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 第1页 [现代情感] 《渡我》 作者：陆冉【完结】 文案： 仅仅一夜之间，秦意安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女生突然变成第一个被校草接受告白的对象再到被分手，这段连一天都不到的恋情就此告终。 众人皆道她是被陈嘉玩弄了感情的「小可怜」，秦意安却毫不在意，甚至暗暗庆幸终于从这段关系里面摆脱出来。 傍晚她突然收到陈嘉的消息—— 「我条件又不差，还可以照顾你，那么多女生追我都追不上，你就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秦意安面无表情地回—— 「做人还是要点脸比较好，像你这种人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的。」 「喜欢上你我就是狗。」 秦意安无故消失半年后，陈嘉居然在校门口抓住了她，他抱着手挑眉看她。 「呦，不是说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我吗？那怎么还戴着我送你的情侣手鍊？」 一厢情愿 变 两情相悦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是一道光 立意：治癒 第1章 见过他 「初霜，你物理练习册今晚还要用吗？如果不用能不能借我一下？我好像把答案忘在家里了。」晚自习的下课铃刚刚结束，秦意安在桌肚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好找同桌借。 「我已经写完了，你等我找——」话说到一半，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起闹声，秦意安没理会，倒是脸朝着门口那边的梁初霜变得格外激动，一直拍着她的肩膀说不出话来。 秦意安这才好奇地转身朝着后门的方向望去，正好对上陈嘉盛满笑意的双眸。 「秦意安。」 她就坐在第二组的倒数第二排，所以陈嘉没有让别的同学再来叫她，而是自己喊了她名字。 后门被他堵着，离开的同学只能从前门走，不过这会儿也没人愿意离开了，或站或坐，都停在那里好奇地看着他们，八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坐在门口的男生和陈嘉认识，起闹着说：「学长找谁啊？」 「你说呢？」陈嘉瞥了他一眼，「我来找我女朋友你看不出来吗？」 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起闹声，比刚才还大得多。 秦意安两眼一黑，晚自习前她花了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试图跟周围的同学撇清自己和陈嘉的关系，陈嘉一句话就让她的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他一定是故意的。 秦意安用力把笔扣在桌子上，快步走过去，目光里尽是不耐烦。 「你来干嘛？」她没好气地问了一句，这情况看起来倒像是陈嘉在追求她而不是她追求陈嘉，围观群众的好奇心愈发旺盛。 他提起一个袋子，里面有一个三角形的塑料盒。 「给女朋友送吃的。」有次看到她从冰柜里拿出来看了看标籤又放了回去，所以特意选了这个买给她。 他的音量不大不小，正好周围一圈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好像一定要让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一样。 秦意安认真看了下，是一个芒果千层。 「不要。」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秦意安不接，他也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一直拿着，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 「你真的不要吗？不要我就扔了，我才不吃这种又甜又腻的东西。」 「你都不懂得珍惜食物的吗？你家的钱难道都是大风吹来的？」她有次看到这个，好奇拿出来看了价格又默默放了回去，太贵了，比她一整天的伙食费还多。 「这倒不是，不过扔一个甜品还真的说不上会心疼。」陈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当还可乐的钱好了。」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秦意安就脑壳疼，要不是那箱可乐，哪来这么多破事？ 不过怕陈嘉真的会扔掉，秦意安还是接了过来，以后再攒钱还给他好了。 看秦意安接了，陈嘉笑意更深，秦意安觉得他大概是个傻子，给别人花钱还这么开心。 没想到一只手放下了，陈嘉却突然举起另一只手。 一个印着超市logo的塑胶袋，满满一袋零食，什么样的都有。 「随便买的，给你们宿舍的。」 「啊？」 「收买收买她们，」陈嘉顿了一下，「顺便感谢一下她们，不然我们还不会互相确认心意，是不是？」 凑在旁边的于桃和孟涵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陈嘉这么直接，旁边的男生起闹得更欢了。 秦意安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心都有。 这下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狠。 太狠了。 秦意安万万没想到，陈嘉为了报復她，居然愣是搭进去这么多。 早知道会闹成今天这样，前几天打死她都不会做那件事。 她现在就是很后悔。 非常后悔。 她以为就是个玩笑，其实是在作死。 「嗯？」陈嘉又把袋子往前递了点，秦意安很为难，一直在犹豫。 陈嘉凑的更近了，几乎是贴着她在说话。 「你想一直被这么多人看着吗？」 走廊上其他班也有同学好奇地停下来看着这边。 「拿着吧，」陈嘉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边，「下周我就会说这一切都只是个恶作剧，好吗？」 第2页 秦意安舒了口气，陈嘉这么说她就放心多了，她接过零食，想和于桃她们说点什么，转头的时候脸庞差点贴上陈嘉的唇。 就差一点点，秦意安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后面有张椅子，她能活动的有限，只能被迫和陈嘉保持着这个距离。 她的耳朵变得通红，「现在学长你应该没什么事，可以走了吧？」 「还有一件事，」陈嘉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明天早上七点我在女生宿舍楼底下等你一起吃早餐。」 「啊？」 秦意安彻底懵逼。 她以为送零食已经是个结束，但是陈嘉居然提出了这个更过分的要求，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等于是在向可能路过宿舍楼去食堂吃早餐的老师说「你看我在谈恋爱快来抓我啊」，秦意安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尽管这只是一个玩笑扯出的关系。 她把千层和零食随手塞给舍友，拉着陈嘉走到了走廊尽头的转角处，这里不会被别人看到。 陈嘉也没反抗，跟在她后面。 旁边是卫生间，一阵阵异味被风吹出来，秦意安忍着难受，语气已然染上些愠怒。 「陈嘉你到底玩够了没有？」 秦意安很少发火，更准确地来说，是怕和别人起矛盾，可这次她真的觉得陈嘉做得太过分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种事情成为人们关注的对象。 「没有，」陈嘉笑意不减，「我觉得挺好玩的，这才第一个晚上而已，你就受不了吗？」 「我说陈嘉你这么大的人了，你幼不幼稚啊？」陈嘉比秦意安大两岁，明年就满十八了。 「就一个玩笑都开不起吗？非要做得这么过分吗？」 陈嘉敛起笑意，「我也是开个玩笑而已啊，你最多也就比我小一两岁吧，怎么好意思说我？」 秦意安说不过他，又急又恼，紧咬着下唇恨恨地看着陈嘉。 「再说了，」陈嘉突然伸手把秦意安往自己这里拉近了一点，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后背抵着栏杆，被风吹得乱飘的雨打着，背后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我长得又不差，又给你送吃的又可以照顾你，还可以教你做题，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吗？」 这倒不是陈嘉自吹自擂，他长相算不上很帅的那种，但也是干净清爽，让人第一眼就很容易心生好感的类型，初中因为成绩拔尖免试直接进了这所市重点高中，高一高二都是重点班的，成绩一直稳在年级前十，交际广泛，待人又温柔，着实让人挑不出什么缺点。 也因此隔三差五就有人跟他表白，匿名的不匿名的都有，不过他一个都没有回应过。 反观秦意安，她太普通了，长相普通，成绩一般，也不爱说话，开学一个月多，班上都没几个人认识她。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是聚光灯下的人，而她是在黑暗里的观众。 适应了黑暗，被强行拉上去只会被聚光灯刺得睁不开眼。 陈嘉早就习惯了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秦意安却觉得无所适从，她只想平平稳稳地过完这三年，根本不想出什么风头。 「对不起，学长，」秦意安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好像突然变了个人，声音听上去疲倦极了，「这个玩笑，我真的开不起。」 「如果被老师发现告诉父母，我一定会被我爸妈打死的。」 「他们才不会管这是玩笑还是真的，只会打我骂我，骂我不要脸，小小年纪不学好只会和男的乱搞，甚至有可能会抓着这点让我辍学。」 「所以拜託学长快点结束掉它吧，我承受不起这件事的后果。」她的声音带上哭腔，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 看到泪水，陈嘉也慌了，他今天下午发那条消息的时候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他的父母向来开明，相信他的自制力，就算是真的谈恋爱，他们也只会教育陈嘉不要耽误学习和尊重那个女生，不会过多干涉。 他承认，这件事是他做得不理智了。 他很少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候。 「你，你别哭啊，我明天就说这是开玩笑的，好吗？」现在已经交手机了，他就算发了也没人看到。 陈嘉手忙脚乱，手伸进校服口袋里摸纸，然而里面空空如也。 秦意安自己找了一包纸出来，低头拼命擦泪，时不时吸两下鼻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止住泪水。 「谢谢学长。」 她小声地说了一句以后转身走进女卫生间，打开水头，水流喷溅而出，碰到陶瓷内壁上再反弹起来，衣服上都是星星点点的水渍。 秦意安伸手接了一捧水沖了沖脸，凉意渗进皮肤，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 泪水果然是个不错的武器，她实在不想自己糟糕的生活因此雪上加霜。 陈嘉还在外面等她，秦意安揉了揉眼，想揉散哭过的痕迹，却只是徒劳。 然而时间已经不允许她再多做停留了，走廊尽头传来校工赶人清楼的声音。 她走出去，陈嘉正背对着她看楼底下的围墙。 秦意安盯着地面，轻声开口，「学长，我们以后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吧。」 第2章 见过他 陈嘉听见这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应了个「好」字。 他自知有错，事到如今也只能尽力补救。 第3页 秦意安一颗心落了地，这场啼笑皆非的闹剧是时候走到结束了。 本来也只不过「点头之交」的关系，形同陌路只是退回原本最初的模样而已。 回到教室的时候，人都走光了，只有于桃她们担心秦意安留在这一直没走。 看见秦意安红着眼眶回来，于桃还以为陈嘉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气鼓鼓地瞪着他。 陈嘉尴尬地避开于桃的目光，她们很快就收拾完东西离开了，陈嘉买的东西也没带走，他只能自己拿回宿舍。 严达坐在他的椅子上悠闲地玩手机，一看见他回来，急忙起身，「陈嘉你去哪了？我在这等你半天了，这都快熄灯了你才回来。」 又指了指陈嘉手上拿着的袋子，「你不是不喜欢吃零食吗？居然还有甜品，你不是最讨厌这种东西了吗？你脑抽了啊，买一堆自己不吃的，难不成给我的啊？」 「你要吃就拿吧。」陈嘉没看他，倚在楼梯的栏杆上想事情。 「什么日子呀这么大方，」严达笑着挤了挤眼，「是不是庆祝你这只母胎单身狗终于脱单了？」 「是挺值得庆祝的，我还以为想你这种人要孤老终身呢，那么多女孩子表白你跟眼瞎了一样，好傢伙，原来瞒着我偷偷骗小学妹去了，还直接官宣了。」 「第一次见到你这么高调，你是不是觉得最近日子太悠闲想被老师抓去骂一顿啊，还有你悠着点，真被抓到了你小女朋友可有她好受的……」严达一边拆开装着千层的盒子一边对着陈嘉碎碎念。 早恋自然是被学校明令禁止的事情，不过严达也知道陈嘉不是那种会耽误人家女生的学习或者做什么过分事情的人。 他只是觉得奇怪，和陈嘉天天玩在一起，这事自己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分了。」陈嘉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啊？」严达手一抖，一大块千层直接掉在了地上。 「不是怎么回事啊？下午在一起晚上就分了？你谈个鬼恋爱啊。」 「严格意义上来讲都不算分手，我们就没在一起过，下午发的那个只是开玩笑的。」 这句转折让严达手又一抖，整块千层都摔地上去了，不过他现在顾不上了。 陈嘉还没有跟严达说过关于秦意安的那件事，多少也是有点想护着她的意思，他怕严达知道了去调侃秦意安。 而现在—— 陈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亮屏幕解锁把音量拉到最大，打开了一条录音。 「高二（2）班的陈嘉同学，你妈妈给你送你最爱的肥宅快乐水来了！」 严达「噗嗤」笑出声，「不是这种东西你怎么还录音了？为了给自己在全校面前出丑留个纪念吗？」 「不是我录的。」 「啊？那这是？」 「她录的。」这个她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严达也是理科重点班的，思维转得很快，一下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所以说上周这个是她喊的喽？」 「嗯。」陈嘉轻应了一声。 「然后你为了报復她，才发的那条消息？」严达毕竟是小学开始就和陈嘉认识的好友，自然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解得不行。 陈嘉这人，看似完美，让人挑不出毛病，但是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完美的人呢？ 实际上他又记仇，有时候还很小器，报復起别人来也毫不手软。 「严达，」陈嘉闭了闭眼喊他，「我是不是一个很坏的人？」 「坏，」严达收起笑嘻嘻的表情，正经地拍了拍陈嘉的肩膀，「坏到家了。」 「这次你真的太过分了，她只是跟你开这么个小小的玩笑，你觉得现在还有几个人记得这件事？为了报復她你却搞得这么大，是疯了吗？」 「万一被老师抓到，轻则请家长，重的是要吃处分的你忘了吗？你是重点班准备沖高考优秀率的，老师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骂你几句，可她是普通班的学生就很难说了，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以前被抓到的那几对都是什么下场。」 「就算退一步来讲，这件事只是一个玩笑，但是你都没有考虑过她父母会怎么想吗？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家的情况一样。」 「你自己好好想想看着办吧，可别害了别人。」严达把地上散落的千层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后就离开了。 倘若两个人是真的，作为好友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劝他们注意分寸。 可如果仅仅是一个玩笑，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开这种玩笑无疑是一种不能更恶劣的行为了，特别是陈嘉这样的人，很容易让秦意安变成众矢之的。 严达也不明白，从小到大一向都很分得清孰轻孰重的陈嘉怎么会脑子一热做出这种事。 宿舍里，陈嘉抬手用力撞了撞栏杆，整个床都震动了一下，他的手臂上很快浮起一道红痕。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 第二天一到发手机的时间，陈嘉就发了一条—— 对不起高一（6）班的秦意安同学，昨天是开玩笑的，我不应该开这种玩笑，真的很对不起。 并@了学校的事务墙帮忙转发扩散。 这条说说和紧接在下面的一条「高一（6）班的秦意安，你上次说喜欢我，我答应了」放在一起，嘲讽得不行。 特别是那条下面还跟着99+的「999999999」，就显得更可笑了。 第4页 陈嘉没有解释开这个玩笑的原因，他怕又让秦意安受到关注。 陈嘉的名声因此一落千丈，从近乎完美的理想男友直接变成玩弄人心的渣男，很多女生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而秦意安则成了那个「被玩弄感情」的小可怜，受到了一大波关爱的问候，陈嘉没有把那件事捅出来，秦意安也就顺着梯子将错就错地认了。 陈嘉以前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真的到了这一天，他反而没有什么感受，不过倒是因此少了很多骚扰，他乐得清静，早知道就不该为了那一副温柔的外壳每天那么累地装着。 也许他还应该谢谢秦意安。 高中生活充实而繁忙，过两周大家也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秦意安如愿以偿地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只不过—— 和陈嘉的聊天框再也没有跳动过，走在路上再也不会给对方多一个眼神，生物竞赛课的时候两个人分开了坐，再也没有任何交流，成了真真正正的陌路。 如她所愿。 于桃她们很愧疚，如果不是那天她们非要秦意安打那个电话也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么多的事情，倒是秦意安反过来安慰她们说自己一点都不在意。 给陈嘉买可乐的钱是从生活费里面抠出来的，秦意安算着这个月她还剩下多少钱，面无表情地从食堂阿姨手里接过一碗清汤面，真正的清汤寡水，食堂阿姨连有味道的面汤都不愿意加，里面除了几根菜叶子什么也没有。 她拿到一边疯狂加辣椒油，直到清澈的面汤都变成红色才罢休。 这个卖的便宜，或者去快餐窗口点一个素菜，就着学校的免费汤下饭，最省的时候一天吃不到十块钱。 连续这样吃了好几天感觉自己脸上都快吃出菜色了，而且缺少肉类的摄入，秦意安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陈嘉从旁边走过——没办法，食堂就那么大，高峰期碰见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怎么又吃这个？陈嘉皱皱眉，他这周好几次都看见她在吃这个了，她很喜欢吃吗？ 会有人喜欢吃一点味道都没有的东西吗？ 梁初霜也在这个窗口买东西，看到秦意安，她凑过来，「意安你不点别的东西，就这么干吃面你吃得下去吗？」 「没办法，」她苦涩地笑笑，「卡里没钱了，不这么吃我下周连饭都没得吃。」 「你怎么不找你爸妈要啊？这么吃你下午不饿吗？待会儿还有体育课呢。」 「没关系，」秦意安无所谓地耸耸肩，「饿几顿也不是什么大事。」她避开了第一个问题没有回答，陈嘉一下就注意到了。 梁初霜睁大了眼睛看她，「你这样胃很容易吃出问题的。」 「管他呢，」秦意安更无所谓了，「反正都已经那么差了，充其量也就是糟糕和更糟糕的区别而已。」 他们家祖传的「玻璃胃」，从小就没好过，秦意安都疼习惯了。 这个时候梁初霜的面也做好了，她转身去窗口拿面，秦意安拿着碗筷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拿起筷子，秦意安嘆了口气，下周过完，就到下个月了，那个时候她就会有新的生活费了，只要咬咬牙再撑一周就好了。 这个月月初交了一次教辅的钱，还给陈嘉买了一箱可乐，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卡里就剩下可怜巴巴的一点钱了。 而她还要用这点钱在学校里熬过这半个月的时间。 父母一开始就没想让她上高中，把她送进了全市最烂的初中，这里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上不了高中，就算能上的也大多是吊车尾的高中——上了跟没上一样。 秦意安不信邪，拼命挣扎着成了整个学校唯一一个考上这所全市排名第二的重点高中。 周围人夸她争气，父母却觉得她多事，上高中又是一大笔费用，他们可不想花这笔钱。 因为考得好，初中给了她一笔奖学金，教秦意安的老师知道她家的情况，偷偷地给了她让她存起来，又自己掏了一笔钱给她交高中第一年的学费，秦意安很感激，暗暗发誓以后一赚到钱就要报答老师。 周围邻居大多也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居委会又筹了一笔钱给她，算她向大家借的，秦意安怕自己控制不住花钱的度，拜託别人帮她存着，每个月固定打一笔钱给她。 她家不穷，只不过父母不想在她身上花钱而已。 父母越是这样，她越偏是不遂他们的意。 她非要自己闯出一片天来。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上完就可以坐校车回家，课前热身跑步的时候，秦意安觉得自己好像快飘起来了一样，跑在最后一个，落了前面的同学整整一圈。 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她腿脚发软，走出一步差点直接摔在地上，秦意安急忙扶住墙缓了好一会儿，校车几分钟内就会开走，她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 强撑着走到校门口，令人作呕的汽车尾气立刻充斥着她的鼻腔，秦意安捂着鼻子拉过自己放在花坛边上的行李箱，收起拉杆，用力拉起提手—— 没拉动。 眼前一片眩晕，她终于支撑不住，一下摔在地上。 「有人晕倒了！」 一声惊唿在熙熙攘攘的学生堆里面炸开。 第3章 见过他 站在秦意安旁边的一个女生率先发现了不对劲，急忙惊唿出声，拥挤的人群很快让出一个圈来，但是没有人敢碰秦意安。 第5页 热心的同学很快找来了老师和校医，几个老师驱散着周围的人群，「可以了可以了，别看了，都快点走吧，不要堵在这里！」 教务主任半蹲在地上，紧张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秦意安和检查情况的校医。 这荒郊野岭的，最怕学生生病，校医就是个半吊子水平，市区里面的医院全都山高水远，远水难解近渴，一旦出了什么事可就都是学校的责任。 「没事，就是低血糖而已。」校医很快得出这个结论，教务主任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把秦意安带到附近的班级里坐着，又给她喝了点葡萄糖，没多久她就醒了过来， 见她没什么事，教务主任才彻底放下心来，校医跟秦意安说她有低血糖，让她以后随时备着点糖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不需。 低血糖？秦意安有点懵，她从小到大的体检都没有过这个问题，一直身强体壮的，怎么突然就低血糖了？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了，她要坐的校车已经开走了，现在仅剩的那班校车是另一条线路的，和她家差不多在一个城市的两端，如果坐那个，她就要跨越大半个城市回家。 先不提晚上还有没有公交车可以坐，单是她能不能撑得住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门口的道路满是车经过扬起的尘土，犹豫间最后的校车也开走了，她拿着箱子站在门口，生出一种茫然的无措感。 而此刻，陈嘉刚刚走出宿舍的大门。 今天父母来接他，不用赶校车的他慢悠悠地回宿舍拿了本习题册才出来。 这会儿得了空，他掏出手机想玩一会儿，一划开屏幕就看到了严达十分钟之前给他发的消息。 ——你在哪啊？还在宿舍吗？ ——秦意安在门口这边晕倒了，你快点过来。 ——你看到没有啊？ ——在吗？ ——你倒是回个话啊？ 陈嘉开着静音，刚刚又一直在找东西没有看手机，这下看到严达发过来的消息，他的心骤然提了起来。 刚才秦意安晕倒的时候严达就站在外面的那圈人里面，给陈嘉发了消息迟迟没有回应，他都恨不得回去找陈嘉，不过他的包和东西都在车上，这会儿要发车了，他也没有办法再继续留下去了。 陈嘉一边加快脚步一边给严达发消息。 ——她怎么了？现在还好吗？ ——我怎么知道？我坐的车都已经开到高速上了。 ——你如果还没有走自己赶快去门口看看吧。 没走几步就是科技楼前面正对着门口的开阔广场，陈嘉庆幸自己还没摘眼镜，他看了看门口，空荡荡的，校车已经全部开走了，只有零星的几辆私家车停在外面。 看来应该是没什么事，不然这会儿门口就应该是一堆老师了。 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懈下来，大步走到门口，担心了半天的人就站在保安室旁边，呆呆地看着宽阔的马路。 陈嘉上下打量了下她，全须全尾的，看来没什么大碍，只不过—— 她现在不是应该早就坐校车离开了吗？ 上周赶校车的时候还看见她一只手拎着书包从楼上飞快地跑下来，冲上校车。 看上去傻乎乎的。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被校车扔在这里了。 「你家在哪？」 陈嘉站在秦意安右后方，突然开口，把她下了一大跳。 「你问这个干什么？」秦意安警惕地看着他，那一连串破事以后，她只想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陈嘉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把你卖了。」 「我觉得很难说。」秦意安还是小心翼翼的。 「那行，」陈嘉做作势往前迈了一大步，「你不想回家就留在这里喝两天西北风吧。」 「诶，等等——」秦意安喊住陈嘉。 最终还是跟着陈嘉坐上了他家的车。 陈父下班回家的时候正好顺路经过这里，有时候下班得早就会来接陈嘉。 秦意安拘谨得不知如何是好，坐得离陈嘉远远的，板着身子像个初学上课坐姿的小学生。 陈嘉跟父亲说了秦意安的事，陈父爽快地应了下来，开了导航往秦意安家的方向驶去。 「麻烦陈叔叔了。」秦意安乖巧地道谢。 「没关系。」礼貌的小孩总是很容易让家长心生好感的。 而后一路上秦意安都没有再开过口，努力跟陈嘉划清界限。 虽然开了导航，但是因为不熟悉，路上难免有磕绊，直到天已经黑透了才到了秦意安家附近。 她没敢直接让车直接开到自己家的小区里面，要是父母或者被嘴碎的人看见她从一个男生的车上下来，那她就死定了。 所以她说了个离家稍稍远的地名，从这里走回去大概还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知道人家特意为自己绕了远路，下车的时候秦意安又道了一遍谢。 陈嘉下车帮秦意安拿行李，眉眼低垂，认真地看着她，「路上小心点。」 说过要做陌路人，到底心里还是有愧，他随随便便就开了那样的玩笑，完全没有顾及秦意安会因此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更没有想到的是，她生活在那样一个环境里，他顺风顺水地长大，一度以为那样极端的父母只存在于影视剧里面强行塑造的人设。 第6页 秦意安点了点头，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还真是对自己避之不及。 回到车上，难免被自己的父亲调侃——这还是他第一次送一个女生回家。 「怎么突然让我绕远路送她回家？不止是她错过校车那么简单吧？是不是还有别的理由？」 知子莫若父。 别的理由—— 陈嘉的思绪回溯到一周之前的那个晚上，同样是一个暴雨夜，那里是这场闹剧的开始。 沿海的城市颱风已是家常便菜，大部分学生都被困在学校里面，只有等到明天早上颱风走了才能回家。 停水停电的那种。 而陈嘉因为家里有事那天早上就请假走了，成为了少数能在家里舒舒服服坐着的幸运儿。 他悠闲地翘着脚坐在书桌前，先是发消息给其他同学炫耀一番顺便可怜（嘲笑）他们。 退出聊天软体，他打开了游戏。 一局结束的时候，一个电话正好打进来。 高一（6）班秦意安。 规规矩矩的名字，陈嘉认识的人多，所以不熟悉他都会仔细做好备註。 他对这个学妹有点模煳的印象，上生物竞赛课的时候认识的，坐在自己旁边，还找他借了高一下册的教科书。 虽然疑惑她打来干什么，不过陈嘉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餵？」 那边没人应答，陈嘉按了免提调大声音，只听到唿啸的风声和有人小声耳语的声音。 「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学长……」秦意安弱弱地开口，「我有事——」 她停顿了几秒，「想跟你说。」 「嗯？什么事？」窗户没关紧，书桌上的卷子被吹得飞了起来，他伸手压住，随口问了一句。 「就是——」秦意安又停了下来，这个学妹说话怎么慢吞吞的，他已经有些不耐烦。 「我喜欢你。」对面的人突然快速而小声地说了这四个字。 这句话陈嘉不是第一次听了，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觉得奇怪，他记得他和这个学妹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她看自己的眼神也很冷淡，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地找他表白？ 电话那边唿啸的风声依旧。 她没挂电话。 陈嘉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表白都是说了就跑，没挂电话肯定有问题。 电话那边有细微的笑声。 陈嘉大概猜到了，他轻笑一声。 「可是我比较喜欢学习怎么办？」 游戏结束，秦意安也懒得再装，「只是游戏而已，学长不必太过当真，不过原来拒绝都是用这样的藉口吗？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既然那么喜欢学习，学长你就跟学习过一辈子好了。」 拒绝就拒绝呗，还用这么敷衍扯淡的藉口，秦意安不知道陈嘉已经猜到了，还以为他把自己当傻子看才用这个藉口，她说完这句话就想挂电话，突然传来一句—— 「我只是说我比较喜欢学习，也没说我不喜欢你啊，」陈嘉被她的话激起胜负欲，不甘示弱地回击，「只要你高二考上重点班，我就同意，怎么样？」 「我都说了这只是游戏而——」 「那你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吗？这么迟了打电话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陈嘉的声音骤然变冷。 秦意安一下滞住，刚刚打电话之前想着要说，结果被舍友闹一下给忘了。 「对不起。」秦意安自知理亏，声音也缓和下来，「我不应该这么晚还打电话打扰到学长休息，真的很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不够。」 「我不接受。」陈嘉慢悠悠地回。 秦意安真没想到陈嘉这么难缠，他和她交集不多，只大概知道他在很多女生口中是个温柔、成绩好、长相俊朗的「理想男友」。 当然不包括她。 光是记住陈嘉长什么样子她都花了好几周的时间，她脸盲，所有人在她眼里差不多都一个样，以前的好友常常调侃她是个「无福消受帅哥」的命。 而现在，她怀疑以前听到的都是谎言，陈嘉抱着手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快去啊，」陈嘉偏了偏头，「马上就下课了。」 「一定要这么做吗？」秦意安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去啊，我没让你喊『对不起』已经对你很客气了，反正这里草丛那么高，又没人会看见你，你有什么好怕的？」 秦意安咬咬牙，抱起刚刚在学校超市买的一箱可乐往草丛里面走去。 这箱可乐花了一笔不小的钱——至少对她来说算很多了，学校超市仗着自己独一家垄断，溢价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下课铃音落下的那一刻，秦意安双手作喇叭状，朝着男生宿舍大声喊—— 「高二（2）班的陈嘉同学，你妈妈给你送你最爱的肥宅快乐水来了！」 说完立刻用大概是这辈子跑出的最快速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晚上秦意安乐呵呵地用手机看看大家都是怎么嘲笑陈嘉的。 收到陈嘉那条「你给我等着」的消息时，秦意安几乎是无所畏惧，反正她不信陈嘉能把她怎么样。 那个时候的她绝对不会想到—— 陈嘉居然会用那样的方式把自己推到众人面前。 第4章 见过他 第7页 这周英语老师有事调课，周五下午的体育课换到了周四下午。 秦意安把这茬忘得彻底，差点就要收拾东西去图书馆自习，还好被梁初霜拉住了。 「诶意安你拿这么多书干嘛？要上体育课你忘了吗？」 「啊！我差点忘了，」秦意安把手上抱着的一叠书扔回桌子上，「我们走吧。」 学校的体育课排得很规律，一般都是好几个班一起上，秦意安他们原来在周五的体育课是和高二一个文科班一起上，这会儿还没走到体育场，远远地就看见旁边那个班里面有几个零零散散穿着高二校服的人。 再靠近点，那个抱着手倚在墙上的人看起来格外眼熟。 不是吧，秦意安无奈地嘆了口气，这也太巧了点。 也许她应该去买个彩票，说不定可以开出什么意料不到的大奖。 看见她过来，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大家的眼神都很微妙。 那件事过去还不到半个月，吃瓜群众的热情显然还没彻底熄灭。 秦意安面无表情地站到自己的队伍里，陈嘉也没看她一眼。 井水不犯河水。 很快上课开始热身长跑，两个班级跑在一堆，陈嘉越跑越前，落了后面的同学大半圈，而秦意安跑了几步就难受得不行，很快落在后面，自暴自弃地走了起来。 一阵风颳过，从后面过来的陈嘉擦着她跑过，步伐矫健，两圈过去了，他看上去还是轻松。 因为这节课是别的老师代课，热身过后就让你他们自己自由活动。 秦意安转身朝着体育馆走去，仗着高考不考体育，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划水。 「秦意安。」 显然她的美好愿望还是要泡汤了，这里是一个视线死角，暗沉沉的。 陈嘉手上抓着校服外套走过来，脸上有水珠滑落，「为什么把我删了？」 那天回家他本来想把那箱可乐的钱还给她，结果却显示已经不是对方的好友。 「都是陌生人了还留着干什么？」秦意安语气平淡地扔出这个理由。 陈嘉一时哑口无言。 秦意安转身要走，又被叫住了。 「你不是缺钱吗？我把上次的钱还给你。」 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脚，秦意安握着拳，声音有些发颤，「关你什么事？」 说完觉得不对，这句话等于默认了她很缺钱这件事。 陈嘉喉头动了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的你晕倒。」 天天那么吃，正常人哪里受得了。 「跟你没关系，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只想你离我越远越好。」 这件事确实不能全怪陈嘉，这个月杂七杂八的费用交了不少，远远超出了预算。 而陈嘉以为她在嘴硬。 穿过旁边的门就绕到了体育馆的后面，这里绝对不会被老师看见，秦意安唿了口气准备找个地方坐坐，又被叫住了。 「餵。」一个陌生的声音。 她不想理会，继续往前走。 「叫你呢，高一的。」 这里也没有别的人了，秦意安认命地转过来，一个个子挺高的女生倨傲地看着她。 「他都说不喜欢你了，你还缠着他干什么？」 又是陈嘉的桃花债，秦意安真的要疯了，要是天天都有人都有人来找她问一遍，她还要不要读书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缠着他了？」 「那你上周为什么上了他的车，刚刚还在和他聊天？」 上周的事居然也被看到，难搞，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从这堆破事里面摆脱出来啊？ 「你看错了，」秦意安面不改色地撒谎，「而且刚刚是陈嘉自己非要找我聊天的。」 「不可能，我是绝对不可能认错陈叔叔的车的，」女生表情高傲，「而且，陈嘉怎么会找你聊天？」 「我可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呦，还是，有意思了。 秦意安盯久了，突然觉得女生有点面熟，她想起来了，这个女生是学校舞蹈队的队长，听说还会好几门乐器，多才多艺。 长得也很好看，是那种眉眼精緻的类型，而且最气人的是，成绩也很好，一看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 陈嘉那个世界里的人。 好像还隐约听孟涵她们八卦过，这个女生喜欢陈嘉，本来可以去市里排名第一的高中，但是放弃了，跟着陈嘉来了他们学校。 讲道理，秦意安一向都不理解这种人在想什么，明明可以更好，却非要因为一个人放弃。 她存在的意义难道就是为了追随着某个人的脚步吗？ 秦意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有时候觉得这也算是恋爱脑的一种，不过秦意安也没资格去评判就是了，人家谈不谈恋爱去哪所学校都一样优秀。 陈嘉居然没有选她也很神奇，她还以为优秀的人只和优秀的人一起玩呢，他们俩要是凑一对，那绝对是绝配。 一个腹黑记仇，一个高傲自负。 省得去祸害别人。 「我问你话呢？」 秦意安很不舒服，说话就不能好好说吗？她承认自己比不上人家，但也没必要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吧？ 心高气傲，难免自视甚高。 第8页 秦意安轻轻笑了笑。 「看来这个学姐你还是不够了解陈嘉学长呢，」她换上挑衅的语气，「你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会做什么呢？」 「再不济也比你了解，我都和他认识十几年了。」林清敏一屑不顾，陈嘉以前婉拒她的藉口是他不想早恋，却被她误解成了只要她和陈嘉上了同一所大学，他就会同意。 陈嘉无可奈何，他没想到平时那么聪明的林清敏偏偏在这种事上不开窍，两家人是从小到大的邻居，他知道林清敏被宠的是个大小姐的性子，也不好说得太开怕刺激到她，闹得两家人不愉快，索性任她这么想着，以后等她变得成熟点解释也不迟。 「学姐你想错了哦，」秦意安往前走了一步，「认识时间长短并不能决定什么。」 「就比如，你们认识这么久，他有给过你回应吗？」 「难道他给过你回应吗？那天的事他都说了不过是个玩笑，他只是想随便玩玩罢了。」林清敏觉得这个学妹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还敢提起这件事，她觉得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秦意安面色不改，「学姐你怎么知道只是个玩笑呢？」 「毕竟我可是陈嘉学长第一个正面给过回应的人，对吧？」 秦意安的笑让林清敏慌了神儿，「那你怎么解释他下午回应晚上就说是玩笑？肯定是在耍你玩的，而且你这么普通他凭什么喜欢你？」 是啊，凭什么？ 不过，反正也没人听到，她随便瞎编也没事。 「学姐你又不是我们两个人，怎么知道我们只是在开玩笑呢？有可能他是为了保护我，或者让大家都误解他，少点人追求他才这么说的，学姐你说有没有可能呢？」 「至于学长为什么喜欢我，我也不明白，爱情这事从来都没有道理的不是吗？谁知道他怎么看上我了呢？啧啧啧，我也觉得错过了学姐这么漂亮又优秀的人可真是他的损失。」 林清敏试图从秦意安的表情里找到破绽，但是她太自信了，自信到让林清敏开始怀疑自己。 「要是学姐实在不相信我的话，不如自己回去问问陈嘉学长，你自然会得到答案的。」 至于陈嘉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可就是他的事了，反正本来也是他的风流债。 秦意安有把握就算这个令人讨厌的学姐再做出点什么，陈嘉都有能力摆平，她知道他心里有愧，肯定会帮着她。 再说了，他那一副厉害得不行的样子，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吧。 「我不相信，绝对不可能，」林清敏颤着声音，「都是你瞎说的。」 聪明的人果然不好骗，秦意安在心里嘆了口气，又往前走了走，盯着林清敏的眼睛。 「学姐还是省点力气吧，你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连个回应都没有，而我和他——」 「起码在一起过。」 「不管学姐你信不信，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至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可就超出你能问的范围了。」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恋爱的细节被别人问七问八的，对吧？」 林清敏气得不行，又碍于自己的形象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涨红着脸走了。 秦意安忍不住低头笑起来，叫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活该。 「哟，不是说要做陌生人吗？怎么一转头就变成了热恋的情侣？那是不是加回来比较好，不然你见过连联繫方式都没有的情侣吗？这样就叫我拿去骗别人，我很难做的好不好。」 不、是、吧。 秦意安整个人僵住，慢慢地转过身来。 陈嘉一边肩膀上搭着校服，一边肩膀靠在墙上，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她还以为自己走得够远了，不会被别人听到，怎么偏偏是他？ 那刚刚那些话，岂不是…… 秦意安头撇到一边，恨不得原地死亡。 陈嘉面上笑着，心里却在咬牙切齿，亏自己上一秒还在心疼她，结果下一秒自己就变成了她用来恶搞别人，随用随丢的工具人。 怎么每次碰到她，都能给他整出不一样的惊喜。 陈嘉走到秦意安面前，俯下身去—— 「你说是不是啊？」 「我的小女朋友。」 第5章 见过他 秦意安伸手把陈嘉推开，面色恢復平静。 「算了吧，我可担不起这个名号。」 「学长你弄出的烂摊子，可别扔给我来收。」 「今天来了个青梅一号，谁知道会不会明天来个青梅二号，后天来个三号……过几天要再来个竹马，一上来就要跟我干架，这学校我还要不要待了？」 「等等，」陈嘉脸都黑了，秦意安越说越离谱，「怎么连竹马都冒出来了？」 她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秦意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很难说，学长你这个条件谁知道招来的是什么？」 「你看你，长得不错，身材……嗯还蛮去吧，就是有点太瘦了。」她还刻意在「瘦」字上加了重音，陈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沉了几分。 秦意安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把刚刚遇见林清敏的气尽数撒在了陈嘉头上。 「那你呢？」 「啊？」 「你都说我条件这么好了，难道就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第9页 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提起了这茬，秦意安真是烦透了，又是这种莫名高傲的语气。 好像全世界都非要喜欢他不可，一定所有人把他捧在手心里他才罢休。 她最讨厌这种人了。 陈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说这个，他想转移掉话题，没想到顺口接到了这边来，不过既然问了，他也确实想知道。 他承认一开始是自己过分了点被秦意安冷眼相对也正常，明明后面他都已经认错了，为什么她对他还是避之不及。 陈嘉自诩处事圆滑，可以在不同的人之间周旋得很好，犯错了就老老实实认了，大家对他评价都不错，这确实让他有些傲慢。 他也很在意这样的评价，所以上次秦意安让他在全校面前出丑陈嘉才会脑子一热开了那个玩笑。 只不过—— 陈嘉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几乎没接触过秦意安这样的人，所以他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开得起这样的玩笑。 「因为我讨厌你。」秦意安给出了这个回答。 「嗯？」 「讨厌你的傲慢，讨厌你的高高在上，就和讨厌刚刚的那个学姐一样。」 「也讨厌你的出身，讨厌你的天赋，讨厌你想要什么都有，讨厌你想做什么都能轻松做到。」 因为这些都是她没有的东西，也是她最羡慕的东西。 世界本不就存在公平这回事，得不到的东西叫人渴望，也叫人眼红。 「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这件事转来转去，就是走不到终点，秦意安觉得心烦。 陈嘉觉得有点好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羡慕嫉妒恨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好像优秀是他的错一样。 「没有就努力啊，眼红有什么用，不拼一把反而怪生活，怪不得进步不了。」老师家长励志文时不时就有的说教，陈嘉反正是没有体会过的，这一路小挫折偶尔有，不过大的挫折他从来遇见过。 他不知道有种不可抗力叫做命运，温室里娇嫩的花朵永远不缺阳光和肥料。 「是啊，努力努力努力，所有人都这么说，」秦意安声音一下泄了气，「那么学长就当我是一个不知道努力，永远只会眼红别人的人吧。」 「所以啊，离我这种人远一点。」秦意安挤出一个笑容，但是看起来更像是哭，「哪天在背后插｜你一刀你都不知道。」 「像我这种小心眼的人，是绝对受不了比我优秀的人的。」 「所以我永远都不可能会喜欢上学长你这样子的人，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也不会。」 「仅此而已。」 秦意安表情平静。 陈嘉觉得秦意安的话好像听起来没有问题，又觉得很奇怪，但是他就是找不出那个点。 这话真假掺半，真正的理由就是她讨厌这种因为生的好所以人生顺风顺水的人，但是她不想说出来。 「现在学长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吧？」毕竟是求人，秦意安声音放软了些，「所以快点让这件事结束吧，不要再和我有什么牵扯了。」 「放心吧，以后不会再有人烦你了。」 陈嘉虽然经常被表白，不过他不是什么到处留情的人，被表白都拒绝得干脆，除了林清敏这个特殊情况之外，他敢担保不会再有人去骚扰秦意安。 「我也不会了。」陈嘉又接了一句。 被秦意安这样说了一通，他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对她的同情和愧疚也淡了很多。 「这样最好不过了。」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会有一个科技竞赛，拿到省级一等奖以上的奖项高考可以降分。 不过因为是团体比赛，所以难度比较大，团体里面每个人必须一起努力才有机会得奖。 老师宣布的时候，大家积极性都不高，普通班高二下学期上到一半就要进入高考复习阶段，重点班进度更快，差不多一开学就进入复习阶段。 比赛难度高又浪费时间，耽误复习，水准不够的很可能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没拿奖成绩也掉了。 陈嘉倒是很感兴趣，他自信可以比赛学习爱好同时兼顾，就算没有拿奖也不会影响到成绩，又找了四个感兴趣的同学一起组队。 因为要从策划一步步地往下做，他们从高二上的十二月就开始准备。 几个人约定周末的时候找个地方一起讨论，那四个人家差不多都在一片，就陈嘉的家离得特别远，所以为了方便，他一个人跨越大半个城市去找他们。 十二月中旬已经很冷了，陈嘉从公交车走下来的时候，唿出的气凝结成一团白雾。 几个人讨论了整整一个下午，不断地提出意见又被反驳，等终于告一段落，天已经黑透了。 冬天的天黑的早，实际上才六点不到，现在这么堵回家肯定都要八点了，几个人索性一起吃了晚饭又讨论两个小时，九点多才结束。 反正陈嘉一个一米八的男生回去晚点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不熟悉这里，用手机开着导航找公交车站，导航路线规划从旁边的公园进去，直直地走过去从另一个门出去就有一个公交车站。 走进公园，冬天的晚上没什么人出来闲逛，里面冷冷清清的，就只有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经过的时候定睛一看，呦，居然还是他们学校高一的校服。 第10页 这几年校服摒弃了统一的模样，各个学校恨不得设计出花来，每个学校甚至每个年段都不一样，又能彰显学校的特色又好区分。 所以这独一套的实在太好认了。 不过他们学校除了特别的日子不强迫穿校服，平常大家都是穿自己的衣服。 高一的校服更是因为被他们嫌弃是三个年段里最丑的，几乎没几个人穿。 所以在路上见到穿他们学校校服的实在是件稀奇事，陈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再看，隐约觉得有点不对，这个身形好像有点眼熟，陈嘉记忆力好，记人很准，就是有点近视，走近了才能看清。 还是忍不住靠近了一点，基本确定了八｜九分，尽管一个月多没见，他还是记得很清楚。 理智告诉他不管是不是他都应该离开，可是他实在迈不动步子。 高一校服设计偏合身，里面套不了厚的衣服，她就穿着薄薄的一件校服，领口那边有个被扯出一半的薄卫衣帽子，头低着靠在膝盖上。 「秦意安。」陈嘉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她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地突然抬头，满脸的泪痕，右半张脸上已经肿了起来，几个鲜红的指印浮在上面。 看到是他，秦意安松了一口气，别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她脚上甚至还穿着拖鞋。 陈嘉嘆了口气，看这个样子，多半是和父母吵架跑出来的吧。 他脱下外套盖到她身上，从口袋里拿了纸巾递过去，「别哭了，有什么问题好好跟父母说一下就好了。」 秦意安勐地站起来，黑色的厚外套掉在地上，粘上一身泥土和草。 「你能不能每次都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秦意安近乎崩溃地大喊，「你都不知道我经歷过什么凭什么管我？多管闲事很有意思吗？」 突然被骂，陈嘉也很懵，明明是想帮她劝她还被秦意安骂，他也觉得自己大概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受这个气。 喊完秦意安突然平静下来，笑着上下打量着他，那笑容看得陈嘉毛骨悚然，她的目光好像要把他穿透一样。 陈嘉外套里面就穿着一件衬衫，饶是他身体好这会儿也觉得有点冷。 秦意安突然靠近，伸手触碰他的脸，指尖带着寒意，陈嘉觉得比吹来的风还要冰，还要冷。 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他的脸，突然笑起来，「这张脸真好看是不是？」 陈嘉并不觉得她是在夸赞他。 「要是我也有就好了。」 秦意安可惜地摇摇头，目光向下移，停在某个地方，笑得更加开心了。 「要是我也是个男生，那就更好了。」 「你怎——」 「你说是不是啊？陈嘉？做个男生是不是很开心？」 「是不是想要什么都有？是不是可以为所欲为？是不是可以不用被骂？是不是可以不用从六岁开始就要天天干家务活？是不是可以不用被父母盼着读完九年义务教育就去赚钱养家？是不是可以不用当父母的出气筒？是不是可以被捧在手心千娇万宠地长大？」 「你告诉我是不是啊？陈嘉？你是不是也是这么长大的？是不是所有男生都可以这样？」秦意安站在风里对他喊。 「你别这样——」陈嘉去拉她的手，被她用力甩开。 「你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啊？是不是？你是不是也是这么长大的？」秦意安终于绷不住，哭着对他喊。 第6章 见过他 「……是。」虽然这个答案很残酷，但是秦意安说的，他一个都没有经歷过。 陈嘉大概猜到了什么，他原来只知道秦意安的父母对她管得很严而且对钱限制得很严格，还以为是她家里有什么困难，没想到后面藏着这么深。 「所以说啊，」秦意安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腿，「带把儿是不是很爽？可以传宗接代，可以当宝贝儿子，可以泡在蜜罐里长大，就因为长了那个！」 「凭什么，凭什么不是我？我从出生就盼着自己是个男的，起码我还能被当个人看，为什么我是个没用的女孩？既然这样让我长大怎么不一出生就把我扔河里？」 「哦，也对，他们胆小怕事，怕被发现没办法再生一个宝贝儿子。」秦意安嘲讽地笑笑。 陈嘉一直静静听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们家没有这样的想法，对他和妹妹都很好，周围倒是有，不过没见过这么极端的，他一直以为这种思想已经是上世纪的思想毒瘤，现在就算有也没那么重了。 陈嘉蹲下来，一只手虚虚环住秦意安。 「没关系，你也很好。」 这说的跟屁话一样。 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蹲了好一会儿，直到陈嘉觉得腿都麻了，头埋在手臂里的秦意安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声音闷闷的。 她现在冷静下来了，刚刚因为陈嘉的话刺激到她再加上他是个男生，所以就对他随便撒气，确实挺过分的。 「没关系。」一开始也他确实有点恼怒，不过后来听了那么多，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这么直白的人生碰撞，如果是陌生人他会用冷静的目光看待，去想这一切，但是偏偏秦意安和他有过牵扯，他还算地参与到了这些事里面，真的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秦意安突然站起来，一下头晕没站住，前面是陈嘉，她往后退了一步，眼看着就要摔了，陈嘉急忙拉住她。 第11页 「学长，」秦意安站稳以后低头看他，「不要随便释放自己的善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你以为的心灵鸡汤对有些人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给不到任何有效帮助的建议都是再一遍的打击。」 「你说的你所想到的全部，我都想过无数遍也尝试过无数遍，但是有些矛盾就像死结，一辈子都解不开的，生活不会送你干脆利落的剪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我的努力扔掉它，摆脱掉它。」 「你帮不到我，也没有任何人能帮我，这就是命。」 「你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我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我们都没得选择，但是你可以因为这个优势不断地突破自己，走到更高的地方，这是你的命；而我的命，就是努力地生活下去，直到摆脱掉这一切。」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残酷又真实，不要跟我讲努力就可以怎么样怎么样，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规则就不好玩了。」 「这是人生，也是上天玩的一盘游戏，不按常理出牌才有趣，我们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秦意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里话，她以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要受到这样的待遇，后来突然想明白，这是一种名为「命」的东西。 世间一切都在千变万化，每个人的命运也不尽相同，这就是世界存在的本意。 陈嘉低着头沉思，他从不信命。 他高傲地以为，做不到就是因为不够努力而已，但是他不知道现实的枷锁到底有多么沉重，有些人拼尽一生都摆脱不了桎梏。 秦意安信命，但是不认命。 父母不想让她上高中，她偏要努力学习考上市重点。 他们重男轻女，她就要努力挣扎出去，跑得越远越好，再也不回来。 她绝不认输。 秦意安把陈嘉的外套捡起来，拍掉上面的脏东西，可惜下午下了一场大雨，泥土湿乎乎的沾在了衣服上，留下一片黄色的印记。 她硬着头皮递迴给陈嘉，「抱歉，如果洗不干净我会赔你的。」 陈嘉接过，却又套回她身上，她应该冻了很久，手被冻得通红，陈嘉自己无所谓，「那你准备怎么办？」 都动手了应该闹了很大的矛盾，陈嘉不知道秦意安该怎么回家。 「我带了钥匙，半夜等他们睡了再悄悄回去，再被揪着骂几天他们消气就行了，打我我就跑。」 只要等到十八岁，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一切，她每天睡前都要想一遍以后离开这里的生活。 实在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陈嘉转而问到，「吃饭了没有？」 「吃了。」话音未落秦意安肚子就响了起来。 「带钱了吗？」陈嘉问完又觉得自己很蠢，带了早就去吃东西何必还坐在这里。 「走吧。」陈嘉偏偏头。 「啊？」 「就当我爱多管闲事吧。」 坐在开了暖气的店里，又吃了一大碗热腾腾的面，秦意安终于觉得身上暖和儿了些。 「谢谢学长。」秦意安小声地对他说，骂了人家还肯帮助自己，还对他冷言冷语未免太过分了点，而且……想起刚刚摸陈嘉脸的那个场面，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手机带了吗？」看她吃完，陈嘉突然开口。 秦意安点点头。 「还有电吗？」 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不过秦意安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给我。」陈嘉伸出手。 「啊？」秦意安从口袋掏出手机解锁递了过去，「学长你要我的手机干嘛？」 「你难道准备白嫖这顿饭吗？」陈嘉把自己的联繫方式加了回来，「不许再删或者拉黑了，欠债不还的话小心我直接去你班上找你追债。」 陈嘉像模像样地威胁着秦意安，然而一点威慑力也没有，他也没真的想逼着她还钱，也不可能真的去骚扰她，就是说说而已。 「我看上去像这么不要脸的人吗？」秦意安翻了个白眼，「基本的道德素养我还是有的。」 「哦，是吗？」陈嘉笑笑，「那是谁上次答应了我，结果又出尔反尔害得我在全校人面前出丑的？」 「活该，」秦意安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反正你现在名声也臭了，还在意那么多干嘛，是不是啊，『大渣男』？」 她以为这样能刺激到陈嘉，没想到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万花丛中过，不沾一片叶，我突然发现好像也挺爽的。」 「其实温柔校草装得挺累的，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天天换女朋友了，以后名号变成『渣过半个学校女生的花心大渣男』，好像还挺有成就感的，那我好像还要感谢你一下啊，你说是不是？」 「嘁——」秦意安拖长了尾音，「你这人能不能这么不要脸啊？你觉得现在还有人敢跟你在一起吗？」 「啧啧啧，」陈嘉摇摇头，「秦意安你真的是个女生吗？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思，虽然大家嘴上都在骂我，但是心里肯定不这么想，人都是有征服欲的，能征服一个『花心渣男』是不是能让她们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秦意安确实不知道这些，「是啊，」她低下头，「我明明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就是不能当个男的。」 她长相偏英气，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软甜，剪着男孩子气的短髮，如果不是因为身高不够，从背后看完全想不到她是女生。 第12页 陈嘉讪讪无言，刚刚聊的太开心，没过脑子就说了那句话，偏偏还是在她这么敏感的时候。 「你坐在这儿等等，」陈嘉起身把手机还给秦意安，「我去买点东西。」 「不许跑。」走出一步又转过来指着她。 「放心吧，」秦意安没好气地回他，「我跑出去喝西北风吗？」 陈嘉走了，她一只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突然一阵凉意贴上她的眼睛。 秦意安下意识地后退抬头，陈嘉正拿着一罐冰可乐贴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 「拿着吧，敷敷眼睛。」 秦意安也没推辞，接过来靠在额头上。 