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言情小说》 第1章 话说二xxx年,人类文明有了突飞猛进之发展。 就好比自从电被发明以来的百年,人类迅速超越了过往五千年一样,自从一个名为孙宇宙的伟大科学家在二xxx年上交了他第一项发明,其后三十年科技发展真是日新月异哪。人们在享受科学带来的种种便利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遭遇一些困扰…… 那个脸色发白忐忑不安地坐在长椅上,不时起身向大门紧闭的会议室张望的女人,就是此类困扰中的代表——正在咬牙切齿地暗自诅咒孙宇宙其人的诞生。 本来嘛!孙宇宙你也太闲了吧。什么淑女强迫化养成大本营、减肥不达标就终生不能离开的星球、让狗也能学会烹饪的学校……发明了这些东西还不够满足你吗?好死不死地居然接受了星系出版社联盟的委托!研究发明出了一种叫做“如何让你的作者更上层楼”的目标性训练仪!才一推出就广受欢迎! 再度偷偷地瞥了一眼会议室的大门,她真是心惊胆颤啊!编辑室正在开会研究,决定挑出旗下令众编辑不满的、不听话的、销售量不好的……总之就是给编辑室拖后腿的作者,送去孙宇宙最新开发的项目部门接受强化训练!呜,她真的有种预感,她觉得她完蛋了,她一定会被挑出来的……因为……因为…… “江子芽!你不必偷窥了!干脆给我滚进来吧——” 一声大喝,化为石纹效果字符,当当当迎头砸来,只见眼镜片寒光一闪,留着妹妹头的编辑大人乍看清纯的脸,带着无声杀气映入可怜小女子楚楚动人的水漾双瞳。 “不要——”摆出一个良家女子面对恶徒护住胸部的姿势,江子芽迈开三七步,仰望压迫感强烈的编辑,“大人啊!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努力改正缺点!不要把我送去那个不人道的集中营啊!”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编辑大人露出美美的笑,“那真是太好了,省了我解说的功夫。总之就是这样,连你在内一共二十七个作者,是我们开会总结出来决定改造的对象。还有哦,你很幸运地被拨到第一批咧。”竖起拇指,责任编辑一脸“你真幸运”的表情。 为什么咧?江子芽欲哭无泪,“我、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不值得花费钱财用予改造的……干吗让我最先去嘛。”就算她非去不可,也请把她放在最后一批嘛,窗外春光明媚,她还想多享受一下人生哩。 “正因为你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才要先送你去耶。”冷冷地掏出一根凉烟,编辑大人酷酷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喏,毕竟是个新兴产品,万一有危险性……伤到我们旗下的大牌们就不好了。江子芽,你就利用这个难得的良机,去改掉你那让我头痛的毛病吧。” “呜呜……我有没有权利选择拒绝啊?” “有啊!”编辑大人善解人意地眯起双眼,就势弹了弹烟灰,“如果你打算从我们这里走路的话。” “呜呜……那、那至少要给我上个保险吧……”孙宇宙每两年就做一个失败率极高的作品已经是众所周知的概率了。算算看,离他上次丧心病狂的发明那个性别转换器害死十万人的事件以来好像已经又过了两年了…… “放心好了,”编辑微笑着拿出一叠整齐的文件,“已经办好了,哪,你只要签字盖章就一切ok了。” 江子芽颤抖地拿起钢笔,果不其然地瞄到受益人一栏里填的是编辑室的大名。呜呜,谁叫她除了写小说就什么也不会。除去不怕死地接受任务前往孙宇宙实验室,她真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档案编录号hk2023,姓名江子芽,职业为花生出版社旗下言情小说作者……” 经过身份确认,江子芽带着灰白的脸色走出准备室。 完了,她完了,想到等待她的未知命运她就有种跳窗而逃的冲动。阻止她这种冲动变为行动的,是正以优雅的步履在前方带路,不时回头冲她微微一笑,穿着月白色连身制服,拥有美少女外型的机器人服务生后背上贴着的那张字条,上写——“电压过高,性情易焦躁”。 算了,她还是认命吧。至少接受改造,还有一线生机,总比妄图逃跑惹怒机器人来得有胜算。 “小姐,请听一下我的解说。”机器美少女带着她走过长长的甬道,在一道绘有盘龙图案的月白色石门前停步转身。 江子芽呆呆地看着门上的七处空洞,想着它的用途是否通风,一时没有留神美少女说了些什么…… “喂。”低气压骤然降临,江子芽猛觉乌云罩顶,打了个哆嗦抱着肩膀在春风里瑟瑟发抖,被迫还魂,点头哈腰地问:“您、您说什么?” 美少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才幽然开口:“打开这扇门,你将进入另一个世界——孙博士的训练营……” “为、为什么那家伙的训练营要被称为另一个世界?”江子芽紧紧抱住一旁的玉石圆柱,汗流如雨,心如擂鼓。 “请不要打断我的解说,”美少女低头翻阅手中资料,“根据数据情报,像你这种无法尽善尽美完成自身工作的产品属于瑕疵品,如果不早点经过修理,等变成淘汰品就为时过晚……” “我、我是人类!什么瑕疵品?这种形容干吗用到我头上?”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不要一个个都欺侮她是善良小女子哦! “不小心使用了机器人术语……”美少女抬头,甜美笑容不再,平板的面色透露内心的不满,“请不要擅自打断我的解说,根据送您来此的出版社资料显示,你的毛病就在于作品经常不符合规格要求,我的数据显示花生社是一家言情小说出版社,但是你写的东西却总是不够言情,真是个令人伤脑筋的作者啊。不过自从伟大的孙宇宙博士发明了‘目标性训练仪’,像你这样的作者就无须再烦恼了哦……” 她根本就没有为此烦恼过好不好?江子芽敢怒不敢言,只好低头看脚面。 “针对于你的缺陷我已经设定下仪器数据,一旦你进入那个为你创造的世界后,就算是孙宇宙博士本人也无法临时喊卡将你弄出来。想要回到现在的世界,你的所有言行就必须符合言情小说的通用标准。一旦电脑终端认可了你的成绩,你就可以功成出关啦。那个时候等待你的将是成功的未来以及……” “对不起!”这个危险性系数也实在太高了吧!江子芽再次打断美少女的柔美声线,不安地抬头,一双近视的大眼充满恐惧与疑惑地审视美少女发青的脸。她、她要是一直不能达标该怎么办?天知道!反正她不知道!到底什么才叫标准言情小说?如果她能弄明白的话也不会沦落到被编辑大人送到这个该杀的孙宇宙实验室了。 “你为什么一直打断我说话……”机器美少女忍无可忍握紧双拳,“难道你没有看到我背上的字条吗?如果你成为我控制不好情绪以致伤害的第九百九十九人的话!伟大的孙宇宙博士一定会认为我是个瑕疵品的啊!” 拜托!你早就应该属于淘汰品的范畴了吧!江子芽闻言更加瑟瑟。 “女人就是麻烦喔!”机器美少女不屑地睥睨着人类小女子,“你看看东风社送来的作者,人家什么都没说就进去了,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你怎么这样难看啊。” 拜托!不要使用英勇就义这个词好不好!江子芽感觉自己更加脚软了。等等…… “东风社?”她急忙抓住适才收听到的迅息,莫非此行还有同伴?像她这种依赖心理强的女人最怕一个人遭遇不幸了,要是有人分担她的不幸就真是太好了。 “对啊。你们参数虽然不同,但毛病却是一样的。所以伟大的孙宇宙博士说,让你们一同前往。这样很节约原料费耶。拿两个出版社的钱,做同一个操作,”美少女可爱地握拳托颊甜美微笑,“孙博士真是聪明——” “机器人小姐,你还真是诚实喔……” “那当然了,”美少女得意洋洋,“在机器人高度发展的今天,区别人类和机器人最简洁的标准就是测试诚实度了。因为没有说过谎的人类早在亿万年前就已经随恐龙一起灭绝了。” “可是……恐龙时代人类还没有出现哦……” “当然,我的意思就是指不说谎的人类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个的意思。唉唉,hk2023,你真是个阿呆。你这种人难得还有出版社想要挽救你,就快点怀抱着感恩的心情,进去让跨时代的高科研成果帮你变得更有用一点吧!” “等一等!”眼见美少女面无表情地拉起她的手,要将她丢进未知的世界,江子芽泪流满面地提出最后一个请求,“让我见一眼孙宇宙行不行?这说不定是我此生最后的请求哦!”她好不甘心,真想看一眼没事做出这种古怪发明的科学变态长什么样啊。 “你知道为什么即使伤害了九百九十九个人,这个助手的职位依旧由我担当吗?”美少女笑靥如花却凉丝丝地提出一个天外飞来一笔的问题,“答案是因为——我没有人类的同情心啊!” 随着金属质的手臂飞扬出优雅的弧线,江子芽直觉一股炎热的气流从哗然开启的月白色大门向她扑面而来,很快她便失去了意识,本故事也于焉正式开始! “女人,你还要睡到几时?” 朦胧中,江子芽感觉有人在毫不客气地拍打她的脸,她恍惚地睁开双眼,视野所及,一位身着中世纪古雅衣袍的俊秀男子飘逸美丽,恍若神仙,正用那双不带丝毫人类感情的幽冷眼眸注视着她。 近距离欣赏美男子,令江子芽不觉眯起双眼,在心跳加快之前,理性思维已经先行启动,整理并清除了她大脑的感性碎片。她迅速地环视周边。洛可可式华丽的房间铺满柔软的白色地毯,而她躺在一张可谓kingsize的粉红色大床上,轻纱缦帐四处飘摇,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梅花香…… “对不起,”江子芽小心翼翼地伸出中指去推眼镜,才发现眼镜根本没有带来,“嗯嗯,你大概就是东风社的那位不幸同仁吧。”毫不浪漫的现实派女人如此开场。 “完蛋了!”随着俊美男子的低声咒骂,毫无预兆地,枝型水晶灯忽地垂下一个木制的大牌子,上写——“女主角不够标准!扣五分!” “咦?这是什么?”江子芽吓得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标志纯洁的白色丝绸睡裙。 “是扣分装置!该死。”美男子叹息着解释,“唉……我好不容易才凭开场白得了十分,你一下子就倒扣五分,”他说,“难道你都没有听机器美少女的介绍吗?我们只有过关斩将打到尽头,才能从这个诡异的世界重返现实啊。” “啊啊,这么说的话,你果然就是东风社的那位作者喽?”江子芽飞快地打量他,标准帅哥一只。 “嘘——”他的食指立刻压在她的唇上,小心地看了看左右,压低声线:“小姐,你要听好,我只说一次,你和我必须携手合作,才能离开这里。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必须要符合言情小说的标准!不然——就会被扣分!”至少在这关是这样子。 好像为了验证他的话一般,在他说完的同时,枝型水晶灯垂下的木牌“砰”的发出尖锐的声音,“再扣五分!” 江子芽目瞪口呆,美男子汗如雨下,好快哦,已经是零分了。 “女人!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明白,你是属于我的!”伴随美男子忽然一声大吼,牌上的分数再次回到十分。美男子这才擦了把汗,换成温柔的口气飞快地向江子芽解释,“小姐,你一定要小心,如果变成负分,大概场景就会改变得更凄惨。到时候你或我其中的一人可就麻烦了……” “为什么?”江子芽尚且懵懂。她真不该在关键时刻走神,没有好好听机器美少女的过关说明。 “因为最标准的言情小说就是让男或女受到另一方的虐待……呃,我们现在所处的应该是初级关口,所以对我们还算温和,不好,分数又要开始倒扣,拜托你快点进入受训状态。我们边演边说……” 话到此处,美男子忽地将手放在江子芽的脸上,哀伤地注视着她,半晌,幽怨地开口:“你长得和我死去的情人很像……我是东风社的奇幻作者,笔名叫做清一色。” “呃……”多少明白了一滴滴,江子芽努力回想自己看过的有关女主角睁开双眼发现邂逅古堡帅哥的小说,当下睁大水水的双眼,害怕地向后缩了缩,“这里是哪里,你是谁……清一色,我看过你的小说!可你不是写奇幻的吗?干吗被送到这个标准言情的训练营?” “我是谁你无须了解,但你注定已经属于我……没办法啦,是出版社改革,说什么言情小说没有男性作者,让我改写言情好以此吸引更多的女性读者……” “可是我应该已经有了未婚夫或者青梅竹马……但是像你这种畅销的奇幻作者即使改写言情也不会遇到麻烦吧。为何还要参加这个有可能有来无回的孙宇宙训练班?”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笔名清一色的优雅美男子露出十分苦恼的神情托住脸颊抱怨,“可是即使我用最短的时间看完了五百本言情才动笔,编辑却说我写得还是很像奇幻小说……” “倒扣十分!”尖锐的声音响起,木牌分数再度为零。 “啊啊!清一色!”江子芽厉声指责,“你忘了在这里说话的规则!”适应力极强的江子芽至此,已经完成领悟到加分扣分的标准了。 “啊啊,对不起,失礼了!”清一色惊慌之余一把扑上去,将江子芽按倒在床,透过清一色绷得紧紧的肩膀,江子芽看到木牌在一瞬间升至二十分。 “好了……真是对不起哦……”清一色一脸心虚地掏出缀满蕾丝的手帕擦汗,很抱歉地松开江子芽。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江子芽脸皮很厚,一个拥抱而已。毛毛雨啦。 “我一睁眼就已经穿成这样被送到这个古堡里了,随后你也来了,”清一色蹙着眉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努力保持应有的酷酷形象,“你是专写言情的,”他问:“你觉得我们应该做什么才能闯关升级?” “嗯嗯,根据你我的服装和场景,大概是要演出古堡奇情之类的戏码吧。”江子芽认真思索,她这种小作者也能有让大牌奇幻作家请教的时候哦,难得! “根据受训目的……”清一色为人到是丝毫不耍大牌,不耻下问,“最标准的此类小说应该怎么进行?” “啊!想起来了!”江子芽左掌成拳往右手上一敲,她看过一个类似这样的故事嘛,“我是清纯无知的少女,你是充满神秘的俊美岛主……但这一切都不过是表面……” “其实我是邪恶的死神或者吸血鬼,而你是能让我真情以对的俗称终结者?” “不错嘛,清一色,你真是一点就透啊。” “好歹我也看过五百本才来的耶……” “两个人都废话太多!扣分至负二十!”木牌哑声提醒,江子芽和清一色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同时,一张纸片悠悠然地自墙顶飘落,清一色起身一捞,抓入手中。两双眼睛急切地向上望去,希望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只见上写——清一色&江子芽a关game over!江子芽胡思乱想还是喜欢将故事复杂化,清一色又联系到奇幻内容死性不改。判决如下——两个人前往至b关。ps:下一场景要在半小时内想到标准的后续内容,否则所取分数无效。 “……” 无言地沉默过后,四只眼睛来了个充满悲哀的自然闪光碰撞。 随之地板忽然塌陷,江子芽感到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是不停的陷落。 朦胧中,似乎听到清一色大喊:“江小姐!挺住!b关别忘了加油取得开场分数!” 她在睁眼之前认真地思考,不管这次再看到什么她也一定要保持冷静。这是因为她忽然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个叫做小v的忠实读者。以往每次她在bbs上看到关于对她的批评时,总会看到一个叫小v的人挺身而出帮她辩解,她每本新书的留言板中也都有小v的热心支持,这个读者不但将她每本书的优缺点都看得十分透彻还提了不少能让她接纳的建言。为了小v,她也得快点回到她的世界去。就算是像她这样的小作者也有忠实读者的支持呢。哪怕只有一个,她也要为了她而创作啊。 所以,江江,加油吧!江子芽在心里这样念着,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 小v原谅我!我又要被扣分了!但是真是没办法啊。我真是太不成熟了,目睹这种情景,我、我、我没有办法保持镇静啊。 眼前的场景好恶心啊!清一色被吊起双手,身前有个一脸猥亵的男人正在对他动手动脚!天啊!这是什么和什么啊! “开场不错!加十分!” 已经熟悉了的电脑声音响起,江子芽一头水雾。为什么她惊声尖叫还会加分?这关的标准她又搞不懂了。 “喂,清一色!这里怎么出现配角了?那个男人是谁?” “唔,”忍耐着身前男子的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地游走,清一色抬起头,甩开垂在肩上的长发,清秀的脸上全然是认真的思索,“大概是超真实虚拟场景吧……”至少这样想,他就可以逃避承认这里是真实的异世界…… “清一色你真是冷静啊!”不愧是大牌,佩服啊佩服。 “没办法啊。随遇而安一向是我的特色。不过说真的,我还真是讨厌这个关卡啊。”清一色痛苦地蹙起眉头,“拜托你快点编出这种开场会有的后续内容吧。记住!要编得标准一点,只有标准,我们才能得以加分啊。” “嗯嗯!我知道了!一定是这样的!”江子芽开动脑筋,向来慢半拍的人平生第一次讲话讲得这么快,“在这种故事里,我们一定是情侣!你为了保护我被那个男人抓了!而且他还是个变态!试图对你非礼……” “喂!住嘴啦!”眼见身前的男人如江子芽所说,真的开始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清一色连忙制止江子芽,“不要说了,在这个b关里,好像语言有变成现实的力量啊。” “没关系!清一色你不用害怕!因为这是言情小说!言情小说不允许出现真正意义的十八禁镜头!我记得我看过这种故事!在紧要关头,一定会有两个人踢门而入。他们是你的朋友!将会救走我们!嗯嗯,现在他们一定正在门外偷听,只为了打赌要看你的裸体!” “拜托!”清一色发出一声哀鸣,这是哪个该杀的男性公敌写出的小说?看来他转行写言情也许是正确的决定,女人们哦,你们当男人的友情到底是什么哪!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朋友嘛。按他的想法,他的朋友一定正潜伏在墙壁里,怀抱一捆炸药包!打算…… “砰——”清一色来不及继续幻想了。因为有人踢门而入,潇洒地制服身前的邪恶男,救他于水火。 “你看你看!”江子芽兴奋得连连尖叫,“我猜对了!” “我真不想表扬你。”清一色连连摇头。 “接下来一定会有一个身材惹火的女人登场!她是你原来的情人!然后她会再将我绑走,让你来救我!”江子芽一时兴奋过头,滔滔不绝。 “喂喂……”清一色好不容易冲上去捂住江子芽的嘴。但业已晚哉! 一张纸片悠悠地在他和江子芽的眼前飘落…… 上书——“江子芽编出正确后续加二十分,江子芽犯下情节重复配角过多的老毛病,扣三十分,清一色不解少女情怀,不符合流行趋势,扣十分,综合评判,你们是负分!真是太差劲了,必须加强训练强度,你们不但不够标准,而且缺乏浪漫细胞,得从最基本的课程开始。顺便一提,我就是孙宇宙博士,如果你们敢再骂我,我就会狠狠地整你们!ps:从下一关开始,你们要找到关键咒语,才能得到过关道具!” “呜,受训强度增加了啊……”江子芽失望到极点,没办法啦,她就是喜欢编配角嘛。此关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早知道她以后最多编两个配角就好了。 “喂……你是叫江子芽对吧。”清一色皱着秀气的眉毛,将略微发青的脸转向她请教,“请问,到底少女情怀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他只不过是幻想了个正常的救人场面就是不符合少女情怀? “清一色!这里是标准言情小说世界!而这个标准是由读者的好恶决定的!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只要不符合喜好,就算是不符合标准!胆敢置疑伟大的孙宇宙制定的评分标准吗?” 这个猖狂的声音当然不是江子芽发出的,回答清一色问题的是墙壁微微颤动的同时,之前尖锐的电脑声以及伴随而来的令人恶心的笑声…… “我确定了……” 在掉落的同时,江子芽对清一色说。 “什么?” “孙宇宙一定是个变态对不对?” “是啊。他的大脑一定不符合一般人类的标准吧。啊啊,标准标准,好像已经变成咒语般地存在了啊。” “加油啊,清一色,你怎么变得比我憔悴了?”一开始他可比自己镇定哦。机器人美少女怎么说来着,他可是以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进来的哪。 “没办法……女性的灵魂就和蟑螂一样,是令人不得不甘拜下风的坚韧啊。” 第2章 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究竟是什么呢? 身为一个言情小说作者拥有过剩的想象力难道是这样一件不可以被饶恕的事情吗? 如果不是,那谁来为她解释一下眼前这是什么状况? “龙大爷,你一定要走好啊!” “下次再来呀!” “小翠——快出来——赵公子!这边请、这边请!” 脂粉香气扑鼻而来,王孙公子招摇过市。一身肥肉的“妈妈”正挥舞着红色大手帕颤动着满身肥肉嗲声嗲气地送往迎来。 不管怎么想,这也只有一种可能。 江子芽抬着突然间就沉重起来的脖子按捺住满腔怒火往上瞄。《红袖招》这块大匾就架在这座临水而建装满莺莺燕燕的小楼上。 “小翠,快点出来呀!” 究竟、究竟,先不去理那个小翠是在叫谁。她点着自己的鼻子忍不住一再自问。这个世界上最凄惨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她!姓江名子芽!今年二十四岁。是花生出版社旗下的一名言情小说作者。好吧,就算她是个一无名气、二无人气、三无运气的三无产品。但是老天有必要这样狠毒地对待她吗? 写言情小说写得不够标准,真的是这么不可被饶恕的罪责吗?为什么要把她塞到这个惨无人道的孙宇宙试验室?而且这个据说可以被称为“另一个世界”的地方又究竟都连通着多少古怪而奇妙的所在呢? 在初级关卡输掉的时候,她就有种将要倒大霉的预感。果然,不但和惟一可以依靠的伙伴清一色失散,而且睁开双眼,竟然发现自己满头珠翠遍体绫罗地坐在这个……妓院? “我叫你七十二遍了!你有没有听见啊。” 一只胖胖的爪子在她反应过来前就已经搭上了她纤细无辜的手臂。可以称为是“狰狞”的表情是如此立体化地绽放在这枚饱满到堪比奇士橙的圆脸上。 “这么说,小翠,是指我喽?”江子芽恍恍惚惚地又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那当然了。你叫这个名子已经十六年了耶!不要跟我说你突然丧失记忆了哦。” “如果能丧失记忆真的就太完美了……我的意思是说,不是什么人都能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年轻了八岁的。相信我。”江子芽点点头,很严肃地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我是来接受训练的,我修炼的课题叫做爱情。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一身古装的胖女人很有耐心地点头,“我训练你明白这件事已经十六年了。不过看起来你还是不明白,这个爱情呢,其实就是男欢女爱,对不对?” 虽然有哪里觉得不对劲,但单纯这最后一句还是从编辑那里听到过的。所以江子芽迟疑地点了点头。 于是胖女人笑容满面地搓着手继续道:“这个欢爱呢,它是要发生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所以你坐在这里等到天亮都是不会有结果的。但是现在呢,一个可以让你豁然开朗忽然想通的机会已经出现了。你只要移驾到西花厅和赵公子亲亲密密地聊一下人生。