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风雪同归》 第1章 缘起 宋漫做了一个噩梦，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正在冒着冷汗，手掌心已经湿透了，她正睁大着眼睛，满是恐惧与忌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还好，还好还在这座破败的庙中，宋漫抬起头来，看着四周的一切，此刻这才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庆幸着想到。 宋漫也记不清楚自己被困在这地方已经多久了，她只知道这段时间，自己不是睡着就是醒着，醒了又继续睡着。 刚开始的几天，宋漫还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胃部传来的饿意，可是不知道怎么了，这些天宋漫已经没有任何的多余的感受了，宋漫只觉得自己尤为疲惫，只想就这么静静的睡着。 可是宋漫不想死，我不能死，我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宋漫在心底想着。 此刻，她再次强打起了精神来，静静的听着屋外的动静。 屋外依旧是一片寂静，宋漫抬起头，警惕的看向了窗外，确认屋外没有人了，宋漫半蹲着身子，一点一点的朝着窗户移动，她想要看清楚如今屋外的情况，便只能如此。 好不容易到了窗边，宋漫的双腿早已是在不停的打颤着。 她深呼了一口气，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气息，咬了咬牙，缓缓的站起了身子来，将头向外探去。 窗外仍旧是一片昏暗，什么也无法看清，宋漫睁大着双眼，想要看清楚外面的一切。 只见着窗外，忽然隐隐约约便是出现了一丝的亮光，一双闪着红光的眼睛此刻正在一片黑暗之中警惕的望向四周。 她也看到了那双在黑暗之中闪着光芒的眼睛，她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忍不住的将头凑近了窗户，探向窗外。 还未看清楚，只见着那道红色的光芒，此刻突然变是转过头来，看向了宋漫的方向。 宋漫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被身后的人猛的扑倒在地，火光电石之间，两个人紧接着便重重的摔倒在地。 面前已然满满的都是尘土，呛得宋漫忍不住的咳嗽着。 可是她无法呼吸 她的嘴巴，在此刻已然被身后的人紧紧的捂住了。 她不停的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身旁之人的手，那人却是紧紧的凑在宋漫的耳边，低沉着声音，开口说道：“别动！有人！” 宋漫是聪明人，立刻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的倒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声。 果不其然，那人的话音刚刚落下，窗外已经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do you see anyone here？”门外的一个外国人开口问道。 宋漫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浑身上下忍不住的紧绷了起来，此刻，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就怕一个不小心，将自己暴露了出来。 而此刻，两道手电筒的光，从窗外直射进来，在破败的庙之中，照了一圈。 “no！”窗外的人开口说道：“maybe i was wrong！” 说完了这句话，宋漫才听着那二人的脚步声渐渐的消失了。 宋漫身旁的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便将手从宋漫的后脑勺移开，缓缓的站了起来。 宋漫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衣服上沾满了黄色的灰尘，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鸡窝一样。 但是此刻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她只是看着眼前那个救了她的人。 那是一个外族的男子 “刚才……”话说出口，宋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刚才，谢谢你了！” 那外族男人，也不过是淡淡的语气，开口说道；“ 不用谢！” 宋漫看着他瘸着腿，一点点回到了这些天他一直待在的角落里。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她没吃没喝，一直待在这个破败的庙之中，就等着哪天能够被得救。 宋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倒了什么霉运，竟然会遇上这么件事情，如今怕是连命也要搭在这上面了。 她刚刚失恋不久，碰巧几个单位联合着要派十名教师组成一队前去b区支教，而地点恰好选择的就是宋漫一直想去的地方。 所以，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宋漫想都没有多想，立刻向单位报名了。 宋漫是她们单位里面年纪最小的，学历高模样又好学习能力强，上面的领导很是看重她，有意栽培宋漫这个好苗子。 领导收到宋漫的报名表时，还有些犹豫，那前去支教的地方，路途遥远，腹地深处，想着宋漫一个女孩子去那，多多少少家里人也是会担心的，正考虑着到底批不批。 宋漫是个急性子的人，迟迟等不到批准，也是等不下去了，年轻气盛，直接找到领导的办公室来。 看着宋漫如此强烈的要求，又考虑着此次派宋漫去支教一趟，不管是对宋漫而言还是对单位而言都是有好处的，领导们商量着，便也是痛快的批了下来。 一路上，都很顺利。宋漫这个小组，很快到达了支教的地方，团队里的十个人，被分别派到了不同的学校工作。 而派给宋漫的这个学校，靠近雪山，地方偏僻，名为学校，其实也不过是几个破败的小屋子，改装成的教室罢了。 整个学校上上下下，只有二十几个孩子，都是居住在学校附近居民们的孩子，天真而又朴素。 和宋漫一起来到这个学校工作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陈姐，她是宋漫隔壁单位派来的。 两个女人，整天除了给孩子们上课之外，便是在放学之后，亲自辅导孩子们做作业。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空闲之时，宋漫喜欢到附近的雪山之中走一走，看看高原之中不同寻常的景色，平日里，拍了不少好看的照片，发到姐妹群里去。 一天，宋漫还是按着平日里的习惯，一个人静静的在雪山里走着。 突然，只听着不远处，传来了激烈的声音。 没错，就是qiang声，宋漫虽然一直生活在大都市里，但是她已经来到这里一个多月了，见过牧民们手中的猎枪，宋漫可以清楚的听到这就是枪声。 宋漫赶回到学校之时，早已是一团乱，到处都是四处奔跑避难的居民们。 学校里面，已是空无一人。 宋漫又慌又急，宋漫也是慌了神，不知道该去哪里躲难才好。 她只能是跟随着附近的居民们一起走，藏民们往哪里跑，她也就往哪里跑。 而这一次，偏偏宋漫出门时，将手机放在了住处，没有随身携带。 所以，这才是为什么，宋漫如今会被困在这里的原因了。 宋漫一动不动的坐在喇嘛庙的角落里，庙内的壁画，宋漫都不知道已经看过了几十遍了，上面的一笔一划，宋漫都看得真真切切。 刚开始被困的几天，宋漫还妄想着，会有人来救他们，可是日复一日，迟迟都不见着来人的踪影。 而原本与宋漫一起躲难的几个居民，早在前几天，趁乱跑了出去，如今这个不大不小的庙之中，只剩下了宋漫和那个救了她的外族男子。 宋漫不知道那些偷偷跑出去的居民到底有没有成功的离开这里，但是每次他们离开不久后，隐约传来的qiang声，宋漫就可以猜测出了一二。 宋漫能不害怕吗？她还是害怕的，可是宋漫她不想死，所以这些天她一直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些外国人离开，可是如今宋漫真的等不下去了，再等下去，她没有被枪打死，那么首先就会被饿死在这里。 但是宋漫还是没能够逃掉，这次如果没有那外族男子，宋漫还未出这道门，便是要被那群外国人给捉住了。 此刻，宋漫呆呆的坐在角落里，低垂着头，静静的流着眼泪，发出嘤嘤地哭声。 “哭是没有用的！”那外族男子此刻突然开口说到，虽然他坐在暗处，宋漫似乎还是能够看到他皱紧的眉头，略显不悦。 “我现在都是要死的人了，还不准我哭吗？！”宋漫听着外族男子的话，也是气得不行，开口反问道。 “省点力气，等会儿逃跑还要用呢！”外族男子依旧是一副淡淡的口吻开口说道，他看了一眼宋漫，很快收回了目光，双眼静静的合上了，脸上的神情尤为放松安详，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宋漫听着那人的话，原本黯淡无神的双眼，突然便有了光芒。 宋漫睁大着眼睛，看向外族男子，开口问道：“真的吗？” “你是不是找到什么办法可以逃出去了？”宋漫忍不住的再次开口追问道。 外族男子这次没有回答宋漫的话，依旧是静静的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宋漫见他没有回答，心里一时间，也是没有了着落。 不知道这外族男子到底是真的有办法逃出去，还是有意想要安抚她。 “你说话啊？你别不说话！”宋漫着急的开口问道，起身朝着那外族男子的角落走去。 宋漫蹲在外族男子的身前，伸出手来，推了推他的肩膀，还未开口，便被那个男子伸出手再次拉进了怀里。 “你再吵，把他们引过来，我不会再救你的！”男子开口低沉着嗓音开口警告到，“听懂了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近到似乎下一秒，他的鼻间就要碰到宋漫的耳垂。 第2章 危险到来 宋漫此时已然一头栽进了外族男子的怀里，她的头被他的手紧紧的压着，动弹不得，宋漫看不清楚那男人的眼睛，但是听着他的声音，宋漫心底知道，他不是在说笑，倘若真的引来了那群人，自己必死无疑。 宋漫轻轻的点了点头，外族男子这才松开了手，放开了宋漫。 不知何时，窗外已经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鹅毛大雪，几片雪花此刻正贴在窗户上。 高原的天气，就是这么难以捉摸，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夏季，竟然也会下雪！ 屋外时不时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宋漫分不清那到底是人的脚步声，还是野兽的脚步声。 破败的寺庙中温度越来越低，宋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此刻她正曲着腿，靠着墙壁，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忍不住的打着哆嗦。 外族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睁开了双眼，此刻他习惯性的观察着庙内的一切，见没有任何的异样，他再次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庙外的雪已经下了好几个小时了，窗户的下沿已经堆满了厚厚的一层雪。 外族男子拉起袖子，露出了戴在手腕上的表，只见着那表的表盘突然亮了起来，黯淡的光芒照在男子的眼睛和额头上。藏族男子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漫迷迷糊糊的靠着墙壁睡觉，这几个小时，她都提心吊胆着，总是被庙外时不时传来的声音惊醒。 睡眼朦胧间，宋漫很快被那块表发出的光所吸引。 那是个皮肤黝黑而又带着高原红的脸，密而黑的眉毛，还有一双尤为锋利而又坚韧的眼睛，在黯淡的光芒之中，像是一把利刃直插胸腔。 透过光，宋漫只能勉强看清楚那外族男子的上半张脸。 不久，外族男子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时间快到了！” 他说完后，再次合上了双眼。 宋漫听着外族男子的话，一脸不解，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漫强打起精神来，想要开口，可是却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宋漫急急的捂住了嘴巴，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咳嗽，一边再次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看着窗外，又转过头来，看着一旁的外族男子。 外族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很快的脱下了自己的大襟长袍，扔给了宋漫。 他依旧是一副淡淡的口吻，低沉着声音，开口说道：“穿上吧，你比我更需要它！” 宋漫本想开口拒绝，此刻听完了外族男子的话，她顺从的接过了长袍，默不作声，严严实实的盖在了身上，很快身体这才些暖意。 这长袍上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没有丝毫的外族人身上特有的油脂味，不知道为什么，宋漫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谢谢！”宋漫开口道谢。 藏族男子瞥了一眼宋漫，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说话。 已入深夜，窗外的大雪没有任何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庙里庙外，早已是一片静默，只是偶尔可以听到一丝雪山上的风声。 “时间到了！”外族男子突然在黑暗中睁开了那双锐利如刀一般的眼睛，迅速的站起身来。 宋漫看着他，心里开始打起了哆嗦，不知何时开始，庙内的气氛开始变得尤为的紧张了起来。 宋漫提心吊胆的站起了身子来，睁大着眼睛看着外族男子，欲言又止。 外族男子看出了宋漫的疑惑，朝着宋漫招了招手。 “你想不想逃出去？”外族男子一副命令的口吻说到。 宋漫虽然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可是此刻那外族男子一双坚韧如剑的眼睛，就这么紧紧的盯着宋漫，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宋漫忍不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愿意吗？”此刻外族男子再次开口问道。 宋漫仍旧是点头回答。 “好！”外族男子轻声应到，有了些许的放松，他的目光已然投向了窗外。 很快，庙外传来了夜猫的声音。 “喵，喵，喵”正好三声，不多不少。 外族男子走向了紧闭的木门后，宋漫正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喵”外族男子在木门后，回应到。 “喵”门外再次传来夜猫的声音。 外族男子突然从衣服里翻出了一包烟，拿起随身携带的火机，点起了一根烟，猛吸了几口，才回头对着身后的宋漫，带着一丝少有的笑意，挑了挑眉头，开口问道：“会跑吗？” 他很少笑的，但是他笑起来却很好看。 宋漫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一时楞了神。 “嗯？”他问。 宋漫这才缓过神来，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是也来不及多想了，“八百米跑勉强及格吧” “啧！”听完宋漫的回答，外族男子忍不住的咧起嘴巴轻笑道，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出了这道门，一切听我指挥，我让你跑你就一定要拼命往外跑！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宋漫听着外族男子的这番话，心头一凉，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跑步了。 宋漫皱着眉头，点点头，不再说话。 外族男子看着宋漫也不再说话，抽完手中最后一口烟，顺手将烟头扔在了地上，一脚便灭了余火。 宋漫和外族男人间，不远不近的距离之中，烟雾缭绕。 趁着窗外透来的雪光，宋漫再也难以看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庙外院子里的大雪已经有一尺深了，雪花在风中飞舞着，四处飘散，外族男子打开了大门，刹那间，大雪朝着二人扑面而来。 外族男子下意识伸出手擦拭着脸上的雪，头也不回，大踏着步朝着庙外走去。 “踩我的脚印！” 伴随着风声，外族男子沙哑的声音，模糊地传进宋漫的耳朵里。 宋漫像只小白兔一样，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很是顺从。 他的脚印很大，而每一步脚印的间距，对于宋漫而言却又是格外的合适。 每一步踩在外族男子踩过的雪上，都变得尤为踏实。 院内的四周一片寂静，宋漫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他们两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嘎吱”声。 不知为何，外族男子踏出了院子的大门，他警惕的看向了四周的一切，漫天大雪之下，一片寂静无声，而他的步伐也越走越快。 宋漫快要跟不上他了。 “砰！”一声qiang响。 宋漫还未认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着外族男子突然大声而又急切的喊到：“蹲下！” 话音刚刚落下，宋漫一整个哆嗦了起来。 外族男子的一只手已然搭在了宋漫的肩膀上，将宋漫按了下去。 “发生了什么？”宋漫不知所措，看着外族男子，轻声开口。 “他们发现了！”外族男子微皱起眉头。 一时间，他突然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擦得锃亮的手qiang。 他居然有qiang！ 宋漫又惊又怕，她看着外族男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此时，在宋漫的前方，枪声不停的袭来。 “你听好了，等会我让你跑，你就一定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外跑！从这里一直往东，五公里外就是公路！知道吗？”外族男子语气沉重的开口。 他静静的看着宋漫，难得耐心了起来，静静的等待着宋漫的回答。 宋漫知道事态紧急，她将男人的话全然记在了脑子里，郑重的朝着外族男子点了点头。 外族男子这才转过头，拿出了qiang ，朝着前方打出了一qiang。 很快，那前方原本要平息的qiang声，再次骤然响起。 而在宋漫和外族男子的身后，亦是响起了激烈的qiang声。 双方的qiang声越发的激烈了。 “我掩护你！你快跑！”外族男子连续打出了三qiang以后，突然再次蹲下，看着宋漫，开口说到。 宋漫点了点头，转过身子，准备朝着身后的山间小道跑去。 可是她突然停了下来，“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逃吗？”宋漫不解。 外族男子似乎没有预料到宋漫会这么问，眉眼间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不等宋漫继续开口，外族男子突然大声的呵斥道：“你是想跟老子一起死在这里吗？” 宋漫一时懵了。 “不想死，就给我滚！”外族男子一手拿起qiang，指向了身后的山间小道。 宋漫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呵斥，不由得一怔，心中想着，是我白操心了，走就走！ 宋漫心里满满的怨气，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山间小道跑去。 而身后qiang声变得更加的激烈了，宋漫一路上跌跌撞撞，蹲下，站起，她很努力的在避开从身后袭来的子弹。 宋漫一直向前跑一直向前跑，不曾停下来过一秒。 她的适应能力很强，身体好，支教小组来高原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宋漫的身体早已适应了这里的气压，不曾有过任何的高原反应。 可是这一次，宋漫第一次感受到了，头晕、眼花，胸闷、气短，恶心、干呕。 这些最为常见的高原反应。 宋漫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每迈出一步，似乎要能要了宋漫的命，她的身体在此刻变得尤为沉重，就连宋漫也不知道会不会下一步她就直接晕倒在地。 可是即使跑出了寺庙这么久，耳边的qiang声已经若有若无了，可是宋漫的心还是紧紧的纠在一起，她是害怕的。 她能够坚持到现在，也是因为害怕死。 宋漫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外族男子说的东方，她也找不到了。 而此刻，宋漫突然也有些担心外族男子的安危了，可是一想到他的呵斥与冷漠，宋漫的心中再次燃起了怒火。 她只能下意识的沿着这条山间崎岖的小路不停的向前跑。 第3章 回家 宋漫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让宋漫原本昏沉的脑袋突然清醒了。 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正是与宋漫一起支教的陈姐。 “你醒了？” “我怎么在这里？” “你不记得了吗？”陈姐问道。 只见着宋漫亦是一脸不知所措的神情。 陈姐开口解释到：“你在路边晕倒了，被来往的车辆给救了送到了医院，就给队长打了电话！” 宋漫听着陈姐的一番话，似乎隐约想起了什么。 那时宋漫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只见着眼前突然闪着一点光芒，她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这半个月你到底去哪里了？”陈姐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我………”宋漫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回想起发生的种种，在这个如此和平而又安稳的时代，一切都像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陈姐看着宋漫欲言又止，满怀心事的样子，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我出去给队长打个电话，告诉他你醒了，好让大家伙儿都放心！” 宋漫点了点头。 陈姐这才拿了手机，出了病房。 居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了，宋漫想到这里，不觉更是惊讶。 看陈姐的神情，还有常年以来工作上的敏锐，宋漫知道，这件事情既然发生在b区，就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件事情就算是她亲口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因为发生在宋漫眼前的这一切对于常年身处在安稳幸福的人而言都是遥远而又不切实的。 深夜，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宋漫一人，她半躺在病床上，一直难以入睡。 每当宋漫闭上眼睛，脑海之中便会出现那个抽着烟的外族男子，久久挥之不去，折磨着她。 翻来覆去，宋漫只觉得越发清醒了。 打开手机，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百无聊赖，宋漫点开了朋友圈，最新一条正是余宁发的。 余宁就是宋漫的那个前男友。 他发了一张照片，是他和一个俏丽女子的合照，配文“我的宝贝！” 宋漫静静的看着照片，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浮现出一副嘲讽的笑容。 她与余宁分手到现在也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宋漫与余宁分手以后，心情一直都不算好。余宁是宋漫的初恋，谁能够想到，宋漫已经27岁了，但是她的恋爱史却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 从小到大，围绕在宋漫身边的男生不少，可是余宁是唯一一个入得了宋漫眼睛的。 宋漫对余宁很好，一心一意，心里想着的念着的都是余宁。 可是这又能改变什么？两个人在一起不到一个月，余宁就提了分手。 宋漫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既然如此，宋漫心中虽然舍不得，可是倒也干脆的分了。 手机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了姐妹群的消息。 “宋漫，你这几天忙啥呢，怎么都不吭声了？！” “指不定是有艳遇了，就把我们姐妹几个抛弃了呢” “宋漫，你快说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帅哥了！” 宋漫看着姐妹群里狂轰乱战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也是头疼的厉害。 什么艳遇？活着就算是谢天谢地了！宋漫在心里嘀咕着。 她也不打算回复消息了，关了手机，就睡了。 这几天，那外族男子的身影总会突如其来的从宋漫的脑海里浮现。 其实宋漫逃出寺庙后，心中的气愤早就烟消云散了，宋漫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所以才说出这些难听的话来。 宋漫忍不住开始担忧那外族男子的安危，宋漫也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逃出来。 不只是好奇心驱使，还是心中有所愧疚，宋漫鬼使神差的拿了车钥匙决定再去一趟寺庙。 寺庙所在的位置，是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周遭没有什么大路，都是些山间的小道。 宋漫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才找到了寺庙的位置，她在空旷的地方停了车，决定步行前去。 距离那天晚上，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了。 一路上任何异常都没有，只是奇怪的是，明明是个小村庄，可是却不见一个居民的身影。 宋漫顺着小路朝着已经破败的寺庙走去，小路的岔口，向左转，便是进入一个不宽不窄，刚好可以容纳一辆车驶过的廊道。 廊道内有不少丢弃遗落的外族服饰，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 宋漫很快的找到了，她与外族男子分开的地方，那是由几个小土堆组成的遮掩体。而在小土堆旁，宋漫看到了一个烟头，已经被踩瘪了。 宋漫猜想那个烟头应该是那个外族男子的。都能抽烟了，想来他没有遇上麻烦，宋漫在心底想着，原本揪着的心，此时也有了些放松。 宋漫忍不住的再往里面走，右手边是他们藏身的寺庙的院门。 此刻寺庙的院门正好是敞开的，院内的积雪上有一摊血迹。 而在那摊血迹的不远处，是几件当地外族人的衣服。 宋漫只不过是轻轻的瞥了一眼，很快就认出那是那天晚上外族男子所穿的长袍。 宋漫蹲下身子，抓着长袍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窜进了宋漫的鼻子里。 是他！宋漫心中一惊。 衣服、血，就这两点已经足够清楚明白了！ 那外族男子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宋漫看着眼前的一大滩血，正常人如果流了这么多的血，已经救不回来了。 宋漫不知道为何，只觉得心中闷闷的，一种莫名的忧伤一点点袭来，宋漫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变化，难受与痛苦，无助与悔恨，错综复杂，难以言说。 宋漫很想哭，可是眼眶却是干干的，一滴眼泪也没有。 生命在这里，竟然会变得如此脆弱不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逝去了，宋漫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感受到，原来活着是一件如此值得庆幸的事情。 这里太偏僻了，人烟稀少，就连车也难以看到一辆。宋漫这次是一个人来的，来之前，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此刻宋漫也不敢再在这里多留。 整理好了心情，稳定了情绪，很快，宋漫便离开了寺庙，开车回去了。 宋漫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她已经出院了，在安排好的住处休息。 在这里，前来支教的队伍，不只宋漫他们一支，每过三个月，宋漫他们的队伍会有十天的假期，让他们回家，见见亲人处理一些单位上的事情。 这次宋漫晕倒被送往医院的事情，第二天便被远在千里之外的单位领导知道。 单位领导有意体恤宋漫一个女孩子，年纪小，前来支教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又突然发生了这些事情，便早早的给宋漫批了假期，让宋漫痊愈了以后，就可以提前回家了。 宋漫早就出院了，这件事情也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这次从寺庙回来，宋漫突然很想家了，细细数数，宋漫的确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爸妈了。 科技虽然发展的迅速，都用上了智能手机，可是在这偏远的地方，信号那叫一个差。 大部分的时间，手机就只是个用来看时间的空壳，什么也做不了，更别提打视频通话了。 宋漫知道自己应该回去看望爸妈了，也不该再这么继续逃避下去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宋漫只觉得什么时候都不重要了，活着才是最好的。 宋漫很快就定了机票，与队伍里的前辈伙伴们打了招呼，便启程准备回家了。 航班从b区出发，再转一次航班，便到了宋漫一直生活的城市了。 宋漫下了飞机，便直奔回自己的小家了。 这套房子是宋漫去年自己买的，房产证只写了宋漫一个人的名字，买了这套房子以后，宋漫一直都很开心，因为她终于在这座都市里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了。 宋漫老家在南方的一个小县城里，四季分明，民风淳朴，而宋漫的爸妈也一直住在县城老家里，并没有搬来和宋漫一起住。 宋漫回到家，很快的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就直接开车去了单位。 几个月没有来单位了，一切都没有变，宋漫看着陈旧而又整洁的楼道，熟悉感渐渐涌上，宋漫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一步步的朝着办公室走去。 “宋漫，你回来了？”单位的小吴看着宋漫的出现，眼中一惊，很快便是笑着看着宋漫开口说到。 “对，提前请了假，就回来了!”宋漫一直带着微笑，看着小吴，寒暄着。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那地方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小文此刻亦是开口附和着说到。 宋漫听着二人的话，亦是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笑。 当初单位要派人去支教，整个单位上下，几十个人，也没有多少人愿意。 “老陈呢？”宋漫笑着开口问道。 第4章 争论 老陈是宋漫他们单位的老大，年纪五十多了，由于为人很是随和，没有什么架子，底下的人都亲切称呼他为老陈。 “在办公室呢！”小文瞟了瞟办公室。 “好！”宋漫点了点头，便是朝着办公室走去。 宋漫站在办公室的门外，深呼了一口气，轻轻的敲了敲门。 “谁？” “是我，小宋！” “进！” 宋漫这才开了门，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内 “小宋，坐吧！”老郭看着站在眼前的宋漫，只见着宋漫神色略显憔悴，似乎还没有恢复好。 “好！”宋漫也没有拒绝，直接坐了下来。 此刻老郭已经起身了，走到一旁的茶水桌上，给宋漫倒了一杯水。 “郭局，客气了！”宋漫见状连忙前身，弯腰从老郭的手中接过。 “坐吧坐吧！”老郭一直都是慈眉善目的笑着，看着宋漫开口说道。 “小宋啊，我看你脸色不大好看，身体还没有好全吗？” 宋漫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笑了笑。 “郭局，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次来单位呢，一是来看看大家，二是想请假几天回老家看看父母！”宋漫直奔主题开口。 “几个月没回家了，也是时候回家见见父母亲了！”老郭听完，也是赞同的点点头。 “郭局，我…”宋漫有些犹豫，这几天她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那外族男子，还有那里发生的一切。 宋漫知道，以郭局的级别，打听打听，就会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漫实在是太想知道这一切了，所以在老郭的办公室里，只有她和老郭二人，宋漫忍不住想要开口。 谁知，宋漫还未开口说完，老郭便开口了。 “宋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郭局，你……” “你是我亲自招进来的，我会不知道你的脾气？” 老郭看着宋漫略显疑惑的神情，开口一笑。 “郭局，我是真的很想知道！” 宋漫看着老郭的神情，便知道，这一次老郭是不会告诉她的。 “宋漫，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才好！”老郭已然开口。 宋漫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件事情牵扯太多了，是绝对保密的！”老郭继续开口。 “郭局，原来你都知道啊！” “你是我手下的人，你出事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想了，出了这个办公室，也不准再提了！” 老郭的语气已经变得严肃了。 宋漫点了点头，神情很是难看。 “死里逃生，好不容易回来了，就不要想太多，多出去走一走玩一玩”老郭语重心长的劝导着。 宋漫顺从的点了点头，在单位工作的这么些年，有些事情，保密性极强，宋漫可以料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只是宋漫心中时常会想起那个牺牲生命救了自己的外族男子。 “宋漫，以后那里你也不用再去了！” 正当宋漫准备离开办公室时，老郭若有所思的开口。 宋漫不解，看着老郭有些迟疑。 “也算是上头对你的一点补偿和奖励！明年就可以提一级了，好好做，日后前途定然无量！”老郭语重心长，伸出手来，便是拍了拍宋漫的肩膀，很是郑重的看着宋漫。 “可是………”宋漫想说的是，她还想要去支教，不为别的。 “宋漫，不要再说了，你要知道，多少人眼巴巴的瞅着这个位置！”老郭开口，宋漫的一番话，再次被吞回了肚子里。 “是！”宋漫顺从的点了点头，转身就出了办公室的门，心情低落。 宋漫开车回老家，不到三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宋漫的爸妈知道宋漫要回来了的消息，都高兴得不得了，早早的就起床，去菜市场买了好些菜。 宋漫一进门，就闻到了熟悉的饭香，肚子也忍不住的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漫漫，你终于回来了！”方文看着宋漫进门，便是冲到了宋漫的面前伸出手 紧紧的握住了宋漫的手，眼中满是关心。 宋漫看着眼前的母亲，不过是几个月不见，却突然觉得她变老了许多。 宋漫朝着方文点了点头，一边放下了买回的水果和补品，一边熟练的换上拖鞋。 “妈，爸呢？”宋漫开口问道。 “你爸在厨房里帮我一起做饭呢！”方文的话音刚落，宋之成从厨房出来了。 他的腰上此刻正系着围裙，看着宋漫，神色大好。 “爸！”宋漫喊道。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饿了吧？饭快好了！”三言两语，宋之成转身又走进了厨房。 “妈，萱萱呢？”宋漫迟迟不见着自己的亲妹妹宋萱的身影，疑惑的问道。 “萱萱这几天都在出差！”方文解释道。 宋漫点了点头，走进了卫生间洗了手，才出来。 宋漫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老家了，还好老家一切都没有变，宋漫看着屋内的一切，熟悉温暖，这正是家的感觉。 饭桌上 “漫漫 ，这是你最爱吃的粉蒸肉！”方文给宋漫的碗里夹上了几块粉蒸肉，满是慈爱的目光看着宋漫。 “爸妈，你们也吃！”宋漫说到。 “好好！”这次宋漫回来，最高兴的就是方文了，方文此刻亦是连连应到。 宋家的饭桌上，素来是寝不言饭不语的，一张方桌之上，三人都在安静的吃着饭，就连夹菜的声音也是细微的。 “这次回来，以后都不用再去那种地方了！”方之成突然放下筷子。 “您又给郭局打电话了！”原本心情大好的宋漫，脸上再次布满阴沉。 “你这是什么语气？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吗？”方之成嗔怪道。 宋漫沉默片刻，这才再次开口：“是我不对！” 而不知何时起，宋漫已经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还有大半碗的菜未动。 “我打电话给郭局，就是想要了解你的情况！” “我的一切不都在您的掌控之中吗？” “你这是什么话？”方之成被气得不轻，“我做这些难道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对，是为了我好！” “郭局已经跟我说了，这次回来，你不用再去那里了，用不了多久，你能再提一级！这么好的机会，你可要一定要抓紧了！”方之成再次开口。 “好！”宋漫已经有气无力了。 “我早就跟你说，回老家工作 ，你不肯，这次去支教才只提这么一级，你知不知道你李伯伯家的女儿，与你同岁，如今已经是副局了！”方之成又是拿出一套说教的口吻，喋喋不休的开口。 “折腾了这么久，也没搞出什么名堂！”方之成此刻依然是一副恨铁不成钢。 “那恭喜李伯伯了！”宋漫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之成，好了，别说了！漫漫，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方文察觉出了宋漫的神情，开口有意劝道。 “我现在不多说点，让她听着，难道要看她一步错步步错吗？”方之成不以为意，“我现在说这么多，还是为她好！” “照我的意思，你现在的工作也不算好 ，最好找个机会调回来！”宋之成说着，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过几天，我给你叔叔打个电话，让他想想办法！” “我不回来，不用麻烦叔叔了！”宋漫一口回绝。 “你再说一遍？”此刻宋之成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宋漫，手中的筷子不知不觉早已是静静的放在手旁。 “您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回来的！”此刻宋漫也是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宋之成。 “不回来？你就非得要离家这么远吗？那大城市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在父母身边……”宋之成又开始喋喋不休。 宋漫微皱着眉头，静静的听着宋之成的话，没有反驳一个字。 “就这样办，找个机会，我让你叔叔想办法把你调回来！”宋之成此刻已经不再是询问的口吻了，而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告知。 宋漫看着眼前的宋之成，年过半百了，稀疏的头发上已经有不少的白头发了，戴着一副镜片已经发黄的眼镜，衣着朴素却又很是整洁。 而一旁的方文低眉顺眼着，筷子不曾停下来，可是身前的碗里饭却不曾动过。 “快吃饭吧，不要说了！”方文给宋之成夹了一块粉蒸肉，开口劝说。 宋之成丝毫没有将方文的话听进去，喋喋不休，不曾停过。 宋漫看了看宋之成又看向了方文。 方文的目光与宋漫的目光相对，她冲宋漫笑了笑，示意宋漫多吃点菜。 宋漫拿起筷子，给方文夹了一块粉蒸肉，“妈，你都忙活了一上午了，你多吃点！” “宋漫，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宋之成此刻突然提高了音调。 “我是不会回来的！”宋漫仍旧是这句话。 “不回来？”宋之成显然也没有想到，宋漫这一次的态度会如此坚决果断。 宋之成的脸已经冷酷严肃到极致了，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这副神情，宋漫已经在高考填志愿那年见过一次了，所以这一次，宋漫并没有任何的胆怯与害怕。 第5章 初恋 “我读大学那年，我想要去外省读大学，您说女孩子就不应该离家这么远，我想要读法学，您跟我说律师不适合女孩子读，我跟您争论，当时您也是这副神情的！”宋漫缓缓的开口，语气极为平淡。 宋之成听到宋漫这番话，一时之间哑口无言，沉默不语。 “从小到大我没有忤逆过您，我顺从了，所以我去了我不喜欢的大学读了一个不喜欢的专业！”宋漫语气依旧平淡。 “我做这么多，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为了我好？”宋漫无奈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宋漫突然站起身来，“我已经27岁了，这一次，我不会听您的话了！”宋漫的态度变得尤为坚决。 “只要我不愿意，谁也别想把我调回来！我吃好了，爸妈你们慢吃！”宋漫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出了家门，宋漫的泪水这才缓缓的流下，每一次都是这样，在宋之成的眼里，因为她宋漫是女孩子，大学就只能选择离家近的学校，专业也只能选择她不喜欢的专业，她就不应该像其他的年轻人一样去大城市打拼………每每想到这些，宋漫都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宋漫在车里坐了十几分钟，这才擦干了眼泪，再次启动车子，朝着高速路口驰去。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宋漫收到了姐妹群的消息，群里的姐妹们听说宋漫回来了，早早的就订了一个位置，准备聚一聚了。 宋漫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几个要好的姐妹了，也没有拒绝，一口答应了。 回到了家，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简单的画了妆，便急匆匆的赶去约好的地方了。 那是家新开的饭店，生意火爆，不到六点，周围几百米已经找不到一个多余的停车位了。 转悠了几圈，才勉强找到了停车位。 停好了车，拿了包，便朝着饭店走去。 远远的，宋漫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余宁此刻就站在饭店的门口，一只手打着电话，另一只手正拿着烟。 宋漫虽然已经想过，这次回江城一定会遇到余宁的，但是宋漫没有想到这会来得这么快。 既然来都来了，也断然没有回去的道理。 宋漫笑了笑，看着余宁，朝着他走去。 宋漫走近余宁的时候，他还在忙着打电话，似乎是处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好看的眉头紧紧的皱着，没有松开过。 既然如此，宋漫也不准备打断他的电话，朝着饭店里面走去。 包间里人都来齐了，宋漫一进门，就看着不大不小的圆桌上已经坐满了六个人，帅男靓女，成双成对，很是恩爱。 “可算是来了！”程琳看着宋漫，满满的笑意，上前就给宋漫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是说好了是姐妹聚会嘛，这三个是怎么回事？”宋漫看着一旁三个男的，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我们请客，他们买单！”郑芸笑着解释道。 “哦………”宋漫故意拉长着尾音，笑了笑，“既然如此，今天晚上是三位大帅哥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 “坐吧坐吧！你只管点你爱吃的，其他的不用管！”沈妍给宋漫拉好了椅子，又将菜单放到了宋漫的眼前，“看看吧，有啥你喜欢吃的！” “行！”宋漫也没有拒绝，接过了菜单，就随便的点了几道菜，就将菜单递给了一旁的郑芸、程琳她们。 宋漫这才来，也不是为了吃饭的，就是为了见见这些从大学就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好姐妹们。 “快说，你到底有没有遇上什么帅哥，有没有艳遇啊？”沈妍是她们姐妹四个人当中最八卦的一个，开口说到这，便是目不转睛的紧紧的盯着宋漫。 “哪有什么艳遇，能回来就已经是万幸了！”宋漫调侃着摇了摇头。 “听你这句话，看来事情不简单呢！”郑芸意味深长的笑着问道。 宋漫此刻也只是笑了笑，并未继续开口。 她们几个也是略微知道宋漫的工作的，既然宋漫不愿意说下去，众人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宋漫 ，你还准备去那吗？”沈妍好奇的开口问道。 宋漫依旧是淡淡的笑了笑，随即便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去，当然要去！” “宋漫，我听说了，你可以不去的！”程琳此刻缓缓的凑近宋漫的耳旁，轻声的开口说到，脸上满是疑惑不解。 宋漫看着一旁的程琳，没有解释，给程琳夹了一块她爱吃的糖醋排骨，“这家饭店的味道真不错！” “那可是，余宁那小子口味刁钻得很，他的饭店也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韩城下意识的开口，话音刚刚落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闭上了嘴巴，看着身旁的沈妍，目光随即再次移开。 “韩城你说什么？！”沈妍听着韩城的一番话，暴跳如雷，“这就是余宁新开的饭店？” 韩城看着沈妍，只见沈妍睁大着眼睛，盯着韩城。 韩城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确实听说那余宁最近搞了家饭店，正纳闷着最近，你怎么不去他那里捧场，反倒总是来这！”沈妍一直紧紧的盯着韩城，阴阳怪气的开口，“韩城啊韩城啊，你可真是余宁的好兄弟！” 沈妍撂下了筷子，生着闷气。 “妍妍，我一直想要跟你解释的！可是…”韩城编不出什么话出来了，此刻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宋漫。 “韩城，余宁那个渣男是怎么对待宋漫的，你不是不知道，今天我们大家请宋漫吃饭，你把我们喊到余宁的饭店来，你是诚心想要气死我吗？”沈妍抓起手旁的橙汁一饮而尽，也没空理会韩城。 “韩城，在你的心里到底是妍妍重要还是余宁重要？”郑芸也是被韩城气得不行。 宋漫无奈的笑了笑，其实自从在b区经历的那些，这些事情在她的眼里都不算什么了。 一开始，宋漫见到余宁时，也没有了过去的执拗和气愤，早都已经释怀了。 宋漫心里也不过是觉得太巧了，如今听着韩城的话，这饭店原来是余宁的，也难怪余宁今天晚上会出现在这了。 “我来的时候，在饭店门口看到余宁了！”宋漫静静的开口，她知道现在她不说些什么，按照沈妍的脾气，这次又是要跟韩城闹分手了。 “你见到余宁了？”众人皆是惊讶与好奇。 “对，不过他在打电话，我也就没有打扰他！”宋漫风轻云淡的口吻，一反寻常。 “我要是知道这余宁那臭小子今天在饭店，我就真应该把他拉来，给你赔礼道歉！”韩城赔笑着开口。 韩城的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沈妍给狠狠的瞪了一眼。 宋漫拥了拥沈妍的肩膀，冲着她笑了笑。 “我和余宁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就是普通朋友而已，我们是正常的分手，你情我愿的事情，他没有对不起我！” “漫漫，可是这余宁真的太可恶了！”郑芸咬牙切齿的说到。 宋漫无奈的摇了摇头，“我都不在意了，你们也不必因为我而对他耿耿于怀！” 众人皆是沉默。 “这菜的味道确实不错，不吃就可惜了！”宋漫说着 ，率先便是动起了筷子。 众人见状于此，这才继续吃饭，说说笑笑，又热闹了起来。 一顿饭，差不多吃了一个小时了。 程琳有急事 ，先和男朋友一起离开了饭店。沈妍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争着吵着要出这顿饭钱，大家知道沈妍的脾气，也就由着她了。 此刻沈妍和韩城去前台结账，郑芸的男朋友去取车了，宋漫和郑芸就站在饭店的门口等着。 现在是八月份，是江城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饭店外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繁华热闹，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霓虹灯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这是宋漫熟悉的城市，地处中部，沿江而生，这里的一切都是繁华喧嚣的，是完全不同于藏区的荒凉与平静的。 宋漫今天穿着一身修身的湖蓝色天丝裙，脚上是一双八厘米高的细高跟，画着不浓不淡的妆。这些是宋漫平日里最常见的打扮。 “宋漫？”身后有人在喊她。 宋漫回头，见着身后一米之外的余宁，出现在眼前。 “余宁”宋漫虽是惊讶，不过很快就趋于平静了。 “我见着这背影很像你，还有点不太确定，没想到真的是你！”余宁见着宋漫显然是有些激动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几天” “你也是来这吃饭的？” “嗯！今天沈妍和韩城他们几个约着一起吃饭”宋漫应到，她看着眼前的余宁，不过是一两个月没见，如今的他倒也越发的有成熟男人的气质了，“还没有恭喜你开了这家饭店，余老板！” 只见余宁听了宋漫这句话，一时之间，也是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袋，笑了笑，“不过是些小本生意罢了，可当不上余老板的称呼呢！” 宋漫笑了笑，没有开口。 二人同时沉默。 很快，余宁再次开口。 “听说你快要升职了，恭喜了！” 第6章 重返高原 宋漫惊讶的挑了挑眉，显然没有想到余宁竟然会知道这件事情，可是转而一想，余宁他们一家都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知道这些事情，也是正常。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你的能力，郭局可是赞赏有加，这次可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宋漫觉得有些尴尬了，也是不想再聊下去了，可是无奈之下，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离开，心里只能是期盼着郑芸的男朋友早点过来才是。 “余宁，你在这呢，我找你好久了！”一个身材高挑，气质出众的美女，朝着余宁走了过来。 宋漫看向那美女，那张脸，宋漫在余宁的朋友圈见过，是他的女朋友。 “孟宁，你怎么出来了？”余宁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女人，神情有些不大自然了。 “叔叔喊你进去，让你去给陈伯伯敬酒呢！” 孟宁？就是王孟宁，余宁现在的女朋友。 宋漫的目光轻轻的从她的身上滑过，虽有打量之意，不过很快也就移开了。 王孟宁此刻也注意到了宋漫。 “余宁，这位是？” 见着王孟宁问起，余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 一边是前任 ，一边是现任，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你好，我是宋漫，余宁的朋友！”宋漫看了一眼余宁，她一眼就瞧出了余宁的难堪，宋漫嘴角微微上扬，朝着王孟宁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 “宋漫你好，我是余宁的女朋友王孟宁！”王孟宁握上了宋漫的手，微微一笑，很是明艳。 “王小姐你和余宁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宋漫依旧是淡淡的笑容，看不出到底是喜是悲。 “真的吗？”王孟宁没想到宋漫会如此直接的夸赞，脸上浮现出一抹害羞的神情。 宋漫轻轻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听了宋漫的一番话，余宁的脸越发僵硬起来，脸色也不大好看。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宋漫的真心祝福还是刻意的讽刺。 “走吧，我们进去吧！”余宁开口。 “好！” 此刻王孟宁正挽着余宁的手，微笑着看着宋漫，“宋漫，我们还有事，先失陪啦！”王孟宁说着，便是朝着宋漫摆了摆手。 宋漫看了看王孟宁 ，又将目光移向余宁，点了点头。 余宁似乎在有意躲避宋漫的目光，王孟宁话没有说话，余宁就急匆匆的朝着饭店里走去。 ……………………… 宋漫送走了好姐妹们，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多了。 洗个澡换上睡衣，坐在书桌前，宋漫习惯性的打开了电脑。 宋漫的脑海里时时刻刻还是能够浮现出那个藏族男子的样子，还有她在藏区之中所经历的一切。 宋漫知道网上什么都不会有的，可是此刻宋漫还是忍不住的寻找着相关的资料和帖子。 宋漫把能够想到的一切都查了个遍，逛遍了各个网站，也没能够找到想要的。 盯着屏幕久了，眼睛都开始发酸了。 宋漫这才将注意力从电脑移到了手机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群里，突然消息倍增。 按理说，现在是周末，群里面都是一片安静的 ，怎么会这么热闹。 宋漫点开看，才知道原来又是关于支教的事情。 自从宋漫回来，原本人数紧缺的支教团队，如今是更加缺人了。 宋漫的单位按照上级要求，需要再派一个人去接替宋漫的位置。 郭局在群里说了这件事情，大家顿时都炸开了锅。 一个个的都是推辞不去，这个不是要订婚，那个就是怀了二胎………… 平日里，郭局对这些年轻人也是照顾有加，倒是纵容了他们这些小性子。 如今遇到正事了，一个个就缩着脑袋。 这没人自愿参加，郭局也是难办的。 宋漫是知道郭局的好脾气，也是不忍心让郭局为难。 宋漫支教的那一个月里，她是真的爱上了那个美丽而又荒凉的高原。 所以宋漫也没有多想，就在群里回复：“郭局，宋漫愿意去支教！” 宋漫的话刚刚发出，原本乱哄哄的群，顿时鸦雀无声。 宋漫看着群聊，也是无奈的笑了笑，这些单位里的同事们，宋漫是知道的。 平日里都是和和气气的，要是真碰上什么利益相关的事情，一个个的可是比狐狸还精明着呢。 宋漫看着手机屏幕正发呆，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居然是沈妍！ “这么晚打电话来，怎么了？”宋漫有些不解。 “我听韩城说，今天晚上你碰到了余宁和王孟宁了？”电话的另一头，沈妍的语气很是惊讶和好奇。 “嗯” “你是怎么了？你居然夸他们俩郎才女貌很配，你还是我认识的宋漫吗？” 宋漫无奈的笑了笑，“王孟宁确实很美呢，余宁也还是那么帅气，他们俩也确实很般配，我也是实话实说！” “你你……余宁那个花心大萝卜，分手不到一个月，就谈了新的女朋友，我是真的气！”沈妍气呼呼道。 “他们俩是真的挺配的，之前我虽然是挺喜欢余宁的，但是我也知道他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也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 宋漫如今也是看淡了，对余宁的感情，好像也慢慢淡了。 “可是………”沈妍还想继续说下去，另一个电话又打进了宋漫的手机。 那是郭局的电话！ “郭局来电话了，先挂啦！”宋漫急匆匆的挂了沈妍的电话，又立刻接了郭局的电话。 “郭局？”宋漫接了电话，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宋漫，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那地方你不用再去了！”郭局苦口婆心的劝道。 “郭局，大家都不愿意去，但是我是真的想去！”宋漫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郑重的开口。 “宋漫，你要想清楚了，如今只要安安稳稳的在单位里上班，今年过年就可以升职加薪了！那里条件艰苦，环境恶劣，鱼龙混杂，你为什么还要去躺这淌浑水呢？”郭局不解。 宋漫沉默着听着郭局的一番劝解，迟迟没有开口。 “宋漫？你有在听吗？” “郭局，我在听呢！”宋漫这才继续应声开口，“郭局，我一直在您手下做事，我的性格您是知道，我一直把您当做我的亲叔叔亲伯伯看待，这次我实话跟您说，我是真的愿意去，也愿意长期留在那里！” 郭局听完了宋漫的这句话后，也在沉默着。 “我知道如今形势不明朗，b区常有不少行动，但是我是去支教的，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支教老师，我要去做的就是帮助那些孩子们！”宋漫平缓的声音从电话一头响起，“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志向和心愿，希望郭局您能成全！” “宋漫，这一去可就是三年的时间，不是玩笑！”郭局缓缓才再次开口。 “我知道！” “好！”郭局无奈，“既然如此，周一我就会把你的名字报给上级部门！你来单位签字就可以了！” “谢谢郭局！”宋漫听完郭局的话，脸上这才浮现了笑容。 宋漫去单位签字的时候，是特意挑了个没人的时候去的。 单位文件室的小周帮宋漫把文件早早的打印好了，只要宋漫去签个字就成了。 简单的寒暄几句，宋漫就走了。 已经定好了，三天后的机票。宋漫一回到家，就开始准备收拾行李了。 要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宋漫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三天时间里，宋漫一直待在家里，哪里也没有去，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就是看书看电影，偶尔看着窗外发呆。 飞机降落在机场，是在下午五点钟。 机场外已经有人在等着宋漫了，一个身穿藏族服饰的男子此刻正举着白色的哈达，看着从机场里走出的人群。 宋漫很快就认出了他，那个藏族的小伙子，宋漫第一次跟随队伍来到西藏的时候，也是这个藏族小伙子前来接待的。 “宋漫！欢迎回家！”巴桑笑着走向宋漫，将手里的哈达戴在了宋漫的脖子上。 巴桑的笑容很淳朴，黝黑的脸上，一口洁白的牙齿，在湛蓝的天空下称托着尤为明亮。 在这里，当地大部分的居民都与巴桑一样，朴实而又勤劳，笑容淳朴，目光清澈，待人亲热和善。 这也是宋漫喜欢这里的原因。 “巴桑，你怎么来了？”宋漫看着眼前的巴桑忍不住开口。 “我是来接你的！”巴桑说着，便从宋漫的手中接过了行李，朝着一旁的吉普车走去。 车上 蔚蓝而又宁静的天空之下，各种各样富有藏族特色的建筑，迎面而来。 时不时，就可以看到身穿藏服的藏民在路上行走着。 宋漫看着窗外的一切，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她实在太喜欢这里了，在这里，她可以逃离一切的喧嚣与嘈杂，静静的享受着宁静而悠闲的生活。 大约走了半个钟头了，宋漫这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巴桑，我们是直接去学校吗？” “对！”巴桑应到。 “大伙儿他们还好吗？” 第7章 新学校 宋漫所指的大伙儿，正是指之前他们一起前来支教的团队。 “他们现在应该都回去了！” “回去了？”宋漫不解。 “你们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探亲吗？” “哦哦，对！是我忘记了”宋漫这才想起来，算算日子，如今正好是他们回去的日子。 “对了，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情？”宋漫听着巴桑的这句话，心中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这次我们领导给你换了一个支教的学校” “为什么要换？”宋漫不解，“是我教的不好吗？” “不是不是”巴桑见着宋漫有了些误会，连忙开口解释道，“宋漫你教的很好。” “那为什么要让我教其他的学校？”宋漫追问道。 “这是我们领导的安排，具体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巴桑实话实说。 宋漫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有了些失落，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要强的人，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如今突然换了个学校，宋漫的心里确实是有些难受的。 车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闷了。 “宋漫，我们领导是真的对你很好了，这次给你安排的学校，就在救援队附近！” “救援队附近？”宋漫听到了这里，脸上的神情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对，学校就在距离救援队的驻地一公里左右的地方，交通安全方面，都比你之前所在的学校好很多！”巴桑解释道。 “那之前的学校还有人教吗？” “当然有的，但是具体是谁在教，我就不清楚了！” 宋漫听到这里，稍微放心了些。 巴桑的一番话，说到了这里，宋漫心中隐隐约约也猜到了些什么。 车速驶过城区，就上了一望无际的国道。 车外的景色也开始有了变化，从一开始的城区之中特色的藏族建筑，再到现在宽广而又开阔的高原，瑰丽而又荒凉。 在高原上是很少能够看到平原之中绿茵茵的小草的，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枯黄的野草。 吉普车沿着山路，时而攀登，时而下坡，起伏不定。 眼前远处的雪山越发的清晰了，轮廓一点点的在蔚蓝的天空之下勾勒而出。 有时候宋漫差点以为这雪山就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山路盘旋而上，海拔不停在上升，而宋漫的视野也越发的开阔，向外看去，就连远在几百公里以外的圣山，此刻都能够隐隐约约的瞧见。 那圣山白雪皑皑，连绵起伏着，壮观而又震撼，远处的云层薄厚不一，环绕着圣山的四周，此刻更是增添了无限的神秘与肃穆。 “好美！”宋漫忍不住的惊叹着。 巴桑顺着宋漫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就是我们藏民们心中的圣洁之地！”巴桑很是得意的开口介绍道。 宋漫笑而不语，如今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不远万里，都想要亲自来到这里朝圣了。 而宋漫早已不知不觉之中，成为了这其中的一个了。 虽然是在高原之上，但是公路却是修得极为平坦，大部分的公路都已经铺上了沥青。 也不知道是太过于疲惫，还是高原反应，宋漫迷迷糊糊的靠着窗户睡着了。 等宋漫醒来的时候，太阳落山了，天已经暗了下去。 宋漫伸了个懒腰。 “我们还没有到吗？” “快到了，就在前面！” 巴桑的车技，宋漫还是信得过的，想来应该是快到了。 宋漫的头依在车窗上，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此刻窗外已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在高原上开车，不像是在城市里开车，很少能够看到来往的车辆。 只是宋漫现在好奇的是，从她醒来到现在，后面一直都跟着一辆车。 那辆车也是奇怪，就这么一直保持十米的距离，车速一致，就跟在他们车子的后面。 宋漫向后望去，强烈的灯光，刺得眼睛生疼，宋漫忍不住眯着眼睛，什么也没看见。 “那后面的车子好奇怪，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宋漫警惕而又小心的开口。 “那是德勒他们！”巴桑瞥了一眼后视镜，笑着解释道。 宋漫虽然不知道德勒到底是谁，但是想来也是巴桑的朋友，原本警惕的心又放了下来。 这条盘旋在山间的公路，时常是几十分钟都难以见到其他多余的车，如今身后有巴桑的朋友在，宋漫心中也觉得有了些许可靠和放心了。 那辆车就这么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宋漫他们的车后。 很快攀过了一座高山，不远处的学校的模样，慢慢的浮现出来了。 “前面那就是学校了！”巴桑介绍道。 学校不大不小，但是好歹也是有两座三层高的楼房的，比宋漫之前支教的学校要好很多了。 在两座楼房的空地前，高高插着一面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 宋漫看着眼前的学校，心情再次变得激动了起来。 此刻，巴桑按了按喇叭，吉普车轰鸣的发动机伴随着沉沉的喇叭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响。 随后，跟在宋漫身后的车子同样响起了喇叭声，似乎是在回应着巴桑。 巴桑有意将车速减慢，而身后的车子此刻却提速了，很快就与巴桑的车子相齐。 “我们要到了，他们也该回去了，打个招呼吧！”巴桑提议到。 宋漫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随后宋漫一旁的的车窗被降了下来，高原里昼夜温差大，窗外的冷风突然灌了进来，让宋漫清醒了不少。 冷风吹动着宋漫的长发，四处飞舞着，宋漫这才看清楚，那原本跟在身后的车，竟然是一辆救援车。 此刻救援车的主驾驶一旁的车窗也降了下来，开车的是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穿着一身军绿色的服装，看不清楚脸，而救援车上似乎满满当当坐了一车子的人。 “谢了，兄弟！”巴桑大声的喊到。 开车的男人没有回话，只是吹一声口哨，摆了摆手，便提速很快就超过了巴桑的车子。 宋漫看着远处早已变成了黑影的车子，心中满是好奇和惊讶，平日里只以为他们管得严，却没想到高原的救援队竟然会如此的豪迈而又不拘一格的时候，实在是让宋漫耳目一新。 “他们要去哪里？”宋漫忍不住开口问道。 “当然是回驻地了！他们就是我跟你提起的救援队，就驻扎在你们学校附近呢！”巴桑说到，“你们这里距离我们那挺远的，以后有什么事情，找他们帮忙也是可以的！” “队伍里管得严，任务重，我还是不打扰他们了吧”宋漫想了想说到。 巴桑笑道，“宋漫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高原上的队伍与其他地方的队伍可不一样呢，这里方圆十公里以内都归他们管，何况你们学校呢，可是培养祖国未来花朵的地方！” 宋漫听着巴桑的一番话，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不自觉的笑了笑。 巴桑把宋漫安顿在学校以后，又与学校的校长说明了情况，因为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这个学校虽然是比之前的学校好了不少，可是还是难以与城里的学校相提并论，整个学校上上下下不足一百个人，学校的校长是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婆婆，如今虽然年纪大了，已经不怎么管事了，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三名老师了。 这几天，其中一个老师回家探亲去了，一个老师吃不了苦跑回了家，最后一个老师病了，如今正在医院里修养呢。 宋漫的到来，可真是为这所学校雪中送炭了，总算是能让这几十个孩子能够开始上课了。 宋漫去拜访了一番老校长后，就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本是没想着会有信号的，可是出奇的是，这穷山僻岭的深山里，竟然还会有信号。 虽然只有一格，但是好歹也是比没有要好的，宋漫静静的翻动着手机，朋友圈里到处是城市里的灯红酒绿，美女帅哥们蹦迪狂欢，与宋漫四周的一切格格不入，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宋漫醒来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她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八点多了。 因为地处内陆深处，在这里日出要比城市里晚很多。 上课的时间是九点，时间已经不早了，宋漫急忙起了床，准备洗漱。 宋漫上课一般都是提前十分钟到教室等学生们一个个到齐的。 现在是八点五十，宋漫已经走到了教室的门口，她缓缓的推开了教室的木门，走进去。 “宋老师好！” 宋漫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小小的教室里面，坐了满满五十多个孩子，他们正睁大着眼前，紧紧的看着宋漫，咧着嘴巴，朝着宋漫微笑。 宋漫看着眼前这些稚嫩的脸颊，单纯而又灿烂的笑容，天真无邪。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宋漫走到教室中央的一块稍微完整的桌子上，放下了课本，看着孩子们，疑惑的问道，“是我迟到了吗？” 宋漫说着，看了看手表，距离上课的时间还有八分钟。 第8章 为人师表 孩子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也没有人敢回复宋漫。 一个坐在教室角落里的小男孩突然举起了手，问道，“老师，我可以发言吗？” 宋漫看向了小男孩，点了点头，温柔的笑道，“当然可以！” “老师，我们已经有十几天的时间，没有上课了，这次听说学校里来了一个新老师，所以大家都早早的来到教室，等你了！”小男孩从座位上站起来，回答道。 宋漫这才发现这个小男孩个子小小的，此刻就算是站起来，也只能是勉强高过桌面。 “你这么小，怎么坐在这么后面呢？”宋漫走近，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温柔的问道。 “老师，我已经九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小男孩很是铿锵有力的语气说道。 宋漫看着眼前的小男孩，无奈的笑了笑。 宋漫来新学校已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这十几天里，宋漫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在这里上学的孩子们，相比于上个学校的孩子们，更加的活泼胆大，一个教室里大部分都是藏族孩子们，穿着藏族的袍子，却能够讲出一番不错的汉语，这是让宋漫忍不住惊讶的。 这些孩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会讲汉语的，只知道家里的阿爸阿妈也会讲汉语。 孩子们常常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大部分的时候，宋漫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回答他们，可是有些时候，宋漫却也是束手无策，没有一点儿办法。 “老师 ，你知道很远很远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吗？” “很远很远的地方？” “嗯，阿妈说阿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阿爸了，我很想阿爸，希望阿爸能够回来看看我和阿妈！” 这时候，宋漫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只能给他们一个紧紧的拥抱，“阿爸会回来的！他也很想你的！” 宋漫为了更好的了解孩子们，所以她决定每天放学后，亲自到孩子们的家里去看看。 把这件事做好以后，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大部分孩子们都是来自附近山里的藏民家庭，有时候宋漫要走上两三个小时，才能走到。 藏民们都是热情好客的，就算是已经穷困潦倒到了极点，宋漫每次登门拜访，他们也都会拿上整个家里最珍贵最贵重的食物款待宋漫。 他们说着并不顺溜的汉语，但是宋漫还是能够很容易的从他们布满高原红的黝黑的脸颊上看出他们对老师的尊敬与敬意。 这是宋漫觉得最为感动最为震撼的，贫瘠的土地荒凉的高原，连绵起伏的高山深处，将他们与外界隔绝，这一处不亚于世外桃源的地方，每个藏民都是善良单纯而又质朴的，他们虽然没有见到过城市的繁华热闹，可是他们的心里早已比大部分外面的人更加纯洁而高尚了。 宋漫活到现在，看过了无数的世间冷暖，看到眼前的藏民们，宋漫只觉得心中很是温暖，对于他们同样是亦是由然生出满满的敬意与尊重。 巴桑忙了整整一个月了，好不容易有了空闲的时间，就来到了宋漫这里。 恰好是学校中午吃饭的时间，孩子们都在教室里拿出了从家里带来的饭菜，高原上的饮食比不了城市的丰富多样，宋漫见到最多的就是糌粑和酥油茶了。 一个星期里，有六天的时间是需要上学的，那么就意味着在这整整六天里大部分的孩子们从家里带来的饭就是糌粑。 每个人的糌粑也略有不同的，有的是加了酥油的，有的是加了奶渣子，不尽相同。而且也并不是 每个孩子都能够一连六天都能喝上酥油茶的，大部分的孩子们常常是用热水配糌粑。 宋漫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一直都吃不惯糌粑，也不喜欢酥油茶的味道，但是如今身处 高原之上，没有宋漫喜欢吃的米饭和各种各样的蔬菜鲜肉，而牛羊肉亦是少之又少了。 宋漫有时候饿极了，勉强会吃一点糌粑，大部分的时间除了喝水还是喝水。 “宋漫！”巴桑远远的就瞧见，正在晒太阳的宋漫。 宋漫转过头，眯着眼睛，这才瞧见了身后的巴桑。 “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是要去救援队驻地，就顺道来看看你！”巴桑解释道，“怎么样，还习惯吗？” 宋漫点了点头，“放心，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巴桑笑着点了点头，“现在不是吃饭的时间吗？你怎么在这里晒太阳？” 宋漫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怕万一说了实话，反倒是让人以为她矫情了。 “我已经吃饱了！”可是刚刚说完，宋漫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响了。 “宋漫，你这确定是吃饱了吗？”巴桑好笑着开口。 宋漫窘迫至极，说不出话来，尴尬的看着自己的双脚，抬不起头来。 “你是不是吃不惯我们藏族的糌粑？”巴桑问道，“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酥油和青稞的味道，实话实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宋漫这才点了点头。 “我今天就是要去救援队驻地吃饭去的，他们那里有白米饭，还有各种新鲜的蔬菜，还有猪肉呢！今天你就跟我一起去吧！”巴桑提议到。 宋漫虽然已经很馋了，可是宋之成从小到大对宋漫的管教极为严格的，宋漫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摆了摆手，“不，不用了！你去，就好” “诶呀，你跟我一起去吧，虽然队伍里是管教的很严格，但是你好歹也是派来支教的老师，他们肯定会欢迎的！”巴桑很是热情的劝说着宋漫。 可是宋漫脸皮薄，心中就算是愿意，表面上还是满满的拒绝。 “我等会儿还有课呢，我就不去了，你去吧！谢谢你了，巴桑！”宋漫说着，就急急忙忙的朝着教学楼跑去，也不敢多停留一会儿。 教室里，大部分的孩子们已经吃完了饭，此刻阳光很好，都跑出去玩去了。 只有一个瘦瘦的黑黑的小小的旺达，还在教室的角落里慢慢的吃着饭。 宋漫走近旺达的时候，他还在慢慢的吃着饭，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宋漫的靠近。 “旺达？” 旺达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宋漫，略显慌张。 “宋…宋老师！”旺达支支吾吾的。 “旺达，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还没有吃完饭”宋漫细细的看着旺达，又是伸出手来，摸了摸旺达的额头。 旺达似乎有些抗拒宋漫，很快的就躲掉了宋漫伸出来的手。 “没……没有，宋老师！” 宋漫这才注意到旺达碗中还没有吃多少的饭菜，居然是米饭和各种各样新鲜的蔬菜鸡蛋鲜肉。 宋漫没有记错的话，旺达的家里只有阿妈一人，阿爸早早的就去世了，只留下了旺达和他的阿妈两人，阿妈的身体也不好，重活脏活累活都干不了，家里也没有养什么牲畜，生活上也是颇为艰难的，无论如何，在高原之上，能够吃上这么珍贵的米饭和蔬菜，都是极为困难的。 宋漫细细回想起来，这已经不是旺达第一次带这么丰盛的饭菜来学校了，平日里就算是没有米饭蔬菜，旺达也会带上一个鸡蛋。 只是宋漫一直都没有深究多想，现在，细细想来，确实是太奇怪了。 宋漫的目光，久久难以从旺达的身上移开，旺达似乎也是心虚了，不敢抬头多看宋漫一眼。 他的双手此刻正紧紧的趴在饭盒上，有意想要遮掩些什么。 宋漫伸出手摸了摸旺达的小脑袋，在旺达身边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旺达乖，告诉老师这些东西你是从哪来来的？”宋漫的语气依旧是平淡而又温柔的，她静静的看着旺达，不紧不慢，从容淡定，等待着旺达的回答。 旺达依旧是没有回答，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旺达，你要相信宋老师，好不好？你说实话，老师不会怪你的！”宋漫依旧很是耐心，坐在旺达的身旁。 旺达抬起头来，看了宋漫一眼，很快又再次低下了头来。 “旺达，人都是会犯错的，犯错了并不可怕，最重要的是要改正错误，你跟老师说实话，这些东西是不是你偷来的？”宋漫猜测的口吻，再次询问到。 旺达此刻突然抬起了头，睁大着眼睛，又惊又怕，不停的冲着宋漫摇头否定。 “不，不是的，宋老师，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偷的！”旺达紧紧的看着宋漫的双眼，真诚的开口解释道。 “那是什么？”宋漫不解。 “宋老师，旺达真的没有偷，你要相信旺达，旺达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旺达很是紧张在意的看着宋漫。 旺达的双眼澄澈而又干净，没有任何多余的杂质与尘埃，充满了灵气，宋漫是相信旺达的。 “旺达，宋老师是相信你的，可是你要告诉宋老师，这些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不知不觉之中，宋漫的脸色已经变得严肃而又郑重，她看着旺达，既是怀疑又是相信。 第9章 张澄 “宋老师，我………我……”旺达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了，“对不起，宋老师！” “旺达！”宋漫缓缓站了起来，再次伸出手来，摸了摸旺达的脑袋，语重心长而又满是疼惜的语气，“今天的事我不怪你，从今往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旺达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点头。 往后的几天，旺达都没有来上学，宋漫知道旺达的心里还是有芥蒂的，几次三番想要亲自去旺达家看看他，可是都被突然发生的事情给耽误了。 这天，宋漫还是照常坐在一旁晒着太阳，手边正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在向外冒着热气。 宋漫微微闭着眼睛，似睡未睡。 原本平静祥和的空地上突然响起了车轮声，宋漫微微抬起了眼眸，疑惑的朝着身后望去。 一辆军绿色的车，正威风凛凛的停在教学楼外空地的正中央。 而在那车的一旁，旺达此刻正面对着宋漫的方向，在跟一个身穿特殊制服的男人说话。 宋漫眯着眼睛，看了许久，也不见着旺达过来，心中更加好奇了，便朝着旺达的方向走去。 “旺达你终于肯来上学了，老师一直想去看看你，可是总是被事情耽误了！”宋漫一边说着，一边说伸出手来将旺达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旺达，老师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嘛，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讲话！”宋漫蹲下身子，将旺达脖子上歪了的红领巾，细心的扶正放好。 “老师，叔叔不是坏人！”旺达伸出手，指了指宋漫的身后，很是肯定的语气说道。 宋漫这才注意到身后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此刻正细细的盯着宋漫，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你是谁？”宋漫起身将旺达护在了身后，目视着眼前的男人。 “宋老师，你好！我是张澄”男人礼貌的伸出手来置于宋漫的身前。 一米的距离，不远不近。 他的个子似乎比余宁一米八三的个子还要高一些，一身黄绿色的衣服穿在身上笔挺有型，脚上一双黑色的作战靴上还有有一些灰尘。头上规规矩矩的戴着帽子，盖住了半个额头。 又密又黑的眉毛，平而舒展，他的眼睛不大却很好看，眼睛里闪烁着澄澈的光芒，不染一丝杂质。 此刻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宋漫，一只手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 “宋老师，你看完了吗？”那人突然开口问道。 宋漫被吓了一跳，这才收回了原本打量的目光。 “你是谁？” 宋漫没有理会他伸出的手，反问道 “我是旺达的叔叔，我叫张澄！”张澄看着眼前充满警惕和小心的宋漫，忍不住一笑。 宋漫被张澄这么一笑，只觉得莫名其妙。 “旺达，他是你叔叔吗？”宋漫转过头，看着身后的旺达，又指了指张澄，开口问道。 旺达看着宋漫，点了点头。 “真的吗？”宋漫还是有些怀疑。 “真的，宋老师，张澄叔叔可好了！”旺达朝着宋漫用力的点了点头。 宋漫看了一眼张澄，欲言又止，宋漫只觉得说不出的奇怪，喊他张澄，又觉得太唐突了，因为宋漫看着眼前的张澄，明显是要比自己大了十岁左右，一时间，只能是干看着。 “宋老师，喊我张澄就可以了！”张澄看着宋漫说到。 “这恐怕不太好吧！” “都是年龄相仿的人，宋老师难道要喊我张叔叔吗？” “年龄相仿？”宋漫一时听着，都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还是耳朵有问题了。 见宋漫脸上的神情满是疑惑，旺达拉了拉宋漫的手，“宋老师，张澄叔叔今年才三十岁左右，只比你大几岁呢！”旺达说着，也是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宋漫。 “旺达，叔叔是不是真的看起来很老诶？”张澄摸了摸旺达的小脑袋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真不好意思！”宋漫满是歉意的看着张澄，忍不住道歉。 张澄摆了摆手，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宋老师，不必往心里去，我们常年驻守在高原上，皮肤早就被晒得又黑又红，被人误会也是常有的事情！” 张澄的五官确实是好看的，但是此刻，宋漫莫名觉得眼前的张澄笑起来有一种憨憨的感觉。 “那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今天来，是为了旺达的！不知道宋老师现在有没有时间？” 张澄今天来确实是挑了个好时间，学校里的孩子们都回家了，只剩下宋漫一人。 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教室的门早已经被锁上了，宋漫只好带着张澄和旺达去了自己住的地方。 “房间有点小，你们将就着坐坐吧！”宋漫搬出了两个小板凳出来。 “好！” 宋漫的房间不过只有十平方，摆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床和一张书桌之外，已经没有多少空余的地方了。 房间不大，但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有条不紊。房间里还弥漫着淡淡的六神花露水的味道，那是宋漫特地带来的。 书桌靠墙的一旁，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三列书，国内外散文小说诗集都有。 宋漫给张澄和旺达各倒了一杯水后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旺达这几天怎么没来学校？”宋漫问道。 旺达看了看宋漫，很快就把目光移到了张澄的脸上。 张澄伸出手抚摸着旺达的后脑勺，这才开口，“宋老师，旺达这几天是去找我了！” “找你了？”宋漫不解。 “对！”张澄点了点头。 “旺达，你先出去玩，有些事情我想单独与宋老师聊一聊！” 旺达点了点头，就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了宋漫和张澄。 “宋老师，旺达家里的事情，你应该也是知道一些的吧？” 宋漫点了点头，静静的看着张澄，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确实是旺达的叔叔，但是我们之间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旺达的家里只有他和他的阿妈！”张澄继续开口。 宋漫应到：“我知道，你是汉族人，旺达是藏族人！” 张澄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句话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宋漫也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此刻宋漫也忍不住的笑了笑，“是我说了句废话了！” 很快张澄就正了正脸色，变得一脸严肃。 “宋老师，你知道旺达的阿爸吗？”张澄问道。 第10章 旺达身世 “不是很清楚，只是听旺达的阿妈说旺达的阿爸是在旺达四五岁的时候去世的！”宋漫如实说道。 “是这样，但是有一点旺达的阿妈，可能没有跟宋老师讲！” “什么事？” “旺达的阿爸是因我们而去世的！” “你们？！”宋漫有些惊讶，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张澄轻轻的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凝重。 “我们整个救援队上下对旺达他们一家是有愧疚的，我们知道他们母子俩日子过得不好，政府已经在努力帮助他们，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在生活上帮助他们！” 宋漫点了点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旺达一家竟然会与救援队有这么深的关系。 “所以，宋老师，旺达他没有…” 宋漫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是我错怪了旺达！旺达他是个好孩子！” 宋漫此刻只觉得充满了愧疚，原本握着纸杯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 这一切，都被张澄尽收眼底。 “宋老师，不用内疚，旺达他很喜欢你，他有没有怪你的意思！”张澄看着宋漫，很是温和的扬起了唇角，“我今天来，也不是兴师问罪的，就是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宋老师你！旺达是我们大家看着长大的，他的品行绝对是信得过的！” “好！”宋漫的心情仍旧低沉，静静的应道。 张澄的神情依旧温和，他静静的看着宋漫，大抵是猜到了宋漫此时的心情了。 张澄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宋老师，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宋漫点了点头，张澄敏捷的站起身，朝着外面走，还未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 “宋老师，还不知道你电话呢！” 宋漫满脸疑惑的看着张澄。 “哦，对了，你们现在年轻人都是用微信吧，那宋老师方便加一下微信吗？”张澄看着宋漫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后脑勺。 其实至于是微信还是电话，在宋漫这里都只是个联系方式而已，让宋漫疑惑的是，不过是今天见了一面而已，还不至于要到加电话要微信这种地步吧。 张澄见宋漫仍旧是有些迟疑。 “旺达的阿爸是我的好朋友，旺达也从小与我亲……若是宋老师不愿意，那就算了！” 宋漫听着张澄的一番话，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一想到旺达可怜的身世，宋漫也是有心想要多帮帮他。 宋漫没有多想，拿出了手机，“加个微信吧！” 张澄很快报出了一段数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也是我的微信，我们任务重训练多，还请宋老师您能够多多照顾旺达！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旺达那个孩子很可爱，我很喜欢他！”宋漫连连摆手，开口说道。 “好，那我走了！”张澄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张澄的电话号码很好记，宋漫听一遍就记住了。 添加好友的消息发过去了，宋漫本以为像张澄这种人，应该是不怎么玩微信的，没想到，消息刚刚发出去，很快就通过了。 “我是张澄” “我是宋漫” 简短的自我介绍以后，就没了下文。 宋漫的房间是在单独的一栋楼房里的最高一层，房间外有一条一米宽的走廊，站在走廊上，可以看到高原上很远很远的风景，天气好的时候，还能够看到连绵不绝的雪山，就连公路上的一举一动都能够尽收眼底。 送走了张澄以后，宋漫就站在走廊上还没有回房间。 张澄的越野车，跑得很快，扬起了厚重的尘土，很快就消失在连绵起伏的盘山公路中了。 半夜，宋漫睡不着觉，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突然就对张澄有了些好奇了。 这是宋漫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救援队，他们对于大众而言，从来都是神秘却又可靠，对于宋漫而言更是如此。 张澄的头像正是宋漫来时见到的那座高耸圣洁的雪山，朋友圈里面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动态，大部分都是高原上美丽的风景。只是那条标语，宋漫觉得很是深刻。 “澄澈的爱，只为一个中国” 很快，宋漫就把张澄的朋友圈给看完了。 真的是人如其名，连朋友圈都那么干净，宋漫在心里嘀咕着，想来应该是不常用微信吧。 宋漫的朋友圈，却也是极为的精彩的。宋漫酷爱旅行，这几年走走停停也去过了不少的地方，拍了不少好看的照片。 除此之外，宋漫也有自己的姐妹圈子，偶尔聚餐打卡美食，总喜欢拍拍拍。 相比较于宋漫，张澄确实不像是个只有28岁的年轻人。 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宋漫仍旧在慢慢的尝试着接受糌粑的气味，巴桑来看过宋漫几次了，有时候还会给宋漫带来一些新鲜的蔬菜和鸡蛋，让宋漫解解馋。 旺达的阿妈身体不太好，最近又病了，家里的活儿没有人干，旺达只好来向宋漫请假回家照顾阿妈几天。 宋漫心里是不赞成旺达荒废学业的，可是一想到旺达的身世还有他身体不好的阿妈，宋漫也是打心底心疼旺达。 所以，很多时候，宋漫会亲自拿着课本和作业，去旺达的家里给旺达辅导功课，旺达也是个好学的好孩子，聪明机灵，学东西也很快，有时候课上完了，宋漫会帮着旺达一起干一些农活，尽量减轻他们家的负担。 