不算事儿。如果是事儿,也就是钱没到位,赔些银子便好。牙有那么多, 这几十两银子可不是好赚的, 就是官老爷一年都不一定能领上这么多俸禄, 更别说普通老百姓了。赔了钱后大多数是不会再闹事的。 若是自己没赚到足够的钱, 还要被李谈才风言风语的:「瞧瞧呢,还正经学过的大夫,也不过如此,与屠户理髮的也差不多。」 马俊明不解,这屠户和理髮的便要叫人看不起吗?会一门技术倒赚得不少呢!但他想到李谈才不过是叶家倒插门的女婿便平衡了许多。 也听说叶家之间的关系不融洽,许是这夫妻日子过得不如意才日日来此噁心人吧。 马俊明在这儿是不缺银两,但拿着那些银两总觉得良心不安,因此也不出去喝酒不出去买东西,休息时就一人默默待在屋里。 这段日子,他去叶问今医馆远远地看过二三趟,可是那儿早就没有了他的位置。 他也会心生怨恨,说好的从未想过取代我呢?如今还不是让王二娘坐上了那个位置。 但转念一想,始终是自己负了师父的好意。 他听闻叶家处处刁难师父,心里实在是难受得紧。加上最近叶氏医馆的名声一落千尺,确实也没有什么人光顾。 下午便请了个假出门晃悠。 在路边走走停停,买了些糕点、糖葫芦。 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些都是师父爱吃的,自己也从东市一路直直走到了西市。 他静静地站在叶问今医馆旁边的鱼丸店前,微咸的蒸汽熏蒸着他的眼睛。 脸上有些潮湿,伸手一抹,才发现并不是鱼丸的蒸汽,而是泪滴。 「这不是隔壁的阿明吗?是许久不见了,怎么在这儿不进去,莫非是被叶大夫罚了?」老闆娘边搓鱼丸边笑道。 「不是...师父并没有罚我 ,是我太不明事理。」马俊明定定地望着医馆内,却见里面的人忙碌地搬着药材,一叠一叠都丢在地上。 老闆娘:「那还不快进去,道个歉叶大夫就原谅你啦。叶大夫看起来不好惹,实际上心软着呢。」 哪儿有人能原谅叛徒,还是叛变到死敌那儿去给人干活的。甚至还露出了把柄,让人上门去为难自己。 马俊明乌黑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像颗黑葡萄挂着点点水珠。 「想回来。」 「想回来。」 「好想回来。」 这几个字萦绕在他的脑海,越来越鲜明,马俊明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深觉自己厚颜无耻。 而里头的陌生面孔仍旧不停地从大堂将药材搬出来。 天山雪莲、鹿茸、人参,这名贵药材都如破布一般被丢到地上。 「你们这是干嘛?!」马俊明惊讶地问道。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儿?」阿辉将一打沉甸甸的药材丢到地上,泛起一阵尘沙,而后神气地拍拍手心的灰尘。 「我是...」是,如今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回到这里。今日只是因为自己内心尚存的一丝希望,但仔细想想,那不过是自己任性,觉得师父仍会原谅自己。 「阿辉帮把手,太重了!」里头是一个少年的声音,阿瑞拎着一个如笼屉一般大的由层层麻布缠绕着的大包裹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好嘞,一会儿我给街边那收废铁的老大爷送去,你陪着师父把柜子拆了。」阿辉接过那包裹,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怎么,医馆不开了?是搬走?还是倒闭???」马俊明真实的慌了,一时不知将手往哪里放才合适。 都是因为自己没来告诉师父叶绍元的阴谋诡计么,如今医馆倒闭了,都是自己害的。自己应当千刀万剐! 第121页 「你咒谁呢?咱家医馆好的很,不是看病的就走吧。」阿辉反驳道,觉得这人实在奇怪,说两句话就落下泪了,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谁啊?」叶问今问道。 这声音却将马俊明的神经一瞬间击垮了。他满脑子是师父。若不是那两人对他眼里满是警惕,他定要冲进去寻叶问今。 「是个奇怪的人,一直问个不停。师父您别担心,我们能解决。」阿瑞对着里头说道。 「怎么这样说,万一是病人呢?」叶问今笑着说。 师父,她现在已然是这么多人的师父了么。马俊明的心像是有根针正细细密密地扎着,阵阵刺痛折磨着他。 庞云替狗蛋儿在柜子里寻几块能用的木材,送去他屋里雕点小玩意儿,顺便帮着清理些,看到站在门口的人,便拉下脸来酸道:「女郎,你可别出门瞧了,是叛徒回来了。」 上回去寻阿云时正是和马俊明一同去的,当时马俊明对阿云嗤之以鼻,往后他们俩就不算和谐。知晓了阿明的恶劣行径,阿云对他的印象是更加差劲了。 叶问今心里一沉,捧着几块儿衬布探出头来。正对上马俊明的泪眼。 自己许久不曾见阿明了,似乎瘦了些。 虽然经常见他双目含泪的可怜模样,但是如今日这般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是不曾见过。 「师父...我想回来。我可不可以回来?我不想再待在那儿了,那儿像监狱一般冰冷,让人透不过气。每日做着亏心事,我实在无法忍受。」马俊明任凭眼泪掉也不去抹。 「谁过得不比你困难,如今在这儿装可怜。」阿云叉着手,叶姑娘是心软,见不得人苦,自己那样苦的日子都靠捡垃圾、抓鱼熬过来了,无比珍惜医馆的生活。这人脑子不灵光,流两滴泪便来搏姑娘的好心。 「可是...」叶问今虽然心软,但总归是气恼的。虽然偶尔想起阿明的笑容,但如今他是叶氏医馆的大夫了,哪儿又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道理。 「我道是谁这么厚脸皮,你知不知道如今医馆这样,都是拜叶绍元所赐。」阿辉埋怨道。 他站在叶问今的身边,就像当初自己站在师父的身边。 「如今不缺我了,我去后堂烧水,洗工具都行。只求师父...让我回来。」马俊明攥紧了怀里的东西,糖葫芦外头的纸壳儿都皱在一起。 「如今知道回来了,倒是不知让姑娘伤心了多久。」阿云气道。 「医馆...不留无用之人。」叶问今抿抿嘴,「不过若你能说服我,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师父我知错了!师父...我,我知道叶绍元的事儿!他派人来就是听说了最近新招了人,可以扰乱视听。因着大家积极,特意告诉你们错误的方法。我可以作证!」马俊明直直跪下。 叶问今挑眉:「哦?那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谢师父!」马俊明以头叩地。 阿云撇撇嘴,姑娘还是心软,这种情况还为对方考虑。 - 这一大批器械全部作废,只剩下师叔后来送的那一套,那一套是叶问今专门自己消毒收藏起来的。就是拿出来也依旧是不够医馆日用。 刚好借着柜子毁了这个由头,将医馆的家具都升级一番。再多买几张屏风,候诊区的桌椅也给换成红木的,再摆些茶几,等候时可喝些茶,也好消除些紧张。 估摸着正好到了还钱的日子,总得算起来,手里还剩下三百两银子。她借着还钱的空挡,偷摸观察正平铁铺的情况。若是忙的话,便不好厚着脸皮打扰。 正平铁铺本就不做寻常人家的生意,从前全靠自己拿好吃的引诱,加上死缠烂打攀关系才给送了些。 现在开年,那边也是忙得不曾歇下。 她不由自主望向师叔所在的位置,桌面一片空荡,工具早被整齐地收纳。这才反应过来,师叔或许已经回京城去了。 有些许恼,居然连声招唿也不打。 后又兀自笑笑,原自己已经对他产生点依赖了。想到往后许是很久不能再见,便又有些悠悠的酸涩。 这可不是好兆头! 正平铁铺不好再麻烦了,但溪台镇这么大,她不曾忘了那家最大的铁铺——华庄。 她仍记得当时连医摊子都还没摆出来,是真真实实的身无分文。 那跑堂神气极了,伸手驱赶她:「去去去,这定做至少也要百两起步!」 如今,这百两不过是信手拈来。 出去时却正好撞上了师叔。 「师叔?你没走吗?」叶问今惊道。 「这不是回来和你打个招唿么?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傅奕笑道。 「怎会,刚刚还想着你是不是已经去京城了!」 傅奕挑眉:「若你不说后面半句我会更开心。」 「什么?」 「没什么...这是急着去哪儿?」傅奕问道。 「哦...我正准备去华庄问问能不能给医馆定些货。」她回答。 「这么说......是我的不好用?」傅奕显然有些怏怏不悦。 作者有话说: 傅奕:果然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叶问今:??? 第70章 「当然不会, 师叔的东西我可好生放着,若非必不得已捨不得用。」叶问今笑道,见师叔的眉眼缓和了些才放下心。 第122页 「此次去华庄,可是为了叶家那事儿?」他问道。 「正是, 师叔果真是神通广大, 何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不如与我一同前去, 也好有个可靠的给我参谋参谋。」叶问今笑道。却见师叔很受用似的耸耸肩, 倒有些可爱。 二人一齐到了华庄, 仍旧是人满为患。这店的过道又算不得宽阔, 因此两人通过时多少要注意避让着些。 迎面而来一身强体壮的大汉, 直占满了整条过道,此时后头也有人往里进。傅奕和叶问今二人倒被夹在中间。 因着身前的师叔比自己高上不少 , 叶问今只远远看到了那大汉的髮髻,而不知前方拥挤的情况。 叶问今只见一双长手伸来, 将自己揽到怀里,「小心。」 她不解地抬头, 看见师叔线条分明的下巴和耳旁轻飘飘地髮丝儿。 却没想到面前人的手臂一收,将自己箍在胸前。她的手扶住师叔的肩膀, 一时间起了不合时宜的歹念。 这饱满的肱二头肌, 这宜人的白麝香香气, 这飞扬的髮丝儿。 看板郎就该找个这样的。 长相清秀,身材却是孔武有力。平日里看着养眼,用起来的时候如龙似虎。用是指用来击退不速之客的用。 「让让,让让!」前面的壮汉往外头挤, 却是一点儿没接触到叶问今, 全被傅奕挡了下来。 「失礼了。」等那人走出后, 傅奕松开了叶问今。 「多谢。」叶问今答道。 她可不会忘了当初那个赶她伙计, 如今仍旧在华庄当跑堂的,正叉着双手站在柜檯旁。 见着他二人来,则迎了上来:「公子,要些什么?」 傅奕道:「不是我买,是她买。」 小二先是一愣,又很快转头向叶问今问道:「哦哦……姑娘可有看上的?」 叶问今正考虑着如何与他解释定做的事儿,小二便侃侃道:「不如瞧瞧着这对月明风清剑,一把叫明月,一把叫清风,正所谓月明风清会佳人,正适合你们这对璧人。」 「我们......」叶问今本想拒绝。 傅奕却接过这剑,拔出一截儿瞧了瞧又收回剑鞘里,笑道:「这寓意是不错,不过姑娘应当也能看些真刀真枪吧?方才我听你给人介绍的都是白虹、紫电之类的宝剑,怎么轮到姑娘便介绍些花哨玩意儿。」 叶问今见他说得认真,也点点头。 「公子说得在理,是我思虑不周,不知姑娘有何需求?虽说我们店里剑多,但最有名的还是锅勺这类用具,溪台镇有名的酒家用的都是咱们家的锅铲。」小二自豪道。 「我想要定做些金属器具,不过与常规的刀剑、锅勺一类的大小、用途都不同。」叶问今回答。 「啊?定做可不容易。女郎,定做得百两起,具体价格则看定做的用材和难度。」他回答,眼里显然对面前的女子多了几分尊敬还有几分讶异。 「先前我来过的,不过当时手头紧。」叶问今笑吟吟地说道。 小二不常见定做的客人,就是定做听到这百两银子定也是要退缩的,因此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二人问问便要离开,便急着挪步招唿其他客人。 「如今我特地带了图纸来,做这个,华庄应当没有问题吧?」她笑笑,拿出一打绘制好的图纸,至少也有十多张,每张都是精心改良过的。 「原来竟是你!这...」小二抓着图纸,想起了半年前确实有个看起来清贫的女子来问奇怪的器具,与这图纸所示相仿,没想到如今真的来了。他望了望叶问今,见她眼神坚定并不躲闪。 便深吸一口气朝里头大喊:「老闆!!!」 从前定做的都是要老闆过目的,有的商家熟了后直接和老闆商量,并不通过他们传话。刚好老闆今天难得从京城的分店回来了,这图纸瞧着厉害,可自己是一点儿看不懂,便让他来瞅瞅。 赵建华从里面撩开门帘出来,叫叶问今惊了一惊。 这气质,与师祖如出一辙,虽说已经当上了华庄的老闆,但可以看出没有丝毫的懈怠,仍旧是虎背熊腰。若是没有被张正平逐出师门,这也算是她的师叔,不过如今也只能算是曾经的。 二人便跟着他去到里面的会客厅谈论定做事宜。 赵建华定睛看了看图纸道:「姑娘,你心里价位几何?虽说这用材不比得刀剑一般多,在下以为这工具细而薄,应当是用不同的金属配比制成。且此物做工极为精细,又是样样不同,定价绝不会低。」 这医馆有四个坐位,一日顶天可看二十四人,则共可看九十六人次。再加上早上用完的器械到下午便可消毒出来,因此需要的数量可打对摺,算下来则为四十八套,若到时候开分店,则至少还要翻倍。 「哦?如果要上一百套如何出价呢?」叶问今道。 似乎是没有想到这姑娘会如此大开口,赵建华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也不禁扬了扬眉毛,答道:「一千两。」 一千两...确实超过了自己预估的大半。虽然大家约定俗成,定金只需要五成,剩下的等收到货后再付清。但如今她手头上只有个三百两现银,最多只能承担得起三百两,本还想留点儿给大家额外发些奖金,现在看来只得往后拖延些了。 「女郎,你看如何?」赵建华见她沉默不语便问道。 「五百两...」叶问今欲讨价还价,毕竟这价格实在是高些,这些东西花不了多少材料,打一把剑的金属都足以锻造一整套工具了。 第123页 「一百两。」傅奕抢声道。 叶问今:「?」 赵建华豪放地笑道:「郎君莫非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我老赵是诚心做生意,若客人与我不正经,也别怪我扫了郎君的颜面。」 「师叔,你可真大胆,若是人不和我合作,我可没得其他店找了。」叶问今在他耳边说道。她没想到师叔也是会讨价还价的性子。 傅奕微微点头道:「非也。在下并非觉得华庄的人力不值,只是知识无价,更为可贵。这图纸上的器械是医馆治病所用,换作旁人便无法照猫画虎做出个好用的来。况且,此行最近颇有如日方升之势,往后此行定会蔚然成风,若华庄有此图纸,便是自成一家。老闆应当好好考虑。」 赵建华思考了一会儿,他的野心当然不止于此,锅碗瓢盆这行,已然是家家户户都在做,总会有后起之秀,也会有比自家价格优惠得多的店家,旁人不知,如今华庄早已不如往日那般兴盛,在各店的冲击下难免有些疲软。因此,赵建华正寻着其他的出路,各行各业最好都涉猎。 「若是华庄独一家有贩卖这器械的权利,我便应了这事儿。」赵建华道。他反覆翻着那几份图纸,只得说这构思实在巧妙,这镇上又谁人不知叶问今医馆的名号,这二人所言不假。 「一言为定。」叶问今笑道。 不两日便有样品送到医馆内供叶问今查验,若是合格则刚好可解燃眉之急。 加上华庄人力众多,一间工坊便有三百人,特地派了一组人制作器械,不出半月便能一起送来。 - 罪魁祸首在叶家老宅过得仍旧是滋润。 「我早说这老宅风水不好!」叶绍元道。 「这不重新翻修过了吗?」叶珠早被叶绍元最近的疑神疑鬼搞得烦心。 「岳父就是疑虑太多,那叶问今医馆早就被咱们那一计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都没几个患者去了。若岳父平日里料理家事太累,便交与我就是。」李谈才谄媚地递上了一杯茶。 叶绍元觉得这茶似乎气味不对,一晃神,又觉得自己多虑了,不过是普通的参汤。 当夜,叶绍元胸闷气急,噩梦惊醒。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外头月光隐约照应在木桌上反射出阴惨的光辉。 他摸黑端起那床边的茶杯,却不断发出杯盖碰撞杯身清脆的「咳咳」声。他低头一看,原是自己的手正不停地颤抖。 「他...回来找我了。」他喝口凉透了的参茶压压惊。 突然,桌上略过一道一闪而过的倒影。 「你是谁!」他惊声道,颤抖着将杯子胡乱推到床头。 外头没人回答,但他依旧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如同一座石像。 他汗如雨下,方才梦里,叶启正掐着他的脖子,他长长的指甲嵌进肉里,几乎戳破气管,恶狠狠地要他将欠的都还给他。 叶绍元正要躺下,却一瞬间全身汗毛直立。 窗外是一道人影,那人身长八尺,披头散髮,不知是风起还是他一下下敲着他的窗门。 「还给我...」 「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的...好堂哥。」 那声音如泣如诉,尖利到有些沙哑,像是在外作战许久不曾喝过水的干渴。 「别过来!别过来!」 叶绍元越喊那敲门声音就越是急促,直到他晕死过去。 第二日,李谈才却说昨日只是下了一场大雨。 很快官府的文书便到了叶家老宅,叶绍元精神萎靡与官府的人一同到了衙门。 叶问今一看便知昨日计划大有成效。 便将往日种种与县令一五一十说清。 再加上马俊明仍旧在叶氏医馆当着眼线,因此更是翻出了叶氏医馆毫无道德底线、有辱医名的事情。 从忠义堂买的人参掺了萝蔔须,首乌则用地瓜晒干,十里有七八都是便宜货替代的。衙役听从县令的,从忠义堂的柜子里取出的药也验证了她的说法。 一时间引起民愤。 县令敲着案板道:「罚白银五百两,叶绍元杖一百,徒三年。」 李谈才低低笑道:「老头子,终于轮到我出头的一天了。」 叶珠:「你这个丧良心的,不想着我家好,如今我爹出事儿便在这儿幸灾乐祸?!当初也不知是谁替你入的牢,谁又把我救出来!」 叶问今补充道:「县令大人且慢,叶绍元的罪行并非止于此。」 「哦?你且说说。」 一旁的忠叔便出来道出当年往事,引得众人勃然大怒。 造假就算了,连这铺子都是别人那儿抢来的! 当年那样货真价实、物美价廉的忠义堂,如今却挂着「真不二价」的牌匾做着亏心短行的坏事。 「此时皆由叶绍元的歪心邪意而起!若不是他刻意陷害,这叶信爷孙怎能被迫离家,忠义堂应当物归原主!」 「没错!就是!」 县令心虚却不得表露在脸上,只道:「李谈才、叶珠狼狈为奸,二人各杖一百,徒三年。叶绍元坏事做尽,发边远充军,不得回乡。」 「不!县令大人明察!这事儿我是半分没有参与!」叶珠直磕头道。 后边曾吃过忠义堂药的群众纷纷道:「这忠义堂害了多少可医之人性命,叶绍元死不足惜!」 第124页 县令补充道:「叶家老宅还与爷孙二人,忠义堂物归原主!」 「王彪,你简直恩将仇报!是比我们还要不知廉耻!」李谈才恶狠狠道,不知给这人送了多少真药,如此不往自家的药材里掺些假怎么能盈利。 「闭嘴!拉下去!」县令狠狠呵斥。任凭他们怎么挣扎终究是比不过衙役。 爷爷抹着泪道:「这日终于到了!老天有眼!」 叶问今一双凤眼闭上,声音颤抖道:「谢过县令大人,如今我们爷孙沉冤昭雪,定不得忘了各位乡亲友人,往后忠义堂定会福泽万家。」 作者有话说: 恭喜小今!!! 第71章 往日认识的药商皆来庆祝叶问今重掌忠义堂, 虽然那日桃园宴大多都见过,但今日却像是第一次见一般客气。 应叔也与爷爷握手鞠躬,虽然叶问今心中有些气恼,觉得这些商家趋炎附势。但都是生意人, 不过都是为了生活, 又谈何容易。 叶问今将宴席摆在叶家老宅, 为的便是沖冲过去十年的霉气。 这会儿已经是春日妍妍, 一杯小酒下肚, 从胃部开始浑身都暖起来。 她见爷爷环顾这老宅, 眼里是止不住的追忆。爷爷望着院里的那片空地, 那儿从前种的是一片箬竹,如今被叶绍元剷平种上了大红大紫的牡丹花, 如今正逢花季,看起来红火热闹不假, 却难免刺眼且庸俗了些。 原来的风骨是一点儿都不剩了。 叶问今本想安慰爷爷,却在花坛的一角有了新发现。 「爷爷你看, 这儿有竹笋!」她惊唿。 「哪儿?」爷爷循声赶着来看。 「就那角落里,冒了个尖儿!」她指着花坛的角落说道。 「你看, 虽然这受到的伤害不会被磨平, 但这希望总是存在。」叶问今蹲下抚着已经干枯的竹子桩缓缓说道。 爷爷盯着那笋尖儿不知在想什么, 看了许久才道:「好哇,如此好的兆头。我们问今往后定会节节高升!」 「我已叫医馆里的小伙伴和忠叔将咱们家的房间重新布置了一番,今晚咱们就能住进去,晚些再购置些喜欢的用具也不迟。」叶问今抚着爷爷的背安慰道, 虽然这装修俗气 , 但至少住进自己原来的大宅是件开心事儿。 这宴席足足摆了五张桌, 与当年的盛况相差无几。大家吃得畅快, 喝得通透。 门口传来一声苍劲有力的「问今真是好样的,果然是大有作为!」 「快,去招唿着傅老将军。」叶问今催促着狗蛋儿。 若不是当初傅老将军信任自己,何来的机会从县令手底下脱身,说不准那时就要含冤入狱,更别说如今的好事儿。 给老将军治疗加上制作假牙的时间大致花了两个月。 叶问今本就对将军一家印象极好,不论是老将军还是小将军都对她有救命一般的恩情。因此叶问今将傅老将军看做爷爷一样亲,加上老将军对她又是极为客气,时常用一种慈爱的眼神看她,常叫她有些不好意思。 老将军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健硕,看来当初是因为牙周病受了不少苦。 「傅老太爷,多谢你来,我敬你。」叶问今豪放地喝了一杯。 傅老将军见女郎如此爽快,也接过酒一饮而尽。带了几个老将军府的一起入席。 好酒贪杯,大伙儿都放开了。 他见叶问今面颊微红又逢这么大的喜事,便想着趁热替自己的孙子问问,又想到婚嫁之事当问过家里的长辈,于是与叶信喝了杯道:「我家孙子虽不是什么文人墨客,年纪也不小,但胜在身强力壮,要照顾问今也算绰绰有余。趁着您老在,咱们谈谈这事儿?」 爷爷惊道:「傅老太爷的贤孙可是当今镇西大将军?」 「正是。贤孙虽头脑愚笨,但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不少女子都中意于他。」 「老将军过谦了,将军这样高官显爵,是问今配不上。」 「别胡说,孩子喜欢便好,问今你如何想?」 「我...多谢将军好意,不过医馆正起步,老宅又刚回到手上,只怕顾不过来这事儿。」叶问今真诚道。 「若是有空,到时也可安排两孩子见上一面。」爷爷道。 「正有此意,问今你收着这个,到时老将军府便没人能拦你。」老将军笑得合不拢嘴,将自己的令牌给了她。 「多谢傅老太爷,可我已经有将军送来的令牌了,若再多一个,只怕到时丢了,惹上麻烦。」叶问今笑道。 「如此...也好。」傅老将军眯起眼笑道。 「那臭小子...」还算开窍。 - 一个月后。 「左边些,对对对,就是这儿,阿明你自己小心些别摔了。」叶问今正指挥着马俊明挂上「名不虚得」的牌匾。 这是老将军题的,一旁还有老将军的名。老将军的字儿可谓刚劲有力,转折处入木三分,一看便是功力深厚。 挂在「真不二价」一旁,更是显得大气,叫人信服。 叶问今将忠义堂的构造和人员全部大改,将心有杂念的全部扫地出门,留下自己考察过的人。 往后只要拿着叶问今医馆的收据便能去忠义堂换取一碗免费的凉茶。 忠义堂内的药材几乎按照原来的半价出售,将原来的假药都一块儿烧了,换成货真价实的。 第125页 总的来说,是将忠义堂里能倒的全倒了,除了柜子里的银钱由官府收入库中。 爷爷也去忠义堂重新做回他的坐堂医,溪台镇的人都知道忠义堂易主的消息,听闻老中医回来大伙儿便纷纷来求药方。爷爷的药方向来有效,又不曾给人多开一分,追求的是精简。 忠义堂比叶绍元在时人还要多,靠的是口口相传而非乘伪行诈。 叶问今与爷爷一齐坐在看诊台后,如同小时候一般。记得三四岁的时候是爷爷看诊,再长大些多是她爹看诊。 她支着下巴看着来往看病的老人,若是年轻些的客人偶尔便问:「那个年轻些的叶大夫怎么不在?一开始我是寻他看的,后来再没见过。」 「大致是...哎。」爷爷嘆气道。人们也懂得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一嘆气也都明白是凶多吉少,便识趣地不再问了。 物是人非,终于回到了忠义堂。她记得叶启任由年幼的叶子爬上爬下,不过看病时却会认真地把她赶到一边。 十年了,若他还活着,若他还能看到就好了。 除了忠义堂,叶氏医馆当然也收入叶问今的手下,叶问今本还想开一家分店,没想到这不费吹灰之力便有了一个现成的。 刚好叶问今医馆的住宿不够。她本就没想着医馆可以住人,不过伙计们家里都有些困难,便像兄弟姐妹一般同吃同住了。 这叶氏医馆倒是开得豪华的,后头的房间足有五间,一间里头又有两张床铺,最少也能住十个人。前头的牙椅也有五台,只要再买些屏风便能够变成单独的位置。 不过这叶氏医馆也不能空着,可得安排个可靠的人选。 马俊明则是最合适的,他在这儿呆过对这边的摆放最为熟悉,而且更明白设备和结构有那些不足。 虽然在那儿养成了些不好的习惯,但好在时间不长,仍旧可以改过来的。而且经过独立的诊疗,如今动手更为自信了。 吩咐他去时,他倒是抱着叶问今的胳臂摇晃道:「呜呜呜,师父我不能离开你。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说完紧紧勒住叶问今,像只树袋熊。 叶问今默默他的头,笑道:「那儿如今也是我的,怎么就算离开我了。你放心,五日里我会抽两日去叶氏医馆,你在那儿好好教教你的师弟师妹们,若有解决不了的便回来寻我,明白了吗?」 「师父你可得常来,若我又有何处做的不好了,便告诉我。或许我有些不懂事,但只要师父说,我一定改。」马俊明抓着叶问今的手臂,那楚楚可怜的眼神让叶问今哭笑不得。 这一下子多出五个大夫的位置来,可得合理安排。等现在的人习惯了自己的岗位后再继续招人也不迟。叶问今医馆本有十多人,直接匀给了叶氏医馆一半。 原来的庞云、王二娘、邵娘子几人仍旧留在叶问今医馆。 当时招了两名作为医生培养的学徒,一个是女子名叫朝阳,另一个是男子名叫阿辉。朝阳是叶问今极为看好的。 这姑娘扎着螺髻,十五六岁的模样。虽然髮型活泼,但人却是安安静静的,只有讲到医学药理的时候会说两句,其余时候安静得毫无存在感。 本来考虑到她过于内向的性格在看诊上可能会吃亏,考虑将她放在助手的位置上。但后来问起为何叫朝阳这名字时,她的回答让叶问今变了心意。 她自己也知朝阳这名是男孩儿常起的,她原名并不叫朝阳,而是叫招娣。她家里头有家小医馆,从弟弟出生后,她爹便不再教她医学,而是将精力全数灌输至年幼的弟弟身上。即便她次次都能回答出问题,学得也比弟弟快上二三倍。父亲仍旧一口咬死,这医馆绝不可能留给她。 就这么磨蹭了几年仍旧没有改变,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也改了自己的名字。 「招娣有什么好?倒不如招阳来得吉利,阳光可以养育作物,可以让人神清气爽,招个弟来除了烦心不知有何用处。因此我离开家,想着自己学些本领,往后开得比爹好,比弟弟好,这医馆还要起名叫无敌医馆,意思就是无弟便无敌。」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叶问今与王二娘都笑开了花,觉得这姑娘确实有自己的想法。年纪虽小,气焰却不小,有着旁人缺少的一股劲儿。 当然也不能凭一个回答便确定了合适的职位。叶问今对她期待高的原因是,她家是行医的,因此她不用手把手教便会基础的药方,对医学常识的理解比常人深上许多,更有些别出心裁的药方搭配。 她又极爱看书,因后来才搬到此处,叶问今家里的珍贵医书也不剩几本,书架上没有多少医书,仅有《素问》、《内经》这样基础的书,但她来了没几日便一本一本自觉地看起来。后来还向叶问今求她的手册研究。 虽不说,但从她的姿势和操作便能看出,她一边学习一边进行了思考。 似乎是与自己暗暗较劲,加上她的脑子也好使,因此学得极快。虽说与陌生人交谈时还有些木讷,但经过了这几日的练习好了许多。 马俊明动手能力最强,但有时观念不太正面,除了有时候说话太直以外还是招人喜欢的。因此搭上朝阳这个善于思考但不善言辞的刚好有个照应。剩下还分了两个助手还有一个打杂一个盥洗去维持叶氏医馆的运行。 而叶问今医馆仍有王二娘和她自己在忙,剩下阿瑞、小伍、阿诗和打杂等人。 第126页 三个月后两边的医馆和忠义堂都运行得仅仅有条。甚至不用叶问今也能够持续下去。 日子这么过也是悠闲,每月光医馆就稳定收入五百两,还是在提高了伙计的月钱的前提下。 这日叶问今正沐浴着盎然春意,就听见庞云急切的脚步声。 「姑娘!姑娘,我女儿不见了!」庞云急切地东张西望,寻不到女儿阿宁的身影。 「怎会如此!阿宁不在家里吗?」 「这不家里都翻过了,才来医馆找找!一路上也不见影子,这可怎么办!」 「你别急!喊上有空的伙计一同去找快些!」 作者有话说: 傅奕:苦等媳妇儿 叶问今:五百两、五百两、五百两(赚钱中勿扰) 第72章 「从家到医馆的路我都寻过了, 邻里乡亲也都问过了都说没见着。」阿云汗如雨下,喘着粗气。 叶问今给她拿来杯水,阿云喝得咕噜咕噜响, 叶问今对着里头说:「 阿辉, 你留在店里看病人。