你就会立刻懂得什么叫做……” “住嘴。”江子芽下意识地捂住了她的嘴。这一切一定有哪里不对。首先这个非常具有仿真感的异世界,全部通行的过关标准是要言情。既然是言情,就不会出现真实十八禁的场面。在失去惟一的盟友的此刻,江子芽提醒自己千万要冷静。虽然她被很欠扁很缺德的这个什么宇宙丢到了如此不着调的一个场景,姑且可以称之为是关卡。 对!她点点头,她一定要临危不乱。不管遇到什么,当成是游戏闯通关就没问题了。只要打倒敌人过关就万事ok!问题是这里的过关标准比较稀奇,以前她玩的那些rpg通通失去了参考价值。更让她烦躁的是这次连过关提示都没有,难道这个也要她自行寻找不成?还有清一色现在有没有事?他是被丢在了更加可怕的关卡,还是和她处于同一个关卡正在某处等着与她会合?她记得失散之前,他还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说起来,清一色这个人长得真是俊秀啊…… “在流口水之前,可以请你先出去吗?”胖女人很无奈地指指另一边,“赵公子等你已经等到不耐烦了。” 啊!这个赵公子会不会就是清一色呢? 江子芽想到了古堡关的邂逅,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踩到了曳地的罗裙,向前一绊,直直地扑了出去。 珠帘飞溅,眼冒金星,十指按住厚厚的地毯。江子芽摇了摇发晕的脑袋,还来不及爬起身,就看了一双大脚。 “姑娘,你没事吧。” 好温柔好儒雅的声音像雪一样轻柔地飘落,简直不能想象具有这么有气质嗓音的男人不在家好好念之乎者也,竟然跑到妓院里……真是暴殄天物啊。 “我扶你起来吧。” 一双修长的手赫然出现打断江子芽混乱的思路。它是那么的骨节均匀洁白有力,还戴着看起来就昂贵到极点的好大一块翡翠。 然后江子芽忍不住抬起头来想好好看看这个人的脸。 清贵秀雅举止温文修眉入鬓的白衣公子正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孙宇宙他怎么这么天才呢。 不是想拍马屁,江子芽的大脑里一下子冒出了这个看似无关的话题。这么帅的男人、不!是这么仿真的异世界他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啊,果然是如传说中的貌美。” 在江子芽一抬头的刹那,眼前这位白衣公子也不觉怔了一怔。随即露出目眩神迷的动摇之色,连声感叹:“朕……呃,我,我这些年看来是白活了。竟然从未见过这等温婉灵秀的女子。” 这个台词怎么这么耳熟呢。这个开场白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朕”,不知道是智商有问题,还是眼神有问题,竟然露出一副拿她当绝世美女相看的色眯眯的表情。 江子芽非常不舒服地打了一个嗝。 “呃!”她挥舞着双手说,“冷静。你现在需要冷静。这位朕先生还是赵公子,在你步步逼近打算对我做点什么之前,可不可以先给我五分钟?” 白衣公子含笑颔首。 于是江子芽连忙转身,不管对方长得有多帅,一个男人,一旦变成色鬼,再好的气质也就跟着变成难以下咽的碳酸了。 她急步匆匆在回廊上转来转去。一手叉腰一手抚额,一时间进退维谷。要说嘛,正常人的思路当然是要尽快逃离此地喽。但是一旦离开这儿,就等于失去了过关的机会。而一旦过不了关,就没法回到现实世界。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有见到那冷静的而又懵懂的清一色。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言情小说作者。”江子芽对自己说,“在这方面,我是清一色的前辈。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逃跑。一个人是很寂寞无助的。尤其是在这么诡异的异世界里。就像我此刻的心情一样。” 所以,她沉吟了片刻,终于放弃了一个人开溜的机会,头大如斗地转了回去。 隔着一扇纸窗,白衣公子的身影像翦影般地映在窗上,随着灯火飘摇不定。 她听到他悠然地念着:“?眉鸾髻垂云碧,眼如明眸秋水溢。凤鞋半折小弓弓,莺语一声娇滴滴。裁云剪雾制衫穿,束素纤腰恰一搦。桃花为脸玉为肌,费尽丹青描不得。啊,她果然是名不虚传的艳色倾国啊。” 等等!江子芽半边脸扭曲地停住了推门的动作。 这首诗!啊、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形容北宋名妓李师师的诗吗?难怪刚才那句开场白那么耳熟……那是微服出宫的宋徽宗见到李师师后的感叹啊。我靠! “原来他是皇帝嘛。” “嘘——” 一个人影突然从廊下冒出,猛然凑近,伸指压在她的唇上,他说:“这是秘密。我警告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一个人他真正的身份。” “你是谁?”一时之间,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倒。江子芽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贴身保镖?大内密探?不要告诉我说你叫周星星啊。” “不。”来者很郑重地开口,“我叫高俅!” 靠!高你的头! 竟然让她遇到迫害林冲阴险奸诈无耻卑鄙淫猥贱格的高太尉?江子芽怒向心头起,抬腿就要踢一脚。不要问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暴力。她不爽这个人已经很久了。早在很多年前,看梁家辉版的林冲时就升起想要猛踩一脚高太尉的冲动。这是每个正义者应有的热血在沸腾,绝对不是压抑太久无处发泄的残暴真面目曝光哦。 眼看一个完美的脚印就要诞生在高太尉白如冠玉的脸上……等等,倒带,白如冠玉?江子芽猛然住脚,保持着这样将踢未踢的姿势。 “这位老兄,”江子芽充满警戒地问,“你身上带着火折子没有?” 高太尉素手轻挥,借着亮起的火光冲她嫣然一笑。 “怎么是你?” 江子芽大惊失色。 能让已经镇定得足以荣登吉尼斯排行榜的江子芽如此花容失色,莫非眼前这个人的真身是“拉登”? “清一色!” 呃……结果总是比想象更离奇。面前这个挥动着火折子露出神秘微笑的古装美男竟然是她遍寻不见的清一色。 “那个……你什么时候改名成了奸角?”原来还有这种设定吗? “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高太尉优雅地笑笑,“在下高俅,陪圣上出宫。既然你已经看破行藏,就要懂得惟有三缄其口,才是保命之道。” 这个人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明明就是清一色嘛!从理论上分析……从哲学上分析……从福尔摩斯的角度分析……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是,面前这颗俅的发型。都指向同一个结论,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记忆还扮演起高俅的清一色! “我明白了。”打了个响指,江子芽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关的提示是酱子。要帮清一色恢复正常齐心合力才能过关是吗?她拍拍清一色的肩膀,亲热道:“别害怕。我会帮你恢复原状的。我绝对不是那种弃同伴于不顾的人,哦呵呵呵。” “只要姑娘能侍候好圣上,龙心大悦,就是你我之福。”面前的男子不温不火地展颜一笑,拱了拱手。 江子芽脸上的微笑立刻垮了半截。 她转过脸,那个印在窗上的剪影依然在那里摇头晃脑,“?眉鸾髻垂云碧,眼如明眸秋水溢……”念着一首不知道谁做的酸诗,一副很春风很得意的样子。 虽然她是很想救清一色的,虽然她是很想顺利过关逃出这该死的异世界的。 但如果这个前提是,要她清清白白的江子芽真的去那个什么什么的,那她是宁死不屈的。 等一下,她灵光一现。 这里是言情小说世界。 所谓的言情小说呢,通常代表着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孙宇宙也不可能真的设计这么龌龊无耻的过关条件。这里面一定另有乾坤。 玩过rpg游戏的玩家都明白。当在迷宫里出现一块巨石阻挡去路的时候呢,就代表你现在的指数不够。要回去多练个几级,或者凑足一些其他的道具,比方炸药什么的再次重来。而这里,就正是言情rpg啊。 于是江子芽豁然开朗。 她说:“这个、清……呃,高俅。我要去一趟厨房!对、厨房!你不用跟着我,就在这里看守你家万岁。我去去就回。” 甩一下句话,江子芽急步匆匆。通常,破关道具都是这样凑来的: 一、解救某个不幸的村庄。得到一件能帮她过关的礼物。 二、施舍路边老人钱财,得到善良妖精的祝福。 三、也是江子芽最擅长的一种,就是到处乱闯,翻箱倒柜,白拿道具! “原谅我,”随便闪入一间无人的房间,一边翻抽屉,江子芽喃喃自语:“我没有犯罪,这里是言情rpg游戏。” “小翠啊。你在干吗?”一个甜得起腻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靠!做人真是不能做坏事,才一次就被抓包?江子芽绝望地转过头。 “听我解释,”她说,“我这样做是为了救人和自救。你不理解,我不能手无寸铁地去见那个白长了一副帅哥长相的宋徽宗,他是色狼!” “男人都是色狼。”满脸脂粉的女人一脸赞同,“不过呢,长得帅的色狼通常不叫色狼。” “那叫什么?”江子芽呆呆地问。 “披着羊皮的狼!” “靠。我管他披着羊皮还是牛皮,十万火急,现在真皮也来不及了。”江子芽急得满头大汗,“你不了解。我……” “我了解。”女子温柔地拉住她的手,诡异一笑,“你不想去接客。” “可不可以不要说得这么白啊。” “没关系。我可以送你一件能保住你清白的东西。” 来了来了,江子芽喜上眉稍,道具! “其实大家姐妹一场,我也不想瞒你。”女子笑盈盈地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小瓷瓶,“这个呢,就是我之所以得到江南第一名妓的称号,却依然还是清倌人的秘密啊。” “有没有这么神奇啊。”江子芽目瞪口呆。 “只要你在他的酒中下一点点,”女子举起小指,“一点点,他就会产生幻觉。以为他和你什么什么了,但其实他连你一片衣袖都没有碰到。就沉沉睡到天明。嘿嘿。不但第二天乖乖付钱,还满足得不得了地四处宣扬,你是个多么棒的什么什么让他什么什么的。” “真的会有这种东西存在吗?”江子芽握住药瓶,百思不得其解。 “照理说,这个男人再蠢,也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上这种当吧。况且,怎么保证他幻觉里就一定是我,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什么呢。” “这里面还有一个秘诀,”女子很悠然地解释,“他只要在服药前后看到的是你,那梦里的也一定是你喽。” “哦,这么说,让他在服用时看到一头母猪,那他就会以为他和那母猪什么什么的……”江子芽忍不住稍微深思了一下。 “那个,姐姐,你真的使了很多年吗?”江子芽两眼发直地瞪着药瓶,怎么想都觉得“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忍不住再次确认。稀奇啊稀奇,连她们二xxx年,都没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呢。 “没错。我是江南第一名妓。这就是那些色狼们给我的封号。”女子巧笑倩兮。 “那个,姐姐,你真的还是清倌人?”江子芽怪腔怪调,斜眼睨睇。 “没错。按照我们这个世界流传的定律,一定要是清倌人,才会等到有一天苦尽甘来,被某个神奇男主带回家过幸福快乐的日子。” “哦,我理解,我理解。”江子芽点头如捣蒜。也不知道是哪个异想天开的人编出来的。身世凄楚的女主角们误入青楼,虽然,虽然自小在这个火坑地狱里长大,又总是被无穷的色狼们觊觎。但她们硬是天赋异秉,总能好像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她一直不明白柔弱的她们是怎么做到这点的,今天这个积压心头多年的未解之谜终于解开了! 原来还有这么神奇的“药”存在于人世间…… 江子芽心情复杂地注视手中这个药瓶。 “敢问姐姐怎么称呼?” 最后,在临出门前,江子芽想请教一下恩人的名号。 女子举起袖子挡住半边脸,媚眼流波,嫣然一笑,“我是《江南第一名妓》。” “为什么你总是强调这几个字呢?”她是在问她叫什么耶。而且按理说,宋徽宗与李师师的故事是发生在汴京啊。 “我是《江南第一名妓》。” 然后,面前这个女人就犯了游戏里npc的毛病,只会说相同的句子了。江子芽冷静地想了一下,“我明白了。那就是让你出世的那本书吧。谢谢你告诉我。” 江子芽用力地握了一下美人的手,“我记住了。”将来一定不能买这本书看。胡说八道是可以,但为了让女主角出淤泥而不染,就强迫数不清的男配们喝这种匪夷所思的“奇药”,把她硬捧成江南……还第一名妓……那就实在太扯了。 告别了江南第一名妓,江子芽怀里揣着不知道什么奇人编出来的奇药往回走。 “万一,”她说,“万一我还来不及让宋徽宗喝下这个什么什么,他就非要和我什么什么可怎么办呢。”眼下,想要指望清一色,是明显不行了。果然,不管到了哪个世界,女人都得靠自己。 “无须挂虑……” 有人幽幽怨怨地说着,伴随拨动的两三声琴筝之音,在风里飘来,还带着那么一股桂花的香味。 一时间,江子芽不觉痴了。前方树影下,那个一身素白不施脂粉清清雅雅的好似一朵芙蓉的绝色美女,她到底是…… “姑娘,你不必怕。”清秀佳人浅浅一笑,“尽管放心去做吧。”她很娇柔很文弱地说着,“因为现在你就是女主角。我们当女主角的,是不会被男主角以外的人什么什么的……” “话不能这么说,”江子芽很忧虑,“有不少女主角虽然被惨无人道地什么什么了,但是那些个禽兽不但没有被暴打成不能人道。反而因此一跃变成了男主角。他们通常只要说一句很恐怖的‘我爱你’,这游戏也就立刻over了……”正是因为有这种顾虑,她才要特别小心保护清一色。不然,万一男主角换人,她就难以从这个异世界返回了。因为言情小说的世界里奉行一句话——只要有你在,失去全世界我也无所谓。 抱歉哦,她太有所谓了。只有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清一色永远是她身边不容动摇的惟一男主角,她才有闯到关底重返现实的可能性。 “原来还有这种事?”白衣美人闻她所言,大惊失色,失魂落魄。 “那个,你到底是谁啊?”江子芽看她蛮眼熟的,大概对方也是某经典女主角。 “这么说……如果石三公子不能及时赶到,我就……”美人娇柔荏苒,千思百虑,我见犹怜。 “虽然我很想帮你,但是我不能破坏其他人笔下的世界。”江子芽也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她为难地看着美人飘来的求救眼波,“拜拜,希望你是个幸福的女猪。” 拒绝这么温柔善良又有气质的美人,令江子芽的脚步不觉沉重了几分。但是眼下自顾不暇,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折返香闺,遥遥只见窗内凤烛莹莹。 想到那个摇头晃脑大念艳诗的宋徽宗,江子芽直觉头皮一阵麻辣辣。 仰头、吐气、深呼吸!做完第n套广播体操第三节。江子芽捏紧装有奇药的瓶子,泪流满面,高唱我宁愿冷酷到底,终于推开大门,迈了进去。 “哎?你是哪根葱?” 这个、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白面小生,瑞质翩翩,眉目含情,风雅绝伦。虽然都是美男,但明显和出门前看到的宋徽宗不是同一类型嘛。是她走错房门,还是这里玩了个什么乾坤大挪移。 美男子露齿一笑,拱手一揖,“小生周邦彦。” 糟!事情要糟! 江子芽虽然不才,但也知道这个姓周的就是那个很会写词的大才子。更悲哀的是,这个满腹诗书的大才子分明是那个大色狼宋徽宗的手下。当然了,你一定要叫臣子,她也不反对。重点是…… “哇靠!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江子芽一脚踩在椅子上,两手揪起美男子的衣襟,用力地摇,“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小翠、小翠啊。”美男子被这样一吓,惊得不轻,登时身子软了半边。 “虽然今天叫小翠,但保不准明天就改名叫师师啊。”江子芽怒吼。 “那个、那个不管你叫什么,这和我们之间要做的事有什么关联吗?” “当然有啊!!”江子芽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男人,“你做手下的敢碰老大的女人?”她大吼,用手指截他的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老大?”虽然没有完全领悟,但周大才子的额头已显现密密的汗滴。 “我问你,你刚才进来时,有没有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在这里?”江子芽厉声挞伐。 “没有啊——这室内空无一人。”小周连连摇首。 “那么说,你还有救。”江子芽打了个响指,“清一色!呃、高俅,你出来!”她扯着嗓子喊:“你老大去哪了?” “咳咳,‘赵公子’去茅厕了。” 清一色很平静地站在一重纱帘后,扮演着影之护法的角色。 听到高俅二字,小周的脸刹那就白了一白。放眼天下,能让高俅侍奉左右地想想也只有那个人了…… “你知道,我们做人要厚道。”江子芽对清一色说,“你看周才子他也不是故意的,这件事呢……” “我明白。我不会对其他人说的。”清一色温柔地笑笑,“只要我们大家都不说。赵公子他不会知道的。” “一个人不管换了什么名字,抹去多少真实的记忆。他的本质还是不会改变的。”江子芽感动地握住清一色的手。啧、看了那个帝王,再看了这个才子之后,猛然发觉,还是清一色笑得最干净最顺眼。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她是不能不拯救的。放心吧,清一色,姐姐一定带着你重返我们来的那个现实世界。它虽然不完美,但好歹没这么刺激。 就在江子芽下了莫名其妙地决心的当口。 “?眉鸾髻垂云碧,眼如明眸秋水溢……”有人摇头晃脑地念着一首酸诗从外面踱了过来。 “完了、完了,你老大回来了。” 江子芽左顾右盼,周邦彦急得跳脚。清一色目光如电,忽然扫到垂着重重帷幄的雕花大床。 于是他临门一脚,大发善心地把周邦彦给踹了进去。 几乎就在同时,宋徽宗推门而入。 在清一色本着影之护法的信条要藏起身形的同时,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子。为什么她那种惊惶失措的目光让他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痛呢……好像在这之前,甚至是在遥远的亘古之前,他就见过她一样…… “美人!你回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宋徽宗深情款款地凝望着江子芽,步步逼近。 “那个,你想不想先喝杯酒呢?这样比较有情调。”江子芽满头大汗地想着该怎么把那瓶奇药让这个色狼给吃了。 “情调?”宋徽宗显然对这个词比较陌生。 “当然。你知道,言情小说是非常讲究情调的。这也和字数有关。通常描写一男一女的洞房花烛,我们只说一夜无语直到天明。但在这个无语之前往往是要费很大一翻口舌的。总之就是……”江子芽绞尽脑汁,“口舌,”她说,“口舌你懂吗?我们必须要用口舌!” 宋徽宗大感兴味地看着她,然后翻手掏出一只橙子。 “这是江南地区新进贡来的。给你吃吧。” 江子芽目光呆滞。她是说口舌……不是说要吃东西……哎?等等!吃东西?江子芽暗自喝彩。虽然没有酒,等一下把从江南第一名妓那弄来的奇药洒在这个橙子上,骗他吃下,自己就安全了耶!反正江南的名妓给的东西和江南的橙子一定属性相合,估计不会产生什么水土不服的反作用。 于是她连忙抓过橙子,死命地剥皮,我戳、我戳、我戳戳!偷偷地把药就洒了进去。然后一分而二,笑脸盈盈地转向宋徽宗。 “我们一人一半吧。”她像白雪公主的后妈那样恶毒地笑着,险恶地注视面前的男人。 但是,就在宋徽宗陶醉地想要伸手接过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问题。那就是——他刚才上完茅房忘了洗手! 也就是说……这个被他捏了一路的橙子……他面带难色地看着美人使劲浑身力气般硬掰开的汁水淋漓的橙子…… 那个,大家都知道,橙子和桔子不一样,它是比较硬的。如果硬是用手给它撕开,那其中的汁汁水水是少不了要喷出来的…… 宋徽宗嘴角颤抖着。作为一个有洁癖的男人,他实在无法装作若无其事地把它给吃下去,可是作为一个要面子的皇帝,他也不能暴露他上茅厕不洗手的事实。万一道明原委,被这位姑娘瞧不起该怎么办? 很苦恼地望着那个圆滚滚的橙子,很痛苦地看了看眼前美若天仙的小翠,宋徽宗终于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他说:“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的脸色铁青,一步步向后倒退,“我必须马上回宫、呃、回家。” 神啊、鬼啊!妈妈咪啊!江子芽高兴得心花怒放。但是这只色狼为什么突然说要走呢?她很难相信这也是孙宇宙设定的。 于是,她虚情假意地挽留。 “夜已三更,马滑霜浓。这么晚了,你还要走吗?” “我虽然真的真的不想走,但看来今天是没办法了。”宋徽宗看着那个随美人步步逼近的橙子,终于脸色恐怖地夺门而逃。 “大半夜地来了,只送一个橙子就走了。真是情真意切啊。”周才子痴痴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痴痴地望着宋徽宗离去的方向,“原来皇上他如此多情,这真是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帏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筝。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我靠!你还在这里唧唧咕咕。” 江子芽不敢惹皇帝,惹个酸才子还是没问题的。当场给他踢了出去。等到这间香闺只剩下她自己的时候,江子芽翻着白眼想。 按道理说,她成功地把这两个讨厌鬼都解决了。为什么场景不换呢?为什么清一色没有回到她的身边呢?也就是这关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过! 可是究竟怎样才能打通关呢? “在下一关,你们必须找出关键的咒语,才能得到过关道具!” 她突然想起了在上一关,看到的孙宇宙的留言条。 所谓关键的咒语到底是什么? 第3章 提起大宋朝呢,就会想到包拯、岳飞、杨家将、南侠展昭、水泊梁山……等等等等。 所以坐在阁楼上的江子芽双手托腮望着恼人的秋色,忍不住陷入迷茫。 虽然不知道是孙宇宙的试验室具备连通历史时光隧道的功能,还是这一切都只是超高电脑模拟的仿真世界。但是既然有那么多的英雄备选,为什么偏偏要让清一色来扮演高俅这么不光彩的角色呢。 这里面是否牵动着某种足以引发破关条件的玄机? “小翠姑娘。” 正当她仰望星空胡思乱想之际,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朗温润的嗓音。 听到这么温柔的音色,不知为何,江子芽心中一动。蓦然回首。只见身后那人俊逸神飞,面如冠玉,正是恍若神仙的清一色。 望着他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江子芽不觉眼圈红了一红。