这次旺达已经整整五天没有来学校了，宋漫放心不下，只好亲自带着课本和作业去找他。 “宋老师，你来了！”旺达见着宋漫，满是欢喜。 “旺达，你可有好几天没来学校了呢！”宋漫笑了笑，拿出包里的课本和作业，递给了旺达， “这是作业，快拿好了！” 旺达双手从宋漫的手里接过了作业，双眼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紧紧的抱在怀里，很是欣喜，“谢谢宋老师！” “阿妈的身体好些了吗？” 旺达摇了摇头，神情略显低沉。 “没事的！现在医学很发达的，阿妈的病会慢慢好起来的！”宋漫伸出手，抚摸着旺达小小的脑袋。 旺达很是温顺的点了点头，看着宋漫笑了笑。 第11章 旺达母亲 今天旺达要做的事情很多，不仅要给家里的牲畜喂食，还有去挖家里种的土豆，又要去邻居家借拴马的绳子，到时间了又要给阿妈煮药，来来回回就要耗费好几个小时。 宋漫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要是今天先上完课，再去干这些事情，恐怕到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宋漫想着，课程也不算太急，就先帮着旺达把这些事情做完了再说。 她不熟悉旺达家周围的邻居，所以就留在家里给牲畜喂食。 宋漫提着已经装得满满的桶，走到了牲畜圈外，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宋漫虽然生活在小县城里，但是家里的爸妈也从来不会让宋漫干这些粗活，所以宋漫有心想要帮旺达，但是一时之间，也是束手无策，无从下手。 宋漫回想起旺达在时是如何喂养牲畜的，她记得旺达是拿着这个瓢舀了几瓢，倒进圈里的凹槽里，小羊就会自己跑来吃，没有废太多力气。 宋漫按照旺达的步骤来做，刚开始的时候，都很顺利，可是瓢里黑黝黝的食物，还未倒进凹槽里，就已经溅了宋漫一身了。 宋漫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手里的瓢也摔在了地上，裂成了两半。 “哈哈哈！”宋漫的身后传来高扬的笑声。 宋漫转过身，就看见了站在身后不远处，一脸看热闹的张澄。 “有什么好笑的！”宋漫回瞪了张澄一眼，心里嘀咕道。 宋漫弯腰，捡起了摔成两半的瓢，手足无措，这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来宋老师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没干过这些粗活呢！”张澄说着，从宋漫的身旁的经过，提起了一旁装满食物的桶，隔着栅栏，稍微弯着腰，很轻松的就将满满一桶的食物倒进了凹槽里。 很快，就见着栅栏里的几十头小羊，急匆匆的朝着凹槽跑来。 张澄的这番话，虽然没什么，但是宋漫听着只觉得格外的不对劲，总觉得张澄是在有意无意的嘲讽着自己。 宋漫不打算理会张澄，瞥了一眼张澄，转身就走。 “诶，别走！”张澄很快就追上来了，紧紧跟在宋漫的身旁，“宋老师是生气了吗？”张澄很是无奈的摸了后脑勺，看着宋漫，满脸真诚的问道。 宋漫没看他，依旧是大踏着步子，朝前走着。 “宋老师，这瓢是怎么了？”旺达从邻居家里借回了马绳，给马拴好了后，回到家中，就见着摔成两半的瓢，此刻正躺在桶里面。 宋漫看着旺达，一时脸红，不好意思将方才的事情说出来，只好支支吾吾的开口说道：“不小心摔了，改天我赔你一个吧！” “老师，你这衣服上沾得是什么？怎么黑乎乎的？”旺达又指了指宋漫衣服上黑色的污渍，疑惑的开口问道。 宋漫这才瞧见了自己裤脚上已经沾满了污渍，怎么擦都擦不掉。 一旁的张澄见状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很快就进屋拿来了一块干净的布，递到了宋漫的眼前。 “宋老师，擦一擦吧！”张澄温和的声音开口。 宋漫从张澄的手里接过了布，蹲下来，细细的擦拭着裤脚，可是不管怎么用力擦，都是擦不掉的。 宋漫尝试了很长时间都没用，索性也就放弃了。 宋漫坐在院子里，旺达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了一碗酥油茶，高兴的捧给了宋漫，“宋老师，给你酥油茶！” 宋漫看了看旺达，又看了看旺达手里的酥油茶，脸色有点僵硬。 “旺达，你宋老师不喜欢酥油的味道，快拿走吧！” “啊？”旺达一惊，满是歉意的看着宋漫，“对不起，宋老师，我不知道你不喜欢酥油！” “没事没事！”宋漫连连摆了摆手，安慰着旺达。 宋漫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奇怪了，张澄是怎么知道她不喜欢酥油的？ “时间不早了，旺达我们赶快去挖土豆吧！”张澄已经从屋里拿出了两把铁锹和一个篮子。 “我也去帮你们吧！”宋漫站起身，想着自己今天本来是来帮忙的，可是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好，反倒还把旺达家的瓢给摔坏了，心中过意不去。 “这些粗活还是我们来干吧！宋老师忙活了一下午了，还是好好歇一歇吧，是不是旺达！”张澄 摸了摸旺达的脑袋，就带着旺达朝着后山的小路走去。 宋漫本想开口反驳的，可是一想起那摔成两半的瓢，宋漫还是忍住了。 闲来无事，宋漫估摸着时间，也是给旺达的阿妈煮药的时间了，正想要起身。 却听着屋内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宋漫抬头看去，只见着旺达的阿妈央拉正杵着拐杖缓缓的从走了过来。 宋漫连忙起身，搀扶着央拉。 “您怎么起来了？” “宋老师，这些天我一直躺着，睡着了就会梦见旺达的阿爸！”央拉说起旺达的阿爸，此刻脸上正挂着恬淡温柔的笑容。 宋漫扶着央拉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宋漫就静静的陪在央拉的身边，坐在央拉的身旁。 宋漫看着央拉的面容，心中充满了感叹和无奈，宋漫看得出来，央拉对旺达的阿爸的感情至深，如今只剩下了央拉一个人独自抚养着旺达，这其中的孤苦与辛酸恐怕也只有央拉她自己知道吧。 “宋老师，我给你讲讲我和旺达阿爸的故事吧！” 宋漫看着央拉祥和的面容，点了点头，静静的倾听着。 “宋老师，你可能没想到吧，旺达的阿爸其实是你们汉族人！”央拉看着宋漫，微微一笑。 “汉族人？”宋漫显然也有了些许的惊讶。 央拉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是汉族人，若是还在世的话，今年应该与德勒同岁了！” 德勒？宋漫听着这个名字，觉得很是耳熟。 “德勒，今年刚好三十岁了！” “三十岁？”宋漫的心中再次一惊，也就是说旺达的阿爸是在他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走了。 多么年轻的一个数字！ “宋老师，今年多少岁了？” “我？28岁！”宋漫指了指自己，如实的回答到。 第12章 故事 “我比你大五岁，宋老师可以直接喊我央拉！”央拉伸出手，覆盖在宋漫的手背上，笑了笑。 宋漫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从央拉手掌心里传来的每一寸沧桑与劳累，这完全不像是一个三十岁女人该有的双手！ “我第一眼见到旺达的阿爸，就喜欢上了他！他其实就只是一个普通汉族男子的长相，但是我就是喜欢他！” “他对我很好，他在的时候家里的粗活很少会让我插手，我本来是不会说普通话的，是他教我的！” “你的普通话很好很标准！”宋漫点了点头，由衷的称赞道。 “是旺达的阿爸教得好！” 整个国内上下，普通话之中总会夹杂着不少的各地的特色，但是央拉的发音，却是尤为标准的，宋漫可以看得出来，旺达的阿爸一定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他是在一个下着大雪的晚上走的，我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直到他的手变得越来越凉，身体也变得僵硬无比！我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央拉此刻仍旧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的。 “他的死，是死得其所的，他死在了他最爱的道路上！我爱他，我懂他，我知道他不会后悔的！所以我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央拉的目光缓缓移到了不远处的雪山，眼神变得尤为坚定。 “央拉你一个女人独自抚养一个孩子，这么些年，为什么不再找一个人与你一起呢？”宋漫不解，央拉只有三十岁，往后的日子还有很长，在宋漫的身边，三十岁的女人再找一个男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央拉此刻轻轻的拍了拍宋漫的手，神情祥和而又庄重， “我和他在一起也不过是五六年的时间，在这五六年里我们一起走过高原上最为凶险的路，爬过最圣洁的雪山，拜过最虔诚的佛，骑过最烈的马，就算他已经不在了，他的身影还留在高原的每一个角落，已经足够我挨过接下来的日子了！”央拉缓缓的扬起了嘴角，目光坚定着看向雪山深处。 “宋老师，你现在可能还不太明白，但是以后你会明白的，不是所有的爱都需要陪伴的！” 宋漫静静的听着，一动不动，突然只觉得眼眶湿润。 “阿妈，我们回来了！”旺达软软的声音响起，他正一步一跳朝着央拉奔来。 张澄拎着一筐土豆慢慢的在后面走着，看着旺达蹦蹦跳跳，满是笑意。 “阿妈你和宋老师在说些什么呢，怎么宋老师都哭了？”旺达走近，就看见满眼红彤彤的宋漫。 宋漫惊慌失措的伸出手，很快的就抹去了眼角的泪珠，“只不过是眼睛进了沙子而已！” “训练这么忙，怎么能抽出时间来这？”央拉看着不远处的张澄，开口说道。 “嫂子，我们最近不忙，他们几个就喊着让我来给你和旺达帮忙！” “阿妈，我饿了！”旺达捂着肚子说道。 “屋里有糌粑，快拿出来给宋老师和你叔叔吃！”央拉吩咐到。 “阿妈，宋老师不吃糌粑的！” “这……”央拉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来款待宋漫，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晚饭我来做，嫂子不必担心亏待了宋老师的！”张澄说到。 “你可是很久都没有下厨了，今天你肯下厨，我们也算是有口福了！”央拉笑道。 “应该的！”张澄应到，就提着篮子走进了厨房。 宋漫陪着央拉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落日的余晖撒在高原的雪山上，分外的妖娆，璀璨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真美！”宋漫忍不住赞叹。 央拉的唇角微微上扬，目光平淡如水，“他在的时候，我们常常一起坐在这看日落！” 很快，厨房里传来阵阵扑鼻的饭菜香味。 这是宋漫久违的饭菜香，已经完全盖住了藏民家里特有的酥油味道。 旺达正端着一盘香喷喷的烧土豆从厨房里出来，“阿妈，宋老师，吃饭了！” 宋漫站起身，伸手扶着央拉站起来。 却被央拉笑着拒绝了，“宋老师，我自己可以的！” 宋漫见央拉态度坚决，也没有强求。 “好，那我去厨房帮忙端菜！” 宋漫进了厨房才发现，旺达家里的厨房与普通藏民家的厨房不一样，完全没有一点藏族的特色， 反倒是满满的汉族风。 张澄此刻正在灶台旁盛饭，落日余晖下的阳光透光灶台旁的窗户撒在他的身上，柔和温暖，他的手指很长，因为常年在高原上，手背和他的脸一样都是黑黑的，可是他掌心却很白，可以轻易的看见很多肉色的伤疤，尤其是虎口那里已经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今天张澄没有穿军装，反倒是穿着运动鞋牛仔裤和卫衣，腰间系着围裙，像极了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是不是在惊讶旺达家的厨房与寻常藏民家的厨房不一样？”猝不及防，张澄突然开口问道。 一时出神，宋漫这才急忙的收回目光，见着张澄没有发现自己在偷偷的打量他，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张澄见宋漫迟迟没有回应，疑惑的转过头来，看着宋漫。 张慌失措之间，宋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央拉知道他吃不惯藏族的食物，就特意为了他把厨房改造成我们汉族的样子，还特意去学怎么做菜煮饭！” 宋漫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饭盛好了，走吧！” 宋漫走上前，在灶台边端了两碗米饭，张澄手里也端了两碗，刚好四碗。 宋漫走进屋子里的时候，旺达已经摆好了筷子，就等着宋漫和张澄了。 宋漫坐下来的时候，看着眼前的饭菜，不免微微一惊。 没想到，不过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张澄已经做好了六道菜，其中不乏还有步骤繁琐的大菜。 “吃吧！”央拉说到。 宋漫也就不客气了，这是宋漫来到高原上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喜欢的菜。 六道菜都是宋漫平日里喜欢吃的，平日里宋漫只以为像张澄这样的人，射击格斗才是他们擅长的，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做菜。 眼前的这六道菜，不论是香味还是卖相都是极好的。 宋漫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被煮得粉扑扑的土豆，放进碗里，就着米饭一起吃。 味道居然也很好，咸淡正符合宋漫的口味。宋漫平日里口味重，普通馆子里的菜宋漫总觉得淡了些，宋漫怎么也没有想到，张澄的手艺会这么好。 宋漫忍不住再夹了几筷子的土豆和红烧肉，扒饭的速度也不自觉的快了起来。 “宋老师这土豆是不是很好吃？”旺达问道。 宋漫看着旺达，用力的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这是叔叔的拿手菜，宋老师你多吃点！”旺达说着，又亲自给宋漫夹了好几筷子的菜。 宋漫吃饭的动作不算雅观，反倒是一旁的张澄一直都是细嚼慢咽的，不紧不慢的吃着碗里的饭。 一顿饭下来，满满一大盆的土豆烧肉，都被宋漫吃得差不多了。 宋漫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菜都被我吃没了！” “宋老师你来我们家就要像是回自己的家一样，不必拘束！”央拉脸上洋溢着淳朴的笑容，开口安慰道。 宋漫一时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饭后，宋漫实在心里过意不去，宋漫主动提出要帮忙洗碗。 央拉本是不同意的，可是拗不过宋漫，也只好同意了。 张澄闲来无事，就在宋漫的一旁打下手。 “气消了吗？”张澄突然开口。 “啊？”宋漫微微一愣，慢慢才意识到，张澄是在说下午那件事情。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想起吃了他这么多菜，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我其实没有那么娇生惯养的!” “我知道！” “你知道？” “你误会我了，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我到底是哪句话惹你不高兴了？”张澄依旧是 笑吟吟的开口问道。 “我……”宋漫细细想来，张澄确实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她斤斤计较了。 “你也是南方人？” 张澄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你做的菜都是我们南方的口味？”宋漫疑惑的开口问道。 “走南闯北惯了，每个地方的菜都会一点！” “好厉害，你做的菜真的很好吃！”宋漫由衷的赞叹道，看着张澄的目光也变得格外的明亮。 “多谢夸奖！”张澄很自然的应到。 “你会做粉蒸肉吗？”宋漫再次开口。 “粉蒸肉？”张澄想了想，“听说过，但还没学过！” “你喜欢吃粉蒸肉？” “嗯！我妈做的粉蒸肉特别好吃！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我妈做的饭菜了！”宋漫开口说着，眼前再次浮现了那日她与宋之成争吵的场景，脸上的神情也慢慢的变得冷淡了起来。 “怎么了？”张澄看着宋漫神情不对。 “没，没什么！”宋漫支支吾吾 宋漫和张澄把厨房收拾妥当时，夜已经深了。 央拉不放心宋漫一个人走山路，就让张澄开车送宋漫回学校。 宋漫看着时间确实不早了，也没有拒绝。 宋漫坐在副驾驶座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夜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车内光线很暗，也不知道是不是忙活了一天都很累了，没有人开口说话。 张澄没有抽烟，可是宋漫还是能够闻到淡淡的烟味。 这种烟味宋漫觉得很熟悉，很像那个救了她的藏族男子身上的烟味。 “我可以问问你，旺达的阿爸是怎么死的吗？”宋漫突然开口问道，又意识到了什么，“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当我没说。” 张澄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不能跟你说太多，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死的很光荣，他是为国捐躯！” 张澄的话语铿锵有力，一点点的刺激着宋漫的耳膜。 宋漫是惊讶的，她忍不住张了张嘴巴，下意识的重复道：“为国捐躯！” “对，为国捐躯！” 身处在和平的年代已经太久了，远离了战争这么多年，宋漫无法想象，在这个高原之上，竟然还会有这么伟大而又震撼的事迹，不曾被大众所知晓，就连新闻也不曾报道过半个字。 如果不是这次宋漫来支教，遇见了可爱的旺达，恐怕宋漫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 张澄将车停到宋漫的学校时，已经是深夜了。 “到了，谢谢你了！” “小事而已！” “好，那我下车了！” “嗯” 宋漫下了车，关上车门时，张澄已经把车窗降下了。 “宋老师，等等！” “怎么了？”宋漫回头，有些不解。 只见着张澄已经下车了，从车头绕了过来。 “太晚了，我还是送你到楼下吧！” 宋漫本想拒绝，可是张澄已经先迈出了步子，朝着宋漫住的方向走。 宋漫也只好跟着张澄一起走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在说话，就静静的走着，可以清楚的听见两种不同的脚步声。 车子就停在宋漫住的那栋楼的一百米远的地方，已经很近了，视野开阔，一眼可以望得到尽头， 根本就不需要张澄亲自来送。 很快，就走到了楼底下了。 “你们平日里任务危险吗？”宋漫忍不住开口问道。 只见着，张澄挺拔的背影微微一怔。 “是不是又不方便说？那我就不问了！”宋漫急急的开口。 “没，没有，只是很少有人会问我们这种问题！”张澄转过头，看着宋漫笑了笑。 “平时训练很多，任务也重，但是大部分的任务都不危险，都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张澄中肯 的回答。 “那还是有一些任务是很危险的了” “嗯！”张澄轻声应允道，“不好意思，这些任务我不能告诉你！”张澄的脸上露出一丝抱歉的 神情。 “没事，我知道你们身份特殊，我虽然很好奇，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宋漫微笑着说到，脸上亦是满不在意的神情。 “到了！” “嗯，到了！” 第13章 高原上的故事 再向前走几步，就是上楼的楼梯了。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今天谢谢你了！”宋漫的心情很好，她的脸上一直都挂着淡淡的笑容。 “你快上去吧！”张澄抬头看了看楼梯，又看了看宋漫房间外的走廊，这才收回目光，看着宋漫说道。 “好！” 走出了几步，宋漫停了下来。 “怎么了？”张澄跟了上来，“是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 “没有！”宋漫摇头，“只是我突然忘记跟你说，路上小心！” “那你现在再说一遍，也不是不可以！”张澄微笑着看着宋漫，透过昏暗的光，在黑夜里，张澄的目光依旧很亮。 “路上小心”这算是宋漫与友人分别时，总要忍不住叮嘱的一句话，可是如今要说第二遍，宋漫 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既然张澄都开口了，宋漫也只好答应了 “张澄，路上小心！” “好！” 宋漫点了点头，刚想转头，却感受到张澄的 眼睛紧紧的看着自己，满是期待的目光。 “宋老师，我可以喊你宋漫吗？”张澄试探的开口问道， 宋漫还以为张澄要说些什么，结果只是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宋漫忍不住笑了笑，心里想着，真不知道是他傻呢，还是自己傻。 “当然可以，我本就觉得宋老师这个称呼很奇怪，都把我喊老了！” “好！” “你快点回去吧，已经很晚了！”宋漫催促道。 “好！”张澄应道。 宋漫爬到第三层的时候，下意识的向外看去，张澄竟然没有走，还在楼下等着。 宋漫也没有多想，直到是爬到了最高一层，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宋漫站在走廊上，朝着楼下的 张澄挥了挥手，转身就进了房间。 回到房间，关紧了门，宋漫洗洗就睡了。一夜无梦，宋漫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今天没有课，宋漫的动作也变得慢悠悠的。 洗漱完毕，换了衣服以后，宋漫习惯的拿起了手机，看看最新的新闻和消息。 没什么特别的消息，宋漫放下手机就准备下楼吃早饭了。 早饭一如既往的还是糌粑，宋漫进了厨房端着一碗糌粑，闷闷不乐的走了出来。 虽然太阳只是刚刚出来，但是阳光已经很烈了，晒得宋漫头晕，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宋漫蹲在台阶上，看着手里的碗发呆。 宋漫确实很饿，但是宋漫实在是不想吃糌粑了。 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吃，一辆车已经停在了宋漫的眼前。 “宋漫！”是巴桑。 宋漫抬头看着桑巴，勉强扯出一点微笑，“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要去边防驻地办事，差不多要三天的时间，你不是想要车吗？这三天我可以把我的车借 给你！” 宋漫这才提起了兴趣，朝着巴桑用力的点了点头，“好！” “不过你要先跟我去一趟边防驻地，把我送到那儿了，车就是你的了！”巴桑说道。 “没问题，现在就走吧！”宋漫心急火燎的放下手中的碗，拿了手机就匆匆忙忙的上了车。 边防驻地是在一处巍峨高耸的雪山山下，远远望去像是一块巨大的堡垒，外沿是一圈高高的铁墙，上面还有一层电网，铁墙上写着“军事重地，闲人免进”八个大字，很是严密肃穆。驻地的大门上正插着一个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在蓝天白云之下格外的美丽。 驻地的大门外设下了关卡，十米宽的距离，左右两边各有一个身穿军装手持长枪的哨兵，身姿挺拔，目光如炬。 巴桑拿出了证件，给守门的人看了看，就放行了，一路上都很顺利。 一路上，宋漫静静的看着窗外，很是好奇，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军事重地。 大门内，一条笔直的大路一望无尽，门内门外竟然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里有小型的花园，有种满各种蔬菜的田地，还有几栋高大雄伟的房屋，再向前走，更有标准的 篮球场和田径场，此刻有不少士兵正在训练。 巴桑把车停在了训练场的一旁，打开了车窗，朝着一位正在训练士兵的军官挥了挥手。 那军官这才朝着巴桑的车子走了过来。 “李团长在吗？”巴桑问道。 “在呢！”军官指了指那栋最高的楼，“今天准备来住几天？” “三天吧！”巴桑说着，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这次事情有点棘手！” 他们二人在谈话，宋漫就静静的看着训练场上的士兵们训练。 “德勒呢？他今天在吗？” “不在，出任务去了！今天应该是回不来了！” “咦，她是谁？”那军官此刻指了指宋漫，满是笑意的看着巴桑开口问道，“好啊你，艳福不浅呢！” “说什么呢你！这是从大城市来支教的老师\\\"巴桑一本正经的介绍道，“就在你们驻地旁的那个学校里！” “哦，原来是她啊！”军官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可惜了，德勒今天不在驻地！” 宋漫没有注意他们二人在说些什么，目光缓缓的在一个又一个士兵的脸上移动。似乎并没有宋漫要找的人。 巴桑见宋漫的神情有些低落，便问道：“你要找什么人吗？” “没…”宋漫急忙的收回了目光，看着巴桑，很肯定的说道，“没有 。” 巴桑的车重新启动了，在那栋高楼停下。 巴桑把车钥匙交给宋漫，又不忘再叮嘱了几句，拿了文件，就进去了。 宋漫的心情很好，顺利的出了驻地的大门，就已经在想着要去哪里好好的吃上一顿早餐了。 宋漫所在的地方太偏僻了，方圆几十里都鲜少有人烟，更何况是集市呢。 最近的一座小城，开车差不多也要两个小时的时间，趁着天气好景色美，宋漫没有多想，开着车就去了。 沿路上的风景实在太美丽了，在这座高原上，不仅是连绵的雪山，还有绿油油的草地，一望无际的戈壁滩，蜿蜒曲折的河流，清澈碧绿的湖水。成群的耗牛在河边吃草，俊美的马儿在草地上奔腾，天空上还有雄鹰展翅飞翔，就连天空的云朵也变得格外洁白柔软，风景美不胜收，是宋漫从来都不曾见过的。 穿过一段无人区，距离小城也就越来越近了，宽广的公路上渐渐的可以看见来来往往的车辆了。 一个穿着藏服的老人，头发花白皮肤黝黑，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脖子上佩戴着念珠，手中转动着转经筒，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念着经文。他的眼白已经变得昏黄了，可是他的目光却是格外的清澈，此刻正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脸上洋溢着淳朴的微笑。 路边有几处藏族人家，屋顶上已是袅袅炊烟，小孩子们在一旁玩耍，小脸红通通的，你追我赶，天真浪漫。 宋漫很快就进了小城，路也开始变得复杂了，各种各样的商铺已经开了门，来往的车辆时而停下时而开走，很是繁华热闹。 很快，宋漫就找到了一家藏餐店，门外已经停满了摩托车，小汽车。 看样子，这家店的味道一定不会差，宋漫心里想着，很快就停好了车。 店铺不大，只摆了十几张桌子，但是已经都坐满了人。 宋漫走到点餐台，抬头看了看菜单，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哪个好吃，就学着身旁的藏族大叔，照 着他点了“一碗藏面，一壶甜茶，一盘咸包子” 宋漫付了钱，点餐的人给了宋漫三张卡片，卡片上就写着“藏面”、“甜茶”、“包子”，拿着 卡片再去后台，就可以拿到食物了。 藏面不大不小一碗刚刚好，宋漫还要了很多辣。甜茶是用开水瓶装得满满的一壶，份量很足，宋漫拿到的时候，也忍不住一惊，她的胃口很大，可是看着手里的满满一壶的甜茶，宋漫知道自己是喝不完的。一盘咸包子差不多有六个，虽然说是包子，可是却是饺子的样子，个头很大，差不多有南方饺子的两个大。 找了一圈，也没有空出来的桌子，宋漫只好端着托盘等在一旁。 一个藏族的小哥很快吃完了，拍了拍宋漫的肩膀，就把座位让给了她。 “谢谢啦！”宋漫笑着点了点头。 藏族小哥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就走了。 宋漫是在一张很长的长方形的方桌旁坐下的，在这张方桌上，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他们衣着不同，语言也不尽相同。宋漫就一边静静的吃着碗里的面，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他们口中的故事。 “小姑娘，你也是来旅游的吗？”一位中年大叔手中端着一碗酥油茶，看着宋漫问道。 宋漫摇了摇头，笑了笑，“不是！” “咦，除了来旅游的，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可是很少见的。”坐在宋漫右手旁的藏族大叔笑眯眯的说到。 宋漫抬眼看了店内一圈，才发现，在这家藏餐店里，有不少年轻人，但是有些年轻人穿着冲锋衣脖子上挂着相机戴着墨镜一看就知道是来旅游的，不像宋漫随手拿了个外套穿了双鞋就出来了，这店里面的年轻人大概也只有宋漫是如此了。 “小姑娘，那你来这是干什么的？” 桌子上有不少好奇的人，此刻正看着宋漫。 “我啊，我是来支教的”宋漫轻描淡写的说到。 “支教？” “支教好啊！” “咱们这里可不像日光城，条件艰苦位置偏僻，每年咱们这汉族的年轻人少之又少，没想到今儿个碰到这位小姑娘竟然还是来支教的，真是了不起！”藏族大叔很是赞赏的冲着宋漫竖起了大拇指。 “没什么的，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宋漫见状也举起了手中的甜茶，向那位藏族大叔敬了一杯。 “小姑娘，打算在这里呆多久？”一旁的汉族大叔也好奇的问道。 宋漫摇了摇头，如实说道：“除了糌粑我一直吃不惯，这里的一切我都很喜欢！我也不知道会待 到什么时候，但是能多待一天是一天。” “年轻就是好啊！”汉族大叔捧着一碗酥油茶，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大口，“说来惭愧，年轻的时候，就很想来这片高原，可是一直都没有时间，直到如今都快要年过半百了，总算是来了，很多年轻时候想要做得事情，现在也没有那种体力了，钱也算是有了，可是却也有不少后悔的事！” 这张方桌上变得有些沉默了，大叔的一番话很快就勾起了方桌上不少人的回忆。 高原，缺氧却永远不缺信仰！ 大概每一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曾有一个愿望，想要亲自来到这片高原，只不过大部分的人都被生活所拖累了。 宋漫吃完了饭，跟大家剪短的告别后，就出了店。 外面的太阳已经很大了，空气也很干燥，但是天空依旧一碧如洗，藏族房屋上挂起的五颜六色的经幡随风飘动。 在这座小城的一旁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藏庙，时不时，可以隐隐约约听见悠沉的钟声，在整座小城内回荡。 宋漫走到距离寺庙还有一公里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不少前来朝圣的藏民了。 先是正立，将双手合什举过头顶，然后再下移至唇前停顿，再下移至胸前停顿，然后将双手分至体侧，屈膝，双手抚地随身体下伏而向前滑动，口中念念有词，等到身体完全覆地后，双手再划弧伸至头前合什站起，如此周而复始。 宋漫很早就听说过，在这片高原之上，如此虔诚朝圣的人不在少数，今天亲眼一见，心中更是无比的震撼。 这一路上如此跪拜前去朝圣的人当中，大部分都是当地的藏族居民，只有极少部分的是来自汉族的人，从他们身上的衣着就可以轻易地发现。 这是一座不大的寺庙，庙里院子的一旁是一排转经筒，庙里的师父正缓缓转动着转经筒，发出了略显沉重的筒声。 大殿外已经跪满了人，都是双手合什，放置于胸前，低垂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宋漫今天来，不过是好奇，也并不打算求什么，转了一圈，很快就出来了。 第14章 高原上的故事2 宋漫出了寺庙，就准备去给孩子们买一些学习用品了，虽然宋漫现在支教的学校，已经比藏区大部分的学校条件好很多了，但是孩子们连做作业的本子和铅笔都很缺，铅笔已经短到不能再短了，也还在用，本子已经写满了，也要想尽办法再写。 宋漫看在眼里，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宋漫沿着小城的主路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卖文具的地方。 好在小城里的信号，比学校的信号要好一些，宋漫尝试着看看能不能给远在千里外的沈妍打个电话，让她寄一点过来。 “嘟嘟嘟…” 宋漫打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接通，无奈之下也只好叹了口气，只能再想办法了。 不知不觉，太阳西下，已经有不少在城外做事的人趁着傍晚的阳光回到城里来了。 再不出发的话，恐怕就要赶夜路，宋漫是有些近视的，平日里开车总会戴一副眼镜，今天着急出门，眼镜也忘记带上了，白天开车倒也没有问题，到了晚上眼睛就不大好使了。 宋漫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应该可以争取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赶回学校去。 从小城出发，沿着来时的路走，已经是傍晚了，进城的路已经被车辆堵住了，出城的路却一路通畅。 宋漫的车技不差，就算是如今一个人开车，也丝毫不怯场。 太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散落在高原之上，一眼望去，整个高原都沉浸在一片金黄的璀璨之中，就连原本冰冷的皑皑雪山，似乎都有了温度。 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了，不知道前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原本宽广的公路上此刻已经有不少的车停了下来。 “是堵车了吗？”宋漫有些疑惑，高原之上地广人稀，是鲜少看到堵车的。 着急也没有用了，只有这条路才能回到学校，宋漫此刻也只能静静的待在车里，等待着前面的车动了，她才能动。 很快，几名穿着作战服的军人，朝着宋漫他们走了过来。 “大家好，麻烦大家把车移到路边来！”军人说道。 “到底发生什么了？”司机显然已经有了些不耐烦了，“我们还要堵到什么时候？” “今天进行军事演练，前方暂时需要实行交通管制，还请配合！”军人板着脸，义正辞严的开口说道。 “好了，都已经说了是军事演练，我们就不要埋怨什么了，赶快把位置给人家腾出来！”一旁的司机也在开口相劝。 宋漫坐在车里静静的听着，也没有多说什么，按照指示把车移到了路边的斜坡上停稳后，就打开了手机。 军事演练？一直都没有听说过，想来巴桑这次来边防驻地应该也是为了这个事吧。 其实宋漫对于军事演练并不好奇，真正让宋漫在意的，是不知道眼前交通管制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等到太阳落山了，还要被困在这里，宋漫就只能赶夜路了。 宋漫打开手机，就是为了给巴桑打个电话，想着巴桑应该知道一些相关的消息。 “喂，宋漫吗？” “巴桑，是我！” “怎么了？” “想问你一件事，可能涉及到一些机密！”宋漫犹豫着，还是开口了。 “什么事？”电话的一头，巴桑显然有点紧张了。 “我不知道我现在到底在哪儿？”宋漫抬头看了看车外，并没有任何的指示牌，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在哪儿，“但是因为交通管制，我被堵在了这里，我打电话就想问问你，你知道交通管制什么时候能够解除吗？” “你原来就是要问这个啊？”电话的一头，巴桑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方便告诉我吗？” “也算不上什么机密，按照计划安排，再等上一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一个小时？”宋漫看了看天色，再等上一个小时，那岂不是要等到天黑了吗？ “宋漫，我不跟你多说了，我这里忙着呢，挂了！”还未等宋漫再次开口，巴桑就匆匆忙忙的挂断了电话。 “巴桑…喂…” “嘟嘟嘟嘟………” 宋漫想着，现在也只能是静静的等着交通管制解除了，路上开慢一点就是了。 太阳已经下山了，夜色慢慢袭来，宋漫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可是交通管制却迟迟没有要解除的样子。 宋漫的手指轻轻的拍打着方向盘，看着窗外发呆。 车外，几名军人在前后不停的跑动着，都没怎么停过，看样子也是忙碌了几个小时了，脸上满是疲倦。 突然，车子开始轻微的晃动了起来，可是车子明明已经熄火了，难道是发生了地震？宋漫没有多想，拿着手机就急匆匆的下了车。 “部队要来了，不要随意走动！”宋漫刚刚下了车，就被站在路旁的军人呵斥了一顿。 宋漫心里虽然很好奇，却也乖乖的回到了车里。 很快，一辆土黄色的铁甲指挥车从宽广的路上缓缓驶过，宋漫的眼睛还未从铁甲指挥车上移开， 就被一辆又一辆紧随在后的导弹车吸引住了，不仅于此，除了导弹车以外，竟然还有坦克。 夜幕降临之极，天色变得昏暗无比，可是宋漫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看清楚近在眼前的大国重器，宋漫的内心是澎湃而激动的，就算宋漫已经无数次在电视上看过阅兵仪式看过军事纪要，可是这一次身临其境，亲眼见到眼前的一切，无论是视觉冲击还是心灵冲击都是电视屏幕所无法替代的。 宋漫忍不住的降下了车窗，想要更好的看清楚，耳边已经传来嗡嗡的机器汽车轰鸣的声音，不停振动着宋漫的耳膜，重型机器的驶来，连带着周遭的大地都在不停的颤动着，一股地动山摇、排山倒海的气势扑面而来，周遭虽然嘈杂不堪，但是宋漫仍旧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内心正在扑通扑通直跳。 宋漫拿起手机，想要拍几张照片，可是很快就被一旁的士兵发现了。 他快步走了过来，周遭乱哄哄，根本无法听清楚说话的声音，所以他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宋漫伸出了手。 宋漫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宋漫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就放下了手机，只能够静静的看着一辆又一辆战车从眼前驶过。 高原的天气很干燥，这几十辆战车想来是经历了一番长途跋涉，在公路上卷起了一层又一层厚重的黄土尘埃。 灰尘直直的窜进了宋漫的鼻孔和喉咙里，她忍不住的捂住了嘴巴，咳嗽了好几声。 宋漫只好重新把车窗关上。 交通管制总算是结束了，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高原的公路上路灯总是罕见的。 停在坡道旁的车，此刻纷纷打开了车灯，重新启动了发动机，着急着上路。 天已经黑了，着急也没办法，宋漫也不着急了，不紧不慢的启动了发动机，打开了车灯，耐心的 等着前面的车都开走了，宋漫才踩了油门，重新上了公路。 宋漫的车速不快，但却开得稳，公路虽然很宽广，但是毕竟是依山傍险，夜太黑了，宋漫也不敢开得太快。 可是不知怎么了，宋漫只觉得车速越来越慢，她忍不住的踩了油门，车速反倒更慢了，还未驶过 几十米，汽车已经快要有停下来的意思了。 宋漫忍不住的再次踩了一脚油门，车停了，停在了路旁的坡地上。 宋漫匆匆忙忙的下了车，想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宋漫围着车走了一圈，也没看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宋漫开车也有几年了，平日里自己的车很少会出问题，就算是出了什么状况，也是打个电话让修理厂的人拖去修就是了，她都没怎么管的。 如今，一个人面对着眼前庞大无比的机器，宋漫一筹莫展，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找不出问题所在。 她蹲在地上，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车轮发呆， 宋漫心里挺不好意思的，借了巴桑的车，也没有好好谢谢人家，现在可好，又把他的车给搞坏了。 想来想去，宋漫觉得还是要给巴桑打个电话。 电话拨通了，没有人接。 宋漫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了，依旧没有人接。 在这里宋漫认识的人没有几个，除了巴桑，就是之前一起来支教的同事们，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放假回家了，远在千里之外，想来想去，宋漫唯一能够想到的就只剩下张澄了。 张澄？宋漫心里有些犹豫了，她琢磨着，自己好像跟张澄也不算太熟，总是麻烦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 况且，听说他今天去执行任务了，晚上回不来了，恐怕也是联系不上他了。 宋漫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她心里想着，干脆再等等吧，等会儿，巴桑看见她的未接来电，应该会再打回来的，或者幸运的话，遇上过路的好心人能够帮帮自己。 这段公路算是高原上人迹罕至的一段了，宋漫已经在车外站了半个多小时了，也不见一辆车从路上经过。 夜里的温度降了很多，高原上的风也变大了，吹得宋漫耳边呜呜作响。 宋漫打了个哈欠，忍不住裹紧了外套，满眼疲倦的看着漆黑的柏油公路。 “嘿，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 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了一个高猛的壮汉，此刻正朝着宋漫的方向走了过来。 宋漫看着眼前的男人，忍不住的打了一个机灵，原本晕沉沉的脑袋瞬间就醒了，宋漫先是愣了一愣，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宋漫紧紧的握住手机，又严严实实的把外套的拉链给拉好，故作镇定的看着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的壮汉。 宋漫也是见过了大场面的人，就算是现在心里害怕得要命，宋漫的脸色已经是镇定而又冷静的。 车子抛锚了，没了车，她是跑不了多远的。而且宋漫并不擅长跑步，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够跑得过眼前这个壮汉。 更何况，在这个人烟稀少的路段，他既然敢独自前来，身后一定是有同伙的。 况且，这还是在境内，距离边防驻地应该也不会太远，应该不会太过嚣张。 所以，宋漫想来想去，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待在原地，哪里也不去。 “车子抛锚了！已经打过电话，让朋友过来了！”宋漫的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语气平淡的回答道。 “哦？是吗”壮汉已经来到了宋漫的眼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宋漫，不怀好意。 宋漫也没有理会他，低垂着头，翻动着手机屏幕，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的明亮，照在宋漫的眼前，让她能够很容易的看清楚眼前壮汉的脸。 是个典型的藏族男子的长相，粗犷强壮。 宋漫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很快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小姑娘，这天色很晚了，一个人呆在这里，不怕被狼叼去了吗？”壮汉用着一口粗糙的汉语说到。 宋漫依旧没有理会他，也不曾抬头多看他一眼。 “小姑娘，我没有恶意的，我们在藏族人民热情好客，我就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放心，来帮帮你的！” “大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朋友快来了，我就在这里等他！”宋漫看着壮汉，依旧镇定如常，还冲他笑了笑，开口推辞。 “这外面也挺冷的，我看你在这里也等了很长时间了，我家就在这附近，不如去我家坐坐吧，那里暖和得很！”壮汉说着，已经朝着宋漫伸出了手。 宋漫朝着身后退了几步，与壮汉拉开了一米多的距离，冷着脸说到：“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他，要不然他该找不到我了！” 宋漫的话刚刚说完，壮汉已经来到了宋漫的眼前，他伸出手，轻而易举的就抓住了宋漫的胳膊，稍稍用力，就把宋漫拽了一个踉跄。 宋漫的脑袋嗡嗡的，很快宋漫就意识到，自己不是这个壮汉的对手，他身强体壮，力气很大，身形都快有宋漫三个粗了，宋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第15章 高原上的故事3 壮汉的手紧紧的扣住了宋漫的胳膊，拽着她就要往路旁黑黝黝的树林里去。 她大声的呼喊着：“救命！有没有人？救命！快救救我！” 宋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的呼喊着，嗓子都已经喊哑了。 “小姑娘！”公路上突然出现了一辆越野车，此刻车窗已经降下，司机探出头来，看着宋漫，又看了看壮汉，开口问道。 “救救我！快救救我！我不认识他！”宋漫拼命的挥舞着手，朝着司机摇着头。 此刻，司机已经下了车，快步走到了宋漫的身旁。 壮汉似乎也有了些忌惮了，原本紧紧抓住宋漫的手此时也已经松开了。 “小姑娘，快跟我上车！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司机不由分说的拽起了宋漫的胳膊。 宋漫很是感激的冲着司机点了点头，急忙的开口应道：“好好！我们快走！” 宋漫说着，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远离这个恐怖的藏族男人。 “宋漫！” 这里居然还会有人认识我？宋漫心里很好奇。 宋漫的一只脚此刻已经踏在了越野车上。她疑惑的转过头，看向身后。 “宋漫，过来！”此刻张澄突然出现在了宋漫的眼前，他微微的喘着气，而他的语气却又是格外的坚定。 “张澄，你怎么来了？”宋漫微微一惊。 “宋漫，过来！”张澄来不及解释，抓起了宋漫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还不快过来？”张澄的声音突然有些冰冷，宋漫看不清楚张澄的脸色，但是宋漫听着张澄的语气，她大概可以猜测得出来，张澄有些生气了。 “张澄，他是好人，他是来帮我的，不是坏人！”宋漫扯了扯张澄的袖子，开口解释道。 张澄没有理会宋漫，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的定在了越野车司机的身上。 “还不走吗？”张澄冷冷的看着司机，一字一顿的，语气尤为冷淡。 “哼”越野车的司机瞪了一眼张澄，很快就气势汹汹的踩了油门，消失在了公路的尽头。 张澄这才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宋漫。 “你怎么在这里？”张澄问道。 宋漫看了一眼张澄，没好气的说到：“张澄，你知不知道你很没有礼貌！” “对他们，不需要礼貌”张澄回答得一本正经，也并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他再次问 “你怎么在这里？” 宋漫依旧在生张澄的气，头瞥向一旁，并不多看张澄一眼。 张澄倏忽一笑，嘴角微微上扬，看着眼前的宋漫，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 “那个司机和当地村民都不是什么好人，专门干些拐卖妇女儿童的勾当！” 张澄一边说着，宋漫亦是静静的听着，很快宋漫的头转了过来，眼神之中更是充满了惊讶。 张澄看着宋漫的表情，笑了笑，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宋漫已经不小了，久经职场的磨练，有些事情一眼就能看穿。但是在张澄的眼里，宋漫就是温室的花朵，虽然偶尔会经历风雨，但是与这高原之上的暴风雨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去了哪里？”宋漫忍不住追问道。 “有的卖到了东南亚，有的卖到了非洲和南美洲，每每进行一次交易，他们可以从中赚取大量的美金，这远比于安安稳稳的放牧种田赚得多！” 张澄说到这里，宋漫已经读懂了些什么。 “那为什么你们不抓他们？难道让他们如此逍遥法外吗？”宋漫说到了这里，语气更是变得有些激动了。 “这不是我们的职责范围，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藏区的警察已经在很努力的想办法了！”张澄说到了这里，语气也渐渐低沉，“我们也一直在想办法，可是这件事情，也是屡禁不止，这其中错综复杂涉及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宋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些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画面。 宋漫心中也隐隐约约有了些后怕，如果今天不是张澄的及时出现，她会毫无顾忌的上了那辆车，接下来会发生的，是宋漫不敢去想象的。 有人说，越是与世隔绝的地方，人性也将越会被暴露得一丝不挂。 从前宋漫是不信的，可是宋漫现在信了，而且是深信不疑。 “对不起”一阵寂静之后，宋漫突然开口了。 张澄看着宋漫郑重而小心的眼神，突然笑了笑，摇了摇头，“你工作多久了？” “啊？”宋漫显然没有料到张澄突然这么问，狐疑的抬起头，看着张澄很是不解，“三年了，怎么了？” “奇怪了”张澄摸了摸后脑勺。 “怎么了？”宋漫仍旧是看不懂张澄的意图。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还单纯得像只兔子，别人说什么，你都相信的吗？”张澄略显嘲笑的语气问道。 “我……”宋漫一时脸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公路上很快驶过了一辆车，停在了张澄和宋漫的身后。 “老大，再不走，回去又要挨骂了！”驾车的队员降下车窗催促道。 “上车”张澄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示意宋漫。 宋漫指了不远处的白色车，摇了摇头。 张澄这才注意到那辆在路边抛锚的车子，他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看车牌。 “那不是巴桑的车吗？” “我借来的，但是半路上坏了，所以我才被困在这里” 张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关上了后座的门。 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军用匕首和手电筒，插在腰间，又检查了随身携带的手枪，细细数了数，刚好还有五颗子弹。 “你先回驻地复命，让老罗把拖车开过来，地址我已经发回驻地了，他知道路”张澄说完，关上了车门。 “是！”队员接到命令，也没有多问，规规矩矩的应到。 “走吧”张澄看着救援车消失在路的东边，打开了手电筒，朝着巴桑的车走去。 宋漫紧紧的跟在张澄的身后，心中很是疑惑，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张澄一边说着，一边就着手电筒的光，将脚下的石块踢到了一边， “你的事情急不急？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你不用留下来陪我” “让你留下巴桑的车，跟我们一起回去，你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但让你一个人留下来，老李要是知道的话，指不定要怎么劈头盖脸的骂我呢！”张澄的语气略显轻松的说到。 “放心吧，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只是回去复命晚了点，老李不会说什么的！” 宋漫听着，静静的点了点头，宋漫虽然不懂张澄他们要执行的到底是什么任务，但是想来如今既然已经完成了，应该也没什么急事了。 高原的天气变化太快了，夜也已经越来越黑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下起了大雪，洋洋洒洒而下。 “啊切”宋漫看着车窗外的雪，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刚才与那藏民纠缠时，外套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衣服上裤子上也被划破了好几道，随着大雪越下越大，车内的气温也变得越来越低，宋漫这才觉得背心渐渐发凉，浑身上下有了不少的寒意。 她此刻正抱着双腿，坐在车子的后座上，又饿又冷，饥寒交迫之中，宋漫隐约只觉得自己似乎又 回到了几个月前，被困在破庙的夜晚，那天晚上也下了这么大的雪。 “又下雪了”宋漫静静的看着窗外，轻声的念道。 “嗯”张澄应到。 “啊切！”宋漫再次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在安静的车内显得尤为的响亮。 宋漫正准备开口，说句抱歉。 张澄已经脱下了他的外套，盖在了宋漫的身上。 “我不冷” 张澄没有说话，静静的瞥了一眼宋漫，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又转过头去了。 宋漫被张澄这一瞥，忍不住的低下了头来，不敢再说话。 宋漫只觉得，张澄的目光，虽然说不上锐利，也谈不上锋芒，甚至可以说张澄每每面对宋漫的时候，他的目光都是极为柔和的，但是就是因为这柔和的目光，每次都能够将宋漫的心思洞穿。 两人就这么并排着坐在后座上，没有说话。 很快，宋漫不觉得冷了，没想到这看似只有一层薄薄的作战服，盖在身上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宋漫忍不住的瞥过头去，想要看看张澄，外面的雪已经下了好久了，车内的温度已经低到了极致，没有外套的张澄，恐怕是会感冒的。 宋漫悄悄的瞥过头去，张澄这时候正瞥向头去，看不清楚脸，宋漫突然有了些好奇，从下往上，有意无意的开始打量起张澄。 透着窗外皑皑的雪色，宋漫隐隐约约的可以瞧见张澄黑色的鞋面上已经布满了不少的灰尘，裤脚上、指缝里也有一些细碎的沙粒和尘土。 透过不松不紧的衣服，宋漫还是可以轻而易举的瞧出张澄的身体的曲线是很好看的。 他的一只手正杵在车子的窗边，扶着额头，看起来已经有些疲倦了。 宋漫伸出手，轻轻的去触碰张澄的手臂，“张澄…” 宋漫的话音还未落下，张澄却突然伸出了手臂，揽过宋漫的肩膀，将她压在了身下。 “嘘！”张澄神色紧张，伸出手指示意宋漫，不要出声。 宋漫看着张澄的神情，她顺从的点了点头，垂下了头来。 一股淡淡的烟味窜进了宋漫的喉咙里，宋漫忍不住捂着嘴，小声的咳嗽了几声。 闻着烟味，宋漫一时之间，有了些恍惚。 就像是几个月前的那天晚上，也是这刺激的烟味，也是这么小心翼翼，不敢出声，被压在身下。 宋漫的心正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宋漫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她害怕，很害怕！ 可是这一次，事情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复杂。 张澄很快的松开了手臂，将宋漫拉了起来。 宋漫还沉浸在恍惚之中，脸色也有了些许苍白，怔怔的看着张澄，一动不动。 “怎么了？” 宋漫这才缓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张澄，看了许久。 他不是那个人！宋漫在心底说到。 “发生什么了？”宋漫问道。 “没什么，一只黑熊而已”张澄轻飘飘的说到。 “野生的黑熊？”宋漫睁大着眼睛。 “今天还好，只有黑熊，有时候运气背了，遇见野狼和豹子，那才麻烦”张澄说着，微微笑道， 对这些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宋漫听到这里，也不过是怔怔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澄见宋漫愣愣的，忍不住开口多说了几句。 “他们今天晚上来过了一次，应该不会来第二次了，你放心，有我在”张澄说到这里，很是郑重 严肃的看着宋漫解释道。 宋漫看着张澄尤为认真的语气，她轻声的应到，“好！” “你刚才是在喊我吗？”张澄见着宋漫的脸色仍然苍白，还是不放心，天还没亮就被派去完成任务，忙活了一天，到现在也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说不累，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现在，张澄仍旧是强打起精神，想要与宋漫多说说话。 “我以为你睡着了，怕你着凉，想把衣服还给你” “你穿着吧，我没事”张澄淡淡的应到。 “真没事吗？”宋漫还是有些怀疑，伸出手来，摸了摸张澄的手背。 果然很凉。 “你骗人！” 张澄也是无奈，他没想到宋漫会这么较真，只好妥协，“夜深了，你不困吗？” 宋漫确实有了些困意，她点了点头。 “我们必须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那这样，好不好，你先穿着我的衣服睡，睡得差不多了，我再喊你换我” 宋漫想了想，张澄的一番话确实有理，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顺从的点了点头。 “你安心睡，有我在呢！”张澄说完，他的目光从宋漫的身上移开，转向了一望无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折腾了一夜，宋漫又累又困，她靠在后座的椅背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16章 郊游 宋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 宋漫这才想了昨晚与张澄的约定，怎么能睡过了头呢。 抬起头来，宋漫发现了一个让她更加羞愧的事。 此刻她的身体正紧紧的依靠在张澄的身旁，两人之间的距离格外的贴近，要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张澄看着眼前的宋漫，她又是害羞又是窘迫，双脸红彤彤的，右手正捂着额头，低垂着头，不敢抬头。 张澄无声的笑了笑，“真没事，昨天晚上实在太冷了，你睡到半夜，一直小声的喊冷，睡不安 稳，我这才让你靠在我的肩膀上，你才睡得安稳些” “那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宋漫试探的口吻，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指的出格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也不知道张澄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故意想要戏谑宋漫。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张澄笑了笑，扭了扭胳膊，活动活动双腿和手臂，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宋漫这才想起来，张澄昨晚已经把位置发回了驻地，按理说那位罗师傅应该昨晚就能够找到他们，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曾见到他出现？ “那位罗师傅还来吗？” “昨天是我忙糊涂了，老罗昨天请了假回家去了，今天才会归队，驻地里只有他这一个拖车司机，恐怕我们还要再等等了”张澄淡淡的说到，却也一点儿也不着急。 “你今天没有任务吗？”宋漫试探的问道。 又想了什么，很快就补了一句，“如果不方便，就当我没问” 张澄静静的打量着宋漫，目光不曾移开过半分，“我只能告诉你今天没有” 宋漫一直有意无意的不去看张澄，她的目光，不是看向前方，就是看向身旁的窗外，可就是迟迟不去看张澄。 “昨天晚上，还是要谢谢你！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了你回去复命，真不好意思” “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呢？”张澄笑眯眯的看着宋漫，一脸期待的神情，开口问道。 “啊？”宋漫猛然看向张澄，有些狐疑和措手不及。 宋漫是最怕麻烦的人，但是毕竟这次张澄的确帮了不少忙，说着这番话，其实也不过是客气客气罢了，她想着这张澄应该也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也会跟她客气客气，可是没想到这张澄竟然会如此堂而皇之的应下了。 “嗯？” “那你想要我怎么感谢？”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宋漫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开口说道。 “那你请我吃饭吧！” “吃饭？” “嗯，对！” “可是藏区没什么好吃的馆子！” 这里的风景虽然很好，但是好吃的可真的是太少了，宋漫虽然是个极其害怕麻烦的人，可是如今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请张澄吃饭，按照宋漫的习惯，那一定是要找家好吃的馆子好好感谢他才是。 “高原上确实没有什么好吃的馆子！”张澄思索了片刻，同样是点了点头。 “那你还要让我请你吃饭？”宋漫狐疑的看着张澄，对于藏区，张澄可比宋漫要熟悉得多，他会不知道吗？ “我可没说是在这里！”张澄一本正经的继续开口。 “不是在这里，那你要让我去哪里请？”张澄的一番话，让宋漫更加疑惑不解了。 “张队长”突然张澄的传音器里响起了呼叫的声音。 “老罗，我听得到！”张澄收起了笑意，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张队长，我们到了，你在哪里？” “好，我知道了！” 透过车窗玻璃，宋漫远远的就瞧见了一辆拖车，正缓缓的朝着他们的方向开来，想来那就是老罗他们了。 张澄同样也看见了。 “外面挺冷的，你先在车里坐着，装配好了，我再喊你”张澄说道，就快速推开了车门。 “张澄，衣服给你！”宋漫也立刻将穿了一夜的外套还给了张澄。 这一次，张澄没有拒绝，从宋漫的手中接过了外套，整整齐齐的穿戴完毕，才朝着公路走去。 “张队长？”宋漫现在才知道原来张澄年纪轻轻的竟然已经是队长。 正当宋漫在出神，张澄已经走到了宋漫身旁的车窗，轻轻的敲了敲车窗，示意宋漫可以下车了。 宋漫点了点头，环顾了车内，拿上重要的东西，就立刻下了车。 张澄和老罗把宋漫送回了学校，就回驻地复命去了。 老罗是驻地里经验丰富的修车师傅，而恰好这几天巴桑也需要待在驻地里办事，车子就被老罗他们拉回去修了。 宋漫回到学校的时候，才发现手机的屏幕已经摔碎，只能勉强用着，宋漫急匆匆的给手机冲上了电，就给巴桑打了个电话。 “巴桑，是我” “喂，宋漫啊” “对不起，你的车子，我……” “哎，我就知道你要说得是这件事，都是小事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我……” “宋漫，我已经听说了，你现在回到学校了就好好睡一觉，不要担心车子的事，我不能跟你多说了，我这儿忙着呢，挂了”巴桑快速的说完了这句话，就匆匆忙忙的挂断了电话。 听了巴桑的话，宋漫心里也稍微好过一点了。 想起张澄走的时候，也是行色匆匆的模样，又听着巴桑的一番话，想来他们驻地是真的有事情要忙。 宋漫洗完了澡，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下过雪的天空，变得更加干净了，远远看去，一望无际而又深远的蓝色，让人看了只觉得心里分外的安宁。 今天的晚霞是红色的，在天空的一角笼罩着大地，壮观而又磅礴。 宋漫的心情很好，从屋里端出了一把椅子坐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天空发呆，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宋漫只觉得实在是太魔幻了，这一切都变得如此的虚幻，可是却又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宋漫的身上。 宋漫有那么一时的恍惚，差点就以为张澄就是那个藏族男子了，可是好像却又不是，因为在宋漫的眼中，张澄和那个藏族男子是不同的。 到底是哪里不同，宋漫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只是张澄的目光总是柔和而又温暖的，充满了希望和生机，虽然张澄的外貌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年轻人，但是这种希望和生机却是一个年轻人最该拥有的样子，而那个藏族男子的目光和神情，永远都是凛冽而又严肃的，对于宋漫而言，一直都是冰冷的，难以靠近的。 但是他们二人，却又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很喜欢抽烟。 藏族男子的身上是一层厚重的烟味，张澄的衣服上也是。 宋漫的手机铃声响了，将宋漫的思绪很快拉了回来。 宋漫看着手机破碎的屏幕，勉强可以看清楚，是郑芸的电话。 “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昨天有些忙，没注意看消息，今天才看到了你的消息，见你迟迟没有回消息，有些担心，所以就打过来看看！”郑芸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你在那里过得还好吗？” “我很好，你们呢？” “我们都很好，你放心！” “阿芸，这次我是有事情想要让你帮忙！” “咱们什么交情，还跟我客气？你想让我做什么？”电话一头的郑芸笑着问道。 “帮我买五百套文具” “五百套？你要这么多吗？？”郑芸听着这个数字的时候，也有些惊讶。 “对，先买五百套！”宋漫尤为肯定的语气开口说到。 “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是要寄到藏区吗？” “嗯” “藏区偏远，现在订货，可能需要等上一两个月才能到了”郑芸粗略的估摸着说到，“我尽量多去催催” “好”如今对于宋漫而言，别说是一两个月了，就算是等上一年宋漫也是愿意的。 未了，宋漫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补充道：“阿芸，按最好的买，钱你先帮我垫着，等我回去了就给你打过去！” “什么钱不钱的，既然是买给孩子们的，这其中也应该有我们的一份！” 宋漫听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应允道：“好！” ………………… 半个月后，旺达终于回到了校园，开始了正常的学习。 宋漫向旺达问起卓玛的病情时，只听着旺达隐隐约约说起，张澄特意拜托了朋友从内地带来了不少好药给卓玛治病，卓玛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旺达这才能回到学校上课。宋漫细细的听着，心里也很为卓玛和旺达高兴。 距离上次与张澄分别之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宋漫再也没有见过巴桑，也没有见过张澄。 只是偶尔站在窗台了望的时候，会看到不远处的盘山公路上总会有不少的军车缓缓驶过。 宋漫可以猜测到，他们应该还是在忙着手头上的事情。 而至于是到底在忙些什么，宋漫也不知道。 一连下了一个星期的雨，高原上一下雨，空气就会变得格外的凝重，四周都被笼罩在一片黄沉沉的迷雾之中。 让人看了心情也忍不住变得低沉。 高原上大部分的日子都是无趣枯燥的，宋漫强打着精神给孩子们上了好几天的课，可是孩子们的精神也一天比一天低沉，大部分的时候不是在发呆就是在打着瞌睡。 宋漫以前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当过老师，但是宋漫从小到大也算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了，也是知道再这么教下去是不行的。 宋漫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恰好一连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可算是停了，太阳正缓缓的从天空露出了一脚，宋漫突然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她决定带着孩子们去野外采风郊游，也算是让孩子们放松放松透透气。 宋漫在课堂上宣布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大家都很好奇。 “老师，什么是郊游？”央希小心翼翼的举起了手。 “郊游？”宋漫突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从小到大郊游对于宋漫而言，是一个每年都会去做的事情，可是如今要问郊游到底是什么，宋漫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但是我想你们一定会喜欢的”宋漫很是肯定的说到，只见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着，开口问道：“那大家想不想去呢？” “想！”教室里，孩子们异口同声的喊道。 宋漫计划着想要给孩子们一个郊游，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天宋漫天天都在看天气预报，总算是等到了一个好天气。 高原上的风景，真可谓是瑰丽而又丰富，眼前的景色远远不仅限于是雪山和平原，还会有湖泊和草原，崇山和峻岭。 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四周的景色，更是变化莫测、美丽壮观。 这些景色，是就连一直居住在这附近的孩子们都不曾看到过的。 这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宋漫无意发现的，就深深地印刻在了脑海里，那时候宋漫就计划好了，郊游的地点就定在了这里。 “老师，这里好美啊”巴桑看着周围绿油油的青草，睁大着眼睛忍不住的感叹道，“我一直都不知道，咱们的家乡竟然还会有这种地方呢” 其实宋漫发现这个地方，距离学校并不远，只不过是所前往的方向，实在是太过偏僻、人烟稀少，平日里，极少有人去过，这些孩子们，平日里也不过是上学，放学就回家，运动的范围也不过是在家和学校附近罢了，自然也是不会知道会有这么美丽的地方。 宋漫去过了国内外大大小小的景区了，见过的风景也不少了，可是这眼前的一切，在宋漫的眼中远比那些景区的景色要更加的独特而美丽，是大自然的瑰丽与奇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这些山川湖泊雕刻得美轮美奂。 “你们喜欢这个地方吗？”宋漫开口问道。 “喜欢，当然喜欢！”孩子们纷纷高兴的鼓掌，蹦蹦跳跳，很是开心。 第17章 自由的风 这里鲜少有人踏足，枯黄的野草茂密而又繁杂，已经快要长到宋漫腰部这么高了。 微风轻轻的吹拂着野草，发出沙拉啦的响声。 微风从山谷吹来，从湖面略过，带来一阵清凉。阳光照耀下的湖面，折射出碧绿的颜色，微波荡漾之间，偶尔可以见到几条小鱼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中四处游动。 宛如塞上江南，世外桃源。 走了一路，不仅是宋漫一个人心情大好，孩子们亦是热情高涨，似乎没有任何疲惫的感觉。 宋漫看着孩子们无忧无虑、天真浪漫的笑容，很是欣慰，只觉得自己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 “宋老师，您可以给我在这里拍张照片吗？”央希凑到宋漫的身边，睁着大大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宋漫，轻声的开口询问道。 “好啊，当然可以！”宋漫这次来藏区，把自己的单反相机也带了过来，平日里宋漫只觉得麻烦，都没怎么拿出来过，为着今天的郊游，宋漫这才特意带上了。 “三二一，茄子！”宋漫拿出相机，对着央希和她身后湖泊，按下了快门。 景色很好，人也很好，一张照片拍下来，人景相得益彰。 “老师，等我们回去了，可以把这张照片送给我吗？”央希依旧小心翼翼的抓住宋漫的衣角，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期待的目光。 央希是这群孩子里最不爱说话，也不愿意与人交流的，平日里总是一个人坐在一旁，也不与周围的孩子一起玩耍。 有时候宋漫想要尝试着主动与央希交流，央希也很少会回应宋漫。 可能有些孩子天生就比较内向吧，宋漫看出了央希的拘束，久而久之，宋漫也不去打扰她了。 有时候，宋漫也会从其他老师的嘴里听说过央希的身世，她的阿妈很早就去世了，阿爸很快就娶了一个新的老婆，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就很少管央希了，央希作为家里的大姐姐，平日里不仅要干各种各样的活，而且还要照顾家里的弟弟妹妹，还要完成学校布置的作业，每天都很辛苦。 这也是宋漫后来慢慢才了解到的，虽然宋漫平日里也不主动找央希说话，可是对央希的一切都很关心。 这次央希愿意主动与宋漫说话，这也是宋漫一直都不曾意料到的。 宋漫看着央希一时有了些出神，说实话，央希愿意与宋漫讲话，宋漫的心底是很高兴的。 “好啊，等我把照片洗出来，就给你 ，好不好？”所以宋漫很快的就应允了，笑着伸出手 来，摸了摸央希的头。 “好！”央希冲着宋漫很是感激的点了点头。 “宋老师，你快看！”旺达抓着宋漫衣服的衣角，朝着不远处的公路上指着。 原来是救援队的车队，打头的是一辆挂着当地车牌的车。 宋漫觉得那辆车很眼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张澄他们驻地的车。 “宋老师，那好像是张澄叔叔”旺达激动的开口说到。 随着车队缓缓的靠近，旺达可以清楚的看清车里面的人，此刻他的目光正看着坐在副驾驶上，低头看着手里地图的男人。 “张澄叔叔，张澄叔叔”旺达每次看见张澄，总是很激动，这次也不例外，他朝着那辆车的方向，激动的挥舞着手，大声的喊道着张澄的名字。 只是这一次，这是一群浩浩荡荡的车队，从眼前驶过，不用想太多，宋漫也知道，他们这次又是去完成任务的。 一辆接着一辆的军绿色的车，从山的一头缓缓开始出现在宋漫的眼前，粗略的数数，竟然多达好几十辆，而在这后面，仍有不少的车正缓缓的从深山之中驶出。 这次的行动，恐怕是一个盛大而重要的行动，宋漫在心底想着。 开阔的高原上此刻正响彻着旺达的声音，宋漫只觉得这样并不好，可是却又不想扫了旺达的兴致。 “隔着太远了，他不一定能听见你的声音，旺达乖，我们不喊他了！”宋漫无奈的看着旺达，有意开口劝说道。 只是旺达仍旧是固执的摇了摇头，说到：“宋老师，你不知道，我和张澄叔叔约定好了，不管在哪里，只要我喊他的名字，他就一定会回应我的！”旺达很是肯定的开口。 宋漫也是无奈，如此重要的军动之中，张澄作为一名合格的救援队队员，是万万不会有其他出乎计划的回应的，这次旺达恐怕是要扫兴了。 只见着那辆车距离宋漫越来越近了，宋漫这才看清楚了，那坐在副驾驶座的人确实是张澄，只是今日的他，与往日的他，的确是不同的。 他端正的坐在副驾驶坐上，手中的地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工工整整的折好了。 此刻张澄缓缓的转过头，看向路旁不远处的宋漫和孩子们，很快的，他便再次转回。 只是那短暂的一瞬间 ，他的眼睛却正好与宋漫的眼睛对上了，他的目光如炬，静静的看了一眼宋漫，尖锐而又锋利，神情严肃，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神情。 宋漫心中忍不住一惊，她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只能勉强的看到张澄的侧脸了，严肃的目光与神情，在此刻，似乎有一层寒冷的冰霜覆盖在张澄的脸上，冰冷异常。 “张澄叔叔！张澄叔叔！”旺达此刻仍旧是激动的朝着那辆车挥手。 看着张澄的神情，宋漫的心中莫名有了些敬畏与谨慎，她立刻捂住了旺达的嘴巴，朝着旺达摇了摇头。 直到那辆车消失在了宋漫和旺达的眼中，宋漫这才缓缓的松开捂住旺达嘴巴的手。 “旺达，你还好吧”宋漫看着旺达，很是关心的神情。 只是这次，旺达确实是失落，他的神情有些难过，静静的看着那辆车驶过的方向发呆。 “宋老师，你说，张澄叔叔是不是不想理我了？”旺达突然开口，自言自语的说道。 宋漫看着旺达被晒得通红的脸颊上布满了失落，心中也是不大好受的，可是一时间却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开口安慰他才好。 “旺达，你张澄叔叔只是没有听见你在喊他！”良久，宋漫只好伸出手来，摸了摸旺达光滑的额头，安慰道。 “真的吗？” “真的！”宋漫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宋漫无意欺骗旺达，可是如今也只能编出一个善意的谎言了。 宋漫知道，张澄是可以听得见的，可是宋漫也知道，他们现在在执行任务，进行军事演练，军令如山，又怎么能够是张澄一个人能够左右改变计划和安排的呢，可是一时半会儿宋漫也知道无法让旺达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宋漫和孩子们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晚，宋漫就早早的让孩子们回家了。 回来一路上，旺达的心情似乎不大好，没有任何的笑意与兴致。 旺达平日是个极为较真固执的孩子，这一点宋漫是清楚的，能够解开旺达心结的人恐怕也只有张澄一人了。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宋漫的手机自从上次被摔破了屏以后，大部分的功能就用不了，顶多是接打个电话。 最近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军事演练，宋漫只觉得手机的信号也变得很差，常常要等上几十分钟才能发出一条消息。 宋漫偶尔想打电话问问郑芸那批文具的消息，也是束手无策。 这里的村落就这么大，平日里藏民们要去城里，只能坐大巴车，而这大巴车一个月才来一次。 宋漫想去城里修手机也是变得难上加难。 又是一个星期六，宋漫睡了一个大懒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迷糊糊的睁着眼睛，慵懒的下了楼。 巴桑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了。 “嗨，宋漫！”见着宋漫下来，巴桑兴致冲冲的朝着宋漫挥了挥手。 “嗯？”宋漫见着巴桑，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伸出手揉了揉眼睛以后，才现在那就是巴桑，不是别人。 “任务忙完了？”宋漫走近开口问道。 “对”巴桑应到。 “巴桑，你的车子，我真的很抱歉”宋漫走近时，就看到这次巴桑前来并没有开着自己的那辆车，反倒是把驻地的车给开来了。 宋漫的心里更加不好意思了，此时只好低垂着头，看着巴桑满脸歉意。 “我都说了是小事了，你不用在意，车子也没受多大损失”巴桑憨厚的笑了笑，不甚在意。 “老罗还在修吗？”宋漫问道，“一共花了多少钱？我来出” “没事没事的”巴桑连连摆手，摇头，“驻地里什么都有，花不了什么钱，你们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也怪我不好，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女孩子开车” “这件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宋漫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们？”巴桑有些疑惑，很快他就明白了宋漫口中的“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驻地里的兄弟们都知道了”巴桑摸了摸后脑勺，很是诚恳的回答。 宋漫只觉得脸皮发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因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丢人了！ 宋漫忍不住伸出手来捂了捂脸，满脸的不好意思，此刻也只能勉强着应和道：“那天晚上确实是太麻烦他们了！” “那可不是，张澄第二天还被他们领导罚去操场罚站了一天呢”巴桑没有多想，就说了出来，直到是话音落下，才觉得不对，捂了捂嘴巴，可是为时已晚。 “罚站？”宋漫有些惊讶，没想到张澄回到驻地竟然会被他们领导处罚了。 一想起那天在湖边遇到张澄的时候，他那副面若冰霜的脸，冷漠的眼神，宋漫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看来，张澄心底指不定对她是有所埋怨的。 “罚站对他们来说，都是小事，张澄都没说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巴桑见着宋漫的眉头，越皱越紧，紧紧的扭在一起，开口有意安慰道。 宋漫轻轻的摇了摇头，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了摔碎的手机，本想亲自给张澄打个电话，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他的电话，只好点开了微信。 翻了许久，才找到了张澄的名字。 “听说那天你回去以后被领导处罚了，真的很对不起，是因为我，才耽误了你们回去复命，真的很对不起！”宋漫思来想去，她本是个态度有些冷淡的人，平日里是绝对不会一口气打出这么多字的。 可是今天因为张澄这件事，宋漫头一次这么认真慎重的打下了这段话，是充满诚心的一段话。 “没关系，都是小事，不用在意” 宋漫本以为要等上几天，张澄才会回消息，可是没想到消息刚刚一发出去，张澄就立刻回了消息过来。 宋漫看着屏幕上这几个字，一时有些出神。 张澄的回话虽然简单，可是宋漫看在眼里，只觉得内心充满了一种莫名的踏实和厚重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宋漫觉得很奇妙。 一时间，宋漫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你们怎么还不过来？” 很快，张澄再次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去哪里？”宋漫看着这句话，心中忍不住想到。 她抬起头看了看巴桑，一脸疑惑，指了指手机，对着巴桑，说到：“张澄要我们去哪？” “一时着急，忘记跟你说正事了！”巴桑这才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摸着后脑勺，看着宋漫说到， “走吧” “我们要去哪？”宋漫依旧不解。 “去驻地” “我也去吗？”宋漫指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 “对，今天领导点名了，要让你去驻地”巴桑很是肯定的开口说到。 “别磨蹭了，快上车”巴桑开口说着，已经坐上了驾驶座。 既然是领导点名要求，宋漫此刻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 宋漫看着巴桑，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了，竟然会让领导亲自点名要见她，她想问巴桑，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保持沉默。 第18章 自由的风2 许是见宋漫一直没有回消息，张澄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今天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巴桑，张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宋漫不解，指着手机屏幕问道。 巴桑也没瞥过去看，只是专心的开着车，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说今天不着急，让我们慢慢来”宋漫如实说道。 “我们今天到底要去干什么？”宋漫此刻忍不住的问道。 巴桑闻言，只是轻声一笑，“你不要紧张，今天是请你去吃饭的！” “吃饭？”宋漫略显疑惑。 “对，就是吃饭！”巴桑点了点头，很是肯定的答道。 “为什么非得要我去呢？！”宋漫有些不解。 “你就不要有心理负担，张澄他们驻地的领导人都很好的，想来你们学校是距离驻地最近的一座学校，而且你又是学校唯一一位前来支教的老师，所以请你去驻地吃个便饭，也是理所应当的！”巴桑安抚着宋漫的情绪，慢条斯理的分析道。 宋漫听着巴桑的一番话，似乎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一想到待会儿就要见几个队里的领导，宋漫还是有些微微的紧张。 不知不觉之中，手心里竟然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学校距离驻地不远，宋漫还没有和巴桑说上几句话，就到了驻地的大门外了。 驻地外一如寻常，戒备森严，远远望去威严而又庄重 “能打胜仗，作风优良”八个大字格外的醒目。 而今天大门外还停着一辆军车，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巴桑的车越开越近，宋漫这才隐隐约约的瞧见那军车里坐着的人似乎是张澄。 但是由于穿着军装，戴着帽子的原因，宋漫也不能够肯定。 只见，还未等到巴桑的车靠近，那军车却又提起了油门，开进了驻地。 巴桑的车就这么一直紧紧的跟在那辆军车的后面，笔直的大道直通往驻地的食堂。 “前面那辆车是谁在开？”宋漫坐在车上颇为好奇的开口问道。 “你猜？”巴桑笑着反问道。 宋漫摇了摇头，一脸不解。 还未等宋漫再次开口，前面的军车已经停了下来，巴桑也已经找好了停车的位置。 “下车吧，下车了，你就知道了！”巴桑仍旧是刻意的卖着关子。 宋漫跟着巴桑下了车，前面军车上的人早已经下了车，在车外静静的等着他们。 “宋漫” “张澄？”宋漫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不太确定。 “怎么？不过是几天没有见面了，你就这么快不认识你的救命恩人了吗？”张澄笑着开口问道。 “我……”宋漫听着张澄的一番话，自己也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几天不见，你倒是比之前更黑了！” 张澄笑了笑，没有接话。 巴桑有事就先进去了，此刻站在屋外的只剩下宋漫和张澄二人了。 “走吧，我带你进去！”张澄说着，转身就朝着屋内走去。 “今天的人多吗？”宋漫紧紧的跟在张澄的身后，略显胆怯的开口问道。 “你很怕我们吗？”张澄反问道。 “没，这倒没有！” “今天整个驻地的人都来了，你不用担心，也别紧张，大家都很随和！领导来了，也不过是说几句话就走了，不用太拘束！”张澄细细的说道着，时不时的便是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宋漫。 宋漫轻轻的点了点头，只觉得张澄这个人好神奇，似乎总能够立刻知晓自己心底的想法，而且竟然还能够如此准确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 宋漫听完了张澄的一番话，不知不觉之中，竟也觉得内心变得放松了一些。 “营长，你终于来了！”张澄和宋漫刚刚踏进食堂的大门，迎面就碰上了张澄手下的兵。 “小邓，你怎么不进去和大家一起呢？”张澄见着眼前的小邓也是有着些许的惊讶。 “大家都在吃吃喝喝，我见着哥你还没来，就来门外等你了！”小邓说完，便冲着张澄憨厚的笑了笑。 “傻小子”张澄拍了拍小邓的肩膀。 “哥，这位就是大家口中的宋老师吗？”小邓紧紧的跟在张澄的身后，时不时便是回过头来瞟着宋漫，颇为好奇宋漫的身份。 “嗯”张澄低沉着声音应道。 宋漫闻言，举起手来，朝着小邓挥了挥手，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哥” “营长” 一路上走来，时不时便有人亲热的与张澄打着招呼。 张澄都一一点了点头，笑着回应道。 张澄与他们的感情看起来很好，没有一丝一毫上下级的样子。 而张澄对于宋漫，也是格外的在意尊重，每每遇上一个驻地里的人，张澄都会格外郑重的把宋漫介绍给他们。 所以，空旷的大厅内时常可以听到 “宋老师” “宋老师好” 诸如此类的回音 宋漫刚开始还会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直接喊自己为宋漫，就可以了，可是奈何这驻地上下的战士们实在太多了，慢慢的，宋漫也就不刻意强调了。 “小邓，你先去跟营里的兄弟们玩，我先带着宋老师去见团长！” “是，营长！” “非得要去见你们领导吗？”宋漫试探的问道。 只见张澄停下了脚步，颇为郑重的思索了一番，便是再次开口，“团长可是亲自点名，要请你来的，不去应该不行” “好”宋漫见状只好应道，想来，自从宋漫毕业进入单位，见过了不少领导，可是如今要见的是张澄的领导，宋漫只觉得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很快，宋漫就看见靠近里面穿着整齐的军装，佩戴着军衔的几位军人 他们的年龄比寻常的小战士都要稍长一些，宋漫虽然不太认识他们身上的徽章，但是却也能够猜测出来一二了。 “团长，政委”张澄站定，便是规规矩矩朝着二人敬礼。 宋漫跟在张澄的身后，一时情急，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才好，索性也只能是随着张澄一起喊着，“团长好，政委好” “这就是宋漫宋老师吧！”此刻李团长和孙政委已经站起来了，连带着这张桌子上的其他人，也一起站起来。 宋漫点了点头，应道，“团长您好，我是宋漫！” “好啊，好啊，宋老师来了就好，快请坐吧”团长微笑着看着宋漫，面容慈祥，像极了寻常人家里的叔叔伯伯，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距离感。 这是宋漫最大的感受。 宋漫看着桌子上的众人，想来能够与团长政委坐在一桌的，必定也是驻地里有名有姓的人物了，宋漫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小小的支教老师，又怎么能够与这些领导同坐一桌呢。 还未等宋漫再次开口，张澄似乎早已是明白她心底的顾虑了。 “团长，我们营的弟兄们，都想见见宋老师呢！” “你小子！”听着张澄的一番话，团长也是笑着更大声了。 “您就行行好，让我带着宋老师见见兄弟们！” “好好好”团长很快就应允了，没有任何的不悦，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你们几个都给我注意一点，宋老师是女孩子家，你们几个可不要唐突冒犯了她！” “是是是，团长您就放心吧” “刚才谢谢你了”直到走远了，宋漫这才稍稍舒缓了一口气。 张澄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营长，营长你可终于来了！” 张澄手底下的战士们，此番足足坐满了十几张桌子，此刻众人见着张澄好不容易出现了，都很激动，欢呼着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家静一静” 张澄的话音刚刚落下，整个大厅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皆是闭上了嘴巴，静静的看着张澄和宋漫。 此刻，宋漫心中亦是忍不住的惊讶了一番，几百人能够以如此迅速的速度快速安静下来，恐怕也只有军队里的战士们才能够做到了。 “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不过想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宋漫宋老师，大家一起跟宋老师打个招呼吧！”张澄说完，便撇过头来，看着身旁的宋漫。 “不……不用了，不用了……”宋漫连连摆手拒绝。 “没事，这些都是我手底下的弟兄们，大家没有恶意的！”张澄轻轻的在宋漫的耳边解释道。 “我……” 宋漫还在犹豫，只见着原本坐在一旁的小邓此刻却也由为机灵，率先便是喊道，“宋老师好！” 紧接着，几百个人一起开口，朝着宋漫喊道，“宋老师好！” 宋漫看着眼前几百号人，他们的年龄看起来都很小，有很多甚至比宋漫的年龄看起来都要小。 此番，宋漫也只好冲着大家挥了挥手。 而此刻，只见着张澄正双手抱在胸前，似乎很是满意的模样。 张澄带着宋漫找了一张人少的桌子上坐了下来，原本坐在桌子上的小战士们一个个的都走开了，不大不小的桌子上，如今只剩下宋漫和张澄两个人了。 “他们怎么都走了？”宋漫问道。 “没事，你吃你的”张澄并不在意。 “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的”宋漫很是认真的看着张澄的眼睛。 张澄扑哧一笑，无奈的招了招手，“小邓，你过来” “哥，你找我？”小邓急匆匆的端着手里的饭碗跑了过来，碗里还有一个咬了一半还没有吃完的鸡腿，嘴角上也挂着几粒饭。 “咳咳咳，注意一下”张澄看着眼前的小邓，又气又笑的，满是无奈。 “哥，我知道错了”小邓摸了摸嘴角，又拿起了袖子用力的擦了擦，这才看着宋漫，不好意思的说道，“宋老师，让你见笑了！” “没事儿，小邓，你今年多大了？”宋漫看着眼前的小邓，心情也好起来了，主动开口问道。 “宋老师，我今年二十一岁呢”小邓摸了摸后脑勺，回答道。 “二十一岁呢，好小啊，我也有个弟弟，不比你大多少”宋漫很是温和的看着小邓，“小邓你坐吧，不用站着的” 小邓并没有回答宋漫，只是抬起眼来，看着坐在宋漫身旁的张澄，似乎是在请求张澄的意见。 “小邓你坐，正好陪陪宋老师吃饭，她一个人不太好意思”张澄笑了笑，开口说道。 听完张澄的话，宋漫撇过头来，瞪了一眼张澄，止不住的脸红了起来。 饭桌上，饭吃到一半，张澄因为有事，就被人喊走了。 如今整张桌子上，只剩下了宋漫和小邓二人了。 小邓见着张澄走远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宋老师，你是不是我们营长的女朋友？” 听着小邓的疑问，宋漫一惊，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说道，“不，不是的，我和你们营长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你们不要误会了！” “可是大家都在说，您就是营长的女朋友呢！”小邓睁大着的眼睛，很是肯定的说道。 “我真不是”宋漫摇了摇头。 “可是，老罗也是这么说的！”小邓依旧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老罗？！”宋漫想了想，“是驻地里的负责拖车修车的老罗吗？” 小邓点了点头，“对，就是他。” “姐，你认识他吗？”小邓吃着碗里的鸡腿，时不时便抬起头来看着宋漫。 “前几天刚刚见过一次！”宋漫抬眼，看了看桌面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很快她锁定了目标，夹了一块粉蒸肉。 “前几天？”小邓听着宋漫的话，也是迷迷糊糊的，突然他放下了手中的鸡腿，看了看宋漫，问道，“姐，你是不是有辆车还在老罗那里？” 宋漫又夹了一块粉蒸肉，也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说道：“对，那辆车半路抛锚了，我在这边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所以只能麻烦老罗帮我修修看！” “姐！”只见着小邓听完了宋漫的话，一时间变得激动了起来，手中的鸡腿似乎也变得不香了，一本正经的看着宋漫，“原来，那天晚上能让澄哥下车搭救的人就是姐你呀！” 宋漫看着眼前的小邓，虽然宋漫并不理解小邓为何变得这么激动，但是她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略显不好意思的神情，说道:“那天晚上确实是多亏张澄了！” 第19章 自由的风3 宋漫现在回想起那天晚上，仍旧是心有余悸，忍不住的害怕哆嗦。 “我还纳闷着，澄哥来这边七八年了，都没有犯过一次错误，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关头违反命令呢”小邓自言自语的说着，“现在看来，也不奇怪了！” “姐，你可要好好对我们澄哥负责呢！” “负责？”宋漫一惊，心里纳闷着，虽然张澄确实是帮了她不少的忙，确实要好好感谢张澄，但是也不至于到“负责”这种地步吧 宋漫有些汗颜，看着小邓，一时间不敢说话。 “姐，澄哥肯定没有跟你说吧！”小邓问道，“按照澄哥的脾气，他是肯定不会说的！” “说什么？”宋漫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小邓，有些好奇。 “澄哥救了你之后，回到了驻地，就被团长给训了一顿！”小邓神秘兮兮的看着宋漫，在宋漫的耳边小心翼翼的说道，“团长让澄哥在训练场罚站，澄哥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来辩驳，在外面站了一天一夜！” “澄哥今年来这边是第八年了，这八年来，澄哥处处都表现得很优异，本来今年顺利得话是可以调离这个地方的，可是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恐怕悬了！”小邓说着，满是叹息的神情，看着碗里的鸡腿发呆。 听完小邓的话，宋漫只觉得碗里的粉蒸肉都变得不香了，原本以为只是件小事，没想到竟然会让张澄失去了如此宝贵的机会。 宋漫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 张澄忙完事情回来的时候，看着一旁的小邓忧心忡忡，又看着宋漫正在发呆，他就明白了让小邓来陪宋漫吃饭这个决定是多么的错误。 “怎么，是粉蒸肉不好吃吗？” “嗯？”宋漫这才回过神来，此刻张澄已经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没……没有，很好吃！” “那怎么不多吃点呢？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张澄看着宋漫的脸，微微一笑，顺手拿起了一旁没有用过的筷子，给宋漫夹了几块粉蒸肉。 “张澄……”宋漫欲言又止，看着张澄的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澄，我去跟你们团长解释清楚，这件事情不应该怪你的！”宋漫很真诚的看着张澄，静静的等着张澄的回答。 张澄看着宋漫如此认真的脸，他知道，宋漫并不是在说笑。 张澄没有回答宋漫，轻轻的瞥了一眼一旁的小邓。 小邓原本还在偷偷摸摸的看着宋漫和张澄，似乎是感受到了张澄的目光，他迅速的把脸瞥向了一旁，一副“不关我的事” “小邓，鸡腿好吃吗？”张澄问道。 “哥，我……” “我在问你，鸡腿好不好吃！” “好吃，当然好吃！” “那你就多吃点！”张澄说着，又亲自夹了一个鸡腿放在小邓的碗里。 “哥，我闭嘴，我闭嘴，我不说话了！”小邓怯生生看了看张澄，端着碗就灰溜溜的去了旁边的桌子。 宋漫看着张澄也很是无奈，她确实是不了解张澄的，所以她只好是静静的看着张澄，静静的等待着张澄回答。 “怎么不吃？”张澄收回了目光，看着宋漫。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都是小事，不用太在意！”张澄说着，又给自己夹了一块粉蒸肉，“味道还成，就是咸了一点！” “张澄你难道不想离开这里吗？这么宝贵的机会，不能因为我就没了！我是真的很抱歉！”宋漫满是歉意的看着张澄，“我去跟你们团长说说看，或许还会有挽留的余地！” 宋漫说着，就站了起来，准备去找李团长，可是很快，张澄就把宋漫拉了回来。 “宋漫，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不愿意离开这里，我愿意永远留在这里！”张澄格外郑重的看着宋漫。 宋漫盯着张澄的眼睛，似乎想要分辨清楚，张澄到底是不是在故意安慰她才会这么说。 可是宋漫看了许久，张澄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与执着，宋漫有些恍惚了，张澄似乎并不是在骗她，而是他是真的愿意留在这里。 “坐下吧！”张澄的语气很是柔软。 “参军报国，是我从小的志向，如今能够站在这片高原土地上戍守边疆，抵御外敌也将是我的毕生所求，无怨无悔！” “宋漫那天晚上救你，我并不后悔，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选择救你！” “宋漫，你不用觉得抱歉，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更何况，你是前来支教的老师，于公于私，作为军人我都应该在你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张澄的语气很是轻松却又不失郑重，宋漫静静的听着，心里也越发的平静了下来。 张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没有人会愿意将自己的一生留在这里，就算是宋漫愿意前来支教，但是她也是不会愿意将自己的往后余生留在这里。 但是张澄不是 张澄给宋漫带来的最大的感受，不仅因为他是一名戍守边疆的军人，而且在于张澄浑身散发而出的执着与信仰，仅仅只是这些，就足以让宋漫对他肃然起敬。 吃过饭，巴桑还有事情需要留在驻地处理，所以，团长便让张澄亲自送宋漫回去，临走之时，李团长还很是亲热的对宋漫说，让她没事的时候，多来驻地走动走动。 张澄带着宋漫去取车，一路上，正遇上不少人正从食堂出来。 宋漫跟在张澄的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可是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频频侧目。 “张澄，这位就是宋老师吗？” 一路上，不少与张澄相熟的人，都会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嗯！”张澄皆是轻快的应答着，并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宋漫可算是知道，这一次大概整个驻地的人都知道她宋漫的存在了，她就算是想要解释些什么，恐怕也解释不清楚了。 路上，宋漫都没有说话，张澄也没有说话，车里安静得连呼吸声似乎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听到。 宋漫看着窗外，太阳已经落山了，勾画出崇山峻岭的轮廓，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 宋漫的心情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就连宋漫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但是宋漫却又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内心，竟然多了一丝对未来的期许。 宋漫的手机终于有了信号，碎了一大半的屏幕上正闪烁着几条未接来电。 宋漫眯着眼睛细细的看了看，竟然是沈妍、程琳和郑芸她们三个打来的。 宋漫心里也是奇怪了，怎么突然三个人同时打来电话。 心里很是奇怪，宋漫瞥了一眼张澄，只见着张澄正目视前方，静静的开着车，宋漫也没有考虑太多，便直直的开口：“我可以在车里打个电话吗？” 宋漫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很是小心翼翼的将车内的一切打量了一遍，小声的开口问道：“车里，应该不会有窃听器吧！？” 宋漫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充满了奇怪的口吻，冲着张澄笑了笑，来掩饰自己的无知和尴尬。 张澄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宋漫，嘴角微微起伏上扬着，随后，这才继续开口说道：“你觉得我们军用的窃听设备，至于用在窃听你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的通话中吗？” “啊？”宋漫先是一愣，随后也是听出了张澄话语之中的语气，似乎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宋漫不好意思的瞥了一眼张澄，很快的低下了头来，“张营长说得是，张营长说的是，那我就放心得打了” 宋漫看了看手机，虽然屏幕已经碎了大半，触屏都不太好使了，宋漫勉强得翻动着，刚想要回拨郑芸的电话时，手机突然就黑了屏，动弹不得了，宋漫大概也是猜到了，这部手机与她的缘分恐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宋漫看着手里的手机，无奈的叹了口气。 本想问问郑芸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好顺便也可以问问她文具的事情进展到了什么地步了，自己也好做打算。 可是手机突然黑了屏，所有的打算也算是泡汤了。 宋漫惆怅无比，看着自己怀里的手机，又看向了窗外，微微皱着眉头，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号码你还记得吗？” 张澄突然的开口，把宋漫吓了一跳。 “什么？你说什么？” “你不是要打电话吗？要打的电话号码你还记得吗？” 宋漫虽然不知道张澄想要干什么，但是细细回想着郑芸的电话号码，宋漫还是很快就想起来了。 “记得！”宋漫肯定的说道。 “喏”也不知道张澄从哪里掏出来了一部手机，递给了宋漫，“有急事的话，就先用这个打吧” 宋漫看着张澄手里的手机，有些迟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接。 张澄见着宋漫犹豫不决，只好再次开口，“放心，这是我私人手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被监视的！”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接着” 宋漫规规矩矩的从张澄手里接过了手机，很快就在屏幕上打出了一串数字，那是郑芸的手机号码。 “嘟嘟嘟……” “喂，哪位？” “郑芸，是我！” “宋漫？是你吗？” “是我，我的手机坏了，打不了电话，所以借用了别人的手机给你打电话！” “你们几个今天怎么都给我打了电话，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宋漫很是狐疑好奇的开口问道。 “余宁，他准备结婚了！” “结婚？”宋漫不知不觉之中，下意识的轻声呢喃着。 “请帖都发出来了，你没看到吗？”郑芸忍不住的开口说道，很快，只见着郑芸再次开口，“也对，你那边信号不好，手机又坏了，肯定没看到！” 宋漫静静的听着，没有回答郑芸的话。 郑芸说了很多，可是宋漫只是静静的听着，但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耳朵里，反倒是被一旁的张澄一五一十的都给听得明明白白。 “宋漫？宋漫？”郑芸在电话里喊着宋漫的名字，“宋漫，你没事吧？” 宋漫这才稍微回过神，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继续说道；“我没事，我只是没有想到，余宁这么一个风流的人，竟然愿意这么早就收心结婚！” 就连宋漫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这番语气之中，竟然多了一丝的好奇与惊讶。 “听沈妍说，余宁还特意给你寄了一份请帖，想要请你也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请我去？”宋漫冷笑一声，满是嘲讽，“到底是余宁请我去，还是他的那位未来夫人想要请我去？” “宋漫，咱们不去吧？”郑芸在电话的一头，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去，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呢？”宋漫微微一笑，神态自然。 若是换做是寻常的婚礼请帖，宋漫倒还真的不一定会愿意去，但是如今既然余宁这位还没有过门的妻子找上门来，宋漫当然是要好好陪她玩玩。 “阿芸，你放心，我不是去砸场子的，我和余宁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在意，反倒是我会包一个大红包，作为他们的新婚贺礼！”宋漫笑眯眯的说着，眼前早已经浮现了，不久前她在饭店见到余宁和他女朋友时的场景。 “阿芸，我拜托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办得差不多了，怎么你还准备亲自回来一趟吗？” “确实有这个想法”宋漫略显轻松的口吻，带着笑意回答道，“我前几天还给孩子们拍了不少的照片，也想带回去一起洗出来，送给他们！” “好啊，那等你准备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提前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几个去机场接你！” “好！” 宋漫笑吟吟的答允着，就与郑芸挂断了电话，随着电话的结束，宋漫脸上笑意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你的手机”宋漫将手机还给了张澄，郑重的开口道谢，“谢谢你！” 张澄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就接过了手机。 宋漫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车内闷闷的，她打开了车窗，窗外的新鲜的空气，很快就灌了进来，吹得耳边呜呜作响。 第20章 自由的风4 宋漫转过头，静静的看着窗外，此刻窗外的一旁是无穷无尽，连绵起伏的山峰和高原。 平日里，宋漫是极为喜爱这些风景的，可是现在对于宋漫而言，她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情去欣赏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澄已经把宋漫送到了学校楼下，自从挂了电话以后，宋漫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只是略显沉闷的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张澄也没有打扰她。 另一边张澄的对讲机，一次又一次传来无线电的消息，催促着张澄返程回驻地，可是张澄也不曾开口催促宋漫，只是静静的等着。 “手机还能再借我一次吗？”宋漫终于开口了。 “可以！”张澄倒也没有过问什么，回答得很是干脆。 再次掏出了手机，递给了宋漫，“喏，给你！” “谢谢！”宋漫接过了手机，这一次她飞快的打出了一串号码，毫不犹豫的拨打了出去。 “嘟嘟嘟……” “嘟嘟嘟……” 安静的车内，此时此刻，只剩下这一串忙音。 “嘟嘟嘟……” “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宋漫无奈的笑了笑，满是失落，可是很快，宋漫再次看向了张澄，脸上的神情，一如往常。 “今天麻烦张营长送我回来了，耽误了不少你的时间，也谢谢你的手机！”说完这句话，宋漫就下了车。 “路上注意安全！”宋漫微笑着，冲着张澄挥了挥手。 张澄看了一眼宋漫，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一次，张澄也没有多做停留，很快打了转向灯掉头，快速离开了。 一夜无眠，宋漫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宋漫一闭上眼睛，脑海里竟然闪现出来的画面，全然都是余宁。 宋漫没办法了，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会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宋漫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疯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明晃晃的照了进来。 高原上，不仅是水、食物十分珍贵，就连电也是十分难得的。 每个月供应到学校的电量是有限的，宋漫本想开灯，可是转而一想，还是决定不了。 宋漫慢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就着月色，随便从书桌上抽出了一本书，直至是走到窗边，宋漫才缓缓看清楚书的封面。 “《撒哈拉的故事》三毛” 这本书，宋漫从中学时期开始读到现在，已经读过了十几遍了，却也始终不觉得厌倦。 宋漫很喜欢三毛，喜欢她笔下的撒哈拉沙漠。 读着读着，宋漫的思绪渐渐的飘向了远方。 那天晚上，宋漫做了一个很是神奇的梦，在那个梦里，宋漫真的来到了撒哈拉沙漠，在那片开阔无垠的大漠之中，也有一个“像荷西”一样的男人在等着她。 只是宋漫也很好奇，不知道这个像荷西一样的男人，到底会是谁？ 犹豫了很长时间，宋漫一直都在考虑要不要回去一趟，不仅仅是因为余宁的婚礼，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还在等待着她去亲自处理。 想来想去，宋漫还是决定亲自回去一趟。 宋漫上飞机前，就已经给郑芸她们发了消息，下了飞机后，宋漫很快就接到了沈妍的电话。 “我们到了，你出来了吗？” “好，我看见你们了！” 宋漫远远的就瞧见，带着一副茶色墨镜，画着大红唇的沈妍，正站在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旁，等着她呢。 这是沈妍一贯以来，最喜欢的搭配了。 宋漫第一次见到沈妍的时候，沈妍就是如此，没想到转眼间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沈妍依旧没有变。 “沈妍！”宋漫不紧不慢的推着行李箱，缓缓走到沈妍的身旁，开口说道。 “诶呀，可算是等到你回来了！”沈妍不由分说，便是上来给宋漫一个大大的拥抱，很快就接过了宋漫手里的行李箱。 “他们几个今天都有事，所以就派我来了！”车上，沈妍摘下了墨镜，看着坐在副驾驶的宋漫解释道。 宋漫也没有在意，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城市，看着路旁的街道，宋漫的嘴角也忍不住的上扬。 宋漫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买了一个新手机，原来的手机卡已经不能用了，宋漫只好又再补办了一张新的手机卡。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已经差不多是下午六点钟了。 既然回来了，宋漫想着，不管怎么样也得给郭局发个消息，告诉他老人家一声才是。 打了一通电话，发现并没有人接，宋漫只好发了一条短信，也算是问候一番了。 打开了电脑，宋漫才在邮箱之中找到了余宁和王孟宁的结婚请帖，电子请帖的封面上，是两位新人穿着礼服的照片，照片上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端庄大气之外，又透露着浓浓的亲密与爱意。 点进去，一部英国老电影的主题曲正缓缓的放着，宋漫对这部电影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音乐缓缓响起之时，宋漫的嘴角也忍不住的上扬起来。 余宁和王孟宁的婚礼是定在了这周六 宋漫看了一眼，记下了时间和地点之后，很快就关了页面。 手机这时候传来了震动，宋漫抬眼一看，是余宁的电话。 原本伸出去的手指，有了些犹豫了，宋漫也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可是电话一直震动个不停，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宋漫只好硬着头皮，接了。 “宋漫？是你吧” 宋漫听着余宁的声音，略显熟悉，除了有些恍惚之外，宋漫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是我！”宋漫的声音略显清脆。 “请帖，你应该看到了吧！” “嗯，我看到了！” “宋漫，本来，我是不愿意发给你的，但是孟宁她，她非得要请你来，我……” 余宁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就被宋漫快速的打断了。 “你放心，既然请帖都已经发到了我这里，你们的婚礼我会去的，你们只用等着收红包就是了！”宋漫微笑着说道。 “宋漫，我……” “余宁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对我有愧疚” 余宁哑口无言 “婚礼那天我会去的，带着我最真挚的祝福！” 宋漫说完这句话，也不等余宁回答，就立即挂断了电话。 那天晚上宋漫拿出了许久都没有用过的画笔，在书房里画了一副又一副画，折腾到了半夜三四点，直到是手画酸了，眼睛看累了，宋漫才去睡觉。 第二天，宋漫是被一通又一通电话吵醒的。 也顾不上看备注，宋漫迷迷糊糊的接通了。 “小宋？” 宋漫还在回想到底是谁呢？ “小宋，你在家吗？” “陈姐？”宋漫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到底会是谁，只好带着猜测的口吻，打探到。 “欸，小宋是我，小宋你在家吗？” “在呢” “那你来开一下门，我把我文件给你带过来了！” “文件？什么文件？”宋漫心里也是一阵疑惑不解。 “小宋，你先开门吧，我这边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等你看了文件，你就知道了！”陈芝匆匆忙忙的挂断了电话，不一会儿，宋漫就听着敲门的声音了。 宋漫是知道陈芝的，是他们单位的老人了，工作能力强，做事干练，虽然已经有四十岁的年纪了，没有结婚生子，但是保养得却十分好，是个赫赫有名的独立单身女性了。 平日里，虽然宋漫与陈芝接触不多，但是宋漫却也是打心底的佩服她的。 “陈姐！”宋漫推开门的时候，只见着陈芝手里正抱着一堆文件。 “小宋，你可算是出来了，来，这份文件给你，好好看一看！”陈芝说完，就把手里一份厚重的文件，递给了宋漫。 “这是什么？”宋漫接过文件，只见着文件的封面上，写着绝密二字。 “你看了就知道了！”陈芝也没有多解释，“我还要去送文件，我先走了，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郭局！” 送走了陈芝以后，宋漫对手里的文件很是好奇，也顾不上没有刷牙洗脸了，回到书房就直接坐下来，打开了文件和电脑。 宋漫打开文件袋，里面的红头文件，引入眼帘。 宋漫简单的看了几眼，很快就懂了些什么，来单位这么些年了，宋漫见过的红头文件虽然不多，但是处理这方面事情的经验倒也不少了，大致的看完了以后，宋漫心底也有了一些想法了。 只是让宋漫略显无奈的是，本想着这次回来，可以好好休息一番，散散心，没想到就算是回来了，郭局也是不打算让她休息的。 宋漫无奈的笑了笑，转而一想，忙些也挺好的，要不然太闲了，只会胡思乱想。 又是呆在家里的一天，宋漫一直都在忙着处理文件写方案，直到是写到了深夜十一点，才勉强的把大纲写完了，剩下的只需要亲自去一趟单位，交给郭局过目了。 宋漫很满意自己这一天的成果，泡了一杯暖暖的拿铁，缓缓的走到了落地窗旁，十一点，对于这个城市而言，并不算晚，夜生活才悄悄开始，高架上车流不息，霓虹灯五颜六色，宋漫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着呆。 回来的这几天，宋漫一直都没有程琳她们联系了，不仅是因为没有时间，而且对于宋漫而言，宋漫私心是想要逃避的。 因为免不了会提起余宁结婚的这件事情。 可是经过了几天的沉淀，宋漫也在努力的与自己与余宁和解，直至到现在，宋漫才慢慢发现，自己对于余宁的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清，可是她却能够清楚的明白，她与余宁之间，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她对余宁和王孟宁是祝福的，而且是真心诚意的。 就这一点，宋漫觉得就够了。 “你们几个，那天也要去参加婚礼吗？”宋漫发了一条群消息。 没过多久 沈妍就叽叽喳喳的发了一条语音过来，“宋漫？？你可算是愿意说话了，我好开心啊啊啊！” “宋漫，你难道真的要去吗？”郑芸问道。 “我已经跟余宁通过电话了，我会去的！” “本来我们几个是不打算去的，既然你愿意去，那么我们几个陪你，好了！”程琳说道。 “行！”宋漫笑了笑。 “咱们好久没去逛街了，什么时候去逛一逛呀？”沈妍笑眯眯的问道。 “那周五的下午，下班了就去！”程琳提议道。 “我没意见！” “我没意见，那宋漫呢？” 逛街？宋漫想了想，似乎从去年开始，宋漫就没有逛街买过新衣服了，宋漫对逛街买衣服是没什么兴趣的，可是看着大家兴致高昂，宋漫也不愿意拒绝大家，坏了大伙儿的好兴致。 所以宋漫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宋漫一早就起床了，准备了一番，就直奔单位，准备处理手头上的事情了。 “郭局，我一回来，你就让我处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呢！”宋漫笑着来到郭局的办公室，也不客气的找了位置坐了下来。 “小宋啊，我也是没办法呢，上头指名要让你负责这件事情，而且你也知道咱们单位里，对这种事情有经验的也就只你和副局了，副局最近去帝城学习去了，我能够信任的，也只剩下你了！”郭局也是不大好意思的神情，亲自给宋漫倒了一杯茶。 “指名让我负责？”宋漫听闻也是颇为好奇的，“我一直都在藏区支教，上头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休假回来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郭局细细思索着，“当时我接到上面电话的时候，也是吃惊得很，心里还想着，你这小宋都还没有回来呢，怎么能把这么重要得事情，交给你来做，没想到第二天就收到了你回来的消息了，真是巧啊！” “这上头也是奇怪了，这次的文件，处理起来也并不困难，无论找谁来做，都是可以做好的！”宋漫也没有多想什么，静静的分析道。 第21章 江城往事 “上头对你印象好，现在趁着年轻多干点，以后对你的发展也是好的！”郭局笑了笑，苦口婆心的劝道。 “郭局，你平日里对我好，我知道，这次既然是上头点名让我来处理，我当然也不会有怨言，只是工作归工作，休息归休息，这周末可别让我加班！”宋漫笑眯眯的问道，也算是为自己多争取一些休息的时间了。 “那是肯定的，休息的时候好好休息，我会跟上头说的，你放心，好好干就是了！”郭局很是器重的拍了拍宋漫的肩膀，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了郭局的这句话，宋漫倒也放心了不少。 她既然亲口答应了余宁一定会去参加他的婚礼，那么宋漫就一定会到场的，要是去不了，指不定王孟宁会在心里怎么嘲笑自己呢，宋漫虽然脾气很是随和，可是倒也不是这么一个任人欺负嘲笑的性格。 她宋漫不仅会去，还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 宋漫出了郭局的办公室，就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位置上。 宋漫的这间办公室不大不小，正好安排了四张桌子，坐了四个人，每个桌子上不仅有台式电脑，还有一台笔记本，就是为了方便大家办公的。 宋漫平日里处理事情，也用不上电脑，笔记本就够用。 宋漫一一的跟办公室里的同事们，打完招呼，就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处理文件了。 临近中午，宋漫接到了沈妍的电话。 沈妍今天正好要来宋漫单位附近处理事情，就问问宋漫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一顿。 宋漫想着手头上的事情，还要处理，下午还需要去见其他单位的同事，就拒绝了。 没想到，还不到半个小时，宋漫就再次接到了沈妍的电话。 “下来吧，我们去食堂吃饭去！”沈妍笑眯眯的说道。 “你来我单位了？”宋漫有些惊讶。 “对啊，既然你不愿意陪我出去吃，那我只好勉为其难来陪你吃食堂了！” “你不是一直吐槽我们食堂的饭不好吃吗？” “不就是一顿饭吗？能吃就行了！”电话里的沈妍，不甚在意的语气，却也是让宋漫忍不住一笑。 “好，我现在就下来！” 沈妍是某领导的女儿，也是某机关单位的职员，常常来找宋漫，所以宋漫单位里的同事们，对于沈妍的到来，早已是见怪不怪的了。 宋漫找到沈妍的时候，沈妍已经打好了饭，在食堂里乖乖的等着宋漫了。 “什么风把你这大小姐吹到我们这座小庙里来了？” “诶呀，还不是最近有大领导要来市里检查工作，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忙了！”沈妍也是满脸忧愁的样子，看着宋漫，“你看看，我这几天忙得连面膜都没敷！” 宋漫听着，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因为宋漫这几天忙的事情，也是与那位大领导有关的。 “而且你知道吗？我听说这次还有一位领导是特意从帝城来的！”沈妍神秘兮兮的看着宋漫，特意降低了音调，在宋漫的耳边说道。 “帝城来的领导？”宋漫也很是好奇。 “对，而且听说这位从帝城来的领导身份不简单，我爸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一定要好好表现！”沈妍说着就做了一个鬼脸，“我沈妍没什么追求，做好眼前的工作就行了，把这位帝城的大领导招待好了，早点把他送走！” 宋漫也忍不住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心中也不免想起，难怪郭局会如此在意这次的上级检查，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位从帝城过来的领导。 只是不知道这位从帝城来的领导，脾气到底好不好捉摸，万一碰上一个挑三拣四，鸡蛋里挑骨头的，那可真得要让宋漫忙得焦头烂额了。 宋漫一想到这里，心中也忍不住的叫苦。 想起手里的事情，处理得还不够尽善尽美，宋漫匆匆忙忙的吃完了饭，又把沈妍这个大小姐送走了以后，就立刻回到了办公室。 这两天宋漫一直都在忙着准备接待领导，直到是前一天的晚上，宋漫才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 宋漫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 许久没有打开微信朋友圈的她，躺在床上颇为无聊的翻动着。 看了几十条，大多都是些无聊的都市生活，只是没想到在这其中竟然会有一条是张澄的。 张澄，这种性格的人，也会发朋友圈？ 宋漫很是好奇，心里还在想着，会不会是自己最近太累了，眼花了，看错了。 可是宋漫盯着看了半晌，瞅了瞅头像，又看了看备注，确定是张澄无疑。 他只发了一张图片，并没有任何配文，图片中是一条由为繁荣宽广的街道，夜晚的灯光将这条宽广的道路点缀得尤为璀璨夺目，一旁的路灯高大而又华丽，闪烁着温暖的黄色光芒。 这张照片里面的街道，宋漫觉得很是熟悉，好像在新闻里见到过，但是街道大部分都是千篇一律的，宋漫也不能够肯定，这到底在哪里。 张澄也从藏区回来了吗？宋漫忍不住在心里想着。 宋漫突然想起，那天去驻地时，小邓无意之中提起的话。 张澄已经足足有两年没有休假回家了 也不知道这次，他突然选择休假，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宋漫来不及多想，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宋漫扶着额头，看着手机，满是无奈，是郭局的电话，肯定是关于明天领导检查的事情。 宋漫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每天也只睡五六个小时，就要起床赶到单位去。 “郭局……” 也不知道到底是紧张还是害怕，宋漫很早就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宋漫只好早早的就起床了，时间还很充足，宋漫慢悠悠的吃完了早餐以后，才去的单位。 九点钟，郭局接到电话，大领导他们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了。 郭局带着整个单位上下的职员，在大门外静静的等候着领导们的到来。 宋漫是这次视察的主要负责人，此刻正站在郭局的一旁，静静的等着。 四下里，早有不少爱八卦的同事们，小声的在底下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听说这次从帝城来的领导是个年轻人！” “我也听说了，大约只有三十岁呢” “年纪轻轻就从帝城下来视察，我怎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人物？” “帝城，你想想什么人物会没有？” “也对，只希望这位小伙子不要挑三拣四了，这几天可真的折腾死我们这些老阿姨们了！” 很快，只见着一辆又一辆的黑色轿车，驶入大院内。 “好了好了，领导来了，你们都不要再嚼舌根了！”郭局小声开口提醒道。 宋漫这才缓缓的抬起了头，看着不远处的几辆黑色轿车。 很快，车上的人都下了车。 宋漫是不善于处理这些官场上的人际交往的事情，对于宋漫而言，这些实在是太复杂了，宋漫不愿去猜也不愿去琢磨。 郭局也是知道宋漫的性格的，所以这次郭局只让宋漫站在身边，剩下的事情，就由他全权负责了。 宋漫微微低垂着头，静静的看着自己的鞋子。 “李厅” “老郭啊，咱们多少年没见了，你还对我这么生疏吗？” 这次前来检查的领导，是郭局的老朋友李厅长。 “欸，这位就是从帝城来的领导吗？”郭局看了看紧跟在李厅身后的年轻人，笑着问道。 “领导谈不上，这次也只是托李厅长的面子前来学习的，郭局喊我小张就可以了！”年轻人满脸谦逊的摇了摇头。 宋漫很是好奇这位从帝城来的领导，到底长什么样，可是一时又不敢抬起头，只好在心里估摸着，找个好时机，偷偷的看一眼，也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宋老师，好久不见！” 年轻人的话音刚刚落下，宋漫只见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靴子，出现在了宋漫的眼前。 此刻那位年轻人就站在距离宋漫一米处的距离。 宋漫先是一愣，随后，缓缓的抬起了头来。 目光顺着他的黑色靴子一点点的往上移动，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风衣…… 直到是宋漫的目光聚焦到他的那张脸时，宋漫满是惊讶。 “张澄，怎么是你？”宋漫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怎么不能是我呢？”张澄此刻亦是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宋漫，神态自若。 “小宋，你们认识呢？”一旁的郭局，此刻亦是颇为好奇的看着宋漫和张澄。 宋漫惊讶之余，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匆匆忙忙的点了点头，冲着李厅和郭局笑了笑，就低下了头来。 一路上，宋漫都紧紧的跟在郭局的身后，张澄这次也难得的变得尤为安静了起来，静静的听着郭局的介绍和汇报相关工作。 中午吃饭时，郭局和宋漫与李厅张澄同坐一桌。 按道理说，宋漫是不能坐这一桌的，可是拗不过李厅的执着，最后无奈之下，也只好坐了下来。 张澄一直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李厅，这次的视察您还满意吗？” “老郭你做事，我还不放心吗？” “那张指导这次从帝城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上级有什么指示吗？”郭局陪笑着给张澄倒了一杯酒，很是在意的问道。 “郭局，您客气了！”张澄很快就站起身来，从郭局的手里接过了酒杯，放在了桌前，“您领导有方，工作方面处理得无可挑剔，等我回去的时候，一定会一五一十的将事情汇报给上面的！” 听完了张澄的这番话，宋漫原本悬着的心，也算是有了些放心了。 “诶呀，那就麻烦张指导了！真的要好好谢谢张指导你！”郭局自也是喜笑颜开，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话虽如此，郭局亲自给张澄倒得那杯酒，张澄却也是不曾动过的。 “张指导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郭局是混迹官场上的老手了，见着张澄面前的那杯酒，迟迟不动，心底也有了些许担忧顾虑。 原本一直低垂着头，自顾自的吃着饭，听闻郭局的一番话，此刻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张澄。 而此刻，也不知道张澄是抽了什么疯，亲自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走到了宋漫的身前。 “这几天恐怕要麻烦宋老师了！”张澄意味深长的看着宋漫，似笑非笑，手中的酒杯轻轻的晃动着，不紧不慢的等待着宋漫的回应。 张澄的脾气，宋漫也算是一知半解的，在藏区相处的那段时间，张澄的脾气性格宋漫也是了解的，但他绝对不会是个刻薄贪婪之辈。 也不知道，这次张澄来，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宋漫虽然与张澄相熟，可是这次的上级视察，重要至极，宋漫就算是对这次的任务在意得很，但她也绝对不会因为与张澄私交，而让他手下留情的。 毕竟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这两点宋漫还是拎得清的。 “郭局多虑了！”张澄微微一笑，修长而有力的右手此刻正在把玩着透明的玻璃酒杯，“郭局你也知道，这次我来，是来江城考察学习的，但是这次我第一次来江城，对江城一无所知，所以我想请郭局您安排个人，带我了解了解江城的风土人情” 郭局本以为张澄会提些什么刁钻刻薄的要求，听完了张澄的话，郭局也算是松了口气。 “这还不好办吗？”很快只见着郭局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的宋漫身上。 宋漫看着郭局，很是抗拒的摇了摇头。 “小宋，你以前就跟张指导认识，这次就由你来吧！”郭局也顾不上宋漫的抗拒。 “我？”宋漫指了指自己，虽然很是不情愿不乐意，可是郭局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宋漫也只好应了下来，“是，郭局！” “那就好，那就好！”李厅自也是笑得合不拢嘴，“我正愁着这件事呢，那这次就要麻烦小宋你好好带着张指导了解咱们江城的风土人情！” “李厅你放心，小宋办事情稳妥得很！”郭局自也是一脸得应承。 第22章 江城往事2 而此刻，也不知道张澄是抽了什么疯，亲自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走到了宋漫的身前。 “这几天恐怕要麻烦宋老师了！”张澄意味深长的看着宋漫，似笑非笑，手中的酒杯轻轻的晃动着，不紧不慢的等待着宋漫的回应。 宋漫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张指导，我不喝酒！” “哦，是吗？”张澄依旧是和颜悦色的神情，并没有任何的不悦，笑了笑，紧接着，便是缓缓的弯下了腰来，拿着手里的酒杯轻轻的与宋漫手旁装果汁的杯子碰了碰，不紧不慢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还是要谢谢宋老师的！”张澄伏在宋漫的耳边低声说道，温热的语气侵蚀着宋漫的脖子，让她忍不住的颤栗着。 张澄的声音很小，他的话音只有宋漫能够听得到，一语完毕，张澄这才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席间，不少好奇的人向宋漫投向了打量和好奇的目光，一副吃瓜群众的神情，宋漫又气又恨，可是却又无可奈何，只好陪笑着摆了摆手，一脸无辜 饭后，郭局和宋漫总算是将李厅和张澄这两座大佛给送走了以后，郭局就把宋漫喊到了办公室。 “郭局，您对我可真好！”宋漫少有的阴阳怪气。 “张指导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郭局也是不太好意思的看着宋漫，“小宋，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位张指导，最多也只会呆半个月，只要忍忍，过了这半个月，就好了！” “半个月？”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此刻也忍不住的僵硬了起来，半个月之后，那不就是她宋漫要回到藏区的时候吗？ 好端端的一场难得的休假，变成了比工作还要累的招待，不仅如此，还要与那王孟宁斗智斗勇，宋漫想想都觉得累。 “对了，小宋你和张指导是怎么认识的？”此刻，郭局也忍不住好奇，看着宋漫，一副八卦的模样。 “我和张指导之间，也不过是之前在藏区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算熟悉！”宋漫想着如今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且说句谎话把这件事，搪塞过去才好。 “原来是这样啊！”郭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宋漫从郭局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刚坐下，办公室内的同事们，就围了过来。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来问去。 都是颇为好奇，宋漫与那位从帝城过来的张指导之间，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宋漫早就料到，大家会如此好奇她与张澄之间的事情，所以宋漫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把跟郭局说得那番话，原封不动的再重述了一遍。 众人听闻于此，没什么特别好奇的地方，很快也就散开了。 晚上宋漫回到家的时候，就接到了沈妍的电话。 “快来开门！”只听着沈妍不耐烦的声音，此刻便是从宋漫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宋漫只觉得耳膜都要被刺破了，原本迷迷糊糊的她，此刻也清醒了不少。 打开门，才发现，原本门外不仅站着沈妍，还站着程琳和郑芸。 “你们怎么都来了！？”宋漫看着眼前的三人，微微一愣。 细细想来，今天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也没有听说要聚餐的消息，怎么突然今天都跑到自己家来了。 “宋漫，辛苦你了！” 宋漫刚想要开口，就被沈妍一个大大的拥抱给镇住了。 沈妍的力气很大，紧紧的抱着宋漫的后背，宋漫很懵，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沈妍，沈妍”宋漫拍了拍沈妍的肩膀，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沈妍，你再不放开，我就要死了！” “啊啊啊？”沈妍见状这才慌慌张张的松开了手，很是不好意思的看着宋漫。 由于她们三个都不会做饭，宋漫倒是会一点，可是刚从藏区回家的她，这几天除了单位就是家，哪里也没有去，冰箱早就什么都不剩了。所以这次她们三个带了不少好吃的来。 “漫漫，你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郑芸看着宋漫很是关心在意。 “我的事情？什么事情？”宋漫不解。 “从帝城来的那位张指导！”程琳开口提醒道。 “不是吧？就这件事，这么快，你们就都知道了？”宋漫扶着额头，看着眼前的三人，颇为无奈的口吻。 “别说是我们了，整个江城机关单位的人都应该知道了！”沈妍一边开口说着，一边自顾自的倒了四杯红酒，递给了她们几个。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宋漫无奈，从沈妍手里接过红酒，便是一饮而尽。 “只是宋漫，今天就只有我们四个人，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位张指导，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沈妍意味深长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宋漫，“你不要跟我说什么一面之缘，这些话，别人相信，我可不相信！” “对啊对啊，宋漫你快说给我们听听！”郑芸也颇为好奇的盯着宋漫。 “我可听说那位张指导，虽然皮肤黑了一点，可是长相倒也颇为帅气，年纪也不比我们大多少呢！”程琳笑眯眯的看着宋漫，很是八卦的神情。 “你们几个”宋漫也是无奈，“看来，你们今天不是来找我聚会的，是来听八卦的！” “宋漫，你别扯其他的，快说！”沈妍一直都没啥耐心，此刻也是等不及了。 “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没啥好八卦的！”宋漫静静的说道，“我们之所以会认识，是因为他在藏区参军，而我又刚好在他们驻地附近支教，所以就认识了！” “就这？”沈妍瘪了瘪嘴，很是失落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们之间会有些什么不同的经历呢？” 宋漫失笑，的确是有些不同寻常的经历，但是宋漫不想说，也不愿意说。 “那个张指导你们见过吗？”程琳很是好奇的问道，“我们单位的人都在讨论着呢，但是都没见过他！” “我见过一面，长得确实不错，但是皮肤也太黑了吧！”郑芸忍不住开口吐槽道，“不过他很高，身材挺拔，虽然穿着风衣，但是我隐隐约约还是能够看出来他的身体素质肯定不差！” “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我看过他的照片，黝黑黝黑的，像个老头子一样，我不喜欢！”沈妍说话就是这么直接，虽然话说得不太好听，但是宋漫细细想来，也难怪沈妍这个只爱帅哥的女人会如此吐槽了，宋漫第一眼见到张澄的时候，也忍不住在心底吐槽张澄太老了。 “哪有……我就喜欢这种老男人呢！”郑芸忍不住的开口反驳道。 宋漫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笑，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小姐妹们居然会对张澄如此的好奇。 宋漫还庆幸着自己还好没有透露太多，要不然如此喋喋不休不下去，不得把她逼疯了才是。 夜里，沈妍她们几个喝嗨了，直接就倒头在宋漫的沙发上睡着了，还好宋漫家客厅大，挑得沙发也大，够她们三个人睡了。 宋漫却也没有喝多少酒，直到是深更半夜也很清醒。 坐在书房的桌前正发着呆，想想到底要怎么招待好张澄，就收到了张澄的消息。 “明天早上六点钟来酒店！” “六点？”宋漫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时间。 “六点会不会太早了？”宋漫问道。 “不会！” “好！” 第二天一早，宋漫也顾不上沈妍她们三个了，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刚好卡在六点钟赶到了张澄所在的酒店里。 “我到大厅了，你在哪？” “直接来我房间，房间号我已经发给你了！门是开的，你直接进来就好” “恐怕不太好吧？” 一大早上，就去陌生男人的房间，宋漫想了想，只觉得很是不妥，可是宋漫发完了这条消息，张澄就没有再理会宋漫了。 宋漫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电梯，直奔张澄的房间。 她到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 宋漫轻轻的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张指导？” “张指导？我是宋漫？” 宋漫站在门口喊了几声，也不见着里面的人有所回应，宋漫轻轻的推了推门，门很快就自动开了。 她想起张澄的话，也没有考虑太多，就走进去了。 这所酒店正处于汉城最繁荣的地段，来汉城工作这么多年，宋漫对于这所酒店早就有所耳闻，但是宋漫这种普通的工薪族，是万万消费不起的，宋漫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余宁请她来的。 而宋漫同样也记得，余宁与王孟宁的婚礼在不久后也会在这里举行。 张澄住的是酒店的顶层套间，一旁是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江城。内部装饰得很是豪华，里面的隔间就是卧室和洗浴间，宋漫没有进去。 “张指导？” 依旧没有人回应，不过宋漫隐隐约约听见了水流声正从卫生间传出来，想来张澄正在洗漱吧，所以宋漫也没有再喊，只是静静的站在落地窗旁，看着不远处滚滚江水从大桥之下流过，时不时便有巨大的货船从见面划过。 宋漫看着江面波光粼粼，突然有些发呆了。 不知道是这几天太累了，还是张澄的脚步很轻，一向敏锐而又观察细微的她，并没有发现张澄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宋老师”张澄的语气很轻，声音有些沙哑。 “嗯？”宋漫听着张澄的声音，很快就转过头来。 “张指导，我在外面……”宋漫已经想好说什么了，可是看着眼前的张澄，宋漫一时楞了。 很快，宋漫就捂住了双眼，退后了好几步，大叫着，“张澄，你怎么不穿衣服！” “你声音小点！很吵的！”张澄看着眼前的宋漫也是无奈，他并没有理会宋漫，仍旧是自顾自的走到了一旁，拿起浴巾慢条斯理的擦着自己的头发。 宋漫没有看错，张澄刚刚洗完澡出来，的确没有穿衣服，只是拿了个浴巾裹住了下半身。 “宋老师，你是没见过男人吗？”张澄好笑着问道。 “张澄你先把衣服穿上！”宋漫仍旧是捂着眼睛说道。 “好，我穿上了！”张澄找了个沙发顺势坐下，一直手此刻正搭在沙发一旁，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宋漫。 宋漫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又让宋漫忍不住的面红耳赤了，宋漫再次捂住了眼睛。 张澄骗了她，他还是没有穿衣服。 “你……你骗我……”宋漫支支吾吾的骂道。 “宋老师，你可真好骗，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张澄忍不住一笑。 “张指导，你再不好好穿好衣服，我就去举报你！” “行啊，你去啊，我又没有对你做什么，我是不怕的！”张澄仍旧是一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的模样，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宋漫。 “你……”宋漫也是被张澄气得不行了。 “宋老师，你有男朋友吗？不会到现在连男朋友都没有吧！”张澄突然饶有兴趣的看着宋漫问道。 “有和没有，都跟你无关！”宋漫早已是气急败坏了，原本白皙的肤色，此刻由于生气的原由，早已变成粉红色了。 “张澄，求求你行行好吧，把你的衣服穿上！”宋漫也是无可奈何了，此刻只好软着脾气，好声好气的哀求道。 “宋老师，怎么这次不喊我张指导了？”张澄此刻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宋漫，故意的问道。 “张澄我求你放过我吧，这几天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好好招待你，你不要刁难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漫的手已经放下了，她无比认真的看向张澄，盯着张澄的眼睛，态度严肃。 只是看着看着，宋漫的脸又忍不住红了。 宋漫不得不承认，张澄的身材的确很好，宋漫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张澄的身体了。 只不过，前几次，宋漫只是隔着一层衣服，而这一次，张澄的身体如此赤裸裸的出现在了宋漫的眼前。 第23章 江城往事3 在这微冷的深秋之中，宋漫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些春心荡漾了 张澄的身材真的太好了，果然当兵的就是不一样。 余宁的身材不差，已经有六块腹肌的他，想要练出八块腹肌，却一直难以成功。 但是看着眼前张澄的八块腹肌，宋漫想着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 可是除了结实的身体之外，宋漫还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布满刀疤与枪伤的印记，在张澄赤裸裸的胸膛肩膀上显得尤为醒目。 这是宋漫第一次如此仔细的观察一个男人的身体，大大小小，隐隐约约，新的旧的伤口，就这么全然的，一丝不挂的映在了宋漫的脑海里。 不知道为什么，宋漫突然觉得心痛难忍，呼吸也变得沉痛了起来。 宋漫从小就对军人有莫名的好感，而如今亲眼见到眼前的张澄不过是三十左右的年纪，却已经浑身是伤，坦露的身体之上，甚至是没有一丝一毫完整的地方，宋漫才知道军人，原来是多么的伟大！ 在如此年轻光华的岁月之中，张澄选择了一条光辉而又璀璨的道路，这条道路上充满了荆棘与坎坷，充满鲜血与牺牲，但是不管是张澄还是这世界上许许多多与张澄一样，坚定不移的选择了这条道路，都将会为了祖国的荣光和民族的复兴，奉献自己的生命，奉献自己的青春，无怨无悔。 而在这其中绝大部分的人们的姓名，终其一生都不会被人所知晓，但是他们的生命和鲜血，却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张澄见着宋漫直直的盯着自己的发呆，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体上早已是满目疮痍，恐怕会把宋漫吓到。 这次不等宋漫开口催促着他穿衣服，他自己倒飞速的抓起了手边的卫衣规规矩矩的穿好了。 “宋老师，看够了吗？” “嗯？”宋漫这才回过神来，双脸通红，很是不好意思的瞥过了脸来，“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身材还不错吧？”张澄再次开口，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宋漫没有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 “张指导，你今天想去哪里？”宋漫开口问道。 “我都可以！”张澄不甚在意，刚刚洗完的头发此刻正湿漉漉的，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水珠，正顺着发梢的弧度滴落在他的卫衣上，很快就湿了一片。 而早在宋漫踏进房间的时候，就发现张澄开了空调。 江城的天气四季分明，如今炎炎夏日早已经过去了，秋天的印记也越发的明显了，街道上的落叶，怎么扫也扫不干净。 北方吹来的风，也越发的冷冽了起来。 宋漫是个不怕冷的人，可是此时的她，也穿上了薄外套。 可是张澄竟然还能在如此凉爽的天气之下开空调，宋漫都不得不佩服张澄的身强体壮。 “张指导，你还是把头发吹干了，咱们再出发吧！”宋漫想了想，今天的行程她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也不着急赶时间，等张澄吹干头发，也要不了多少时间的。 “嗯？”张澄有些惊讶，后来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就走进了卧室。 不久之后，宋漫果真是听到了吹风机轰鸣的声音。 宋漫静静的坐在一旁，翻动着手机。 原来余宁和王孟宁今天也来了这家酒店，是为了几天之后的婚礼做准备的。 宋漫只觉得头疼得很，她确实是不怕在婚礼现场见到王孟宁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若是今天就要早早见到他们，宋漫还是有些犹豫的，她的确是不太想见到他们的。 “可以出发了吧？”张澄吹完头发，已经站在了宋漫的面前。 宋漫这才想起来，张澄原本是寸头的，头发很少，没想到，不过是短短一个月没见面了，张澄的头发已经长长了。 此刻，张澄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宋漫，目光炽热浓烈。 在江城，在这个繁华的南方城市，距离遥远的边疆高原几千公里外，空气充沛，气候适宜，就连阳光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张澄的肤色似乎也没有在高原时候那么黑了，现在刚好是一种健康的肤色。 深色的卫衣外穿了一个薄薄的黑色皮衣，整个人看起来干练而又清爽。 宋漫不得不承认，张澄的确很帅气，这种帅气是充满了阳刚与热烈的气息。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觉得内心分外踏实。 “好，走吧！”不知不觉，宋漫看着眼前的张澄温柔的笑了笑，就连宋漫自己也没有发觉。 电梯里，宋漫把今天的行程表，递给张澄过目。 “张指导，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宋漫打印了两份，递给了张澄一份，手中还剩下一份，此刻她正低着头，仔细的看着手中的文件，计算着时间和路程。 “嗯，我没有问题！” “可是你都没有打开看？确定没有问题吗？”宋漫盯着张澄手里那封还未开启的文件夹，很是狐疑。 “宋老师办事，我当然很放心！”张澄不以为然的说道，眼神就没有停留在文件上过。 “张指导，我奉郭局的命令来好好招待您的，您要是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都可以提出来的！”宋漫的回答此刻亦是变得尤为官方。 “只要是宋老师您办事，我都没有意见！”张澄半靠在电梯的扶手上，脸上带着随意的笑容，看着宋漫，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 宋漫忍不住的瘪了瘪嘴，白了一眼张澄。 这俗话果然说得好，从帝城过来的人都不好对付。 张澄这轻飘飘得几句话，每一句都足够敷衍了。 “张指导，这文件您都没有看过，就如此肯定吗？” 许是张澄听出了宋漫语气中的怒意，他这才勉为其难的打开了文件，从上至下，细细的看了一遍。 “我看完了！”张澄说道。 “您还满意吗？”宋漫问道。 “宋老师，你列出来的那几个地方太官方了！”张澄很是真诚的说道。 “那您到底想怎么样？”宋漫也是无奈了。 “我这次来江城只是为了了解汉城的风土人情，准确来说，你可以认为我是来江城旅游的！”张澄想了想后，继续说道，“这样吧，这几天你就当我的向导吧，带我去那些你们本地人觉得好玩的地方！” 宋漫看着眼前的张澄，他的语气很是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这恐怕不太好吧！”宋漫觉得很为难，想来郭局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会好好说她一顿。 “你是怕郭局还是怕李厅？”张澄一眼就瞧出了宋漫心中的顾虑，“放心，出了什么事情，由我担着呢！” 张澄也不等宋漫回答了，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电梯，宋漫也是无奈，匆匆忙忙的给郭局发了条消息，就小跑着跟在了张澄的身后。 “宋漫？” 宋漫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同样是刚刚下电梯的余宁和王孟宁。 直到是，王孟宁的声音，不咸不淡的从宋漫的身后响起。 宋漫这才想起这件令人尴尬的事情。 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七八点钟的酒店大堂，除了一干服务人员外，客人少之又少，王孟宁的声音格外的清脆透亮，彼时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注意到他们这儿来了。 宋漫有理由相信，她就算是假装没听见，这王孟宁也一定会再喊一声她的名字的。 躲是躲不掉的了，宋漫瞥了一眼张澄离开的方向，此刻已经看不到张澄的身影了。 宋漫无可奈何的咬了咬牙，尴尬的转过了身来。 “好巧啊！原来你们也在！”宋漫此刻只好是厚着脸皮，冲着余宁和王孟宁挥了挥手。 “好巧啊，宋小姐这么早怎么出现在酒店里呢？”王孟宁刚开口，宋漫就知道是不怀好意。 王孟宁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孟宁，你别说了！”余宁的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王孟宁，拽着王孟宁的手腕。 “余宁，怎么见到前女友也不打招呼呢？”王孟宁也是没有好脾气，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孟宁，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余宁看着眼前的王孟宁充满了无奈，“我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吗？我和宋漫之间已经分手了，我们之间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普通朋友？”王孟宁冷笑一声，烈焰红唇之下，神情亦是变得尤为刻薄，“余宁啊余宁，你见过哪一对情侣分手以后还能做朋友的？” “我和宋漫同学一场，你难道要让我们装作陌生人吗？” “同学一场？那为什么我让你给宋漫发请帖，你会不愿意？” “……” 这次余宁没有说话了，他飞快的瞥了一眼宋漫，很快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宋漫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陷入到王孟宁与余宁的争吵之中，宋漫自认为对余宁，对这位前男友，她已经足够的冷静了。 “宋漫？”是张澄的声音。 宋漫正愁着到底该找个什么借口，好离开这里，张澄就出现了。 “我找你半天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张澄走近宋漫，这才瞧见，宋漫满脸尴尬的站在一旁，看着余宁和王孟宁，不知所措。 宋漫瞥了一眼张澄，眼神之中满是求救的目光。 许是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余宁和王孟宁也不再争吵下去了，只是他们两个人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了起来。 “王小姐，我是真心的愿意参加你们的婚礼，也是真心的祝福你们！”宋漫看了看王孟宁涨红的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开口说道，她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一旁的张澄。 “帮我拿一下！谢谢” 张澄虽然不知道宋漫想要做什么，但是此刻也没有多问，顺从的接过了宋漫手里的文件。 宋漫缓缓的走近王孟宁，王孟宁的身材很好，此刻穿着细高跟，比宋漫高了半个头。 宋漫微笑着看着王孟宁，给了她一个拥抱，“祝你们百年好合！真心的！” 很快，不等王孟宁开口，宋漫就带着张澄踏着大步离开了。 车上，宋漫开着车，张澄坐在副驾驶座上。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大方的人！”张澄缓缓的开口说道，他的目光静静的看着窗外的街道。 街道上的落叶飘满了地，偶尔可见几个环卫工人正在路旁清扫。 “你都听见了？” “嗯”张澄静静的点了点头，倒也没有避讳，“大厅就这么大，那女人的声音又那么响亮，我不想听见都难！” “让你见笑了！”一想到张澄也听到了这件事情，宋漫只觉得很不自在。 “你明明还很在意余宁，为什么还能够如此衷心的祝福他们？”张澄有些好奇的口吻开口问道。 宋漫失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也不想再回答了。 她与余宁之间的情谊，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不是三言两语，也不是什么人，可以随意改变的。 但是宋漫知道，王孟宁作为余宁未来的妻子，无论是长相，还是家世，都是适合的。 张澄见宋漫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问下去了。 一整天下来，宋漫带着张澄把江城大大小小的地方都逛了个大半了，她今天特意穿了双平底鞋，就是为了方便走路，可是还是累得够呛，倒是张澄仍旧是风轻云淡的神情，体力真的不止比宋漫好过一星半点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倦意和疲惫的神情。 “今天的行程差不多就到这里了！我送张指导您回酒店吧！” “宋老师，你还是喊我张澄吧！” 宋漫没有说话，正想着该怎么回绝他才好，他与张澄之间的经历确实是充满了传奇的色彩，但是工作是工作，宋漫并不想把这两点混为一谈。 “作为交换，我也喊你宋漫！”张澄再次开口了，面露笑意的看着宋漫，他早就在心底料到了，按照宋漫的脾气，一定是不会拒绝的。 “张澄你……”宋漫可算是摸清楚了张澄这个人的脾气了，很多时候，宋漫只觉得那个在高原之上见到的张澄与如今出现在眼前的张澄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 高原上的张澄是成熟稳重的，雷厉风行的外衣之下，充满了踏实可靠。 而出现在汉城的张澄，有些刁蛮，有些刻薄，有些毒舌，还有些小脾气。 第24章 江城往事4 “你都已经喊我张澄了，那就是答应了！”张澄笑眯眯的说道，双手枕在后脑勺上，很是得意的看着宋漫。 “你……” “宋漫，宋漫，宋漫……” 宋漫无语了，白了一眼张澄，并不打算回应他幼稚的行为。 “宋漫，宋漫，宋漫，你不答应我一声，我就在你耳边吵个不停！”张澄嘿嘿的憨笑着。 “宋漫！” 张澄的声音嗡嗡嗡的在宋漫的耳边响个不停。 宋漫也是没办法了，只好应声道，“欸欸欸！” “现在满意了吧？” “嗯，还不错！” 半路上，沈妍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这个时间，正是晚高峰，宋漫和张澄被堵在高架上了。 本来一天都是阴天的，不想却在傍晚的时候，太阳悄悄的出现了。 宋漫一手搭在方向盘，一手搭在窗边，漫无目的的静静的等待着。 “你怎么一点也不好奇？”许是觉得无聊了，张澄开口问道。 “好奇什么？”宋漫不解。 “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来到了江城？”张澄问道。 “我确实是挺好奇的，但是既然你不主动开口，那我也是不会提及的，干我们这一行的，只需要少说话多做事！”宋漫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她的眼睛此刻正盯着不远处的夕阳。 张澄笑了笑，点了点头，“他们说得不错，你确实很优秀！” “优秀倒称不上，我恰好只是在做一件我喜欢做的事情！” 一阵沉寂之后，张澄再次开口了。 “宋漫，你有没有想过去帝城？” “帝城？”宋漫一愣，说实话，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去帝城。 想想宋漫第一次去帝城的时候，还是她上中学的年纪，那时候学校里组织去帝城的各大高校学习交流，宋漫跟着学校的队伍将帝城大大小小的学校都逛了一个遍。 帝城确实很好，权力的中心，所有的人挤破脑袋都想去的地方。 张澄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 “沈妍，怎么了？”宋漫的声音有了些许的着急。 “好，你们等着！”宋漫匆匆忙忙的挂断了电话。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张澄鲜少看见宋漫如此焦急的神情。 “我朋友他们好像出了车祸，不过应该问题不大，我先送你回去吧！”宋漫说完，已经提前打好了转向灯，准备送张澄回酒店。 “位置在哪里？” “就在前面的迎宾大道！”宋漫微微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不大好看了起来。 “迎宾大道到这里，也不过是一公里不到，我们先去接你朋友吧！”张澄想了想，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 “可是……” “现在是晚高峰，从这里去酒店，少说也得一个小时，你确定要让她们等这么长时间吗？” 宋漫想了想，张澄的一番话，确实是这么回事，也顾不上太多了，宋漫点了点头，就载着张澄去找沈妍她们。 宋漫到达车祸现场的时候，保险和交警的人已经来了。 沈妍正在和对方的司机骂骂咧咧，沈妍的暴脾气宋漫是知道的，这次要不是郑芸和程琳拦着，恐怕沈妍一脚就得踹上对面司机的脸上了。 “你还真当自己是大爷了？”沈妍骂骂咧咧的，毫不示弱，“变道不打转向灯，你还有理了？” “你们别拦着我，姐今天就要好好教他怎么做人！”沈妍的力气也是大得很，很快就扒开了郑芸和程琳的手。 “这位女同志，你在干什么？”一旁的交警也是看不下去了，几个壮汉这才出来拦住了沈妍。 沈妍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 而对方的司机仍旧不甘示弱，同样是骂骂咧咧的，嘴里面蹦出的话语，也是不干不净，不能入耳的。 宋漫皱了皱眉头，一脸的无奈，不过好在这一次，错不在沈妍。 “宋漫，你可算是来了，好好劝一劝沈妍吧！她这暴脾气，也只有你能压得住了！” “韩城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人呢？”宋漫看了看周围，都没有看到韩城的身影。 “还在路上呢，不过听说最近闹了小矛盾，你好好劝一劝吧！”程琳一边说着，一边递给宋漫一瓶水。 “好了好了，别气了！”宋漫拍了拍沈妍的肩膀。 “好家伙，犯了错，还敢在姐面前还敢称大爷，姐不教他怎么做人，姐就不姓沈！”沈妍从宋漫的手里接过了水，气呼呼的模样，便是一饮而尽。 宋漫失笑，沈妍的脾气，非黑即白，毫不含糊。 “咦，宋漫他是谁？”沈妍这才注意到这次跟着宋漫一起来的张澄，此刻他正在与交警和保险似乎在交谈些什么。 宋漫顺着沈妍的目光看了过去，张澄此刻正冲着她们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宋漫每次看到张澄，总觉得内心莫名的踏实安心。 几个交警朝着张澄敬了一个军礼之后，就离开了，张澄同样回敬了一个军礼。 便朝着宋漫她们走来。 “这不会就是那个从京城过来的张指导吧？”程琳小声的开口说道，可是目光一分一毫都不曾从张澄的身上移开过。 “百闻不如一见！”郑芸同样是满脸的震惊与好奇，“果然很是帅气！” “你们好，我是张澄！” “你好，我是郑芸，她是沈妍，这是程琳，我们都是宋漫的好朋友！”郑芸开口介绍道。 “我已经跟交警和保险谈过了，问题不大，对方的司机全责，剩下的事情交给保险就可以了！” “好！”宋漫点了点头。 沈妍的车被修车厂拖去修理了，宋漫的车不大不小，此刻已经正好坐满了她们五个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车内的气氛就变得尤为尴尬了起来，没有人说话，就连一向闹腾得沈妍，也安安静静的闭上了嘴巴。 沈妍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安静，是因为自打上车开始，她便一直紧紧的盯着张澄，将张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 “张澄，我先送你回酒店吧！”宋漫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尤为尴尬的沉寂。 “张澄，你和我们家宋漫到底是什么关系？”原本安安静静的沈妍，此刻冷不丁的开口了。 她的话刚刚说完，车内的气氛此刻更加的低沉了。 “沈妍，你在说什么呢？”宋漫听闻，只觉得尴尬到不行。 “宋漫，你专心开你的车，我没问你呢，我在问张澄！”沈妍不以为意，瞥了一眼宋漫，也没打算理会她。 张澄笑了笑，似乎他也没有想到，沈妍这个人，竟然会如此直接堂然的询问他与宋漫之间的关系。 张澄来江城许久了，却不曾有一人主动提及此事。 “我问你呢，你快说！”沈妍一手拍在了张澄的后座椅上，并没有什么耐心。 “沈妍，你注意一点，这是从帝城来的领导！”郑芸在一旁微微压低着声音，小心提醒道，“我们惹不起的！” “从帝城来的，就了不起了吗？”沈妍仍旧是不以为意，大大咧咧的开口说道，“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张澄我就想问问你，你到底和宋漫是什么关系？” “沈妍，你想多了，还能有什么关系？”此刻正好在堵车，宋漫的一只手恰好腾出来了，扶着额头，满是无奈的开口妥协道。 “开车的时候，双手要始终握紧方向盘！”张澄的目光一直都紧紧的跟随在宋漫的身上，宋漫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他全然看在了眼里，“这次再半路抛锚，我可找不到老罗来救你！” 张澄的话音刚刚落下，宋漫立刻转过头来，睁大着眼睛看向张澄，一脸不可思议。 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瞬间就点燃了后座上那三个女人的好奇心。 宋漫本以为自己的这几句话，所表达的意思已然是再明显不过得了，她以为张澄也会和她一样，决口不会提起藏区的事情，却没有想到，打脸会来的这么快。 “宋漫！”沈妍微微眯着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宋漫的后脑勺，怒气腾腾的，就差直接发火了。 “好啊，宋漫你骗我们” “我……”宋漫无奈， 宋漫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在藏区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宋漫也不知道到底该从何说起才是。 此刻，车子缓缓的开始移动，前方堵车的状况，似乎好点了，一辆又一辆车，开足了马力，从车窗外一晃而过。 宋漫只觉得如释重负，总算是有借口了。 车内的气氛异常的诡异，郑芸程琳皆是好奇的看了看宋漫，又看了看张澄。 唯独是沈妍，一个人，气呼呼的模样。 车内唯独张澄的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手指搭在窗沿上，有节奏的打着拍子，高架上车来车往，繁荣热闹的街道，高楼大厦林立于四周，霓虹灯斑驳闪烁，透露着生生不息的活力。 张澄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虽然江城比不上帝城，但也挺好的。 这一晚上，终究是不欢而散。 从小到大，只要是宋漫不想回答的事情，都没有人能够逼迫得了她的。 就算是沈妍，也是同样如此。 第二天，一早宋漫依旧是按照行程的规划安排，早早的就来到了张澄的酒店等他。 可是到了酒店的停车场，她才接到张澄临时有事的电话，这一天他都有事情，所以无形之中，宋漫也算是放了一天假了。 今天下午原本约定好的一起去逛商场，宋漫还记得，而后天也就是余宁和王孟宁的婚礼了。 由于那天晚上的不欢而散，四人群里，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宋漫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好，也正犹豫着下午的约定到底还要不要去。 足足是在家里犹豫了许久，拨了电话又取消，拨了电话又取消，宋漫都被自己的神经质给折磨烦了。 五点半的时候，宋漫还是等来了沈妍的电话。 “沈妍！”宋漫接到沈妍电话的时候，声音有了些不易察觉的微颤。 “宋漫！” “嗯，我们三下班了，你和张指导还在忙吗？”沈妍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了。 张指导？怎么突然改口了。 “他今天有事儿，所以我难得清闲了一天！”宋漫虽是好奇，可是这件事情也不算什么，她没有深想，继续回答道。 “昨天的事情，对不起！” “沈妍……” “好了，多余的话，你不要说了，我们商场见！”沈妍迅速的说话，也就迅速的挂断了电话，一点儿也没留下多余的时间容宋漫说话。 宋漫失笑，看着手机上的“妍妍”两个大字。 不过是几个小时过去了，整个商场六层楼都被她们四个给逛了一遍。 宋漫倒也是佛系得很，对衣物耳环配饰什么的，从来就不大放在心上，日常的衣物饰物都是挑简单经典的款式来。 所以宋漫逛了一圈下来，也不过是买了一条纯色的真丝连衣裙，顺便也把从藏区的拍的照片拿去洗了，反倒是沈妍大包小包的，一口气买了不少东西。 “我们去吃饭吧”沈妍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的消息，自顾自的看了一眼时间，开口说道。 “去哪？位置定了吗？” 这个点去吃饭，少说也得要排队叫号，等上一个小时，才能吃上饭了。 “已经有人安排好了，我们直接去吧！” “是韩城安排的吗？”宋漫问，心中也有些疑惑，“有不熟的人，我就不去了！” “你的脾气我们还能不知道？放心好了，都是熟人！”程琳解释道。 此刻郑芸也是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既是如此，宋漫也算是放心了，她平日里最怕的就是与一群不相干的人同桌吃饭，那真可算是要了她的命了，好好的吃饭总要变成一桌权力场上的应酬，这一点宋漫是怎么也学不会的。 宋漫下车的时候，才发现今天吃饭的地方竟然是在川禾会所。 “沈妍，今天来得都是些谁？又是谁做东？”宋漫扯了扯沈妍的衣袖，很是狐疑。 第25章 江城往事5 川禾是汉城赫赫有名的高档会所，平日里随随便便吃一顿饭，都够寻常人家几个月的工资了。 宋漫只来过几次，只不过那几次都是陪人来的。 就算是沈妍和余宁也来得少，更何况她宋漫呢。 宋漫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来，自己身边到底何时出现了这么个有钱人来，一请就是把她们几个全都请了过来。 “你跟着我进去就好了！”沈妍拍了拍宋漫的手背，让她放心。 宋漫想了想，该不会是余宁吧？难道那天她说得话，还不够清楚吗？余宁又何苦做这些事情呢？ 越走越近，宋漫恶内心也越发的忐忑了，想来想去，也只有余宁干得出这种事情出来。 如今来都来了，宋漫就算是心中如何的抗拒，也不会选择落荒而逃，想来，是自己的一些话没有说清楚，那就趁着这一次，好好的把话说清楚了，也不枉两人相爱一场。 走至走廊的尽头，宋漫只觉得脚步也越发变得沉重了起来。 大门早早就被服务员推开了，似乎早就在等着宋漫的到来。 郑芸似乎是注意到宋漫的神情，不大好，开口安慰道，“宋漫，就只是吃顿饭，没什么的，你不要有压力！” 宋漫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川和会所内部装修得很是豪华，每个厅堂内装修得风格各不相同，国内国外，古往今来，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这次宋漫进入的这一厅，是会所里最大的一厅，价格也是最贵的一间，宋漫从未进来过。 此刻，由着服务员带着，穿过了一派假山流水，透过碧色的屏风，宋漫隐隐约约的瞧见了一个男人的身影，正静静的坐着。 居然只有余宁一个人？宋漫不免心中有所惊讶。 “你来了！”男人开口，此刻也站起身来，有意迎接宋漫。 “怎么是你？”宋漫眼前一惊。 “你以为会是谁呢？”张澄笑了笑，就连眉眼之中也是笑意。 宋漫没有说话，瞥了一眼张澄之后，又看向了一旁的沈妍三人。 “只允许你骗我们，就不允许我们骗你了？”沈妍笑眯眯的开口，似乎一点儿也怨恨昨日的事情了。 宋漫无奈，在这件事情上，她做得确实不对。 “坐吧！”张澄开口。 沈妍三人倒也不客气了，找了三个位置坐下，而那距离张澄最近的位置，自然而然的也留给了宋漫。 “你们几个怎么和他熟了？”宋漫瞥了眼众人，开口问道。 “熟不熟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有人愿意请我们吃饭，我们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的了！”沈妍漫不经心的开口，接过服务员倒来的茶水。 “今天是去沈妍单位开会的，恰好遇到了她，就把我们之间的事情说给她听了！”张澄目视着宋漫，开口解释道。 明明是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可是这句“我们之间的事情”在其他人看来，却也是暧昧不清。 沈妍他们几个皆是抿嘴偷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宋漫听完，努力的正了正脸色，瞥了一眼张澄，“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情？” “我们之间的事情多着呢！”张澄很快就接过话来。 宋漫撇过头来，不再看向张澄那副嬉皮笑脸。 宋漫坐下以后，这才有空细细的打量着厅内，大大的红木桌子上，此刻只坐了他们五个人，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只有我们几个人吗？”宋漫忍不住开口。 “知道人多你会不自在，我就只请了她们三个来！”张澄说道，朝着一旁的服务员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上菜了 虽是不知道张澄为何平白无故的要请她们吃饭，可是宋漫也是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的。 川禾并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够消费得起的地方，就算是张澄的工资不低，可这一顿下来，非得让他大出血才是。 更何况，此次张澄来汉城，虽说是来学习视察的，可是到底是有什么任务，她们也都是不知道的。 而且，宋漫并不想欠张澄太多。 “只有我们五个人，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随便找家馆子吃吃就算了！”趁着菜还没有上桌，宋漫急急的开口说道。 “既然是张指导要请客，我们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的，张指导的面子我们还是要给足的！”沈妍不以为意，安抚着宋漫坐下，气定神闲的模样，一时之间，宋漫也看不出沈妍心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沈妍，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宋漫垂下头来，默不作声的在她们四人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你别管”沈妍回答的很是简单。 宋漫抬眼，瞅了瞅郑芸和程琳，只见着她们两个人同样是摇了摇头，一脸不知的神情。 眼见着，圆桌上已经上满了不少丰盛的特色菜肴，宋漫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川禾消费太高了，他受不住的！你们不要欺负他从帝城来，什么都不懂”宋漫这句话说出口来，自己也楞了一楞，就连宋漫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说完之后，宋漫又觉得这句话不好，指不定又是要伤了她们的心，一时之间，她顿在了原地，手足无措。 扑哧一声，是沈妍她们几个在笑。 “漫漫，你这回是真冤枉我们了，这个地方是张指导定好了以后才告诉我们的，可不是我们故意欺负他！”郑芸说着，自也是拉着宋漫的手，让她好好坐下。 宋漫看了看郑芸，又看了看沈妍，沈妍瞥了一眼宋漫，瘪了瘪嘴，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 最后，宋漫这才把目光移到了张澄的身上。 此刻的张澄却也是颇为倘然，微笑着看着宋漫，目光炯炯有神，如同宋漫初见他的时候一般，就算是如今褪去了一身军装，换上寻常衣服，却仍旧是风采翩翩。 宋漫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西装，装模做样的打了领结，很是正统的模样。 “原来在你的心里，是这么想的”张澄的神情很是满意，“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心疼我呢？” 宋漫瞪了张澄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好意思继续开这种玩笑话。 见宋漫红了脸，张澄倒也没有再玩笑下去，正了正脸色，开口道，“这点钱都没有，说出去，也是要让人笑话的，你说是不是？” 这话一说，宋漫只觉得当初她就不应该开了这口，现在反倒是自己的被张澄拿捏住了，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地位。 “你的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是我多管闲事了！”未了，宋漫只觉得自己的这番话，倒像是气话，忍不住再开口说道，“我只是想起藏区的孩子们，家里穷，有的上不了学，有的连支铅笔也买不起！”说道这里，宋漫的眼前已然是浮现了那些孩子们的脸。 厅内，原本的气氛霎时间直转急下，宋漫也知道这时候不是开口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张澄毕竟是从帝城来的贵客，既然是他请客，也该是给他脸面的。 还未等宋漫开口，张澄已经默不作声的给宋漫夹了一块粉蒸肉，脸上的神情依旧温和，“听说，你想给孩子们买文具。” 宋漫很是惊讶于张澄是如何知道的，可是很快，宋漫不用多想她也知道，想必是从郑芸那里知道的了。 “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要处理这件事”宋漫没有逃避，实话实说道，“如今所在的学校倒还好一点，我之前教的那所学校的孩子们连笔和本子都买不起，书本也是翻烂了还在用” 宋漫静静的看着碗里的那块粉蒸肉，怔怔的发着呆。 “宋漫，你还打算回藏区？”沈妍惊声开口问道。 “漫漫，藏区太危险了！”许是想起了什么，程琳开口看着宋漫满是心疼的神情。 “难怪，藏区的信号不好，我们总是联系不上你，这次就别回去了”郑芸叹道。 “宋漫，找个好时机，我让我爸跟郭局说说让你回来吧！”沈妍沉默着开口，虽是一番静默着的话，可是言语之中，自也是满满的心疼与在意。 “什么时候休假了，你们来一趟藏区吧”宋漫笑着说道，也算是一种邀请了，“我可以给你们当导游，带你们去看草原、雪山，那里真的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沈妍对于宋漫的一番话，充耳不闻，“宋漫，我不要你去！” “沈妍你还记得大学的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宋漫问道。 沈妍沉默着点了点头，已然是顺从了宋漫的意思。 郑芸和程琳见着连沈妍也劝不动宋漫，此刻也只好放弃了念头。 张澄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些什么，见着大家也不在开口，这才说道，“我认识一个商人，他愿意无条件赞助孩子们的文具和书本。” “真的吗？”听到了这里，宋漫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芒，怔怔的看着张澄。 宋漫惆怅担心的，倒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次她可以出钱买下几百套送给孩子们，可是下次呢，以后呢，就如今她的工资水平，她做不到。 可是如今张澄既然找到了商人愿意赞助，也算是解了宋漫的燃眉之急了。 “真的！”张澄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看着宋漫微微一笑。 有了张澄的这句话，宋漫也算是终于放心了下来。 原本是来好好吃饭的，却没有想到扯出了这么多事情出来，宋漫是不喜欢这样的。 该吃饭时，就要好好吃饭，其他的事情，还是等吃完饭以后再说。 宋漫看了眼碗里的粉蒸肉，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圆桌上各式各样的菜肴，细细数了数，竟然整整有十八道，而其中大部分竟然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此刻，宋漫忍不住的看向了一旁的张澄，而张澄的目光却至始至终都紧紧的停留于宋漫的脸庞。 二人的眼神此刻正静静的相对着，张澄的眼中带着笑意，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宋漫。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宋漫感觉自己如今就像是一头待宰的羊，动弹不得，而张澄就是那虎视眈眈的狼。 宋漫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自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可是在感情上，她却是单纯的如同一个小白，除了余宁这个前男友以外，到如今快要奔三的年龄了，她也没有再好好的接触过其他的男人。 可这是，就连宋漫自己也不知道，张澄会不会是个例外。 被张澄如此堂而皇之的盯着时间长了，宋漫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她的妆花了，还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会引得张澄如此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宋漫忍不住的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温度从脸旁传到了手掌心，的确很烫。 当兵的果然是不一样，宋漫是知道的，张澄的专注力和观察力素来都是极好的，也因为是时常需要出任务，一般军人摸不到的枪械，在张澄的手里却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因为天天都可以摸到，所以张澄的枪法又好又准，曾经也是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击败了一头发了疯的黑熊， 还能够毫发无损的。 这些宋漫也不过是听巴桑无意之中说过的。 宋漫恰巧记住了。 不知道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沈妍喝了不少的酒，劝都劝不住，不省人事了，嘴里却也还在骂骂咧咧的。 郑芸和程琳因为有事情早早的就走了，如今只剩下张澄、宋漫和沈妍三人了。 宋漫给韩城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有人接，无奈之下，只好拿沈妍的手机给她哥哥沈南安打了个电话。 