「对了，学长，你家不是很远吗？怎么会突然来这边？」 「过来找同学讨论比赛的事。」他回答得言简意赅。 「哦，」看到陈嘉又坐下了，秦意安好奇地问：「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吗？」 「对了，你的衣服。」店里暖气充足，她刚刚脱下来一直放在旁边，差点忘了。 陈嘉接过搭在一边，「再等会儿。」 「等送你回家我再走。」他刻意选了这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自然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这里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才十点出头，街上人已寥寥无几，让一个女生半夜走这种路回去，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不用了，我都习惯了。」秦意安无奈地笑笑，她知道陈嘉的意思，不过还是觉得他在多管闲事。 「而且等我回家了都半夜了，你哪有车回家？」 「那我在这儿坐到明天早上再走。」这点陈嘉早就想到了，也已经跟父母说过了。 「没必要，」手上的可乐已经不怎么冰了，秦意安放在桌子上拉开拉环，「为了我这样的人，何必呢？」 第7章 见过他 「通宵很伤身体的，学长还是快点走吧，待会儿公交车就停了，」秦意安又恢復到那副淡漠的表情，「为了我这种人不值得做那么多。」 听到她这么说自己，陈嘉有点不舒服。 「你怎么了？我觉得你挺好的啊，就算在那样的环境里也可以考到这里来。」有次帮忙整理高一学生的表格时，看到秦意安忍不住多留意了两眼，居然是从四十中考进来的。 「如果换成我，我肯定做不到，早就不知道浪到哪里去了。」陈嘉故作轻松地说，他直升是全市最好的公立初中，师资力量雄厚，学习氛围也很不错，每年升学率都很高。 他这话也不假，四十中有多乱人尽皆知，毕竟最出名的自然是最差的和最好的，如果把他扔到那里，他真的没有百分百的信心自己可以坚持下来。 「可是你永远也不会去那里，」秦意安喝了一大口可乐，冷意一路滑进胃里，「这根本就是个悖论。」 「就像如果时间倒流，我也不会有机会去更好的初中一样。」 「过去、现在、未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被以前的事一件一件堆积起来的，也许你觉得现在发生的某件事很后悔想重来一遍，但它可能是在过去某个时间节点早就已经决定好的了，不管重来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局。」 陈嘉知道不管说什么，他的安慰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听起来反而像一种无形中的炫耀。 「对了，学长你知道为什么四十中的人都那么堕落吗？」秦意安突然问了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嗯？」他以为只是单纯的学校管理不行，学风不好。 「因为进那里的人，都是被父母放弃的孩子，所以他们也放弃了自己，任由自己放纵沉沦。」 「算了，」秦意安自嘲地笑笑，「说了你也听不懂。」 陈嘉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因为离得太远，他只知道四十中很差，从来没有多想。 「为什么说是被父母放弃了的孩子？」斟酌再三，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第一种就是没钱呗，」秦意安耸耸肩，「买不起学区房，没有办法为这个城市的经济发展做贡献，自然就只能被扔进垃圾场喽，贵的私立校又上不起，父母也就自暴自弃不管他们了。」 「而我是第二种，」秦意安话音一转，「我们家倒是买了房子，不过买不起太贵的，我只能直升四十中，稍微想着点孩子的都会花点钱送他们进私立校，而我爸妈——」 「巴不得我早点辍学出来工作，有钱也不肯让我去好点的学校，要不是有九年义务教育碍着，我早就进社会了。」 陈嘉面色变了变，正欲张口—— 秦意安伸出一只手挡在他面前，「打住，如果是同情的话，我不想听，从小到大我听的够多了，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博得学长的同情。」 「我只是想告诉学长，在你短暂的人生里没有看过、经歷过的事情，这样你下次在做什么事之前，能够多想几分就行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句话就是为了你这样的人量身定制的。」 「也不要觉得我可怜，我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需要别人觉得我可怜，我不想被高高在上地施捨，我只想和大家一样做一个平等的普通人。」 「而且——」秦意安目光坚定，「总有一天我要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那我就祝你心想事成吧，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找我，我能帮尽力帮，」怕秦意安误会，陈嘉急忙补了一句，「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很厉害也很坚强，但是每个人都有可能会遇到自己迈不过去的坎，也不要硬撑着，最后伤害的还是自己，你就当——」 第13页 「朋友之间的帮助吧。」陈嘉思虑了一会儿，才找到这个他觉得比较合适的关系。 「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一个朋友。」他终于愿意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面走下来，和秦意安站在平等的地方。 「算了吧，」秦意安笑得无奈，「学长你这么快就忘了前几周发生过的事了吗？我要是再跟你扯上关系岂不是自寻死路？」 「……行吧」陈嘉愈发后悔之前做过的事情，「悄悄发消息给我也行。」 「我还能遇到什么大的问题不成？」秦意安语气松了些，「都熬了那么多年了，还怕这三年吗？」 她自信又坦然，若不是亲口听她说了那些和现在这一副乱糟糟的样子，她和陈嘉遇见的任何一个从温室里长出的骄傲花朵并无不同。 而他一开始因为她平庸的成绩轻易地把她划进了那些一遇到他就满眼都是星星的女生里面。 陈嘉以前确实高傲地以为不如他的都会羡慕他的优秀，所以遇见这些人时他把自己放在一个高高的位置上。 实际上，他因为出身带来的优势和秦意安的勇敢坚韧并无不同，谁也不比谁高贵。 优秀与否从来都不是给人轻易下定义的唯一标准。 「你一定会做到的。」陈嘉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学习上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别的我不敢保证，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 听到这句，原本坚定的秦意安突然犹豫起来，她不是陈嘉那种聪明的人，学习就是靠着死磕，一遍遍地尝试，不断总结自己的错误才上去的。 这是她初中的做法，高中她本来也想这样，但是高中课业繁重得多，根本没有时间给她这样一遍遍地试错，所以第一次考试她只是中等，她也在一直想新的解决办法。 但是如果有陈嘉的帮助……学霸能成为学霸，肯定都有自己独特的技巧，她肯定会少走很多的弯路，这个诱惑有点大。 察觉她的犹豫，陈嘉趁热打铁又加了一句，「我做过家教，教过的进步都挺明显的，你真的不想试试吗？还不用交钱。」 「可是……这样会不会耽误学长你自己的学习？」重点班竞争激烈，秦意安怕自己影响陈嘉的成绩。 「看来你们学渣还是不懂学霸的世界，」陈嘉遗憾地摇摇头，「成绩越好，玩的越开心，有的人就是有题目做一遍就可以举一反三的能力，可以上课睡觉课后刷一遍题目就会了，就是可以天天打游戏但是还是考得很好，虽然觉得很气但是也没办法，这就是天生的能力。」 「当然了，我没有这么神，不过教人那点时间还是有的。」 「那……就先谢谢学长了。」她还是没有抵住这个诱惑。 陈嘉不肯走，秦意安也没办法，她又没有办法把一个一米八多的男生拖走，两个人坐在快餐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十一点过后，快餐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店员关了几盏灯，瞬间暗了许多。 「你以后想考哪里的大学，想好了吗？」陈嘉突然问。 「不知道，」秦意安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反正到时候填志愿填的越远越好。」 「那到了大学你准备怎么办？你知道大学学费比高中贵的多吗？还有各种开支，处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你从哪里搞钱？」不确定秦意安是不是知道这些，陈嘉提了一嘴。 秦意安嘆了口气，她现在只想努力学习上一个好大学，还真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高考完我就去打工，满十八很多工作都可以做，我先把第一年的学费赚出来，然后边上学边兼职养活自己，平时尽量省省应该可以勉强凑活过下去。」 秦意安好像还是有点过于理想化了，陈嘉嘆了口气，「变数太大了，你这种计划随时可能出问题，对了，你能申请贫困生补助吗？」 「不行，」秦意安摇摇头，他们高中就有，她之前还仔细地看了要求，「我家不符合要求，没穷到那种地步，开不了证明，只是我比较穷而已。」 「你是白痴吗？」陈嘉真想把她拍醒，「问都没有问过就放弃，你跟老师仔细说清楚你的情况肯定都会通融的好吗？规矩是人定的，当然可以改啊！」 「真的可以吗？」秦意安的眼里重新燃起几分希望，初中没有这个，所以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都没试你怎么知道？你就这么死脑筋吗？」陈嘉都替她着急，「傻成这样没救了。」 被骂了秦意安也不在意，她已经开始规划了，如果有了这笔钱，那么困扰她半年的问题也可以解决了。 她所有的钱加起来不管怎么算都支撑不了高中三年，原本准备厚着脸皮再找邻居借点撑过高三，有了贫困生补助，她不仅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日子也会过得松快一些。 陈嘉看了一眼表，「十一点四十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再等等，」秦意安打了个哈欠，「差不多两三点吧，那会儿他们都睡着了比较稳妥。」 「要是困的话你可以趴在桌子上先睡会儿，到点了我叫你。」 「不用了，」秦意安揉揉眼睛，「我睡不着，话说学长你怎么一点困意都没有？」 「夜猫子，」陈嘉耸耸肩，「熬习惯了，晚上安静的时候更有利于思考。」 「一点也不健康。」秦意安如是点评。 第14页 「搞得你作息健康一样，」陈嘉回怼，「你不也在这里熬夜？天天吃那种东西把自己搞得晕倒也好意思说我？」 「我觉得这事还真不能怪我。」秦意安撇撇嘴，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第8章 见过他 「谁让学校为了赚钱所有东西都卖的那么贵？超市也是，而且更加过分，就差把『我想赚钱』四个字挂在门口了，天天赚黑心钱小心哪天遭报应。」秦意安恨恨地说着。 「学校又偏，周围什么都没有，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陈嘉一时愣住，他们学校确实东西都不便宜，普遍都比外面贵很多，不过大部分人都不缺钱，压根就不在意，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是随便买，陈嘉自己也不会过多计较价钱，反正他的卡里从不缺钱。 「有钱真好，」秦意安歪了歪头，「我以后也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想买什么都不用为了价格斤斤计较。」 虽然听起来很傻很庸俗，但是陈嘉却觉得秦意安的语气莫名地有些心酸，她所奋斗的目标，是有些人一出生就有的东西。 一句「我以后可以请你吃饭」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秦意安说过她不想要同情。 「你还是尽量顾着点自己的身体吧，且不说更远的，高三就是拿身体拼的，一旦生病了或者怎么样就会耽误学习，你不是想考好考出去吗？如果倒下了，你拿什么去拼？」陈嘉委婉地劝她。 「啊……我都没想到这个。」新的难题又冒了出来，秦意安歪着头陷入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泄了气，「算了，走一步是一步，慢慢来吧。」 明明跟自己没有半分钱关系的事情，陈嘉缺突然生出几分无力感，秦意安倔得不行，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又没有别的办法。 「你上高中你爸妈愿意给钱吗？」陈嘉小心翼翼地问，高中已经脱离了义务教育的范畴，每年要交学费但不算贵——至少对他这样的大部分人来说，可是对于秦意安大概又是一笔巨款。 「给个鬼哦，」秦意安翻了个白眼，「光是我不能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赚钱就被他们骂了无数次了，学费住宿费都是初中给的奖学金还有老师塞给我的钱，又从邻居那里借七借八凑出来的，以后都是要还的。」 陈嘉眼睛一亮，他怎么以前没有想到呢？ 「你以后没钱吃饭可以找我，我帮你付钱。」陈嘉底气十足地说出这句话。 秦意安无奈地嘆了口气，「我都说了我不要——」 「不是免费的，」陈嘉很快打断了她的话，「算我借你的，等你以后赚了钱通通都要还给我。」 「啊？」 「我就当投资吧，等你哪天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了，我就要你连本带息的还给我，嗯……要多少利息好呢？」陈嘉盯着桌子陷入思考。 「反正你赚的越多利息就越高，啧啧啧我真是有商业头脑，到时候坐在家里翘着二郎腿收钱，爽翻天了还可以少奋斗几年是不是？」陈嘉笑得恣意，说的有模有样的唬唬秦意安，那几顿饭钱他还不至于斤斤计较成这样。 「算了吧，」秦意安又好气又好笑，「你就不怕我跑路吗？哪天再把你拉黑删除熘得远远的你这钱不就打水漂了吗？就算我不跑路，万一我以后赚不到那么多钱还不起怎么办？难道要我跟小说里一样以身相许吗？」 「也不是不行，」陈嘉挤了挤眼，「虽然你这么普通，不过我这人呢，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挑剔，凑合凑合过也行，而且我也快被那些大小姐性子烦透了。」 「得了吧——」秦意安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刚刚她就是下意识地顺口一接，没想到陈嘉居然认真了起来，「搞得你之前不是跟个公子哥一样，小气又记仇，觉得全世界都必须喜欢你。」 「还有啊，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不要脸了呢？是名声变臭了所以干脆自暴自弃吗？」 秦意安突然伸手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做人还是要点脸比较好，不然很容易遭受到社会的毒打。」 「你都说我不要脸了，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反正也没形象可言了，陈嘉真的完全不在意了。 「唉，」秦意安痛心疾首地摇摇头，「一代校草的陨落，你说那些女生看到你，估计心都要碎了，不过还好你对自己很有数，没去祸害人家。」 「喜欢不过都是一时冲动罢了，话都没说过一句，根本就不了解对方，怎么喜欢呢？」陈嘉语气淡然，末了话音一转，「不过——」 「你说你连我这么不要脸的样子都见过了，不然为了造福广大女生，帮忙收了我呗。」他语气贱兮兮的，知道秦意安对他没想法，随便开开玩笑。 秦意安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得得得，赶快回家找你那个小青梅，你俩不是从小一起到大的吗？肯定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你了，你们真是绝配。」 扯到林清敏身上，陈嘉也很头疼，不管她做什么他碍于情分都不能说什么过分的话做什么过分的事。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陈嘉很是头疼，「明明语文那么好可是我的意思她一个字都听不出来，本来想去一中的为了躲她来了这，结果她后来中考居然直接放弃了一中，文科更好也非要在理科班死磕，我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可能学姐把你当成一种追求吧，」秦意安嘆了口气，「我没喜欢过人我也不懂，但是我的追求就是永远地逃离我的家庭，永远地离开这里，所以什么我都可以义无反顾地去做，可能她也是这样想的吧，人总是要一个目标的。」 第15页 「学长你有没有什么目标呢？」 陈嘉呆住，对他来说，优秀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他会像无数人说过的那样，考上一个好大学，继续优秀，拥有一个圆满的人生。 「好像……没有吧。」他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回到。 「真好，看来你已经把优秀内化为自己的日常了，」秦意安羡慕地嘆了口气，忽然越过陈嘉看到后面挂着的钟，「诶，都快两点了，我要回去了，学长你可以在这儿睡一会儿，或者现在打车回家，下次我把钱还你，可以吗？」 她站起来急匆匆地跟陈嘉说完这一大串话，根本没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让陈嘉送她回家等于在找死。 陈嘉没说话，看见她起身要走，也跟着站起来，抓过衣服迅速盖在秦意安身上，动作利落地把拉链一拉到顶，秦意安手被禁锢住了，根本没办法挣扎出来。 明白她的忧虑，陈嘉嘆了口气，「放心，我就跟在后面，不会靠近你的。」 秦意安心里有气，觉得陈嘉这人固执得不行，她怎么说他都不听。 「走吧，你不困吗？我都困了，你到家我也回去休息了。」陈嘉朝着门口偏了偏头。 秦意安瞪了他一眼，气唿唿地大步走远了，等她走出一段距离，陈嘉才跟上去，放慢步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被秦意安带着七绕八绕，旁边的景色从干净整洁的街道到杂乱纷扰的菜市场再到最后污水横流，路面坎坷不平的一个旧小区。 如果不是跟着秦意安进来，他都没有想过这个已经高度发达的城市居然还有着这样的角落，和外面好像是两个完全相反的世界。 走到一个路口，秦意安停了下来站在破旧路灯照不到的暗处，转过来静静地盯着他。 陈嘉一下就看懂了她的意思，快步走上前去拿回自己的衣服，看着她的身后想说些什么，最终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一句—— 「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更大更广阔的世界在等你。」 秦意安轻轻点点头，面上又是一副淡漠到极致的表情。 陈嘉原以为她性格冷漠，现在才发现不是，对她好的人她也会用温暖回报，她的冷漠，不过是保护自己的盔甲，把一切伤害抵挡在外。 看着秦意安的身影彻底隐翳在黑暗里，陈嘉这才慢慢穿上自己的衣服，衣服上带着泥土的腥味，草叶的清香和一点淡淡的几不可闻的洗衣液的味道，他垂着眼带着万千思绪离开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和以前每次一样，秦意安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安安静静的，这才从口袋掏出钥匙尽量不发出动静地开门。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无所谓，她都闭着眼摸索着过无数次了，即使在黑暗里也可以很好地行动自如。 没人开灯，那他们应该还睡着。秦意安松了口气，光脚朝着自己的房间走过去，手才刚抓到自己房间的门把手，「咔哒」一声轻响，整个客厅突然亮堂起来。 她下意识眯了眯眼，动作一下僵住，好像在寒冬里穿着短袖被人用冷水兜头浇下，寒意刺进骨髓。 之前她跑过几次以后，半夜回来他们都是知道的，他们只是懒得浪费自己的睡眠来打她骂她而已，但是这次居然专门在等着自己回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而这意味着—— 「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直接死在外面？」 第9章 见过他 秦意安僵了一瞬，手指轻颤着打开自己的房门想走进去，肩上传来一股力气，她被推着撞到书桌的边上，腰侧火辣辣得疼。 「不是会跑吗？怎么不跑了？啊？」母亲站在面前，彻彻底底地挡在了门口，房门也被她关上了。 看见没有跑出去的机会，秦意安乖乖地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两年，现在绝对不是撕破脸皮的好时机，估计今天林梅不知道在哪受了气等着找她撒气呢。 「不敢？」林梅又伸手用力推了下秦意安，「不敢你还跑那么多次？怎么，大半夜出去是不是在和哪个杂种鬼混？」 「你看你，一点学生的样子都没有，读书也读不好，还是早点辍学赚钱给自己攒嫁妆吧。」 刚刚又被推了一下，秦意安眼眶磕在衣柜边上，现在疼得不行，连带着面前林梅的脸都有点模煳。 「我没有，」秦意安咬着牙，手紧紧地握成拳，「我没有出去鬼混。」 「谁知道呢？半夜三更在外面晃谁知道你都在干点什么？」林梅轻蔑地看着她，她巴不得秦意安出点什么事才好。 「我都说了我没有！」秦意安突然抬头冲着她大吼，目光里满是恨意。 林梅气急攻心，一个巴掌甩过去，「翅膀硬了是不是？还敢跟我顶嘴？」 秦意安头被打的偏向一边，盯着墙壁愣神。 这一巴掌使的力不小，林梅自己的手也被反作用力冲击得生疼，她也是刚刚被秦意安开门进来的动静吵醒的，本就没睡醒，也懒得再和秦意安吵，转身摔上了门。 「再有下次，你就别再进这个家门！」 秦意安站在原地，嘴角渗出淡淡的血腥味，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房门。 「诶，意安，你不舒服吗？怎么还戴着口罩？」 周天晚自习刚到班上，秦意安还没来得及坐下，梁初霜好奇的目光就已经看了过来。 第16页 「感冒了，」秦意安声音闷在口罩里，听上去含混不清的，「怕传染给你们。」 「感冒而已啦，都是快成年的人了，免疫力哪有那么差？」梁初霜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教室里这么闷，你戴着口罩会不会不舒服？」 「还好。」秦意安含煳地应了一声。 梁初霜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秦意安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正面看她一眼，往常拢在耳朵后面的短髮这会儿也放了下来，遮住了侧脸。 本来还想问问，但是看到秦意安已经开始写练习册了，梁初霜也不好意思再出声打扰。 课间梁初霜想去上厕所，拍了拍秦意安的肩，「意安，你能不能起来让我一下？我想去卫生间。」 秦意安起身给她腾地方，梁初霜走出去又突然转头看她，「对了，意安，你要不要——」 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面没了声响，秦意安听见她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眼睛旁边一圈可怖的淤青。 和梁初霜目光撞上以后，秦意安急忙低头掩饰，但多少带了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意安，你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是碰到小混混了吗？」梁初霜卫生间也不去了，半蹲在过道上担心地看着秦意安，声音染上了几分焦急。 「如果碰到了什么坏人要去报警的，你去看医生了吗？有没有事啊？」 「没事的，我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没那么严重，你不用担心了。」秦意安本想笑笑安抚下樑初霜的，笑容绽到一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戴着口罩，笑了别人也看不到。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用这么幼稚的藉口，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好不好？」梁初霜撇撇嘴，觉得秦意安在耍自己。 「我没骗你，」秦意安看着梁初霜，「我有点夜盲，昨天晚上半夜醒了想上卫生间，懒得开灯，就把自己撞成这样了。」 「真的？」梁初霜还是半信半疑。 「真的，没什么事的，过几天就好了。」秦意安抓了抓梁初霜的手，「你不是要去卫生间吗？再不去就上课了。」 「哦对，」梁初霜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知道自己夜盲还不开灯，你也真是懒得可以的，记得以后多吃点胡萝蔔，知道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秦意安推着她，「快点去吧，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 梁初霜这才急忙跑出了教室。 为了避开用餐高峰期，下课以后秦意安一直坐在教室里写作业，肚子饿得不行，额头上都是冷汗。 看着已经离下课过去快一个小时了，秦意安这才慢悠悠地合上书，把笔扔在一边走出了教室。 食堂里面空荡荡的，没几个学生，为了省电工作人员关掉了大部分的灯，里面暗乎乎的，正好符合秦意安的要求。 这会儿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没人吃的菜，也已经凉得差不多了，秦意安随便打了点菜找了一个背对走道的位子坐下，这才放心地摘下口罩慢慢吃起来。 「秦意安？」吃了没两口，突然有人叫她名字，因为下意识地条件反射秦意安转过头去，陈嘉站在她背后，目光里带了点犹疑，不过在看到她正脸的时候，变成了惊讶。 陈嘉刚从体育场回来，脸上都是汗，手上抓着自己的校服外套，几度的天气里就穿着一件短袖。 「你脸怎么了？」他把外套扔在桌子上，坐在了秦意旁边的位子上。 「不小心摔到的，」秦意安慢慢地重复着昨晚用来搪塞梁初霜的藉口，「我有点夜盲，晚上起来不小心撞到的。」 虽然听起来很扯，但有藉口总好过没有。 「有谁摔还能摔出一个巴掌印来的？」陈嘉好笑地反问她，「编藉口也得动动脑吧？三岁小孩都不信。」 「你爱信不信。」秦意安吃了口饭，凉意一路滑进胃里。 陈嘉被噎了一瞬，「你不是说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吗？为什么脸上都是伤？」 秦意安没回答，安静地吃着饭。 见她不想多说，陈嘉也不强迫，「有没有去看医生？」 淤青离眼睛那么近，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伤害。 秦意安摇摇头，「没关系的，不怎么疼，过两天就消了。」 陈嘉知道拗不过她，况且这本来就是秦意安自己的事，「眼睛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秦意安快速地回了一句，实际上从那天到现在，她看东西都还有点模煳，不过她另一只眼视力也很好，所以她没当回事看。 「怎么不吃面？饭都凉透了，这怎么吃？」陈嘉皱了皱眉，秦意安来的太迟，盘子里的饭菜分量都少得可怜。 「饭吃得快，面太烫了，吃起来浪费时间。」秦意安头也不抬，小口快速地吃着寡淡的饭菜。 看秦意安明显不想理他，陈嘉换了个话题，「贫困生的事你问过你们老师了吗？」 秦意安的动作终于顿了一顿，有点迷茫地看着食堂的墙，「……忘了。」 陈嘉嘆了口气，他就知道，秦意安没把他的话太放在心上，转头就忘了。 「快吃吧，吃完我带你去找你们班主任问。」陈嘉靠在桌子上看着秦意安的侧脸。 「……不用了，」她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拒绝陈嘉，「不用麻烦学长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第17页 「真的？」陈嘉尾音上扬，「谁知道你是不是转头又把我的话扔到脑后了？」 「真的不用麻烦学长了，我自己就可以搞定的，学长你吃饭了没有？没有的话我请你吃吧，还有你看你衣服都湿了，还是赶快回宿舍换一件吧，不然感冒就不好了。」秦意安抛出一堆理由盼着陈嘉快走。 「这么关心我干嘛？不是要和我划清界限吗？」陈嘉促狭地笑笑。 秦意安有点抓狂，但是陈嘉帮了她那么多，上次她还冲他发火，实在没有立场像以前那样再去指责陈嘉多管闲事。 但是他的善良，未免过了头些。 秦意安总是拒绝别人的帮助，是因为她在害怕，她害怕一旦自己习惯了别人的帮助，她就再也没有办法独自闯出一片天来，所以遇到什么，她都想自己一个人面对，就算摔多少次都无所谓。 而陈嘉正在不断地闯进这个界限里面。 「饭的问题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爸今天给我送饭过来，就带你过去和班主任说说，几分钟的事情，也不耽误什么事。」 陈嘉本来也不想父母给自己送饭下来，可他妈执意要送，加之陈父上班的时候会经过这里，他索性也就任着他们去了。 吃完饭，秦意安重新戴上口罩，跟在陈嘉后面走出了食堂。 陈嘉对高一教学楼的路明显比秦意安熟得多，带着她七绕八绕走到了老师办公室，老师大多也才刚用餐回来，有的正在整理作业表格，有的准备坐在椅子上小憩一会儿。 秦意安刚想跟他说哪个是自己的班主任，陈嘉已经迳自走了进去，秦意安只好快步跟上去。 陈嘉直接走到秦意安的班主任工位旁边，秦意安惊讶地抬头看他。 「老师。」 正在整理学生表格的女老师抬起头来，就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学生站在自己面前，她记得她并没有喊学生上来，女学生她有点印象，好像是自己班上的，叫什么不记得了，反倒是站在一边的陈嘉她却有很深的印象。 没办法，经常站在全校面前演讲的学生连老师都眼熟了。 「有什么事吗？」高二的和高一的一起来找她，她真想不到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才会这样。 秦意安张了张口，还是归于沉默。 「老师，」陈嘉就知道会这样，「这件事不方便在这里说，可不可以去隔壁的资料室说？」 第10章 见过他 程芳愣了愣，心一下提了起来。 资料室就在教师办公室旁边，小小的一间，可以避开别的老师和同学。 有什么事是需要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单独说的呢？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大概几周前，她刚刚吃完饭回来，坐在她旁边五班的班主任突然凑过来说：「你知道你们班有个女生被高二的一个男生甩了吗？」 「是吗？」程芳想着反正都分了，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转头就忘了。 今天陈嘉和秦意安一起站在她面前，程芳脑海里突兀地想起了这件事，心里渐渐生出些不好的猜测。 早恋这种事不管在哪个高中自然都是被严令禁止的，程芳做了最坏的打算，面色紧绷，「你们跟我来。」 找别的老师要了资料室的钥匙，三个人走进去程芳关了门，伸手把灯的开关打开，光亮瞬间充满了这个小小的房间。 「说吧，有什么事？」陈嘉和秦意安站在她对面安安静静的。 陈嘉用手肘顶了顶秦意安，她这才抬起头来摘下自己的口罩，方才秦意安一直低着头，头髮遮住了大半张脸，程芳一直没有注意到。 看着秦意安的脸，程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惊疑的目光投向陈嘉。 「不是我打的，」猜到程芳想问什么，陈嘉赶在她开口之前无奈地辩解，「我可没有暴力倾向。」 「那是？」程芳的目光又转了回来，「是在校外碰到了什么人吗？」 陈嘉又碰了碰秦意安，「自己说。」 「老师……」秦意安嗫嚅着开了口，「我想问问，申请贫困生补助有什么要求？」 「啊？」程芳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今年的贫困生认定已经结束了，你想申请也要等到明年了，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秦意安一下泄了气，头又低了下来。 程芳这才发现她没有回答刚才那个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你的伤——」 「她妈打的。」知道秦意安自己应该不会主动开口说这件事，陈嘉直接替她回答了。 秦意安抬头讶异地看着陈嘉，一边扯着陈嘉的校服袖子，陈嘉不为所动，继续往下说。 「她妈妈不想让她上高中，觉得女孩子读书没有用，还不如出去赚钱养家，学费生活费一分都没有给过。」 程芳看看秦意安，再看看陈嘉，低头嘆了口气，她当老师也有二十多年了，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家长，可那也是早些年的事了，再加上这个小城近年来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基本上有资源读的到这里能考上这所高中的，家里都是非富即贵，程芳都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学生了。 这种她原本以为只存在于落后地方的偏见，实际上发展得很不错的城市里同样存在。 程芳又嘆了口气，心里生出些无力感，即使很久没接触过这样的学生了，她也知道，老师和学校能做得少之又少，大部分最后都只能辍学回家。 第18页 即使她们拼了命地考出来想要逃离，但是监护权始终在父母手上，只要没成年，便只能任人宰割，更何况这样的家长一个比一个能撒泼，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们根本做不了什么。 「你的伤没事吧？看过医生没有？」秦意安眼周的那个淤青实在可怖。 「没事的，过几天就消了。」秦意安轻轻地应了一句。 「你——」程芳指了指陈嘉，「待会儿带她去校医那里看——」说到一半又想起了校医那个半吊子水平，「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要是这周结束还是不舒服一定要记得去医院。」 「贫困生那个，我再去跟别的老师商量一下，应该还来得及，实在不行还有别的办法，你不用担心。」 程芳拍了拍秦意安的肩，她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 「那……先这样吧，有结果了我到时候找你。」 「谢谢老师！」秦意安激动得不行。 程芳转身想开门，又突然想起什么突然转过身来，「对了，陈嘉你怎么知道秦意安家里的事情？」 她总算想起来秦意安的名字了，被程芳探询的目光盯着，秦意安一时哑然，倒是陈嘉面不改色地开口—— 「有次她被赶出家门，正好我从那边经过看到了，想着是一个学校的，不如顺手帮一下。」 这可真够顺手的，陈嘉说了理由，她索性就不开口默认了。 「同学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既然陈嘉这么说，程芳也不便再说些什么，更何况她根本就不知道秦意安和陈嘉是不是那个老师口中说的人。 开了门走出去，程芳心里五味杂陈，进去之前她还担心秦意安和陈嘉是不是做了什么逾矩的事，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故事，可这并没有让她的心情轻松半分。 从教室办公室出来，秦意安重新戴上口罩，陈嘉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陈嘉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秦意安一脸无奈。 「怎么不叫学长了？再说了，你凭什么说我跟着你，男生宿舍楼也在那个方向啊，我不往这走往哪走？」陈嘉的声音懒洋洋的。 好像确实是这样，秦意安讪讪地闭了嘴，「随你吧。」 校医室的老师正在翘着脚玩手机，悠闲得很。 看见秦意安进来，她随手指了指旁边扔着的一个本子，「登记一下。」 秦意安填了登记表坐下来，校医这才捨得分给她一个眼神，「哪里不舒服？」 「眼睛疼，」秦意安犹豫了两秒，还是说了实话，「看东西也有点模煳。」 站在旁边的陈嘉低头看她，「不是说没事吗？」 秦意安没回答。 校医随手从柜子里拿出一管药膏扔给秦意安，「消肿的，看东西模煳应该过两天就好了。」 就知道不应该指望校医，秦意安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一支二十，现金或者卡都可以。」 秦意安忍不住背对着校医翻了个白眼，够黑的，不过拿都拿了，她认命地掏出卡放在机子上刷了一下。 「嘀——」 「余额不足。」 冰冷的机械女声在小小的校医室里盪出回音，秦意安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充钱了，她尴尬得不行，想着干脆把药膏放回去算了。 「嘀——」 「二十元。」 陈嘉动作更快，已经用自己的卡帮她刷了。 「走啊，还愣着干嘛？」陈嘉出声把神游天外的秦意安拉回现实。 「你的钱我以后都会还给你的。」秦意安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不仅是对陈嘉的保证，也是对她自己的提醒。 「我还怕你跑掉不成？」陈嘉语气散漫，「到时候你毕业了就让你打张欠条，这样你想不还都不行。」 「行吧，你开心就好。」也不知道该说他心大还是傻。 「你眼睛真的很疼吗？」陈嘉伸出两个手指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这是几？」 「是你，」秦意安推开陈嘉挡在自己面前的手，没好气地回他，「我只是看东西有点模煳又不是瞎了。」 陈嘉突然停下来挡在她面前，秦意安也只能跟着停下来，他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秒，突然冒出一句，「你应该没有撞傻吧？」 「……滚。」已经走到了女生宿舍旁边，秦意安推开陈嘉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陈嘉心情很好地一路笑着走回自己的宿舍，严达正坐在他的位子上玩手机，听见有人开门进来，他下意识地把手机往口袋里塞，看见是陈嘉，严达松了口气，又掏出手机继续玩起来。 「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两个重点班的体育课是一起上的，他和陈嘉一起踢球，下课铃响以后严达就走了，陈嘉意犹未尽又留下来踢了一会儿。 「你以前都没玩这么久的，今天是怎么了？」严达随口问了问，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手机屏幕。 陈嘉懒得回答，打开柜子拿了干净的衣服去洗澡，严达正忙着跟别人聊天，也没注意到。 过了一会儿，陈嘉洗完澡出来，严达突然想起什么抬头跟他说，「哦对了，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有人来找你。」 「谁啊？」陈嘉一只手拿毛巾擦着头髮，一只手在柜子里翻找什么。 「江以啊。」 「江以？」陈嘉重复了一遍，江以是那个科技竞赛的和他同组的人之一，「他找我干嘛？」 第19页 「我怎么知道？他看你不在就走了，只说如果你回来了让你看看群消息。」 严达话音刚落，陈嘉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已经弹出来一堆消息通知。 陈嘉拿起手机，正好江以在群里问他这周末他们要去哪里会面比较好，陈嘉住的最远，所以他们都选择迁就陈嘉的意思。 去哪啊……一个模煳的念头从脑海里闪过。 地名刚刚浮现出来的一瞬间，陈嘉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他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可是却压抑不住这股冲动。 他慢慢地打下自己的回覆。 ——就去那个小公园旁边吧，那里我坐车方便，可以吗？ 第11章 见过他 「陈嘉，你看什么呢？」江以好奇地随着他的目光往外看，除了一个正在遛狗的年轻人和后面走着的一家三口之外什么也没看到。 「没什么。」陈嘉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来某人今天没有被赶出来。 他们今天约定见面的地点就在他上次和秦意安坐了半宿的快餐店，早上的公车无比顺畅，陈嘉比约定好的时间早了很多到这里，没一会儿江以就来了，其他几个人还没出门。 上周讨论的资料放在另一个同学那边，两个人坐在窗边的位置无所事事。 江以和陈嘉关系不算特别陌生，但也不算特别熟络，他性子活泼，觉得两个人这样低头玩手机沉闷得不行，绞尽脑汁找话题。 「对了，陈嘉，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江以有些小心翼翼的。 「嗯？」陈嘉示意他继续。 「你和那个学妹……」他顿了几秒斟酌了一下用词，「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八卦之心人人都有，之前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又稀里煳涂的，有的人看完就忘，也有人好奇得抓心挠肺。 「还能有什么关系？」陈嘉淡淡地笑笑，「不就像你说的那样，普通学长和学妹的关系喽。」 「那你为什么要开那种玩笑啊？就只是觉得好玩吗？」江以和陈嘉虽不熟，也可以看出来他并不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来找陈嘉的女生很多，但是他和谁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然呢？偶尔放松心情也不错。」陈嘉把手机扣在桌子上，放松地靠着椅背，目光又不知不觉地转到了窗外。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还挺好玩的。」陈嘉突然没头没尾地评价了一句，正好被推门进来的李旭听见。 「什么很好玩啊？」李旭喘着气，背着一个很大的包，他们讨论的资料都放在李旭那边，除了一大叠厚厚的纸质资料，李旭还把自己的电脑带过来了，此刻他正在费力地从包里往外掏电脑。 「没什么，就是最近在玩的一个游戏，」陈嘉拿起手机，「我催催他们几个。」 他们家住的很近，没多久就到了，不是饭点，快餐店里面冷冷清清的，几个人坐在角落里热火朝天地争论着，谁也不让着谁。 都是一样聪明，一样高傲的人，谁也不愿意低头认输，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十一点半，店里面人渐渐多了起来，江以和稀泥，「我们先吃饭吧，吃完再继续讨论。」边说着边动手收拾被他们搞得乱七八糟的桌面。 其他几个人都点了套餐饭，陈嘉本来也要跟着点的，临到头转念又换成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面做的比饭慢，服务员端上来的时候，其他四个人都快吃了一半了，陈嘉其实不喜欢很烫的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点了，他喝了一口面汤就放在一边等着它变凉。 这么烫的东西，也不知道她怎么吃的那么开心，陈嘉盯着外面的路发呆，对面的人行道上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 陈嘉勐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桌子也跟着动了动，些许面汤撒了出来。 坐在旁边的李旭一头雾水，「陈嘉你干嘛啊？怎么突然站起来？我盘子差点掉地上去了。」 陈嘉没回答，动作很急地推开门走了出去，剩下他们几个面面相觑，这下谁也没心思吃饭了，都扒在窗边看陈嘉去干嘛。 陈嘉跑到斑马线边时，绿灯正好变红，他一边焦急地看着红绿灯一边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生出一股闯红灯的冲动。 好在红灯的时间并不长，陈嘉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了斑马线又跑着朝着那个白色的身影追去，终于在她要拐进一条小路的时候追上了。 「秦意安！」他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句。 瘦弱的背影顿了顿，转过来的时候目光里满是诧异。 「好巧。」陈嘉站直了，故作轻松地打招唿。 「……好巧。」秦意安愣了几秒才回了一句。 「要不要我帮你？」秦意安两只手各拎着一大桶油，看上去有点吃力。 「不用了，」她往旁边退了一步，躲开陈嘉伸过来的手，「我自己就可以的。」 「我可以帮你拎一段路，不会走到你家旁边的，你不用担心。」白色的塑料提手深陷在秦意安的掌心里，好像要扎进她的肉里一般，陈嘉目光黯了一瞬，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谢谢学长的好意，」秦意安轻松地笑笑，「不过不是很重，我自己就可以提回去，没必要麻烦学长了。」 「秦意安，」陈嘉看着她准备离开的背影突然开口，「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第20页 「这不叫倔，」秦意安转过来把油放到地上，揉了揉发红的掌心，「这叫独立。」 她脸上仍是一成不变的笑意，「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自己一个人面对，我以后总要一个人生活的，什么都得自己扛，就算你今天帮了我，以后又有谁来帮我呢？还不如趁早适应。」 说完也没理会陈嘉什么反应，拿起地上的东西就走了，她走得很慢，时不时还会停下来揉揉手。 陈嘉今天没戴眼镜，可是他坐在快餐店里一看见那个身影，心里就有种冲动叫嚣着让他快点追出去。 他看着秦意安渐渐模煳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年纪的女生，应该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而不是一个人扛着这么多东西负重前行。 陈嘉回去的时候，四个人齐刷刷地向他看过来，目光里是藏不住的好奇。 李旭跟陈嘉熟些，陈嘉一坐下来，他就拍着陈嘉的肩膀笑得神秘。 「我们陈大校草的桃花运还真是多呢，一个接一个，我说陈嘉你是不是属桃花树的？」 「我看你是属八卦树的。」陈嘉把他的手推到一边。 李旭还是不依不挠地凑过来，「这次又是谁？我们学校的吗？还是说你又拓展了业务？你有没有告诉人家小姑娘你的光辉事迹啊？骗人可不是个好的行为。」 陈嘉没应声，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碗，因为出去得太久，面已经坨在一起了，他吃了一口，忽然失了胃口。 接下来的一整个月，陈嘉都没有再见过秦意安，他更忙了，不仅要准备比赛，还要为即将到来的元旦晚会做准备，一天到晚忙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虽然叫元旦晚会，其实是在12月30号晚上办的，大家一起在学校跨年，第二天再回家。 高一高二下午上了两节课老师就放了，有工作的同学去做准备，剩下的同学就可以自由活动。 秦意安回宿舍拿了手机，她三个舍友都有节目，还有两个人不知道去哪了，宿舍里面黑漆漆的。 外面是喧闹兴奋的人群，秦意安一个人坐在寂静的宿舍里，忽然觉得特别无聊。 刚开机的手机页面上除了一堆gg和垃圾信息什么也没有。 暮夜沉沉，唿啸的寒风颳过，窗户没关紧，对着秦意安的脸吹，她站起来拉过窗户上的把手，拉了一下没拉动，这才想起来这扇窗户的转轴的出了点问题，一直没人来修。 秦意安一下泄了气，拿着手机走出了宿舍。 凛冽的寒风也挡不住大家的热情，路上到处都是人，三三两两的，一派节日的氛围。 秦意安手插在口袋里，慢吞吞地走在人群里，漫无目的地瞎逛，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体育馆旁边。 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在里面忙碌地准备着，秦意安站在一个侧门旁边远远地看着里面，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她想找的那个人。 「同学，麻烦让一让。」后面有个人拍了拍秦意安的肩，她急忙闪到一边给那人让路，结果慌不择路往体育馆里面有去，和旁边快步走过来的一个人重重地撞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秦意安头被撞得疼死了，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没有看路，同学你没事吧？」 那人长得很高，秦意安只能判断出他是个男生，这里黑漆漆的，秦意安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秦意安，」陈嘉无奈地嘆了口气，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你就不能小心点，这么冒冒失失的。」 陈嘉的手很冰，秦意安额头上一阵凉意，她愣了几秒。 刚想说什么，舞台上的灯光突然猝不及防地亮了起来，秦意安被这光刺得眯起了眼，陈嘉伸出手放在她面前帮她适应光芒。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意安才慢慢睁开眼睛，陈嘉还很有耐心地站在她面前低头盯着她。 他就穿着一件薄薄的蓝白拼色的衬衫，陈嘉个子高，肩宽腿长，衬衫在他身上完全没有别的男生穿起来的那种邋遢感，最上面的扣子是解开的，露出一点皮肤和锁骨的形状。 额头上的凉意久久不散，秦意安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没由来地重重跳了一下，叫她慌张又不安。 陈嘉逆着光，神色晦暗不清，看秦意安一直盯着自己，他突然俯下身和她对视。 「怎么，看我看呆了？」 第12章 见过他 秦意安的目光仅仅乱了一瞬很快就恢復原状，她又给自己套上了那层名为「距离」盔甲，表情冷漠。 「你这么闲的吗？都没有事做了吗？」 陈嘉又不傻，虽然只有片刻，他还是抓住了秦意安眼里的光芒。 这种光芒，他曾无数次在那些对着自己冒星星眼的女生那里见过。 陈嘉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不过他不确定秦意安这个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和别的女生不太一样，陈嘉自然也不能用对普通女生的想法去揣测她。 「当然有事做啊，要不是某人撞上来挡了我的路，我干嘛还站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秦意安刚刚那个眼神让他心烦意乱。 「抱歉。」秦意安又重复了一遍，转身给陈嘉让路。 陈嘉确实有急事，没有办法跟秦意安继续聊下去了，他快步往前走，又被秦意安喊住了。 「陈嘉！」 第21页 「嗯？」陈嘉侧身疑惑地看着耳尖泛起淡粉色的秦意安。 「衬衫……」秦意安咬了咬下唇，快速把剩下的话说完，「很好看。」 「谢谢。」陈嘉一头雾水，「所以呢？」 「所以……」秦意安胡乱编了个藉口，「你在哪买的？」 「忘了，」陈嘉失笑，「不过晚上有空我可以找找把连结给你发过去。」 他没问秦意安问这个干嘛，就是一直盯着秦意安，眼里满是玩味。 「麻……麻烦学长了，那我先走了。」秦意安话都说不顺畅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陈嘉又走了两步，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荒谬又可笑的猜测，好像……秦意安可能是喜欢他的衣服？ 他停下来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随便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衬衫，心里莫名地生出些失落。 六点半的时候，学生陆陆续续地进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或者玩手机。 秦意安低头看着手机，荧荧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照亮她目光呆滞的双眼。 她虽然低着头看手机，心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刚刚和陈嘉的对话突然冒了出来，秦意安觉得自己的脸好像在烧，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 为什么突然脑子一热说了那样的话，她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秦意安崩溃地抓了抓自己的头髮。 梁初霜就坐在秦意安旁边，本来正在低头打游戏，听到秦意安这边的动静，她好奇地转过头来，看见秦意安脸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 「你怎么了？」梁初霜伸手碰了碰秦意安的额头，「感冒了吗？」 「要不要我陪你去校医那里看看？」秦意安额头温度也有点高，梁初霜把手机放在一边，关切地问到。 「没事，」秦意安笑笑，「就是太闷了有点不舒服。」 「唔，那就好，那意安你要不要出去走走透下气？」 秦意安朝着侧门看去，还有学生在进场，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坐一下就好了，没事的。这里比我初中大多了，我们初中以前办晚会连舞台都是临时搭的，灯也没有。」秦意安环视一圈，感慨好学校的财大气粗。 「是吗？我们初中和这里差不多，每年的节目固定得也就那么些，实在无趣。」梁初霜上的是全市排名前三的初中，对于秦意安描绘的她完全想像不到。 秦意安从不刻意掩饰自己从哪里考上来的，她一向坦坦荡荡的，不过也不会有人因此看不起她。 「意安，你以前参与过这种活动吗？」梁初霜突然抛出这个问题。 秦意安诚实地摇摇头。 「那你呢？」秦意安回问梁初霜，她记得梁初霜好像会挺多的。 「去过，为了素质评定去的，累死了，再也不想去了。」梁初霜吐吐舌头。 梁初霜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突然特别激动地拍着秦意安的手臂。 「意安！你快看！陈嘉也有节目！」 秦意安无奈，「他有节目又不是你有节目，你那么激动干嘛？」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秦意安还是快速拿起手机解了锁，却不知道梁初霜是在哪里看到的。 「我这不是为了告诉你吗？」看见秦意安开了手机，她又补了一句，「班群里，老师发的节目单。」 秦意安循着梁初霜的指示找到了节目单，体育馆里信号不好，小圆圈转呀转，加载了半天图片才加载出来。 秦意安快速地扫了一遍，找到了陈嘉的名字。 钢琴独奏，倒数第二个节目。 有点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像他那样的人，肯定也是多才多艺的。 「什么感受？」梁初霜突然凑过来。 「什么什么感受？我能有什么感受？」秦意安努力地维持着自己那个「被陈嘉甩的小可怜」的人设。 女生的心总要细些，梁初霜一开始也和大家想的一样，但是渐渐的她发现，陈嘉和秦意安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反正肯定和他们自己说的那样不一样，特别是上次她看见陈嘉和秦意安一起进了校医室。 「听说他去年也是这个节目，就那几分钟收穫了半个学校的迷妹，学校的表白墙都快挤爆了，连『陈嘉表白特辑』都搞出来了……」 梁初霜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听来的八卦，听到特辑那里，秦意安绷不住笑了出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抓着梁初霜的肩膀把她转了回去。 「好了好了，节目就要开始了，别聊了。」 主持人已经开始念开场词了，秦意安认真地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聊，看的出来节目都是精心准备过的，可惜她对这些都不是很感兴趣，音乐声震得她脑壳疼。 她也拿起手机拍照，只不过她的镜头并没对准舞台，而是对着舞台前面那个拿着相机不断走来走去的背影。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里已经满满一页都是黑布隆冬的不知道在拍什么的照片，只有她自己一眼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里那个蓝色的背影。 秦意安的手机是一部被淘汰下来的二手机，相机的画质煳得不行，陈嘉在照片里都快变成一团模煳的光晕。 秦意安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话。 ——你看着人群，而我在看你。 第22页 她摇了摇头，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几个节目过去，忽然变成了颁奖典礼。秦意安无聊地低头玩手机，下一秒—— 「2019—2020学年的市三好学生——」 主持人顿了顿。 「高二（2）班，陈嘉。」 底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秦意安骤然抬头，目光紧紧跟着那个从候场区走出来的男生。 他套了一件校服，穿得整整齐齐的，秦意安第一次发现，居然有人能把校服穿得这么好看。 陈嘉走到舞台上拿了奖状，和老师合了影之后开始发表获奖感言。 无非就是那些感谢老师的栽培，鼓励学弟学妹也能更好的客套话，秦意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是人群的中心。 和她这种平平无奇，破事一堆的人完全不同，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以后会有一个明亮耀人的人生。 他们可以走在一起，可以聊几个小时的天，但是只有一件事没法改变。 他们之间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秦意安轻轻嘆了口气，借着自己坐得离舞台远，又拿起手机悄悄地拍了一堆陈嘉的照片——依然煳的不行。 陈嘉下去以后，秦意安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她拍了拍梁初霜，小声对她说，「初霜，你可不可以帮我看下东西，我出去透透气。」 梁初霜点点头，秦意安这才起身矮着身从班级后面绕出去。 刚走出侧门，带着寒意的风直冲秦意安吹来，她却觉得突然松了口气，整个人一下放松了很多。 外面安安静静的没几个人，秦意安一时间还不想回去，沿着墙壁慢慢地走着，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胡思乱想。 另一边，陈嘉从舞台上来，脱了校服扔到一边，严达刚刚跟他说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落在宿舍了让他回去拿一下。 陈嘉没拒绝，正好还可以藉此逃避一下拍摄的工作。 一出门，清新凛冽的空气就迫不及待地挤入他的肺里，陈嘉深吸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今天从早忙到晚，总算有了点喘气的时间，待会儿还有节目，他不能离开太久。 从右边拐出去就是宿舍的方向，可是陈嘉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左边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那件衣服，他几个小时前刚刚见过。 陈嘉大步走了过去，拍了拍她的肩，「秦意安？」 秦意安抬起头来，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脸色惨白惨白的。 陈嘉也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半蹲下来，「你怎么了？」 「肚子……」秦意安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疼。」 「走，我带你去校医室，你还能走吗？」 秦意安点点头，又摇摇头，头髮凌乱地散在额前。 「不……不用了，」她停下了喘了好几口气，「待会儿就……」 「秦意安！」 「秦意安！」 这是秦意安陷入黑暗前最后记得的画面。 第13章 见过他 陈嘉抱着秦意安沖向校医室，敲了半天的门校医才过来慢悠悠地开门。 看到昏过去的秦意安，她也有点慌，先给教务主任打了个电话才让陈嘉进来把秦意安放下来。 校医室里连张床都没有，只有几张连在一起的铁制座椅，陈嘉小心翼翼地把秦意安放下来，又把手垫在她头底下怕她被冰到。 「她怎么了？」校医暗暗叫苦，跨年的时候又来了这么一个棘手的烂摊子，昏倒这件事可大可小，她心里也惴惴不安的。 「她说她肚子疼，」陈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她以前好像说过自己的胃不太好。」 教务主任满头是汗地跑进来，刚刚还在体育馆里跑来跑去分配任务，这会儿又有学生出了么蛾子。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看陈嘉，又看看校医，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可能……」校医的声音含煳不清，「是肠胃炎之类的吧……」 知道从校医这里也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教务主任看向陈嘉。 「陈嘉你认识她吗？