难怪他乡遇故知可以荣登人生的三大喜事之一,前提是故知没有丧失记忆忘记你就更好了…… 清了清嗓子,江子芽挤出一个笑容。 “高太尉,怎么今天这么闲有空来找我谈心啊?” “是这样的。”清一色以公事公办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圣上要来姑娘这里小坐,我特意前来知会一声。” “哦。就这样?”江子芽眉毛一抖。 “嗯。就这样。”清一色款款微笑。 江子芽冷冷地看他,不觉握紧手心。她必须提醒自己,清一色现在这个样子纯粹是受了疯狂科学家孙宇宙的洗脑。所以她要是为了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事实而去痛扁他就实在太不厚道了。 清一色心慌意乱地看着江子芽,不觉退后一步。他必须提醒自己,面前这位清丽可人的小翠姑娘是皇上喜欢的女人。他是不可以也不应该对她产生其他不该有的想法的。但是为什么总有一种想要亲近她的莫名的熟悉感,无法控制地牵引着他呢…… 两个人的目光,在秋风中,一不小心碰撞到了一处,然后,痴痴地、像西湖上的雨一样温柔地胶着了。 感觉有满腔的话积压在胸口,但就是因为阻隔着一些莫名其妙的顾虑,而没有办法说得出来。就在两个人越来越软的视线交缠中,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 “小翠——赵公子来啦——” 直到这个大嗓门轰然炸响,清一色猛地打了个哆嗦,率先从那中了咒语般的状态中恢复理智。可是,为什么他明明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心跳却这么急促,手足如此无措地慌乱呢。 “藏到床上去!” 听着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近,眼看清一色还傻傻地站在室中央,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种情景是不能让其他人看到的。江子芽效仿那夜清一色的动作,起脚一踢,麻利地把还在为心事而怅惘的美男子踢到床上,拉起大被子连头带脚地蒙住。 “靠!我又不是潘金莲!为什么要做这种、这种……”话到一半,江子芽忽然警醒,不对,赵公子?也就是说……来的人是宋徽宗那色狼? 不妙。那瓶江南第一名妓送的奇药,都让她洒在昨夜那个破橙子上了。 “?眉鸾髻垂云碧,眼如明眸秋水溢——” 开场诗都跃入耳中了,眼看披着人皮的色狼即将登堂入室。江子芽满头大汗,急中生智,忽然掀开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 “这、这个,”躲在同一床棉被中的清一色双目暴凸讷讷言道,“男女授受不亲!” “说得好!就是因为这样,才要让我躲。难道你想看着我被那头狼吃掉?”江子芽用力一瞪。放下纱帘缦帐,将被子拉到下巴,星眸微闭,娇柔无力,开始装病。 “哎呀,我的美人。你这是怎么了?”一进门,就发现心仪的美人柔弱无骨地躺在床上,宋徽宗口水直流。来不及擦,正要上前扑去。 “卡!”江子芽请求暂停:“我得了急病!!传染病!!非典型性肺炎!!谢绝会客!” “哦……”好惋惜的低叹了一声,清雅男子收住脚步,还是不死心地向帘内一再张望。 “赵公子,我们来日方长。许多事情都是需要等待的。”江子芽装模作样地劝诱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小翠姑娘真是出口成章。”宋徽宗连声赞叹,“昨夜姑娘还神采奕奕,怎么今日竟就玉体微恙了呢。” “这个、那个……”江子芽抓抓脸,胡乱编个理由,“呃,昨晚那个橙子……”她是想要干脆转移话题。 宋徽宗一阵心虚,面皮发烫。果然是因为吃了自己上完茅厕没洗手就捏了一路的那个橙子的缘故而闹肚子吗? “听说,”他极力地想要扭开这么尴尬的话题,所以他打断了江子芽,“听说姑娘擅长文墨。可不可以为我清吟一首诗词?本来是想听姑娘唱曲的。但既然你眼下抱病,也就算了。”他露出笑容,温柔款款道:“聊博燕语柔声的安慰,今日也不算白来。” ok!这个宋徽宗还蛮上道的。懂得进退就好! 江子芽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宋徽宗远远地坐在椅子上。正要开口随便念首古词给他听,突然间大脑一片空白。 糟糕!老毛病犯了。 江子芽这个人的脑皮层通常面临特别紧张之后再一松弛的这种状态,就会产生一定时间内的空白断点,这就是她虽然非常努力,但终究考不上大学的真相。 而被子里面的另一个人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她的手脚发凉。 于是清一色悄悄地握住了江子芽的手,把身子向上探出一截。凑到江子芽那个洁白的小耳朵旁:“并刀如水,吴盐胜雪……”他温柔地耳语。 “并刀如水……”江子芽呆呆地重复。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清一色是个男人的事实呢。他握住她的手修长有力,指尖有着一层作者常年握笔产生的薄茧,却带着某种意外的温暖,让她产生莫名的安心。 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里,究竟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才是虚假的呢。会不会连同自己以为是现实的二十四年人生都只是他人笔下一个虚构的故事。来到这里后,忍不住跃上心头的想法和不安渐渐地在耳边这个声音一句句的重复中烟消云散。可以坚持着不流泪、不悲伤、拿出泼辣的本色面对一切,一定是因为她知道还有名为清一色的这个人陪伴在自己身边吧。 所以相信自己一定是真实的!清一色一定是真实的! 只要两个人齐心协力,一定可以重新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去。她并不是孤单一人…… 然后、然后如果,可以顺利回去的话,她想要…… 扭过头,掀开睫毛,清一色含着淡淡笑意的脸就近在咫尺。披散满肩黑得有些发紫的头发,向两边飞扬的气宇轩昂的眉毛…… 这个清雅帅气本质善良为人亲切的清一色…… “你有没有,呃,女朋友?”江子芽近乎冒失地突然开口。 “真是一首好词啊。”那边,宋徽宗轻轻拍掌,摇头晃脑地重复:“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帏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筝。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你有没有,呃,女朋友?”哎?宋徽宗略略皱眉,转过头,“小翠,不对啊。最后这句不合韵角。” 靠!人家这么重要的时刻,这只色狼竟然在那里插科打诨?没有听说过破坏人家谈恋爱是会被马踢死的吗? 江子芽怒不可遏,一时间口不择言:“我怎么知道!这是周邦彦写的!有意见就去找他说啊!”嫌她还不够烦啊。 “周邦彦?”宋徽宗的脸色陡然难看了起来。 完——了。江子芽暗暗咬舌。不好意思哦,小周才子。姑娘我一时失言,把你给供出来了。 宋徽宗想,这首词分明是在说昨夜他与她之间的情事。再看一看江子芽的脸色,就知道昨晚周邦彦一定也在房内。 竟敢和朕抢女人? 简直是公然挑衅他的权威嘛。 想到这里,宋徽宗再也坐不住了。决定立刻回宫,给周邦彦点颜色瞧瞧。 整了整衣服,他面沉似水,“我忽然想起有件事情要办。就不打搅了。你安心养病吧。过几日,再来看你。” 最好永远也别来啦——江子芽在他身后扮了个鬼脸。同时用手按住欲起身的清一色,以防他趁机逃跑。 “那个……”清一色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躲藏的必要。他本来就是要跟在微服出宫的皇上身边保护他啊。但是,为什么每次见到小翠姑娘,他这颗心,就会不觉地动摇呢。好像在说,他现在的一切…… “你必须听我说,”用手压住他肩膀的女人高高在上地说道,“你现在自以为是真实的一切其实是虚假的!” “呃?” “在这一切的虚假之中,”这个女人点着她自己的鼻尖说,“只有我,才是惟一真实的!” “呃?” “所以你必须无条件地相信我。不管我打算对你说的话有多荒诞。”她昂头,以近乎傲慢的姿态说,“你没有其他选择。” “你打算说什么呢?” 于是,出乎江子芽意料之外的,清一色眨动着他那长长的睫毛,用像被湮没的黑珍珠般清澈的眼眸凝视着她,微微张开的嘴唇带着一点蔷薇的粉红色…… “我想说……”她不觉把手松开了一点点。 “那个……你其实……”她把头低下了一些些。 “什么呢?”黑珍珠般的大眼睛温柔地飘漾着柳烟华雾,如紫葡萄上笼罩着一层淡淡霜色。 “我想说,”江子芽舔了舔自己骤然发干的嘴唇,决定还是先问另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好了,她问:“那个,你有没有女朋友呢?” 世界是疯狂而甜蜜的。 “高太尉”在他第nn岁时,终于醒悟了这一真理。 之所以要用nn来代替,是因为那个女人对他说,他现在的一切认知全部都是虚构的。包括他的姓名、年纪和记忆。 于是他饶有兴趣地追问:那,我真正的姓名是什么呢? 清一色——那个女人在说完这个胡牌术语后补充:当然,这只是你的笔名。至于你真正的名字和年纪,等下次有机会时,我会帮你问清楚的。 怔怔地背负着双手,“高太尉”仰头望了望流烟澹沱的月亮。 周边树影婆娑,景色清幽。时节是橙黄桔绿,枫叶将红。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昭示着一种桃色的开端。 那个女人约他在如此美妙的夜色中相会,说有重要之事要与他相商。 他呆呆地坐在清凉的青石板上,任由披肩的发丝在风中撩动,凉丝丝地滑过鼻尖,有如他被吹皱的一池心湖。虽然他也不懂为何自己会用这么文雅的句子来形容对每一样事物的感受,但是那个女人对此很理解地说——因为他是一个作家!! 他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国家、甚至从事同一种职业。更有甚者,他们甚至犯着同样不被允许的错误。 那个女人用很悲愁的眼眸凝望着他说,他们二人来到这里,只为了领悟一件神奇而伟大的人类传承——它叫爱情。 摸了摸自头顶树叶轻飘流溢滴落面颊的露水,“高太尉”想,如果这个女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她还不小心遗漏了一点……那是他与她之间,最大的不同。 他是男人,她是女人。 在想到这点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一个人摸着脸傻傻地笑了。 她约自己来此相见,一定是要准备怎么说服自己。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 如果相信她,一切都会变得非常美好。他不是皇上贴身的臣子,她也不是皇上心仪的女人,他们因为来自同一个国度,也注定要走过同样的道路折返同一个原点。 他微笑并叹息着低下头,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不去相信她。因为他希望她说的全是真的……因为他喜欢……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子。 那个强硬地宣告说——我就是你生命中惟一真实的女人。 心,在那一刻,或许就是悄悄地被触动了。 何时开始,总是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的不安,在那双清亮凤眼的凝视下,像被风吹散般的,消失无踪。浮动心头有如流云的莫名质疑,也在第一次相遇,打开手中火折子的瞬间,消逝在那双清灵生动的眼眸中。 狡黠的防备的含着些许奸诈的眼睛,在看到他的瞬间,突然变成了清澈至极的两汪泉水,然后脱口而出的带着惊喜带着信赖的欢呼——清一色,就像一下子把自己从某种恐怖的桎梏中解脱出的咒语一样。 所以她说他叫清一色的话,那他就叫清一色吧。 她说他是一个改行要写言情小说的奇幻作者,那就是吧。 哪怕她说他们其实都是天上私奔下凡的神仙,他也愿意点头。 然后,在点头之后,他就可以微笑着问她:那么,接下来,我们要一起去哪里呢? 喜欢一个人,就会无条件地交付了信任。这一定并不是因为我们特别的傻,只是比起残酷的不愿意接受的真实世界,我们宁肯相信所爱之人口中的一句温柔谎言。 我相信的,或许,并不是你所言的一切、一切…… 而仅仅是我喜欢你这件事,仅此而已。然而这件仅此而已,却可以为了要与你在一起,而终于变成去信赖你的一切、一切…… “喜欢一个人呢,”具备文学气质的高太尉捻花微笑,很优雅地总结:“一定就会想用千百条理由说服自己相信她!” 所以……等一下,见到她的时候,他决定给她一个惊喜。 “高俅。” 这时候,一个与周边美景不太和谐的刚硬音色从身后响起。清一色下意识地回转过身,才突然想起他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个声音…… 他有什么理由,相信自己说的话呢。 或者说,她有什么证据,来否定他以为是真实的这个人生呢。 江子芽思考着这个问题,慢慢地走向他们约好相见的后花园。 然而除了用最坦率的方式告诉他,他们二人如今的处境之外,她又想不出其他委婉的解决办法。毕竟只有两个人齐心协力,找到破关的咒语,才能逃脱这令人不安的环境重返现实不是吗? 不管虚构的世界多美好,也终究还是虚构的。如果她打算和他开始一段真实的感情,首要任务当然还是得先回去!这一点,是绝对不能被动摇的。 喜欢一个人呢,就要告诉他。这是江子芽一贯奉行的逻辑,也一直反映在她所写过的小说里。 因为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有什么必要隐藏呢?即使在现实之中,我们有太多的重重顾忌,但至少她希望在她的小说里,能一直给予女主角敢爱敢恨的勇气。她也一直希望自己具有这样的勇气! 所以,那个时候,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上他的时候,她就按住他的肩膀,直截了当地问了:“那个,你有没有女朋友呢?” 美男子眨动着无辜的眼眸,清亮柔软的眼瞳泛起迷茫而懵懂的神色,像带着丝丝甜美温柔的水气。 “没有,”就在江子芽的嘴角刚要上扬的时候,听到她的男主角补充说:“我其实只有一个儿子……” 于是,微笑僵硬在告白之后女主角的脸上。 “我的大脑很乱,明晚后花园见。拜拜,不送,关门,放狗。” 颤抖着面皮说完像蹦出来的一字一句,江子芽直接把清一色推出香闺,伤心地躲到棉被里唏嘘了一整夜。 直到今天赴约的前一刻,她才突然想到,有儿子的那是高俅。 “我真是个阿呆。白白浪费时间。”江子芽迈步在铺满银色月光的石子路上,拨开繁密的一捧竹叶,一边冷静地给自己下了无情的批语。 不过关于清一色本人的交友状况,眼下确实是一片空白。 “所以,”江子芽斩钉截铁地对自己说,“所以我一定要尽快破关,让他恢复正常记忆。好弄明白这些最重要的事。” 喂喂,最重要的事是要回到现实吧?似乎有从天而降的天音在这样吼着,不过恋爱中的人通常具有选择性失明或失聪的症状。对于他们不想获知的信息向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要说他们是瞎子聋子,这个,真的,只是一种天赋异禀。 眼看,约定地点就在前方。 江子芽忽闻一阵啸声。 “哎?”按照rpg游戏的心得,制作方所安排的任何一个突发意外,都不会是没有意义的。它们通常会带来过关的切实转机。 于是,江子芽分开花丛,向着时起时落似在指引她一路向前的啸声所在处辗转前行。 如银的月光下,那座古雅的六角小凉亭内,有位用笔墨难以形容其风采的凛冽侠客戴着一顶宽大的箬笠,手持一根竹啸,望着走来的她轻轻地那么撇了撇嘴角。 孙宇宙这个奇妙世界,还真是美男云集啊。或者应该说,标准言情小说的世界根本就剥夺了丑男的出场机会咧。 这就是江子芽眼下最直接的感叹。如果这位邪恶的科学疯子,能够巧妙地改变一下他的出发点,把广大受众定位为渴望一见美男子的花痴们,不是比弄这些什么“目标性训练仪”要来得更具备经济效果吗? “请问来者可是小翠姑娘?” 英风飒飒的侠客淡淡地挑了下眉毛。 “你要是非这么叫,我也不反对。”江子芽翻着白眼一副牙痛的表情。明明身处李师师的传奇故事里,有必要让她承受如此土气的花名么?“敢问英雄贵姓?”她效仿古人,轻施一揖。同时,她也注意到了一个问题,与她相约在此见面的清一色又跑哪去了? 潇洒男子微微拱手自报家门,“在下燕青。” “呃?燕青?”江子芽被口水呛到。伸出颤微微的食指指住他,结结巴巴地用颤音确认,“浪子燕青?水泊梁山?”不会吧。早上她还感叹既然背景是大宋朝,好歹也要让她遇到个英雄之类的。这么快就碰到了?还是位列梁山三十六名天罡星最后一位的超级酷男——燕青! “拜托,签个名行不行?”江子芽上前一步,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老大,我崇拜你已经很久了。你和卢俊义之间的暧昧关系,一直是我心头的不解之谜。你知不知道你在我们那个世界很红啊。有一种叫做同人女的生物,一直非常疼爱你。我说你为什么……” “姑娘,”燕青淡然地打断了江子芽的滔滔不绝,亮如星的眼眸带着某种奇异锁定在她的脸上,“听说当今圣上,十分迷恋姑娘的美貌与才情,时常来访。可有此事?” “我很理解你的困惑。”江子芽摸着脸,自怜自惜地说道,“我明白自古红颜多薄命,所以才特意长了这么一张朴素的脸。可是来到这个世界后,人人要当我是绝世美女,我也没办法。你知道的,我现在是女主角。在标准言情小说的世界中,女主角不管长成什么模样,最终必然沦落为祸水红颜。”嘿嘿,闯祸不是我的错。这是命运! “姑娘不要绕圈子讲话了。”被江子芽的聒噪弄得心烦意乱,一向很有涵养的燕青压抑着心头怒火决定开门见山,“老实说,在下奉了及时雨宋公明之令,潜入都城。就是为了要能私下里见一见当今圣上。”他逡巡着左右,压低嗓音,“这件事关系重大。还请姑娘代为引见。” “我明白了。”江子芽神情肃穆,连连颔首。宋江这厮跑来和色鬼皇帝谈水泊梁山的招安一事来了!老实讲,她看《水浒》的时候,最不爽的就是宋江这厮。此人卖友求荣,简直比高俅更可恨! “哎?说起这个,”江子芽忽然感到一阵不妙,“清……呃,高……呃,总之就是燕青啊,你有没有在这里撞到一个留着半长发气质很神仙的男人?” 燕青眸光一转,落在江子芽眼中,觉得他笑得怎么这么妩媚兼邪恶哩。 “只要姑娘先安排在下与当今圣上见面。我自然会放了高俅。”不给江子芽夺命狂呼的机会,燕青长长的凤眼带出一丝丝冷意,“否则——” “我明白了。”江子芽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低下高贵的头。这是威胁!威胁的最高段数就是根本不说出否则会怎样? 靠!这叫哪门子英雄豪杰? 竟然用绑架人质的低劣手段! “那么……”燕青意味深长地拖了个长音。 “哼。你以为我会屈服吗?”江子芽庄严地掸了掸衣衫,然后,缩起肩膀,一脸诌媚,“您猜得真准,我确实屈服了……事情就这么办吧,还请好汉高抬贵手,别伤害肉票。” “放心好了。我们是专业人士,”燕青很优雅地望着云中月,傲然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绝不干撕票那种没有职业道德的勾当。” “那真是我等万民的荣幸……” 第4章 江子芽灰溜溜地夹着肩膀往回绕,心想,完了,原来水泊梁山不只是被宋江出卖的,她江子芽还要在这里面扮演一个这么不光彩的牵线搭桥的角色。 这件事现在也不必问。她知道一回房肯定能正巧碰上微服出宫的“赵公子”。 因为俺们标准言情小说世界奉行一句话,它叫做——无巧不成书! 故此,安全起见,她特意绕道先去了趟江南第一名妓那儿,要了一点“神奇妙药”。 “小翠——赵公子来啦——” 果然。才刚进正厅,就看到胖胖的“妈妈”拼死挥着大手帕招呼她。 我靠,你们一个一个烦不烦啊。江子芽咬牙切齿地想要跳脚。言情女主角这行真不是人干的职业。简直就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履薄冰,危机四伏。一旦给她机会逃出生天,重返现实,她一定洗心革面。从今开始老老实实专写单纯小恋爱,再也不虐待生下来就是悲剧的不幸女主了…… “哦,我的美人。”眼看江子芽意兴阑珊推门而入,屋里的那位帅哥翩然起身,把脑袋一摇,“?眉鸾髻垂云碧——” “——眼如明眸秋水溢!”江子芽连忙晃着脑袋替他把后半句念了出来。拜托哦,皇帝大哥,您偶尔换点新词行不行? 宋徽宗笑眯眯地迎上来,“小翠,我等你好久了。” “呵呵,你今天心情不错嘛。”江子芽冷眼看着笑得春光灿烂的宋徽宗。心想,凭什么被绑架的不是这个人模狗样的大色猪呢。果然是按照“男女主在前九章受尽千辛万苦但是绝不会死、男女配可能要死但会在前九章享尽齐人之福”的标准言情定律来吗? “嗯。”宋徽宗满面得意之色,“朕今天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把那个周邦彦贬出京城去了。到了这个时候,想必你也从他那里知道朕的身份了,朕也不想再瞒你……从今以后……你只要……” 江子芽愣了一愣。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他在说那个小周才子啊。哎呀,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真是,他去死去活,与自己有什么相关。眼下,重要的是清一色…… “哎,美人,我看你脸色很差啊。”宋徽宗做出非常体恤的样子,扶住江子芽的香肩。 “皇上,我对你太失望了。” 江子芽微微一咳,冷面寒霜,一个转身,跳脱出他的挟制。 “咦,此话从何说起??”宋徽宗一头雾水,大感震惊。 “您知道奴家刚刚干什么去了吗?”江子芽装腔作势地擦了擦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痕。 “难道……”宋徽宗脸色一黯。 “没错。”江子芽故作惨淡,盈盈而立,“我就是去送周才子了!” 一句话,像闪电般地霹中了宋徽宗,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捂住胸口,“为什么?为什么你比较喜欢他?论长相、为才情,朕哪里输给周邦彦?为什么只有他能当你的入幕之宾?朕就不行吗?” “因为——”江子芽顿了顿,眨了眨眼睛干干地说:“我热爱和平。” “呃?” “和平,”江子芽很有耐心地望着像吞了两个鸡蛋噎住了的皇帝说,“和平,你懂吗?就是不打内仗,四野升平。皇上贵为天子,却不懂得以和为贵的道理。造成尸骸遍野、生灵涂炭的局面。奴家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沦落青楼。”她很哀伤很惋惜地摇摇头,“恐怕奴家是没有福气侍候皇上的。” “别这么说,小翠!”宋徽宗上前一步,抓住她绵软的小手,深情款款,“你听我说,并不是朕想打仗。许多事情,朕也是身不由己……” “那么,”江子芽抬起噙满盈盈泪珠的眼眸,假作深情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如果给你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你会为了我,而走向和平吗?” 虽然内心唾泣着这样的台词实在有违常识,但是江子芽给自己打气。她对自己说: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因为这里是标准言情小说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往往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大家不分主角配角,一律智商偏低。