宋漫与沈妍交好，可是沈妍的哥哥沈南安，宋漫也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罢了。好在，沈南安最近回江城了，要不然沈妍这次醉酒回家，非得又是被她爸妈给骂一顿。 沈南安的动作很快，电话不过是刚刚挂断不到半个小时，就开车来接沈妍了。 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站在会所一旁扶着沈妍的宋漫。 第26章 旧人旧闻 宋漫与沈南安并不熟，所以见着沈南安，两人也不过是点了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沈南安的目光掠过宋漫，很快就注意到站在宋漫身后不远处，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叼着烟的张澄。 夜里，来来往往于会所的人很多，大多都是江城的权贵之辈。 张澄有意将半张脸隐秘于黑暗之中，若隐若现，看不出具体的面容。 沈南安盯着张澄看了许久，张澄的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云雾缭绕之间，黑暗里的那一抹暗淡的红光此刻也缓缓熄灭了。 张澄的脸，也越发的难以看清了。 “呕……”沈妍的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捂着嘴巴，急匆匆的撇开了宋漫跑到一旁的花坛里，吐个不停。 宋漫不放心沈妍，顾不上张澄，拿着水和纸巾，轻轻的拍着沈妍的后背，又是给她喂水又是给她仔仔细细的擦着嘴。 “南安，你没有看错，是我”张澄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扶着沈南安的肩膀，一如当年。 “我们已经许多年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沈南安的瞳孔剧烈的动了动，很快他的眼底染上了一层血红，眼眶湿润。 “什么时候来一趟帝城吧，我们都在”张澄轻轻的拍了拍沈南安的肩膀，笑了笑，“先去看看你妹妹吧，今天晚上，她可醉得不轻呢！” “好！”久别重逢，沈南安的心情很是激动，可是见着沈妍已经吐了一身，不省人事的模样，也是气得不行了，从宋漫的手里接过了沈妍，就带着沈妍回去了。 从会所出来，张澄就没有再跟宋漫说一句话，宋漫也是，两人保持着难得的默契。 “沈南安，是不是认识你？”车上，宋漫想了又想，只觉得沈南安的表情实在不太对劲，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张澄也没有想到，宋漫会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是惊讶，可是很快却也是点了点头。 “我们以前是同一个军校的！”张澄应道，“只是后来他去了南方，我留在了北方！” “后来我又从北方去了西部，很少再来南方了，算了算，我们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见面了！”张澄打开了车窗，夜里的凉风很快就钻满了整个车内，又冷又湿，南方的天气一直都是如此。 “当年我们都有着相同的理想和抱负，只是没有想到，他意外受了伤，被迫从部队退役，直到是今天才匆匆忙忙见上这么一面！”张澄继续说道，眼前也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突然回忆起了往事，张澄的语气也不免变得有了些许伤感了，街头的路灯一点一点的拉长着影子，似乎连同着回忆也变得如此深沉了。 路过一排梧桐树，深夜的秋风从树梢穿过，一片落叶正缓缓的从树顶上飘落下来，从他的指尖划过，不偏不倚，正好落入张澄的怀中。 似乎就算是有千言万语，在此刻也化作了无言，万千愁绪如同这一排排随着秋风飘落而下的梧桐树叶，悄无声息的涌上了谁家心头。 “藏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是深秋了” 这是宋漫第一次见到张澄如此的惆怅。 王孟宁和余宁的婚礼如期而至，一大早酒店内内外外就热热闹闹得筹备着这对新人的婚礼。 韩城作为余宁的好兄弟，这次作为余宁的伴郎，早早的就出发了。韩城到底也是个富家子弟，好模样好家世，平日里也是沾花惹草惯了的，要不是因为沈妍和韩城两家是世交，按照沈妍的脾气也是要一脚踹了他才对。 这次也是不太放心，跟着韩城一起早早的去了。 宋漫坐在梳妆台前画淡淡的妆容，换上了那天新买的裙子，穿上了许久未穿的高跟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宋漫第一次见到余宁的时候是大学开学的第一天，那时候的宋漫早已不是现在的宋漫，余宁也不是现在的余宁。 宋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不觉的岁月之中，她的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画着成熟的妆容，踩着高跟鞋，忙碌的生活之外，她有了自己的车有了自己的房子，能够做着自己热爱的事情，变成了当初自己想要的样子。 宋漫和余宁已经认识整整十年了，这些年来，余宁一直陪在宋漫的身边，曾是朋友也曾是恋人。 今天是余宁的好日子，宋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的扬起了嘴角，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宋漫开车到停车场的时候，原本宽阔的停车场已经不剩多少停车位了，她找了半天，才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停好了车子。 走到大堂的时候，宋漫这才瞧见了余宁和王孟宁二人的照片，与请帖上的照片是同一张，所以格外的好认，宋漫远远的就瞧见了。 宋漫走近细细的看了看婚礼的流程，先是在户外花园，在亲友的见证下举办草坪婚礼，然后到十二点的时候才会回到室内吃饭。 宋漫来的不早不晚，眼下正好是十一点钟，正是在户外举行婚礼的时候，宋漫慢悠悠的询问了路线，出了大堂便朝着酒店的后花园去了。 今天举办婚礼的新人有好几对，宋漫费了一些时间，才找到的，此时由里到外，围满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是王孟宁的作风不错了。 宋漫也不想凑热闹，走至不远处的树下阴凉处，这里的视线却是极好的，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见婚礼的全貌。 “没想到下了几场雨凉快了几天，今天又热起来了！”张澄左手搭着西服外套，右手正解着衣领的扣子，走到了宋漫的跟前。 “你怎么也来了？”宋漫见着眼前的张澄，穿着一身笔整西服套装，似是刻意为了今天婚礼挑选的，眼底正滑过一丝惊讶与好奇。 “我本不愿意掺和这件事，无奈余秋冬知道我还在汉城，又住在这家酒店，三番五次的前来邀请”张澄解释道。 余秋冬是谁？宋漫一听就知道是余宁的父亲，余宁的父亲也是汉城的领导，年纪不大，也想趁着现在能够多巴结一些权贵，为自己谋前程，同样也是在替余宁铺路。 这些宋漫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张澄作为帝城前来江城视察的人，这么快就被余秋冬请来参加自己儿子的婚礼，这攀附的心思也是路人皆知了。 张澄再过几天就要离开江城了，如果硬要推辞的话，也是不必趟这趟混水的，但是他还是来了。 “这是趟浑水！”宋漫笑了笑，看着张澄不耐烦的神情，“你不知道吗？” “我如今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不知不觉，张澄已经松开了第二粒扣子，健硕的胸肌透过轻薄的白色衬衣，若隐若现。 不过是无意之中撇到了，都足以让宋漫面红耳赤。 宋漫很快装作不在意的瞥过了头，看向了一旁后花园之中的景色。 “准备什么时候回藏区？”宋漫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张澄看透了，他微微一笑，也不再打算去调戏宋漫了，反倒是装模做样的问着其他事情。 “等送走你了，我就回” “我应该会比你晚点”张澄的目光平稳，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草坪，“这时候藏区已然是冬天了，多带些厚衣服去！” 宋漫点点头，没有说话。 毕竟张澄在藏区已经生活了八年了，论经验，张澄远比宋漫这个刚刚来藏区不足一年的人强多了。 “你带过去的那些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是不耐穿，还是多带些实用的去”张澄见着宋漫少有的安静，愿意听从他的意思，此刻也不免开口多说了几句。 也不知道张澄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宋漫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张澄把自己的外套让给了自己的事情，那是个很冷很冷下着鹅毛大雪的夜晚。 户外婚礼已经到了尾声，远处余宁和王孟宁已经交换了戒指，相互拥抱，在众人的目光和祝福下，相拥交吻。周围满是一片热闹的鼓掌声和庆祝声，飞舞的丝带和花瓣在秋风之下，随风飘散。 宋漫静静的看到了这里，也忍不住的鼓掌了起来。 新人被送进了房间更换礼服，围在草坪上的亲朋好友也散开了。 余秋冬这才瞧见了张澄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远处的树荫下，不慌不忙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张澄走来。 张澄远远的就瞧见了，原本不耐烦的声音此刻却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不知是真笑是假笑。 张澄静静的从宋漫的身边走过，留下了一句不深不浅的话，“余秋东不是什么好人，不要跟余家走得太近！” 余家不就是余宁家吗？宋漫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余宁的品行，宋漫是知道的，而至于余家，宋漫确实不了解。 张澄的话不是玩笑话，此刻，宋漫心中虽然疑惑不解，可是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的看着张澄一步步朝着余秋东走去。 回到室内，宋漫就瞅见了穿着红色礼裙站在一旁闷闷喝着香槟的沈妍。 宋漫走近，“怎么不进去，在这里喝着闷酒？” “你来了”沈妍抬眸，看着一旁的宋漫，“余宁结婚，刻意穿得这么寡淡，也是不太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吧！” 沈妍一眼看破了宋漫的心思，的确如此，今天前来参加二人婚礼的宾客好友，大都认识宋漫，也是知道宋漫和余宁刚刚分手没有多久。 “今天是他们的好日子，我是来祝福的，又不是来砸场子的！”宋漫看着沈妍，从她的手里夺过了酒杯，放在了一旁。 “还在吵架吗？”宋漫轻声的问道。 “你别提他！”沈妍微微皱了皱眉头，将酒杯里喝了一半的香槟一饮而尽。 厅内来了不少江城的达官显贵，足足摆了几十张桌子，有的宋漫曾经见过，有的就算是没有见过，也是听过名讳的。 此刻新郎新娘从休息室出来，与亲朋好友拍照留念，宋漫和沈妍坐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 今天的王孟宁确实很美，婚纱是特意从国外买回来的，妆容也是请了国内有名的化妆师跟妆。 婚礼虽然没有筹备多长时间，但是如今看来，放眼望去，却也是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很快一位穿着华丽带着金耳环金戒指金项链的中年妇女，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面带笑容，眉眼上扬，年过半百了，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气韵。 那是余宁的母亲，宋漫上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一年前。 没想到，这么快一年就过去了。 女人的目光一点点的从大厅内快速扫过，很快就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宋漫和沈妍。 沈妍家和余宁家也算是相熟了，此刻沈妍朝着她点了点头，微笑示意。而当她的目光从宋漫的脸庞滑过，不易察觉的停顿了一二，可是很快却也是一闪而过，从宋漫的脸庞快速移走了。 宋漫默不作声的盯着她，面无表情。 “余阿姨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你会来”沈妍看着宋漫的表情，带着玩笑的语气说道。 宋漫没有说话，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宋漫一向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无奈因为是余宁的婚礼，所以宋漫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漫无目的的吃了几口菜，宋漫只觉得头越发的晕晕沉沉了，与沈妍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下起了雨，宋漫抬眼看着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天空之中一大半已经陷入了昏暗，时不时滑过的闪电，或明或暗，伴随着阵阵沉闷的雷声，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标志，空气也变得尤为湿热了起来，裙子正粘嗒嗒的粘在身上好不舒服。 宋漫提着包，也没有打伞，静静的走着，直到是走到了停车场，衣服已经湿得差不多了。 “你好，一共收您二十元” 宋漫从皮包里拿出了二十元的现金，面无表情的递给了工作人员。 宋漫浑身上下已然是湿透了，浅蓝色的裙子已然变成了深色，湿漉漉的发尾紧紧的贴在宋漫的额头和后背上，落魄而又悲惨，此刻不比落汤鸡好到哪里去。 第27章 旧年那场雨 “要下暴风雨了，早点回家吧”收银的大叔，想来也是见惯了，此刻瞥了一眼宋漫，不带任何多余的神情，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好声好气的开口劝慰道，“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什么伤心事也没有了！” 宋漫哑然，似乎没有想到大叔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虽是惊讶，可是还是善意的笑了笑，“谢谢您！” “祝你一路顺风！”大叔朝着宋漫挥了挥手。 很快拦在车前的栏杆移开了，眼前的道路是笔直而又宽广的，一眼看不到尽头，来来往往的车辆，川流不息，大雨磅礴之下，每个人都着急着回家，或是找到一处避风港。 没有任何犹豫，宋漫踩了一脚油门，很快白色轿车迅速消失在了来往的车辆之中。 “叮咚叮咚” 宋漫刚洗完澡，穿着吊带睡衣，就听着门铃响了。 这个点，宋漫想不出有谁会来，小区的治安很好，也没有想太多就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不过是在门外站了几分钟，此刻他的脚下已然淌满了一圈水渍。 “你怎么来了？”宋漫看着张澄如今的模样，忍俊不禁的问道。 因为如今站在宋漫眼前的张澄实在是太狼狈了，若不是那张脸那双明亮闪着光芒的眼睛，永远透露着坚忍而又锐利的目光，宋漫怎么也不会将眼前这个落魄的男人与藏区那个英姿飒爽的张营长联想到一起的。 “我不放心你，所以就一路跟着你到这里的！”张澄无奈的开口说道。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宋漫笑了笑，似乎心情也不是太糟糕。 “怎么？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一坐吗？”张澄看了看脚下围了一圈的水渍，发梢上的雨水正一点一点的顺着脸庞的轮廓滑落下来，不一会儿就将宋漫家门口的毛毯给打湿了，“你们小区的保安可真的是难缠，缠了我许久，都不让我进来，无奈之下，我只好拿出了我的军官证，他们才让我进来，要不然我也不会成这样。” 张澄说着，已然是伸出手来，将额头上烦闷的雨水擦去。 宋漫显然是在犹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何况她是刚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吊带睡衣，连bra都没来得及穿。可是外面的雨已经越下越大，乌云密布，雷鸣声声声震耳欲聋，倾盆大雨恨不得将世界吞没。 远来都是客，这个道理宋漫是知道，更何况张澄还是从帝城前来视察的上级领导，又在藏区三番五次的帮助了自己呢。 “你进来吧，记得关门！” 宋漫松开了门，侧过身来，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一双拖鞋放在地毯上，让张澄换上。 张澄换上了拖鞋，可还是于事无补，衣服裤子上已然是被雨水浸透了，每走一步，就能够在地板上留下一圈水渍，不过是刚刚走出几步，很快就在茶色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水印。 宋漫也是无奈了，扶着额头看着张澄，又看了看地板上的水。 许是怕宋漫不高兴，张澄此刻也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宋漫，就怕宋漫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赶了出去。 眼下，外面是倾盆大雨，就算是开了车，也是寸步难行，看不清道路。 “算了，我就不坐了，卫生间在哪，我去卫生间拿吹风机吹干吧” “你等一下！”宋漫突然想到了什么，撂下了张澄，转身去了卧室，不一会儿，就拿出了一套男式运动服和毛巾。 “你先看看能不能穿？可能会有点小，你将就着穿吧”宋漫把手里的衣物递给了张澄。 见张澄有些迟疑，宋漫本部是个多嘴的人，此刻忍不住再开口说道，“你不要多想，这是干净的没有人穿过的，本来是给我表弟买的，还没来得及给他” “不用了，太麻烦了！”张澄想了想确实麻烦得紧。 “那你出去吧，不要来我家了”宋漫白了张澄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你……” “去吧，洗个热水澡，卫生间在右手边第一间，吹风机什么的都有，你自己找找”显然宋漫是在开玩笑，看着张澄窘迫的脸，露出了难得的笑意，平日里都是张澄嘲笑自己，总算是有一个机会好好欺负张澄了，宋漫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的放过。 宋漫是主人，张澄是客人，此刻主人发了话，张澄这个来做客的客人也只好按照主人的吩咐做事了。 他小心翼翼的一步一顿的走着，避免更多的雨水落在宋漫家的地板上，很快转身就进了卫生间。 不一会儿，隔着门，宋漫就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 衣服确实是有点小了，不过还好还能勉强的穿上。张澄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地板上的水渍已经被擦干了，宋漫正背对着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正放着纪录片，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不少的水果，这是方才张澄进来时所没有的。 “咳咳”张澄假装咳嗽了几声。 宋漫缓缓抬起眼眸，转头看向了他，“嗯，你穿得也挺好看的！” 张澄知道，宋漫是在说他身上的这套衣服。 “坐吧”宋漫努了努嘴，示意张澄坐下。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所以就给你泡了一碗热茶”宋漫问道。 “都可以的”张澄显然也是有些拘谨，坐下了以后，束手束脚的，也不敢随意动弹。 茶杯里是一碗今年新摘的绿茶，茶叶随着热气翻滚着，绿茵茵的叶子在水里时而浮上时而沉下，烧开的热水倒入碗中，清新的茶香很快便随着热气腾腾上升。 想着已经不打算出门了，宋漫也懒得换衣服了，碍于张澄所在，宋漫只好裹了一件外套窝在沙发上。 “外面的雨还在下，等雨小点了，再走”宋漫抬眼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张澄就坐在自己身旁不远处。 宋漫说完，就拉了一个抱枕靠在身后，盘着双腿盖上了毛毯，也不管张澄有没有听见，自顾自的看着电视里的纪录片。 平日里，宋漫是很少看电视的，要不是这次张澄来做客，恐怕这买来不久的电视还得继续落灰。 电视里正在放着藏区的纪录片。 宋漫今天少有的耐着性子静静的看着，算了算，宋漫去藏区已经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了，想想刚去藏区的时候，自己难以忍受当地恶劣的环境，也不大适应高原高海拔的天气，因为氧气少，常常头晕得紧，半夜里睡不着也不敢翻来覆去，就怕头晕得更厉害。 后来身体稍微好了一点，也能够适应高原上的生活了，因为工作的原因，宋漫就被急急的调去了当地的学校支教。 也就有了后面的事情了。 纪录片里航拍下的藏区，面积宽广，磅礴大气，瑰丽而又宏伟。 这一片不大不小的自治区整整占据了国土的西南一处，幅员辽阔，地大物博，高原雪山，一眼望不到尽头，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之外，竟也有宛如塞上江南的绚丽美景。 宋漫是尤为爱国的，爱祖国的土地，爱祖国的一切，就算是藏区是全国上下最为落后的地方，交通不便，就连快递也不包邮，可是宋漫仍旧爱它。 大学时，宋漫曾经是有机会可以去国外留学的，可是最后看了一圈，才发现心中所挚爱的还是脚下这片祖国的土地，所以宋漫放弃了那宝贵的机会，毅然决然的留在了祖国。 以至于，每每有人在宋漫的身边提起留学的事情，宋漫总是会忍不住的嗤之以鼻，什么日本、韩国，什么英国、美国，在宋漫这里都不及祖国的一星半点。 直到是，如今看了这个纪录片，宋漫才知道原来藏区要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还要宽大辽阔，原来藏区还有这么多的地方是她不曾去过的。 “这些地方，你都去过了吗？”见着张澄大半天没有说话了，宋漫只好主动开口问到，也算是不让张澄太过于拘束。 “我来藏区八年了，几乎大半个藏区都有我的足迹”张澄也没有想到宋漫会对藏区如此感兴趣，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喜欢看纪录片这种无聊的东西。 但是张澄是喜欢看的，在他的认知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女孩子是喜欢看纪录片的。 “真好！”这句话，是宋漫衷心的感叹，“要不是看纪录片，我都不知道藏区居然还可以有风景如此美丽的地方！” “你要是想去，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带你去”张澄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纪录片，这个纪录片张澄已经看过了，所以此番他对纪录片里面的内容丝毫不感兴趣，目光飞快的扫过电视后，此刻正静静的看着宋漫温和的侧脸。 张澄记得，在藏区那个漫天风沙，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地方，宋漫却是唯一一个能够天天将自己梳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她也有自己的小性子、小脾气，但是心里挂念的却也全都是藏区的孩子，单纯而又有点好骗，胆小却也冷静镇定。 后来来到了江城，再见到宋漫时，她似乎不是那个在藏区单纯的小白兔了，像极了大城市里的女孩子一样，穿着华丽的衣裙，画着淡雅的妆容，踩着高跟鞋，在工作上可以处理得游刃有余，雷厉风行，有着自己的一套章法，备受领导夸赞喜爱，在生活上也能够活得多姿多彩，有着自己的一群知心朋友。 已然是过了而立之年的张澄，细数过往，早已是阅人无数了，见过的女人数不胜数，但是也是唯一只有宋漫，让他捉摸不透，有时候张澄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宋漫，或许还有许多都是他张澄还未见过的。 现在宋漫就坐在自己的身旁，伸出手来，就能够摸得着，可是张澄只觉得自己的手像是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屋外仍是瓢泼大雨，丝毫不见停的样子，乌云一层又一层，黑压压的铺盖而来，现在虽然还是白天，可是却犹如黑夜一般，伸手不见五指了。 客厅内是一盏橘黄色的落地灯正明晃晃的照着，在这黑暗之中，显得格外的温暖，是一种只有家才会有的感觉。 橘黄色的灯光正悄悄的洒满在宋漫的白色毛衣上，如同落日余晖坠入人间星河，温柔而又美好，宋漫那恬淡的侧脸此刻正沉浸于这片温暖的灯光里 张澄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抚摸她的侧脸，可是刚刚伸出手来，还未触及到，内心的理智已经战胜了冲动和欲望，他立刻垂下了手，目光再次回到了电视上的纪录片，假装若无其事的看着，内心却早已是惊涛骇浪，汹涌不定。 在遇到宋漫之前，张澄觉得自己还年轻，他愿意将自己大把大把的青春岁月可以献给祖国献给边疆，他随时随地可以为了祖国的事业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和一切，他恨不得永远的留在他所热爱的那片疆土之上。 张澄见过了不少的女人，他的身边也从来都不缺各种各样的女人，可是这万花丛中，却没有一个能够勾起他内心深处尘封已久的欲望和烈火，所以在外人看来，张澄是一个不近女色的，从未沾花惹草的翩翩公子。 可是自从遇见了宋漫以后，张澄做了许多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有时候他也忍不住的在想，他是不是疯了。 在他这个年龄的男人，如今早已是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张澄从来都不曾羡慕过，可是宋漫带给张澄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张澄惊讶的发现，宋漫是唯一一个让他明白，原来他也是这么的渴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小家，而他也希望宋漫会是那个家的女主人。 宋漫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电视上的纪录片已经播完了，此刻正在播放着晚间新闻，外面的雨还在下个不停。 “受降雨天气影响，我市航班延误三百余架，大量街道被淹，预计未来十小时内，还会持续降雨，请市民谨慎出行，做好防护准备” 电视里正播报着最新的新闻。 第28章 旧年那场雨2 宋漫抬眼看了眼时间，正好是晚上六点，她起身朝着客厅的落地窗走去，想看个究竟，外面早已是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只见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不停的闪烁着，时不时便有急救车的声音划过。 “雨下太大了，路都被淹了，晚上就留下来吃饭吧”宋漫的目光很快从窗外收回，转头看着张澄，商量着说道。 张澄此刻已经睡着了，他的双手环抱于胸前，用来支撑着自己的上半部分身体，他的头微微枕在身后的靠垫上，眉头紧锁，就算是在睡梦中，他也在努力的保持着警惕与小心。 宋漫正轻轻的走近张澄，小心翼翼的移动着脚步，可是还未靠近他，张澄立刻就醒了。 原本略显慵懒的身姿，此刻立刻紧绷了起来，他的双眸猛然抬起，犹如黑夜里的孤狼，皎洁却也冷冽，与此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侧过身体，两只手快速按在腰侧，似乎是想要从腰间掏出什么似的。 可是此时他穿着的是常服，腰间也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张澄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太过紧张了，直到看到近在咫尺的宋漫，他的眼神这才缓和了不少。 “不好意思，把你吓到了”张澄伸出手来揉了揉双眼，看着眼前的宋漫略显歉意。 “没……没事……”宋漫怔怔的应着，她确实是被吓到了，“我是看你睡得不安稳，所以想拿几个抱枕给你！” 看着眼前的宋漫，张澄紧绷的脸色已然是缓和了不少，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多年来的职业病了” 张澄抬眼看向窗外，不想，外面的天空已然是一片漆黑了，“没想到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 “留下来吃晚饭再走吧！”宋漫瞥了瞥电视上的新闻，开口说道。 此时晚间新闻正播报着市区内不少被淹的街道，还有不少的车辆已然被浸在了水中，动弹不得。 “怎么会这么严重？” “南方不比北方，常年雨水丰沛，地势低洼，也再所难免，等雨停了，应该就会好些”宋漫不再看电视了，转身去冰箱里拿出了晚饭要做得菜，“等吃完饭，我再送你回酒店” 情况如此糟糕，张澄这次也没有推辞，点了点头。 宋漫是不会做饭的，勉强的炒了几个还算是拿手的菜。 饭桌上，宋漫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很快就吐了出来，“太难吃了！”忍不住的吐槽着自己，“别吃了，别吃了，点外卖吧！” 张澄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应该挺会做饭的”张澄半信半疑的夹了一筷子菜吃了一口，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但是也不算是难以下咽，勉强吃吃还是能够忍受的。 “算了，别吃了”宋漫忍不住从张澄的手里夺过了筷子，骂骂咧咧的从张澄的眼前准备把炒好的菜倒进垃圾桶里，就被张澄夺了回来。 “别浪费粮食，我吃”张澄从宋漫的手里接过盘子，笑了笑说道，“这个天气，就不要麻烦人家外卖小哥了” 张澄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外面的雨下得格外的大，此刻点外卖无疑是给外卖小哥添了不少麻烦。 宋漫瘪了瘪嘴，也是无奈的点了点头，还没有吃几口，就饱了。 宋漫突然想起来，已经有几天没有回复邮件了，吃完饭也是闲，不如趁着空闲把事情都做了，也好早点为回藏区做准备。 “我先去书房了，你吃完了，就放那吧” 直到是宋漫觉得口渴了，再次从书房里出来，才发现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可是外面的雨仍旧是丝毫不见停的样子。 客厅和餐厅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张澄给关上了，如今只留下厨房里的一盏灯，正亮着。 “你在捣鼓什么呢？”宋漫拿着杯子准备去接水，走到厨房的时候，正见着张澄背对着自己。 宋漫走近时，才发现他正在下面条。 一旁的台面上，还有没有用完的面粉。 “你是不是没吃饱？”宋漫问道，“家里有面条的，不用这么麻烦” 张澄腰间正系着围裙，一手扶着锅柄，一手翻动着铲子，防止面条黏在一起。 “我是怕你没有吃饱” “我……”宋漫还想要争辩，可是很快，闻着面条浓浓的碳水香味，宋漫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她确实是饿了。 张澄忍不住笑了，“我就知道” “你再等等吧，很快就好了！” 宋漫坐在饭桌前，双手捧着杯子，静静的，一口接着一口的喝水。很快，张澄就端来了一碗面条，上面铺面了黄瓜丝、胡萝卜丝、花生碎，还有麻酱和辣椒酱。 “这是什么？”宋漫很是新奇的看着碗里的面条。 “这是我姥姥最拿手的，看好不好吃，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张澄笑了笑，将白瓷碗里的面条合着酱料，搅拌着，麻酱的香味伴随着新鲜面条的味道，瞬间就弥漫在宋漫的鼻腔之中。 宋漫有理由相信，这碗面一定会很好吃的。 张澄拌好了面条，将白瓷碗放在宋漫的眼前，说道，“尝尝看，应该不错” 张澄的厨艺宋漫也是领教过了，此刻她也是饥肠辘辘，着急忙忙的，也不客气了，从张澄的手里接过了筷子，开始偿第一口。 “真的很好吃”宋漫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大部分的南方人是不喜欢吃麻酱的，由于地处南方，阴雨天气连绵，湿气重，所以南方人更喜欢吃辣吃麻，觉得麻辣可以驱除体内的湿气，但是宋漫却偏偏与众不同，她独爱麻酱的味道。 就算是吃火锅，宋漫也非得要一碗麻酱蘸料，所以宋漫常常会被沈妍吐槽，除了没有地地道道的北方口音以外，宋漫没有一点儿像是南方人，倒很像是个北方人。 顾不上其他的了，宋漫只觉得越吃越饿，此番也顾不上张澄在旁边看着了，大快朵颐才是真的舒服。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这几天，张澄都见着宋漫的胃口并不佳，难得见着宋漫这么喜欢吃这碗面，心里也是高兴的。 “你好好吃面吧，我去开门” 宋漫听着开门的声音已经许久了，却迟迟不见着有什么动静，只好放下碗和筷子，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妈？你怎么来了？”宋漫见着眼前的中年女人微微一愣。 张澄见宋漫来了，立刻侧过身子，把身旁的路让给宋漫。 “姐，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也不跟我们说说？”站在母亲方文身后的是宋漫的堂弟宋以寒，此刻宋以寒正笑眯眯的看着站在宋漫身后的张澄。 宋漫立刻瞪了宋以寒一眼，“小屁孩，你说什么呢？” “漫漫，如今有了男朋友，都不打算让你的老母亲进家里坐坐吗？”方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微笑着看了一眼张澄。 “妈，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宋漫立刻从方文的手里接过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和物品，“我的家不就是你的家吗？” 客厅里，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了。 方文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宋以寒正站在方文的身旁，笑眯眯的，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正瞧着宋漫和张澄二人。 宋漫站在一旁，不吭声，静静的等着自己的母上大人发落。 自从方文进门以来，张澄就一句话也没有说了，只是静静的跟在宋漫的身后，陪着她一起忙上忙下的，倒也没有任何怨言和不快。 此刻，他就站在宋漫的身旁，双手插兜，却也站得很是笔直，只是微微垂下了头来，一直在看着脚上的拖鞋。 方文拿起玻璃杯轻轻的喝了一口茶，扶了扶眼睛，才缓缓开口。 “您贵姓？” “阿姨你好，我姓张，名叫张澄，弓长张的张，澄澈的澄” 宋漫是难得见着张澄如此耐心的介绍自己的名字，平日里他这种人，两个字能够解决的事情，从来不会再多说一个字的。 “名字取得不错，今天你是客人，请坐吧！”方文指了指，张澄身前的沙发说道，“以寒，你也坐吧！” “好啊，谢谢婶婶”宋以寒也不客气，笑眯眯的看着宋漫，又对宋漫坐了一个鬼脸，便坐在了方文的身边。 “妈，那我呢？” “你？”方文忍不住挑了挑眉头，看着宋漫，脸上原本和蔼的神情，也没有了，“你还好意思坐着？给我好好站着！” 宋漫瘪了瘪嘴，她早就想到方文会把自己呵斥一顿，没想到如今听着方文的一番话，也是知道方文这次被自己气得不轻了。 “还好今天是我来，不是你爸爸来，要是他来了，非得要被你气死，你可就不止罚站这么简单了！”方文叹了叹口气，“宋漫，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宋漫怯生生的看着方文，轻轻的摇了摇头，她确实还没来得及看时间。 方文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指给宋漫看，“你看看，十点了，你觉得合适吗？” 宋漫知道方文指的是什么，可是腕上十点钟对于这个城市而言，并不算什么，更何况她和张澄也没有做什么。 但是宋漫只能心里这么想想，多余的话，却也是一点也不敢多说。 此刻，她只管是静静的点着头，一声不吭。 “小张，你坐吧！”方文见张澄迟迟没有动身，此刻就算是心里再怎么气愤，可是面对张澄这个客人，她还是极力的忍住了。 “不用了，阿姨”张澄瞥了一眼身旁的宋漫，笑着对方文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陪宋漫站着就好” 宋漫本想要开口解释，自己与张澄真的什么都没有。 而张澄的这句话说完，倒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宋漫也是无奈，努力的朝着张澄摇了摇头，她也不指望张澄能够开口解释些什么了，她如今也只求张澄行行好，闭上他的嘴巴，不要再添油加醋了。 宋以寒意味深长的看着宋漫笑了笑，随即，便是故意的开口说道，“这个姐夫我喜欢” 宋漫忍不住白了一眼宋以寒，握紧了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嘴里还忍不住的说道，“宋以寒，你给我等着！” “宋漫，你这是当姐姐的样子吗？”方文冷不丁的放下了手中厚重的玻璃杯，在实木桌面上磕出了不大不小的声音。 “妈，是宋以寒他，他欺人太盛！”宋漫说着，虽是垂下了头来，可是还是忍不住的瞪了宋以寒一眼。 “这不是重点”方文扶了扶眼睛，继续开口说道， “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了？都不跟家里说？”方文一边说着，一边又开始打量起了张澄。 “妈，这位真不是我男朋友，他是从帝城来的上级领导”宋漫拉过张澄的手臂，使了使眼色，“张指导，你说是不是？” 方文瞅了宋漫一眼，默不作声，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审视着眼前的两人。 宋漫怕方文不肯相信，拉着张澄的衣角，苦苦哀求着说道，“张指导，你快说啊，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的，是不是” 张澄看着宋漫，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五官都快要被揉成了一团，忍不住捂着嘴，笑了笑，这才勉为其难的开口，“是是是” 这一切都看在方文的眼里，方文也是从年轻时候走过的过来人了，哪里会看不出宋漫和张澄之间的小动作，单凭宋漫这句话，就想撇得一干二净，那怎么可能呢 “妈，我……”宋漫还想要继续开口。 方文不慌不忙得继续喝着杯子里的茶水，冷不丁的再次瞪了宋漫一眼，带着威严的语气，说道，“宋漫，你闭嘴，我只听小张说” “小张你来说，你和我们家漫漫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澄轻轻的瞅了一眼宋漫，垂着头，淡淡的笑着，很快他便故作认真，满脸严肃的看着方文，静静的说道，“阿姨，宋漫是一个自尊自爱的好女孩，您应该相信她！” 宋漫已经料定了张澄不会说什么好话，此刻听完张澄的一番话，心中却也不免得微微一惊，忍不住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张澄那张刚毅的侧脸，似乎也多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第29章 旧年那场雨3 方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依旧是一阵沉默。 “那你喜欢宋漫吗？” 已然是年过半百的年纪了，方文却保养得并不差，都说人老珠黄了，人一旦老了，眼珠子就会发黄，可是方文的眼睛却尤为的明亮，世事洞明，似乎所有的东西在方文的眼里都能被她看透。 方文不慌不忙，静静的看着杯子里的绿叶在杯内转动着，她有意在等张澄的回答。 张澄这次不再偷看宋漫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宋漫，眼底的坚毅与认真缓缓荡漾开来，这是宋漫从未见过的。 “阿姨，我确实喜欢宋漫，很喜欢很喜欢” 方文挑了挑眉，张澄的一切全然都在方文的意料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 “漫漫，你呢？”方文开口。 面对方文和宋之成，宋漫大部分都是沉默的，永远都是做一个默默的被动的接受者。 只是这一次，权力转向了她，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就连宋以寒，这个平日里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的捣蛋鬼，这一次也难得 的闭上了嘴巴，很是好奇宋漫的回答。 客厅内摆放着的复古钟摆正左右不停的摇晃着，十二点的钟声如约而至，在空旷静谧的客厅内，显得格外的响亮。 “也罢，你既然没有想好，妈妈也不会逼问你”玻璃杯内的茶水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间已经很晚了，宋以寒扶着方文站起身，“外面的大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小张今晚就留下来吧” 方文说完，不再多看宋漫一眼，转身就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宋漫还想要追上去，再解释些什么，可是双脚却如同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姐啊，你说你……”宋以寒看着眼前的宋漫，也是无可奈何，唉声叹气了一番。 宋漫瞥了他一眼，“怎么突然来汉城了？” “上次你跟叔叔吵架，叔叔一直心里都挺想你的，但是你也知道叔叔这个人爱面子，只好让我陪着婶婶一起来，没想到半路上下暴雨，所以才折腾到这么晚”宋以寒脱下了已经湿得差不多了外套，随手就扔给了宋漫，笑眯眯的说道，“姐，麻烦你帮我洗了” 宋漫拿着宋以寒的外套，举起了拳头，作势便是要追着宋以寒打一顿才解气，宋以寒也是机灵鬼，一溜烟就跑进了客房，宋漫不想打扰到母亲方文休息，也只好是忍下了一口气作罢。 客厅里，只剩下宋漫和张澄了。 宋漫也在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澄，所以一直愣在了原地。 “宋漫，我……” “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宋漫说完，立刻转过身，似乎想要逃离他。 因为宋漫也不知道到底该跟张澄说些什么才好，她的脑袋一片混乱，她什么都没有想好。 “宋漫”张澄紧紧的握住了宋漫的手腕，语气压抑而又克制。 宋漫是知道张澄的力气很大的，只是她没有料到，张澄不过是轻轻的一拉，穿着拖鞋的脚一崴，整个人就栽进了张澄的怀抱里。 他的左手正环抱着宋漫的腰肢，右手仍旧是紧紧的握着宋漫的手腕，慢慢的向宋漫靠近，宋漫一步一步的向后倒退着，直至是被他逼到了墙角。 “张澄，你想干什么？”宋漫睁大着眼睛，看着眼前张澄的侧脸越发的清晰，却又怕吵醒了已经入睡的方文，只好压制着声音。 “啪嗒”一声。 张澄已经用他的胳膊肘将客厅的灯关上了，此时屋内一片漆黑，伴随着窗外半暗半明的闪电和轰鸣的雷声，宋漫看着眼前的张澄，只觉得眼前越发的模糊了。 “宋漫，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张澄的一条腿此刻已经架在宋漫双腿中间，牢牢的将宋漫的身体禁锢在了墙角一处，他伸长着脖子，将脸一点一点的靠近宋漫的脸，均匀而又温暖的热气，正缓缓的扫过宋漫的脖颈。 宋漫觉得脖子很痒，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伸出了右手抵在了张澄结实的胸膛上，“张澄，你别乱来！” “你别忘了，你是军人” “宋漫我是人，我不是神，我也有七情六欲” 张澄的话语如同魔咒一般紧紧的在宋漫的耳边一阵又一阵不停的回响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突然身子一软，连带着抵在身前的手臂也失去了力量。 宋漫其实是知道的，面对着张澄常年健身的身躯，宋漫的力量在他的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见张澄也不再靠近，她以为张澄总算是愿意放过自己了，可是很快，张澄骨骼分明而又修长的手指迅速从宋漫的五指指缝中穿过，衔着她那双纤细的右手，举过头顶，紧紧贴在墙壁上。 原本双腿发软的她，此刻也忍不住站直了身体，紧紧的将身体靠在墙面上，一动不动。 宋漫瞳孔剧烈的放大，连带着看着张澄的目光，也变得胆怯和害怕。 “你……你……张澄，你想干什么？” 宋漫声音开始变得不稳了，说话直打着哆嗦。 “你觉得我想干什么？”张澄勾了勾嘴角，窗外是一片昏暗的路灯，从窗外洒进客厅内，黑暗里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连带着张澄的那张熟悉不过的脸，也变得昏暗难辨。 张澄的脸越发的靠近，宋漫可以清晰而又敏锐的感受到脖颈处的温热一点点的犹如藤蔓一般，向上缠绕着。 在黑暗之中，不知不觉，宋漫只觉得浑身发烫，双脸比猴屁股还要红润，浑身上下的毛孔一寸一寸放大。 “姐，你快来给我铺床，我快要困死了”冷不丁的，宋以寒在客房里刚刚打完一场游戏，还没见着宋漫过来，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大声的喊着。 “张澄，你快放开我” 宋漫现在就怕宋以寒撞见了，凭借着宋以寒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弄不好，他们整个宋家都会知道宋漫做得好事了。 宋漫胆战心惊的看着客房的门，求饶似的，开口苦苦哀求道，“你快放开我，要是被我弟撞见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张澄不以为意，丝毫没有把宋漫的话听进去。 他的动作越发的大胆肆意了。 他的下巴还带着一些没有剃好的胡渣，缓缓的摩擦着宋漫的侧脸，由下至上，直至是到了宋漫的耳旁，他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宋漫飞快的撇过头去，就怕张澄还会有进一步的举动。 忽然张澄轻笑一声，刻意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沉沉的在宋漫耳边说道。 “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张澄松开了手，侧过了身体，给宋漫让开了一条路出来。 宋漫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显然也是被张澄吓得不轻。 正想要溜之大吉，只听着身后的张澄，轻声的说道，“你的肩带掉了” 宋漫僵住了双腿，冷不丁的看了看自己的睡裙，又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一根细细的带子此刻正静静的挂在宋漫的手臂旁，露出了大半的肩膀，她的皮肤很白，即使是黑暗里，也能够透过窗外的一星半点的光亮，看到她白皙的肤色。 霎那间，宋漫再次红了脸，飞快的扒拉着带子，忍不住的裹紧了自己的白色毛衣，双手捂着脸，灰溜溜的逃之大吉。 张澄看着宋漫诙谐而又着急的背影，轻声的笑着，摇了摇头。 宋漫把房间收拾好了时，已经是一点多了。 宋以寒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宋漫伸出腿，轻轻的踢了他几脚，好不容易才把他弄醒。 “哪个小兔崽子，敢踢你寒哥？”宋以寒骂骂咧咧的从睡梦中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宋漫这张见了二十多年的脸。 “骂谁呢？”宋漫挑了挑眉头，盯着宋以寒。 “姐，我……”宋以寒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姐，你知道的，我不是有意的” “你啊你，少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知道了，知道了” “你快去洗个澡，早点睡吧！”宋漫开口又是一阵嘱咐。 “知道了知道了” 宋以寒就怕宋漫的唠叨，此刻他的头正不耐烦的点着，微微眯起了眼睛，打着哈欠。 宋以寒以前从来不觉得宋漫啰嗦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来，宋以寒只觉得宋漫越来越啰嗦了，越来越像个老母亲一样，总是喋喋不休。 “姐，你上次给我买的新衣服呢？”宋以寒在柜子里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嗯……”要不是宋以寒提起，宋漫大概也是把这件事情全然忘在了脑后，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宋以寒知道他的衣服被张澄穿了去，按照他这个脾气，非得要把宋漫吵死才行。 宋漫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大脑正飞快的转动着，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出来，“我捐了！” “什么？你捐了？”宋以寒难以置信，甚至有些气愤的看着宋漫，“姐，好好的衣服，你干嘛给捐了” “你衣服这么多，也不差这几件”宋漫不以为意，继续埋头给床上摆上了两个蓬松的新枕头。 “姐，你……”宋以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心里也是又气又急的，毕竟他这个年纪的大学生，为了找女朋友，也开始学会好好折腾自己了，衣服永远不会嫌多。 总算是布置的差不多了，宋漫静静的在卧室里点燃了一根香薰蜡烛，淡淡的花香味随着火焰，一股股青烟，很快弥漫散开。 “今天晚上你可能要跟张澄一起睡了” “什么？我不要！”宋以寒想都没有多想，就拒绝了。 “卧室和客厅，你自己选”宋漫同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那你让张澄睡客厅” “你这小屁孩，有没有礼貌，我叫他张澄，是应该的，你要叫他张澄哥” 宋以寒不以为意的瞥了一眼宋漫，瘪了瘪嘴，“是是是” “姐，我不想跟陌生人一起睡觉” “好了，你不用说了，你去睡客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宋漫打了个哈欠，脸上满是倦意，她现在困得要死，也不想再继续和宋以寒七嘴八舌的吵下去了。 “姐，你真的是有了男人，就不要你弟了” 宋漫冷不丁的瞥了宋以寒一眼，右手已经握成了一个拳头，朝着宋以寒的手臂挥过去。 “宋以寒，你要还想睡卧室，就闭上你的臭嘴！” “行行行，我闭嘴我闭嘴”宋以寒拿上了换洗的衣服，小跑着出了卧室，就怕宋漫追上来。 宋漫走到客厅的时候，张澄正背对着宋漫，靠在落地窗边静静的抽着烟。 宽大的落地窗只开了一处窗口，烟味很快就随着风散去了。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树梢，将张澄的背影拉得长长的，直到是拉到了宋漫的脚下。 宋漫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长时间了，她一直都在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 宋以寒洗完了澡，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就见着宋漫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发愣。 “姐，你站那儿干嘛？”宋以寒走过来，看着宋漫问道。 张澄也听到了宋以寒的声音，这才知道宋漫原来一直都站在背后，只是此刻还未等张澄走近。 宋漫已经飞快的拉过宋以寒的手臂，“你喊他去卧室睡觉，我困了，先回房间了” 宋漫的声音不大不小，虽然是对宋以寒说，可是却也一字不落的进了张澄的耳朵里。 宋漫飞快的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立刻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你和我姐是吵架了吗？”宋以寒看着张澄，很是好奇的问道。 张澄没有回答，只是在黑暗里点了点头。 半夜，张澄和宋以寒两个身高一米八有余的大男人躺在了同一张床上，两个人都没有睡着，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你是真的喜欢我姐吗？”宋以寒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心，开口问道，“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姐，那你一定要好好对她，不要像余宁那种臭男人一样，惹我姐伤心” 第30章 旧年那场雨4 宋以寒一谈及余宁，就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他对于余宁的讨厌，自打从第一眼见到余宁的时候便开始了。 任何出现在宋漫周围的男生，宋以寒对他们都是没什么好脾气的，可是张澄却也是个例外，至少对于宋以寒而言，他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张澄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当初他俩分手的时候，我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着我姐哭得这么伤心”宋以寒说到了这里，缩在被窝里的双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我和我姐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她总是有事没事的教训我，还打我，但他永远都是我的姐姐，如果你欺负了她，我一定会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的！”宋以寒斩钉截铁，一字一顿的在黑暗里说道。 “张澄哥？张澄哥？你睡着了吗？”宋以寒见张澄许久都没有说话，忍不住开口问道。 只是宋以寒的话音刚落，就听着门外已然有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宋以寒，你睡你的，你吵他干吗？想死吗？”是宋漫的声音，正从门外传来，虽然声音很是轻细，但是一股浓浓的压抑了的气愤与愤怒也是油然而生。 宋以寒立刻捂住了嘴巴，闭上了嘴，直到是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消失了，宋以寒这才翻过身子，盖好了被子，准备睡觉，“我姐这种臭脾气，也不知道改改，哪天把张澄哥气走了，就要孤独终老了” 黑暗里，一直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的张澄，听着宋以寒的抱怨，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抬起眼，看着窗前的白月光。 过了很久之后，张澄带着坚定的口吻，一字一顿的，犹如宣誓一般，说道，“我以党的荣光，以军人的名义发誓，我张澄这辈子都不会让宋漫受一丁点儿委屈” 第二天清晨，天空蒙蒙亮起。 宋漫一早就被门外喧闹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套了件毛衣，经过客厅的时候，落地窗外的天空上仍旧是乌云密布，不过好在，大雨已经停了。 宋漫打开门的时候，是物业正在检查供电供水装置，一般是一个月检查一次。 宋漫眯着眼睛，显然是没有睡醒，她记得就在前几天不久，物业的人已经来检查过一次了。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又来检查？”宋漫捂着嘴巴，打着哈欠问道。 “宋小姐昨天的大雨把小区的一部分楼栋给淹了，已经有户主反映水电供应不足，所以我们现在在挨家挨户进行检查维修”物业的人解释道。 “这么严重吗？”宋漫心中忍不住一惊，当年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宋漫就考虑到了江城地势低雨水多，特意挑了个地势高的地方，没想到昨天的大雨竟然会如此眼中，眼下小区都给淹了一部分，更何况大部分处于地势低洼的市区呢。 “好，谢谢，辛苦了”宋漫转身关上了门。 听着声响，原本在熟睡的高以寒和方文也被吵醒了，都从房间走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姐？”高以寒闭着眼睛，扶着墙，打着哈欠问道。 “没事，物业在检查供水供电的装置”宋漫摇了摇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江城每年都要经历这些，经验已经很丰富了。 这个点，方文也睡不着了，走回房间换了衣服，就去洗漱了。 “姐，没什么事，那我就去睡觉了”高以寒的哈欠就没有停过，宋漫也只是知道高以寒的，每天不得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醒的。 “去吧” 高以寒转身正准备回房间，又被宋漫叫住了。 “那个……” “怎么了？姐”高以寒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张澄他还在睡觉吗？” “没啊”高以寒摇了摇头，“我醒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他了，姐你没看到他吗？” “你去睡吧，没事了” 宋漫把家里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张澄的身影，直到是宋漫找到了生活阳台上，只见着借给他穿的衣服已经被叠得整整齐齐如同一个又一个豆腐块一样，放在了桌子上，上面还留着一张纸条。 【衣服已经洗好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我唐突了，你应该不愿意再见到我了。】 往日里，张澄的字，如同他的人一般，笔锋流畅，力道浑厚，笔力张弛，字和人浑然一体，宋漫很欣赏张澄的字。 只是今天再见到张澄的字，宋漫只觉得有着说不出来的别扭，一笔一划都透露着小心翼翼，笔锋之外处处透露着停顿和犹豫，似乎总是在踌躇着什么。 看着手里的纸条，宋漫笑了笑，一股温暖之意从心头缓缓升起。 “都什么年代了，发条消息不比写个字简单吗？” 小区的地下室被淹了，宋漫的车也出不去了。 宋漫已经和郭局说好了，过几天她要回藏区了，今天去局里交接手头上的工作。 方文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看着窗外的天空，眉头已经扭成了一根绳了。 “不如改天再去吧，看这样子，今天估计又是要下一场暴雨了” “没事的，妈，江城每年都这样，我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宋漫拿着包，正在门口换鞋。 方文揉了揉眉心，也只好作罢。 不知道是不是受昨天暴雨的影响，今天清晨地铁上的人并不多，每节车厢里也不过是几个人罢了，宋漫上了地铁，很快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给张澄发条消息。 “老头子，今天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花呢？” “就是想送给你，送花难道还要有理由吗？” 两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正坐在宋漫的对面，老婆婆手里是一束纯白的桔梗花，虽然已经是年过半百的年纪了，可是面对着老爷爷，老婆婆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女孩子的娇羞，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温柔和慈爱。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老头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子吗？” “记得啊，当然记得，那时候你是官家的小姐，我不过是个穷学生” “对啊，那时候我第一眼就看上你了，老头子，你不知道吧，后来我们每一次见面，其实都是我故意安排好的”老婆婆说到了这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只不过是我一直在装傻罢了”老爷爷温柔的摸了摸老婆婆的手背，眼底荡漾出一片温柔。 “也对，你读书那么好，那么聪明，我这些小把戏，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老婆婆捂了捂脸，害羞的笑了笑。 “这么些年来，跟着我让你受苦了”老爷爷轻声的说道，看着老婆婆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丝的心疼。 “老头子，你这说得哪里的话，这辈子我做得最不后悔的决定就是选择嫁给你”老婆婆的声音虽然颤颤巍巍，可是却又是非比寻常的坚定，“这些年来，风风雨雨都过去了，我只希望还能多陪陪你” 老爷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点了点头，眼眶早已是一片湿润，泪珠缓缓的顺着眼角的皱纹，无声滑落。 老婆婆从口袋里拿出了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帕，轻轻的擦拭着老爷爷的泪水，脸上却也始终挂着静静的笑容。 老婆婆见宋漫一直在看着她们，此刻抬起眼来，冲着宋漫慈爱的笑了笑，“孩子啊，爱情常有，可是对的人却只有一个” 宋漫笑了笑，没有回答，原本犹豫踌躇的内心，这一刻似乎已然豁然开朗。 毫不犹豫，宋漫给张澄打了电话。 “嘟嘟嘟……”没有人接。 宋漫只好给张澄发消息，“你已经回酒店了吗？” “定好具体什么时候回帝城了吗？”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宋漫一连串给张澄发了三条消息，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废话太多了，一直没有说到重点。 只好把前面三条撤了回来，重新再发了一条。 “我们见一面吧！” 宋漫从未有过如此的忐忑激动，可是宋漫的心里却也是开心的，不知不觉之中，她的嘴角已经微微的扬起。 她的脑海里，已经无数遍幻想着，见张澄到底要穿什么衣服才好，该画什么妆，搭配什么鞋子和包包。 地铁还有五站就到单位门口了，宋漫已经想好了，今天去单位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好，就去见张澄。 高速行驶的地铁列车，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缓缓减速，很快停在了原地。 地铁突然停在原地这种事情，并不常见，可是却也没有多想，大家仍旧是静静的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很快地铁列车再次缓缓启动，还未驶出百米远，再次紧急制动，车厢内不少人踉跄着摔倒在地，宋漫也险些撞到车厢。 宋漫扶起摔倒在身旁的抱着孩子的妇女，便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她，车厢内早已是一片嘈杂，众人喋喋不休。 宋漫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是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地铁广播播报：【尊敬的各位乘客，现在是临时停车，请乘客不要随意走动，不要靠近车门】 手机助手很快传来提示：今天有大到暴雨，出行请带伞。还好出门的时候，方文特意给宋漫塞了一把伞，让她带上了，要不然从地铁站出来，又是得淋成落汤鸡。 信号越来越差了，手机里的页面一圈接着一圈转悠，迟迟不见着打开，宋漫等的着急了，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窗外是地铁隧道，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玻璃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车厢内坐在宋漫对面的老婆婆和老爷爷并不着急，互相依偎着，静静的等着地铁再次运行。 越来越多的人，等的不耐烦了。 言语之中，也有了些争执，宋漫对此充耳不闻，她知道，现在就算是着急也没有用，只有等待。 很快，只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由远到近，一点点的钻入宋漫的耳朵里。 宋漫觉得不对劲，地铁隧道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水声呢？ 她紧紧的贴着窗户，想要看个究竟，可是无论宋漫怎么睁大眼睛，都看不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浑浊的洪水很快从六号车厢车门缝隙里一点点的渗透进车厢内，不过是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淹没了宋漫的脚背。 车厢内已经是一片骚动，不少的人正大声的呼叫着。 大家惊呼尖叫着，逐渐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冷静。 “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水？这些水是从哪里来的？” “地铁为什么还不动？我们要死了吗？” 尖叫声此起彼伏，车厢内早就是一片混乱，人群四处走动，引起一片骚乱。 宋漫深吸了一口气，她也很怕，可是如今害怕也没有用，她只能竭力的抑制住自己担惊受怕的心，保持冷静。 列车员很快从驾驶舱走了出来，顺着一号车厢一个接着一个安抚大家的情绪。 “请大家冷静，请大家稍安勿躁” 列车员不断的重复这一句话，从头到尾，也不说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宋漫静静的看着手机，总算是有信号了。 “几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全市所有街道路口全部陷入一片汪洋之中，全市上下交通瘫痪，从我手边可以看到，大量的车辆在水里熄火等待救援……”这是汉城最新播放的新闻。 接下来播放的是航拍镜头，放眼望去，整个汉城已经变成了一座水城，没有一块空地，全都被洪水淹没，水深达一米，已经淹没了大部分车顶。 降水量大，水势湍急汹涌，全市上下已经派出了全部的救援力量，深入一线抗洪救灾。 “据最新消息，未来降雨量还会继续上升，预计会突破历史极限，请市民若无必要，请不要出门” 宋漫想要进一步看下去，信号再次中断，视频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原本喧闹的车厢里此刻已经陷入一片死亡的寂静。 众人的目光，此刻都紧紧的聚集在宋漫的手机屏幕上，脸上的神情充满了绝望。 第31章 旧年那场雨5 “我们再等等看，说不定等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对，没错，外面雨下得这么大，他们应该还在路上！” 众人互相打着气，相互安慰着，每个人都相信救援队一定会到来。 宋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靠在椅子上，看着水面发呆。 四个小时过去了。 从隧道里灌入车厢的水越来越多，水流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湍急汹涌了。 从一号车厢的尽头以湍急迅猛的水势直奔而下，滚滚而来。 从车窗外传来的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如同惊涛骇浪，万马奔腾。 如今车厢里已经站不稳了，年轻的壮汉只能够勉强的贴在车厢上才能不被水流冲走，女人们、孩子们和老人们紧紧的握住柱子，不得不站在车厢内的座位上。 每个人都心惊胆战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敢随意下水。 “妈妈，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小女孩紧紧的攥住母亲的衣角，贴在母亲的身后，害怕而又小心翼翼的看着水面。 “宝贝乖，待会儿救援队的叔叔就会来救我们”母亲温柔的抚摸着女孩的脸，很是温柔的说道。 “那爸爸是不是也会来救我们？”小女孩总算是有些了喜悦的神色，紧紧的看着母亲问道。 “对，爸爸一定知道我们被困在了这里，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我们的！所以宝贝一定要坚强一点，不要害怕，好不好？” “好！”女孩冲着母亲笑了笑，点了点的头。 母亲慈爱的脸庞挂着淡淡的笑容，她轻轻的抚摸着女孩的头发，一只手揽住了女孩的肩膀，好让孩子能够靠自己更近一点。 六个小时过去了。 水流开始放缓，也没有之前那么湍急汹涌了，此刻车厢内的水面已经涨到了宋漫的大腿根。 车厢内一片寂静，没有人在说话。长时间紧绷着神经，紧绷着身体，早已经让每个人筋疲力尽，此刻大家都累了，静静的靠在车厢，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救援队还不来？”此刻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持续的寂静，“他们不知道我们被困在了这里吗？” “再等等，救援队一定会来的！” “我们都已经等了六个小时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对啊，我们都已经等了六个小时了，为什么他们还不来？” 原本寂静的车厢，此刻再一次吵闹了起来，众人七嘴八舌，开始争吵不休。 “这是雨水倒灌，这回我们死定了！”一个有经验的男人痛苦的捂着脸，悲戚的说道，他的一只手此刻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朝着车厢狠狠的砸去。 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痛苦的哭泣声，一阵又一阵，声声入耳。 “我们真的要死了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一位妇人低沉着声音，泪流满面，绝望而又痛苦，她的目光紧紧的定在了水面上。 悲伤很快弥漫了整个车厢，越来越多的哭泣声响起，每个人的脸上已然是面如死灰。 就连着刚才还有劲在争吵的年轻女人此刻也哑了声，悲伤而又痛苦的看着窗外。 宋漫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她只是静静的坐在原地，现在唯一有希望的，只有等待救援队。 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而又绝望的是，面对死亡。 你明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坐以待毙。 就是他们如今的现状。 宋漫再也等不下去了，她着急的翻动着手机，尝试着给外界发消息，可是一点用也没有，信号仍旧是没有，一条消息都发不出去。 车厢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此刻连哭泣声也停止了，只剩下轻轻重重的喘息声。 “我们不能在原地坐以待毙！”年轻壮实的男人拿起了车厢内的灭火器，“大家再找找看身边有没有坚实的器物，我们现在合力把门撬开，还有机会逃出去” “可是……” “我们如果还要继续待在原地，就只能是等死，按照这水流的速度不出三个小时，车厢就会全部被淹没在水里”另一个男子同样是开口分析道，“除了这个办法，我们别无他法了，只能试一试！” “车内的空气已经不足够再支撑我们了”水面不断上涨，车内的空气早就一点一点被压缩消耗殆尽，宋漫是从藏区回来的，面对稀薄的空气还能够暂且挺得住，可是她身旁的小孩妇女老人们，脸色都已经变得格外的难看了，头晕乏力，站不稳了，宋漫知道现在不能再继续等下去。 “车厢内的应急装置已经失灵了，趁现在水流缓慢，大家齐心协力一把车门推开！”宋漫大声的呼喊道，“不要犹豫了！” 列车员此时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根铁杆，挡在了宋漫的身前。 宋漫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很是头疼的看着列车员，“你不要拦着我，我是在救大家！” “我没有想要拦你，这个给你！”面对宋漫的雷厉风行，列车员也不敢招惹宋漫，连忙把手里的铁杆递给了宋漫。 宋漫顾不上太多了，从座位上跳进水里，朝着车厢的大门走去。 很快陆陆续续的，从宋漫的身后来了不少的年轻人，大家都尽力在寻找着坚挺的器物，亦或是站在宋漫的身边与宋漫一起奋力打开车厢的大门。 与此同时，站台的工作人员也已经找到了他们被困的位置，内部和外部齐心协力，很快就把大门推开了一条缝隙出来。 “大家让老人，妇女和儿童先走，年轻人稍后走！”几位年轻人开口呼吁道，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响应。 大门被进一步的打开了，此刻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的宽度进出，门外的应急通道上已经站好了站内的工作人员在搭手帮忙。 宋漫把手里的铁杆交给了身旁的年轻人，她们所在的正是一号车厢的大门，门外就是应急通道的入口，趁着现在水流不大，只要上了应急通道，顺着通道向前走就可以走出地铁隧道了。 众人扶着车厢内的几位老年人，在门外的工作人员的帮助下送走了她们，紧接着就是妇女儿童了。 宋漫不放心，害怕车厢里有人落下了，便从一号车厢开始顺着向下，一个接着一个车厢里呼喊着，生怕有人被落下了。 “姑娘，你也快走吧，这里交给我们！”一位年轻男人看着宋漫，好心劝说道。 宋漫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事，让她们先走，我最后一个走都不要紧！” 直到是宋漫走到了第六节车厢的尾部，才发现一个小女孩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颤颤巍巍的站在角落里，背着书包，静静的看着车厢里的人们争先恐后的逃出车厢，她却一个人一直静静的等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小妹妹，一个人吗？”宋漫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很是温柔的问道。 女孩子点了点头，“我今天是要去上补课班的！”女孩的声音细小很是柔软，宋漫侧过头，看了看她的背后，果然是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显然是装满了书。 宋漫不免想起了以前上中学时候的自己，也是一个人背着大书包进进出出的去上补习班。 “快出去吧，这里不安全！” 小女孩点了点头，可是又很快的摇了摇头。 “怎么了？” “姐姐，我怕水，我不敢一个人下水”小女孩怯生生的看着水面，紧缩在墙壁上一动不动的。 宋漫笑了笑，“怕水，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来把手给我！”宋漫向女孩伸出了自己的手，“我牵着你，不用害怕，一切都有姐姐在，姐姐会保护你的。” 小女孩怯生生的看着宋漫，目光与宋漫的眼睛相对上，宋漫的神情很是温和，静静的等着小女孩。 “姐姐，你真好”小女孩伸出了双手，轻轻的搭在了宋漫的手心里，宋漫紧紧的握住了小女孩的手，扶着她的手臂，让她跳进水里，一步步的带着她从第六节车厢走到第一节车厢。 “不好，水势变大了，你们快出来！”站在应急通道的工作人员，在站台上大声的朝着车厢里面的乘客呼喊着，“快点，快点！” 宋漫和小女孩还差两节车厢就能走到一号车厢了，原本站在车厢门等着宋漫的年轻男子，摇了摇头，满是歉意的看着宋漫。 “对不起，我女朋友还在等我，我不能等你了”年轻男人说完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车厢。 “姑娘，我上有老下有小，让我走吧，我是家里的顶梁柱，她们不能没有我，不要怪我姑娘！”中年大叔说完这句话，匆匆忙忙的把手里的铁杆留给了宋漫，也走了。 一号车厢的大门再次关上了，车厢里剩下的人已经屈指可数。 “姐姐，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小女孩满是愧疚的看着宋漫，眼泪已经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没事”宋漫轻轻的摇了摇头，她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的见死不救的，“我们再等等，等水势小了，我们再出去！”宋漫轻轻的拍了拍小女孩的手背，让她不要担心。 可是宋漫的眉头自从那扇门关闭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舒缓过，她的眉头紧紧的扭成了一团。 车厢内的水面仍旧不停的上涨着，很快已经超过了宋漫的腰部，而窗外车厢两侧的水面已经超过了宋漫的头顶。 车厢里已经有人出现了呼吸困难，头晕乏力的症状了，水面还会继续上涨，空气还在不停的被压缩着，车厢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了。 灯光突然熄灭，周遭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宋漫的心忍不住紧紧的揪了起来。 “姐姐，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小女孩此刻紧紧的贴在宋漫的手臂上，将头埋进宋漫的臂弯里，浑身上下颤颤发抖着。 “不要慌，大家都不要慌！”宋漫努力保持着冷静，克制压抑着内心的绝望，“大家都把手机拿出来，把手电筒打开！” “大家的家人们都在等着你们回家，不要轻易放弃，一切都有可能！”宋漫打开了手电筒，给大家加油打气，一边又在竭力的想办法，寻找出路。 外面的水势太大了，强大的压强紧紧的抵住了车厢的门窗，宋漫拿着铁杆试了无数次，直到是筋疲力尽，也没有办法打开。 从内部仅靠他们几个人的力量，是根本无法从内部打开的，从外面撬开还有一线生机。 宋漫只能从心里祈祷着，救援队能够赶在水面漫过车厢顶部之前到来，否则，他们今天真的得死在这里了。 “生死有命，我也不奢望了！”一位中年妇女面无表情的念叨着，她缓缓的打开了手机，趁着手机仅剩下的百分之十的电，给自己录了一个临终视频。 “臭男人，也不知道我死后你会不会看到这个视频，今天早上我不应该骂你赚钱少不养家，你也不容易，我知道”女人开口说道了这里，开始变得哽咽了，透光手机唯一的亮光，她的眼眶被照得格外的红润，“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孩子们交给你了，我死后再去找一个比我温柔比我善解人意的老婆吧，只要她对孩子好，我不会怪你的！” 眼泪一点点悄无声息的从女人的眼角滑落而下，她飞快的用手背将眼泪擦干，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臭男人，家里床底下还有点钱，你去找找，应该还有的！”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应该挺开心的吧，再也不用再听我的唠叨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女人说完这句话，手机的屏幕顺势熄灭。 宋漫再也看不见女人的神情了，只听着从那边断断续续传来的哭泣声，一点点的传入宋漫的耳膜里。 女人悲伤的情绪，很快就传遍了被困在车厢里的每一个人。 宋漫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红润了起来，宋漫揉了揉双眼，红血丝已经布满了整个瞳孔，宋漫觉得很累很累。 第32章 旧年那场雨6 “姐姐，你不拍视频留给家人吗？”小女孩拍完了视频后，看着呆呆的靠在墙壁上的宋漫。 宋漫本来是不打算拍视频的，宋漫从小到大就是面冷心热的人，心里想的什么永远都不会说出来，拍视频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她宁愿去写一封信在备忘录里。 可是面对着小女孩突，原本已经决定好了的宋漫内心也有了摇摆。 她静静的站在水里，心里犹豫了很久很久，最后，她终于还是打开了相机。 【张澄，你应该不会想到吧，这条视频是我特意为你拍的】 宋漫看着镜头里的自己，突然低着头失声的笑了笑，镜头里的自己真的实在实在是太丑了，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眼线已经被雨水晕染开来，眼皮上是一大片黑色，像极了一个老巫婆，额前一绺又一绺的发丝紧紧的扒在头皮上，发尾湿漉漉的搭在脑后，整个人丑得出奇，宋漫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能够有这么丑。 【我真的太丑了，不过，没事，你看到这条视频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也不知道当你看到这条视频的时候，会不会把你吓一跳，你肯定会在心里想，宋漫啊宋漫，你居然也有这么丑的时候啊】 宋漫也没有想到，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一滴眼泪正从她的右眼缓缓的流下。 【也不知道，你看到视频的时候，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呢？】宋漫看着镜头，笑了笑，【没事，你不喜欢我了也好，再去找一个你喜欢的，你很好，一定还能够再找到一个你喜欢的女孩】 【张澄，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你说喜欢我，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我想了想，你是军人，军人是不会说谎的，所以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宋漫轻声的一字一顿的开口，说到了这里，她忍不住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来，将挂在下巴上的两滴眼泪轻轻的擦掉，踌躇了许久，才又再次开口，【张澄，我喜欢你，我想亲口对你说，可是……这辈子应该没有机会了……】 【如果早点知道昨天晚上是最后一次见你，我就应该好好的抱着你的脸狠狠的亲一口，我宋漫活到了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亲过男人的嘴巴，我好亏啊】宋漫越说只觉得心里越发的委屈，平日里刻意表现出来的冷静成熟此刻完全消失殆尽，像极了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张澄，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喜欢你，以前都是鬼迷心窍，这么好的大帅哥在我的身边，我竟然还爱答不理的】 宋漫无助的垂下了头来，呜呜咽咽的声音一点点的浮上，宋漫知道是她自己在哭，可是她不想在张澄的面前哭，很快，她再次抬起头来，飞快的抹去脸上的泪珠，看着镜头，微笑着说道，【张澄，答应我，看完这条视频，以后就忘了我吧】 宋漫很难过很难过，可是就算她再难过，此刻面对着镜头，她还是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努力的看着镜头，笑得格外的灿烂。 窗外几束刺眼的光芒射进了车厢内，宋漫忍不住的眯了眯眼睛，是手电筒的光。 “有人来了！” 宋漫立刻收回了手机，重新拿起了手中的铁杆，在车门上用力的敲打着，声音刺耳而又剧烈。 “里面有人，里面还有人活着，快点快点”从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呼喊声。 紧接着，是一阵又一阵细碎而又匆忙的脚步声。 宋漫心里头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在这之前，就算她再坚强，她也会忍不住的害怕自己死在了这里。 很快，他们找到了宋漫所在的位置，几束水电筒的光芒照了进来，宋漫忍不住伸出手，撇过头来，避开刺眼的光芒。 “看清楚，里面有多少人了吗？”外面有人焦急的问道。 “里面都是浑水，看不清楚！”外面的人看了许久，也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宋漫再次用铁杆敲了敲车门，扯着嗓子，大声的汇报里面的情况，“我们一共有八个人，现在全部被困在一号车厢，大家的生命体征都正常，只是空气不够，出现了缺氧头晕的症状” “好的，我们知道了！”外面的人听到了宋漫的回答，迅速有了回应。 很快，不过五分钟，外面的人再次说道，“我们现在要从外面把车门打开，但是由于车门外的水面高于车厢内，当车门打开的瞬间，外部的水压会迅速冲击车厢内部，所以需要你们远离车门，紧靠车厢内壁，避免二次伤害” 宋漫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车厢内部其他人的神情，如今他们大部分人已经筋疲力尽了，苍白的脸色，勉强的看着宋漫点了点头。 很快，车厢内部被困的人都努力的拖着疲惫的身体，按照外面的指示站在了相应的位置上。 直到每个人都做好了准备，宋漫再次扯着嗓子，喊道，“我们已经按照你们的指示做好了！” 破门的机器轰鸣声，在宋漫的话音刚刚落下后，迅速从门外响起。 宋漫也不知道在车厢外巨大压强的冲击力之下，到底会发生什么，但她只能努力的深吸一口气，防止呛水。 门很快被打开了，结果比宋漫想象得要好得多，但她还是不小心被呛了好几口水。 宋漫张开嘴巴，忍不住吐着口水，嘴巴里面还是残留了不少的泥沙。 “我们真的得救了，我们不用死了，太好了，太好了！”车厢里的人纷纷开口欢呼着，一个接着一个朝着大门跑去。 “姐姐，我们真的得救了”小女孩看着宋漫，早已是痛哭流涕，泪流满面。 宋漫伸手轻轻的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仍旧是温柔的说道，“姐姐不是答应你了吗？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姐姐，我不太会说话，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但是我真的很想谢谢你！”小女孩低着头，两只手指正交叉着转动着，显然很是害羞的模样。 宋漫轻轻的抱了抱眼前的小女孩，说道， “姐姐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很多人都帮助过姐姐，所以你要是真的想感谢姐姐，以后就多点善事就好了！” 直到是宋漫亲自将把小女孩送出了车厢，她才作为最后一个被困的人缓缓的从车厢探出了身体。 车厢外通往应急通道的长廊中间是一米高的围墙，宋漫低着头探出上半身，一双沾满黄色泥土的脚正出现在围墙上。 与此同时，那双脚的主人正向宋漫伸出了手，那双手上同样也是沾满了黄色的泥土，已经有不少泥渍干了正紧紧的黏在手臂上。 宋漫没有任何嫌弃，立刻搭上了自己的手，“谢谢你们，你们辛苦了！” 那双手的主人只是轻轻的笑了笑，没有说话，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可是围墙实在太高了，她也顾不上其他的了，正费着劲想办法到底怎么爬上去才好。 此时，救援队的其他几个人，也向宋漫伸出了援手，好不容易才把宋漫拉了上来。 “真的是累死我了！”宋漫双手叉腰，累得直喘气。 “以后啊，还是要好好锻炼，不要偷懒” “啊？是是是！”宋漫的声音很小，没想到会被人听见了去，见着有人搭话，宋漫很是害羞的捂着脸，连连应声道。 “你都不打算看看我是谁吗？” 宋漫抬起了头来，心中也忍不住的回想着，这声音的主人到底会是谁？ 说话的人缓缓打开了手中的手电筒，刺眼的光芒很快在两人的身体中间亮起，笔直的光芒，直射隧道顶部。 霎那间，四周全部亮了起来。 “怎么是你？” 宋漫看着近在咫尺的张澄，瞪大着眼睛，盯着看了许久，又害怕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人。 她再次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再细细的看着眼前的人，真的是张澄。 “看够了吗？”张澄看着宋漫的动作，忍不住的笑道。 “你真的是张澄！”宋漫看着眼前的脸，的的确确就是张澄，她没有看错，劫后余生，她突然很想很想哭。 “你哭什么？”张澄看着眼前的宋漫，刚从水里爬出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一大片，眼妆已经花得不成样子，像极了一个水鬼。 张澄忍不住捂着嘴巴偷笑着。 “你笑什么？”宋漫忍不住的瞪了张澄一眼。 “你自己看看”张澄指了指水面。 宋漫探过身子伏在水面上，这才看清楚了，现在的她比之前录视频的时候还要狼狈了。 “张澄，你居然笑我”宋漫心里越想越觉得委屈得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水面上反射的倒影，心里也忍不住的开始嫌弃自己了，“不过，真的好丑啊，为什么会这么丑？！” “好啦好啦！不丑不丑！”张澄柔着声音轻轻的拍了拍宋漫的后背，“你看看，我不也一样吗？” 宋漫好奇的抬起头来，才发现，张澄确实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头发上脸上脖子上衣服上下，全都是黄色的泥巴，有的已经干了，有的还没有干，都紧紧的扒在皮肤和衣服上，滑稽得很，像极了刚刚从泥浆里捞出来。 “噗……”宋漫大笑着，心情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快走吧，再不走都赶不上大部队了！”张澄瞧着隧道尽头那隐隐约约的灯光，那正是救援队们的身影，已经走了一百米远的距离了。 宋漫刚想要动弹一下，才发现腿麻了。 围墙一边的水势仍旧汹涌，宋漫害怕自己不小心一头栽进了水里去，可是四周也没有围栏，只好半靠在张澄的右腿。 见宋漫仍旧是一动不动的，张澄轻轻的抖了抖右腿，“好啦，快起来，不要偷懒！” “不是我偷懒”宋漫不好意思的拉了拉张澄的裤脚，“我……” “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你从车厢出来的时候不还活蹦乱跳的吗？”张澄见着宋漫一直不吭声，他立刻弯下腰来，仔仔细细的看着宋漫，就怕宋漫哪里受了伤。 可是瞧了一圈，也没见着宋漫哪里有皮外伤，“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喊他们把担架拿来！” “欸，不是不是”宋漫连连摆手拒绝，“我……我……” “你别支支吾吾了，快说！”张澄的神情仍旧很是着急，紧紧的看着宋漫。 “我腿麻了，站不起来，你别麻烦他们！” 宋漫说完，立刻低下了头来，不敢看张澄。 张澄也是哭笑不得，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宋漫如此别扭的神情，“原来是腿麻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早说嘛” 还没等宋漫晃过神来，张澄的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宋漫的后衣领，很快宋漫就被张澄暴力的拎了起来。 “张澄你……”宋漫挣扎着，双手不停的在空中挥舞着，“张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暴力！” 张澄没有理会她，挑了挑眉头，问道，“能不能自己走？” 宋漫这次学乖了，就算是她腿依旧很麻，头也晕得很，她也坚决不要让张澄插手帮忙了。 “能能能，我可以的，我好着呢！”宋漫朝着张澄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逃过了被洪水淹死，她还不想被张澄当成兔子一样拎在手里。 张澄伸手想要搀扶着宋漫，就被宋漫挡了去。 “别别别，我自己可以的！”宋漫一边开口说着，一边还忍不住在心里骂着。 “军队里的都是些什么钢铁直男，宋漫啊宋漫，你怎么喜欢上张澄这么一个钢铁直男” 张澄走在宋漫的前面，走了几步远，见宋漫还在身后慢悠悠的，缓缓的移动着步子。 “你干什么？”宋漫见着张澄好端端的走着，突然转过头来，一步步的朝着自己逼近，“你你你别乱来！” 宋漫有理由相信，按照张澄，这位张营长平日里在军队的一贯作风，很有可能一气之下，把她一个人扔在后面。 “我还能干什么？”张澄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宋漫，也是无奈了，二话不说，就把宋漫扛在了肩上。 第33章 救援 等到宋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被张澄牢牢的拴在了肩膀上。 “张澄，我自己能走的”宋漫用力拍打着张澄的后背，还没一会儿，张澄还未伤半分，自己的手掌心已经拍红了。 “疼死我了，你这一身肌肉真的是……”宋漫喃喃自语着，一边轻轻的揉着自己的手掌心。 “张澄，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喜欢的人吗？”宋漫学乖了，对于张澄，果然是不能用武力，否则受伤得永远都是她宋漫。 “宋漫，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你就恃宠生娇，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呢”张澄总算是开口了，静静得说道，语气平淡，可是手里的力量仍旧是充满了劲道，紧紧的扛着宋漫，让她动弹不得。 “你什么意思？”宋漫不解。 “别人都在看着我们！你觉得呢？”张澄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回答着。 宋漫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在地铁隧道里，水势已经渐渐的小了，在隧道里的脚步声，都能够被无限放大，更何况是宋漫的说话声呢。 宋漫的脸立刻红了，她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在张澄的背后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呢！完了，丢脸死了！” “没事”张澄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丢脸的是我，不是你啊，大哥！”宋漫碎碎的念叨着。 张澄扛着宋漫，二人也没有再说话了，直到是赶上了大部队，人渐渐得多了起来。 张澄知道宋漫面子薄，只在队伍的末尾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开口问道，“腿还麻吗？” “好得差不多了！”宋漫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应道，“快放我下来吧！” “好！” “小张，这位就是你一直要找的人吧？”救援队的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张澄的身边，瞧了一眼宋漫，笑着问道。 张澄瞥了一眼宋漫，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脑勺，笑着点了点头，“对，是她！” “这次真的多亏了小张，你经验丰富，要不然我们的救援工作也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队长说着，很是感激得握了握张澄的手。 “队长，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张澄笑着摇了摇头，“为人民服务，我义不容辞” “好啊，年轻人就应该有这种干劲和冲劲！” “姑娘，你真的是好福气啊！”队长转过头来，又看向了宋漫，笑了笑，“小张，为了你可是找了三条地铁线，救下了十几个人呢，可算是把你找到了，像小张这样踏实靠谱的男人现在可不多了，姑娘，你呀要好好把握！” 宋漫偷偷的快速瞥了一眼张澄，很快又再次转过头来，看着救援队队长，点了点头。 “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去前面看看伤员！”队长也是看出了宋漫的拘谨，很快就走了。 一路上，宋漫和张澄都跟在队伍的尾部，两人也没有说话，就静静的走着。 宋漫的心，扑通扑通的直直的跳着，张澄会出现在这里，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更让她没有料到的是，张澄竟然为了她整整找了三条地铁线。 要不是队长随口提起，恐怕按照张澄这种闷葫芦的性格，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提起这件事。 “张澄” “嗯？” “我……” “感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张澄笑着说道，突然便弯下了腰来，忍不住伸出手来，抚去了宋漫额前的碎发。 他的眼神，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如此明亮而又专注，宋漫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静静的听着他说话。 “因为是你，所以我心甘情愿！”宋漫静静的看着张澄，他的眼睛正闪着光芒，神情是少有的专注和认真。 他憔悴了，脸上也有了浅浅的倦意，脸庞是欲干未干的泥浆，他确实比平日里落魄了不少，但是这也丝毫并不影响他的帅气。 宋漫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看着张澄。 张澄是真的累了，他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色，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了起来，难怪宋漫一开始没有听出这是他的声音。 宋漫突然有些心疼张澄了，只觉得嗓子突然一紧，憋了半会儿，才 勉强的说出一句话来，“你的嗓子，要不要紧？” 张澄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笑着摇了摇头，“你不说，我还没有发现，嗓子确实哑了” “没事儿，睡一觉就没事了！”张澄笑着安慰着宋漫。 睡一觉就好了，这种鬼话，张澄骗骗自己还成，要想骗宋漫，那还是算了。 宋漫才不相信他的鬼话。 张澄是一个很少愿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的人，吃得苦受得累，总是一个人扛着，从来也不抱怨，宋漫知道他的脾气。 一想到这里，宋漫的眼睛不知不觉红了，看着张澄的眼神，也变得水汪汪的。 “你要是真心疼我，不如好好考虑考虑，我昨天晚上说得话”张澄虽是带着玩笑的语气，可是却又认真的看着宋漫，轻声说道。 “张澄，我喜……”宋漫的话还没有说完。 尖锐的呼喊声求救声，划破了隧道内持续已久的平静。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澄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穿过队伍。 宋漫放心不下张澄，也忍不住的跟过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澄到的时候，众人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了。 “有两位老人掉进水里了”人群之中有人回答道。 “救援队的人已经下水去找了，可是还没有找到！”另一个留在岸上，等候的救援队队员解释道。 “找了多久了？”张澄看着平静的水面，掀不起一丝的风浪，他的眉头已经紧紧的扭成了一团了，却又无比冷静的开口询问道。 “找了有一会儿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动静”救援队的队员说到了这里，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了起来，焦急的看着水面。 “一共下去了多少人？”张澄再问。 “一共下去了六个人，都是水性很好的” 张澄听到了这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宋漫赶来的时候，只见着他二话不说，迅速的脱去了外套，跳进了水里。 宋漫想拦也拦不住他了，她只是静静的蹲下来，将地上张澄的外套捡了起来，好好的搭在手臂上，等着张澄。 约摸着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了，救援队的队员已经陆陆续续的游了回来了，都是空手而归，什么也没有找到。 宋漫面无表情，紧紧的盯着水面，心里头已经紧张得不行了，沉沉得扭成了一股绳，只剩下张澄一个人没有回来了，宋漫就怕出什么意外，一分一秒都不敢有所懈怠，眼睛都不敢多眨一次。 “怎么还没有上来？”宋漫等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现在水流缓慢，水底都是铁轨，情况不算复杂，应该会没事的！”队长也是刚刚从水里游回来的，此刻正拎着手里已经湿漉漉的衣服，好声安慰着宋漫。 宋漫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可是心里却也还是忍不住的替张澄捏一把汗。 “你们五个人跟着站台人员一起把被困群众转移出去，剩下的几个人留下来跟我一起找”队长看了看宋漫还有她身后的几个被困的人员，又指了指一旁还没有下水的救援队队员。 “我不走，我留下来！” “我知道你担心张澄，但是你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在安全的地方等我们的好消息吧！”队长劝说道。 宋漫还想要争取留下来，可是队长说得话很对，她留下来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不给张澄添乱已经算谢天谢地了。 宋漫只好跟随着队伍一起朝着外面走，可是每走几步，宋漫总是忍不住的回头再多看几眼，就怕错过了什么。 一路上，宋漫都是提心吊胆着，张澄的外套还在她的手里紧紧的抱住，大约是走了五百米远的距离，总算是走出了地铁隧道，地下一楼的站台已经全部被淹没了，她们只好被转移到了上面一层楼。 不断的有人前来询问每个被困人员的个人信息和家庭联系方式，还有工作人员送来了吃的和水。 宋漫没有胃口，一一拒绝了工作人员的好意。 她找了一处安静的位置靠着墙坐了下来，那个位置正对着地铁通道口，隧道里有任何的一举一动，都能够第一时间被知晓。 宋漫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她的身体很是疲惫，可是精神上却一点儿也不敢松懈，她很想很想睡一觉，可是她不能睡。 她还要等着张澄从水里出来，等着把他的外套亲手给交到他的手上，她才会放心。 宋漫也是从工作人员的口中得知，暴雨下得太大了，除了这一处地铁站稍微好一点，没有被雨水浸透，全市上上下下其他的道路全部都被淹没，寸步难行，到处都是一片汪洋。 如今只能在地铁站里等着，等外面的洪水退了一点，再派人送他们回家。 宋漫点了点头，并不在意这件事。 耳边渐渐的响起了各种各样的电话声，大家都在给家里的人打电话报平安。 宋漫也忍不住的打开了手机，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三的电了，宋漫也知道知道这百分之三的电，够不够打一通电话。 “嘟嘟嘟” 电话还是被宋漫拨通了。 “喂，姐？你在哪里？你还好吗？”是宋以寒的声音。 “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这几天就好好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知道吗？”听着宋以寒的声音，宋漫的心也安宁了不少，“冰箱里，我前天还买了不少的菜，应该够吃的，还有啊，我房间里的抽屉里还有一些钱，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可以应应急，还有啊……”宋漫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就怕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就没电了。 “姐，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放心吧！”宋以寒轻声的应允道，“姐，你是不准备回来吗？” “我可能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你跟我妈说，让她一定一定不要担心我，我一切都好，你们安安心心的待在家里，知道了吗？”宋漫的话刚刚说完，地铁通道口就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宋漫慌张的从地上立刻爬了起来，“我还有事，先挂了！” “喂喂喂，姐，你……”宋漫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么挂电话了，宋以寒也早已习以为常，虽然忍不住的瘪了瘪嘴，但是知道宋漫一切都好的消息，宋以寒的嘴角也终于有了微笑。 顾不上工作人员的阻拦，宋漫头也不回的再次跑回底下一楼。 只见着两个救援队的人员，拖着装备，满脸疲惫的走在前面，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宋漫也看不清。 “发生了什么吗？”宋漫上前问道。 两名队员轻轻的摇了摇头，一脸悲怆，没有说话。 队员的神情莫名之中，牵动了宋漫紧张不安的心，她大口的喘着气，捂着胸口，想要竭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宋漫赶过去的时候，医护人员正在全力抢救两位落水的老人。 宋漫走近时，才发现那两位老人竟然就是在车厢里坐在她对面的那对老夫妻。 宋漫睁大着双眼，捂住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不敢相信。 没有人说话，都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医护人员抢救，在这个时候，每个人的心情都被紧紧的牵动在了一起。 都在心中祈祷着，两位老人能够平安无事。 很快，抢救结束。 守护在两位老人身边的四名医护人员，互相摇了摇头。 “再试试吧，或许还有救呢？”救援队的队员忍不住开口。 “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没有用了！”医护人员是见惯了生老病死、生离死别的，此刻面对着眼前已经去世的两位老人，却也是满是悲戚的神情，轻轻的摇了摇头，“我真的，无能为力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原本活生生的两位老人，还在自己眼前说说笑笑，如今却躺在了担架上一动不动，换做是谁心里都不会好过的。 第34章 救援2 那一刻，宋漫突然发现，在面对灾难的时候，生命原来是这么的脆弱不堪。 忽然水面上飘来了一束洁白无瑕的桔梗花顺着水流一点点的从众人的眼前滑过 地铁隧道里面已经灌满了倒灌的雨水和漂浮不定的垃圾，宋漫记得那束桔梗花，正是老爷爷送给老婆婆的，那抹白色的花纯洁无瑕，干净得耀眼，丝毫没有受到雨水的影响。 宋漫眼泪悄悄的从眼角滑落下来，她忍不住伸手擦了擦，可是眼泪只会越来越多，一股沉重的心情郁结于心头，宋漫只觉得心口疼得发紧，就连着呼吸也变得颤颤巍巍。 她缓缓的走近隧道的边缘，蹲下来，从水面捞上了那束洁白的桔梗花，静静的放到了老婆婆和老爷爷的中间。 就像是桔梗花的花语一样，人会生老病死，但爱情至死不渝。 无论面对什么，老爷爷的手永远都紧紧的握住老婆婆的手。 宋漫心里突然又多一丝的庆幸，还好，他们是一起离开了人世，去了天堂里他们还能够手牵着手，一路相伴。 死有时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离死别。 死了的人，可以一了百了，可是活着的人，却要在往后余生里不断的追思流泪，这种孤独与痛苦，才是最让人难挨的。 宋漫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眼来，在人群之中，寻找着张澄的身影，可是找了一圈下来，却没有发现张澄的身影。 宋漫有些慌了。 “张澄，张澄”宋漫不停的呢喃着张澄的名字，她不断的在人群里寻找着张澄的身影，眼角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接着一滴，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张澄，你在哪里？” “宋漫” 宋漫的背后突然一紧，此刻，她被人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 是张澄，是张澄的声音。 “张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话说出口时，宋漫这才感受到了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着的，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时断时续。 “地上脏，别坐！我抱你起来”张澄的语气依旧是如同往常一般平淡，听不出多余任何的情绪。 “好！”宋漫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大悲大喜之后的她，已经筋疲力尽了。 她任由着张澄从背后将她轻轻的抱起，张澄的双手正紧紧的环抱着宋漫的腰间，下巴轻轻的抵在宋漫的肩膀上，就这么静静的从背后抱着她。 “我好累，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张澄有气无力的说道，此刻在宋漫看不见的地方，他已经闭上了双眼，可是眉头却依旧是紧紧的皱着，有许多的烦心事，他只愿心里默默的承受着，从来不会开口诉说。 “没事，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宋漫的双手轻轻的抚过腰间，在张澄的手背上停住，她将温暖的手掌心，紧紧的握在张澄的手背上，不一会儿，张澄刚从水里拿出来的手已经不再冰冷了。 “嗯？没想到居然睡着了”张澄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宋漫一直被他这么紧紧的抱着，一动不动的。 “张澄，我喜欢你” “我知道！” “你怎么又知道了呢？”宋漫很是不解的追问道。 “知道了就是知道了，哪来这么多问题”张澄轻声的在宋漫的耳边笑道。 “我……”宋漫想想张澄说得确实是这个道理，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一个人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仅仅只是我喜欢你，就够了。 “喏，你的外套！”宋漫缓缓的转过身体，正对着眼前的张澄。 细细的瞧着张澄，看到他没有受一点儿伤，平安无事，宋漫总算是笑了笑。 “你等我很久了吧？”张澄从宋漫的手里接过了外套，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宋漫的手。 “嗯”这是张澄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的牵着宋漫的手，宋漫有些害羞，轻声的应允道。 张澄却是格外的坦然。 “张澄，你是不是有过很多前任？” 宋漫想起张澄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如此熟练的气息，心中不免对张澄的过去有着许多好奇。 细细想来，自从她与张澄认识到现在，自己的一切似乎张澄都已经知晓了，但是关于张澄，宋漫只知道他是藏区的军官，除此之外，有关于他的，宋漫一概不知。 就连张澄的家乡到底在哪里，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哪些兄弟姐妹，这些宋漫全部都不知道。 “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像是有很多前任吗？” 张澄挑了挑眉头，看着身旁的宋漫，意味深长的问道。 宋漫点了点头，可是很快却又摇了摇头。 她猜不出来。 “我感觉我对你一点也不了解”宋漫说到了这里，她忍不住低下了头来，“我们在一起，会不会太仓促了？” 张澄突然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宋漫，眼底如同荡漾出一层又一层让人看不清摸不透的潭水。 宋漫仰起头，静静的看着张澄，听他说话。 “宋漫，我郑重的再问你一句，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宋漫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尤为郑重而认真的看着张澄的眼睛，说道，“我喜欢你！是真心喜欢。” 张澄原本板着的一张脸，突然勾起嘴角，笑着低下了头，一只手轻轻的捏了捏宋漫的右脸，说道，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我……”宋漫忍不住低下了头来，看着自己的脚，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 张澄却也不着急，静静的等待着宋漫的回答。 “我怕你父母不喜欢我，该怎么办？” “就这？”张澄听完了宋漫的回答，无奈的挑了挑眉头，看着眼前的女人，毫无办法。 “嗯嗯”宋漫点了点头，眼底满是担忧。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就够了，管他们什么事”张澄不以为意，笑着摸了摸宋漫的脑袋，“你这小脑袋里，整天装得都是些什么。” “可是万一他们不喜欢我，你会不会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 “漫漫”张澄在轻声的喊着宋漫的名字。 “嗯？”这是张澄第一次这么喊宋漫的名字，这世界上叫“漫漫”的人有很多，喊过的这个名字的人也有很多。 但是“漫漫”这个名字，第一次从张澄的喉咙里说出来，宋漫突然发觉心底竟然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悸动。 是一种喜悦，一种感动，也是一种心动。 “我这个人常年待在部队里，也学不会大家口中的情话，但是我既然决定了要跟你在一起，那么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你，在我心里，你就是唯一，谁也不可替代”张澄说着，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上，“漫漫跟我回帝都吧” “回帝都？” “对，回帝都，我的朋友亲人他们都在帝城”张澄轻轻的点了点头，“要不是因为暴雨，我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带你回帝都。” 帝都是地地道道的北方城市，地处华北平原，就算是如今普通话普及全国上下，但是不同地方的普通话并不是千篇一律，而是具有当地特色的。 但是张澄的口音却一点儿也不像是北方的口音，所以宋漫从来都没有想过张澄会是帝都人。 “这恐怕不太好吧”宋漫害羞的低下了头来，眼睛不免红了，她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进展都太快了，太顺利了。 “有什么不好？”张澄不以为意，“就这么决定了。” 这场暴雨来势汹汹，江城上上下下全部陷入一片汪洋，全市上下派出了所有的力量，用来抗洪救灾。 在江城附近驻扎的解放军、武警和消防，都接到了相关命令，前往江城援助。 那天，张澄亲自把宋漫送回了家。 张澄累了一天了，都不曾好好的休息过，他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眼睛疲惫到充血，胳膊上膝盖上有不少擦伤碰伤，在污水里泡得久了，手指都已经泡得发白了。 宋漫看在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她想要让张澄上去睡一觉，好好休息，可是灾情太严重了，张澄放心不下，怎么都不肯答应宋漫。 宋漫知道，张澄一旦决定了的事，是没有人劝得了的，更何况这一次是为了汉城千千万万的人民群众，宋漫没有理由去阻止他。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张澄的背影一点点的消失在一片汪洋之中。 那天晚上，宋漫一夜都没有睡着，在床上辗转反侧。 最新的新闻不断在更新，受灾群众达到上千万了，还有不少的生命在这场暴雨之中逝世。 宋漫心里不仅在为张澄担心，也在为千千万万流离失所的群众担心，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大家做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宋漫所在的单位临时接到了相关命令，每个人都被迫赶回了单位，参与后勤保障工作。 这百年一遇的暴雨席卷汉城，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五湖四海、全国各地的救援队员自发的参与到了这场救灾当中。 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 由于灾情，宋漫原本计划回藏区的时间也不断的被推迟。 宋漫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和一些衣服带到了单位，决定这段时间就住在单位里了。 宋漫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联系张澄了，她只知道张澄去了最危险的第一线救灾，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很想他，但是又怕自己的电话会打扰到他，让他分心，所以宋漫决定只好等下去，等到张澄有空的时候，他会来联系她的。 宋漫常常也会忍不住的打听张澄的事情，只是前去一线支援的救援队、部队、消防、武警实在太多了，想要找到张澄，如同大海捞针。 她只能日复一日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为救灾贡献出自己微薄的力量。 “喂，张澄是你吗？” “嗯，是我” 张澄刚刚从堤坝回来，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直到是等到了某陆军舟桥旅的到来，张澄才歇了一口气。 “嗓子好了吗？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受伤？灾情还严重吗？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宋漫一口气连续问了五个问题，她很担心他。 很快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张澄低沉的笑声，宋漫紧绷的心此刻也缓和了不少，她静静的喘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我很想你！” 张澄的声音很轻，很平淡，缓缓的从电话里传来。 “我也很想你”电话另一头，宋漫静静的听着张澄的声音，感到莫名的心安，仅仅只是这一句话，让宋漫这几天好不容易强打起的精神再次崩溃，不知不觉她的眼眶变得红润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哽咽。 她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想让张澄听出有什么不同。 “漫漫” 张澄的声音变得格外的轻柔。 “嗯？” “别哭，你一哭我就恨不得立刻去见你”张澄的嗓子虽然好了，可是还是有些沙哑，他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沉。 一字一句，全部都落进了宋漫的心坎里。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快速的滴落在了宋漫的手背上。 “别”宋漫着急了，“我去看你，好不好？” 宋漫知道他一定一定很辛苦，所以宋漫宁愿他能够多休息一会儿。 电话里传来了清浅的笑声。 宋漫等了许久，也不见着张澄回答，才再次强打起精神，失落的开口。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呢？”张澄的话音之中带着笑意。 “你就知道天天欺负我！”宋漫带着委屈的声音，轻轻的嗔怪道。 “过几天，你可以和沈妍一起来” “沈妍？” “嗯！”张澄轻声的应道，“沈南安也来了！” “哦”宋漫也没有再多问，嘴上虽然没有说太多，可是心里却也是变得格外的兴奋起来，期盼着那一天早点到来。 宋漫虽然舍不得跟张澄挂电话，可是她从张澄的声音里听出了他的疲惫和倦意，她很想他，很想跟他多说会儿话，可是她也不想打扰他休息。 她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决定先挂断了电话。 第35章 救援3 还不忘催促着张澄早点休息，不要太劳累了。 给张澄打完了电话，宋漫等不及又给沈妍打了电话。 宋漫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跟沈妍联系了。 这场特大暴雨几乎打乱了江城所有人的生活，每个人都在奔波忙碌着，就连沈妍这个平日里只喜欢逛街旅游，不喜欢工作的大小姐，也全心全意投入到了抗洪抢险的工作当中。 宋漫和沈妍都很忙，只能勉强抽出吃饭的时间，就连晚上睡觉，也都是轮班制。 宋漫给沈妍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忙。 两个人简短的商量了出发的时间和地点，就很快结束了通话。 自从与张澄通完了电话，宋漫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就连一旁的同事们也看出来了。 “小宋今天心情挺好的，是不是刚跟男朋友打完电话？”一旁的陈姨正在打印机旁打印今天刚到的物资清单，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水，也不忘调侃宋漫。 “没有没有，陈姨你说笑了！”宋漫连连摆手摇头。 “我觉得也像，小宋平日里不太爱笑，今天我瞧着，小宋的嘴可一直没有合拢过呢！”刚刚搬完物资的王主任见着宋漫和陈芝，也不忘一起附和道。 宋漫笑了笑，只是摆手摇头。 “欸，小宋，前几天我听李厅说，张指导员还在我们帝城，你知道吗？” 陈芝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背对着宋漫问道。 “啊？”宋漫先是一愣，显然没有料到陈芝会在提起“男朋友”这件事情后，又连带着提起了张澄。 她与张澄在一起的事情，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起过。 就连与沈妍打电话时，也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了。 如今陈芝问起张澄的，宋漫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装作不知道。 “张指导员的下落我也不知道，我跟他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话说出口时，宋漫只觉得自己说谎的能力提高了不少，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模样，倒像是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陈姨，你找张指导员是有什么事吗？”宋漫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漫想起陈芝平日里对她很好，有什么好处总会想起她，想起刚刚进入单位时，面对工作常常是手忙脚乱，陈芝是少有的几个愿意牺牲自己的时间来帮助她的人。 这些宋漫一直都记在心里。 “嗯，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陈芝的语气很轻松，看起来并不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宋漫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 足足是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宋漫和沈妍才赶到了张澄所在的抗洪一线。 那是一处临江的县城，临江的堤坝距离县城不过三公里远。 一旦堤坝溃烂，涛涛不绝的江水将会一泻千里，不足半天的时间，便会淹没这座小县城。 届时又会有千千万万的百姓流离失所，被迫转移，离开故乡。 不仅是这座小县城，连带着以县城为中心方圆几十里，都将陷入一片汪洋之中。 后果不堪设想。 宋漫也是在路上的时候，听沈妍说起，才知道原来张澄他们身上所背负的责任是多么的重大。 也难怪，张澄会连续几天几夜不敢合上眼。 这里的路并不好走，连续下了一个多星期的大雨，这条乡间小路早已是坑坑洼洼，满是黄泥。 宋漫坐在车上摇摇晃晃，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她有气无力的看着窗外，可是内心却是隐藏不住的欢喜和期望。 很快，透过车窗，宋漫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不远处已经安扎好的临时救灾帐篷，还有穿梭在堤坝临岸的解放军、武警官兵，她想张澄一定就在那里。 沈妍侧过头来，瞥了一眼宋漫，见着她脸色苍白，忍不住开口。 “你说你不好端端的待在市里，非得跟我一起折腾来这” 宋漫只是笑了笑，“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要不是我妈非得让我来看看沈南安，你觉得我会来这种鬼地方吗？”沈妍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一脸不耐烦的神情。 嘴里还是忍不住的骂道，“这条路也太难走了吧，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沈南安今年三十岁，比沈妍大了整整五岁，他们虽然是亲兄妹，但是沈妍很少喊他为哥哥，大部分的时间只喊他为‘沈南安’。 宋漫没有说话，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沈妍的脾气就是这么暴躁，有时候，就连宋漫也忍受不了。 沈妍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握着方向盘。 宋漫只觉得沈妍今天有点不对劲，可是却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只好迷迷糊糊的窝在座位上，半梦半醒。 “宋漫？” “嗯？” “我和韩城分手了！”沈妍平静的开口。 宋漫一惊，差点就从座位上跳起来，她睁大着眼睛看着沈妍的侧脸。 今天的沈妍与往常的她没有任何的不同，照旧是一身黑色的皮衣，黑色的大波浪，精致的妆容下涂着鲜红的口红，鼻梁上戴着她最爱的茶色墨镜，高腰牛仔裤下脚上是一双及膝的棕色长靴。 又酷又飒，是所有男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的那款。 “你提的？” “嗯，我提的！”沈妍说完，将左手摊开在宋漫的眼前，“订婚戒指我也给扔了，眼不见心静！” 宋漫看着沈妍光秃秃的手，修长纤细的无名指上，还有一圈淡淡的红印，显然是刚刚摘下不久的。 “闹矛盾了，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吧？”宋漫好声好气的安慰着，劝说道。 “我们没有闹矛盾，我是认真的！” 沈妍没有看她，依旧是静静的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乡间小路。 宋漫侧过头看她，她的神情依旧平静，安静得让宋漫有些惊讶。 “你爸妈呢？他们知道了吗？” 沈妍没说话，那就是还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跟他们交代？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沈妍！” “宋漫，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你是知道的！” 沈妍一脚踩住了刹车，停在了路边。 她平静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来，又从翻出了一个打火机，“嚓”得一声，火苗迅速窜了出来。 她沉默的打开了车窗，面向窗外，不再看宋漫。 “你不是不抽了吗？”宋漫看着沈妍的侧脸，语气低沉。 窗外下着下雨，乡间不比市区，露水重，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雾蒙蒙之中。 如同牛毛般的蒙蒙细雨，如针尖一般，很快就打湿了沈妍的皮衣外套，烟草燃烧卷起的腾腾云雾在蒙蒙细雨之中很快消散不见了。 从大学到现在，沈妍交过的男朋友数不胜数，分手对于沈妍而言，也是家常便饭。 韩城对于沈妍而言，算不上唯一。 沈妍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潇洒自由奔放，不受任何拘束和压抑。 但今天，宋漫是第一次见沈妍如此惆怅。 “宋漫，你还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沈妍抽完了一根烟，顺手，又再次点燃第二根烟，抬起头来，不慌不忙的问道。 “大二那年的秋天！” 沈妍突然笑了，“还是你记性好，我都快忘了。” “沈妍，到底发生了什么？”宋漫有些着急，只觉得沈妍哪里都不对劲。 “宋漫，你记得我跟你提过的他吗？” 沈妍猛吸了好几口烟，才缓缓的吐出云雾，在烟雾缭绕之间，慢慢的转过头，隔着云雾，看着宋漫。 眼眶红润，眼角有泪。 宋漫勉强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些年，我很想他！” 宋漫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到底是谁？宋漫也不知道。 宋漫唯一一次从沈妍的口中，知晓他的时候，还是沈妍大二那年喝酒倒在酒吧门口的路中间。 除了那次，宋漫再也没有从沈妍的口中听说过他。 “他回来了，我要去见他！” “去哪里？” 沈妍笑了笑，并不打算回答。 “什么时候去？” “等江城的洪水退去了，我就去找她！” “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我陪你？”宋漫有些担心，她看着沈妍的侧脸，不知道她的神情到底是悲是喜。 沈妍摇了摇头。 “这些年，你们有联系吗？” “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早被我删得一干二净”沈妍说到了这里，忍不住咧着嘴，大笑着，“我本以为我把他的一切，删得干干净净，我就不会再想起他，可是我每天晚上做梦还会梦见他！你说可不可笑？” “终究是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窗外连绵细雨夹杂着秋天的风，清凉而略显苍芒，沈妍搭在窗户上的手轻轻松开，那根正燃烧着的烟，带着星火，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的泥坑里，很快就熄灭了。 沈妍忍不住裹紧了外套，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对着镜子，重新又补了一层口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 “走吧！”沈妍转过头对宋漫说道，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在红唇的衬托下，她的气色显得格外的红润。 这一刻，宋漫突然有些恍惚了，似乎刚才那个抽着烟、满脸惆怅的人不是沈妍而是别人。 宋漫看着沈妍，呆呆的点了点头。 沈妍和宋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雨还在下着。 沈妍已经下了车，站在雨地里，抬头看着雾蒙蒙的天空，一脸无奈，“这雨下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都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打伞” 宋漫下了车，手里拿着一把伞，准备打开，可是远远望去，竟然没有一个人打伞。 宋漫只好重新把伞扔回车内。 “你哥，知道你今天要来吗？”宋漫一边问着，一边在人群之中不停的在人群中搜寻着张澄的背影。 沈妍点了点头，“我跟他说了，但是他还没告诉我，上哪去找他” “你等会，我打电话问问看！” 沈妍今天打扮得尤为精致，在这里显得格外得与众不同，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来来往往的车辆里，不少人忍不住侧目多看几眼。 沈妍早已经习惯了，只是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一一扫过众人的脸，一只手正打着电话。 宋漫站在路边的草丛里，给张澄发了条信息。 虽然不知道张澄能不能第一时间看到，但是消息发出去了，宋漫却也觉得能安心不少。 “沈南安，说他有事抽不开身，让我们去找后勤部门的人来帮忙搬货！” 沈妍看着后备箱里塞得满满的应急货物，满脸生无可恋。 “我的大小姐，我们是来帮忙的，又不是去赴死的，你能不能笑一个！”宋漫看着沈妍满脸的怨气，忍不住开口逗逗她。 沈妍冷不丁的瞥了一眼宋漫。 来这之前，宋漫就跟沈妍说好了，一定一定不要耍大小姐脾气，沈妍也是答应了的。 所以，此番沈妍也只好瘪了瘪嘴，勉强看着宋漫笑了笑。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人来帮忙！” 宋漫知道沈妍的脾气，面对不熟的人，常常是摆着一张臭脸，所以请人帮忙这件事情，让沈妍去做，一定是要给弄砸了不可。 宋漫也不打算指望沈妍了。 好在宋漫并没有走太久，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后勤部门所在的位置。 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小山坡上，已经支好了几十个军用帐篷。 后勤保障部的位置就在那几十个帐篷里面的第三排，帐篷里面已经堆满了从四面八方捐赠而来的应急物品，而在帐篷外面也已经临时搭建出了一块空地，用来放置应急抢险物品。 “你好，这里是后勤保障部吗？”宋漫随便找了戴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开口问道。 “是的，你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来捐赠应急物品的，可以找几个人帮我们搬东西吗？”宋漫说明自己的来意。 “谢谢你们的好意，那请先跟我一起进去登记个人信息！” “好！” 宋漫点了点头，就跟在了工作人员的身后。 “这儿一排都是你们后勤保障部的帐篷吗？”宋漫仔细的观察着，一边也不忘记在人群中寻找张澄的身影。 “是的，这一排是留给后勤保障部，那一排是指挥部，那一排是通讯部，还有那一排是临时的安置点……”工作人员耐心的给宋漫一个一个介绍道。 第36章 救援4 宋漫放眼望去，一望无际，上上下下，到处都是绿色的蓝色的帐篷，她正在猜想着，不知道张澄到底会在哪个帐篷里。 很快，宋漫随着工作人员进入了一个绿色的大帐篷内，领了一份个人信息表，按照指示迅速的填完。 “你好，填完就可以交给我了！”工作人员见宋漫拿着笔正在发呆，开口好心的提醒道。 其实宋漫没有发呆，她只是在心底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打听张澄的下落。 “你好，你们这里有叫张澄的人吗？”宋漫试探着问道，一边将手里的表递给了工作人员。 “张澄？”工作人员想了想，很快就摇了摇头，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也不太清楚。” “好，谢谢你！”宋漫显然有些失落。 “你们的车在哪里？” 宋漫刚刚走出帐篷不久，就遇见了方才带着宋漫找到后勤保障部的工作人员。 “就在前面”宋漫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方，“我带你去吧！” “好！”工作人员很爽快的答应了。 一路上，都是坑坑洼洼，没有一处平整的地方。 天空正下着小雨，四周灰蒙蒙的一片，从坡地上向下望去，刚好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堤坝，那里许许多多攒动的人头，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宋漫相信张澄就在那里，可是隔得太远了，宋漫一个人也看不清。 “这几天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的好心人士，捐赠不少应急物品，真的谢谢你们！” 工作人员也是个性情中人，话虽然不多，但一字一句却也表达了满满的敬意。 听着他的声音，宋漫这才收回了目光。 “只是一些小小的心意，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次她虽然是以个人的名义前来的，可是她的肩上同样也担负了责任和义务，她来到一线也不仅仅是为了私情，同样也是为了更好的了解到一线的工作内容和实际情况。 谈起工作，宋漫总是一丝不苟的认真完成，一板一眼，说得也是有模有样，绝不含糊。 此时宋漫此时正垂眼，看着脚下的路，小心翼翼的踩着，就怕一不小心踩进坑里去了。 宋漫回来的时候，只见着沈妍正在跟谁打电话，见着宋漫带着工作人员过来了，这才挂断了电话。 “这是？”沈妍指了指宋漫身后的人。 “这是后勤保障部的工作人员”宋漫介绍道。 沈妍瘪了瘪嘴，说道，“我又不瞎，他戴着工作牌了，我会不知道他是工作人员吗？” “你叫什么名字？”沈妍干脆而又直接的看着眼前的人问道。 “我吗？” 沈妍瞥了他一眼，满是嫌弃的点了点头。 “我叫李繁” “嗯”沈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们这有没有叫沈南安的人？” “沈南安？” 李繁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竟然如此直接，愣了一愣。 “对，有没有叫沈南安的人，我找不到他，给他发消息也不回！”沈妍今天的脾气确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暴躁。 “你要是着急，我可以帮你去通讯部问问看！” 沈妍等的不耐烦了，把钥匙交给了李繁，就拉着宋漫去找通讯部。 宋漫的记性还算好，方才来的时候，已经记住了各排帐篷所负责的相关工作。 两个人很快就找了通讯部，所在的位置。 “这里是通讯部吗？”沈妍掀开了帐篷，拉着宋漫，走了进去。 迎头撞上了一个拿着录音笔和摄像机准备出门的女生。 等到沈妍反应过来时，那女生手里的录音笔和摄像机已经被摔在了地上。 “真的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的！”宋漫蹲下来，将摔在地上的东西立刻捡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检查了一遍，才发现镜头已经摔坏了，录音笔勉强还能用。 “没事儿，你们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女生的声音很温柔，语气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语调，让宋漫忍不住对她心生好感。 宋漫正准备将手里的东西还给她，她已经走到了宋漫的身前，从宋漫的手里接了过来。 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宋漫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之时。 宋漫才看清楚原来站在眼前的女生，竟然是帝城总台大名鼎鼎的才女汪龄怡。 汪龄怡的名声早已是响彻国内，每逢过年佳节，总能在电视上看到汪龄怡主持策划的节目。 方文很喜欢汪龄怡主持的节目，所以每每电视上播放汪龄怡的节目，方文总要拉着宋漫一起看。 “你是汪龄怡？”沈妍盯着眼前的女生看了许久，随后，便是直接的开口问道。 “你好！”汪龄怡点了点头，向沈妍伸出了手。 平日里，沈妍最讨厌的就是握手了，这一次却也忍着脾气伸出手来，象征性的握了握，倒也没有让汪龄怡难堪。 “多少钱？”沈妍瞥了一眼汪龄怡手中已经摔坏的摄像机，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说个数吧。” “沈妍你能不能收敛一点你的大小姐脾气，这件事情是我们的错，你这是什么态度？”宋漫轻轻的扯了扯沈妍的衣角，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在沈妍的耳边轻声说道。 汪龄怡显然也没有料到沈妍会是这副语气，眉眼间闪过一丝的惊讶与错愕，可是很快，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平淡的神情，不急不躁。 “我们节目组这次来，带了很多备用镜头，这个镜头坏了也不会影响我们的进度，你们不用担心”汪龄怡转身就在一个黑色的箱子里面重新拿出了一个备用镜头，“至于这个镜头，待会儿我会让节目组的师傅修修看，你们不用太在意。” “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是我没有拿好”汪龄怡的笑容依旧温和，富有亲和力，与宋漫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她今天梳了一个干净利索的马尾，画了淡妆，身上穿得是节目组统一的冲锋衣，胸口上佩戴着印有“帝城总台”四个大字的工作证，在那四个大字的下面，是她的名字“汪龄怡”，她的脚下套着一双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雨靴，方便在抗洪抢险一线进行拍摄采访。 毕竟是她们摔坏了汪龄怡的东西，宋漫心里还是觉得格外的抱歉，心里也庆幸着还好没有耽误到她们的工作，否则宋漫的心里只会更愧疚。 “你们来通讯部是要？”汪龄怡整理好手中的摄像机和录音笔，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开口问道。 宋漫见沈妍正冷着脸，站在一旁，戴着墨镜，一动不动，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似乎感受到了，沈妍不太喜欢眼前的汪龄怡。 可是宋漫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的人，汪龄怡到底是哪里惹到了沈妍，竟然会让沈妍的脸臭到这种地步。 “我们是来找沈南安”宋漫心中对于汪龄怡是莫名的喜欢，所以她没有多想，就说明了来意。 “沈南安？！”汪龄怡细细的念叨着这三个字，便是莞尔一笑，细细的看着宋漫，眼睛里也带着笑意。 “嗯？！”宋漫被汪龄怡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在指挥部就是在堤坝上了！” “你知道他？”宋漫有些好奇。 “嗯！”汪龄怡轻声应道，“我们节目组正好要去指挥部拍一些素材，一起顺路带你们过去吧！” “好，谢谢你！”宋漫感激的点了点头。 一路上，宋漫都挽着沈妍的手，耐着性子哄着她。 沈妍有时候会回应宋漫，有时候也懒得说话，闷闷不乐的样子，宋漫也束手无策。 “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汪龄怡了？”宋漫带着试探的语气开口问道。 就凭沈妍如今这副模样，宋漫完全有理由相信，沈妍和汪龄怡之间一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不认识！”沈妍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回答得尤为干脆果断。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以宋漫对沈妍的了解，怎么会听不出沈妍是话中有话呢，但是既然沈妍不愿意说，宋漫也只能是尊重她的意愿，不再过问。 “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是堤坝的入口了！”汪龄怡耐心的给宋漫解释道，“前面的路不好走，你们小心一点！” “好，今天真的麻烦你了！”宋漫感激的点了点头道谢。 直到是汪龄怡走了以后，沈妍才缓缓的开口。 “对她这么客气干嘛？” “她帮了我们，我们难道不应该道谢吗？” 沈妍瞪了一眼宋漫，没说话。 但是宋漫知道，沈妍生气了。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你不是要找你哥哥吗？就在前面了！”宋漫轻轻的挽上了沈妍的手，哄着她。 “早知道汪龄怡也在这，我今天就不应该来找沈南安，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沈妍没好气的说道，一脚踢飞了挡在脚下的小石头。 宋漫和沈妍走到堤坝上时，正是吃饭的时候。 后勤保障部已经在分发盒饭。 沿江的堤坝又长又宽，一望无际，看不到尽头。 天空中依旧是下着不大不小的雨，堤坝的一旁是滚滚的滔滔江水，奔腾不止，水势湍急，江面的货船并不多，偶尔还有暗穴激涌。 水面的高度已经突破了历史以来的极限，站在高耸的堤坝上放眼望去，沿着堤坝从西往东已经竖起了一道坚固的屏障，无数的沙袋堆叠而成，高达两米，这是最传统却也是最稳妥的方式。 一路走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疲倦，他们随地而坐，就着雨水吃着碗里的饭菜。累了，就随便找一处空地睡觉。 宋漫的步子很轻，她并不想打扰到这些战士们，只想让他们能够好好的吃上一顿饭。 “他们都穿着军绿色的衣服，这么多人，我怎么找？”沈妍也是头大了，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沈南安的背影。 宋漫也是头疼得很，要想在堤坝上找到沈南安和张澄，如同大海捞针。 “你等着！” 沈妍说完，只见着她头也不回，找了一个坐在堤坝上正吃着饭的小战士。 “欸，弟弟过来一下！”沈妍朝着一个年纪差不多只有十七八岁的小战士勾了勾手指，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小战士先是一愣，有些茫然的看着沈妍，似乎是在脑海里回忆到底认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随后，他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盒饭。 “你找我？”小战士问道。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沈南安的人？” “沈南安？”小战士在脑海里努力的思索着，“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张澄呢？张澄你听说过这个人吗？”此刻，宋漫也忍不住开口。 沈妍显然也没有料到宋漫这次来竟然是为了张澄，她瞥过头来，看着一旁的宋漫，嘴角是意味深长的笑容。 “张营长吗？你是在问张营长吗？” 小战士听闻张澄的名字后，有些激动的回答道。 宋漫一开始并没有抱任何期望的，可是听完小战士的话，宋漫的眼睛突然一亮，用力的点了点头。 张营长不就是张澄吗？还能有谁？ “对，就是他！” “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他们就在前面！” 只见，小战士回头跟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就热情的带着宋漫他们去找。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成的” 沈妍总算是愿意笑了，此刻她正笑眯眯的挽起了宋漫的手，竖起着耳朵就想从宋漫的嘴里听些八卦。 “快说，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宋漫知道这件事情，算是瞒不住了，也不打算再隐瞒了。 “就这段时间，没多久” “真想拿把镜子给你照照，你瞧瞧你这张脸，现在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沈妍一边听着，一边也不忘记调侃宋漫。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不知不觉之中，沈妍挽着宋漫的手也越发得紧了些，“跟你说实话，第一眼见到张澄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这个人挺好的，我也知道他喜欢你，你们能在一起我真的很高兴，总算是有个人能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了！” 沈妍的语气突然变得格外认真。 第37章 堤坝 宋漫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只是紧紧的握住了沈妍的手。 虽是无言，却早已是胜过千言万语。 路上，沈妍总算是打通了沈南安的电话，他们约定好在指挥部见面，沈妍就没有再陪宋漫走下去了。 没走多远，宋漫远远的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张澄。 “我看见他了，就送到这吧，谢谢你” 宋漫想给张澄一个惊喜，所以隔着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宋漫谢过了小战士继续送下去的好意，决定自己去。 此刻张澄虽然是侧对着宋漫，但宋漫还是能够一眼认出那就是他。 他与大家一样，穿上了军绿色的军装，外面套着一层墨绿色的军用雨衣，雨帽正放在手边，伸手就能够立刻够得着的地方。 他一手端着盒饭，一手正拿着筷子，坐在一处不高不低的石堆旁，两条腿微微张开，另一只脚正踩在脚底下的石砖上。 他好像又黑了一圈，远远的看过去像是一块碳。 他的身旁坐着几个与他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人，他们似乎正在聊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宋漫缓缓的向着张澄走来，他脸上的表情，他的一举一动全然都落在了宋漫的眼里。 他的眉头微微紧锁着，看着地面正发着呆，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题，拿着筷子的右手，一动不动的立在空中，任凭着雨水一点点打湿他的盒饭。 很快，他的眉头再次舒缓开来，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只见他转过头，对身旁的人说了几句话。 众人听完后，纷纷点了点头，气氛总算是不再压抑了。 这一切宋漫全然都瞧在眼里。 大部分时间里，张澄都是沉默不语的。 然而当张澄眉头紧锁时，宋漫会忍不住为他担心，当张澄笑时，宋漫也会替他高兴。 最大的欢喜，也莫过于同喜同悲，你的喜怒哀乐都与我息息相关。 大事总算是解决了，张澄也总算是有心情继续吃饭了。 他拿着筷子，继续大口大口的吃着早已被雨水浸透的饭盒，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宋漫不忍心，脚下的步子也忍不住加快了，她想要给张澄换一盒饭，可是已经有人比她抢先一步了。 “张营长，吃饺子吧！”一个年纪二十岁左右的小女生走到了张澄的身边，手里正拿着一份刚出炉，热气腾腾的饺子。 张澄微微抬眼，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 “不用了，谢谢，我这还有盒饭，够吃了。” “你手里盒饭都被雨水浸湿了，别吃了！这是我们当地特色饺子，张营长你就尝尝看”小女生还是忍不住开口努力的劝说道。 “不必了，谢谢你们的好意！” 张澄这次没有抬眼，带着疏远的语气。 小女生没想到张澄会拒绝得如此彻底，有些尴尬得站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只好站在原地拿着烫手的饺子，静静的看着张澄。 “哎呀，张澄你就不要拒绝人家女孩子的好意了，收下吧！”一旁年纪稍长，同样是穿着军装的大叔也看不下去了，笑着劝说道。 张澄依旧是摇了摇头，静默着吃着饭盒里已经凉了的盒饭，不为所动，眼皮子抬都没抬一下。 “你说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叔叔可没少为你的婚事担心，好不容易人家女孩子喜欢你，脸皮薄，还特意来给你送饺子，你不要这么冷淡，热情一点好不好？”大叔也是苦口婆心的劝道。 “姑娘，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张营长？” 小女生害羞的瞥了一眼张澄，而后迅速的低下了头来，娇羞的点了点头。 此时，周围的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围了上来，都来凑热闹。 “张营长，你又没有女朋友，就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啦！” 周围的战士们，已经开始忍不住起哄道。 “不对，你们说得都不对”此时人群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我前几天还看见张营长给女朋友打电话呢！”人群里一个紧挨着张澄的小战士，正涨红着脸，替张澄解释道。 “真的假的？我们怎么没有听说张营长有女朋友呢？” “是啊是啊，我看张营长可不像是有女朋友的人！” 大家都很好奇，此时把目光纷纷投向了张澄。 “张澄，你快说说，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大叔拉着张澄，同样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宋漫，你再不上去，张澄可就要被人抢走了”沈南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宋漫的身后，冷不丁的开口说道。 宋漫转过头来，只见着沈妍和沈南安正笑眯眯的看着宋漫。 “我听沈南安说这里有不少女孩子都喜欢张澄呢，宋漫你可不要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沈妍一把搂住了宋漫的肩膀，在宋漫的耳边轻声的说道，眼底荡漾着笑意。 “今天我就好人做到底，帮帮你！”沈妍的话音刚刚落下，只见着她在人群之中突然高喊一声。 “张澄，你女朋友来了，还不过来？” 沈妍的话音刚刚落下，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宋漫。 他们正睁大着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面对着眼前上百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宋漫有些不好意思了，瞪了一眼沈妍后，又迅速的低下了头来。 很快大家给张澄让出了一条路来。 张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可是他的目光却一刻都没有从宋漫的身上移开过，很快，他难得笑了，放下了手中的饭盒和筷子。 一步一步的朝着宋漫走了过来。 “怎么没有打伞？” 张澄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顾忌的握住了宋漫的双手。 他的一只手轻轻的抚起宋漫额前正沾着雨水的秀发，温柔的将水珠一点点擦干。 “我看你们都没有打伞，所以我也不太好意思打”宋漫不敢看张澄，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靴子。 张澄轻声的笑了笑，将自己头上的雨帽摘了下来，戴在了宋漫的头上，又细心的将帽子上的软绳系好。 “营长，来给大伙儿介绍介绍嫂子吧！” 张澄没有说话，看着宋漫，似乎是在询问宋漫的意思。 宋漫抬眼看了一眼大家伙儿，不停的摇头摆手。 她心想着，自己不过是刚刚和张澄在一起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变成了嫂子呢。 她实在不敢当。 张澄笑着搂过了宋漫的肩膀，“你们嫂子脸皮薄，大伙儿就不要取笑她了！” “是不是媳妇儿？！” 张澄低着头看着身旁的宋漫，不知不觉他搂着宋漫的手也越发的紧了，嘴角微微扬起，就连同眉眼也满是笑意。 “张澄，你……” 宋漫忍不住瞪了一眼张澄，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好意思继续逗她。 宋漫已经害羞到不行了，只是红着脸低着头，不敢抬眼看大家。 张澄还没到三十岁的年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不错的军衔了，按照他的级别是不用亲自来一线的，这本就引得不少人关注了，更何况他平日里一直埋头做事，没有架子，待人亲近随和，虽然也不大爱说话，但是不少年轻的小战士们都很喜欢他。 平日里总喜欢围在他的身边，听他讲述藏区的故事。 堤坝上的生活，大部分都是无聊的疲倦的，张澄讲故事是一把好手，藏区的故事总能被张澄讲述得娓娓动听、扣人心弦。 不仅是小战士们，就连后勤保障部、通讯部的女孩子们，还有当地的志愿者们都喜欢听张澄讲故事。 在这其中心仪张澄的姑娘也不在少数。 宋漫也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女孩子的心理，宋漫是再了解不过的了。 张澄不太喜欢打电话，也不喜欢发消息，除了给大家讲故事以外，很少会主动开口说话，大部分都是默默的站在一旁做事。 所以大家在心底都默认为这位张营长是没有女朋友的。 这也是后来宋漫听沈南安说起的。 很快，张澄张营长这位黄金单身汉有女朋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堤坝上。 大家都很好奇，张营长的女朋友到底长什么样，但是又碍于胆小，不敢上前多看，只能隔着五百米远的距离偷偷的看着。 不知道张澄从哪里拿来了一把雨伞，拿了几块好的砖头给宋漫堆成一个小板凳，好让宋漫坐下，又亲自给宋漫打着伞，不让她淋一丝一毫的雨。 雨渐渐得下得大了起来，雨伞不够大，张澄的大半个身体已经露在了雨伞外，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衣服。 宋漫心疼得很，好说歹说，劝了很久，张澄才勉强答应带上雨帽。 “累不累？”宋漫看着张澄的侧脸，忍不住伸手擦了擦他发尾的雨水。 “不累，只是有些想你了！” 张澄的声音带着些许疲倦，此刻他正半蹲着身子，靠在宋漫的身边，一只手正给宋漫打着伞。 宋漫微微低着头，温柔的握着张澄的手，细细的摩挲着。 他的手掌心已经磨出了厚厚的一层茧，指腹上是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水泡，混着泥沙，正流着脓水。有些地方，早已是血肉模糊混着血水和脓水，掌心的纹路断了又续，续了又断。 长时间浸在江水里，他的指甲已经有些发黄，沙砾尘土钻进了指缝的肉里，触目惊心，看着就觉得疼极了。 宋漫的手并不算好看，但因为从小到大没有干过粗活，手指纤细修长，手背上有些肉，白白胖胖的却也显得格外的可爱。 此刻，两人的手，放在一起，虽然千差万别，但是这一切在宋漫眼里却显得格外的协调。 就像是在藏区那样，你保家卫国，我教书育人。 我们都在为共同的理想，共同的事业，而发光发热，努力奋斗着。 “怎么不知道戴副手套呢”宋漫声音微微发颤，她的指甲正颤动着，想要抚摸他掌心的伤口，可是又怕弄疼了他，犹豫不决。 “那东西碍手，我不习惯” 张澄也怕掌心的伤口吓到了宋漫，匆匆忙忙的从宋漫的手心里挣开，将手背到身后。 “张澄，你……” 宋漫又气又笑，恶狠狠的抬起头来，想要瞪他一眼，可是心里却也是心疼得紧。 她的眼睛不过是刚刚碰上张澄的双眼，就已经发红发热，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张澄的眼睛很亮很亮，不管什么时候都闪烁着无比坚毅而又刚强的光芒。 宋漫第一眼见到张澄时，并没有觉得他与众不同，那时候在宋漫的眼里，张澄跟许许多多边疆戍守的战士们一样，除了对他们的伟大而致敬以外，宋漫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愫。 然而，张澄那双眼睛，如同高原上清澈的湖泊，夜空的群星，连绵的雪山，无意之中多看一眼，就足以一步步让宋漫痴迷沦陷。 无论何时何地，宋漫看着那双眼睛，那个人，总会觉得莫名的心安。 “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呢”张澄轻轻捏了捏宋漫的脸。 “张澄，你不要总是捏我的脸，好不好，很疼的！” 宋漫一只手正捂着自己的脸，气汹汹的看着张澄。 张澄只是笑着看着宋漫，没有说话。 “你就只知道捏我的脸，能不能温柔点” 宋漫看着张澄，又气又笑，恨不得握着拳头好好的把张澄打一顿才解气。 可是一想起，张澄那满身结实的肌肉，宋漫还是悻悻的忍住了。 那天下了整整一天的雨，张澄所负责的是整片堤坝上最为重要最为关键的路段。 宋漫和张澄待在一起的时间没多久，就不得不走了。 宋漫心里就算是再舍不得他，也只能放手。 临走时，宋漫突然想起了单位里的陈芝陈姨似乎有事情要找张澄，便把陈芝的电话留给了他，让他有空的时候，打个电话问问看。 也不忘千叮咛万嘱咐，拜托张澄千万千万不要把他们已经在一起的事透露出去。 江城的雨总算是慢慢的小了，偶尔几天天气好的时候，还会出太阳。 不断的有好消息从抗洪抢险一线传回来，宋漫看在眼里，心里也忍不住的高兴。 第38章 目 按照现在的形势，用不了多久，张澄就可以回来了。 江城当地的卫视联合帝都总台一起策划了一套节目，计划准备讲述一批身在一线抗洪抢险战士们的故事，同时还需要联合江城各个单位相互配合。 帝都总台的名号，在全国上下都是赫赫有名的，上级领导很快就答应了，并且要求各个单位部门鼎力配合帝都总台节目组的要求。 宋漫所在的单位也参与到了这次的节目当中。 她本无意参与到这个项目中，可是碍于整个单位上下大部分的人已经被抽调到了一线参与抗洪抢险，宋漫作为单位里的仅剩的人员之一，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 “小宋，这期的节目内容，你先看看” 宋漫刚刚到了单位，屁股还没有坐热，陈芝就把一份文件放到了宋漫的桌前。 她匆匆瞥了一眼文件夹，才发现，这期节目的主持人竟然是汪龄怡本人。 由于工作的需要，前几期的节目，宋漫都已经全部看完了。 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汪龄怡是帝都总台的台柱子，平时能让她亲自主持，都是一些重要的场合，所以宋漫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期的节目竟然可以请得动汪龄怡亲自主持，不免也有些好奇了。 “陈姨，这期的主人公是谁？” 宋漫翻了许久，文件里面都没有提起这期节目的主人公到底是谁，可是又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只好开口问道。 “我也挺好奇的，但是据说是汪龄怡的好朋友！”陈芝笑了笑，宋漫的小心思早就被她一眼洞破。 “汪龄怡的好朋友？这次也来江城支援了吗？”宋漫有些好奇。 “我有个朋友就在江城电视台，她们开会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此刻办公室里，只有宋漫和陈芝两人，陈芝这才轻声的告诉宋漫，“小宋这些消息可都是你陈姨好不容易打听出来的，你可不要随便对别人说呢！” 宋漫笑了笑，点了点头，“是特意从帝都来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宋漫和张澄在一起了以后，每每有人提到帝都这两个字，宋漫总会忍不住想起张澄。 陈芝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在宋漫的耳边悄悄的说道，“我还听说，汪龄怡的这位朋友，还是位贵客呢！” “嗯？怎么说？！” 宋漫平日里也不是个爱八卦的人，可是此刻也忍不住的好奇。 “这位贵客是军人世家，家里面的人在帝都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他本人似乎也很优秀，性格低调，要不是汪龄怡主持这次的节目，我还不知道，我们小小的江城居然来了这么一个贵客！”陈芝一边说着，一边正用开水瓶倒着热水泡着牛奶。 宋漫虽然好奇，不过这些小道消息，十个里面就有九个是假的，随便听听娱乐娱乐也就罢了，不能当真。 宋漫没有往心里多想，只求这次工作能够顺顺利利的进行下去，江城能够早点恢复到往日的生机当中，她也希望能够如愿早点见到张澄。 单位里这几天都不算忙，难得给宋漫放了半天的假。 半天的假，宋漫也不知道用来干什么才好。 按照以前的习惯，或许她会选择回家睡上一觉，再出去吃一顿好的，但是如今和张澄在一起以后，宋漫总会忍不住的想他，总会担心他有没有受伤，手掌心的伤口有没有好，在堤坝上会不会有危险，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放心不下。 思来想去，她决定亲自去一趟寺庙为张澄求个平安符才能放心。 半路上，沈妍给宋漫打了个电话，想要见见她。 沈妍听说宋漫想要为张澄求一个平安符，所以也想为“他”求一个，两个人商量着半个小时后在归元寺见面。 宋漫见到沈妍的时候，有些惊讶。 平日里，不管刮风下雨，沈妍出门是必定要化妆的。 宋漫与沈妍相识的这几年里，见过她素颜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 但是，今天她却是带着素颜而来，平日里的大红唇和黑色皮衣，长靴统统不见，就连大波浪的长发都给梳得整整齐齐成一个高马尾。 “又不是没见我素颜的样子，不要这么盯着我看，好不好？”沈妍双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指上还拎着车钥匙，远远的朝着宋漫走来。 “发生了什么吗？”宋漫看着眼前的沈妍，忍不住问道。 “没事，我好着呢”沈妍的神情依旧，就算是没有往日精致的妆容，她还是那个神采飞扬、放荡不羁的沈大小姐，“姐就算是没有化妆，也照样天生靓丽！” 听了沈妍的话，宋漫原本心里头的顾忌和担忧也早就消失得差不多了，沈妍果然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沈妍，“机票订的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就走” “这么着急吗？” 宋漫有些惊讶。 沈妍点了点头，“我怕我去太晚了，他又走了” 宋漫看着沈妍的侧脸，她如今是极为平淡的神情，一字一句的说着。 “他知道你要去见他吗？” 沈妍轻轻的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怕他不愿意见我。” “走吧，今天不是说好的，要来求平安符吗，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奇了呢！” 沈妍微微一笑，伸手挽住了宋漫的胳膊。 归元寺是江城里四大寺庙之首，得名于佛经\"归元性不二，方便有多门\"之语意，也被誉为“天下祈福最灵寺\"，其中最为有名的是“数罗汉”，因此香火常年不断，经久不衰。 宋漫很早就听说过归元寺的盛名，可是因为工作忙，一直都没有抽出时间去。 这次好不容易空出了半天的时间，宋漫总算是如愿亲自来了一趟。今天人不算太多，宋漫和沈妍排了一会儿队，就进了大门。 宋漫和沈妍都不懂礼佛，不知道从何做起，只能是照着别人做。 由于常年香火不断，寺庙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 宋漫并不觉得刺激难闻，只觉得身处其中，内心感到莫名的安宁宁静，似乎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能够在此时烟消云散，消失不见。 她们领了两束免费的香，在铜炉前就着蜡烛静静的点燃。 红色的香很快就被火焰点燃，一缕缕青烟随着热流而向上升腾着，不一会儿淡淡的带着温热的檀香慢慢散开。 香也就算是点好了。 为了显得更加的郑重尊敬，宋漫特意将随身挎着的包包放在了树下，双手合起，举起三根香，至头顶部，朝着铜炉的弯腰叩拜三次为止，随后，再将手中的香插在铜铝中，由它静静燃烧，上香也就算是完成了。 沈妍照着宋漫的样子，无比虔诚而认真的上了一炷香，心中念念有词，心里似乎是有什么事。 沈妍不打算多说，宋漫也不会多问。 作为沈妍的好朋友，宋漫也希望如若神明有灵，希望他们能够帮助沈妍实现她的心愿。 因为现在的沈妍实在不是宋漫认识的那个沈妍。 宋漫真心的希望她心中所有的烦恼都要烟消云散。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寺庙里走着，每每路过一间大殿，总要进去好生拜一拜。 出门着急，两个人都没有带零钱，也只能是勉强着用手机扫码，来捐献功德了。 奇葩是奇葩了一点，但也好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听说，这里的罗汉堂最为有名，你想不想去？”沈妍突然开口说道。 宋漫当然也听说过罗汉堂的盛名，可是这一次她不想去，她想和张澄一起去。 她摇了摇头，“我想等以后和张澄一起去。” 一想起张澄，宋漫的脸上总是挂着甜蜜的笑容。 沈妍见宋漫不去，自己一个人也没了兴趣，也不打算去了。 在寺庙里转悠了一圈，静静的听着僧人口中的佛经佛语，沐浴着佛香，心情也不自觉的宁静了很多。 宋漫忍不住想起了在藏区的时光，那时候她还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会一路跪拜一路朝圣。 现在她似乎也懂了些什么，因为心中有所寄托有所向往，所以一切肉体的劳累与痛苦也都不算什么了。 沈妍和宋漫是在寺庙外分别的。 宋漫虽然不知道沈妍到底要去干什么，但是她是从心底祝福沈妍的，希望沈妍能早点找到她的幸福。 她本以为沈妍和韩城订婚了婚戒都已经戴上了，他们俩的婚事算是板上钉钉的了。 尽管认识沈妍的六年里，沈妍的交过的男朋友数不胜数，各种各样的帅哥都有，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勺出身的，要什么有什么。 可是宋漫忘记了，自始至终，沈妍心里只有那一个人，从来就没有其他人。 是人就会有烦恼就会有忧愁，这些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那天晚上，宋漫特意给沈妍发了一条消息，祝愿她一路顺风！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这是宋漫作为朋友最为真挚的祝愿。 第二天，宋漫很早就到了江城电视台。 宋漫知道母亲方文喜欢汪龄怡的节目，所以特意要了两张票，让宋以寒带着方文一起去看。 宋以寒到电视台时，还特意给宋漫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们已经到了。 宋漫手头上的事情多，匆忙的交代了几句，就挂了。 宋以寒知道宋漫平日里就是个工作狂，也没有计较。 这次单位里派了陈芝和宋漫两个人亲自来江城总台协调相关工作，陈芝因为有事情耽误了，所以晚点才能过来。 宋漫作为代表，很快就被工作人员接待，安排到了帝城总台栏目组所在的休息室里。 这间会议室是江城电视台里最大的一间，现在被腾出来留给帝城总台栏目组使用。 宋漫代表的是她们整个单位，一进入会议室，就有工作人员详细的介绍了各部门负责的人员。 宋漫细细的听着，手机里面也记下了各部门的负责人员的联系方式。 帝城栏目组的工作人员都很随和，平易近人，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和工作内容而仗势欺人。 这是宋漫一开始接触下来的最大感受，她也很喜欢与这样的人相处，原本心里还以为可能会受到不少的刁难，却没有想到一切进展的都十分顺利。 宋漫为了不打扰到他们的工作，特意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不用多听，宋漫也知道，他们又是在聊八卦了。 大部分时间里，宋漫就算是听了某些八卦，也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个玩笑话听一听，解解闷，打发时间就算了，并不会往心里去，也更不可能以讹传讹，说出去。 此番，也不知道究竟是说八卦的人，眉飞色舞的样子，吸引到了宋漫，还是工作上实在太无聊了，想找点事情解解乏。 宋漫虽然面对着电脑，可是一只耳朵早已经竖起来了，若无其事的偷听着八卦。 “龄怡姐已经好久没有亲自主持了，这次怎么突然愿意接这期的节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不知道什么？” “我听他们都在说，这次采访的主人公是龄怡姐的初恋呢！” “什么？！” “初恋！” “对！”说话的人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随机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看了又看，接着，才再次低下头来，小声的说道，“我刚来总台时候，就已经听说过龄怡姐有个心心念念的初恋男友，只是那时候我刚来，也不敢多问，只敢躲在一旁偷听！” “你来总台都已经多少年了，这传闻一直都没有停过” 说话的人继续点了点头，“龄怡姐可是帝都大学毕业的，又出国深造了好几年，容貌端庄，为人随和亲近，这么多年来，追她的富豪高官明星，数都数不过来，但是你见过她答应过谁吗？” 众人听了纷纷摇了摇头，一无所知。 宋漫听到这里，心里也有些好奇了。 以前方文特别喜欢汪龄怡，一有时间就喜欢看汪龄怡的相关新闻，有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念叨着汪龄怡最新的消息。 简直是汪龄怡的妈妈粉了。 宋漫耳濡目染，就算是再不了解汪龄怡，被方文这么一番念叨，对汪龄怡的了解也比其他人多了不少。 他们口里的八卦，宋漫也算是有所耳闻。 方文有时候也忍不住唏嘘着，汪龄怡这么优秀的女孩子为什么一直都没有男朋友。 宋漫心里还嘀咕着，这次听了这个八卦，回去该好好的讲给方文听一听，也好让她老人家高兴一回。 “那龄怡姐的这位初恋男友，你们有人见过吗？” “我好像见过一次，还是五六年前，那年冬天帝都下了好大一场雪，隔着一条马路，就远远的看着龄怡姐正从一辆军车上下来！” 第39章 目2 “然后呢？！” 众人听到了这里，都竖起了耳朵，忍不住想要听下去。 “没有然后了，就这样！” “那你没有看清楚，龄怡姐的男朋友到底长什么样？” “隔着一条马路呢，我怎么看？”说话的人，此刻也忍不住翻了一条白眼，“我难不成，还要随身携带着望远镜吗？” 众人听到了这里，都忍不住低声的笑了起来。 宋漫躲在一旁，也是低着头忍俊不禁。 负责接待主人公的小马拿着一叠文件，正从外面回来，见大家都聊得开心，忍不住凑近了一点。 “你们聊什么呢，都这么开心” “我们都在聊龄怡姐这次节目的主人公！” “他啊？！我刚接待完呢！”小马摸了摸后脑勺，淡定的说道。 “长得帅吗？” 小马摇了摇头，“就是一位普通的军人而已，哪有你们说得这么神奇！” “真的吗？”众人还是不信。 “真的！”小马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年纪看起来比龄怡姐大了不少呢，应该都已经娶妻生子了，你们就不要在这里瞎八卦了！” “我不信，这么些年来，你什么时候见过龄怡姐亲自联系主人公，又亲自招待主人公的？你要说他跟龄怡姐什么都没有，我才不信呢！” “就是，就是！” 几个年轻的小姑娘还是一脸天真的说道。 “人家可是西部战区赫赫有名的军官，立下了不少战功，你们知道在背后污蔑别人长官是什么罪吗？”小马仍旧是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你们可不要小瞧了这位长官，前几天人家在一线抗洪抢险的时候，为了救人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这么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军官，你们的嘴都给我消停消停一点吧！” 众人原以为能等到什么内幕消息，听小马这么一说，兴趣全都没有了，只好是悻悻的点了点头，很快就散开，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宋漫这才收回了神，不知不觉竟然足足听了半个小时的八卦。 对于小马口中的那位军官，宋漫心里充满了敬意和尊敬，本以为本期的节目不过是想草草了事，可是听了小马的话，宋漫也有些期待和好奇了，不知道这位军官到底是位什么样的大英雄。 也不知道张澄这几天在堤坝上过得还好吗？她已经好久没有张澄的消息了。 宋漫趁着手中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偷偷的给张澄发了条消息，问问他最近的境况，顺便也把自己这几天的境况告诉他。 “宋主任，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去演播厅了！” 宋漫刚发完消息，栏目组的主任正喊道。 宋漫匆匆忙忙的关了电脑，又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拿起了手里的文件夹，就赶去了演播厅。 演播厅里早就坐满了现场观众，这一期节目是现场直播，又因为是汪龄怡亲自主持，已经有不少场外的观众早早的在电视机前等候了，外面也聚集了不少汪龄怡的粉丝，都想亲眼见一见汪龄怡。 直播开始倒计时了，演播厅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的杂音，每个部门的人都严阵以待，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做好最后的检查工作。 宋漫所负责的工作内容并不多，但是一直需要在一旁盯着她才放心，所以她只能静静的看着，哪里也不能去，但是此时，面对着周围紧张的环境，宋漫也忍不住的屏住了呼吸，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了。 “action” 现场直播正式开始了。 汪龄怡穿着一身端庄的白色连衣裙，脚上擦着裸色的高跟鞋，从幕后一步步的走上了直播台。 今天还有一位主持人是汉城卫视的台柱子，这一次他将与汪龄怡一起主持本期的节目。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本期节目的主持人汪龄怡” 汪龄怡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正拿着文件夹，向广大的观众朋友们问好，字正腔圆的声调带着一丝丝帝都本地的口音，她的音调柔中带刚，不会过分柔和，也不会过分刚硬，恰到好处的声音，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这次宋漫是第一次现场见到汪龄怡主持节目，心里也忍不住的喜欢她。 汪龄怡的五官容貌算不上精致，但是胜在端庄典雅大气，虽然从小到大都在外留学，但是浑身上下都难得的透露着古典美人的气韵，她似乎没有画过浓妆，镜头前的她永远都是一副淡妆，就足以将她的气质凸显，如同从古画里走出的高门贵女。 仅仅只是这一点，就足够稀有珍贵的了，也难怪她这么年轻，就能够成为帝都总台的几大台柱子之一。 宋漫回过神来的时候，节目已经快要进入最为关键的阶段了。 “想必大家也已经听说了这次我们节目邀请的主人公是汪老师的老朋友” 此话一说，不仅是现场的观众，就连在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惊讶而又好奇。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一旁的汪龄怡。 与此同时，电视机前的镜头也已经切换到了汪龄怡的面前。 大家都很是好奇，都想知道汪龄怡是怎么回答的。 面对着眼前的镜头，汪龄怡仪态依旧从容端庄，微微一笑而不露齿，轻轻的点了点头。 “佟老师说得不错，这次邀请的主人公是我的一位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 “大家都知道汪老师你是地地道道的帝都人，而我听说这位军官也是来自帝都，不知道你们两家家长是不是也认识了多年呢？” 江城卫视的佟老师，借着现场热闹的氛围，也忍不住即兴开口多问了一句台本上本没有的台词。 突如其来的一句台词，谁都没有提前预料到。 幕后不少工作人员都忍不住为汪龄怡捏把汗，就怕她一时难以接住。 汪龄怡静静的听完了佟老师的话，并没有任何不悦的神情，脸上依旧是挂着淡定而又从容的笑容。 “我们俩家是住在一个大院的”汪龄怡一字一句的说道。 还未等汪龄怡的话说完，台前幕后又是一阵欢呼声。 大名鼎鼎的帝都总台才女汪龄怡，多年来都鲜少有绯闻，也从未与任何男子相交甚近，此番能让汪龄怡开口说到了这个地步，不用多想，也知道今天这位主人公对于汪龄怡而言，非比寻常了。 “那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了！”佟老师也是过来人了，自然也是知道的，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那接下来，就请出我们今天的主人公，大家欢迎！” 话音刚刚落下，台前的灯光瞬间已经黑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慢慢的，一束强烈的灯光，从棚顶直直的照射进舞台的中央，伴随着背景音乐缓缓响起，主人公一步一步的朝着舞台中央走来。 宋漫还想多看几眼，就被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叫了出来。 原来有些宣传排版方面的新闻稿，需要宋漫他们单位审核通过，才能进行下一步。 这部分的事情一直是由陈芝负责，但今天陈芝有事情耽误了，还没有来，只能麻烦宋漫来处理了。 好在新闻稿并不算多，宋漫从前往后很快就看完了，与相关的对接人员，一一确认，很快就敲定了最终的方案。 宋漫很是期待今天的节目，归心似箭，出了办公室，就直奔演播厅了。 一路上，有不少工作人员正从演播厅出来，议论的都是今天主人公与汪龄怡之间的绯闻。 “那位我前几天跟在龄怡姐身后，在堤坝上就已经见过一次面了！” “你已经见过一次了？！” “对啊，那段时间龄怡姐有事没事总喜欢去堤坝上，导演不放心她一个人，所以总让我陪着她一起去！” “原来如此，那位当时负责的就是堤坝上的工事！” 宋漫听到这里，心里更加好奇了，这位主人公与张澄一样，都是身处一线堤坝，同样都姓张，实在是太有缘了，也不知道这位主人公会不会与张澄相识呢？ 一想到这里，宋漫脚下步子也忍不住加快了，她此刻就想快点回到演播厅，不想错过一分一秒。 “很感谢张中校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的节目，也非常感谢张中校对汉城的帮助，我替汉城人民谢谢您！” 佟老师的语气抑扬顿挫，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从他的嘴里读出来，竟然也有了一番慷慨雄壮的气势。 “佟老师，您客气了，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们义不容辞！”张中校的语气，不轻不重，可是那股子刚劲与坚毅的力量，却油然而生，一字一句都足以震撼到现场的每一位观众和工作人员。 “前几天，还听说您跳入江水里救了三名群众差点儿没能上来，我想替大伙儿，特别是替汪老师，想向您问问不知道您现在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宋漫赶到演播厅的时候，只见着那位张中校正坐在沙发上，背影挺拔，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穿着一身黑色的便服，背对着宋漫，看不清楚脸。 而他的身旁正坐着汪龄怡，而佟老师此时正坐在另外一旁的座椅上。 单单只是看这背影，就已经足够让人想入非非了。 此番，就算是宋漫这个平日里不大喜欢八卦的人，都忍不住多想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位张中校从汪龄怡的手里接过了话筒，仍旧是一板一眼的回答。 “只是呛了几口水，没有什么大问题！” “你的嗓子都已经哑了，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要让大家担心了！” 此时汪龄怡的语气带着半分的嗔怪半分的心疼，略显无奈。 “张中校您是我们汉城人民心目中的大英雄，女孩子们心里都十分仰慕您，大家都很好奇，像您这么优秀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佟老师的这句话，很快就带动了现场的氛围，观众席上已经有不少年轻女孩子欢呼着。 “小宋，是不是也想知道这位张中校有没有女朋友？”一旁江城卫视的编导王导此刻早已经走到了宋漫的身旁，她是陈芝的好朋友，也是江城卫视有名的编导，只不过，此次因为帝都总台节目组的到来，所有的节目都归帝城总台的工作人员负责，她这位编导倒也是清闲得很了。 “啊？”宋漫转过头来，只见着王导正笑吟吟的看着她，连连摇头，“我都已经老大不小了，对大英雄早就免疫了，比不了她们这些小年轻人！” “我确实已经有女朋友了！” 现场又是一阵不绝于耳的惊呼声，宋漫隔着帘幕都听得刺耳。 “这位张中校还真的是挺受小女生喜欢呢！”王导捂着耳朵，忍不住开口。 “都是年轻人嘛，仰慕大英雄也很正常！”宋漫笑了笑。 “那我替大家再问您一句，您的这位女朋友，今天在不在现场呢？” 观众们早已是睁大着眼睛，很是好奇张中校的回答。 与此同时，镜头快速拉近，早已经从全景切换到张中校的个人镜头，张中校的脸出现在了演播厅的大屏幕当中。 台前幕后的所有观众和工作人员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宋漫睁大了眼睛，看着大屏幕，张了张嘴。 她只觉得自己是眼花了，看错了，她忍不住伸手再次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出现在屏幕上的人，仍旧是没变，依旧是原来那个人。 宋漫才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 “对，她现在就在现场！”