二娘还有其他几个, 咱们一起出去找一下阿宁。各位对不住, 找孩子着急, 打乱了各位的行程。阿辉, 如果你看不过来, 就安排他们后几日再来。」 「诶, 孩子丢了可不是什么小事儿,这牙可以晚几日看, 孩子丢了可不能慢慢来!咱们帮你一起找。」各热心患者也自发要出去寻人。 「不知如何谢各位。」阿云说道。 「你们在西市再找找,东市我和王二娘去得多些, 我们就去东市。」叶问今建议。 阿宁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六七岁了, 正是适合上私塾的年纪。她与庞云长得像,头髮有点自然卷, 眼睛很大, 特别是睫毛又长又密, 脸蛋儿嫩得像粉色的水蜜桃,让人想抱着亲两口。 又招人喜欢,特别是嘴巴甜的很,见着医馆里的人便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的叫个不停。因此大家常翻出自己的零食给她吃, 也爱轮着抱抱她玩举高高。 这样乖巧的女孩突然走丢, 只怕是给人拐骗了去。若是如此, 恐怕凶多吉少。 庞云说今早出门时阿宁还在, 中午回去给她备饭便找不着了。庞云与家旁的阿婆关系也是极好的,常送些青菜鸡蛋什子的,因此阿婆也乐意帮慢照看一下阿宁,阿宁本就乖巧,不跑远的。只是偶尔和家边的小孩儿一起捉迷藏。 平日里便在屋里少出门,庞云给她几本书,让她自己看着玩儿,她都非常乖巧地每日看上十来页,等庞云回家便教她不会识的字儿。 很快叶问今和王二娘便到了东市的叶氏医馆。 马俊明的人缘极好,从前在医馆只是不乐意与人好好说话,如今认真社交起来也称得上圆滑世故,若朝阳有得罪人的地方都是他来找补。 因此他与东市的人多少都认识,特意跑去常光顾的酒馆托人关注着东市里的动向,若没消息便去黑市问问。 王二娘从前开面馆,因此与清宁桥那一块儿的人更是相熟。她便负责联繫清宁桥周边的熟人。 连午饭都没吃连着忙活了两个时辰,大伙儿都筋疲力尽。 这么找下去终究不是法子,若再拖下去,只怕人贩子连溪台镇都要出去了。 叶问今担心真是给人拐卖了,光凭这几人和几张人像画终究是效率不高。 于是,她前思后想还是到了老将军府。 与傅老太爷一番说明后,傅老太爷一口答应了这事儿。 「方全,派些人去帮问今找那个女娃娃。尽快。」他吩咐道。 很快,老将军府的人遍布了整个溪台镇。 最终在一小巷子的糖人店里找到了阿宁。那个大伯本就想要等着晚餐点跑到医馆去找人,这摊子暂且离不开,只叫这小女孩儿在旁边看自己捏人,不知道这女娃娃是离家出走,叫人担心到四处搜寻。 阿伯牵着阿宁回到叶问今医馆,一路上叨叨阿宁这样不懂事。阿宁就听着,偶尔脆生生的「嗯」,也不反驳。 阿云坐立不安,直到见到自己的女儿出现在门口,才突然站起来冲到门口。叶问今有些担心也急着起身挡在庞云身前,阿云那样生气,一路上骂了那孩子许多句不听话就是调皮,害怕她要当着大伙的面将阿宁的屁股打开花。 「干娘,娘打我...」 阿宁撅着嘴紧抓叶问今的裤腿,盯着庞云怒气沖沖的脸眼泪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阿伯见着将手里的糖人塞到阿宁手里,给她擦擦眼泪,说道:「这小姑娘灵勒,小大人似的可懂事。当娘的别对孩子要求那么高,孩子们健康就好。」 「是,阿宁快回来。和爷爷道谢,这样出来麻烦别人,让你看的书你可看完了?阿伯,可真是麻烦你了,这是一点心意。」她将一些碎银子交到阿伯手里。 阿伯拒绝道:「我老头儿卖卖糖人不过图个娃娃们开心,不缺这点钱。这娃儿有许多话憋在心里,你当娘的可得好好听听。」 后来几人安慰阿宁,叫庞云离得远些,阿宁才园艺园蜷缩在叶问今怀里吐苦水。或许是小孩儿都看明白了她看起来凛若冰霜,其实是个心软的。 阿宁一抽一抽地哭诉着说自己的娘对自己要求过于严格。她明明才几岁,为什么偏要她识那样多的字? 而且,小朋友们都不乐意跟她玩,捉迷藏的时候还故意捉弄她,说她爹是个杀人犯,是个偷东西的,活该一直当「鬼」。 第127页 「小伙伴们都说我是没爹的,但我明明就有。」阿宁抹着眼泪,就要大哭起来。 「你爹早就入狱了,你就当你没有爹就是。他也没有养过你,你就这样想要个爹?」庞云气道。 「娘,你胡说,我明明就有!你当我不记得,但我记得有人来找我们,你还带着我逃跑!」阿宁吼道。见她情绪这样激动,叶问今将她抱得更紧。 「阿云,这是怎么回事?」她问道。 阿云和阿宁的性子,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倔,认定了什么便不再改变看法。庞云当年就是,因为名声不好听,说她丈夫是犯人便没人敢收她干活,她自己夏日靠在河边抓鱼,冬日里结冰了就捡垃圾,硬是拉扯孩子长这么大。 只有叶问今给他抛出了橄榄枝。那时阿宁身体不好,有些烧,好在预支借了五两银子,住上了暖和的屋子才渐渐调整过来。 因此阿宁便认了叶问今做干娘。 「听孩子胡说,小时候记得的怎么能当真...」庞云说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眨眼的频率都高了些。 「是真的!」阿宁反驳。 庞云一把捞起阿宁,「不认字,你以后想当红娘还是找个好人家嫁了?你看不好好读书,人家骂你你都回不来嘴。」 叶问今拍拍庞云的肩膀,说道:「算了阿云,小孩儿爱玩也正常,回来就好。要不你把孩子带来医馆住吧,你上班方便些,这儿靠近闹市也安全。我们都回自家宅子住了,这一段时间医馆刚好空出来,你也别客气。」 「这怎么行?」庞云问道。 「你真以为我这么好心把医馆给你住,这是让你看店的。这段日子一个人都不在,晚上若有贼人进来可怎么办?」叶问今笑着答道。 「那我们便承了姑娘的好意。」庞云答道。 从那之后,阿宁便和庞云在医馆住下。每日多了个小女孩的嬉闹,倒叫这医馆的氛围不那么僵硬冰冷。 不过行医哪儿有事事顺心,难免会遇到几个难搞的患者。 如今医馆的生意越来越好,加上叶家的事儿全溪台镇都传开了,门口更是常排长队。 因此有人眼红也是难以避免的。 加上有少数是原来叶氏医馆的病人,所以更能够听到患者抱怨,你们这价格是贵呀,原来叶氏医馆不过一百文,如今你们接手之后也变三百文了,果然黑心,诸如此类的话。 不过在大家的解释下,大多都能够接受。 但总有几个没眼力见儿的来没事找事,博人眼球。 「哎哟,这不是寡妇医馆吗?」这个男子二十出头,走路外八,龅牙十分严重,说话都漏风。 「?」王二娘和庞云都停下了手里的杂活,要好好听听这人狗嘴里能突出什么象牙来。 「这位郎君,跑到别人的店门口说这样的胡话,可不是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啊。」叶问今嘲讽道。 「我说错了吗?怪不得你们医馆这样冷,果然是阴气太盛。」他摊着手惋惜一般说道。 「姑娘,别理他。上回就是他来问,后头和我闹事儿,说我看不来病的。」庞云俯在叶问今身边提醒道。 王二娘是得体的那一类人,便微笑道:「寡妇又如何,没了丈夫,这日子过得可美。倒是你,不知娶妻了没有?」 「我娶没娶妻关你什么事儿?叫你一个寡妇来管,可别对我有什么妄想。」他捂住自己的身体,似乎真怕王二娘馋他身子。 「看你应当是没娶着媳妇儿吧?这样不守规矩应当是缺少夫人的管教了。」叶问今笑道。 「啊,老闆你和这人说些什么啊?赶出去就得了!」庞云举着把扫帚就往人身上抽去。 那人见着扫帚抽来有些慌张,忙远了半米道:「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们一个个都是寡妇!不过老闆你年轻貌美也该寻个夫家嫁了吧,还是说你其实...不喜欢男的?」说完便奇奇怪怪地笑了起来。 「你胡说什么!」庞云气到直挥扫帚,却也怕真的伤到人。 一只长手,揪住那男子的后襟,像抓小鸡一般将他一把甩到旁边去了。 「姑娘喜欢谁,用得着你来过问?」他语气并不兇狠,反倒可以说是舒缓,却给人一种命令般的威慑感。 那烦人精见到这翩翩公子也不自讨没趣,哼了一声便走去了。 「奕公子,你怎么回来了!」叶问今见到他便跑出去迎接,面上又惊又喜。 「这么久了大夫也不同我联繫,让人...很是挂念。」他见叶问今跑得快,伸手想扶住她的小臂。没想到却被叶问今率先牵住了双手,他的指尖冷不防地轻颤了两下。 「这不是忙着医馆的事情,没来得及吗?」她笑逐颜开。 她带傅奕去会客厅,是后来重新整修过的,医馆里的茶水也换成了更好些的白茶。「快坐,喝点茶,我还有好多事儿都不曾在信里与你说,这回你来了刚好省得再写。」 「你发现了吗,现在姑娘都不叫郎君师叔了,郎君也不叫叶姑娘师侄。」王二娘与庞云偷偷说道。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啧啧啧。」二人纷纷咂嘴,表示发现了些猫腻。 。。。。。 垂拱殿内。 「这次,傅奕又准备用什么藉口来敷衍朕?」皇上问道。 「回禀皇上,将军是去医馆复诊,并非敷衍皇上。」戎平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面上没有一丝动摇,而他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第128页 「他的牙疾如何了,可有大碍?」皇上问道。 「回禀皇上,大夫说此次复诊后,每半年检查一次便好。」戎平回答。 「连太医都没有会治牙疾的,这民间竟有如此神人?何地何名啊?」皇上问道。 戎平愣了一会儿才回答:「...溪台镇,叶问今。」 作者有话说: 戎平:我不辛苦,守护将军的爱情我来守护。 呜呜呜呜呜 第73章 这几个月可谓是忙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接手的新店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包括器械和设备等方面,后头又叫原来打造木柜的木匠给赶了几把好用的牙椅,才算解决了。而对于人员方面的问题,医馆人多的优点便彰显出来, 遇到什么麻烦大家相互推荐个人选, 一起讨论讨论大多能解决。 加上有忠叔这么一个专业的管家做帐, 两个医馆和一个忠义堂也算是晃晃悠悠地运行着。 爷爷总算是可以放松下来, 过上养花逗鸟的悠闲日子。 其实叶问今早就起了去京城的念头, 日子过得越久那念头就越是强烈, 不过总是放心不下这边的生意。 这下倒好, 和师叔说了自己要去京城探探的,一过就是三四个月, 当时的话倒像是哄骗奕公子的客套话了。奕公子八成要觉得自己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了。 「奕公子,你这回回来是为了...?」 「就是特意回来看看你。」他目光沉沉, 说得认真。 叶问今听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劳公子费心, 先前我说去京城给你包云片糕仍旧算数的,不想竟让公子这样回来催促我。」 他笑着, 却没有怪罪的意思:「莫非在姑娘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只想着口腹之慾的人?不过, 和姑娘在一起的时候, 确实这酒也醇了,饭也香了。倒让我在京城看着些山珍海味食不知味了。」 「这么说来倒是我让公子受苦了。今日这一顿,我请了。」 「这可是姑娘说的,走吧。」他挑挑眉, 笑得露出了一边虎牙尖儿。 上次到永梦楼已是小半年前, 如今二人走在这路上, 气氛是不同从前。 洪千柔偷偷在叶问今耳边打趣道:「又带你家小郎君来逍遥?要不要给你上壶霸王醉, 今天就把这娇夫打包回府。」 「哎,我们并非那种关系。」 「噢...?」洪千柔口头上答应,却差点翻个白眼。 饭饱后,傅奕神神秘秘地从袖子里掏出一精緻的红木小盒子,顶部雕着镂空的桃花,看着便是价值不菲。 这架势倒是让叶问今有些紧张。看见傅奕一手执着盒子笑得那样温柔,上挑的眉梢难掩喜悦又带着些得意。活像是要求婚的男子,就差单膝下跪、海誓山盟了。 「这几日我得了个宝贝,不知姑娘是否好奇?」 「 哦?若能叫公子也称上一声宝贝,不知要如何价值连城?」 叶问今的心脏砰砰跳着,怕是什么名贵蛐蛐儿之类的,又或者真的怕是什么夜明珠、名贵宝石,万一真想求婚呢? 盒子「啪嗒」一声便敞开了。 「哇!」叶问今惊唿。 里头用红布衬着底儿,散发出阵阵清香,其中乖巧的躺着两颗红色外皮的荔枝。没有一处发青发黄,红得均匀而通透,而这红又并非非死气沉沉的红,泛着些微粉。 「知道这是什么吗?」 「竟是荔枝!从哪儿来的?!怎么竟带给我了!」叶问今难掩饰心头喜悦,这个时候的水果也不算太多,一般都是苹果桃子一类的,若是荔枝这样对生长的环境要求较高的水果则极为少见。只因货运不方便,因此是只有做官的才能吃上一口。 「好友带来的,想着这玩意儿少见,刚来带来给你尝尝。」他将红宝石一般的荔枝从匣子中取出。 两颗浑圆的荔枝躺在傅奕的手上,却衬得他的手掌更加的白皙。他的大鱼际和小鱼际饱满儿微微泛红,和荔枝洋红色的外皮相互映衬更显和谐。 微张的手指修长,似乎五指稍稍一拢便能将荔枝从面前夺走,让人不禁想要擒住。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双手已经牢牢抓住了公子的手。她的手小,因此两只手一起才堪堪捂住公子的手掌。 傅奕的手指微不可见地缩了缩,指尖的粉色更加娇艷欲滴。 他的手却如锦缎一般柔软,在叶问今微热的掌心里微颤着泛着些凉意。荔枝的刺儿在手里有些微扎人,而此时也化成了丝丝酥痒。 傅奕轻笑出声,叶问今才回过神来,顿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并不是故意。 二人四目相对,傅奕的喉结滚了滚,收了手手却反而将她拉近了一分,叶问今的耳朵早就已经红透。 这空气瞬间安静,更能闻到香炉中点燃的沉香,丝丝缕缕,缠绵不休。如今二人贴的这样近,更让叶问今看清了他眼里的春光。 他将手轻轻抽出,鼻腔里哼出声笑道:「姑娘竟如此喜欢这手...里的荔枝?」 叶问今不知将目光放在哪里合适,又不敢再去看傅奕的手,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顿时有些如坐针毡。 突然一点凉贴上了她的脸颊。 傅奕的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的双颊,她只感到自己的唇上贴上了冰凉且柔软的。 双唇轻轻一抿,甜蜜的汁液便顺着唇瓣滑进口腔,迸发出浓烈的清香。 第129页 「好吃吗?」 不知何时,傅奕已把荔枝的壳儿剥完了,将晶莹的果肉塞进叶问今的嘴里。 呆滞的叶问今咀嚼起来,荔枝的清香便一股脑地溢出。 「好甜!」 「这荔枝放久了可就暴殄天物了。还有一颗,公子你吃。」叶问今笑眯眯地说道。 「我要你餵我。」他将剩下一颗荔枝置于手中。 「?」 「手也任你牵过好几次了,姑娘难道不对我负责?」傅奕支着下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这...我并非故意的...」叶问今答道。 「你才不是故意,你是存心。哪儿有女子天天这么拽着旁人手的?」傅奕低眸,甚至看出了些无辜。 「奕公子也能算得上旁人吗?我早就将公子当做是至交好友,甚至亲人一般对待了。」叶问今解释道。 「只是好友、亲人吗?你先前与我说过的那些,也全部是对亲人对好友说的吗?」傅奕的眼神恳切。将手抽回来。 「也不是...」叶问今低声说道。 是自己唐突了些。自己平日里是老闆是大夫,总会表现得强硬冷漠些,只有在铁铺才是大家疼爱的小徒弟、小师侄。加上公子总是出现得极其合时宜,因此确实对公子有些依赖,也总是不经意间对他撒娇。 虽然自己确实对公子有过一些遐想,但内心清楚地明白仅限于不切实际的想像。以公子的家世,连荔枝都可以轻易获得,是临安陈氏殿前都指挥使家的公子,而自己只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医馆大夫,怎能与他相配。 更何况,自己的医馆还未去京城分店,也还没给爷爷买梦中情宅。若真的与公子在一起,倒不知道谁要说她攀附高枝了。 见叶问今有些难以启齿,傅奕嘴唇微抿,轻柔地说道:「 也罢,姑娘都说,要供我一辈子的云片糕了。如果不是好友、亲人,怎么也是个供奉和被供奉的关系。」 「要不,我就叫你小祖宗吧?」 「???」傅奕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回答,当然他也时常不太明白叶问今的脑迴路。 「...祖宗就祖宗吧。若你虔诚些,祖宗定会护你周全。」 - 傅奕在此待的时间也就一天,明日便回京城去。 叶问今便带他回医馆看看,像只骄傲的小老虎似的介绍着自己家的产业,还有新来的员工。 新员工大多听说过这么一个和自己老闆关系不错的俊秀郎君,私底下甚至还叫他「准老闆娘」。这回见到了,大家的眼睛都瞪得像铜铃。 阿辉捅捅阿瑞道:「我就说,按照师父的眼光当是个神清气正的公子哥儿。」 「嗐,我以为师父这样漠然不动的,会喜欢那种媚眼如丝,楚楚可人的类型。」 而庞云则越看傅奕越眼熟,直到听到他是从京城回来时,才骤然领悟,说不定是从前在皇宫里见过。但自己总是跟在王妃身旁,王妃又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能让她见上的官员应当是不多。 不过十多年前的事儿,记不清就记不清,与她现在的生活又有何干。宫里伤心也伤身,出来了才好。 今日恰好是马俊明休息的日子,他七天内在叶氏医馆工作四天,第五天便来叶问今医馆跟着叶问今学习,剩下两天休息。 虽说剩下两天想干嘛便干嘛,但他总是跑来医馆黏着师父。 口头上说着想要多学习,但只是想和师父在一起学习。 因此今日叶问今医馆格外热闹。 叶问今似乎是觉得小祖宗这个词,非常适合公子。因此一整天的小祖宗小祖宗的叫个不停。 主要是傅奕耳朵根子红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 马俊明见着这男人就没好气,才几个月不见,本以为终于可以摆脱他的纠缠,这是又和自己抢师父来了。 旁人以为他在不好意思,马俊明可是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个男子心里一定在暗爽! 「诶,师父,我有问题请教。」马俊明像只蛇一般,扭进了叶问今喝傅奕之间的缝隙中。 「你说。」叶问今正色道。 「若是伤了手当如何处理?这几日叶氏医馆的伙计收拾器械的时候不甚划伤了手,只拿药酒沖洗了几遍,不知如何处理较为妥当。」马俊明心里不悦,师父与打铁郎说话时可谓是笑靥如花,和自己说话则是正颜厉色。 但他并非是对师父有意见,平常的时候师父对他也是轻声细语,只是怎么都比不上和那个打铁郎一样谈论风生。 「和我来后堂,我教你。」 「大夫能否一起教教我?」傅奕道。 「没问题......小祖宗。」 作者有话说: 马俊明:气急败坏 @:大家节日快乐~ 第74章 闲着的伙计都跟着来到了后堂, 都睁着好奇的眼睛。 此时已经入夏,今日日头很盛,加上人多,难免有些燥热。 「阿明你来舀水, 等会儿我演示的时候你就不停地慢慢倒水, 明白吗?」叶问今带人到水缸旁边, 将水瓢递给马俊明。 「好。那我们假设这左手食指的第二节 关节被器械划伤。」叶问今说道。 「问今, 你来说, 我来做演示如何。」傅奕俯下身子, 在叶问今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她本觉得疑惑, 伸出手才发现自己先先前整理碎片的时候划破了手指,此时正用薄薄的纱布仔细包扎着。哦, 原是他在关心自己,不禁心里有些甜滋滋的。 第130页 「好, 那便麻烦你了。大家都能看到吗?」叶问今与傅奕靠得更近,以便用他的手做演示。 她的注意力差点被这手吸引, 但是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仔细地教大家如何处理这类伤口。 这样的伤一般叫做「职业暴露」, 她刚实习工作的时候经常因为这事儿焦虑得睡不好觉。后来也都脱敏了, 不过古代的措施更加匮乏, 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好保护。 她一把抓住傅奕的左手手腕,只见他的手背青筋隆起,自己的手指也算是长的,却只能圈住他手腕的一半。她一边抓着一边讲解道:\"操作的时候记得戴好手套, 保护好自己。若是被尖锐的东西刺伤, 就尽快脱下手套, 挤出伤口的血液。\" 她捏住傅奕的手指演示, 轻轻地从他食指的皮肤上摩挲过去。傅奕只是柔和地望着她给徒弟讲解时认真的神情,虽然手指有些酥麻但却一动不动。 「记得要从近心端向远心端。」叶问今竖起一根手指提醒道。 「什么是近心端、远心端?」 「近心端就是靠近心脏那一端,远心就是远离那一端。」叶问今轻轻敲打傅奕的指节说道。 接下来她仰仰头,示意马俊明倒水,「再用流动的水或是肥皂水沖洗伤口,最好沖洗一刻钟以上。」 她未受伤那只手覆在傅奕的左手上与他一起接受流水的沖刷,二人在日头下晒了一会都有些出汗,冰凉的水从皮肤上略过让人觉得分外清爽。 「十五分钟以后,再拿药酒涂抹伤口。」叶问今夹了一块儿沾着药酒的棉球轻轻地抹在傅奕的食指上,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小片棕黄。 傅奕俯身看着自己的手指,由于叶问今比他矮了大半个头,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他正环抱着怀里的姑娘。他温暖的气声慢慢地喷在叶问今热得有些发红的耳尖:「大夫,这就算好了吗?」 「好了。大家平日里注意尖锐的物品,也不要捨不得戴手套,预防为主,懂了吗?」叶问今缓缓松开他的手,从他的怀里钻出来。 马俊明却从师父的眼中看出来点恋恋不捨。师父还从来没有和自己有过那样亲密的肢体接触。但让他更气恼的是,自己居然只是眼睁睁看着二人贴得那样近! 「阿明,你看明白了吗?看你方才似乎有些走神。」叶问今问道。 「看明白了,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马俊明咬牙切齿道。 徒弟们各自散开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马俊明就跟着师父后头走去会客厅。本来有些恼怒,但后来他马上又想开了,主要是类似于异地恋不会有好结局的。这打铁的离开了大半年才回来一次,别说自己不乐意,就是叶老爷都不会答应师父从他身边离开的。 就算是师父也对他有意,哪儿又能确认这个公子在京城不会被乱花迷了眼呢?说不定过了半年一年的就忘了师父了。 于是他对傅奕的态度又从敌对变得稍微缓和了些。乖乖听从师父的给这讨厌的郎君沏茶。 「呃,不知公子何时回京?」他边沏茶边问道,就是想让师父和这人都明白,他们终究是要分离的。 「明日便启程了。」傅奕接过茶点头致谢。 「这么着急,不与师祖多叙叙旧吗?」叶问今问道。 「不了,此次来本就是专门看你。对了,你准备何时来京城,我好准备准备,叫你有个照应。」他笑道。 「嗯...说这个,我心里真是没个底儿。」叶问今支着一边脸,满面愁容地说道。 「早些来,带你去吃好吃的。」傅奕笑着说。 「公子就知道我贪个吃的,次次拿这引诱我。只是我总觉得自己的银两还备得不够。京城那样的地方,应当是寸土寸金,一般人去不了吧?」叶问今问道。 「哪儿来的说法,虽然比溪台镇繁华些,倒也不至于叫你畏手畏脚的不敢来。如今你备了多少两?」傅奕问。 「不过一千多两。」叶问今道。 「噗——」马俊明才坐下,听到叶问今这样凡尔赛的发言不禁连茶都没喝下。「一千多两...还嫌少?」 「在京城租个好铺子,一年五百两卓卓有余。加上吃穿用度,一千两至少足够一年的开销。若你实在担心,也可来寻我,家里空的屋子多,倒是冷清。」傅奕回答道。 「说什么寻你!我们师父自力更生,还要养活我们一群伙计,不比得你是家里的金枝玉叶。」马俊明气急败坏,这人平日里过于低调,此时的惋惜倒是像炫耀一般。 叶问今笑笑,说:「若是去了京城定会提早与公子联繫,多谢公子好意。今日天色不早,公子明日奔波也好早些歇息了。」 傅奕走后,叶问今更愁了。 去京城的念头在心里更加肆意地生长,但她仍是觉得如今的经济基础还不够扎实。 但如今医馆的规模已然成型,确实是一个去外面发展的好时机。 若是去京城租个铺子需要五百两,加上设备估摸着一百两,或许到京城便要考虑在宣传上下功夫,算他一百两。再加上租房和吃穿一百两,杂七杂八的二百两,确实差不多一千两。 但是,现在的医馆和忠义堂仍需要留下兜底的钱以备不时之需,那么一共至少需要两千两现钱才能走。 如何才能短期之内多赚一千呢? 第131页 见叶问今皱着眉,又听了方才几人的聊天,庞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只惋惜道:「若像当初姑娘先付给我月钱一般有个可以预支的方法就好了,姑娘便可以拿着钱先去。我们这儿也好採购新的装备,还可以再添些人手。」 「你说的对!」叶问今惊喜地放下手里的茶杯,那杯子里的茶水都翻了出来。 「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庞云问道。 「办卡,而且不只医馆可以这样,忠义堂也可以。凡持有叶问今医馆的会员卡者便享受治疗费和药费九折优惠,也样也能给顾客省钱。」她喜上眉梢。 「这...能行吗?真有人会买单吗?」庞云从没有听说过什么办卡,便问道。 「还可以和隔壁鱼丸店联动送券,办卡免费吃一碗鱼丸。隔壁伯母不是说最近生意比以前惨澹了些,若是便宜些卖给我们,也好解决了她的存货,你说是不是?」叶问今惊喜道,这就要站起来与隔壁阿姨商量。 那伯母的髮丝儿比刚来时白了点儿,还不是卖鱼丸的人越来越多了,影响到她的生意了。她这儿的鱼丸就只是最普通的鱼丸,也不像新开的店有创新的馅儿料招人稀罕。这样的小店儿只有剩下几个熟客常来,大家都喜欢去新店尝个新鲜。 「伯母,生意做不做?」叶问今突然从隔壁冒头出来,见伯母一脸疑惑便与她讲了自己的法子。 「姑娘,你可别是心疼伯母才和伯母这么说的?」 「哎不是,我这是真心实意的,若伯母不信,我便找别人合作去了。再说,您儿子不是马上就要参加乡试了?得了这钱才好放心准备。」叶问今笑道。 「姑娘,我是怕你吃亏了。若你这样说,伯母也没什好推辞的。」伯母笑得温柔而慈祥。 叶问今回到医馆便与忠叔说好这件事儿,当晚就让狗蛋儿做好了木质的卡片。 这卡片也不能含煳,不能做得过大不方便携带,也不能做得过小难以写上名字,在一角还要刻上专门的编号、印上章子以防别人造假。 剩下的便与之前的病歷相似,在自家店里准备个册子记录对应的信息和消费。 分为几个档次。凡办卡者皆可领一张鱼丸店的券,享受医馆和忠义堂折扣优惠。 五两:九折。 十两:九折并送一次洁牙。 五十两:八折并送五两银子。可入贵宾等候室等候。 这一套不止在这儿用,还能照搬到京城去用。 没几日便做好了一整箱卡,一百张五两,五十张十两和十张五十两。 十张五十两的卡不全是出售的,各送一张给老将军、师叔、蔚忻忻、洪千柔、花家和方家。这就只剩下四张了。 毕竟这贵宾等候室人太多也不能叫做贵宾了。 叶问今看着这一摞一百多张的卡片都快堆成小山倒有些心慌,不知能不能全都售出。 若全都售出,那刚好是一千两稍多点,足以她去京城的了。 很早,一条横幅:「叶问今医馆大优惠!」便挂在了医馆的门口。 第一天便有许多老患者要求办卡。这势态比叶问今想得热闹许多。 「我还有好多牙要治,可不是小数目,若九折至少能剩下一两来!给我来张五两的!」 「反正要花钱,倒不如去旁边蹭个鱼丸汤吃。」 「嗐,我家里的药罐子一直要喝药的,这下可以剩不少钱,给我办个十两的!」 「提前存着给我儿子花。」 「诶诶,你别抢啊,我还给我老爹带一张呢!」 。。。。。。 一时间叶问今医馆门口人声鼎沸。 卡很快就售空,可说是一卡难求。 「没有了没有了!明日再来!」狗蛋儿敲着手里的锣,声嘶力竭。今晚又要加班赶手工了。 狗蛋儿呆滞住了,这样的场景好像似曾相识。上回应当还是卖牙膏牙刷的时候。 姐姐在数钱,他在敲锣打鼓。 第75章 回想那日傅奕走之前, 特意来医馆告别。 已是酷暑,外头阳光热烈,洒在地上如满地黄金,刺得人要睁不开眼, 只有马车里头尚且算得上阴凉。 他撩起帘子探出半个头来, 那垂顺的帘子落在他的手背上, 像山泉拂过光洁的玉石一般。 「问今, 我今日就去京城了。」他的嗓音凌冽, 清耳悦心。 「公子一路顺风。到了京城可得给我物色些美食, 等我去了吃个遍。」叶问今在医馆门口送他。心中虽有丝丝缕缕不舍, 但也没有表现在脸上。 「承你吉言。」他含笑微微点头,将帘子稍放下来些, 只露出下半张脸,招招手, 「问今,过来。」 「何事?」叶问今向前一步, 贴近车窗。 