因为所有的智慧因子全用去支援情商了。 “为了你,我愿意——” 你看!你看!指着面前吟唱般许下诺言的天子,江子芽差点拍掌欢呼。 “实话实说,大哥。”她拍拍宋徽宗的肩,以哥俩好的姿态勾着手指说,“你为爱情迈出一小步,为世界和平迈出一大步的机会已经来了。有史以来最阴险的英雄,水泊梁山的及时雨宋公明带着帅帅的美美的让人一看吞口水的美人燕青来与你私通来了!” “私通?”听得一晕的宋徽宗下意识地重复。 “就是私下沟通嘛。有没有兴趣和他们见见面啊?” 江子芽痞痞地用肩膀顶顶他,一副中间人的姿态,“哪,不要说没有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哦。” “也就是说……”宋徽宗在这方面相当机敏,一点就透,“我去见他们,你就可以和我……” “后面的话,”江子芽捂住他的口,斜斜飞过一个媚眼,“就不要说出来了。” “也对。”宋徽宗赞同地颔首,握住江子芽柔若无骨的小手,大义凛然道:“就让我们用行动来表示吧……” “不要着急。”江子芽手掌一翻,翻出一小瓶准备好的掺了“奇药”的酒,诚挚地说着:“让我们先喝一杯代表结缘的酒吧。” “嘿嘿嘿嘿……” 二人以狗男女的姿态相互一阵奸笑。 然后一仰脖。 当然了,江子芽只是假装喝下去而已。眼看着喝完出产自《江南第一名妓》手中的神奇怪药后,皇上的目光开始呆滞。 江子芽微微一笑。 耶!成功! 接下来只要出门找燕青用这个傻瓜皇上交换清一色,就算皆大欢喜了。 “左三拳、右三拳、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我们来做运动!”江子芽哼着小曲转身出门,刚反手要把门关好。 “小翠——” 一个幽幽怨怨似曾相识的声音就响自身后。 觉得后背怎么这么凉啊。江子芽不情不愿地回过头,“呦,原来是你啊。” 这个站在树影下虽然带着几分哀怨也还眉目含情,风情万种的美男子不是那个倒了大霉的小周才子吗。 “你来这儿干什么啊?”江子芽双手叉腰,斜眼看他,可恨现在没有办法再嚼一块口香糖,否则就是一副标准的小痞小贱样,“我很忙的耶。” “我来见姑娘最后一面。”小周才子眼圈微红,斯文不减地表白道,“明天,我就要踏上征途,离开京都,唉……本来还想和姑娘一起在红罗帐内探讨一下锦绣文章……” 啧,这个家伙真是蛮无辜的。江子芽良心受到小小的刺痛,不管这是穿梭时空还是另类异世界,让她江子芽看着这么美丽……呃,重点是纯洁无辜的小男人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对待,她也还是心怀不忍啊。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清一色不该教她念那首词。清一色的错误,就是她江子芽的错误。喜欢一个人呢,就要有这种分担的觉悟对不对? 所以江子芽眼波一转,决定干一桩举手之劳的善事。 “小周才子,来来来,”她冲他勾勾手指。 “什么事?”看到江子芽神神秘秘的姿态,周邦彦不疑有它。 “你到里面等我,”江子芽指指关了一半的门,面不改色,“我有事要和你说。” “这——妥当吗?” “非常妥当。” 江子芽把周邦彦往里面一推,然后立刻关门,上锁,高高兴兴地去找燕青交涉。 周邦彦只闻“喀嚓”一声,再回首,发现江子芽面含贼笑扬长而去。 “究竟,”他疑惑的说:“这是怎么回事?” 思忖间,小周才子往前迈出一步,猛地撞到了一个东西…… “哎?”轻捋发丝,小周一抬头,立刻惊吓地变成了口吃:“万、万万万岁——” 话分两头。且说江子芽转身出房,一路奔往凉亭。 俗话说,久而生变。江子芽生怕这其中再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插曲,尽可能地快步狂奔。到了六角凉亭,隐隐地借着云中月色,看到里面有一抹朦胧的人影。江子芽这才松了口气,提起衣袖擦擦冷汗,“燕青!任务完成!交换肉票!” “姑娘辛苦了。” 亭中人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浮云飘过,月亮明晃晃地照下来。将此人的窄额、豆眼、两撇老鼠须、一张焦黄面皮照了个无所遁形。 “哗——不会吧。”江子芽大吃一惊,登登登退后数步,“燕青!你这么快就毁容啦!” “姑娘说笑了。”老鼠男迈上一步,“燕青他已经把高俅带去一个妥善的地点安置。” “他敢阴我!”江子芽怒不可遏,明明说好了,她安置住宋徽宗,给他们见面的机会,就把清一色还来的。 “哪里,姑娘误会了。”老鼠男连忙解释,“我兄弟是知道小翠姑娘出手不凡,定然能把事情办成。这才先行离去。我自然会把高俅的所在地,告诉你的。” “你是谁?”江子芽怀疑地看他,他叫燕青兄弟…… “我就是人称及时雨的宋江!宋公明!” “不会吧——”江子芽倒抽一口凉气,猛然间抓住头发夺命狂呼,“这里是标准言情小说世界!是不允许丑男以主要身份登场的!完蛋了!孙宇宙设定的程序一定被名为jyd的顽固病毒感染了!这可怎么办,万一这世界因不合理而崩盘,我和清一色就出不去啦!” 她一把揪住宋江,厉声挞伐:“宋徽宗就在我房间,你愿意怎么和他单谈就快去。但是先把清一色的所在地告诉我!警告你哦,宋江!不要逼我!” 嘿嘿,大概是被自己睚眦俱裂披头散发的凄厉模样吓到了吧,宋江望着她久久无语耶,江子芽内心正沾沾自喜。 突闻宋江长叹一声:“唉——宋某今日才明白什么叫做——绝色佳人!” 江子芽手一软,差点跌到地上去。 耳边只闻宋江摇头晃脑一阵唏嘘:“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奴?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翠袖围香,绞绡笼玉,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幸如何消得……” 她明白了——江子芽双手扶地,久久不能起身。这里果然还是孙宇宙制定的标准言情小说世界。不管是什么人物,到了这里,都必须摇头晃脑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头顶忽听得宋江讪讪的声音。 “既然你也知道是不情之请,就最好闭嘴。”江子芽耐心用罄,白眼一翻。拜托哦,孙宇宙,你这个言情世界闯通关也太有难度了吧。要设计多少连环计啊!她不想玩了可不可以喊卡啊。 “我可以立刻就告诉你高俅人在那里……但是,但是……”宋江焦黄的面皮忽然飘上一朵可疑的红云。 江子芽连忙递给他一块手帕,看着他扭扭捏捏地转动着水桶粗腰,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这才清清嗓子大无畏地开口:“宋某想要一亲芳泽!” “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啊?”江子芽脱口而出,仰天长啸。 梁山的好汉们啊,你们为什么就看不穿宋公明这卑鄙小人的嘴脸呢?难道你们统统暗恋宋江,才导致智商指数偏移?靠!她江子芽一定要为民除害,最好在这里就立刻灭了宋江,给林冲一个上位当大哥的机会。 江子芽左瞧右看,寻找一个可以下手的凶器。但周边景色清幽,环境优雅,还真是连块可以搬得动的岩石都找不到。怪哉,按道理说,言情女主角的手边理应常备易碎物啊。 这时候,只见宋江胁肩谄笑,脚叭嗒叭嗒地敲打着地面,“不让我亲一下,我就不说。打死也不说。嘿嘿嘿嘿——” 江子芽满面黑线,顿觉手足无力。神啊!在这个世界里的话,应该就是伟大的言情小说之神啊。你们为什么总要让女主角遇到这么悲惨的命运?遭受邪恶宵小的觊觎?难道只有如此,才能显现出她们是多么的楚楚可怜吗? 可悲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醒悟到原来写《江南第一名妓》的那位作者,其实非常的有创意。至少她编出了一个千古奇药,可救女主角于水火。 “好吧,亲就亲吧。”江子芽大义凛然,同时往袖子里掏那包奇药。打算洒在宋江脸上,让他自己幻想一下,再说出清一色目前所在地址,也就一切ok了。 可是……不妙。手在袖子里僵住了。江子芽突然想起,这包药适才全洒在给宋徽宗喝的那瓶酒里了。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真是“药到用时方恨少”,这一定是她嘲笑“万古神药”的下场……呜。 眼看着宋江撅着章鱼嘴越靠越近,江子芽汗流浃背,刹那间,思想斗争相当激烈。 天使江子芽说:横下一条心,黄土变成金!让他亲一下啦,这是为了清一色嘛。 魔鬼江子芽说:说不定清一色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为他这样牺牲,值得吗? 天使江子芽说:你曾经暗暗发誓,要带着清一色逃离标准言情小说世界,难道已经忘了吗? 魔鬼江子芽说:换一个立场,你以为清一色会帮你吗?少做梦了!还是快点推开这头恶心的章鱼吧。 江子芽绝望地抬起头,章鱼嘴已经近在眼前,江子芽虽然告诉自己推开他就只有一这瞬间的机会,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自私自利的她,还是选择在最后的一刻闭上了眼睛。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 悠然舒适的嗓音,在耳畔轻轻环绕,那是那一天,她和清一色躲在同一床棉被里的时候,他为她解围,而刻意握住她冰凉的手,温柔体贴地低语。 这个即使失去本来记忆的清一色,即使站在陌生人的立场上依然温柔尔雅对她关怀有加的清一色,她怎么可以对他弃之不顾抛之不理呢…… 如果说,任何一件事的发生都不会是莫名其妙没有机缘的,那么,她和他同时来到这个标准言情小说的世界,是不是也意味着某种缘分呢。 恶心的温热的气息扑在脸颊上……但是随之而来更加恶心的触感却始终未曾发生。 江子芽只听见“嗵”的一声巨响。然后是哗啦啦啦什么碎裂的声音。 “刷”地掀开眼帘,她发现宋江竟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丢来的大花瓶砸破了头,四脚朝天地跌倒在地晕了过去。 “姑娘,你现在安全了。” 一个平板的声音响起,江子芽抬起头来,只见一位紫衣女子神情肃然地站立在凉亭之上。正是——《江南第一名妓》! “原来是你救了我……”江子芽一阵感动。眼泪向上翻涌,刹那间就沾湿了眼眶。哦,多么羞愧啊,她是多么不应该一次又一次地嘲笑这位伟大的女主人公啊。 “今日你去我那里要药,我就知道一定会有不幸发生,所以就偷偷地跟着你。”美女微微一笑,“不必担心,你心仪之人的所在地点,我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江子芽好不疑惑,还有哦,你是怎么能抱着花瓶飘到那个凉亭之上的呢?不过这些也不用问,因为人家是《江南第一名妓》!多么神奇啊。言情小说,果然是一个无论发生了什么也都不必去问理由,只需摇头晃脑微微一笑就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神秘国度啊…… 黎明时分,江子芽从京城某客栈找到了被下了迷药的清一色。江子芽效仿言情小说解毒秘技终级必杀奥义,拿来一瓢凉水,“哗啦”一泼。 “咦?这是哪里?”美男子掀开黑白分明的一双妙目,渐渐聚焦锁定面前的江子芽,“小翠!”他一脸惊喜。 “是啦,是啦!”江子芽拖起他的手,把他往外拉。 “小翠,我被神秘人绑架了……” “我知道啦。” “所以我才会失约的哦。” “我也知道啦。” “小翠,其实、其实……” “你要说的我统统知道啦。” “等一下,”他揪住她,迟疑道,“这不合逻辑,我还没有说你怎么知道呢?” “呃。”江子芽顿足回首,早上五六点的光景,背景是大宋朝的市景街巷,气质很神仙的白衣美男子眨动着那么懵懂而真挚在大眼睛幽幽地凝视自己。如果说只回答他一个“因为我是言情小说女主角,理应和你心有灵犀不点通”好像自己也觉得有点“那个哦”…… “那么,你想说的是什么呢。”她停下脚步,很认真地问。 “我想说,你告诉我的那些,我全都相信。”美男子温柔地微笑着,“所以,接下来,我们该一起去哪里呢?” “我说的你信了?”江子芽双眉一扬,好奇怪!她绕着清一色走了足足八圈,“为什么呢?这不合逻辑!”那么真实却荒诞的过往,清一色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呢? “相信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清一色问。 “不需要吗?”江子芽答。 “需要吗?” “……” 两个人就这么说着引自大话西游的经典台词,一问一答,竟然在不觉间,已经走出了城门。 “小翠姑娘……” 猛然间,被人从身后叫住。江子芽的五官都差点没拧到一块去。不会吧,要知道,在言情小说或者世界上任何一种小说里,最恐怖的就是——突然、忽然、蓦然间、倏地、猛一下子……这种往往代表事情再起风波的台词啊。 于是她非常认命地转过苦瓜脸,结果很吃惊地发现叫住她的这个人是没有什么威胁力度的小周才子。 “哎?你在这里干什么?” “有个自称姓孙的老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周邦彦歉然微笑,掏出一个卷轴,“我一直都忘了,早上才突然想起来。” 靠!过关密笈!还是终极道具!看来所有过关条件凑足,可以过关了! 江子芽涕泪纵横,一把抢过卷轴。刚要抽开银线。 “那个……”周邦彦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看在他送来过关道具的份上,江子芽善心大发地当了一次好人。 “什么事?”她冲他微笑,鼓励道,“莫非你有什么烦恼吗?” “是这样的,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周邦彦压低声音,“我本来不是被贬离京城了么。但是圣上却突然改变决定还把我升官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问对人了!世界上只有我一个知道为什么。”江子芽手掌一拍纵声狂笑,“我问你,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在我房里看到他啦。” “没错啊……” “他都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就是看着我发呆。” “你全得感谢一个人!”江子芽神采飞扬地重拍周邦彦,“那就是《江南第一名妓》啊!” “我听不懂。”小周才子一阵摇头。 “唉。这是因为他以为和你什么什么了,其实你们并没有什么什么。反正我也解释不清,你就自求多福,小心别让他在今后真的对你什么什么就可以了。” 江子芽擦擦额角的汗。要知道,解释,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因为很多事就和先有鸡蛋还是先有鸡一样,是根本搞不清楚的。 告别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小周。江子芽与清一色来到城郊的旷野。 “握紧我的手,”江子芽对清一色说,“这东西一打开,不一定把你我又扔到哪本书里呢。”她扬扬手里的卷轴,“要知道,不是每次都能幸运地遇上《江南第一名妓》这位神仙姐姐啊。” “只要始终是和你同处在一个世界就好。”虽然还没有恢复记忆,但是清一色微笑着如此说道。 顿时,江子芽感到全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是使命感,还是保护欲呢。总之,她与清一色相视一笑,一齐打开了卷轴。 “恭喜你们!” 在卷轴被向两边拉开的同时,一颗大脑袋从卷轴里浮了出来。 江子芽被唬得手脚无力,连带着让拉着手的清一色也一并跌倒在地。 “多、多啦a梦——” “不,”大脑袋说,“我就是君临言情世界之神——某瑶仙姑!” “原来你已经成仙封神了啊——” 江子芽一阵唏嘘,伏倒在地。 某瑶仙姑说:“江子芽为救清一色,宁肯牺牲自己。清一色选择相信爱情,牺牲与信任,正是破解这一关的咒语,也是爱情的基本。为此,我宣布你们可以顺利过关。” 江子芽无比虔诚,“神啊!请让清一色恢复记忆吧。” 某瑶仙姑温和一笑,“当然可以。不过,恢复之后,他就会忘记在这一关里喜欢上你这件事,这样也没有问题吗?” “什么?清一色喜欢我?”江子芽惊喜万分。 “别高兴太早。”神仙说,“他恢复之后,就会忘记了。” “没关系。我记住就好了嘛。”大不了回去拿狼牙棒狠狠地敲到他再想起来就好。嘿嘿,实在想不起来,还可以给他霸王硬上弓!江子芽对于自己的顽固是超有自信心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宁肯牺牲至高无上的爱情,也要继续闯关呢?回到现实对你就这么重要?”仙姑迷惑地问江子芽,“为什么你连犹豫都不犹豫?这样实在不像一个标准的女主角。” “这个嘛。”江子芽清清嗓子,不知道怎么和这位把爱情至上设立为标准的神仙解释,“爱情,是很重要的。”她说,“但是一定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 “我不得不宣布……”神仙很悲伤地注视着她,“你最后这句话非常多余……” “呃?” “所以,你们还是需要一些更多的练习……” “啊?”江子芽夺命狂呼,“请听我解释——” 某瑶仙姑微微一笑,莫测高深,“你忘了,”她说,“我是从来不给女主角解释的机会的……” 于是,只见言情之神素袖轻挥,天地间忽然卷起一片狂沙。在黄砂弥漫遮住视野的同时,江子芽听到清一色在说:“哎?江小姐,你在哪里?” 太好了,她想,清一色已经恢复正常了…… 这个时候,神仙的声音从半空飘来,隐隐还带了一阵“你是疯儿我是傻”的歌声,想必是仙乐。 “江子芽&清一色,继续缠缠绵绵地走天涯吧。在重重关卡中,埋藏着七个咒语。”神的声音充满了慈悲,“你们已经得到了其中之二。只要收集全部的咒语,就可以在标准言情小说中毕业了。” 这里是言情版的《七龙珠》还是《羽翼》啊…… 就在江子芽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周边的景色已经随着旋转的流沙悄然改变…… 第5章 “你们好。欢迎你们的到来。” 穿着立领制服的少年长眉凤眼唇红齿白,却以一种近忽木然的神情从一叠厚厚的公文中抬起头来,毫无惊讶之色地看着凭空出现在办公室里这对手拉着手的陌生男女。 于是,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 “那个,”女人吞吞吐吐地说,“你好像很忙的样子哦。但是呢,”她说,“并不是我们想要打扰你,一切全是神明的旨意,你懂吗?” “这次的场景似乎是学校。” 在女人词不达意地辛苦解释的同时,男人透过少年身后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张望到了熟悉的校园景色,喃喃自语。 “你们不必惊慌。”少年很镇定地推了推银边眼镜,反而安抚他们,“像你们这样的人我一天要接见很多。有时从天而降、有时破墙而入,还有人用一种叫做‘哪都能去的门’,总之你们没有破坏公物,已经很值得表扬。”最后,他很有礼貌地伸出手,“我叫程一南。” “我叫江子芽。”女人老老实实地和他握了握手,“他叫清一色。”她指指正在室内好奇地打量着对一个学生会办公室而言过分奢华布置的男人。 “我代表全体师生欢迎你们的入学。”少年悠然地翻看名簿,咬着铅笔皱起了眉,“真是……”江子芽听到他小声地感叹说,“入学限制又放宽了,要把他们放到哪个学部好呢。” “可是我们不是学生!”江子芽忍不住尖叫,“我已经毕业很多年了!” “冷静。”清一色只好极力安抚她,“江小姐,不管我们面临的是什么突发场景,要记住,你一向都是冷静的。” “只有这里绝对没有办法!”江子芽用力摇头,用悲恤的神色望着纯洁的男人,“清一色,你根本不明白,学校是魔界!是能够发生一切不可思议事件的可怕地点!图书馆里有能把我们吸进去的四神天地书,网球部里有等待你我的可怕蔬菜汁、厕所里面藏着花子、医务室里有梅田北斗,二年四班有诸星当,学校后山有胸前别着蔷薇的少年们在为了向世界发起革命而宣布决斗,你敬爱的老师将在明天告诉你他其实是一个杀手,然后最可怕的就是——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的英文课本。” 她眼睛燃烧着熊熊火花,斩钉截铁地说:“不要试图让我重新捡起它!” “你忘了吗?江小姐,”清一色咳了咳,握住这个即将暴走的女人的手,“这里是标准言情小说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学生们除了开开学生会,谈谈小恋爱,顺便解决几件家族纠纷。根本没有出现英文课本的必要。” “谢谢,你提醒了我。”江子芽吁了一口气,立刻恢复了镇定。 “那么,我可以向你们说明本学园的情况了。”少年向他们微微一笑,走到窗边,指指被无边绿意绵延环绕的校园。 “这是一座学院。之所以不能说学校,是因为它包括了幼稚园、小学、中学、大学、研究所……占地广阔到了连学生都在校内拥有别墅式高级公寓的地步。是一座超级精英学园。在这里上学的人,往往都是世家子弟、贵族少爷、青年才俊、天才儿童……当然,也有一帮拿着奖学金的贫穷少年们。共通点是,他们统统眉清目秀,身手矫健,一表人才,各有异能……基本上,每人都会说至少三国外语。”他以近乎背诵的口吻毫无抑扬地说着: “你不要问我,它究竟坐落于世界哪个地方。也不要问我,为什么这里能网罗如此多青年才俊。我们惟一能知道的就是,每一天,学生会都要处理大批新涌入的莘莘学子们。他们都是经由一种名为言情小说的特别管道输送进口的,制造速度已经可谓是批量生产。可怕的在于,他们毕业的速度因人而异。有一伙人,占据我们某幢会馆已经长达十年之久,连他们的儿子们都在学校里毕业了,可他们始终还停留在那里,上演着一幕幕永不停歇的烈火青春。” 他转过头,注视着他们,“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悲剧,这完全是悲剧。”江子芽颤抖地抱住自己的肩膀,不要逼她说出那可耻的两个字,“留级!” “不,”少年平静地说,“这全都是因为他们没能在学院里找到——爱情。” “爱情?” “当然了,你既然都入学了,不会不知道我们学院的名字叫做真爱学园吧。”少年终于吃了一惊,用中指捅了捅差点跌落的眼镜,“传说,只有相爱的两个人一齐在后山的大树下使用专属于他们的恋爱魔法,才能顺利毕业得到一生一世的幸福。” “这个是……心跳回忆吗……” 清一色和江子芽面面相觑。 “不积极谈恋爱是可耻的、是不够标准的。”少年背着手,皱眉遥望窗外,“但是总有这些可耻的人类存在!搞什么侦探团啊、什么现视研啊、什么搞笑噱头啊……就是因为有这些人存在,才不能还我们真爱学园以一片净土,让我们沐浴在粉红色的天空下,呼吸着蔷薇香的空气。真是让人不能原谅啊——他们是夺去我们纯纯之爱的敌人!”他侧过肩膀,望着不觉中面色如土的两位新生,“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吧?” “当然了。”抱成一团抖若筛康的“敌人们”忙不迭地点着头,“绝对不能原谅他们!” “你们要注意,”少年很严肃地警告他们:“学院里存在反动分子。对于这些可耻者,你们千万不要接近。” 我们会暗中查访的——两个人在心里想着,口中整齐划一地说着:“放心吧。我们一定努力谈恋爱!” “嗯,”少年坐回原处,冷静地看着花名册,“你们的认识很好,现在,让我们来分班吧。通常来讲,有男强女弱班、女强男弱班、青梅竹马班、超越伦理班、帝王小开班、校花千金班、杂草女生班又名麻雀变凤凰班、杂草男生班又名贫穷贵公子班、不良少女班又名花之飞鸟组、暴力男生班又名湘南纯爱组、天才白痴班、天生冤家班、特别另类班……” “我们去特别另类班!”