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以钱为天 卷四》 第一章 【第六十四章 写情书是门大学问】 何轻语回到府中,卢五勇家的笑着迎上来,行礼道:「王妃,王爷来信了,太妃请您过去。」 言庭羲离京已有七天,也是该有信回来了,只是太妃让卢五勇家的在府门口等着她,难道信上有什麽重要的事交代?何轻语担心去晚了会惹太妃不快,没敢回房换衣就直接去了太妃院子里。 言庭羲的第一封家信其实并没有什麽重要内容,不过说了一些行程,路上看见什麽,这几天过得很好之类的琐事。 回信的重任太妃交给了何轻语,她不敢推辞,满口答应,回到隰桑院却对着笔墨纸砚发呆,这信要怎麽写呀? 思前想後,何轻语拿出在现代写年终总结报告的态度,事无巨细,一一列明。家中众人皆好,请他在外不用担心,然後用过晚膳後,何轻语把信拿去请太妃过目。 太妃看完信後欣然笑道:「这样写很好,羲儿知道我们在家都好,他在外面也就放心了。」 只是这封被太妃称赞的信却让言庭羲非常不快,这丫头写的这叫什麽?居然用这些家中琐事来敷衍他,连一句情意绵绵的话都没有。 言庭羲的怨气何轻语无从知晓,过了两日,她去谢府探望李圆圆,李圆圆看起来一切如常,只是被坏蛋糟蹋的小耦三番两次的寻死,让她自责不已。 「圆圆,你不要再吃了。」何轻语阻止李圆圆继续吃东西。 「语儿,你说那些坏蛋放过我和小荠的原因是什麽?」李圆圆哭丧着脸问道。 何轻语咬了咬唇,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是因为我和小荠很胖,长得很难看,他们才嫌弃我们,才会放过我们的。」李圆圆并不需要何轻语的答案,继续往嘴里塞糕点,用力地吞咽下去。 何轻语看着李圆圆这样,一阵心酸,难过地上前抱住她,「圆圆,你不要这样,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忘记他,不要再去想。」 「语儿……」李圆圆哭倒在何轻语怀里,「要是这件事被传扬出去,我会不会被退亲?」 何轻语脸色微变,一边擦去李圆圆脸上的泪水,一边安慰她道:「不会的,圆圆,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要相信柘三哥,他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三表哥会处理好吗?」李圆圆抽泣着问道。 「会的,他一定会处理好。」谢柘办事一向稳重,这里面又涉及到李圆圆名节,何轻语可以肯定谢柘绝对会把这件处理得妥妥当当,不会让李圆圆的名节受到丝毫的损伤。 李圆圆抽了抽鼻子,眼睛红红地道:「三表哥连洪水都治得好,这件事他也一定能处理好。」 虽然治理洪水和查案是两码事,不过谢柘的能力能得到李圆圆的认可就行了。何轻语又劝解了几句,等李圆圆的情绪平息下来才告辞回府。 五月十五日,言庭羲的第二封信送到,和第一封信类似,就是报了个平安。 何轻语的回信也跟第一封回信一样,言庭羲见信後脸拉得老长。 五月十八日,谢柘达成了他对何轻语的承诺,抓住了藏在永康巷那个糟蹋了数名姑娘的凶徒,过堂时没有提及李圆圆和小耦,只有春娘几个名节被毁的女子出面作证。 就在谢柘审判这个凶徒时,酝王妃带人冲进了公堂,原来这个凶徒是酝王妃的表侄,怡屏的长兄,事情因此变得复杂起来。 听闻公堂被捣乱,谢柘被迫退堂,李圆圆胡思乱想起来,紧张兮兮地问道:「语儿,现在是不是没办法惩处他了?」 「不,柘三哥会严惩他的。」 「可是他背後有酝王在撑腰啊!」