里头的人长手一伸,擒住她的手腕, 只将她的手拉进车里, 在窗外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臂, 叶问今惊得往前迈了两步,并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车窗的帘布垂下,只露出右下角一块儿空隙,里头安静, 外头的人也不知道里头在做什么动作。 只堪堪听到细小的一声轻响。 「啵——」 那样轻柔, 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 与那声响同时落在叶问今那根受伤的手指上的是——一点柔软和冰凉。 「别伤着自己。」马车里头传来闷闷的人声。 第132页 里头的人将她的手松开, 过了好几秒, 叶问今才反应过来,她忐忑地望着四周,周围的人仍旧做着自己的事情,医馆里的伙计也并未发现叶问今的怪异。 异样的羞怯油然而生,像是暗送秋波,又像是春光漏泄,这是只有他们才二人知晓的小动作、小秘密。 周围的嘈杂声一瞬间放大了许多倍,她听不到后头奕公子的任何一句话,也听不见医馆的伙计探问的声音,只是「嗯嗯」的应着。 她的耳朵瞬间充血,双眼发愣地看着帘子的缝隙。 直到他窗帘垂下的一瞬间。 与她第一次见将军时他落下的帘布重合,一丝不差。 她不曾见过将军的长相,也不记得将军的声音,只记得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奕公子的手与他的很像。 望着马车越驶越远,她思绪万千。叶问今愣在原地,不会是像她想的那样吧? 不,不会,不可能。 将军应当姓傅,且是家中独子。 而且,听说将军青面獠牙,目露威严,与自己这个文质彬彬、雍容闲雅的师叔完全不同。 怎么能光凭一只手便认出来一个人呢? - 大家都发觉近来叶问今变得极为忙碌。 虽然有了伙计们上班,叶问今长时间工作的频率降低了。但一人在东市和西市两头来回奔波也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再加上医馆的卡开始使用,虽然省去了收钱找零的步骤,但仍需要忠叔找对应的名字记上帐。有时候记得不甚清楚,还需要叶问今来提点一下。 除了看病人,她的日常就是摸着尖尖的下巴晃悠,时常看看柜子里摆放的格局是否合适,瞅瞅后堂清洗器械的设备是否最高效率运行了。若有不妥便雷厉风行地解决了,就像是要在离开之前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一样。 大家都心知肚明,离医馆老闆去京城的日子不远了。估摸着也就这几日的光景。 这日叶问今突然心血来潮要与爷爷一同去集市买菜。往日里买菜做饭都是阿婆负责的,而今天她却想最后在这镇子里再逛上一圈。 集市向来是一个城镇最有生命力也最有烟火气的地方。 她又去了陈屠户家的猪肉铺买肉,见到屠户家的儿子也长高了不少,这才发觉自己在溪台镇也呆了近一年,这时候要走多少有些捨不得。 这儿的人大都热情好客,虽然偶尔也有闹事的,但并不影响叶问今喜爱这个城镇,喜爱这个城镇上的人。 她摸摸小陈的脑袋上的一撮呆毛:「长这么高啦,要记得三月到半年来医馆检查一次。」 小陈龇牙咧嘴地展示给叶问今看自己的大白牙,然后拉住她问:「姐姐,你要去哪儿?狗蛋儿和我说他要走了。」 「我们准备去京城,」见小陈闷闷不乐地垂下头,她又补充道,「放心,我们会经常回来镇里的,如果你想和他玩儿就来医馆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好,姐姐再见。」说完,小陈又在叶问今手里偷摸塞了一小块儿肉脯。 与陈屠户告别后,再往前走一段就是林奶奶的菜铺子。 铺子里的青菜又新鲜又漂亮,一颗颗整整齐齐地躺在一起,地面铺的白布看出岁月的痕迹,连摺痕都是清晰可见。 「林奶奶,给我来颗黄芽菜。」叶问今蹲在铺子前说道。 「好嘞叶姑娘。十文钱。」林奶奶熟练地用秤秤过后将菜递给她。 「奶奶,上回用了漱口水,您的口疮可好些了?」叶问今接过一株秀气的黄芽菜问道。 「好得差不多嘞,就是那漱口水快没了,啥时候再去你医馆买点。」林奶奶用着当地的口音回答着。 「好,口疮癒合了就别再用了,用多了药总是不好。还有奶奶,平时别累着了,那口疮和劳累也有关系。」叶问今笑笑。 「好好...」林奶奶笑着搭搭叶问今的手臂。这么好的姑娘哪儿找。 吃了顿家常菜后,叶问今还是打算带大傢伙儿一块儿去下馆子。 毕竟大家共事了半年有余,还未曾一起吃过大餐。 在永梦楼最大的包厢内,大家坐满了三大桌,甚至有几人叶问今都不怎么认识,是后来的伙计带来的。不过都经过了王二娘和忠叔的考验。 这酒席算是庆祝自己准备去京城开分店,而并非离别酒。 顺便可在这酒席上确定一下一起去京城的人员。 是这样的,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总是好些,如今有了基础不可能再像刚来这边一样光熘熘的就一个人硬干活,直到干出头。京城不比得小镇,若是没名气便就没人来,没人来并非不赚钱,而是在日夜亏钱了。 去了京城那儿也要熟悉地形,熟悉与溪台镇不同的风土人情。其次,自己的名号虽然在溪台镇是响噹噹,但是在京城便不是如此,想要招到满意的谈何容易。 外地来的医生,总是比不得京城土生土长的老中医可信。 更别说是——乡下来的年轻女牙医。 叶问今与大伙儿讨论了这事儿,大伙儿大都希望留在溪台镇,毕竟溪台镇有他们的家和他们的家人。 本来王二娘和庞云都准备和叶问今一同去京城的,但她只答应了庞云。王二娘如今算得上是叶问今医馆的一把手了,若是她也离了医馆,怕是要乱套了。而且王二娘各方面的能力都比较均衡,是个综合型的人才,应当能够在她不在的时候带领叶问今医馆稳当地走下去。 第133页 因此在叶问今的劝说下,王二娘留下了。 还有一人——叶氏医馆的朝阳,本也在叶问今想带走的人选里。 但是这个有趣的小姑娘的特点便是有自己的想法,她就是要留在这儿,让她的偏心爹和弟弟看着她一步一步变得强大,争一口气,叶问今也不好强迫她跟着自己。 如此跟着叶问今一起走的便只有庞云和阿辉。 庞云在这边无亲无故,只要带着阿宁,去哪儿都可以。庞云虽然脾气倔了点,但肯干肯学,认识字,也能自己摸索着看点儿医术。而且她的性子叫叶问今喜欢,像悬崖上的野玫瑰,受过许多磨砺也并不萎靡。若有人来惹她,还要伸出刺去扎他两下。 而阿辉是个有抱负的年轻人,也想要去京城闯荡闯荡。身强力壮也听话,不过有时候容易受别人的评价影响,改变自己的想法。但这并非大问题,都可以慢慢学。 叶问今就这样在饭桌上确定了人选。 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马俊明喝得醉醺醺的,直抱着叶问今的手臂号啕大哭,实在不懂为什么师父不带上自己,「呜呜呜呜呜呜,师父!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你还要留在这儿替我看着叶氏医馆,你可是我的大徒弟,要学会担起重任啊。」她拍拍马俊明的手背,坚定地说道。 「呜呜呜呜,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他将脸贴在叶问今的上臂。这脸红扑扑的仍旧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样子,眼眶湿润是委屈模样让人不忍心对他说话的时候大声一点儿。 「你说什么,京城到这儿只要两个时辰,我走了你便不要学习了吗?七天还要抽出一至两天到京城的分店来跟着我。」叶问今笑道。 「真的吗?」 「真的,你和王二娘轮换着来,顺便要告知我这七天内遇到的疑难病例,看不了的便叫病人来京城找我,不要自己硬治,懂吗?」叶问今苦口婆心道。 「好,我一定。」马俊明似乎酒醒了些,恍惚间也有些成熟男子的气概了。 酒足饭饱后大家各自回家。 叶问今回到了叶家老宅开始整理行李,爷爷和狗蛋儿与她一同去京城。 狗蛋儿在京城便能和更好的教书先生学习,而爷爷也能和他多年不见的好友们聚聚。很久以前爷爷曾在京城和师父学过几年的医,后头才回的溪台镇接手药铺,大半辈子没再去过京城。 几人走后叶氏老宅便会冷清起来,叶问今吩咐忠叔好好打理,若一个人过于吃力也可再招些人进来帮忙。 叶问今自己的行李只整理了两个小包裹,装些四季常穿的衣服便好。剩下占大头的就是老将军和将军送的服饰和首饰,倒是装了半个马车,怪沉的。 她想到到了京城,大致用到钱的地方会多,需要体面的场合也会多,才将那些华冠丽服带上。 又想着万一到时穷困潦倒,实在不行将那首饰卖了,还能将就一段时日。回头再和老将军说说便好。 最后便是祖传的玉佩,若没有这个玉佩卖的钱度过难关,或许也走不到这一步。带上也算是带上叶家祖上的保佑了。 后头也去问了正平铁铺的人儿乐不乐意一同去京城,张正平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表示自己并不稀罕京城那破地方,只乐意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不过叫叶问今开心的是,蔚忻忻和洪千柔要和她一块儿去京城。 本来叶问今以为这两好友是和自己一块去奋斗的,没想到这两人的家族产业早就在京城有了分店。真是叫人羡慕嫉妒! 松阳布匹是刚开不久,不过生意还算稳定,伯母对于蔚忻忻去分店学习的念头十分支持,直接给她备好了银两和车马,让她放开手去锻鍊。 而永梦楼早已开了几年,当初药膳的主意便是从京城那儿传来的。洪千柔不过去考察一下情况,若是可以再将永梦楼的规模做大做强。 几辆马车,前后踏上了去京城的旅途。 作者有话说: 恭喜换地图了耶! 第76章 叶问今在溪台镇开了大半年医馆最远也不过到了庆苍山踏青, 不曾这么长时间的坐过马车。 这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着,车轮偶尔碾过大块儿些的石子,便引起车身的一阵剧烈晃动。 爷爷、狗蛋儿和叶问今坐同一辆马车,庞云和阿辉则坐后头那辆, 几人的行李已将马车装了个八成满。最后还跟着一辆行驶得最为小心也速度最慢的马车, 里头装的则是些器械还有手套、口罩等定制的必需品。 「哐哐——」 「哇!」叶问今突然紧皱眉头, 面色痛苦。 爷爷:「妞儿!你咋了这是!」 狗蛋儿:「姐!你没事儿吧?」 叶问今吃痛地歪向一边, 扶着自己左边的腰, 用右手抓住马车的窗沿, 低着头哼出声, 「腰,腰有些疼。」 「哪儿啊?是这儿不?」爷爷关切地问道。伸手去给叶问今揉揉僵硬的后腰。 「对对, 前几日就是说这里有些酸痛,后来便自己好了。今日或许是山路颠簸了, 才又发作。」叶问今不断用指节碾压着左侧的腰肌,一下一下酸疼得要叫出声来。 「没事儿爷爷, 你给我揉会儿就好多了。」叶问今抻抻自己的腰,酸痛缓解了不少。应当是这马车速度快, 颠得腰椎受压。 第134页 「注意些身体啊, 这腰要是坏了可是一辈子的事儿。有些事儿不可操之过急, 再怎么想赚钱也得慢慢来。听爷爷的,啊?」爷爷担忧道。 「好好,我明白的。」叶问今笑道。 从西市的小路一直往外走便是山林,从这山林直穿出去, 再经过几个湖泊便能够见到京城的城墙, 跨过那护城河便算是进入了京城的管辖范围。 这路程果真与花思说得不差, 约两个时辰便到了。 他们出发时是早晨, 加上中午休息的时间,到这儿是下午两点光景。 进了城内,与溪台镇的不同便完全展现在叶问今的面前。 溪台镇本就是算得上京城周边较为富裕的城镇了,家家户户多少做些生意。而这京城却更加花天锦地,那街上的热闹程度堪比溪台镇庙会的时候。 而街道两旁的店铺看得出都是经过规划的,有各自的风格,但又在某些程度上是和谐统一的。 狗蛋儿掀开窗帘看着窗外店肆林立,满眼的新奇。 「哇,好香!」他边说边分泌着口水。 偶尔能闻见街边小吃的飘香,让人想看看到底卖的是什么肉,能如此诱人。街上还有杂耍的,舞刀弄剑,引得狗蛋儿回了好多次头,差点扭着脖子。 这马车的目的地是花思的宅邸,只因他听闻叶问今要来京城,直接给安排好了住处。 「吱呀——」 马车在一阔气的宅邸前停下,气派的黑瓦白墙映入眼帘。与一般宅邸不同的是只站门口便能闻见从里头飘来的阵阵异香。 「没错,这便是花公子的宅子了,我们进去吧。」叶问今笑道。 门口的小厮见着几人便热情地迎上来,「叶小姐、叶老爷、叶少爷,花公子有请。」 「啊?」似乎是第一次被叫叶少爷,狗蛋儿愣了一愣。他可以说是从未享受过少爷的待遇,可以说从记事起便是和爷爷一起讨生活了,前些日子刚刚享受住进大房子的快乐便就要搬走了,还不舍了好一会儿。 不过马上就被此处的新鲜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这院子层层叠叠,每个方位都种上了不同种类的植物。叶问今叫不出名儿来,但走几步便是不同类型的好闻气味,调动着叶问今的心情。 不得不说这香气倒也是神奇,自家的牙膏卖得好,也算有花思一半的功劳。 花思家的会客厅也极具他的气质,角落的黄铜香炉中点着怡人的香薰,先是清爽的柑橘香,后是淡淡的白花清香。 「问今,你来啦,我就想有一日你会来京城,没想到这么快。」花思仍旧穿着那一身渐变衣裳,甚至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娇嫩。 「我也没想到,如今到了京城,可要花少爷照顾着些。」叶问今作揖道。 「房间已备好,小姐、老爷请跟我来吧。」小厮在一旁恭恭敬敬地说道。 几人与花思告别,便跟着小厮去房间放下了行李。 叶问今正准备出门去城里探探情况,狗蛋儿便非要跟着一块儿去逛逛。考虑到以后会在这儿居住许久,便也答应了下来。 姐弟二人在街上快活地走着,本以为狗蛋儿会捨不得小伙伴,如今看来却是对街上的烤猪蹄更感兴趣。 这京城的布局与溪台镇相像,但是他的升级豪华版。内城围绕着一条运河而建,运河的东西两边便是东西二市。 沿着这运河一直走便可以出城。 运河两旁住着许多人家,开着的商铺人也是络绎不绝。 叶问今揽着狗蛋儿的肩膀慢悠悠地走着,这会儿的阳光并不剧烈,刚好顺着河逛逛。 这儿人多,因此市场也大些。 在溪台镇,忠义堂这样二层四间的药堂便算是最大了,而在京城这就只算得上是稍大的规模罢了。 就走了几百米,便有几家比忠义堂还要气派的药堂,简直像个官家宅邸,那样大的招牌她在溪台镇从没见过,粗略估计至少有五米长。 仁济堂、平和堂之类的百花齐放。 看来这京城的医学确实是比溪台镇普遍上不少,若不是溪台镇地方小,人也较少,估摸着是轮不到叶绍元那样的混球当名医的。 不过姐弟俩走了一圈都未看见有医治牙疾的,因此她便稍微放心了,她的技术应当还是独一份儿的,不说天下皆知,做出些名堂来应当是不难的。 走着便到了早些路过的猪蹄铺子,铺子前的人排成了小队,老闆长得憨厚老实,正翻动着锅上的一个个红褐色的猪蹄儿。 「狗蛋儿。」 「欸?」 「走,咱们去吃猪蹄儿。」 「哇,姐姐你真好!」 狗蛋儿的眼睛亮了,口水也亮了。 叶问今笑道:「老闆,四个猪蹄儿!」 「四个两百文,边儿上排队等会儿。」 排了两刻钟才拿到猪蹄儿,用厚厚的油纸包着也透出些烫。 不过这猪蹄儿就是要热乎的才好吃。 狗蛋儿边吃边哈着气,龇牙咧嘴地却还一口一口不停吃着。吃得嘴边全是棕色的酱汁。 叶问今好好吹吹,一口咬下,油香便从齿缝渗出,猪油几乎要顺着嘴唇往下滴落。 二人吃得尽兴,还带着剩下两只回去给爷爷和花思尝尝。 花思和猪蹄就像是两个完全不相关的词彙,但叶问今本着一颗感恩之心,还是带了块儿猪蹄给花公子,她才不会承认她还是想看看花思啃猪蹄的样子。 第135页 不过吃猪蹄可不是简单的吃猪蹄,叶问今是为了进行市场调查。 溪台镇也同样有卖烤猪蹄的,但一份只卖三十文,肉也较为厚实。 在这儿一份五十文,且猪肉肉质较为细嫩,调味也精緻些。 后来一路上去了些小铺子打探价格,发觉这京城的物价与溪台镇不同。 叶问今早就对此有心理准备。她早就听说隔壁鱼丸店的伯母为了儿子赶考日夜存钱,听说至少也要存个百两银子才够用。 如今看来,这京城的物价至少比溪台镇高了一半,不同类别的物品上下浮动也大。相同品质的玉镯子在溪台镇卖二十两,在这儿便是三十五两,或许也因为进来京城内各大官家小姐特别偏爱玉器有关。 至于中草药则涨得少些,约一半左右。 叶问今想,在这儿的定价也要稍作调整,毕竟租金和月钱都相应提高,每个人的效率又是有限的。 可暂且考虑将拔牙的三百文调整到四百五十文,其他同理。 经过这一路的观察,叶问今便了解到这儿的饮食习惯——喜食甜,喜食滷味。 因此叶问今推测,这儿的人口腔情况应当不太理想。 因这儿的经济情况比溪台镇好些,有钱吃甜的人也多,因此龋齿的发生率也相应高些。再加上吃的食物精緻、软糯,更容易残留在口腔内,不易清洁。 「姐姐,你看那儿有卖咱们家的牙膏和牙刷!」狗蛋儿手里握着一块儿猪蹄便向街边的店铺跑去。 那店的牌匾也是气派,褐色底,金色大字,名为「达生堂」。 达生......叶问今心里嘀咕着,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里头的老闆一身白衣出来,毫无攻击性的笑眼盈盈,似乎可以让人一瞬间放下防备。 「老闆,这牙膏可是自家做的?」叶问今拿起面前的一罐牙膏样品。 这不是她家的牙膏,花思家产的牙膏罐子上有代表叶问今的叶子和代表花思的花朵儿。而这罐子上并没有,只在盖子上写了一个「达」字。 「正是,姑娘可是想。这牙膏气味也算是怡人,里面还加入了达生堂的秘方。最近许多客人都有刷牙出血的问题,用这牙膏几次便不再出血。若姑娘也有此苦恼,何不买一罐儿试试。」 「这牙膏明是姐姐发明的!你们怎么能够抄袭!」狗蛋儿嘴里还含着一块儿肥肉气道。 「哦...姑娘发明的?姑娘难道是大名鼎鼎的叶问今叶大夫?久仰。」这白衣男子礼貌地伸出右手,仍旧笑眯眯的。 「正是在下。」叶问今伸出手,却如受到电击一般停滞在半空中。 达生堂...达生...达...! 叶承达! 「妹妹,京城可是个好地方。」叶承达握住叶问今悬停的手,语气不见一丝兇狠,依然是温良恭俭。 第77章 「姐姐, 你怎么一回来就洗手啊?」 叶问今:「真是晦气,一来就遇到叶承达。」 差点忘了叶承达这个堂哥,听说他与叶绍元关系不和,才到京城自己发展。没想到他们家还能出个有本事的, 不怕他有能力, 就怕他与叶珠、叶绍元是同路人。 况且, 虽说不和, 到底是一家人。知道了那些事儿之后, 就算不是自己的敌人, 也肯定不是自己的朋友。 「噢...我看他笑眯眯的, 不像坏人。」狗蛋儿说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算了,别管这事儿了。咱们把猪蹄儿带给花公子尝尝。」叶问今回答。 花公子素来过午不食, 日常吃的东西多少也要加些鲜花调味,简直从内而外都散发着花香。 因此猪蹄儿的咸香味儿在宅里格外突出。 「花公子, 这是我排了两刻钟队给你买来的,京城第一烤猪蹄儿!」叶问今提熘着尚有余温的猪蹄出现在花思的书屋内。 花思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 有些无奈有些窘迫,「放那儿吧。」他指指桌面。 叶问今离他每近一步, 这猪蹄的香气便浓郁一分。她将蹄膀放在桌上, 肥肉就几乎要从骨头上脱落下来, 肉丝儿根根分明,外面是棕褐色的里面是粉红色的,上面的油滴儿泛着光。 「来人,将这猪蹄切成好入口的小块儿再端上来。」花思朝外头挥挥手。 「花公子, 不可, 这猪蹄得要啃着吃才香。」叶问今在一旁坐下, 笑道。 「叶大夫日常和工作时当真是不同, 若不是认得出你这双凤眼,真要以为是其他的什么人。」花思笑道,贴近欣赏那双上挑的眼。 感受到花思靠近,主要是因为他髮丝儿的香味。那气味奇特,像桃花落山泉,清新中仍有柔情。叶问今一转头便见花思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叶问今抚起一缕花思的长髮闻着,虽然桌上的烤猪蹄香味阵阵,但仍旧抵不过花公子的调香技艺,瞬间显得庸俗了些。 「公子,你的头髮好香。」 「那是必然,我在水中加入了七种香料。」他由着叶问今捏着他的一把头髮,这头髮算是他的命根子可没人敢碰。 当然,自己都同意这人将蹄膀带进自己的屋里,更别说摸摸头髮这样的事儿。 说来也怪,自从上回叶大夫为了治疗把自己推在墙边,花思对叶问今就产生了些奇怪的感觉... 每每夜里,都会回想起她将手指伸进自己口腔内的情景。 第136页 花思是有名的不好伺候,稍不顺心就开人,现在剩下的人都是经过了千锤百鍊的。就是宅里的下人都可以看出花思对她的纵容。 花思抓住叶问今的手,往后一带,她便往前扑,为了不压到花思,另一只手只好撑在地面上,「这样闻得更清楚些。」 叶问今吓了一跳。 ???倒也不必。 下一秒一大块儿猪肉便堵住了花思的嘴。 「公子赶紧尝尝,若是冷了便不好吃了。」 望着叶问今匆忙跑出书屋的身影。 花思摇摇头,粗俗,实在太粗俗了,但却还是笑着将蹄膀吃了个干净。 第二日,叶问今便跟着花思一起去花家胭脂铺参观,也好考察一下如今京城居民的需求。 这花家胭脂铺地处京城中心街,乃最繁华的一条路。 不过因为胭脂这类物品,面向的对象乃是有钱有闲的男女,因此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毕竟这样的男女不会往郊外去,活动范围大致处于中心街,再远些也只到长街之中。 走进铺子,便有小二迎上来,见到花思更是热情地喊着老闆。 这儿的每一个顾客都有一个小二接待,就像是现代的柜姐柜哥。 「公子,溪台镇一家店最多也就三五伙计,如今京城的店铺都需要这么多人员了吗?」 「来店里的顾客,大多都是小姐、少爷,在家被伺候惯的,若是体验不好,便不会再来这家店。」 「原来如此......」叶问今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道。 不过医馆和胭脂铺终究不是同一种性质的店铺,胭脂铺卖产品和服务,缺一不可,而医馆卖技术,服务反倒是排第二的。加上胭脂铺面向的群众较为年轻,而医馆则是全年龄的,因此对地点的要求也不如胭脂铺高。 花思陪着叶问今逛完后,就见叶问今喃喃自语地要去牙行租房。 「若叶姑娘不嫌弃,在我家里多住些时日也无妨。」 「花公子客气,已经如此麻烦公子,实在不好再打扰。待我的医馆建成,定请你来喝酒。」叶问今笑道。 这京城的牙行也与溪台镇不同,是直接设置在客栈内的。那客栈人来人往,像是个信息交流中心。 这牙人是个声音洪亮的大姐,许是牙人都要在外奔波,因此肤色都不是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麦色。 「姑娘,你有多少银两的预算?」大姐扬扬下巴。 「五百...两?」叶问今询问道。 「五百两!!!」大姐叉着腰吼道。 倒把叶问今吓了一跳,怎么是不够吗?不够也不用这么大声吧,怪吓人的。 「一千...一千两也行。」叶问今回答道。 「一千两!!!」大姐伸长脖子惊道。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不过一会儿又收回去,开始窃窃私语。 虽说一千两在京城算不得太多,但一个姑娘孤身一人,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什么离家出走想要自力更生的富家小姐。 「姐,你小声点儿。」叶问今无奈道。 「这你可找对人了,我手上刚来一家极好的店铺,租金也合算。」大姐刻意压低了声音,怕别人听见一般说道。 二人一路来到运河边,运河的水面波光粼粼反射着日光,河里偶尔有小船和群鸭经过。 运河上有一座桥,上面也有许多小商贩在摆摊儿,累了便靠着桥栏休息,有的还坐在桥栏上与旁边人聊天。 这桥的人流很多,因此许多商贩都要赶在大早上才能抢到一个好位置。 就在桥边百米便有一沿河商铺,有两层高,足有八间。牙人带着叶问今进去,里头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你别看这儿灰大,这铺子可是第一次出租。还有,前头的路宽,来往也方便,周围住的人也多。 」 「嗯嗯...」 「更重要的是,这老闆不缺钱,年租就收三百两,而且只有一个要求。」牙人见叶问今还没下定决心便引诱起来。 「什么要求?」听见三百两的瞬间,叶问今便起了兴致,原她以为这地儿算得上是城靠中心的位置,若是要千两,那也得好好思量一番。 「他不租给一般商铺,只租给医馆这样为人做善事的行当。姑娘你可算是赚到了。」牙人笑眯眯的,更显纯朴。 这周围的食肆、成衣一应俱全,最重要的是地处河边。从前自家在镇上的时候是专门与挑水人买水的,在买水上每天便要花上不少银两,如今就在河边,也省去了一笔开销。 再加上这儿坐北朝南,日照充足,屋里异常干爽。 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叶问今与爷爷还有庞云他们一同商讨,皆觉得这家性价比最高,在附近的客栈住了一晚,第二日便把契签了。 后头又在旁边百米左右的位置选了一座小宅作为住处。住的地方只要出行方便,平日里安全就行,不比得开店那样有讲究。 随后就是搬行李和器械。 这铺子有上下两层,一楼是贯通 大堂,而二楼是围成一圈的独立房间,约有五间,因此叶问今考虑将楼上一层作为单独的诊间。 而后堂周围便是几个房间,叶问今让庞云和阿辉选择屋子自行入住,若想要自己租屋子,与她说一声搬出去就行,并不强行要求人留在医馆内。 第137页 叶问今医馆,开到京城来虽然路子总体与在溪台镇时相同,但细节上依旧要做出变化。 京城里达官显贵遍地,应当更加小心才是。 这搬东西的两三天内,叶问今也去城里的木材铺子定了些牙椅。 怕木匠听不懂,特地说是摺叠椅。 经过前面近一年的使用,叶问今也摸清楚了原来那种藤椅的缺点,这次定做时便要求将坐垫做得柔软些,椅背后面相应加了一根支撑在地面的椅腿,可以上下调节高度,方便医者检查。而另一边将椅子的坐垫延长,以适配身高更高的患者。 再在椅子的左边增设了一个木架,用于放置小木盆。 这么一改进,便与现代医院里看见的牙椅有七分像了。 大体的摆设沿袭了原来的样子,这样大家习惯得快些。 不过这大堂比原来的医馆大上一倍,但叶问今也不担心。若不大一倍也承受不了京城的人流量。 从忠义堂带来了部分草药,放在这店里却显得寥寥无几。 若往后总是从忠义堂拿药,按照这样几辆马车几辆马车地运,就是路费也要开销不少。况且想要在京城立足,势必要有自己的圈子,而不能仅仅依靠溪台镇的老底。 「阿云、阿辉,明日与我一起招人。」 第78章 这次招聘不同以前那次, 分别从医学基础和道德品质两个方面进行考核。 当然月钱也相应提升,即便要求很高,试用期一个月十两的回报还是吸引了许多人来。就算是考不过,碰碰运气也是好的, 一个月十两的活在京城也不算多见。 第一关便是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做完考题, 这笔试就刷掉了一般不识字的应聘者。再刷掉一半不懂药理的人。 来的人排成了长龙, 但十人中最多也只有一人能够选入面试。 这极高的月钱和极其严苛的考核方式让叶问今医馆还没正式开张就在京城之中小小的火了一把。 庞云见各应聘者抓耳挠腮的样子, 也庆幸自己早些遇到了叶问今, 若是换成现在, 自己是定不可能进入医馆学习的。 一群人中最后剩下十人, 再进行一轮面试。 没想到这儿的人面试的表现都可圈可点,最终叶问今挑选出善于交流的六人作为候选大夫。剩下四人则作为助手进行考察。 而负责其他工作的人月钱稍低, 约为七两,但也算是京城较高的水平。 在签好契的当天, 医馆三人便对他们进行了岗前培训。 。。。。。。 「七天内,工作五日, 休两日。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提出来。若没有异议,就散会吧。」叶问今讲了一个下午的无菌观念和医德, 既要面面俱到也要说得通俗易懂, 属实有些疲惫, 此时就想和爷爷狗蛋儿一同出去喝个粥。 「师父,这...不狼性怎么比得过别的医馆?」赵青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边问道。 「狼...性?」 不会吧,不会要在京城内卷吧?叶问今一脸疑惑。 「是啊,从前我呆的医馆就是这样, 别的医馆都酉时放工, 他坚持申时收工了, 后来倒闭了, 我这才出来找工作的。」赵青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从前便在中医馆务工,因此对于中药的用途十分了解。 「没错,我也是,旁的医馆都开始艾灸,而我那医馆只会针灸,后来许久没有人光顾。师父,你这医馆要是倒了,我还去哪儿找十两银子的工作。」姚满是个青年男子,三十多岁光景,上有老下有小,急需用钱。 「竟是...如此?」 ???听听这说的,仿佛自己这个老闆是个不求上进的老古董。