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截断少年的滔滔讲述。 “哦,好吧。”少年朱笔一挥,“这个班的学生正好不多。不过你们不必担心,相对应的,这里的师资力量十分雄厚,一定会把你们培育成本世纪的超级恋爱精英……” “能尽快毕业是好事。但是……”江子芽犹豫地插嘴,“什么叫做特别另类班呢?” “恋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纵使细分出若干规律,也总有一些超脱于规则之外而产生的爱情。”想到了不爽的事情,少年皱起细眉,“比如外星青蛙爱上蓝星少女,比如十六岁少女想嫁给四十岁的老师、比如有人天赋异秉说话带喵音就迷倒大批成年女性……‘萌’!这个东西,是很高深的。” “萌?”清一色好茫然,“这是什么?” “不会吧,”江子芽斜眼看他,“清一色,你连这个都不懂?难怪啊难怪。”难怪会和她这个不够标准的女作者一起受训了。 “萌!是很难用语言解释的一种文化。”她说,“简单说呢,就是我们看到某样东西、某个人,一下子脸就红了心就跳了人就晕了事情就大条了。这个,就叫做——萌!” “为什么听你这样说的症状比较像蒙了呢……”清一色奇怪地反问。 “哦呵呵呵,爱情,本来就是让人头晕发蒙的东西。” 拖着还在思索消化中的清一色走向特别另类班,江子芽转着眼珠想,她有一种预感,只要能让清一色对她产生“萌”,说不定这关的咒语就是手到擒来。 哈哈。这太简单了。因为清一色早就已经在丧失记忆的情况下对她“萌”过了。她有理由相信,清一色在正常状态下,也会对她“萌”的。 现在,江子芽过于乐观地想,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大家起立,欢迎新同学。” 江子芽和清一色迈入久违的教室,四条腿的桌子,四条腿的椅子,两条腿的人,除了学生们的制服完全不同之外,这里和他们记忆中正常的学校乍看没有任何区别,连班导也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 但是江子芽提醒自己。先不管这里是不是标准言情小说世界中的学校。只要是学校,就一定是诡异的!是高危人群聚集的高危事件发生地! 看着吧。她冷冷地想,马上就会有不良少年伸出长腿不屑地说一声:“看什么看!转校生!”然后和她纠缠不清。当然,也有可能是突然从学生们中站起一个男生抱住清一色,说:“莎丽,隔了五千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你就是我前世深爱的公主呀。” 但是……让江子芽不安的是,这些经常上演的镜头竟然都没有发生。 她和清一色居然平安地坐到了最后一排的双人座上,成为一对同桌。 “这不是很好吗?”清一色侧过头说,“没有太多的狂风暴雨。我们可以研究一下怎样破解真爱学园的关卡。” “……”江子芽之所以没有反驳这过于乐观的预计,是因为她突然发现清一色处于正常状态的时候和他丧失记忆扮演高俅时存在一定的差异。 现在的他,和初见面时一样,还是那种很神仙很飘逸的气质,清俊冷淡的禁欲面孔。那么,那个温柔款款的微笑呢?那种凝望着她时略带羞涩的关切呢?从客栈中救醒他时,他看着她眼中的那份惊喜呢?当她说让他们握起手不要再走散时,落入掌中那份轻微发烫的颤抖呢?难道全随着某瑶仙姑的素袖轻挥一起被洗濯了吗? “清一色,你对我……” “同学们。现在开始晨间祷告。” 就在江子芽才刚刚准备问一问清一色对她的感觉时,班导老师发话了。 于是几十名同学“哗”的站了起来,清一色和江子芽也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身穿白衣的老师站在黑板前,拉下灯绳一样的东西,随即,一面印有红色蔷薇的旗帜即从天花板缓缓降落。 老师转过头来双目含泪:“同学们,我们必须坚信,面包会有的。爱人会出现的——” “呜——老师——” 莘莘学子们感动得泣不成声,哽咽地说着:“呃,我们、我们不会辜负老师的教导的,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更加努力地开展寻找另一半的任务。争取早日毕业。” “很好!”老师感慨万千,双手扶住光滑的桌面,“在谈恋爱的过程中,也不要忘记相互帮助。毕竟,你们只有彼此成为对方生命中的配角,才更方便圆满地找到自己的伴侣。我们要一帮一,争取对对红。不过提起友情,有时也有危险的例子啊。你们都明白吧。” 清一色疑惑地举手,“报告老师,我初来乍到。有许多事不太清楚。这个,为什么相互帮助还会有危险的例子呢?” 老师感叹道:“新同学,你不知道吗?有六个人打着友情大旗,高呼友谊万岁。明明已经成亲生子,还是赖在学院不走。谈着一种海誓山盟般的友情,带坏我们纯正的校风!” “友情难道不是一种美好的感情吗?”清一色又露出了江子芽喜欢的那种无辜而懵懂的神色。 “不,在我们这个世界里,亲情、友情……人世间的一切情感统统是泡沫般脆弱的。惟有爱情是高贵坚贞的。”老师勾唇一笑,站在讲台上,振臂高呼:“其他的情感只能当成调料品,绝对不能反客为主!否则就是不够标准。是我们严防严打的对象!” “啊,老师,我有一个疑问。”江子芽左瞧右看,“那个,开创了您口中的海誓山盟类友情的女人……我们为什么不能投诉她呢。” 实际上,她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只有她和清一色这么倒霉,因为不标准就要背负这种来异世界留学的宿命。 “因为她——”老师干干道,“她是大牌。” “呃?” “她已经脱离了我们能控制的范围。”老师皱起眉头,咬着蜷起的手指,“这个让人不愉快的话题我们就不要继续了。我们必须坚持在某瑶仙姑的领导下,过着我们小人物的朴素人生。开创新格局就意味着革命,革命就意味着造反,造反就要受到打击。你们只要明白这个三段式定理,就会懂得三缄其口的必要性了。” “我懂了……”江子芽和清一色一齐垂下高贵的头。 两人身前的课桌上忽然浮现起一行粉红色的大字——从今开始谈恋爱! “哗——”老师抚掌称庆,“新同学,你们领悟得好快啊!”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被跳跃的字符惊吓到,江子芽与清一色唬得抱成一团。 “不要怕,这是你们的心声!在我们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有这种特异功能。可以靠眼神、动作、表情、泪水、气息……传递心声!” “那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误会呢?”江子芽问。 “别傻了,”老师说,“大多数神明不依靠误会就扯不完一段人生,所以我们的同学们才这么难以毕业,教室才这么紧张。误会是言情世界的主旋律,明白了的话,就不要再闲扯了,干正事去吧——” 眼看同学们哗啦啦地涌出教室,江子芽连忙抓住身边一个看来很温柔的男生,“这位同学,请问,正事是?” “谈情说爱。”该同学很无奈地说着,“当然了,你想拉帮结派也可以。反正不管怎么铺垫,最终的目的还是谈情说爱。我们学院这个月都在召开学园祭。是梅子成熟的好时节。拜托,不要拉我,我真的很想毕业。你们知道吗?”他痛苦地说,“我都给别人当了六次配角了,就是轮不到让我抢到心仪女子的机会。唉。”长叹一声,该学子飘然远去,背影若隐若现几个金光大字——最佳男配=失恋奇才。 “清一色,我们该怎么办?” 一连串的打击,让江子芽终于柔弱了,像个标准言情小说的女主角一样,睁着纯蠢的大眼,茫然伫立在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的教室中间。 “除了走一步算一步,也没有其他方法了。”清一色犹豫半晌,“我们也去校园里逛逛吧,可能会找到破关提示。” “可是一个标准的男主角,通常会对我微微一笑,说你不要担心,事情就交给我好了。”江子芽含冤带恨地瞥他一眼。 “标准男猪的做法我是不太懂。不过江小姐你越来越像标准女猪了。我记得你笔下应该不是盛产大女人吗?” “现在我发现,还是当小女人幸福。”江子芽一声叹息,揉了揉自己抽痛不已的额角。 “你要知道,言情世界是危如累卵的。我们这样随便走来走去没关系吗?” 江子芽紧紧攀附在清一色的臂膀上,像抱着由加利树的考拉一样。 “看起来很平静啊。”清一色环顾四周。这学院果然大得无边无际。也就是说,他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大道修得平平整整的,校园环境因地域而异,但基本都是一派堂皇。幼稚园小学生到教师模样的成熟男女一概俱全,最多的当然是水手服星星眼的美少女们。他和江子芽该何从下手呢。 “平静是暴风雨到来的前兆!”江子芽悲凉地双目注视着前方平坦的大道,“接下来,很快,通常,就有一个绝美少女出现在那条路的尽头,手握木刀向你发起挑战。或者有一个来自中东的男人说我是他的未婚妻。哦,我不能和你分成两个故事。”江子芽狠狠抱住清一色的胳膊,“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那我们就不要向前走了,”清一色指指身后,“我们可以回教室看一看校园地图。” “哦——回教室?”江子芽捧颊尖叫,“你不了解,”她说,“清一色,写奇幻的你不明白吗,在言情世界里走回头路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我们一旦回去,你以为那教室还是空的吗?” “不是吗?”清一色好奇起来。 “那里面会出现——阴谋!”江子芽紧抓住他的衣角,低声传授机谊,“而到时候我们就会成为一种叫做《目击者》的悲惨生物。所以,不管是发现作业本没有带,还是窗户没有关,都要随它去。” “好吧,那我们向左走。” “左边是玫瑰丛,那里隐藏着一种名为‘告白少女’的危险炸弹。它将炸毁你至今为止的全部人生!” “那走右边?” “右边是体育馆,私刑就是在那里举行的!” “私刑是什么?现代的校园里可以公然有这种东西存在?” “你忘了,”江子芽很悲伤地说,“这里是魔界。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 “那我看……”清一色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看我们还是站在这里不要动好了。” “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江子芽绝望地一笑,“清一色!你太天真了!会有一块石头从天而降,打到你或我的头上。所谓的危机四伏,就是一种无从逃避的命运。” “既然怎样也是危险,我们索性想开了吧。” 清一色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我们就向着前方勇敢地前进吧。在标准言情小说里,是不会出现悲剧的。所以,最低限度要相信,我们还能够得以活着。” “但是……我们的目的不只是活着,而是要回去!” “那就更需要勇气。走吧,江小姐,我虽然只是个白面书生,但是也会小心让你不受伤害。” “哇哦,清一色,你终于像个男主角了。” “与那个无关,只要是男人,就会有保护女性的觉悟。” “哦?是这样吗?” “当然了,你笔下的男主角除外……” 第6章 “真爱学园”第圈圈年学园祭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江子芽和清一色闲庭信步,完全没有任何破关头绪,只能边走边看。 “我们必须收集七个咒语,才能重返现实?” “某瑶仙姑是这样说的。简直就是七龙珠嘛,哈哈。”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江小姐,我不止一次地想说,我佩服你。” “哪里,清一色,生活是需要煅炼的。如果你知道我曾经在九岁时坐上过绑架犯的自行车,上班后翻着白眼对总经理说‘你谁啊,我不认识你’,走在马路上迎面遇到过高喊‘小姐,北在哪里’这种人……你就会明白,钢铁不是一日炼成的。” “真、真的有那种事?” “本来确实是有的。”江子芽叹了口气,“就因为言情小说里写过太多这种事,所以我说真话时反而没人信了……就当假的听吧。” “不,我相信你。”美男子发出清脆的笑声,“那你坐上绑架犯的车后,是怎么得救的?” “我妈在公司里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于是提前回家,与绑架犯的车走了一个正对面。好巧。” “……那个……我可以收回前言吗……” “随便你。”江子芽嘿嘿一笑,“真实总比虚构更离奇,但也因为这样就不会有人相信,反正我说假话时总能横扫千军,说真话时就没人相信。也不差你一个啦。”她反而安慰式地拍拍清一色的肩。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随便你,让清一色感到了莫名的不舒服。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他隐约觉得有一句话一直在胸腔里翻滚着,但为什么这句本来很重要的话,他偏偏忘记了呢。 想要说的是什么,是对谁说呢。 “喜欢一个人,就会无条件地交付了信任。这一定并不是因为我们特别的傻,只是比起残酷的不愿意接受的真实世界,我们宁肯相信所爱之人口中的一句温柔谎言。 我相信的,或许,并不是你所言的一切、一切…… 而仅仅是我喜欢你这件事,仅此而已。然而这件仅此而已,却可以为了要与你在一起,而终于变成去信赖你的一切、一切……” 朦胧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却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像是某个人最真挚的告白,想要告诉那个让自己动心、让自己喜欢的人,说……说…… “发什么呆呀。” 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清一色的肩膀上。 他若有所失地低下头,在那个嚣张女子清冷的眼中看到一抹几乎以为是错觉的寂寞。 “我想说的是,你讲的这些全部,我都相信。” 然后这句话,就自然而然地从他的唇齿间清亮丽脆地滑落了。 脱口而出的瞬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对她这样讲,可是又隐约觉得这句话曾经很重要。这句话非说不可。 她张了张嘴,望着身边忽然间神色端整得近乎突兀的男子。诧异的神色慢慢滑过眉头。这是从同一个人口中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了。只是上一次说的时候,他自称叫做高俅。 她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清一色,如果要用语言来概括这个男人,出于职业病她实在厌烦了去形容他是一种怎样的口鼻眉眼。但是始终,从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是个气质恍若神仙的男子,带了一种倦淡的清雅飘逸。 然后就是这个看起来很干净很柔和的男人,一次一次地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把他的信任交付到她的手中。 几乎已经忘记了那种感觉。 什么时候呢?哭泣着敲打某个人的背,哀求这个人回过头来,把招惹误会的理由掰开揉碎一次次地解释给那个人听。 什么时候呢?看到谁的眼泪慢慢涌出眼底划过洁净美丽的脸颊却没有办法告诉对方自己真的一次也没有过想要伤害他的意图。 什么时候呢?灰心了退却了眼泪不再流了,眼底酸酸地却终于能够挂起微笑学会用嚣张的样子逞强地说:“我就是我,要爱不爱随便你,要信不信随你去。” 但是、但是可以的话,谁不想被喜欢的人,信任呢?谁会坚强到能承受被人一次次地否定呢?只是真的太累了,于是就说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误会这种事,在心底就把爱和信任从此划上了等号。爱一个人就要相信他!不相信的时候,那也不会因为什么误会,只是爱的不够强,爱情淡去了罢了。所以她任性地、霸道地在心里提了一个无法宣之于口的要求…… 要喜欢我,就要相信我的一切。 因为其实,我一次也没有说谎过…… 那种从心底直冲眼眶的酸涩真的好久都未曾有过了。 可以的话,她根本一辈子也不想再经历再体味这样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是可以。因为我们既然活着,就没有办法做到谁也不去喜欢。但是,爱上别人?江子芽觉得那种事最好就算了。 标准言情小说中的男男女女都说爱情是最重要的事,他们全部都相信爱情是至高无上的。江子芽在一次一次的叹息之后想,自己或许是一个冷血狠毒又庸俗不堪的女人也说不定。 因为她没有办法把爱情当成生命中的惟一,她也没有办法爱一个人超越过她爱自己。 曾经、曾经几乎有一次,她是真的准备付出一切去爱了。 但下场是让她把迄今为止看过的所有言情小说都骂到祖宗八辈以上。 是谁说,爱一个人是件很幸福的事。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这样讲。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她会那么的痛苦那么的寂寞呢。 “清一色,”她怔怔地看着他问:“你曾经相信过爱情吗?” “那你呢?”他只是聪明地把问题反手抛回去。 江子芽微笑了。世界上的男人只有两种,聪明的和傻的、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以前的她,总是爱上那些傻傻的男人,她以为自己占尽了上风,然后直到最后一站才发现输不起的人还是她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女王。 “我相信爱情,但我不相信也不愿意它发生在我的身上。” “为什么呢?所有的女孩子都希望能够遭遇爱情。”他不解地望着站在触手可及处的这个娇小的女人,“你是言情小说作者,难道你不曾为自己笔下的爱情感动过吗?” “如果我能写出那种东西,还会站在这里吗?”江子芽白了他一眼。 “呃,好吧,那你没有为其他人笔下的爱情感动过吗?”他想要了解的,并不是她对于爱情的看法,而是他忽然发现,他想要了解的是这个女子的全部想法。 “很少。”江子芽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也曾经暗恋一个人长达九年,那么你就不会被那些暗恋三四年的经历打动了。女主角所做的一切,你都会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你做的是她们的数倍。而且最终,你还会发现小说里这些有关暗恋的故事总是终成眷属,但在现实里这是纯属放屁。” “放屁?” “我用我全部的青春证明了这个定理。”她突然扬起下巴,骄傲地打量着清一色,“我喜欢你,清一色。” “呃?”可是这和之前的话到底有什么关系?他没有办法承受这种突然的转折,只能瞠目结舌。 “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讲出口。”她像个女王般交叉双臂,看着他说,“虽然我不想遭遇爱情,这也不意味着我想孤独终老。所以我做了决定。” “什么决定?”他发现他真的跟不上这个女人跳跃的思路。 “我只想爱你一点点。”她伸出小指,点着指甲尖那部分,“不管怎么思念一个人,心电感应这件事只存在于标准言情小说里。在我们的世界中,不开口,对方就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们的感情。这或许只能怪,我们没有长‘会说话的眼睛’。” 她讽刺地笑笑,“我在暗恋进入第十年的那天早上,突然大彻大悟了。你不要问我原因,我也不明白,总之我就是不爱了,就像武打小说里的阿飞一样,我突然想通获得了解脱。然后我对自己说,下一次,不管在哪里,只要能遇到让我喜欢的人,不管那个人是男是女,不管当着多少人,哪怕是在大街上擦肩相遇,我都会立刻揪住那个人大声地告诉他我喜欢他。我一定连一秒钟都再也不要等待了,就算被当成疯子被嘲笑被轻视我也不在意。所以清一色,”她微笑着拍拍他傻住了的脸,轻声说:“告诉你了哦,我喜欢你呢。” 被人莫名其妙地告白,但是心里没有感觉到突兀。好像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一次似的,好像他和她有过类似的对话。虽然大脑里没有记忆,但是,心,却早被留下了无法抹去的温柔的触动…… 只是,清一色发觉自己惟一生气的是…… “为什么只爱这么一点点?” 他抿着嘴角,看着江子芽小指的指甲盖,强行把她的左手指着的地方往下移了移,“好歹要到这里吧。” “不行。”江子芽近乎冷酷地把自己手指的方向再次上提,“爱情和恋爱是两回事!我只需要喜欢你就够了。” “你再多爱一点!” “不能再多了……” “再多一点点。” “好吧,你看这样怎么样?真的不能再多了哦。” “喂……我们两个人在卖白菜吗?”清一色满头黑线地觉醒到这一点。 于是,江子芽唇角弯弯地笑了起来。 “爱上一个人真的那么痛苦吗?” 江子芽言笑晏晏地看着这么问她的清一色,说:“从现在开始,我将会身体力行地让你了解,爱一个人有多痛苦。” “还是算了……”意志消沉的男人后退一步,“我也只要喜欢你就好了。” “谈安全的恋爱?”她挑眉问。 “谈安全的恋爱!”他斩钉截铁。 “嗤!”然后他们就都听见了这声冷笑。 “这个世界上哪来得安全的恋爱啊。”这个说话的人用一种痞痞的口气大声说,“你们两个是白痴吗?安全的恋爱。哈哈。对不起啊,保险丝安在哪里啊。真是让我笑死。” 江子芽黑着长脸回过头。 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俏妹妹坐在一张椅子上,鸟窝头上盖了一顶棒球帽,长长的腿跷到放了些零散纸页的桌面上,嘴里嚼着一根干扁四季豆。 “喂!偷听别人讲情话是会被猪踏死的哦。”江子芽凶巴巴地瞪人家。 “谁要听你们发白痴啊。”俏妹妹扮个鬼脸,“是你们硬要挡在我们的社办门口嘛。” “社办?” “对啊。海鸟社。怎么,有兴趣加入?或者需要我们的服务?”俏妹妹探起身子,一双眼睛骨碌碌地打转,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自从本社的三员猛将在凌某人老师的英明指挥下,全部完成谈恋爱的终级任务后,已经闲好久了。淡季时期,可以半价折扣哦。” “喂……”江子芽小声说着,拉清一色到一旁,用手盖住嘴巴,“我们好像走到‘凌某人’笔下的海鸟社了耶。” “真爱学园果然包罗万象。不过他们是干什么的?校园侦探?” “主业还是谈恋爱。但是副业蛮多脚的。如果把身处的标准言情世界当成rpg游戏,这里不妨当作是个情报站。总之我们可以打听一下破关的方法。” “好是好,但是你忘了吗?”清一色为难地看着江子芽,“不管是在哪个世界,情报总是要用钱换取的。我们现在身无分文。” “没关系、没关系。”听到了二人的对白,耳朵很尖的帅妹妹拍了拍巴掌,示意他们二人靠近,“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你们很想知道的事,只要你们告诉我一件我很想知道的事就可以了。” “明白。”江子芽立即点头,“条件式过关嘛。”回头看了眼还处于懵懂中的清一色,江子芽奇怪地说,“你从来没有玩过rpg或者slg?” “真不好意思……”清一色惭愧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我只玩过美少女养成类恋爱游戏。例如心跳回忆、青涩宝贝、同极生……” “果然……”不管长得再怎么神仙,现实中的男人归根到底还是这个德性…… “那么,你想知道的是什么呢?” 