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酝王是亲王,李圆圆是官家小姐,她太了解这一点了。 「柘三哥是不畏强权的。」何轻语眸底闪过一抹精光,一朝天子一朝臣,天顺帝力排众议,破格提升谢柘品级,就是要用他来打击这些旧臣,尤其是虎视眈眈的酝王等人,这麽好的机会,天顺帝一定会善加利用,有天顺帝撑腰,谢柘何惧酝王,「圆圆,我可以保证,这个坏蛋他一定会被斩首的。」 「真的吗?」李圆圆不敢相信。 「真的!」何轻语肯定地回答。 如何轻语所料,天顺帝在训斥了酝王一番後就责令他回府整顿内宅,在此期间暂不上朝,这等於是变相夺了酝王的权,将他禁足在府中。 至於那个凶徒罪大恶极,被谢柘判了个斩立决,关进大牢,等候秋後处斩。 李圆圆如释重负,喜极而泣,小耦在春娘的劝解下也平复了情绪,之後回到长沙,李夫人为她寻了个老实本分的鳏夫,风风光光地嫁了过去,日子倒也过得平静安宁。 因为谢柘处理得当,这事没有传扬出去,李圆圆在半年後顺利出嫁,何轻语特地派人去添了妆。 一个月後收到李圆圆的来信,从信中得知,她的夫君其实在婚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说那不是她的错,让她不必有心结,他只会爱她、疼她、怜她,不会怪她。 李圆圆还在信上说,她的夫君与她兴趣相同,闲暇时两人不是研究食谱就是一同下厨,她的身形越发的圆润丰满了,她的夫君也有了小肚腩。 何轻语知道两人情投意合,相处融洽,唇角上扬,浅浅一笑,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不再为她担忧挂心。 五月二十一日,言庭羲的第三封信送到,信的内容跟前两封没太大区别,何轻语的回信同样没区别。 五月二十四日,何轻语在议事厅理事,二门上的婆子领着一个婆子急匆匆地跑过来,後面跟着的那婆子一进门就道:「王妃,老太太昏迷不醒,侯爷请您过府一趟。」 「老太太怎麽突然昏迷不醒呢?」何轻语大惊失色,急声问道。 「回王妃的话,老太太昨夜里摔了一跤,撞到了头,到现在还没醒,侯爷怕老太太不好,请王妃过府去见老太太。」那婆子道。 这是叫她去见老太太最後一面吗?何轻语心痛如绞,眼泪夺眶而出,顾不得再细问就往侯府赶去。 何轻语到侯府的时候徐侦也刚好赶到,挺着个大肚子,脸色苍白,眼泪汪汪。 「侦姊姊。」何轻语担忧地上前扶住她,「你慢点。」 「语妹妹,你也来啦!」徐侦喘息着道。 两人没有多交谈,急急忙忙往徐老夫人的院子走去,刚一进门就遇上了谢氏。 谢氏昨夜守了徐老夫人大半夜,满脸倦色,眼中布满血丝,看到两人,摆手道:「不要担心,母亲没事了,已经醒过来了。」 何轻语和徐侦长呼出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地。走进徐老夫人的卧房,一股安宁香扑面而来。 卧房内除了饶紫云,侯府的人全都到齐了,徐老夫人半躺在床上,头上包着块头巾,见何轻语扶着徐侦走了进来,急声道:「你们做的这是什麽事呀,侦儿她还怀着孩子呢,你们要她赶过来做什麽?这要是万一动了胎气可怎麽得了!」 「祖母,您别担心,侦儿没事。」徐侦扶着腰,由何轻语搀着走到徐老夫人面前。 「外祖母,您怎麽样?」何轻语担心地问。 「我没事,是他们瞎紧张。我不过是睡觉起晚了些,他们就胡说八道,说我昏迷不醒。」徐老夫人剜了徐瑞一眼,「都这麽大年纪了,做事还这麽不稳重。」 徐瑞讪笑,不敢接话。 徐老夫人头上的伤并不重,只是年事已高,不比年轻人,才会昏迷过去,之後她服了药就睡下了。 李氏几个都守了大半夜,安排一下便各自回房休息,秦氏和詹氏跟过去服侍。 