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认识，」陈嘉点点头，「我刚刚出来看见她蹲在地上，走过去问她怎么了，她说了一句自己肚子疼就晕了过去。」 教务主任紧张地打了救护车的电话，今天值班的人少，偏偏最近的那个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全部派出去了。 新年夜，玩得疯的人总是很多。 主任紧张得脑门上又流下一堆冷汗。 学校地处郊区，大部分老师下午上完课就回家了，教务主任只能一个个打电话给有私家车的老师，看看能不能安排出车送秦意安去医院。 留下的老师都各有职责，教务主任自己也有很多工作要做，又急急忙忙地调度安排，最后决定先等半个小时，如果秦意安还是没醒就送她去医院。 陈嘉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半天，他拿出来刚按下接听键，严达的大嗓门差点把他喊聋。 「陈嘉，你滚哪去了？快点回来！马上就到你了！」陈嘉看了眼躺在一边的秦意安，那句「我不去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陈嘉你还有节目是吧？」教务主任把他往外面推，「快去快去！」 陈嘉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突然无比后悔报了节目。 第23页 回到体育馆，匆匆在后台换了衣服，刚刚扣好最后一粒扣子，主持人就念了他的名字。 陈嘉深吸口一气，走上舞台，没有人看见，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着，不是紧张，而是因为担心和害怕。 因为慌乱，以往烂熟于心的曲目都弹错了好几个地方，下台的时候差点忘记向观众谢幕。 退场的时候，被擦肩而过的林清敏抓住袖子，最后一个节目是合唱，林清敏是合唱团的成员。 「陈嘉你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么简单的也能弹错？」 陈嘉没理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林清敏，拽回自己的袖子大步走远了。 连衣服都没换，他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校医室，门虚掩着，陈嘉推开门，看到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次性纸杯的秦意安，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秦意安看见他，神色里掩不住的惊讶，「你表演完了？」 虽然不知道秦意安问这个干嘛，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在秦意安旁边坐了下来。 「肚子还疼吗？」秦意安的脸色看上去还不是很好。 「不怎么疼了，」秦意安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刚刚吃了药。」 突然陷入尴尬的沉默。 晚会结束，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声，一墙之隔，两个人坐着相对无言。 校医不知道哪去了，秦意安又喝了一口水，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没看到后面的节目真可惜。」 「没什么好看的，」陈嘉无谓地往后面一靠，「翻来覆去不都是那么些玩意，我早就看烦了。」 特别他还要负责拍摄剪辑的工作，每次都要把那些来来回回地看上好几遍，早就腻味得不行。 「那是你，」秦意安转过头来看他，「不是我。」 准确来说，秦意安是觉得没看到陈嘉的节目很可惜，为了节目，他换了一身正装，大概是订制的尺寸，他穿着正正好，整个人气质一下子就变了。 秦意安在心里暗暗可惜没有机会拍下来。 等等，自己在想什么？秦意安努力想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出脑海。 陈嘉笑了笑，好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你要是真想看，我晚上回去把他们录的的视频发你一份，怎么样？」 秦意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要是学长有时间那就麻烦学长了，如果没时间就算了。」 说到底还是有些失落的，比起冷冰冰的视频，她还是更想看现场，这样她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他，而不是现在这样，就算主人公坐在自己旁边，也要小心翼翼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陈嘉觉得被领带勒得难受，伸手扯松了些，又把扣子解开，带了些颓然的气息。 「对了，你怎么突然肚子疼了？是吃坏肚子了吗？」虽然陈嘉觉得是因为她又没有好好吃饭。 「晚上喝了点冰的东西。」秦意安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心虚。 「你是白痴吗？」陈嘉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过没用力，「大冬天你喝什么冰的，嫌自己过的太舒服是不是？知道自己胃不好还敢这么作死？」 「我这不是……」秦意安越说越心虚，「看快新年了，一时开心忍不住吗？」她才不会说是因为下午见过陈嘉之后觉得自己脸烫得不行所以才想喝点冰的东西降降温，晚饭也没吃。 陈嘉看了看手上的表，已经十一点了，外面安安静静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口袋里的手机又在疯狂震着，陈嘉掏出来，严达给他发了一大堆信息问他在哪怎么还不回去。 陈嘉回他说自己有点事不回去了，让严达帮忙把自己的东西拿回宿舍。 严达给他发了一串省略号，陈嘉的那堆器材扛起来能累死人。 又有社员问陈嘉去不去他们的聚餐，陈嘉说自己不去了，让他们吃得开心。 回復了一堆消息以后，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校医开始赶人，陈嘉站起来，「走吧。」 秦意安仰起头把纸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纸杯捏扁了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 她站起来跟着陈嘉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陈嘉知道她怕被别人看见，特意绕到了后面的一条小路，这里连路灯都没几盏，正常学生都不会走到这后面来。 秦意安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在陈嘉后面，从后面看他的身影愈发挺拔俊秀，她悄悄地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可惜这里实在太黑了，陈嘉几乎要和背景融为一体，秦意安皱着眉看手机上的照片，突然觉得自己要是也有一个相机就好了。 她自以为做得隐蔽，实际上陈嘉从她一掏出手机就意识到了，他无奈地笑笑，觉得秦意安很傻，陈嘉自己天天拍别人，对镜头的敏感度不是一般得高，这种伎俩在他看来实在拙劣，不过他没有说破。 陈嘉突然有点恍惚，秦意安好像也变得和那些女生一样，自己把自己的脸打的啪啪响，他觉得无趣，按照以前的发展，接下来无非就是那些套路。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好像自己确实挺渣的，陈嘉自嘲地笑笑，那些连他自己都疑惑的对秦意安超出常人的关心，其实只不过一场游戏罢了。 一场给无趣生活找的调剂的游戏。 陈嘉没把秦意安送到宿舍楼底下，出了小路路口他就停下了，本来想伸手摸摸秦意安的头髮，却又忍住了。 第24页 「好好照顾自己。」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知道了，」秦意安忍不住吐槽他，「你说你一个十几岁的人，怎么说起话来一副四十几岁的口吻。」 陈嘉罕见地没有接过话头和她拌嘴，而是沉默着应对。 「我先走了！」秦意安觉得尴尬，低着头跑远了。 陈嘉站在光暗交界的地方，盯着地面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烦躁地把领带扯下来，揉成一团朝着男生宿舍楼走去。 晚上将近十二点的时候，秦意安还真的收到了陈嘉的信息。 第一条是一个视频。 下面跟着一条——整个视频太大了超出发送的上限，这是第一个，剩下的我再慢慢剪出来再发给你。 秦意安点开那个视频，赫然就是陈嘉的钢琴独奏，秦意安几乎有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他就是单纯自恋。 秦意安长按保存，陈嘉又发来几张照片，是他在舞台上的高清特写。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酷？ 果然是个自恋鬼。 秦意安回了他「自恋」两个字，手指却很诚实地按了保存。 既然自己最想看的已经看到了，陈嘉后面发来的几个视频她都没有再打开，看了也是浪费流量。 十二点。 外面响起烟火的声音，秦意安下意识地看去，手机里突然进来一条信息。 ——新年快乐 甚至标点都没有，就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秦意安撇撇嘴，觉得这大概是陈嘉的群发消息，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回了一句——祝学长新年快乐！ 本来也没指望得到什么回应，秦意安把手机扔在一边准备睡觉，突然一条新的消息里过来了。 是秦意安本以为忙着和别人聊天没空理她的陈嘉发来的。 第14章 见过他 秦意安点开，是一个红包，上面写着「心想事成」四字。 她本来没准备点开的，没想到准备回消息的时候手滑还是点开了。 一阵钱币落下的音效过后，秦意安看到了那个数字。 6.6。 ——小气鬼。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不过她也知道陈嘉是怕她有负担。 ——没办法，最近太浪了，手头有点紧，不然你给我资助点？ 陈嘉就是随口开个玩笑，过了一会儿秦意安还真的发了过来。 他肯定是不会收的，陈嘉站在走廊上看着一轮又一轮的烟火，宿舍楼里吵得不行，大家聊天的聊天，玩游戏的玩游戏，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着学生在校规允许的范围里狂欢。 ——烟火你看了吗？ ——没有。 秦意安打了个哈欠，她困得不行，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我在床上懒得下去了。 ——这么早就睡了？今晚这么难得的机会不多玩一会儿？ ——困。 ——行吧我不打扰你了，早点睡。 陈嘉发完这句准备回宿舍继续整理今天拍到的东西，结果又收到了秦意安的消息。 他点开，是一串乱码。 这傢伙未免睡得太快了点吧。 陈嘉走进宿舍，几个人围成一圈打游戏，陈嘉的位子被严达占了，他就只能靠在桌子的边沿上看今天拍的照片。 「陈嘉你晚上去哪了啊？你知不知道我帮你把东西拿回来都快累死了，不行，你必须弥补我。」就算是打游戏，严达也不忘嘴贫。 「得了吧你，」陈嘉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使唤学弟帮忙拿过来的。」 「艹，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不对，你还没回答你晚上干嘛去了？慌慌张张得连自己的节目都差点忘了，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 「体育馆外面有个人晕倒了，我把她送到医务室耽误了点时间。」 「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这么好心？我上次生病怎么就没见你也陪我去医务室呢？」 「滚吧你，感冒也要人陪？」陈嘉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行行行，」严达不想继续说这个，转而问到，「那你表演完又去哪了？一下人就没了？」 陈嘉没回答。 「你不会回去看那个被你送到医务室的同学了吧？」严达随口猜测到。 陈嘉依然沉默，严达这才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不会真是吧？」 陈嘉抿着唇玩手机，严达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怎么，救人还救出感情来了？」严达笑着调侃陈嘉，一个荒谬的想法在脑海里渐渐成型，「还是说——」 严达收起笑意，「是你认识的人？」 「算是吧。」陈嘉的回答含混不清。 「算是？」陈嘉认识的人很多，不过能让他做到这个份上的，严达应该都认识，他脑子里转了一圈，一个人名蹦了出来。 「秦意安？」 严达就是随口一猜，也没指望陈嘉回答，没想到陈嘉点了点头承认了。 严达愣了几秒，神色复杂。 「啧啧啧，」他打量了下陈嘉，「你和她都是什么孽缘啊？」 陈嘉避开他的目光，余光瞥见放在一边的衬衫，心念一动，又打开了手机。 因为今晚的那个节目，即使经歷过上次那件事，还是有很多女生飞蛾扑火般地要了陈嘉的联繫方式或者在表白墙上表白。 第25页 陈嘉看着一串申请验证，觉得有些头疼，退了出来不再理会，反正名声都不怎么样了，他也不在意了。 表白墙今年又搞了个「陈嘉特辑」，整整九图都是对他的表白，陈嘉看着那一堆乱七八糟、形式各异的表白，突然生出一个大胆又疯狂的念头。 ——有主了，勿cue 他直接用自己的号评论一句，还顺便转发了。 新年的第一个小时，他再次用这样的方式送到众人热议的中心。 严达很快也看到了，他狐疑地看了一眼陈嘉，「陈嘉，你什么毛病啊？怎么突然发这个？」 严达很确定陈嘉并没有谈恋爱，上次那件事是个意外，除此之外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苗头。 「累了，」陈嘉把手机塞回口袋，开始动手整理乱糟糟的桌面，「不想再和那些女生周旋了。」 「真的？」严达对比持怀疑态度，「我看你以前挺乐在其中的啊？」 「闭嘴，」陈嘉看了他一眼，「我现在就只想要个清净。」 「行行行，陈大少爷，」严达抬手认输，「你开心就好，爱咋样咋样。」 而这一切，已然陷入梦乡的秦意安统统都不知道。 秦意安睡得早，醒得也早，她迷迷煳煳地抓过手机想看时间，却被弹出来的一堆消息吓到了。 愣了好几秒她才慢慢地坐起来打开了聊天软体，有梁初霜发的，有舍友发的，还有陈嘉发的。 她先点开了梁初霜的消息。 ——意安意安，你看到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收到秦意安的回覆，她又发了一条。 ——你睡了吗？ ——算了明天早上再跟你说吧。 下面跟着一张截图，秦意安随手点开，陈嘉发的那句话直直地闯入她的眼帘。 她攥紧被子，手机滑落在一边，迷茫地盯着宿舍的墙看。 这里气候以湿热为主，墙壁因为受潮，白色的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灰色斑秃秃的内里。 手机震了起来，秦意安这才回神，怕错过校车，她设了个闹钟提醒自己，这会儿到点了，她必须得走了。 坐上了车才想起来去看别的消息，陈嘉给她发了个连结，秦意安点开一看，是那件衬衫。 她觉得有点好笑，不过随口一说，陈嘉还真的找了出来。 发给她也没什么用，她没有要送的人，又不能买来自己穿，更何况她也买不起。 秦意安想给陈嘉回点什么，打了一长串字又一个个删掉，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元旦假期过后就是紧张的期末考复习，今年的春节来的早，给他们的准备时间格外得短，秦意安每天听课做卷子做得头晕眼花。 期末考前一周离开的那天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教秦意安那个班的体育老师不知道去哪了，隔壁班的老师带着他们绕着操场跑了两圈又做了热身运动，就挥挥手让他们散了。 秦意安窝在一个没风的角落玩手机，有的人去了食堂，有的人回了教室，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只有几个在草场上踢球的。 她一开始没太在意，快下课的时候突然想到，陈嘉好像挺喜欢踢球的，秦意安不抱希望地往那里扫了一眼，目光一下就定格在那个高高的身影上面。 真是奇怪，那么多人，偏偏一眼就看到了陈嘉，真是见了鬼了。 陈嘉跑得很快也很稳，一切看起来好像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总是这样，对什么都是信心满满，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秦意安收回目光看了眼手机，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 她要走了。 秦意安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尘，慢慢地走到了跑道上，又忍不住停下来看着那个矫健的白色身影。 再看一眼，就再一眼。 秦意安失神地盯着陈嘉，以至于变故突然发生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小心！」陈嘉站在草场中央冲着秦意安大喊，正好一阵大风颳过，他的话音随着风消逝在空气中。 下一秒，秦意安被什么东西砸中，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着一边倒去，摔下去的那瞬间，她清楚地听到踝骨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即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 出于身体的下意识反应，秦意安手掌着地撑住自己，手心火辣辣得疼，她抬起来一看，手心红通通的以前，已经被磨破了。 陈嘉飞奔过来蹲在她旁边，抓过秦意安的手，温柔的声音里又夹杂着些愧疚，「你没事吧？」 秦意安收回自己的手，「没事，就是擦破了点皮。」 「抱歉，都怪我。」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罪魁祸首——一颗足球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真的没事，」秦意安开玩笑似地笑笑，「我说陈嘉你是不是和我有仇啊？我就从旁边路过你也能踢到我？」 看见陈嘉眼里的愧疚好像变深了些，秦意安急忙打马虎眼，「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证明自己的话，结果脚踝刚一用力，一股更大的疼痛袭来，秦意安一下又往地上倒，幸好陈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你不是说没事吗？」陈嘉无奈地看着她逞强，「哪里疼？」 秦意安疼得眼里都蒙上了一层雾气却还是倔得不行，「真的没事，我就是刚刚没站稳。」 第26页 她说着就想走几步看看，结果认命地发现自己只要稍稍一用力就痛得不行，根本走不了。 严达跑去找校医了，没几分钟校医就拿着一个冰袋过来了，她抓起秦意安的左脚脚踝扭了一下，秦意安眼泪一下子就飙出来了。 「这里痛吗？」校医说着又扭了几下，秦意安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 「没什么大事，」校医把冰袋贴在秦意安的脚踝上，「就是脚崴了，前24小时冷敷，24小时后热敷，过两天就好了。」 秦意安松了口气，陈嘉还是皱着眉头看她肿胀的脚踝。 冰镇缓解了些疼痛，紧接着更大的问题随之而来，她这样要怎么回家？ 已经下课很久了，整个操场都变得空荡荡的，陈嘉復又蹲下，认真地看着秦意安的眼睛。 「我会负责的。」 第15章 见过他 秦意安别过头避开他的眼神，尴尬地笑笑，「就是脚崴了，你这么认真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呢……」 陈嘉没接话。 「还能走吗？」陈嘉抓着秦意安的手把她扶起来，秦意安的脸蹭的红了。 「应……应该可以吧。」秦意安尝试着左脚轻轻用力往前走，陈嘉扶着她的手始终没松开。 他们身高差得多，陈嘉没办法把秦意安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没有着力点，他扶着使不上力。 思考了几秒，陈嘉突然附身把秦意安拦腰打横抱起来。 「你干嘛！」秦意安惊叫一声，拼命挣扎着让陈嘉把她放下来。 「你再动待会儿掉下去摔傻了，可别说是我的责任。」陈嘉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威胁她。 秦意安看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也不敢再挣扎了，只是小声对他说，「我腿又没断，你把放下来我自己能走，这要是被学校里其他人看到了怎么办？」 「你能走，可是我没那功夫陪你耗。」陈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爸还在外面等着呢。」 原来是嫌弃她浪费他的时间，秦意安心里很不是滋味。 「再说了，看到就被看到呗，反正对我又没啥影响。」 「你——」秦意安气唿唿地瞪着陈嘉，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确定对你没什么影响？你抱别的女生有没有想过你女朋友会怎么想？」 「女朋友？」陈嘉皱着眉回问了一句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发的那个评论。 「对啊，」秦意安推他，「你快把我放下来，我可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 「哦，那个啊，」陈嘉对于那个并不存在的女朋友一通瞎编，「你放心好了，她才没有这么小肚鸡肠。」 「好了闭嘴吧，你要是不想被认出来，就把脸遮好。」陈嘉四处看了一圈，学校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他松了口气。 秦意安怂得不行，连自己刚刚在和陈嘉在争论什么都忘了，乖乖地把头埋在陈嘉的怀里，还用手臂挡着，恨不得找个麻袋套在自己头上。 陈嘉说着无所谓，步子却迈得飞快，把秦意安放到车的后座以后，他又折返回去拿两个人的东西。 「叔叔好。」秦意安对着陈父礼貌地打了个招唿。 陈父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又见面了，你的伤还好吗？」 秦意安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自己，「没事的。就是脚崴了，过两天就好了。」 「陈嘉也真是的，做事毛毛躁躁的，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分寸也没有。」陈父在前面数落陈嘉。 秦意安有点尴尬，其实这事也不能完全怪陈嘉，她自己鬼迷心窍走到跑道上看他看得失神，才会被球砸到。 「也……也不能完全怪他吧，是我自己忙着低头玩手机没看路才来不及躲开的……」秦意安随便编了个藉口。 「是吗？」陈父又看了秦意安一眼，「那下次走路的时候记得小心点，不过这次始终是陈嘉害你受伤的，要是有什么问题记得打电话给我们。」 「嗯，谢谢叔叔。」 「喏，给你的。」陈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过来，额头上全是汗，他手上拎着一个装满冰块的袋子。 校医给的冰袋已经化了大半，所以陈嘉回去拿东西的时候顺便去超市买了冰块。 「谢谢。」秦意安接过袋子，换下原来的冰袋敷在脚踝处，陈嘉看了一眼，觉得她的脚踝好像肿得更厉害了些。 秦意安没注意到，因为她正艰难地抬着腿敷冰袋，这个姿势很不舒服，她时不时就要放下腿歇一会儿。 陈嘉注意到了，他无奈又把秦意安手里的冰袋拿回来，迎着秦意安惊讶不解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解释：「看你手短帮帮你。」 这人怎么这么欠呢，秦意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还是上次那个地方吗？」陈父开了导航，转过来看着秦意安，「你爸妈待会儿会来接你吗？」 秦意安脸色一下就变了，她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父母和弟弟前几天就回老家了，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就算他们没回去，肯定也不会来接她的，秦意安一下陷入两难的境地。 陈嘉注意到了她的迟疑，率先开了口，「待会儿我把她送到她家门口的，爸你不用担心了。」 陈父点点头，他不是很清楚秦意安家里的情况，所以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第27页 秦意安紧张地看着陈嘉，「不行，这样会被看到的，如果我爸妈知道了我就完蛋了。」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这样要怎么回去？」陈嘉语气里满是无奈。 「别担心，」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扣在秦意安头上，「到时候看到你爸妈我就说是你的体育老师，怎么样？」 秦意安努力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还体育老师，这个藉口未免太扯了点吧，「我爸妈都不在家。」 「那不就更容易了？」陈嘉语气轻松，「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秦意安嘆了口气，她的确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这次秦意安拜託陈父把车子开到了离家更近的一条街道，陈嘉扶着她下来，半蹲在她面前。 「干嘛啊？」秦意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懵逼地站在原地。 「上来啊，」陈嘉偏着头看她，「难道你想慢慢走回去被你的邻居围观吗？」 「哦……」秦意安稀里煳涂地趴在了陈嘉背上，双手圈住他的脖子，陈嘉的嵴背宽厚有力，热意隔着衣服源源不断地传到她身上，秦意安觉得身上变得滚烫滚烫的。 秦意安把帽檐压低了些，趴在陈嘉耳边给他指路，他的步伐稳健快速，这个破小区本来也没多大，没多久就到了秦意安家门口。 秦意安掏出钥匙开了门，陈嘉背着她进去，四处看了一圈。 这是一间很小的房子，两室一厅，拥挤又狭窄，陈嘉目光在两个房间之间转了转，偏过头问秦意安，「哪个是你的房间？」 「都不是，」秦意安摇摇头，指了指阳台的方向，陈嘉这才看到本就不大的阳台上被圈出一块地方，变成了一个小房间。 「那儿？」陈嘉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秦意安点点头，陈嘉背着她过去打开了文，里面堪堪放下一张跟学校宿舍差不多大的床，周围的空地上到处都是书，虽然东西多，但是都摆得整整齐齐的。 陈嘉把秦意安放在床上，皱着眉打量这里，「你没有书桌吗？」 「有啊，」秦意安拍拍自己坐着的地方，露出一个看上去有点傻的笑容，「多功能床，白天写作业，晚上睡觉。」 陈嘉心里涌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秦意安又开了口，「其实也没有那么差啦，现在一周有五天都待在学校，比家里舒服多了。」 陈嘉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秦意安急忙打断他，「得得得，打住。」 「我觉得自己过得挺好的，有书读就有逃出去的机会，」她鼻子一酸，「只要别人不说我可怜，我也不会觉得自己可怜。」 所以她鲜少向别人提起自己的家庭情况，这样就可以自我欺骗，欺骗自己她过得也没有那么差。 冬天的天黑的早，外面已经黑漆漆的一片，秦意安想起来这里晚上都不怎么开路灯，也乱得不行，急忙催促陈嘉快走。 「都这么迟了，学长也快点回去吧。」 「你自己可以吗？」陈嘉看着她的脚踝，目光里满是担忧。 「没事的没事的，校医都说了只是脚崴了而已，」秦意安伸手推他，「学长你放心好了，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命硬，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那……有事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陈嘉不放心地叮嘱到。 「会的会的，」秦意安狡黠地笑笑，「要是真有什么事，我还不得好好地敲你一笔啊，不然可真是太亏了。」 「那我先走了，」陈嘉无奈地笑笑，「好好照顾自己。」 「行了行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啊，」秦意安从头上摘下帽子扔给陈嘉，「拜拜，慢走不送。」 回到车上，才发现秦意安用过的那个冰袋还扔在一边，陈嘉看了两秒，鬼使神差地拿了过来，里面已经完全化完了，只剩下液体在滚动。 周末陈嘉打了好几个电话给秦意安问她脚怎么样了，秦意安随口敷衍说在变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实际上这两天脚踝越肿越高，比刚摔那天还要疼得多，昨晚她疼了好几个小时才睡着，秦意安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的，不过下周就要期末考了，秦意安不想打扰陈嘉的复习，决定等他考完如果还是痛得不行再跟他说。 晚自习课间，陈嘉随手给秦意安发了条消息问她的伤好得怎么样了，他本来也没指望收到回復，高一应该已经交手机了，没想到发出去几十秒就收到了回復。 ——好的差不多了。 秦意安躺在床上收到陈嘉的消息，也没多想，傻乎乎地就回了过去。 陈嘉一下子坐直了，他好像猜到了什么，手机滑进口袋，快速向高一教学楼跑去。 那个熟悉的位子上空空荡荡的。 第16章 见过他 晚自习一下课，陈嘉就给秦意安打了电话。 「你在哪？」他单刀直入。 「还能在哪啊？在宿舍读书呗。」秦意安一边给脚踝热敷一边看书，说完这句话才终于发觉哪里不太对。 「那你解释一下，手机哪来的？」陈嘉冷着脸质问她。 「我这不是……」秦意安坐起来慌张地寻找藉口，毛巾滑落在地上，「因为情况特殊，老师特批我不用交吗？」 「那怎么不来上晚自习？」陈嘉步步紧逼。 「脚有点疼去不了在宿舍休息……」秦意安暗暗叫苦，她没想到陈嘉居然还专门跑去她班上看了。 第28页 「脚疼你又是怎么来学校的？」他的问题一环扣一环。 「我……」秦意安想了半天也没找到藉口，理科好的人真恐怖，逻辑这么缜密，她泄了气，老老实实地承认，「脚踝疼，请假了。」 陈嘉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前几天秦意安跟他说自己没什么问题的时候他也没多想，果然她还是一样得倔。 「不是说快好了吗？」他拿秦意安自己说过的话堵她。 「是快好了啊，」秦意安理直气壮，「但是总需要点时间才能彻底康復吧。」 「真的？」陈嘉对秦意安的信任已经消失殆尽。 「真的。」秦意安豪迈地对他保证。 「算了，」陈嘉嘆了口气，「我请假回去看看你好了。」 「陈嘉，」听到这句话，原本还在插科打诨的秦意安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你要是请假，我就……」 「我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能有什么威胁到陈嘉的筹码，秦意安气势一下弱了很多，「我就再把你拉黑。」 「呵，」陈嘉没想到她憋了半天居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又好气又好笑，「是谁上次说自己有道德素养，绝对不会欠钱不还的？」 「我不管，反正就算请假了，我也不会给你开门的，我跟你说，这里的人都超级凶的，你要是吵到他们休息，他们能直接把你打出去，」秦意安认真地吓唬他，「再说了，我真的没什么事，不信到时候你考完了可以过来自己看看。」 「真的，骗你我是狗。」 「你不早就是狗了吗？」 陈嘉随口接了一句，秦意安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陈嘉觉得秦意安像表面看起来兇悍，实际上对着主人温柔得不行的德牧，他摇摇头想把这个念头甩出去，把一个女生比作德牧好像有点不太礼貌。 「你最好没骗我，不然你就完了。」 「不敢不敢。」 陈嘉挂了电话，心里莫名得焦躁不安，书放在面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有股冲动叫嚣着让他去请假，但是他也知道，这样只会加深秦意安的心理负担，让他们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再度雪上加霜。 担心和焦虑连带着接下来的两天考试都有点心神恍惚，最后一科考完他就迫不及待地去了秦意安家。 陈嘉敲了很久的门里面才传来一些动静，他停了动作听着里面的声音，大概过了几十秒，里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陈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空气陷入令人焦急的寂静里。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几秒？还是几分钟？门才慢慢被打开。 秦意安手扶在墙上，额前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短髮被汗水黏得乱七八糟的。 「你没事吧？」陈嘉说着看向她的脚踝，不仅没有消肿，而且好像比周五那天还肿得厉害。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快、好、了？」 秦意安心虚地缩缩头，「大，大概吧……」 陈嘉大步迈进去扶着秦意安，她一下子脱了力靠在他身上。 「很疼吗？」陈嘉不自觉放低了声音。 秦意安点点头，又很快地摇摇头，「还好。」 「走，」陈嘉再度在她面前蹲下，「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不用了……」秦意安摆着手想拒绝。 「快点，我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见，」陈嘉催促她，「这是命令。」 秦意安无可奈何地趴在陈嘉背上，陈嘉把上次那顶棒球帽递过来，示意她戴上。 到了医院，医生让秦意安去拍个x光，陈嘉跟在她旁边，秦意安让他去外面等着却怎么也推不动他。 「这里辐射这么大你还是出去吧。」秦意安又推了推他。 陈嘉无谓地笑笑，「就照个x光而已，怕什么，你自己不是也在吗？」 照完x光回医生办公室，医生皱着眉看了一会儿电脑上的成像，「轻微骨折，还好没有错位，去打个石膏，不要用左脚，一周以后来复查。」 拿过医生开的单子，秦意安整个人还在状况外，骨折？她是真情实感地以为自己只是脚崴了而已，因为她不敢想更恐怖的后果。 陈嘉见她愣着，直接把秦意安抱起来往外面走。 「都叫你早点来看医生了你非不听，就那个校医说的话你也敢信？命硬？嗯？」 陈嘉一边走一边奚落她，秦意安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满脑子都是自己接下来的这一个月要怎么办，打着石膏行动吃饭什么都是个大问题。 陈嘉也想到了，秦意安坐在病床边沿等着医生过来给她打石膏，陈嘉蹲在旁边仰视着她。 「对不起，」他眼里的愧疚之色更深了些，「都是我害的。」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这话不仅是在问秦意安，也是在问他自己。 秦意安轻轻摇摇头，「不知道。」她的神色里满是惶恐和不安。 「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应该……可以吧……」秦意安犹犹豫豫地回了一句。 「吃饭呢？你准备怎么办？点外卖吗？」陈嘉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自己做肯定是不太现实了，点外卖……秦意安没那么多钱，而且也不是很方便。 「不然……」秦意安小心地看着陈嘉的脸色，「你帮我买点速食食品？钱我以后还你。」 第29页 陈嘉脸一下就冷下来了，「你就准备吃一个月的泡面吗？」 「也不是不行……」看着陈嘉的表情，秦意安一下就怂了，声音越来越小。 陈嘉瞪了她一眼，秦意安立马闭嘴了。 打石膏的医生走过来，让秦意安看看放在一边的小册子，里面都是骨折的一些注意事项，秦意安大概翻了一遍，就被陈嘉拿走了。 翻到里面某一页，写着骨折的病人应该多吃点补钙的食物促进癒合，陈嘉指了指这条，「你就准备吃方便面补钙？」 石膏打完了，陈父去窗口｜交费，他们在这儿等他。 又被陈嘉奚落了，秦意安有点委屈，「那你让我能怎么办？你天天送饭给我吗？」 陈嘉愣了两秒，「也不是不行。」 「疯子。」秦意安真是服了，「你那么远，送到饭都馊了，你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 陈嘉已经低头开始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我都说了，是我害的你受伤的，所以我一定会负责的。」 「其实也不怪你……」秦意安咬着嘴唇，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那天是我自己看学校对面的山看呆了才没来得及躲开的。」 「山有什么好看的？」陈嘉觉得哪里不太对，忽然想起来上周吃饭的时候父亲提了一句秦意安说自己是玩手机太专注才会受伤的，可是他分明记得她那时候并没有在玩手机，两个不同的藉口—— 一个猜测渐渐在陈嘉脑海里成型。 还没等着他思考更多的细节，陈父就站在门口说钱已经交完了，他们可以走了。 大概是陈嘉提前说过，陈父把缴费的单子好好地收了起来，秦意安想问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车子开回秦意安家附近，和前几次那样，秦意安戴着棒球帽被陈嘉背回去，上楼的时候，秦意安突然开口。 「陈嘉，我会不会很重啊？」她知道男生和女生的力气天生就有很大的差距，却不知道这差距到底有多大，陈嘉看上去好像也没有比她重多少，不知道背着她会不会很吃力。 陈嘉故意逗她，「重，重死了，每次背你我都要累死了。」 「那你快点放我下来啊！」秦意安当了真，松开圈住他的手轻轻地拍着陈嘉的肩膀，「我自己可以单脚跳上去的。」 「好了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一点也不重，」陈嘉稳住她，「还跳上去，是不是嫌自己伤得不够重啊？你忘了医生刚刚怎么说的吗？如果不小心磕到碰到骨头错位了是要做手术的，你想做手术吗？」 听了这话，秦意安瞬间安静下来。 「好了，钥匙给我。」说着说着已经到了秦意安家门前。 陈嘉开了门，小心翼翼地把秦意安放在地上，她立刻扶住墙壁，打着石膏的那条腿翘得高高的。 秦意安站稳了一抬头看见陈嘉还站在门口，手抵在门框上，疑惑地问他：「学长你还有什么事吗？」 陈嘉没接话，盯着秦意安看，幽深的目光看得她浑身发毛。 「干……干嘛？」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这一瞬间秦意安脑海中闪过无数独居女子在家被杀害的新闻。 「秦意安，」陈嘉慢悠悠地开了口，「去我家住吧。」 第17章 见过他 「啊？」秦意安怀疑自己的耳朵大概是出了问题。 「你刚刚说什么？」不可能，肯定是她听错了，陈嘉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我说，」陈嘉很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你不如去我家住吧。」 「你开什么玩笑呢……你一定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秦意安目光四处躲闪，「今天不是愚人节吧？还是说最近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日子……你一定在骗我对不对？」 「秦意安，」陈嘉无奈地喊住她，「我很认真的，你这样要怎么生活？寒假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日子你要怎么办？」 「不行……」去一个男生家里住已经远远超出了秦意安的接受范围，「我——」 「这是命令，」陈嘉毫不留情地打断她，「如果你不想我每天都来敲你门的话。」 两个人之间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沉默地对峙着，久到秦意安站得腿都酸了。 「嗯。」她最终轻轻地应了一声，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陈嘉临时起意，带着秦意安又回到车上时，陈父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不过听陈嘉说了缘由，他也没说什么，毕竟责任在陈嘉身上，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陈嘉一上车就打电话跟母亲说了这件事，秦意安昨晚没睡好，车子发动没多久她的头就一点一点的打在窗玻璃上，陈嘉看到了，伸手挡住了她的头，宽厚的手掌变成一道有力的屏障。 秦意安睡得熟，陈父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轻声开口。 「陈嘉，你怎么想的？」 别人兴许看不出来，做父母的确是再了解不过了，陈嘉的一举一动，都远远超出了他以前对「女性朋友」的范围，即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林清敏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陈嘉滞了滞，「没什么想法，我做的就要承担后果，仅此而已。」 他当然知道父亲话里面藏着的深意，可是陈嘉觉得只是父亲多虑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的，不会越过那条线一分一毫，特别是在隐约感觉到秦意安的意思以后，他就更加下定决心要划清界限。 第30页 「你自己知道分寸就行了。」父亲没有再多说，他们家一向奉行放养教育，父母会在必要的时候给予陈嘉指引，但是听不听得进去，听进去多少就看他自己了。 「到了，醒醒。」陈嘉轻轻推着秦意安的肩膀。 秦意安睁开眼睛盯着前面的座椅，大脑当机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自己在哪。 「到了？」秦意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很快变得湿润。 「嗯。」陈嘉扶着秦意安下来，她四处看了看，这是一个干净大气的小区，门口的安保很严格，和秦意安楼下脏乱差的街道完全是两个世界。 陈嘉指了指旁边的一栋楼，「我家就在那，三楼。」 陈父去停车，陈嘉先背着秦意安上楼，开门的是陈母，一个看上去温柔知性的女性。 「阿姨好。」秦意安打了个招唿挣扎着想要从陈嘉背上下来，陈嘉无法只好把她放了下来。 秦意安还没站稳就被一股力量抱住了没受伤的那条腿，她低头看去，是一个小小的女孩，看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秦意安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她就被陈嘉一只手拎了过去抱起来。 「绵绵，别胡闹。」陈嘉的语气里满是宠溺。 名为「绵绵」的小女孩开心地抱着陈嘉，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陈嘉抱着妹妹微微侧过身来，对着秦意安的方向，「叫姐姐。」 「姐姐。」小女孩的口齿还不是很清楚，不过乖巧又听话，像个精緻的洋娃娃。 「好了，」陈嘉把她放到地上，「绵绵自己玩，这个姐姐受伤了，绵绵不要随便撞她，知道吗？」 小女孩用力点了点头，蹦蹦跳跳着去玩堆在客厅一角的玩具。 陈嘉的家很大，在秦意安来之前陈母就把客房收拾出来了。 「客房有点小，你就将就一下吧，」陈嘉指了指旁边的那个房间，「那是我的房间，我们的阳台是连通的，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卫生间就在走廊尽头。」 陈嘉耐心地给秦意安介绍家里的构造，秦意安坐在床上认真地听着，感觉介绍得差不多了，陈嘉又把秦意安的东西拿了进来，「早点休息吧。」 他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秦意安盯着墙壁看了一会儿，长长地嘆了口气，陈嘉觉得很小的客房，也比她自己的房间不知道大上多少。 等自己以后有钱了，也要买一个大大的房子，秦意安心满意足地滚上床，睡了这些天来最安稳的一个觉。 第二天醒来，才是问题的开始。 秦意安慢慢地跳到卫生间，看着干净的盥洗池和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所措。 这个卫生间只有她和陈嘉用，和镜子里的自己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陈嘉揉着头髮走进来。 「你干嘛呢？」 秦意安转过来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哦，我差点忘了。」陈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伸手从上面的壁柜里拿下一次性洗漱用品递给秦意安，「你先用吧，我待会儿再去帮你买。」 「对了，你站得住吗？」正准备走出去，陈嘉又回头问了一句。 秦意安点点头，陈嘉退到门口，「我待会儿扶你去厨房。」 在别人家里，秦意安拘谨得不知如何是好，尽管陈父陈母都很温柔，她却自己像一个闯入别人领地的陌生人，只能沉默着应对。 陈嘉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她面前的粥一点都没动过。 「没有。」秦意安很小声地回了一句，低头小口快速地把粥喝完了。 陈嘉不喜欢吃烫的，所以吃得很慢，秦意安吃完就自己慢慢摸索着回房了。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憋了许久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秦意安无所适从，刚才陈父陈母问了她几个问题，估计是想让她不要那么拘谨，秦意安讷讷地回了，气氛一下子冷场。 她不聪明，情商也不高，在她成长的这十六年里，秦意安面对的一直都是冷漠尖锐的家庭，骤然到了这里，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她昨天就不应该脑子一热答应陈嘉的要求，在家里饿着肚子好像也比坐在这里沉默无言好。 其实秦意安一点也不勇敢，她的身上永远套着一层厚厚的盔甲，有的时候能为她抵挡外界的伤害，有的时候则是她逃避外界的蜗居之地。 陈嘉敲门进来的时候，秦意安正趴在桌子上写寒假作业，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放在她的手边。 「喝吧，补补钙，」陈嘉单手撑在桌子上，「这么勤奋啊，才寒假第一天。」 「没办法，」秦意安没抬头，「笨鸟先飞嘛。」 「对了，我待会儿去超市，你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吗？」 秦意安摇摇头，陈嘉察觉出她情绪好像不太高，虽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还是退了出去。 很快，外面传来大门一开一关的声音，秦意安顿了一下，笔尖重新落在纸页上。 才刚写了两道数学题，门铃就被按响了。 这么快？秦意安停了笔暗暗思忖，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房门外面，一道娇俏又熟悉的嗓音直直冲入她的耳朵。 「季阿姨，这是我自己做的小甜品，拿来给你和叔叔尝尝，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第31页 「是敏敏啊，快进来快进来，」陈母的声音明显欢快了很多，「难为你还想着我们，专门送过来。」 「没事的季阿姨，举手之劳而已，」林清敏换了鞋进来，左右看了看，「陈嘉呢？他不在家吗？」 「哦，陈嘉啊，」陈母把林清敏送的甜品放在桌子上，「他出去买东西了。」 林清敏以为陈嘉是出去买摄影相关的东西了，所以也没太在意，陈绵从沙发上跑到林清敏身边，看着她甜甜地笑。 「敏敏……姐姐。」 林清敏抱起陈绵，「绵绵最近有没有想姐姐啊？」 没想到绵绵指着里面客房的方向口齿不清地喊「姐姐」，林清敏好奇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看到。 绵绵回头看看她，又指了指客房，「那……那里……也有个姐姐。」 「嗯？」林清敏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抱着绵绵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坐在书桌前的秦意安听见外面的动静，紧张地坐直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吃力地站起来想去阳台躲一躲，还没站稳门就被推开了。 「你是？」林清敏原以为是陈嘉的哪个亲戚来他家借住，不过随即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面前的女生穿着他们学校高一的校服，林清敏不记得陈嘉在高一有亲戚。 秦意安没回答也没转过来，双手紧紧抓着桌子的边沿，青色血管分外明显，陈母在厨房忙碌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秦意安祈祷着林清敏快点离开。 天不遂人愿。 林清敏又走近几步，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再到不屑。 「怎么是你？」她目光向下，落在秦意安腿上厚重的石膏上，林清敏突然记起来前两天隐约听见陈叔叔和自己父亲聊天的时候提到陈嘉踢球不小心踢到了人，没想到是秦意安。 「怎么，苦肉计啊？」林清敏见秦意安今天跟个鸵鸟似的一言不发，使劲地挖苦她：「你说你能不能要点脸啊？连男生的家都可以随便住？你这么不要脸你爸妈知道吗？」 「哦，不对，」林清敏看着渐渐变黑的脸色，心情很好地说，「女儿都这么贱了，想必家长也不是什么好货。」 「闭嘴。」秦意安的声音不大不小，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 林清敏也不爽了，伸手推她，「我说的有错——」 「林清敏。」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她再熟悉的声音。 她的动作一下滞住。 第18章 见过他 陈嘉拎着一袋子的东西站在门口，冷着脸看她。 林清敏被他看得发憷，迅速收回了手往陈嘉身边凑。 「我这不是……」她伸手想去抓陈嘉的手臂，「想和学妹打个招唿吗？这就是你不小心撞到的学妹吗？」 林清敏还不知道她那天和秦意安的对话已经被陈嘉尽数听到了，所以现在这一副学姐关心学妹的面孔格外虚伪。 陈嘉侧了侧身躲开她的动作，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你不要太过分。」 「我怎么就过分了？」林清敏本就是个大小姐的性子，没听过什么重话，气性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你看到我做什么了吗？我不就打个招唿吗怎么就过分了？」 陈嘉终究还是顾着两家人之间的情分，不愿说破，但是目光里却是无尽的冷漠。 林清敏从未见过陈嘉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以前无论自己怎么闹，他的眼里都是毫无底线的包容，但是今天，她碰到了那条底线。 「陈嘉，你听我说——」林清敏往前走了一小步指着秦意安，「你看她一副穷酸样，来你家肯定是有目的的，你看，她爸妈连自己女儿随便去别的男生家里住都不管，指不定心里在打着什么心思呢……」 「够了。」林清敏越说越难听，陈嘉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她。 「啊？」 「我说够了，林清敏。」陈嘉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到底玩够了没有？你以为你是我的谁，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 「陈嘉！」林清敏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也拔高了不少，「从小到大，我一直跟着你，你学什么我就学什么，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为了你我连一中都放弃了，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陈母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立在门口手足无措地看着对峙的两人。 「我让你做了吗？」陈嘉脸上的表情没有一分一毫的变化，「我让你跟在我后面，我让你不去一中了吗？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罢了，真是傻得可以。」 「够了，陈嘉，少说点。」陈母进来拉陈嘉，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可以说的上是半个女儿了，看林清敏哭成那样，陈母很是心疼。 陈母知道陈嘉对林清敏确实没那意思，但是之前为了照顾她的感受谁也没说破，闹成今天这个样子还是第一次。 「妈，你别管，这是我和她的事。」陈母拉了一下没拉动，陈嘉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 「林清敏你听好了，」陈嘉毫不掩饰自己的锐利和尖芒，「我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是不想和你谈，就算你跟我上了同一所大学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听明白了吗？」 「收收你的大小姐性子，」陈嘉不依不挠，「我又不是你妈，不会天天惯着你。」 「是因为她吗？」林清敏突然指了指秦意安。 第32页 陈母一脸讶异，她不知道秦意安又是怎么卷到这件事里面来的。 「关她什么事？」该说的都说完了，陈嘉开始赶客，「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赶快回去吧，没事不要老往我家跑。」 「所以都是真的咯？」林清敏脸上还有泪痕，眼睛红通通的，「所以你真的在和她交往？」 陈嘉无奈，不知道她怎么又钻到这个牛角尖去了。 「看来你对我的眼光有什么误解，我对这种小学妹可没什么兴趣。」陈嘉已经尽量压低音量了，可房间就那么点大，被秦意安听到是不可避免的事。 这是实话，陈嘉也知道这话对秦意安来说很伤人，但这是他短短几分钟内能想到的最快的把秦意安摘出这件事的方法。 林清敏也不知道信了没信，目光呆滞，陈母急忙出面打圆场，拉过林清敏的手臂，「敏敏，我们走吧，不要理他，你爸妈还在家里等你呢，未来还很长，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习……」 陈嘉松了口气，这才发现秦意安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过，他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走过去手搭在秦意安的椅背上。 「你还好吗？」 秦意安整个人一下子松懈下来，跌坐在椅子上，站得太久腿抽筋了，现在一抽一抽得疼，手上两道被桌子压出来的红痕。 「她那人就那样，说话不过脑子的，你不要放在心上，」陈嘉突然想起什么，「上次怼她怼得那么开心，怎么这次跟个鸵鸟一样？」 「陈嘉……」秦意安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髮，滚烫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在书页上，「你把我送回去吧，我可以一个人去买菜一个人做饭一个人过得很好，我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好不好？」 「秦意安。」陈嘉从床头柜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擦眼泪，秦意安还是在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 「我有拐杖了，不需要你扶了，有了拐杖去哪都不是问题，求求你让我回家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受不了小心翼翼，受不了如履薄冰，受不了格格不入，受不了担心受怕……这里处处都是让她痛苦的存在。 「秦意安——」陈嘉喊了她一声，打断她的话，「对不起。」 他拉下秦意安抓着自己头髮的手，心里突然生出些无力感，总是这样，害得她难过，一次又一次地道歉。 「不会了，」他替她拭去泪水，「以后都不会了，你放心。」 待她情绪平稳下来，大家都没有再提起今天发生过的这件事，把这页揭了过去。 陈父给秦意安买了一副拐杖，她现在行动都是靠自己，偶尔会因为地板打滑，看得陈嘉胆战心惊的，不过秦意安有意和他拉开距离。他想帮也是有心无力。 她变得愈发沉默寡言，除了出来吃饭基本都一个人窝在房间里读书写作业。 过了几天，严达和一个他们从小玩到大的现在在一中的髮小来陈嘉家里打游戏。 几个人好一段时间没见了，聊得很是开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嘉说着说着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看向走廊尽头的客房。 「陈嘉你看啥呢？」严达一头雾水，觉得他莫名其妙。 「对了，秦意安怎么样了？」严达突然想起来那个摔在地上的女生，陈嘉后来没有再提起过她的情况，严达估摸着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没什么大事，」陈嘉面不改色，严达这么八卦，要是让他知道了，有极大的可能全世界都知道了，「几天后就好了。」 「哦，那就好。」严达也就是随口一提，没太在意，倒是旁边的高源被勾起了好奇心，「秦意安是谁啊？」 一听就是个女孩子的名字，高源没严达那么八卦，不过人嘛，有点好奇心也是难免的，而且他和陈嘉严达不在一个学校，听到他们提到不认识的人好奇得不行。 「就一个学妹，」严达嘴快，「前几周陈嘉踢球不长眼害得人家受伤了。」 极其无聊的故事，高源也失了兴趣。 严达站起来朝着卫生间走去，陈嘉家他常来，熟悉得不行，所以在看到盥洗池旁边的架子上摆着两套洗漱用品的时候，他一下就注意到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卫生间一直都只有陈嘉在用，就算有客人用的也是一次性的，看着这个架势却像是有什么人在这里长住。 严达心下觉得奇怪，决定待会儿出去问问陈嘉。 陈嘉继续和高源聊天，突然「咔哒」一声轻响，拄着拐杖的秦意安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好撞上高源好奇探究的目光。 她看了一眼关着的卫生间门，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沉默着回了房间。 「这是？」高源指了指客房的方向。 「一个远方表妹，」陈嘉轻咳一声，「下楼的时候作死玩手机不看路摔骨折了。」 「是吗？你还有这么个表妹？」高源怀疑地反问，因为看秦意安的穿着跟这里完全格格不入。 「我也是今年才刚刚知道的，关系太远了，以前都没见过，她爸妈有点事所以让她先寄住在我家。」陈嘉觉得自己瞎编的能力愈发纯熟。 「诶，严达，你知道陈嘉有个表妹吗？」正好严达从卫生间里出来，高源知道他和陈嘉熟，顺口问了一句。 「是吗？我怎么没听过？在哪呢？」严达坐回刚刚的位置上，漫不经心地问，「陈嘉你还有远方表妹这种东西啊，都没听你提过。」 第33页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陈嘉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藉口，同时暗暗祈祷秦意安不要出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正常……个鬼。严达总觉得陈嘉瞒着自己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他也越来越看不懂陈嘉的意思了。 不过秦意安显然是听不到陈嘉的心声的，陈嘉话音刚落，又是「咔哒」一声轻响，高源指着那，「喏，就那个，陈嘉说的远方表妹。」 严达顺着高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下一秒，他跟见鬼了一样蹭地站起来，看着陈嘉一字一顿地开口。 「远、房、表、妹？」 第19章 见过他 「嗯。」陈嘉面无波澜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高源看出来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头，好奇得抓心挠肺却又一头雾水。 陈嘉低头自嘲地笑笑，「你相信吗？」 秦意安呆站在客房门口手足无措地看着这边。 严达花了几十秒消化了下这些信息，伸手拍了拍陈嘉的肩膀，笑着调侃他，「行啊你，几天不见，把人家都拐到自己家里来了，不是我说，你们这个进展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秦意安的脸一点一点地涨红。 