这就是内卷的城里人吗。 怪不得,那堂哥叶承达自己作为老闆都对自己这么一个看起来财力并不雄厚 顾客如此有服务精神呢。 「那你们认为应该如何?」叶问今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也有被迫内卷的一天。 但她又有些隐隐的恐惧,毕竟自己原来就是因为过度劳累才猝死的,并不想在这儿也因为这个原因重蹈覆辙。 赵青精神抖擞地站起,「加设夜间门诊!这样晚上口齿疼痛难忍的患者便能来医馆缓解不适,咱们医馆就更能获得患者的信赖!」 「......」 好傢伙,夜班啊! 叶问今揉着眉心,纠结万分。 「我支持!」姚满贊同道。 接着十人里七八人都贊同此事。 「行...那大家轮着来。晚上在医馆的,第二日便休息。同时,一次夜班补贴三百文。」 叶问今特地空出一个房间,备上被子床褥,供给上夜班的伙计休息。好在庞云和阿瑞并没出去租房子,这样晚上遇到无法处理的叫这二人兜底。这两人要是不能看,就跑个几百米来叶问今屋子里找她就行。 怪不得奕公子说这京城皆是能人异士呢,从没见过要求上夜班的。招来的几人殚精竭虑,生怕叶问今这个小姑娘一不小心将医馆开倒闭了似的。 除了医学方面的人,叶问今在安全方面吃过许多亏了。这次,她要招个会武功的当保安。 不过会武功的在京城极为吃香,可以去当镖师也可以选择去当官家的侍卫。因此并没招到满意的人。 直到接近傍晚才有一人光顾。 「叶大夫!我一听这名儿便来了!」一健硕男子提着剑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138页 「你...是溪台镇的那个!」叶问今惊到,没想到能在京城见到老乡。 「久仰叶大夫大名,我为曾经的无礼道歉。」罗生做了个揖。 「不必如此,多亏有你在,才能顺利吓唬到叶绍元。你可没看到他第二日魂不守舍的样子。」叶问今笑道。 「在下愿意作为大夫的侍卫,也愿意为了医馆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叶问今是见过罗生的武功的,也知晓他的品行,便应了下来。 经过不停地调试,叶问今终于将医馆的人员安排好了。 两个消毒器械的,两个打杂,除了自己、阿云、阿辉的三个位置之外,再增设三个大夫的椅位,往后由新来的六人轮流上岗,等熟练之后再增设三个位置。不过刚开始的几个月,那六人只能够作为助手实习。 算了算开销,光月钱便要付接近一百五十两。不过这低廉的租金缓解了她许多压力,不知是哪个大善人愿意以如此低价出租地段好,面积大的屋子。 当然,老家的忠义堂和医馆仍旧在稳定地赚钱,一月还是入帐五百两左右。王二娘和马俊明将医馆运营得仅仅有条,减轻了她不少压力。 但是近来牙膏、牙刷的销量有所下降,只有原来的二分之一。虽说牙膏和牙刷的销量本就应该呈一种逐渐下降然后趋于稳定的状态。但如今这销量实在是下降得过于快了。 自家的牙膏只有花家胭脂铺和方氏杂货铺在卖,虽说花家胭脂铺只有一家,但销量可观,而方氏杂货铺虽然每一家卖得都不多,但是零零散散开了许多家,加起来也快比上花家了。 于是叶问今带着赵青一同上街考察,毕竟有个本地人带路好些。而且本地人也熟知京城的市场。 「师父,原来这牙膏是你卖的?我光知道是个姓叶的老闆,不知道竟是您!」赵青眼里满是钦佩。 「本以为我也算是小有名气,这么看来,我在京城当真是无名无姓。」叶问今自嘲道。 「哪儿能啊,人人都羡慕我进了叶问今医馆,都说师父阔气呢!租个这样大的屋子,一看就是要做大生意的!」 叶问今并不将这奉承话放在心上,只是在街上逛着。 进了几家杂货铺和胭脂铺,其中五成也在跟风卖牙膏牙刷,还有的进行了创新,给牙刷柄添上些流苏,雕上些精緻的花纹之类的。 她抓起一柄牙刷,这流苏沾了水若不晾干则会发霉发愁,而花纹虽然硌手,但也增加了牙刷了手之间的摩擦力,倒也可以学习一下。 不过这市面上的牙膏...... 几乎全部都印有「达」字。 叶承达真是有两把刷子,几乎包揽了所有小门小店。看来他在京城还是受人信任的。不过设身处地地想想,一位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好声好气地谈生意,商家又能赚钱,又有何拒绝的道理。 叶问今进入一家首饰店,竟也在卖牙膏。 上回她草草见过一眼经过叶承达改进的牙膏,白色的膏体内有点点棕色药渣,闻起来也是草药味。 根据他说的,这牙膏内加入了可以止住牙龈出血的秘方。 叶问今捻起一小块儿膏体,于鼻子前仔细闻闻。根据这药渣的外形判断,应当是加入了马兰根。1 「老闆,你这首饰店怎么也卖牙膏?」 「嗐,这牙膏不止可以用来刷牙,还能用来清洁饰品,你瞅瞅。」老闆用牙刷沾了些牙膏刷洗沾了灰的首饰,果然光泽焕发。 「这叶老闆一表人才,瞧着就机灵,连这法子都能想得出来。」首饰店老闆对他赞不绝口。 「果真厉害,这牙膏我买一盒吧,多少钱?」 「好嘞,女郎,三十文。」老闆笑眯眯。 叶问今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这牙膏,比自家的牙膏轻上不少,主要是轻在外头的小瓷罐上。虽然里面的膏体也稍少些,但价格便宜了快一半,三分之一的人愿意选叶承达的牙膏也是情有可原。 自己既然选择了和花思合作,就必然需要迎合花思的想法。刚开始的时候用香味和花思的名气打开市场仍旧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叶承达也很聪明,在名气上比不过,便在价格上做工夫。 不过,毕竟不是学医的,犯了关键的错误。 若是简简单单地卖牙膏,叶问今定不会阻拦。 - 「达儿,你说你遇见谁了?」 「叶问今,就是那个把爹和妹妹、妹夫送进牢里的。」叶承达笑道。 「那几个没用的,好不容易託付缪老爷把他们救出来,又进去了。不过他们做些黑心生意,又能怪谁。早些就叫他们别做那样的亏心事儿,现在倒好,什么都没了。」缪娥说道。 「娘,我们如今过得好好的,最好别和他们有所瓜葛,免得自身难保。」 「听说牙膏便是叶问今做出来的,她何时有这么大本事?从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还来京城开起医馆了?」缪娥想起自己的没用丈夫就来气,嘱咐一旁的僕人吹吹风。 「那日我见着堂妹,看她神色不似从前一般,反而有些盛气凌人。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更别说十多年了。」 「你说得对,要实在不行,你就去以美色引诱,咱们亲上加亲,又扩大势力何乐而不为。」缪娥豪放地笑起来,似乎被自己逗笑了。 第139页 「娘,您别再催我娶亲了。若是遇到了合适的,定飞奔回来与您汇报。」叶承达笑道。 作者有话说: 1用于鼻出血,牙龈出血、咯血、皮下出血,以及咽喉肿痛等症。 本品清热解毒、凉血止血的作用颇好,对于血热妄行的出血症,可配合仙鹤草、铁苋菜、菊叶三七、侧柏叶等止血药同用;用治咽喉肿痛,可配合板蓝根、筋骨草等清热解毒药物同用。 千万别瞎吃药! 第79章 爷爷在京城的老同学只剩寥寥几个, 家里的医馆早就是儿子、孙子接手,只要颐养天年便好。叶问今跟着爷爷一一去拜访了,一个个见着叶问今都是极为亲切的,似见着了自己的外孙女儿。 拜访的过程中还了解到京城医药的主要势力分别是顾、林、叶三家。 顾、林是老字号, 而叶是后起之秀, 最近这几年才渐渐打出名声。 「你们来了, 这叶家的势力定是要添上一把火啊。」大爷笑道。 「老爷说笑了, 我们并不想与那边的有什么联繫, 只做好自己的事儿便已经要竭尽全力了。」叶问今笑道。 后来从他们的口里听说, 在京城买药更加方便, 只需去熟药所便有现成的购买。 熟药所里卖的药都是经过官家的验证,其技术更是不用说。除了卖药材之外还卖制作好的药丸, 不需要自己配药、煎药,只需要服用药丸即可。 熟药所的负责人就是当初在溪台镇见过的齐老。溪台镇许多药商难以採集的药都是从京城的熟药所进来的。 「齐老爷, 叶问今大夫求见。」 「哦?小叶怎么来京城了,快快, 让她进来。」 「齐老爷!近来可安好?」 「小叶,快坐到我身边来。还不呈茶。」齐老爷嘱咐下人端上叶问今爱的乌龙。 齐老爷在上次桃园宴便对叶问今青睐有加, 这姑娘灵得很。又是有骨气的, 说话也是据理力争的, 像只傲气的猫咪,与自己常年在外的外孙女儿极像。 与齐老爷一番寒暄后,算是把他哄高兴了,叶问今才掏出正事儿说。 「近来流行每日起床后、睡觉前使用牙刷和牙膏刷牙, 不知齐老爷是否有了?」 「当然, 这物刚出现时, 花家便给老爷送来了。」下人回答道。 「那我便放心了, 本我还想着齐老爷这般仙人之姿定是不需要用到这物。但又担心常人都有了,老爷也不能缺,想给老爷带来一份呢。」叶问今笑道。 「哈哈哈,还是你能说会道。说罢,你有何事儿?」 「是这样,最近市面上出现了新的牙膏。不过这配方有些小问题,但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这是何药,想邀请齐老爷帮我鑑别鑑别。」叶问今掏出那个印有「达」字的白色瓷罐。 齐老爷看了内容物一眼便说出了答案,「马兰根。」 「当真?我听说那老闆说这种牙膏可以止口龈出血,便觉得这秘方不简单,竟没想到是马兰根。齐老爷果然厉害。」 「能想到加入这味中药,这人倒也有些奇思。」 「可是...」 「嗯?」 「在下愚见,病症乃身体告知自己的信号,若是像这样单纯的止血而不处理病灶,只会让人掉以轻心,从而错过治疗的最佳时间,并非一件好事。」 齐老爷沉思,与身旁的僕人说了一句,那僕人便听话地出门办事了。 「言之有理。小叶,还有一事,你在这京城若是发现些奇怪的医者或是药商,定要通知与我。最近,有些药铺、医馆...并不太平。」 很快官府的人便到了达生堂,将那一批不合规的牙膏全数没收,并罚款一百两。 望着将自己的货物搬走的缪娥:「这!这是为何...」 叶承达却在二楼靠着栏杆幽幽地笑道:「我那妹妹,真是厉害,叫我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 于是,牙刷和牙膏的利润不止回到了原来的水平,甚至比原来还稍高一点。 但叶问今听说叶承达马上就改了配方,降低了价格。 「师父,你也不管管吗?」赵青问道。 我也不是什么把人赶尽杀绝之人,若是他卖的东西又好又便宜,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挠他呢?叶问今并没有回答赵青的话,她觉得赵青总是过分焦虑的样子。 她要寻求其他的方式,这京城竞争激烈,那么合作就更加重要。其实这个道理是她从叶承达身上学到的。 于是她约了蔚忻忻和洪千柔一同吃饭。 几人除了过年的时候互相送了礼物,一起聚了聚,之后就各自忙自己家的事业去了。这也算是她们三人今年难得的聚餐。 「许久不见了蔚老闆,再吃下去你自己家的成衣都要穿不下了。」洪千柔依旧口头上不饶蔚忻忻。 「这儿的菜太好吃了,我看你们永梦楼才是要小心不要被人抢了生意。」蔚忻忻笑道,摸了摸自己最近确实圆润了些的脸蛋儿。 「我瞅着大家都好,忻忻胖些才好呢,来买布的见了就欢喜,可不得多买两匹。」她捏捏蔚忻忻的脸。 永梦楼在这儿已扎根了几年,在溪台镇风味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和细化。虽然不面向什么达官显贵,但已然是普通居民心中前三的酒馆了。 「你的医馆还没开业,要不我们给你宣传宣传?」 第140页 「行啊,不过这次不会白让你们宣传,我们合伙怎么样?」 「合伙?」 「你是开医馆的,我们 是成衣店和酒馆,怎么合伙,这不合适吧!」 「办会员卡啊,三店通用。况且我们几家的位置又近,最多走个一刻钟便能够走一圈。至于银子,我们三家先平分,记在帐上,具体出入年底的时候再算清,如何?」 如此新奇又只赚不亏的买卖,三人可算是一拍即合。 不日,叶问今医馆便开业了。 叶问今见医馆前锣鼓喧天,爷爷和狗蛋儿都乐开了花儿。 「姐妹!我又来啦!」蔚忻忻带着洪千柔来给叶问今庆祝。 看着马车里挥手的蔚忻忻,叶问今可谓百味杂陈。 上次医馆开业的时候,冷冷清清、凄悽惨惨,只有蔚忻忻来给她助阵。 而这次热热闹闹,还是她。 花思和齐老爷皆送来了贺礼,然而最豪华的还是奕公子的。 「将...兄长说近来事务繁忙,没能与叶姑娘见上一面属实抱歉。在下替兄长送来,希望姑娘收下这贺礼。」 「小平!你来了我也高兴!要不要进来喝茶?」 「姑娘,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对了,兄长还说,近日定会亲自来一趟,让姑娘...让姑娘不必挂念。」 「那好吧,你将这卡送给他,就当是我的回礼。」叶问今将最高一档的会员卡交到戎平的手里。 这京城的购买力属实不是盖的,叶问今特地增设了一百两的档次,五十张一百两的会员卡竟马上售空了,还有数不清的五十两、十两、五两,第一日便入帐九千多两,折算下来便是一人三千余两。 这几乎是溪台镇那边半年的盈利! 有了这笔钱,医馆顺利运营半年应当不是问题。伙计们听说了消息,也都觉得对未来有了盼头。 「师父,你不会全款逃跑吧...?」姚满悄悄问道。 「噢!我怎么没想到还能这样!」叶问今一本正经地惊讶道。 见着姚满害怕的神情,叶问今才笑了起来。有时候叶问今有点享受捉弄人的乐趣。 叶问今医馆的热度可谓是空前高涨,属于是在酒店吃饭,十桌里必有八桌在讨论的程度。 撇开永梦楼和松阳布匹不说,花思毕竟是京城的大红人,当然还有齐老爷,更有甚者说亲眼看到那几车贺礼是从将军的府上出来的。 除了八卦之外,也有听说叶问今医术高超的,毕竟大夫多见,看口齿疾病的就这一人。因而许多人便来探探路子,或是寻个新鲜。但站在门口是无法看见里头正在治疗的情景的,大夫和患者都由屏风或是帘子隔出一个独立的空间,外面顶多只能看见两个模煳的人影。 太傅听说了这个消息终于要出去见人,他已经好几日不能进食了,就算是吃东西也只是吃些青菜汤和稀粥,到后来严重到连嘴都不能张开。只有夫人一口一口吹凉了用勺子餵他才能喝点,但大多还是顺着下巴流出去。 眼看太傅一日一日消瘦,但右脸却一日一日涨大。 看了许多大夫都没有治疗方法。 太傅勃然大怒:「废物!」但却因为右脸肿胀而说得含煳不清,让下人出了门之后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发笑。 「相公,你这脸上怎么...怎么有个洞!」夫人瞪大了眼睛,用手指轻压了压太傅脸上的破溃处,黄白色的浓稠液体便从里头缓缓溢出。 「诶诶,疼。」太傅用手一摸,那液体便成薄薄的一层沾在他的手上,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下人听从夫人的吩咐取来了铜镜,太傅见着自己的右脸确实有个窟窿,又惊又怕。 「大夫!给我寻大夫!」 当日下午,太傅便乘坐着轿子到了叶问今医馆门口。 「师父,师父!这来的人...不是普通人。」赵青跑到二楼诊室与叶问今汇报。 「哦?那便请他上来吧。」 十几人簇拥着太傅进入医馆,上楼的踢踏声音沸天震地。 等着太傅进入了叶问今的诊室,后面的人才敢跨进来。 「这位...患者,是何处不适?」 「大胆,竟敢对太傅如此不敬!」 太傅的眼神割了他一眼。「啪!」旁边的领头随从便一耳光将出声的人打了一个转。 「这几日不能张口,且面颊处出现破溃,不知大夫可否医治?」太傅躺在叶问今对面的牙椅上。 「从前是否有疼过?」 「有,反覆疼痛两年有余,但后头用些方子都可消退。不过这次却日日加重。」 叶问今拉过自制的灯,「尽量长大口。」将口镜伸入他的口中。 「嗐嗨嗨...」太傅止不住哼出声来。看来是一张大口就疼痛。 周围的侍卫便将二人团团围住,足足围了里外两圈,一个个剑拔弩张的样子,若是叶问今伤他一分便要立马掉下脑袋来。 「闲杂人等出去等候。」叶问今冷冷地说着,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 「不行!若你伤了太傅,便是我们的失职。」 「师父都说了让你们出去,大夫会害人不成!若你们挤在这儿影响了师父治病,看太傅处罚谁!」 这日刚好是马俊明来学习的日子,他便替代了助手给叶问今帮忙。马俊明被侍从挤得烦躁,为了取器械,只能在人群里穿梭,好几次手里的器械都要碰到周围人的衣服,若是被污染了便不能够再用。 第141页 一圈人仍旧守在原地,这夏日里本就闷热,人一多便更叫人烦躁。 不止叶问今出了层薄汗,就连躺着的太傅也湿了领口。 「这么厉害,那你们谁来给太傅看病?」叶问今放下手里的器械。 「你·你·还是你?」她随意点了三个离自己最近的侍卫,点到一个侍卫便退后一步勐烈地摇头。 「来看病,便听大夫的。门口候着,两刻钟后再进来。」 说完,十几人逃也似的蜂拥出门。 「这大夫,是个年轻姑娘啊?」 「吓了我一跳,听说溪台镇来的,靠谱吗?」 「管他靠不靠谱,脾气这么大,若是治不好,怕是命都保不住咯~」 第80章 「大夫, 我这病症是因何而起?」 「方才我探查了你口内的情况。你的智齿周围肿胀得厉害,这面颊的破溃恐怕也是因为智齿肿胀引起的。底下的脓液蓄积引起你的右脸剧烈疼痛,最后从面颊破溃穿出,脓液便顺着此瘘流出。」 「若是如此, 可有治疗的法子?」 「有, 不过要太傅配合。想要完全治好应当分为两步, 首先便是切开排脓, 等这脓肿稍缓解后再来拔除病灶牙。」 「......」太傅点点头。 叶问今能够理解太傅犹豫后的妥协。大家都不乐意接受拔牙, 毕竟身体髮肤受之父母, 但为了治病也只能如此。 「阿明, 拿手术刀和几块儿纱布来。」 阿明举着小木盆,见血液混着脓液从那个脸颊上的洞口流出, 差点就吐在这盆里。 直到不再流出脓液,叶问今用药酒擦过创口后便叫太傅去取药。 「消肿后再来, 约半个月到一个月。」 虽然口还是不能张开,但太傅右脸的肿胀却明显地消退了许多。 见太傅神清气爽地走出, 眉头也不皱了,脸也不肿了, 步子都轻快了。 侍卫不禁震惊。 「看来这小姑娘确实有些本事。」 「往后叫我家老人也来瞧瞧, 这连太傅都认证过的医馆, 肯定放心。」 后头马俊明托着个装了三分之一恶臭液体的木盆从他们之中经过,十人里面有七八都作呕吐状。 「呕...呕呕...这当大夫...确实不容易。」 太傅来过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因而越来越多的人在门口排队。 几个新来的伙计哪儿见过这架势。 好在这医馆门口的路足够宽阔,不然便要影响交通了。这人层层叠叠,若不是他们喊着:「叶大夫!我们苦牙痛久矣!」 「是啊叶大夫!你这医馆一天才一百多个号根本抢不到!」 「呜呜呜, 叶大夫看看我的老娘吧!两天都只喝稀粥了!」 「叶大夫, 我们是从祥州特地赶来的, 求您给看看!」 叶问今也被这样的热情惊动, 见自己的伙计快要招唿不过来,便亲自到楼下指挥。 好在今日换作是王二娘过来帮忙,便让她坐在门口给人分别预约时间。 让打杂的一人空出手来给后头的人按顺序给号子,省得乱了次序,到时候打闹起来。 「今日便收到一百五十号吧,再多我们这医馆也容不下了。」 「姑娘,要不我从溪台镇那边给你调过来几个?」 「不必,只安排他们和你们一样轮着来一日或两日便好,车费和吃住都记在帐上,不要他们自己出。」 「明日再来吧各位,也不急这一日!」姚满在门口挥手道。 后面三分之一的人才就此散去。 - 这热度持续了至少半月,叶问今也高强度工作了半月,将自己的休息日都用上了,这才有空停下来喘口气。 「问今,你这新医馆果真气派。」傅奕大步跨进来。 叶问今先是喜,后又支着自己的下巴嘆了口气,「奕公子总算是想起我来了。」 「怎么,见到我反倒闷闷不乐。」 「我来了这样久,奕公子今日才来,说好要招待我,大概也抛到脑后了罢。」 戎平觉得这姑娘仗着将军对她有些好感便如此不识好歹,「你说什么,兄长贺礼可没给你少送,还有这屋也是...!」 傅奕一个眼光,戎平便泄了气,这一句话被生生砍成两半。 「这屋...这屋...怪,怪好的!」 「问今,今日是七夕,不知你是否有约?」 「这...倒是没有。」 「今晚有乞巧市,我想你应当是喜欢热闹的。这京城你又不甚熟悉,若没有个熟人带怕是要迷了路。」 「公子说得是,我正想着晚上出去散散心,又愁没人一起。」 「既然如此,今日就随你玩个够,全当这么多日不曾联繫你的赔罪了。」 乞巧节,乞巧市。京城的夜晚比溪台镇还要热闹,才子佳人、欢声笑语。 不论是谈论声、欢笑声还是嗔怒声都可以听到,偶尔有马车驶过便引来年轻男女的大声斥责。 不同的萧声、笛声、鼓点声,衬得舞在深夜中金灿灿的狮子更加活跃。 「那儿有穿针的,要不要去玩?」傅奕贴在叶问今耳边问道。这儿人太多,若不贴近实在是听不清人声。 「穿针?我天天穿针,若我去定是第一名了。」 叶问今便自信满满地上那楼里与其余六名善于刺绣的女子比试穿针了。 第142页 傅奕看着高台上 叶问今,笑意满盈,似乎看到了夜色中的点点花火。 叶问今提着一袋子巧果下来,扬扬下巴挑挑眉,极为骄傲,「吶,我就说她们比不过我,我可是大夫!这巧果送你!」 他接过巧果,揉了一把叶问今的脸蛋,无奈地笑道:「是是...我的小大夫怎么会输呢?」 「谁是你的大夫!」叶问今耳朵都红了,「我...我是大家的大夫!」 「好...大夫说得对。走,我们去吃好吃的去。」傅奕笑意盈盈,那晚的月光似乎不如他目光如镜、双瞳剪水。 傅奕牵起她的手,穿出拥挤的人群。 好不容易到路上的人稍少一些,京城最北面那里的京城烧鸡是一绝,不过较为偏僻,知道的人少些。 「烧鸡...什么时候到...」叶问今晚上还没进食,光是想想烧鸡鲜香的表皮就要馋了。 「哼,知道你喜欢,再走五分钟就到。」 突然,傅奕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但很快又继续前进。 不过叶问今却清楚地感觉到他抓住自己的力道大了一分。 他凑到她耳边,「前面,有一家酒楼还亮着灯,一会儿我松开你,你就躲进去。」 「唰——」 离那酒馆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利箭破空声响彻云霄。 傅奕将叶问今护在怀里躲过那几支冲着人命来的箭。 十多个黑衣人如觅食的乌鸦一般从四面八方落下。二话不说便挥剑而上,剑剑狠毒,招招致命。 傅奕护着毫无战斗力的叶问今,仍旧以一敌十。 待到他将三人放倒,将叶问今向外一推,叶问今便顺着他的力道向酒馆里奔去。 跑到酒馆门内的叶问今喘着大气,回头望去地上已经躺倒了许多人,而这周围的黑衣人却不见减少。 一人直冲着酒馆内的而来,那利剑高举,叶问今只好举起身边的木凳抵挡。 什么人啊!奕公子得罪谁了吗!还是我得罪谁了! 现在她只希望这剑不要太过锋利把木凳砍断了,这样自己还能留下一条命。 她瑟瑟发抖地举着木凳,等着那刀砍下。 那黑衣人却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直直地向旁边侧倒下去。 后面矗立着的是血染了半张脸的傅奕,那身青衣在晦暗夜色中如幽幽罗剎。那双眼中的杀意冰冷到让人如坠入万丈深渊。 他手里执着的剑早就浸透了鲜血,那赤红的剑身比被锻造时还要刺眼。 「你没受伤吧?」傅奕向叶问今伸出手,但鲜血正顺着那双洁白修长的手滴落,殷红浸染了他的每一个指缝,妖艷至极。 叶问今伸出手,但在要接触的前一刻又有些犹豫。 「小心!」 不知是救人的天性还是其他什么情感,叶问今不管不顾,牢牢抓住了他的手,将他一把往自己的方向拉。后面的黑衣人因此扑了个空,随后几支利箭同时射中黑衣人的背,他以一种骇人的表情瞬间毙命。 傅奕担心磕碰到叶问今,另一只血手便撑在桌上,在他和桌子之间形成了一个空间,刚好可以容下叶问今。 他与她之间保持着鲜血不会沾染上的距离。傅奕松开她的手,便见到她又小又软的手心是他沾上的血痕。傅奕一言不发地用两指从怀中掏出一手帕,置于叶问今微微发抖的手里。 「属下来迟。」护卫们在他身后站成一排。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剑,收剑入鞘便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送叶姑娘回去。」 「奕公子,去我医馆包扎一下吧?」 「不必,姑娘保护好自己,再会。」 叶问今却见到他的步子与往日不太一样,他的右脚应当是在方才的激战中復发了。 「公子,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 傅奕近日常被皇帝和大臣拉着狩猎,剩下的时间便是在练兵场。 再剩下点自己的休息日,便被父母拉着到处与官员联络感情,有的还非要给他介绍些年轻姑娘。 箭从兔子的耳朵边擦过,只伤到了皮毛,留下滴滴鲜血。 「大将军,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三皇子勒住马问道。 「三皇子对在下也过严格了,哪儿有百发百中之人。」 三皇子哈哈笑起来,他知道傅奕在想什么。 后来他们一起游湖,这宫里是谁都想拉拢这个大将军。 不过三皇子这一行径,就是做给别人看的。特别是他的二哥,二皇子。 三皇子和傅奕虽说不是一路人,但仍旧是相互欣赏的。三皇子的武功算是几个皇子里最好的,又因为武功出众而招人记恨,他的母妃又不算是最受宠那一个,因此急需拉拢傅奕壮大自己的队伍。 而傅奕与三皇子许多年前也相处过一段时间,导致傅奕至今只当他是小孩儿。毕竟上回见时,这人跟在他屁股后头喊自己「哥哥」,还要自己教他骑马、射箭。 二人游湖回来,正要下船,三皇子却拉住傅奕。 「我带来一人,当是将军心中所想。」 傅奕撩开帘子,见到那抹行向十三皇子住处的白色身影时,睁大了眼睛。 「......」 三皇子对他的表情很满意。 第81章 「三皇子不必如此。皇家的事儿何必牵扯平民百姓。」 第143页 三皇子转着手里的玉瓷杯子, 「身怀绝技之人,便不会淹没于人海。就算我不找她,二哥也在找她。自从她上回解决了太傅的病后,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叫她来给太后献殷勤吗?」 「若她有何闪失, 你们一个都别想跑。」傅奕手里的青瓷杯已化为齑粉, 一甩手便往他相见却忍着许久不见的人那儿去。 「将军何不信我一回, 若是这女郎落到二哥手里......你我都清楚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他冲着傅奕坚定的背影喊道。 叶问今自从将太傅的病治好后, 在宫里也起了名声, 难免出入宫的频率多了些。因此三皇子也理所当然地叫她入宫给母妃、弟弟看病, 而不是如从前那样暗中行动。 「奕公子, 你也在这儿!」 叶问今来这儿之前便觉得有可能见到奕公子,没想到果真如此。自从上回七夕公子遭人暗算负伤后, 似乎他的工作更加忙碌了,回復书信的频率明显降低, 偶尔回復也只是寥寥几句嘱咐她不必挂念。 「问今,你怎么来了?」 他见叶问今服装精緻而素雅, 头上只簪了一支白玉簪,虽说与这宫里的华丽比起来可算淡雅, 但对于叶大夫来说, 也算得上是隆重。 「我来给十三皇子还有宣贵妃检查。」她见奕公子微微蹙眉, 略有些焦躁的样子不由得解释起来。 「你们很熟?」 「只是见过一回,三皇子和宣贵妃都是好人,对我很好。对了公子,如今在宫里头还叫你公子是不是不太妥当。」叶问今的心碰碰跳起来, 小声地问道。 若是让奕公子知道自己偷偷打听他的身份这样的事儿是不是不太好。但是奕公子从不与她提起这事儿, 似乎是故意隐瞒些什么, 倒让叶问今觉得心里不爽。 「嗯?」 「我用你的名字偷偷打听了, 你是临安殿前都指挥使的儿子对不对。我早就知道,怪不得你武功这样好,那日还有那么多人想要害你。」 「......」傅奕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但他想起殿前都指挥使恰好姓陈,家里两个儿子都在当官,若是问今与宫里的关系再密切些,早晚都该知道自己并非殿前都指挥使家的人,难道应当现在就解释自己一直在骗她么。 「大夫果然聪慧,正是!」三皇子来添油加醋,他最乐意见到这样的情景。 「三皇子别来无恙啊。」叶问今招唿道。 「大夫才是同往日一般明艷动人。没想到大夫竟与我们的...殿前都指挥使有所往来。」不顾傅奕利刃般的眼神,三皇子自顾自说着。 叶问今朝他笑笑默认。皇子与殿前都指挥使关系密切也是应当的,而且这二人一起来,应当是互相了解的。 「公子,你的伤还好吗?」叶问今问道。 「已无大碍了。问今,往后若你要进宫来,便知会我一声,好有个照应。」 「好。公子若有何不适,皆可来我医馆,不必客气。眼下我有事在身,若下次见定要好好聊聊。」见公子气色不错,走路时也并无伤势 ,叶问今便放下心来,即便许久不见,也不能拉着人不停地寒暄,说完就进去看十三皇子了。 三皇子摇摇头轻轻拍拍傅奕的肩膀,「将军可想清楚,若你真喜欢这姑娘,就应当让她好好的在外头。将军夫人,总归是个常人承担不起的名号。」 