徐侦有孕在身,李氏把她带去休息,何轻语、徐仪和徐倩三姊妹就留在徐老夫人房里照看。 第二章 「仪妹妹,饶姨娘怎麽没过来伺候?」何轻语问道。 「她生病了,这些天都待在她的房里,由她娘照顾她。」徐仪传达给何轻语两个消息,一个是饶紫云没死,不过孩子没了;第二个是饶紫云和她母亲都被软禁了,不会再闹出什麽么蛾子。 「她好像病了好久了,到底生什麽病,怎麽要养这麽久?」徐倩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奇怪地问道。 何轻语眸光微转,笑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病了当然要慢慢养才会好,这没什麽好奇怪的。」 「哦。」徐倩嘟了嘟嘴。 何轻语和徐仪对视一眼,淡然浅笑。 确信徐老夫人身体无恙,何轻语才安心回府。她刚回到隰桑院,还没坐下,卢五勇家的就来了,「王妃,住在蒹葭院里的怡屏姑娘悬梁自尽了。」 「好好的她悬什麽梁。」何轻语头痛地皱眉,这些人就不能安生点过日子吗?烦死了!「人救回来没有?」 「人是救回来了,只是她一直吵着要见王妃。」卢五勇家的道。 「那就去见吧。」何轻语很是无奈,毕竟那是一条人命,她不能坐视不管。 「王妃,这是怡屏姑娘上吊用的汗巾。」卢五勇家的呈上一条粉蓝色汗巾。 何轻语接过汗巾,仔细地看了看,她开有布店,知道这种汗巾轻薄凉快,夏季府中的姬妾和婢女们都爱用,但是拉扯後很容易断裂。怡屏用这个来上吊?她微微蹙眉,眸底满是疑惑,言庭羲不在家,这个女人这麽做是想干什麽呢? 何轻语不动声色,第二次走进蒹葭院。 玉芝扭动纤腰,莲步轻移地迎上前来行礼,「妾身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金安。」 何轻语看了她一眼,问道:「是你第一个发现怡屏上吊并救下她的?」 「回王妃的话,是的。」玉芝恭顺地答道。 何轻语微微颔首,眸光闪动。两人同住一个院子,这个玉芝八成也是同谋,她没有多说,走进怡屏住的西厢房。 「妾身给王妃请安,王妃金安。」斜靠在软榻上的怡屏起身行礼,她脖子上没有很明显的勒痕,只有一条淡淡的红印。 果然是假装自尽!真是太不敬业,戏演得这麽假,一眼就让人看穿了。 何轻语垂眸冷笑,抬了抬手,「不必多礼,起来吧。」 怡屏在婢女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就好像真的受了伤一样。 看着她这麽装模作样,何轻语嗤之以鼻,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子衿奉上的茶杯,慢慢地拨弄着杯中的浮茶,缓缓开口问道:「为什麽这麽想不通,要上吊自尽?」 怡屏哭着跪了下去,磕头道:「王妃,妾身求王妃恩准,让妾身回去探望母亲。」 「你就为了出府探望母亲才悬梁自尽的?」何轻语挑眉问道。 「妾身是因为忧心家中之事,才一时想不开的。」怡屏解释道。 「你确定你这麽做是忧心家中之事,而不是为了威胁我?」何轻语冷冷地盯着她,沉声问道。 「王妃言重了,妾身岂敢威胁王妃!」怡屏哭声顿停。 「你连上吊都敢,还有什麽事不敢的?」何轻语冷笑,把那块汗巾丢在她面前,「怡屏,你拿这种汗巾来上吊是不会死的,你要想用这招来糊弄我,就该把戏做得逼真些,这样才唬得到人。」 怡屏脸色微变,低垂的眼中露出悔意,磕头道:「王妃,妾身出此下策,只是为了见王妃,并无他想,还请王妃明监。」 「来人,给怡屏姑娘收拾好东西,请怡屏姑娘马上离开王府,以後也不必再回府了。」