为了躲避江子芽怪异的眼光,清一色咳嗽着把话题引向重点,两手紧压裤线,郑重地向俏妹妹请教。 “我们‘真爱学园’里原本有棵会结爱情苹果的苹果树,吃下它的人很轻易地就可以得到一份纯纯之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棵苹果树已经三年都没有结出过一个苹果?”江子芽摇头晃脑地抢先说出。 “哎?你怎么知道的?” “……” 江子芽和清一色面面相觑。这个问题好难回答的……总不能说因为他们看过《格林童话》吧。 “好了,只要你们帮我揭开谜底。我就可以免费指点你们人生道路的迷津。”俏妹妹说得干脆利落。 可是江子芽和清一色还是好生为难。按照《格林童话》,谜底是这样的,那苹果树下有一只老鼠在不停地啃咬树根,只要把老鼠打死…… “把老鼠打死!”江子芽和清一色瞪着眼睛指住对方异口同声地吼了出来,“这就是过关方法!”果然还是rpg啊! “大树在哪里?”两个人很迫切地转向俏妹妹,脸上表情恐怖地把人家活泼小女生吓得抓紧衣领直往后缩。 “我警告你们!不要对我动手哦!我已有男友,不需要上演英雄救美的坏人配角。” “你在说什么啊,小姐,我们只是想问一下爱情苹果树在哪里好帮你们解决问题。”清一色微笑着靠近,一边卷起衣袖,“你看我长得这么善良。” “靠!你那模样分明是想非礼我!” “我?这是为了打老鼠做准备……” “算了、算了,”江子芽很体贴地拍拍清一色,“既然是学园的名产,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们换个人问问就行了。”她指指东边,“你瞧,那里有个看起来就很温柔的小女孩。” “好吧。”清一色迈出一步又收回脚,“为了避免碰撞出危险的火花,你问女的,我问男的。” “看不出来,你还蛮谨慎的。” “没办法,言情世界危机四伏。需得处处留心,才能逃出生天。” 二人重重点头,神情肃穆充满戒备地向着目标物走去。 “小姐,你知道学校里的镇校之宝爱情苹果树的方向吗?”江子芽背负双手彬彬有礼地请教。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前提是你必须也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小女孩眨着乖巧的大眼睛甜甜地笑着,“我们真爱学园原来有一眼爱之泉,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泉水……” 抽搐,江子芽感觉自己脸部的肌肉在抽搐。拜托,有没有必要这么举步为艰啊。 “切——我不问了!” 江子芽抓住清一色的手大踏步向后山冲去。 “喂喂!你这样不合rpg的规矩!” “不合就不合吧。反正我从来就是在标准线以外!”kao!她没玩过这么难玩的游戏。她就不信了,凭她江子芽的聪明才智还找不到一棵苹果树? “你冷静一点,江子芽!”清一色用全力拖住这个任性发火的女人,“真爱学园是广袤无疆的异世界!没有羊皮地图你根本……” “什么羊皮地图!”江子芽勃然大怒,“你当自己在玩大航海吗?” 忤逆一个盛怒中的女人无疑是不智之举。聪明的清一色选择了缄默,任由江子芽将他直线拖往后山。 “一开始那个凤眼薄唇的美少年不就说过吗?要相爱的两个人一齐在后山的大树下使用专属于他们的恋爱魔法,才能顺利毕业得到一生一世的幸福。喏、这棵大树一定就是所谓的爱情苹果树!”江子芽双手叉腰,俯瞰群山,不可一世地仰头道,“所以说一定是在这里啊!” 清一色无言地环顾望不到边际的“后山”,半晌才面色如土地喃喃念出:“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你什么意思?” “只是突然感叹一下大地山河的雄壮而已。”在江子芽邪恶的阴影下,清一色小白兔般地缩了缩,“如此、呃,辽阔的后山,我们要怎么找苹果树……”他为难地看着她。 “这还用说!”江子芽斜眼睥睨,脚跟一转,气势沮丧道,“当然是回去再问喽——我早就说过rpg根本没有近路可抄,你就是不听。看,要走回头路了吧。唉,男人,就是这么任性啊——” 清一色张着大嘴目瞪口呆地望着那抹纤细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一托下巴,把自己的下巴归复原位。 “女人,”他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就是女人。”诸如嚣张任性邪恶不讲理倒打一耙这类词语相加总汇后放入烤炉里烘焙成型的立体样本! 神啊。他懊恼地扯了扯胸前的领带。最可恶的是这项危险品正如人世间所有饱含毒汁的生物一样,看起来…… “喂——干吗慢吞吞的?” 走在大前方的女人不耐孤单地回过头招呼,不知是否良心发现还是羞愧的缘故脸颊涨得像鲜红欲滴的樱桃。于是,纵然明白世界上所有外表鲜艳的生物通常都饱含毒汁的定律,但是傻傻的男人还是立刻把声音放柔了几分。 “哦——”他追上去,并将自己这种没有面子的行为推脱为这是不可抗拒的万有引力法则造成的。要知道,万事万物都互有引力。月球环绕着地球。蝴蝶环绕着蔷薇。当然了,还有男人环绕着女人……他头脑晕晕地想,总之,人类一年到头都处在‘开花的季节’里,所以这一切一定都不是他的错,而是命运造成的……对,他找到了可以推脱的借口,松了口气,抛掉重负,心安理得地跟了上去。 “我早就说过了,”女人唠唠叨叨地讲着,“这里很容易走散。要和我手拉着手。” “喔——是我的错。我会小心的。”纵然他不明白他究竟错在哪里,但至少这么说肯定是没有错的! “哼。知道就好。算了、算了,原谅你吧。我就是这么大人大量。” “……” 某位仁兄一脸不知痛苦抑或甜蜜的表情,遥望晴空。他想,金庸老前辈曾经说过挨打不还手是世间最厉害的武功。他可不可加注一个后缀,挨骂不还口,也是男人必经的修为。 唉,难怪已婚男子多发耳聋病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当我们爱上一个人,就可以选择性失聪,选择性失明,选择性地忽略世间法理。所以标准言情小说有云:你就是我的全部世界。 清一色点点头,就此参悟了好高深的一个道理。 第7章 “真爱学园”第叉叉年学园祭依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相依相偎的情侣填塞充斥着每个角落,孤单单的学子们则比以往更加火热地投入寻找命中注定的那一个人。因为是超越了空间而存在的神秘地域,故此学院的活动也较寻常所见的要更为丰富。捞金鱼大赛、唱情歌挑战赛、学园小姐选拔赛、甜言蜜语大竞猜、鬼屋等等,你所能想象到的一切,此间包罗万象。 “清一色你看那边!看那边!”手里高举着棉花糖,吃得满脸都是渣滓的某个女人明显已经把任务抛诸脑后,沉醉于敌人的糖衣炮弹中了。 “江子芽。你不会忘了我们两个正在哪里,正要干什么吧。”清一色无可奈何地看着正使劲拉他往前挤的女人。 “我当然记得啦。”大言不惭的小女人舔舔粘糊糊的手指说,“我们被孙宇宙强行送往标准言情小说世界!目前正处于‘真爱学园’这一关卡。为了过关,我们要找到真爱苹果树,打死树下的老鼠,但是为了找到这棵苹果树,我们又不得不先解决爱之泉水干涸的问题,说起来,爱之泉干涸的原因是什么来着?”她问,“关于这一部分,我还真有点记不清了。” 清一色双眼望天,深深地吸了口气。挣扎着咽下——那你还这么高兴——的咆哮。 “算了,”他说,“你能记得这么多我已经很知足了。”去问一个女人明知处境不妙还兴高采烈的理由是傻瓜才做的事,因为,她是女人,这个事实就已经抵足一百条理由了。 “根据《格林童话》,泉水干涸是因为底下有一只癞蛤蟆……”清一色犹豫地补充,“但这里毕竟是言情小说世界,和真正的童话之间存在很多扭曲的误差……”他觉得他们二人最好谨慎行事。 “哈哈。安心吧!正因为是言情小说才无需害怕。”江子芽志得意满,“因为我是言情小说家!告诉你——”她教训清一色,“童话世界中的万能咒语是心地善良的人喊一声芝麻开门,换到言情小说,那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彼此说一句‘我爱你’。只要拥有这个咒语,我们什么也无需担心。” “但是你好像忘了,你从来就没对我说过这句话。”清一色凉凉地看着她,“你甚至只愿意爱我一点点。” “那又怎样?”江子芽不快地高挑眉头,“不是有本小说就叫《我的爱情浅》吗?” “算了,有另外一句关于爱情的名言。”清一色一脸正色地郑重道,“‘爱我少一点,爱我久一点’,只要能做到这点也就可……” “你这个人还真搞笑。”江子芽两眼发直地检视清一色,用一副被噎住的表情瞪着他说,“难怪会让你转行写言情……” “喂……女人,”再怎么脾气好的男人也忍不住有些许生气,他点住她的唇,用眼神警告她:“请称之为‘浪漫’。”现在他至少确定了江子芽来此绝对不仅仅是写东西不够标准的缘故,她根本就欠缺身为一个言情作者……或者说身为一个女人应俱备的浪漫气息。 “没办法,我天生就是现实主义者。请别要求我这么高难度的学问。”江子芽撇唇一笑,“神鬼敬我而远之。嘿嘿,灵冷感就是我。” “哼……” 是错觉吗?江子芽怎么忽然觉得清一色的眼神变得有点暧昧…… 头皮麻辣辣,刚要向后移动小半步…… “没关系。不是另外一种冷感就可以。”腰身猛然被固定,紧贴而来的是某个人蹭在耳边饱含亲呢的话语…… 这个……江子芽想,怎么想都觉得是在…… “调情?”哇啊啊!好可怕!江子芽脖子后面的绒毛刹那间随着脱口喊出的台词瞬间立正,要不是有只大手还放在她的腰上,她险些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清一色恼怒地逼近一点。 “警告你!不要靠近我哦。”江子芽双手交叉在胸前,摆出n世纪以前怪兽电影里超人的招牌pose,嘴里念着登场台词:“可赛前来拜访!” “要不要再来个人间大炮三级准备?”清一色的脸都黑了。 “你错了!他们只喊到二级准备,然后可赛就飞出去了!你有没有好好看过《恐龙特急可赛号》啊!请称呼我为阿尔特夏公主。哦呵呵呵——呜——” 嚣张的大笑中途蓦然遭遇变调,还保持着可赛雄姿的“阿尔特夏公主”很悲惨地被自然芳香天然无污染的绝对真皮堵住了嘴。 多么可悲啊——江子芽睁大骨碌碌四下乱转的眼睛,她这么不标准的言情小说作者,竟然是被用这么标准而俗辣的手段终结了初吻。 “这才是……三级准备。” 那个长得很神仙气质很飘逸的优良美男子温文尔雅地笑着,在距离她嘴唇三毫米的近距离轻飘飘地说着。 被那种邪恶与温柔、放诞与内敛……种种表里并不相同的东西所诱惑,江子芽觉得自己有些晕乎乎的。这种感觉颇有“萌”的境界啊…… 她想,究竟在这个时候,她应该是打他一巴掌,装腔作势地骂一声讨厌呢,还是小鸟依然地倒在他胸前,捏着小拳头酸溜溜地说一声你好坏?再或者,按照标准言情小说的定律,她应该效仿纯情女主角向前一跌晕倒在男主角的臂弯里?真奇怪啊……为什么都是向前跌,按理说,人在发晕的时候可是该向后倒吧…… 就在江子芽的思路眼看着又要脱离标准朝着不可控制的地方发展时…… 不可思议的事件发生了。 “咕呱、咕呱——” “呃,这是什么?”江子芽竖起耳朵。 “咕呱、咕呱——” “不、不知道耶。”清一色侧耳倾听。 “哇啊——” 清一色和江子芽正在试图寻找奇妙声音的来源,忽然间,一股泉水猛然从脚底站立的地方喷涌而出,两个人急急向后各退半步,还是被喷了个满头满脸。最可恨的是…… “清一色!在危险关头!你竟然放开我的手?”江子芽怒不可遏。 “这是不可抗力的自然反应!再说,你还不是也松开了我的手?”清一色恨恨叫屈。 “还好这是泉水耶,要是硫酸可就毁了。果然,危机关头才能考验人心!” “问题是这个不叫危急关头吧。一点点泉水而已。” “连一点点泉水都不能替我抵挡,还敢指望你去替我挡硫酸?” “别傻了!明明能一起逃走的情况下,非让男人像只猪一样地挡在女主角身前,你不觉得和卧冰取鱼的孝子一样是低智商?” “说起这个真奇怪,你说他为什么不烧点火把冰化开,非要趴上去用他那么低的体温去化冰哩?用锄头砸都要更有效率哩。” “这个有两种解释,一,他是孝子,孝子的体质和我们一般人不同,他的孝心比熊熊燃烧的烈焰更加火热足以解冻冰封的湖水。” “那二呢?” “还有什么二,低智商吧。” “哗——清一色,我要对你另眼相看了,你还不是傻瓜嘛。” “那当然。喂喂,这么说你一直以为我是傻瓜?” “嘿嘿,哪里、哪里。男人傻一点可爱,当然了,”小女子聪敏地绕了个弯,“聪明的就更可爱。” “你要是敢在心里骂我们是可怜没人爱可就太老土了。” “当然,当然,小女子虽然不才,尚不至于这么拾人牙慧又兼不懂创新。你们啊,是全年渴盼爱情来临的生物。ok?” “你是说男性是全年‘开花期’,当我听不懂啊。” “没有说发情期已经是看在出版限制禁用语的面子上了,感谢我不是网络作家吧。不然我会说得更犀利。嘿嘿。” 两个人轻柔一吻的甜蜜早不知抛到九霄云外的哪里,但从吵架能吵到共通话题的样子看来也比较像是打情骂俏。 在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的指指点点下—— “喂,清一色,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江子芽十分奇怪地环顾左右,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著名景点? “你说得对,我们忘了收取门票。”清一色脸色难看地摸了摸买完棉花糖后真的彻底三光的衣袋。 “咕呱、咕呱——” 提醒二人的声音在此响起,或者说,一直都在响着,只是很彻底地被他们选择性忽略。原谅他们吧,因为他们是恋爱中的人,恋爱中的人有着专属于他们的特异功能——旁若无人。 “爱之泉水出现了——” 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先爆发出这声欢天喜地的欢呼。江子芽和清一色已经无暇旁顾,他们正死死地盯着脚下的那汪小小的喷泉,以及,以及……安静地坐在泉水之上眨着无辜星光眼的绿青蛙…… “你吃过一种叫‘田鸡’的食物吗?”清一色问。 “那美妙的滋味啊……真是唇口余香。”江子芽咽口水。 “咕呱、咕呱——”绿青蛙的叫声明显加入了一抹惶恐,“阿尔特夏公主!”它说,“请你救我。” “这玩意在叫谁?”江子芽问。 “谁刚才自称是阿尔特夏来着?”清一色用眼白瞟她,“你想干吗?”他转向青蛙。 “请阿尔特夏公主亲我一下!”青蛙脸红红地说。 “哦——”清一色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伸出大脚,准备狠狠踩下去,把情敌消灭在萌芽状态。 “等一下!”江子芽忙不迭地拦住他,“你忘了吗?清一色,想一想,这是什么?”她指指脚下。 “田鸡。”清一色干干地回答。 “不要总想着吃,当然我也很想吃就是了。”江子芽擦擦口水,“我是说我们脚下的泉水!泉水耶!” “泉水又怎样?啊啊——”清一色瞠目拍掌,恍然大悟,“爱之泉!” “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以为你又丧失记忆了呢。” “又?我曾经丧失过记忆吗?” “无所谓。反正已经过去了。问题是现在。”江子芽冷静地看着青蛙,“消失的爱之泉水忽然从我们脚下冒出来了,这件事很奇怪……” “不,这件事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我们是男女主角。一切不可思议的事都会,也只能发生在我们身边。”他解释完毕后皱起眉,“问题是这只田鸡……哦,青蛙……” “你们这样太无礼了!”青蛙大怒,“不要忽视我的存在!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不满足我的要求,我就继续堵住爱之泉!让它永远消失在真爱学园!” “原来这就是堵住爱之泉的那只癞蛤蟆……”江子芽冷冷颔首,转向周边,“各位——”她把手握成筒型,高音广播,“这就是破坏你们纯纯之恋的罪魁祸首啊。快来踩它、扁它、暴打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哇。” 在江子芽的煽动下,周边引发一阵骚乱,包围圈渐渐缩小,人群渐渐逼近。 “嘿嘿。”江子芽冷酷地一笑,“明白了吗?小青蛙,想和我斗!切——” “快点亲它一下——”大合唱有如雷霆万钧从云中砸下,把江子芽吓得差点摔倒在地。 “喂喂!你们这群人,怎么能轻易地向恶势力低头?”江子芽气愤跳脚,“我们大家好歹也是一场同学。” “恋爱中的人,从来都是自私的。”某个学生代表站出来一步,勇敢地昂起头说,“我们的无耻,只要加上了爱情这层光辉,就会被美化甚至神化。恋爱中的人有权利不理睬其他人的痛苦。” “靠!这话是谁说的?”江子芽卷袖子绾裤脚准备将此人暴扁一顿。 “千百个言情小说家们说的!”学生代表一脸向往地看着云端,用吟诗的语调说,“啊,她们,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神——” “呜——我真以自己为耻。”江子芽趴倒在地,欲哭无泪。 “我……关于改行这件事……还是多想想好了。”清一色抱住肩膀,默默地打了个冷颤。 “阿尔特夏公主,你不必悲伤。”绿青蛙柔柔道,“其实我不是真正的青蛙……” “我知道,”江子芽痛苦道:“你只是一只看起来很像青蛙的癞蛤蟆……” “吼!我是王子!是因为受了诅咒才变身的王子!我的神让我像一朵小花般静静地等待,她说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女生发现我心灵的美丽,而来亲吻我。所以我才一直待在真爱学园。可是……”青蛙抽泣道:“她始终都没有出现,我已经等待了几个世纪……” “连一只癞蛤蟆说话都是酸调,这世界的建材真防酸啊。”在周边的人群都含泪捏着手绢聆听一只青蛙的爱情故事时,清一色和江子芽对这个世界的建筑学献上了深深的敬意。 “你们太冷血了!” “对!你们怎么能不帮助这么无助的小生命?” “你们根本就不懂爱情!” 指责声,一浪高过一浪地涌向江、清二人。江子芽茫然地看着学生们义愤填膺的脸孔,有一种混合着悲哀的愤怒渐渐自心底涌上…… “小青——” 这个时候,有个纯澄如水的声音响起,人群自动分向两边,只见一个娇小甜美的少女握着小拳头用力地向这里跑来。 “那个……”清一色指指少女,“好像是委托我们寻找爱之泉的女生。” “看来她就是田鸡等待的命运少女。”江子芽冷冷地批注。 “我、我找你好久好久。”甜美小女生眼泪汪汪地看着小青蛙,胸口因急速地奔跑而一阵起伏,“但是真爱学园实在太大了,王子又那么多。我花了好久,才明白我寻找的根本不是什么王子,而就是你,一只小小的……” “田鸡!”江子芽忍耐不住地插嘴。 “我配不上你啊!小花般的公主啊。”可能被江子芽刺激到了,青蛙号淘大哭,“我就是一只青蛙啊。” “爱情,”少女柔柔道,“是不分性别、年龄、身份、国籍的!” “但是很有必要分一下物种。”江子芽再次像个恶毒女配般地插嘴。 但是少女置若罔闻,微笑着,她微笑着靠近爱之泉,伸出一根细幼的手指。小青蛙颤抖不安地抬起一只蛙爪。 当江子芽眼中的田鸡腿与少女的指尖相会的刹那。 轰隆隆——如雷鸣般的掌声从四周围响起。 “这就是爱情啊——” 无数学子摇头晃脑地赞叹着。 江子芽只觉得自己的肺险些要气炸了。 “把苹果树地图交出来!”她用最后一点耐心按捺住自己,冲到少女和青蛙的面前,“我帮你找到了爱之泉和你命运的癞蛤蟆!接下来,把答应给我的地图给我!” 小少女用一种粉粉悲哀的眼神注视着江子芽。 “啊——爱情!”她说,“爱情的苹果树是无处不在的。只看你有没有注意到它——” “靠!”江子芽再也顾不上淑女风范了,她一把揪起少女的衣领,“爱情!爱情就是爱情!不要把它夸张到可以拯救世界!爱情就是看到一个人就会有小小的动心,两个人在一起就会觉得有说不出的开心,有时也会脆弱德无法对抗现实的痛苦,但只要有过就会觉得依然不后悔的那样一种感情!你以为我不懂吗?不要在我这个言情小说家面前讲数!不要在我面前大无畏地说你抱住一只青蛙是因为爱情!这个虚妄无聊的世界我已经待够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到我的现实中去——把苹果树交出来!” 被江子芽一发标就超恐怖的嘴脸吓得神魂不守,小少女瑟瑟地指指清一色,“你、你的苹果树……就在那个人的身上。” “什么?”江子芽把小少女一摔,横眉竖目瞪向清一色。后者连忙摇头高举双手以示清白。 “你知道我没有那种东西。”如果有,他干吗还陪她去后山。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呃?” “你的口袋里面是什么?”江子芽步步逼近。 “……”清一色索性把空空的衣袋翻出来给她看。 “啊——我的苹果树到底在哪里?”江子芽急怒交加,惊声尖叫。 “唉……”清一色温柔地从身后搂住她,“冷静一点。阿江。冷静。” “你叫我怎么冷静?你玩过这么难的游戏吗?是谁制作的这个言情世界闯通关啊。”从一开始就已经用尽心力过关的江子芽觉得疲惫极了,为什么总是她这么辛苦啊。她做错了什么呢,来到这个稀奇古怪的世界,要解开各式各样的关卡,一环扣一环的陷阱、危机,她要怎么做才能回去?她真的可以回去吗?好多时候,她甚至懊恼地想,会不会,自己和清一色,根本也只是一本小说的两个登场角色…… “我爱你——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从身后抱住她的那个人,在耳边如此轻声细语,她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安抚情绪失控的她。可是就算是这样也好,只是甜言蜜语也好…… 肩膀上背负的重量一下子就变轻了一半。 我会和你在一起…… 比起让人感到不安的、不知道今天说的人明天还肯不肯再说一遍的——“我爱你”,她其实更喜欢后面这一句。 渴望着有谁、有谁能对她说:一直、一直停留在她的身边。真的只是这样就好…… “哇啊啊啊——” 人群的尖叫再次来袭。 江子芽还在疑惑地想究竟是什么让这群情绪比她更容易处在沸点的家伙们如此激动,就猛然觉得脖子后面硬硬的…… “哇啊啊啊——”蓦然回首,这却是她自己喊出来的声音了,刚才还抱着她的清一色已经被树枝高高地挂在枝头了,在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地,她与他之间,升起一颗巨大的苹果树。 果然,真爱学园真是神秘园。没有任何不可能发生的事…… “清一色,镇定!”她说,“我马上找梯子把你放下来。” “不必了,”清一色很勉强地微笑了一下,“那个,我会爬树。我爬下去就好。” “哈哈哈哈,太天真了。” 一个很狂妄的笑声如此说着,两根手腕粗细的枝条立刻紧紧地缠住了清一色,把他限制在树身上。大树前,何时竟出现了一个身穿中国古典式长袍的少年。 “我是爱情树的守护灵。”怀抱镶嵌着三颗宝石的玉杖,少年将头一偏,很可爱的微笑着,甜甜地说:“你必须要和我玩猜谜语。不然我不会把他还给你。” “这个……就是要打败的终级boss大老鼠??” 江子芽头脑混乱地想,既然癞蛤蟆都能变成等待爱情的青蛙王子,那童话原著里啃食树根的老鼠当然也可以变成酒涡美少年喽。 “你、说说看……”她对猜谜不怎么拿手啊。 “这里是标准言情小说世界!问题应该是围绕言情小说。阿江,不必担心,因为你是言情小说作者!”虽然被限制了自由,但清一色大声喊道,声援鼓励。 问题是,我从来就不是标准言情小说家。江子芽脸上黑线刷刷,反而被清一色的鼓励打击到了。 “问题一,”酒窝美少年歪头一笑,“在言情世界中出场频率最高的台词是什么?” “是我爱你啊。”江子芽自信满满。 美少年吐吐舌,“咧——回答错误!” “为什么啊?”江子芽瞠目结舌,“哪本言情小说不得来上这么一句啊。” “嗯,是要来上一句,但是……”少年噘起嘴巴,“通常,男女主人公们要先互骂十句讨厌,才有一句喜欢嘛。因此,最高频率的话语应该是——我讨厌你。” “原来如此……”江子芽大为受教,这就是为什么同样一段情节她写一页别人能写五十页的原故吧。千错万错,她不应该欣赏今市子的紧缩式叙事风格。