「我的人,我自会护着。就算是你心有歹念,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傅奕将他的手拍开。 如今十三皇子的刀口已经不太能看出来,果然是小孩儿,这癒合能力就是强。脸蛋儿也圆圆润润的,比第一次来时蜡黄的样子可爱许多。 现在十三皇子已经可以丫丫的哼几个字词,短短胖胖的小手抓着叶问今的一节手指力气也是不小的。 宣贵妃每次见到她来,一副恨不得将所有金银珠宝都送给她的模样,要不是这殿不能送,怕是这宫都该改成「问今阁」了。宣贵妃殿里的宫人也喜爱叶问今,常让她讲些宫外的奇人异事。而她们也爱和叶问今讲些宫里的八卦。 「听说,太后、皇上准备寻个日子给将军赐婚呢。」 「将军...?傅将军么?」 「是啊,将军都二十有八了,家中还未有一妻一子。刚好太傅的二女儿柯月明正是成婚的年纪,见过她的都说她是娟好静秀、举止娴雅,与将军还未见上面,便有人传这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将军近日也在宫里吗?」 「应当是的,若是姑娘运气好,在路上说不定还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不过将军素来低调,姑娘还是小心为好。」 看过十三皇子后正要回程的叶问今又被宦官偷偷喊去。 一路上前面带路的太监神神秘秘的,一个问题也不回答,只小声告诉叶问今跟着他走就是了,知道的东西越少越好。 跟着左拐右绕地到了一个花园似的端庄又典雅的院子,比起宣贵妃的住处倒是气派了不少,也安静了不少。 叶问今推开门,就见里头排排站着几个如瓷娃娃一般安静的僕人,明知道她进来也没人与她招唿。四周安静得让她怀疑,这儿真的有人住吗? 房里的装饰皆是金碧辉煌,香炉里的气味也渐渐钻入鼻腔,每个角落都放了绿植,还有许多花瓶和字画,一看便是个品味高雅之人。 「喊她进来。」一年迈且优雅的声音响起。 第144页 旁边的僕人便突然活起来似的带她绕过了好几个屏风到了人跟前。 那床前已经齐齐跪了三个太医,有中年的有老年的,旁边都放着同样的木质医疗箱。几人不知已经跪了多久,每个人都大汗淋漓、摇摇晃晃的,似乎马上支撑不住晕过去一般。 叶问今便上前去,只知道这妇人应当是位高权重,但并没人告诉她这是谁,「不知这位...祖母有何不适。」 太后先是一愣,马上便明了了,自己这身体情况是不好叫太多人知道的,是自己的孙子有心了,「你过来,给祖母我瞧瞧。你们几个,下去。」 几个太医便出了太后寝宫,偷偷讨论起来。 青年太医:「听说是要去找什么神医啊,就那十几岁小姑娘?」 中年太医:「怕不是以讹传讹,推了个小姑娘来顶替。我倒不信这姑娘年纪轻轻能比得过师父学识广博。」 老年太医:「可不能胡乱揣度,听说之前是治好了太傅的病的,应当是有些真本事在。若这次当真治好了太后的病,你我都得和这女娃娃请教请教才是。」 中年太医:「师父说得是,不过这姑娘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师父这般技艺高超,若不是因为不敢在太后嘴里动刀,又怎么会治不了这病。」 青年太医:「在太后嘴里动刀...啧啧啧,太吓人了。平常人连碰一下都要忙着跪地求饶,更别说用刀了,若是伤了太后,或是一个不小心治死了,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反正我是不敢...」 老年太医:「呸呸呸,此事不可多说,我们三人这次保住自己的性命便是万幸了。那小妮子,便看她自己命数几何了。」 叶问今也能够猜测到那几人的对话内容,毕竟从她行医以来身边就一直伴随着无端的怀疑和猜测。 这回她进宫可是做好了准备,与上次被绑进来不同,基本上将需要用到的器械全都带进来了。 她的余光瞥见了桌上的餐食,是一碟豆芽,头尾都被去除,半透明的杆儿内透出一点粉红,里头应当是填着细小的肉丝儿。另一盘是软糯的糕点,呈淡黄色,应当是豌豆黄。 她不禁感嘆这奶奶吃的可真够细緻的,应当是牙齿咀嚼无力或是酸痛的原因。不过正是因为吃得细緻,这豌豆黄又不易清洁,若是食用以后不漱口、刷牙,则容易引起口腔内的疾病。 这奶□□发花白,估摸着有七十多岁了,她侧卧在床榻上,旁边有几个僕人给她慢慢地扇风,一阵风过,她的银丝便微微拂动。 她的脸颊已经松弛,但还能看得出下颌左侧有点发红、发肿,突出的颧骨、凹陷的脸颊和隆起的左下脸颊就像是地面坍陷了一块。 若是按照这边的口腔卫生习惯,应该已经脱落了不少牙齿。 「你来瞧瞧,祖母这病,可还能治吗?」她缓慢地挥手,一字一句倒有些绝望的意味在。 叶问今便靠近了些,戴上口罩、帽子、手套去检查。 小太监们哪儿见过这样 架势,只知道这人奇装异服、装备齐全,便要上来阻拦。 若是旁人叶问今早要责怪他们影响自己工作,但对于老人叶问今似乎格外地有耐心:「祖母放心,这东西都是为了保护您的健康。若是手上沾染了些脏的,又直接触碰您,可不是将外头的污物带到您脸上了吗?」 经过太后的同意,太监们才退到一边安静地看着叶问今的一举一动。 「这儿疼吗?什么时候开始疼的?」叶问今轻轻按着她的左下颌淋巴结问道。 「约莫三日前便开始疼了。」 后来叶问今又检查了她口内的情况,与傅老将军是一个毛病。她只得默默感嘆,这儿人的口腔情况真是不好,宫里的人已是贵族,这个地方顶有钱的人、地位最高的人,口腔卫生也是这样差劲。 牙膏出现以前,便只用盐水或是茶叶漱口洁牙,牙不坏也难。 她皱着眉头道:「给我取把刀来。」 宫女们惊愕:「???」 小太监震撼:「来人啊!有人要害太后!!!」 第82章 这时十几侍卫鱼贯而入, 皆手握剑柄,气势汹汹想要将无礼之徒斩杀于此。 床上的太后和叶问今从容不迫,二人大眼瞪小眼。 太后早就习惯了太监和侍卫这样大张旗鼓,如今只觉得吵闹。而叶问今也见过不少世面了, 这些王公贵族哪一个不是家丁旺盛, 一个个护主得很, 如今只觉得小题大做。 「祖母, 先前老将军也是这般病症, 不过切开排脓之后几日便恢復了。若是不切开, 恐怕肿痛还得持续上个把月的, 再严重些则会畏寒发热,若是拖到到时再治疗可不是容易事了。」 太后躺在床上眼睛微闭, 眼睑微微抖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遭受这口齿疼痛, 每日不能饮不能食,烦闷得很。如今这一个个下人把自己当成是纸片人似的, 好像风一吹便倒了。怎么说自己也曾是将门之女,这江山也是她陪着先帝打下的。当年刮骨疗伤都经歷过来, 又怎会畏惧这般。 这几个太医碍于自己的身份畏手畏脚的模样, 自己何尝是看不出来, 况且太傅和老将军都经这女子治好了,还能有假不成。这二人怎么也不会沦落到为一女子说谎的境地。 而且这女郎一口一个祖母,又有些胆识在身,倒叫她生出几分亲近来。 第145页 于是便从太医院叫来一小太医给叶问今搭把手, 做些准备工作。 宋沐因为之前有过协助手术的经歷, 因此特地被叫来帮忙。 「不知是哪位牛人, 胆敢在太后嘴里动刀...」他抱着些布和盆这么想着。 在见到叶问今的那一刻, 那份对牛人的崇敬与先前给十三皇子手术时对叶问今的那一份崇拜融合了。升华成一股震撼,击中了他的内心。 原来是叶大夫,那没事了。 在太后的殿内呆了两刻钟,出来时宋沐都是呆滞的。 这次给宋沐的冲击,比上一次还大。 如果说上一次纯粹是长时间见到鲜血的不适,那这一次就是直面唾液、血液和脓液的噁心。 从前的太医是实打实的当代名医,而如今的太医在太医院内可以说是娇生惯养,算是靠着读书考试一路晋升的医官,专门为帝王看病。那帝王哪儿能受什么重伤,都是些风寒、胃病而已。 在他处理那些污染的布和工具时,那几个太医便围上来打听情况。 宋沐说得最多的一句便是:「叶大夫,她不是人,她不是人你懂吗!」 太医们表示不太明白。怎么不是人,是狼心狗肺吗?宋沐平时兢兢业业也算得上是个体面人,怎么倒骂起人来了? 中年太医问道:「你说说,她做了些什么猪狗不如的事儿?叫你这么说她?」 年轻太医反驳:「若是敢对太后做出格的事儿,那寝殿的门她都别想出,怕是要被剥皮晒干挂在门口三天!宋沐,你快说说怎么回事啊!」 宋沐回答:「叶大夫,简直就是神仙下凡!」 中年太医不屑道:「若只是切开,我们都能干,怎么就她得个神仙的称号?」 宋沐想起十三皇子如今与常人无异的模样,便摇摇头道:「你们能干,你们怎么不去,还不是没那个胆量!况且,叶大夫的神仙之处,你们没见过,你们不明白。若是能见上她精湛的手法,定叫你们目瞪口呆!」 「你不仔细说说,我们怎么知道她有多神?」 「你们说,用刀切疼不疼?我看太后连眉头都没皱过!这还不算什么,我曾见过,叶大夫...她治好了兔唇!」 老年太医说道:「兔唇...兔唇可是不祥之兆,这应当是天命所为,这样岂不是逆天而行,往后必遭天罚啊!」 宋沐:「你个老古板,扁鹊起死回生、白骨生花,怎么不说他必遭天罚。我看这叫医术高超、逆天而行!所以我才说这叶大夫是神医!是神仙!」 几人都想反驳,却被宋沐说得无言以对。大夫的作用不就是治病救人,若信奉那老一套,大夫还有何必要存在呢?那自己做的又是些什么事儿呢? 年轻太医先发言:「那...这叶问今大夫的医馆在何处,我们可否去参观参观?」 「据说在京城,就叫叶问今医馆。」 - 看着自家仓库里的一大箱银子,粗粗一看,至少是五百两,旁边还有一小盒首饰,估摸着是太后觉得自己穿着朴素,太过穷酸了。 其实太后是一个会叨叨的奶奶,只不过口腔不适,才不乐意说太多话。后头舒服些便抚着自己的手问了好多事儿。叶问今不禁怀疑,这宫里这么多人愣是没一人陪她说话吗? 太后还与叶问今念叨自己吃些肉丝儿都容易塞牙,别得难受,第二日总是要红肿疼痛,更别说螃蟹这类硬壳儿的,都只能叫僕人取出肉来吃。就连她最爱的瓜子儿都不好磕了。 一个想法或者说是商机冲进了叶问今的脑海。 这儿没有牙籤、牙线。 她便与太后承诺道,下次将这两新奇物件带来,定能够解决塞牙的问题。 太后一开心,便赏了她这样多的值钱东西。 叶问今觉得,皇宫里的人,不论是妃子还是太后,真的都很爱赏人钱。虽然有些不够人情味,但这样最好,她很受用。 衣服够穿就行,首饰影响工作,只有钱是万能的。 爱财,她理直气壮。 很快,叶问今就联繫了木匠制作牙籤和牙线。 这两物只需要一点木材和丝线便可以制作了,并不需要多少成本。 牙籤就是将木材切削成两头细的小木棍,而牙线就是讲其中一端改成「c」型,预留两个眼儿,从其中穿过丝线,并且绷紧。 很快这两物便能够批量产出了。 【牙籤十文一盒(一百根) 牙线二十文一盒(五十支)】 叶问今直接给永梦楼送去了五十盒试用,不得不说反响极为热烈。 即使连gg都没打,从那以后每日陆陆续续都能卖出百来盒,虽说利润不高,但叶问今本就不是为了赚大钱而做的这两种东西。 她希望家家户户都能用上基础的口腔清洁用品。 之后,她在医馆内照常看着病卖卖牙膏、牙刷、牙籤和牙线,很安稳地过了一段日子。赵青和姚满他们也慢慢有信心独立给人看病了,而且赵青还能教人抓药,姚满还点了针灸的天赋。不禁让叶问今有些得意地想,这医馆就该开得好。 加上偶尔蔚忻忻给她送些布,洪千柔给她送些美酒,这日子属实美滋滋。 不过,叶问今停下来休息时还是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奕公子说好带自己吃喝玩乐,不过就出去了一趟。不过自己也说要承包了他的云片糕的,也还没给人做呢。 第146页 她暗暗下定决心,带上罗生便出门买食材去。 见她正在捏着下巴在一众深浅不同的米粉中挑挑选选,罗生便道:「老闆,这几日我总觉得有隐隐的寒意,但刻意去寻,又没有一丝踪迹。」 「或许你是过分紧张了?还是这几日太暗纹了,你要闲得没事干就给我去多挑点水。」 「是真的!老闆,我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咱们医馆,那人的武功或许在我之上,老闆可要小心些。」 「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怎么就要来害我?况且这京城之内咱们也没有竞争对手,京城的人都自顾自做生意,倒不像在溪台镇那样互相陷害。罗生你注意着些便好,我信你。」 她拎起一袋米粉塞到罗生手里,罗生这才舒展开眉头。 听闻叶问今要亲自做糕点,见识过叶问今手艺的庞云和阿辉早就候在厨房门口,而剩下的沿着米香味也聚集在了门口。 「我的天,师父亲自下厨吗?」姚满震惊道。 马俊明骄傲道:「师父的手艺,没话说。若你尝过一次,下次师父做糕点时,你也会早早就等在这儿的。」 很快云片糕出炉,香味如同往常一般诱人。 这一次便做了四五个蒸笼的量,将其中四份分给大家,医馆的伙计们争前恐后地分着,先捧着细细嗅闻着,然后再浅浅咬下一口,大家露出或幸福或欣喜的笑容。 剩下一块儿便是要送去给奕公子的。 叶问今特地从厨房的柜子顶取下一小袋儿干桂花,这桂花简直是云片糕的灵魂。若说原来这米香气是一种人人皆可品尝的亲民,加上桂花则如其名一般飘飘飞上了云端。 京城的桂花并不多,沿着河种的都是些柳树。而且如今夏日炎炎,哪儿来的桂花呢? 这是专门从溪台镇的医馆内摘下来的。 将这块儿云片糕包好,便嘱咐马俊明按照书信往来的地址给人送去。马俊明气愤地撅着嘴却还是照着叶问今说的听话地去跑腿了。 「郎君,您有何需要?」赵青见这白衣男子在医馆门口手握一盒牙线凝视许久,不由得发问。 「在下是来寻我妹妹的。不知今日妹妹是否在医馆?」叶承达这才恋恋不捨地放下牙线说道。 「叶承达?」叶问今震惊,他竟会来自己的医馆?但她对叶承达也说不上讨厌,不过刚刚阻了人的财路,见面多少有些尴尬。 「妹妹放心,我与叶绍元不同,也早已与他断了关系。说到底我只是个做生意的罢了。上回那事儿是我思虑不周,受罚也是应该,多谢妹妹提点。」 叶问今见着周围人人手一块儿云片糕,她明明就见到叶承达说完话之后连着咽了好几口口水。 「要不...进来吃点?」 第83章 叶承达也不客气, 就这样进来这个十多年不曾见过的堂妹 的医馆内。 虽说叶问今有些尴尬,但毕竟自己在这儿也有好几个月,叶承达也只是规规矩矩地做着自己的生意,并未对叶问今医馆有所举动。那么, 自己对叶绍元的恨意也不应当转移到这个什么事儿也没做的堂哥身上。 「吃么?」叶问今将面前的云片糕推到叶承达面前。 叶承达点点头, 撕下一片儿咀嚼起来, 边咀嚼边思索着什么事儿。一身白衣可称潇洒, 手里捏着白色的云片糕, 这画面也算是赏心悦目。 「没想到师父的堂哥长得还挺俊。」赵青偷偷八卦道。 「堂妹的手艺真好, 好在堂妹没开糕点铺子, 若是开了,只怕那华荣点心铺都只能屈居第二了。」叶承达笑眯眯地赞美道。 「堂哥有话直说便是, 方才,你看我医馆正在出售的牙线, 可是有什么想法?」 或许叶承达不坏,但他一定是精明的。叶问今明白, 作为商人,当然要会见风使舵。 「那牙线设计实在巧妙, 结合这个名字, 我猜测牙线应当是置于牙缝中用以剔除异物的吧?」 「对, 但不完全对。你继续说。」 「既然如此,何不直接使用丝线,更能够降低成本,并且便于推广使用。」 「这个想法不错, 但这牙线刚刚开始推广, 若是直接用丝线...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叶问今一笑, 嘱咐人拿来一卷丝线, 递给叶承达。 「你来试试。」 叶承达接过丝线,用剪刀剪了一段十厘米长的丝线,用拇指和食指捏紧,尝试着置于下前牙的牙缝内。虽然牙线很顺利地下到了牙缝内,但当他想往外取时却手滑了好几次,直到在食指上绕了一圈才顺利地取出。 「你应当也看到了,第一次使用牙线并不容易。若是第一次使用便遇到困难,只怕会劝退一部分人,因此我才制造这种带棒的牙线。使用这牙线可有技巧。你躺下,我教你。」 「我?」叶承达指指自己。 「没错,躺下。」 面前的姑娘戴上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他仍记得她圆润的脸颊和薄唇。 她身材娇小,但语气却是那样地坚定,甚至还有些淡漠。 听着面前姑娘的命令,叶承达莫名觉得有些羞耻,但却诚实地躺下了,因为自己确实也好奇刚才的想法错在何处。 他躺在牙椅上,这是他第一次与叶问今离得那样近,甚至可以闻到衣物的气味。 第147页 叶问今的手指搭在他的脸颊或是嘴唇上,让他的耳根噌的红了。 「看着。」她冷冷地说道。 「取一根牙线,三十厘米左右就行。将它缠绕在中指上,留下一到两厘米的长度。」她将牙线在左右两根中指缠绕了几圈,那牙线便乖乖地绷紧了。 叶承达点点头。周围围观的徒弟也点点头。 「清洁下牙时,用食指轻轻加力,使牙线进入龈沟。这里有一个注意点,不是上下滑动,而是要往牙面轻轻加力,让牙线包裹牙面。」 「原来如此,竟有如此讲究。」 「然后上下刮四到六次,再换下一个牙面。按顺序将所有牙面都清洁完。如果是上后牙,可能用起来比较困难。我们用右上后牙作为例子,这个时候就可以用右手拇指牵开颊面,右手拇指和左手食指用力。」1 「如果牙线脏了,就换一段。」叶问今左手中指松开一圈,右手中指再卷上一圈,那牙线便是没有使用过的一段了。 叶承达从椅子上坐起来,脸都红透了,「妹妹果然厉害,在下...敬佩。」 「应该的,这方法应当叫全京城的人知道才好,带棒牙线方便使用些,若学不会,用这个也是好的。」 「在下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达生堂可否有资格卖这牙籤、牙线?可五五分成,四六也行。」 「当然,这也并非什么有技术含量之物,若有人一起卖更好不过。只是...」 「只是什么?」 「方才的云片糕还有些残留在你的口腔内,记得吃完粘的食物后漱口。」叶问今笑道。 却叫叶承达更加害羞,忙与叶问今道谢后跑开了。伙计忙让他带上些糕点回去吃,他却头也不回连称下回带着契来商谈卖东西的事儿。 缪娥看着满面通红到家的叶承达觉得奇怪,他却大喘着气道:「娘,我似乎,有了喜欢的女子。」 - 马俊明紧赶慢紧回来,不知怎么将这天大的事儿与师父说。 一方面觉得幸灾乐祸,自己没看错,那打铁郎就不是个好人。另一方面则是怕师父听了以后伤心。 除了今日上工且手头有患者的伙计们,其余的正在一边划分出来的休息室吃着糕点和干果。 马俊明刚在空位坐下便将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师父,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那奕公子就是个骗子!」 「怎么这样说?阿明,不确定的事儿不可说得这样绝对。」 「师父,我按着你的吩咐去了那个地点,那地儿根本不是他的宅子,门头连个牌匾都没有。我还去打听了,指挥使的宅邸根本就不在那儿!」 「那你的糕点也还是送进去了?」 「我只道是送给奕公子的,里头的僕人便将东西收进去了。」 「说不准是公子在其他地方有宅子呢?」 「那不就更过分了!那宅子位置偏僻,若人不说,我倒以为是荒宅。若公子心里有你,为何又不给你真实的地址?这样...倒像...倒想...那什么一样!」 这么一说,庞云便明白过来,「你说,那公子是不是因为家里已经有了正妻,才想了这个法子骗咱们老闆?」 叶问今本想否认,但转念一想,正平铁铺的老大老二也都是二十多的年纪,早就有了媳妇儿,如今医馆的姚满快三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自己才十八九岁,前段日子也还被催着相亲。 「你这么说...倒是真有可能。三妻四妾...也是正常。他也没和我说过自己家里的什么事儿。」 这么想着,叶问今油然生出一股怒气,她早就觉得奕公子有事儿瞒着自己。 「哼,从前在溪台镇时这公子对师父可是大家肉眼可见的体贴,时常来上一回的。如今回了京城怕是有家人、有自家小娇妻管着,连信都不敢送到家里去!」 叶问今居然觉得,有理有据...... 奕公子这样家事的男子,不应当这个年纪还未娶妻的,除非他如外出征战的将军一样,十几年都在外头,也不接触女子。 前几日不还听小翠说太后要赐婚将军么。 这么看来,自己对奕公子完全不了解。 记得他的脚有伤,却不知他何时何故受的伤。记得他家在京城,却不知他家的地址。记得他是二十七八的年纪,却不知他有无家室。 好像他从不主动说自己的事儿。 叶问今是越想越生气,亏着自己还想着给他送点好吃的,那云片糕凉了可不就不好吃了么! 凉了倒不是重点,若是这人诚心欺骗自己,到时候人的大老婆、二老婆、小老婆找上门来自己可就说不清了! 连和自己写信都要从另一个地方收,不是心虚是什么。 总而言之,这人说不定是个渣男! 庞云也对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她从前就受过渣男的苦。别说这外头的渣男如何,宫里的渣男才是最渣。 她拍拍叶问今紧绷的肩膀,「女郎,京城男人那样多,随便来几个都是俊美男子,早上来的叶承达也算得上清俊。不过,以咱们老闆的外貌和能力,得要十个叶承达,一百个奕公子才配得上。」 「就是就是,我有个远方表哥,人长得可是真帅!」 叶问今笑笑,「罢了。阿云,一会儿我还要入宫,要带些东西,你与我一起去。」 第148页 此次带庞云入宫是因为她对宫内比自己熟悉些,就算是离开了许多年,回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也还是能够识得。 「阿云,别紧张,此次入宫,你不是从前宫里的碧云,而是叶问今医馆的庞云。」 叶问今这回入宫多带了几个精美的礼盒。上回太后和贵妃给自己如此厚礼,即便自己的钱财不如她们万分之一,出于礼貌也该回点礼才是。 庞云也并未过分焦虑,这宫人千千万,自己不过渺小的一个,十多年了还有谁能记得,她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情便好。她这么想想着,擦擦手里捧着的礼盒。 马车停在一门前,门后便是宽阔的石砖路,连接着一座座宫殿。 二人先去了太后的寝殿,庞云对此也是陌生的,这儿从前便是一般人不允许来的地儿。她紧随着叶问今之后,见到太后时连气都不敢出了。 但是叶问今居然叫她祖母!太后还笑呵呵的。 听从叶问今的号令,庞云上前将匣子打开,里头躺着一支黄金雕成的牙籤,与一般牙籤不同,其柄中间还有精巧的镂空浮雕,若不说这是牙籤,简直就是艺术品。 后又放下了几盒牙籤和牙线,由叶问今教授一旁的宫人正确的使用方法之后才离开。 接下来才是去宣贵妃的宫殿,宣贵妃正照顾着十三皇子,十三皇子已经长出了第一颗牙,笑起来更是格外可爱。 给宣贵妃的礼物则是一支白玉签和几盒普通牙籤牙线。 「三皇子今日不在这儿?我还准备给他送点儿去。」 「昀儿在外头,你自个儿去寻便是。」宣贵妃颠着手里的小皇子,看着也比之前气色精神了不少。 叶问今带着庞云去到不远处的亭子,三皇子就在其中喝茶下棋。 只是树影绰绰,看不清对面人的面容。 一阵微风吹过,耳边便传来阵阵蝉鸣。 树叶翻飞,她终于看见了对面人韶秀的侧脸。在宫里,他衣冠济楚,与当初的粗犷打铁郎大师叔判若两人。 他与对面的三皇子谈笑风生,微风带起他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更给这闷热的花园带来几分凉爽。那双执棋子的手光洁而细腻,理应挂满金银玉石,而不是握着沉重的铁锤。 这小郎君,还有两幅面孔呢? 带着些思念又带着些恼怒,她问:「阿云,你瞧瞧对面的,是奕公子吗?」 「阿云,阿云?」 唤了好几声,都不见回应。 阿云愣在原地,从前在外头时只觉得奕公子面熟,而在宫内,她的技艺似乎一瞬间被拉回到了十年前。 「不。他是...傅将军。」 她终于想起来奕公子是谁,不是指挥使的儿子陈义,而是当今大将军——傅奕。 作者有话说: 当场掉马! 叶问今:你老婆很多? 傅奕:我不是,我没有。 第84章 叶问今愣了一会儿, 装作不太在意地说道:「你会不会是记错了?」 「这,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可是三皇子都与我说他是指挥使而非将军。」 「姑娘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毕竟时间久远,记错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一瞬间的反应, 自己见将军不过寥寥几次, 三皇子在宫里这么久, 应当是比自己清楚, 好在没有因此让老闆出了岔子。 「嗯...随我来吧。」叶问今便带着庞云去给三皇子送礼。 傅奕见着她时先是讶异, 后来见她好好的并没有受伤之类的, 松了口气。 「那这礼我便收下了。叶大夫, 何不坐下与我们一起乘凉?」三皇子邀请道。 二人之间刚好有一座小石凳,叶问今便与二人一起喝喝茶。 虽说叶问今平日里便是板着一张脸, 不小心便叫人觉得她在生气。但面对傅奕时却不是那样的,傅奕虽不是一个灵敏的人, 但也看着叶问今极力控制但还是耷拉着的嘴角,和不由自主微微皱着的眉, 不难看出她有些不爽。 「问今,路上劳累, 吃些糕点。」傅奕担心她在宫里被人欺负, 便想找个由头和她说说话。 桌上的糕点正是, 藕粉桂花糕。 叶问今谢过之后,尝了一口,然而怒气更盛。 傅奕见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糕, 不好吃?」 「好吃!想来公子吃惯了宫里的藕粉桂花糕, 忘记了前端时日还喜爱的云片糕了吧。」 「啊?云片糕, 我仍旧喜欢, 不知姑娘为何这样问。」 庞云在一旁听得气恼,什么叫仍旧喜欢的!自家老闆是备胎不成! 「今日我叫阿明给你送去云片糕,平常你我书信往来的地址竟不是你的府里?若公子与我只是不可见光的关系,往后我们还是不要走得如此亲近,免得叫人误会了去。」 三皇子捂着嘴笑起来,竟没想到威风凌凌的将军也有这样被女子质问到面红耳赤的窘迫的一天。 「问今,并非如此。你...你随我来。」 傅奕牵起叶问今的手,不顾三皇子炯炯的八卦目光,便离开了这亭子。 几人一道出宫,傅奕特地带叶问今来到了他的另一处房产,这便是他们书信往来的地址。 傅奕不常来这儿,只是会客时会来。书信往来一概经过这儿再送去府上。 本他只是担心若是自己与叶问今的来往过于密切,叫人抓住把柄,倒是害叶问今陷于危险之中,这并非他想看到的局面。 第149页 却没想到,叶问今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叫她误会。 看门的僕人见傅奕来了,便主动放行,里头三两的几个泡好茶带领他们去宅邸的更深处。 这宅邸里头假山、池塘一应俱全。外头看像个荒废的老屋,里面却是不一般的精緻。 僕人将早上送来的云片糕呈上来。 叶问今有些不好意思,送上门来的糕点显得她迫不及待想见人一般。 傅奕的心情看起来却格外好些,外头微风阵阵挟着花香入室内。 此刻的傅奕,与叶问今对坐。虽与方才穿的是同一套衣服,但却不再是宫里矜贵的青瓷而是自己家塘里的荷叶,生出几分亲近。 「看来姑娘心里还是有我。」他笑道。 「倘若公子再如此不正经,也可以没你。」叶问今并不接受他的这番言论。 「问今误会了,这儿是我另一处宅子,专门做中转用。我身份特殊,若叫人知道我们来往密切,只怕你会有危险。」 见叶问今表情稍缓和了些,他继续说道:「若姑娘想知道我的事儿,三日之后来这儿,我带你去府上坐坐,一併将从前之事说清如何?」 「好。只是公子,你...家里有媳妇儿吗?」叶问今问道。 听到这话时叶问今和傅奕都愣住了,默契一般耳根都红了,一瞬间夏日的燥热百倍十倍地放大。二人不由自主地都给自己扇起了风。 「在下...尚未...尚未考虑这事儿。」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若你已有了亲密无间的家人,就不应当与我走得过分亲近。若你没有,那...那...」叶问今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脸红得快滴下血来。 「在下对姑娘一片赤诚,从未有过其他女子......」 「行了行了...我的小祖宗。」 叶问今捂着脸,再这么说下去,仿佛就得顺理成章求婚了。 - 第二日便是叶问今的生日。 但她不曾与谁提起过,只当是这一年之中的随便一天。 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的是,她仍旧期待着某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医馆前。 那人好像参透了她的想法一般出现,「姑娘,今日日丽风清,可否赏脸与在下一同游玩。」 不得不说,奕公子十分了解她,若她多看路边熏鸭一眼,他便佯装自己想吃,「你看那熏鸭,肥而不腻、骨软肉酥,说是珍馐美馔也不为过。」 然后将熏鸭买下。 若她将那首饰放下时,多了一分犹豫,他便念念有词,「这首饰,与姑娘,天造地设一般般配。若不买了,小生遗憾。」 然后将翡翠福豆买下。 「怎么,我说得不对?」 「...