「别闹，我认真的，」陈嘉拍掉严达的手，「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这也挺巧的你说是不是？」 要不是严达从小学开始和陈嘉就是好友，他几乎都要被陈嘉骗过去了，严达摆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陈嘉你应该记得五代以内直系血亲三代以内旁系血亲都是不能在一起的吧？」严达半开玩笑似地说到。 本来话题到这里就应该揭过去了，陈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超出三代了，关系挺远的，就是挂个表妹的名。」 他这句话说得轻，只有严达和高源听见了。 高源听着他们两个跟打哑谜一样的对话，更加着急了，「不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没什么，就是陈嘉的表妹嘛，」严达冲着秦意安招招手，「来来来，过来一下，秦意安的小表妹。」 秦意安还真拄着拐杖慢慢地过来了。 「你腿怎么了啊？」严达明知故问，背靠在沙发上翘着脚，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 秦意安还没来得及说完，倒先被高源抢过了话头，「陈嘉刚刚说她下楼的时候不专心一直玩手机所以摔骨折了。」 严达「噗嗤」笑出声，「那……那还真是不小心啊，小表妹记得下次下楼的时候可不要再玩手机了啊。」 秦意安涨红着脸瞪了陈嘉一眼，这是什么破藉口，说的她好像是个白痴似的。 「来来来，站着干嘛？坐啊！」严达热情地招唿秦意安，秦意安虽然不太认识他也知道他说这话一定不是因为好心。 果不然，严达拍了拍陈嘉旁边的位置，自己则去了另一边坐下。陈嘉家里的沙发是半环绕式的设计，中间一个长沙发，两边是单人的。 有一个已经被高源坐了，秦意安本来准备去坐另一个的，却被严达抢先坐下了，逼着她只能和陈嘉坐在一起。 「不用了，我——」 「坐吧，」陈嘉打断她，扫过秦意安冒着热汗的额头，「走来走去你不累的吗？」 还是陈嘉比较有用，秦意安走过去乖乖坐下，只不过和陈嘉之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全身上下都在传递着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的讯息。 严达看着这副场景，更加按捺不住自己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往前坐了点靠近秦意安。 「你爸妈呢？怎么把你放在陈嘉家里？」 秦意安为难地侧过头去看陈嘉，她不知道陈嘉都和他们说了些什么，怕自己说的话和他对不上露馅。 「有点事不能照顾她。」陈嘉把说辞重复了一遍，示意秦意安记住。 「哦，对，我爸妈临时有点事急着回去所以让我在陈……表哥家住一段日子。」秦意安很快进入角色，跟着陈嘉演戏。 「嗯……真是兄妹情深啊。」严达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努力憋笑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我们继续吧，再耽搁下去都天黑了。」 秦意安看不懂他们玩的游戏也不感兴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等陈嘉再回头的时候她居然就那么靠着沙发睡过去了。 「陈嘉，你干——」严达见陈嘉突然停了动作，不满地冲着他喊。 「嘘——」陈嘉食指抵在唇间示意他安静点，然后在严达仿佛见了鬼般的目光里动作轻柔地把秦意安抱回了客房。 严达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以后，更加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撞邪了。 不是说开玩笑吗？ 不是说一点也不想谈恋爱吗？ 那现在？ 高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对那个「表哥表妹」的说法深信不疑，平时陈嘉只要见到陈绵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所以他也没觉得陈嘉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是在知晓一切内情的严达看来，这件事处处都透着古怪。 天微微变黑时，两人和陈嘉告别回家。 严达一层楼的楼梯还没下完，就收到了陈嘉的信息。 ——你要是敢告诉别人你就死定了。 这可真够着急的。 没一会儿陈嘉又补了一句。 第34页 ——你随便编我什么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牵扯她一丝一毫。 严达又好气又好笑。 ——不是，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八卦吗？ 他虽然爱开玩笑，也是知道哪些人可以开玩笑哪些人不能开的。 ——不然呢？ ——友尽.jpg 秦意安不知道为什么，陈嘉总爱看她写作业，看就算了，还总是挑错，她把这归结为陈嘉做家教做出来的「职业病」。 本来说有个人教应该是件好事，但问题是，看着陈嘉在她写的卷子上打上一个又一个的叉，她就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这天她一只手撑着脸靠在桌子上想数学题，用笔一下一下地戳着自己的脸颊，书桌正前面的窗户投下一片影影绰绰的暗影，秦意安立刻警觉地捂着自己的卷子。 陈嘉从阳台走进来，拖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伸手抽了一下秦意安压着的卷子，没抽动。 「我还没写完……」 陈嘉指指卷子露出的一角，上面写着页码，「都做到最后一页了，给我看看前面的。」 「不要，」秦意安捂得更紧了，「我从最后一页开始做的，才写了两道题。」 每次最后两题都写不出来的人会从最后一页开始写，鬼才信。 陈嘉也不戳破她的谎言，「那正好，你不是最后的大题总不会做吗？拿出来我教你解题思路。」 「不用了……我想自己做……」 「不是，」陈嘉无奈，「秦意安你怕什么啊？做得不好我又不会骂你。」 「再说了，是你自己说想要考好的，有问题又不问，能考好才有鬼。」 「骗人，」秦意安小声反驳他，「你昨天还在骂我笨。」 陈嘉愣住，他真不记得这茬了。 「那我不骂你行了吧，」他又伸手抽卷子，「拿出来我看看。」 别的不说，陈嘉教人倒是很有一套。特别是高中课业骤然变难，老师上课只能顾着大部分人，并不会拓展很多方法和技巧，秦意安这种基础本来就差的人根本就跟不上节奏。 但是有人带着走捷径明显就顺畅了很多，秦意安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让陈嘉说得慢点。 陈嘉停下来等她写完，突然想到什么。 「秦意安，下学期你要报文科还是理科？」 「应该……会报理科吧。」秦意安停住笔尖，有些茫然地回到。 「怎么，还记着那个约定啊？」陈嘉压低声音凑近她。 「什么约——」说到一半她也想起来了，秦意安故作镇定，泛红的耳尖却出卖了她。 她怎么一逗脸就红啊。 「大家都说报理科好，而且我也不喜欢文科。」 「是吗？」陈嘉拖长的尾音好像意有所指。 「是是是，好了你快点教下我这题怎么做？」秦意安急了，想方设法地转移话题。 「也没必要人云亦云，」陈嘉往后一靠，声音懒散，「喜欢什么就选什么，选了不喜欢的以后只有后悔的份。」 「我没骗你，真的，」秦意安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认真地解释，「我是真的对文科一点兴趣都没有，看着那一堆字就头大，报理科是因为喜欢生物。」 「你喜欢生物吗？」陈嘉好像在问她，又好像在看着很远的地方。 「不然呢？我为什么要报生物竞赛？」秦意安觉得他问的这个问题有点白痴。 「我以为你是吃饱了撑着才报的。」陈嘉随口接过话头。 「你才吃饱了撑着！」秦意安沖他翻了个白眼。 「对啊，我还真是吃饱了撑着才报的，」陈嘉也不反驳，「大家都知道，生物竞赛是理科竞赛里最简单的最好水奖项的，虽然是没什么分量的奖，拿着也好看些，每年报的人基本都能拿个奖项回来。」 「对了，今年的比赛好像也快开始了吧，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说到这里，她忽然无比心虚，「看了一点。」 报的时候信心满满的，结果后来发现自己连课内的东西都跟不上，哪有额外的时间准备竞赛，她也很清楚自己不是能通过经过竞赛稳进大学的天才。 「唉，你这……」陈嘉嘆了口气，「竞赛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我去年参加过，省二等奖。」 不算特别高的奖项，不过他也没有付出多少努力，就是考前一个月把书翻了一遍。 秦意安也不知道这个奖项是什么概念，不过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那你今年还去吗？」 「不去了，」陈嘉摆摆手，「我懒。」 「对了，你为什么喜欢生物啊？」他很少听到身边的人这么形容某个学科，在重点班里听到更多的是哪科比较擅长哪科是短板需要补补，分数才是一切。 「我也不知道。」秦意安歪头思考了一会儿慢慢地说到。 「大概喜欢就是没有理由的吧。」 第20章 见过他 喜欢就是没有理由的吧。 这句话在陈嘉脑子里过了又过，他突然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笑起来。 「你笑什么？」秦意安也挺尴尬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脑子一热说了这句话，跟白痴一样。 「也就只有女生才会相信这种话好吗？」陈嘉敲敲她的头，「喜欢只不过身体分泌出来的激素产生的感觉而已，哪有那么多玄乎的东西？新鲜感过后不也就那样。」 第35页 忘了从哪本书上看来的理论了，理性、残酷，却又真实。 「那你呢？」秦意安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下来，「你和你女朋友在一起她也是这么想的吗？她知道吗？」 要不是秦意安一再提醒，陈嘉已经彻底把那个传说中的女朋友抛到脑后去了。 「她呀——」陈嘉脑子飞快地转着编藉口，「和我的想法一样。」 「所以我们分了。」陈嘉鬼使神差地又说了一句。 「哦，」秦意安还是闷闷不乐的，看上去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所以说，新鲜感消失了就分了？」 「……算是吧。」陈嘉硬着头皮胡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惶然又害怕，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话题彻底终结，秦意安把订正了一半的数学卷子收起来，拿出一张英语卷子做阅读，看着看着眼眶发酸，面前的字母模煳成一片。 总是这样，恰到好处的温柔和保持距离的尖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陈嘉的理性和残酷，感情对他来说是身体欺骗自己的假象，温柔是假象，唯有不远不近的距离才是真实。 大年三十晚上，秦意安和他们一起吃了年夜饭，气氛很温暖，她还是觉得孤独和难以适从。 一段日子的相处过后，秦意安和陈父陈母稍微熟稔了些，偶尔也会和他们在饭桌上聊两句，只不过她嘴笨，说不来什么讨巧的话。 「小意，这几天在我们家住得还习惯吗？」陈母笑着看秦意安，语气温柔。 「挺好的，谢谢阿姨。」秦意安低头小口小口地吃饭。 「没事的，要不是陈嘉也不会害你变得行动不便，这都是他该做的。」陈母说着带着责怪看了陈嘉一眼。 陈嘉默默吃饭，算是认了。 「对了，你的腿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要是有什么难受的地方要及时说，知道吗？」 女性的心思总会细腻些，陈嘉除了陪秦意安去复查，其他时候看着她拄着拐杖一副好好的样子，就下意识觉得她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会儿他停了动作，等着听秦意安的回答。 「挺好的，现在也不疼了，估计再过两周就可以拆石膏了。」秦意安认真地回答。 陈嘉听到她这么说，才放下心来继续吃饭。 实际上每每到了天气有变化的时候脚踝都会隐隐作痛，秦意安搜了一下说这是正常现象也就随它去了。 吃完饭大家聚在一起看春晚，秦意安看了两个节目就困得不行，她这几天都在熬夜看竞赛书，睡眠严重不足。 不过看其他人都看得津津有味的她也不好意思先回房，但实在困得不行，很快头就一点一点的。 陈嘉瞧见了，伸手推了推她肩膀，「喂！你睡着了吗？」 陈母见状拍掉他的手，「对人家小姑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啊？」 秦意安醒了过来，满脸都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迷茫。 「小意你要是困就先回房吧。」陈母越过陈嘉对秦意安说。 秦意安点点头，慢慢地挪回房间，临到关了灯躺上床却又没了睡意。 躺着半天还是睡不着，秦意安爬起来也没开灯，就着月光走到阳台。 阳台放着一个鞦韆，听陈嘉说以前是放在客厅的，后来陈绵出生了怕她乱爬摔到自己，于是搬出来放到了阳台上，秦意安没事做的时候就会坐在这里看着天发呆。 远处不断有烟花炸开，绚烂的烟花短暂地晃了人的眼，又很快归于沉寂，和以往无数个她独自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到一样。 父亲说她是女孩，是没有资格入族谱的女孩，所以几乎从来不带她回老家过年，她倒也落得个清净，每年的这个时间她可以不用被打，不用被骂，除了因为没钱吃饭要靠邻居接济时不时饿上几顿都没什么问题。 习惯了孤独，并不代表喜欢孤独。 看着那些阖家团圆的场面，说不羡慕都是假的，只不过从来都不会属于她罢了。 秦意安走了以后，陈嘉看了一会儿也觉得兴致缺缺，和父母说了以后也回房去了。 他不困，坐在书桌前玩手机，安安静静的空气里传来细微的「嘎吱」声。陈嘉走出去一看，果然看到秦意安坐在鞦韆上一晃一晃的。 他靠着门框，「不是说困吗？」 「睡不着。」秦意安低低地应了一声，听起来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陈嘉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不开心吗？因为这里不是你家吗？」陈嘉小心地猜测，从吃年夜饭开始她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有，」秦意安摇摇头，「有人陪我过年，我很开心。」 「开心得像场梦一样，明天早上一睁眼，一切回归原点，等着我的只有远比现实更现实的生活。」 「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秦意安的声音都在轻颤着，「他们对我的态度好像不太一样了，只不过还没有找到合适理由逼我退学，他们爱面子，所以一定要等着我犯错，可是，可是——」 秦意安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变得越来越急迫，可能会直接撕破脸皮逼我退学。」 「陈嘉，我该怎么办？」秦意安的声音已然带上哭腔，「高中不属于九年义务教育的范围，就算他们强迫我辍学也不会有人管。」 第36页 「我不想这样，」秦意安用手背擦去泪水，「我不想现在就出去打工挣钱，我不想十六岁就结婚给别人生孩子，我不想一辈子都要供着他们，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去死。」 黑夜带给人安慰，也给予人勇气，秦意安看不清陈嘉，所以才说了这么一大堆。 陈嘉自始至终都沉默着。 秦意安需要一个承诺，需要一个能带她摆脱这一切的人。 而他没有这个能力。 想到这一点，陈嘉心里难受得不行，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无能而焦躁不安。 这一方的小小寂静天地和远处不断炸开的绚烂烟火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谁也没有再说话，黑暗击败了秦意安的防线，一点点蚕食着她的勇气。 「抱歉……」秦意安盯着自己腿上的石膏，声音轻得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又让你听了这么多负能量。」 「就算我上不了学，我也不会乖乖替他们做牛做马的，大不了就是玉石俱焚嘛，谁怕谁？」 她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快些，可心里的阻滞太多，听起来反倒多了几分绝望的意味。 「不会的……」陈嘉静了许久才憋出这句话，「你不会到那一天的。」 「那我就先谢过学长的吉言啦！」她笑得毫无芥蒂，眼睫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珠，好像刚才那个哭得不能自己的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尽管他们都知道这些说来听听的场面话并没有任何实际用处。 「竞赛书看的怎么样了？」竞赛一般在开学后一个月举办，现在离开学只有两周不到的时间了。 「最近一直在看，可是太多了，」秦意安苦恼地撇撇嘴，「才看了一点点，我都在想要不干脆不去考算了。」 「可是想了想又觉得都花了这么多时间了，就算不会哪怕去试试也好，」秦意安顿了一下，突然警惕地看着陈嘉，「干嘛？你不会大年三十晚上还要揪着我补课吧？求求你做个人吧！」 「我可没那闲工夫，」陈嘉无语，「吃饱了撑着给自己找罪受吗？」 「那就好……」秦意安总算是松了口气。 烟火越来越密集，声音越来越大，不止远处，近处也有人在放烟花。 陈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23:55。 还有五分钟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了。 他们坐在鞦韆上静静地看着焰火炸成一朵又一朵的花。 客厅里的电视里面，主持人正在为最后的倒计时做准备。 比起公历新年，农历新年还是更有仪式感，更让大家觉得有参与感。 十…… 这是秦意安第一个觉得有些许暖意的新年，不再是冷冰冰的一个人。 九…… 一年结束的时候，好像总是会不自觉地回想过去的一年，除了中考和考上五中的喜悦，剩下的回忆里满满当当的都和旁边坐着的这个人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繫。 八…… 不知道新年的时候许的愿望会不会实现呢？ 七…… 那要许什么愿望好呢？ 三……二……一…… 在几乎要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昼的盛大烟火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第21章 见过他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陈嘉大概不知道，他是第一个跟秦意安说「新年快乐」的人。 秦意安还许了两个愿望。 一个是希望自己能安稳地读完高中，考上大学永远离开这里。 另一个则是希望陈嘉也能做到他想做的一切。 手机震了几下，秦意安拿出来点开，是梁初霜发来的消息，「新年快乐」后面还跟着几张图片，她点开一看，是白茫茫的雪地。 梁初霜的家乡在一个遥远的北方小城，而他们这个南方城市最冷的天气也才十度左右，根本没见过雪这种东西。 陈嘉随意看了一眼，「喜欢雪吗？」 「啊？」秦意安给梁初霜回了个「新年快乐」过去，「还好吧，就是没见过，有点好奇而已。」 「而且北方离这里挺远的，以后大概会去那里的大学，太偏僻的地方我受不了。」偶尔无聊的时候会看着地图圈出几个想去的城市，不过现在说好像还是为时尚早，最后还是要看她高考分数来决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嘉看着她的手机若有所思。 年也跨完了，睡意又涌了上来，秦意安有点迷迷瞪瞪的，「我先回去睡觉了，你慢慢看吧。」 秦意安摸着墙壁回去了，陈嘉还是坐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忘了设闹钟，秦意安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了，她揉了揉睡得乱七八糟的头髮，外面一片寂静。 前几天好像隐隐约约听陈父陈母提过今天要去拜访亲戚，这种场合秦意安肯定就没有必要跟过去了。 她躺下来想再睡一会儿，新年第一天也不想逼着自己爬起来读书，可惜已经睡得够多了，现在清醒得不行。 刚刚走进卫生间，门口就传来急促的门铃声，一阵快过一阵。 秦意安心里纳闷，难道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吗？她拄着拐杖走不快，费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门。 外面站着林清敏，她看见是秦意安开的门，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慢死了。」 第37页 「……抱歉。」秦意安面色平静，声音毫无起伏波澜，听起来没有任何感情。 林清敏推开她走进来，四处看了一圈，「叔叔阿姨他们呢？」 「他们出去了。」秦意安没多想，毫不设防地回答。 林清敏的表情像是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满意地笑笑，秦意安心里无端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那你呢？」林清敏突然开口，虽是笑着的，声音却冷得不行。 「关我什么事？」秦意安皱了皱眉，她实在想不通也猜不透林清敏到底想表达什么。 「大年初一不回自己家，赖在一个男生家里，你爸妈都不管你吗？还是说你是个？」 她自以为能刺激到秦意安，没想到秦意安居然笑了起来。 「要真是个孤儿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原来绕来绕去还是这件事，秦意安都已经考虑要不要告诉她陈嘉最近谈了个女朋友又很快分手的事了，不过照林清敏这个钻牛角尖的思维，就算她说了，林清敏也只会觉得她在说谎。 「你什么意思？」林清敏也听出了些不对头。 「没什么意思，」秦意安站累了，靠在一边的墙上，「你自己都说了，我爸妈都不在意，还轮得到你来管吗？」 「不要脸，」林清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受个伤就这么赖在别人家里，我看你就是故意碰瓷，看陈嘉好欺负。」 得了吧，还是他提出来的呢。秦意安在心里默默怼回去，林清敏要是知道估计得气死。 林清敏说的这些对秦意安没有任何杀伤力，到底还是有良好的家教摆在那里，她也骂不出什么过分的东西，秦意安从小到大听得比这难听的话多了去了，早就免疫了。 她当然也可以怼回去，可这里是陈嘉的家，不是在学校，秦意安不能惹是生非，给他家带来麻烦，也就任着林清敏骂着，祈祷着她发泄完赶快离开。 秦意安也可以向林清敏解释自己暂住在陈嘉家里的缘由，不过她很清楚，说了也只是自讨没趣，给自己找羞辱，说不定明天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学校。 见自己的话对秦意安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林清敏突然笑了笑，笑容阴恻恻的，秦意安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你的伤怎么了？」正常人都不会觉得林清敏是在关心秦意安。 「你问这个干嘛？」秦意安扶住拐杖站直了，往后退了退，被堵在林清敏和电视机柜中间。 「也没什么，就是关心一下学妹，顺便——」林清敏压低声音，「既然学妹这么想在别人家里蹭吃蹭喝，那我不如帮你一把怎么样？」 看着林清敏的手朝着自己伸过来，秦意安的镇定终于分崩离析，慌乱间她下意识就想往后退，拐杖被柜子绊到，她一下失去控制摔在地上。 倒下的时候，秦意安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另一只手护着头，还要顾着骨折的地方，后背摔得生疼，撞到柜子的手肘火辣辣得疼，连拐杖都欺负她，砸在肚子上。 林清敏也愣住了，她本来也没真想推秦意安，就是想吓吓她，没想到秦意安反应这么大真的摔倒了。 秦意安用完好的那只手撑在地上想把自己撑起来，然而后背疼得使不上力，又重新摔回地上，林清敏也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秦意安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等疼痛缓过去。 做错了事林清敏下意识就想跑，还没来得及转身，「咔哒」一声，后面的门开了。 「秦——」陈嘉正在拔钥匙，声音一下卡了壳。 他钥匙也顾不上了，冲到秦意安旁边把她扶起来，「你没事吧？」 秦意安摇摇头，面色苍白。 「林清敏我都跟你说清楚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如果说上次陈嘉只是冷漠的拒绝，这次他眼里是藏不住的怒火。 「不是我……」林清敏急忙澄清。 「跟学姐没关系，」秦意安也开口解释，其实确实跟林清敏没多大关系，「是我不小心打滑了才会摔倒的。」 有前科在，陈嘉很难相信这事跟林清敏没关系。 「你来我家干嘛？」陈嘉冷着脸问林清敏。 「我……来找叔叔阿姨拜个年……」 「拜年？」陈嘉嘲讽地笑笑，「做了十几年邻居，你不会连大年初一这天我们一家都不在家这件事都不知道吧？」 林清敏面色变了变，「我忘了……」 陈嘉懒得理她，站起来把林清敏推了出去利落地甩上门，「那也祝你早点把我忘了，省得天天来骚扰我，我们家不欢迎你，听清楚了吗？」 「你的脚没事吧？要不要去看看？」陈嘉把秦意安扶到沙发旁边坐下，担心地看着她的石膏。 「没事，」秦意安有点小得意，「刚刚摔倒的时候我反应很快，没让它磕着碰着，绝对没事。」 陈嘉对她这种莫名的乐观有点无奈，「不然还是——」 秦意安打断他的话，「对了，你怎么回来了？这才十一点多。」 「东西忘带了，」陈嘉下意识摸了摸鼻尖，「而且太无聊了懒得继续待下去了。」 其实是早上走得急忘了给秦意安留个纸条了，怕她醒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找藉口先回来了。 「吃饭了吗？」陈母留了饭热在厨房里。不知道秦意安看见没有。 第38页 「没有，」秦意安摇摇头，看上去有些疲倦，「睡迟了，刚醒没多久。」 陈嘉想去厨房把饭菜端出来，突然被秦意安叫住了。 「陈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秦意安指了指门的方向。 「什么？」陈嘉没有领会到秦意安的意思。 「钥匙……还在门上。」 第22章 见过他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秦意安去拆了石膏，那次摔倒幸好没有对骨折的康復造成什么影响，她的骨头癒合得很好，只不过还要等半个月才能慢慢开始走路。 她爸妈还没回来，回学校之前秦意安特意拜託陈父把自己送回家里，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把家里收拾整理了一遍，弄成有人在这里住过一个月的样子。 也没有邻居觉得她消失的这一个月有什么问题，大部分人都只会在意自己的生活，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时间去管别人，秦意安松了口气。 回学校的那天也是陈父送他们去的，秦意安虽然拆了石膏，还是要靠着拐杖行动，陈嘉帮她把行李拿到她的宿舍以后，秦意安就催促着陈嘉快走，学校不比外面，秦意安可不想给自己又吸引来一堆注意的目光。 原以为拆了石膏就可以和陈嘉划清界限了，不过秦意安显然太高估自己了。 她的教室在四楼，等饭点差不多过去了，秦意安拄着拐杖去食堂吃饭，五中的招生宣传打的就是学校面积大，风景很好，这却苦了秦意安，好不容易到了食堂她已经出了一身汗。 吃完饭回教室更要命，中间好几次她几乎都要走不下去了，终于坐在自己座位上的时候，手臂都在打颤。 她完全没想过这茬，在陈嘉家里都是小范围的移动，几乎不消耗体力。 第二天秦意安手臂又酸又疼，到了中午梁初霜问秦意安要不要她帮忙带饭回来，秦意安拒绝了，她知道梁初霜每天中午都要午休，还要专门跑回来给她送饭肯定要浪费很多时间。 让秦意安自己去她又实在走不动，索性就抽出一本数学练习册慢慢地写，熬过头就不饿了。 卡在某一步卡了半天，秦意安突然听见门口有人叫她，她下意识应了一句抬头看去，陈嘉手里拿着一本书和笔不知道要去干嘛。 看了眼秦意安班上没有别的同学，陈嘉大步走进来，自来熟地拖过梁初霜的椅子坐下。 「午饭吃了吗？」比起关心更像是质问的语气。 「吃了。」秦意安迅速回答。 「骗人，」陈嘉比她接得还快，「11:40下课，现在12:20，二十分钟前我路过你们班门口的时候你就坐在班上了，普通学生一来一回都要半个小时，更何况你还行动不便。」 「我找别人帮我带回来的不行吗？」到底是什么样的路陈嘉才能顺便路过她们班门口啊？ 「你肚子刚刚叫了。」陈嘉搬出了秦意安没法辩驳的理由。 「为什么不吃饭？」 「待会儿去。」秦意安继续煳弄他。 「唉……算了，」陈嘉无奈地摇摇头，「饭卡给我，你要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秦意安下意识抓紧了口袋里的饭卡，「我待会儿自己下去吃。」 「行吧，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陈嘉起身走了，秦意安松了口气。 过了十分钟，一个装着打包盒的塑胶袋被扔到她面前，「吃吧。」 「啊？」 事情再度变得奇怪起来。 开学后的第二周，开门考的成绩出来了，开门考是五中每个学期必不可少的项目，一边检测一下学生在假期的学习成果，一边也是敲打一下他们该收心好好学习了。 被陈嘉揪着学了一个寒假，效果还是很明显的，秦意安一下从班级三十几名窜到了十几名，梁初霜忍不住惊讶地问她是不是报了什么补习班。 「……算是吧。」秦意安含煳地回了一句，还是免费的那种。 梁初霜又问她在哪补的，秦意安只好说是请的一个家教，现在已经回去上大学了。 梁初霜看上去很惋惜的样子，秦意安暗暗捏了把冷汗。 中午陈嘉过来的时候毫无意外地提到了开门考的事，秦意安动作迅速地把卷子都扒拉出来放到他面前，期待地看着陈嘉。 「怎么？以前不是都遮着不让我看吗？」陈嘉一边调侃秦意安一边把她的卷子翻了一遍。 秦意安不笨，之前吃了基础不好的亏，有人带着学以后，她自己又很勤奋，成绩自然也就上来了。 「没有的事，」秦意安尴尬地笑着，「有人教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也不知道那天死命压着卷子的是谁。 凑和着还把自己当工具人用呢，招之而来挥之即去，没事的时候永远都想不到自己。 算了算了，就当欠她的吧。 陈嘉认命地拿过笔给她讲题。 有空的时候陈嘉中午就会待在秦意安的教室给她讲题，没空的时候给她送个饭就走了，不过他一般都不会待很久，在别的同学回来之前就会离开。 只一次梁初霜饭卡忘记带了又折返回来，结果发现自己位子上坐了一个人。 「意安，这是——」还没问完就看见了陈嘉，梁初霜看看秦意安，又看看陈嘉，惊讶地话都说不清楚了。 「不是……你……他……」 第39页 秦意安还在尴尬地想藉口想要煳弄过去，陈嘉食指抵在唇间沖梁初霜比了一个手势。 散漫随性的表情写着「麻烦你替我们保密」的讯息。 梁初霜一秒会意，比了个「ok」的手势。 「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诶，不是——」眼看着梁初霜拿着饭卡就要离开，秦意安急忙喊住她想要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没等她说完，梁初霜露出一个她都懂的表情迅速走出了教室。 「陈嘉，你无不无聊啊？为什么非要开这种玩笑呢？」秦意安都快烦死了。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陈嘉摊摊手，无奈得不行，「大家看到我和女生坐在一起就会开始自动脑补，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秦意安一下哽住，高中被繁重的课业压着，总要有些途径发泄一下压力的，八卦无疑是个很好的方法，行吧，他有理他厉害。 「要解决也很容易，只要你不再要我给你讲题，你愿意吗？」 这……这个诱惑太大了，她实在拒绝不了。 陈嘉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怎么想的了，他靠着椅背，「做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想听我讲题，就必须做好被别人说的准备，这不是我能改变的。」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之前那事摆在那，他们顶多说你对我死缠烂打，不会真有人觉得我们在一起的，只要你接受得了被这么说就无所谓了。」 秦意安听了陈嘉说的才稍稍放下心来。 陈嘉预测得很准确，尽管他每次都尽量避开别的人，但是学校总共也就那么大，被人看到也是难免的，一周不到，这件事已经悄然传播开来。 上学期那件事闹得轰轰烈烈的，余温还没彻底平息下来很快又被这件事重新推上风口浪尖。 一开始只是猜测和小范围的讨论，愈演愈烈，陈嘉不知道秦意安什么感受，但是他自己先有点看不下去了。 学校有一个大群，加了不少学生，那天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人起头说了这件事，很多人跟着讨论起来。 一开始还是正常的讨论，但是从有个人开了匿名开始，事情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即使大部分人都是一路接受着良好教育上来的，但是在谁也不知道谁是谁的情况下，人性的阴暗面被彻底暴露出来。 ——秦意安可真是不要脸的，陈嘉都做到那份儿上了还赶着往上凑。 ——之前还装着一副那么可怜的样子，谁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怀疑她就是欲拒还迎，故意的。 ——听说她的伤就是陈嘉弄的，所以故意赖上他。 不仅有对秦意安的恶意猜测，还有关于陈嘉的。 ——不知道陈嘉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居然让她心甘情愿的。 ——陈嘉平时还总是装着自命不凡的样子，指不定私下里乱搞成什么样子呢。 ——说到这个，他们到哪一步了？会不会已经……所以秦意安才死心塌地的？ 看到这里陈嘉也受不了了，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床上，别人怎么编排他他都无所谓，可是这种东西对一个女生来说却是致命的打击。 大群的管理员陈嘉基本都认识，之前他们本来也想给陈嘉一个，但是他拒绝了，现在只能找别的同学关掉匿名聊天。 关了情况也没变好多少，大群管理宽松，没什么人备註班级姓名，该聊的还是继续聊，陈嘉没有办法只好拜託同学开了禁言，他知道这么做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还会给自己落下一个「小肚鸡肠」的评价，可是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没有办法看着秦意安被那么随意猜测被随意辱骂。 陈嘉想过很多次面对这种情况时秦意安的反应，甚至安慰她的话都准备好了，却独独没有想到自己先承受不住了。 秦意安不怎么用手机，可她还是知道了。 那天她从外面回来，有几个男生背对着她正在小声聊着什么，秦意安走过时，一句「陈嘉一看就是私生活混乱的人，肯定已经搞过了」冷冷地飘进耳中。 几个人看见她噤了声，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聊下去。 第23章 见过他 回到位子上坐下，秦意安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梁初霜被吓到了，摸了摸她的额头问秦意安是不是生病了。 秦意安把桌子上的书都收进抽屉里又全部拿出来，目光十分茫然。 「初霜，你知道大家最近都是怎么说我的吗？」 「哪有说你什么啊，」梁初霜以为秦意安还不知道这件事，想煳弄过去，「什么都没有。」 「是吗？」秦意安心乱得不行，被人这么说，伤心也有，更多的是愧疚，如果不是因为她自私拉着陈嘉给自己讲题他也不至于落入这种境地。 中午陈嘉来的时候，照例想拉开梁初霜的椅子想坐下来，却被秦意安拦住了。 「谢谢学长这段时间的帮忙了，以后我还是自己学吧，不麻烦学长了，饭我也自己找人解决。」 「你知道了？」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陈嘉早就知道会这样。 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他们都知道没说完的那部分意味着什么。 「嗯。」秦意安点了点头，就是不肯抬头看他。 「你很在意吗？」陈嘉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侧身看秦意安，「之前不是说可以接受的吗？」 第40页 「那是之前，现在面对了才发现我根本接受不了，抱歉把学长也卷了进来。」 「到此结束吧。」 「这样对大家都好。」 「行吧，」陈嘉目光暗了一瞬，「我尊重你的选择」 陈嘉没有看到的是，秦意安藏在校服袖子里的指甲紧紧掐进手心的肉里，这样才能忍住自己想要流泪的冲动。 学校里有没有人再编排他们两个秦意安不知道，反正她行的正坐的直，不怕他人的诟病。 秦意安现在已经可以不用藉助拐杖行走了，虽然左脚还是不怎么使得上力，短暂的行走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下午最后一节本来是自习课，被英语老师要了去做听力练习，音频放到一半程芳突然走了进来，她跟英语老师耳语了几句，暂停了播放。 大家好奇又不解地抬起头来看着讲台，秦意安还在低头想着刚刚那题的答案，桌子被轻轻敲了两下。 秦意安抬头，撞上程芳无比严肃的目光，她的心突然没由来地重重跳了一下，大概女生真的有传说中神秘的「第六感」。 程芳示意她跟自己走，为了照顾秦意安的伤，她放慢了速度，秦意安就在一片夹杂各种目光的注视里一步一步走出教室。 她一跨出教室的门，听力又重新放了起来。秦意安手心被渗出的汗弄得湿濡濡的，她脑海里迅速转了一圈什么事才能让程芳的表情如此严肃，是因为陈嘉的那件事吗？ 如果是因为这个，那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之间坦坦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除了这个，秦意安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能让程芳要单独把她带出来。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程芳带着秦意安去了上次的那个资料室，不同的是，这次里面多了一张椅子，当作临时的会客室。 而此时，林梅正坐在上面低头看手机。 秦意安走在后面，离资料室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她就看见林梅了，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好像突然被冻结了一样，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让她动弹不得。 她终于知道方才那一段路上一直萦绕在心底挥散不去的不安感从何而来了。 学校地处郊区，差不多在这个城市的边缘，过来一次要好几个小时，林梅突然这么大费周章地花时间跑下来，总不可能是为了专门下来看秦意安一眼吧。 听到门口的动静，林梅抬头看过来。目光对上的一瞬间，林梅原本还平静着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扭曲狰狞。 别人不知道，秦意安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林梅发火的前兆，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一下撞在后面的墙壁上，蹭点些白色的粉尘。 仅仅是这个快速后退的动作，秦意安的脚踝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啪——」 秦意安被打得偏过头，脸上火辣辣得疼，左耳嗡嗡作响，有几十秒的时间什么也听不见。 林梅动作突然，程芳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知道些秦意安家里的情况，所以刚刚走进来的时候刻意让秦意安跟在自己身后，但是她万万没有料到林梅这突然的动作。 眼看着林梅又要动手，程芳急忙冲过去把她拉到一边，「意安妈妈，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说，没有必要动手是不是？」 林梅被拉到一边，脸上还是充满着怒气，「老师，我跟你说，跟她说了也没用，她都把男生光明正大地带回家了，要是不好好管教管教还不知道以后会做出什么来呢！」 这话说得大声，有老师悄悄地向这里投来视线，在教室办公室里的学生更是难掩饰住自己的好奇和讶异。 连程芳都被林梅这话唬到了，五中毕竟是市重点高中，校风严格，如果是真的那事情可就严重多了。 「是真的吗？秦意安？」程芳向秦意安求证林梅这话的真假。 秦意安心里的绝望蔓延开来，林梅还是知道了，她想过会有这一天，嘴碎的人那么多，总会有人告诉林梅的，只不过她内心还是抱着点微薄的希望，而现在，这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她没回答，因为秦意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嘉确实送她回家了没错，尽管是出于同学之间的帮助，可是她不想把陈嘉牵扯进来，今天林梅来的目的就是要把她搞得退学，即使她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林梅也能照着自己的想法扭曲成另一副模样。 程芳心里还是相信秦意安的，她教了二十几年书，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家长，像林梅这样的明显是来故意闹事的，可秦意安自己要是不解释澄清，她也没有办法帮她。 「你看！她连话都不敢说，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秦家才没有这样的女儿！」 林梅激动地用手指着秦意安，又想冲过去打她，程芳使劲拦住她，「秦妈妈，有话好好说，别激动，别激动。」 程芳跟林梅差不多高，已经快要制掣不住林梅，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秦意安。 「有什么误会都可以说出来，老师会帮助你解决这些问题的，好吗？」 秦意安张了张口，才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下课铃彻底湮没。 下课了。 意识到着意味着什么之前，秦意安有几十秒的精神恍惚，人群涌出教室，本该奔向食堂吃上一顿热腾腾饭菜的他们此刻都心照不宣地停驻在走廊上、楼梯上看着这场闹剧。 第41页 很多老师都已经回家去了，办公室里仅剩的几个老师出来驱散学生却只是徒劳，不知道都是从哪听到的消息，越疏散学生越多，不止这层楼的，甚至连别的年级都有人来凑热闹。 看到这么多人，林梅像是得到什么鼓励般愈发得意起来，迫不及待地用她堪比喇叭的大嗓门喊到—— 「老师，你看她什么都不肯说，一定是心虚了，我们家居然教出了这么个败坏家风的废物，留在学校也是败坏学校的名声，唉，都怪我们没有好好教孩子啊……」 林梅越说越情真意切，好像秦意安真的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过般。 「都怪我们太放心她了，放纵她一个人在家里，谁知道她不知道跟着哪里的人学坏了居然带了野男人回家……」林梅一副痛心得不行的样子，「是我们没有好好管教孩子，事到如今也不好意思让她继续留在学校给五中蒙羞了……」 说了这么一大串才讲到自己的目的，也是难为她了。 秦意安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仿佛那个处在话题中心的主人公不是她一样。 「秦意安你倒是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啊？」程芳急得小声催促她。 「不是。」除了这两个字，她没有再多言，这个辩驳听起来是如此苍白无力。 秦意安觉得有点抱歉，对不起程芳对她的一再照顾，她看了看学校的天又看了看学校的草地，学校的树，学校的围栏……有些悲凉地想这大概是她在这里待的最后一天。 林梅突然沖了一下，程芳没拉住，她已经走过去拉着秦意安的手，「跟我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秦意安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资料室的门，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开始发白，就是不肯跟着林梅离开。 林梅被激得火气一下子窜上来，也顾不上那么多人看着了，顺手抄起资料室门边的扫把就要往秦意安身上招唿。 秦意安下意识闭上双眼，瑟缩了下身子，下一秒，木棍重重敲击在皮肉上的闷响传来，可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秦意安以为自己被打得出现了幻觉，慢慢睁开眼，面前挡着一个高瘦的身影，嘴唇因为疼痛抿得紧紧的，脸色发白。 陈嘉用耳语般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的声音说—— 「别怕。」 第24章 见过他 别怕。 秦意安鼻子一下就酸了，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林梅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拦路虎」很是不爽，「神经病啊你！突然跑过来干嘛？」 说着她还想去拉陈嘉，陈嘉一个一米八多的男生自然不可能被她拉动，他甩开手，转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梅，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不屑。 「这位阿姨，现在都21世纪了，您是从原始人时代穿越过来的吗？话都不会说就直接动手？」 周围响起低低的闹笑声。 林梅被陈嘉说的无地自容，突然想起什么，不怀好意地笑笑，「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这个小贱人带回家的那个野男人？难怪这么护着她，也不知道在这里装什么感情深厚！」 「秦意安同学那天受伤了，」陈嘉还在试图跟林梅讲道理，「我只是送她回家而已，那天我爸也在。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哪门子的送回家还要搂搂抱抱的？」林梅嗤笑一声，「我可是听别人说，那天是你背着她上去的，进去还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鬼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林梅下意识地以为陈嘉是什么不良少年，继续开口嘲讽他，「还你爸送回去的，教出你这种随便和女生搞在一起的能有什么好的父母？」 陈嘉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他笑了笑，笑容里却不带任何温度。 「是吗？别的我不敢说，至少比逼着女儿从全市第二的高中辍学出去打工赚钱结婚的某些父母好。」 周围讨论声愈烈。 林梅脸上挂不住，只能通过声音给自己增加点气势，「你懂什么？我这也是为了她好！她成绩那么差，读了也考不上大学，还不如早做打算另寻出路！」 程芳忍不住了，「秦妈妈，你可能对我们学校有什么误解，五中的本科率是百分百的，本一率可以达到的百分之九十，而且秦意安成绩也不差，照这个势头继续保持下去，上一个好大学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这样一来倒更显得林梅在无理取闹，连自己女儿的学校情况和成绩都不清楚，明显就是过来挑事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你都跟她搞在一起了自然是帮她说话的，我看你们两个就应该被一起开除出学校！都是五中的败类！」 败类，陈嘉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自己，他又好气又好笑，但自带的傲气没有减去半分。 「随便你怎么说，我行的正坐的直，大可以让老师随便查，还有——」陈嘉拖长了尾音，「想要开除我？你得先去问问我的老师同不同意，他们还指望着我沖学校的优秀率呢。」 「就算是秦意安，开不开除她也轮不到你来说话。」 「怎么就轮不到我了？我可是她——」 「是她妈又怎么样？」陈嘉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因为女儿没有遂自己的意出去打工所以上高中以来一分钱都没有给过的母亲？」 陈嘉说这话时看了看秦意安的反应，她好像没有很抗拒，他才继续说下去。 第42页 「还是自己住大房间，在阳台圈出一块比宿舍还小的地方给女儿住的母亲？又或者是，把女儿打得不得不戴口罩遮掩伤痕的母亲？」 「因为重男轻女把女儿当奴隶使唤的母亲？不想让女儿上高中故意把她送去全市最差的初中的母亲？抓到一点捕风捉影的东西就迫不及待来逼着女儿退学的母亲？」 「不知道这么多母亲，阿姨您是哪一种呢？」陈嘉饶有兴致地问。 「你，你血口喷人！」到底都是自己做过的事情，林梅气势还是弱了些。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阿姨你心里不是最清楚的吗？」陈嘉故意说得很慢又很大声，好让周围的人听个清楚。 「秦妈妈你听到了吧，秦意安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同学之间的互帮互助而已，下次还是希望你遇到什么事情能先跟秦意安沟通一下，不要冲动行事。如果没有什么事您还是赶紧回去吧，晚上这里的车就停了。」 林梅忿忿地看了秦意安和陈嘉一眼，甩手离开了。 「……谢谢。」秦意安讷讷地道谢，她觉得眼前有些模煳，伸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脸泪水。 一直努力掩藏着的伤口被这样撕裂在人群面前，她却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接受，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努力装得像个和大家一样的人真是太累了。 陈嘉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才能说出那番话，倘若换作她，估计一句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崩溃了。 人群渐渐散去，程芳递了张纸给她擦眼泪，秦意安低头拭去泪水，突然勐地一抬头，「你背会不会很痛？」 林梅打人的力度她再清楚不过了，只要打不死，从不留半分余地，就算陈嘉是个男生也只是血肉之躯而已。 「不会，」陈嘉无所谓地笑笑，「比起以前打的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你命硬。」 「我骨头硬。」 晚自习前梁初霜拉着秦意安的手，眼圈微红，「你以前怎么都不跟我说啊？」 秦意安拍了拍她，反过来安慰梁初霜，「其实也没有那么惨啦，虽然我爸妈不给我钱，但是很多好心的邻居帮我凑够了学费，今天我妈来闹事也没成功。」 「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吗？」 秦意安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倒是梁初霜难过得不行，她从小被呵护着长大，从没有经歷过秦意安遇到的那些事。 「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我能帮都会尽量帮的！」梁初霜拍着胸脯保证。 秦意安笑笑不再言语。 经此一闹，秦意安的事情很快就在学校里传开来，她原本都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事实却正好相反，先前那些流言蜚语渐渐销声匿迹。 秦意安松了口气，上了快一年高中，她那颗悬的高高的心总算是有了点落下的趋势，充满迷雾的黑暗未来也有了一丝丝曙光。 至少在周五回家之前秦意安还是这么觉得的，她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看着兴沖沖等着回家的同学有种恨不得留在学校不离开的冲动。 然而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的。 秦意安担心了一路，她现在腿脚不便，逃跑都做不到，没想到父母直接解决了她这个忧虑。 她站在大门前转了半天，锁孔却没有半分要松动的迹象，起先秦意安还以为家里的门是不是坏了，目光瞥到深褚色木门上崭新的划痕时，她才反应过来。 门锁被换了。 这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明明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秦意安心里却有些掩饰不住的雀跃，不让她回家就是放弃她的徵兆，秦意安对此求之不得。 无家可归也好，风餐露宿也罢，今后的事都可以慢慢来，她心情极好地慢慢走下了楼，就上个楼的功夫，外面已然是暮色四合。 秦意安准备今晚先在哪儿将就一下，明天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便宜的廉租房，这地域龙蛇混杂，不比陈嘉住的市中心高端小区安保严格，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极其低廉的价格，吸引着前来谋生的底层民工。 秦意安还在谋划着名自己的未来，没走几步被人从后面叫住了。 「怎么又下来了？」清朗明澈的音色，挡不住话里行间将要满溢出来的担心。 「被扫地出门了。」明明是一件对别人来说堪比天塌下来的事，从秦意安口中出来却满是欢喜的味道。 「哦，对了，你怎么在这里？」陈嘉家那么远，没道理无缘无故地跑到这附近来。 「和同学讨论比赛的事，」陈嘉微微别过头，「路过这儿顺便看看你怎么样。」 那日开口的是他，跟林梅辩驳的也是他，倘若秦意安要为此付出代价，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秦意安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就要继续往前走，明天开始好像太迟，不如今晚就先去问问，说不定运气好今晚便能寻得一个落脚的地方。 「那个……」陈嘉犹犹豫豫地喊住她，「你现在没地方住，不如先去——」 「打住，」秦意安知道他打得什么心思，「之前我受伤了住在你家里还说得过去，现在再去岂不是平白落人口实？」 陈嘉噤了声，秦意安说得不无道理。 「放心好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的。」 「……好吧。」陈嘉自知多说无用，索性任着秦意安去了。 第43页 秦意安兜兜转转，找到眼皮都开始打架了，竟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合心意的住处。 第25章 见过他 房子很小，和秦意安在家里住的那个差不多，里面除了一张窄窄的铁床什么也没有，周围的白墙上都是陈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污渍和潮湿的霉斑。 墙角甚至还长出了几朵小蘑菇，别说，还挺好看的，秦意安苦中作乐地想。 虽然条件差的不行，可是秦意安本来也不怎么住，就是找个歇脚的地方，便也没有太多要求。 而且最重要的就是，便宜。 房东看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以为她好欺负，狮子大开口想要狠狠敲她一笔。 她抱着双手和房东讨价还价，「就这一个月四百？你当我傻呢？」 房东面不改色地继续诓她，「小姑娘你是不知道啊，现在我们也很难啊，我也要养家，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了，我也是看你一个小姑娘不容易才给你这么低的价格。」 今天秦意安没穿校服，房东见她拖着一个行李箱，还以为她是从农村过来到城市里打工的，这种女孩初来乍到懵懵懂懂的最好骗了。 可秦意安不是。 毕竟在这种地方住了这么久了，房东那点弯弯绕绕她还能听不出来？ 她笑了笑，推了一下铁床的栏杆，床就剧烈摇晃起来，仿佛随时就会散架。 「四百？」秦意安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房东。 「那你觉得多少合适？」房东见秦意安没有自己想像中那般好欺负，只能接受她的讨价还价。 「两百。」秦意安伸手比了比，「再加一床被子。」 房东脸黑下来，「小姑娘还是去看看别的房子吧，想租这里的人多了去了，你既然这么没有诚意，我跟你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秦意安不仅没出门，还顺势无视剧烈的摇晃坐在了铁床上，「很多人租？我看是没人租才对吧！」 房东愣了愣，秦意安说的是事实，这本来就是楼梯底下的一个小房间，设计的时候是当杂物间用的，但是太潮湿了放不住东西才被房东改了改拿来出租。 但是这个房间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境地，拖家带口的人肯定不会租这样的房子，独身一人的男子在这个房间里连腰都直不起来，但对于秦意安这样瘦弱的女生来说却正正好。 可惜来城里打工的女孩在这种地方难免也会害怕，多是住在工厂宿舍，再不济也会找个人搭伴，秦意安还是这两个月来第一次提出要租下这间房的女生。 房东同秦意安争论了半天，都快忘了自己一开始的心理价位就在两百左右，也没指望靠着这个赚多少钱，还想着等到月底如果还租不出去就改做他用了。 「三百。」房东松了松口。 「两百。」秦意安咬定自己的价格不放。 「两百五。真的不能再低了，我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不信你可以出去看看还有没有比我更低的价格。」房东抛出杀手锏。 「两百。」秦意安悠然自得地坐着，好像胜券在握的样子。 又经过一番拉锯，房东同意了，一个月两百，想要被子另外出五十，水电费另算。 拿了房间的钥匙，秦意安虚掩上门，靠在栏杆边上松了口气，被经年累月的湿气锈蚀着，铁床本身的保护层早就剥落得七七八八，藏在里面的绣红散发出冰冷的金属味。 走了这么久，她疲倦得不行，这会儿脚踝也开始隐隐作痛，不过总算是解决了一件事。 掏出手机，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陈嘉的，秦意安犹豫了会儿，还是打了回去。 「有什么事吗？」她语气闲散，不用再回家显然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你……晚上要住哪？」倘若秦意安说要在公园待一晚陈嘉就去接她。 「找到房子了，这段时间暂时都会住在这边吧。」秦意安手背不小心从栏杆上擦过，白皙的皮肤上染上一片绣红。 「……这么快，」秦意安的确如她说的那般冷静自立，「找到房子就好……」 话题行进到这儿，突然陷入僵局，秦意安困顿得不行，眼前已经有些模煳，不过她还在强撑着等房东给自己送被子下来，自然也没了心思听电话那头的陈嘉在讲些什么。 陈嘉自顾自地讲了半天秦意安那边都只有绵长平稳的唿吸声，他也就没再说下去。 「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秦意安闭了闭眼，下意识又说了一句，「谢谢。」 陈嘉帮她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多到让她愧疚，多到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还才好。 陈嘉挂了电话，看着窗外怔愣了一会儿，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 他只跟着秦意安去过那里几次，并不真正知道那里的人们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所以听秦意安说她找到一个安身之地，陈嘉也没多想。 秦意安原以为自己完全可以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得好好的，她的精神熬下来了，身体却没有扛得住。 湿气重，秦意安睡到半夜觉得冷得不行，脚踝仿佛有蚂蚁在细细密密地噬咬着，不算特别痛但是叫人抓心挠肺的。 她翻了身不予理会，没一会儿连胀痛的额头也来凑热闹，扰得秦意安心烦意乱。 毫不意外的，她感冒了。 回学校后，梁初霜看见她神色恹恹问她要不要去校医室看看，秦意安想起上学期的事就心里发毛，已经暗暗发誓高中绝不会再踏进校医室一步。 第44页 中午陈嘉过来的时候，秦意安往外坐了坐，离陈嘉远远的。 「怎么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感冒了，」秦意安的声音闷闷的，「怕传染给你。」 「我可没你那么弱，」陈嘉笑了笑，并无恶意，「不是说能照顾好自己吗？怎么连被子都盖不好？」 秦意安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陈嘉是误认为她是半夜没盖好被子才着的凉，想必陈嘉是肯定不会想像出她的生活环境的，秦意安也没有多言的打算，继续让他这么误解也好。 虽然很匆忙就被赶了出来，但是所幸秦意安东西并不多，基本都放在学校，这点上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周末住的地方也有了，尽管有点难熬，但大抵是满足她对目前生活的设想。 