何轻语快刀斩乱麻,她没那麽多精力和怡屏玩心机。 「不!妾身不要离开王府!」怡屏尖叫。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何轻语冷笑,「卢五勇家的,我不想再看到她。」 「是,王妃。」卢五勇家的应道。 「王妃,妾身知错了,求求你饶了妾身这一次,妾身再也不敢了!」怡屏哀声求饶,扑过去想抱住何轻语的脚。 何轻语机警地躲开,怡屏扑了个空,何轻语冷冷地盯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对怡屏哭喊声充耳不闻。 一直在院子里听动静的玉芝听到怡屏哀求声,吓得胆战心惊,慌忙跑回了东厢房。王妃根本就不是她们所想像的那样柔顺,那样的好欺负。 怡屏哭喊着被丢出了府门外,她的这次试探惨败收场,再无翻身的机会。 酝王自顾不暇,没空为这点小事来寻汾阳王府的麻烦,怡屏的离去让玉芝老实了不少,不敢再在背後搞小动作。 五月二十七日,言庭羲的第四封信到了,这天也是太妃五十四岁的寿诞,言庭羲随信送来了两张狐皮。 因逢国丧,言庭羲又出征在外,府里没有大摆宴席,只有五位郡主和郡马带着孩子们回来吃了餐饭,何轻语送了太妃一套翡翠头面。 六月初二,怀孕才七个月的五郡主早产生下一子,母子均安。 六月初五,何轻语随太妃过府去参加洗三宴,回到府中收到言庭羲的来信,这一次有两封信,一封给太妃,一封给何轻语。 「这小子总算开窍了,知道写甜言蜜语来哄娘子开心了!」太妃笑叹道。 「母妃!」何轻语娇嗔道。 「别在这里撒娇了,快回房看信吧!」太妃乐呵呵地道。 何轻语小脸微红地退出房去。 言庭羲这封信的字要比前几封写得潦草,想来是情况紧急,他日夜兼程地往前线赶,没有多少时间写信。离京已有一个多月,应该与瓦剌大军交战了吧?战报还没传来,不知道战况如何? 何轻语对地理位置不熟,也没急行军过,推算不出言庭羲的行程来,也就不劳神费力去想了。拿起信再看了一遍,她承认言庭羲的甜言蜜语写得真好,就是太肉麻了,害她胃酸上涌。 回信该怎麽写呢?他写的这些虽然不敢全信,但是看了还是很打动人心,不管怎麽样都要认真回信才行。 磨墨、铺纸、提笔、写字。 一个纸团。 两个纸团。 三个纸团…… 纸团丢得满地都是,一叠上好的玉版纸被何轻语给浪费掉了,可是信还没写好。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采薇悄声走了进来,点亮了蜡烛,见何轻语坐在桌前咬着毛笔,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劝道:「王妃,还是用过晚膳再写吧!」 「好。」何轻语有气无力地搁下笔,给言庭羲写封信,比写毕业论文还要费神劳力。 「是,奴婢这就去传膳。」采薇答应着往外走去。 添香几个进来收拾地上的纸团,缃儿端着银盆进来伺候何轻语净手。 饭菜摆上来,何轻语见里面有道鸡蓉鱼肚,还有道鹌鹑烩粟米羹,是言世臣和太妃爱吃的,便问道:「太妃那边传饭了吗?」 采薇看了一下时辰,道:「太妃那里只怕也快传了。王妃不用过去伺候,不用记挂这些的。」 「王爷不在府中,老王爷和太妃那更要多注意一些。」何轻语指着鸡蓉鱼肚,「你让齐娘子把这道鸡蓉鱼肚再做一份,再盛一碗鹌鹑烩粟米羹,另外配几个像样的菜,给老王爷和太妃送过去,算是我的孝敬。」 「是,奴婢知道了。」采薇笑应道,亲自带着小丫鬟把菜送了过去。 太妃看到食盒里的菜,笑得阖不拢嘴,对言世臣道:「羲儿媳妇真是有心,这些菜都是我们爱吃的。」 言世臣喝了口鹌鹑烩粟米羹,道:「嗯,不错。」 「是菜不错,还是羲儿媳妇不错啊?」