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说同样的词了,手镯扳指挂坠都买了,哪儿有这么多与我天造地设的首饰啊。」叶问今哭笑不得。 傅奕却一把牵起叶问今的手,「三个算得上什么多,这世上所有美丽的事物,都应当是与姑娘天造地设的。」 叶问今的手被傅奕牢牢地攥在手心里,随着走路的摇摆,微薄的老茧磨着她的手心,有些说不出的痒。她的手越来越烫,甚至有些血液灌流的搏动感。 这夏日炎炎,当吃些清凉解暑的食物。叶问今便拖着他去到店里,找了个包厢,豪气地点了两份冰粉。 「给你的回礼,不必客气。」 「这就算是回礼了?」 「怎么,公子不满意?」 傅奕傲娇地点点头,将自己那份推到叶问今跟前,与她那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至少也要...亲手餵才算吧。」 店里凉风习习,她端起盛着冰粉的瓷碗,指尖触及到的碗身冰冰凉凉,勺子和碗壁发出悦耳的摩擦声。想着自己今日薅了他那么多羊毛,餵口冰粉又不是什么难事。便拿出自己平常给小孩看牙的技艺。 「来,啊——」 冰粉通体透明,一口便吞入腹中。傅奕的唇沾上了水渍,更显得红润,似含着朵盛着晨露的扶桑花。 「嗯,冰凉爽口。」他满意地点点头,眼睛微眯。 「公子什么都不缺,这口冰粉倒是叫你满足了?」 「叫我满足的是这冰粉不成?当然是你了,榆木脑袋。」 见人要敲自己的脑壳儿,叶问今立马捂住自己的额头,不料手腕却被人擒住。 她放下手,在手里摩挲着的手帕丝滑,可见材质上乘。 对面的清俊男子正给她擦着指尖。 「奕公子,你好像我娘...」话说到这儿,傅奕便抬眼不悦地看着她,于是她又假惺惺地补上一句,「像我娘对我一样贴心,像我娘对我一样好...」 「知道我对你好就好。」 他取出一精緻的盒子,一打开便冒出阵阵桂花香。 桂花的香气一浓便容易熏人,但这盒膏体却是清新怡人。 「见你喜欢桂花,便特地做来送你。」 他修长的手指在盒内一沾,便取出一指尖的软滑膏体,轻轻涂抹在叶问今的手背上,像是对待易碎的花瓶一般小心谨慎。他的指尖拂过叶问今的每一寸手背,将膏体均匀地涂抹。 夏日气温高,膏体的气味便散发得快些,叶问今不禁靠近自己的手细细嗅着,如此馥郁而恰到好处的桂花香得秋天才能闻到,是干桂花不能相提并论的。 傅奕从她的手背摩挲到指节再一点点到指尖。 第150页 指尖的触觉是极为敏锐的,因此对于触摸的反应也更强烈。 他手如玉笋,当他骨节分明的食指划过她的食指和中指指缝时,一阵酥麻让她的唿吸都滞了两秒。 她抬头看他,他正垂眸,为她擦手,眼里是无尽柔情。 这样的人当真是正言厉色号令一众禁军的指挥使? 他的髮丝随着微风浮动,有时掠过她的手心,她伸手挡住垂下的髮丝,那动作却像是要摸他的脸。 二人一同怔住。 他一下扣住她的手,唿吸渐渐急促,眼里的柔情瞬间变成狂风骤雨,像要将二人一同淋湿。 「你的头髮...弄得我好痒。」 「哦...哦,抱歉。」他笑笑。 而后敛了笑意,将她的手展开捉在手心。 「姑娘,我想姑娘是在意我的,不然也不会次次同我出来,也不会次次接受我的好意。往日之事,我并非故意隐瞒你,只是说出事实与我与你都是一个麻烦。而且,我担心说出来之后你待我便不同从前。不管你对我是否是如同我对你一般的情意,是也好,不是也罢,只希望姑娘不要生我的气。」 「何来的气?不论如何,你是帮了我许多的大师叔,是我生命中的贵人,这一点不会有变。」 「那我便放心了。」 「明日你可一定要告诉我那些隐瞒我的事儿!」 「好。」 - 下午,戎平便奉命来寻傅奕入宫。 戎平不解,这去一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吗?将军受了什么刺激,进宫时还是好好的,出来时脸色难看得像个死人。 「戎平,替我办件事。」他冷冷道。 「将军尽管吩咐。」 「去告诉叶大夫我明日有要事,让她不要等我。」 后头戎平才听说,原是皇上给将军赐婚,对象是太傅的二女儿。 戎平震惊,那叶大夫怎么办,将军这不就...脚踏两条船了吗? 第85章 这日是他们约好的日子, 叶问今本就满心期待。 只是戎平早就来知会她,道奕公子遇到了些事儿,下次有空再聚。 马俊明气唿唿道:「师父,在溪台镇时, 虽然我看那打铁的不爽, 但还觉得他是个纯良之人, 待师父也算是好的。不知有何事那样重要, 叫你期待落空。」 她本就心生失落, 听了这话只嘆了口气道:「...罢了, 咱们医馆尚且没站稳脚跟, 那事儿...晚些也无妨。我也好多在医馆督促督促你们,给我好好学习, 努力赚钱!」 医馆的一楼已经几乎全部用上了,六人全部都能独立看诊。但叶问今的目标并非止步于此, 一家医馆并不能照顾到整座城市,她希望京城人人都能够解决口齿之疾病, 这医术也不应当只有她一家才会。 碍于此时科技的发展,暂且只能干些不需要高速涡轮机的活。但她从坊间听说, 此次西域的商船驶来, 带来了许多不常见的商品。 叶问今听着新鲜, 便去码头凑个热闹。 那儿早就挤满了人,花花绿绿的地垫一铺便是一个摊子。一眼望去不见尽头。 老闆有时是操着并不熟练汉语的外国人,有时是汉人。 「香料,香料, 看一看!」 叶问今凑近了才看见这个铺子上一个小袋儿一个小袋儿装着各色香料, 其中一袋红色的, 散发着辛辣的气息。 她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老闆,这个给我一点儿。」 叶问今心满意足地揣上了一小袋儿辣椒,虽说自己并不喜欢吃辣,但是偶尔也需要一点刺激。比如今天,这样心情不太爽快的时候。 今晚回去就下个牛肉面,往里头加些辣椒,吃个痛快。 一路上她左看右看,这集市也算是稀罕的,不愧是京城。 虽然卖给平民百姓的都是些边角料,但已是千金难买。要说最好最稀有之物,当然是进宫献给皇上和太后了。 路人也是议论纷纷,「听说这次进贡,奇珍异宝、珍禽异兽应有尽有。其中便有一物,身长约有两个成年人展臂,启动时如地震,其工作端如针般细却削铁如泥。」 「这么厉害,若能看上一眼便好了!」 叶问今扬扬眉毛,听这形容,与那高速涡轮机确实有几分相似,确实若是能进宫看上一眼就好了,要真是涡轮手机,就是每日去太后那儿软磨硬泡都得要来。 在集市忘我地逛到了饭点,如今天色暗得早了些,这就要赶回家去了,还有辣椒要和家里的伙计们分享,一起尝个新鲜呢。 这么想着,她便加快了脚步。 她突然觉得汗毛直立,但左右环顾又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只有挑着担子回家的大爷大妈。或许是自己前几日听了罗生的话也开始有些过分敏感了吧。 往前走了两步,便又觉得周围冷风阵阵,她只好安慰自己是最近天气转凉,而自己还穿得单薄的原因。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这儿回家的路刚好还要经过一小片人烟稀少的地儿,此时她只希望快些再快些。 快走了一小段便已经开始喘气,这儿屋子不高加上天色渐黑。若是平常天也不会黑得这样快,看来是要下雨了。吹来的冷风裹挟着湿气,更是阴冷。 风越来越大,仅剩的几户人家也都禁闭门窗,用栓子将门抵住,防止晚上的大风吹开家门。 第151页 这儿离医馆大概只有一刻钟的路程,若是腿脚利索些或许还赶得上在落雨前到家。 于是她便迈开步子大步狂奔。 一瞬间四周便聚拢来乌压压的许多人,吓得叶问今不管不顾直直往前沖。 黑衣人一蹬,便轻松到了叶问今前头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也只好寻其他出路。 这时,另一波赫衣人从天而降,竟与方才那一队刀剑相向。 昏暗之中,只有剑光阵阵。 四周的锐器磕碰声和人悽厉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叶问今的唿吸越来越急促,只往周围没人的方向逃窜出去。 只是终究不敌精锐,被一人擒住了后领。 她还没将手伸进里衣,后颈便传来一阵钝痛,世界里只剩下一篇寂静。 似乎只过去了一瞬间,她睁开眼还未从方才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直到她看见窗外浓郁的夜色和自己身上一指粗的麻绳才清醒过来,方才那些并不是噩梦。 「你们是谁?!」 床前站着的那名男子才回过头来,挥着一把金色的扇子,似乎每煽动一次便要掉下几块金箔来。 他的眼睛细长上挑,眼里透露着巨大的野心,但在接触到叶问今眼神的一瞬间便无影无踪,显得彬彬有礼。 「神医...醒了啊?」他一步步靠近。 他捏起叶问今的下巴左右掰了掰,「真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本以为是个白髮苍苍的老头。还不快给姑娘松绑。」 叶问今的四肢这才可以自由行动。 她并不觉得眼前的人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觉得他是真心怜香惜玉。 他方才望着窗外那样久,应当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女子,若觉得自己这样不妥,早就该给她松绑了,何必等她醒来。 「姑娘请坐,听说你治好了太傅和太后的病,是吗?果真是神通广大。」他给叶问今沏了杯茶。 叶问今将眼神落到别处,「公子谬赞了,在下不过普通大夫,何来的神通广大。那都是太傅和太后福星高照、上天保佑。」 「姑娘是怕我下毒,才不敢喝在下倒的茶吗?」那人贴到叶问今耳旁问道。 这一语说中了叶问今心中的想法,她不敢轻举妄动。 这人非常危险,看起来好声好气,但是一不顺心便会杀人灭口。他野心勃勃,但又藏得极深,是个难以琢磨的人。 「并不...」叶问今举起那杯茶,沾湿了些唇。 虽然害怕,但他若想要杀她,方才的路上就应当杀了,而不是等到现在。只是不知这人为何捉她。 「听说你与我皇弟来往密切,太后也很中意你。特别是你这双手,灵巧得很。」 他边说边从后头环住叶问今。 「你放手。」叶问今握住茶杯的右手被他捏得生疼,手中的青瓷杯子落地而破碎。 「若过几日,皇弟还会叫你入宫,让你给父亲解决病痛,你怎么想?」 「医者...当治病救人,若有需要,我会...尽力而为。」 「哦,果真是医者仁心。你能拒绝吗?」 他将她的右手按在桌面上,她如何拼死挣扎也挣脱不开。 一把小刀明晃晃地插在叶问今的右手旁一寸,「若你的右手废了,便不能再看病了吧?」 叶问今的眼眶瞬间便红了。他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杀她,若他死了,三皇子马上便能够知道有人在动手。 从二皇子刚才所言看来,应当是三皇子想找自己给皇上解决病痛,其中有无掺杂着争夺太子的目的她尚且不知。 若是自己的手废了,便不能入宫,即便最后三皇子能够知道是二皇子所为,那也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儿。最重要的是,若三皇子已和皇上献策,那么失信的便是三皇子。 「二皇子,我与殿前都指挥使奕公子还有约,若你今日伤了我,只怕伤了你们二人的情分。」 「那个...拈花惹草的指挥使?姑娘难不成也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听说他与不少宫女有染。没想到姑娘也是个可怜人。不过,你可以等明日与他哭诉,告诉他是谁断了你的右手,看看他会不会为你多说一句。」 二皇子左手将小刀从桌面上拔出。 「啊!」 叶问今禁闭上眼,从怀里抓了一把辣椒粉,向后头扬去。 若是右手断了,指不定就因失血过多或是伤口感染去世了。不如搏一搏还能有一丝生存的机会。 听那小刀掉落在地的声音,叶问今转头就是一脚,将二皇子踹到椅子上。 也来不及想这一脚会不会株连九族,她扭头便往门外跑,还没到门口便被一股大力拽住右袖子。 「可恶!给我把她的手脚都剁下来!」二皇子泪流满面嘶吼着。 四周不知从何处窜出几个黑衣人,将叶问今团团围住。 几支利箭破窗而入,直中几人的胸口,一击毙命。 叶问今不断地拉扯着,见人就要靠近,直接将自己右袖子撕破一截,原来的长袖也变成了半袖,这才有机会逃出去。 旁边那个黑衣人却将她打横抱起,破门而出。 外面的地湿滑,却丝毫没有阻拦这人的脚步,外面景色萧条,但却有狂风暴雨后的一轮皎洁的明月。 叶问今感到有些累,但却仍对这蒙面人警觉。 树影绰绰,她看不清这人的眼睛,也不知他要将她带到何处去。只将右手悄悄伸入方才尚未用完的小袋子里。 第152页 还没拿出手来,上面传来一声轻笑,「你方才的动作我都瞧见了,想拿同一招对付我不成?」 「你是...?」叶问今靠在他的胸前。 「我是,傅奕。」 他没听见怀里人的回应,便低下头看,叶问今早已靠在他的身上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明月高悬, 马车内傅奕仍环抱着怀里的人,叶问今唿吸平稳而悠长,但手仍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 戎平见状,那表情比傅奕还要纠结, 「您与太傅二女儿的事儿可是皇上亲口提的, 而且您也知道, 按照问今姑娘的性格, 定是不会答应做妾。」 傅奕抬头, 不解地问道:「谁说她要做妾?」 这一问, 戎平便知傅奕是要回绝这桩婚事, 「强求不得啊,将军。」 「我偏要强求。」 戎平怔住了, 边塞十年,不论怎么样的困难, 将军都和他们一起拿下了。不论是横扫全军的疫病还是以少敌多的埋伏都挺过来了。而将军自己的婚事,却做不了主? 将军就当是这样, 想做什么便做到什么...实在是太帅了。 皓月当空,四下无人, 只有一辆马车缓缓前行。 车身每晃一下, 叶问今的脑袋便靠在傅奕的肩上, 等车平稳又落到臂弯里去。到了京城之后,傅奕不曾与叶问今如此近亲过,听着她的唿吸,才觉如今天下太平是踏实的。 婚约之事, 只是皇上提了一嘴, 如今世风开放, 当两情相悦才定下婚约。况且, 他又怎么看不出来狗皇帝是怕他强强联手才急着给他订下这婚约。 昨日不过去见上一面,真要谈婚论嫁也得考虑当事人的意愿,不过皇上牵的线,没些本事又怎么敢驳回。二小姐也算得上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那样没有眼力见儿折了自己的脸面。 况且,二小姐似乎看上了戎平,与他饮茶时,目光总是飘出去,傅奕也能够理解,他们二人既是同龄,又是老乡,生出些亲切之情也是正常的。 再者,戎平也是最年轻的都尉,配二小姐也算是门当户对。 「将军,是否把姑娘送回去。」 「叫他们继续守着,就怕二皇子再去找问今的麻烦,今日就带姑娘回府吧。叶老太爷应当还好吧?」 「尚可,就是出去寻姑娘的时候擦伤了,如今也已妥善医治。」 「让他们不必担心,明日叶大夫便会安安全全地回到医馆。」 叶问今醒来时,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差点冷笑出声。 呵呵,习惯了,又一个陌生的屋子。 她好想骂人,这个年头当个大夫都不能安生。那个二皇子和疯子似的,上来就要砍人手。三皇子怎么就那么好脾气,还好自己先遇见的不是二皇子,不然这日子可不知道怎么过。 这儿是哪儿? 方才自己成功逃出了吗?应该没有被重新抓回去吧?应该没有被剁手吧? 她越想越害怕甚至有些不寒而慄,这手要是没了,该拿什么养活这一大家子啊。那一瞬间,她已经想到自己流落街头,负债纍纍,带着一大家子乞讨的模样了。 叶问今努力举起自己的右手,却感觉有些沉重。 哈?不会真的没了吧! 她试着握紧了拳头,却捏到了个柔软的,像是人的皮肤。 还好还好,这就放心了,赚钱的傢伙还在。 她将手从被子中抽出来,自己握着的那只手虽光洁似玉,但几条凸起的青筋增加了些力量感。最让叶问今熟悉的便是那手背上的淡粉色伤痕,她曾仔细看过,给它抹过药膏,也给这双手包扎过的。 方才在二皇子屋内时,便见到了这伤口,瞬间安心了,不然也是要撒上两把辣椒面的。 昨日不来见她,今日却来救她。 想到昨日之事虽颇为气恼,但在看见他的睡脸时便烟消云散了。 他的刘海落在脸颊旁形成一个慵懒的弧度,熟睡中的公子倒像个大猫似的,让人情不自禁想揉上两把。 不知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只见窗外是浓浓夜色,屋内点着昏黄的蜡烛,这才觉得分外干渴,甚至有些剌嗓子眼儿。 叶问今将他的手轻轻放下,稍稍侧身准备起来,却差点痛得叫出声来。 从脖子往下一直到脚踝,传来被乱棍打过一般的疼痛。特别是后腰处像是有千万根针一齐扎一般。 瞬间,她又直挺挺地躺下了。 后来连续尝试了好几次,都是抬起不到两厘米的高度就疼得不能再动弹了。 叶问今盯着天花板,认命了,哪儿能和自己的身体犟。应当是之前的剧烈运动伤到腰了,这段日子本就不大休息,得了空还去宫里加班,腰肌劳损是迟早的事儿。 她嘆了口气,只有手旁这个男的可以帮帮自己了。 她使坏一般摸上他的脸颊,戳了戳便形成一个指腹大的凹陷,一收手便又消失。又将手掌贴上他的脸颊,大拇指轻轻划过浓密的睫毛,指尖便像有羽毛拂过一般酥痒。 叶问今当然清楚这个动作一定会扰醒他,但她似乎就是有那样的自信,奕公子不会对她发脾气。 就算是有脾气,那也是他说话不算话在前,还是自己得理。 「...醒了?」傅奕的眼睑微颤,一睁开眼便又迷迷煳煳地牵上叶问今的手。然后似乎是更加清醒了几分,又礼貌地将她的手轻轻地放回温暖的被窝中去。 第153页 「醒了,谢谢你来救我。」 看得出对面人的自责,蹙着眉盯着叶问今的脸看了半天,才吐出句不痛不痒的话:「你有些受凉,爷爷给你开了个方子,起来喝药吧。」 望着人去端药的背影,叶问今只能举着尔康手,等等,我起不来啊。 傅奕端着药回来,却见叶问今还是躺着,以为她在闹脾气。 「问今,你在生我的气吗?昨日食言是我不对,但是身子要紧,快些起来喝药吧。」 我不是?我没有啊。 而傅奕的眼里,她却是苍白着脸,一脸疑惑,仿佛在质问他,就这? 「问今,莫要生气了,除了你以外,我不曾想过其他女子。若你要气,也等喝完药再气,好不好?」 「我不是...」 「那你为何不起,难不成是想要我餵你?」 「?」将军自说自话的功夫是可以的。 「我起不来,你来扶我一下。」 傅奕的脸瞬间便红了,原是这样简单的理由,是自己想多。 他忙来将叶问今扶起,只不过稍一搬动,她便咿呀咿呀地喊疼。叫他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二人都大汗淋漓地僵持着,喘气声让屋里的氛围不寻常的暧昧了起来。 「算了,不喝了,说不定明日便好了。」叶问今自暴自弃。 「不行,看你的脸都这么热了,不喝药明日怕要发烧。」 可这直不起身子怎么喝,叶问今心想。 看着傅奕憋红了的脸,叶问今立马懂得了这人的小心思。她笑笑,自己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再说这小祖宗害羞的模样可爱得紧,让她更想逗逗了。 「罢了,你替我试试,这药还烫不烫。」 傅奕便听话地含了一口浓黑的药汁,尚且是温热的。这中药与第一次见面时叶问今递给他的白茅根不同 ,这药一入口便在舌尖盪开沖人的苦涩,没点觉悟还真是难以喝完这一大碗。 叶问今虽然腰不能动,但手臂还是灵活自如的。还未等他皱起好看的眉毛,便一把将他拉到眼前。 然后——吻了上去。 傅奕双手撑在两边,维持着笼罩一般的姿势。 二人之间旖旎的香甜与药材的清苦碰撞交融,盪出一圈圈热意。 温热的药液顺着微凉的唇瓣滑入口腔,进入喉咙,似乎也不那样苦涩。 叶问今睁开眼,只见傅奕的长髮落在她的耳边,遮住了帘外仅剩的微弱烛光。 她贴在他的耳边轻轻吐出气声,「要不,继续餵完一整碗?」 傅奕像听了不得了的话一般双拳渐渐收紧,而后一手温柔地抚上她白皙的面颊,微微侧脸贴近,叶问今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他温热的鼻息。 等了许久,傅奕却停在了双唇将要触碰的位置,睁开微眯的双眼,此时那双眼里满是危险的暧昧气息。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威压,但却甘愿臣服。 「姑娘未免...也太会折磨在下了。」他的声音颤抖。 - 大家都见到将军深夜摇摇晃晃地从人屋里出来,还抹了抹嘴唇,瞬间便八卦四起。 「将军他守了叶大夫一夜!现在还神志不清地出来,不知...不知发生了何事!」 「你新来的不知道,将军与叶大夫早在溪台镇的时候就有交情了!如今这只能说是日久生情、水到渠成。」 「那太傅的二女儿怎么办!」 「我看如今生米煮成熟饭,二小姐也刚好有理由拒绝!这叶大夫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甚至比二小姐还要美上几分,而且大家都说她悬壶济世、好施乐善,如此仙女,怪不得将军也要倾倒了。」 傅奕火速回屋后,便一壶接一壶地喝水,似乎仍解不了干渴。一闭眼,面前便出现湿润的唇和双目。嘴里还残留着微苦的药液,但却并不让他反感。 「将军,您明日还得去见傅老爷,还是早些休息为好。若叫老爷看见您这般脸色不好,又要担心了。」 「知道了,给我再烧壶茶来,你便去休息吧。」傅奕长舒了口气,揉了揉紧皱的眉心。 戎平退下后望着夜空中零零散散的明星,默默觉得将军真是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说: @太激动了,终于到这一天了呜呜呜 第87章 好好睡上一觉后叶问今的腰痛缓解了许多, 虽然还是会传来一阵阵抽筋般的紧绷感,但总算是可以直得起腰,不至于没有自理能力。 昨夜睡得极为香甜,直到今天见到那张清俊甚至带着些无辜的脸, 叶问今才后知后觉脸红起来。 这样一个纯情的男人, 竟被自己霍霍了, 昨晚自己实在是冲动了些。 傅奕向她伸出手, 待她抓牢后再揽着她的腰, 似乎是怕她再次闪着了, 轻轻一推她便入了马车内, 然后自己再跟着进去。这一串牵她上马车的动作自然得像是老夫老妻。 坐在马车内的叶问今给青年腾出一个位置,罢了, 横竖自己算不得亏。 「昨晚,你有听见我说的话吗?」 「你说哪句?」 「……」铁没听见。 「问我腰疼不疼那句?」 「还能动吗?」 「再抬高点?」 驾马的戎平听得面红耳赤。 只是闪着腰了帮忙扶一扶而已!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很难不让人多想好吗?! 第154页 傅奕气笑了, 稍稍用力掐得叶问今脸颊变形,「你在想什么。」 「要不你就留在医馆给我当看板郎吧。」 「你还真放心让个来路不明的人给你当看板郎。」傅奕自嘲道。 「是你就行。长得赏心悦目, 会打铁,还不用给月钱, 确实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男菩萨。对了, 还有武功高强, 救了我好几次。」 看着叶问今着手指数着优点,傅奕一把将她竖着的四根手指攥进手心里。 他垂眸,眼里是一片诚挚,「放心, 我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昨日夜色溶溶, 叶问今迷迷煳煳的, 他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如今这光天化日, 他倒觉得有些没有勇气。毕竟她要是生起气来,可是只会伸爪子的小猫咪。 纠结了半晌,终是到了叶问今医馆。 医馆门口架着一个凉茶摊,陈设如同他们初遇的那日。 不过凉茶摊后头空无一人,叶老爷早不是那个受人欺的叶老头了,每日浇花养鸟不亦乐乎。 这凉茶摊不赚钱,是供路过的行人免费取用解渴的。 叶问今下了马车,欲与公子告别。 「等等。」 傅奕一手撩开帘子,另一手随意地搭在窗沿,笑得意气飞扬,春花秋月不及其半分。 「近来奔波,不免口干。」 那是叶问今无法忘怀的一幕,也是她至今印象最为深刻的画面。 沸腾人群中,凯旋而归的常胜将军为了一被流氓围困的医家女儿停下脚步。 同样的,听着他些许嘶哑的嗓音,心领神会地盛了碗白茅根熬的凉茶。她的手不禁颤抖,「这白茅根味甘,有清热解毒之用。」 傅奕会心一笑。 「如此,便算报了我昨日餵你药的恩了。」 叶问今并不如他想像中一般娇羞,接过空碗后便牢牢抓住傅奕的手。 一吻而上。 傅奕惊了,似乎这与她想像的叶大夫相比主动了些。 但又觉得她该是这样的,小心谨慎的原是自己。 叶大夫本就是这样,看起来冷若冰霜,做起事儿来却风风火火。 举着刀准备解决不法之徒的是她,别扭地骂不愿接受好意的患者的是她,攥着辣椒粉自救的也是她。 她从不会坐以待毙。 每个模样,都深深地映在他眼里。 傅奕的目光再离不开眼前人,情不自禁地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似乎过了良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 「将军,骗我的帐,往后我们慢慢算。」 傅奕笑着点点头。「都听你的。」 - 医馆里正忙碌着,但叶问今分明就感受到了从四面八方而来以她为中心的八卦。 什么在奕公子府上过了一整夜,第二天还是公子亲自送回来。 回来了之后就经常说腰疼之类的。 哎,这中秋节还没到呢,公子的月饼早就送来医馆了,人人有份,这要说没什么猫腻,反正我不信! 这样的氛围让叶问今觉得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大家从两人一举一动推理这一对一定是情侣的幼稚情景。 「过几日中秋节放假,大家都回去陪自己的家人,一起赏月吃月饼吧。」叶问今说道。 今日最后来的一对夫妇格外热情,特别是那夫人,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就诊时记录的年龄是四十八岁,但左看右看顶多只有三十多岁,笑起来的样子如少女般娇俏。 叶问今夸了几句,那美丽夫人就如自来熟一般滔滔不绝。 最重要的是,总是盯着叶问今看,还奇怪地牵着她的手,连夸这大夫长得真合我眼缘,咱们的儿媳若能如此,便是儿子的福气了,叫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陪同她来检查的老爷却不是太开心,板着脸,梳得整整齐齐的鬍子看起来像个正经文人。 叶问今搭上了几块傅奕送来的月饼给人带回去,那二人的表情有些怪异,但还是喜庆地收下了。 后头傅奕便以给姑娘赔罪来了这个由头来约她出去玩。 寻了个射箭的摊头,五十文钱五支箭,累计五支正中红心便送定制小泥人一对。 叶问今刚在摊前停下,傅奕便挑挑眉,好像在说看我的吧,肯定给你赢下。 「老闆,五支箭。」傅奕说道 「这位兄弟,还是多买几支吧,买十送一,省钱。」旁边的兄台提醒道。 「方才我买了二十二支才中,气煞我也!」 「就五支。」傅奕笑道。 「嘿,小兄弟口气不小!」老闆递上五支箭抱臂旁观,今天还没人这么牛呢。 「你之前不是说想学,来。」傅奕将叶问今揽到怀里。 「啊...我就是随口一说。」 傅奕并不理会她故作矜持的推脱。带着她的手撑开弓弦。 众人紧紧盯着,心里鄙夷不已,五支都中红心?第一把还教姑娘射箭? 「唰——」 第一支箭稳稳地插在靶心。 「不,不可能,只是运气好罢了!」 老闆也抹了抹汗,脸色显得紧张了些。 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都如同复制一般。 「第五支,你来。」傅奕笑笑将箭递给叶问今。 「我不行...我从没射过箭,我就试试吧。大家见笑了。」 第155页 见姑娘这样谦虚,大家纷纷给予鼓励。 直到最后一支箭出弦。 第五支箭同样射中了红心,大家才反应过来,这人哪儿是在谦虚,明显就是在凡尔赛! 「什么人啊,第一次射箭就能射中!」 「姑娘,你是做什么的?是不是绣工所以手才这么稳?」 「我...我是拔牙的。」 「竟...竟是叶神医!久仰!」 众人立马便转变了态度,似乎一下子就说得通了,神人就是应当与凡人不太一样的。 「老闆,说好的泥人。」 「你们想要什么人物。」 「就捏我俩吧。」他们相视一笑。 老闆不情不愿地开始捏泥巴,凡尔赛就算了,还要这样秀恩爱? 「老闆,好手艺,简直鬼斧神工。」 二人拿着对方的那一个泥人当做纪念。 - 还未到中秋,便又被召进宫里给圣上看病。 叶问今并不惊讶,毕竟有那个二皇子给她那样隆重的预告。 但想起那一晚,终究是有些发憷。那二皇子发起疯来,连明摆着和三皇子作对都不怕。 她嘆了口气,工具人不工具人的又有什么关系,自己不关心也不理解,她只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个看病的,能把人的病看好也就功德圆满了。左右她只不过是一不小心被卷进纷争的一片无辜的落叶罢了。 皇上约四十的年纪,又逢最近天气骤变,身子虚弱,再加上日夜批奏摺,劳累过度,这就引发了智齿冠周炎。 