张澄看着镜头，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 也不知道到底是对她身边的汪龄怡说，还是对幕后的宋漫说。 之前所有的有关于汪龄怡和张中校的绯闻、流言蜚语，如同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一阵又一阵的回音在宋漫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屏幕上的镜头此时已经切换成了张澄和汪龄怡二人了，汪龄怡深情的看着张澄的侧脸，含情脉脉，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来。 宋漫只觉得内心像是有一块巨石狠狠地压在了胸口上。 第40章 目3 她看不下去了，她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手中的文件夹，顺势跌落在地板上，上百份文件散落在地。 宋漫极力捂住自己的胸口，脸色早已经白得如同一张纸了。 宋漫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吃瓜吃到了自己的头上。 原来这一切都是笑话。 宋漫啊宋漫，你可真傻！ “宋漫，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王导很快就注意到了宋漫的脸色不对劲，她轻轻的拍着宋漫的后背。 宋漫飞快的摇了摇头，想要极力掩藏自己的失落与痛苦，她只是埋着头，飞快的将散落在地的文件捡起来。 可是偏偏事情就是不如她意。 越捡越乱，越乱越急。 从未有过的失落与失败感从心底升起。 王导没有说话，也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从宋漫的手里接过了文件夹，耐心的替宋漫将文件一张张铺平整理好。 听陈芝说，这位王导年轻的时候也是情场高手了，此刻她似乎早就一眼洞破了宋漫的内心，她轻轻的拍了拍宋漫的肩膀，没有说话。 “既然张中校的女朋友现在就在现场，那我们就请张中校给我们揭晓揭晓到底是哪一位姑娘？大家说好不好？”佟老师的声音不大不小，透过麦克风，正好落在了宋漫的耳朵里。 宋漫微微一怔，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的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一动不动的。 她的内心深处仍旧在逃避着，告诉自己赶快走，不要再留下来了，不要再抱有任何的幻想了。 可是她的理智，她的身体，她的本能之下，让她动弹不得，她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宋漫怎么会不知道今天这场节目对于汉城上上下下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她怎么能够因为私人感情而临阵脱逃呢？ 宋漫一向将工作和生活分得清清楚楚，此刻她的理智早已战胜了她的情感，她不能走，陈芝还没有来，一旦她现在逃离了，那么他们整个单位上下全都要因为宋漫一个人，而遭受上级部门的通报批评。 宋漫没有那个胆子去承担这一切后果！ “这恐怕不太好吧！”张澄眼底依旧温柔，他静静的看着镜头，目光倘然而又坚定。 可是台下的观众此刻都不乐意了，高声的呼喊着，让张澄去请他的女朋友上台来。 呼声一阵高过一阵，现场观众的热情一波胜过一波。 “张中校，你也看到了，大家还是非常好奇的！”佟老师微笑着看着张澄，他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 此刻，张澄有些狐疑的看向了一旁的汪龄怡，似乎有些惊讶。 汪龄怡只是朝着张澄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张澄此刻的神情被无限的放大在大屏幕上，他的一举一动全然都被宋漫看在了眼里。 他的眉头紧锁着，双唇微微抿着，头正向下倾斜，目光刚好落在自己脚下的一双黑色的军靴上，身体绷得直直的，双手正交叉着握着话筒。 此刻他的一举一动，在宋漫的眼里早就了然于胸。 她知道张澄是在犹豫着，他在思考着，他在踌躇着。 只是，在汪龄怡朝着他点完头以后。 他紧紧交叉着的双手，才有了些许的放松。 他将手里的话筒摆正，缓缓的举到了嘴边。 此刻，现场的观众都默契的闭上了嘴，静静的等待着张澄的回答。 张澄将话筒抵在嘴边，看向了幕后黑暗处，然后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我的女朋友，宋小姐，她今天就在现场，我们相识于遥远的边疆，自打我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除了她，我谁也不娶！” 张澄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沉默了一阵，目光低垂，可是很快却又再次直视着镜头，温柔而又略显歉意。 “很抱歉没有提前跟你商量，希望你不要生气” 宋漫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大屏幕，一时之间，怔在了原地，目光直视着屏幕里的张澄。 她有些不可思议，甚至可以说是出乎意料，从来都不曾预料过。 她以为自己耳聋了，听错了。 “姓宋？” “宋小姐？” “哪位是宋小姐？” “那汪龄怡呢？他不是汪龄怡的男朋友吗？” 此刻台下的观众早已是议论纷纷，众说纷纭，喋喋不休。 屏幕的镜头此刻不停的在汪龄怡和张澄二人之间转换着。 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大吃一惊，显然没有预料到张澄会来这么一句话。 当镜头锁定在汪龄怡的脸上时，她正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失望与痛苦，努力的保持着镇定和平静的神情，静静的看着台下的观众，脸上仍旧带着主持人应该拥有的微笑。 可是透过大屏幕，宋漫却看得清清楚楚，汪龄怡脸上的肌肉此刻正微微发颤着，早已经失去了神经的控制。 “小宋，你和张中校？”王导此刻似乎已经觉察出了宋漫与张澄之间的关系，笑意之中也不免有些好奇的语气，开口问道。 宋漫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王导看着宋漫，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也不再开口追问。 此刻台前的镜头正在台下观众当中一帧帧扫过，似乎想要寻找着张中校口中的那位宋小姐。 可是始终都没有找到。 张澄的这句话，在台词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插曲，幕后的工作人员早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不停的派人在台下观众里去寻找张澄口中的那位“宋小姐” 可是谁又能想到，张澄口中的“宋小姐”就在幕后，就在她们的身边、 不少在看直播的网友，此刻忍不住好奇，张澄的女朋友宋小姐到底是谁？ 网络上早已是一片舆论四起，各种各样，真真假假的消息，全都同时涌现了出来。 观众们所关心在意的，已经不是这期节目了，而变成了张中校的女朋友宋小姐到底是谁？ 节目只好被迫暂停。 突如其来的插曲，让电视台里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始料未及。 宋漫想去找张澄问个清楚，可是还没有走近张澄，就被电视台里的领导喊了过去。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各个领导，宋漫回到演播厅的时候，才被告知今天的节目被迫取消了。 她着急打开手机，才发现已经有十几条未接来电。 沈妍的，高以寒的，陈芝的，方文的…… 却唯独没有张澄的！ “你好，张中校呢？他回去了吗？”宋漫在演播厅内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张澄的影子，只好去问演播厅内的工作人员。 “应该还在休息室！” “好！谢谢你！” 宋漫赶到休息室时，门外的过道上已经站满了帝都总台的工作人员，此刻她们正面面相觑，睁大着眼睛望着对方，脸上的神情也充满了不可思议。 而休息室的大门此刻正紧紧的关上了。 “小马，这是怎么了？” 宋漫走近时，正好碰到了小马，虽然与他不过是几面之缘，但是小马为人踏实、做事认真仔细，宋漫对他的印象很好。 小马看着宋漫，沉默着摇了摇头。 “龄怡姐和张中校，现在就在休息室里！” 站在小马身旁的小苏开口解释着。 “那你们怎么不进去？” “他们俩好像在吵架，我跟在龄怡姐身边六年了，还是第一次见龄怡姐脸色这么差！”小苏小心翼翼的开口。 宋漫还想要继续问下去，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郭局的电话。 宋漫早就猜出了郭局打电话来是想说什么，她急忙的走到了消防通道口，接通了手机。 正如她所料，电话刚刚接通，迎来的就是郭局的一阵痛骂。 “宋漫，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宋漫想开口解释什么，可是却什么也解释不了。 “今天节目对于我们江城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你不是不知道，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好好盯着现场，你在干什么？怎么能够生出这么大的事情！？” “前几天，你跟着我一起去市政府开会的时候，你不是不知道上级领导对这期节目是多么的重视，你居然还给我搞砸了？” “宋漫啊宋漫，你让我郭宏鸣这张老脸往哪里放？过几天开会的时候，那沈厅、王局指不定又在背后笑话我们呢！” 宋漫怎么会不知道这场节目对于汉城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场节目，事关汉城上上下下的声誉，所请来的主公人都是此次参与抗洪抢险，在一线出生入死，其中更不乏像张澄这样的高级军官。 各路媒体争相报道着这些名人事迹，全国人民都时时刻刻关注着汉城的灾情。 节目筹备之时，省厅领导，市里的领导，已经为这次的节目开了十几次会议，就是为了确保节目万无一失，不出任何纰漏和差错。 更何况，今天这期节目又是帝都总台的台柱子汪龄怡汪大才女亲自主持，节目预告刚刚揭晓之时，就已经在网络上掀起了一阵热评。 全国人民早早的就开始期待着这期节目了，就等着直播这一天。 市里领导的压力比什么时候都大，几次三番的开会强调，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宋漫还记得那天老郭是如何信誓旦旦的在各个市级领导面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够完成任务。 宋漫也记得，来电视台之前，老郭是如何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宋漫和陈芝一定一定要在现场盯着，不能够出任何差错。 “老郭……”宋漫心里真的很愧疚，可是她也无能为力，她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让宋漫始料未及。 “别叫我老郭，规矩一点，叫郭局！” 老郭此刻也是在气头上，气势汹汹的在电话一头喊道。 透过电话，宋漫握着手机的手，被老郭的一阵怒吼，此刻也忍不住微微发颤着。 “是是是，郭局！” 宋漫此刻也只好是硬着头皮，连连应声。 “小宋啊小宋，你在我手底下做事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关头出这么大的错误！” “你说说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局一句接着一句，连连开口质问道。 “郭局，我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没有想到张澄与汪龄怡之间的关系，我也没有想到他会……” 宋漫说到后面，越说越心慌，声音也越来越低沉。 宋漫怎么敢说，其实她就是张澄口中的那位女朋友，就是观众们都很好奇的那位宋小姐呢？ 就算是借她一百个胆子，此时此刻她也是不敢说出口的。 “你说什么？汪龄怡请来的老朋友是张澄张指导员吗？” 原本已经平静了不少的郭局，此刻再次对着手机大吼着。 宋漫微微皱了皱眉头，将手机拿得远一点去。 原来郭局还不知道这位张中校就是张澄。 “宋漫？你人呢？说话！” “欸，郭局我在！” 宋漫只好是硬着头皮继续回答道。 宋漫忍不住在心底吐槽着，今天果然是出师不利，一个坑接着一个坑，还都是自己给自己挖的。 “那位张中校到底是不是张指导员？” 郭局再次忍不住的开口追问道。 宋漫知道这件事情，就算是现在骗得过郭局，过几天郭局自己看新闻也是会知道的。 如今瞒也是瞒不住了。 宋漫只能是厚着脸皮，应声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宋漫还未说完，郭局又是一阵怒吼。 “居然真的是张澄？！” “宋漫啊宋漫，你看看你，你做得些什么好事？！” “郭局，您别生气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小宋啊，你和张指导员的关系怎么样？！” 郭局的话刚刚说出口，宋漫心里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我跟他啊？我们一点都不熟呢！” 宋漫如今也只能是厚着脸皮，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不熟？！” 郭局的语调此刻再次提高了三分，震得宋漫的耳朵生疼。 一副你以为我会信？的语气 “郭局，您到底想说什么？” “你去打听打听，看看他的那位女朋友到底是谁？” 第41章 误会解除 “这恐怕不太好吧！”宋漫如今也只能是尴尬着笑着，一脸无奈。 “有什么不好的？！你难不成想看着我这张老脸被市里的那几个老古董天天嘲笑吗？！” 郭局一提起那几个死对头，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 每次只要是市里开会，不小心碰上了，阴阳怪气那还算是好的，指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几个单位的人掐起来不可！ “郭局，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宋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还有，汪龄怡恐怕这次也被气得不轻了，你现在立刻代表我们单位去她面前多说几句好话，知道吗？” “还要去找汪龄怡？！”宋漫心里更是叫苦不迭了，“可不可以让陈姨去？”宋漫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少在这里给我讨价还价，你自己出的错，自己承担，我只要结果！”郭局说完话，就挂断了电话。 宋漫看着手机里的忙音，一阵苦恼。 她回来时，门外还是站着刚才的那批人，一个个的都是低着头看着地板砖，一声不吭的。 休息室内的声音，时不时的传出来，细细碎碎的，宋漫有意想听却也听得不太清楚。 “都进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出来吗？” 宋漫走近，问着一旁的小马。 小马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平日里，出了这种事情，你们也是要站在门外挨训吗？” 小刘瞪了宋漫一眼，没啥好脸色。 宋漫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说错了，只是，她说得也不错啊，这一个个的站在休息室门外一声不吭地，不就是在等着挨骂吗？ “这档子事，还是我来帝都总台以来第一次遇上，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马无奈的开口。 “龄怡姐进休息室之前，接到了台长亲自打来的电话”小刘沉着脸，说道。 宋漫皱了皱眉头，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远比她想象得要严重，竟然连帝都总台的台长都惊动了。 宋漫还想再开口安慰他们，很快，休息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迎头而来的是张澄。 张澄也没有想到，宋漫此刻就在休息室的门外站着。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和欢喜，他想拉着宋漫的手，好好的跟她说几句话。 宋漫刻意的不去看他，躲避着他的目光。 “张澄，你真的要走吗？” 休息室的大门正敞开着，汪龄怡的声音，柔软而带着哭腔，从空荡的休息室里传出，一字一句都被听得清清楚楚。 宋漫有些惊讶，她很想知道张澄和汪龄怡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张澄说了些什么，竟然会让汪龄怡这么一个高傲的人，甘愿在众人眼前丢尽了脸面。 “话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张澄冷着脸，背对着汪龄怡，不曾回头多看她一眼。 宋漫的目光与张澄的眼睛恰好相对，她的瞳孔剧烈的抽动着，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可是很快，她清醒过来了。 她知道，现在并不是和张澄说话的好时机。 “张中校，你要有事，就先离开这里！” 宋漫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张澄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宋漫，很快，就转身便是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你们几个她身边亲近的人都进去安慰安慰她吧！” 宋漫也是从心底可怜汪龄怡。 可是她知道，人都是爱面子的，更何况是汪龄怡这么一个年少成名的才女呢，谁又愿意让外人看到自己最落魄的样子呢？ 宋漫在会议室足足等到了晚上，才等到了小马。 “汪龄怡，她还好吗？” 宋漫不知道为什么，开口说出这句话时，心里竟然有些愧疚。 毕竟这件事情，也是因她而起。 小马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现在方便让我去见她吗？我们领导想……” 宋漫在这里等了几个小时，也是为了完成郭局交代的任务。 “龄怡姐，让我跟你说，请你们放心，今天的事情，她会一人承担，不会牵连到你们江城的领导，所以还请你们领导放心” 小马说完，便拿着手里厚厚一叠文件夹离开了会议室。 宋漫看着空荡荡的会议室，内心只觉得空落落的，不免有些发呆和怅惘了。 汪龄怡很聪明，她已经猜测出她宋漫留下来的意图。 宋漫和她都清楚，今天这件事情，并不是一件小事，不仅是对于帝都总台而言，还是对于整个江城上下的领导班子而言，都是一件重大失误。 按照汪龄怡的名气和实力，她完全可以把责任都推给江城的领导班子，推给江城电视台。 但是让宋漫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会愿意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责任。 宋漫不得不从心里开始有些佩服她。 小马的话都说到这了，宋漫也知道不好再继续留下来了，拿着要带去单位盖章的文件，就离开了大楼。 出停车场时，电视台外面，还是围了不少汪龄怡的粉丝，还在拉着横幅和手环，在门外等着。 宋漫透过车窗，匆匆的瞥了一眼，很快就离开了。 半路上，宋漫就接到了张澄的电话。 “喂？” “是我” 张澄的声音格外的低沉，透过耳塞，一阵一阵的刺激着宋漫的耳膜。 宋漫很快就将把车停在了路边，她知道这一通电话，绝对不会是三言两语就能够结束的。 “怎么不说话？” 宋漫一阵沉默，她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问问张澄，可是话到嘴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沉默了许久，宋漫才憋出了一句话来。 “你在哪？” 电话里传出了张澄低沉沙哑的笑声，很轻很沉。 “笑什么？” 宋漫挑了挑眉头，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 “你总算是愿意问问你男人的境况了” “我……” 听了张澄的这句话，宋漫原本阴沉着的脸色，此刻也忍不住笑了。 “总算是愿意笑一笑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逗我？” “还不是想让你能开心一点” “你……”宋漫有些犹豫，肚子里憋了很长时间的话，要不要说出口。 “想说什么就说，在我这里，不需要有任何的顾虑” 张澄的声音虽然很沉，但是他的一字一句却又铿锵有力，坚定沉着。 听完了张澄的话，她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了起来。 还未等宋漫开口，张澄已经先开口了。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和汪龄怡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漫沉默了，果然一言一行，都逃不过张澄的眼睛。 “怎么不说话了？” “是不是？” “是！” 宋漫咬了咬牙，忍不住点头。 “你现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还在路上呢” 宋漫看着一旁车水马龙的大道，来来往往的车辆奔驰在大道上，路旁的大厦霓光闪烁，汉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生机与繁华。 “那我去你家？” “别！我妈和我弟还在家” 宋漫一想起方文和高以寒现在还在家呢，她还不想这么快，就让家里的人知道，她已经和张澄在一起。 “你在哪？我去找你吧” “也好，我还在原来的房间” “你还住原来的套间吗？”宋漫忍不住咂舌，张澄住的那家酒店本就是汉城数一数二的五星级酒店了，更何况是顶楼的套间，一晚上下来就要花不少钱。 宋漫也忍不住为张澄心疼钱。 张澄轻笑着，“放心，你男人这点小钱还是有的。” 宋漫没想到，不过是自己的一句话，就让张澄如此轻易的看破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一时间也忍不住害羞了。 她还是嘴硬的反驳着。 “谁心疼你的钱了，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我管不着” “怎么就成了我的钱了？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 宋漫隔着屏幕看着手机屏上显示的字，已经从“张指导”变成了“张澄”再到现在的一个字“澄”。 宋漫看着“澄”这一个单字，不知不觉，心中竟然洋溢着一种淡淡的喜悦。 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还很好奇他的名字，为什么会是这个“澄”再到后来，她去看了他的朋友圈。 “澄澈的爱，只为一个中国！” 她才恍然大悟，对于祖国的热爱，原来早就刻在了张澄的骨子里！ 黑夜里，干净得犹如一扇明镜的车窗，透过细微的光芒，宋漫的侧脸，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就在那扇车窗上若隐若现，分外撩人。 她到酒店顶楼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宋漫站在张澄房间的门外，犹豫了许久。 明明和张澄才刚刚在一起，没有多久，按理说还是处在热恋期的，热恋期的情侣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对方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宋漫如今就站在张澄的房门外，只要敲敲门，张澄就会立刻打开门，就能够立刻见到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宋漫在心里还是忍不住，下意识的犹豫，会考虑，会想太多。 她对张澄的爱并不比张澄对她的爱少半分。 她的确很想很想张澄，可是她已经不是刚刚恋爱的小女孩了，有些事情，在她这个年龄去做去说，已经不合适了。 有些言语并不需要亲口说出来，才显得郑重其事。 有些事情也并不需要亲自去做，才显得惊心动魄。 其实只要我是真的爱你，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其他的就已经无足轻重。 宋漫不知道张澄是不是这样想的。 但是对于宋漫而言，的确就是这样。 方文常说宋漫的性格跟她的父亲宋之成很像，心里想些什么，从来都不会轻易说出口，就算是面对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也能够始终保持面色平静如常。 以前宋漫是不信的，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也不再是青春年少的小姑娘了，宋漫越来越觉得，方文说得话是对的。 宋漫轻轻的敲了敲门。 很快，就听着房间内传来急促的，拖鞋在毛毯上摩擦的声音。 紧接着，门被打开了。 “怎么这么久？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吗？” 张澄的神色还带着些许并未褪尽的着急和担忧，一切都落入宋漫的眼底。 张澄高大的身体，就挡在眼前，透过房间里传来的暖光，宋漫其实并没有看清楚张澄的脸。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哭。 没有说一句话，宋漫上前走了一步，紧紧的抱住了张澄。 “怎么了？” 张澄的身体很暖和，衣服上还透着淡淡的香味。 这个香味，宋漫很是熟悉，只是轻轻的嗅了嗅，就已经让她忍不住的沉迷。 她现在只想就这么静静的抱着他。 宋漫还记得她第一次闻到这个香味的时候，还是在藏区驻地里，那时候她还特意问了小邓。 “什么时候部队里还允许喷香水了？” 小邓睁大着眼睛，看着宋漫，一脸无辜的模样，忍不住的拉起宋漫的手，不停的摇头着。 “姐，你不要乱说，我们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香水味儿？这是会受处罚的！” 宋漫还是不信，怒了努嘴，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正和别人说话的张澄。 小邓顺着宋漫的目光看去，这才恍然大悟。 “姐，原来你是在说澄哥啊？” 小邓傻呵呵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一脸的不好意思。 宋漫点了点头，“他身上有股香味，我觉得还挺好闻的呢！” “姐，你这就误会澄哥了，澄哥这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可能会用香水呢，他平日里最见不得的就是爷们儿用香水了” 宋漫听着小邓这口半吊子帝都话，哭笑不得，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了捏小邓的脸。 “小邓，你这口半吊子帝都话，不会是跟你澄哥学的吧？” 小邓傻呵呵的笑着，点了点头，“姐，这都能被你看出来啊？” 宋漫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小邓偷偷看了一眼张澄，只见着张澄还在跟身旁的人聊得正欢，这才压低了语调，小声的在宋漫的耳边说道，“姐，我跟你说个秘密，营里谁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呢！” 小邓一边说着，一边拍着胸腹，打着包票，脸上也是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宋漫看着小邓得意的模样，心里也忍不住好奇了，挑了挑眉头，问道，“你说说看。” “姐，你还别说澄哥虽然是军营里的粗老爷们儿，可是澄哥可爱干净了，平日里他用的洗衣液可比我们多好几倍呢，你说的香味，应该就是洗衣液的香味！”小邓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在口袋摸索着手机。 小邓见宋漫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还有些生气。 第42章 云开雾明 “姐，我可没骗你，你要相信我，我还知道澄哥用的是什么牌子呢！”小邓一边说着，一只手已经划开了屏幕，打开了图库，很快就翻到了一张照片，递给了宋漫看，“姐，你看，就是这个牌子，澄哥只用这一个牌子，其他的都不用呢！” 宋漫接过手机，认真的看着图片，只见着“天然茶籽除菌”这五个大字就出现在了眼前。 她虽然只是飞快的看了一眼，可是心中早已经将牌子记在了心里。 宋漫紧紧的抱着张澄，久久都没有松开手。 她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嗫嚅着呢喃着，“真好闻，和以前的味道一样！” 张澄看着怀里的宋漫哭笑不得，他忍不住的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发现并没有任何味道呀。 张澄忍不住揉了揉宋漫的头发，宋漫的发丝很软，揉在掌心里如同握着一把棉花。 “外面冷，先进来” “好！” 宋漫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来，朦胧的看着张澄，点了点头。 张澄轻轻的握住了宋漫的手，才发现宋漫的手掌心原来这么凉了。 “在门外站了很久了吧？” 张澄不用想也知道。 “你怎么知道？”宋漫有些吃惊，自己的一举一动，张澄竟然都了如指掌。 张澄没有说话，只是轻声的笑了笑。 一副“我会不知道你？”的神情。 张澄的双手此刻正小心翼翼的捧着宋漫的双手，想要将她的手握暖。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紧紧的含着宋漫小小的手，看起来滑稽而又可爱。 房间里只有一盏落地灯还亮着，温暖的灯光温和不刺眼。 他们找了一个靠近落地窗的沙发上坐下，江城繁华热闹的夜景直入眼帘。 张澄就坐在宋漫的身旁，此刻他仍旧是静静的握着宋漫的双手，为她取暖。 由于常年在军队里受过训练，张澄的呼吸均匀而有力，温热的气息一阵又一阵的散在宋漫的手背上，如同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毛毯。 两个人此刻的距离近在咫尺，宋漫只觉得脸格外的热，热得发烫。两只被张澄紧紧握着的手此刻也觉得分外的别扭了起来。 “害羞了？” 张澄看着眼前满脸通红的宋漫，突然有了不少的兴致，他挑了挑眉头，紧紧的盯着宋漫的脸，好笑着问道。 宋漫很快的抬起了头，飞快的瞪了他一眼，便把手抽了出来。 “哪能跟你这个情场高手比呢？” “还在生气？” 张澄并没有生气，依旧是带着一副笑意，看着宋漫。 “没有！” “你说谎的样子，还是这么可爱” 张澄说着，一只手已经紧紧的捏了捏宋漫的脸。 宋漫生气的扭过头去，不让张澄再继续捏她的脸。 “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张澄依旧是一副笑意，默不作声的将宋漫的双手再次紧紧的握在掌心里，轻轻的揉搓着。 一边还忍不住的自言自语道，“怎么手还这么凉？” 宋漫从来都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尤其是面对张澄的时候，就算是再生气，张澄只要柔着声音哄着她，所有的烦恼都能快速烟消云散。 “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 宋漫看着张澄很认真的问道。 宋漫虽然没有明说，这个她到底是谁？可是宋漫的意思，已经是显然而知了。 “原来你一直在为这件事生气” 张澄似乎有些恍然大悟了，怔怔的语气，似懂非懂的神情。 宋漫郑重的看着张澄，点了点头。 “我没有吃错，但是你总得要告诉我汪龄怡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前女友？”宋漫又觉得这句话说得格外的别扭，很快，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或者，她是不是你的初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此刻宋漫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着自己。 这句话一说出口，倒衬托着她真的挺像一名怨妇了。 难怪，沈妍临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因为爱情而昏了头。 宋漫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句话竟然有一天会从她自己的口里说出来。 张澄看着宋漫脸上的神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忍不住的大笑着。 “笑什么？” 宋漫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有这么好笑吗？” 张澄轻轻的揽过宋漫的肩膀，另一只手已经将宋漫的双手扣在掌心里，“什么前女友，初恋女友，还有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张澄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分外的好笑，哭笑不得的看着宋漫，一脸无奈。 “他们都这么说” “你说的是帝都总台节目组那几个？” 宋漫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眼里也有了些许好奇张澄会说些什么。 “她们是不是还说，几年前的冬天我亲自送汪龄怡上班？” 宋漫睁大着眼睛，点了点头，“听你这句话，看来她们说得都是真的了！”宋漫说到这里，有些失落。 “假的！” “假的？” “宋漫，我问你，你是信我，还是信她们？” 宋漫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信你，我当然信你！” 张澄看着宋漫的反应，很是满意的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宋漫的脑袋。 “我和汪龄怡确实已经认识很多年了，我们都住在一个军区大院里，家里的长辈也都互相熟悉”张澄开始慢慢的解释道。 “那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宋漫听到了这里，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张澄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个小盒子，塞在了宋漫的手里。 盒子方方正正的，是暗暗的橄榄绿色，上面还印有西北军区几个大字。 宋漫轻轻的瞥了一眼，并没有打开。 此刻，她的心情早已被张澄方才的几句话给扰乱了。 她哪里还有心情去看这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 “但是，在军区大院里，不只有我和汪龄怡，还有很多其他的伙伴，我和他们才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那汪龄怡呢？” “她从小到大，都被家里人管得严，小时候我们在院子里玩闹，她就被关在家里读书练字呢！” “那后来呢？” “别着急，我慢慢跟你说” “后来，我们慢慢的也大了，虽然我和汪龄怡，初中高中都是在同一个学校读的，但是我们之间没说过几次话，碍于长辈们相熟，我们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但是汪龄怡她喜欢你，你不知道吗？”宋漫抬起头来，看着张澄有些疑惑。 汪龄怡对于张澄的喜欢，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张澄就算是个钢铁直男，也应该是能够感受得出来。 张澄点了点头，有些沉默。 宋漫也不着急，静静的等他说。 “早些年，我已经拒绝过她了” “她很优秀，这些年在帝都总台作为台柱子风生水起，见过的达官显贵数不胜数，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军官而已，我以为她早就忘记了这件事” “今天我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了，我真的不喜欢她，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更不会有” “宋漫，对不起”张澄揽着宋漫的那双手，不自觉的紧了起来。 “张澄，至始至终你都没有对不起我，”宋漫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张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目光。 “那你还在意她吗？” 宋漫的脑海里再次浮现了汪龄怡在休息室里痛苦的神情，张澄离开时的坚决和决断也全然都出现了宋漫的眼前。 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那该是有多么的痛苦。 宋漫摇了摇头，“同样是作为女生，我只是有点心疼她！” “但是我也明白，感情这件事情，强求不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现在总算是不生气了吧？” 宋漫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是又很快的摇了摇头，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张澄看着宋漫，只觉得宋漫一举一动都滑稽好玩的很，头摇摆得像极了一个拨浪鼓。 “你来电视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没有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 张澄笑了笑，他就知道，宋漫就算是现在没有追问这件事，以后想起来了，也是一定会追问的。 “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现在好了，惊喜变成惊吓了！”宋漫有些无可奈何。 那位张中校的女朋友宋小姐，到底是谁？现在还挂在热搜第一条。 手机里还有郭局今天打来的通话记录。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通话时间上显示着“43分钟” 郭局训了宋漫，整整43分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 千叮咛万嘱咐，要让宋漫从张澄这里套出宋小姐到底是谁？ 半路上，陈芝又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大概的意思也是差不多如此。 宋漫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她上哪儿给他们找到那位合适的“宋小姐”呢？ 但是这些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了，宋漫也并不想让张澄知道这些烦心事，至少按照宋漫的工作能力，这些事情她也还是能够解决得了。 那就不需要连累张澄也替她操心了。 “想什么呢？” 张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箱子里面拿出了一本封面上有些破旧的册子出来。 “这是什么？”宋漫突然对桌子上那本破旧的册子感兴趣了。 张澄没有说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一点都不好奇，盒子里装得是什么吗？” 张澄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宋漫，“你快打开看看” “这里面是什么？”宋漫一时间还有些懵。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是胸针？！” 宋漫打开时，那枚古铜色的胸针映入眼帘。 胸针不大不小，但是样式却是格外的精致典雅。 宋漫将胸针从盒子里面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里细细的端详着。 那是一块白金质地的胸针，形状是对照着领花一比一刻制而成的，用尽翡翠镶嵌。 样式简单而又大方，但是细细看来，处处都透露着精致和心意。 宋漫虽然不太懂翡翠，对于白金也不甚了解，但是仅仅只是看着手心里的胸针，她都知道定然是价值不菲的。 宋漫没有佩戴胸针的习惯，对于胸针的款式和做工都算不上太了解。 说起来，宋漫第一次对胸针有一定了解之时，还是陈芝教她的，后来慢慢的，偶尔去省里开会，也会看到不少女性工作者的胸前会佩戴着一枚精致的胸针。 陈芝戴过的胸针数不胜数，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天一个不重样了。 但是都不及宋漫手里的典雅精致。 “陈姨可喜欢胸针了，你是要送陈姨吗？” 宋漫看着手心里的胸针，有些好奇的问道。 听到宋漫提起陈芝，张澄脸上的神情有些沉了沉，似乎不大愿意听到宋漫提起这个人的名字。 “你喜欢吗？”他只问。 “喜欢”宋漫如实的回答，看着张澄点了点头。 “那就好！”张澄听完了宋漫的回答，很是满意的笑了笑。 “很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亲自送给你！” 宋漫有些惊讶，也不知道张澄说得很早之前，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好的。 “我看着手底下那些弟兄们谈恋爱时，都会给女朋友送一个我们部队里的领花，我当时还想着后勤那儿领花一抓一大把，没什么好新奇的，有什么可送的”张澄说到这里，很是不好意思的，故意撇过头来，笑了笑，“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我也不太懂你们女生都喜欢些什么，但是我想着只要是别的女孩子有的，那你一定得有！” 宋漫看着眼前的张澄，只见着他的脸上已然是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羞涩，与平日里的他，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宋漫伸出手，抚在张澄的两边侧脸上，将他的头摆正。 二人的眼睛相互对看着，四目相对。 宋漫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有了兴致，冲着他便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张澄，你是真的第一次谈恋爱吗？” 宋漫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有些吃惊，又有些惊讶。 此刻，她也忍不住学着张澄的样子，轻轻的捏了捏张澄的右脸，睁大着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好奇。 第43章 云开雾明2 张澄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开了头，故意岔开了话题。 “第一次送你礼物，就想着一定是要送一个特别一点的给你，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觉得这枚翡翠胸针最配你” “拿来之前，其实心里还是挺忐忑的，但是大姐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大姐？她知道我们的事？” 张澄点了点头，“那是我的亲姐姐，大我八岁，我张澄为人处世讲究光明磊落，既然我们在一起了，就应该让他们知道，你宋漫是我张澄的人！” “不仅是大姐很想见你，家里的亲友们都很想见见你，下个月跟我回帝都吧，带你去见见他们” “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 张澄点了点头，看着宋漫有些吃惊又有些抗拒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不想见见他们？” 宋漫一时间有些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宋漫的心里是有些惊喜又有些紧张，她与张澄之间，在一起也不过是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对于张澄的的确确是喜欢的，可是她除了了解张澄这个人，对于张澄的其他却一概不知。 当年她真的是怕了，变得小心而谨慎，不敢轻易的尝试。 以至于现在，她只觉得自己与张澄之间，虽然是在一起了，可是两个人的中间好似还是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膜。 说实话，宋漫还没有做好准备，将张澄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家人，在她的眼里，她与张澄之间，倒像是一段阴暗的地下情，似乎只要一见光就会立刻湮灭。 她一直以为张澄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宋漫怎么也没有想到，张澄是张澄，余宁是余宁，张澄是一个与余宁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如同高山草原，一般稳重而沉稳，豪迈却又不失辽阔。是宋漫活到现在这么个年纪，第一次遇见了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只要是张澄认定的事情是永远不会改变，同样的，只要是张澄认定的人，也同样不会轻易放弃，让她受一分半点的委屈。 他对于宋漫而言，必将意义重大，无可替代。 “是我一时高兴，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你不喜欢见陌生人的，我是知道的，等你什么时候想见了，咱们再去见，好不好？” 张澄此刻笑得格外得憨。 宋漫莫名的只觉得内心一暖，心情也变得格外好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头昏脑热、一时冲动。 此刻，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张澄又惊又喜，看着宋漫，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发什么呆呢？” “没有，我只是觉得像是做梦一样恍惚，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第一次见我的时候？” 宋漫看着张澄一愣一愣的，像极了一个二傻子。 她忍不住开始恍惚，脑海里浮现了当初第一次在高原上看到张澄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他身穿绿色军装，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眉眼之外，意气风发之中又有军人的刚毅和坚韧。 虽然那时候她是旺达的老师，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名叫张澄的男人。 但是不知道为何，她总隐隐觉得张澄似乎很早就已经认识她了，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而已。 “漫漫！” “嗯？” 宋漫的目光此刻正落在窗户外的江景。 不远处的江水上，一艘艘航船在江面上缓慢的游动着，江水两岸的高楼大厦正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时不时，还有张灯结彩的游轮在江两岸间来回穿梭着，长江大桥巍峨而又雄伟， 眼前的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勃勃生机。 那个陷入在洪水和灾害之中的江城，重新焕发出了新的气息。 宋漫也忍不住的在心中感叹着，这座她所爱所敬的城市。 “感谢每一位为江城付出的人们，江城人民永远不会忘记您” 江中的小岛上，一座高高的灯塔上，此刻正出现了这么几个大字。 火红火红的灯光与金黄的字体交相辉映，远远望去，如同茫茫黑暗之中燃起的熊熊烈火一样，燃烧着奔腾着。 宋漫的内心充满了激动。 “张澄，真的很感谢上天派你出现在了我的世界” 宋漫的话音刚刚落下，眼前倏然一黑，紧接着，头脑里一片空白。 四周变得格外的安静，她的毛孔一寸又一寸放大，似乎每一寸毛孔都在雀跃着，欢呼着。 心脏正扑通扑通的跳动着，每一次跳动，她都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到底是张澄的心跳还是她的心跳。 明明已经是秋天了，但是宋漫的后背已经满是汗水。 宋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怕热。 本以为张澄那张脸，在高原高海拔地区，经历了长年累月的暴晒，已经满是粗糙。 可是，宋漫怎么也没有想到，张澄的唇居然会这么软。 只不过是轻轻一碰，就足以让宋漫迷恋上了这种奇妙的感觉。 往前的二十五年里，宋漫在感情路上走得并不顺利。 甚至有些时候，宋漫对男人充满了厌恶。 但是在往后余生当中，宋漫突然对张澄有了信心。 “张澄……” “嘘，不要说话” 宋漫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可是听完张澄的话，她只是格外顺从的点了点头。 落地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张澄给关上了。 房间里一片黑暗，窗外的灯光变得格外的明丽。 宋漫迷迷糊糊之中，睁开眼来，张澄的眼睛在这片黑暗之中显得格外的明亮，如同一块黑色的宝石，熠熠生辉。 透过那黑曜的宝石，宋漫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张脸算不上一眼惊人，也并没有双眼皮大眼睛。 但是所有的五官凑在一起，却难得的和谐而舒服。 以往的很多时候，宋漫也忍不住在想，她算不上什么大美女，至少跟沈妍这位大小姐比起来，宋漫的脸算是寡淡得很了，张澄为什么喜欢的会是她呢？ 可是今天晚上，宋漫突然明白了。 第二天宋漫很早就醒了。 张澄的手很自然的搭在了宋漫的腰间，下巴正抵在宋漫的脑袋上，两只手将她紧紧的揽在了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小婴儿一般。 宋漫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张澄还在熟睡着，眉眼舒展而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平日里张澄大部分时间都是板着一张脸，大部分时间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能说一个字，就绝对不会说一句话。 如今居然连睡着了，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宋漫忍不住伸出手来，抚摸他的侧脸。 “真的是高兴坏了”宋漫看着张澄脸上的笑容，心里忍不住的念叨着。 她蹑手蹑脚的移动着，很快就从张澄的怀抱里钻了出来。 她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一半的窗帘。 清晨微风伴随着暖阳，扑面而来。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太阳已经从江面上缓缓升起。 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鱼群跳跃翻涌。 横跨长江两岸的长江大桥，在一片雾蒙蒙之中，隐隐约约可见其轮廓。 时间已经不算太早，长江大桥上已经有不少的车辆来回穿梭着。 是个好兆头，宋漫忍不住在心底念叨着。 就在昨天晚上，宋漫决定今天要去做一件大胆的事情。 她从床头柜上拿上手机，踩在地毯上，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虚掩上了门，走到了客厅。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但是，两个人如同提前约好了一般，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第一句话。 宋漫看着手机屏幕，刚好是一分钟整。 她无奈的清了清嗓子，正如方文说得一样，都几十年了，他的倔脾气是改不了了。 宋漫清了清嗓子，轻声的开口道，“爸！” “嗯”宋之成的语气很是平淡，他似乎早就料到，宋漫一定会是那个先服软的人。 所以他只用耐心的等着，就好了。 “今天妈和宋以寒就会回去” “嗯，你妈给我打电话了”宋之成的语气依旧是平静如水。 “今天我也会回去。” “你也要回去？”宋之成的声音总算是有些起伏了。 宋漫轻声的笑了笑，宋之成的反应一切都如她所料。 “对，今天我们也要回去” “你们？”宋之成的声线有了明显的波动，“宋漫，我从小就教育你，话要说清楚，你都忘了吗？” “爸，话我还没有说完呢！”宋漫笑了笑，她很满意宋之成的反应。 “我和张澄一起回去” 电话那头，宋之成再次陷入到沉默当中，一时间，父女两人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宋漫也不指望宋之成会和颜悦色笑着答应，但是他下定决心要带张澄回家的打算，至始至终都没有因为宋之成的态度有任何的改变。 她在心里早就预感到宋之成一定不会轻易松口。 但是这些对宋漫来说都不重要了。 她坚定的选择了张澄，就已经不在乎任何的阻挠和反对了。 她不仅要告诉宋之成，要告诉方文，他们在一起了，他还要告诉全世界。 “也罢！”一番僵持之下，宋之成总算是松口了，“你也好久没有回家了！” 对于宋之成的反应，宋漫显然是没有意料到的，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宋之成会如此痛快的答应了。 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忍不住在脑袋里计划着，宋之成不答应让他们俩进门，她就拉着张澄站在院门口，也不走，看谁犟得过谁。 宋之成是老一辈人了，特别看重脸面，也特别在意街坊邻里的看法，所以宋漫完全相信，不出半个小时，宋之成一定会让他们进门的。 可是宋漫预料了这一切的一切，她却没有料到，宋之成竟然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她有点不习惯，可是转念一想，她上次见宋之成还是大半年以前。 那时候她刚刚在藏区死里逃生，好不容易休了假回来，又回了一趟老家，本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可是饭桌上，宋漫还是和宋之成吵起来了，这场吵架其实早就可以见到端倪，宋漫天生散漫而自由，只愿做自己喜欢做得事情，与宋之成所信仰的，大相径庭。 父女俩都是一副倔脾气，谁也不让谁。 到了最后，也只能是不欢而散，宋漫没有吃几口饭，就撂下了筷子，摔门走了。 算算时间，自从与宋之成吵完架后，她就没有主动给宋之成打过电话，今天这还是头一次呢，宋漫虽然面上冰冷，可是心里却也是愧疚得不行。 “在想什么呢？”张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从背后抱住她，他下颌正抵在宋漫的肩上，温热的嘴唇正如小鸟啄食一般沉醉的亲吻着宋漫的耳垂。 宋漫看着手机上刚刚的通话记录，心里止不住的兴奋，嘴角都快要咧到耳边了。 她冲着张澄挥了挥手机，一脸得意。 “张小弟，今天跟姐回家吧”宋漫转身，勉强的踮起了脚尖，勾上张澄的肩膀，一脸得瑟而又炫耀的神情。 张澄宠溺的看着宋漫，却还要装作正儿八经的模样，“几天不见，你都学了些什么？勾肩搭背的成何体统！”一只手，很不安分的掐了掐宋漫的腰。 “假正经”宋漫忍不住拍开了张澄的手，狠狠的白了一眼张澄。 张澄的手臂太强壮了，宋漫刚刚拍完，手掌心已经红通通的吃痛着。 “怎么了？给我看看”张澄着急的抓起宋漫的手腕，细细的查看着她的掌心，一边温柔的吹着气。 “果然都是练家子，以后我可不敢招惹你了”宋漫悻悻的说道，心有余悸，脸上挂满了委屈。 张澄的手掌心很粗糙，此刻温暖宽厚的掌心覆盖在宋漫细腻的皮肤上，小心翼翼如若珍宝似的揉搓着她的掌心，她并没有任何的不舒服，反而觉得心里格外的踏实。 “明明比你大了好几岁，一觉醒来就变成了你的小弟？我都没说委屈呢”张澄难得的一副委屈无辜的神情。 “好好好，张大哥成了吧？” 不就是这么点小事？至于委屈成这个样子？ 宋漫也忍不住怀疑自己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发了疯哪根筋搭错了。 第44章 结婚?! “不行”张澄很是抗拒的摇了摇头，“喊什么大哥，我有这么老吗？” 宋漫很是认真的盯着张澄的脸看了许久，然后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确实挺老的，带出去，别人都以为是我叔呢” 宋漫说完，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哈大笑着。 “真的有这么老吗？”张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逗你的啦”宋漫努力的憋住笑，抬起头努力的装作一副认真的神情看着张澄。 张澄只是幽幽的瞥了一眼宋漫，一副我才不信的神情。 张澄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他带着旺达去找那位“宋老师”时，那位“宋老师”可是当着他面儿嫌弃他老呢。 “你不会还记着那次吧？”宋漫透过张澄的眼睛，很快也想起了那段往事，她努力的憋笑着，一只手轻拍着张澄的胸膛，“不要这么小气。” 张澄看着宋漫，有意逗他开心。 此刻也绷不住脸，看着宋漫笑了笑，一只手再次捉住宋漫的手腕，宠溺的说道，“手心不疼了？” 明明根本就已经检查了一遍，没有受伤，他还是忍不住再次低下头，弯下腰，细细的看着宋漫的手掌心。 “阿澄” “嗯？”张澄有些惊讶，又有些新奇，他是第一次听宋漫这么喊他的名字。 “我是认真的，今天跟我回家吧” “回家？” “对，跟我回老家，带你去见我的父亲” 宋漫拉着张澄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不管是从眼神还是从语气，都认真到不能再认真了。 这种认真的劲儿，就算是面对棘手的工作，宋漫也都从来没有过。 “怎么不说话了？吓到了？” 宋漫等了很久，张澄都没有说话。 “你可是我第一个带回家的男人！”宋漫说到了这里，很是傲娇的看着张澄，笑了笑，“机会难得哦，你可不要浪费了这个好机会呢。” “那余宁呢？” 听到余宁这两个字，宋漫显然有些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张澄竟然会对余宁耿耿于怀。 “就这事？” 张澄点了点头。 “别说我爸了，他连我妈和宋以寒都没见过呢！”宋漫一说起余宁，就忍不住瘪了瘪嘴。 往日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对余宁这种渣男还能念念不忘，难舍难分。 现在回想起来，宋漫只觉得自己是真的傻。 “你看你多幸运，我们俩还没在一起呢，你就见到了我妈见到了宋以寒” 宋漫说到了这里，停顿了一番，紧接着又继续说道，“现在就只差我爸了。” “我爸他这个倔脾气，只要见面了，总要吵架，对什么都挑剔，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会喜欢你的”宋漫抬起了头，狡黠的看着张澄，笑得格外的灿烂。 “宋漫”张澄伸手紧紧的抱住了宋漫，亲吻着她的秀发。 宋漫知道张澄想说什么，她一切都明白，她一切都记在心里，她只是贪婪的在张澄的怀抱里沉沉的点了点头。 轻声的呢喃着，“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们结婚吧！” “你说什么？”宋漫的头靠在张澄的肩膀上，张澄的声音很轻柔，宋漫是真的没有听清楚。 张澄笑了笑，摸着宋漫的后脑勺，耐着性子，重新再次说了一遍。 “漫漫，嫁给我吧” 宋漫这一次可算是听清楚了，她冷不丁的推开了张澄，就差没从沙发上弹起来了。 她不停的在客厅里踱步着，眉毛都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你这是有多不愿意？”张澄看着宋漫尤为反常的模样，挑了挑眉头，背靠着沙发，一只手搭在一旁，“嫁给我，就这么委屈你？” 宋漫的步子顿了顿，瞥了一眼张澄，看着他欲言又止。 “说话” “张澄，你先冷静一下！”宋漫看着张澄的眼睛，正儿八经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的语气。 “我很冷静”他脸上的笑意已止，一只手握住宋漫的手腕，轻轻一拉，就把宋漫拉进了怀里。 宋漫撞在张澄坚实的胸膛上，鼻子撞得生疼。 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张澄就已经吻了上来。 炽热而又浓烈，像是打翻了一杯浓茶。 只是这一次，张澄得逞了以后，很快就松开了宋漫，只是轻轻的将她抱在怀里。 在宋漫的耳边轻声的说道，“不是头昏脑热，不是一时冲动，是蓄谋已久。” 张澄的声音很轻，飘飘渺渺，宋漫只觉得如同踩在云梢上，软绵绵的，好像下一秒就会跌入悬崖。 在宋漫一愣一愣的呆在原地，还在想着张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勾了勾唇角，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昨天晚上那本封面略显陈旧的册子。 “看看”张澄将手中的册子亲自交到了宋漫的手上。 宋漫看着张澄，有些迟疑。 张澄只是看着她点了点头。 “张氏族谱” 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族谱这种东西？ 就算是有族谱，不都是电子版了，谁还会留着这本封面都快要掉下来的册子？ 不过这些宋漫也只敢在心里这么吐槽着，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当着张澄的面儿，吐槽他们家的祖先呢。 “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吗？现在怎么不看了？” 见宋漫看着封面发愣，张澄忍不住伸出手掐了掐宋漫的脸，一脸宠溺。 “看就看呗”宋漫不甘示弱，毫不留情的拍开了张澄的手，“再捏，皱纹都要被你掐出来了！” 对于张姓，宋漫并不陌生，以前读书的时候，一个班上姓张的同学总有好几个。 只是关于帝都张家，宋漫却知之甚少。 宋漫还记得以前上历史课的时候，那时历史老师随口提起张家大部分都在南方，在帝都确实不算多见。 宋漫带着狐疑甚至是好奇的心情，一面面的翻开了这本册子。 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翻开册子正文的第一页，就是张家的原始祖先，竟然从战国时期延续到了现在，足足有几千年的历史渊源。 从前往后，几千年的历史当中，从名臣、名将再到诸侯，从政治家、天文家到史学家，从诗人、文学再到书画，直到是现在，还有许许多多有名有姓的张家人活跃在娱乐圈、商界和政界。 很快，宋漫就翻到了最近几年。 原来张澄的父亲是他们那一代的长子，张澄还有三个叔叔和两个姑姑，而到了张澄这一代，张澄的父亲生了他和他的姐姐，但是他的三位叔叔都只生了一个儿子或者是一个女儿，而两个姑姑的情况，宋漫并没有看到族谱上有所记载。 宋漫一点点的从前往后细细的看着，族谱上记载得很是详细，从籍贯，再到出生时候的生辰八字，再到取字取名的缘由，再到日后的上学工作。 “张倾？”宋漫看着这个名字，有些迟疑又有些疑惑，好像在哪里听过。 “怎么？你认识大姐吗？”张澄听着宋漫嘴边正呢喃着这两个字，很快就提起了好奇心。 “张倾？”宋漫皱了皱眉头，努力的在脑海里回想着。 很快，宋漫就想起来了，以前上学时，公开课上，教授曾经几次三番提起过这位女强人的名字，但凡是张倾经手过的投资项目都是稳赚不赔的，在金融界只要提起“张倾”的名字，没有人会不知道，只不过那时候宋漫的研究方向并不在此，所以常常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很快也就忘了。 宋漫隐隐约约记得三年前，还曾听闻张倾的新闻，她已经不再插手投资项目了，转为内部风控。 慢慢的，宋漫已经很少再听说过张倾这个名字。 张澄看着宋漫脸上的表情，很快就猜出了宋漫心中的怀疑。 他只是笑了笑，“大姐三年前嫁人了，所以也不好再抛头露面，集团的事情她都没怎么管。” 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轻而易举的解开了宋漫心中的谜题。 “那张也芝呢？”宋漫很快就看到了这个名字，一只手指给张澄看。 “张也芝也是那个张也芝吗？” 张也芝是娱乐圈有名的影视剧ost小天后，目前在放的各大影视剧里的ost都是请张也芝来唱。 去年某仙侠剧的爆火，也使得张也芝的名声更为广泛流传。 沈妍很喜欢看那部仙侠剧，更喜欢剧中的配乐，所以整整一年里的大部分时间里，沈妍都会在宋漫的耳边嘀嘀咕咕的喊着张也芝的名字。 宋漫不是什么追星的人，不过是在沈妍日复一日的熏陶下，才算是对张也芝这位年纪比她们小了三四岁的小妹妹有了印象。 宋漫开口问到了这里，又惊又喜。 要是沈妍知道了这件事情，指不定能有多开心呢。 张澄耐心的点了点头，“张也芝也是那个张也芝。” 宋漫有些不可置信，忍不住细细看了她的生辰八字，可是确实与网上盛传的出生年月是相对应的。 “也芝工作挺忙的，我也很久没见她了，不过她今年回家过年，你跟我回去，一定可以见到她本人的”张澄似乎怕宋漫不肯相信他，张澄拿出手机翻开微信找一个对话框，发了一条语音。 “也芝，跟你嫂子打个招呼！” 宋漫还没有反应过来，张也芝就已经回了一条消息。 “嫂子，我是也芝，澄哥总算是愿意带个嫂子回家了，我们都很欢迎你呢” 语音刚刚播放，宋漫就听出了这条语音确实就是张也芝本人的声音。 宋漫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张澄，又看了看对话框，不知道此刻到底要不要回答张也芝的话。 张也芝真的很热情，宋漫有些不知所措，她是个慢热的人，很多话可能还不习惯早早的宣之于口。 张澄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就洞破了宋漫心中的顾虑，“也芝是我的妹妹，以后也是你的妹妹，你只管当你的嫂子，不想回答也没事” 宋漫点了点头，不免觉得心中一暖。 张澄是真的了解她，也是真的体贴她，处处事事都有在为她考虑着。 不想让她遭受任何的委屈。 但是正因为如此，既然张也芝是他的妹妹，那也是她宋漫的妹妹，她理应像对待自己的妹妹一样对待张也芝。 毕竟别人都已经这么热情了，自己如果再不表示点什么，也实在不是宋漫的风格。 “也芝，我也很喜欢你，那我们不久后再见” 宋漫拿着张澄的手机，温柔的开口。 宋漫怎么也没有想到，张澄所在的张家背后竟然如此辉煌。 以前宋漫还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名校研究生毕业，长得还算过得去，工作稳定，有房有车，配张澄这位张营长，也不算是高攀。 可是现在看来，宋漫只觉得自己实在是高攀不起了。 “你在想什么呢？”张澄看着宋漫微微发愣，一只手又忍不住捏了捏宋漫的脸。 “张澄，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结婚这件事情是你的终身大事”宋漫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像是开玩笑，从语气再到神情都是认真到不能再认真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好好考虑呢？”张澄一直都是带着笑意，目光深邃而又深情的看着宋漫。 “张澄，我觉得我是高攀你了”宋漫不是个说话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人。 张澄没有说话，只是很快从宋漫的手里拿过族谱，很快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面，而在那一面当中，张澄名字的旁边，有一块空白的地方，等待填写。 “你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吗？”张澄的手指正指着那片空白之处。 宋漫摇了摇头。 “这是属于张澄之妻的，是我留给你的，现在是你，以后也是你，这次回帝城，我就会让人把你的名字写上去”张澄的语气一字一顿，并不是在开玩笑。 “宋漫，你很好，嫁给我，是我张澄几世修来的福气，是我高攀了你，而不是你高攀了我” 张澄轻轻的抬起宋漫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 宋漫没有说话，这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自卑，宋漫不是没有体会过，以前的余宁是如此，现在的张澄也是如此。 第45章 女婿 宋漫在单位里工作已经有几年了，这几年由于工作关系，宋漫也听闻了不少官场上的流言蜚语。 不少铁面无私、被歌功颂德的官员们，背地里不知道贪污腐败了多少，哪里哪里又养了新的二奶，哪里哪里又购置新的豪宅。 省城里哪位大官的公子又强奸了哪位年轻的少女，哪位官二代又闯了什么祸，犯了什么法。 不过是随随便便打一通电话，就能够轻易解决。 这些宋漫早已有所耳闻，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是不敢苟同于这些的，可是身在体制内，有些事情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职员能够轻易去改变的。 以前，宋漫以为余宁会是他们中的特例，可是后来，宋漫也明白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宋漫都下定了决心以后的男朋友，不求他富贵，也不求他飞黄腾达，只要他干干净净、能够爱岗敬业，就算只是普普通通的，她也很满意了。 可是宋漫没有想到，她会遇见张澄。 她的一切，张澄随随便便都可以调查得清清楚楚。 可是张澄呢？除了手中的这本“死物”，她对他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了。 更何况，张澄背后的张家，是身处于权力欲望富贵旋涡之中的帝都。 宋漫只觉得自己站在张澄的面前，就像是脱光了衣服一样，丝毫不挂。 “宋漫，相信我，好吗？” 张澄的双手正紧紧的握在宋漫的肩膀上，他的眼睛无论何时何地都如同黑宝石一般闪闪发光，这种黑曜的光芒让人沦陷，也让人忍不住的选择相信他。 宋漫像是着了魔一般，内心如野草般疯狂生长着的恐惧和胆怯，在此刻突然烟消云散了，她只是看着张澄，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什么也不在乎了，就算是刀山火海，这次她也下定了。 “好！” 在房间里很快吃过了早饭。 宋漫今天穿了一件湖蓝色的短款毛衣和高腰半身黑裙，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绒面的高跟鞋。 湖蓝色的毛衣，颜色很正，衬着宋漫的皮肤越发的白皙。 湖蓝色的毛衣还是去年买的，那时候刚刚和余宁分手，沈妍拉着她去逛商城散散心，又让她试了一堆衣服。 那时，她刚刚穿着这件湖蓝色的毛衣从试衣间走出来时，连沈妍都看呆了眼，赞不绝口。 宋漫那时候心不在焉，只觉得什么都索然无味，毫无兴趣，并没有觉得这件毛衣有何不同。 也不知道沈妍是有意安慰宋漫，还是已经料到了一年后的今天。 那时候，她一口咬定，直喊着宋漫下一个男朋友一定会喜欢的，让宋漫一定要买下来。 当时，宋漫没往心里多想，只是无可奈何的白了一眼她，胡编乱造的能力可是越来越强了。 今天，宋漫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翻出了这件挂在柜子里一次都没穿过的蓝色毛衣，鬼使神差的又给带来了酒店。 至于宋漫为何会将那天的回忆记得如此清楚，还不是因为这件毛衣足足花了她九千块钱。 那时候宋漫倒也不觉得肉疼，只是听了沈妍的话，就拿出了卡直接付了钱。 现在想来，宋漫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九千块钱，买什么不好，偏偏就买了一件毛衣。 她对着镜子随便画了一个淡妆，涂了淡淡的口红，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宋之成不喜欢宋漫画浓妆，涂艳色的口红，这些宋漫都是知道的，所以这次回家，宋漫特意选了一个颜色最浅的唇釉涂上。 今天是要带张澄回家的，宋漫可不想再跟宋之成吵架了。 “怎么还没有换衣服？” 宋漫画好了妆走出洗手间时，只见着张澄站在衣橱外，看着柜子里的衣服发着呆。 宋漫走到张澄身旁时，他还是皱着眉头，看着衣橱里一排衣服发着呆。 张澄回过头时，看着眼前的宋漫，也忍不住直了眼。 “怎么了？” 宋漫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毛衣，“是不是颜色很奇怪？” 很少有人喜欢湖蓝色，所以市面上很少有设计师会选择设计湖蓝色的衣服。 当初第一眼看见这件毛衣时，宋漫心里也忍不住觉得这毛衣的颜色确实是有些奇怪。 “没有”张澄摇了摇头，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看着宋漫的眼睛，“我很喜欢湖蓝色，平日里很少看见这颜色的衣服，也没有多少人能够穿得出这颜色，但是你穿却很好看。” 张澄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柔和而又深沉，目光深邃而又温暖，一言一行处处都流露着浓浓的爱意。 “只是这毛衣光秃秃倒是缺了点什么” 张澄认真的看了一圈下来说到。 “怎么没有戴我送你的胸针呢？” “太贵重了，我不舍得戴，怕掉了！” 宋漫说到了这里，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笑了笑。 她特意托人找了身边懂翡翠的行家问了问，才知道张澄送得这枚翡翠胸针竟然会如此贵重难得，她本就不太好意思收下这份礼物，也更不敢随随便便的就拿出来戴了。 只怕万一磕着了碰着了掉了。 “送给你的，就是给你戴的，掉了就再买” 张澄看着宋漫也是无奈了，“在哪里放着，我给你戴上” 宋漫红着脸，只觉得自从跟张澄在一起，不管是智力还是情商都越来越退化了，在张澄面前，无论是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劲。 她只好指了指手包。 张澄很快就找到了盒子，拿了胸针，就把盒子扔在了一旁，很快就给宋漫戴上了。 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是很快，他又开始发愁了，看着一旁的衣服忍不住犯愁。 “我也不太懂你爸的喜好，漫漫，你来帮我选选” 张澄侧过身子，给宋漫让出了一大半的空间出来，好让看清楚衣橱里都有些什么衣服。 宋漫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扒过木质衣架。 除了一套军绿色的常服以外，只剩下了清一色的黑色，黑色夹克、黑色皮衣、黑色风衣、黑色西服、黑色衬衫、黑色毛衣、黑色裤子、黑色袜子…… 就连内裤也是黑色的。 宋漫看了都忍不住咂舌。 “你是有多喜欢黑色？” “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队里，这些衣服也并不常穿，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就不穿” 张澄看着衣橱里清一色的黑色，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觉得黑色很适合你，她们都说你穿黑色很帅” 宋漫目光一一滑过黑色风衣，再移到黑色皮衣上，一边正回答着张澄，一边也在思索着到底哪件衣服更合适。 “那你呢？” 张澄笑眯眯的看着宋漫，很是好奇的问道。 “什么？” 宋漫还没有意识到张澄问得是什么，有些疑惑的回头。 张澄的脸已经压了下来，抱起宋漫的后脑勺，狠狠的啄了一口。 一想到今天还要陪宋漫回老家，他这才意犹未尽的松开了她，舔了舔唇角。 “真香，现在想起来了吗？” 张澄侧着头，微微弯着腰，在宋漫的耳边轻声问道。 宋漫涨红着脸，看着张澄，忍不住跺了跺脚，又气又笑“张澄，我的唇釉都被你舔得干干净净的了！” 张澄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勾了勾唇角，右手的食指已经轻轻的附在了宋漫的唇上，替她将唇上残余的唇釉再次抹匀。 “唇红齿白，就算是没有唇釉，也很美” 张澄这句不是刻意的挑逗，他的声音很轻，可是一字一句都郑重其事。 张澄很少如此直白的评价一个人的外貌，宋漫这是第一次。 “你穿黑色很帅，尤其是这件风衣” 宋漫满脸的笑意，带着羞涩和一丝的满意，伸手指了指衣橱里那件一看就很贵的黑色风衣。 虽然是衣橱里的衣服清一色的黑，可是这件风衣的材质却很特别，在衣橱里透着细微的光芒。 宋漫还能够记得很清楚，那天宋漫在单位里见到那位从赫赫有名，从帝城特意来的“张指导”，就是穿着这件黑色风衣的。 张澄一只手摸了摸宋漫的头，另一只手已经从衣橱里拿出了风衣，扔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它，那今天就穿它了” 宋漫和张澄下了电梯，就准备去停车场取车。 只是张澄这次并没有带着宋漫去找她的车，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张澄，走这边，你走反了” 宋漫扯了扯张澄的衣角，有些无奈，这个张澄怎么回到平原，方向感就变差了这么多呢。 张澄只是笑，不说话，也不解释。 依旧是拉着宋漫向前走着。 两人很快就在一台黑色揽胜前停下，张澄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替宋漫开了车门。 宋漫对车倒是没有任何兴趣，也不算太了解。 只是之前和余宁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会听见他和韩城几个讨论着各种各样的车。 久而久之的，听多了，也懂了一些。 “什么时候借了辆车？” 豪车就是不一样，宋漫只觉得座椅都比她家的沙发还要舒服，比自己的那辆小白可是要舒服宽敞得多了。 第46章 回家的路 “喜欢吗？”张澄突然问。 显然是看出了宋漫眼底不同寻常的光芒。 “喜欢也谈不上，不过豪车到底是豪车，比我那辆小白舒服多了”宋漫正窝在座椅上，后背正贴在一个软软的垫子上，开始细细的打量着车内的一切，眼底虽然充满了惊羡，可是却又没有多少羡慕。 对于宋漫而言，虽然自己的那辆小白比不上这辆豪车，但好歹也是陪着她几年风吹雨打了，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张澄勾了勾唇角，也没有说话。 只是默不作声的替宋漫系上了安全带，关上了车门，轻车熟路的坐上了驾驶座。 直到是，车缓缓驶离了市区，开始上了高速。 张澄才打开了音响，车里正放着一首非常小众的英文歌。 宋漫忍不住抬头，看着张澄棱角分明的侧脸，近在眼前，宋漫不得不承认，张澄真的是一个很与众不同的人。 “怎么？觉得我不像是会听这种音乐的人？”张澄一直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都没有再看宋漫一眼。 可是此时，他却能一眼就洞破了宋漫的小心思。 “我还以为，你们军营里的人都喜欢听些什么强军战歌呢”宋漫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张澄轻声的笑了笑，左手扶着方向盘，腾出来的右手正好伸过来，捏了捏宋漫的侧脸。 “你对我们当兵的，是不是都有什么偏见？” 说完这句话，张澄似乎还觉得没有过瘾，忍不住又重重的捏了捏宋漫的脸，“嗯？” “张澄，你真的好烦啊，能不能不要捏我的脸了” 宋漫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捏脸了！ 此刻，宋漫正生着气瞪着张澄，双脸被气得鼓鼓的。 要不是考虑到他们现在是在高速，宋漫也不会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任他宰割了。 宋漫对于军人的了解确实不多，要不是那次支教，恐怕宋漫这辈子也不会与军人打交道了。 所以，宋漫对于军人的了解，还停留在几年前，她刚上大学时为期一个月的军训。 那时候，整天整夜里，教官教得歌，不是“强军战歌”就是“团结就是力量”，不是“当那一天来临”就是“一二三四歌”。 宋漫怎么也没有想过，像这张澄这种在军营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居然还会听英文歌，实在是难以置信。 “生气了？”张澄见宋漫一直没有吭声，侧过头来，又伸出了手很是轻柔的摸了摸宋漫的头。 宋漫瞥了他一眼，气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我没生气，你好好开你的车吧” 张澄听完宋漫的话，当真如宋漫说得一样，也不再闹腾了，收回了手，双手正紧紧的握住方向盘，正儿八经的开着车。 宋漫睡了一路，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十二点了。 由于工作原因，宋漫的手机常年静音，所以此刻手机上已经显示了好几条未接来电，有宋以寒的，有宋萱的，也有方文的。 宋漫看着窗外，此刻已经下了高速。 宋漫给方文回拨了过去，很快，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姐” 是宋萱的声音。 “萱萱，你也在家吗？” 宋萱是宋漫的亲妹妹，与宋以寒的年纪差不了多少，只是宋萱上学早，马上就要毕业，最近一直都在忙着实习。 “姐，我好想你啊！”宋萱在电话里头忍不住对着宋漫撒娇着。 宋萱也是从小到大被宋之成严厉管教，可是与宋漫不同的是，那时候宋漫是一个人，也没有人敢反驳宋之成。 但是到了宋萱时，宋漫常常帮着她说话，倒也没受多少责罚和打骂。 宋漫只是轻声的笑了笑，“给你带了不少你喜欢吃的呢” “真的吗？姐，我爱死你了！”宋萱忍不住在电话里头惊声的呼喊着。 “妈呢？”宋漫问道。 “妈还在厨房忙着做饭呢，你等着，我去喊她”宋萱说完，撂下了手机，就去厨房喊方文。 电话里头，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宋萱的声音。 “你妹妹？”张澄微微侧过头，就已经瞧见着宋漫的嘴角都快要咧到嘴边了。 “嗯！” 因为工作忙，宋漫已经大半年没有再见过宋萱了，这次回家，能见到宋萱，也算是多了一件开心的事情。 “后备箱里买了这么多，都是给她的？”张澄挑了挑眉头，不免想起了后备箱里装得满满一后备箱的吃的喝的。 他们上高速前，特意绕路去百货商场买了不少东西。 虽然都不是给张澄买的，但一切都是刷张澄的卡，宋漫一口拒绝推辞都没有。 颇为心安理得的刷着他的卡，一点儿也不像是宋漫平日里的作风。 张澄还有些奇怪，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好奇，可是他也没有多问，毕竟能让宋漫愿意刷自己的卡，张澄别提有多高兴了。 张澄虽然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但是从小到大家里人也是教育他，出门在外，就要主动出钱请客，尤其是跟女孩子出门，就不能让女孩子破费了。 这些张澄从小到大都是耳濡目染惯了的，只是之前可没有什么女孩能够让他心甘情愿的花钱，宋漫还是第一个呢。 这么些年来，常年生活在军营里，吃的用的喝的住的出行的，都是部队出钱，他自己的工资都没怎么用，一直在那里攒着。 一次小邓无意之中瞥见了张澄的银行卡余额，还忍不住震惊了好久。 直嚷嚷着，澄哥是个有钱人，黄金单身汉呢！ 张澄只是冷不丁的瞪了小邓一眼，说了一句话后。 小邓立刻闭上了嘴巴，以后对这件事也绝口不提了。 当然，这些事情，张澄还没来得及跟宋漫说呢！ 此时，宋漫白了张澄一眼，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看着他。 心里还在忍不住的骂着，直男果然是直男！ “我刷的是你的卡” “嗯”张澄轻声应道，语气再寻常不过了。 “你这是第一次去我家，嗯？”宋漫看着张澄的侧脸，英气十足，可是心里也忍不住的感叹，张了这么帅气的一张脸，为什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呢 “也不是第一次了” 张澄说完，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颇为心虚的侧着头看着宋漫。 “你说什么？怎么，你以前还背着我偷偷去过了？”宋漫正眯着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张澄。 “没，没有，怎么可能！”张澄一口回绝，“我的意思是，这次来得匆忙，不能算是第一次，等下次准备充足了，那才算！” 张澄回答得格外真诚，目光认真而又炯烈。 宋漫听着张澄的回答，似乎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点了点头，“这次确实决定得太突然了，不过这次带你回家见我爸我妈，我也算是了却了一件心事了” “难不成，你还怕我跑了？” 张澄勾了勾嘴角，笑眯眯得看着宋漫问道。 “哼，你要跑了就跑呗，大不了，我再找一个！”宋漫刻意避开了张澄热烈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向了窗外。 “你脸红什么？” “我哪里脸红了？” 宋漫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她的心虚。 “是你这辆车不行，太闷了，我要透透气”宋漫一边说着，一边降下了车窗，继续看着窗外，故意避开张澄的目光。 “你看”只见宋漫很快指向了窗外正经过的一处人民广场，“我小时候，可喜欢让我妈带我去那玩！” 宋漫是有意扯开话题，没话找话聊着。 张澄轻声的笑着，他还不知道她？ 他虽然早就看破了宋漫的小心思，可他还是装作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顺着宋漫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我小时候也喜欢去广场玩，不过那时候都是我姐带我去的”张澄认真的回答着宋漫。 眼底平淡如水。 宋漫这才突然意识到，张澄很少提起他的父亲和母亲。 有关于他的亲人，张澄提起最多的也只是他的大姐张倾。 宋漫突然想起来，早些年，有关于张倾的传言，曾经提起过她的父母都是军人，只是母亲很早就去世了。 除此之外，宋漫一无所知。 现在想来，这种传言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张澄，你妈妈她……”宋漫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去问。 张澄虽然是铁血军人，可是往往外表越是刚强，内心却也越是柔软。 这件事情，无论对于谁而言，都是一件伤心事。 张澄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了，我早就习以为常了！”一字一句，从张澄的嘴里说出来，好像也就这么回事，没有任何复杂多余的情感。 他的声音掀不起一丝波涛，他的眼波静如潭水，他的神情风轻云淡。 宋漫看着张澄的侧脸，忍不住发呆。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没有休息好，看久了之后，竟然觉得眼眶发涩，开始变得红肿发烫。 宋漫刚想要开口安慰他。 他却停了车，转过头来，右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左手，温暖宽厚的手掌将宋漫的手背紧紧的包裹起来，一阵暖意涌上了心头。 宋漫有些诧异的抬了眼，张澄正笑着，如同深秋绚烂温暖的秋日。 “漫漫，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我很孤独，所以你不能随随便便就不要我了” 第47章 回家的路2 宋漫看着张澄，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想要去安慰他，可是喉咙却发紧得很，像是卡住了一根鱼刺，刺得喉咙生疼。 宋漫从小是个话不多的人，可是她却比常人更能够去共情，所以即使宋漫的父母健在，可是对于张澄的这种感情，宋漫却也能够感同身受。 他所受得痛，她都知道。 她真的太心疼他了！ 宋漫什么也没有想，也什么都不需要多想。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只手半握住了张澄的手腕一把扯了过来。 然后微微坐起身来，屁股与座椅间正好形成了一处空隙，凑过头去，很快，她的嘴唇就对上了张澄的双唇。 开始她的唇又轻又柔，只是缓缓的，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在张澄的嘴唇上轻轻的摩擦着。 张澄先是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平日里安静而又略带胆怯得“小白兔”怎么今天变成了一个“小狐狸”了，狡猾而又让人爱得很。 宋漫不是故意的，只是情不自禁的就想这么去做罢了。 可是这一切对于张澄而言，无疑是在玩火。 等到宋漫的手已经微微发松时，张澄却反手扣住了宋漫的手腕，而另一只大手抱住了宋漫的后脑勺。 他的吻是炽热而浓烈的，就像是张澄这个人一样，表面上冷冷冰冰的，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可是一旦认真了起来，也足以压得宋漫喘不过气。 不用多想，精心画了一早上的妆，现在已经被张澄吻干净得差不多了。 宋漫在心里叫苦不迭，不过她已经慢慢得熟悉了张澄得吻，还有张澄这个人了。 如今得她，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点享受了。 直到是，绿灯再次亮起，后方的车辆疯狂的在摁着喇叭。 司机正用着宋漫的家乡话，探出车窗，扯着嗓子，大声的喊着，“前面滴车，司机是在搞莫事？快走噻，莫耽误老子时间！” 宋漫虽然有些意犹未尽，可是也是知道羞耻的，她轻轻的推了推张澄的胸膛。 张澄挑着嘴角笑了笑，这才放开了宋漫。 一路上，宋漫都红着脸，不知道到底该跟张澄说些什么才好。 毕竟 这是宋漫第一次这么主动的去亲一个男生。 在往前的二十五年里，由于受尽了宋之成的熏陶，面对男生的追求，宋漫只会拒绝，只会畏畏缩缩的，不敢轻易的去踏出一步。 宋之成跟宋漫说过得最多的话，就是女生应该自重自爱，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一桩桩一件件，宋漫都记在脑海里。 久而久之，宋漫也变成了一个心里装着事儿的人。 好在后来，宋漫遇到了沈妍，沈妍是一个热情开放、敢敢爱敢恨的女生，从开始见到沈妍的第一天起，宋漫就从心底认定，女生就应该像沈妍一样，做任何自己想做得事情，不受任何的拘束，想做就做，想走就走。 也多亏了沈妍，一点点的改变了宋漫。 要不然，按照以前的宋漫，可能她永远也不会踏出这一步。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张澄这样完全不同的男人。 他让宋漫爱得痴迷，难以自拔。 宋漫觉得怎么坐都不舒服，软软的真皮座椅，坐在上面，倒是如坐针毡。 眼看着，下一个路口就要到家了。 宋漫从包里摸出了镜子，对着镜子，重新又涂上了一层薄薄的唇釉，又拿着气垫补了补妆。 她有些忐忑，却又内心激动。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可是宋漫的心却一直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这种感觉，让宋漫觉得神清气爽，让她觉得无比轻松自在。 “你紧张什么？”冷不丁，张澄突然又冒出了一句话来。 “啊？我没有！”宋漫还硬着嘴。 “哼”宋漫的嘴硬，张澄也是知道的，此刻他也不过是冷不丁的轻笑了一声，然后不动声色的打着方向盘。 “张澄，这次占你便宜，确实是我不对” 这句话，从宋漫的口中说出来，倒有一种慷慨赴死的模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澄已经停了车，忍不住便是扑哧一笑。 “占我便宜？嗯？” “嗯！”宋漫回答得一本正经。 “那你以后就让你多占占，多习惯习惯，你男人可是很乐意的” “嗯？”宋漫看着张澄，转过头来，又再次飞快的转过头去看向张澄。 “嗯什么？”张澄今天的心情真的是很好，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停过。 “你怎么停车了？” “到了呢！”张澄的目光从宋漫的身上移向了路的前方。 此刻，张澄的车确确实实已经停在了宋漫的家门口正对着的一百米外的空地上。 而在空地的另一旁是一棵苍天大树，就算是在深秋也依旧是绿荫纷纷，绿叶满枝，树底下已经用水泥砌成了一圈圆。 宋以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家门口外，目光正看向了这辆车。 神情有些好奇又有些猜测。 宋以寒没有见过这辆揽胜，也自然不会知道，坐在车里的就是张澄和宋漫。 最后，宋以寒还是打开了手机，给宋漫打了个电话。 “姐，你到了吗？”宋以寒一边问，一边又很好奇的朝着车的方向走来。 “看到了，还不过来帮忙拿东西！”宋漫在电话里头轻笑着，看着宋以寒怯怯的目光，一点儿也不像是平日里的他。 “好家伙，姐，你什么时候傍大款了？”电话里头，宋以寒也显然是一惊，忍不住的惊叹着说道。 “傍大款？”宋漫又哭又笑，忍不住在嘴里念叨着，颇为无奈的看向了一旁的张澄。 