太妃看着他,挑着眉故意问道。 言世臣看了她一眼,这老太婆存心的,轻咳了两声,「都不错。」 第三章 太妃满意地笑了起来。 采薇回到隰桑院,把这段小插曲告诉了何轻语。 何轻语笑骂道:「你这丫头真是没眼色,母妃和父王说话,你不知趣点退出去,还呆站在里面看。」 「奴婢知错了,下次退到外面去看。」采薇笑道。 「坏丫头,快去用膳吧!」 何轻语把采薇赶走,继续写信,句斟字酌、绞尽脑汁,写了大半夜,浪费了无数张玉版纸,怎麽写都不好,写到後面实在是没办法了,也顾不上肉麻不肉麻,把能记起的情意绵绵的话全都默写出来,总算应付的写好了一封信。 何轻语的信写得艰难无比,太妃的信早就写好了,除了写了些家中琐事,言世臣还在信里表扬了何轻语一番,说她时机掌握得好,知道酝王自顾不暇,果断地把怡屏从府中清除出去。 【第六十五章 大方嫉妒没关系】 收京城来信时,言庭羲刚打了一场胜战,正在写战报,看到言世臣的信忍不住苦笑。时机掌握得好?应该是无心之举才对。那丫头除了赚钱的时候会出动出击,其他事都很被动,以前府里清除的那几个姬妾,没有一个是她主动清出去的,这一次肯定是怡屏先惹到她,才会被她给赶出去的。 尽管如此,对於何轻语的回信,他感到非常满意,薄唇扬起愉悦的笑容,字里行间都写满了他小娘子对他的朝思暮想,情意绵绵,他要速战速决,好早些回去见她才行。 六月十五日,边关胜利的战报送到了天顺帝面前,龙颜大悦。 六月十九日,离京数月的陈烁进宫请罪,天顺帝在御书房内与他密谈了一个时辰。 天顺帝连发数道圣旨,四皇子和四皇子妃各赐毒酒一杯,四皇子的儿女圈禁。常山王、王妃、常山王世子、世子妃罪大恶极,斩首示众,常山王府其他人流放。 与谋逆案有关的一干人等,或杀或流放或贬为庶民,方素琴病死在应天府大牢里,方家无人去收屍,她被衙役拖到城外乱葬岗给埋了。 醇王用传国玉玺换了陈烁的命和爵位,天顺帝信守承诺,在陈烁回来後没有问他罪,准他袭王位,居王府,并且在朝中领一份闲职。 天顺帝如此宽待陈烁,落到有心人眼中就生出了异样的想法。 陈烁拿着圣旨去天牢接出醇王妃,在禁卫军的护送下返回醇王府,揭开封条,推开大门,看着一片狼藉的王府,醇王妃黯然神伤,若不是醇王得陇望蜀,他们又怎麽会落到如此境地? 「母妃,还是找家客栈住几日,等收拾好了我们再回来住。」陈烁道。 「好,我们先找家客栈住着。」王府这麽乱,住不了人,醇王妃同意道。 母子俩搀扶着,刚退出大门就看到何方领着十几个仆役、四个婆子和两个婢女,抬着两顶轿子走了过来。 「小的给王妃、世子请安,王妃世子金安。」何方率众向两人行礼。 「你是?」醇王妃不认识何方。 陈烁看着有些面熟,「你有什麽事?」 「小的是何家的人,是我家姑奶奶让小的前来伺候王妃和世子的,请王妃和世子先到前面那家客栈休息,小的们这就把府里收拾妥当。」何方道。 「是语儿让你来的?」醇王妃黯淡无神的双眼亮了起来。 「是的,王妃。」何方道。 醇王妃欣慰地点了点头。 「语妹妹她可好?」陈烁关心地问道。 「好,好。」对於何轻语的事,何方不便多说,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妃、世子请上轿。」 「语妹妹……」 「烁儿,对汾阳王妃不可如此无礼。」醇王妃打断他的话。何轻语已是汾阳王妃,旧时的称呼已经不合适了。 汾阳王妃,这四个字如同利剑刺痛陈烁的心,他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嘴唇颤抖,垂在身旁的双手紧紧握拳。 醇王妃眸中闪过一抹痛色,却无言相劝,唯有狠心假装没有看见。 