秦意安在这片来往惯了，自以为已经驾轻就熟，走在外面也没有过多留意周围的动静，但是她显然高估自己了。 周五从学校回来，她又去超市买了点生活必需品，周末的超市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排队排了半天，出来时已经九点多了。 巷子里只有暗淡的光芒，秦意安不紧不慢地走着，脚踝在渐渐转好，她也不想这时候再出什么差错。 走到一个转角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很细微的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恐怖瘆人。 秦意安的心一下提了起来，饶是她心再大也知道不对头，这种事她只在那些没事就聚在嚼舌根的邻居口里听过。 她转了条向外面宽敞明亮的大道走去，提着塑胶袋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大脑飞速运转着想对策。 想着以前从普法教育里面学到的那些，秦意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也没仔细看，随便按了最上面的号码拨出去。 忙音仅仅响了一下就被接通了，是陈嘉。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陈嘉正在同学家看比赛的资料，桌子上被纸页弄得乱七八糟的，看到是秦意安的电话，他迅速接了起来，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你在哪里？」秦意安的声音很大，陈嘉不由得把手机拿的远了些。 她这话真是问得莫名其妙，陈嘉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在同学家里研究比赛的事宜，怎么了？」 秦意安没接他这话，自顾自地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我快到明月街的街口了，你在哪里？不是说要来接我吗？」 陈嘉突然反应过来些什么，快速问秦意安，「你现在在哪？」 「你说你已经到路口了啊？好的我现在就过去，很快就到了。」说到后面，秦意安的尾音都在颤抖。 陈嘉衣服都没拿，直接抓着手机沖了出去，剩下几个人脸上都是不解之色，这里来了好几次，路线大概都摸熟了，他朝着秦意安说的地方飞奔过去，一边还不忘在电话里安慰她。 「我马上就来，别怕。」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秦意安走不快，只能绝望地后面那团黑影越来越大，她离街口还有好一段距离，想着先给陈嘉报个方位，自己抵着一阵应该可以撑到陈嘉过来。 「我——」她才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笼罩下来。 「啊——」秦意安短暂地尖叫一声，手机砸在了地上。 第26章 见过他 陈嘉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跑得肺都在微微发疼，步子却没停下半分。 那人一上手就来揪秦意安的头髮，她吃痛不小心把手机甩出去了，所幸她上周刚刚剪过头髮，那人抓了一下没抓住，秦意安趁着这个空挡从他的桎梏里滑出来，抄起手里的袋子死命地往男人的命门砸去。 听说这地方脆弱得很。 她虽瘦弱，但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从小到大扛过米拿过油，这会儿发起狠来不留一丝余力，晚上买东西时放了不少速食罐头，这会儿正好是再好不过的武器，直接把男人打得蹲在地上。 他身上冒着浓重的酒气，因此反应有些迟钝，秦意安不敢放松警惕，继续拿着袋子往男人身上招唿，超市给的塑胶袋质量不错，被这么甩着也没破。 陈嘉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光景。 来的路上他报了警，警察把蹲在地上的人拖起来，押着他往警车那边走。 陈嘉冲过去扶住秦意安，她一下脱了力，塑胶袋重重砸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骨碌碌地滚了一地。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陈嘉虚虚环住她的肩膀，轻拍着秦意安的头用哄三岁小孩的语气安慰她。 秦意安还没能从劫后余生的惊惶中反应过来，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如果不是那个人醉了，如果她今天只买了点轻便的生活用品，如果陈嘉不是正好在这附近……她真的不能想像。 待她情绪稍稍稳定些，陈嘉陪着她去警察局做笔录，问了年龄之后，记录的女警眼神有些微妙，像在看两个失足的不良少年。 秦意安无暇注意这些，陈嘉觉得也没必要多说，时间也不早了，简单问了些女警便催促他们快些回家。 陈嘉一路随着秦意安出来，准备把她送回去，没走两步，秦意安突然停下来认真打量他。 「你不冷吗？」秦意安说着用指尖很轻很轻地碰了碰陈嘉的手背，凉冰冰的。 陈嘉出来得急，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一件浅灰色的薄衬衫因为刚刚的狂奔已然变得皱皱巴巴的，脚上还穿着拖鞋。 第45页 秦意安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不然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陈嘉表情不悦，把秦意安的头髮拢到耳后，赫然是几个鲜红的指印，她皮肤本就白皙，伤痕看起来格外惨烈，「自己可以？你确定？」 「然后打电话叫我再去救你？我可没有那个闲情雅致。」 这话说得秦意安面色微微发热，过度的逞强有时候也是在给别人添堵，「……那快点走吧，这里是风口，别站这了。」 到了家门口陈嘉还是没走，执拗地要去看看秦意安住的地方。 秦意安心虚地找藉口搪塞，被陈嘉一句话堵了回去。 「我在外面冻了这么久，进去坐坐都不行？」 进去估计冻的更厉害，这话秦意安没敢说出口，硬着头皮打开了门。 房间很小，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陈嘉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走进去以后，没有皱得更深了。 里面是抑制不住的寒意，不是外面那种凛冽的寒风，而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冷意。 秦意安平常自己呆着还觉得没有没有什么，陈嘉个子高，连背都直不起来，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撞了好几次头。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房间里的床小的可怜，不知道有没有学校宿舍的床大。 「我一个人也没必要租那么大的房子，多浪费钱啊，这样的正正好。」这个理由听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看陈嘉站得难受，秦意安示意他可以坐在自己的床上——因为这里连个椅子都没有。 陈嘉也没多想，直接坐了下来，秦意安突然想起什么，面色惊慌地冲着他喊：「等等——」 陈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下一秒，脆弱的铁床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直接变形了，他有点懵，倒是秦意安绕着床走了一圈才放心地拍着心口，「还好，没塌。」 秦意安这厢还有庆幸甚至有点开心，那边陈嘉的脸已经彻底黑了。 「秦意安，」陈嘉沉声开口，秦意安下意识觉得不对，他这么说话准没好事，「不是说会好好照顾自己吗？」 结果找了个地方，不仅把自己弄的生病还差点遭遇不测。 「我这不挺好的嘛，」她打着哈哈想煳弄过去，「有地方住不用露宿街头，还不用担心我爸妈为难我，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秦意安越说越小声，陈嘉冷着眼看她，这还是秦意安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好像……真的生气了。以前他的眼神总是漫不经心的，独独这次带着沉沉的威压。 这人……生起气来怎么这么吓人啊？ 「说啊，」见她噤了声，陈嘉反而开了口。他嘴角带着笑意，秦意安却没由来得嵴背发凉，「不是挺好的嘛，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把自己弄得病怏怏的叫好？差点就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叫好？秦意安你是智商都餵狗了吗？」陈嘉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积压着沉积的怒气。 这里空间过于逼仄，陈嘉受不了起身走出去，挡在门口，「收拾收拾，跟我走。」 「我不——」秦意安下意识就要拒绝。 「你要是还想好好地活到高考最好不要说『不』字。」 秦意安瞬间闭了嘴，今天这件事是第一次，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再来一次，她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一定能跑掉。 「那……」秦意安小心翼翼地看着陈嘉，「我今晚要住哪？」 「怎么，想去我家？」陈嘉故意调侃她，见秦意安表情变了一瞬，他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跟着就是了，废话那么多。」 知道秦意安不愿意去他家，陈嘉带着她去了附近的小旅馆，陈嘉拿自己的身份证给她开了房。 前台看到他年龄并没有很惊讶，这种事她早就见怪不怪了，附近就是号称「垃圾场」的四十中，这样的学生多了去了，不过抬头的时候她还是被陈嘉精緻的骨相小小地惊艷了一下。 唇红齿白，眼神淡漠，即使抿着唇生气的样子也不叫人生厌。 前台一边感慨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失足少年，一边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单人房？不要双人房吗？」 陈嘉自己也消化了好几秒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明白过来以后，原先紧抿着的嘴角一下松开了，露出一点很轻很淡的笑意，又恢復成那副散漫的样子。 「单人房，两晚，」陈嘉曲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没钱啊，只能将就一下了。」 秦意安在后面恶狠狠地瞪着他，陈嘉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不仅是个失足少年，还是个没钱的失足少年，前台默默在心里得出结论。 登记完信息，陈嘉交了钱，秦意安看了眼数字，心里一痛，在欠陈嘉的帐本上又记下一笔。 陈嘉把秦意安送到门口，没进去，叮嘱了几句就走了，前台见他进去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默默地又下了个判断。 还很渣。 看来脸好看没用。 在旅馆住了两天回学校，秦意安也不再纠结住处的问题了，决定走一步是一步。 不知为什么，陈嘉这两天都没过来，连饭都是拜託梁初霜送上来的，她也不知道怎么他们两就熟了起来。 可能他也烦了吧，每天浪费时间给她买饭送饭讲题，想到这点，秦意安的笔尖突然停住不动了，在纸页上泅出一大团黑色的墨水。 第46页 「秦意安，出来一下。」程芳站在门口叫她，把秦意安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秦意安不明所以地走了出去，程芳叫她跟着自己，秦意安也没多想，一路跟着下楼，走到校门口，程芳跟保安打了个招唿直接把她带了出去。 秦意安这时候才有点懵，学校外面尘土飞扬，她一出来就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程芳把秦意安带到了学校旁边的一个小区，这个小区是近两年才修起来的，很新……也很荒凉，一般都是备考的学生和家长住在这里。 进了小区，程芳径直向着中间那栋楼走去，秦意安跟着她上了电梯，在五楼停下。 程芳掏出钥匙开了右边那个单元的门，冲着疑惑许久的秦意安笑笑。 「进来看看吧。」 「你的新住处。」 第27章 见过他 看得出来程芳是想给秦意安一个惊喜的，不过比起「喜」，明显是「惊」的成分更多些。 秦意安惊讶地话都说不清了，「不是，老师这这这……」 她脑子一片混乱，一面想着程芳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一面又在想着这房子的钱是谁来付…… 像是听到了秦意安的心声，程芳开口解释，「这是学校对贫困生的额外补助，在你毕业之前都可以住在这里。」 「你之前住的地方那么不安全，万一哪天又出了事怎么办？这边租金也不贵，你放心住下就是了。」 秦意安心里升起的一些疑惑被「五中真是财大气租」的想法压了下去。 两个人交谈间，里面一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米白色睡衣的女生从里面走出来，听见动静看了看门口的两人，又走到厨房去了。 那个女生长得很好看，而且是那种带着点攻击性的漂亮，不开口的时候眉眼间满是冷漠，秦意安莫名觉得这种气息有点熟悉。 「哦，对了，」程芳看到这个女生才想起来还有什么没跟秦意安说，「这是和你合租的女生，高三的，也是我们学校的。」 听到「合租」两个字，原本正在喝水的女生转过头来，眼里的淡漠一点一点转成兴味。 她拿着杯子走过来，女生比秦意安高了小半个头，站在她面前，秦意安有点怂。 「学……学姐好。」秦意安小声地打了个招唿。 女生也没回答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就是仔仔细细地把秦意安看了好几遍，秦意安被盯得后背发毛她才移开目光。 「陈亦竹。」 愣了一秒秦意安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名字，也姓陈，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地域陈是一个大姓，姓陈再正常不过了。 「陈学姐好，我叫秦意安。」 「嗯。」她哼了一个鼻音，没在看秦意安。随手把手里的玻璃杯放到客厅的桌子上就自顾自地回房去了。 「高三了，可能压力比较大吧，别担心。」程芳出声缓解尴尬。 秦意安倒是不怎么在意，有室友她觉得很正常，她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估计会害怕，的可能这个学姐也是钱不够才和别人合租的吧，陈亦竹不理她秦意安反而松了口气，井水不犯河水是再好不过的状态了。 周五一放学秦意安就直接去那个小区了，出乎她意料的是，陈亦竹没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秦意安把东西搬到自己的房间，这个单元朝阳，晒了一天的阳光，现在还是暖洋洋的，房间里很干净，应该是最近才打扫过床上已经床单铺好被子套好了，秦意安往外看了一眼，没想到陈亦竹看上去冷漠，原来心思这么细緻。 秦意安正在往桌子上放书的时候，外面门铃响了起来，她以为陈亦竹会去开门就没理会，过了一会儿门铃越响越密集，跟催命一般，陈亦竹还戴着耳机玩得不亦乐乎，秦意安嘆了口气，出去开门。 「怎么这么——」看见开门的是秦意安，陈嘉一下卡了壳，眉眼间的不耐烦瞬间消失殆尽。 「你怎么会——」秦意安本来想问他怎么会知道这里的，没想到陈嘉直接越过她朝着客厅大喊—— 「陈亦竹，滚出来吃饭！」 陈亦竹这时才像突然对外界有了反应一样，慢慢抬起头来，「你再说一遍？」 陈嘉立马改口，「对不起，堂姐，我错了，我请你出来用膳，你满意了吧？」 变脸速度堪称一流，秦意安总算知道前几天见到陈亦竹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那种傲然不可一世的自信可不就跟陈嘉如出一辙吗？ 陈嘉走进来，熟门熟路地到了厨房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秦意安看着他拿出一个又一个餐盒，「这么多？」 秦意安悄悄地看了眼陈亦竹，难道她胃口这么大吗？ 「怕你饿死，顺便给你带了一份。」陈嘉动作不停，随意抛出这个藉口。 站在一边安安静静的陈亦竹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秦意安一头雾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很快桌子上摆满了饭菜，三人围坐着吃饭，有陈嘉在，秦意安没有那么拘束，明显放松了很多。 吃到一半她想起什么，转头问陈嘉：「你今晚不回家吗？」 陈嘉正在吃东西，伸手指了指天花板，秦意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我住楼上。」陈嘉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抛出了这个对秦意安来说无疑是爆炸般的信息。 第47页 「楼，楼上？」她不确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是啊，」陈嘉点点头，「在楼上租了房，不想住宿舍了就来这儿住，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是很……正常。行吧，他有钱他有理。 萦绕在心头的一点疑惑渐渐扩大，秦意安试探着开口，「那这个房子……」 「我也觉得挺巧的，」陈嘉面色无异，「昨天堂姐跟我说了我我才知道。」 「是吗？可是学姐为什么要找人合租啊？」陈嘉家境不错，想来陈亦竹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看她吃穿用度也可以看出来。 「哦，这个啊，」陈嘉低头用筷子戳饭。「她胆子小，一个人住睡不着，原来那个室友有事搬走了，这几天一直睡不着，所以急着找室友。」 秦意安小心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陈亦竹，她面色沉沉，果然是堂姐弟，连发怒的样子都差不多，秦意安以为她是因为陈嘉揭她的短才生气的，乖乖地闭了嘴不再谈论这件事。 这大概是秦意安有记忆以来过的最顺心的一段日子，成绩在稳步上升，竞赛也拿到了奖——虽然没什么实际用处，快活地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还有那两个要命的父母。 她现在已经正常走路了。只是不能剧烈运动，陈嘉虽然不用再给她送饭了，不过有空还是会过来辅导秦意安，秦意安不知道重点班已经开始高考第一轮复习了，所以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陈嘉一般吃完饭就会过来，这天秦意安埋头做题，再抬头已经一点多了，她本以为陈嘉今天不会过来了，结果没过两分钟，他手里攥着一叠纸从后门走进来，拉开椅子的动作都带着满满的怒气。 把抓着的东西扔到桌面上，对上秦意安好奇又担心的目光，他的气慢慢消下去，「抱歉，不是在对你发火。」 「怎么了？」秦意安随意地转着笔，她很少见到陈嘉这个样子，难免有点好奇，「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会让陈嘉这么失态？ 「比赛出了点问题，」陈嘉本来没准备说的，听见秦意安的话，还是鬼使神差地回答了，「有一个关节的数据错了，我们五个人那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现在必须推倒重做，有两个人不想再继续了，觉得浪费时间，我们就吵了一架。」 秦意安知道那个比赛，也知道陈嘉为此准备了很久。 「那你呢？你想怎么办？」秦意安回问他。 「……我不知道。」这才是问题所在，他现在跟个无头苍蝇一样迷茫，上个学期他还信心满满自己能够调控好一切，可是现在比赛遇到了瓶颈，因为最近一心扑在比赛上成绩还是难免有点波动，摄影社那边还没有和下一届的交接完，还要抽出时间辅导秦意安…… 他自己也开始怀疑一开始报名这个比赛是不是就是个错误。什么都想抓住，很可能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秦意安陷入沉默，她也确实没有办法给出什么建议，她没有经歷过陈嘉面对的一切，自然也不能妄下定论。 陈嘉趴在桌子上，脸偏向秦意安那一侧，看上去疲倦极了。 「我也……有点放弃了，」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现在再来肯定来不及了，就算做出来也只是粗制滥造，还不如不去。」 可就是不甘心。 一路顺风顺水，也不想在别人眼里落了下风。 「你觉得呢？」 秦意安被问得一愣，组织了下语言，「我觉得啊——」 第28章 见过他 窗外刮来一阵风，秦意安放在桌子上的一张卷子被吹到地上，她止住话音低头捡卷子。 起身以后看见陈嘉有点期待地看着她，秦意安嘆了口气，「我觉得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坚持吧，我是那种认定了就一定会去做的人，就算知道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但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圆满的啊。」 「不过学长你肯定和我不一样了，你那么厉害，」秦意安狡黠地笑笑。「其实你问出口的那一刻，心里就有答案了吧。」 「做你想做的就行了，这是我的建议，仅供参考。」 陈嘉继续趴在桌子上若有所思，这些天都在熬夜，想着想着他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中午回来秦意安打开窗户透气，现在外面的风一直吹，她冷得不行，昨天又没有看天气预报，没有带厚的衣服。 本想让陈嘉帮忙关一下窗户，刚转过头就见他睡得香甜，只能伸长了手自己关。 陈嘉个子高，占的体积也大，拖椅子避免不了地会发出声音，她只能尽力去够窗户的边沿。 此时此刻秦意安只恨自己手不够长，好不容易够到了把窗户关上，正准备退回来，猝不及防地对上陈嘉的目光。 他眼里满满的笑意。 「不是……我就是……」秦意安急忙摆手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就是关个窗户，什么也没做，我发誓。」 这急得都语无伦次了，要不是陈嘉早就醒了，估计这会儿真的会怀疑秦意安做了什么。 「秦意安，你知道你这叫做什么吗？」陈嘉撑着头，手肘靠在桌子上，懒懒散散地问她。 「什么？」秦意安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疑惑」两个字。 「欲盖弥彰。」陈嘉缓慢又清晰地吐出这四个字。 「你知道什么意思吧？」他还好死不死地补了一句，「要不要我给你解释一下？」 第48页 「不用了不用了！」秦意安手忙脚乱地翻开数学练习册，「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写，没空跟你聊。」 算完了一道选择题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陈嘉诓了，她压根什么也没做啊到底有什么好怕的？而此时罪魁祸首正坐在旁边低头闷笑，先前来时的烦闷和怒气早就烟消云散。 秦意安气唿唿地转回去做题，笔尖在草稿纸上留下重重的痕迹，像是在跟谁较气似的，陈嘉从她手里拿过笔，圈了圈她刚刚写下的一个公式。 「这个错了，怎么过了这么久公式都没背下来？」一旦进入教学模式陈嘉就自动切换了表情，惯常的漫不经心早已不见踪影。 「你抢我笔干嘛？我这不是还没算完吗？」被他拿来开玩笑又在作业上挑刺，秦意安也有点不爽。 「等你哪天都做对了我就不抢了。」陈嘉语气闲散，说的和易如反掌一般轻松。 「……」 从那天以后，秦意安几乎一整周都见不到陈嘉一次，可能在忙比赛吧。 她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忙，大大小小的考试塞满了秦意安的生活，虽然陈嘉最近都没时间来辅导她了，但是这几个月她从陈嘉那里学到了不少方法和技巧，面对学习已经找到了那么些感觉。 再次见到陈嘉的那天，正好她月考放成绩，他看上去一脸轻松。 秦意安一看他这个样子就大概猜到了八｜九分，不过还是问了一句：「结果怎么样？」 「不算很好，」陈嘉放了一个袋子在她面前，「但也不算太坏，最后我们还是坚持下来做完了，虽然就拿了个小奖，但总归算是有点收穫。」 秦意安认真地听着，也没觉得很意外，在她的直觉里，陈嘉就是可以处理好一切，做什么事情都能轻松达到目标的。 末了她指了指袋子，「这什么啊？」 「奶茶啊，你看不出来吗？」他背靠在墙上随手抓起秦意安班上的成绩表，目光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给我的吗？」秦意安为了确定，又指了指自己。 「不然呢？」秦意安的排名挺靠前的，他一下子就看到了，「这里除了你还有谁？难道我买来给空气喝的啊？」 「选一杯吧，」陈嘉又看了看秦意安的年级排名，露出满意的微笑，「看来我真的很有做老师的天赋，就是可惜我不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 臭屁自大却叫人无法反驳，秦意安能从班级三十多名到现在的班级第四名，大半都是陈嘉的功劳。 「以后想去重点班吗？」陈嘉把成绩表放在桌子上压好，他刚刚看了秦意安的年级排名，如果能再进步一些，去重点班完全不是问题。 「再说吧，」秦意安仔细看了看标籤，拿了一杯奶茶出来，顺手把另一杯推到了陈嘉那边，「重点不是我想不想，而且我考不考得上。」 「放心——」陈嘉笑得眉眼舒展开来，冷冽淡漠的气质一併散去，「我教的人要是考不上重点班，那我多丢脸啊是不是？」 他伸手拿出剩的那杯奶茶，看到上面的标籤表情一闪而过的僵硬，陈嘉转过去幽幽地盯着秦意安手里的奶茶看，「秦意安，你不喜欢喝甜的吗？」 秦意安方才已经插上吸管喝了起来，这会儿腮帮子鼓鼓的，只能顺势点了点头。 「……好吧。」陈嘉揉了揉眉心，失策，实在是失策，他不知道秦意安喜欢什么口味所以折中选了个半糖，结果秦意安把他自己点的那杯无糖的挑走了。 陈嘉不喜甜，基本和他稍微熟点的人都知道，严达甚至时常会说他口味奇特，喝什么都喜欢微涩的口感，每次和别人一起点东西他都是最独树一帜的那个。 刚刚在食堂，他就是随手点的半糖，以前看别的女生点大多都是怎么甜怎么来，虽然不知道秦意安喜不喜欢，不过点个折中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没想到秦意安也不喜欢甜。 那剩下的这杯……梁初霜抱着书从外面走进来，陈嘉今天不小心睡着了，耽误了点时间，竟然磨蹭到了梁初霜都过来了。 他随手拿起奶茶递给梁初霜，「喝吗？」 「……啊？」梁初霜愕然，呆了好几秒才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嘉。 「请你的。」他也没管梁初霜接不接，把奶茶復又放在了她的桌子上，拿着自己带来的资料快速离开了。 「不是……这是……」梁初霜看了看秦意安，又指了指陈嘉渐行渐远的身影，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秦意安没吱声，手里的奶茶突然失了滋味，原来不是专门给自己的啊。 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因为陈嘉，秦意安和陈亦竹之间的距离很快就被打破了，她只是看上去冷漠，熟起来性格其实很有意思。 虽然是在备考，可她看上去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有时候睡得比秦意安还早，完全没有一般高三学生的那种紧张和压迫感，周末甚至还会拉着秦意安一起去小区下面的超市买东西。 超市不小，东西也很多，只不过一些保质期短的生鲜食品超市怕卖不完，所以每次进货量都不大，有时候去得迟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周六她们刻意起早去买东西，正好赶上刚进完货，在货架挑挑拣拣了半天推了一购物车的东西去结帐。 两个人一人一个大袋子有说有笑地走出超市，秦意安的目光随意往旁边一扫脚步一下子就滞住了，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拉住陈亦竹。 第49页 「怎么了？」陈亦竹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她。 「没，没什么……」秦意安不自然地笑笑，「学姐你先回去吧，我想起来还有点东西没买。」 「什么啊？我陪你回去买吧，反正也就一小段路。」陈嘉先前一再拜託她要照顾点秦意安，一开始总被陈亦竹拿来调侃他，不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过后，她也挺喜欢这个小学妹的，下意识就会照拂她。 「不用了，我自己就——」话音突然卡壳。秦意安抓着陈亦竹动作迅速的躲到旁边的一个灌木丛后面。 「怎么了？」这架势像是在躲着什么人，陈亦竹四处看了一圈，这会儿还早，路上空空荡荡的，什么也看不到，倒是门口有个女人正在和保安说着什么。 灌木丛离门口很近，门口的声音愈发清晰。 「拜託了大哥，我是来找我女儿的，你就让我进去吧……」 「那你就打电话叫你女儿下来接你。」这里虽然是个新小区，但是因为地方偏僻，所以安保格外严格。 「我女儿跟我闹脾气了，蹲在同学家不肯接我电话，你就让我进去一下，我很快就下来行不行？」 「不行。」 女人还在继续纠缠着，保安站着不为所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恶狠狠地看了保安一眼转身走了，秦意安轻轻松了口气。 陈亦竹察觉到了她的表情变化，再想想两个人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 「你妈？」陈嘉跟她提过一些，讲得很模煳，不过陈亦竹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秦意安点点头，神色平静中带着点疲倦，「我们走吧，她应该不会再来了。」 她甚至都无暇去思考林梅是怎么知道，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了。 一语成谶。 第29章 见过他 程芳来找她的时候，秦意安正趴在桌子上午休。 她昨天晚上死磕一道题磕了好久，一不小心熬过了头，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什么精神，因此被程芳叫醒的时候，秦意安整个人都是迷茫的。 程芳表情很难看，看起来不是因为秦意安，外面吵吵嚷嚷的，她滞了几秒，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气，「跟我来吧。」 秦意安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一大波人，这会儿正好是学生往来吃饭的点，这块空地又大，一下就聚了不少人。 她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就算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和低语声也挡不住人群中心穿出来的大嗓门。 「我命怎么这么苦啊……女儿跟我闹别扭离家出走，不接电话，现在她爸生病了，我就想让她回去看看，可你们连学校都不让我进……」 林梅装模作样地哭着，保安站在旁边一脸为难，上次之后程芳特意跟他说过，看到林梅不要理会，他本来准备照做，没想到林梅居然直接耍起无赖来。 程芳最怕的一天还是到来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她从教这么多年最怕的就是这种无理取闹的「熊」家长，当老师的不能动手，讲道理这些人又不可能听，实在棘手得很。 她推开人群带着秦意安进去，看到秦意安，林梅一下子扑上来，秦意安下意识避了避，还是被她紧紧抓住了手臂。 「安安啊……以前是我们对不起你，妈妈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了，你爸爸现在生病了，他想见见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干嚎了半天眼圈都没红，装都不会装。 「他要死了吗？」秦意安不为所动，凉凉开口。 「啊？你说什么呢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咒你爸呢？」林梅下意识就要动手，又硬生生忍住了。 「既然没死还来找我干嘛？等他哪天死了再来找我参加葬礼吧，那我一定很乐意。」秦意安声音隐忍，指关节被攥得发白。 即使知道这样说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秦意安也不想再忍了。 「我命怎么这么苦呢……我和你爸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你爸现在都生病了你居然回去看他一眼都不肯……怪我命苦秦家居然出了这么个白眼狼……」酝酿了半天林梅总算是挤出几滴眼泪来，越说越有模有样的。 秦意安茫然地站在原地，任周围的讨论声愈发热烈，一字一句挤进她的脑海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她早该想到这一天的，不是吗？ 林梅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她？不让她进家门只是个警示而不是预兆。 而她无能为力。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长大成人，成为一个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 秦意安没出声，程芳也沉默着，霎时间只剩下林梅的哭声和周围的窃窃私语。 一点的铃声打响了，秦意安知道学校不会任由林梅在这里闹，下午还要上课，而且这样闹也不是个样子，多半会要求她跟林梅回去，至于她还能不能再来就说不定了，学校兴许会派人去劝，但高中并非义务教育的范围，倘若林梅他们态度坚决，这件事也就揭过去了。 秦意安还在神游天外，忽然觉得有人挠了挠自己的手心，她一转头就看见陈亦竹站在旁边抓着自己的手，陈嘉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见她看过来，陈亦竹向秦意安递了个安慰的微笑，缓然开口，「这位阿姨，大中午的站在这儿你不累吗？」 「这位小同学啊，你是不知道，」林梅愣了一愣，转过头冲着陈亦竹开始絮絮叨叨的，「安安她爸病了，我想让她回去看看她爸，她死活不同意，唉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第50页 「带意安回去干嘛？」陈亦竹脸上仍带着笑意，「让她回去给你们做牛做马吗？」 「你……」林梅被噎了一瞬，「那是我们以前做得不对，我和她爸都知道错了，我现在真的就只想带安安回去看看她爸……」 「回家一趟都不肯，秦意安也太冷血了吧。」 「就是就是，她妈哭得那么惨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妈都说会改了，回去也没什么吧……」 他们说得毫不掩饰，秦意安听得清清楚楚，林梅也是，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一丝寒意顺着嵴背攀延上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可偏偏没几个人做得到。 「哦，是吗？」陈亦竹尾音上扬，掏出手机对着林梅拍了好几张照片。 「你干嘛呢？」林梅看见陈亦竹的动作心下觉得不太妙，侧身就想去抢她的手机。 陈亦竹轻松一躲，林梅扑了个空，「也没什么，」手机在她手机滑来滑去，「就算一个担保吧，阿姨你说只是带意安回去可不能口说无凭是不是？就拍几张照片而已，要是意安好好地回来了那什么事也没有，要是听到什么她要准备退学之类的消息，那我不介意让全市甚至全国的人都看看阿姨的『美貌』。」 「哦，对了，忘记跟阿姨你说了，我爸就是从事这方面的工作的，正好就当给他送新闻素材了，到时候再拜访拜访几个你们家的邻居，效果更好，阿姨你觉得你怎么样呢？」明明是散漫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你！」林梅素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只能恶狠狠地盯着秦意安泄愤。 「还有，」陈亦竹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现在是午休时间，打扰别人是个不好的行为阿姨你应该也知道吧？要是你继续来我也不介意让大家都认识认识你，毕竟阿姨你看起来好像很想让别人知道你的样子，我说的有没有错？」 「秦妈妈，马上下午的课就开始了，你还是先回去吧，」程芳出面打圆场，「你不用担心。我会继续劝劝秦意安同学的。」 林梅忿忿不平地走了。 看热闹的同学陆续散去，秦意安还是呆在原地，一副没缓过来的样子，陈亦竹捏了捏她的手心，「怎么了，吓到了吗？」 陈亦竹准备上前看看秦意安的情况，没想到她突然扑进自己怀里，肩膀微微颤抖着，陈亦竹的肩膀一阵暖意。 她没出声，摸着秦意安的头髮安慰她，过了好一阵，耳侧传来一句闷闷的「谢谢」。 秦意安觉得欠陈家人的越来越多了。 许是陈亦竹的话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秦意安都没有再见过林梅，虽然她一直没想明白林梅是怎么知道她住在那个小区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陈亦竹高考的日子还越来越近，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秦意安变得焦急不安。 「我高考你高考啊？」陈亦竹坐在沙发上打趣秦意安。 在秦意安的认知里，高考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至少对她来说，这场考试是真正的「一考定终身」，她的未来怎么样大半都掌握在高考里。 所以她忘了，陈嘉还有陈亦竹这样的人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有考好的资本，再不济考砸了也不用担心未来的路，更何况对他们来说的「考砸」可能是普通人怎么学也达不到的目标。 与此同时，秦意安也还在担心另一件事，陈亦竹考完肯定就要搬走了，那这里的房租……她要再找一个室友吗？ 不过现在没必要拿这些打扰陈亦竹，秦意安准备等她考完了再问问。 高考两天秦意安放假，陈亦竹的考场不在本校，考完了她才回来收拾东西。 「意安你以后就要一个人住了，你会不会怕呀？」陈亦竹一边装衣服一边问站在门口的秦意安。 「那……房租？」秦意安嗫嚅着小声开口。 「哦，这个啊，」陈亦竹失笑，怪不得秦意安愁云满面的样子，原来在担心这个啊，「你不用担心，这房子是我爸买的，你随便住。」 「……啊？」不是说一起合租的房子吗？ 「陈嘉没和你说吗？」反正今天就跑路了，再说这件事秦意安迟早都要知道，陈亦竹也懒得瞒着了，「我们都进了五中以后，叔叔就和我爸一起在这买了房子，为了方便选了上下层，那时候我说我想要个室友陈嘉就推荐了你。」 陈亦竹还是隐瞒了一部分，实际上是陈嘉缠了她好久又忍辱负重答应了一堆条件她才同意秦意安搬进来的，相处了一段时间她也知道秦意安的性格，这些就没有必要说出来给秦意安增加心理负担了。 「你放心住好了，就当你给我做饭的报酬了，总是白吃我也挺不好意思的，」陈亦竹眨了眨眼，「难道你想上去和陈嘉住吗？」 「没有！」陈亦竹话音未落秦意安就大声反驳，脸很快就红透了。 「好啦跟你开玩笑的，那么激动干嘛？一个人住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还有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 「谢谢学姐。」 秦意安脸上的红晕尚未散去，陈亦竹心下觉得好笑，她真的藏不住心思，喜怒哀乐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说的话更像是欲盖弥彰。 第30章 见过他 第51页 秦意安和陈嘉的关系渐渐疏远起来。 她现在能跑能跳的，自然不需要陈嘉再过来，重点班复习进度快而且陈嘉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忙，也无暇顾及秦意安，虽然说过有问题可以去问他，秦意安不好意思打扰他的复习，倒是和陈亦竹的联繫紧密了许多。 这是以前的她一直求之不得的事，可她现在完全开心不起来，好像心里缺了一块。 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不过能靠近一点点也好。 分科以后还有一场分班考试筛选出重点班的人，秦意安准备了一个暑假，时不时就找陈亦竹问问题，陈亦竹调侃她是不是魔怔了。 走进考场的时候，秦意安还是惴惴不安的，陈亦竹跟她说考不上也没有什么，秦意安在心里苦笑，对于陈嘉和陈亦竹这种参不参加分班考都註定是重点班的人，自然也不可能体会到重点班和普通班的区别，两者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公布结果的那天，很多人挤在电子屏前面伸长了脖子看，秦意安被挤在外围，只能从上面看起，她一边看一边往前挤，扫过几十个名字都没有看到自己的。 心底的希望渐渐被现实冰水浇熄，也许她就不该抱什么奢求，她和他们起跑线就差一大截，再怎么努力也很难填上那条沟壑。 七想八想着，她继续往下扫，看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她顿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红色的背景色上，「秦意安」三个字清晰可见。 她进了，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踩着线进了陈嘉曾经待过的班级。 秦意安心里涌上来很多复杂的情绪，欣喜、庆幸、还夹杂着对即将面对的未知的害怕。 和重点班名单一同出来的还有普通班分班结果，整个下午就用来给他们换班打扫。 梁初霜分在三班，就在秦意安隔壁，看见秦意安进来，梁初霜突然无比认真地盯着她。 「苟富贵，勿相忘。」 秦意安还以为她要来一通分别感言呢，没想到是这个，她哭笑不得，「我只是考上重点班而已，还是最后一名，怎么说得我好像已经功成名就似的。」 「我看好你，」梁初霜拍了拍她的肩，「你要相信这就是你转运的第一步，总有一天你可以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哦不高富帅的。」 再不济还有陈嘉呢，不过这话梁初霜没敢说出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过秦意安还是很捧场地接了一句，「借你吉言。」 「到时候别忘了带带我。」 「放心好了，等我哪天发达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怎么样？」 两个人笑闹着走到楼下，在班级门口分别分别走入各自的教室。 班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重点班多是高一就认识的，秦意安这种后面才考进来的一个人也不认识，默默地寻了一个空位坐下。 过了一会儿，有个男生坐在她旁边，一坐下来就盯着她看，秦意安被看得莫名其妙，转过去看了一眼，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男生。 「哦，我记得你！」男生看见秦意安的脸一下就想起来了。 秦意安：？ 「你不就是那个经常跟我们社长走在一起的女孩子吗？」男生说着又打量了秦意安一下，「不过好像最近都没怎么看见你们一起走了。」 这个描述……秦意安试探地问了一句，「陈嘉？」 「不然呢？」他很八卦地又凑过来一点，「所以之前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你还是直接去问他吧。」秦意安不想就这个问题深究下去。 「又不是没问过……」男生撇撇嘴，「你们连敷衍的话术都一样，没意思。」 「……啊？」 「算了算了，没什么，」男生摆摆手，「我叫陆蹊，你呢？」 「秦意安。」 交谈间，班主任已经进来了，秦意安认得这个老师，出了名的严厉，高一就是重点班的班主任。 班里大多都是她带过的学生，龚燕也没多说，就简单交代了下一些事宜，班上的位子先这么坐着，等第一次月考以后再重新分配。 想到考试，秦意安就闷闷不乐的，进了重点班并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更加困难的开始，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她收到陈嘉的消息才稍微好转了些。 ——恭喜。 亲眼看着秦意安从三百名开外考进了重点班，陈嘉心里生出些欣慰之感，不过他也有点担心秦意安会不会跟不上重点班的节奏。 这些暂时就没必要跟她说了，怕打击秦意安的积极性。 ——谢谢。 发完这句秦意安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中规中矩的对话就此结束。 陈嘉在准备高考，秦意安这边也在为了忙着赶上重点班的进度忙得焦头烂额，重点班的老师讲课速度快得飞起，秦意安边听边记，一抬头，半个班都在埋头自己做题写作业。 ……永远快人一步，秦意安顿生出一种无力感，偶尔会生出还不如呆在普通班的想法，不过很快又被自己否定，普通班前几名放到重点班来也就二三十名的水平，她只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一点一点往前走，总会有收穫的。 第一次月考，毫不意外的，她考了四十几名，初初看到，难免还是会难过，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心态，陆蹊比她好一点。 第52页 三十九名。 真的只好了一点。 看他倒是大大咧咧的毫不在意，看秦意安沮丧得不行的样子，陆蹊安慰她，「别担心，现在大家都是随便考考，还没到高考冲刺的时候，最后考成什么样还不确定呢。」 ……她并没有觉得受到任何安慰。 前十名可以自由选择座位，各自找了认识的成绩好的人坐在一起，剩下的成绩相近的坐在一起，秦意安和陆蹊成绩差不多就继续坐在一起了。 陆蹊数理化很好，总排名差是被语文英语拖了下来，秦意安正好相反，两个人倒是可以互补。 而且他总是有事没事就找秦意安聊陈嘉，秦意安也说不清什么感受，一边想听一边又害怕陆蹊进一步误会他们两个的关系。 于是在第n次陆蹊再次向她提起陈嘉的时候，秦意安终于忍无可忍。 「陆蹊，我很认真地问你一个问题。」秦意安表情严肃。 「啊？你说？」陆蹊一时愕然。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陈嘉？」她努力憋着笑说出这句话。 「……啊？！不是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陆蹊一下就炸毛了。 「谁叫你每天有事没事就提起他，」秦意安满脸无辜，「跟情窦初开一样。」 「我这不还是以为你想听吗？」一番好意被误解，陆蹊恨恨地咬着牙看她，「你要是不想知道就算了。」 「想」这个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间没在说出口。 一个学期过后，秦意安总算是能跟上重点班的进度了，而且她和陆蹊互帮互助，成绩也在稳步上升。 ……虽然只是从四十几名升到了三十出头的名次。 偶尔会在路上遇见陈嘉，淡淡地打了个招唿便像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再无交集。 高考前一周高一高二给高三喊楼打气，陈嘉的教室就在秦意安她们班正对面，她喊得很大声，到后面嗓子都有点哑了。 陆蹊在一边吐槽她，「你就不能小声点啊，我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班里的人渐渐变少了，秦意安疑惑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他们去干嘛啊？」 「你不知道吗？」陆蹊语气随性，「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给认识学姐学长送礼物加油打气，去年你不是喊过楼了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秦意安诚实地摇摇头，去年她还在高一，没有高二那么多的参与感，自然没太在意。 她有些恍惚的失落感，陈嘉帮了她那么多，她却连礼物都没准备一个。 「你不去吗？」陆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不会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准备吧？」 见她不做声，陆蹊便知自己猜对了，虽然知道秦意安不是有心的，他还是半开玩笑似地说到：「啧啧啧，陈嘉真惨。」 秦意安肩膀一下子塌了下来，整个人沮丧得不行，一把抓过自己的包，「我先回去了。」 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喊楼已经结束，有人回了宿舍，有人还留下来和熟识的学长学姐聊天。 陈嘉认识的人多，来找他的人自然也多，说来说去无非都是些祝福的客套话，却独独没有看见她。 他无聊极了，掏出手机给陆蹊发消息问秦意安去哪了，陆蹊说她已经回宿舍了。 大概不知道有这个活动吧，陈嘉想了想，依她的性子，十有八九是这样。 即便如此，心里还是莫名生出些不爽。 陈嘉有些不耐，起身告辞离开，走到门口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第31章 见过他 ——高考加油。 干巴巴的四个字，陈嘉更不爽了，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群发？ ——……？ 秦意安有点不知所措，她说不出来什么讨巧的话，也知道自己发的看上去确实有些敷衍了。 ——我就认识学长你一个人，群发给谁？ 看见这句，陈嘉的不爽和怒气烟消云散。 ——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秦意安：？ 高考后秦意安本以为陈嘉会收拾东西搬走，没想到他吊儿郎当地回了自己的房子，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第三天，秦意安终于忍不住发消息问他——你不回家吗？ ——住出感情了，捨不得走，你相信吗？ 考完闲得很，陈嘉秒回了秦意安的消息。 秦意安：…… ——过两天成人礼，我懒得再跑来跑去了，过完再走。 要不是陈嘉提起来，秦意安都快忘了这茬了。 不过她还要上课，估计上完课成人礼已经结束，学生都回家了。 ——哦。 她闷闷地应了一句。 成人礼那天，秦意安无比盼着下课，老师讲什么她统统都没有听，看着她坐立不安的样子，陆蹊不明所以。 「你干嘛呢？椅子上有钉子吗？」 秦意安没搭理他，小声地碎碎念，「怎么还不下课啊……」 下课铃已经打过了，以前从来不会拖课的英语老师今天却破天荒地扣着他们，站在讲台上悠然自得地讲题。 等她终于肯放学生离开外面天已经快黑透了，秦意安急着去操场，连饭卡都忘记带了。 即使已经走得很快了，不过当看到空空如也的操场，她还是难过得不行。 第53页 满心期待被兜头浇下的冰水熄灭，秦意安慢悠悠地走着，泄愤似的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找谁呢？」一道懒洋洋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陈嘉。」还没等秦意安想明白这个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已经下意识说出了答案。 「转头。」 秦意安一脸愕然地转身，陈嘉抱着手靠在墙上，眼里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笑意。 他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整个人愈发显得清俊挺拔，不同于上次表演时因为担心焦虑把衣服变得皱巴巴的，今天整齐妥帖，这才是真正的他，傲然又自信。 「你，你怎么还没走啊？」秦意安刚才一路过来，高三的学生和家长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有点事耽搁了一下，待会儿就走了，」陈嘉朝着她走过来，「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还专门跑到操场来。」 「也，也没什么事，」秦意安结结巴巴的，努力争取时间让自己想出一个藉口，「就是……想问问你高考考得怎么样，会不会觉得很难？」 「你不觉得你问现在问这个问题有点迟了吗？」陈嘉无奈地笑笑，「考完那天怎么不问我？」 「而且成绩也没出来，我怎么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 「好吧。」这个藉口真是烂到家了。 「吃饭了吗？」陈嘉轻巧地转了话题。 「唔，我待会儿就去。」她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想找饭卡，然而口袋里空空如也。 秦意安一下僵住，今天下午好像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了。 「走吧，我请你，」陈嘉说得飞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正好我卡里还有点钱，懒得去财务处拿出来，干脆直接花掉好了。」 秦意安愣愣地跟着他，陈嘉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下来转身认真地盯着她看。 「后悔了吗？」 陈嘉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秦意安实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啊？」 「拒绝了我，后悔了吗？」陈嘉心情很好地看着秦意安的脸一点点黑下来。 「不要脸。」 这人……怎么还是那么欠揍啊。 不过……好像是有那么点后悔。 陈嘉考得很好，不过对他来说，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只能算是正常发挥而已。 他是这么对秦意安说的，秦意安看了看他的成绩，又弱弱地看了眼自己的，生出一股挫败感。 他普普通通的正常发挥可能都是她拼了命也达不到的高度。 这个分数自然有大把的好学校等着陈嘉选，他第一志愿填了自己一直嚮往的学校，往年的分数线他都研究过了，照他的分数应该是能稳上的，所以他没选接受调剂，后面的志愿也基本都是乱填的。 半个月后结果出来，第一志愿的专业突然爆热，陈嘉差了几分，掉到了第二志愿。 一个北方的大学。 他有点失落，但也还好，两所学校并没有差很多，倒是陈父陈母一直担心他会不会不开心，劝着他多出去走走。 陈嘉哭笑不得，「我这好不容易空闲你们就不能让我休息几天吗？」 见陈嘉并没有特别不开心的样子，陈父陈母才稍稍放下心来。 前五十名的名字和学校很快就按着学校的水平排下来列印出来，高三一开始就挂在了教学楼底下人人都要经过的地方。 秦意安路过的时候，总是会盯着那个名字发呆，她把陈嘉学校的名字写下来贴在了墙上，写得累了就抬头看看。 高三了，以前天天浪荡的也开始收心学习，重点班更是如此，每次考完试龚燕都会明里暗里敲打那些没有考进前一百的人，秦意安觉得自己每天都像一根绷得紧紧的弦，现在她的成绩差不多已经稳定在班级前十五年级前五十了。 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刚下课，陆蹊打了个哈欠，看着还在拼命刷题的秦意安，由衷地说了句，「太狠了。」 真的太狠了，陆蹊就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说得现实点，在五中能上重点班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靠的是勤奋，有的人靠与生俱来的天赋，有的人靠从小到大父母给予的优厚资源，所以他们努力起来并不会拼到这种程度，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有退路。 秦意安的拼，是没有退路的拼。陆蹊自然知道一点她家的事，说实话她能考上重点班他就很佩服秦意安了，换成把坐在这个班里的人扔进那样的环境了，估计都没几个能做到她的程度，秦意安虽然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但愣是靠着这股劲一路往前沖。 佩服之余，又担心她会因为压力太大出什么问题，不过秦意安看上去越挫越勇。 陈嘉和她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繫，偶尔提两句他的大学生活，偶尔让她放松点，更多的时候就是教她做题和告诉她一点可以少走弯路的方法。 语气正经又疏离，再也没有同她开过玩笑，不声不响地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喊楼那天，大家难得放松一次，秦意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看着前面的同学嬉戏打闹，陆蹊也不知道哪去了，她无聊得不行。 对面的学弟学妹喊得认真，但她一个字也听不清，喊楼都结束了陆蹊才回来，怀里抱着两个箱子，他丢给秦意安其中一个。 「陈嘉给的。」 秦意安愕然了一瞬，呆呆地问到：「他回来了吗？」 第54页 「白痴，」陆蹊真想敲一下她的脑壳，「当然没有了，他寄回来的，给认识的学弟学妹鼓气。」 只不过秦意安的这个是他特意做了标记拜託陆蹊转交的，还神神秘秘地不让他告诉秦意安。 原来是每个人都有的啊。 还是那样，对谁都一个样。 第32章 见过他 秦意安最终还是没能到和陈嘉一样的名次。 勤能补拙，秦意安一直相信这点，她也知道能补的只有一部分，有一部分是她怎么补也补不上的。 走进考场的时候，她心态很稳，考上陈嘉的学校不太可能了，不过去他在的城市也行。 一考完就收到了陈嘉的信息问她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过半个月就知道了。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高考结束的欣喜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秦意安很快就要面临新的问题。 高考完三天后就是成人礼，成人礼要求正装出席，而且必须要有家长陪同。 应该……不去也没有什么关系吧。这是秦意安呆坐了一天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很久以前她其实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当时觉得没有什么，现在真正面对时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有点委屈。 被打骂，逼着她退学，一再纠缠……她都过来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心还没有构建起铜墙铁壁，秦意安又何尝不想人关心，被人照料着长大？ 终究是奢望罢了。 根本不会有任何人关心她，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一个人。 这两天她也没有心情做饭，连下楼买东西都懒得去，每天从冰箱里随便拿点东西就打发了，其他时间就坐在沙发上一边听歌一边发呆。 成人礼前一天晚上将近十点，门铃突然被按响了，秦意安惊得差点把手机扔到地上去，心里警铃大作。 高考过后，小区里很多人都搬走了，在安安静静的氛围里，这门铃声便显得格外可怖。 她不予理会，静默了几秒，那人又开始按起来，一阵快过一阵，秦意安胆战心惊，趴在猫眼上往外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又静了一会儿，那人见秦意安还是没有开门的意思，只能无奈地拍拍门，「秦意安，是我。」 是个很熟悉的嗓音，秦意安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先开了门，陈嘉赫然站在门外。 秦意安掐了自己一把，才确定这不是幻觉，她还以为自己发呆发傻了。 「你怎么在这儿？」他不是应该在学校里吗？ 「我大老远跑过来，你不先让我进去吗？」陈嘉的衣服皱皱巴巴的，眼底一圈乌青，看起来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哦。」秦意安怔怔地给他让路，陈嘉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扔在沙发上，自己也整个人瘫了上去。 秦意安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回来时陈嘉已经坐起来了，不过正在揉着眉心，看上去疲倦极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有什么事吗？」她记得陈嘉前两天还在说自己马上就要期末考了，最近正在复习。 「明天是成人礼你还记得吧？」陈嘉语气认真。 「……所以？」秦意安想不通这和他回来有什么必然联繫。 「你是不是准备不去了？」 被他说中心事，秦意安有点尴尬，「我……」 「看看吧。」他指了指一旁的袋子。 秦意安疑惑地打开袋子，里面是一条白色的裙子和一双同色高跟鞋。 「别看我，」陈嘉赶在她说话之前开了口，把她想要说的话堵了回去，「陈亦竹叫我买的，她最近忙比赛实在脱不开身，所以让我帮忙带回来。」 「这个也记在帐上，不是免费给你的。」陈嘉又傲娇地补了一句。 「试试吧，不合身也没办法了，随便选的。」 