应该向言情界中不灭的传奇人物——某瑶仙姑致敬,大玩“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残忍”的重叠字把戏。 “别紧张,还有一次机会哦,”美少年微笑着举起第二根手指,“问题二,在言情世界中什么作料必不可少呢?” “这个我知道!”江子芽胸有成竹:“早就说过是误会嘛。” “为什么?”还挂在树上的清一色忍不住插嘴。 “唉,隔行果然如隔山。清一色,对言情界来讲,你还真是个门外汉。一看就上课时没有好好听讲嘛!” 江子芽百年难得轮到她猖狂,迈着三七步脚抖抖地说道:“要知道,言情小说重在言情,不在小说。而言情二字的狭隘定义就是谈情说爱。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哪来得那么多话扯完七万字。所以嘛,就要扯出天花乱坠的误会。女主角总在关键时刻目睹男主角和另一个女人类似亲热的场面啦、那么纯美的年代终于鼓起勇气告白却把情书错放到了垃圾桶啦、明明男主角已经良心发现决心回头是岸,之前一直善良得好像傻瓜一样的女主角,却忽然莫名其妙地固执起来原因是她以为女配怀了自己老公的孩子啦……总之让你都不明白怎么这两个人就弱智到那种程度,连那么点破事也看不穿在那里唧唧歪歪绕着圆心画大圈什么都说就是不说重点!他们倒霉的程度已经到了连马路边的野狗都要冲出来破坏他们花好月圆的地步。每一个角色、每一阵风、每一滴雨,都可以制造数不清的误会,然后故事就在解开一个误会再来新的误会中扯啊扯啊,像姥姥家拉大锯一样扯完了。” “这样啊……”清一色挂在树上狂抄笔记。 “咧——真遗憾。”美少年扮个鬼脸,“你又错了。”他抱住清一色说,“本来呢,要是你在这里回答正确,我可以让你们直通关底。但是你瞧,你还是这么笨。所以……” “住嘴!”江子芽气愤至极,“我哪里说错了?连你们真爱学园的老师都这样讲过耶。” “愚蠢。”少年双眼望天,凉凉道,“你们太落伍了。时下的风气是要‘引经据典掉书袋’!这才是不可缺少的作料!” “你胡扯——”江子芽怒不可遏,“我们家编辑天天警告我说,最不能沾染的毛病就是掉书袋!” “所以你才不红啊。”少年晒然一笑,“你瞧,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你也拥有文笔这种东西。你之所以被小瞧,原因就是在此。瞧一瞧吧。”他扬起手中的白纸,“这是终端机传来的数据,看看你起的这些主人公的名字。一二三四东南西北前后左右……女主角一律叫做某小某……” “那又怎么样?”江子芽面沉似水,“她们全是江湖小字辈!不行吗?” “当然不行!一定要起谁也不认识念不出来读音的字才是有学问。生僻!”美少年说,“你知道什么叫生僻吗?背诵‘窗前明月光’会有人表扬你吗?偶尔你也用拉丁文写一句古代哲学用语。” “那个……读者会看懂吗?”她会不会写先撇到一边。 “傻瓜!就是看不懂才美丽。蒙娜丽纱分明长得和个大婶一样,怎么就博得了那么多美若天仙的评语?”美少年怆然高呼,“全因为人家——神秘!” “少胡扯!把清一色还给我!” “你输了。我不还。”看到江子芽顺手抄起一根木棒,少年改口道:“不过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江子芽冷冷道:“说——” “你喜欢他?”少年指指身后的男人。 “喜欢啊。”江子芽天生厚脸皮。 “那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吗?” “不知道!” “你知道他是哪个星座的吗?”少年摇头晃脑。 “不知道!” “你知道他上幼稚园小班时穿哪款颜色的尿布吗?” “不知道!” “那你凭什说你喜欢他,你怎么证明你喜欢他,你喜欢他哪一点,你从哪一秒钟开始喜欢他?你会喜欢他到永远吗?永远到底有多远……” “我靠!” 江子芽仰天大喝,眼角迸裂地截断了美少年的滔滔不绝。手持木棒冲着所谓的爱情守护神直挥而去。她早就该这么做了。老鼠不管改变成什么外型也终究还是欠扁的耗子。 “辣块妈妈的!”江子芽一棒挥去,“爱情,爱情就是我喜欢他而他也喜欢我。”江子芽两棒挥去,“喜欢一个人就要告诉他!喜欢一个人就要信赖他!喜欢一个人就要对他很好很好!”江子芽三棒挥去,“什么叫‘误会是调情的圣药’!什么叫‘爱一个人就要虐待他’!什么叫‘给爱情找一个理由’!我呸!”她说: “我呸!让这些所谓的标准规则跟着你这只老鼠给我一起滚到地沟里去!” “虽然我不知道清一色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是哪种血型幼稚园时穿哪款颜色的尿布……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个内心非常温柔的男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心照不宣!”她继续不停地暴打美少年,“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把这种事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啊。难道我喜欢的这个人也正巧喜欢我是件这么不可思议的事吗?为什么一定要让你们明白他喜欢我哪里啊。这还用问吗?你们这群白痴!”她气势万千地把大棒一丢,叉腰昂头,“当然是我的脸呀。我是超级大美女呀。” “……” 周围一片静默。早被打成像一块破麻布般的守护神自然是无力反驳,包围着这里的数万双眼睛也不约而同地投递向同一个方向,闪烁着相同的忖疑。 直到一个人的笑声非常没有礼貌地打破这片死一样的沉寂。江子芽大为光火地朝着发笑的地方望去,却发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了树的纠缠站在那里交臂而笑的清一色。 “你,”他咳了咳说,“在我眼中,是个超级大美女。不过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就行了。好吗,”眨眨眼睛,他说,“当成是秘密吧。”人贵自知,虽然他不介意喜欢的女人是个自恋狂,但说出来就太让人见笑了…… “为什么?”女主角显然对此很不满。 “呃……因为按照一个标准的男主角思路来讲,知道心上人是美人的只有自己就够了。其他人最好永远都不要发现这一点。这样比较安全。”他小心地措辞。 “可是这不公平,”女主角愤怒地挥舞着手臂,“他们——”她指着围观的学子们,“他们全知道你是帅哥!” “唉……按照标准言情犯贱定律,男主角只会和不把他当成帅哥的女人在一起。你、你就这样想好了。”清一色舌焦唇蔽。讨老婆……他想,学会胡扯那是一定的。 “好了你看,”他揽住暴力女人的腰,“守护神被你消灭了。” 果然——只见大树下一片金光闪烁,穿着中国服的酒窝少年变成了三颗圆滚滚的珠子……而大树上瞬间结出了饱满鲜红的爱情苹果。 “哇赛!龙珠出现了!”果然还是要使用武力。学过一点早乙女派无差别乱棒大法的女人得意洋洋地捡起珠子放到自己怀里。 “那个不是叫爱情宝珠吗?”见识过女人身手的男人只能更加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不用怕,我不会打你的。”看到清一色保持着距离站立,女主角很不满地说,“来吧,来吧e on baby——我们小手拉拉,就可以过关了。” 于是,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清一色很不好意思地咳了咳,蹭到江子芽的身边,握住她的小手……接下来……接下来……接下来——什么也没有发生。 “呃?我们为什么不能过关?” 江子芽把嘴张成惊讶的o型。 “难道还缺什么条件不成?”清一色也蹙眉思量。 “毕业怎么能没有毕业证书呢。”有人沉静地说着,慢慢走上前来。正是该学校的负责人,来的时候也曾经接待过他们的那位凤眼薄唇的程姓少年。 “作为真爱学园的领导,我为你们这么快毕业而感到荣耀。”程一南握了握江子芽的手。 “谢谢,请把毕业证书给我们。”江子芽觉得她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我可以发给你们毕业证书,”少年悠然道,“不过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江子芽猛地向后一软,幸好被清一色一撑给撑住了。靠在清一色怀里,江子芽虚脱般的有气无力的问着:“你有什么问题就说吧……” “我一直在这座学园里辛苦工作,送走一批又一批的莘莘学子。为什么我始终不能离开这里,结束这个无聊的工作呢。” “这太简单了!”江子芽迅速恢复了元气,“只要你让我回到现实世界!我立刻以你当主角写一本爱情小说!你不是就可以毕业了吗?” “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程一南满意地点点头,把一卷纸页交到江子芽手里。刹那间,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江子芽幸福而绝望地拉紧清一色的手,她想,他们终于脱离真爱学园而又要转换场景了。下一关,又会是什么龙谭虎穴呢。 大概——只有孙宇宙和君临言情小说界之神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才知道吧。 第8章 “我们已经得到五颗宝珠了。” “就是说还剩下两颗……” “那么这两颗会在哪里呢?”男人很急切地问。 “只有天知、地知、孙宇宙知。”女人以掌抵额很无奈地看着寸草不生的荒山。 好吧,她知道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天生我倒霉。别人得不了的病,她会得!别人遇不到的事,她会遇到!但是否、套用一句日式小说常用的句型——怎样也要有个限度! 把刚刚相互确定过心意等待美好未来的一双俊男美女扔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觉得命运真是残酷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吗? “我们不是毕业了吗?”清一色怔怔地?望空旷深远的寂寂星空。 “他们可以诡称只是在上一关毕业,并不算给我们打到关底的许可。”江子芽干干地说。对于黑暗的世界不报柳暗花明的希望。倒霉的时候从来都只有越来越倒霉,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雪中送炭人没有、锦上添花是多余。这就是悲惨世界的真相。 远方,忽然传来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是准备好的npc要登场了吗?他带没带猪,我可不可以秒杀?” 两个毫无受难者自觉的人并没有拍掌欢呼喊着耶耶地跳起来,只是用疲惫已极却无奈习惯了面对突发事故的眼神互相看了一眼,缓缓地站起身。 “小师弟!” “代掌门——” 哗啦啦,东西方忽然同时奔出两派人马。月色下看得分明,一帮人道衣飘飘,一帮人青衫抖抖,江清二人来不及眯眼细瞧。就被两派硬生生分开。 “不要,你们想干吗——” 任人有千思百虑,终难免大吃一惊。江子芽像《新白娘子传奇》里的白娘子一样用力拉住清一色的手。奈何“法海”们人多势众,硬是一点点掰开两个人相握的手指。 “放开,放开,你们这帮道士尼姑!没有听说过拆散别人姻缘是会断子绝孙的吗?”清一色满头大汗,用力挣扎。 “‘太白兄’!你怎么骂人都不会骂。”江子芽气得跺脚:“他们本来就是出家人!当然断子绝孙啦。” “太白?我叫清一色啊。” “太、过、白、痴!的意思啦!” 江子芽被连拖带拽气得头脑发晕。这帮光头是从哪冒出来的?偏偏清一色不思进取还有功夫在那里研究文字。 “出家人以和为贵,干吗硬要像拔河似的拆散我们?”越来越远的清一色在风中传来不解的质问。 “你问我,我问谁?”江子芽汗水淋漓还是甩不开缠绕在肩膀上的章鱼触手。 “小师弟,你就老实一点吧。”按住清一色的道士劝道,“私奔是要不得的。” “代掌门,你是我们峨眉的希望啊。”众尼姑扛着江子芽向后飞奔,“明天的决斗非你出场不可。你不能在这种时刻跑路啊!” “靠。谁是你家小师弟?” “吼,谁是你家代掌门?” 清一色和江子芽用力挣扎,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终于还是硬生生地泪眼相望,看着对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夜,悄悄掩上,荒山重归平静。 月夜。竹林。风雨潇潇。 身穿道袍的美青年披头散发手持利剑,状似起乩作法。 “天灵灵、地灵灵、女妖怪,快快现形——” 清一色下意识地就念出最贴切眼前情景的名言。 “不对啊,小师弟。”剑尖一顿,美青年不快地皱眉回首,“剑字九诀不是这么背的。唉,你怎么还没有记住。”他愤而跺脚,“我们武当一派的荣辱兴衰可就全系于你一人之手啊。” 清一色吞了吞口水,悄悄抬头,只见月黑风高,环顾左右,碧野清宵,惟自己与美青年二人独处,江子芽不知流落何方。 他恐慌地想:完——了。听说在近年来的言情小说各流派中,出了一种号称“耽美”派的东西……难道莫非说不定自己是落到了那个恐怖之国? 他害怕地退后一步,阻止美青年的试图靠近,“不要碰我。”他颤音说,“我有喜欢的女人了,真的。” “你躲什么啊。”美青年抓住他的袖子,一脸奇道,“明日与峨眉决一死战,师兄不打通你的任督二脉,你必输无疑啊。” “原来是‘亚武侠’……还好,还好。”清一色擦擦满头冷汗。 “那个,师兄,”他顺着他说的叫,试图在第一时间搞清状况,“我、我们为什么要与峨眉一决死战?”武侠小说当然是争当盟主,不过既然是言情亚武侠类,一定搀杂了其他的因素在其中吧…… “为什么?”美青年呆了一呆,“因为我们师父当年想娶她们师太结果她们师太没嫁我们师父两派从此形同陌路约好旗下弟子各自为政,谁料想三师弟忽然受了峨眉俗家女弟子勾引两人一齐逃往红尘世俗再加上你和对方代掌门偏偏又想暗通款曲……我们师父和她们师父勃然大怒,唇腔舌战,终于演升为决一死战……这些你不是都知道吗?”他瞟了眼清一色,“哎?你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圈干什么?” “俗——”清一色百无聊赖地吹了吹散落在鼻子前的头发,两眼发直地说,“忒俗。” “拜托,就这么庸俗的理由还要逼我去决一死战?”孤山葛岭的某间破庙内,一个被迫换上尼姑装的女人愤怒拍案,“我江子芽绝不出演如此穷极无聊的恶俗剧种。” “可是代掌门——”一个据说是她师姐的尼姑站在一旁满面难色,“师命难违。决斗之日迫在眉睫。你还能怎样呢?” “嘿嘿。”一脚踩在破木桌上,尼姑打扮却梳着马尾的女人摇头晃脑地贼贼一笑,“我要更改剧情。”她说,“你看没看过电视剧版《寻秦记》?片头曲有句歌词唱‘是谁在篡改剧情’。告诉你,就是永远不向恶俗势力屈服的新新人类!” “……” “我问你,明日比赛……呃,决斗!我们峨眉和对方武当究竟谁的赢面更大?” “说实话,是武当。”尼姑满面忧虑。这也是她们推选小师妹当代掌门出面决斗的主因。听说对方也是打得这个主意…… “那么,这位师姐。”江子芽冲她勾勾手指,挤眉弄眼,“坦白讲呢,你长得真的不错的。小尼姑年方二八,被硬生生剃去了头发,你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就这么抛光头洒热血,连一场恋爱的滋味也不尝尝就牺牲在女配事业上,我真是替你不值啊。” 虽然有一半没听懂,但是尼姑还是听懂了话中的伤春之意,长叹一声,摸了摸自己干巴巴的脸颊。 “所以明天我们一定要出奇制胜!”江子芽劝道,“虽然在言情世界,命亦只有一条。” “出奇?代掌门是要传授我等新的剑术?” “也可以这么说,”江子芽跃上桌面一个旋身将长袍在腰上打了个结盘腿坐稳,流波顾盼,嘿嘿一笑,“是一种内功心法。” …… 翌日。两军对擂。旌旗招展。擂台周边武林七大门派面色凝重前来见证观战。众尼姑一言不发站到了西边,众道士不发一语站到了东边。 人称九州神龙柳莫天大侠担当司仪,“各位先生,各位女士。轰动万教的峨眉vs武当决战现在开始,门票三十两银子一张,比赛半小时后可以降价至十两。最后优惠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江子芽趁着司仪胡言乱语,四下寻找清一色身影。眯眼逡巡,果不其然,在道士群里见到一个特别潇洒的人物鹤立鸡群,正是她的亲亲清一色。 松下一口气,江子芽想,此关毫无提示,根本没有头绪。但她与清一色既然站到了对立面,想必原意是要上演江湖恩怨情仇?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一个春风不到玉门关。”江子芽邪恶一笑,背负双手,跃上擂台。什么忍者啦、门派啦、江湖啦,仔细推敲吧,各位看倌,只要是在此种背景下的爱情故事,十有八九脱离不了这二十六个字。 另有一成,是发生在没有女人也可繁殖的奇妙世界里……这里乃正常言情世界,不予计算。 “武当峨眉乃名门正派,为避免无端生起腥风血雨,特选用文明的三局两胜决斗制,赢的人有权处决对方弟子……”司仪看了眼小抄,“下面,第一轮比赛开始!” “轻云,上。”眼见对方派上一个年轻道士,只要不是清一色,江子芽就选择后退。按照标准言情,女主角只能战胜男主角,她拍拍师姐的肩,“这个小人物功力浅薄,按我昨天传你的心法,一准灭了他!” “我害怕啊。代掌门。”轻云师姐两腿瑟瑟,抱住柱子,“我学艺不精,上去、死掉怎么办?小尼姑年方二八,被硬生生剃去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靠,你学这个怎么这么快?” “我真的不会死吗?” “安啦!” “刷”——只见江子芽胸有成竹,展开扇面微微一笑: “苍梧公子说过,在我们言情世界里‘砍伤是经常的,感冒是持久的,中毒是常有的,心脏病是地雷的,春药是摧情的,白血病是美丽的,心理是不健康的,失忆是简单的,植物人是会醒的,白痴是一定的,没一种病是死得了人的,医学是神奇的,医生是有钱的……’总之,轻云,你记住,拥有真爱的人是天下无敌的!” “小师弟,我真的不会死吗?”同一场景,也发生在武当阵营中。 “安啦。”清一色帮忙按肩膀,一副拳击手教练的姿态耳提面命,“只要你按照我教你的去做,想要在亚武侠的言情世界里活下去,任督二脉打不打得通不是重点!关键是要拎得清。” “拎、拎得清?” “丑女是会变美的,麻子是会洗掉的,瞎眼是会治好的,智障那是假装的,有男的晃来晃去是她兄长的,丢手帕是留给你捡的,什么样的女人都是有人抢的……总之,师兄,你要记住,活下去的秘诀是要谈恋爱的。” 代掌门与小师弟同时出手向前一推,两个无辜的炮灰就这么傻傻上场了。 “咚!”鼓槌一扬,铜锣一响,万千英雄目光汇聚成天然闪光灯。 万重瞩目的擂台上,武当与峨眉的未来,各站一旁。 武当道士抬手画圆摆出一个姿势,乍看像太极掌,又像是化骨绵掌,轻飘飘不带半点力道,口中念念有辞:“我想画一个圆圈,圈里有,我和你——” 一片沉寂过后,台下一个小孩问峨眉的老师太:“这套掌法叫什么?为什么轻云师姐好像中咒了一动不动?” 老师太咬牙切齿道:“此乃天下最阴损恶毒之掌法,来无影去无踪且震人心脉!” “哇塞,这么厉害!那轻云师姐不是输定了?” “哼。未必。” 江子芽手持铜锣,用力一敲,硬生生拉回轻云飘渺的神志,“女主角进化论!”她大喝提醒。 于是,被画圈掌法逼到擂台一角的轻云恍然大悟,慢慢抬手。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只慢慢抬起的素手上,是飞刀?是银针?究竟要用什么暗器? “哗。”只见轻云摘下尼姑帽,一头如云秀发瀑布般直直抖落,万千烦恼丝拂过道士眼前,那只推圆的手蓦地停了,咒语也没音了,再一看,道士像中了孙悟空的定身咒,连眼珠子都直了。 “看到没,”江子芽得意洋洋地教训身边的那个小孩,“这就叫此间无招胜有招!” “问题是直到昨天轻云师姐还是光头来着,”小孩费解,“怎么说长出来就长出来了呢。” “笨!”江子芽斜眼睨睥,决定鄙视他,“没有听说过《茂盛少女心》吗?连心都可以萌动,脑袋长点头发还新鲜吗!” “咳咳!”擂台角落里的司仪第三次重咳提醒,两个当事人还是没有反应,依然保持着痴痴凝望眼波纠缠的症状,他不得不宣布:“那么好吧,此局战平。进入第二轮。你们可以下去了……”隔了五分钟,他看看左边,看看右边,“那个,你们可以下去了……”又过了五分钟…… 柳大侠终于失去耐心,起脚一边一个,把两个人踢回双方阵营。 “现在,”他擦擦汗,“我们终于可以开始第二场了。” “轻霞,上。”江子芽素手轻拍。 “二师兄,上。”清一色推波助澜。 “你们为什么不上!”轻霞与二师兄同时发出愤怒的不平。 “别傻了。”江清二人回答,“我们是——大将!” 武当山二师兄是个冷面男子。 峨眉山二师姐是个暴躁女郎。 二师兄没有出家一身素白好像名门贵公子。 二师姐俗门弟子一身火红好像沐火凤凰花。 两个人上得擂台,一言不发。 小孩问江子芽:“代掌门,你这次教了二师姐什么招术?” 江子芽悠然道:“天雷勾地火是不用人教的。别看他们一言不发,其实他们是一触即发。”所谓大将,就是要知人善用,拉郎配,是一门讲究眼光的学问耶。 “可是他们要这样看到多久?”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江子芽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但是我们不能无止境地等下去。”她面含贼笑,早已看到清一色爬到树顶用力摇晃树叶,硬是甩下一阵俨然如雨的落叶。 当那片叶子,悠然地,滑过两人眼底,蓦地,两个人同时出招,白色红色两团人影如彩蝶翩迁打得十分热闹。 司仪连忙叫好播报:“武当选手已砍峨眉选手二十一剑!峨眉选手已劈武当选手三十剑!两人招招惊险,胜负难分!顺便插播,黄牛票价低至五两银子,还有没有人买啊——” “哇哦,砍了这多剑,”小孩皱眉,怀疑地看江子芽,“代掌门,你不是说他们是天雷地火么……” “你懂个屁。”江子芽粗鲁道,“砍了三十剑还没死说明什么啊。” “没伤在要害啊……” “费话!这说明她根本就不想他死!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你将来当男主角铁定没戏了。”她看他一眼,问:“对了,你谁啊,你叫什么啊。” “我姓殷——”小孩微微一笑。 此时过招突然激烈起来,江子芽顾不上其他,昂头向场中望去。 只见“当”的一声,镜头三百六十度旋转,两柄剑剑尖相交碰出清脆的一声,同时,峨眉二师姐向武当二师兄大喊一声:“我恨你——”然后弃剑掉头就跑。 司仪愣了愣,才想高呼一声武当获胜。二师兄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摇晃晃自擂台栽下。 “小师弟,这是怎么回事?”大师兄抓住清一色衣领,“你不是说获得真爱的我们不会死吗?” “哎呀,他没死啦。这个叫伏笔,叫桥段,你懂不懂啊。”清一色不自在地咳两声,“我恨你是我爱你的另一种说法而已。今天的分手是为了明朝的重聚。说了你也不懂,别拉我,该我上场了。” “爱情,”江子芽感叹,“根本就没有获胜的一方。通常的结局不是皆大欢喜,就是两败俱伤。这个呢,就是爱情必然法则的二选一。” “那么,可不可以只是默默地爱一个人,不要回报地对她好呢?”姓殷的小孩子可爱地说道。 “哎呀,那你可真是个情圣啊。”江子芽冷冷地一笑,“可惜,像你这种人,通常没有好结局。”她跳上擂台,自言自语,“所以呢,爱情还是要自私一点的。不是吗?”她看着向她走来的微笑着的清一色,如果自己只有在这里打败他,才能重返现实,自己会狠心地刺向他吗? 答案一定是…… “当。” 清一色扔下手中的剑,“太好了,”他说,“你没事呢。”他摸摸她的头发,“其实努力过关也没什么意思,和你在一起才是重点。就好像去西天取经,取经不过是最后一集。重点是他们师徒四个在一起相处的经历不是吗?”