把醇王妃母子安顿好,何方又塞给陈烁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和几十两碎银子,陈烁推辞不要。 何方笑道:「世子,这是我家姑奶奶交代的,您要是不收,小的会被姑奶奶责罚的。」 「请你转告语……你家姑奶奶,今日的恩情,陈烁铭记於心。」陈烁不肯以汾阳王妃来称呼何轻语。 「世子请好好休息,小的明天再来接王妃和世子。」 何方告辞後就去了汾阳王府见何轻语。 何轻语知道陈烁母子无大碍,忧色稍减,权势和富贵都是过眼云烟,只要人没事就好。 「方叔,那方西瓜快熟了吧?」何轻语心情有些沉重,旋即转移话题的问起之前突发其想时忆起在现代吃过的四方西瓜,就依葫芦画瓢让人做了木头箱子把西瓜装起来,最後果然种出四方西瓜。 「再过十来天就可以运到城里来了。」何方笑道。 「这新奇的东西可要卖个好价钱。」何轻语坏笑道。 何方问道:「王妃觉得一两银子一个可好?」 「不,五两银子一个。」何轻语狮子大开口。 「卖这麽贵?」何方瞪大了眼。 「方叔,这个生意只能做这一回,等别的庄子也种这种西瓜时,这方西瓜就卖不了好价了。」何轻语道。 「老奴明白了,老奴回去就吩咐他们卖五两银子一个。」何方受教地点头,告辞离去。 六月二十二日,徐侦痛足三个时辰,黄昏时产下一女。 六月二十三日,言庭羲送回了第二份战报,又是大获全胜,已夺回了两座城池。天顺帝大喜,赏了一堆东西到汾阳王府。何轻语为了给言庭羲回信,又熬了半宵。 六月二十五日,福建沿海「倭寇」在得到言庭羲的命令後不再骚扰过往船只,陈焯班师回朝。 六月二十九日,鞑靼人在得到言庭羲的许诺後,撤离边境,杨贽和李景明拔营启程回京。 天顺帝以铁腕手段清理整顿朝堂,内忧已除,而外患有言庭羲在,不足为惧,他大权在握,意得志满。 入了七月,天气炎热,何轻语懒懒地躺在凉榻上摇着扇子。 添香笑着走了进来,道:「王妃,今儿来了新鲜东西了!」 何轻语半眯着眼,问:「什麽新鲜东西?」 添香举了举手上一个方方正正的西瓜,「王妃,你看,四四方方的大西瓜。」 何轻语瞅着西瓜,小嘴一撇,「是方叔送进来的吧。」 「方叔送了六个进来,奴婢已经送了两个过去给太妃尝鲜,留了四个。」采薇用盘子托着切好的西瓜走了进来,「王妃,这个西瓜已经放井里冰镇过了,您尝尝味道。」 何轻语坐起身来,尝了一瓣,跟圆西瓜的味道并没什麽两样,就分下去给丫鬟婆子们尝尝味道了。 「要是冬天能有西瓜吃就好了。」添香痴心妄想起来。 「冬天想着吃夏天的东西,夏天想着吃冬天的东西,你还真是贪心。」采薇伸手拧添香的脸。 「要是能换着季吃东西,那东西才叫稀罕。」添香不服气地道。 何轻语闻言心动,目光流转,这是个赚钱的好门路,该去找庄头们好好谈谈了。 正逢七月初七乞巧节,晴朗的夏夜里繁星闪耀,白茫茫的银河像天桥横贯空中,在河的两岸各有一颗闪亮的星星,隔河相望,遥遥相对,正是那传说中的牵牛星和织女星。 这天闺阁女儿对着天上的朗朗明月摆上时令瓜果,朝天祭拜,乞求天上的仙女能赋予她们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乞求针织女工技法娴熟,更乞求上苍垂怜,给她们一段良缘。 去年今日,忙着绣嫁妆,何轻语没心情过节,今年又逢国丧,城中禁止一切娱乐活动,不能上街游玩,采薇、子衿领着添香她们几个在院子里对着银盆,映着月光拿五彩线穿针。 第四章 夜间的花在如水的月光下开得正好,淡淡的花香随风而舞,沁人心脾。 何轻语坐在廊下,手中轻摇梅花形的团扇,清风徐徐拂过,几只萤火虫飞了过来,她一时兴起,举扇扑萤,吓得萤火虫四处乱飞,乐得娇笑出声。 