秦意安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陈嘉被惊艷了一瞬，她最近头髮留长了些，多了几分温婉的气息，而且秦意安皮肤白不容易被白色压下去。 陈嘉当时也就是觉得白色可能会适合她所以随便拿的，没想到想到效果这么好。 「会不会……很奇怪？」秦意安小心地问。 「还行吧，」陈嘉收回目光，「合身吗？」 「有点长……」她一直都在提着裙子避免被自己踩到。 「那是因为你太矮了。」陈嘉毫不留情地说。 刚刚的感动瞬间变成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哦，对了，我今晚就住在这儿了，」陈嘉四处看了一圈，「楼上太脏了没法住人。」 「那你要睡哪儿啊？」这里只有两间房，陈亦竹那间秦意安偶尔会打扫，最近都在准备高考已经积了一层灰了。 「你想让我睡哪儿呢？」陈嘉压低声音，眼里满是兴味，「住你房间吗？」 「不是……」秦意安慌张地直摆手，「那个……」 「好了别说了，我睡沙发，」陈嘉敛了敛笑意，「我还没禽兽到那个地步。」 秦意安被他这么一逗，连手臂上的皮肤都泛出淡淡的粉色，「亦竹学姐的房间里好像还有干净的被褥，不如……」 「得了吧，」陈嘉打断秦意安的提议，「陈亦竹要是知道我睡了她的房间，非把我剁了不可。」 「好了你也别多说了，很迟了，快点去睡吧，成人礼迟到就尴尬了。」 第55页 秦意安提着裙子笨拙地回房去了。 第二天秦意安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陈嘉不在客厅里，她还以为他已经回去了，刷牙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按门铃。 秦意安含着牙刷开了门，陈嘉站在门口穿着去年的那套西装。 她一下呆住，陈嘉见她还没换衣服，边走进来边催促她，「怎么这么慢？马上就要开始了。」 秦意安立刻冲进卫生间里飞一般地洗漱换了衣服，临出门前，又穿上了自己惯常穿的那双帆布鞋，看着陈嘉皱眉看过来，她急忙开口解释，「高跟鞋我穿着难受，去学校再换，我怕又扭到脚。」 陈嘉眉头舒展开来，没再说什么。 秦意安一路上都在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生怕垂到地上蹭脏了，还要避开路边飞扬的尘土，陈嘉想搭把手也不知从何帮起，他就不该脑子一热买什么白色。 到学校找了个空教室换了鞋子，秦意安的动作愈发笨拙，好几次都差点摔了，幸亏陈嘉扶住了她。 也不该买这么高的跟，早知道就要先问问陈亦竹的意见而不是自己瞎选了。 走了好一段路，秦意安才想起什么侧过头问陈嘉，「你跟来干嘛？不要回学校吗？」 「……你是不是忘了成人礼还有一个要和家长一起的环节？」陈嘉真的对她的迟钝无奈了。 「哦……」秦意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要当我爸吗？」 陈嘉满脸黑线，「闭嘴。」 秦意安在心里偷笑，她就是故意硌应陈嘉的。 陆蹊看到陈嘉凑了过来，「社长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打量着秦意安，半晌得出一个结论，「秦意安，你总算像个女的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虽然这么说着，秦意安面上却是笑着的，明显不是真的生气。 陈嘉看她好像对以前的事没有那么在意了，也松了口气。 「社长你还没说你来干嘛呢？还穿得这么正式，」陆蹊把话头转回到陈嘉身上，他这两年也算是见识了陈嘉和秦意安之间大部分的事，早就察觉到了端倪，「难道给秦意安做家属来的？」 「嗯。」陈嘉应下。 「可是你跟她非亲非故的，算哪门子的家长啊？」陆蹊不依不挠地继续追问。 秦意安屏住唿吸想听听陈嘉的回答。 「我帮她那么多，说是『再生父母』不为过吧，」陈嘉一本正经地说着，「应该也可以勉强算她半个爸吧，你有意见吗？」 陆蹊笑得前仰后合，「没，没意见，你们开心就好。」 秦意安气鼓鼓地瞪着陈嘉，陈嘉毫不在意地看回去，反正是她自己说的。 走到体育馆的过程中，一路上又碰到了不少陈嘉认识的人，看到他们两个人免不了一番调侃，并没有恶意，陈嘉应对自如，秦意安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太尴尬了……秦意安这么想着又看了看陈嘉的侧脸，不过他一路过来都没有反驳……是为什么呢？ 成人礼就是注重一个仪式感，必要的流程走了一遍很快就结束了。 陈嘉连午饭都没吃就匆匆地走了，他买了下午的机票赶回学校，秦意安一个回到了房子了，虽然很累，脚后跟也痛得不行，可她还是很开心。 开心之余……还有一些隐秘的期待。 等成绩公布填完志愿被录取了就去找他。 晚上十点多，陈嘉突然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 秦意安想了又想，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陈嘉是在说哪句话，只能试探地回了个问号。 ——……算了，我不想和白痴说话。 秦意安委屈地撇撇嘴，又不说清楚，又叫她自己猜，她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不再在意，而另一边的陈嘉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再动过的聊天界面，恨得牙痒痒。 白痴……他明明都说得这么明显了。 第33章 见过他 陈嘉期末考结束回家的那天，正好是高考成绩出来的前一天，和家人聚了一天之后，他本来去找秦意安的，结果又被林叔叔拉住了说要请他吃饭。 盛情难却，晚上两家人坐在一起，父母交谈甚欢，陈嘉却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和秦意安在聊成绩。 她考的挺不错，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但还是和陈嘉差了些，陈嘉感觉秦意安好像有点不开心，他一边安慰秦意安一边问她有没有想好去哪里的大学，秦意安说自己还没想好。 林清敏就坐在离陈嘉隔了一个位子的地方，一直幽幽地盯着他。 后来陈母推了陈嘉一下，让他不要那么没礼貌，他只能讪讪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酒席进行到一半，林父和陈父突然开始轮番灌陈嘉的酒，他没怎么喝过酒，没几杯就醉得不行，失去意识前还隐约听见父亲正在嘲笑自己。 陈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脑袋钝钝得疼。 下次决不能再喝这么多了，他揉揉脑袋，从床头柜上抓起手机想看看时间，一打开，就被密密麻麻的消息提醒惊了一下。 平时也有很多人找他，但是现在放假了，理论上不该有这么多才对，而且……上面的几个名字都是熟识的高中同学，他的心没由来地重重跳了一下。 他解锁进入聊天列表，先点开了严达的消息。 第56页 ——陈嘉你疯了吗？怎么突然发这个？ ——你倒是快点回我啊？是不是你发的？ ——你完了。 陈嘉看得云里雾里，他干了什么，他不是睡了一晚上吗？ 再点开陆蹊的。 ——虽然你是社长我还是想说这么做也太不厚道了吧 ——不喜欢就拒绝啊搞这个算什么 再往下是梁初霜的，她就发了「渣男」两个字。 陈嘉回了个问号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删好友了。 从和梁初霜的聊天框退出来，陈嘉终于注意到了右下角的红点提醒，他的心重重一沉。 他点开来，昨晚十点，发了一条「［爱心］@林清敏」，下面有不知情的大学同学在起闹，高中同学全都默契地保持沉默。 陈嘉沉着脸点了删除，打开了秦意安的聊天框。 ——那条不是我发的。 秦意安把他删了，陈嘉揉着眉心打开通讯录，电话也打不通，他才真的慌起来。 陈嘉什么也顾不上，拿着手机就冲出了家门，连母亲在后面喊他也没在意。 打车冲到了秦意安住的地方，怎么敲也没人开门，陈嘉不知道她是在躲着自己还是怎么样，又去陈亦竹家找她拿了钥匙，再回来打开门时，里面空空如也，一切都收拾得很整齐，但是却唯独没有她的身影。 陈嘉靠着门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问了所有可能知道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秦意安去了哪里。 她好像同任何人都没有特别亲密的距离，离开得干脆又彻底，不留半分眷恋。 半年后。 陈嘉站在货架前看来看去，最后拿了一瓶摆在中间的酸奶去收银台结帐，收银的女生穿着超市统一发的浅绿色制度，头髮扎成一个低低的马尾垂在后面。 「8.5。」女生报出价格，头也不抬，「现金、微信还是支付宝？」 面前的人迟迟没有动作，秦意安这才抬起头，正好对上陈嘉沉沉的目光。 她面无波澜，表情和看任何一个陌生的顾客没有任何区别，「买不买？不买就算了，别挡着后面的人。」 陈嘉付完款拿着酸奶走了出去，却只是站在玻璃窗旁边盯着秦意安看。 和秦意安一同值班一个小姑娘趁着这会儿没人凑过来戳了戳秦意安，「意安，那谁啊？怎么一直盯着你看？」 「不知道，」秦意安一个眼神都不肯分给陈嘉，「可能是什么专门跟踪女孩子的变态吧。」 「真的假的啊？」女生瞪圆了双眼，「要是被这样的变态跟我也愿意。」 秦意安：「……」 那张脸就是个祸害。 秦意安不理他，陈嘉也不恼，愣是在外面站了好几个小时直到秦意安换班出来，她一出来，陈嘉就挡在她面前。 「让开。」秦意安一脸不耐烦。 「那个不是我发的。」 没想到他第一句就是这个，秦意安愣了愣，其实梁初霜早就和她说过了，不过那时她已经离开了，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这样的局面对他们两个来说也许也不差。 「我知道。」秦意安绕了一步想走，又被陈嘉挡住了。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陈嘉好像今天不同她争论出个结果来就不罢休。 「你觉得我是在躲你吗？」秦意安仰头反问陈嘉，「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只是想尽快离开那个城市，仅此而已。」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陈嘉不依不挠。 「我早就说过了我喜欢这个城市那报这个城市的学校有什么问题吗？」秦意安变得满身尖刺，「你总不会是以为我是为了你才填了这里的学校吧？」 「……不是。」最开始的确是抱着这样的期待。 「所以你可以让我离开了吗？我跟你又没有任何关系，你挡着我干嘛？」秦意安语气冷漠。 陈嘉没想过他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更没有想过再见时秦意安对他会是这样的态度。 「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陈嘉软着声，几乎带了些哀求的意味，「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抱歉，」秦意安避开他的眼神，「我晚上还有课，要先回去了。」 「就一会儿可以吗？」陈嘉不放弃，「要是实在没空，我送你回去也行，你在哪上学？」 这片的大学普遍都集中在一处，如果照秦意安的成绩来看的话，多半就在他附近。 秦意安没回答也没动作，目光沉沉地看着地上的落叶，而后轻声开口：「陈嘉。」 「你何必呢？」 何必呢？ 陈嘉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不过第二天他还是来了那个超市，依然站在门口倔强地等着秦意安。 小英又凑了过来，「诶，意安，他又来了，他好像一直在看你。」 秦意安整理货架上的东西，「你看错了。」 「那他又来干什么？」小英撇撇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我可看见你和他在门口聊天了，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债主。」 「啊！？」小英被这个消息吓到了。 「真的假的啊？」 「我骗你干嘛，」秦意安朝门口快速地看了一眼，「不然你以为我读书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超市打工？就是为了躲债才躲到这个城市来的，没想到被他追来了。」 第57页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样的说法也没有什么错，她确实欠着陈嘉钱。 小英是从外地过来打工的，一开始以为秦意安是那种家境贫寒才出来兼职赚钱的大学生，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样的缘由。 「那他会不会对你怎么样啊？」小英真的被秦意安唬了过去，担心地问秦意安，「他天天来找你，会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啊？」 「别担心，」秦意安表情平淡，「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也不敢做什么的。」 下班的时候，毫无意外地又被陈嘉拦住了，这次秦意安没拒绝，跟着他去了附近的奶茶店。 寻了一个角落坐下，陈嘉递给她一杯奶茶，秦意安看到标籤愣了愣，他居然还记得。 「为什么不告而别？」 「想早点离开那里，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吗？」秦意安眉间写满不耐，「不告而别？我要告诉谁？我孑孓一人，爱去哪就去哪。」 「那……我寄给你的东西，你收到了吗？」陈嘉有些犹豫。 「什么东西？」秦意安皱着眉反问他，「你寄给我什么了？」 「没收到就算了，」陈嘉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又突然说了句，「那个真的不是我发的，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不知道，林清敏拿我手机发的。」 「呵，关系好得连锁屏密码都知道。」秦意安小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她说的太小声，陈嘉听得影影绰绰的并不真切。 「没什么，」秦意安摇摇头，「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你等了两天，就为了说这个？」秦意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是不是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怎么发的，她发了什么，你们俩什么关系，这些我统统都不感兴趣，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件事，那现在说完了，你也可以走了。」秦意安站起来拍了拍手准备离开，陈嘉拉住了她。 「如果不在意，」陈嘉静默了几秒，「那为什么要拉黑我？」 「哦，那个啊——」秦意安毫不犹豫地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怕你讨债，跑路了。」 「你没有见过有人跑路的时候还把债主的电话留着的吧？」 第34章 见过他 秦意安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人都在，正围成一圈讨论着什么。 她工作了一天，就只想洗个澡好好地睡一觉，打了个哈欠把洗漱用品找出来，却被舍友方诗蕾拉住了。 「诶，意安，过两天和隔壁学校有个联谊活动，你去不去？」方诗蕾一反常态地语气温和。 秦意安满心疑惑，平时最看不惯她的就是方诗蕾了，时不时就要挑刺找茬，怎么今天跟吃了迷魂药一样？看到她期待的表情，秦意安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想把她当绿叶来衬托自己呢。 秦意安倒没有多生气或者怎么样，她对这些没有很多太大的欲望，很快成为班里女生中的异类，也收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恶意。 只不过她对这种东西实在不感兴趣，正准备开口拒绝，方诗蕾抢先开口堵住了她的话。 「意安，你看都开学这么久了，还没跟我们一起出去玩过，你不觉得无聊吗？」 「而且这次联谊院里给了经费，我们不需要再额外出钱的。」见秦意安还在犹豫，方诗蕾又加上了这个条件。 「……那好吧。」秦意安挣扎了一下还是应下了。 方诗蕾眼中是掩饰不住地嘲讽和不屑，一顿饭就答应了，穷鬼就是好打发。 秦意安完全不在意她怎么想，穷到一定地步每一分每一毛都要精打细算，左右她那天也没事，去白蹭一顿饭也未尝不可。 联谊那天，秦意安穿了件宽大的卫衣，刚刚及肩的头髮披散下来，和浓妆艷抹的方诗蕾她们比起来倒倒更像是个高中生，跟在他们后面完全没有任何存在感。 不过方诗蕾还是把她拉出来单独介绍了一番，隔壁学校的男生见到秦意安，表情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復正常。 方诗蕾四处看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人。 「你们人都来齐了吗？」确定这里并没有她要找的人以后，她出声问对面的男生。 「哦，」后面一个男生嘴快先开了口，「有几个人还在路上，待会儿就到了。」 方诗蕾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找了个中间的位子坐下，秦意安则很自觉地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她对参与到他们中间去没有任何兴趣。 都是成年人，联谊又带了点那么些不可道人的意味，很快就聊得热络起来，秦意安坐在一边无聊得很。 气氛正热烈时，门被一把推开，大家不约而同地朝着那边看去，霎时间陷入沉默。 眉眼淡漠的男生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坐在里面的人，方诗蕾看见他，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整个包厢的人都在看着他，除了一边吃水果一边想什么时候开饭的秦意安。 她对门口站的是人是鬼完全不感兴趣，反正陈嘉那种三千佳丽等着他挑选的也不会来这种活动。 下一秒，身边的沙发微微下陷，秦意安终于肯分一点目光给身边的人，她特意选了这个角落就是想避开其他人，待看清身旁人的脸，她一下滞住。 就不应该乌鸦嘴。 陈嘉一脸不在意，好像他们会在这里相遇就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第58页 「好巧。」陈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还是有点开心，听到有学校要和他们学校联谊，本来不想来的，最后又临时改了口，想着碰碰运气，还真让他给碰上了。 陈嘉拿起一杯水递给秦意安，要不这是玻璃杯，早就被他攥得变形了。 「没想到你就在我对面上学啊，」陈嘉是笑着说这话的，声音却浸满寒意，「这也太巧了是不是？」 「是挺巧的，」秦意安无所谓地接过来，「我也没想到你学校就在我对面。」 瞥了一眼陈嘉的脸色知道他想说什么，秦意安先开了口，「我记性不好，忘了你在哪个学校了，抱歉。」 烂出天际的藉口，偏生陈嘉还不能同她争论。 两人一来一回间，周围目光已经被完全吸引过来，方诗蕾的眼神更是像化成实质性的刀子落在秦意安身上。 原来等了半天就是了旁边这个啊，秦意安忍了忍才没有笑出声，虽然平常懒得和她们那些无聊的人计较，但是并不代表她不在意，今天借着陈嘉的烂桃花能气气她们也不错。 她故做亲昵地碰了碰陈嘉，「你家是不是种桃花树的啊？」 「我家是不是种桃花树的，你还不清楚吗？」陈嘉满头黑线，根本跟不上秦意安跳跃的思维。 「这我还真不知道，」秦意安从果盘里拣了一个葡萄扔进嘴里，乌黑澄澈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谁知道你家是不是转业了。」 「不然哪来的这么多烂桃花。」 陈嘉深吸了几口气，脸上的怒气忽而转为玩味，「你这是吃醋了吗？」 「想多了，」秦意安对他的挑衅不为所动，又拣了一颗葡萄，「就是觉得看戏挺好玩的。」 话音未落，方诗蕾极具穿透力的嗓音硬生生插进两人的对话之中，「意安，这谁啊？你认识吗？给我们也介绍一下呗。」 啧啧啧，装的挺不容易的。 「不认识，」她扫过整个包厢，「你们有人认识吗？是不是混进来的啊？」 方才那群领头的男生起来打圆场，「这是我们系的陈嘉。」 陈嘉转头看了一圈，没再多言，他本就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本来准备过来看看要是没有自己想找的那个人就直接回去了，留下来也只是因为秦意安在这儿。 陈嘉一过来，方才聊的还好好的氛围瞬间冷了下来，领头的男生只好打着圆场让大家去订好的地方先吃饭。 秦意安盼了这么久的活动总算是开始了，如果不是那个不速之客也要跟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话。 陈嘉坐在旁边吸引了一堆目光，秦意安没有办法像想像中那样大快朵颐，心中不免攒了几分怨气。 行将一半开始灌酒，因为陈嘉的缘故秦意安被方诗蕾拉着硬是灌了好几杯，后来眼前都有些模煳了只好找藉口出来透气。 往脸上沖了好几捧清水意识才稍稍恢復清明，秦意安手撑在水池石面边沿上，心中生出些悔意，就不该吃饱了撑着来这个什么破联谊，她已经开始想着要不要直接熘走了。 愣神间，旁边过来一个人开了水龙头，奔腾的水声都没能把秦意安的思绪拉回来。 「不舒服吗？」陈嘉温声开口，「不舒服的话，为什么还要喝那么多？」 「关你什么事，」秦意安又沖了沖手，抽出一张纸巾来擦手，「我爱喝多少喝多少。」 「秦意安——」她转身准备离开，被陈嘉拖长了尾音喊住，「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为什么非得这么对我说话？」明明之前还很在意他的样子，半年不见却变成了这般尖锐。 「看你不爽不行啊？」秦意安没看他，声线里压抑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说完准备离开，却被陈嘉一把抓住了手腕，秦意安挣了下没挣开，想要和陈嘉理论，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是方诗蕾。 陈嘉一时愣神，秦意安趁机挣开他走了。 第35章 见过他 一场聚会在诡异的气氛里不欢而散。 秦意安不是很想回宿舍，慢悠悠地在街上闲逛，已经入秋了，对这个北方城市来说，冬天即将来临。 昼夜温差大，秦意安出来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九点多的光景，凛冽的寒风拍在脸上，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很冷。 但总比回去面对方诗蕾那张臭脸好，秦意安也不是怕她，就是不想吵架，她嫌烦。 路上人不少，大多都是成双结对的大学生，秦意安走在中间多少有点孤寂的味道。 真不知道大冷天在路上有什么好逛的，秦意安的视线避开左边一对黏在一起的小情侣，认真地看着路边的灌木丛。 突然一件裹着清冽的松木气息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秦意安讶异地回头，陈嘉站在旁边，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秦意安有些恍神，好像一下子被拉回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的眼睛里盛满笑意，也装着星光。 秦意安梦到过很多次那个场景，尽管过去了一千多天，回想起来仍然鲜活得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看到秦意安呆滞的眼神，陈嘉的神色也软了几分，「怎么？被冻傻了？」 今天穿这件衣服，存了几分私心，也带了些碰运气的侥倖。 「谢谢，」秦意安被陈嘉的声音拉回现实，脱下衣服塞回他手里，「不过我不冷。」 第59页 陈嘉面色复杂，他真的不知道该拿秦意安怎么办，他们之间，他好像永远是被动的那个。 「好歹是一个高中出来的，」陈嘉扯出一个烂出天际的藉口，「就不能和正常朋友那样相处吗？」 「不能，」秦意安表情冷淡，「因为我讨厌你。」 「……为什么？」陈嘉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因为林清敏发的那个吗？我那天被我爸灌醉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指尖掐进掌心，痛意蔓延开来，「三年前是什么理由，现在就是什么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其实这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漏洞百出，不过她不在意，只要陈嘉在意就行了。 陈嘉欣赏秦意安的勇敢和果断，但有时也会生出些厌恶来，她太果断决绝，几乎到了一种不近人情的地步，不仅对别人如此，对自己更是如此。 他是没谈过恋爱，但又不是傻，秦意安做得那么明显他不会看不出来，可是陈嘉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如果学长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马上就宵禁了。」 她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陈嘉就眼尖地瞥见了什么，一把抓住她的手—— 「不是说讨厌我吗，那还戴着这个干嘛？」陈嘉心里翻滚着无数的情绪，几乎要化作实质破土而出。 抓在一起的两只手上，戴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手绳，只不过一个大些，一个小些。 这是他在高考成绩出来前一天寄给秦意安的，他算的很好，同城快递基本当天到或者隔天到，只不过他没有算到那天晚上会发生的事。 秦意安住的小区快递管理不严，快递员随便扔在门口就是已签收了，陈嘉不知道秦意安看到没有，他后来去找过，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他还以为丢件了。 「你看到了，是吗？」陈嘉努力压着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回答？」 秦意安平静如水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她刚刚看到陈嘉还准备摘下来放到口袋里，结果洗手的时候被陈嘉一打岔，她就忘了这茬了。 那张卡片，被她小心地夹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几乎每天都会拿出来看看。 「哦，这个啊，」秦意安动作麻利地摘下手绳塞到陈嘉手里，不带一丝犹豫「我带着等哪天物归原主呢。」 「你看，这不就找到了吗？」她无所谓地笑笑，「那天走得急，忘记还给你了。」 「这就是我的答案。」 秦意安想走，奈何陈嘉抓着她的手不放，「等等，我有事想和你说。」 秦意安有种想蹲下来捂住耳朵逃避这一切的冲动，她不敢听陈嘉会说什么，面对陈嘉，她总是懦弱的。 她不是两年前的她，陈嘉也不是两年前的陈嘉。那张卡片代表的是十八岁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二十岁的他，秦意安一点也不想听陈嘉会说什么。 她害怕，害怕不是她心中想要的答案，更害怕是心中的那份期待。 「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陈嘉慢慢开口，语气里掺了几分滞涩。 【——『如果你考上重点班，我就和你在一起』。 我说的话永远算数。】 卡片的字，秦意安熟悉到几乎要印在脑海里，哪怕闭着眼，每一笔每一顿都仿佛历歷在目。 陈嘉愿意算数，可是先放弃的是她。 「对不起，」秦意安慢慢扒开陈嘉抓着自己的手，他用的力不大，秦意安也没费什么力气，「只是游戏而已，给学长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希望学长还是早点忘了吧。」 秦意安迈开步子，陈嘉冲着她的背影喊到，「秦意安，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她的脚步滞了滞，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陈嘉不知道，他就是她最大的顾虑。 秦意安回到宿舍时，门缝底下还透着光，以往这个点舍友都上床了，她嘆了口气，知道今天大概是逃不过了。 她推门进去，方诗蕾坐在床的楼梯上冷着脸，「你认识陈嘉吗？」 其实秦意安也不是特别讨厌方诗蕾，她这人有时候确实让人挺不爽的，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直来直去的，不会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动作。 开门见山也好。 「以前和他是一个高中的，」秦意安把桌子上摊着的书收起来放到书架上，「打过几次交道，算是认识吧。」 「那你怎么不早说？」方诗蕾的声音一下变得尖锐。 秦意安下意识偏了偏头，一脸无辜，「你也没问啊！」 她大部分的时候都不在宿舍，她们几个聊天也是在旁边自己聊自己的，秦意安当然不知道方诗蕾今天是冲着陈嘉去的。 「那你刚才怎么说不认识他？」方诗蕾继续发问。 「我欠他钱，还没还完，」秦意安开始整理文具，「在那么多人面前万一他说是我债主我多尴尬啊。」 这个理由百试不爽，而且也不算撒谎就是了。 方诗蕾半信半疑，皱着眉头看她，「真的？」 秦意安平常那个样子，有债主倒也不奇怪。 只不过—— 「你怎么会找他借钱？不是说不熟吗？」 秦意安把头转过去翻了个白眼，这人是在查户口问题这么多？ 「他这人乐善好施，有用不完的善心。见到谁都想帮一把，你满意了吗？没什么事我就睡了，明天早上还有兼职。」 第60页 秦意安从桌子上抓起耳机，拍了拍方诗蕾的肩膀，「麻烦让让，我要上床。」 方诗蕾嫌恶地打开她的手，站起来走到一边，抱着手臂看她。 「等等。」秦意安才走到第二阶，又被方诗蕾拉住衣角。 「又干嘛啊？」秦意安的耐心几乎要被消磨殆尽，要不是因为陈嘉，她一句话都不想和方诗蕾多说。 「你还会去找他吗？」 「啊？」秦意安不知道方诗蕾问这话的用意，所以也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就是你不是欠他钱吗，要还钱肯定要去找他吧？」 秦意安努力压抑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她晃了晃手里抓着的手机，「拜託，现在是电子支付的天下了，谁还钱还专门跑一趟啊？我累不累？」 「这样不行，」方诗蕾眼神飘忽，「这样多没有诚意啊，你可是欠别人的钱呢，怎么能这么敷衍？肯定要亲自去比较有诚意，你说对不对？」 对个屁，秦意安差点就要爆粗口了，这人脑子是不是秀逗了，还没有诚意，她恨不得离陈嘉越远越好。 不过—— 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肚子里，秦意安大概猜到了方诗蕾的用意，她本来不想掺合这件事的，现在想想，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说得对，」秦意安表情严肃地点点头，「等过两天我发工资了就去亲自还给他，再请他吃顿饭好好感谢感谢他。」 说说而已，又不会掉块肉，做不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样才对嘛，」方诗蕾轻轻松了口气，「那——」 她咬着嘴唇挣扎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点难开口。 秦意安不耐烦极了，「你再不说话我就上去了，我明天还要早起别浪费我时间。」 「那……你能不能帮我带个东西给他？」 第36章 见过他 发工资的那个周末，秦意安选了晴朗的周日午后，手揣在兜里慢慢晃荡到男生宿舍区附近。 她靠着一棵树拿出手机，把陈嘉从黑名单拖出来，抱着碰运气的心态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在吗？】 就抬头四处看了一圈的功夫，陈嘉已经回了消息。 【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事找你。】 【我在a栋旁边的那棵大树下。】 陈嘉来得很快，额头上一层薄汗，看方向他应该是从图书馆跑过来的。 「什么事？」 冷着脸说要划清界线的是她，装作无事发生在男生宿舍旁边等他的也是她，尽管如此，他还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也没什么大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进陈嘉衣服口袋里，「还你的。」 那天听方诗蕾说完她觉得还挺有道理的，现在是电子支付的天下没错，问题是她也要不到陈嘉的银行卡号啊！这么一想还是现金比较方便。 陈嘉拿出来掂了掂，脸一下黑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秦意安笑眯眯的，「你就不能不要板着一张脸吗？收钱还不高兴？」 陈嘉深吸一口气，「我没想让你还。」 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要还他钱，就这么急着和自己划清界线吗？ 「那可不行，欠了钱怎么能不还呢？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哦，对了。」秦意安低头在塞得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啊掏，艰难地拿出一个包装精緻的小盒子，在口袋里放久了，四个角都被压得皱巴巴的。 「给你的。」她伸长了手递到陈嘉面前。 「给我的？」陈嘉指着自己重复了一遍，他有点搞不懂秦意安到底在干什么。 「嗯。」秦意安又往他面前推了推，就差直接塞到陈嘉怀里了。 陈嘉接了过来，「为什么要送我东西？」他拿起小盒子认真看了看，「里面是什么？」 「自己拆看看呗，我怎么知道？」秦意安手插回口袋里，一副无谓地样子，「我舍友让我给你的。」 「上次坐在中间那个女生？」陈嘉皱着眉头回问一句。 「是啊，看来你对她印象还挺深刻的嘛，我觉得你们俩有戏。」 「秦意安你是不是故意的？」陈嘉一下对那个盒子失了兴趣，扔在一边不再看它，「你今天过来是不是就只是为了帮你舍友送礼物？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知道就好，」秦意安拍拍他的肩，「我难得做一次红娘，你就给我点面子呗。」 压抑了好几天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陈嘉抓住秦意安的手腕，「跟我来。」 这栋楼紧靠着学校围栏，外面一片废弃的工地，粉尘飞扬，基本没人往这边走。 陈嘉拉着秦意安走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才松开她的手，秦意安揉着发红的手腕，瞪着陈嘉，「你抽什么风啊？」 他的眼眸里涌动着万千情绪，但此刻却安静得吓人，秦意安也有点害怕，她从来没有见过陈嘉用这个表情看自己。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陈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隐隐的威压。 「就……没什么意思……」秦意安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看见陈嘉发火她下意识就想躲，「就……你看到的意思呗……」 「好啊，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看到林清敏发的那条消息就把我删了离开那个城市？为什么全国那么多城市那么多城市那么多大学你偏偏选在我的城市对面？为什么我送你的东西你收了而且一直随身带着？」 第61页 「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啊？」 秦意安陷入静默，因为她根本找不出藉口，每一桩每一件都和「陈嘉」这个名字字脱不开关系。 见秦意安神色动摇，陈嘉抓住她的手，她很瘦，手腕上的骨头有些硌手。 「我等了你整整一年，」陈嘉语气软了几分，带着几分苦涩，「我本来准备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就去找你的，没想到……出了那样的事。」 「那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秦意安内心同样翻滚着无比复杂的情绪，她曾经做梦都想能听到陈嘉这么说，她梦到过陈嘉无数次，也在走神时总是不自觉地想到他，十五岁到十八岁，满满当当都是属于他的记忆。 如果放在半年前，如果没有出那件事，秦意安或许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已经是一个真正的成年人了，不再拥有可以无所顾忌的时光，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顾虑，生活压得她透不过气。 「对不起……」秦意安喃喃念着，眼圈通红，「对不起……」 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秦意安闭了闭眼，慢慢地但是很坚定地说：「对不起，我已经不喜欢学长你了。」 「没办法，我这人就是这么三分钟热度，」秦意安自嘲地笑笑，「以前是喜欢过，因为你好看成绩又好，喜欢你的人的那么多，不过后来渐渐的就没有感觉了。」 「没办法，帅哥嘛，总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学长还是找个真正喜欢你的人吧。」秦意安自以为这话说得轻松洒脱，却不知她的表情到底有多勉强。 「或许我这就是所谓的『渣』——」 面前压下一片阴影，秦意安霎时陷入哑然。 她睁着眼，目光却聚焦不起来，视线里只有模煳的影子。 秦意安觉得全身的神经末梢都汇集到了唇上，只有那处的感觉格外强烈。 「闭眼。」陈嘉含混不清地出声，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放开秦意安，低眉看她，声音带着几分喑哑，「这样呢？你觉得讨厌吗？」 「啊，这个，」秦意安偏头看绿化带里的草，「这换谁都反应不过来吧……再说了，反正我也不亏……」 秦意安知道这种时候正常的反应应该是生气，但是她实在做不出来，现在她的大脑乱成一团乱麻，心跳剧烈得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心口蹦出来。 陈嘉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看上去很失望。 「秦意安你在顾虑什么？如果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说，不要一个人扛着，我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的。」 「没有，」秦意安急忙打断他，「什么问题都没有，我过得挺好的。」 「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而已。」 秦意安如果自己是匹诺曹，鼻子可能比她的身高还高了。 「行，这可是你说的。」陈嘉紧抿着的唇一下松开，绽出一个笑容，只不过里面藏着寒冰。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了？」陈嘉抓着秦意安的肩凑近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十厘米，唿吸时的热气让秦意安觉得脖子痒痒的。 「看着我的眼睛，不要逃避，然后认真地回答我，给这件事情一个结束。」 秦意安几乎就要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了，还是硬生生地压了下来，「是。」 她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努力才忍住眼眶的酸涩和心底翻滚的钝痛，但是陈嘉值得更好的人更好的未来。 而不是和她这种人搅在一起。 「好，非常好，」陈嘉站直了，释然地笑笑，「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去烦你了，放心好了。」 「我们以后大可当作没认识过，你觉得怎么样？」 「……好。」心痛到一定程度，好像又没有什么感觉了。 「哦，对了，你不是想做红娘吗？我就当顺便满足你的心愿好了。」 陈嘉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在秦意安面前很大声地和那边的人聊着天。 「闻睿，你有上次联谊那个坐在中间那个女生的联繫方式吗？」 「叫方诗蕾是吗？」 「什么『老树开花』，你说话能不能要这么难听啊？我这叫开窍好不好？」 「你问我等的那个人啊？」陈嘉深深地看了秦意安一眼，随口回到：「没看紧，跟别人跑了。」 「谁知道呢？大概有些人就是瞎子看不上我这样的吧。」 「行了我先挂了，我还有点事。」 陈嘉的语气无比轻松，只不过从头到尾都在冷漠地看着秦意安。 「你满意了吗？」 「抱歉学长我晚上还有课，我先走了。」 秦意安转身想逃，又被陈嘉叫住了。 「记得帮我给你舍友带句话。」 「就说谢谢她的礼物，我很喜欢。」 第37章 见过他 风很冷，吹到身上叫人皮骨刺痛，秦意安摸了一把脸，未干的泪痕在手上蹭出湿濡濡的一片。 站起来时踉跄了下，她急忙扶住一边的墙壁，火辣辣的疼痛随之而来，应该是破皮了。 陈嘉已经上去了，经过的路人偶尔向这儿投来好奇的目光——没办法，她这个样子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晚饭没吃，不过也没胃口了，没有得到食物腐蚀的胃酸在向她发出抗议，秦意安不予理会，慢悠悠地踱步回宿舍。 第62页 以往见到她就摆出一副厌恶得不行样子的方诗蕾迅速凑过来，「怎么样，他收了吗？」 秦意安点点头，瘫在椅子上。 「你说了是我送的吗？他有说什么吗？」方诗蕾听到陈嘉收了，期待地追问。 「他说，」秦意安喉间涌上一股苦涩，艰难地说出了下面的话，「他很喜欢你送的礼物。」 「真的吗？」方诗蕾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我就说嘛，他哪有那么不近人情，那天他的舍友还说什么陈嘉有个在等的女朋友，我看啊，就是用来搪塞人的藉口，这会儿遇到了想在一起的人不还是松口了……」 秦意安实在听不下去，出声打断方诗蕾的喃喃自语，「我头有点痛，先睡了。」 「没意思，」方诗蕾撇撇嘴，「对了，下周记得带我去找陈嘉，我要邀请他吃饭。」 秦意安本来想回为什么她自己不去，话将出口还是压了下来，她不想而且现在也没有精力和方诗蕾拌嘴。 「嗯。」秦意安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澡睡觉。 从衣柜里拿衣服时，方诗蕾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下周不用你带我去了。」 秦意安不想理她，但是方诗蕾趾高气昂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你快点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秦意安很捧场地随口问了一句。 「陈嘉刚刚加我了，」方诗蕾晃了晃手机，炫耀似地说到，「他问我什么时候有空，想和我一起吃饭。」 「哦，」秦意安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恭喜。」 前几个小时还在说着喜欢自己，转头就可以和其他女生约饭，不知道还说他生性凉薄还是应该说他心态好，这么快就调整了过来。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和自己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秦意安这么对自己说，手下却用力抽了一件衣服出来，整齐叠在一起的衣服轰然倒塌，她急忙伸手拦住。 「这次谢谢你了啊，」方诗蕾心情很好地拍了拍秦意安的肩膀，「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了，」秦意安尴尬地笑笑，摆摆手拒绝，「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不用那么麻烦。」 方诗蕾请的饭，还是算了吧，跟鸿门宴有什么区别，她想请秦意安也无福消受，秦意安现在只想离她越远越好，顺便祈祷陈嘉不要把她卖了，把他们以前认识的事说出去，不然可有她好受的。 最好这两人真凑一起，方诗蕾以后对自己没有那么大恶意，秦意安就心满意足了。 陈嘉和方诗蕾约在了下周六，秦意安今天难得轮休，却被弄出一堆「乒桌球乓」动静的方诗蕾吵醒，她用枕头捂住耳朵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大脑却愈加清醒。 下面传来方诗蕾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秦意安努力想屏蔽，声音却愈发清晰。 「抱歉啊，我马上就下来了……」 「去那家餐厅啊，我都可以的，没有关系的……」 「你就在楼下是吗？我现在就下来了……」 挂了电话，又听见重重的关门声，宿舍里彻底陷入沉默。 秦意安烦躁地翻来翻去，还是三步做两步地走到下面，把窗帘掀开一个小小的空隙，陈嘉就站在正下方和方诗蕾相谈甚欢，看上去倒是挺配的，方诗蕾一改在宿舍里面的飞扬跋扈，在陈嘉面前倒有了几分娇羞。 似有所感，原本聊得正开心的陈嘉偏着头往上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尚未完全消去，带着有如春风般的和煦和暖意。 秦意安心头一颤，手一松，质感垂顺的窗帘立刻落了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从陈嘉那个角度根本不可能看到这里。 自作多情。 下午去餐厅兼职服务员，秦意安换了制服走出来，「林姐，那个……」 未说出口的话一下卡了壳，她的正前方不过几米的地方，陈嘉和方诗蕾打开门走了进来，陈嘉很有绅士风度地替方诗蕾按着门，直到她完全走进来才松开手。 二人寻了一个地方坐下，林姐拍了拍秦意安的肩膀，「愣着干嘛啊？去给客人送菜单啊！」说着用下巴示意了下陈嘉和方诗蕾的那个方向。 「抱歉啊林姐，」秦意安低头掩住自己的神色，「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能不能先找一个人替我？」 「真是麻烦，快去快去！」陈姐絮絮叨叨的，「怎么这么麻烦！」 秦意安急忙松了口气往后面跑去，所以她没看见背后陈嘉紧紧追着她的目光。 「你看什么呢？」方诗蕾好奇地顺着陈嘉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没什么，」陈嘉笑笑，把菜单推到她面前，「你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 「谢谢，」方诗蕾翻开点了几道菜，「就这些了。」 「这么少吗？」陈嘉看了看，微笑着看她。 「够了，我不是很饿。」方诗蕾低头羞赧地笑笑。 陈嘉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礼貌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秦意安毕竟是来打工的,不可能一直躲着,很快她就出来帮着点单上菜之类的,她尽力绕着陈嘉那桌走,甚至不惜绕远路。 好在方诗蕾的注意力一直在陈嘉身上,没有闲心四处乱看,眼睛都快黏到陈嘉身上了,不过其实被发现了也没什么,方诗蕾碍着陈嘉,大概也不会说什么嘲讽她的话,说到底别扭的也只有秦意安一个人罢了。 第63页 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分心的后果就是端着餐盘的秦意安被桌腿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手里端着的东西眼看就要飞出去,她突然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牢牢地卡住了腰肢,那人的另一只手提她稳稳地扶着餐盘。 秦意安虚惊未定,急忙起身冲着身前的人道谢,说了好几声都没回应,鼻尖窜入几丝熟悉的气息,秦意安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缓慢抬头,陈嘉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淡,很冷漠,冷漠到残酷,除了上次的摊牌,秦意安这是第二次看到陈嘉这样的眼神,从认识陈嘉开始,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的眼睛里始终带着温暖的笑意,秦意安原以为陈嘉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她想错了。 可能陈嘉对其他人还是这样,但是陈嘉在面对她时,便只剩下了冷漠。 陈嘉的手还虚虚环在秦意安的腰上,秦意安想东西入了神也没发现,还是听到动静走过来的方诗蕾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你们……」方诗蕾看着靠得极近的陈嘉和秦意安,面色有点不太好看,「在干什么？」 秦意安急忙挣脱开来,退到几步以外,慌慌张张的,「我还要上菜,我先走了！」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方诗蕾看着秦意安的背影,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她也是女生,还不会傻到发现不了这两人之间的猫腻,明显不想秦意安说的那样只是不熟的关系。 不过转过来面对陈嘉时,她又换上了笑吟吟的表情,「那是我舍友,你们认识的吧。」 「嗯。」陈嘉应了一声,语气听起来有点潦草,方诗蕾摸不清他的态度,不过她还是稍稍放下了些心。 和陈嘉回到桌子边,他的表情又恢復成了温柔,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陈嘉很博学也很有风度,不管方诗蕾说什么他都能很好地接下去,方诗蕾羞赧地笑着,所以忽略了陈嘉偶尔心不在焉的眼神。 后来秦意安也不绕着他们走了,时不时从他们旁边经过,方诗蕾也注意到了,她带着些试探地开口,「你和意安很熟吗？」 陈嘉被突然这么一问,一下没回过神来,他的眉心微微皱起,犹豫了几秒斟酌着该怎么回答方诗蕾的这个问题。 他回忆了下方诗蕾对秦意安的态度,换了个漫不经心的表情,无所谓地开口,「见过几面而已。」 「是吗？」方诗蕾抿了一口手边的柠檬水,微微笑着开口,「可是意安说你是她的债主。」 陈嘉的脸色不易察觉的变了一下,快到让人抓不住,随之不紧不慢地开口,「她原来和我一个高中的,交不上学费,我妈是她的老师,就帮忙垫付了,所以他现在才要打工还钱,」 这个谎言扯的流畅又自然,本就是半真半假。 「你妈妈真善良。」方诗蕾放下刀叉,示意她已经吃饱了,陈嘉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叫来服务生结帐,又先一步站到方诗蕾旁边,面面俱到,事无巨细。 方诗蕾跟在他身侧走出餐厅,拢了拢耳边的头髮,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偏头看陈嘉,「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尾音骤然拖长,方诗蕾不慎踩到了小石子,差点被绊倒,陈嘉下意识拉住她,方诗蕾也攀住他的手臂,从后面看过去,就像是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秦意安正在离门口不远处的一个桌子边帮忙点餐,看到外面那一幕,她觉得心骤然一疼。 第38章 见过他 「我要的柠檬汁,你怎么给我了百香果汁？」面前的男子皱着眉头数落秦意安,她低着头不住地向客人道歉。 「真的很对不起,先生,我现在就去给你换。」秦意安说着把杯子放到托盘上,准备去后厨换一杯出来。 「等等,」秦意安刚转身又被那客人叫住了,正好另一个服务生从旁经过,客人把她叫过来,转头对秦意安说,「不用你去了,毛手毛脚的,要是再弄错了怎么办？」 他指指另一个服务生,「让她去吧。」 秦意安脸色一白,好巧不巧的,那个客人点到的正是林姐。 过了高峰期后休息的空隙,林姐过来找她,「你怎么回事？」 秦意安闷声不回答。 「身体不舒服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如果不舒服就跟我说,我给你放一天的假,没必要在这儿强撑。」 「对不起,我不是身体不舒服,就是……」秦意安说到这儿忽然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后面的字句便都湮于沉默。 见秦意安不愿意多说,林姐也不强迫,只是告诉她一件事,「刚刚那个客人投诉你了。」 秦意安勐地抬起头来,目光里满是惊恐。 林姐嘆了口气,「我给你压下来了,不过你只是兼职的学生,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尽快调整好自己,不然再来一次我也帮不了你。」 「谢谢林姐……」这里的兼职是她找了许久才确定下来的,给的钱多而且时间好协调,如果真的丢了,一时间秦意安大概找不到能补上的工作。 「不用谢谢我,回去好好休息下,下次别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林姐拍了拍秦意安的肩,秦意安的情况她也能大概猜到一点,一般学生哪会出来做兼职而且这么拼,都是可怜人,能帮一点是一点。 推开餐厅的玻璃门,料峭的寒风如刀子般朝脸上刮来,秦意安拢了拢卫衣的领口,加快脚步向着学校走出,走过一条小巷时,有人从身后跑来,重重地撞了撞她的肩膀,秦意安下意识用手撑住墙壁,再抬头时,那人早已没了踪影。 第64页 掌心传来点点的刺痛,灰砾的墙壁上满是凹凹凸凸的小石子,磨掉秦意安一层皮肉。 抬手看时,血珠一点点冒出来,看着看着,秦意安忽然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与此同时,又有滚烫的泪珠从脸上滑落,越来越多,模煳了视线。 秦意安终于忍不住,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膝,在空荡的小巷里失声痛哭。 「你哭什么呢？」耳边传来一个有些虚幻的声音,秦意安隐隐觉得有些耳熟,可是此时被悲伤的情绪攥住,她根本无心思考。 直到温热的手掌覆在后脑勺上温柔地抚摸着,秦意安这才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秦意安,你哭什么呢？」陈嘉蹲在她面前,语气温柔到叫人心酸。 这样温柔的语气,她以前也是曾拥有过的,只是以后方诗蕾会有,某个陌生的女生也有,却独独她,不会有。 看到陈嘉,秦意安止住哭泣,但因为一下剎不住,仍是抽抽噎噎的,「没……没什么。」 陈嘉没起身,也没收回自己的手,只是蹲着等秦意安彻底停下哭泣,秦意安抬手胡乱抹了把眼泪,眼角被粗糙的布料磨得微疼。 情绪失控过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秦意安别过脸不愿意看陈嘉,面颊染上一层淡粉,也不知是因为哭得喘不过气儿的缘故还是害羞。 「你,你怎么在这里？」心里不是没有抱过希望,也许陈嘉是专门回来找她的也不一定,可是这想法仅仅冒了个头就被自己压下去了,她那天做得那么过分,又凭什么要求陈嘉好声好气对她呢？ 「我为什么在这里？」陈嘉重复一遍,又像是在反问秦意安,他替秦意安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指腹擦着耳朵滑过,留下温热的颤慄感。 「难道你不知道吗？」陈嘉手指抚上秦意安面颊,微一用力,迫使她抬头直视自己,秦意安避无可避,对上陈嘉带着些许凛冽的眼神。 「你知道吗？」他极慢地、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 秦意安觉得自己的心跳有如擂鼓般越来越强烈,盖过了风声,让她无所适从。 「我不——」两个字刚出口,带着凉意的手背就贴上她的唇,秦意安下意识地颤慄了一下,目光有些迷茫。 「想好再说。」 酸涩感再次漫上眼眶,眼前的事物和人很快被蒙上一层水雾。 说什么呢？ 有什么好说的呢？ 在陈嘉看不到的地方,秦意安藏在衣服下的手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她扶着墙壁站好,将外溢的脆弱一点点收好,再开口时,声音冷硬又坚决。 「学长是路过这里的吗？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着秦意安却还是稳稳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陈嘉面色一下变了,他扶着膝盖站起来,目光沉沉,「秦意安,这是你自己说的。」 「你不要后悔。」 陈嘉转身的那一剎那,身体已经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秦意安迈开一步紧紧抱住陈嘉的腰。 「对不起。」 陈嘉没推开她,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轻轻嘆了口气,「秦意安,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对不起……对不起……」她翻来覆去地道歉,声音染上哭腔,眼泪濡湿了陈嘉的衬衫,「我一点也不想你和方诗蕾约会,你送给我的手绳我一直留着,当时离开是因为冲动,我那么努力地学习想和你考上同一所学校,可是最后还是考差了……」 「我没有勇气再回去见你……所以只好躲起来……」 「对不起……」秦意安微微颤抖着,身前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秦意安的心渐渐冷下来。 她想,他大概是不会再原谅她了。 她也没这个资格要求陈嘉原谅她。 握在一起的手松开,即将从陈嘉身上滑落时,却被他紧紧抓住,秦意安不可思议地抬头,目光里满是惊愕,「你……」 「我说过。」 「我说的话永远算数。」 陈嘉抓着秦意安的手让她松开,转过身来面对着秦意安,伸手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他指腹微凉,和滚烫的泪水相触,带上些暖意,「别哭了。」 秦意安努力想止住哭声,却因为一开始哭得太过了,还是抽抽噎噎的,她一把抱住陈嘉,眼泪染湿了他的衣服。 而在这个过程中,陈嘉只是一言不发地抱着秦意安,手放在她头上轻轻揉着,他的掌心带着温润的热意,秦意安慢慢平静下来,却埋头不敢抬头看陈嘉。 刚刚情绪上来了没怎么在意,这会儿冷静下来才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从高考以后到现在,再次见面却是这种尴尬的境地,秦意安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 怀中的女生止住了哭声,却不肯抬起头来,陈嘉看了看她的发顶,一下就知道了她在想什么。 陈嘉笑了笑,伸手把秦意安环在自己身上的手拿下来,秦意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有些心慌地抱得更紧了些。 下一秒,一只手滑进了她的手和衣服之间,手指插进指缝,与她牢牢地十指相扣。 与此同时,一个东西从陈嘉袖子里滑出来,落在了两人相靠的手腕上,上面还沾染着些陈嘉身上的热意。 秦意安已经隐约猜到了那是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往那里看去,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手绳就静静地搭在她的手腕上,秦意安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些发热,视线也渐渐有些模煳。 陈嘉指腹擦过她流下的泪水,温柔得好像一根羽毛拂过她的心头。 第65页 「别哭。」 「我在这儿。」 额头传来一阵暖意,秦意安愣了几秒,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之后,热意爬上脸颊,她眼睛一闭,心一横,踮起脚尖迅速在陈嘉下巴上亲了一口,又迅速将头埋进他的怀中。 陈嘉身侧,两人食指紧紧相扣,像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分开。 end 第39章 梦一场 下课铃一打，平生唯二爱好拖课和摸他那锃亮光头的数学老师竟然出了奇地抓了教案就走，同学们纷纷欢唿雀跃。 很多人桌子上还散着翻开的书，没有盖上的笔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了，秦意安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收拾东西。 「意安，你待会儿要去社团活动吗？」同桌梁初霜把笔帽一扣，随意地往桌子上一扔，眼看着就要飞出去了，秦意安急忙伸手挡住了差点就要砸在地上的笔。 「谢了！」梁初霜把笔拿回来塞到书的夹缝里，「我都忘了，你待会儿还有课，那我先走了，拜拜！」 这自问自答的，秦意安还没有来得及说得上一句话，梁初霜就已经跑远了。 梁初霜把话都说完了，饶是秦意安想说点什么也没了机会。 她嘆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不脑子一热报什么奇怪的「生物竞赛」课了，秦意安初中也参加过竞赛，不过老师也没有特别培训过，就是到时间了把他们拉过去考一场试。 ——原因也很简单，像他们那样的学校，不管怎么学都只是别人的陪衬，何必在寸时寸金的初三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 倒也不是没有拿奖的——拿了几个除了好看之外对升学毫无用处的奖项，安慰的成分好像更多一点。 没有拿奖的秦意安如是想。 到了高中，想着好高中应该不会这么草率，于是报了这个「生物竞赛」，生物是理科里面最简单的一科又是她最拿手的科目，多半也带了些想圆了初中那个梦的意味。 