「拔了就行。」她淡淡道。 「朕因这牙,寝食难安,头痛欲裂。马上给朕拔了。」 「只是,中秋佳节,应当与大家一起吃喝的,若是拔了,必会影响进食,且近日不得饮酒。」 「不可啊,不可。龙体不可有损啊!」底下一片哀嚎,仿佛拔的不是皇帝的牙而是割他们身上的肉。 「听闻母后经过治疗便不再郁郁寡欢,你给朕也看上一看,若是能解决,这废物太医院便赠与你了。」皇帝挥挥手,这太医院偏就会出题,真有点儿毛病是动都不敢动,要来有何用处。 「多谢皇上好意,只是在下无掌管太医院之力。若在下能解决皇上的病痛,便是在下无上的荣幸了。」 就算是皇上,拔完牙也是要听话地咬三十分钟到四十分钟棉球的。 几个年轻的小太监窃窃私语道:「你知道那人怎么说吗?给我八百个胆子我都不敢和皇上这样说话。她说皇上,因体质不同,或许有些疼痛,您忍忍便好。忍忍便好!这是正常人说的话吗?!」 「...皇上真还忍着了,吓人是真吓人,神人也是真神人啊!」 「我在外头胆儿都吓破了,那姑娘还说,不可漱口不可沐浴。谁敢对皇上下令!此乃我见过的第一人!」小太监绘声绘色地说道,连语气都模仿得不差分毫。 太后听闻叶问今在,便下令留她用膳。今日是中秋前一天的赏月宴。 叶问今向来拒绝不了爷爷奶奶的要求,她乖巧地坐下,这席间大多是她不认识的,她便被安排在太后身侧的位置。 傅奕见到这个意料之外的人时,愣了一愣。突然间便有些如坐针毡,芒刺在背了。 现如今,他旁边坐的可是太傅家的二小姐柯月明。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于是他便一杯一杯地喝起茶来。 「将军可是口渴?」柯月明不禁问道。 叶问今难得见到个熟悉的面孔,他身旁的明媚女子娇羞一笑,还在与他在攀谈,让她不能忽视。到这时她才突然想起那时听小翠说过,好像是要给将军赐婚之类。 她不禁攥紧拳头,将军,你真是好样的。 第88章 见傅奕不动声色地喝着茶, 偶尔侧头回旁边的姑娘的话,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 叶问今也不愿意再看。前几日还和人亲热,今日便就与其他姑娘谈笑风生。 怎么大将军都要委屈自己吗? 太后招唿着,看起来心情极佳, 还招唿她多吃些。她自己的事儿, 万没有影响别人的道理。这宴乃是提前与人庆祝中秋佳节, 只有重要的大臣和亲近之人才能参与的, 若为了自己扫了兴致, 惹了哪家臣子自己也无力抵抗的。 再说, 难得吃御膳房出品的饭菜, 私底下的帐便私底下算,如今好吃好喝才是重头戏, 这场面话和话里话外的都与她一个开医馆的扯不上关系。 酒足饭饱,听大臣们说话文邹邹的, 她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原以为这宫里的宴都是较为正式的,没想到也有这般随意的排场。 或许是吟诗作对都与她无关, 空气里的硝烟味早就瀰漫,下面的文臣早就想破头皮想要答出几句惊艷圣上的词儿来。 说完了正经的便是些家长里短, 最受关注的便是傅奕和柯月明那一桌。 「今日才见, 这对才子佳人, 极为般配。」缪老爷的位置在傅奕左手边,便就问了这个大傢伙都感兴趣的问题。 「你二人觉得如何?」皇上问道。 「回禀圣上,感情并非一朝一夕,臣以为可以多加考虑。况且柯二小姐年纪尚轻, 倒像是我哄骗了姑娘。」 「诶, 何来的话, 这感情往后再培养也是来得及。柯二小姐这样聪明伶俐, 若是错过了可没处去后悔了。」缪老爷打趣道。 第156页 「柯二小姐属实聪慧,在下俗人,平日便爱好打铁、舞刀弄枪,只怕是配不上姑娘这样秀外慧中。」 接着就是你来我往喝点小酒,吟些小诗。 叶问今自诩不是个有文采的人,若是问她医学原理倒是能滔滔不绝,问点锻造之法也能说点皮毛。 太后见她喝了些酒便有时沉闷有时嬉笑的样儿,知晓她是个不大会喝酒的,便允她去外头花园走两圈。 她也不乐意在这里头看着那对才子佳人与大臣们你来我往 的,若叫她嫁个不喜欢的,她定要拍桌而起、义愤填膺,哪儿还能在这儿和人好生好气的配笑脸呢? 这宫内想来是有些不可搬到檯面上来说的利益纠纷,其言语下的暗流涌动她能凭藉对方的语气还有自己的直觉感受到,但并不清楚背后的含义。 她坐在花园内的池塘旁边,看着这偌大的皇宫,也只觉得不过是间大点儿的屋子,花园也大,哪儿比得外头舒坦。 怪不得上回带阿云进来,她要板着张脸了。 今夜月格外圆,映照在荷塘的水面上的倒影同样明亮而通透,被鱼儿偶尔吐出的细微气泡荡漾出一圈圈褶皱。 叶问今嘆了口气,自己哪儿来那么大方,看着刚刚和自己柔情蜜意的男人和别人是地造天设的一对。 不过那斯文的二小姐确实长得讨喜,是清秀的可人儿,叫她自己碰上也要好好凑近了看上两眼的程度。再加上家室强盛,财力优渥,真是个好媳妇儿。 她百无聊赖的食指轻点着水面,其实外头有点儿凉,但她不愿意那么早回去。 哼,虽然伤心,但怎么也算不上吃亏,有几个人老了能说自己曾经泡过将军。她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 「不继续泡了吗?听见这般消息,真叫小生难过。」傅奕不合时宜的出现,让叶问今吓了一跳,差点落进湖里。 傅奕紧紧拉住她的手腕才稳住。 「不泡了,你泡你的柯美人去吧。还有,就算你不拉我,我也能稳住。不过还是谢谢你。」叶问今掰开他的手。 他在叶问今身旁坐下,「姑娘莫非是在吃醋?」 「将军,怎么这般没个正形儿。别叫人瞧见了,让你和太傅都难堪。」身旁的人并没说话,方才没人时还只有一股忧愁,如今见到这罪魁祸首叶问今心里的气又蹿升起来,觉得没说够,便又补上一句,「若将军早就有心宜的对象,就不该去招惹其他家姑娘,叫人误会。」 「若我就是要招惹你呢?」他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在月光下的侧脸异常的好看,笑得那样胜券在握。 叶问今不禁入迷,但还是很快恢復了理智,「将军说笑了,我们家室地位并无相配之处...」 「可是我的牙有点疼...」他将叶问今的手覆到脸上,乌黑的眼瞳反射着莹白的月光,更显得楚楚可怜。 「......」 这人,服了他。 - 「在下宋沐,是代表太医院特地来学习的。」宋沐将宫内的官服换下,换了一身得体的绿色官服。 叶问今与几个徒弟面面相觑,并不理解。 「太医不好吗?为什么要来这儿学?」 这意思就好像,编制不香吗? 「先前我见到叶大夫的手法,觉得实在精妙,而且不明白,为何多几个步骤就能够降低红肿疼痛的概率,还有为何要用那药酒 ,还有那缝合的针为何是那样奇异的形状?」 「等等,你就是之前那个给我搭手的宋大夫吧?我记得你。」要是不打断他,不知道这一连串的问题要问道什么时候去。这人就像是十万个为什么。 「正是,能记得在下是在下的荣幸,正是因为亲眼见过,所以才强烈要求来学习。」宋沐恭恭敬敬地奉上束脩。 「我只有一个要求,若你学了,再回宫里去一定教给其他太医。前几次进宫我便发现,宫人饮食比外头更加精细,也更加容易接触到糖,因此患病率比外头高,受到口齿之疾病困扰的人应当也不少,你回去便要帮人解决病痛。」 宋沐点点头,听从叶问今的去后头取了一件白色大褂,套上后便摇身一变成了叶问今的小跟班。 叶问今走哪儿他跟哪儿,取个器械也要问有何用处?何时用?如何用? 下午便由大人抱来一个唇部磕伤的小孩儿,从外头看不出小孩儿有何异样,只是下巴上有些黄色的泥土,眼眶里的泪水总是在打转。 「小孩儿多大了?」叶问今问。 「四岁。」 「什么时候磕的?磕到哪儿了?」 他的母亲一脸担心,给小孩儿抹去尚未干透的眼泪。 「半个时辰前,在家门口摔了一跤,磕在花坛上了。」 「小孩儿有没有昏迷过?」 「没有。大夫方才我将他脸上的泥土和血都擦干净了。现在嘴巴里也不出血了,就是牙磕掉了一块儿。」 「你抱着小孩儿,我看看。」 叶问今利落地戴上手套,手刚一靠近小孩儿便别开头,嘴巴抿得紧紧的。眼泪想开了阀门似的一颗颗往下滚。 她见多了,深吸了口气,「宋沐,固定他的头。」 虽然宋沐一脸不可置信,但还是像捧着一个球一般两手掌放在小孩头的两侧固定住了。 叶问今一边安慰,一边轻轻翻开他的下唇。 第157页 小孩儿再也忍不住了,便长大了嘴巴嚎哭起来,这刚好方便了她检查口内的情况。 「继续哭,不要停。」叶问今淡淡道。 宋沐:「?」 「这口子开口不大,但很深,需要缝合。你夫君在吗?」 「他之前在地里,现在应该到医馆了,方才我听见楼下有他的声音。」 「叫他上来帮忙固定一下孩子。」 于是便形成了,父亲四肢环抱着孩子躺在牙椅上,母亲固定着小孩的脑袋的上刑一般的情景。 「不用担心,用了这药并不会疼,孩子哭只是因为害怕。」 进行了麻醉和消毒后,叶问今便夹起缝线。 这缝针与普通的绣花针不同,是弧形的,甚至弯成了一个半圆,其制作工艺一看便不简单。 宋沐就是对这种针感兴趣,一般的针都是直的,不知叶大夫是怎么样的奇思,将针做成弧形的。 他仔细地看着,缝合唇部时,叶问今只转动手腕,针和皮肤几乎是垂直的角度进针,然后再一转动,针便从伤口穿出,重复几次,伤口便被整整齐齐地缝合在了一起。 「保持伤口洁净、卫生,一周后拆线。楼下去结帐。」她边控制小孩儿的动作还要一边进行如此精细的缝合,早就出了一身汗。 「谢谢啊大夫。像叶大夫这样技艺高超的实在难得,最近医馆和药馆都涨价了不少,只有叶问今医馆维持原价了。」那对夫妇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涨价?」 叶问今随着二人下楼,平常她总是在看病人,难得有空瞧瞧帐本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这药品的进价竟比从前高了一半!而且是从半月前逐日递增的。特别是人参、白朮这样主治伤寒的药材。 她皱起眉头,从前药价虽有浮动,但总是在一个正常的水平,如今这样居高不下,似乎是有人在背后动手。 「罗生,你出去打听打听,可有哪片地区开始流行伤寒了?」 「是。」 「还有,去通知一下蔚忻忻,之前定的布匹不要做成大褂了,全都改成口罩,对了,越多越好。」 第89章 一对中年夫妇乘着马车驶往溪台镇, 车后头装着一整车的稀缺草药。有些新鲜的根须还沾着湿润的泥土,内行人看了便明白这是刚去山头採下的。 「相公,也不知如今溪台镇如何了,我们在这路上耗费了这么长时间, 也不曾稍句口风, 家里人会不会过于担心。」 「说来也是奇怪, 女儿尚小不会写字便算了, 怎么父亲也不给咱们送封家书, 怪叫人伤心。你说他们不会出事儿吧?」 「呸呸呸, 就你乌鸦嘴, 有你这张嘴准没什么好事儿。最好咱们回家能看见爹和女儿好好的。」 「我当然也希望好好的,你瞧瞧咱们刚刚去的胡大夫家, 那是没剩几个人了......这几年谁都不好过,饿死的饿死, 病死的病死。」说完叶启便垂下头嘆了口气。 自己在前线多年,鬍子也长了白了, 不知回去再蹭小叶子的脸蛋儿她会不会拒绝。也不知父亲的白髮是否又多了几层?叫老人孤身一人带娃儿是他不孝。 不过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若是单单给将士们治疗些刀伤、箭伤也就罢了, 偏又遇上难得一见的瘟疫, 跟随的大夫原先有二三十, 如今也就剩下寥寥几人。 老胡便是逝于那场疫病。是他们此行最后一个送回家去的大夫。 「是啊,希望咱们送去的银两能帮到老胡的孩子吧。」她并不在意空空如也的荷包,只是觉得失望。 抚恤亲属的银两和物资本不应该只有这点,还叫他们拿出自己的资金去补贴。就是这些轻飘飘的银两都能让人感恩涕流了, 失去家人本就是最痛苦的事, 上头居然连些物质补贴都没有, 本不应当这样的。 别说是家属, 就算是将军在战场时就曾面临前有敌军后有疫病,甚至军饷空缺的一段艰难时刻。不知这一切的背后是谁在搞鬼。 - 这几日来医馆看伤寒的患者显着增多,虽说秋日换季确实易受寒,但不该如此夸张。 「咳咳,大夫,能不能多给我几天的份量?」 「要这么多药做甚?喝不完放家里受潮了岂不是浪费银子?」 「实不相瞒,前两天我家老人有些发热,这次来刚好也给她带些。」他捂着嘴巴,似乎是又想咳嗽了。 「...你家有其他人吗?也先后出现了症状没有?」 「尚有一幼子,白天在外头读书,晚上才回来,并未咳嗽。」 「那这口罩你带几个回去,让他戴上。你们受了伤寒,便不要与他一起吃饭或是共处一室,省得叫小孩儿也得了这病。」 「知道了,多谢大夫。」 叶问今给他开多了些药,本应当叫家里老人也来看看,只是她腿脚不便,带些药回去至少还能缓解一下症状,比没有好些。 她隐约觉得,这事儿不只是伤寒这样简单,药材的价格还在不停地上涨,而来买的人却比往常多了五六倍,再这样下去,医馆也撑不了多久。 「阿云,你提醒一下伙计们,看病定要戴好帽子口罩,还有每一次看完患者,都用药酒擦拭一下桌面和椅子。」 「是出了什么事儿?」 「现在还不清楚。若我们的伙计中有咳嗽发热的就叫人回去休息,不回去也得赶回去。」她竖着食指叮嘱,拧着眉头久久没有松开。 第158页 接着叶问今便马不停蹄去了熟药房,齐叔早已忙得不着人,只有堆着满满文书的桌头。听僕人说是亲自去外头考察情况,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回来。叶问今便在其桌头留下了一封信件离去了。 一日一日地过,这病似乎没有停歇的势头。 原本约好的患者,十中有一二都因为伤寒爽约。 由于其他医馆、药馆的价格句居高不下,只有叶问今医馆维持着亏损的原价,这医馆门口挤的人越来越多并无减少的情况。 还未开门门口便聚集了几十人,只因知晓了其他医馆药比天价的情况,因此皆是来求药的。 「大夫,大夫,神医,快开门!」 「大夫,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背着一屁股债,药能不能先给我。」 从忠义堂来送药的马车刚一剎车,一群人便像丧尸一般去扒拉马车,似乎上头的每一块儿木头都是救命良药一般。好在罗生会些功夫,不然这车似乎一瞬间便要被人们一手一脚地拆毁了。 叶问今在里头纠结万分,医馆并不能承受这样大的人流量,好在自己背后有个忠义堂,溪台镇的药价并未如京城这般水涨船高。不过这也是透支了忠义堂的药材来支持这边,这样下去别说叶问今医馆,就连忠义堂也会坍塌。 「师父,这可怎么办,这病来势汹汹,药价也不知会涨到何时。我邻居家的汉子都倒在地里了,这几日也到处问药呢。不知有何好法子能抑制这病的传染。」 叶问今捏着自己的下巴,终于释然了似的,「事到如今也只能试试了。」 她唰的一下推开医馆的大门,让外头鬼哭狼嚎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像看菩萨一般望向这带着白色面罩的大夫。 她一说话,面罩便微微抖动,「药得需和口罩一同购买。若能够接受,便在此排队,人与人之间相隔一米。」她指指医馆门口的药摊子。 大部分人还是继续排队,毕竟加上这口罩的十多文也比其他医馆便宜上不少。 这天凉,她便嘱咐王二娘给排队的人倒些凉茶,一是暖身子,二是也好增强些抵抗力。同时可以与他们演示如何正确戴口罩。 「大娘,这口罩出门便戴上,不可取下,一日一换,若用完则再来购买。」王二娘亲眼看着大娘戴上口罩才给下一个人继续讲解。 不过这队伍没有变短的趋势,这人人戴上口罩反倒是醒目,期间有不少人偷偷取下,都被王二娘严肃批评了一通。不久,大街上便出现了稀稀落落戴口罩的人,似乎是什么新风潮一般。 叶问今在看自己患者的前提下还要跑蔚忻忻那一头催货,得空了便换下取药的伙计,没几日眼下便出现了深深的黑眼圈。 难得的好消息便是,买了口罩的居民们得病的概率极低。看来她猜对了,这病当是从唿吸道传播的,虽然与流感相似,不过感染的人身上会起些特徵性的红疹,这便是最简单的区分方法。 后头似乎是人们渐渐发觉靠近患病者自己也有可能患病,陆陆续续有人将重病的亲属丢出家门等死,也有的自己不忍心拖累家人便到各个医馆、药馆磕头求医。 叶问今医馆周围的居民大多安然无事,而其他区域的居民并无这样的好运气。 眼见着疾病越传越广,爷爷也不能安心地在家里浇花,毅然决然地来了医馆,重操刚放下个把月的旧业。 爷爷也从未见过这般奇异的疾病,只是从医书上看到过,这几日便就一直泡在书里。 几日下来,全医馆的人都是身心俱疲。王二娘和马俊明从前是一周来一两日,如今听说此严峻情况便火急火燎地赶来驻扎在此,即便如此,医馆也依旧有些人手不足。 叶问今不忍见此情景,只将手头的患者看完,就将剩下的患者往后推,这才缓解了巨大的压力。 就算如此,也有许多人排不上号的。小部分知晓了医馆有口罩这样的神物,不禁怀疑起来。 而这怀疑的声音越来越大,一传十十传百便波涛汹涌,终于在一日放工的时刻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口罩是什么东西,我看不过是叶问今医馆的阴谋!」 「只这一家出售,而这家药品又维持着原价,若不是提前知道了这病的治疗方法,怎么会备着这么多药?」 马俊明看着满眼血丝的叶问今心疼极了,替她反驳道:「我家医馆可是亏本维持着原价,你们不感恩戴德便算了,还来倒打一耙!真不是人!至于口罩,我们在溪台镇时就在用了,如今发现口罩可以防止疾病传染才分给大家,你若觉得是阴谋,你就别买!」 叶问今拦住气愤的马俊明,朝他摇了摇头。 「若叶问今大夫真是这样的圣人,又怎能看着我的孩子奄奄一息而见死不救!」妇人抱着一幼儿,脸上已经长出了红疹。 这妇人后来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正戴着的口罩是大夫赠与她的,这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过分,无力地在医馆门前跪下哭道:「大夫,好人做到底吧,我求求你治治我的孩子。」 叶问今沉默了许久,听着周围的哭声、笑声、讥讽声。 如同往常一般冷淡,用今晚吃什么一般的语气说出震惊一众患者和患者家属的话。 「阿明,把医馆拆了。」 「什么?」马俊明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159页 「把牙椅拆了搬后堂去,不过屏风要留下。一会儿松阳布匹就送来隔离衣和被褥。你现在想回去,可没门儿了。」她弯了弯眼睛。 许多候在外头的青壮男子也自觉加入了行动,很快一层便被拆得像未曾装修过一般。 当晚许多患者便住进了医馆。 洪千柔的药酒一缸一缸地送,蔚忻忻的口罩一车一车地运。 深夜里,有人送来齐老的信,信里说这病是从石浦那块儿开始传出,还说会和他们商议叶问今提出的方法。 - 「有劳将军大驾光临。莫非将军真以为这官场如战场,是以武力为先吗?」缪老爷将手里的木盒合上,送到暗格之内。 傅奕随意地挠挠后脑勺,从黑夜中走出,「缪尚书,当真以为自己能够一手遮天,叫人蒙在鼓里吗?」 第90章 「不知在下犯了什么错, 要将军亲自上门。」 「少和我扯这些,将人交出来,或许还能保全你项上人头。」傅奕身无锐器,就连尖锐些的髮簪都没有一支, 只在腰间别了一把摺扇, 颇有文人志士的风范。 「看来将军只身前来是给足了诚意啊, 不过这姑娘的心思真是不少, 坏了我的好事。我倒好奇将军愿意用什么来换这姑娘的命?」 叶问今蒙着眼, 嘴里塞着块白布, 被人随意地推出来。如今她看不着也说不了话, 只有满心后悔,要不是叫罗生加班加点去运输药品, 也不至于大晚上的被人抓走。这下子医馆里的病人可怎么办,她脑海里只有躺在地上如幼鸟般嗷嗷待哺的患者。 若是自己明早还回不去会不会乱了套, 虽然还有王二娘和庞云这几个靠谱的,但总归是缺少些面对疫病的经验。 「你想要什么?」傅奕握紧拳头, 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担心。 叶问今虽然暂时看不见,但耳朵还是灵敏的, 一下便听出这声音的主人。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求救, 但只侧了侧首, 在喉头髮出轻微的振动,又冷静下来不敢轻举妄动。自己本就处于不利的一方,而且又没有百分百脱身的法子,若表现得过于紧张, 只怕会刺激到来的人。 「这姑娘伶牙俐齿, 让我的远方外孙女儿入了狱, 本想割了舌头了事, 谁想到她不识好歹偏要来掺和药材的事儿。不过,若将军往后能与我一道,我也不是不能放了她。」 「尚书极力撮合我与柯二小姐,应当是与太傅有所往来。放了叶姑娘,我承了这婚事便是。」 「口头说说可不算,将军可得拿出些真东西。」 他从腰间抽出那块儿明晃晃的令牌,走上前去。「这是傅家令牌,可以调动一半兵力,不知是否足够换这小大夫一条命。」 缪老爷兴奋地从位置上站起,似乎是享受着平日里神气扬扬的将军低声下气地给自己恭敬地送上代表权利的令牌这样满足自己野心的美妙场景。 缪老爷的手指即将触到令牌的一瞬间,出现的是杀气腾腾的刀光剑影。 怎么可能!傅奕的身上明明就没有佩剑! 只见傅奕从腰间抽出一把摺扇,随着扇叶划破空气射出五道箭。每一柄箭的前端都在空中分成三份,一瞬间速度便加快了一倍,缪老爷堪堪躲过,这箭便穿透他身后的木质屏风中。 「三刃箭!没想到真有这兵器。快把人带走!」他一回头才发现人已纷纷倒地。 「来人!给我杀了这两个人!」 百十精锐应声入门围住傅奕,却像层层叠叠的保护之势。 「你们干嘛?杀了他啊!」缪老爷气愤道,这可是抹杀将军的好机会,若他手里有兵器可不是这百十个卒可以对付的。 「我娘因你的诡计如今卧病在床...」 「将军可是护国功臣,是人人尊敬的,怎么下手?」 「我儿都吃不起药了,叫我如何为您效力?」 「杀了他,我给你们银两和药方。」 听见这话,几人虽有动摇但仍旧充满憎恶地盯着缪老爷。缪老爷平日便是嚣张跋扈,更不把护卫看在眼里。 「或许在尚书眼里,这病是银子、是生意,但是在百姓眼里,这病可是害了亲人的死敌。而你,就是罪魁祸首。不知有几人会为你肝脑涂地啊?」傅奕合起扇子往前走去。 「你们别过来!你再往前一步,她就没命了!」他拔下一支箭便往叶问今身边沖。 傅奕护住叶问今,一脚踹开缪老爷,而缪老爷也欲拼个你死我活,马上调转方向,紧紧抱住傅奕的腿,就算今日自己无法苟活,也要让将军成个半残,便将箭使劲往他的膝盖上扎。 好在傅奕手里仍持着扇子,一挥便狠狠地抽在缪老爷的脸颊上留下一条红印子。 「缪尚书好大的胆子。」三皇子和齐老一起出现在缪府。 缪老爷见状不对,立马向着二人跪下。 「傅大将军深夜闯入老臣家中,还殴打老臣。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将军。」 叶问今眼前和嘴里的布条都被取掉,只见一个宽阔的背影挡在身前,两边是满地的凌乱。方才耳边还是静悄悄的,如今这小小的屋子内竟容纳了十多人。 「缪尚书,你那些腌臜事儿当真以为瞒得过父皇?你也曾是个忠臣,如何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父皇看你年事已高,没多久便能告老还乡,本想放你安度晚年,没想到你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第160页 「不...老臣不曾,这民间医药业鱼龙混杂,臣只是想将医药业收回皇家,以利百姓啊。」 「一派胡言,你说的利百姓便是放毒物传疫病残害百姓?石浦村的人都死了大半,这便是你做的好事?!」 「你们有何证据!」缪老爷双眼通红。 「你勾结药商,又去石浦放带病的老鼠,那暗格里便是未处理的毒物尸体吧?」齐老说道。他心知肚明,缪尚书早就盯上了药局这块儿肥肉,早就话里话外要与他合作,不过次次被他拒绝。前几日便听到些风声,如今果然验证了他的猜想。 三皇子的手下取出了那发臭的死物,果真如他所说,这便是疾病根源。 「把证据带回去,将他抓起来,等候父皇发落。」 缪老爷无力地坐在地上,被人支起来时才有力气走上两步。 傅奕拉着叶问今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将军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三皇子调笑道。 「怎么,这功都让给你了,还要来嘲笑我两句?问今,我们走。」傅奕本就不想邀功,功高盖主的结果他清楚得很。 叶问今扶着傅奕出门,「戴上口罩,去我医馆。这伤得赶紧处理。」 三皇子看着这二人互相支撑、蹒跚而行的背影不禁问身旁的宫人:「哎,你说,这将军是不是就好野的那一口?」 到了医馆,已是后半夜,烛光半明半暗,大多数患者已经入眠。 大堂内用布格挡出一个方便大夫进出通道,她扶着傅奕进门,将他安置在房内便忙着去取药和布。 她夹着个占满药酒的棉球在傅奕身前蹲下。「撩起来。」 「快点,磨蹭什么!」 傅奕被拉回思绪似的吓了一跳,「大夫好兇哦。」 她这才发觉自己心急了些,平常她对患者都比这耐心得多,「...对不起。」 血早已凝固,和裤子的布料粘连,分离开时看得人眉头紧皱。 她用药酒由内而外擦拭。 「嘶...」 「很疼吗?」 「其实...还好。」 不知为何,叶问今对他总是不太有好脾气,又想起方才他说的愿意与柯二小姐成婚,似乎仍是在赌气一般,「方才你被伤的时候可是一声不吭,现在知道痛了。」 「不然,怎么叫你心疼呢?」他的身子往前倾,便轻易与叶问今拉进了距离。 「还好只伤到了皮肉,若是伤到骨头,可就好几个月不能走了。」叶问今给他仔细地包扎着。一抬头便迎上对面柔情似水的目光。 「大夫,留下来陪陪我。」 他的眼神总是这样,似乎对谁都这样深情。 「你都是别人的未婚夫,怎能与我共处一室。」 「谁的未婚夫?」 「柯小姐啊?」 「那只是,骗人的。说好要招惹你的,怎么没听进去。关于其他女子的话倒是一字一句都记得牢。」 「将军也是任性,从来不为我考虑。若传出去我与你亲近的消息,还有人肯与我成婚吗?」 「你还想着其他男人?」傅奕捏住她的脸颊。 「我看花思就不错,我那堂哥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你胆子不小啊?」傅奕挑挑眉。 叶问今扭扭头便甩开了他的手,「哼,将军就在此好好休息,明日便叫将军府的人来接你。」 后来三皇子和齐老一同指出了缪老爷的种种罪行。包括从前剋扣军饷,使用同样的伎俩对军队使阴的。 缪老爷被处斩立决。 对于此次疫病,齐老也提出了建议。 「口罩一事,朕允了。」 从此,不止人们要带口罩,上朝都要戴口罩,一直到这病情结束。 熟药局的业务也在叶问今的帮助下多了几个部分,例如药酒和口罩。不过是按照一定的折扣供给叶问今医馆。 掐断疾病源头之后,只要控制现有的患者传染这病结束便指日可待。但仍旧算不得轻松,京城仍旧是人人戴上口罩这样一副警戒的状态。 「堂妹,只要你愿意治疗我娘,我愿意将达生堂让出来作为治疗的地方。」叶承达来了医馆,虽然是商人,但缪娥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而且一日日严重起来,因此他愿意加入叶问今的行动中。 「你不赚钱了?」 「这样的财,我不愿意赚。若是没了亲人,再多银子与谁享呢?」叶承达这样说道。 叶问今也高兴,来的人越来越多,医馆总不能每一块儿地都打上地铺,估摸着还有十日左右病人才能渐渐减少,叶承达来得正巧。 她当即对叶承达产生了敬意,是个好人。 连着转了十多天,叶问今倒下了。迷迷煳煳中,仿佛见到了父母。 「辛苦咱娃儿了,如今真是长大了。」叶启慈爱地抚着她的小脑瓜。 「医馆的事儿,放心交给我们,妞儿就好好休息几日。」叶夫人虽长了几条皱纹,但仍旧看得出往日的风采。 这话听得叶问今想哭,不是哭自己辛苦,而是迷迷煳煳地担心自己要死了。休息!什么休息,不会一休息了就醒不来了吧!福没享两天呢!屋子还没买呢! 叶启在战场上便试出了较为有效的药方,再加上从缪老爷那儿取得的方子,一结合,更是卓有成效。 叶问今直接在床上倒了三日,傅奕便戴着口罩守了他三日,除了亲自照顾叶问今喝药便是帮医馆的忙。他自个儿的脚伤都还没好,大高个儿走起路来更是明显地摇摆。 第161页 进进出出看得人都心疼。 叶启见着,只摇着头,满眼惆怅地对叶夫人说:「咱们姑娘有着落了,虽然是个跛子...」 叶夫人却道:「确实...虽然是个跛子,但对咱们姑娘也是一片深情,这三天可以说是寸步不离,比你当初追求我时还要有韧劲。」 叶启:「罢了,对姑娘好就行。就算不能干重活,来倒插门也不是不行,咱家养的起。」 傅奕听到这话时哭笑不得,才不见一年,戴个口罩岳父岳母就认不出我了。 第91章 好在叶问今并不是感染上疫病, 不过是普通的体力不支,多休息几天便能够恢復。 这几日迷迷煳煳的,并不知道是谁在照顾自己。叶问今只知道那双手冰冰凉凉、又细又长,像是玉石一般, 贴在脸上时便可带走她浑身的不适感, 很舒服。 她来这儿后便不怎么哭, 似乎是因为自己是叶家、是医馆的主心骨。主心骨便是最硬最强的, 怎么能弯了腰。 如今她卧病在床, 卸下了所有防备, 偶尔会哇啦乱叫着, 紧紧拉住那双手不让走,「呜呜呜,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能, 我不能...」 