添香看见,笑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王妃,奴婢背的对不对?」 「还有点长进,不枉我教了你这麽多年,总算能背全一首诗了。」何轻语以扇掩面,遮住唇边那抹坏笑。 众人都笑了起来。 添香羞赧地跺脚道:「王妃!」 「啊,我穿好了九根针!」就在添香分心之际,缃儿抢先穿好了九根针,欢呼雀跃。 「我才穿了六根。」缇儿举起手中的线,「算了,我的女工本来就不好,就算织女肯保佑我,也是麻布上绣花,底子太差,强不到哪里去。」 「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不算太差。」采薇笑道。 「缃儿,你别得意,我要穿十根针进去。」添香不服输,逞强道。 「只要穿九针就行了,我已得巧,你就算再穿九十根针进去也没用,输了就是输了。」缃儿笑道。 「哼,明年再来比过就是,谁怕谁。」添香把针抛进银盆里。 这时,空中突然飘起了细雨,众人顾不得再穿针,跑到廊下避雨。 「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欢喜得落泪了!」缃儿感叹道。 「王母娘娘金簪一划,拆散了他们,让他们只能一年见一次,他们根本就不是欢喜,而是伤心难过才落泪的。」添香对缃儿的说法持有异议。 缃儿辩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你这词背错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是在前面的,『两情若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最後一句。」添香指出缃儿的错误。 「词背错了没关系,道理对了就可以啦!」缃儿得意地扬眉,「所以牛郎和织女他们是欢喜得落泪,而不是伤心难过。」 添香一时之间找不出话来反驳缃儿,气馁地嘟起了嘴。 何轻语叹道:「秦观这首词只是无奈的安慰之语罢了,他这是在自欺欺人。若要两情久长时,就应该朝朝暮暮,远隔千里,再浓的情也会转淡。」 几个婢女对视一眼,七夕节时牛郎织女鹊桥会,可王爷却远在千里之外。 子衿宽慰何轻语,道:「王妃,王爷骁勇善战,很快就会班师回朝的,到时候王爷与王妃就可朝朝暮暮了。」 何轻语一怔,半是恼怒半是娇羞,「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满嘴的胡说八道!夜深了,快收拾好东西睡觉。」 第二日,何轻语去陪太妃用过早膳,和往常一样去议事厅听管事们回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略听了听她便对卢五勇道:「以後这样的小事就不用回我了,你裁夺着定下就好。」 「是,王妃。」卢五勇应道。 「西街的那间店铺是何时买进,空了多久?前面的租客做的是什麽生意,为什麽突然就不租了?」何轻语问道。 「回王妃的话,这店铺是四个月前买过的,已经空了三个月,前面的租客做的是书店生意,只因店铺太大,租金太贵,做小本生意的租不起,做大买卖的嫌地方太偏,故而无人来租。」卢五勇一一回答道。 何轻语皱眉,「那店铺是谁做主买下来的?」 卢五勇犹豫了一下,道:「是老王爷。」 何轻语哑然,「那就先空在那里吧。」反正王府也不靠那点租金过活。 卢五勇眼中精光一闪,道:「王妃,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麽话直说无妨。」何轻语端起茶盅,拨了拨浮茶,浅啜一口。 