张澄也只是轻声的笑着，没有说话。 “对啊，你这辆车老贵了，不是傍大款，就你那每个月屁点儿的工资，奋斗一百年你都买不起吧”宋以寒在电话里头，又是冷嘲又是热讽。 虽然话是说得难听了点，可是确实是这么回事。 听着宋以寒的话，宋漫在心里也默默计算着，此刻她也忍不住有些赞同了。 确实，就她那屁点儿工资！ 宋漫远远的隔着窗户，白了一眼宋以寒，“闭嘴吧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以后出门在外，不要跟别人说你是我弟，我没有你这种不会说话的弟弟。” 说完，宋漫就立刻挂了电话。 “宋以寒又欺负你了？”张澄听着宋漫的话，猜测的语气开口问道。 “欺负？”宋漫想了想，他与宋以寒，从小到大，小打小闹都是常有的事情，若是要真的论欺负，好像也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吧。 “什么叫又？”宋漫有些不解。 张澄只是笑，熄了火，开了后备箱，下了车。 “嗯？宋漫的大款原来是你啊？” 宋以寒走近时，才发现从驾驶座下来的人居然是张澄那个黑且刚硬的老男人。 “宋以寒，你找死吧，会不会说话？”宋漫挑了挑眉头，不耐烦的看向宋以寒。 “好好好，澄哥澄哥！”宋以寒嬉皮笑脸的看着张澄，装模做样的弯腰问好。 “下个月一号，来江城取车钥匙”张澄看着宋以寒，也忍不住被他滑稽的动作逗笑了，此刻他难得的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笑得格外灿烂。 “车钥匙？你们在说什么？”宋漫有些不解。 此刻，她已经走到了后备箱，正从车厢里一件一件的往外搬着礼物。 宋以寒看到后，几步赶上来，从宋漫的手里接过了重物，提在了手里。 “姐，你不用管，我来搬就好！” “嗯？不错啊，什么时候学乖了，知道关心姐姐了？”宋漫看着宋以寒不同寻常的表现，有些受宠若惊。 宋以寒没有说话，余光有意无意的从张澄的身上闪过。 很快就被宋漫看出了些什么。 宋漫揪着宋以寒的耳朵，忍不住开口问道，“宋以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嗯？” “姐，你轻点吧，我就不懂了，你这种暴脾气，澄哥居然还会看上你了！”宋以寒气势汹汹的看着宋漫，叫苦不迭。 “狗改不了吃屎，说得就是你”宋漫松开了手，一只手忍不住拍了拍宋以寒的后脑勺。 “澄哥，你看吧，真的不是我欺负她，是她在欺负我！”宋以寒哀求着看着张澄，一脸苦大仇深。 张澄只是轻笑着，挂着车钥匙的手指正在悬空挂着，若有若无的在宋以寒的眼前晃动着。 “还想不想要车了？” 宋以寒想要开口反驳些什么，可是看了张澄手里的车钥匙，最后他也不过是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是是是，姐夫，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呢？怎么一句话我都听不懂？”宋漫听得云里雾里的一头雾水，全然都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都在说些什么。 张澄从宋漫手里接过了礼物，只让她拿些轻便的吃食，这才又用胳膊肘关上了后备箱。 “没什么，就是把这车送给你弟了” 张澄回答得风轻云淡，一脸从容淡定。 “这车不是你借来的吗？”宋漫问道。 “车主写着宋以寒的名字，可不是我借来的吗？”张澄笑了笑。 宋漫忍不住呆在了原地，忍不住回头去，看了好几眼，停在树荫下的揽胜。 揽胜啊！揽胜啊！豪车啊！豪车啊！ 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送给了宋以寒，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屁孩呢 第48章 回家的路3 宋漫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小声的嘀咕着。 “居然都送宋以寒一辆车，也不见着你送我一辆” 走在前面的张澄，若有所感，回过头来，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宋漫，挑了挑眉梢。 “吃醋了？” “没呢！”宋漫没好气的回答着，语气斩钉截铁，要说她没吃醋，谁会信？ “吃你亲表弟的醋，也只有你了”张澄看着宋漫气鼓鼓的双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宋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绕过了他，径直朝着自家的小院走去。 自从知道张澄背后的张家非比寻常，他的大姐又是赫赫有名的张倾，就连妹妹也是娱乐圈有名的小天后。 宋漫也是知道，张澄这个人肯定是不缺钱的。 但是宋漫怎么也没有想到，张澄竟然可以随随便便送出一台揽胜，眼睛都不带眨的。 这到底是多有钱？ 以前宋漫只当张澄出生帝城，家庭条件应该不差的，何况又是边境线上的军官，部队里的福利好工资高，这些宋漫也是略有耳闻的。 一开始他请她们去川禾吃饭，宋漫也不过是想着贵确实是贵了些，可是不出出血哪里能追得上女孩子呢？所以她也不过是短暂得替张澄肉疼了一下，倒也觉得是理所应当了。 现在想来，宋漫只觉得自己是傻得可爱，就川禾那点钱，估计在人家张澄眼里屁都不是，自己还眼巴巴得替他心疼着钱，实在是蠢得很。 一想到这里，宋漫再次忍不住瘪了瘪嘴。 宋漫正想着，张澄已经大踏着步子赶上来了。 见着宋漫一声不吭，张澄真以为宋漫还在生着气呢。 “问你的时候，不是不喜欢那辆车吗？” 宋漫侧着头，看了一眼张澄，没有说话。 宋漫在心底忍不住酝酿着，自己要奋斗多少年，才能像张澄这样，随随便便送出一台揽胜眼皮子都可以不抬的。 今生恐怕是无望了吧。 张澄见宋漫仍旧不愿意搭理她，只好柔着声音，又是哄又是逗的。 “好了，别气了，我送你的胸针，不知道可以买几十辆呢，大不了，等回了帝都，你要什么车随便挑，好不好？” 别看张澄平日里冷冰冰的，一声不吭，多说一个字，算是亲热的了，可是让他如今柔着声音，哄着人，倒也真不赖。 只是宋漫听完了张澄的话，脸色一惊，垂下头来，看着毛衣上的胸针。 宋漫满是震惊，腾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毛衣上的胸针，问道，“这胸针居然这么贵？” 第一眼见到这枚胸针时，宋漫知道这东西贵重，可是宋漫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把帝都的一套房戴在了身上！ 宋漫挣扎着，想要把胸针摘下还给张澄。 她虽然是张澄的女朋友，平日里接受他的礼物这些都是理所应当，但是这枚胸针真的太贵重了。 就算是张澄不在意，但是宋漫也是在意的。 她迫不及待的想告诉身边所有的人她跟张澄在一起了，所以她想都没有多想，就决定带着张澄回老家。 她与张澄正式在一起到现在不过是刚刚过了一个月，可是他们之间一起经历得一切，在高原上的一切，对于宋漫而言都意义非凡，好像从她见到张澄第一眼时，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他们经历了生与死，也一起挨过了高原上最冷的雪夜，也看过了黑夜里最凶猛的熊，他们之间充满了默契，充满了信任。 这些绝对不是，寻常普通情侣之间可以媲美的。 张澄懂她任何的小心思小计较，他毫不吝啬的将自己的耐心包容呵护全都给了她。 她也懂他，她知道他的脾气，了解他的一切喜好。 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永远都会无条件的信任他。 就是这样，简单而又唯一。 有时候，宋漫甚至觉得，他和张澄像是已经携手走过十年的风风雨雨了 但是她还没有见过张澄的家人朋友，她不想让他们认为，她宋漫选择张澄，看中的是他带来的荣华富贵，而不是他这个人。 这是宋漫的底线。 她与张澄之间的感情，从头到尾，至始至终都应该是干干净净的！ “摘什么？”张澄不免皱了皱眉，顺手握住了宋漫跃跃欲试的手，护在掌心里。 “我不知道这小小的胸针，居然会这么贵重，我不能收！”宋漫说得一字一顿，斩钉截铁，“而且那辆车，你就不要给宋以寒了，他还小，开不了这么好的车。” 宋漫满脸正色，认真的看着张澄的双眼。 她是在告诉他，她不是在耍小性子，也不是在闹小脾气，她是有认真的在说，不是在开玩笑。 不知什么时候，张澄也敛了笑意，目光扫过那枚胸针，很快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宋漫。 “小时候我妈跟我说，以后我第一眼喜欢上了哪个姑娘，就一定把这枚胸针送给她，她还说她很欢迎这枚胸针的新主人做她的儿媳妇！” 张澄的语气轻柔，静静的沉沉的，犹如玉珠坠落玉盘，沉稳而又厚重，一字一顿像是江边古寺上不时传来的钟声。 “漫漫，难道你不愿意吗？”张澄笑着问道。 在这之前，宋漫以为张澄那句“我们结婚吧”不过是情到浓时的情不自禁，算不得数，也当不了真，听一听，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毕竟张澄出生的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家庭，他的婚姻又怎么能够会让他随便做主呢？ 可是张澄现在的话，让宋漫不得不再次认真的审视着那句话。 “我们结婚吧！”早已胜过了“嫁给我” “我们结婚吧”是“我们”，是丈夫也是妻子，是我们俩一起组建属于我们的家庭，共筑属于我们的家园。我们缺一不可，我们地位平等，我们同等重要。 作为妻子，在婚姻中，她不再是丈夫的依附品，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应该成为任何人的陪衬。 这也是宋漫一直所坚定所认为的，“妇女不仅能顶半边天”，更能顶起一片天。 宋漫紧紧注视着张澄的双眼，看着他深黑的瞳孔，闪烁着星辰光芒。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真挚。 宋漫还未来得及回答，宋萱已经踩着欢快的步子从院子里一蹦一跳着出来了。 “姐，我想死你了！”不由分说，宋萱一把抱住了宋漫，整张脸正靠在宋漫的肩膀上，满满的撒娇。 宋漫看着怀里的宋萱，脸上挂满了笑意，一只手忍不住的轻拍着宋萱的后背。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姐，这位是？”宋萱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了站在一旁，穿着一身黑的张澄。 “是男朋友吗？”宋萱微微张着嘴，露出口型。 宋漫没有说话，只是笑，算是默认了。 宋萱直接而大胆，此刻她正毫不掩饰的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张澄，盯着看了许久。 张澄虽然不喜被人盯着，可是却也是坦然，他的目光很快从宋萱的脸上扫过，就再次回到了宋漫身上。 宋萱与宋漫长得很像，无论是眉眼还是鼻子还是嘴巴，但是她们两人是完全不同的性格，而这份性格也决定了她们截然不同的气质。 宋萱稚嫩单纯，满脸的学生气，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性格豪爽，无拘无束。 但宋漫完全是不同的，她很少会像宋萱一般咧着嘴大笑，她不算爱笑，可就算是笑大多也都是微笑，抿起嘴唇，微微上扬着，露出标准而又温柔的弧度。 她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清冷，未施粉黛时，是一种特别的寡淡。 由于喜笑不露于形，她总会给人一种疏远距离感。 那天雪夜里，张澄就是这样被她深沉得吸引住了。 没过多久，宋萱乐呵呵的说道，“宋以寒说得不错，帅是帅了点，可惜太老了。” 张澄的嘴角忍不住扯了扯，他自认为虽然年纪是大了些，可是模样却也长得周正帅气，常年训练的缘故，不论是从身型还是从身高都丝毫不比年轻小伙子差到哪里去。 但是宋萱这么一句话，倒让张澄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奈何人家是宋漫的亲妹妹，还是个小孩儿，他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了，总不能跟小孩怄气。 宋漫本以为宋萱只是玩笑话，张澄不会往心里去，可是看着张澄那脸色黑得发青，只怕是真的被宋萱气到了。 “看我是平日里把你惯得，话都不会说了！”宋漫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宋萱的太阳穴压了压，“还不快道歉！” “姐，我说得是事实！”宋萱还在争辩着。 “宋萱！”屋内传来了不咸不淡的声音，那声音很是敦厚，仅仅只是两个字，也足以让人觉得不乏威严。 没有多想，张澄就已经知道这必定是宋之成的声音。 宋萱回过头来，古灵精怪的回瞪了屋内一眼。 “哦，是我不懂事，对不起了，姐夫！”宋萱也是个爽朗的性格，让她道歉竟也爽快的答应了，丝毫不扭捏。 “是我们没有管教好宋萱，让客人看笑话了，快进来吧！”方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内出来了，看着张澄微笑着。 只是那句“客人”，在宋漫的耳朵里，却也尽显刺耳。 第49章 回家的路4 “阿姨！”张澄问候着，却也略显拘谨。 方文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一次得态度，相比于上次在宋漫家，方文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你爸还在里面等你们呢，快进去吧”方文说完，便带着宋萱先进去了。 宋漫看着屋内，忍不住叹了口气，“进去吧！” 宋漫和张澄换了双拖鞋，穿过玄关，就是客厅了。 只见着宋之成正端坐于客厅的红木椅上，手边是一杯刚刚泡好的绿茶，热气翻腾着。 “叔叔好！”张澄的声音很好听，平日里总是冷着脸的他，这一次也难得的挂上淡淡的笑容。 “爸！”宋漫轻声喊道，一边顺手从张澄的手里接过了礼物，“我们回来了，这是张澄特意给你和妈带的礼物。” 那是宋漫特意去商城挑选的，宋漫想了许久，才选好的。宋之成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唯独对茶情有独钟。 宋漫知道选茶当礼物，最适合不过了，也是最能够讨宋之成欢心。 宋之成微微抬起眼眸，不轻不重的看了一眼宋漫，略略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应声。 宋漫也是无奈，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方文。 方文轻轻的扶了扶鼻上的眼镜，轻轻的摇了摇头。 见方文也是这般，宋漫只好朝着宋以寒使了个眼色。 宋以寒瞅了瞅宋漫，无奈的瘪了瘪嘴，正欲开口替宋漫缓解缓解气氛。 宋之成再次开口了，“洗洗手，吃饭吧！” 宋之成说完就起身，目光淡淡的从张澄的身上滑过，不过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 “妈，我爸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见宋之成走远了，宋漫这才低沉着声音问道。 方文摇了摇头，转头对张澄说道，“宋漫她爸就是这样，你不要往心里去！” “好！”张澄轻声应着，脸上神情依旧，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张澄，你没事吧？”说着，宋漫已经挽住了张澄的手臂，心里却也忍不住的担心。 看着宋漫的眉头微皱着，颇在意的看着自己。 张澄伸出手揉了揉宋漫的脸，轻声的说道，“没事，放心好了！” 宋漫点了点头，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放心不下。 宋之成的态度实在是让宋漫捉摸不定。 宋漫和张澄洗完手，走到餐桌前，宋之成已经坐在了餐厅的主座上。 方文正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两碗饭出来，走到宋漫身边时，放下了手中的碗，拍了拍张澄的肩膀。 “小张，不用拘谨，坐下来吃吧！” “诶，好！” 宋漫带着张澄坐在了宋之成正对面，方文坐在宋之成的旁边，宋萱和宋以寒两个小辈就分别坐在了宋漫和张澄的身旁。 见人都坐齐了，宋之成拿起筷子，说道，“吃吧！” 众人这才拿起了手边的筷子。 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吃饭发出的声音都很细微。 宋以寒睁大着眼睛，一一的扫视着桌上其他五个人，只觉得这场饭实在是太难吃了，比期末考试还要压抑难挨，胃口自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时心急，筷子不小心滑出手心，磕在了白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筷子都不会拿了？”宋之成没有抬头看他，但是浑厚的声音正一点点的响彻在安静到不同寻常的餐厅里。 宋漫瞪了一眼宋以寒，使了个眼色，让他小心点。 只怕是，宋之成又要开始不停的说教。 宋以寒瘪了瘪嘴，无奈之下，只好再次拿起了筷子，只是这一次筷子像是牢牢的黏在了手掌心。 张澄没有抬眼，也没有说话，嘴角依旧是带着微微的弧度，静静的给宋漫夹着她爱吃的粉蒸肉。 宋漫观察张澄许久了，就是怕宋之成的态度会让张澄难过。 他一直都在忙着给自己夹菜，但是自己却没吃几口菜，宋漫心里也很难受。 宋漫突然有些后悔了，不该带张澄回老家的。 平日里在部队里何等风光的张中校，就算是从边境回来来到江城，也是备受奉承，如今倒好，因为她宋漫，平白无故要受这份气。 宋漫越想越气，心里也越发的愧疚。 “不是一直想念阿姨做的粉蒸肉吗？怎么不吃了？”张澄的语气依旧是轻柔，带着淡淡的笑意。 宋漫想要开口，却见着张澄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想说什么，他都知道。 他的这句话，已经莫名的给了宋漫安慰和安心。 忍了又忍，不仅是宋以寒觉得难挨，只想早点吃完饭，早点结束，就连宋漫也是这么想着的。 心里一横，宋漫也管了不了这么多了。 筷子放下的声音不轻不重，但是却清楚入耳。 “爸，咱们聊聊吧”说完后，宋漫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宋之成依旧不动声色，可是这一次饭没吃完，筷子就已经放下了，拿着手帕擦完了嘴，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回答，“可以。” 宋漫眼底滑过一丝喜色，她本以为这次免不了又是要与宋之成吵一架，却没有料到宋之成的态度竟然会有所反转。 “但是不是跟你，是跟张澄” “你们俩之间有什么好聊的？”宋漫颇有些警惕的看着宋之成，一只手已经挽住了张澄的手臂。 这次宋之成没有再看宋漫，反倒是把目光投向了张澄。 张澄直视着宋之成，很快，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他拍了拍宋漫的手背，哄着她，“别担心，相信我！” 说完，他已经从宋漫的手心里抽出了手臂，站起身，随着宋之成走进了书房。 宋漫偷偷的在书房外站了许久，就是想要偷听宋之成和张澄之间到底在讲些什么。 可是，书房的大门隔音效果实在是太好了，不仅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反倒是宋漫听着自己的心跳一点点的加速着。 “姐，你还是坐着等吧”宋萱看着宋漫忧心忡忡的神色，也是忍不住劝道，“平日里，爸爸对我们是严苛了一点，但是也不至于对姐夫也这样。” 宋漫当然知道宋之成不会对张澄怎么样，但是宋之成那老古板，心里想的，嘴里说的，就足以让人难堪了。 张澄这个平日里只待在部队里的人，哪里能招架得住。 “姐啊，你还是好好坐着歇着吧，我看叔叔对澄哥挺好的！”宋以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冒出来了，站在一旁，端着手里的碗筷吃着饭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宋漫看着心里就来气。 宋漫没理他，只是瞪了宋以寒一眼。 宋以寒知道宋漫正烦着呢，要是再多嘴，宋漫指不定是要狠狠的揍他一顿，此刻也只好识相的闭上了嘴，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足足是等了二十分钟了，书房的门总算是开了。 宋漫眼巴巴的看着书房的门一点点被打开，张澄从里面走出来。 “张澄，我爸跟你说什么了？”宋漫紧紧的握住张澄的手，满目担忧与在意，飞快的瞥进书房里，却也只见着宋之成仍旧是端坐于书桌旁，背对着房门。 张澄的神情依旧，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看着宋漫的眉头都快皱成一个川字，他轻声的笑着，抽出双手在宋漫的眉心轻轻的揉了揉，“不怕长皱纹？” 他的语气故作轻松，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眉眼间看着宋漫依旧温柔。 宋漫知道他在有意安慰自己，可是宋漫还是难以放心。 “张澄，我爸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不好听的？”宋漫睁大着眼睛，紧紧的看着张澄，就想从张澄的眼中看出些什么破绽。 他长长的睫毛透过书房照射于房门的眼光轻轻的眨了眨，瞳孔下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我爸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就没有人能够拦得了我”宋漫的声音铿锵有力，不知道到底是说给张澄听，还是说给书房里的宋之成听。 张澄伸出手揉了揉宋漫的脸颊，眼底这才流转出一抹洋溢的喜色，“傻瓜！” 宋漫和张澄吃过了饭，与方文和宋之成交代了几句，待了也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准备出发回江城了。 虽然宋漫不知道宋之成到底跟张澄说了些什么，她也知道宋之成肯定不会说的，所以她也没打算开口问他。 他们已经订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去帝都的机票。 这次时间尤为紧迫，藏区那边已经开始催促张澄准备归队了。 同样，宋漫的假期也快要结束了，她在藏区支教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巴桑最近也开始给宋漫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但是张澄在归队之前，他必须要回帝都交代一些事情，所以在他们回藏区之前，不得不回帝城一趟。 临走之时，宋漫也不忍心再与宋之成吵架冷战，嘱咐他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要按时锻炼身体，按时去医院检查身体。 又对宋萱和宋以寒嘱咐了几句。 宋漫留下了一张银行卡，她马上就要回藏区，在藏区用不了什么钱，所以接下来的工资都会打到这张卡上。 但是方文和宋之成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宋漫也只好作罢。 只是在临走前，张澄偷偷的喊住了宋以寒，把自己的信用卡给了他。 这张卡是没有限额的，想怎么刷都可以。 宋漫担心父母，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不能时时刻刻陪在身边，她心里也是充满了愧疚的，这一切张澄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按照宋漫父亲和母亲的品性，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他的好意，所以他只能拜托宋以寒了。 宋以寒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是碰上正事，他也是不带马虎的。 对于张澄的意思，宋以寒也是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照顾好他们。 第50章 归程 他们是傍晚时才到的江城，要回藏区了，宋漫不得不回家收拾要带去藏区的行李。 张澄从帝都来，也没有带多少行李，很快的收拾完了后，就陪着宋漫回家。 一晚上，宋漫都在忙活不停，一边在手机里交代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一边跟郭局道了别。 这次回藏区，大概是冬天了。 藏区的冬天零下二三十度，那是常有的事情，漫天飘着鹅毛大雪，远处的雪山早已是白雪皑皑，就算是平日里平坦的国道也会变得特别难走，必须要在车轮上拴着铁钉防止打滑侧翻。 不过所幸的是，学校和驻地是连在一块儿的，地处于一片高山的山坳之中，四周都有高山环绕，冬天的风刮着那叫一个个呜呜响，但是却吹不进山坳里，所以冬季的大部分时间里，驻地都要比外面暖和不少。 张澄怕宋漫第一次过藏区的冬天没有经验，索性就替她整理了行李箱。 仅仅是羽绒服就给宋漫塞了五六件了，可是他似乎还是不太满意，看着宋漫的衣柜皱着眉头。 “怎么了？”宋漫正坐在一旁端着一碗车厘子吃着。 “羽绒服只有这几件吗？” “嗯，就这些了！”宋漫不以为意，南方的冬天说冷也挺冷的，不似北方的干冷，而是带着湿气的冷，单凡是下雪就总得一连下一个多星期的雨才行。 但是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有人会穿羽绒服？穿着裙子，踩着长靴，外面套着大衣，系着薄薄的围巾，才算是都市丽人的搭配。 所以，宋漫确实没有多少羽绒服，反倒是大衣裙子挂满了整整一面墙的衣柜。 只是张澄正眼都不带瞧一眼那满满一柜子的大衣。 在他眼里，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藏区的冬天不是儿戏，稍不注意就会要人性命，还是怎么保暖怎么来。 张澄给宋漫带了足足一大箱子的羽绒服、厚外套，厚毛衣，加厚的裤子，加厚的袜子，还有各种各样的围巾帽子，但凡是保暖的都给带上了。 可是，就是没有一件小裙子，小皮靴。 宋漫叫苦不迭，忍不住开口反对。 张澄只是充耳不闻，还念叨着，明天回了帝都，就带宋漫再去商城再买几件好的。 夜里，宋漫折腾了一晚上，累得慌，可是半夜里躺在床上，却又睡意全无了。 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在木质地板上洒满了一片晶莹的光辉，透着一丝的清冷。 秋天更进一步了。 窗外的秋风吹动着卧室里的纱帘，犹如卷起层层涟漪。 宋漫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原本抱着张澄的手也忍不住抱得更紧了，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紧紧的靠在张澄的臂弯里。 张澄的嘴角轻笑着，“刚才谁嚷嚷着只爱美不怕冷的” 嘴上虽然不饶人可是动作倒也实诚，抱着宋漫的手，也紧了一些，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男人的身体是真的暖和。 宋漫将脸紧紧的贴在张澄的胸膛上，还没一会儿手心和脚心已经不冷了，反倒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张澄” “嗯？” 张澄的下巴正抵在宋漫的头上，微微闭着眼睛。 “我爸今天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宋漫还是好奇，还是想问个清楚，她才能放心。 “没说什么”张澄的声音有些倦倦的。 “嗯？我不信！”宋漫在张澄的臂弯里摇了摇头，一脸不肯相信。 张澄的嘴角微微弯起，带着浅浅的笑意，“怎么？你还怕我走了？” 宋漫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张澄，你要是敢不要我，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张澄低下了头，在宋漫的额头上柔柔的吻了一口，“就算是你不要我了，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张澄的声音很轻，声线却又明显，带着些许的倦意。 宋漫笑眯眯的窝在他的怀里，嘴角上扬，发出轻微的笑声，抱着张澄的双手也忍不住更加紧了些。 “睡了嘛，明天还要早起呢！”宋漫已是心满意足的闭上了双眼，将侧脸紧紧的靠在了张澄的怀里。 宋漫和张澄落地帝都时，正是吃午饭的时间。 刚刚出了机场，张澄就接了通电话。 “嘛呢？”张澄一只手拖着宋漫的大箱子，一只手正握着宋漫的手掌心。 俊男靓女站在大厅外，无形之中已经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只是张澄的气质实在是太过独特了，带着全黑的墨镜，一身黑衣，倒有一种生人勿扰的态度。 “现在就到了？”张澄的语气有些惊讶，不自觉的看向了停在路边的几辆黑车。 “知道就好，那你还不快过来见见你嫂子”张澄说完就挂了电话。 “怎么了？”宋漫听着张澄那句“嫂子”之时就已经有些好奇，该不会是他们张家的人吧？ 宋漫一想到这，不自觉有些拘束了，这么快就要见张澄的弟弟吗？她似乎还没有准备好呢。 “没事，只是从小一起在大院里长大的兄弟，今天特意来机场接我们”张澄看着宋漫睁大着双眼，无辜却又好奇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黑车看了许久，嘴角忍不住扬起了浅浅的弧度，弯着腰忍不住伸出手来揉了揉宋漫的小脸。 “不用拘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们还要喊你一声嫂子呢”张澄说完，将宋漫额头上一缕碎发轻轻的拔到了耳后，露出她标准的鹅蛋脸。 “喏，人来了！”张澄的目光掠过宋漫，很快就看到了正大踏着步子朝着他们走来的人。 “二哥” “嗯，来了” 宋漫转过头时，人已经走到了她身前不远处。 “这位就是二嫂吧？” 宋漫看着张澄，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应下，毕竟她跟张澄还没有结婚呢，这么早称呼“二嫂”恐怕不太妥当。 张澄伸手揽过宋漫的肩膀，冲着她点了点头，“对，就是二嫂！二嫂，这位是四弟”张澄的笑意格外明显，提起“二嫂”这两个字时，他的眉毛止不住的上扬着，神采奕奕。 “二嫂好！我叫宁江风”男孩子点了点头，颇为尊敬的开口称呼着宋漫。 那个男孩眉眼俊朗，气质之中自带一种清俊风流，却又洋溢着年轻大男孩们都有的阳光蓬勃之气，就像是十点钟的太阳，自带朝气与生命力，温和却不过分热烈，却又让你充分沐浴着旭日的阳光，他只是静静的在你眼前，什么也不做，只是朝着你笑，露出了半截虎牙，你都会忍不住感叹，年轻真好！ 上身穿着纯黑色的t恤，下半身是军绿色的迷彩裤，高筒的皮靴上系着两个死结。 他也是军人吗？宋漫忍不住在心底想着。 可是，宋漫却分明的看见他的耳垂上还戴着一颗闪亮的耳钉。 他看起来似乎是与宋以寒差不多的年纪，但是却比张澄还要高半个头，恐怕有一米九了。 江风？！ 这个名字取得还真有意境呢！ “四弟，你好！我是宋漫”宋漫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男孩子，点了点头。 “二哥同我说过的，我记得！”宁江风笑了笑，目光瞥向了宋漫身后的张澄，嘴角微扬。 宋漫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张澄，有些委屈的捏了捏张澄的胳膊，“好啊张澄，你还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二嫂，二哥只同我们几个人讲过，其他的人都是不知道的！”宁晚风很是认真的看着宋漫点了点头，就怕宋漫会误会些什么。 看着他一脸稚嫩却又带着认真的模样，倒有几分宋以寒的影子。 但是宁江风看起来可比宋以寒要靠谱得多了。 “二哥行李我来拿吧！”宁江风看着张澄手里两个箱子，想要帮忙。 张澄笑着摇了摇头，“好歹也是你们宁家的独苗，这点小事情，我还是自己来吧！” “澄哥，你又笑话我” 宁江风听完张澄这句，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语气，也只能是气鼓鼓的看着张澄，笑得分外勉强而又羞涩。 “小澄” 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的停在了路旁，从车上很快下来了一位年过半百的男人，穿着笔挺的中山装，站在张澄的面前。 “陈叔？好久不见！”张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眼底充满了惊讶和欣喜。 “大小姐知道你们回来了，特意让我来接你们”陈叔说道，此刻他的目光很快越过张澄，看向了宋漫。 听着他口中的大小姐，宋漫猜想应该是张澄的大姐张倾。 宋漫被他瞅着，只觉得不太舒服，刻意的避开了他的目光，看向一旁。 “陈叔，这是宋漫”张澄握了握宋漫的手，向陈叔介绍道。 “这是陈叔，是姥爷的副官”张澄说着，一口流利而又地道的帝都话脱口而出。 “陈叔好！”宋漫有些怕生，怯生生的看着陈叔，小心问候着。 “宋小姐好”陈叔的目光一如往常一般平静，眼底之中，并没有流露出其他多余的神情。 “陈叔，今天我先不回去了，我跟江风他们还有事儿”张澄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了身后的宁江风。 “诶，陈叔，延哥已经到了，就等我们几个了”宁江风应承着，解释道。 陈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张澄又看了看宁江风。 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后，很快陈叔转身坐上了车，就离开了。 第51章 帝都城 一路上，宋漫都静悄悄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发呆。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帝都了，不过是短短几年不见，没想到帝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好在，中心城区的变化并不大，放眼望去，现代的前卫与古代的典雅交相辉映，各有特色，却又出人意料的相辅相成。 一边是红墙绿瓦，亭台楼阁，古韵古香，一边却又是高耸的摩天大楼，繁华的cbd商圈。 这就是帝都最特别的标志。 “还在想陈叔那件事儿？”张澄瞧着宋漫看着窗外愁眉不展，两只手紧紧的握住宋漫的手心。 宋漫转过头，看着张澄，直摇着头，笑了笑。 “没有，我只是在认真的看帝都” “帝都，有什么好看的，一到秋季就有霾，烦得很”宁江风一边开着车，一边也忍不住埋怨着。 “是不是想起了读研时候的事儿？” 张澄总是有种魔力，只是轻轻一眼就能够看透宋漫的小心思。 宋漫眼底闪过一丝惊奇，看着张澄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帝都读的研？” “你以前说过” “有吗？”宋漫睁大着眼睛，看着张澄，一脸好奇，她努力的在脑海里回想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说过，为什么自己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张澄认真的点了点头，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原来二嫂以前是在帝都读书呢？” “是在帝城读了两年的研究生！” “哪个学校的？”宁江风随口问道。 “p大的！” “p大好啊，美女可多了！”宁江风一边说着，一边也不忘点评着，“二哥，你还记得吗，三哥的前女友不就是p大的” “我不太记得了”张澄如实回答着，他确实对这些八卦不太感兴趣，也没花什么精力去刻意的记下。 “诶呀，二哥，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总是一板一眼的！”宁江风见着没人能够应和着，八卦也变得无趣了些。 不过是相处了短短十几分钟，宋漫却也瞧见了，宁江风算是个格外健谈的人。 就和宋以寒一样。 不管对面的是不是熟人，不管是见过了还是没见过，他总是能若无其事走上前跟人唠嗑着。 宋漫总是觉得，像宋以寒和宁江风他们这一辈的孩子，无论是情商还是智商，确实是要比她们那辈要强得多。 一想到这里，宋漫也是自愧不如。 “三哥是？”宋漫一直都很好奇，这“二哥”、“三哥”的到底是怎么排的？ “都是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只是我们四个脾气更相投一些，小的时候就按着年龄大小，排了个序儿”张澄虽然时常看向窗外，但是他一直都在静静的听着宁江风和宋漫之间的对话。 “诶，对了！就是这么个回事儿，二哥不用我多说了，三哥叫彭啸，今天给二哥二嫂接风的是大哥叶延，我呢，年龄最小，所以是老四”宁江风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拐了一个弯儿，准备下高架了。 宋漫听着宁江风地地道道的儿化音，只觉得莫名的熟悉和亲切，听了只觉得有莫名的喜感。 心里面对于宁江风也不再排斥警惕了。 “那你们四个都是国家的人吧”宋漫忍不住问道。 “国家的人？”宁江风一开始还没有听懂，不过他脑子也快，很快就懂了宋漫的意思。 他只是嘿嘿的笑着，“二嫂，真不好意思，大哥二哥三哥都是，就我不是。” “嗯？为什么呢？”宋漫有些好奇，怎么偏偏就宁江风不是呢。 看起来也不像是身体有疾病呢？ “他呀，家里人宝贵着儿呢，哪里舍得让他受苦！”张澄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话来，又开始戏谑宁江风了。 “二哥，你以为我想留在帝城嘛，我也想像你和三哥一样，巴不得离帝城远远的呢！”宁江风此刻也是满肚子的怨气，叫苦不迭，皱着眉头，忍不住对着方向盘轻拍了一掌。 “诶，那不是三哥的车吗？” “是他的！”张澄顺着宁江风的目光看去，不过是飞快的扫了一眼尾号，就知道是彭啸的车。 宋漫下车后，才知道原来吃饭的地方定在了一个清朝末年的院落里。 沿着小路向里面走，青砖高墙上已经挂满了红色的大灯笼，看着就觉得格外喜庆。 两旁的高墙紧紧的逼耸着，但好在地上青砖很是平坦，一路走来，张澄都紧紧的牵着宋漫的手，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月影成双对，倒也是羡煞旁人了。 宁江风都忍不住说道，“秀恩爱撒狗粮都不把我当外人的，二哥二嫂你们也是够了！” 宋漫只是不好意思的朝着宁江风眨了眨眼睛，笑了笑。 穿过一道小门，进入了一座四合院，正对着院门的屋子，大门正敞开着，屋内一片光亮，似乎是在等候什么重要的人。 这次来帝都，可算是长了一番见识。 宋漫以前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是有点衰败破旧的四合院，到了夜里却也是别有一番洞天。 有钱人的风雅确实是她想不到的。 走至房门处时，穿着旗袍的服务员给他们掀开了围帘。 走进屋里面，才发现，屋里屋外也是相差迥异。 如果说屋外是古朴典雅，那么屋内可算是现代摩登。 “大哥，三哥” 屋内的人纷纷抬头，宋漫这才一眼就分别出了叶延和彭啸。 叶延作为大哥确实要比其他三人年纪稍长一些，他的身边正站着一位女士，看样子年纪与他差不多大，想来应该就是他的妻子了。 彭啸作为老三，比张澄年纪小，却又比宁江风大，很容易就认出来了。只是彭啸似乎以前受过伤，他的侧脸上有一条淡淡的疤，如今已经与肤色混为一体，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阿澄可算是盼着你回来了，这位就是你口中的宋小姐宋漫吧？”叶延看着张澄又看着宋漫，作为最大的大哥，他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庄正，听起来了也叫人舒服。 “大哥，喊宋漫就可以”张澄有意替宋漫说出了心里话。 “诶，也好！”大哥笑着点了点头。 “二哥，二嫂！”彭啸也已经站起身来。 “阿啸，什么时候回来的？” “跟你一样，就上个月”彭啸淡淡的应着，看起来似乎是心里装着事，兴致不高。 张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问。 大家围着圆桌坐好后，叶延就吩咐人，准备上菜了。 只是还没有坐多久，就听着屋外一阵杂乱而又碎的脚步声，男的女的都有，看起来似乎是起了争执。 “你们让开，我知道他就在里面！”屋外的女声尖锐，透过纱窗，宋漫听得清清楚楚。 “小姐，这里都是贵客，请不要大声喧哗” “彭啸，你就是个王八蛋！”伴随着骂声，房门被狠狠的一脚给踹开了。 迎面进来了一个年轻的女生，目光飞快扫过在坐的众人，最后停留在了彭啸的身上。 “彭啸，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女生大声的质问着，全然不顾在场其他人的脸色。 彭啸看着女孩，脸色也变了。 宋漫有些好奇，可是又觉得这毕竟是彭啸的私事，所以一直没有抬头多看女孩一眼。 “阿啸，这是怎么回事儿？”叶延忍不住问道，一边也努力的抚平着女孩的情绪，“姑娘，有话好好说，可以坐下聊！” “我只要彭啸跟我聊，其他人没什么好聊的” “阿啸，去隔壁屋，坐下来好好聊，把心结解开，一直躲下去，也不是个事”从来不喜欢插手琐事的张澄，今天也难得的开口了， 宋漫听着张澄的话，此刻更好奇这彭啸和女孩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张澄？”女孩的声音有些惊讶。 宋漫忍不住了，她回头时，女孩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比酒红色还要红一点的大波浪长发，触及腰间，黑色长款风衣外套，黑色紧身铅笔裤，黑色高筒长靴，艳丽的妆容下是涂着正红色口红的唇，两边的耳垂下正戴着超大银色耳环。 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女孩。 但是却也是宋漫最为熟悉的人。 “沈妍！” “宋漫！” 二人还未多说一句话，彭啸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二话不说，拉着沈妍的手，走出了房门。 “这不是二哥的前女友吗？”直到是两人走远了，宁江风看了看桌上的其他几个人，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 “原来是这个姑娘啊？”叶延现在也有些恍然大悟，后知后觉了起来，“也难怪了，阿啸这小子的脾气，也总算是有人制得了他了！” “还真别说，难怪今天三哥闷闷不乐，原来是有这茬”宁江风细细的回想着，一只手正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 “只是没想到，从来都不多管闲事的二哥，今天倒头一次开口呢”宁江风说道这里，嘿嘿的冲着张澄笑着，一脸好奇的样子、 张澄扶了扶酒杯，突然才想到等会儿还要开车，很快就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转而端起了手旁的茉莉花茶。 他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宁江风，没有搭腔，只是静静的把温热的茉莉花茶塞在了宋漫的手里。 宋漫愣愣的抬起了头来，手足无措的看着张澄。 “这是今年新鲜的茉莉花泡得茶，茶味很足，试试？”宋漫的神情全然落在了张澄的眼底，张澄什么都知道，他仍旧是若无其事的说着这杯茉莉花茶。 宋漫看着张澄漆黑的眼眸，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茶水的温热透过瓷杯很快就将宋漫的手心捂热，她轻轻的举起瓷杯，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浓浓的茉莉花香很快溢满了口腔，温热的液体从喉咙里流淌再到肠胃当中，只觉得格外舒心而放松。 原来，彭啸就是沈妍一直放不下的男人！ 喝完茉莉花茶，宋漫觉得脑海里不再乱哄哄。 第52章 藏区地震 那天晚上彭啸走了以后，就没有再回来了。 吃过了饭，他们几个兄弟寒暄了几句，张澄就带着宋漫回了自己家。 一路上，宋漫都在静静的看着手机，等待着沈妍的消息。 她已经给沈妍打了三个电话了，但是都没有人接。 “你说沈妍会不会出什么事？”宋漫看着手机有些焦急。 张澄轻轻的挑起了眉头，笑了笑。 “你笑什么？” “你是怕彭啸会吃了沈妍不成？” 宋漫认真的点了点头，听着叶延和宁江风对彭啸的描述，宋漫觉得很有可能。 “彭啸被沈妍吃得死死的，就像我跟你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澄已经停下了车，探过身子来，替宋漫解开了安全带。 只是差一点儿，他的鼻尖就快要碰上宋漫的下眼睑了。 张澄今天也喝了不少茉莉花茶，淡淡的茉莉花香从他的鼻尖唇角流出，分外宜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宋漫笑着，推了推张澄的胸膛。 “都什么时候了？”张澄挑了挑眉头，不以为意。 “你……”宋漫哑口无言。 “要不要亲？”张澄直勾勾的问道。 宋漫脸都红了不少，涨红着脸，看着张澄，“明明就是你要亲”宋漫的声音很小，细细的憋在喉咙里。 “那好啊，今天就不亲了” “别” 宋漫还是败给了张澄，她急忙伸出手挽住了张澄的胳膊。 “亲就亲”宋漫已经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着。 张澄捏了捏宋漫的右脸，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宠溺的勾着嘴唇一笑。 他的手已经托住了宋漫的后脑勺，轻轻的将她一带，很快就贴上宋漫软软的嘴唇。 不过这一次，张澄的速度很快，热烈而又炽热的吻，火急火燎的亲完了宋漫，就放开了她。 “嗯？”宋漫有些失措的看着张澄，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张澄会这么轻易的放开了自己。 瞪大着眼睛，颇有些无辜可怜的模样。 张澄宠溺的揉了揉宋漫的后脑勺，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过会儿大姐会来，你第一次见大姐，我们不能太过分了。” 宋漫睁大着眼睛，看着张澄，一脸震惊。 “你说什么？” “你怕什么？大姐又不会吃了你，她对你可关心呢” 宋漫的脑海里飞速的转动着，张倾她不是没见过，当年专业课上，某教授有事没事就给她们放张倾的个人采访，那几年国内经济形势一片大好，连带着筹资投资管理行业都变得十分火热，股票一路猛增，沪深指数突破新高。 张倾作为金融圈赫赫有名的女强人自然也是被诸多媒体争相报道。 宋漫还记得自己当年斥巨资购买的某本经济学杂志的封面就是张倾，那时候她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可是气质却优雅迷人，眉眼间透露着锋利尖锐的光芒，一看就是十足精明的女强人。 而张倾雷厉风行的性格，宋漫也是听闻许久了。 说起来，张澄的眼睛也是这般锋利而又尖锐，想来，恐怕张家人的基因都是如此吧。 “大姐对我有什么好关心的？”宋漫不解。 “自己亲弟弟的女人，你说她在不在意？”张澄静静的说着，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头，露出一副野狼般的狡猾和敏锐。 “好了，别傻愣着了，先上去” 宋漫这才发现，原来张澄已经开进了一个小区的地下室里了。 下了车，张澄已经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了，他的手很大，一只手可以轻易的握住两件箱子的把手，而另一只手正紧紧的牵着宋漫。 按了指纹，门锁很快就开了。 宋漫跟着张澄进了门，屋内的灯已经亮了，看来是有人。 “你家还有其他人跟你一起住吗？”宋漫小心翼翼的扫视了一圈，低沉着声音，在张澄的耳边问道。 “没有，应该是大姐来了”张澄装模作样，学着宋漫的语气和神情，故意低沉着声音附在宋漫的耳边回答着。 “我还没有准备好呢”宋漫有些惊了，手足无措的看着张澄，又有些好奇的瞅了瞅里面。 “回来了” 宋漫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见着张倾已经从客厅里走过来了。 她已经淡出大众视线许久了，可是如今再看，似乎与四五年前并没有太大变化。 宋漫手足无措，呆呆的看着张倾许久，直到是张倾已经近在咫尺了，宋漫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大姐”张澄亲热的喊着张倾。 “漫漫，你好，我是小澄的姐姐张倾，你随小澄喊我大姐，就好”张倾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宋漫。 宋漫抬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张倾温和亲近的笑容。 今时今日的张倾面带着微笑，看着自己最为疼爱的弟弟总算是带回了心爱的女孩，作为姐姐的张倾心里面充满了无限的欣慰。 爱屋及乌，由于张澄的关系，平日里对待工作颇为挑剔，要求甚高的张倾，面对着宋漫，心中竟也生出了不少喜欢。 “大……大姐”宋漫羞涩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发出了颤音。 “明天我就要出国了，今天来，也没有其他事，就是来看看你们”张倾一边说着，一边亲昵的握住了宋漫的手，带着她往客厅里走。 也不知道是张倾的笑容，还是张倾亲昵的动作。 宋漫只觉得眼前的张倾与媒体网络上所描述的张倾，全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她就像是普通家庭里年纪稍长一点的大姐姐一般，让人舒心温暖，没有一点架子。 张倾就算是现在退居幕后了，似乎也非常忙，不过是短短坐了十几分钟，就接了三四个电话。 英语德语俄语切换着来，宋漫听着也是云里雾里的。 那天晚上，张倾来得也快，走得也匆忙。 张澄和宋漫送走张倾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整整一天下来，其实两个人也没有做什么，可是就是觉得格外的累。 早早的洗了澡，就上床睡觉了。 直到是第二天一早，宋漫和张澄的手机都在嗡嗡吵得不眠不休。 宋漫素来是有职业病的，就算是晚上睡觉，也从来不会静音，可是这一回不知道是怎么了，手机响了一晚上了，直到是天亮得差不多了，宋漫和张澄才被吵醒。 宋漫迷糊中摸索着手机，眯着眼睛看着屏幕。 让宋漫一惊得倒不是屏幕上几十条未接来电，而是一条接着一条不停滚动的最新消息。 宋漫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张澄脸上的表情。 那是宋漫认识张澄以来，从未有过的难看。 藏区地震了！ 很快，张澄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他沉默着穿好了拖鞋，走出了房间，去接电话。 宋漫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张澄出了房间后，她乱哄哄的脑袋突然像是开了窍一样，变得格外灵光。 她只是放下了手机，头也不回的开始收拾起自己和张澄的行李。 好在，这次只是在帝都住了一天，并没有拿多少东西出来，不一会儿行李就给收拾好了。 等到张澄打完电话回来时，就见着宋漫连衣服都已经换好了。 她今天没有化妆，素面朝天，一张笑脸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静静得坐在床沿边，双手合拢，手心里还攥着手机，看着地毯发呆。 听着张澄的脚步声，宋漫猛然抬起了头。 “行李，我都收拾好了，可以随时出发”宋漫扯着嘴角，看着张澄笑了笑。 “藏区现在余震不断，还很危险，你晚点再去”张澄轻轻的抱住了宋漫，声音有些低沉。 “你呢？”宋漫轻声问道。 “我？我上午就飞去” “那我跟你一起” 宋漫知道张澄还想说什么，她只是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的学生还在那里呢，我不能弃他们不顾”宋漫看着张澄眨了眨眼睛，神情之中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和生生不息的信念。 “阿澄，你是国家的人，可是你别忘了，我也是国家的人！”宋漫眼睛闪着明亮的光芒，微微弯起嘴角，冲着张澄笑。 宋漫和张澄一样都是一个很少笑的人。 但是张澄每每看到宋漫的笑容，不管宋漫说什么，他都会忍不住点头答应。 就算是这一次，也不例外。 宋漫和张澄到达藏区机场时，已经有人在机场外等待他们了。 发生地震的是位于藏区高原上地处西南一角的边境线旁，距离中心城区相隔甚远，所以这次地震，并没有对中心城区产生较大的影响。 城区人民的生活，还是依旧如常，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过了春夏，进入秋冬季节，藏区的天气一直不太好。 天空雾蒙蒙的，像是布了一层轻薄的纱，看不清。 这次来接宋漫和张澄的是一个藏区当地的小伙子，但是他并不是巴桑。 但是张澄却认识他，用藏语与他简单的聊了几句后，才知道巴桑已经被派往深入灾区一线救灾去了，所以只好派这个新人前来迎接他们。 宋漫在藏区也待过了一阵了，可是她对于藏语还是一知半解的，所知不多。 可是宋漫没想到，张澄竟然会说藏语。 虽然宋漫不懂藏语，但是听着张澄的发音，看着那个藏族小伙子脸上带着惊异而又敬佩的神情，宋漫就知道，张澄的藏语说得很地道，并不差。 “原来你也会说藏语”宋漫好奇的问道。 “在藏区待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会一点点的”张澄看着宋漫的眼神充满了敬佩，不免的笑了笑。 “很简单的，你要想学，以后教你” “好”宋漫乖巧的点了点头。 张澄故作轻松，极力表现出自己的平静，可是一路上他都很少说话了，除非宋漫主动开口问几句，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是静静的目视着前方，双手合拢交叉放在膝盖上。 宋漫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是擅长安慰人的人。 多说无益，还不如不说。 宋漫只好再次看向窗外，不知道为何，这次再次回到藏区，宋漫只觉得心里面百转千愁，似乎有万斤重的石头压在心底，喘不过气。 外面开始下雪起来了，一片片小的雪花从天上飘下，似有似无，只是偶尔看到一两片落在了车窗外，很快就化成了水。 第53章 冷夜 地震中心发生在藏区高原的西南边境线上，由于地处偏僻，下着大雪，路面湿滑，其实并不好走。 眼见着天黑了，也才只是走了一小半的路程。 张澄没有多考虑，决定今天晚上在当地藏民家借宿一晚。 “你不用考虑我的，继续赶路，我可以的”宋漫握紧张澄的手，看着他，很认真的开口说道着。 张澄的着急和担忧，宋漫都看在眼里。 自从踏上藏区这片土地，张澄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对于这片土地的感情，远比宋漫想象得要深。 张澄伸出手揉了揉宋漫的头发，总算是笑了笑，“傻不傻你” “我是认真的”宋漫摇着头，躲开了张澄的手，双手捂着头发，不让张澄蹂躏了。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样下去，会吃不消的，就算现在没有高反，明天呢？后天呢？”张澄语气认真，态度严肃，不像是在跟宋漫讨价还价。 宋漫知道张澄分析得并不是没有道理，这次他们要去的地方，海拔在四千米以上，就算是现在不会高反，宋漫也难以保证到那时不会高反。 她知道张澄会很忙，到那时候她根本会顾不她，所以她不能病，不能给张澄拖后腿。 而且宋漫这次来，也不仅是想要跟张澄一起，而且就她现在掌握到的消息，那片山村学校的老师伤得伤死得死，还有被压在教学楼里面还没有被救出来的。 所以宋漫这次来，也是为了流离失所的孩子们，为她们在灾区里建立起暂时的教室和课堂。 宋漫看着张澄点了点头，不再拒绝。 张澄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宋漫的额头，“乖” 年轻的小伙子很快就找到了一家愿意收留他们的藏民。 由于张澄的藏语很是流利，长得也有点藏族人的味道，所以藏民们对他们很是热情，很快就给他们腾出了一间帐篷。 帐篷里面恰好可以放三张床铺，中间再用两块的布当作简易的帘子隔开了，恰好形成了三块单独的空间。 宋漫睡在最左边的一张床，张澄睡中间，年轻的小伙子睡在最右边。 半夜里，天气骤转，气温直降，大风吹得帐篷，呜呜作响。 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床，躺在床上一个多小时了，竟完全没有睡意，反倒是越来越精神了。 就算是隔了一层帐篷，帐篷里面的气温也没有比外面高到哪里去，宋漫只能是把身体缩在一块不大不小的毛皮毯子里面，只露出了一个头出来。 从鼻子和嘴巴里吐出来的气体，很快就在空气里变成了一阵白雾。 宋漫还是觉得冷，浑身打着哆嗦，动一下，只觉得冷飕飕的空气就会顺着空隙溜进来，所以宋漫只好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可是实在是太冷了，冷得她睡不着，明明快要入睡了，可是外面一阵风出来，宋漫又被冻醒。 她叹了一口气，勉强的翻身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拿起羽绒服穿上，希望能够暖和一点。 “睡不着？”张澄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从帘子的一头探过头来，看着宋漫，轻声问道。 “是我把你吵醒了吗？”宋漫有些内疚的看着张澄。 张澄轻轻的摇了摇头，看着宋漫手里的羽绒服，一眼就瞧出了宋漫的意图。 他默不作声的，轻手轻脚的翻身，很快就下了床，两只脚踩在鞋面上，掀开半边的帘子，很快就坐到了宋漫的身边。 宋漫忍不住惊呼一声，可是很快她就捂住了嘴巴，就怕把熟睡的藏区小伙子吵醒了。 在黑暗里，张澄的眼眸依旧明亮闪烁，他静静的看着宋漫，眨了眨眼睛。 “乖，我陪你睡，就不冷了”张澄低沉着声音，在宋漫的耳边说道，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宋漫心惊胆战的看着张澄，指了指熟睡的藏族小伙子，摇了摇头说道，“万一被他瞧见了，对你不好。” “哪里不好了？”张澄故意逗她。 宋漫涨红着脸，说不出什么原因来，可是就是觉得会对张澄影响不好。 张澄看着宋漫笑意更浓了，“话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是我认定的人，没什么影响不好，他们想说什么随他们去，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才是最要紧的” 张澄说完，已经脱掉了外套，露出了里面干净而又柔软的白色毛衣，他半躺在半边的枕头上，朝着宋漫伸出手来。 宋漫看着张澄无奈一笑，张澄明明比自己大了几岁，可是有时候，只觉得张澄倒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宋漫很快就脱掉了羽绒服，扑向了张澄温暖的怀抱里。 白色的毛衣外有一层细密而柔软舒适的绒毛，轻轻靠近，就觉得分外的暖和。 张澄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一种淡淡的烟草味里夹杂着洗衣液的味道，还有他与生俱来自带的味道，那种味道让宋漫无比舒心，内心踏实而又充盈。 “张澄”宋漫小声的嘟囔着。 “嗯？”张澄的脚无意中碰上了宋漫的脚背，才发现宋漫的脚竟冷得像冰块一样，他忍不住更加紧紧的抱住了宋漫，似乎想要把身体的温暖全部都给她，好让她暖和一点。 “你好暖啊！”宋漫靠在张澄的手臂上，神态平静而又舒展，“我都舍不得你了。” “我又不走，就在这里呢”张澄看着宋漫有些好笑，只觉得女孩子的心里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整天着一些有的没的，实在是捉摸不定。 宋漫轻轻的摇了摇头，抿着嘴唇，笑了笑，“不行，等明天到了那，我肯定就不能天天见到你了，也不能跟你一起睡觉了。” 张澄看着怀里的宋漫，已经闭上了双眼，静静的说着。 张澄的面上虽然依旧平静，保持镇定，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怔。 宋漫说得对，过了今天晚上，到了明天，他不再是张澄，而是藏区的张中校，她也不再是宋漫，而是前来支教的宋老师。 他们有着各自的身份，同样的也要为着这个身份去担当着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他们不能够像是普通的年轻情侣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亲吻想拥抱，可以随心所欲。 但是他们不能。 宋漫舍不得他，他也同样舍不得宋漫。 只是这句话，张澄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漫漫，我会努力抽出时间去看你，不要担心我”张澄俯在宋漫的耳边轻声说道。 “好啊，就算是你没有时间来看我，我也会想办法去看你的”宋漫说道这里的时候，顿了一顿。 “怎么？” “只是你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对我爱搭不理，装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生人勿扰的样子了”宋漫说到这里，忍不住鼓着腮，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抬起头来，恶狠狠的故意瞪了张澄一眼。 “我什么时候对你爱搭不理了？”张澄一脸无辜，心里也忍不住感叹着，现在的小女孩可真是没心没肺，什么事情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哼，明明就是！”宋漫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可是还是忍不住生气。 “好好好，以前是我不好”张澄对宋漫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是柔着声音，好声好气的哄着她。 有了张澄的陪伴，后半夜里，宋漫睡得格外的踏实，一直睡到了天亮。 宋漫醒来的时候，张澄已经不在帐篷里了。 她收拾好后，走出帐篷，就见着张澄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酥油茶走过来。 “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味儿，可是马上要进山区了，路上颠簸，一不小心就高反，喝一点当地的酥油茶可以缓解一些”张澄知道宋漫的倔脾气，只好是好声好气的劝着，就怕一不小心惹小祖宗不开心。 这还是张澄头一次这么使劲劝她喝酥油茶。 看在张澄的面子上，宋漫瞥了一眼酥油茶。 类似于奶茶质地的酥油茶，正冒着热气儿，今天的风很大，不一会儿就把腾腾的热气吹散开来。 酥油的味道很重，顺着风，一点点的灌进宋漫的鼻子和口腔里。 宋漫有些犹豫的看着张澄手里的酥油茶，又抬头看了看张澄。 他的目光紧紧的看着宋漫，明亮而漆黑的眼眸里，带着期待。 宋漫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从张澄的手里接过了酥油茶。 “小心烫，还是我端着吧” “没事儿，又不是小孩子了”宋漫看着张澄忍不住笑了笑。 平日里宋漫的脸也是紧绷得厉害，大多都是皮笑肉不笑，也只有是在张澄的面前，宋漫才会笑得如此纯粹。 “还是我端着吧” 宋漫拗不过张澄，只好随他去了。 她就着碗口轻轻的吹了吹，浅浅的喝了一口，顿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通畅了，浑身上下也变得暖和了起来。 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还成吧？”张澄问道。 宋漫朝着张澄点了点头，眼底流过一丝好奇和惊讶。 “感觉是要比以前好喝一点” 张澄和宋漫很快吃过了早饭，就继续赶往灾区。 越来越靠近灾区中心了，山路也越来越陡峭难爬，昨天晚上下了一晚上的大雪，路中央的雪都被清扫得差不多了，只是沿路两旁堆满了如山丘一般高耸的残雪。 今天没有下雪，反而是下雨了。 大风一刮，雨水伴随着雪，很快就在地面上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路很难走，张澄就算是再赶时间，此刻也不得不要求开慢一点，毕竟安全第一。 自从喝完了酥油茶，坐上了车，宋漫也就没有再多开口说几句话，只是一直盯着窗外，看着远处的风景。 秋冬的藏区与春夏时候的藏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景色，远远望去，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又一片。 很快睡意来袭，宋漫靠在张澄的肩膀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54章 冷夜2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了。 前往灾区中心的道路，只有这一条还算是好走。 越来越靠近，各地前来支援的车辆也越来越多了。 运送吃穿用品，运送帐篷器械的，还有运送通讯设备的，数不胜数，宋漫只能够仅凭着车身所挂的横幅才能勉强判断他们来自何方。 入口处，已经有人在进行例行检查。 拦下宋漫他们这辆车时，靠近张澄那边的车窗被他降了下来。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递出了自己的证件。 很快，工作人员检查完证件，向他敬了一个军礼。 “您好，您就是张澄张中校吗？”工作人员激动的问道。 张澄点了点头，回敬了一个军礼。 “我们上级一直让我们留意您的到来，太好了，总算是等到您了，您方便现在和我们走一趟吗？”工作人员询问道。 张澄没有说话，只是侧着头，看着身旁的宋漫。 宋漫知道张澄的意思，她看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又伸手握了握张澄的手背，“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张澄沉默着点了点头，又对驾驶座上的藏族小伙子交代了几句话，请他务必要把宋漫交到巴桑的手里，才能离开。 藏族小伙子点了点头，也承诺着一定会办好的。 之后，张澄便是下了车，头也不回的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宋漫趴在车窗上，看着张澄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了一片车流之中。 她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有些不太适应，但是这些却又是必然发生的，自从踏上了这片土地，宋漫就应该明白，这里是藏区，与江城与帝都不一样的地方。 张澄有他该担负起的责任，同样，宋漫也有她未履行的使命。 宋漫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端端正正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平静的目视着前方。 到达巴桑所在的位置时，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由于一路上堵车，又因为深入灾区道路上都是碎石和水泥石块，原本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的拖到了一个小时。 宋漫找到临时据点的帐篷时，巴桑还有不少当地的工作人员，都在焦头烂额的忙碌着，进进出出，丝毫没有注意到多出来的一个人。 宋漫走近时，巴桑正打着电话，皱着眉头。 直到是等到他打完了电话，宋漫才开口。 “巴桑？” 正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的巴桑听着声音，转过头来一看，就看着宋漫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宋漫？” 巴桑看着宋漫，眼底自也是一片惊喜。 “巴桑，扎西德勒！” 宋漫本想说一句，好久不见，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入乡随俗更好，便换成了“扎西德勒”！ 巴桑看着宋漫一时失了神，可是很快，他就冲着宋漫笑了笑，“宋漫，扎西德勒！” 帐篷并不大，里面已经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桌子和文件，还有大大小小的安全帽和铲子，各种各样的应急救援物品。 混乱的堆满了整个帐篷内外。 巴桑只好带着宋漫走出了帐篷。 “总算是盼到你回来了”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到你们的？”宋漫看着巴桑，很是真诚的问道，“什么苦活累活都可以！” “你是来教书的，又不是来干活的，哪里能让你干这些”巴桑指着不远处那边的已经倒塌了的学校，目光有些忧愁而无奈，“宋漫，你看到了吗？” 宋漫顺着巴桑手指指过的地方，隐隐约约可以瞧见那一块儿，原本是一座小学，可是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只剩下校门口的断垣残壁上还挂着一面破损的五星红旗。 “那些孩子们呢？现在在哪里？”宋漫追问道。 “他们目前都被安置在了临时救灾点的帐篷里，已经停课三天了，我们很缺老师”巴桑的眼睛里面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正充着血微微发肿，“还好，宋漫，你来了，可以解除我们的后顾之忧了！” 巴桑说到了这里，情绪颇为激动，伸出手来握住了宋漫的手腕，真诚激动的看着她。 宋漫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却又不动声色的抽出了手来。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给孩子们上课的，这是我的职责和义务所在，我应该做得事情，你们不用谢我！” “有任何困难，都可以直接跟我联系，我会想尽办法帮你们解决好的！”巴桑做出承诺。 宋漫点了点头，“巴桑，你知道张营长他们所在的部队被安排在哪里救灾吗？” “张澄吗？”巴桑问道。 宋漫点了点头。 “他现在可不是什么张营长了，是张副团！”巴桑微微一笑，神情之中也充满了敬重之情。 “张副团？”宋漫有些疑问，一路上可从来没有听张澄提起过。 “对，他们部队现在在灾区的西北方进行救灾活动！”巴桑介绍道。 宋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她的方向感并不好，只知道左边右边前面后面，但是具体是东南西北哪个方位，她也是一头雾水的。 她只能勉强的凭借着初中地理学习过的知识，判断出在那不远处的高山后面就是巴桑所说的西北方了。 “也不知道，张澄现在在哪里呢？”宋漫看着西北方的高山不免发着呆。 巴桑喊了宋漫好几声，才见着宋漫有所反应。 “宋漫，你看起来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巴桑直言不讳的说道。 “哪里不一样了？”宋漫不以为意，又有些好奇。 “好像要更成熟了，也更坚韧了”巴桑没有思考太久，很快就脱口而出。 “真的吗？”听到巴桑的这番话，宋漫心里是充满了喜悦的。 “对，而且你比以前看起来要更加快乐”巴桑点了点头。 “快乐？！”宋漫细细的品味着这两个字，到底什么是快乐？在之前宋漫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对，说实话，第一次见你时，你不苟言笑，虽然面色不至于冰冷，可是却也一直板着个脸” “那现在呢？”宋漫追问道。 “现在的你，至少比以前爱笑了一点”巴桑看着宋漫点了点头，“你这样子的年纪，是应该多笑笑” 宋漫看着巴桑忍不住抿嘴一笑，说起来，这也是多亏了张澄，在遇见张澄之前，宋漫从未想过会有这么多值得开心的日子。 “宋漫，其实……”巴桑还想要继续说下去，很快就被宋漫打断了。 “巴桑”宋漫态度认真，静静的看着巴桑，之前的笑容不知不觉之中消失不见了，“你跟张澄的交情我是知道的，有些话，我不想瞒着你！” 巴桑沉默着没有开口，高原上的风，将他的发丝吹动着，又红又黑的双脸在阳光底下晒得通红，暴露在太阳底下的皮肤已经被晒得黝黑，锃锃发亮。 雪山高原上粗犷的汉子，眼底却带着悠长而真挚的瞳孔，如同雪山脚下的一汪清泉。 “巴桑，你永远都会是我和张澄的好朋友好伙伴！”宋漫一字一句静静的开口说着。 巴桑突然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这是独属于藏族汉子特有的豪爽和粗犷。 他点了点头，目光依旧炙热，“宋漫，你说得对，我永远都会是你和张澄的好伙伴好朋友！” 有些话，现在不说清楚，以后只会徒增麻烦。 宋漫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早在我第一次去机场接你时，就应该知道的，他对你从一开始就很特别”巴桑说到这里，无奈的摇了摇头。 “巴桑”宋漫轻声念叨着。 巴桑冲宋漫豪气的摆了摆手，爽朗的笑声在风中回荡着，“宋漫，张澄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输给他我心服口服！” 宋漫的眼中不免闪过一丝光芒，巴桑确实是一个与藏族大部分男子都不同的人。 坦荡而又豪爽 早在宋漫来藏区之前，就有同事闲聊，说那藏区当地安排前来接待的人里就有一位传奇的藏族人，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别看他是藏族人，可是却也是藏族里面有名的有钱人了，家里头养着几万头的耗牛山羊，小学开始就在国外读，只是人家一心爱国，在国外完成了学业就立刻回到了故乡，深耕基层。 宋漫一开始只当巴桑是个普通的小伙子，只是后来与他接触多了，发现他的英语是地地道道的英式口音，又看着他的年纪，便已经猜出来了。 “巴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宋漫突然问道。 巴桑看着宋漫微微一笑，伸出那双与他的年纪并不相符的双手，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地面。 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宋漫佩服的点了点头，冲他回笑。 巴桑是一个很好的年轻人，宋漫相信终有一天，他会遇到那个适合他的好姑娘。 “宋漫有任何的困难，都可以跟我说，我会想尽办法帮你解决的，不要跟我客气”巴桑拍了拍宋漫的肩膀，神情依旧，并没有任何的不愉快，“你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做这些也全是为了孩子们！” 宋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巴桑把宋漫安置在了安置点里环境较好的一处单人帐篷里，并不是为了其他什么，也不过是希望宋漫能够全身心的加入到此次教学重建当中去，好让孩子们能够早一天上学。 宋漫这次回藏区本可以不必参与这次的灾区教学重建活动，更不用亲自前来震区中心，但是因为张澄，因为这片高原，不仅是张澄所深爱的地方，同样也是宋漫所爱的地方，所以宋漫没有任何犹豫就来了。 早在进入震区之前，宋漫就已经跟郑芸通过了电话，之前一直筹划的文具用品，已经在装车准备运往藏区了。 因为这次突发的地震，宋漫决定让身处震区的孩子们优先使用这一次的文具。 宋漫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大致拟出了一套具体可用的方案，第二天一早，她就将方案交给了巴桑。 巴桑十分相信宋漫的工作能力，只是飞快的看完了后，就立刻交给了手下的人去按照方案去执行。 临时教室的搭建和筹备工作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执行，宋漫毕竟是从大城市来的，按级别也算是半个小领导了，所以这些苦力活，也轮不到宋漫亲自去做。 大部分的时间，宋漫都会坐在人才招揽处，寻找爱心人士暂时充当孩子们的老师，与宋漫一起开展教学活动。 可是等了几天下来，宋漫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充满热情，愿意投身于抗震救灾之中去，但是新的校区要建好少说也得是要半年的时间，可是愿意在藏区一待就是几个月的年轻人却也是少之又少。 宋漫对待这件事也是难得的佛系，倒也并不强求一时半会可以找到合适的人选。 大部分的时间，宋漫都是空闲的，决定来灾区之前，宋漫就已经决定不能再当一个闲人了。 临时治疗点缺少外科医生和护士，宋漫没有相关的医学知识，但是她至少懂得一些基础包扎的知识，所以勉强还能给医生护士打打下手。 藏区的夜总是来得很漫长，从天亮到天黑似乎总要等待很长一段时间。 宋漫已经有几天没有张澄的消息了，如果张澄不主动联系她，她是无法知道张澄的下落。 就连巴桑也不知道，但是这一次宋漫却也难得的耐着性子，不急也不燥，只是偶尔会忍不住多看一眼手机，看看有没有张澄的电话打来。 这几天余震不断，半夜睡觉的时候，都能被摇醒。 一开始，宋漫还会战战兢兢的在睡梦中胡乱的穿上衣服，跑到开阔的地方去。 时间长了以后，宋漫也乏了。 心想着，还是睡觉更重要，就随它摇。 宋漫吃过晚饭时，太阳才刚刚下山。 照例，宋漫在回自己的帐篷前，还是习惯性的去了一趟治疗点，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这几天仍有不少的藏民被送进临时治疗点，在这里安置得都是一些轻伤的病人，重伤的早早的被转移到了临近的大医院里治疗。 “宋漫姐，你又来了 ？”菲菲正在低头给病人扎针，斜着眼很快就看见宋漫掀开了帐篷的一角，此时人已经走进了帐篷里。 “菲菲，就你一个人吗？”宋漫问道。 菲菲点了点头，“她们都去吃饭了，我忙完这一会儿，就去吃！”她一边回答着，一边已经迅速的将针孔插进了病人的静脉中，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第55章 冷夜3 菲菲是国内某医科大学的高材生，这次在新闻里听到了藏区地震的消息，也不顾父母和师友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加入了到了志愿者的队伍当中。 当地的医疗用品有限，菲菲也只能是勉强的用碘酒先消毒一遍，迅速的在手臂的近心端上系上了黄色的橡皮筋，一气呵成之下，针孔很快就被穿入到了静脉里。 菲菲虽然还在上学，可是却也没比宋漫小多少岁。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自然也就话多了起来。 白天忙完筹备教室的事情，晚上宋漫就会来这里给菲菲打打下手。 菲菲很快就给病人扎好了针，又给一旁的病人重新插上了新的药瓶，这才得空了。 她亲热的拉着宋漫走出了帐篷，坐在不远处的小石板上。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坐在空旷的草原底下，抬头就可以看见漫天璀璨的星辰。 宋漫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费列罗巧克力塞到了菲菲的手里，这还是临别时，张澄趁着宋漫不注意塞到她的箱子里的，直到是那天晚上宋漫打开箱子的时候才发现。 一共就十六粒，这几天分给了不少的孩子，如今口袋里也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宋漫却也不在意这些，毕竟巧克力就是用来吃的，可不能因为就只剩下最后一颗了，还要眼巴巴的瞅着它，把它贡起来不成？ “谢谢宋漫姐了，这是你男朋友给你的吧？”菲菲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在宋漫面前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宋漫笑了笑，点了点头。 “宋漫姐，你男朋友也在这里吗？”菲菲有些好奇的问着。 这些天，来来往往接触的人也不少了，她虽然不太懂什么人情世故，但是也隐约可以瞧见着大家对宋漫的态度，都是客客气气的。 宋漫没有掩饰点了点头，神态自如，语气却有些自豪，“对，他是藏区一名普通的军人，这次也来救灾了！” “哦”菲菲故意拉长着声音，一副难怪的神情，“宋漫姐，你这几天见到他了吗？” 宋漫摇了摇头，说来，她和张澄确实已经有几天没见面了。 “那你不想他吗？”菲菲又问。 可能就是天蝎座的特性吧，宋漫心里就算是很想张澄，可是话到嘴边还是说出了不想两个字。 菲菲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笑意，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菲菲，那你呢？”宋漫问道。 “我？”菲菲指了指自己，摇了摇头，“目前没有这个想法！” “医科大学有不少优秀的男孩子，就没有一个让你动心的吗？”宋漫有些好奇。 “宋漫姐，女孩子的一生难道非得围绕着男孩子不可吗？”菲菲突然抛出一个问题，她静静的抬头看着满天星辰，一边打开了手中的巧克力塞在了嘴巴里。 坚果的浓香伴随着巧克力浓浆的香甜，很快就在口腔里融化，嘴里心里顿时就被香甜沁满了。 宋漫摇了摇头，笃定而又认真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菲菲看着宋漫的侧脸，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宋漫早早的就困了，回到帐篷里倒头就睡，半夜里却不停的在做着噩梦。 她梦到旺达了，也梦到了央希。 央希拉着旺达，一直在朝着某个方向走着。 宋漫站在他们的身后不停的呼喊着，喊他们回来，可是他们就是听不见，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似乎根本就听不见宋漫的呼喊。 “旺达央希，快回来，不要走远了”宋漫拼了命的向前跑着，想要拦住央希，可是不管宋漫怎么跑，她与央希之间总是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宋漫又急又气，怪自己平日里不运动，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可是突然画面一转，央希突然出现在了宋漫的帐篷里，就坐在宋漫的床沿边。 “央希，你怎么来了？”宋漫看着身旁的央希，微微一惊，又惊又喜，她已经快要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央希没有说话，侧面对着宋漫，红红的脸蛋上挂满了泪珠，在帐篷里的柴油灯下明晃晃的闪烁着光芒。 央希哭得很是委屈，抽抽嗒嗒，浑身上下都在发颤着。 宋漫轻轻的揽过央希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细心而又耐心，想尽办法安抚着央希。 可是不管宋漫说什么做什么问些什么，央希只是在哭，就是不肯说出一个字。 宋漫有些着急，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央希这么伤心，可是央希什么也不说，宋漫想要给张澄打电话，可是央希一把抓住了宋漫的手。 “宋老师，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央希苦苦的哀求着，想要试图从宋漫的手里夺过电话。 “央希，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帐篷里面闯入了两三个身穿藏服的男人，他们人高马大，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当地藏族汉子的模样。 “你们想要干什么？”宋漫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壮汉，一边把央希拉到了身后。 那几个壮汉并没有回答宋漫的问题，而是越过宋漫看着她身后的央希。 “央希！”为首的壮汉喊着央希的名字。 央希的眼泪一个劲的从眼眶里滑出，她不停的摇着头。 “央希跟我回去！”藏族男人大声的喊道。 “我不回去！” “跟我回去！”藏族男人已经抓住了央希的衣领，推开挡在身前的宋漫，拎着央希走出了帐篷。 “央希央希！” 宋漫睁开眼睛时，帐篷里一切如旧，周遭一片黑暗，另一张床上正睡着菲菲，此时她正安详的睡着着，均匀而有力的呼吸声，静静的传入宋漫的耳朵里。 宋漫早已是满头大汗，手心里，后背上早已经湿了一片，她的心脏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毫无疑问，刚才发生的都是一场梦。 可是这场梦，太真实了，宋漫回想起来，都觉得害怕。 心里头闷得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宋漫已经有四个月没有见那群孩子们了，也不知道旺达和央希现在怎么样了。 她翻身穿上了鞋，披上了羽绒服，想要走出帐篷透透气。 可是刚走几步没多远，她又折了回来，从床头上拿起了电话，紧紧得握在了手心里。 帐篷外寒风凛凛，黑森森的夜里，旷野上的风在山间吹得呜呜作响，犹如鬼吹狼嚎一般，瑟瑟发抖。 冷风抚过额头和太阳穴，让人忍不住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是越是寒冷，越是刺骨，却也越是清醒。 宋漫脑袋里乱哄哄的，现在才稍微好了一点。 她挑了一块干净的水泥板坐下，看着远处的孤山发呆。 这里是灾区最大的临时安置点，经过这几天的抢修搭建，已经建立起了不少临时的活动板房，就算已经是半夜三点钟了，也隐隐约约可见活动板房里照映而出的熹微灯光。 以至于，使得这漆黑的夜，并没有那么黑暗。 “宋老师，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小田跟随着巡逻队巡逻时，正好看见宋漫正坐在石板上发着呆。 在安置点的外围，是由部队暂时抽调的人员组成的临时巡逻队，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十人小队在附近巡逻维护安全。 小田是今年刚刚应征入伍的新兵，对于藏区的一切都不太熟悉，所以这次也只是担负起一些较为简单的任务。 宋漫愣愣的回过头，看着小田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深秋的高原，寒风瑟瑟，就算是穿上了最厚的羽绒服，宋漫还是忍不住打着哆嗦。 她忍不住再次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将脖子缩在帽子里面，两只手交叉着摩擦着，放在嘴边吐着热气儿。 “坐，小田！”宋漫见着小田，指了指一旁的小石板，热情的邀请着。 一般这个点，最后一趟巡逻已经完成了。 小田可以下班了。 宋漫最近越来越容易失眠了，帐篷里生起了火炉，可是却也格外的闷，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宋漫就会一个人坐在帐篷外的石板上，数星星。 这一来二去的，渐渐的也就跟小田认识了。 小田也没有拒绝，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宋老师，临时教室现在搭建得怎么样了？”小田问道。 “已经快要到收尾阶段了，过几天等桌子椅子运到了，就可以正式上课了！”宋漫这几天也没有闲着，除了亲自去施工现场盯着以外，就是不停得跟外界的厂商联系，寻找能够最快运送桌椅的厂家。 宋漫说到了这里，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突然也好了一些。 这也算是最近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宋老师……” “怎么了？”宋漫看着小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老师，你那里还收学生吗？”小田颤颤的问道，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敢直视宋漫的眼睛。 “当然收，只要愿意学习想要学习，我们都是欢迎的！”宋漫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以前没日没夜的读书时，她并不觉得读书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从这本书换到了那本书，不过是从这个老师的学生变成了另外一位老师的学生。 这些年来，伴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知不觉之中，宋漫却也越发觉得自己对知识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了。 任何一个人，无论身份高低贵贱，无论贫穷富贵，都应该享有教育的权利，而且也必须接受教育的洗礼。 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将会因此受益终身，这是宋漫越来越深信不疑的。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宋漫心甘情愿来到藏区支教，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做，但是只有宋漫自己心里知道，她选择的这条路，是她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那宋老师，我呢？” “你？”宋漫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没有理解小田的意思。 “对，我！”小田点了点头，“宋老师，以前家里穷，我没有读过多少书，现在我想跟着你们一起学习，可以吗？” 年轻的双眼正紧紧的注视着宋漫，他的瞳孔里透出着晶亮而炽热的光芒。 宋漫弯起嘴角一笑，郑重的点着头，“欢迎你，小田！” 她朝着小田伸出了手。 在这里，距离天空更近了，夜空中繁星点点，似乎每一颗星辰都要更加闪亮。 第56章 上路 今天是第十天。 张澄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和宋漫联系了。 刚开始的几天，宋漫还会有些失落，空闲的时候，只会抱着手机发呆。 后面几天，事情开始多了起来，一时间，倒也让她忙得没有空闲时间再继续发呆下去了。 倒也戒了这个坏毛病。 前十天，宋漫都忍着没有主动给张澄发消息。 但是今天，宋漫决定在出发之前，还是给张澄打了一个电话。 她在赌，看张澄到底能不能接到这通电话。 “嘟嘟嘟” 伴随着高原上猛烈的风声，电话里的忙音，一阵又一阵传入耳里。 宋漫一个人在风中站了十分钟了，拨出去的电话，除了一阵又一阵的忙音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宋漫看着屏幕里一串熟悉的数字，叹了叹一口气。 很快，她黑了屏，不再纠结于电话，悲伤的情绪似乎也随着风一起飞走了。 去拿车钥匙的时候，巴桑还有些担心的看着宋漫，犹豫不决。 “你确定要一个人去吗？” 巴桑握着钥匙的一只手，伸了出去，很快又缩了回来。 宋漫无奈的笑了笑，点了点头，“上次那是个意外，这次不会了！” 巴桑还是一脸不相信，他还是忍不住的追问道，“确定不要我派一个人跟你一起去吗？” 宋漫还是笑，点着头，很是肯定的回答着他，“不需要，我一个人可以的！” 说完，宋漫已经把手掌心伸到了巴桑的面前，明摆着就是等着巴桑手里的钥匙。 巴桑还是迟疑不决。 “快给我吧，你要是再拖下去，等我到那，天都要黑了！”宋漫挥了挥手掌心，带着笑意催促着。 这一次，她是去定了的。 巴桑也知道，就算是他不给宋漫钥匙，按照宋漫的脾气，她自己也会折腾着搭别人的车去。 与其如此，那还是一个人开车更安全。 “有事打电话，不要逞强！”巴桑还是拗不过宋漫，将手里的车钥匙递给了宋漫。 未了，巴桑还是不太放心，看着宋漫欲言又止。 “你还想说什么？”宋漫无奈的笑了笑，“我这次洗耳恭听！” “你不要嫌我啰嗦，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德勒可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巴桑无奈的摇着头。 “德勒是谁？”宋漫轻微的皱着眉头，努力的回想着“德勒”这两个字，还是没有记起来德勒到底是谁。 “快出发吧，晚了可就天黑了！”巴桑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催促着。 “行！那我走了！”宋漫拿起钥匙，背对着巴桑，潇洒的挥了挥手中的钥匙，“巴桑，别忘记祝我扎西德勒！” “好，扎西德勒，宋漫！”巴桑看着宋漫的背影，忍不住发笑。 直到是开出了几公里远，宋漫才放慢了车速，微微的吐了一口憋在心里许久的气。 她从来都不会说谎，也不擅长说谎。 今天还是头一次这么面不改色的撒了谎，居然还真像那么回事，一点也不赖。 宋漫一开始找上巴桑的时候，只说从外地运来课桌椅的货车司机在高原上迷了路，找不到临时教室的位置，所以她要去亲自去一趟给货车司机带路。 但是巴桑不知道的是，按照已经约定好了的时间，预计今天下午货车司机就会将课桌椅完整的送到指定的位置。 而宋漫压根就不是去带路的，她要去的是里阿，也就是旺达和央拉的家乡。 那里也是宋漫支教的地方。 也是张澄他们部队的驻扎地区。 但是这一次，宋漫并不是为了去找张澄。 地震发生的地方是日扎县，由于地震，山上的落石泥块，已经将大部分的主干道封死，距离里阿地区的道路就这么几条，这次要走上一天，才能到达。 宋漫头一天晚上早早的就查好了路线，酝酿了一晚上的说辞，早上一起床就找菲菲要了几块压缩饼干和水，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宋漫是有些激动的。 可是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冬天的高原，时常是乌云密布，灰黑色的大片云朵将高原衬托得无比沧桑而又辽阔，这是一种别样的景色。 是完全不同于夏天的高原。 一路上，不是刮风，就是下雨，下完了雨，接着又会飘起皑皑的雪花。 车内的暖气被开得十足，宋漫打着双闪，在漆黑的柏油公路上开得很慢，不断的有车从车后超过。 宋漫也不着急，只是慢慢的开着，车里面放着的是她喜欢的音乐，她还是会时不时的瞟一眼手机，就怕万一张澄打来了电话，又被她不小心错过了。 