「放心,你不会死。」 「你别走, 你会在这儿陪我对吗?」 「当然,我不走, 你想我陪多久就陪多久。」 「哇啊, 那你真是个大好人...」 那双手的主人总是为她拂去眼泪, 一些柔软便像细雨一般轻柔地落在她的脸颊、额头和鼻尖,等到她又沉沉睡去时才恋恋不捨地离开。 后来她渐渐转醒,见到眼前人却再也说不出那样失礼的话。 「哎,姑娘醒了便不撒娇了。」傅奕支着下巴靠在她的床边看着她。 「都是些梦话, 将军莫要当真...」叶问今想起自己各种奇怪的呢喃便羞愧起来, 记得的都叫她面红耳赤, 若是那些不记得的,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怎么,那样撩拨我都不算数了?我不认。」 「我...我不记得了。」 「你说将军是世界上最好的将军,你还说将军的手比宝玉还要美,多想每日在手里把玩。你还说将军若能当医馆的看板郎就好了,但是未免大材小用了些,还是给医馆打铁好些...」 「失礼了...这都是病人的胡言乱语,将军别往心里去。」 「如今叫我别往心里去晚了些。一字一句我都听得真切。」他的眼神认真,高马尾欢快地跳了一下。 「你还说...想嫁给我。」 叶问今沉默半晌。 「这事儿...将军还是考虑清楚了再说。」 知道了傅奕的真实身份后,想到与他的未来,叶问今虽不害怕但总是觉得有点沉重。又有些傲娇地想着,若自己对他来说并非第一选择,自己又何必去自找没趣?在这外头当老闆不舒坦吗?赶着给人当夫人? 叶问今可以下地之后,甚至还没来得及父女、母女叙旧,他们就默契地开始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治病救人。 有了充足的对抗疫病的经验,人们的病情一日日好转。 如今医馆里躺着的人越来越少,大家的笑容越来越多,到最后终于大堂内空空如也,全医馆的伙计终于卸下身上的重担。 叶问今给伙计们放了七天的带薪长假,要他们回去好好休息。 与父母好好吃了一顿饭,叶承达和缪娥一齐来感谢,便被留下来一同吃饭。 缪娥本来将叶问今视为自家的竞争对手,并不明白为何叶承达会喜欢她。如今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承了这姑娘的恩情,每日受她的照顾才知道她的好。 见弟弟和弟妹,特别是看他俩苍老了不少,她和叶承达都有些内疚。虽然忠义堂如今已经回到了叶问今手里,但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是无法磨灭的。再加上叶问今对自己可以说是有救命之恩,若是可以缪娥都愿意冲进牢里揍上叶绍元几拳。 见状,缪娥不停地敬酒,叶启和叶问今哪儿能看不出她的想法。 「堂哥这回也算是帮了我大忙,过去的事儿咱们不必再提。」叶问今道。 叶承达似乎是忍耐了许久,突然站起来以酒敬大家,似乎是为了壮胆一般勐地灌入一整杯,这才吐露心声。 「不知何时,我的眼里只容得下问今妹妹。如今可以说是共歷生死,因此更加挂念妹妹。如今叔叔、爷爷都在,希望能够同意我追求问今。」 「可你们是堂兄妹啊?」 「堂兄妹又有何干,最近通婚盛行,若姑娘喜欢,又有何不可,咱们可说是亲上加亲、强强联合。问今是个好姑娘,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亏待了去。」缪娥认真道,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这是送给未来儿媳的,不知今日能不能送出去。 「我们是没什么意见,只要孩子喜欢便好。问今...你看?」叶启望向叶问今的眼神里充满希冀,就怕女儿答应了。虽然口头上说着随姑娘,但是叶承达在他眼里是如何都配不上自家女儿。 「我不同意。」傅奕走进医馆。 「傅...将军?」叶启这才认出来,自己口中的小跛子竟是驰骋沙场的将军。 「将军?!」叶承达不可置信。就算自己的妹妹受欢迎,也不至于吸引来将军吧? 「将军有何理由不同意?」叶问今闷闷道。 「叶大夫,明知故问。各位,借叶大夫一用。」他牵上叶问今便出门去。 第162页 「你干嘛?」叶问今被牵着上了一马车。 「带你实现愿望啊。」傅奕笑着回答。 「我的愿望可多了,你说哪个?」 暴富、美男、养猫咪,都还没实现呢。 不过她当下最想实现的愿望,那就是买个豪宅。 虽然自家的老宅是回来了,但当初支撑自己坚持到现在的也是给爷爷许下的诺言可还未兑现。 现在的银两可有五千多,就算是在京城都能够买一间上好的宅子了,不过最近都没闲下来想这事儿。 傅奕带她进入一间屋子,还没踏进门,便闻到一阵阵桂花香。是了,如今已是秋日,桂花开了。 入了这屋子便见到一片小竹林,郁郁葱葱,秋风吹过竹叶相互摩挲,窸窣作响,偶有几片干枯叶片落下。不用进去大堂便知道这屋子是经人细緻打理过的。 到室内才发现,这里头的布置完全摸透了她的喜欢,甚至连香气都...合她心意,有些被看穿了一般的感觉。 「傅奕,这屋子你从哪儿找来的。」 「你喜欢吗?」他在前面带路,长廊围水而建,尽头是一座水上亭台。 「别说喜欢了,简直是我的梦中情屋。」她环视一圈,坐在石椅上。 「那你再叫我一声,我就告诉你。」 「傅...奕。」她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说着,她鲜少叫他的名字。 刚开始叫他大师叔,后来叫他奕公子,再后来是将军。似乎从未见过真实的他,而处处又都是真实的他。 傅奕露出了笑容,得意地笑道:「这儿是我的屋子,特地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 ......?什么意思,搞外室? 叶问今不解,「傅奕,你对我来说是故人、是恩人、是好友也是重要的人。或许有些事儿你不方便直说,但我也并不是非你不可。若你想用一间屋子收买我,大可不必,我虽爱财,但也不是会因为财折腰之人!」 她见傅奕一脸震惊,便觉得自己说中了他的龌龊想法。她从未想过这样风光月霁的将军是这般下作之人,便更加火大。 「我知道,三妻四妾对你们来说是习以为常之事,但于我,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若将军并非真心对我,也不必这般折辱我!」 见人真的生气,傅奕才知道姑娘误解了。 他一把将怒而甩手的姑娘拽到自己怀里,借着秋风小声哄道:「在下错了,末将从未想过这屋子会惹姑娘不开心。若姑娘不开心,这屋子你想拆便拆。」 叶问今这才消了气,像泄了半口气的河豚。 傅奕继续轻声细语道:「和我在一起,好吗?」 「那柯二小姐呢?」她闷闷地问道。 「我自会与皇上说明。只求姑娘消消气,要打要骂都随你心意。」他伸过脑袋。 叶问今用食指直接敲了他的额头,发出清脆的一声。 「看你表现。」 「喵喵~」 「元宝都替我求情了,姑娘就原谅我了吧?」 见到元宝叶问今开心起来,那是她在溪台镇就投餵的小猫咪。 她抱起元宝,罢了,这儿也算是美男和猫咪齐聚,暴富么,靠自己努力努力也行! - 她还未给叶承达答覆,便驱车去达生堂,傅奕说什么都要跟着去。 「在下已有心怡之人,而且我想,合伙人是不适合结婚的。」叶问今笑道。 「姑娘的意思是?」 「希望能和达生堂合作共赢。上回达生堂帮了医馆大忙,现在有个合作的机会,不知堂哥是否有兴趣?」 叶问今医馆将自己的口罩置于达生堂售卖,以空出医馆的仓库和大堂。 达生堂就类似于医馆的周边店一般,除了卖自己的药品还专门隔出一块售卖口腔相关的牙刷牙线等。 来购买口腔用具的人多了,当然就能够带动达生堂的其余部分生意。 和松阳布匹还有永梦楼的合作效果极好。 叶问今医馆的生意也恢復了原状,不过她发现,前头患者的操作难度较大的时候,后面一个患者常常需要多等上两刻钟或是半个时辰。于是她想,有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法子,既能够提高患者的体验感,也可以多些赚头。 刚好蔚忻忻要扩大规模,开个成衣店,叶问今便推荐她开在附近一个空的店铺。 这儿位置也不错,若是患者等得不耐烦了还能去成衣店逛逛。若是有陪着自己夫君或是娘子来的,则一整天都泡在里头,多少可以买上一两件,若是不买在里头消磨时间也可以吸引其他路过的客人。 还有一家店,是庞云和王二娘一起开的。庞云在京城便看得多些,王二娘就给她提供自己从前开面馆的经验。庞云考虑到许多拔了牙的患者不能马上吃东西,也不能吃过硬的,便就选择开粥店。没想到开得意外地好,仅一家小店面一日竟也能收入一二两银子。 后头姚满也开了家针灸店,就在叶问今医馆后头。他从前本来就是学针灸的,跟着叶问今学看牙后,便发现了她腰肌劳损的问题。当牙医的多少有些职业病,后就找了从前几个小伙伴在医馆后头开起了理疗馆。被叶问今调侃好多次,这是专门开来薅自己羊毛的。 好多家店可以说是围着叶问今医馆开起来,不久这周围的人流便比刚来的时候高上两三倍。 第163页 大多数店家都和医馆有合作,原来那会员卡只能在叶问今医馆、松阳布匹和永梦楼使用。如今又加上了周围七成的店铺。可以说,一卡在手,运河周围不愁。 原来还觉得这周围一圈围绕的形式有些奇特,除了这一圈的店铺以外周围坐落的便都是居民楼,对面就是运河。如今才发现,这不就是现代的商业综合体吗? 再开发一条小吃街岂不是美哉。 想到烧饼、糖人、大肘子...叶问今便只剩下满心期待,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傅奕:媳妇总觉得我在搞外遇怎么办? 第92章 这京城的发展实在是迅速, 前段日子还想着美食街,陆陆续续的就有许多店家入驻了。 叶问今放工后最爱的便是在周围逛上一圈,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今日她特地去洪千柔开的小酒店买些果酒回去。刚付了钱便听到吸引她在酒馆内多坐几分钟的事情。 「你听说了吗,那叶问今医馆的老闆, 背后有人!」 「哦?你说说, 最近那医馆确实风头很盛呢!」 「听说那姑娘, 黑白通吃!这儿想开店, 都得经过她的同意, 这卡就是保护费。」 「噗——」叶问今差点将刚入口的甜酒全部喷出来。一旁的小二忙来问是不是酒坏了, 非要给人新上一壶。 「哎, 姑娘你说是不是,听说那老闆有得是手段, 就是当今圣上都拿她没有法子。」 「她当真这样厉害?」叶问今装模作样问道。 「不假,我从一好兄弟那儿还听说, 当今将军痴迷于她,为她以身涉险, 烽火戏诸侯!」 「......夸张了夸张了。」叶问今摆摆手。 「毫不夸张!」 好吧,你说的都对。叶问今八卦地点点头, 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先前我想去一睹这老闆芳容, 才知道她是在楼上不下来的, 整得神神秘秘的。莫非她的模样奇丑...!」 「问今!早听说你来买酒,何必与我客气!」洪千柔来视察情况,便直接唤出她的大名。 叫方才八卦的二人脸色一下红一下青。 「大哥,你有点儿牙周炎, 记得得空来医馆瞧瞧。想找我挂我号就行。」 「多谢, 多谢大夫!」说完一熘烟儿的跑了。 「如今你是名人了, 往后有什么打算?」洪千柔问道。 「我想开个学堂。」 「学堂?什么学堂?」 「往俗了说, 就是专门教人怎么看牙的学堂。我希望这技术能传遍天下,帮助更多为口齿之疾病困扰的人。」 洪千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自己没有怎么读过书,觉得这开学堂教人简直天方夜谭。但叶问今家则是不同,多少算是个医药世家,学识也比一般人广博些。 - 时隔小半年,叶问今再次进宫,是因为小太子的口腔问题。 皇上立的太子并不是二皇子也不是三皇子,而是最没存在感的九皇子。 不过叶问今对此也并不感兴趣,她只关心,宋沐有没有好好教教太医怎么医治普通的牙疾。若是能在宫里先传开这技术,先让人见了成效,往后自己在民间也好开起学堂。 这知识本就是瑰宝,并非她一人独占的赚钱工具。 她一人拎着器械盒走在小径,这一年皇宫都快走熟悉了,偶尔遇见几个太医都与她和和气气地打招唿。 到了东宫,只见殿里坐着一个神气的小男孩儿,他身着蟒袍,上面的蟒气势十足,但脸蛋儿还是稚嫩的,圆滚滚又红润得像个蜜桃。 太子不过才六七岁光景,就已经会挺着肚子颐指气使了。 据宫人的描述,加上太子的年龄,叶问今推测是出现了双排牙的症状。 双排牙,是乳牙未脱落,替换的恆牙便长出来的情况,在口内形成一里一外的双排牙齿。 她放下工具箱,捏着太子肥肥的脸蛋儿往下排牙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那弯起的双目,轻蔑中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愉悦。 然而小太子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立马就吓哭了,这人要造反!要害我!可他说不明白,只能瑟瑟发抖地趴在母后怀里。 宫人纷纷紧张起来,太子的脾气可不小,从前一生气便不停哭闹,还会乱砸东西。大家都心惊胆寒,若太子开始哭,没一个时辰可不会停下。 太子紧紧抓着母后的衣领,将头埋在她的胸前,不愿意面对叶问今。 叶问今轻松地说道:「这是乳牙没掉呢,若是不早些拔了,只怕影响新牙的位置。」 小太子终究也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虽然表面比一般小孩儿镇定很多,也显得老气横秋些。倒底还是装出来的,真要见到了钳子挺子这样吓人的工具,也和普通孩子的反应是一样的。 毕竟是个年幼的孩子,害怕是最正常的反应。叶问今还见过许多被这些工具吓哭的大人。 她挑了个小的,专门用来拔乳牙的牙钳,那工具在她手里不断泛着阴冷的光。 「来,啊——」叶问今靠得越近,坐在椅子上小太子表情便越狰狞。 但是母后抱着他,又不能太丢面子。他紧紧揪着母后的手终究是被人掰下来,将身子正过来面对这手持利器的恶魔。 「哇——」太子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人一身白,脸上还戴着奇怪的面具,闻起来还有奇怪的不适气味,大抵是鬼魂来寻他的仇来了!他一定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好太子、好皇帝,只要这人能够远离他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第164页 先入口的是一个味道奇怪的棉球,颜色也奇怪,太子吓得哇哇乱叫,小胖手在空中挥来挥去,不过很快就被僕从抓住了,禁锢在身侧。 「你们一个个都不听我的!是不是要反叛!哇啊——」 「太子殿下,你最好哭得再大声些。」叶问今眼里明显就带着笑意。 「哇啊——」太子几乎是以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在吶喊着,可是根本没人理他。可恶,就算是父皇见到自己这样哭,也要心疼很久的,这个女人,果真 是铁石心肠! 直到对面的钳子伸到自己的嘴里,他才发现自己中了对面的奸计了。 他一下便咬住了叶问今的指尖,叶问今看着太子一颗颗落下的眼泪,她现在比太子还要想哭。 不过她仍旧镇定地说道:「太子,张嘴,这样的困难都克服不了,怎么统领天下?若你好好配合,我一定去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今日太子的雄风。」 听叶问今这么一说,太子仿佛发现了自己不该这样软弱,顿时便不继续哭闹了,只是抽泣着,张开了嘴巴。这点痛算什么!堂堂太子,当是天下第一勇勐的! 然后耳旁只滋啦一声,那牙突然被拔下,太子虽不曾感受到疼,但却是第一次感受到哄骗的滋味。 他好伤心。 于是又「哇」的一声哭了。 只等来前面的女人一句冷漠的嘱咐, 「太子殿下,好好闭上你的嘴。」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咬紧这个棉球,不然容易出血不止。」等到太子不甘不愿地咬紧了棉球,叶问今才放心地松开手。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太子都在想着,究竟要怎么娶了她这个狡猾的女人。这样才方便自己每日折磨她。 直到几年后他长大到明白什么是婚约后,才知道这个女子早就是将军夫人了。他这才绝望地放弃。 民间流传着一个笑话,皇上也要听从命令的职业,除了理髮师以外,又增加了一个。 - 「皇上,其实不用召我进宫,宋太医曾跟着我学过一段时日,叫他来看也算是稳妥的。」 「毕竟是儿子,不放心。上回疫病时你的功劳不小,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皇上这样开口便是极为看重,毕竟说出口的事情哪儿能反悔,若是给不出,更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宋沐跟着叶问今学到不少技术和新观念。进了宫里便将在医馆外的东西一五一十地教给各太医,甚至把设备都更新换代了。 如今他是太医院的一把手,也时常在圣上面前美言,「叶大夫可是功臣,若不是她送来的口罩,只怕上回侍郎患病,整个宫里都要染上了。」 因此皇上对她的印象是极好的,不过上回被她拔了牙后,就总有些隐隐的恐惧,就像自己小时候面严厉的太后一般。 「圣上,若说赏赐,在下确实有两个请求。」 「哦?说来听听。」 「我想在民间开办学堂。」 「学堂,若将这技术教给更多的人,着实为一件好事。」 「还有一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听说前段日子进贡了一金属巨物,听闻可削铁如泥,我想看看能否作为治病工具使用。」 「带大夫去,若她需要,便赏给她。」皇上指使身旁的太监。 叶问今兴奋不已,虽然这个工具以如今的水平不可能是电动的,但就算是水力或者人力,都可以给自己的治疗带来质的飞跃。 到了宝库,叶问今围着这巨物绕了两圈。虽是人力发动的,但只要将头部的钻头改成更细更尖锐的车针,总算是能够凑合着用。 她满意地要了这个宝贝,可以放到学堂里,往后靠大家的聪明才智定能够合理利用。 从此,叶问今去医馆的日子减少了一半,剩下的时间便全部投入到开办学堂中去。 不过来叶问今医馆的人并没减少,不知从哪儿听说的叶问今给皇帝拔过牙,给太后动过刀子,这下许多人闻名而来。 叶大夫给皇帝拔过牙。 叶大夫给我拔过牙。 四捨五入等于免费当一次皇帝。 叶问今只好告诉大家,智齿长得好,也可以不拔,没必要受罪。 后来她好容易在百米外找了个倒闭的铺子,这学堂也不应距离医馆太远,这样方便徒弟们学成后到医馆见习。 半个月便装修得大差不差。招生第一天便是爆满,不止有京城的人,更有从溪台镇等周边城镇慕名而来的。 每个学徒都要在这儿学习三到五年才可出师,每年还有严格的考试,若考不过则要进行补考。这样的计划,第一天就逼走了三分之一的学徒。 叶问今从冷面叶一刀摇身一变成了远近皆知的苛刻叶先生。 第93章 学堂和医馆日復一日开着, 日子便在忙碌中悄悄熘走了。 医馆的名气越来越盛,如今提起叶家人们第一个想起的不再是达生堂,而是叶问今医馆和叶问今学堂。 疫病之中承了叶大夫的恩泽,许多患者都选择叶问今医馆来看病。除此之外, 叶问今医馆也可算是圣上钦点的, 因此更受大家的青睐, 若是运气好, 在那儿还能见到几个受牙疼困扰的高官大臣。 自从听说有了补牙的新法子, 而且用的还是前些日子进贡的宝物, 来医馆的人便越来越多。重新装潢后, 一楼拢总放了十张牙椅。后来按照各个大夫感兴趣和擅长的方面,还进行了分科。分别是牙体牙髓、牙周、修復、和口外科。 第165页 二楼则是叶问今几人的单独诊室, 还开闢了一个单独的手术室。 叶启和夫人在疫病结束后就回到了溪台镇掌管自己的忠义堂。 他们刚回到忠义堂,时便震惊了。这儿与十年前他们离开时简直不像是同一家药铺。唯一还能认出的便是那块儿留下来的「真不二价」的牌匾。 「新的牌匾...还的老将军题的字。」 「红木的药柜...」 后来是忠叔和叶启讲了来龙去脉, 包括叶绍元如何使用计策夺去了忠义堂,还有叶小姐和老太爷如何歷经艰难取回了忠义堂, 还开起了医馆这一系列事情。 叶启对这事儿一无所知,不敢相信自己的堂哥竟这样对待自己的独生女儿。 若是自己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少些, 也不至于叫自己的女儿受那么多苦, 虽然觉得对女儿和父亲有愧, 但他们并不后悔去帮助伙伴的亲人。只是不解,说好的补贴为何一点消息也无。 不过后来户部尚书因剋扣抚恤金和散播疾病被处斩立决时,二人便都明白了。好在皇恩浩荡,将缪老爷家的财产全部用来抚恤战亡士兵的家属, 这样士兵们的在天之灵也好安息。 在后堂见到写着自己名字的灵牌的时候, 二人不知应当哭还是应当笑。 二人这才火急火燎地赶去京城看自己的娃娃。 没想到这第一面就是她苍白地躺在床上, 身边还陪着个瘸子... 「呜呜, 真是苦了咱们娃了。」叶夫人在门外头看着,眼泪大颗大颗掉。 「放心,咱们有功,说好了要赏咱们官职,到时定能护娃娃周全,再寻个好夫婿...」 直到后来那个跛子摘了口罩二人才认出来这几日进进出出自己女儿闺房的竟是将军。 这个消息比自己女儿找了个跛子还要让他们震惊。 没重逢多久,二人便觉得自己继续留在京城实在是碍事。横竖没有什么熟人,也帮不上什么忙,自己的女儿已经将医馆打理得仅仅有条。自己便回家看着忠义堂好了。 知晓了这夫妻回来的消息,溪台镇众人纷纷来庆祝。更有不少上门提亲的,夫妻二人都以对象还是要娃娃喜欢为理由一一拒绝了。 - 叶问今得空便带着爷爷和狗蛋儿驱车回溪台镇一起吃饭,一两个时辰也算是方便。 这是一家人团聚后过的第一个新年,叶问今难得从蔚忻忻的店里薅了件粉红的衣裳,比平日里总是一身素或者是白大褂,显得喜庆了不止一点儿。 马车刚停下,叶问今的心便一阵阵地颤起来,她已许多年不曾见这样热闹的场景。从前总是爷爷炒几个菜,一个人在后厨等着,后来便是阿婆做好等着大傢伙儿一起吃。 家里亮着明黄的灯光,有家人备好菜的场景,这么多年只在叶子的梦里出现过。 还未入门,便听到叶家老宅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忠叔早就在门口等着迎人入门。 「叶老爷、夫人可念你好多次了。」 「忠叔,我不过才半个月没回。」叶问今抱怨道。 「半个月不见,不许爹娘想你么?你个小没良心的。」叶启出来揽着叶问今就把她捞进宅子里。 厨子做了一大桌子菜,饭桌上坐着的还有王二娘、邵娘子、马俊明和阿云。面前传来阵阵菜香,坐了一下午马车的叶问今已经想要抓起筷子,但想着自己也算是个老闆,得要矜持一些,又放下筷子。 「爷爷,今天的菜好啊,快吃。」 叶启哪儿不知道她的心思,「大家别客气,都吃吧。知道你爱吃,特地叫厨子给你做的这鱼,快尝尝。」 她第一筷子便去夹西湖醋鱼,入口便是酸甜。不过酸味更沖,让她油然生出一分莫名的心酸。什么时候还能吃上那人做的鱼。 「没想到咱们姑娘穿粉色的也是娇俏。」叶夫人摸着她的脑袋感嘆道。 「上回你娘还说我穿绿色清秀。」 「那是,咱们姑娘生得水灵,穿什么都好看。」叶夫人的骄傲展露无遗。 「前几日又有好几个秀才来提亲,我看都配不上咱家姑娘。」她补充道。 「问今,爹娘还不知道上回将军带你去什么地方了?」叶启好奇,将军若不是对自家姑娘有意,怎么会三天都亲自陪着?而且那话里话外,不都是叫叶问今不要和别人成亲,等等自己么? 叶问今一愣,她已经尽量避免自己想起傅奕,毕竟他从上回之后除了来几封信,便没来过叶问今医馆。但始终还是躲不过面对这样的问题。 「爹娘寻思着,将军怎么也不来提亲,该不会负了你吧?」叶夫人问。 「我们跟着将军在外头那么久,你还不熟将军么?自己不吃也给咱们吃,为了护住兄弟的名,自己腿伤了。」 「是...那感情方面也不一样。虽然我不这么认为,但大家怎么说的,对兄弟那是大义,对女人,那是小爱。」叶夫人想起那些个没良心的男人,也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得也在理。那有什么关系,咱们姑娘厉害,医馆开得这样风生水起的,怎么还需要嫁人?我看和我们一起就很好。」叶启见叶问今迟迟不回答,也不忍见自家女儿在这样热闹的节日伤情,便如此安慰。 「爹娘说得对,如今我什么都不缺,很幸福。」叶问今笑道。 - 第二日,叶问今便裹上了爹娘给买的围脖给张正平拜年去了。 第166页 她揉揉自己脖子上的一圈绒毛,暖得紧。从前都是自己给别人送,如今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师祖,许久不见,给你带了云片糕来!」她挎着个篮子像回自己家一般回到铁铺。 「害,徒孙,听说你在京城混得不错,还拔了那个臭皇帝的牙?真想看看他那样儿哈哈哈哈哈哈!」张正平见叶问今回来也是开心得不行,香甜的云片糕都顾不上吃。 「是..这么说也没错。」她笑笑,回到这儿眼神便止不住地往从前那个角落瞥。 那个位置就连桌子都没了,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在这儿的那段日子,是那样频繁地去看傅奕的身影,以至于到这儿便形成了肌肉记忆。 心里有些悠悠的酸。 不过,她这次来是为了寻些好工具的,华庄虽然产量大,但精细程度是远远比不上正平铁铺的。 她在铁铺的墙上、桌上搜寻着,这大过年大家都开心,说不定师祖一开心就让她薅走几件宝贝。 余光中,一把细又长的小刀闪着晃眼的光,让人无法不去看两眼。 这刀只有刀柄,前端与普通的刀不同,缩窄成卡扣样,她这才发现一旁摆放着三五个刀片,每一片形状都有细微的差别,有的刀头是弯的,有的则是倒过来的。 平日里的小刀消毒过几次后便不再锋利了,而这种形制,刀片便是一次性的,只需用完了换刀片,不需要再等着送来新的手术刀。 她止不住兴奋到发抖,这简直就是——梦中情刀! 「师祖!这把小刀谁打的,成色真好。我买了!」 「是干儿子送我的。一般人我不卖!若你诚心想要就十两银子吧!」 十两,还不算刀片的消耗费用,这怎么花的起。而且,干儿子?师祖有干儿子来着? 于是她厚着脸皮问道:「不知您干儿子...是否婚配?」 这时,那个她并不承认,但确实朝思暮想的声音响起。 「姑娘,在下傅奕,尚未婚配。」 「大师叔?!」她惊愕地看着这个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刻出现的青年。 他长腿一迈,三两步便到了叶问今对面,「听闻姑娘如今什么都不缺,但在下却不这么觉得。」 近到能够闻到他熟悉的麝香味,叶问今早就在心里想好的质问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公子有何高见?」 他修长的手指转动着面前的精緻手术刀,眉眼低垂,转而笑道,「不知医馆... 缺不缺会打铁的看板郎?」 叶问今看着他手里的工具,眼馋极了。又看看他如湖水般深情的眼眸,心里是又气又禁不住心动。 她叉着手道:「可惜来迟了。现在想来,没有月钱,顶多包吃包住。」 傅奕轻笑出声,轻轻抱住她,嗓音里带着些哑,「好,都听老闆的。」 - 京城熙来攘往、盛况空前。 「将军大婚,将军夫人竟是那个给皇上拔牙给太后动刀的叶问今!」 「哎,如今那叶大夫也是院使的嫡女,可谓是门当户对啊。」 只见将军红袍加身,身骑骏马。周围的人都是喜庆之色。 「当年凯旋时都未曾见上将军一面,如今大婚总算是一睹真容。」 八抬大轿,三书六礼,十里红妆,绵延不见尽头。 淹没在张灯结彩的满街红缎中的老大、老二:「我的娘咧,大师兄居然是将军。我还和他勾肩搭背的。」 王二娘:「我看好的配对圆满了。」 邵娘子:「我看好的配对圆满了。」 庞云:「我看好的配对也圆满了......」 马俊明:「师父呜呜呜呜!」 在众人的簇拥之中,一声嘹亮的「送入洞房」后,便是无边地欢唿喝彩。 深夜,叶问今终于等来了她的将军。 那双她熟悉的手紧紧攥着着红色盖头,指尖洇着血色。 片刻之后,红盖头便飘落到床榻底下。 他牵着叶问今的手,双颊绯红,唿出的气息中有淡淡的酒香。 「末将来迟,姑娘莫要责怪。」 「...姑娘?」叶问今拉过他的双手,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贴近。 傅奕的眼中只有一瞬错愕,他看着心爱之人的那双迷人凤眼仍旧同第一次见面时一般清透,不过今日多了丝得逞后的狡黠。 他将自己的头深深的埋进叶问今的颈窝,深深嗅着属于她的气息。 「夫人,久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