想着想着不知道到了几楼，秦意安抬头看去，正好两个穿高二校服的个子瘦高的男生从边上走过去，遮住了她的视线。 男生个子高，迈的步子自然要比女生大些，秦意安已经习惯了走到一半被各种男生越过去。 半秒过后，被男生挡住的楼标露出来——三楼。 还有两楼。 这可真是苦了她这个暑假在家里待了快三个月的咸鱼。 到了五楼，秦意安靠在不锈钢栏杆上喘气，旁边两步远的地方站着两个高二的男生靠着栏杆在聊天。 「你不是说这周不来吗？」个子稍矮的男生笑着开口，「怎么，班上有你看上的小学妹？」 「我说严达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这些到底是怎么考上重点班的？」高个男生嫌弃地推了一把矮个男生，「还不是那个老师？她上周私聊我说如果我再不来，连续三次缺勤就要记旷课了，记了旷课就很难处理了。」 「最烦新老师了，规矩定出来不就是为了让人改的吗？真不知道怎么有学生受得了这样的老师……」 严达使了个眼色，陈嘉立刻识趣地闭了嘴，在他后面，年轻的女老师带着满脸的汗和几本书赶过来开教室的门，看她红着脸忙着开门的动作，应该是没有听见刚刚男生的对话。 人群一哄而入，秦意安一下被挤到外围。 好不容易进去了，才发现狭窄的教室里差不多坐满了人，上周是第二次课，前两次她都是随便选的位子，而此刻，那个位子上，坐着另一个女生，正在和旁边的女孩子有说有笑。 可能是朋友吧。 秦意安又扫了一圈，才在最后一排找到一个空位。 一排共三个位子，那里只有一个穿高二校服的男生坐在中间。 后排紧贴着墙，是封死的，秦意安从前门绕着进去，男生正在低头认真写题。 数学？还是物理？ 秦意安也没太在意，匆匆瞥了一眼就想小心翼翼地最外面的椅子拉出来一点好让自己可以坐得离他远一点。 也许她应该庆幸这个举动救了她，因为秦意安稍微一动作，白色的圆形椅面就和金属椅腿彻底「头尾分家」，金属刮擦发出刺耳的尖锐声。 旁边男生计算的动作不停，微微皱了皱眉，倒是前排陆陆续续投来好奇的目光，秦意安尴尬得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去。 如果她直接坐上去了，估计会收穫更多的目光。 秦意安想开口让中间的男生帮忙递下放在最里面的椅子却又不敢，犹犹豫豫间上课铃都响了，她还站着那没动。 男生把笔往桌子上一放，单手提起里面那个好的椅子给秦意安。 秦意安一下没反应过来，懵逼地看着男生。 「愣着干嘛？接啊！你难道想站着上课吗？」 外面已经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秦意安急忙接过椅子，刚开始她是单手接的，结果一下没接住，差点砸到男生身上，才赶忙双手并用接过椅子。 「谢谢学长！」 老师已经进来了，秦意安冲着男生小声地道谢，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上课铃收了音，班里很快安静下来，秦意安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半边脸，一边无聊地看着面前这本带着一股子儿南方特有霉湿味儿的高二课本。 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是有一点点遗憾，那么上周那节课才是她真正噩梦的开始。 第66页 ——这门课不开设课程，纯粹是自学，有问题直接问就好了。 这下子秦意安直接歇菜，竞赛的内容包括高中的全部内容和大学的一点内容，她没借到高一下册的书，只能先看着这本高二上册的凑凑数，可没了中间内容的衔接，她看起来晕头转向。 按动笔在她手里按上来——晚上吃点什么好呢？ 又被按下去——今天数学作业好多，她还一个字都没动。 再被按上来——明天好像要体测，要命。 真正要命的应该是陈嘉，他把笔往桌子上一摔，小声地吼着，「你能不能安静点！」 秦意安被吓得手里的按动笔直接飞了出去，她一边小声地说着「对不起」，一边弯腰去捡笔，蓝色的校服印出嵴柱的弧度。 陈嘉自知语气好像重了点，可刚刚正好有道题卡住了，他本来就烦躁，这个学妹又一直在旁边搞小动作，更是火上浇油，实在叫人冒火。 他讪讪地转回了头，与此同时，秦意安也捡到了笔，以后都在他旁边安静乖巧地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方才好像走到死路的地方突然一下子通畅，思路贯通起来，陈嘉很快就把最后几道题也写完了。 他往下翻了翻，没有了，陈嘉从不记作业，发下来就是叠成一堆开始写，写到终了也就是结束。 这才过了不到小半节课的时间，也不是在自己的教室，他也没有方法从抽屉里摸出一本练习题来写。 陈嘉学着秦意安的样子也把手托在下巴上，这节课上了多久，她就发呆了有多久，前面还会按几下按动笔，这下真的是在发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模仿「思想者」雕像。 陈嘉一把抽出秦意安肘下压着的那本生物书，指着上面的一道题，「其实这道题很简单的，只不过有个特殊的计算技巧书上没有提到……」 「诶，等等——」秦意安才说了三个字，不过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陈嘉手快地用黑色水笔画了一个表格，他抬头疑惑地看着秦意安，「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这不是我的书。」她有气无力地接上后半句话。 在秦意安的认知里，在从别人借来的书上写写画画显然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陈嘉翻了翻扉页和封底，又把整本书大概翻了一遍。 「这书挺干净的啊，他平常真的读书吗？」 「他是文科生。」 「那他还要用吗？」这问题显然有点多余，他们分科以后高二就会把高考不考的科目先考完，如果那个人还在准备高二的会考自然不会把自己的书借给别人。 「现在已经工作了。」 「所以呢？你在担心什么？他又不会再用到这本书。」陈嘉侧头挑眉，随便问了一句。 「说不定……以后可能还要借给别的人用。」 「明年的新生教科书就改版了。」 「行吧。」秦意安也觉得这书大概是不会再用到了，这才稍稍放宽了心。 之前是自己瞎摸索，这下有了陈嘉的教学，秦意安很快就理解了这块内容。 下周数学老师照常还是拖了堂，看来上周不过是个特例，秦意安跑到竞赛课的教室时，里面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的了，只有倒数第一排和上次一样的地方还空着一个位子。 上课铃已经响完了，没有时间犹豫了，秦意安走到那个位子上，也顾不上脏，把包往桌子上一扔，气喘吁吁地问：「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你在问我吗？」陈嘉抬头讶异地回问。 「嗯，」秦意安点点头，她更加莫名其妙，「这里不就坐着学长你一个人吗？」 陈嘉用一种难以言状的表情指着自己，「你真的忘了？我记得我上周回答过你这个问题了。」 「……哦，」秦意安尴尬地挠挠头，「抱歉学长我有点脸盲，没认出来。」 秦意安认人都是靠一些脸上的特徵或者穿着之类的，上次被陈嘉吼了以后一直没敢看他的脸，再加上他今天没穿校服，她是真的一点也认不出来。 陈嘉也是刚到教室没多久，就带了一本书和一支笔，这是他一贯的风格，竞赛课在他这里和自习课无异，他一般就带点作业来做。 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夹在里面的卷子，陈嘉甚至把书拎起来抖了好几下都没有，他翻到封面看了眼科目，小声地骂了句脏话，惹得一边的秦意安好奇地看过来。 拿错书了。 陈嘉觉得这事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那些设计教科书的人图省事，全都是一个模板套的，不仔细看根本分不清。 没有作业可以做，陈嘉无趣得紧，一支笔在他快被转出了花，很快他就盯中了秦意安手里的课本。 秦意安「被迫」被辅导了一节课。 很多人自己学习很好却不知道该怎么教别人，不过陈嘉显然不在这个行列，他教起人来节奏适中还很流畅。 「我觉得学长你挺适合当老师的。」下课的时候，秦意安如是评价到。 「算了吧，谁想做那个，整天和小屁孩打交道，烦死了！」 「那学长不也是个小屁孩吗？」 「我这……」陈嘉一时语噎，他站起来比秦意安高了一个多头，一大片阴影打下来，「我今天都教了你这么久题目了，你下周要是还不认识我可就说不过了去啊。」 第67页 说着没等秦意安就大步走出了教室。 不会了。 下次一定不会了。 秦意安在心里默默答到。 第40章 梦一场 秦意安还是挺想测试一下自己的记忆效果的，下周上课一到了教室就找陈嘉在哪里，结果看了半天也没找到。 他今天好像没来。 秦意安多少有点失落，走到惯常的位子上坐下，身边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连带着放在面前的书也看不进去。 临下课前，老师点名。 「陈嘉？」 没人回应。 年轻的女老师把头髮捋到耳后，又仔细看了一眼手上的名单，确认自己没叫错名字，又重复了一遍。 「高二(2)的陈嘉在吗？」 「老师，」坐在秦意安前排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突然举手开口，「陈嘉他摄影社有点事，让我们帮他请个假。」 「哦……」女老师低头在纸上做了个标记，也没有过多计较，本来这个课也就是走个过场，修满学分就可以了，她也没有必要过多为难重点班的学生。 原来他还是摄影社的啊，秦意安一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一边慢慢地收拾着东西。 开学没多久社团就开始招新，秦意安跟着同学逛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而且很多社团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入社要求，再加上后来和竞赛课的时间撞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真厉害，学习和爱好可以同时兼顾。 秦意安做不到这样，大概人对自己缺少的东西总是有种渴望的嚮往吧。 秦意安从小就不是什么聪明的人，不是说普通人的那种程度，是比普通人还要差上一点的程度。不过小学和初中内容简单，她花了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去学可以勉强考个中上的水平。 就是那种把她扔到人堆里，再也找不出来的程度，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坏，一直循规蹈矩，平平庸庸，老师不会注意到她，同学提起她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但是谁不想做舞台上闪闪发光的那个人呢？ 说起来也好笑，要是问秦意安看过的各种书和影视剧里她最喜欢哪个角色，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出里面最聪明的那个角色的名字。 这样的角色，往往也是故事里面总是最吸引别人注目的那个。 可从来都不是她。 越缺少什么，越嚮往什么。 再下周，陈嘉还是没来。 他的座位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落在实验试剂留下的各种斑驳痕迹上，秦意安忍不住用手擦了一下，直到指腹传来异样的触感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拿出纸巾擦掉手上的灰，努力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放到面前的书上继续和艰深晦涩的知识斗智斗勇。 下课前照常点名。 「陈嘉？」 还不等老师喊第二遍，坐在秦意安正前方的男生举起了手抢先开了口。 「陈嘉他去拍元宵晚会要用的宣传短片了，今天还是让我们帮他请假，」末了又补了一句，「是学校的任务。」 「行吧，」女老师皱了皱眉，「不过你待会儿记得跟他说让他下周要来一下，他这样一直缺课我没有办法给他学分。」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男生应了一句，便继续低下头来写作业。 背着书包走出实验室，从走廊的边上往下看，浩浩荡荡的人群往食堂和宿舍楼走去，沖在最前面的是几个跑得特别着急的。 秦意安心下觉得好笑，每次看到这个场景，她都会想起那个笑话——体育老师每天下课蹲在食堂门口选拔短跑人才。 已经不记得是在哪里什么时候看到过这个笑话了，但是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还是很好笑。 秦意安并不急着去食堂，这会儿的食堂一定人声鼎沸，挤得水泄不通，虽已到了夏末，却也闷热得烦人，她朝着宿舍的方向走过去。 重点高中管理自然严格，学生平常是不被允许用手机的，只有吃晚饭的这一段时间可以发一个小时的手机让学生和家长联繫。 秦意安慢悠悠地走回宿舍拿了手机还把书包放回宿舍才朝食堂走去，不过今天的情况有点出乎意料，食堂的几个窗口前还是拍着长长的队伍，已经都排到门口了。 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就头疼，不过来都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挤进去。 食堂设计得并不大，人一多根本走都不走不动，再烦躁也于事无补，秦意安索性停在不动的队伍里，靠着旁边的椅子玩手机。 衣袖被扯了扯，秦意安以为是班上的哪个同学，事实上她现在也只是勉强能把人和名字对上——光这点她就用了好久。 她性子内敛，遇到聊得来的人可以滔滔不绝讲上半天，碰到聊不来讲了两句便只能尴尬地笑笑，倘若对方健谈还好，若对方也是一个安静的性格，那她真的想尴尬得脚趾抓地。 秦意安一般有固定的交友圈，超出这个圈子的人她都很害怕在教室以外的地方碰见，因为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唿，打了觉得奇怪，直接走过去又显得不够礼貌。 她最讨厌应付社交。 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陈嘉。 吊着的心突然放了下来，秦意安自己都没有觉察地轻轻松了口气，虽然陈嘉也在这个交友圈以外的范围里，她却莫名得没有紧张感。 第68页 「呃，」陈嘉越过桌子靠过来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他有一点轻度近视，不过除了上课都懒得戴眼镜，「这个学妹。」 临开口前才想起还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只能用学妹代称。 「怎么了？」秦意安歪着头看他，目光里充满疑惑，队伍突然开始动起来，秦意安挤到两个椅子之间的空隙里，给后面的人让路。 「老师今天有说什么吗？就是关于我请假的事。」虽说他的请假名正言顺，不过年轻老师总是有各种奇怪的原则和要求，他们最怕遇到这种较真的老师。 「哦，」看来他的同学可能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过，「她说让你下周一定要去上竞赛课，连续三次不去她很难办，没有办法给你学分。」 果然如此，陈嘉就知道新老师没这么好说话，不过其实不给也无所谓，最后为了让学生能够顺利毕业，缺了的学分都会被补齐。 不过反正他们的拍摄也快到尾声了，后面就是选素材和剪辑的工作，看来还是去一下好了，反正就当自习课了。 陈嘉松开手，「谢谢学妹。」 「没关系。」秦意安拿着手机重新融入人流向前挪动。 哦，好像又忘了问她叫什么了。 刚刚一直忙着和陈嘉聊天，这会儿走到旁边才发现他和一个男生正在调试放在食堂桌子上的摄影机。 面对机器，陈嘉总是一副认真的肃然。 秦意安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觉得他们好厉害，陈嘉对上她的目光，冲着她笑了一下。 秦意安也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后面的人已经在催促着自己往前了，她也只能跟着队伍朝前走去。 下周陈嘉还是来了，两手空空的什么也没拿。 他满身大汗地坐在秦意安旁边，看上去应该是从什么地方匆匆跑过来的。 陈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喘着气。 秦意安刚想提醒他，他两周没来了，桌椅上已经积了一层灰，他就已经沾上了一手臂的灰。 缓过来的陈嘉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他抬起手，到处看了一圈试图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很遗憾没有。 秦意安抽出一张纸巾递到他面前，「给。」 陈嘉讶异地看过来，她急忙补充，「我觉得你大概需要。」 「谢谢。」陈嘉也不过多客气，接过纸巾把手上和桌子上都擦了一下，灰扑扑的纸巾被他团成一团扔在桌子前面的挡板下面。 看见秦意安还是一直盯着自己，陈嘉挠了挠头，「怎么了？有事吗？」 「哦，没事没事！」秦意安摆摆手，急忙转过来摊开书，刚刚不自觉盯着陈嘉看晃神儿了结果还被抓包了，这也太尴尬了吧。 不过看陈嘉什么也没拿，秦意安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学长你今天不做作业吗？」 陈嘉摊摊手，「没得做，我就是顺便路过进来上个课的。」 「啊？……哦。」 要不是为了过来打个卡他肯定懒得来这里，本来都准备逃课去别的地方了，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还有这茬事，才急匆匆地跑回来，自然什么也没带。 这节课估计得无聊死。 旁边的秦意安打开高一下册的课本，她终于借到了——还是找陈嘉借的。 其实陈嘉之前很早就问她要不要了，反而他自己不是忘带了就是逃课，前两天才终于记起来从书柜里找出来带给了秦意安。 秦意安随便翻了翻书，比那个文科生的还干净，扉页上除了一个飘逸的「陈」字以外什么也没有，整本书跟新的差不多。 「重点班的都是这么读书的吗？」她惊奇地看着陈嘉。 「从来不听生物课，」陈嘉毫不掩饰，丝毫不在意会不会带坏学妹，「生物嘛，难道不是随便看看就懂了？」 「真好，」秦意安流露出羡慕的目光，「要是我也有这么聪明就好了。」 陈嘉满头问号，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秦意安看了十几分钟，还是那么几页翻来覆去地看，难倒是不难，只不过她需要花时间去理解和记忆。 陈嘉看得心急，「难吗？觉得很难理解吗？」 「还行，」秦意安下巴抵在笔盖上，「就是有几个地方不太懂，我都用铅笔圈出来了。」 干净的书页上有几处淡淡的铅笔印，一会儿还可以擦掉，明年陈嘉高考复习应该还要用到。 陈嘉终于忍不住夺过她的笔，「行吧，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教你一下吧。」 秦意安：？ 她总觉得陈嘉好像教上瘾了。 不知不觉一节课就过去了，下课铃打完，陈嘉起身拿着书正准备走，又转了回来。 「对了，好像忘了问你叫什么了。」 虽然不知道陈嘉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秦意安，秦始皇的秦，心意的意，安全的安。」 「我叫——」 「陈嘉。」秦意安率先抢答，他的名字她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陈嘉笑笑，「嘉奖的嘉。」 「下周见。」 第41章 梦一场 然而他们都食言了。 下周是月考，高一高二一起考，竞赛课停课一周。 学校对月考还是挺认真的，就几天的考试还不厌其烦地给学生排了座位。 第69页 其实就是高一和高二交叉坐在一起考，再用电脑程式把学生的座位打乱，尽量前后左右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这还是秦意安上高中以来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的考试，在第一步找考场上她就栽了个大跟头。 她的考场在高二（2）班，陈嘉的班级。 秦意安以为高二楼的构造和高一差不多，高一的重点班在最顶层也就是四楼，所以她背着书包直接往高二教学楼的四楼走去，结果到那边一看，傻眼了。 五楼只有两个班级，高二（9）班和高二（10）班，文科班。 秦意安也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高二分班了，班级排布自然不可能跟高一一样。 她只能一层楼一层楼绕一遍去找自己的考场，终于找到了，二班在二楼。秦意安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差不多坐满了人，放眼望去只有寥寥几个空位。 也好，正好省了找座位的时间，秦意安只花了十几秒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高一的统一坐在桌子的右边，高二坐在左边。 旁边是个正在专心看复习资料的学姐，秦意安把书包扔到桌子上，擦了把脸上的汗，已经十月末了，夏天还是没有要彻底离开的意思，在外面走来走去的出了一身汗。 一侧头，陈嘉正微笑着在看她。 他就坐在自己的斜前方，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不过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教室，说不定高二没有打乱座位也不一定。 监考老师在上面拆档案袋，他们的考试流程都和高考差不多，已经有学生开始自觉地把书包放到讲台旁边去，趁着秦意安旁边那个女生离开放书包的空档，陈嘉转过头来。 「又见面了。」 「好巧。」即使陈嘉只是正常地和认识的人打招唿，秦意安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在秦意安的认知里，陈嘉这种属于在路上碰到都要绕着走的那种，倒不是因为讨厌或者怎么样，她只是单纯地讨厌打招唿这个过程罢了。 坐在陈嘉旁边的高一男生放了书包又回来，陈嘉起身给他让路，顺便拎起自己的包，才刚朝着讲台那边迈出一步，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回头。 「这次好好考，以后进重点班是要综合平时成绩的。」 秦意安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陈嘉未免太高看她了点，她还以为在实验室的那几次教学经歷能让他对自己的智商心里有了点数，很显然并不是这样的。 陈嘉也没多想，就是顺口一提，因为他看秦意安都报了生物竞赛课了，以后多半就是学理科。 在他这里，每个人进重点班的机会都是均等的，进重点班不仅要看平时月考的成绩，最后还会有分班考试综合考虑，一开始成绩并不拔尖到了后面慢慢追上来的大有人在，所以陈嘉觉得每个人都会有机会。 可秦意安不这么想。 重点班，她想都不敢想的词，现在的课程内容就把她折磨得够呛，成堆成堆的作业，有些别人一听就懂的东西，她却要花很久的时间来才能学会。努力很重要，但是空有努力照样白搭。更何况，她现在根本就没有想好自己要选文科还是理科。 是的，尽管她报了生物竞赛课，也没确定学文还是学理。 她是喜欢生物没错，不过她偏文科思维，九月的月考就很明显地有这种倾向，物理化学都不怎么样，史地政倒是学得不错，可是她半点兴趣都没有。 这可叫人为难。 颇有种「我喜欢学习，学习却不喜欢我」的悲伤。 收回自己无限发散的思维，这场是数学，所有科目最折磨她的，明明时间还剩很多，可是她都不会做，这题写一半那题写一半还都是错的。 秦意安考试有个习惯，她思考的时候一定要盯着什么东西才行，以往她一般都是看着窗户或者窗外的风景，但是今天，她的视线总是会不自觉地移到陈嘉的身上。 思考阅读题的时候看他，构思作文的时候看他，数学遇到不会做的题目也在看他，看完无聊也在盯着他的后背看…… 和秦意安比起来，陈嘉明显要专注很多。几乎每场考试都在认真地做试卷，秦意安自嘆不如，并暗暗感慨，重点班的人就是不一样。 只不过有次看着看着入了神，差点被陈嘉抓包。 已经收了卷子，人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外走了，她还呆愣在位子上。 陈嘉顺手把她的包拿了回来，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考傻了？」 「这才高一呢，以后还有大把大把的考试等着你呢。」 秦意安回过神来，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包，「谢谢。」 察觉得到秦意安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很拘谨，陈嘉甚至反思过自己是不是长得太兇了或者说话很兇。 但是问了一圈周围的同学和自己的朋友，都没有人对他有这样的印象。 陈嘉只能把这归结于秦意安太内向，一天到晚跟个闷葫芦一样，憋不出几句话。 秦意安还不知道自己在陈嘉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葫芦，高二因为已经分了科，所以考的的科目比高一少，最后一天只有高一的单独考试。 前面突然少了那个背影，秦意安怪不习惯的，想题目的时候下意识抬头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书桌和椅子。 莫名其妙，她这么评价自己。 考完最后一科，秦意安去食堂点了一大碗面，放在台子上拼命地加辣椒酱，直到清澈的面汤都变红了她才罢休。 第70页 秦意安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嗜辣的地方，她的家人也不怎么吃辣，偏偏只有她不管吃什么都想加点辣才舒服。 大概是因为辣能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吧，压力大的时候秦意安就喜欢吃东西，还专门挑那些辣的零食吃，即使会长痘也挡不住她一颗想吃辣的心。 热腾腾的面其实不太适合夏天吃，虽然十月末已经不在夏天的范畴里了，不过这个南方城市还是热得叫人烦厌。 今年的夏天好像格外得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降下温来。 没吃几口就满头大汗，身上也出了一身汗，食堂没有空调，很多学生怕热都是打包回宿舍吃。 秦意安不喜欢打包，不仅仅因为打包要另外加钱，更重要的是，这种汤面泡在打包盒里，吃到后面嘴里满满的都是一股廉价的塑料味，她很讨厌。 有人叩了叩秦意安对面的桌子，一道阴影压下来，一个人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其他吃饭的同学，结果抬头一看，又看到了陈嘉。 「你不热吗？」陈嘉指了指她的额头。 秦意安拿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还好，我一热脸上就容易出汗。」 陈嘉一看就是刚刚从操场回来，穿的短袖浸透了汗水，脖子上一道道汗往下流脸上也都是水珠。 他手边放着一瓶可乐，瓶子上覆着一层白雾，一看就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没多久，陈嘉也不在意，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 「这样对身体不好。」秦意安突然开口提醒他。 「这我当然知道，」陈嘉笑笑，「不过你忍得住在热得不行的时候喝冰的东西吗？」 秦意安瞬间闭了嘴，她没有办法反驳，因为她自己也经常在运动得满身汗以后喝冰的东西。 道理谁都懂，做不做得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考得怎么样？」又绕回这个话题上了，重点班的都这么喜欢问别人成绩吗？ 「不知道，还没出成绩。」秦意安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是问你觉得怎么样，考得好不好应该自己做的时候能感觉出来吧？」 不好意思还真不能。秦意安暗暗腹诽。 「就那样吧，不好也不坏。」秦意安含煳其辞，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没关系，考差了也没事，慢慢总结错误就提升了。」和老师如出一辙的说辞，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但是秦意安一直怀疑是不是真的有用。 「嗯。」 自己可真是终结话题的一把好手，其实她内心是希望继续聊下去的，结果话一出口就瞬间冷场。 「你很喜欢吃辣吗？」陈嘉注意到她浮满辣椒末的面汤。 「嗯。」秦意安点点头，「不加辣没味道，吃不下。」 「那你不是本地人吧？」 秦意安不知道陈嘉的思维是怎么跳跃到这上面来的，不过他也没说错就是了。 「你怎么知道？」她疑惑地反问。 「这里偏甜口，我很少见到像你这么喜欢吃辣的，所以觉得你应该不是本地人。」陈嘉耐心地解释。 秦意安点点头，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可乐，想就着口味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你很喜欢喝甜的吗？」 陈嘉买的是百事可乐，「可口党」和「百事党」的争端就和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这种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秦意安喜欢喝可口可乐，因为她觉得百事有点过于甜了，甜到发腻。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挺矛盾的，一方面她还挺喜欢吃甜品的，一方面她喝饮料又很讨厌太甜的。 「不是，」陈嘉摇摇头，「百事太甜了，我不喜欢，不过超市只剩这种了，我也就只能将就一下。」 听到陈嘉和自己口味相同，秦意安心里竟然有点小小的雀跃。 「那你呢？你也喜欢吃甜的吗？看上去不太像。」 「甜品一类的还行，不是很喜欢甜的饮料，宁可喝苦的也不想喝到太甜的。」 「我还以为女生都喜欢吃那种甜腻腻的东西呢。」陈嘉笑着调侃她。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刻板印象？」秦意安皱着眉，「你是不是还觉得，女生都拧不开瓶盖？」 「这不是我说的，」陈嘉摊摊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一副无辜的样子。 第42章 梦一场 秦意安莫名的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她很讨厌被说女生不能怎么怎么样，虽然她本人并不处在这个范畴里，但是听到的时候总有种被骂的感觉。 「女生没有你们想像得那么没用。」她气唿唿地反驳。 「我也没说啊，」陈嘉无奈地笑笑，「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说我觉得女生大概都喜欢吃甜的东西，没说她们都弱得不堪一击啊。」 秦意安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讪讪地闭了嘴继续吃面。 「不过你很讨厌被人说没用吗？可是女生确实天生比男生的力量就弱，有些事情做不到也没什么关系啊。」 不，不是这样的，秦意安默默在心里反驳。 她可以做得很好，就算是一个人，也可以做得很好。 秦意安没回答，回问他：「你们今天不上课吗？怎么还有时间去操场玩？」 「今天评讲卷子，最后一节没课，我就去踢球了。」陈嘉口渴得不行，又拿起可乐开始喝，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一动一动的，这次他放下瓶子的时候，里面只剩了个浅浅的底。 第71页 「可乐解渴吗？」秦意安小口地吃着面，偏着头问陈嘉。 「不解渴，」陈嘉摇摇头，「不过喝起来比较爽，渴的话待会儿再去买瓶矿泉水就好了。」 「唔。」看着蓝色包装的可乐瓶子，秦意安突然也有点想喝了。 肥宅快乐水不是空有虚名的，气泡在口中炸开，二氧化碳充满整个口腔，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分泌口水了。 不过秦意安有个奇怪的习惯，她喜欢喝罐装的而不是瓶装的，她喜欢易拉罐的手感，她喜欢拉开拉环的感觉，喜欢拿着易拉罐仰着头喝可乐，喜欢些许的可乐留在银色的盖子周围那一圈凹陷里的样子…… 听起来好像很奇怪又好像很正常，不过谁没几个奇怪的癖好呢？ 就是可惜罐装的限制还是有点多，开了就必须喝完，所以她也不经常喝就是了。 「想喝吗？」陈嘉晃晃瓶子。 「嗯……啊？」秦意安呆愣愣地看着他。 「你怎么这么容易走神啊？」陈嘉无奈，「之前教你题目也是，听着听着就走神了。」 「你上课也是这样的吗？」 秦意安羞愧地低下头，陈嘉这个问题一针见血，她确实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每次一晃神回来就跟不上老师的节奏了，只能课后自己看教辅补回来，不过这样终究还是比听老师讲差很多。 陈嘉嘆了口气，这件事上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说秦意安，毕竟他自己也经常不听课，语文课做数学做物理一向是理科班的特色。 「上课注意着点吧，」他本来想伸手戳戳秦意安的额头，手刚抬起来就觉得这个动作不太妥当，于是转而拿起可乐瓶喝掉了最后一点可乐，「脑子这么笨还不好好听课。」 秦意安感觉被闷头敲了一棍，低低地应了一声。 陈嘉发现自己出言不妥，迅速转了话题。 「高一也是明天走吗？」 「嗯，」秦意安点点头，「八点开始坐校车。」 「那就是和我们一起走了，学校真是的，本来可以让我们今天走，非要把我们留到明天再走。」 陈嘉对此颇有怨言，高一是因为今天下午考试考到太迟所以没有离开学校，而他们高二的下午只有两节课，坐校车离开完全来得及。 估计是学校为了图省事吧，高三的自然跟他们不一样，要等到明天下午才能走，如果分三批走也太麻烦了。 秦意安点点头，又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低头用勺子搅动着面汤，细碎的辣椒末随着汤的流动转起圈来。 她和陈嘉，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不过也正常，他们的生活，本就没有什么重叠的可以聊的地方。 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尴尬，陈嘉抓起空的可乐瓶轻轻敲了敲桌子，「我先走了，待会儿抢不到洗澡位。」 其实今天时间那么充裕，根本没人抢。 「学长再见。」 「再见。」陈嘉快步走远了。 秦意安低头看了自己的碗，碗里还剩着很多的面条，不过聊得太久，面汤都凉了，她失了胃口，把面条和汤一同倒进了垃圾桶。 浪费食物是个不好的习惯，秦意安很少这么做，每次吃饭她都会吃得干干净净的，她算是女生里面胃口比较大的，只不过如果她没有胃口的时候还是强迫自己吃，她会当场吐出来。 回到宿舍，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人。 这很奇怪，因为以往只有她才是最迟回来的那个，室友贪凉快，一般不在食堂吃饭，往往她回来的时候，寝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可能今天有什么事吧。 秦意安开了灯，拿出自己的手机开了机，她还是贪玩，更何况刚刚考完一场重要的考试，适当的放松也没什么。 输入锁屏密码，秦意安习惯地瞥了一眼剩余的电量。 53%。 这个数字不太妙，秦意安这周忘了带充电器，室友也没有合适的数据线，一周下来已经用掉了过半的电量。 今天晚上肯定又要用掉很多电量，毕竟考完试没作业可写，大家都在玩，她也静不下心来学习。 算了，没电就没电吧。秦意安咬咬牙，反正都和父母约好了在固定的地方等她，应该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偏偏老天就这么喜欢捉弄人。 秦意安作死，把手机玩到没电自动关机，第二天成功地睡过了头。 室友各自收拾各自的东西，也没发现她没起来，等一个也是坐校车回家的舍友准备下楼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把她喊了起来。 秦意安庆幸自己昨晚就已经整理好了东西，不然这会儿可真的是无力回天。 她飞奔着去水池洗漱，又飞速地拿着自己的箱子冲下楼，门口的广场只剩下一辆车，不过不是她坐的那条线路。 学校的校车有两条线路供学生选择，秦意安惯常坐的那条离她的家比较近，但是没什么人坐，一般一两辆坐满了就开走了，没坐上的也不管了。 另外一条线路的目的地离秦意安的家特别远，但是很多学生都住在那附近，每次都要十辆左右的校车才能把所有学生送走，具体有多少辆，她也没数过，反正看上去特别多就对了。 没办法，只能先坐这辆到市区里面再说了。 学校这里处于郊区，周围除了山还是山，荒郊野岭的没人来，交通自然也不发达，不，已经不能用不发达来形容了，除了校车和家长来接，根本没有别的交通工具可以出去。 第72页 所以自然也不存在翻墙逃课这件事，翻出去也只能看着广袤无垠的大自然傻眼。 校车下面放行李箱的地方还空着大半，这说明车上应该还有空位，秦意安放好了行李箱从后门上车，正好斜前方就有一个空位，她也懒得再挑剔，走过去指着那里问，「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没有。」 没有就好，秦意安放下书包抱在胸前，正准备坐下，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分外耳熟。 「你也坐这条线吗？」陈嘉戴着一边耳机，手机屏幕黑着，应该是在听歌。 「不是，」秦意安抱着书包坐下，「我是坐另外一条线的，起迟了车都开走了所以只能来坐这条线。」 「那这样不会离你家特别远吗？」陈嘉虽然没坐过另外一条线，也知道两条线的目的地之间隔着非常远的距离。 「没办法，」秦意安耸耸肩，「不坐这辆车我恐怕就要这里待上两天了。」 还是没有老师，没有吃的的那种。 「陈嘉，你……」一个男生从后门上来，指着秦意安坐的地方惊讶地想跟陈嘉说什么。 「严达你不是要我给你占个位子吗？诺，我给你占了，就在最后一排那边，你看。」陈嘉抢在这个叫「严达」的男生把话说完之前率先接过话头。 严达顺着陈嘉指的地方看过去，最后一排的中间确实空着一个位子，事实上，他怀疑陈嘉就是随便指的，只是因为那个位子格外显眼罢了。 大家都不喜欢这个位子，所以往往是最后一个上来的人坐。 严达给陈嘉甩了一个「你给我等着」眼神以后，忿忿不平地往后面走去。 见色忘义。兄弟什么的果然最不可靠了，一个个谈了恋爱就把他扔在一边。 以往严达都是和陈嘉坐在一起的，这会儿有女生坐在旁边就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到一边。 事实上陈嘉还真不是这么想的，他刚刚玩着手机下意识地就回了一句「没有」，那秦意安都坐下来了总不能再把她赶走吧，那就只能让严达去坐别的位子了。 车子开始发动，慢慢地开出学校的大门，秦意安突然来了一句，「校车停的地方离明月街远吗？」 明月街是她家附近的一个地名，陈嘉沉思了一会儿，迷茫地摇摇头，「我没听过这里。」 秦意安又说了几个地方，陈嘉总算有了点印象，「听过，但是没去过，不知道有多远。」 陈嘉也说了个地名问秦意安听过没有，秦意安摇摇头。 「这个地方就在校车停的旁边。」 秦意安懵了。 第43章 梦一场 秦意安踌躇了半天还是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那个，学长你手机能不能接我用一下，我手机没电了，我想和我妈打个电话说一下，可以吗？」 陈嘉爽快地关掉音乐软体，拔下耳机线，把手机递给秦意安。 难怪刚才都没有见到她玩手机，原来是手机没电了。 秦意安拨通了电话，等了好久才有人接起来，她妈妈的习惯就是这样，陌生人的电话会犹豫一下再接或者干脆挂掉。 「喂，谁啊？」 「妈，是我。」 听到秦意安的声音，她变了个语气，「怎么了？怎么不用自己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妈，我手机没电了，找别人借的，」秦意安顿了顿，「我睡迟了，没有坐上那条线的校车，你待会儿能不能去西林街那附近接我？」 「西林街？」电话那端的声音骤然变大，「那边太远了，我的车电不够，你还是自己回来吧。」 「对了，你有带钱吗？」 秦意安沉默了一小会儿，「没带。」 这才是问题的癥结所在，在这个电子支付快速普及的时代，纸钞已然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特别是像秦意安这种嫌带钱包麻烦的，恨不得一部手机走天下。 虽然她妈妈总是念叨着让她带着点钱以备不时之需，秦意安也总是左耳进右耳出，转头就把钱包忘在了家里。 明明前几周都有带着的，偏偏就这周忘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你自己想想办法吧，找同学借点钱先回来，下周再还上。」 「你不是借了别人的手机吗？那就问问那个同学愿不愿意借点钱给你，一块两块的也不是什么大钱，下周记得还就好了。」 「既然你不在那下车了，我也不去接你，回家做饭去了，自己回来的时候注意着点安全啊。」 「嗯。」秦意安应了一声，那边已经快速地挂断了电话。 她把手机还给陈嘉，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陈嘉一只手拿着耳机，耳机线挂在手上，偏着头迎上秦意安纠结的目光。 这车上多半也没别的认识的人了，就算有，她也不能在这时候起身一个个找过去。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选择。 她别无选择。 除非她想拖着箱子跨越大半个城市走回家。 「学长，」秦意安的声音轻得她自己都快听不到了，「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嗯？」陈嘉露出疑惑的目光，本来准备给自己戴上耳机的手停在半空中。 「就是，我手机没电了，然后我也没带钱，我妈说那里太远了没有办法接我回去，让我自己坐车回去，可是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秦意安快速小声地补充着。 第73页 找不熟的人借钱的真的可以说是在要她的命了，如果熟的人还好，想她和陈嘉这种只是差不多只是互相知道名字的关系一开口就找他借钱真的好奇怪。 「学长，你放心，下周我一到学校就还你，绝对不会欠钱不还的！」秦意安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见陈嘉迟迟没有反应，她还以为陈嘉是怕她借了钱就不还了，赶忙出口保证。 陈嘉失笑：「我不是那个意思，因为我自己也很少带钱，我在想身上有没有钱，你等一下，我找找。」 他拉开书包拉链在里面翻翻找找的，只翻到两个钢镚儿，陈嘉递给秦意安，无奈地笑笑：「抱歉我也只有这么多了。」 「够吗？」 秦意安接过，手心湿漉漉的都是汗，她点点头，「应该够了。」 就算要转车应该也够了，除非……要转两趟车。 「那个……」反正钱都借了，秦意安干脆豁出去了，「学长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西林街有没有直达我家旁边的车？」 她吐了吐舌头，「拜託了，我是个路痴，让我自己走肯定回不去的。」 陈嘉打开手机 app 帮秦意安查了一下，没有直达的车，不过只要转一班车就可以到了。 「坐 34 路到底站，再转 23 路坐十个站……」秦意安看着手机屏幕小声地碎碎念着。 「记住了吗？」陈嘉晃了晃因为举着手机有些酸痛的手腕。 「记住了记住了，谢谢学长！」秦意安的用力点点头。 陈嘉重新戴上耳机玩手机，校车回市区走的是高速，没多久就到了，学生们排着队有秩序地下车拿了自己的行李便作鸟兽散了。 秦意安拉着箱子来到十字路口，踮着脚尖看旁边哪里有公交车站，到处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明显的站牌，她正准备往右边走走看能不能找不到站牌，肩膀却突然被拍了一下。 「嗯？」她疑惑地转头，陈嘉就站在她正后方。 「走错了，」陈嘉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这里过去要走很久才有公交车站，往另一边走走到尽头右拐就有个公交车站。」 说完，陈嘉把一张十块钱的纸钞塞到她手里，「去坐地铁吧，会快一点，也会方便很多。」 秦意安没接，陈嘉保持着那个动作定在原地。 陈嘉刚刚想了想还是觉得坐公交车好像太麻烦了而且要用的时间太久了，现在已经快中午了，怕秦意安坐太久要饿着肚子回家，于是下车的时候找严达借了点钱。 幸好他身上还带着点钱。 地铁是这两年才新开通的，经过的地方没几个站，最多也就五块钱的票价，十块钱应该够了。 「怎么了？」秦意安迟迟不接，陈嘉皱着眉头把钱又往她手里塞了塞。 「不用了，」秦意安摇摇头，「地铁不经过我家旁边，而且我也很少坐地铁，我坐公交车回去就好了。」 陈嘉倒是没想到这点，不过他还是坚持把钱塞给秦意安，「拿着吧，你手机没电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秦意安无奈，只能接下塞进口袋里。她觉得陈嘉的关心好像有点过头了。 「你要是改变主意想坐地铁了，地铁站就在公交车站旁边一点，入口挺明显的，很容易就可以看到了。」陈嘉事无巨细地嘱咐着。 「坐地铁的话，」陈嘉打开 app 看了一眼，「只要坐到倒数第二站下车，出来转 47 路也可以到你家旁边，这样应该会快一点，你看看。」陈嘉把手机递到秦意安跟前，上面显示着规划好的出行路线。 不管从什么方面看，他好像都热心得过头了，反而叫秦意安有些莫名的烦躁和不知所措。 她尴尬地笑笑：「学长，我十五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还怕我走丢不成？」 陈嘉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了，他讪讪地收回手，挠了挠头，「抱歉，我有个妹妹，所以忍不住想跟你多说点。」 「真幸福啊。」 「啊，什么？」秦意安说了句什么，陈嘉听得不真切，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没什么，」秦意安笑意不变，眼神里却带了几分苦涩，「你妹妹一定很可爱吧。」 「嗯，」陈嘉不好意思地回答，嘴角漾出几分笑意，「这几年不是二胎放开了吗，我爸妈说觉得我一个人太孤独了，就又生了妹妹。」 手机铃声响起来，陈嘉拿起来看了一眼，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啊，抱歉，跟你说了这么多，很迟了，快点去坐车吧。」 秦意安点点头，越过他往前走，陈嘉看着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秦意安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很快就走远了。 到家已经两点多了，肚子早就饿得过头，没有知觉了。 其实秦意安今天连早餐都没有吃，在校车上就饿得胃一抽一抽的，下车的时候反而没有什么感觉了，就是手脚发凉。 桌子上放着剩下的饭菜，还有吃剩下的碗，都已经凉透了，家里没人。 她简单整理了一下东西，把在学校没有办法洗的衣服团成一团扔进洗衣机，给自己装了碗冷饭。 米饭变冷的同时也在变硬，口感差得不行，几乎是难以下咽，秦意安抬着头咽下一口，寒意顺着咽喉食道一路滑到胃里，沉寂了几个小时的胃又开始抗议起来。 第74页 她胃不好，从一出生就是这样，也不知道随了谁，食物只要稍稍不对劲都会让她痛苦不堪。 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秦意安把饭倒进垃圾桶，抽了两张餐巾纸盖住，收拾桌子，洗碗，重复着这个重复过无数遍的动作，好像已经成为了下意识的反应。 忽然想起生物课上学过的条件反射和非条件反射，这是不是也算一种条件反射呢？ 中午的菜有一个鱼头，秦意安最讨厌这种东西了，因为每次洗碗都会被鱼刺扎到手，很疼，但是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偏偏还不能拿它怎么样，总不能生气地用力把它掰成两半扔进垃圾桶吧？ 对它并没有任何影响，疼的还是自己。 洗完碗把手机插上充电器，拿着衣服进浴室洗澡，洗完把脏衣服也扔进洗衣机按了「开始」，擦着头髮走回房间。 手机的唿吸指示灯闪个不停，秦意安换成了单手擦头髮，一只手拿起手机解了锁。 q｜q 的图标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数字小红点。 第44章 梦一场 大概是班群里有什么消息或者是新闻的推送吧。 说到这个，每次都想着要关掉推送，每次都忘，这次一定不能忘了。 头髮擦的差不多了，虽然湿漉漉的但是不怎么滴水了，秦意安把毛巾扔在床上，点开企鹅图标。 消息列表是空的，倒是联繫人那里有一个小红点格外显眼。 可能是班里哪个同学吧。 她性子沉闷，跟不熟的人根本聊不起来，也不喜欢主动去加别人，联繫人里面只躺着寥寥几个名字，一般都是别人主动加她，然后互相默默地躺在对方列表里当。 点开小红点的那一剎那，秦意安差点吓得把手机扔出去，那个人头像黑漆漆的一团她没有看清是什么，因为她的注意力全在申请验证上。 ——我是陈嘉。 卧槽他怎么有我 q｜q 号他为什么要加我我要不要通过……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转了几轮，秦意安小心翼翼地按下了「通过」键。 页面跳转到聊天界面，显示对方在线，没关系，只要不和他聊天就可以假装他不存在。 秦意安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那边就发了条消息过来。 ——到家了没有？ ——嗯。 不知道该回什么，只能草草回了个字。 头髮好像又开始滴水了，秦意安把手机锁屏扔到一边，重新拿起毛巾木木地擦着头髮。 手机的消息提示灯又开始闪烁，她装着没看见，胡乱弄了弄头髮去阳台晒衣服。 学校要求留短髮，秦意安倒也不排斥，洗起来方便干的也快，不会占用很多学习时间。 被风吹着，发梢已经开始变干，等她把所有衣服都晒完，头髮也已经干了大半。 无事可做。 这一刻秦意安突然希望再有点家务给自己做就好了，回到房间从书包拿出这周的作业，她喜欢先从最难的做起，因为秦意安总觉得只要把最难的部分克服了，剩下的都不算什么了。 但是结果往往是因为太难而放弃，结果什么作业都没写完。 写了两题，算来算去都得不到选项里的答案，米黄色的作业纸上括号里答案被一划再划，涂得乱七八糟的。 旁边手机的提示灯还是闪个不停，秦意安把有些暴躁地把手机翻了个面，握在手里的笔还是不听使唤，本来应该在笔下写出的数字转了一圈，变成了一个「陈」字。 啊，烦死了！ 秦意安把笔扔到一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髮，七八分干的头髮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 算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她认命地拿起手机，不过这次还真不是陈嘉发来的消息。 是某新闻的推送。 秦意安在心里默默骂了句脏话，动作迅速地把推送的通知关掉，点开了和陈嘉的聊天框。 他不在线。 秦意安松了口气，忽然想起来什么，发了个红包还今天借的钱，末了还附上一句中规中矩的「谢谢学长」。 本来想等下周三上竞赛课的时候再还的，既然这会儿陈嘉不知道为什么加了她，那还是趁早还了吧，不然总觉得心里有个沉甸甸的包袱。 做完这些，她总算可以静下心来写作业了，刚刚怎么想也想不出思路的题目一下就解了出来。 把最难搞的数学物理做完，天已经黑透了，秦意安的胃一阵一阵地抽搐着。 早上本来就没吃东西，中午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相当于一整天下来都没怎么吃东西，她觉得无所谓，可是胃却不这么觉得。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外面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来的动静。 秦意安打开门看了一眼，客厅里黑漆漆的没有人，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有新的微信消息进来。 ——我们在外面吃了，你自己随便煮点东西吃吧，点外卖也行。（妈妈）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些什么。 秦意安放下手机，唿了口气。 她一直没有学做菜，尽管为此不知道被妈妈骂过多少次笨，她都不愿意学。 一开始是嫌麻烦，后来，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是她最后的倔强。 拉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上周还有一包速冻水饺，现在什么也不剩了。 第75页 又在厨房翻翻找找的，本来准备如果找不到吃的就叫外卖了，结果从橱柜里扒拉出一包在那里放了多久的泡面。 秦意安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生产日期，估计印刷在外包装上了吧，管它的，反正吃不死都无所谓。 烧了一壶开水，等面泡好的时候拿着手机看剧，她没有追剧的习惯，纯粹就是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所以没开免打扰，怕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 看了几分钟就有消息弹出来，秦意安按了暂停，退出到聊天软体，是陈嘉的消息。 ——没关系。 ——晚一点还也没关系的，没必要这么急。 秦意安吃了一口泡面，慢慢地打字回復他。 ——学长你怎么会有我 q｜q？ 她实在好奇得不行。 陈嘉很快就回了。 ——找学弟要的。 ——有个认识的学弟在你们班。 认识的人多就是好，不过其实她要是想，要到陈嘉的 q｜q 也很容易，毕竟他认识那么多的人，只不过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过这个想法罢了。 在手机上聊天没有那种面对真人的紧张和拘束，秦意安放松了很多。 她吃了一口泡面，抬起头来快速打字回——学长怎么突然想到要加我 q｜q? ——怕你捲款潜逃了，到时候找不到人来还。 末了附上一张狗头的表情包。 秦意安「噗嗤」一声笑出来，差点把嘴里的面喷出来。 ——看来让学长失望了，早知道就不还得那么积极了。 发了一张逃跑的表情包。 陈嘉发了一张举着大刀的表情包。 ——吃饭了没？ 话题突然跳跃，秦意安呲熘了一口泡面，回——正在吃。 ——吃饭都不专心，你到底做什么才能专心？ ——要不是学长你先给我发消息我现在应该在专心看剧，这不能怪我。 ——吃饭还看剧？不怕呛到啊？ ——那你现在在干嘛？ 秦意安说不过他，试图转移话题。 ——吃饭。 ——那你还好意思说我，自己不也是吃饭的时候玩手机？ ——这不一样。 ——都是吃饭，有什么不一样的？ 陈嘉没回答，过了两分钟，那边发过来一张图片。 秦意安放大来看，看上去应该是一个饭局之类的。 陈嘉的消息紧接着发了过来。 ——亲戚过生日，出来吃饭，都是大人在聊天，还有一堆小屁孩跑来跑去，无聊死了。 秦意安下意识点点头，她也很讨厌这种场合，吃不了多少东西而且还要被多管闲事的亲戚问七问八的，如果在场的有同龄人还不免要被拿来比较。 照片最边缘露出一个小孩的侧脸，眼睛大大的很可爱，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 旁边是你妹妹吗？ ——是呀，很可爱吧？ 他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小女孩扒着桌子的边沿好奇地看着正在喝酒聊天的大人们。 ——好可爱。 没有不喜欢小孩子的人，只有不喜欢熊孩子的人。 ——你是独生吗？ 他们这一代因为计划生育，大多都是独生子女，二胎放开的时候很多人也因为上了年纪不敢再生，所以陈嘉周围一大片都还是独生。 ——不是，我有个弟弟。 忙着和陈嘉聊天，泡面已经开始变凉，秦意安把手机放在一边，吃了两大口面，又把碗端起来喝了点面汤。 ——你和你弟弟关系应该不错吧。 看秦意安平常性子温吞，不像是什么暴躁的人。 ——恰恰相反。 ——男生比女孩子烦多了，一天到晚就会闹腾，吵得我头疼，还是妹妹好。 陈嘉忍不住笑出声来，引得一边的妹妹好奇地看过来，眨巴着大眼睛不解地盯着他。 ——小孩子嘛，难免的，我妹妹偶尔也会闹脾气，让着他们点也很正常。 陈嘉已经想像出对面的秦意安气鼓鼓的样子，他随手打了一段话发过去，却再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復。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牵扯到了自己敏感的神经，虽然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是秦意安觉得心里好像被一根刺刺了一下，她把手机倒扣着扔在一边，两三口吃完了剩下的面。 洗完碗回到房间，秦意安破天荒地开了免打扰还把 q｜q 的提示关了。 眼不见心不烦。 陈嘉发了那句话一直没有回应，一开始以为秦意安是有什么事，直到亲戚的生日聚会都结束他都回到家里了，还是没有收到任何一句话。 他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们前面聊了一会儿，秦意安应该是那种一定会回復别人的人，不可能这样突然消失。 手机显示她一直在线，想来想去好像是发了那句话以后就变成这样的，陈嘉仔细地又看了一遍，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又发了个托腮的表情包过去。 秦意安关了提醒以后就打开 app 看剧，在熬了一周的夜，没看多久她就直接睡了过去，灯没关手机还在放着无聊的肥皂剧。 一觉醒来，手机躺在旁边，早就电量告罄自动关机了。 睡了一觉连带着心情也好了很多，秦意安打着哈欠给手机插上充电线，屏幕上出现一个红色的电量标志。 第76页 洗漱完回来，已经充了一点电自动开机了，秦意安拿起手机打开 q｜q，就看到最上面闪着陈嘉的消息提醒。 打开聊天框，看到对方不在线，她随手回了句——抱歉学长我昨晚有点事所以忘了回你消息了。 对面的状态突然变成手机在线。 第45章 梦一场 本来准备出去找点吃的填肚子的秦意安一下子呆住。 不是不在线吗？所以才发了那么敷衍的一句话，怎么突然就跳到了在线的状态？ ——那就好，我差点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重点班的人都不用做作业的吗？怎么每次都秒回？ ——我一大活人还能出什么事啊。 秦意安只能硬着头皮回。 看着都觉得尴尬得要死。 陈嘉没有再回復，很快下了线，秦意安松了口气，肚子也开始后知后觉地叫起来。 冰箱和昨天一样空空荡荡，这次连泡面都翻不出来了，她洗了个苹果开始啃起来，虽然水果吃起来真的和喝水差不多，不过垫垫肚子倒也行。 吃完苹果去阳台收衣服回房间整理衣服和下周要带去学校的东西，秦意安一直觉得学校的这个安排太赶时间了，周六快中午才到家，基本写会儿作业或者玩会儿手机再睡一觉就要回学校，周末感觉跟没过一样。 回学校带的东西自然要多些，拖着箱子坐公交车到乘坐校车的地方，回去的校车坐满就发，秦意安粗粗扫了一眼，差不多快满了。 挺好的，司机为了省钱，一般在发车前才会把车上的空调打开，倘若秦意安来的太早，就只能坐在车上一直流汗。 放好了行李箱上车，前几排都坐满了人，都在低头玩手机或者靠在椅子上休息，快走到低的时候才看到一个空位，并排的两个座位上，里面靠窗的那个上放着一个灰色的书包，看起来有些眼熟。 不过她没多想，秦意安喜欢靠过道的位子，不过经常来得早只能坐在窗户旁边。 坐好以后从书包里掏出耳机线插在手机上听歌，秦意安戴耳机的时候声音一般不会开很大，一方面她不是很喜欢，另一方面她也不敢开太大声怕伤到听力。 周身覆下一片阴影，还带着喘气儿的声音。 秦意安下意识抬头看去，正好撞上一句带着笑意的调侃。 「这也——太巧了点吧。」陈嘉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只手扶在前排的座椅靠垫上，一只手拿着一个印着 logo 的塑胶袋，是旁边那家奶茶店的。 我就说那个包怎么那么眼熟，分明就是上周坐校车的时候看见陈嘉背着的那个，秦意安在心里默默吐槽。不过不是什么特别的款式，她就随便瞥了一眼也没太在意。 「能不能先让我进去？」陈嘉用目光示意了一下里面的位子，同时低头在手机上按着，「好像马上就要发车了。」 确实，车内的空调已经开始运转起来，给闷热的车厢里送来一阵又一阵的凉意，秦意安急忙起身站到一边给陈嘉让路。 等陈嘉进去秦意安也坐好，车子已经关了门开始发动了。 刚打开昨天看到一半的剧，一杯奶茶带着吸管被递到面前。 「喝吗？」陈嘉的手指很修长，握着奶茶杯的时候骨节微微凸起，形成好看的曲线。 秦意安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才转过去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给我的？」 「嗯，」陈嘉轻轻点了点头，「今天奶茶店做活动，买一送一，我喝不完，你要吗？」 「做活动，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秦意安甚至特意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好像并不是什么节日啊？ 「谁知道？」陈嘉耸耸肩，「我也没仔细看，可能双十一快到了，可怜可怜单身狗吧。」 「啊？」秦意安没有听懂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繫。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藉口确实是有点扯淡，陈嘉急忙补救，「也可能是周年庆之类的吧。我看这家店开了好久了。」 「唔。」还是这个理由听上去可靠点。 接，还是不接呢？ 虽然知道这样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不太好，但是秦意安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就接了过来，拿过奶茶的时候，指腹从陈嘉的手背上擦过，留下一片温热，和冰冷的奶茶形成强烈的对比。 陈嘉侧过脸笑了笑，手机震了震，他拿起来解了锁。 ——陈嘉？你人呢？我怎么一直没看到你？ ——严达你来得太迟了，司机又没有办法等你一个人，所以你还是坐下一班吧。 ——？？？