「奴才知道王妃开了间小学堂,请寒门学子教那些贫困子弟读书,这间店铺地方宽敞,後面还有间小院子,方便居住,若做学堂,非常的合适。」卢五勇分析道。 「地方是不错,很合适,就是租金太贵。」何轻语叹道。 卢五勇失笑道:「这店铺是府中的,王妃要用,哪里还需要付什麽租金。」 「一码事归一码事,这店铺租给别人要收租金,租给我当然也要收。」何轻语认真地道。 卢五勇没想到何轻语会如此公私分明,略一沉吟,又想到了说辞,「王妃,奴才觉得这店铺空在那里也收不到银子,王妃何不把租金降下来,能收一两银子是一两银子,总比闲置在那里强。」 何轻语眸底闪过一抹异色,「大管家,这店铺到底是怎麽回事?」 「王妃这话,奴才不明白。」卢五勇赔笑道。 「既然大管家不明白的话,那我就问父王去。」说着,何轻语起身要走。 「王妃请留步。」卢五勇拦住何轻语,「奴才说实话就是。」 何轻语坐回原处,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卢五勇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王妃,这是老王爷的意思,老王爷说王妃帮衬寒门学子,提携那些贫困孩子,既解了学子们燃眉之急,又让那些孩子识字上进,是善举。只是太过招摇,恐引起他人的猜忌,若转为私塾,只说请先生教府中的小厮们识字读书,就可两全其美。」 汾阳王在军中声威崇高,若是再拉拢文人举子,这文武两班皆有汾阳王的人,皇上不猜忌才怪。言世臣不直接说明,如此委婉的指出,是顾忌她的面子。 何轻语浅笑道:「还是父王想的周到,是我疏忽了,这件事就交给大管家去办吧。」 「是,王妃。」虽然跟老王爷预想的有所出入,但总算把事情给办好了,卢五勇高兴地应道。 七月十一日是张氏四十岁的寿诞,国丧期间不能大摆宴席,只是在家中摆了几桌。 何轻语过府送了份寿礼,用过午膳就告辞出了侯府。 马车辚辚,穿街过巷,何轻语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何轻语没提防,险些摔了出去,幸好采薇和缃儿反应快,及时扶住了她。 添香气急,撩开车帘怒问:「你是怎麽驾车的?差点摔着主子!」 「主子见谅,是有人故意冲出来拦着我们的马车。」车夫解释道。 何轻语皱眉,对采薇道:「你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采薇下了车,见拦在马车前的是个抹着眼泪、打扮朴素的女子,不悦地问道:「这位姑娘,你为什麽冲出来拦住我们的马车?你可知这麽做很危险?不只你会受伤,还会连累坐在车内的人。」 那女子仰面看着采薇,晶莹的泪水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楚楚可怜地道:「请问这位姊姊,车里坐的可是汾阳王妃?奴家忆柳,有事求王妃。」 采薇皱眉,「车里面坐的的确是汾阳王妃,只是王妃从没见过你,能帮得了你什麽?你若真有事求人,不如到应天府去。」 「奴家不是要告状,奴家知道王妃没见过奴家,但是奴家是知道王妃的。奴家常听王爷说王妃贤良淑德,有容人之量,定不会让奴家不明不白跟着王爷的。如今奴家已有三个多月身孕,奴家不忍腹中孩儿没有父亲,请王妃怜惜,准奴家进门。奴家进门後,一定恪守本分,事事以王妃为先,晨昏定省,绝不会恃宠生骄!」忆柳高声道。 采薇惊愕地瞪大了双眼,这时才发现忆柳的腹部微微凸起。 路上看热闹的行人中有认识忆柳的,道:「她是觅春楼的花魁忆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