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呢?”江子芽微笑。 “昨晚做梦的时候,”他轻笑出声,“有一个自称李莫愁的人出现在我梦里,说我只有在这里打败你,我才能过关回到现实。” “然后,你就问他,两个人可以一起回去吗?” “她说不可以。只有赢的人才能离开。” “你思考了一天,终于还是放弃了吗?”两簇小小的花火点燃自江子芽的眼眸。 “……”清一色的脸突然黑了,“什么?”他狂呼,“你想了一天才决定不杀我?” “我是问你耶……”江子芽目光游移,吱吱唔唔。 “你胡扯!看这样子,你分明也做了同样的梦!”清一色大为受伤,“过分。”他指责她:“你甚至都不掩饰你的自私。” “搞什么啊。”江子芽恼羞成怒,“会想也不想就说我一定不会是圣人耶。我只是小小凡人,哪里有那种定力。会犹豫,会烦恼,会思虑……这才正常啊!不过……”她放低声音,别扭地转过头,“不过……” 不过……这些犹豫什么的,在见到清一色的刹那…… “不过你还是觉得和我在一起比较重要对不对?”笑容重新爬上清一色的唇角,他握住她的手,握得那么用力,以至于江子芽手中的剑也终于锵然落地…… 答案一定是……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有人用近乎呻吟的声调痛苦地高唱着,不知何时现身在擂台的一角。 “清一色,江子芽,你们真是太让我感动了。”这个人擦着眼泪说,“好吧,既然爱情不能双赢,我决定判你们双输……” “哗,这不是……”依靠在清一色怀中,江子芽疑惑道:“昨天梦里梦见过的……” “这是奖品!”神秘人拂尘一挥,擂台上突然出现了一扇门。 “难道这是……”江子芽颤抖着食指指住门。 “哪都能去的门,又名‘任意门’。” “哗——好厉害。”清一色惊喜道,“只要用这个,我们就可以直接返回现实了耶。” “想得美,”李莫愁道,“告诉你,不管是在哪个世界,不如意之事总是十之八九的。” “靠,你到底想要怎样?” “不过它的任意性对我们这个世界很有效啊。你们可以依靠它,到达言情世界中任何一个场景。”她微微一笑:“怎样,我对你们很不错吧。” “不错过鬼。”两柄剑同时挥了上去,“挑拨离间的是你,伤害我们纯洁心灵的是你,给我滚啦。” “什么?”李莫愁大怒,一抖拂尘,“看我的五毒针——” “鬼才和你打。咧——” 清一色和江子芽声东击西,半途转身,冲着“任意门”狂奔而去:“到随便哪个场景去——只要安全第一!gogogo!” 第9章 “吃!” “死也不吃!” “给我吃!” “我才不吃!” “你——给我全部吃光!” “呸呸、好难吃!” “你敢说我烧得菜难吃?” “就是难吃!” 眼前这一幕是什么…… 江子芽目瞪口呆……或者说,自从她来到标准言情小说世界后就经常性地维持着这个愚不可及的表情。和清一色一脚迈入门的另一边,面前出现了一对粉嫩可爱的小宝宝。圆圆的小脸上眼睛大大的真是好可爱……只是看起来很凶恶地在吵架的样子。系着围裙的小男生硬是把西红柿、青菜这种超级恐怖的东西往小女孩娇红欲滴的小嘴巴里塞…… “呕——”江子芽捂嘴弯腰,一把拨开小女孩抢先冲到垃圾桶旁狂吐不止。 “我真的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干……”清一色欲哭无泪,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的肩,脸色苍白的想,就算这里是标准言情小说世界,这样子也还是太夸张了吧,只凭接吻……他就能让她怀孕?那他不就成了现在流行的神奇“种猪”了吗? “好恶心的饭菜!”幸好江子芽打着哆嗦喊出的下一句台词粉碎了清一色的恐慌,“呃,又不是吃到你嘴里?”他装作没有什么挣扎的样子,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背。 “我只要看到这些东西就想吐了!”江子芽掐着喉咙不自在地咳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还在被迫吞食的小女孩。 “那么难吃的东西,不要再逼她吃了。” “你不要插手。”清一色连忙抱住想上前帮小女孩大战小男生的江子芽。 “你果然还是个标准男猪!”江子芽大怒,“竟然帮男生欺侮女生!” “你镇定一下,这里是言情小说世界!也就是说我们是通过李莫愁送的‘任意门’,来到了某本书的情境中!”清一色温柔地抚慰越来越容易陷入焦躁的女朋友,“你该知道,”他指指还在打闹的金童玉女,“那个啊,在言情小说里,被称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或者不是冤家不碰头。” “我发觉他们的开场白很有特色,”江子芽的思路转到另一方,她说,“清一色,这很值得我们学习。你没有发现吗?他们刚刚那番争执,竟然每句话里都带了一个‘吃’字!”看来言情果然已经进化了……从很多年前的“你爱我吗”“我不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早就晋升到“吃”字当家了。唉,她果然已经落伍了…… “哦,那一定是有关‘食物’的小说。”清一色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其实他关心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他瞟着“任意门”想,这个道具送到他和江子芽手中不应该是没有道理的,只要能正确的使用它,说不定可以找到回返现实的方法…… “哦,关于食物的小说?会不会是我家千草写的。”江子芽还在思量。纵观言情界,能偏食到像她和千草这种非肉不吃境界的人物好像也不多哦。 “啊啊——清一色!”江子芽忽然激动起来,抓住清一色的袖子,“我们可不可以在故事里留下一点痕迹。让书外的作者朋友们注意到我们,然后来拯救我们?” “可以尝试,不过我劝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清一色虽然一向比她镇定,却远远没有江子芽来的乐观,“而且,要做这种复杂的事,得找个聪明的角色,这两个小朋友是不太可靠的。” “那我们去找另一个人吧。”江子芽露出神秘微笑。 “哦?你认为那个人有办法拯救你?” “至少我们应该试一试。要知道,言情小说里聪明厉害的角色可是多着呢!哼。”江子芽挺胸抬头的向着“任意门”走去,“我们要去——”她停顿了一下后说,“要去《梅子黄时雨》第八十四页!” 清一色左顾右盼,坐立难安。 因为目前这个地点是女厕所。 一个拿着手机的美丽女人正一脸怪异地瞧着他和江子芽看。但是江子芽毫不在意地走向她,“嗨!”她说,“你是黄蓉小姐吧。别紧张,我知道你正在和林家明先生通电话,但是可不可以请把手机暂时递给我,让我和他说几句先——” “你是谁?” “我是你妈妈的弟子” “呃?” “解释起来你也不懂。”江子芽若无其事地从别人手中夺过手机,“喂,”她干脆利落地说,“林家明啊,你想不想和你老婆颜姊君有个happyend?” “……”半晌后,手机那头传来斯文的声音,“请问你是哪位?” “你妈是耶稣,我就是犹大。” “抱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不愧是林家明,连听起来像骂人的话都保持着涵养回答的这么彬彬有礼。 “好吧,我知道这件事很荒唐,但是除了你之外,我又想不出还有谁是电脑工程师,”重要的是还能阴险奸诈的从始至终保持优等形象混个全身而退,纯属言情界男主角旷世奇葩。江子芽很无奈地抓抓头发,很无耻地说道:“这个,我是天使。如果创造你的人可以被称为神的话。只要你现在给我一个方便帮我一点小忙,我保证动用我全身每个细胞去说服你的上帝让她大发善心在nn年之后赐你和魔女颜一个孩子……”当然了,至于nn年是多少年她就不要把话说死了。毕竟那位大人的性格是软硬不吃,很难说服的。这没有必要让林家明知道…… “帮忙?”林家明的声音带了一点犹豫,江子芽知道这是被说动了的表现。 “是啊。请你用你那套据说可以轻易入侵美国总署的电脑数据,入侵一个叫孙宇宙的人的电脑主机,修改一下程序……你看这样行不行?” “孙宇宙是什么人?”林家明带笑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虽然你说的都很有趣,但是我怎样找到这个人呢?” “你不要装傻了。”江子芽怒道,“你不是认识一个叫江离的情报贩子吗?他不是声称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吗?《谁动了我的婚礼》里,也有关于他的描写啊。像这种神奇配角就是要用在这种地方啊!二维和三维的世界是可以重叠的!现在能救我们的人就只有你了!你要是敢说不,我就用‘任意门’到你那边去,狠狠地在你那张好像白玉铸就的俊脸上印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老实说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嘟——” “怎么样了?”在一旁听得入神的黄姓女子追问,“他同意了吗?” “他……”江子芽露出一个灿若春花的笑脸,然后垂头丧气地说,“他挂机了——” “什么?”黄姓女子大怒,“他忘了我还没有和他说完话吗?啊啊,他从以前就是这副死样子,我绝对支持你去踩他!你不踩我也会踩的!不过让我先把这手机当他摔了出出气!”于是黄姓女子开始发标,在厕所里狂扁手机。清一色趁机拉着计划破产失魂落魄的江子芽走出《梅子黄时雨》。 “别傻了,”他说,“我们已经找到五颗爱情宝珠了。只差两颗就可以完成这个游戏。在这种时候,不可能突然出现迈向成功的捷径的。” “不,你错了。”江子芽忽然福至心灵,她对清一色自信满满地说道,“其实我们马上就能到关底了。我们真蠢,竟然没有发现这个玄机。” “玄机?” “对,就是字数。”江子芽掐指数数,“因为这里是电脑设定出的绝对标准言情小说!所以连字数也一定是标准的。根据我和你的经历来看,已经接近完结了。所以宝珠的寻觅难度不得不降低下来。李莫愁送来的道具,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哦?那你的意思是——”清一色高扬双眉,依然满头水雾。 “看着吧。”江子芽拉着清一色的走,走向“任意门”,她说,“带我们到关底去——” 嘿嘿,虽然李莫愁说过不能用它直接回返现实,但是却一再说了,它可以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去。那么,到最后一关去也一定是可以通行的! “竟然还有这种设定…………”当最后那道大门在两个人面前敞开时,清一色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金光,喃喃自语。 “因为这里是言情小说,”某个得意的女人摇着兰花指,“要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只要你拥有想象力,那就基本上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 “哦。”清一色不敢反驳地点点头,然后用高深莫测的眼神斜瞟着一马当先的小女子想:那么,那个因为想象力过头超越了一般人承受力而常常被退稿的人,又是谁呢…… “喂。”走在前面的江子芽蓦然停住了脚步,她指住前面出现的两条通路回过头,“这里出现了分叉路耶。” “上面还标着每条道路必须单人通过,否则之前所取所有分数均属无效。”清一色皱眉念道。 “这不行,”满心欢喜的江子芽如被人迎头浇下一盆冷水,“让我们从头开始我会死掉的。”她收住脚步,背影看起来有些僵僵的。 “喂,你不会想和我分开走吧?”清一色感到一阵不妙。 “没有什么比回到现实更重要吧。”江子芽迎接他的目光,不让分毫,“何况这回又不是让你我相互残杀,只是分开走到关底而已耶。清一色,拎清楚一点!” “拜托你。”他瞪住她,“你这个女人……” “我怎样?” “你竟然想和我分开?”他愤愤不平。 “你听不懂什么叫暂时吗?”她挺起胸膛。 “可是,可是如果我们中有一个人没有通过这条道路呢。”清一色指着黑漆漆的两条通道,“你知道这里面都会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吗?万一是一个人没有办法对抗的情况又怎么办?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正因为一直在一起,才走到了关底,现在你却要和我分开?”他用奇怪的眼神检视她。 “是谁说过,要我一直拉住你的手,不要松开?” “但是、但是……”迎上那种像在指责的目光,江子芽忽然气短,觉得口干舌燥,“总有一些事,是比爱情更重要的……何况我也没有说要牺牲爱情……只是分开走耶……”她嗫嚅地说着,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气焰会突然低落,这句曾经可以无比自信讲出口的话,此刻却只能发出微弱不确定的音量…… “好吧。”看到她犹豫的样子,这一次,清一色却出奇地没有坚持到底,他望着她,看不出表情,却突然放开了她的手,后退一步。隔着一个并不遥远却仿佛一下子拉开了的距离,很有气质的,露出初见面时一样笑容礼貌地说:“江小姐,这些天来,谢谢你的关照了。接下来也要加油啊。” 江子芽觉得心里有什么突然塌陷了一样。却只能僵硬地扭过身体,让自己逞强地向右边的道路走去,控制住很想回头看一眼的欲望。却没有办法控制心底某处,不可察觉的细微之处,隐隐地疼痛…… 她没有做错。虽然喜欢他,可是她不能因为这样,就停留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她要回去!回到现实去! 每个人,都有绝对不能忘记,绝对不能舍弃的事。可是那些坚持究竟是否一定正确呢。 握紧双拳向前走去的江子芽,没有看到,望着她固执的背影,叹了口气的清一色漾起一楼苦涩无奈的笑容。 “傻瓜……” 很久以前,江子芽相信海誓山盟。 相信爱情可以创造一切奇迹。即使两个人远在天涯,只要有爱,就可以心意相通。 就像她对清一色说过的那样,每次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毫无保留将自己的心完全袒露在对方的面前,傻傻地不留任何一张底牌。 也因此,对方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知道怎么伤害她。 喜欢一个人,就要告诉他呀。 喜欢一个人,就要信赖他呀。 喜欢一个人,就要对他很好很好…… 这些话都并不是谎言呢。说的时候,她是无比真挚的。 只是,只是现在的她,再也不愿意这样做了。 所以她要向前走,所以她绝对不想再回头。 只愿意爱一点点,只愿意彼此在一起度过甜美的时光,互相说喜欢。 要她一再地牺牲,要她一再地选取。她真的会害怕的。 她怕用一切换来的爱情,到最后,又只是一场破碎的水月镜花…… 她怕迈过那一步后,才听到这个世界冰冷地嘲笑着宣布说:清一色也只是一个npc。 她同样只有一颗心,会寂寞,会悲伤,受到伤害也会感到疼痛。怎么有办法一直灿烂的微笑着勇敢地说我爱你呢。 为什么每个爱上她的人,都不知道她其实是很脆弱的…… 为什么每个爱上她的人,总不知道珍惜她…… 因为,在相爱的时候,她表现的太用力了吗? 坚强地泼辣地笑着,一次次的说着不管你怎样看待我,我都还会喜欢你。我一定会让你也喜欢上我的。 她捧住脸颊,啊啊……为什么他们不明白,其实这句才是惟一的谎话…… 她没有那种微笑到最后的自信,就只好选择在落泪前逃开…… 是不想见到分离的结局,才选择一个人寂寞的退场。 害怕受伤,所以伤害别人。 不想听对方说再见,就总是抢先道晚安。 以为这样做,就可以寂寞的少一点…… 她不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吗? 可是、可是…… 江子芽收住脚步,眼泪没有办法地突然地流落满腮,她只好仰起头,望着看不到星空的天花板。 为什么会流泪?是自己提出要分开走的耶。是自己甩开了他,而不是被甩开。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寂寞,还是觉得这么悲伤? 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回头呢? 认识他明明就没有多久,也不是一见钟情。可是为什么天底下一定要有,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不只是在这里,而是在任何世界的任何地方。总有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并为此而改变。想要逃离“标准言情小说”,却发现,这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都在上演着标准言情小说。每个人,都是标准言情小说的男女主角。都说着被说过千百万次、被骂作俗辣的言情对白。 “你爱我吗?” “我爱你。” “你为什么爱我呢?” “我为什么不能爱你?” …… 甜甜蜜蜜的情侣们旁若无人地说着会被人笑的傻话。可是傻的究竟是他们,还是在嘲笑他们的人呢。是要做一个沦陷在恋爱中的傻瓜,还是做一个冷眼旁观的骄傲女子? 如果两者,无论怎样选择,只要无法不去喜欢别人,就都会同样寂寞的话…… 孤单甬道的四壁变成了清澈透明的镜子。 在棱光反射的多重世界中,哪一面影子,是真实的自己? “其实再当一次傻瓜又有什么不好呢?”她听到自己在说:“反正我不是已经傻过很多次了吗?” 虽然一次次的因为这样而伤痕累累,但是,那些曾经爱上她的人,他或他,他们所爱的,不就是她这种傻傻的地方吗? 这个世界是没有永远的,可是,当我们爱上某个人的时候,我们当时的心意会永恒的留下。留在浩瀚的宇宙中。在遥远的星星上面望着地球,可以看到,当时的我们,正甜美的微笑着,说着美好的傻话。 只要宇宙还没有倾覆,我们之间的故事,就会不停地被传承…… 所以没有必要因为害怕明天将会分离,而选择在今天就先从爱人身边逃开。即使未来不可预测,即使今天说爱我的人会在明天狠狠的伤害我。但是今天,毕竟依然只是今天,她,江子芽,要活在今天里。 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江子芽握紧手心。是啊。今天——就是现实。是我们每个人惟一能把握的仅有。 所以她调头转身向回跑去,满头大汗,用力飞奔。她要重新选择一次,她要追上清一色所走的那条道路。哪怕因为这样,她和他,会从此无法逃离这个书本交织的世界。但是没关系,就算这只是一则故事,因为有了他,就成为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不容动摇! 晶莹的眼泪随着她的奔跑流过脸颊。人类,不是可以轻易改变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掩饰,这辈子,她江子芽注定只能当一个纯蠢的傻瓜。 没有办法神秘优雅,也没有办法莫测高深,没有办法拥有婉约高贵的气质,也没有办法散发泛着墨香的书卷气。她惟一的武器,就只是一张厚脸皮……所以失败了也不放弃、所以走错了可以回头,所以能丢脸的这样再折回去,去请求那个被自己放开了的人,再一次的紧紧的抓住她! “你回来啦。” 靠在圆型的石门上,双手插在口袋里的男人微笑着撇了撇嘴角。 “咦?你、你不是去了另一条道路?”她惊讶地质疑。 “去另一边的话,我们不就错过了吗?”他幽默地说着,眨眨眼睛。 “你在这里等我?你相信我会回来?”她不可置信。她明明说了狠话的…… “为什么不相信呢?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傻吗?”他调皮地冲她微笑,幽幽亮亮的眼眸中倒映着的是,她张着嘴巴看起来带着几分愚蠢的表情。 “你不是,一直都渴望被人相信吗?”他温柔地张开手臂。 “相信你说爱的时候,是真的爱。相信你讲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编出来的故事。不会因为它们离奇而否定你,不会因为你小小的动摇而轻易地离去……” 他拥她入怀,拨开她的额发,吻上她的脸颊,吻落她的泪,吻上她的心。 “我当然也会生气。生气你总是很轻易地就想逃掉……但是,我知道,也相信,你始终还会回来……” “那么假如,假如我一个小时都没有回来呢?” “我会等你一小时。” “那么假如我一天都没有回来怎么办?” “我等你一天。” “假如我逃离了这个世界,独自回去了的话,你怎么办?” “我等你重新,为了我,再回来。” “傻瓜——”她捧住他的脸,努力让眼泪不要再模糊自己的视线,要更清楚地看着他,“那我永远都不会回来呢?” “我会变成石像。” “为什么?”她忍不住像一个标准言情小说的女主角,说了应有的台词,“你为什么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你的爱情浅,我的爱情却很深,很执着。因为我是比傻瓜更傻的大傻瓜。”他微笑,在她的掌中。 世界为什么可以美丽呢? 就是因为有很多很多的傻瓜。 他是一个,她是另一个。 聪明的人容易孤单,所以他们要当快乐的傻瓜。 爱你,就全心全意。哪怕只在这一秒。哪怕付出的是一个世界。只为,在这一秒,我愿意。 “嗯,”他忽然为难地稍稍推开她,“你口袋里有东西在铬我。” “哦?”她伸手去掏,入手却是圆圆的一颗琉璃宝珠。 “龙珠?呃,爱情宝珠……什么时候得到的?”她瞪圆双目。 “你哭了吗?”他蓦然失笑,“为我而落泪?” “是我的眼泪变的?”她讶然,早知道,早点哭,不就早就得到这宝珠了吗?等一下,清一色怎么知道眼泪可以变成宝珠? 她怀疑地瞥向他。一直看得他的脸上慢慢地漾起红云,缓缓地打开一直紧握的手心,“因为我这里,也得到一颗。”他不太好意思地搔着脸如是说。 “你为我哭?是因为我刚才自己走掉?”她灼灼地盯着他。什么嘛,还说会变成石像,原来他真的和自己一样,只是嘴上坚强的大傻瓜…… “咳咳……那不是重点。” “好呢。”她大人大量地点点头,逼男生承认自己会哭,也是很残忍的嘛。哈哈,她江子芽一向最善良了。嘴角不由自主地往耳朵两边靠拢。 我不够坚强,你也不够坚强。 所以我们相爱,就要懂得多坚持一下下…… 她甜美地微笑着,抱住他。 那两条分开的道路,已在不觉之间,合并成为一道广阔的石门。和江子芽在孙宇宙试验室前看到的一样,绘有盘龙图案的月白色石门。 七颗宝珠一颗一颗自动浮升嵌入石门上的空洞处。还来不及看清上面的字,石门已经放射出一片光灿。霍然开启。 门的那一边,是未知的世界。 “我还没有看清那七个咒语都是什么……”江子芽瞪视石门。 “大概是不让我们告诉其他人吧。”清一色解释,“因为下一次,不知道谁会成孙宇宙博士的客人……” “那么我们穿过这道门,就可以回去了是吗?”她满心期待地看着他。 “那可不一定,孙宇宙是个坏人。”他不想泼她冷水,但要说明实情。 “没关系。我有自信,一定可以回去的。”她抱住他的手臂。 “哦?为什么?”他不敢那么乐观。 “因为我有终级咒语。”她踮起脚尖,出其不意吻上他的唇,“我爱你——” “为什么爱我,”他低笑着咬上她的脖子,“因为这里是标准言情小说吗?” “咧——”她拉下眼皮,扮鬼脸,“那是秘密。” 爱上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没有逻辑可供分析,没有标准可以参考。它是无法被限制的羽翼。 拉起他的手,一起走向那道沉重的石门。 前面是光的世界,还是暗的世界,是虚构的世界,还是现实世界,我们是真实的人类,抑或他人笔下虚假的角色?会遇到什么,会迎接什么,明天的明天你还会爱我吗? “那些——重要吗?” “不重要吗?” “重要吗?” “……” 两个人同时偏头,相视一笑。 他们知道,重要的是,接下来,他们会在一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