你以前不是会等我的吗？ ——今天有点事，没办法了。 ——行吧，那我的奶茶呢？你帮我买了没有？ ——没有。我看你没来，怕买了待会儿放着会坏掉，你要喝自己去买吧。 ——？？？你不对劲，吃错药了？ ——滚，你才吃错药了。 陈嘉放下手机，从袋子里拿出剩下的那杯奶茶，一只手用吸管戳破塑料包装插进奶茶杯里，喝了一口，甜得发腻。 严达喜欢甜的，而且是那种齁到不行的甜，陈嘉虽然不理解甚至怀疑他味觉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过每次帮他带东西，还是会给严达点最甜的那个。 他手上这杯本来就是应该要给严达的那杯，不过他自己喝起来堪称灾难，陈嘉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就想把奶茶扔进垃圾桶里。 第77页 旁边的秦意安还在努力地想把盖子戳开，她第一下没使劲，塑料膜上只出现一个浅浅的凹陷，倒是吸管那个尖尖的地方被戳歪了。 看她戳了半天也没戳进去，陈嘉刚想说不如我帮你吧，秦意安用力勐戳了一下，大力出奇蹟，吸管终于插进去了，但奶茶也溅到了身上。 偏生她今天好死不死地还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即使秦意安立刻就拿出纸巾把奶茶擦掉了，但是衣服上还是留下了印子。 擦完了抬头，秦意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陈嘉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那刚才的一切……他不是都看到了？ 秦意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尴尬死了，怎么总是在他面前出糗？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秦意安拿起奶茶杯喝了两口，入口的并不是想像的中的甜腻，而是淡淡的清甜，还带着些茶叶生涩的口感。 「好喝吗？」陈嘉猝不及防地问。 「嗯，」秦意安呆呆地点点头，吸管戳到柔软的口腔内壁，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我还以为奶茶店的赠品都是那种甜得不行的呢，居然还好。」 当然不甜了，那杯本来就是他买给自己的，自然是照着自己的口味选的，就是可惜了手上的这杯了，早知道就留到学校给严达喝了，他就不应该作死想试试看严达喜欢的甜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可能是赠品，所以不想放太多糖吧，不然不就亏了。」陈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秦意安点点头，附和着他，「有可能，还好我正好就不喜欢喝甜的。」 「你怎么不喝啊？」秦意安侧过头看了看他手上的奶茶，眼里满是疑惑，「待会儿冰块化了味道变淡了就不好喝了。」 说这话时，她还在咬着吸管，声音模煳不清，圆圆的吸管被她咬出一个凹陷。 陈嘉僵着脸笑：「我现在还不是很渴。」 「不渴你为什么把吸管插进去啊？」她不依不挠。 陈嘉只能在秦意安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又喝了两口，齁甜齁甜的味道让舌头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拒绝，他勉强咽下这两口就把奶茶放到一边，好在秦意安已经开始看剧了，没有再揪着奶茶的问题不放。 陈嘉随便瞥了一眼，主要是秦意安也没遮着掩着，好像是前几年某大火的言情偶像剧，不要问陈嘉为什么知道，毕竟他差不多跟着他老妈把这剧看了个遍，更何况那会儿铺天盖地都是这剧的宣传，想不看到都难。 没想到秦意安居然喜欢看这个，陈嘉眼神复杂，虽然知道女生十有八九都喜欢这种东西，不过……这剧的智障程度真的已经到了让他无力吐槽的地步。 不过秦意安好像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她开了二倍速——因为现在最快也只提供到二倍速，如果有八倍速说不定她就会用八倍速看。看了没几分钟甚至靠着座椅后背闭着眼休憩，任由手上的手机兀自变换着画面。 就在陈嘉以为她睡着的时候，一集刚好结束，秦意安勐地睁开眼退出视频软体，打开了听歌软体，又靠着座椅睡了过去，这次应该是真睡了，手里的奶茶好像下一秒就会掉到地上。 陈嘉接过她的奶茶，小心翼翼的，努力不让自己的动作惊到秦意安。 做完这一切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本来也是想在车上补个觉的，不过现在看来显然是不可能了。 秦意安最终还是被陈嘉叫醒的，因为校车到学校了，陈嘉不得不叫醒她。 秦意安揉着眼睛，大脑大概当机了几十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里，车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秦意安站起来晕晕乎乎地下车。 旁边停了另外一辆校车，偶尔人特别多的时候会出现这种情况。 严达刚走下车门就看见那个抛下自己的好友正在另一边的车旁边弓着身子拿箱子。 秦意安慢悠悠地走下车，张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擦干眼角的生理性泪水，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喏。」陈嘉把喝了一半的奶茶塞回她手里，顺手把她的箱子也推了过来。 「正好就放在我的旁边，顺便帮你拿下来了。」 「谢谢。」秦意安又打了个哈欠，她现在就想回宿舍再睡一觉。 「好粉嫩的颜色，」陈嘉看了一眼秦意安的箱子，迎着阳光眯起眼睛，也挡不住里面溢出来的笑意，「你很喜欢粉色吗？」 第46章 梦一场 秦意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嫌弃地摇摇头，「我最讨厌粉色了，看上去傻得不行。」 「那？」 「又不是我选的，」秦意安撇撇嘴，「我妈永远都不记得我喜欢什么颜色什么东西。」 陈嘉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肩膀上被重重一拍，「好啊你小子，今天居然丢下我一个人先跑了，害的我车也没坐上奶茶也没——」 严达眼尖地看见秦意安和陈嘉的手上各拿着一杯奶茶，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却被陈嘉硬拉着走了。 「你拉我干嘛？」严达还不死心地回头看留在原地一头雾水的秦意安。 「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吗？走我们回宿舍说。」陈嘉不断地用眼神示意着严达，两个人玩了多年的默契严达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在心里暗暗吐槽陈嘉为了泡妞居然弃他这个好兄弟于不顾。 走到一半严达提起陈嘉手里的奶茶看了一眼，标籤上写着全糖，而且还是自己惯常喝的那款，只不过已经被喝过了。 第78页 「给我的？」 严达问的言简意赅，陈嘉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点了点头示意。 「那你怎么喝了？」 陈嘉轻咳一声，「试试看你的口味有多变态。」 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是够变态的，太难喝了。」 喝了自己的奶茶还说自己变态，严达忍了又忍才终于忍住想要打陈嘉一顿的冲动。 「那你还喝吗？」 陈嘉摇摇头，举起奶茶杯向他晃了晃，开玩笑说：「你要喝吗？」 「滚吧你，」严达撞了撞陈嘉的肩膀，「谁想喝你的口水！」 正好到了宿舍大门前，陈嘉随手一扔，奶茶落在垃圾桶底发出闷闷的「砰」的一声。 「不过那个女孩子是谁啊？好像以前都没见过。」严达八卦得不行。 「一个学妹而已。」陈嘉不想理会严达。 「不是吧，这才开学两个月，你就开始祸害小学妹了？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起码要单身到二十岁呢。」严达很有兴致地调侃陈嘉。 陈嘉推开自己宿舍的门，按下灯的开关，「我看你这样八卦的肯定要单身到四十岁。」 「你——」陈嘉已经关上了门。 考试周过后的这一周都在评讲试卷和分析考试情况，还有准备下周的运动会。 周一早上的晨会上，教务主任还宣布了一个新的消息，因为考虑到周六早上回家周天下午就返校时间太赶了，所以改成周五下午一下课就回家，从这周开始执行，不过高三照常。 秦意安站在班级队伍里站着打哈欠，考完试这几天晚上都在看书，一不小心就看得晚了些，导致白天总是精神萎靡。 刚刚跑下来的时候顺便去上了个厕所，到下面的时候班级队伍已经拍得整整齐齐的了，她就随便找了个位子站进去。 现在一看，她就站在队伍的最末尾，划水摸鱼的最佳地点，做什么小动作都不会被前面的老师看见。 眨眨眼睛，眼前一片朦朦胧胧的，秦意安左看看又右看看，这会儿有很多学生去食堂吃早饭或者买东西吃，还有去体育场上课的学生，一波波的都从后面的空地上走过去。 秦意安几乎是一眼就瞥见了正从教学楼阶梯上走下来的陈嘉。 没办法，他实在太高了，秦意安视力又好，而且人在一群陌生的人里面总是容易看到自己熟悉的那个，所以她想不看到都难。 陈嘉正在侧着头和旁边的男生聊天，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秦意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起来，只记得他好像经常和陈嘉走在一起，也是重点班的。 陈嘉他们班下节课是体育课，男生一般都会提早过去自己先玩一会儿，看着高一的齐刷刷地穿着校服笔直地站着，明明只不过差一岁而已，感觉上和高二就是天差地别。 严达用肩膀撞撞陈嘉，「喏，她在看你呢。」 陈嘉也看见了，他迎上秦意安的目光笑了笑，秦意安看见了，回了他一个微笑就慌慌张张地转过头去。 即使头转过去了，秦意安还是闲不住，低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 站在她前面的女生动作笔直又端正，便愈发衬的秦意安不够专心，还真的是做什么都不专心，陈嘉忍不住笑笑，从秦意安后面走过。 「不打个招唿？」严达语气贱兮兮的。 「我说你是不是属八婆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呢？」陈嘉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她还在开早会打什么招唿？不八卦你会死吗？都说了只是认识而已你还要问这么多？那我以后是不是在路上跟谁打个招唿你都要八卦一下才甘心？」 「再说了，我天天跟你一起吃饭一起走的，你是不是先把自己八卦一下比较好？」 「八卦是人的天性嘛，」严达语气不变，「我也只不过是顺应天性罢了。」 「那是你的天性，不要扯上别人，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行了行了，我不说不就是了，」严达小声嘟囔着，「不就随口说两句吗？这么较真干嘛……」 接下来的一周就是运动会，体育场的塑胶跑道边用线围了起来当作比赛的场地，外面就是观众坐的地方，划分成一块一块的分给每个班坐。 开场的套路就是升国旗，大家一起做一遍广播体操，然后校长讲话，教务主任讲话，各种不知道是什么职位的老师照着又臭又长的稿子念着毫无意义的句子……最后还有学生会会长讲话，这种时候简直要命。 秦意安个子矮，站在队伍挺前面的，更准确来说，就站在第二个，所以连开小差的机会都没有。 前面不时有学生拿着相机经过，秦意安知道，这些素材最后都会被剪成一个短短的纪录片放在学校的宣传网站上，还有的会剪进每年的招生宣传片里。 跑道上，陈嘉正微微半蹲着拿着相机从每个队伍前面逐一拍过去，他走到秦意安的那队前面时，秦意安忍不住挺直了嵴背，眼神认真地盯着主席台那里。 等陈嘉一走过去，她就立刻放松了下来。 冗长而痛苦的讲话环节终于结束了，接下来是走队列，在这开始前的短暂的休憩时间里，秦意安从队伍里走出来，翻过红色的警戒线走到自己班级的观众席上。 队列是要排方阵的，班级人数不可能那么正好，所以肯定有人没有参加，秦意安就被刷下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79页 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她掏出手机开始无所事事，不时有班上的同学走过来拜託她帮忙看一下自己放在一边的包，秦意安有些敷衍地应着，心里想的却是，这么多人，不是在走队列就是在做事，应该也没人闲得有空动别人的东西。 秦意安就坐在警戒线旁边，一个又一个的方阵从她面前走过，不过她都不感兴趣，反正也就那么些花样，初中三年都看腻了，倒是时不时贴着警戒线在队伍前面慢慢走动着拍摄的陈嘉更吸引她的注意。 拍了四五个班后，大概是换班让别人来拍，陈嘉手里拿着一个相机，肩上还挂着一个相机慢慢地走过来。 「怎么没参加队列？」陈嘉背靠着警戒线，侧着脸看秦意安，随口问了一句。 秦意安左看右看，周围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也对，她们班上除了她，剩下的没参加走队列的都是有负责工作的。 确定陈嘉是在问自己以后，秦意安这才开口回答，「这不是很明显吗？被刷下来了呗。」 眼神好像在吐槽陈嘉大概是个傻子。 「就你一个？」陈嘉扫了一眼她后面，空空荡荡的。 「也许吧。」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不过自己知道和被说出来还是不一样的，她有些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句。 陈嘉笑笑：「挺好的，这里又没有太阳，又清闲。」 他自己高一高二都是没有参加过走队列的，因为要负责拍摄的工作，一开始组织的时候，就会自动把他排除在外，不过拍摄比起走队列来说，肯定要累得多，他这两天几乎都要耗在体育场这里，没有办法像其他学生一样去参加和运动会同时举办的活动，就算去，也还是换个地方拍罢了。 被陈嘉这么一说，秦意安好像觉得也没有那么差了，她看了看自己的班级，还在草地上整齐地站着，而自己可以在这坐着玩手机，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来根冰棒，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到处都是老师，她肯定没有办法从这里熘到超市去。 说到冰棒，刚刚在太阳底下站了那么久，秦意安口有些渴，她从一堆叠成小山的书包里面扒拉出自己的那个，抽出水杯，因为用力太大，塑料水杯差点飞出去。 她以为自己早上装水了，但是因为走得太匆忙了所以忘了，现在只能看着空瓶子干瞪眼。 没水让秦意安觉得愈发口渴，她拧开盖子把水杯朝下倒了倒，好像这样就能凭空变出水来一样。 当然了，并没有。 第47章 梦一场 陈嘉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对面有人招手让他过去，他只能先离开。 平常都好好的，怎么偏偏就今天出了岔子忘记去接水了，越喝不到，就越想，口就越发觉得干得不行。 高一的班级一半都还没走完，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熘出去买水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算了，渴着就渴着吧。 秦意安打开视频软体，这里太吵她就只能看看字幕，二倍速的字幕看得她眼花缭乱。 面前的空地上压下一片阴影，一瓶矿泉水骤然闯进秦意安的视线。 她愣了两秒，面前的瓶子晃动了几下，秦意安这才一脸懵地抬头，陈嘉站在她面前，左右肩各挂着一个相机，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给我的？」秦意安忘了按暂停，手机上的画面还在不断跳动着。 「不然呢？难道我是给空气的吗？」陈嘉的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你不是渴吗？」陈嘉把瓶子又往前递了些，见秦意安还是没有动作，「你不想要吗？」 「谢谢。」秦意安接过，发现瓶盖已经被拧松了，她轻轻一拧就开了。 秦意安疑惑地举起矿泉水瓶认真看了看，陈嘉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他翻了个白眼。 「是新的，刚刚后勤给我们发的，我不是很渴所以给你了。」 「咳，」陈嘉的耳根可疑得红了，「刚才顺手帮你把盖子拧开了。」 「哦，」秦意安喝了一大口水，「谢谢学长了，待会儿我去超市买一瓶还你。」 「我自己可以拧开瓶盖的，不用麻烦学长了。」秦意安的神色格外认真。 陈嘉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对这种事那么在意，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坚持的东西，这也无可厚非。 「不用了，一瓶水而已，反正后勤那里还有很多，我想喝自己会去拿的。」陈嘉一边说着眼神一边往旁边飘，有个拿着相机的女生正在往这里走过来，还在沖陈嘉招手。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拜拜！」陈嘉个子高，步子迈得大，快步走起来好像在跑步一样。 这个时候正好轮到秦意安的班级走过来，她急忙举起手机拍照和录视频——这也算是她的任务之一吧。不过她存了私心，偷偷拍了一张陈嘉的背影，手机的镜头不是很好，放大以后陈嘉就只剩下一个模煳的灰色轮廓。 走队列结束以后，今天的活动才刚刚开始，秦意安去超市刷卡买了一瓶矿泉水，看见价格在心里暗暗骂都是奸商。 虽然学校规定了超市的东西都要控价，但是钱嘛总是很香的，而且开在学校里相当于垄断了，超市里正常的饮料啊零食啊都要比外面贵上个五毛一块的，当然了，秦意安也没闲情一个个去对比超市的定价和外面的市场价，就她经常买的几样东西来说是这样的，其他东西要贵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第80页 从超市出来就去找陈嘉，所幸他们学校并算不上大，秦意安没走多久就看见了身上挂着相机的陈嘉。 「还你的。」陈嘉比她高得多，秦意安不得不举着瓶子，抬头看他。 陈嘉没动。 「你倒是接啊，我拿的累死了。」秦意安换了只手，催促着陈嘉。 「我都说不用还了，就是一瓶水而已，」陈嘉无奈地笑笑，摊了摊手，「再说了，你让我放哪里？我又没有办法一直拿在手上。」 说的也是，陈嘉身上就挂着他的相机，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放东西的地方，一直拿着就更不现实了，毕竟他还要拍摄。 「那不然我把水的钱转给你？」秦意安提了一个其他的解决方法。 「算了，你要真想还，中午十二点去食堂一楼最里面找我，那时候再给我就行了。」一瓶水而已，没想到秦意安这么较真，这种矿泉水到了活动学校都是成箱成箱的买来分给学生的，后面喝不完还会分到各个班，也就秦意安非要较这个劲儿。 「十二点？」她重复了一遍。 「嗯。」陈嘉点点头，「记住是一楼，别走错了。」 「行了，我又不是白痴，重复这么多遍。」秦意安拉开书包的拉链，把水扔进去，旁边已经陆陆续续地摆起了桌子，她看了一眼，「那我先走了，学长中午见。」 南方城市在十一月中旬终于堪堪结束了炎夏，眼下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那种天气，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一切都是正正好的样子。 教学楼旁边的空地上划分成两块，一块是跳蚤市场，一块是社团活动，都是各个社团弄的小游戏之类的，按照他们的要求做完就可以在学生会发的卡上面盖章，集满了就可以参与抽奖。 秦意安先是在跳蚤市场逛了一圈，没什么感兴趣的，就去学生会的桌子那拿了集章卡去玩游戏。 有些社团的游戏看得出来是费了心思准备的，道具什么都特别齐全，有些一看就是来划水的，面前的桌子上几乎是空的，负责人无所谓地坐在后面玩手机，有人来了就抬头盖个章。 有些游戏很简单，就是图个乐子，有些的难度系数很高，往往试了几次也只是以失败告终，不过负责人还是会盖章，游戏而已嘛，何必为难人。 按照顺序，下一个应该是摄影社，摄影社的位置怪偏僻的，正好在一片树后面，秦意安绕着走过去，有个男生正坐在桌子后面跷着腿打游戏，余光感觉到有人来了，头也不抬：「盖章吗？印章和印泥都在桌子上，自己盖吧。」 秦意安低头一看，他说得没错，印章和印泥就随便地散落在桌子上，桌子上还有很多被蹭到的红色的油迹。 走了一圈下来，这还真是她见到最潦草应付的，连盖章都懒得自己盖。 秦意安装模作样地敲了敲桌子，「社长就是这么偷懒的吗？」 「这不叫偷懒，」陈嘉还沉迷在游戏里，顺口敷衍到，「这叫珍惜时间，既不用浪费你的时间，也不用浪费我的时间，不是很好？」 「行行行，反正你是社长你说了算。」反正陈嘉看不见，秦意安默默翻了个白眼，自己盖了章。 此时陈嘉打完一局，终于捨得抬起头来，正好和秦意安的眼神撞上。 「你也在集这个啊？」陈嘉看见她手上的卡，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无聊没事干，玩玩游戏也挺好的，」秦意安盖上印泥盒的盖子，「不过到你这，连游戏都没得玩，只能看着你玩。」 「社长也要值班的吗？我还以为这种事都是让社员做呢。」盖完了章秦意安没走，靠在桌子边和陈嘉聊天。 「没办法，」陈嘉摊摊手，「社团人太少了，轮班凑不满数，只好把我这个社长拉过来凑数了。」 「所以你就在这儿玩游戏？」秦意安把印泥盒子转来转去的，「全校就只有你们最敷衍了。」 其实本来社员是有准备道具做小游戏的，不过他嫌麻烦，轮班到自己的时候统统都收起来了，就让别人自己盖章。 反正大家都只是想凑满章参与抽奖而已，也就秦意安不依不挠地追着游戏问。 「那你说，你想玩什么？」陈嘉手臂叠在一起靠在桌子上，抬头认真地盯着秦意安。 「……不知道。」本来就是随口一提，开个玩笑而已，真叫她说秦意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不就结了。」陈嘉摆了摆手，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你也不知道自己想玩什么，我这儿也没什么可以玩的，这不正正好。」 秦意安还是说不过他，只能紧闭着嘴唇站在一边。 「不过你要是真的想，我倒是可以帮你拍张照。」陈嘉提了一个别的建议。 秦意安急忙摆手，「那还是算了，我不喜欢拍照。」 「或者你想拍点其他的什么也行。」陈嘉又退了一步。 秦意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有什么想拍的……」 「那我也没办法啰，」陈嘉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社团，「现在快到中午了，大家都想去吃饭，你现在过去随随便便就可以把章盖满。」 「还不快点去，」看秦意安没动作，陈嘉催促着她，「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 这个活动限定的时间是上午，下午有别的安排。 第81页 「不过其实也就你们高一的这么认真，奖品都一般般，高二的很多都懒得参加了。」陈嘉懒懒地说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学生会的我当然知道啦，前几天还听见他们在讨论要买什么礼物。」 「是什么？」陈嘉的这番话成功地勾起了秦意安的好奇心。 「反正下午你就知道了，我只能说，别抱什么太大的期待就是了。」 「当然了，前提是你得被抽中。」 秦意安一下子泄了气，「那还是算了，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一次抽奖抽到过。」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说不定这次就中了。」陈嘉侧坐着，十指交叉，眼神里带了点捉摸不定的笑意。 第48章 梦一场 交了集章卡，回头再往那里看的时候，陈嘉已经不见了踪影，放在桌子上的相机也没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桌子和歪在一边的椅子。 当然了不只他那边，路上还有很多桌子都是这样的情况，饭点到了，大家都去食堂了。 食堂里面人声鼎沸，秦意安去超市刷卡买了一听罐装的冰可乐，尽管天气已经入秋变凉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喝冰的冲动，有的时候甚至冬天也会喝冰的。 进食堂找了个位子把包和可乐放下，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等着打饭，队伍比一样要安静，因为大家都在各自玩着手机，除了和食堂阿姨聊天的声音很少有聊天的声音。 秦意安看了眼时间，11：50 了，她打开 q｜q，给陈嘉发消息。 ——学长，我在食堂一楼打饭，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也到食堂了，你在哪？ ——最里面那个窗口，正在排队。我的包就放在靠近窗口这边的第一排，桌子上还有一听可乐。 ——ok. 好不容易排到自己，秦意安随便点了个套餐饭，她很少吃饭，大锅煮的米饭硬得不行，她吃不了多少，一般都是吃面。 端着盘子回到自己刚刚放包的位子上，陈嘉已经在对面坐下了，他面前摆着和秦意安一样的盘子，不过是和她不同的套餐。 此时他手里正拿着那听红色的可乐，手指扣住拉环轻轻一拉，褐色的液体伴随着大堆的泡沫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陈嘉把罐子边沿凑到唇边，「那是——」 「我的」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陈嘉就已经喝了一大口。 「怎么了？」他眼里盛满笑意，秦意安却觉得他是故意的。 「没什么，这本来是我买来准备配饭的，不过学长你喝就喝了吧。」 「那还真是抱歉，」陈嘉又喝了一大口，「我还以为是你买来还我的，正好又是我喜欢喝的，我就拿过来喝了，不然我现在去买一听还你？」 「算了，」秦意安揉了揉眉心，这还来还去的不知道什么才是个头，「就这样吧。」 虽说算了，但是看着陈嘉在对面喝，秦意安还是很馋，她也不经常喝饮料，就只有在这种活动的时候才会让自己过过瘾。 最终还是忍不住去超市又买了一听，冰凉的液体顺着咽喉滑下的时候，秦意安满足地闭上了眼。 套餐饭配的是两素一荤，秦意安用筷子在里面挑挑拣拣，先是把炒青菜里面的蒜头挑到一边，又把芹菜炒肉里面的芹菜统统挑出来，肉也没动几口，也就最后的那个麻婆豆腐吃得比较多。 不过就着可乐，饭倒是吃掉了大半。 陈嘉在对面有点惊讶地看着她做这一切，「你这也太挑食了一点吧。」 秦意安被说得脸上微微发红，「我觉得……也还好吧……」 虽然从小到大父母这么骂她，同学也这么说她，但是秦意安一直都在极力否认着这个事实。 挑食倒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问题，不过说出去总觉得挺丢人，好像这都是小孩子才有的毛病，她一个快成年的人还这么挑挑拣拣的就有些无理取闹的意味了。 「你确定？」陈嘉又瞄了一眼桌子上被秦意安挑出来堆成一小片的食物。 「这不能怪我，」秦意安硬气了几分，「都怪食堂阿姨取的名字太随便了，就什么一号套餐二号套餐什么的，我都不知道具体有什么，所以才不小心地点到了我不喜欢吃的东西。」 「那里有写啊。」陈嘉用餐勺随便指了指食堂的角落。 秦意安定睛一看，那里确实摆着一块板子，写着套餐的具体搭配，她尴尬得不行，「刚刚就顾着玩手机，没看见。」 「你不会在这上了两个月的学都不知道吧？」陈嘉用惊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秦意安诚实地摇摇头，这个窗口她就吃过一次，不过那次是同学帮她打的饭，吃了一次觉得不好吃以后就再没来过了。 「我还以为新生都喜欢把所有窗口都试一遍呢。」陈嘉随口说说。 「太麻烦了。」秦意安摇摇头。 「嗯？」 「懒得一个个试了，有些做得又慢又不合口味，感觉就是在浪费时间。」 「但是你不一个个吃一下，怎么知道哪些合口味哪些不合口味呢？」 「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尝试吧。」饭吃了大半，秦意安吃不下了，她坐在位子上慢慢地喝着可乐。 陈嘉也吃得差不多了，「你吃饭好快，我看的别的女生都是细嚼慢咽，一顿饭不知道要吃多久。」 第82页 对一个女生来说「吃饭快」显然不是什么称赞的话，秦意安轻嘆了口气。 「习惯了，初中离家远，早上总是赖床起不来，每天都怕迟到所以吃早饭狼吞虎咽的，晚上也要吃快点，这样才能早点洗完碗去做作业。」 「唔，」陈嘉刚想说点什么，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在屏幕上划了几下之后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抱歉我有点事，先走了，学妹下次见。」陈嘉拿起空的盘子和饮料罐大步走远了。 「再见」两个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口。 下午三点。 虽已不是太阳最盛的时候，但是站在图书馆前面还是被阳光刺得叫人睁不开眼。 尽管如此，下面还是聚集了一大群人，图书馆前的楼梯上，有个学生会的负责人正拿着话筒在念上午集章抽奖的最终结果。 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特等奖……听了一长串名字，都没有听到自己的。 虽然心里早知道这样的结果，但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失落。 人就是这样的，总是做梦，即使知道不可能，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怀着满腔希望，最终换来的也不过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徒添悲伤罢了。 算了，这样的结果早就在意料之中，或许运气这种东西真就是天生的也不一定。 都怪陈嘉，莫名其妙说那样的话，害的自己重新燃起了希望，结果又是失望而归。 听完抽奖的结果，秦意安和班上几个女生一起去体育场给他们班比赛的同学加油，送水之类的。 当时报名比赛的时候，大家都不是很积极，后来好多女生都是报了好几个项目名额才凑满。 秦意安倒也不是不想报，只不过，她有心无力。 从小学开始就体测不及格一路到高中，不管做什么都是倒几名，秦意安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大脑根本就没有长运动细胞这种东西。 虽然大家都说什么尽力就好了，不过要真的在赛场上拿最后一名而且还和前面一名差太多真的会让人尴尬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过比赛出不了力，给同学加加油，递水这种事还是可以做的。 站在警戒线外几乎要把嗓子都喊哑了，秦意安用力咳了两下，走到一边喝了一大口水。 同桌梁初霜走过来拍了拍秦意安的背，「喊也不是这么个喊法啊，你嗓子还好吗？」 「没，没事，」秦意安一手扶着墙，一只手沖梁初霜摆了摆，「就是有点咳嗽。」 「那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先不要喊了。」梁初霜扶着她在塑料椅上坐下。 秦意安点点头，看着红色的塑胶跑道，头靠在后面的墙上。 灰色的墙被晒了一个中午，还带着点暖暖的余温，她这时候也顾不上脏不脏了。刚刚喊的太用力，脑子有些缺氧，脑壳正「突突」得疼。 秦意安蜷起手指，用指关节按压着疼的最厉害的地方，以毒攻毒，两种痛碰撞在一起好像就不怎么疼了，不过一松手，反而疼得更厉害了。 好在这会儿已经快到开宿舍门的时间了，现在正在比的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项目。 秦意安坐在旁边看着最后一轮比完，选手和后勤人员收拾东西离开，偌大的体育场很快就没剩几个人了。 她甩了甩头站起来，昏昏沉沉地往宿舍的方向走过去，秦意安现在就想睡一觉，每次头疼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走到一半，一个白色的巨大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好，麻烦让——」 话说到一半秦意安终于看清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白色的巨大玩偶。 「给你的。」陈嘉从后面跳出来。 「给我的？」秦意安指着自己讶异地反问到。 「嗯，他们说今天的特等奖其实有两个，负责人搞错了，另一个就是你。」陈嘉有点不自然地摸摸鼻子，「所以我就帮你把礼物带过来了。」 「拜託，学长，撒谎找藉口也要有技术点好吗？」秦意安笑得开心，「你听听你这个理由，你说出来你自己会信吗？」 临时编的理由一下子就被戳破了，陈嘉面子上挂不住，「那你要不要？你不是说觉得自己抽不中吗？这个和特等奖的礼物一样，你就当自己中奖了吧。你要是不要就算了。」 秦意安还是有点犹豫，「这哪来的？」 「学生会那边有一些多的礼物和买错的礼物，大家一起分了，我就拿到了这个，你总不能让我把这个拿回我宿舍吧。」 「学长你可以留着送给你妹妹啊。」 「算了吧，让我带着这个东西上校车，我要怎么放，」陈嘉有些无奈地笑笑，「难不成我要跟司机说『叔叔你能不能给它一个座位？』，放底下就更不可能了，白色一定会被会搞得脏兮兮的，回家还要洗，我还不如直接花钱给我妹买一个。」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 「那我就当帮学长解决一个烦恼了。」秦意安笑着接过玩偶，抱了个满怀。 第49章 梦一场 「哇，这哪来的啊？意安。」秦意安抱着几乎快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玩偶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门是锁着的。 她腾出手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她隔壁床的舍友于桃，这个白色玩偶显然很吸引人的注意力。 第83页 「别人送的。」秦意安艰难地抱着玩偶走了进来，言简意赅地回答到。 走进来才发现她们要锁门的原因，宿舍中间摆着几张大大的草稿纸和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散落着一副纸牌，几个女生坐在地上围成一圈正在打牌。 看到这个「庞然大物」，坐着的几个女生也凑了过来，大家一脸八卦地看着她：「谁送的啊？」 八卦果然是人类的天性，除非你变成故事的主角，秦意安自己以前也经常和舍友聊班上的八卦，不过这会儿到了自己身上，就觉得既尴尬又难堪。 「一个认识的学姐。」要是说是陈嘉送的，那这事真的没法说清了，即使他们两个什么关系也没有。 「她说这是她分到的礼物，但是她不喜欢这种东西，就送给我了。」 这个藉口挺扯淡的，不过反正也没人在意。 玩偶虽然看上去很高，但是是蓬松造成的错觉，用手轻轻一压就会软乎乎地塌下去一大块，再慢慢回弹起来。 因为手感太软太 q 弹，这个大大的白色玩偶很快就被宿舍的同学集体□□。 秦意安这个时候才终于看清这个玩偶是什么，原来是一只鸭子，底下有两个黄色的蹼，头上有眼睛和一个扁扁的嘴。 秦意安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这么大，应该很贵吧。 她不喜欢粉色，但是逃不过毛绒绒的诱惑，以前和同学出去玩的时候，摸着货架上的小鲸鱼玩偶走不动路，拿出来看了一眼标籤上的价格又默默放了回去。 不便宜，但也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只是觉得，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要花这么多钱买这种东西多少有点丢脸。 玩偶什么的，好像是小孩子才能拥有的特别的东西，而秦意安的年龄显然已经不在那个范围里面了。 小时候缠着父母缠了一个月买了一只白色的玩具熊，后来它变脏，变破，在某次搬家之后彻底不见了踪影。 除那以后，再也没买过类似的东西。 陈嘉送她的这只，应该是人生中收到的第二个毛绒玩偶。 大家都 rua 了几把过过手瘾，现在它就被摆在秦意安的桌子上，一只蹼垂落在桌子的边沿外面。 「意安，你要玩吗？」于桃坐在地上，沖她晃了晃手里的纸牌。 「不了，」秦意安摇摇头，「我不会玩，就不掺和了。」 「你居然不会？」不光是于桃，其他四个女生也齐刷刷地看过来，目光里都是不可置信。 「怎么了？」秦意安也很迷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于桃伸长了手拿过另一边的纸牌开始整理，「我还以为打牌大家都会呢。」 「嗯？」秦意安以为学生不会打牌应该占大多数。 「就是那种，逢年过节的时候，你们家难道没有没有人打牌打麻将吗？」 「有啊。」麻将声一直持续了整个夜晚，早上出去人人眼里都是红血丝。 「那不就对了，纸牌的话不是看两局就学会了，超级简单的。」 秦意安尴尬地笑着：「我不是很喜欢他们抽菸的味道，所以很少看他们打牌。」 不是很喜欢已经很委婉的说法了，秦意安对这种东西甚至可以说到了痛恨的地步，烟雾缭绕，污水横流，每次都要穿越长长的这样的路去找正在桌子面前酣战的母亲。 对那些画着方块，画着桃心，被一只只手传来传去而被微微压皱的纸牌，她实在是生不出什么好感。 「没关系啊我们可以教你，真的超级简单的，一学就会。」于桃热心地招唿着她。 「谢谢，」秦意安把鸭鸭扔上床，「但是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头很痛，我想先睡一觉，改天再说吧。」 「那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先休息吧，要不要我们把灯关了？」说话的是另一个舍友孟涵。 「不用了，我床帘是遮光的，没关系，」秦意安脱鞋走上楼梯，「你们玩得开心点，不用管我，我不管怎么样都睡得着的。」 秦意安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反而让大家变得束手束脚的，于桃把桌子往离秦意安床相反的方向挪了挪，她们还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声音，怕吵到秦意安。 秦意安刚才那话并不是在内涵或者怎么样，这还真是实话。 她睡眠质量很好，就算是在周围闹哄哄的情况下，她也可以安然入睡。更何况现在头疼得不行，拉上床帘，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现在是几时几分，迷迷煳煳地听见有人在下面问自己要不要吃东西。 意识尚未回笼，秦意安摆了摆手，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便继续抱着那只大白鸭睡了过去。 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面做了个梦，梦里有一只手向自己伸过来，秦意安正准备抓住那只手看看是谁的时候却突然惊醒了过来。 头也不疼了，秦意安满血復活，又想起那个奇怪的梦，虽然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但是他有一种熟悉的安全感，即使只是一场梦，秦意安还是带着点恍然的失落感。 食物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宿舍，诱人的炸鸡味道从床帘的缝里面渗透进来，秦意安拉开窗帘，下面舍友正凑在桌子旁边吃着炸鸡喝着可乐。 刚刚有人问自己要不要吃东西大概就是在说这个吧。 「正好意安你醒了，」听到这边的动静，舍友们纷纷看过来，孟涵戴着一次性手套沖她招手，「下来一起吃啊。」 第84页 「不用了。」秦意安走下楼梯，刚刚她拒绝了，她还以为舍友没有买自己的那份，「我自己去食堂吃就好了。」 「诶，」看着秦意安就要开门出去，于桃急忙叫住她，「我们也帮你买了，你就不用再去楼下吃了。」 刚刚虽然秦意安睡得迷煳的时候拒绝了，不过于桃怕她下去晚了，都没有什么东西能吃了，就顺便帮她带了一份上来。 「快过来啊，不然可乐的冰全化了。」 「那就谢谢了，」秦意安也没有过多推辞，走过去坐下，「待会儿我把钱转给你们。」 纸牌被叠成一堆放在地上，桌子上塑胶袋，印着 logo 的白色纸袋，还有从炸鸡上掉下来的碎壳混成一团，掉的到处都是。 于桃硬是在小小的摺叠桌上整出了一小块地方，把手机支在那一方小角落里看剧，秦意安也凑过去看，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开始吐槽起剧情来，于桃也跟她一起开始讨论剧情。 秦意安每次看剧的时候，都有一堆吐槽无从说起，所以她自己看剧恨不得有八倍速，不然真的无聊至极。 放在地上的手机震了一下，秦意安放下手里的可乐，拿起手机解了锁。 ——那个玩偶怎么样？询问一下售后体验。 秦意安低着头笑。 ——还行，就是放在床上有点挤，要是学校的床再宽点就好了。 ——挺好的，督促你减肥，再瘦点就不觉得挤了。 秦意安是那种不胖也不瘦的类型，说她胖吧，下巴尖尖的，整个人看上瘦瘦的，好像一阵颱风就能把她吹走。 说她瘦吧，腿上又有点肉肉的，一口气把行李拎上五楼都没有什么问题。 她以前很少在意这些，不过现在看着因为盘腿坐着而凸出来的小肚子，她开始犹豫了，自己真的很胖吗？ ——不过那种玩偶弹性好像挺大的，你把它压着多睡几天说不定就变小了。 陈嘉提了个看起来有点扯淡的意见，不过秦意安决定试试。 ——白色好容易弄脏的，如果脏了这么一大只也不可能扔到洗衣机里吧，手洗也不太现实，简直是要命。 陈嘉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难怪那个时候让中了特等奖的同学选要哪一只，她选了一只浅蓝色的。 ——脏了再说吧，你又不是把它放在地上滚，应该没那么快脏吧。 秦意安看了一眼床上的鸭鸭刚准备打点什么，被于桃拉了拉袖子，「先吃啊，待会儿凉了味道就变了，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她一脸追悔莫及的表情。 秦意安吃了一个炸鸡腿，打开手机，这才发现刚刚锁屏的时候手滑给陈嘉发了个句号过去，他发了个问号过来。 ——刚刚在吃东西，不小心手滑了。 ——吃什么？正好我也在吃东西。 ——炸鸡。 与此同时，陈嘉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依然是神奇的拍摄的角度，他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小房间里，小小的空地上聚了十几个人，中间和旁边散落着一堆食物的包装盒。 也是炸鸡可乐之类的，只不过陈嘉他们吃的不是学校里卖的无名炸鸡，扔的到处都是的包装袋上大大的「m」清晰可见。 ——果然一到这种时候，大家就都想吃炸鸡，总觉得吃这个有种过节的气氛。 ——你们怎么买到的？ 学校肯定不会放学生出去，外卖也没人愿意送到这荒郊野岭来，可能是哪个家长专门送下来的吧，但这未免也太多了点。 ——你猜猜？ 第50章 梦一场 ——我猜你们从外面捡的。 秦意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点外卖送下来的，学校报销。 ——真爽。 ——你要是觉得爽你也可以来试试，一天到晚都要不停地走来走去，晚上还要一直整理素材剪辑到熄灯以后再回去。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很爽？ ——算了，还是待在宿舍比较舒服。 ——你们今晚有晚自习吗？ ——没有。 看老师的意思是很想安排的，不过看大家心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上晚自习也没有什么意义。 ——今年居然没有吗？我们去年还是照常晚自习。 说实话玩到一半被抓回去学习真的很败兴致，去年好多学生都因此怨声载道，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今年的高一才取消了晚自习。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学长你高一也是重点班的吗？ ——是啊，怎么了？ 陈嘉随意答到，高一虽然没有分科，不过还是根据成绩划分了两个重点班。 ——本来没准备来这里的，想去考一中，但是我的初中老师跟我说如果来这里就可以免中考免学费，并且说可以直接进重点班，我就来了。 其实一直都有点后悔，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热就来了这里，按他的水平中考正常发挥一般都可以考上比这里好的高中，不过来都来了，也只能这样了。 秦意安听过类似的，一般是初中成绩特别好的才会有这种待遇，就是学校想抢尖子生。 ——好厉害。 ——我中考加了二十分才进来的。 中考前的那几个月，无论怎么刷题，分数就卡在那始终上不去，而且秦意安心态还不是很好，一到考试就慌得不行。好在她们学校有一个加分的政策，加了这二十分她才勉勉强强压线进了现在的高中。 第85页 ——中考还可以加这么多分吗？？？ 陈嘉以前从来没听过可以加二十分的政策，两分三分五分的倒有，二十分是真的震惊到他了。 ——嗯。 突然和陈嘉提起这个，秦意安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本来考得就不好，还把这种事跟因为成绩好被特招进来的陈嘉讲。 ——初中太差了，直接考基本没人能上前几的高中，所以每年都会有降分录取。 初中差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毕竟已经差到几乎没人听说过她的初中了，她都不知道考进来的人有没有超过五个。 ——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好像都没有。 秦意安都开始怀疑陈嘉是不是故意在刺激她，他读的初中是市里面排名数一数二的，自然不需要这种针对差生的政策。 嘆了口气，又觉得好像是自己太敏感想得太多。 小的时候大大咧咧一副粗神经的样子，在人生的某个节点过后突然变得细腻敏感，总是会想七想八的，秦意安不知道这是不是名为「成长」二字所带来的影响，她只知道，她一点也不喜欢。 ——你们晚上要弄到什么时候回宿舍啊？ 可乐喝了大半，秦意安晃了晃白色纸杯，冰块在底下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十点半？十一点？或者更迟？我也没仔细看过，反正每次到宿舍的时候都特别迟就对了。 ——听起来好累啊，为什么这么着急呢，不可以慢慢来吗？ ——没办法，学校规定时间了，我们必须尽快做出来，所以肯定要赶工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快点弄吧。 退出软体的时候红色的电量警告标志闪现出来，秦意安回到自己的桌子旁边给手机充上电，于桃伸长了脖子喊她，「意安，帮我们看看门锁好了没有？」 秦意安的床位最靠近门口，只消轻轻一侧头就可以看见挂的稳稳噹噹的锁。 「锁好了。」秦意安大声回了一句，朝着小桌子走过去。 纸牌虽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消遣方式，但是在中学里是绝对不被允许的，特别是他们这种市重点高中，小心翼翼的娱乐之余又带了点惊险和刺激。 桌子上的食物已经被消灭得七七八八，仅剩的一点也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孟涵正在用湿纸巾把油腻腻的桌子擦干净。 「意安你的我帮你放在那个椅子上了，喏，」于桃用手示意了一下，「就那张。」 其实不用特意指出来也很明显，因为除了秦意安的，别人的都吃完了，塑胶袋和纸袋堆在角落里面。 周围放着一圈椅子，秦意安选了一张空的坐下，下巴靠在椅背上咬着可乐的吸管，椅子有点硌人，不过习惯了倒也还好。 认真看了两局还是有点懵圈，这时有两个舍友玩累了想换下来，就问秦意安要不要玩，秦意安急忙摆手，「我真的不会，刚才看也看不懂，还是你们玩吧。」 「来嘛，」于桃拉着她的手臂，「真的超级简单，我保证把你教会。」 于桃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教不会你找我负责。」 洗牌，发牌，这些闭上眼就会在脑海里重复上无数遍的场面，即使秦意安并没有真的做过，不过她想，如果给她一副牌，她闭着眼也能把这些流程做得很好。 于桃没参与进来，就是坐在旁边给秦意安讲解规则之类的。 秦意安原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碰这些东西，毕竟她曾经对这些深恶痛绝，一支接一支的烟，喧闹的人群，或善意或调侃或油腻或下流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直到她找到母亲。 母亲多数时候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她，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牌，输了就摔牌骂人，赢了就笑眯眯的，偶尔还会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几块钱递给秦意安。 赌博之于秦意安，像一个洪水勐兽，唿啸着冲过她的人生，淹没了她的整个童年，而她无助地在水里上下扑腾，就是找不到去岸边的路，于是连最后一点挣扎也放弃了，任由自己沉到一片泥沙里。 「诶，想什么呢？」于桃轻轻推推秦意安的手臂，「轮到你出牌了。」 「啊？哦。」拉回自己正在胡思乱想的大脑，秦意安认真地盯着面前的牌，思考着该怎么出。 小时候家里有很多纸牌，新的旧的，各种不同花纹的，秦意安记得有一天趁着母亲又出去打牌的时候，她翻出一副放在柜子里的纸牌用打火机烧掉了。 没人发现，毕竟只是少了一副纸牌而已，除了母亲回来的时候疑惑地问家里怎么一股东西烧煳的味道。 「不知道，可能楼下有人烧纸钱之类的吧。」秦意安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装着在做作业的样子，说书桌还是太抬举了点，这其实就是她睡觉的床，晚上用来睡觉，白天就当书桌写作业用。 「可能吧。」母亲把包随意往她的床上一扔，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即使知道这样做并不会有任何用，但之前能给自己短暂的欺骗性的安慰，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你怎么又走神了？」于桃抓着秦意安的手腕，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样子，「想什么呢？一直走神，想男朋友吗？」 秦意安忍不住笑笑，「于桃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整个宿舍都脱单了我也不可能脱单好吗？」 第86页 感情问题一向是女生宿舍八卦的风暴中心点，每天晚自习下课关了灯大家围成一个圈神秘兮兮地分享自己的情报。 谁谁谁和谁谁谁有点那个苗头，谁谁谁和谁谁谁在一起了，谁谁谁和谁谁谁分手了，谁谁谁又被绿了，其实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件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聊起八卦来就觉得格外刺激。 虽然早恋这种行为在全国的中学都是被勒令禁止的，给出的理由是会影响学习，不过像秦意安的市重点高中，大家一般都很有分寸，甚至还有很多两个人一起努力成绩都上升的，只要不太过分，学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交际交际，自然要迈出第一步才会有后续发展，开学没多久，大家在聊天的时候说，她们宿舍就算有人脱单也绝对不会是秦意安。 原因很简单，她这种闷葫芦的性格，平常别说和男生聊天，和其他宿舍的女生都很少聊天，希望直接被扼杀在摇篮里。 「也对，不过你刚刚跟谁聊天那么开心？一直笑着都没停过。」 「就是一个关系很好的初中同学，正好聊到一个很有趣的地方。」秦意安把盘着的腿换了个姿势，好让刚刚被压在底下血液都有点不通畅的腿得以解放出来，「好了我们再来一局，我想看看自己学会了没有。」 一轮检验下来，看来她们的教学颇有成效，虽然最后秦意安还是输的很惨，但好歹勉勉强强地打完了一盘。 秦意安往后一靠，手搭在一个椅子上，脸靠在手上看着天花板，「不玩了，几点了，我要去洗澡睡觉。」 「才九点半，睡什么觉，」于桃看了看表，「难得有个没有晚自习可以自己任意支配的日子，当然是要玩到爽才行了。」 「话说秦意安，」于桃捏了捏她的脸，「你一天到晚都在睡，居然睡得着吗？一般人到这个年龄段不应该是睡眠时间会变得比小的时候短吗？」 「我怎么知道？」秦意安一脸无辜，「有的时候就是一天到晚都很困啊，我也没办法。」 宿舍里的灯骤然熄灭，秦意安吓了一跳，急忙坐直了，她还以为停电了，没想到是被按掉的。 孟涵坐在对面，开着手机的手电筒从自己的下巴往上照，上半张脸都被笼罩在阴影里。 她刻意提高了音调，模仿着影视剧里尖细又轻飘飘的腔调。 「大半夜的，就应该玩点属于夜晚的游戏。」 第51章 梦一场 瘆人的笑容刚进行到一半，就被于桃强行打破了，她推了一把孟涵。 「孟涵你干嘛呢？吓死人了！」 「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都被你毁了。」孟涵有点不爽地看着于桃。 本来以为搞得这么吓人是想玩个笔仙之类的游戏，结果她们想玩的居然是——真心话大冒险。 一个从小学玩到高中都没有过时的游戏。 「所以玩真心话大冒险为什么要关灯啊？」秦意安也忍不住吐槽。 「关了灯好营造气氛。」孟涵伸手从自己的桌子上拿过一支笔，「来来来。我们分散开来坐，这样待会儿比较好操作。」 秦意安往左边坐了一点，和于桃拉开距离。 孟涵轻轻一使力，笔在桌子上开始快速转起来，秦意安心里惴惴不安的，笔尖越来越慢…… 总不可能第一个就是自己吧，那我点也太背了吧。 脑海里刚刚有了这样的念头，下一秒，笔尖的方向准确无误地指向秦意安。 **，秦意安忍不住在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孟涵从桌子上拿起笔，大家一起朝着秦意安这边看过来。 「真心话吧。」真心话大不了还可以瞎编，大冒险可真就要实打实地做了。 「第一个就不为难你了，」孟涵用笔头抵着下巴，「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秦意安松了一口气，真的就是随便问的一个问题，她记得她们以前好像聊过这个问题，所以这是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觉得我这样的像谈过恋爱的人吗？」秦意安摊摊手，「母胎单身，童叟无欺。」 开局属实有点无聊，「来来来，我们继续。」 秦意安特别放松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总不可能连续两次都抽到自己吧，我运气不会真这么「好」吧。 下一秒，笔尖又稳稳停在她面前。 右手边的于桃伸长了手拍她，笑着调侃她，「唉意安你倒是给我们点说话的机会啊！」 秦意安拍开她的手，「小心下一个就是你。」 这次不等孟涵问，秦意安自己先回答了：「还是真心话。」 第二局肯定没有办法放水，但是孟涵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问题来，只能随口问了一句：「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问来问去也不过是喜欢谁，被谁喜欢之类的问题，实在无趣。 「没有」两个字卡了五秒才终于从喉咙里滑出，短暂的停顿里脑子里莫名闪过陈嘉的脸。 「你迟疑了，」于桃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着她，秦意安几乎要被要被刺得睁不开眼来，「这说明你在撒谎。」于桃好像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一样。 秦意安用手背挡着自己的眼睛把于桃推开，「于桃你都快把我闪瞎了！」 秦意安手绕过楼梯的扶手把自己的檯灯按亮，漆黑的角落里瞬间被这小小的光亮充盈，带上了几分暖色的光辉。 第87页 「不要转移话题，」于桃关了手机，一本正经地指着秦意安，好像今天不逼问什么些出来就不罢休一样，「老实交代为什么迟疑了。」 坐在光源中间被一群人围着问问题，倒有那么几分电影里严刑拷打的意味了。 「我说的是真的，」秦意安面不改色地辩解，她倒也没撒谎，刚刚陈嘉的脸只是忽然闪现了一下，但是她的内心并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刚刚走神了，在想昨天老师发的那个表格我填了没有。」 「真的？」于桃凑近了一点，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真的。」秦意安面色不变。 「对哦，」于桃用手指戳着自己的下巴，「昨天的那个表格我填了没有？」 「我记得应该是填了的吧……」 两局过后，游戏才真正进入正题，从秦意安这里问不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就算不是关于自己的八卦，但是秦意安她们宿舍里好多人和别人都是同一个初中的，各种听朋友说的，听朋友的朋友说的八卦都让秦意安惊讶地合不拢嘴。 游戏玩着玩着又变成了八卦分享大会。 「你以前都没有听说过这些事吗？」孟涵她们惊奇地看过来，仿佛这些就是和吃饭睡觉一样正常的事，「我还以为大家都知道呢。」 「不知道，」秦意安万万没想到，原来人和人的生活，能差这么大，军训到现在的这短短两个月里，居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也对，她整天低头想的都是作业考试，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夜宵吃什么，能注意得到这些才怪。 「不过你说吧，这普通班的谈恋爱，谈的也只是普通的恋爱，听说重点班的谈恋爱都是一起互相督促学习一起进步的。」 「像我们这种普通人，有时候连谈恋爱的资格都没有，唉——」于桃长嘆了口气，皱着眉头。 「所以你到底是想谈恋爱还是想学习？」舍长江咚顺手抄起桌子上的笔敲了敲于桃的头，「像我们这种普通人还是安心学习吧，难道你受得了谈恋爱的日常就是比谁卷子做得快，考的分数高吗？」 「是哦，」于桃歪着头想了想，「果然学霸的世界不是我等凡人能够参透的，我还是安心吃吃喝喝吧。」 「一点追求都没有。」头又被敲了一下，于桃捂着那块，「舍长你也不能逮着一个地方敲啊。要是被你敲出什么内伤了怎么办？」 「好了好了，」孟涵拿过笔，日常和稀泥，「我们再玩两局把宿舍里收拾一下，不然垃圾放在这里是要招蟑螂老鼠的。」 于桃她们听到蟑螂老鼠都忍不住心里发毛，秦意安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很噁心不想碰而已。 最后两局应该就是随便玩玩而已，秦意安很放松，手肘搭在楼梯上，整个人歪歪地斜靠在桌子和楼梯栏杆的夹缝间。 倒数第二个转到了江咚，她选了真心话。 最后一个，笔尖慢悠悠地转着，就像手机上那种九宫格的抽奖小游戏，转来转去在想要的礼物上停了一小会儿又转走，最后还是空空如也。 它终于肯给个痛快停了下来，秦意安哭笑不得，又是自己。 「意安你开局，又是你结束，看来这支笔跟你实在是很有缘，我决定待会儿就送给你了，它一定会帮助你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哦不，是嫁给高富帅。」孟涵举着这支笔，好像它真的有什么魔力一般。 「得了吧你，我还是真心话，快点问，我想去洗澡。」 「不行，再玩真心话就没有意思了。」于桃悠悠开口。 「最后一局，当然要玩点大的。」于桃和孟涵两个人挤眉弄眼的，不知道在密谋着些什么。 「啊？」秦意安心下发毛，又自己安慰自己，大晚上的还能做出什么来不成，顶天了就是跑到男生宿舍去，不过这根本就不可能，因为中间的门现在已经锁得死死的了。 她们再搞也搞不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 「意安，你最喜欢哪个数字？」 于桃突然发问，秦意安懵了一小会儿，「啊……3。」 「那好，你现在把你的手机拿出来打开通话记录，」秦意安一头雾水地跟着孟涵的要求做，「现在，从上往下数第三个，打个电话给 ta，快递gg电话之类的顺延到下一位。」 「打电话给 ta，跟 ta 说『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开免提。」 秦意安的手指在距离手机屏幕不到五毫米的地方堪堪停住，抬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打啊。」孟涵努努嘴，催促着她，「是同学的话也没关系，反正说完就立刻说这只是游戏就好了。」 秦意安其实很少跟别人打电话，除了父母和打电话推销的，通话记录里可以说是空空如也。 但是现在，第三条记录好死不死正是陈嘉打来的，上下都是秦意安的父母。 事实上，秦意安说不清楚这个电话是打给自己父母更加尴尬一点还是打给陈嘉要更尴尬一点，不过陈嘉听到那样的话，应该能反应过来是在玩游戏，而自己的父母很有可能会信以为真。 犹豫的时间长到手机都自动息屏了，秦意安按亮屏幕，她还没有给陈嘉备註，在通话记录里他还是一串长长的号码。 第88页 「你要是不敢我们可就要帮你打了哦～」于桃作势要过来抢她手机，秦意安急忙躲到一边，「我打，我打，还不行吗？」 按下绿色的通话键，那边出乎意料地很快就接了，秦意安最后一点陈嘉正好有事接不到的希望也破灭得干干净净。 陈嘉这会儿正坐在桌子前玩手机，看到秦意安的电话自然很快就接了起来。 「怎么了？」秦意安那边有风唿啸而过的声音。 秦意安她们宿舍有扇很大的窗户坏了关不上，风吹过的时候就一阵一阵得响。 陈嘉在电话里的声音和平常听到的他的声音差了很多，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其他五个人都围成一圈站在秦意安旁边，但是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甚至连唿吸都不自觉地放低。 「也……没什么事。」那四个字是在太羞耻，秦意安还是想做一下心里建设。 「没事打给我干嘛？」陈嘉拿了一支笔在指间转来转去，顺口说了一句，「难不成几个小时不见，就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