到达里阿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宋漫在里阿地区生活过几个月，平日里总是会坐着巴桑的车或是张澄的车进进出出，对于里阿地区的路，宋漫还是记得很清楚。 既然都来了里阿，她想着还是先去一趟学校，看看老校长。 老校长已经六十多岁了，她是个地地道道的汉族人，年轻的时候凭着一腔热血和不服输的精神，在父母的反对下，毅然决然的来到了藏区支教，一待就是四十年了。 四十年一晃而过，从年轻青春靓丽的女孩，到现在人到暮年头发花白，时间过得飞快。 她在这所学校里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未来她还是会继续待在这里教书育人。 她始终都是一个人，没有爱人也没有儿女没有兄弟姐妹，就连父母也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 宋漫只知道她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位相爱多年的男朋友，但是后来因为难以忍受长期的异地和漂泊，他们还是分手了。 老校长的男朋友和她分手以后，很快就在老家相亲认识了一个当地的女孩，不过是短短两年的时间，从结婚再到生子，一切都很顺利。 老校长还是一如既往的待在了这所学校里，只是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从一年四次，变成了一年一次，再到后来的三年一次。 前几天，里阿下了一场大雪，到今天才融化了一点，宋漫到学校门外的空地时，操场上已经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只有路中间被清扫出了一条不足两米宽的小道。 宋漫一步一个脚印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身边没有那天雪夜里救她的藏族汉子，也没有张澄。 宋漫总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但是好歹这次学校总算是装上了一盏风力发电灯，橙色的灯光，在雪夜里显得无比温暖。 老校长还是住在原来一楼的房间里面，宋漫敲门时，她还没有睡觉。 “老校长，您睡了吗？” “吱呀”着，木门被缓缓得打开了。 老校长披着棉服，从门里探出了头来。 “你是？”老校长有些认不出宋漫了。 “是我，小宋，宋漫！”宋漫呵着冷气儿，冲着老校长笑着说道。 “诶，小宋啊，你怎么回来了？”老校长这才打开了木门，请宋漫进去坐。 宋漫摇了摇头，就站在门外，说道，“校长，我上个月就回藏区了，但是我现在在日扎。” “日扎？”老校长想了想，“那儿最近是不是地震了？” “诶，是的！”宋漫点了点头。 “那你还打算回学校吗？”老校长继续问道。 “回，当然回，等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还是会回咱们学校的，您放心！”宋漫握着老校长的双手，亲切的回答着。 “那就好，那就好”老校长轻声的嘀咕着。 “这次我来里阿是为了办一些事情，顺路就来看看您，顺便回宿舍拿一些东西！”宋漫说明了这次的来意。 老校长点了点头，也没有再问，只是从屋里取出了一串钥匙递给了宋漫。 老校长平日里话并不多，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沉默寡言的，这一次也是难得跟宋漫说了这么多句话。 时间不早了，宋漫接过了钥匙，道了一声谢，就去爬楼了。 楼梯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安装了声控灯，每走到一层楼，就会有所感应，亮起了灯来。 很快，宋漫就爬到了最高一层楼，也就是她的房间所在的位置。 依旧是站在高楼上，向远处眺望着，视野好极了，一望无际，可以看到无边无际的高原和雪山，连绵起伏的山峦还有百转千回的盘山公路。 西北方向那处山坳的地方，就是部队驻扎的点。 夜色太晚了，远远看去，其实根本看不清楚什么。 但是宋漫还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万一，能看见什么呢？ 宋漫忍不住在心底想着，可是事实不过如此，什么都看不到。 宋漫开了房门，屋内的一应物品，都按照她离开前妥当得放置在原来的位置，并没有任何变化。 宋漫很快就翻出了一叠文件，上面记载了学校孩子们的家庭情况。 她一目十行，飞快的在里面寻找着目标。 很快，她找到了，拿出手机，飞快的拍下了照片。 重新收拾好文件后，塞回到了原来的抽屉里。 临出门时，突然又想起了些什么，她再次折了回去，在黑暗里，从床头的枕头下摸出了一把锃亮的匕首。 第57章 上路2 即使是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宋漫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摸到匕首上雕刻着的字。 是一个“c”字。 张澄的澄。 这把匕首，是那天晚上张澄亲手送给她的。 当初，多亏了张澄，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此时的宋漫已经不知道命丧何处了。 被人贩卖到东南亚？还是被侵害被灭口？亦或是被野狼被黑熊吃掉？ 宋漫从来都不敢去想。 有时候，宋漫也在问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张澄的，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可能早在那天晚上，张澄从黑夜里逆着光朝着她走来时，她就已经对他动心了。 只是宋漫一开始不愿承认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拿起了这把军用匕首以后，原本悬着的心，此刻也开始沉静了。 她将匕首藏在了羽绒服的口袋里面，只要伸出手就能够轻易的摸到。 虽然宋漫总相信这个世界上好人远比坏人多，但是这次只有她一个人，有些准备工作，她还是不得不提前有所准备。 宋漫去还钥匙的时候，老校长房间里的灯已经灭了，宋漫没有再敲门打扰她，只是把钥匙放在了窗台上挂着，一开门就能够看到。 宋漫的记忆力很好，平日里只要是认真看过一眼的文字，就能够立刻记在脑子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忘记。 同样的，这一次，宋漫飞快在文件上扫过一眼，就已经记住了最为重要的信息。 车子驶出学校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一片黑暗了。 这里最缺的就是电，盘山公路上很少会有路灯，黑夜之中，除了车子的灯光之外，其他的全然都隐秘于一片漆黑之中。 开过了一座不高不低的小山丘，行至山顶时，山口上的风突然大了起来，车子有些不稳，即使是握紧了方向盘，还是能够明显得感受到车子在风中漂移着。 宋漫放缓了车速，降下了半边车窗，凉飕飕带着一丝干燥的寒风，很快灌满了车内，车内外一片寂静，除了风声就只剩下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宋漫随手调到了一个频道，电台正在播报明天的天气预报。 “预计明天，里阿地区会有大到暴雪” 暴风雪快要来临了。 也不知道明天的路会不会很难走，但是管不了这么多了，来都已经来了。 宋漫捏着眉心，揉了揉，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在寒风之中，车速显得如此缓慢。 她是在一座光秃秃的山下停下了车，前面已经没有可以供汽车行驶的道路了，她不得不背着背包下了车。 如果地址没有错，翻过这座小山，就可以看到央拉她们村了。 宋漫没有犹豫，说干就干，不就是徒手爬山吗？ 以前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但是这座山远没有宋漫想象当中那么容易，直到是她翻过了山顶，天上已经飘起了一片片似有似无的雪花，在寒风中纷飞着，落在了地上很快就化了。 一座不大不小的村庄，很快就出现在了宋漫的眼前，就在山坳里面，四面环山。 此刻，夜深了，只见着一些微弱的光芒，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明亮。 宋漫有些喘气了，她忍不住解开了衬衫领上的第一粒扣子。 今天天气好，难得的是气温也回暖了一些。 宋漫出门前，特意翻出了一件压箱底的绸缎衬衫，又套了一件毛衣，穿在了羽绒服的里面。 只是，轻微的高反让她开始头晕，干燥的冷空气，被急速的吸入口腔喉咙肺部，紧接着又被快速的送出鼻孔。 大口大口的喘气，并不会减缓高反带来的痛苦与不适，相反只会让她的喉咙更加干裂。 她从背包里翻出了一瓶水，对着嘴巴猛得灌了一口，还未咽下去，就因为喝得太急了，全都被呛了出来。 剧烈的咳嗽，伴随着缺氧，她的脸也越来越红了。 要是张澄在身边就好了。 宋漫忍不住在心里这么想着。 要是张澄在这里，他肯定有办法可以缓解她的高反，肯定能够想到更好的办法找到央拉的村子，而不是像宋漫一样，懒得动脑了，闷着头，选择了一个最笨的方法来。 可是宋漫转念一想，这种设想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首先，张澄就一定不会和宋漫一起同时出现在这里的，因为按照张澄的脾气，他一定不会同意宋漫来这个鬼地方。 也一定不会让宋漫轻而易举的骗过巴桑，拿到钥匙。 又怎么可能会有接下来的事情呢？ 宋漫一想到这里，也忍不住咧起嘴来笑了笑。 还真是应了沈妍那句话了，“恋爱中的女人就是作！” 以前还嚷嚷着，要做独立女性，坚决不依靠男人，没想到，自从遇见了张澄以后。 她这个“独立女性”可算是完全变了性了，碰到一点儿半点儿的麻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张澄。 山顶上的信号，出奇得好。 宋漫看着手机屏幕上三格的信号已经满了两格，她试着打开了手机流量。 很快，各种各样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弹上手机屏幕，应接不暇。 大多都是一些app的推送消息，不看也罢。 只是，她还是没有等到她想等的电话，就连一条未接来电提醒也没有。 说不失落，那是在自欺欺人！ 看手机的兴致，此时也消失了大半。 没多少时间再待下去了，趁着夜还不太深，得抓紧时间赶路了。 下山的时间远比上山的时间，快了不少。 宋漫下到半山腰时，也没过多少时间。 只是，越走越近，本应是越来越热闹的村庄。 反倒是越来越安静了，安静到只能听着自己脚上的靴子踩在沙砾上的声音。 宋漫的高反也稍微好了一点，呼吸也变得顺畅了不少。 此刻静下心来，宋漫只觉得到处都充满了不对劲，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却也是说不上来。 平日里，各村各户家里都会养些狗啊，牛啊，马啊什么的，一到夜里就会叫唤个不停。 今天宋漫已经走到了村门口了，却也听不见一声。 越想越奇怪，宋漫忍不住握紧了口袋里的匕首，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都已经走到了村门口了，再往里走，就可以找到央拉的家了。 不管说什么，宋漫也是坚决不会现在掉头就走的。 来都来了，总归还是要亲眼见上央拉一面，才放心。 她一边握紧了匕首，没有任何犹豫，还是大踏着步子朝着村子里面走去。 高原上的风到这里已经被四周的山挡住了大半，夜风正微微的吹动着宋漫额前的碎发。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冷静。 央拉的家，很好找，穿过了一条乡间小道，靠右手边的第三家就是了。 透过院外的栅栏向里面探去，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院子里面什么牲畜也没有，房子的大门和窗户都紧闭着，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宋漫心里只觉得不对劲，但是又不敢随意的叫唤。 只好找到了央拉的邻居家。 宋漫站在门外，轻轻的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人在里面应和着。 是一个藏族男人打开了门，他探出了头，向外看了看。 就见着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汉族女子，正站在门外三米远的地方。 此刻，她正双手插在兜里，睁大着眼睛，目光警惕。 “你找谁？”藏族男人用着蹩脚的汉语，开口问道。 “央拉，我找央拉！”宋漫没有绕圈子，直奔主题。 “你是？”藏族男人再问时，他已经松开了门，露出了半边身体。 宋漫已经有所警惕的后退了一步，与男人拉开了距离 “我是央拉学校的老师”宋漫回答着。 不知什么时候，山里的风开始变大了，吹得房屋窗户都在呜呜作响。 宋漫的声音不大，很快就在风中飘散开来。 听得不太清楚。 藏族男人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宋漫照旧依旧是后退了一大步。 “你不要紧张，我是这个村的村长！”男人蹩脚的汉语自我介绍着。 宋漫没有理会他，她管你是不是村长，这些对于宋漫都不重要。 她现在只关心，央拉到底在哪。 “央拉呢？”宋漫皱着眉头再问。 “他们家啊，一家子都回老家去了，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回老家？”宋漫狐疑，忍不住开口。 宋漫可从来没听说过央拉有什么老家。 村长点了点头，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宋漫再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 宋漫听完，转头就走。 “姑娘，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吗？”村长在身后问着。 黑暗中，宋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着这个村长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人多着呢！”宋漫头也不回的喊了几个字，兜里的匕首都快被她捏出汗来了。 已经走出了村口，宋漫心里越想越不对劲，总得亲眼进去看看央拉的家，才能放心。 宋漫回到央拉家门外时，隔壁的村长家此刻已经熄了灯。 夜更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第58章 上路3 宋漫也不打算再去找那村长问个清楚，她打算自己亲自去央拉的家里看看。 院子的大门从里面上了锁，宋漫站在门外用力的推了推，还是打不开。 她踮了踮脚，透着栅栏向院子里面看了看。 仍旧是一片寂静，安静到什么声音也没有。 还好这院子里的栅栏够矮，只能用来防范一些小型的动物，但是要是用来防人，也是形同虚设。 宋漫把身上的背包扔到了院子里，只觉得浑身一身轻，三下五除二的踩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很快就翻了进去。 她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灰尘，从地上捡起了背包重新背到了肩膀上。 虽然擅自闯到央拉的家，一声不吭的，真是像极了做贼似的，但是眼下也是没有办法了。 从小到大，宋漫自认为自己算不上什么聪明的学生，只是每次她都是尽力的将事情做到最好而已。 而今天，面对央拉的事情，她也没有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只能是硬着头皮，想到什么就做些什么。 还好包里，还装着手电筒。 笔直而明亮的光线从电筒里照射而出，很快将这不大不小的院子照得明明白白。 院子里别说牛和马，就连一丝一毫的活着的动物的踪影都消失不见了。 满目可见的都是一片荒凉萧瑟的景象。 别说是一个月没有人住了，就算是一年没有人住，宋漫都相信。 宋漫轻手轻脚的，小心翼翼的踩在沙地里，举起手中的手电筒朝着屋子的窗户里照了又照。 屋子里面黑压压的一片，就算是开了手电，也很难看清楚里面。 “咚咚咚” 宋漫伸出手来轻轻的在门上敲了敲，“有人吗？” 她刻意的低沉着声音，在门外轻轻的喊着。 “德勒，有人来了！” 格桑正急匆匆的跑来，跨过一个不高不低的小山丘，很快一头就滑进了一个隐秘的小山洞里。 “格桑，发生了什么？”德勒不慌不忙，伸出一只手将地上的格桑拉着站了起来，语气平稳而又缓和。 格桑不停的摇着头，大口的喘着气。 “央拉，央拉家里来人了”格桑开口解释着。 德勒没有说话，只是静悄悄瞥了一眼不远处央拉家的方向。 “是什么人？”德勒问道。 听着格桑的话，德勒不用多问就知道，这来人定然不会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让格桑如此张皇失措。 “是汉族人，是一个汉族姑娘！”格桑急急的开口应着，“一看就是从大城市来的女孩！”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格桑有些手足无措。 “还能怎么办？先绑了再说”加措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跃跃欲试。 “汉族姑娘？”德勒并没有理会加措的提议，只是有些疑惑的问着格桑，“你确定没有看错吗？当真是汉族姑娘？” “我们这方圆几里地，什么时候有过汉族人？更别说是汉族姑娘了”格桑喘了口气，此刻已经理顺了气息，细细的分析着说道，“她穿得用的，一看就是大城市女孩儿用的东西。” “你打听出来，她为什么要去央拉家吗？”德勒再问，似乎对那汉族女孩到底长什么样，并不关心在意。 格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只说是央拉学校里的老师。” 德勒听到了这里，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目光怔怔的盯着央拉家的方向，若有所思。 “按理说，现在她根本不可能会出在这里，但是……” “哥……哥……”平措语气急促，急急忙忙的钻进了山洞里，手里还拎着几只刚刚打好的野鸡，一进山洞，就给扔在了角落里。 加措瞥了一眼平措，言语之中似是满满的警告。 平措看着加措的目光，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才正儿八经的，端正了神情，开口说道，“德勒，我看到嫂子了，她……她……” 德勒只是瞥了一眼平措，没有说话，神态依旧，眼神淡漠。 平措瞅了瞅德勒，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到底是不是说错了，有些踌躇犹豫。 但是还是闭上嘴，睁大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德勒的眼睛。 “嫂子是谁？”加措微微蹙着浓厚的眉头，一手挽住平措的肩膀，有些好奇的问道。 平措看着加措很快的摇了摇头，只是看着德勒，不敢多吭一声。 格桑拉过加措的胳膊，摇着头。 “她现在在哪儿？”德勒低沉着嗓音，眉间微微一紧。 “我回来的时候，她还在那”平措说着，努了努嘴，目光朝着央拉家的方向看去。 德勒没有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多余的神情。 “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德勒，你要去哪？”加措仍是不解。 德勒扔下这么一句话，也不回答加措，弓着身子，头也不回的钻出了山洞。 德勒个子高，步子大，小跑几步，下了山坡，远远的就瞧见了正在央拉家院子外的宋漫。 山头上的风，已经小了不少。 天空上的乌云被吹散开，露出了犹如深蓝色大海一般静谧的幕布，一片宁静而深沉。 月亮露出了半角，星星闪闪发光，将山地下的村庄照着清晰可见。 德勒远远的就看到了宋漫 晶莹犹如洒满银辉的月光下，宋漫的面孔被映衬得清楚可见。 她的脸上带着微微苍白，原本肤色偏白的她，此刻透过点点星光，衬得越发惨白，就连嘴角也有些干裂。 是高原上常见的高原反应。 她很久没有好好画过全妆了，修长纤细的眉尾上有了一些杂乱的绒毛，但她的瞳孔在月光底下清澈透亮，宛如一湾盈盈的湖水，盛满了星辉，及腰长的头发随便用了一根黑色皮筋挽成了一个丸子头。 德勒的步伐并没有一刻停下，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而宋漫的模样也越发的清晰了。 “央拉？央拉？你在家吗？”宋漫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低沉着声音在门外喊着。 屋内依旧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宋漫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不停，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一样。 德勒走到院外时，宋漫还在背着背包，一手举着手电筒，谨慎小心的观察着院子里的一切。 屋子里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上了锁，怎么推都推不开。 宋漫只能待在院子里，哪里也去不了。 直到是，到了院子的大门外，德勒才停了急匆匆的脚步。 现在，只要推开这扇门，他就能立刻看到宋漫。 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弯下腰，在沙土上抹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开始自顾自的往脸上抹着。 直到是觉得差不多了，他又克制着嗓子清了清嗓音。 “嘎吱”一声，院子的门被推开了。 早已浑身上下高度紧绷着的宋漫，飞快的转过了头，握着手电筒的右手下意识的聚到了胸前，笔直而又刺眼的光芒照射在院门的方向。 宋漫一眼就看到正捂着眼睛，瞥过头，避开光芒的穿着当地藏族服装的汉子 还未等那藏族汉子走进院子里。 宋漫一只手已经伸进了口袋里，在羽绒服下紧紧的握住了匕首，只要眼前的人敢动弹半分，她就会毫不犹豫将匕首抽出。 “你是谁？” 不等藏族汉子开口，宋漫已经率先开口了。 他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藏语，都是宋漫听不懂的句子。 一边说着，正手舞足蹈的朝着宋漫走来。 宋漫听着也是头大了，若是一些法语、德语，说不定她还能说上几句，但是这是藏语，宋漫听着完全是一头雾水，根本就分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只能是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皱着眉头。 “你站着”宋漫警惕的看着眼前的藏族汉子，插在羽绒服口袋里握着匕首的手心正微微冒着汗。 藏族汉子还是不依不饶，似乎也听不懂宋漫讲得话，仍旧是一个劲的朝着宋漫走来。 宋漫退了又退，直到是退到了墙角，身后已经没有了退路了。 “你站住！”宋漫突然大声的呵斥着，一只匕首飞快的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此刻正直直的指向藏族汉子。 “我说了，别过来！” 宋漫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人，脸色并不好看。 藏族汉子，这才停下了脚步，不敢再次靠近。 “你是谁”宋漫再问。 他仍旧是说着一口宋漫听不懂的藏语。 “说人话”宋漫也没剩下什么耐心了，她微皱着眉头，没好气的说道。 这座村庄就算是地处偏僻，教育并没有普及。 但是普通话，对于一个正常的藏族汉子而言，并不是什么稀有的语言。 即使不会说，听也是能够听得懂的。 更何况，宋漫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眼熟得很，年纪并不大，并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藏族老人。 藏族汉子仍旧是叽里呱啦的说着一些宋漫听都没听过的藏语。 宋漫没好气的挥了挥手中锋利的匕首，故意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低沉着嗓音，“我没功夫跟你兜圈子，你听得懂汉语！”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诈一诈眼前这个奇怪的人。 第59章 欺骗 藏族汉子张了张嘴，显然没有料到宋漫会如此警觉。 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不说话，那就是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宋漫冷着脸，面如冰霜，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藏族汉子。 宋漫在藏区生活了几个月，虽然对藏语还不算太了解，可是几句常用的藏语，宋漫也还是能够听得懂。 但是眼前这个藏族男人，一字一句，就没有一个字是宋漫听过的藏语发音。 宋漫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 但是这些也都是宋漫自己的猜测罢了。 所以宋漫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决定诈一诈他。 没想到，真让她猜中了。 只是这藏族汉子也太好骗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上了钩，宋漫只觉得现在的坏人可真是太笨了些。 他与高原上大部分的藏族男人没有什么区别，穿着样式统一的藏族当地的传统服饰。 脸上的皮肤又黑又红，就算是在手电筒的灯光下，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这是在高原上生活久的人都会有的高原红。 他的脸上蹭满了灰尘，就连衣服上袖口上到处都是。 像是刚刚从土里跑出来的野人。 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尤为明亮，又大又圆，乌黑发亮，因着这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即使是如此脏乱的环境下，却也让他整个人充满了精神。 月光洁白如雪，像是一湾明玉挂上云梢。 他的五官深邃，有棱有角，身材挺拔，高高的个子，虽然看起来有些瘦弱，但是却充满了野性的力量，透着皎洁的月光也能看得出他是一个模样俊朗的藏族男人。 宋漫虽然喜欢帅哥，更喜欢这种有力量的男人。 但是现在，这些对于宋漫而言都不值一提。 宋漫也没兴趣去了解。 她只知道，现在她要保住的是自己的性命。 宋漫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种距离，可以用来交谈，也足以让宋漫能够快速的逃跑。 “你到底是谁？”宋漫冷着声音再次开口问道。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藏族男人微微蹙着眉头，缓缓的张了张口，却说出了一口流利的汉语，他的声音同样冷淡低沉。 宋漫没有说话，此刻，她只是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藏族男人，眉头紧皱着，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原来你会说汉语！”宋漫的眉头闪过一丝喜色，她没有猜错。 藏族男人没有回应，“你快走吧，离开这里！” 宋漫静静的摇了摇头，仍旧是不依不饶的开口，“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要是现在自己不肯走，那就别怪我现在绑了你”藏族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胸口处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麻绳，跃跃欲试就要朝着宋漫走来。 “你是汉族人？”宋漫微眯着眼睛，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只手下意识的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举起手臂，正对着眼前的男人。 只要他敢上前再走一步，宋漫就会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匕首刺进他的心脏。 宋漫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敏锐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宋漫的目光很快的从他的胸口处滑过，仅仅只是停留了片刻，很快，她再次抬起了头，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四目相对之间，火光电石，出奇一般，竟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僵持着，谁也不愿意后退一步。 忽然间，宋漫的脑海里闪过一帧帧画面。 宋漫听着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了枪声。 “砰，砰，砰” “我掩护你，你快跑”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不想死，就给我滚！” “……” 深蓝色的天空之下，月光皎洁透亮，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一朵朵雪花。 雪下得又快又急，很快大片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铺天盖地而来。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四目紧紧相对，此刻两人的眼睛里只剩下了对方的影子，出奇的安静了一阵。 不知道到底是冷，还是在害怕。 宋漫的双肩正在微微颤抖着。 她微微弯着腰，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双臂，肩膀上积攒的雪花刹那间抖落而下，在脚边洒满了一层银银白雪。 “你没事吧？”藏族男人的声音总算是有了些温度，在宋漫弯下腰，垂着头时，他下意识的朝着宋漫伸出了手，只是那只手还未伸出多远，宋漫已经重新再次竖起了腰来，眼神平静如从前，而他的那只手早已无声的缩了回来。 “你到底是谁？”宋漫再次开口。 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目光冷冽而又淡漠。 这种目光，宋漫觉得似曾相识，格外的熟悉。 “你到底是谁？”宋漫一边说着，已经走到了藏族男人身前三米远的地方。 她微微仰着头，想要看清楚站在眼前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 男人撇过了头，刻意的避开了宋漫炽热的目光，故意的不去看她。 “十个月前，你在哪里？”宋漫皱紧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一声不吭，并不打算回答宋漫。 “你是不是整整半个月都被困在了一座破败的喇嘛庙里？”宋漫自顾自的开口问道。 “你还记得同样被困在那座喇嘛庙里的女孩吗？”宋漫再问。 话说到了这里，她的语气已经开始颤抖了，近乎激动。 男人一直撇过头，一声不吭，并不打算回答宋漫。 “你没死，是不是？你还活着，对不对？”宋漫紧紧的攥着男人的衣袖，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流出。 “真的，太好了，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这几个月以来，我真的很自责，我昏死在了路边，没能够及时找人回去救你，真的对不起！” 宋漫自言自语的说个不停，眼泪一个劲的从眼眶里一滴一滴无声的淌出。 又是自责又是懊恼，又是悔恨又是庆幸。 她匆忙的捂着袖子，着急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雪地里的风，呜呜的刮着，不一会儿，宋漫脸上的晶亮的泪痕就被寒风吹得干干净净。 宋漫觉得眼角干涩得紧，被风吹过的脸也有些刺痛。 “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宋漫的脸上难得有了笑容。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了头来，看着眼皮子底下的宋漫，背对着光，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 很快，他总算是开口了。 “你快离开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男人还是这么一句话。 雪下得越来越大，鹅毛般得大雪，洋洋洒洒的从天而降，漫天飞舞的雪花，在宋漫和男人之间飘洒着。 他的瞳孔在雪光里衬得透亮，干净却也宁静。 “你和张澄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漫突然开口，冷着脸，双唇微微抿着，目光是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她一直都有在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他。 男人一直不说话，同样，也是刻意避开宋漫尖锐的目光。 夜空里飘飘洒洒的雪花，无声的落在两人的头上，不一会儿就积满了一层的雪。 “你打算一直不说话？”宋漫再问。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男人从头到尾就只是这么一句话。 “你回答完我这一个问题，我立刻就走”宋漫依旧是不依不饶，比起任何时候都要固执，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平静的开口说出这一句话。 “我不认识什么张澄，跟他没什么关系”男人有些敷衍，淡漠无味着开口说道，语气之中是在搪塞和敷衍了事。 “你现在可以走了吗？”男人这次忍不住催促着，似乎有什么急事。 “那这是什么？” 宋漫一个侧身，身手异常敏捷，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就从男人胸口处的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红色的绳结。 宋漫从来就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平日里也从来不喜欢健身运动，以她的身手是根本无法近得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 更何况是从他的身上拿到那根绳结呢。 这一点，宋漫是清清楚楚的知道的，他也同样知道。 可是宋漫还是轻而易举的从他身上拿到了红绳，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唾手可得的简单。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宋漫设防，因为对面的人是宋漫，不是其他人，他从来就没有对她有所防范和警惕。 所以，宋漫所做得一切都是轻而易举。 他知道，她也同样知道。 而正是这一点，让宋漫更加肯定了内心的猜测。 她甚至不用开口，不用再问，就已经确定他的身份。 只是，她固执她非要撞南墙她非要亲身跳进那湍急的河流，她才死心，她才回头。 她非得要亲口听他说，听他一字一句的说，听他说清楚。 她早已把选择权交到了他的手里。 他也明白。 “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宋漫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平和。 男人这一次却是倘然的看着眼前的人，眼睛里依旧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可是宋漫等了很久，眼前的男人却始终一声不吭，就连一个字也没有开口说出。 第60章 心死 “你……真的……不……打算……说些什……么吗？”宋漫得声音比之前更抖了，颤抖着，就说完这句话都变得难上加难，断断续续了许久。 “就连一个字也肯说吗？”宋漫难以置信的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失落失望，从未有过如此之深。 但她却还在期盼。 就连宋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红了。 她只是倔强的要命，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她努力的睁大着双眼，努力的不让自己眨眼，不让眼前的人看出自己的脆弱。 直到是山里的风卷起轻薄的雪花，冷夜的风吹得眼睛涩涩发疼，瞳孔因着这刺骨的风微微抖动着，有些刺痛。 她无奈的垂下了头来，如同一朵落败的花儿，无声的伸手轻轻的揉了揉由于剧烈睁大着的双眼。 之前所做的努力，全在这一刻白费了。 眼眶里的泪珠一个劲儿的从眼角淌出。 她却也只是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呜咽声。 “我……漫……”男人伸出手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也在微微发颤。 那两个字，还未被他完整的说出。 就被宋漫立刻打断在嘴边。 “别……”宋漫猛然的抬起头，看着男人，无声的摇了摇头，“不值得。” 她的脸上全然是神伤，但是还是看着眼前的男人，倔强的咬着下唇，无声的笑了笑。 充满了苦涩。 就算是如此，就算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就算她被骗得团团转，她还是不忍心让他以身犯险。 “为了我，不值得让你开口，不值得让你以身犯险”这句话宋漫很想说出口，可是还是咽在喉咙里。 男人看着宋漫轻轻的摇了摇头，但是他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宋漫在想，他是不是想要解释。 他肯定在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想骗你。 但是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宋漫伸手，双手覆在面上，五指合拢，两只手轻轻的抚过脸上残留的泪水。 很快就被风吹干了。 比上一次更快。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任何要停的样子。 “这里确实是我不该来的地方”宋漫说着，失魂落魄的，低声喃喃自语。 神情之中，竟然有了些后知后觉，又有嘲讽又有无奈。 “我是该走了”宋漫理了理情绪，看着眼前的男人，笑了笑，似乎比艳阳天的太阳都要更加明媚。 在这冷夜的雪地里，都刺眼得紧。 她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将手里那根红色绳结的两头重新又拉紧了一些，又在手心里揉了揉。 她的脸上挂着笑，似乎很是满意手心里的小物品。 当初，是她特意从归元寺求来的附身符，模样款式只有归元寺才有的，也是她在帝城的夜里偷偷的塞到了他的口袋里。 所以即使是在夜里，她不过是匆匆一瞥，瞧见了一头，就已经确定无误了。 虽然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跟他提及一次。 但是她是真心的去求来的，是真心希望这附身符能够保他平平安安的。 还好，他带上了，贴身的带上了。 她所做得一切，也都有了意义。 至少对于她来说，就是如此。 她静静的朝着他走去，他站在原定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的脸，她的面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他微微抿着唇，瞳孔轻微的抖动着。 宋漫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身后是一串接着一串的脚印，在雪地里一深一浅。 她终于走到了他的跟前，她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绳结重新放回了他的口袋里。 又觉得不放心，她忍不住伸手隔着口袋轻轻的抚摸着。 五指修长而又纤细，在寒风的冷夜里，被冻得通红，可是她的掌心却是暖和的，轻轻的覆盖着那不足掌心大小的一寸口袋之处。 那里靠近他的心脏，她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他的心正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即使不用拥抱，不用亲吻，他们都可以轻易的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即使她现在多么想拥抱他。 不知何时，宋漫的手背上已经落下了几片雪花。 透过月光，她只觉得似乎都能够清楚的看到那几片雪花竟然呈规则的六边形状。 可是很快，它们还是融化了。 一滴滚烫的泪水无声的落在宋漫的手背上，就像是落在了宋漫的心里。 她怔怔的抬起头，看着他。 依旧是无言，她踮起脚尖，手心正好够到了他的脸庞。 “别动”宋漫轻声的说道。 他就真没有动了，静静的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宋漫，眼底比墨还要深。 宋漫轻轻的将他脸上的灰抹匀。 可是很快，她就收回了手，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 “我走了”她难得用了法语，声音很轻很淡，就像是雪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里。 她伸手用力的推开了眼前的男人，抓紧背包的肩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座小院。 宋漫还记得，以前读书时，教授偶然给她们提起过，这世界上公认的最为浪漫的语言是法语。 当时她信以为真，倒也真的凭着一时冲动，去学了一年的法语。 从小到大，她的语言都学得很好，就算是法语也不在话下。 只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了，也不知道这次说得地不地道。 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他听得懂。 这就够了。 宋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哪里，也不知道走了多远。 她只知道自己走了很久很久，她只知道他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有解释。 四下无人，耳旁只有风和雪。 还好越野车就在眼前，她疯了一般，跑向越野车，把自己锁在了车里。 她总算可以哭了。 她在他面前，强忍着泪水，她倔强她好强，她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的脆弱和柔软。 就算是当年她和余宁分手时，沈妍说但凡她在余宁面前哭一哭，余宁都不会忍心说分手的。 可是就算是宋漫再怎么不舍余宁，她还是倔强的，从头到尾一滴泪都没流。 她从来都不屑于此，怜悯求来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今天，明明是她要跟他分手，为什么她自己却这么这么心痛。 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眼睛好像不是自己的，她努力的不让自己流泪，可是眼泪却一个劲的从眼眶里淌出，擦都擦不完。 他转身看着雪地里一串急促匆忙的脚印，怔怔的发着呆。 他只是睁大着眼睛盯着脚印看，也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 “哥！” 不知道什么时候平措已经翻到院墙里，走到德勒的身旁。 他的声音很轻，看着德勒，看着雪地里的脚印，小小年纪的他虽然还没怎么谈过恋爱，但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德勒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抬起头，静静的目视着远方。 “央拉的下落查到了？”德勒的声音一如往常。 “没，没有……”平措也是无奈。 “那你从山洞里出来？”德勒已经调整好了情绪，面色平静。 这句话，明明是个问句，可是从德勒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充满了警告。 “哥”平措还想说些什么。 却被德勒投来的目光，震慑住了，只得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德勒带着平措离开了央拉家的院子，临走时，重新又锁上了院子的大门。 今夜的雪下得大极了，过了今晚，院子里两个人的痕迹会重新被白雪覆盖。 德勒多希望一切如果都能够像院子里的脚印一样，一如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该有多好。 那夜，明明不是德勒值夜，他却也一夜没睡，陪着平措值了整整一晚上的夜。 直到是洞里的兄弟们都睡着了，平措才忍不住开口。 “澄哥，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只是沉默着抽着烟，没有说话，就连眼皮子都没有抬过半分。 直到是手里的烟抽完了，他才动了动，翻动着烟盒。 一根不剩。 他隐约记得这盒烟，还是傍晚加措分给大伙儿的。 平日里他确实爱抽烟，可是从来都没有像今夜一般抽得如此猛。 值夜对于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年纪还小时，他刚来藏区的前几年就是被派到了边境线上站岗，常常一站就是一整夜，从天黑再到天亮。 他从来都不曾发觉长夜，竟会如此漫长，竟然会如此难熬。 他依旧沉默，没有说话。 只是开始翻动着衣服的口袋，看看身上还有没有烟。 上上下下摸了个遍，烟没有摸到，倒是让他摸到了红绳。 红绳的材质特殊，与藏服的面料不同，他理应早早的就摸到了。 可是他一直都在逃避，只是逃到了最后，还是不得不面对事实。 他从口袋取出红绳，两根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捏着红绳的绳结，眉头紧锁着，似是沉思着些什么。 平措从头到尾，都在静静的观察看着他。 他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越来冷，眉头也越皱越紧，捏着绳结两头的手指也越发的用力了。 “澄哥，这几天兄弟们都在这守着，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去找嫂子吧，跟她说清楚，我们也是任务在身，没办法”平措开口了，好心好意的劝说道，希望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他依旧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是在沉默了许久，才说了那么一句话。 “她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话说出口时，他都觉得心痛难忍，更何况她呢。 他嘲讽而无奈的笑着。 平措不懂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是静静的看着张澄，看着他的眼眶红了又红。 平措素来不太会说话，也不太懂感情的事情。 但是他知道他的澄哥，这次是真的很难过。 平措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还没有拆过包的烟，塞到了他的手心里。 那盒烟，他原本打算寄回家里用来贴补家用，换米换油的。 但是现在平措觉得他的澄哥更需要它，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给了他的澄哥。 第61章 心死2 宋漫是连夜开车回到了日扎的营地。 整整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车上度过的。 从日扎开到里阿，再从里阿开回日扎，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 在这中间，她还爬了两次山，又翻了别人家的墙。 跟他分了手，哭了笑了闹了。 宋漫从未想过，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竟然可以做这么多事情。 但是她真的好累好累，眼睛胀痛着，胳膊酸痛着，腿也已经麻木了。 她的脑子里面现在一片空白，唯一能够支撑她的，不过是尽快开回日扎县。 天蒙蒙亮时，山路上弥漫着清晨的雾气，浓密厚重，拨不开吹不散，如同德勒现在的心情一般。 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嘴巴里充满了苦涩。 太阳的光芒透过山洞外用来遮掩的树枝枯草，照进了漆黑一片的山洞。 德勒就这么在原地坐了八个小时，除了拿烟打火，就不再动弹半分了。 此刻，他的周身正被温暖的橙光笼罩着，从东方升起的暖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的手边是几十个被摁灭了的烟头，还有快要堆成小山丘的烟灰，狭小闭塞的山洞里，弥漫着厚重的烟草味。 一如他身上的气息。 他睁了睁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微微眯着眼睛，瞥过头，透过树枝的缝隙看着洞外。 “好消息，好消息” 急切而激动的声音先于声音主人的到来。 堆积在山洞外的杂草树枝被拨开，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又高又壮的男人。 此刻他的眼里正带着许久不见的笑意。 “有央拉的消息了” 德勒说出这句话时，眼皮子抬都没抬，头也没动，目不斜视，仍是保持着同样的角度平静的看着山洞外。 他的语气平缓而坚定，就跟以前无数次出任务时一般无二。明明应该是问句的，可这话从他的口里说出来却偏偏变成了毋庸置疑的肯定，就像是一早就知道了。 “等了十几天了，总算是有好消息，德勒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冷静，好不好？”加措的语气有些嗔怪，可是却也是从心底充满了对德勒的敬佩。 这个清晨对于山洞里的每一个人而言，都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出任务中普通平凡的一天。 除了平措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出德勒与平日有什么不同。 今天的他不过是有些疲倦了，也更沉默了一些。 只有平措，站在角落里，眼巴巴的看着德勒。 这一晚上，他都静静的在一旁看着，看着德勒整整抽了四十五根烟。 一包软的一包硬的，多出来的五根，还是他半夜里从兄弟们的口袋里偷偷摸出来的。 越是心里苦就越要抽烟。 这些年平措跟在德勒的身边，也算是熟悉他的习惯了。 坐在德勒的角度，向外看去，那是里阿地区着名的雪山，也是藏民心里的崇拜敬仰的神山。 此时云雾已经散去了大半，太阳慢慢爬上云梢。 独属于高原上的金光，正慢慢从雪山的山尖处，由上向下移动着，就像是镀了一层金，到处都是金灿灿的，闪着光芒，连带着山顶附近的云层都映衬上了淡淡的金光。 这么美丽而又神圣的景色，并不常见。 就算是德勒已经在藏区生活了十几年了，亲眼见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德勒还记得，那晚他第一次去宋漫自己的家。 屋外是乌云蔽日，狂风暴雨，屋内却是一处温馨的避风港。 两个人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的两端，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温暖的落地灯，暖黄色的光芒从头顶上洒下来。 电视里正播放着，宋漫最喜欢的藏区纪录片。 “你见过日照金山吗？”宋漫情绪有些激动，她指了指电视屏幕里正播放的，从珠峰大本营拍摄的珠穆朗玛峰。 巍峨高耸，直插云霄的高山全然被金光所笼罩着。 美得让人震撼而又充满向往。 “见过几次”张澄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抬了抬眼皮，静静得看着屏幕。 刚来藏区时，前几次见日照金山，他也是如同宋漫一般激动得很，如今在藏区已经待了几年了，倒也不那么稀奇了。 “什么时候能让我亲眼见一次就好了”宋漫看着屏幕，忍不住小声的期盼着。 “里阿雪山，你知道吗？”张澄像是想起了些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里阿雪山？”宋漫喃喃自语，“是位于学校西北方向不远处的那座雪山吗？” “对”张澄点了点头，“等天气好，不用去珠峰大本营，在里阿就能够看到日照金山了！” “真的吗？”宋漫的眼中露出了惊羡的目光。 像极了一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孩子。 张澄轻点着头，“等一个好天气，我可以带你一起去看日照金山。” “可以吗？”宋漫小心翼翼的问着，心里早已经激动得不行了。 “我骗你干什么？”张澄看着宋漫，温柔的笑了笑，“听里阿的藏民们说，一起看过日照金山的两个人，以后一辈子都会在一起。” “藏族的传说一直都很美丽”宋漫当时只是笑了笑，神情依旧。 张澄的话，宋漫不是听不懂。 只是那晚，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这份感情。 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张澄却也格外的尊重她。 只是只有她自己才最为清楚，那一晚，整整二十多年以来，她的心从未跳动得如此厉害。 张澄从回忆里收回了目光。 “可惜了，就差一点，还是没能和她一起看这日照金山”他在心底想着。 他对着身旁不远处的加措招了招手，“过来扶我一下，腿麻了” 加措力大无穷，伸出一个手臂，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德勒扶了起来。 “怎么一晚上抽了这么多烟？”加措分明是瞥见了德勒地上几十个烟头，有些担心的看着德勒，问道。 德勒没回答，只是一个人静默着朝着山洞外走去。 “你去哪？” “打电话” 德勒一瘸一拐的朝着山洞外走去，头也不回的应答着。 “喂” “大姐，是我……” 宋漫回到营地时，天已经蒙蒙亮起了光芒。 日扎并没有下雪，一连几天都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菲菲今天要上早班，天还未亮就已经起床了，此刻正在帐篷外蹲着，热乎着吃着一碗泡面。 直到是宋漫走近，菲菲才瞧见宋漫双眼红得吓人，尤其是在她那张惨白得脸上，猩红一片。 菲菲看着宋漫，忍不住吃了一惊，放下手中的泡面，走到宋漫的面前，“怎么了？” “开了一晚上车，累了”宋漫看着菲菲，勉强笑了笑，可是她双唇抿着，眉头也紧锁着，一看就不像是“累了”这么简单。 宋漫说完，在帐篷里扔下了背包，又出去了。 菲菲一眼就瞧见宋漫不愿意再开口，也没有再问。 此刻趁着宋漫出去洗脸去，她匆忙的进了帐篷里，替宋漫铺好了床，放下睡袋，又给她生了一盆火，好让她能够睡得暖和一点。 直到宋漫回来时，只看着门外放着一碗刚吃完没多久正冒着热气的泡面。 帐篷里面，火盆烧得正旺，暖和极了。 宋漫心头一暖，眼眶忍不住红了又红，却还是忍住了。 她脱了衣服，倒头就睡。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的长，也睡得格外的好，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打扰她。 就连平日里一天要接几十个电话的手机，今天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 下午时，巴桑抽出时间特意来看宋漫。 见宋漫睡得沉沉的，什么也没有说，替她在火盆里加了几块柴火，很快就离开了。 其间，菲菲几次三番都有在尝试着叫醒宋漫，喊她起来吃饭。 宋漫睡得沉沉的，竟也一直没有醒。 菲菲自己是学医的，倒也没有手忙脚乱，考虑到宋漫可能实在是太累了，趁着她睡着了，给她灌了一些糖水。 也没有太担心下去。 宋漫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醒来后，她总是会习惯的摸出手机，看看有什么消息需要处理。 奇怪的是，除了几条重要的未接来电，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事了。 她心里琢磨着，有几条电话还是得快点回过去才好，不要让对方等太久。 一边已经翻身起床，很快的穿好了衣服，就着从不远处打来的河水刷了牙洗了脸，整个人已经清醒了不少。 掀开帐篷，走出去，日扎的风似乎比前几天刮得更厉害了。 宋漫抬眼，只瞧见着东南方的天空上正漂浮着几朵乌云，看来日扎也准备要下雪了。 宋漫在心里想着，那晚在里阿发生的一切，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她吸了吸鼻子，在风口上重重的摇了摇头，似乎想极力摆脱对里阿的回忆。 分手了，就是旧人了，有什么好回忆的。 宋漫在心底安慰着自己，朝着后勤部走去。 这个点正是吃晚饭的时间，两天没吃东西了，胃里早已经空落落的，她饿得不行了，确实要好好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了。 后勤部的大哥是个东北人，说着一口地地道道的东北大茬子话，只是背对着竖起耳朵听一听，都能让人心情大好。 宋漫就喜欢听他讲东北话了。 “诶呀，大妹子呀，有几天没看到你嘞” 宋漫一进门就见着东北大哥正在包东北酸菜水饺，大哥对谁都很热情。 宋漫心情不好，可是看着这张朴素而热情的笑脸，难得弯起了嘴角，笑了笑。 “这几天有事在忙，所以来得少了”宋漫不咸不淡的回答着，脸上的笑容始终都带着些许勉强。 第62章 贵人 “再怎么忙，饭也是要按时吃的，是不是？”东北大哥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了火，准备烧水。 宋漫没说完，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不大不小的后勤食堂部，负责了整个安置点的工作人员的吃饭问题。 刚开始的几天，后勤食堂部就被匆匆忙忙的搭建了起来，但是可以用来做饭的食材少之又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喝着冷水就着泡面，后来，慢慢的，道路都被打通了，物资也都被运进了过来，还有整车整车来自全国各地好心人士捐赠的物资也全都运了过来，这后勤食堂部才有了它本应该有的样子。 东北大哥还在忙着生火起锅做饭，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跟宋漫闲聊。 宋漫自顾自的找了个墙角的位置坐下，翻动着手机里的页面。 回复了几个重要的电话，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手头上的被耽搁了几天的事情也都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正是饭点的时间，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进入了食堂，准备吃晚饭。 有藏区当地的藏民们，也有来自全国各地前来支援的人们。 虽然在语言方面有所不通，但是在这块并不大的后勤食堂里面，大家都齐聚一堂，紧紧的坐在了一起。 即使在这堵墙的外面，已然是成片的废墟，但是在这堵墙的里面，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坚强和信心。 水很快就开了，东北大哥揭开锅，滚烫的热气层层升腾着，很快在不大的食堂里弥漫散开。 一个又一个圆鼓鼓的含有饱满肉馅的饺子被倒进了锅里，面粉伴随着肉馅，葱段，调料的香味，很快溢满在每个人的嘴巴、鼻子和口腔里。 “就算是心情再不好，也要好好吃饭，不是？” 还未看见眼前的人，宋漫就已经先看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陶瓷碗里正装着满满一碗的粉蒸肉。 巴桑正一手端着陶瓷碗，一手端着刚刚打好的两份盒饭，在宋漫狐疑的目光里，不动声色的放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哪里来的？”宋漫现在的心情很差，没工夫跟巴桑绕弯子，虽然现在物资充足，但是看着面前这碗色泽诱人的粉蒸肉，宋漫敢肯定这样的水准不是食堂东北大哥能够做得出来的。 “我平日里对你也不差吧，怎么对我也是这么个态度？”巴桑依旧是冲着宋漫温和的笑了笑，露出了他一排的洁白的牙齿，这是藏族人最为朴素而又真诚的笑容了。 宋漫见过很多次。 “我只是对事不对人”宋漫的语气软了软，“对不起！”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巴桑对宋漫的照顾，她都看在眼里。 巴桑确实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从不轻易生气动怒，宋漫心里还在生张澄的气，但是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把气撒在巴桑的头上。 巴桑没有说话，轻轻的摆了摆手，搬开宋漫对面的桌子，顺着坐下。 宋漫静静的看着巴桑，不用他多说一句话，她就已经知道这碗粉蒸肉从何而来。 所以宋漫不吭声，静静的等待着巴桑的问题。 “今天早上，来了一位贵人”巴桑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份盒饭放到了宋漫的手边，又抽出一双筷子，塞到了宋漫的手里。 贵人？这几天来藏区慰问的贵人数都数不过来，宋漫也是一点儿也不好奇，巴桑口中的贵人到底是谁，她只是静静的揭开了饭盒的盖子，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眼前陶瓷碗里的粉蒸肉正冒着滚烫的热气，色香味俱佳，很是诱人。 但是宋漫愣是一筷子都没动过。 “当真不来一口吗？”巴桑瞧着宋漫，只见着她正盯着那碗粉蒸肉发呆。 宋漫很快收回了目光，只是看着自己的碗，摇了摇头。 “这碗粉蒸肉是今天那位贵人特意带来的”巴桑开了口，静静的看着宋漫。 宋漫沉默着，只是盯着粉蒸肉，一时出了神。 眼前不知不觉，浮现了张澄的面孔。 宋漫第一次去驻地时，满满一桌子都是她爱吃的菜，还有一盘粉蒸肉，就摆在她的面前。 如同今日一般。 “巴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宋漫轻声开口问道。 随后那两个字，宋漫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这里人多眼杂，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这些宋漫不是不知道。 更何况，张澄的身份特殊，执行的任务都要严格保密。 稍有不慎，就会暴露失败。 这些道理，宋漫都懂。 而巴桑也懂。 巴桑眼中滑过一丝歉意，他真诚的看着宋漫。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其他的，他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但是，宋漫知道，虽然只有三个字，可是这三个字，仿佛有千斤重，直直的压在她的心口上。 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无奈的笑了笑，原来自己才是那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 “原来你们什么都知道！”宋漫的神情失落，就算是极力掩盖，也难掩低沉。 “对不起！”巴桑只能说这三个字。 除了这三个字，其他的，他一个字都不能再说了。 宋漫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动了动筷子，可是还是一口饭都没有吃下去。 “宋漫，任务在身，身份特殊，有时候并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不能”巴桑语气沉重，却也是好心好意的在劝说道。 宋漫轻轻的摇了摇头。 巴桑的话，宋漫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但是，她过不去心里的这道槛。 她最讨厌的是欺骗和隐瞒，就算是披着善意的外衣，她也还是无法接受。 更何况是张澄，她如此深爱的人。 更何况张澄他明明知道，那个雪夜里，她是多么的自责，多么的愧疚。 以至于，她从医院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返回喇嘛庙，去找他。 一连几个月的晚上，她都会做噩梦，辗转反侧。 夜夜只能以褪黑素入眠。 就连去归元寺祈福之时，她都在心底默念着，期盼着佛祖能够保佑那个在雪夜里救了宋漫的藏族男人。 这些张澄他全然知道，可是他就是一个字也没说。 如果不是宋漫发现了，他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说出事情的真相？ 宋漫本以为她与张澄之间，永远不会存在任何的隐瞒任何的欺骗，可是终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那位贵人从汉城人来吗？”宋漫沉静着将思绪拉回，她下意识的吃了一口米饭，缓缓开口。 宋漫其实并不好奇那位贵人是谁？又是从哪里来？只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了。 她的脑袋里空荡荡的，好像每一次失恋分手，大脑就会停止转动，那个平日里在工作场上雷厉风行、坚决果断的宋漫全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副空壳。 巴桑意味深长的看着宋漫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宋漫看着巴桑有些懵了，不知道巴桑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她姓张！” “姓张？”宋漫默念着，脑海里正飞快的转动着，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宋漫跟在郭局的身后，也都是见过了的。 可是汉城并没有哪位姓张的大领导。 “对，你已经见过的！”巴桑再次开口，神情依旧是耐人寻味。 “我见过？”宋漫仍旧疑惑。 姓张？难道跟张澄有关？张家的人？ “你没有猜错，跟他有关”巴桑彷佛是一眼洞穿了宋漫的心底，他笑着点了点头，此刻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了宋漫，看向了她身后的不远处的门外。 宋漫狐疑的转过头去，就见着门帘已经被掀起了一半，外面的风在夜里不知不觉中大了起来，屋里面已经满满当当坐满了吃饭的人，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有喝点小酒的，有抽烟的，也有红着脖子扯着嗓子划拳的。 来来往往总是有进出的人，门帘很快被掀开了，又很快的被放下了。 屋外的风很大，可是屋内的人全然没有被惊扰，依旧是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饭，扯着嗓子大声的喝酒聊天。 只有宋漫，只有她愣在了原地。 透过门帘，她分明的瞧见了站在屋外的人。 屋外的人就站在门帘外，穿着深紫色的冲锋衣和防风裤，带着一顶黑色毛呢宽帽，鼻梁上正架着一副全黑的墨镜，宽大的帽檐已经遮住了大半张脸，余下的只露出了半边涂着玫瑰粉色的唇。 两边的头发别在后脑，厚且圆的两边耳垂下戴着钻石，在一片晦明晦暗中珠光闪闪。 不仅于此，她的身后还紧跟着一个穿着一身黑，戴着黑色口罩，高且壮的男人，距离她不出三米的地方，此刻正环顾着四周，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巴桑说得不错，确实是贵人。 她的出现，与这片贫瘠而又荒凉的高原相比，简直是格格不入。 但是宋漫可以看出，她已经是在极力的低调了。 很快，宋漫的目光就跟她的目光对上了，四目相对之际，宋漫有些拿不定主意，愣在了原地，就怕自己认错了人。 她看着宋漫时，微微扬起了嘴角，露出了微笑，朝着宋漫招了招手，轻点着头。 宋漫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巴桑。 同样的是，巴桑点了点头，“她等你很久了，去吧！” 宋漫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忍不住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衣服，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确实是够邋遢的了。 第63章 贵人2 “漫漫，帝城一别，我们有些日子没见面了” 宋漫刚刚掀开门帘走出门，屋外的人已经热情的走上前，给宋漫一个亲热而又温暖的拥抱。 宋漫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才好。 是张小姐？还是张倾？还是大姐？ 似乎不管是哪一个称呼，说出口来，宋漫都觉得别扭极了。 虽然她从心里敬佩和喜欢张倾。 可是，她现在已经跟张澄分手了。 再叫张倾一声大姐，不管怎么说都不合适了。 张倾似乎也看出了宋漫的生疏。 她慢慢的松开了宋漫，摘下了墨镜，随手递给了身后的保镖。 她的眼睛和张澄的眼睛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模一样，深邃而又锐利。 此刻她正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宋漫，嘴角上仍然带着温和的笑意。 “看来张澄那小子，是真的惹你生气了”张倾叹了叹一口气，看着宋漫，无奈的开口说道。 “不是的，大姐”宋漫下意识的开口，急切的摇着头。 “诶，这就对了，我就喜欢听你喊我一声大姐”此刻张倾已然是眉开眼笑着看着宋漫，笑意浮在脸上，就像是一位邻家的大姐姐一般亲和而亲切。 “张澄那小子，平日里竟干一些不靠谱的事情，漫漫，你不要往心里去”张倾伸出手来，正握着宋漫的手背。 她的手指欣长，食指上正戴着钻石戒指，中指上同样是戴着是素圈戒指。 指甲上又换了新的款式，涂了一层宝石蓝色的指甲油，上次在帝城时，她的指甲还是白色的，看起来显然是刚做好没多久的，正闪烁着圆润而又晶亮的光泽。 的的确确，是一个明艳美丽，而又杀伐果决的女人。 宋漫轻轻的摇了摇头，至始至终，她都知道张澄的不容易，她也从来没有在心里责怪过他。 她只是突然有些累了，对于她和张澄的未来，也突然失去了信心。 宋漫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粉蒸肉，还合你的胃口吗？”张倾笑着开口问道，想要缓解缓解低沉的气氛。 宋漫虽然没吃一口，可是面对着张倾的好意。 她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开口说道，“很好吃，是我们家乡的味道，只是难为大姐你还特意带到了日扎。” 日扎本就地处偏远，从坐飞机再到转车，少说都要耗上十几个小时。 上次见面之时，只听着张倾要出国几个月才能回来，却没有想到短短不到一个月竟然又在日扎见上了。 路途遥远，来一趟本就不容易，更何况张倾这次来还特意为宋漫带来了粉蒸肉。 张倾笑着摇了摇头，“你要感谢的是另有其人，不是我” 宋漫当然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只是此刻她却也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她不知道张倾这次来藏区到底是真的前来抗震救灾，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只是宋漫想要开口再问时。 张倾身后的保镖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低着头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她的眉头轻微的皱了一皱，很快又松开了。 身穿黑衣的保镖很快退开，她的笑容再次浮现，目光随便而亲和，看来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漫漫，打算在日扎待多久？”张倾突然开口问道。 宋漫显然没有预料到张倾会问出这个问题，但是看得出来，现在的确是有事情需要张倾去处理了。 而这句不轻不重的话，倒也是像极了一段对话的结语。 宋漫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到底要在日扎待多久，这件事情，她确实从来没有想过。 “至少要等到日扎的教学恢复到往常，我才能放心”宋漫如实说道。 张倾轻轻的点了点头，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她很快的说了一个字，“好。” 随后转身带着保镖很快就离开了宋漫的视线中。 说了这么久的话，其实宋漫也没有弄清楚张倾这次到底是为什么来藏区的。 但是宋漫知道张倾的的确确是个大忙人。 活动板房已经搭建通风好一阵子了，就连课桌椅都已经从货车上卸好了，正规规矩矩的摆好在教室里面。 后面的几天，宋漫都为着教学的事情忙得团团转，就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忙是忙些了，宋漫却也挺满意的。 至少忙起来，她就顾不上再胡思乱想了，她就顾不上伤心难过了。 至于张倾是否还在藏区，这一点宋漫也不能肯定。 她的行踪很是隐秘，只有偶尔那么几次，宋漫错过了饭点，想去后勤食堂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剩饭剩菜可以吃的时候，总能够恰好看到张倾正在慢悠悠的吃着饭。 她的桌前总是摆满了各种各样，宋漫见过或是没见过的特色菜。 张倾见到宋漫的时候，总会招呼着她，喊她一起过来吃。 饭菜的分量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人吃得完的，但是不管是饭还是菜都是人自己带来的，而且还是自己带来的厨子做的。 就算是浪费了，宋漫也不能说什么。 不过，还好的是，这些饭菜都挺合她的胃口，她每次都吃得不少。 反倒是张倾，每一次吃饭，不过是吃几口，就停了筷子。 剩下的时间里，就静静的看着宋漫吃。 神态自若，也不急也不躁，似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 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宋漫在埋头吃，而她也偶尔会问一些问题。 比如说，最近都忙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宋漫只会轻轻的摇着头，微笑着谢过张倾的好意，这些事情虽然多了一些，杂了一些，但是都在宋漫能力之中，处理起来却也并不困难。 只是就算是如此，张倾每次问完，总会亲热的补上一句话。 “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不要怕麻烦大姐，大姐没什么本事，但是你的事情大姐还是能够帮得上的” 每每这个时候张倾见宋漫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就让她先去忙，剩下的自有人来收拾，让她不用操心。 无论是从新闻里还是上次帝城的匆匆一见，宋漫对于张倾的认识也不过是停留在表面上。 而与张倾相处的这几顿饭的时间里，宋漫才算是真正的认识张倾这个人了。 她是个行踪极为隐秘的人，身后时时刻刻都有保镖跟随，她虽然很忙，可是就连吃饭穿衣，都是极为讲究的。 手指上戴着的戒指，指甲上的花纹，脖子上的项链，耳垂上的耳钉……都极少有过重复。 但是她却给宋漫一种邻家大姐姐的亲切，她的问题始终都有深度，但是却不触及宋漫的隐私，她的问题不多，却让人能够感受到不是在敷衍客套。 宋漫以为她这次来藏区，是为了张澄的事情而来。 可是除了第一次见面，宋漫再也没有从张倾的嘴里听到“张澄”这两个字。 就连任何与张澄的相关的事情都不曾提及。 反倒是她们之间的聊天内容，全都是围绕着宋漫而展开。 下雪时，张倾会提醒宋漫多穿一点衣服；刮风时，张倾又会提醒她戴好防风帽。 宋漫不得不承认，张倾对自己是真的很好。 日扎附近的孩子都被安排到了临时教室上课，临时上课的老师也早早的安排好了。 一切都进展得格外顺利。 大事总算是完成得差不多了，宋漫也总算是有时间可以休息休息。 安置点的病人也越来越少了，很多病人都在康复中。 菲菲也没有那么忙了，两个人倒也有了不少的时间可以一起说话吃饭。 “宋漫姐，下个星期我该回去了”菲菲突然说道。 “怎么这么快？”宋漫的眼中难掩失落。 “目前病人的病情都已经稳定了，到下周大部分的藏民都可以出院回家休养，我再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菲菲静静的开口说道。 宋漫轻轻的点了点头，有些人迟早都是要走的，留也留不住，更何况菲菲是一个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的人，她正年轻正青春，理应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有喜欢的城市吗？”宋漫问道。 菲菲沉思着，认真的想了想，随后又摇了摇头，“只要能够救死扶伤，去哪里都可以。” “如果真的要选择的话，我想我会去非洲” “非洲？！”宋漫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 菲菲认真的点了点头，“对，是非洲，那里的人更需要医生。” 菲菲的心意已决，宋漫也不是一个擅长劝说的人。 但是宋漫从心里佩服菲菲，佩服她的勇气和魄力。 而宋漫似乎总少了那么一丝的勇气，去跨出第一步，所以二十多年来，她的生活她的工作，在别人的眼里都是稳定的铁饭碗，但是只有宋漫自己知道，其实她过得并不开心，她也不需要这份铁饭碗。 菲菲离开藏区的那天，是宋漫亲自把她送到了日扎县的客车站。 如果不是临时有事情耽误了，按照宋漫的性格，非得把菲菲亲自送到机场看着她登机才放心。 到了傍晚时候，宋漫收到了菲菲发来的短信。 她已经到了机场正准备登机。 宋漫没有说太多，只是回她一句，“一路顺风” 巴桑来找宋漫时，只见着宋漫正坐在河边，背对着他。 微风吹动着宋漫的发丝，在黑夜里飞舞肆意着。 白色的羽绒服在夜色里仍然显得透亮。 只是这背影，在这条湍急的河边，孤零零的一个，总是显得落寞孤独了些。 “巴桑？”其实很早宋漫就注意到身后有人，只是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巴桑。 第64章 秘密 “宋漫”巴桑正冲着宋漫笑了笑，朝着她挥了挥手，“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 宋漫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巴桑正准备朝着宋漫走去，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在黑暗里摸黑着掏出了手机，屏幕上的亮光正好照在巴桑的脸上。 他很快接通了电话，讲着一口宋漫听不懂的藏语。 宋漫的藏语本就不通，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伴随着风声和流水声，宋漫听得并不清楚，但隐隐约约知道是与工作相关。 宋漫张着嘴巴，作出口型，“你有事就先忙，不用来陪我。” 巴桑犹豫了片刻，随后还是点了点头。 巴桑走后，黑暗之中仅剩的一片亮光也消失不见了。 宋漫回过头，目光紧缩在眼前流动的水面。 隔着远处照射而来的光芒，那一汪波光粼粼的水面，如同坠入银河的点点星光。 今夜的风温柔动人，吹拂起她的发丝，在身后飞舞着。 宋漫伸出手，在脑后挽住了快要及腰的长发。 细细算来，自从遇见张澄以来，她好像就没有去剪过头发了。 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张澄时，她还是齐肩的头发。 真没想到，不过是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宋老师”伴随着清脆的声音，一双稚嫩的手，正从宋漫的身后，紧紧的环抱住她的腰。 在这里，人人都知道教学设施和教学安排，是宋漫一手一脚亲自安排妥当的，自然而然的也尊称她一声，“宋主任” 虽然宋漫一直都不喜欢这种称呼，但是当地人都格外的热情，宋漫来不及一个个解释拒绝，“宋主任”的称呼已经传遍了整个安置点。 “宋老师”这三个字，宋漫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宋漫背过手，侧过身子，轻轻的握住了孩子的手，看向身后。 “央拉？”宋漫的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又惊又喜，她在脑海里无数次想象着到底会是谁，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央拉”。 “宋老师”央拉小小的身体，一把扑倒在宋漫的怀抱里，带着依赖和撒娇。 “央拉，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吗？”宋漫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一只手正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好声安慰着她。 央拉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松开了宋漫的腰，探出头来，睁大着眼睛，瞅着宋漫。 “宋老师，我好想你”央拉带着女孩子柔嫩的嗓音，她红扑扑的脸蛋正贴在宋漫的脖颈间温顺的蹭了蹭。 “宋老师，也很想你们呢！”宋漫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轻轻的抱着央拉的肩膀。 “怎么来日扎了？”宋漫有些好奇，又有些关心的问道 央拉没有回答宋漫的问题，反倒是突然问道，“老师，快要到我的生日了，想向您要一个礼物！” “嗯？”宋漫眉间带着喜色，“好啊，你想要什么礼物？” “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 “上次您给我拍的那张照片！” 宋漫这才想起来，央拉口中的那张照片。 那是几个月前，宋漫一时兴起，带着孩子们去郊游。 那里的风景美丽动人，却无人问津。 湛蓝的湖水，在天边的高原之上，犹如镶嵌着一颗璀璨而又夺目的蓝宝石。 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那也是宋漫第一次看到张澄穿着整齐划一的军装执行上级下达的任务。 那天宋漫拍了很多张照片，又亲自将它们洗了出来。 这次回藏区之前，她特意的将照片带上了，就想着一定要亲手送给孩子们。 “照片现在就在帐篷里，老师现在就去拿来给” 央拉是一个人来的，宋漫怕她等太长时间了，不安全。 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跑出去了，半路上，才想起不该把央拉一个孩子留在河边，实在太不安全了。 等宋漫转身跑回河边时，已经不见央拉的身影。 原本坐在河边的木头桩的央拉，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宋漫喊着央拉的名字，又在河边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央拉。 央拉这个孩子的性格是有些怪癖了点，平日里很少和其他孩子玩耍，也不喜欢说话。 这次她会主动抱着宋漫，还能主动给开口向宋漫要礼物。 宋漫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只是这礼物还没有亲自送到央拉的手中，央拉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宋漫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宋漫走回自己的帐篷时，正见着张倾已经站在帐篷外，戴着棕色羊羔毛的帽子，戴着羊皮手套的双手正交叉着背在身后。 出奇的是，她今天没有穿冲锋衣，只是披上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在寒风瑟瑟的冬夜里，显得突兀极了，像是临时起意，又像是有什么急事。 是不是张澄出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漫的心中突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不知不觉，她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的缓慢而沉重了。 直到是宋漫走近时，张倾身后的保镖才轻声开口提醒着。 “大姐？”宋漫开口，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她就怕从张倾的口里听到任何的坏消息，尤其是与张澄有关的消息。 分手虽然是她提的，可是从头到尾宋漫心心念念的人都只是张澄而已。 张倾转过头来，脸上依旧挂着她常有的那副笑容，足足是盯着宋漫看着她有一分钟了。 宋漫看着张倾脸上的笑容，非但没有感到舒缓，反倒是心里更加的慌张不安了。 “大姐，是不是张澄他……”宋漫开口发出“张澄”这两个音时，浑身忍不住开始打颤。 张倾只是上前一步，摘下手套，轻拍着宋漫的肩膀，依旧是冲着宋漫温和的笑着摇了摇头。 “明明都这么在乎对方，怎么又闹到现在这一步呢”张倾说着，语气感慨，却又忍不住笑了笑，像是早已经看破了他们这些小年轻人的吵吵闹闹，已经见怪不怪了。 “张澄那小子，从小到大都好着呢，他能有什么事”张倾开口解释着说道，语气轻松。 宋漫苍白的脸色总算是有了些好转，好在这句话从张倾的口中说出来，宋漫是百分之一百相信的。 她是张澄的亲姐姐，她说得话一定不会有错。 “刚刚办完事，就顺路来看看你”张倾随口，漫不经心的解释着来意。 宋漫瞧着她这副模样，倒是跟张澄一般无二。 宋漫忍不住感慨，果然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做事说话仿佛都是一个模子。 宋漫一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心情也好多了。 “刚才去河边散散步了”宋漫解释着 张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最近还忙吗？”她随口问道。 夜里的风是一阵比一阵大了些，就算是穿着冲锋衣，厚羽绒服，在外面站时间久了，都扛不住。 更何况是一件单薄的风衣呢。 张倾的衣摆又长又大，被风吹着鼓鼓的，钻满了寒风。 “大姐，进去坐坐，外面太冷了！”宋漫邀请道。 张倾笑了笑，爽朗的笑声，很是温和亲热，“不了，待会儿还要见个人，待不了太久！” 既然张倾都这么说了，宋漫也不好意思再劝。 这么一说，也不奇怪张倾为什么只穿着一件黑风衣了。 “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已经不忙了”宋漫这是在回答张倾刚才问的话。 张倾点了点头，“今天刚跟张澄通过电话！” 宋漫静静的听着，没有吭声，可是心里不知不觉有些莫名的期许。 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张倾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打趣似的问道。 宋漫摇了摇头，她跟张澄都分手了，现在还能说些什么？那天晚上该说得都已经说清楚了。 是张澄，是他一声不吭，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不是宋漫。 宋漫心里的气还没消，似乎有意在怄气，她有意无意的开口说道，“我跟他无话可说！” “可是他似乎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张倾的神情有些惋惜又有些无奈的样子，看着宋漫眨了眨眼睛。 宋漫不吭声，只是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唇。 “等过了这几天，他就会来日扎”张倾突然开口说道。 “他来这干嘛？”宋漫本不愿意再开口多问，可是鬼使神差，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他还能来干嘛？”张倾依旧是笑着看着宋漫，“女朋友在这里呢，他还能去哪儿！” 宋漫红着脸，连带着脖子也红了，可是嘴上还是逞强的说道，“大姐，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哦，分手了!”张倾不以为意，“年轻人分分合合，很正常，分了再合，还是一样。” “大姐，你……” 张倾笑着摇了摇头，转而神情郑重的说道，“没有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明明你还喜欢他，又何苦为难自己呢，他这次是来认错的，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宋漫没想到，平日里骄傲而高贵的天之骄女张倾，在名利场上混迹多年，手段凌厉果断，竟然也会有如此诚恳的一天。 她不为别的，却也只为了自己的亲弟弟。 第65章 被骗 张倾离开前，嘱咐了宋漫几句话。 藏区的天也黑得越发快了，那河边平日里就偏僻，大晚上的更是没有多人走动。 宋漫点了点头，她知道张倾的意思。 回到帐篷里，她从行李箱的箱底总算是翻出来了不久前刚刚洗好的照片，放在枕头旁。 就等着下次见到央拉，亲自送给她，给她当生日礼物。 依旧是如往常一样，宋漫白天还是会给孩子们教书，晚上就一个人去食堂吃饭。 天气好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帐篷外看星空。 宋漫有一阵子没有看见张倾了，也有没有看见跟在她身后的保镖。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宋漫不仅没有等到张澄，就连任何有关于张澄的消息，她都一概不知。 “宋主任，宋主任？”已经错过了饭点，宋漫正一个人在食堂吃饭。 陈清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 他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通红通红。 “小陈，发生什么事了吗？”宋漫已经放下了筷子，站起身，走到了门外。 “我们班少了两个孩子” 宋漫皱了皱眉头，倒也没有慌乱，她略略定了定神，才开口说道，“派人去找了吗？” 小陈用力的点了点头，可是又飞快的摇了摇头，不敢看宋漫的眼睛。 “小陈，你是不是有事情在瞒着我？”宋漫眯着眼睛，瞧着小陈的脸色难看极了。 “宋主任，是我不对，你一定要帮帮我！”小陈已经紧紧的抓住宋漫的手臂，苦苦哀求。 “到底发生了什么？”宋漫的声音在此刻也悄然的变得严肃了起来。 “那两个孩子，是昨天早上丢的”小陈一边说着一边唉声叹气。 “昨天早上丢的，你现在才告诉我？”宋漫盯着陈清，目不斜视，心里面也是气极了，“糊涂啊你！” “宋主任你一定要替我想想办法啊”小陈已经跪在了宋漫的面前，就差给宋漫磕头了。 宋漫也是头疼，往日里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只是触及到这件事情上她也是一筹莫展。 “家长通知了吗？”宋漫再问。 小陈再次摇了摇头，低声的说道，“是两个孤儿，家里的亲人都死在地震里了！” 宋漫瞥了一眼陈清，心里更是气愤了。 难怪陈清敢拖到第二天才说，还不是因为那两个孩子孤苦无依，仗着他们家里都没有了人了，这陈清才敢一直瞒到现在。 宋漫甩开陈清的手，也没说要去哪。 陈清也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是一个劲的跟在宋漫的身后。 “你不用跟着我了！”宋漫的声音极为冷淡，透露着隐忍的怒气。 在这里上学的孩子们大部分都是日扎县的藏族孩子，虽然语言不通，也不太能说得上几句普通话，但是他们天真而又可爱，在遭受了地震以后，很多孩子都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变成了孤儿。 宋漫在筹备这座临时学校时，就是希望即使是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但是她还是努力的，竭尽所能的让这些孩子们都能够上学能够接受教育，成为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人。日后学成归来，能够带领着他们的家乡越来越好。 陈清就是一个从藏区走出去的大学生，宋漫当时留下他的原由就是希望他能够成为孩子们的榜样和表率。 陈清看着宋漫的目光有些胆怯了，他不敢再看宋漫。 好像下一秒，宋漫没准就要把他揍一顿。 “你跟着我也没用，去找人！”宋漫说完这一句话，头也不回的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两个走丢的孩子，是在三班。 宋漫走到三班时，就看着教室里面正好缺了两个孩子，两张桌子上空荡荡的。 正是上课时间，宋漫没有打扰，只是站在门外，静静的等着。 直到是下课铃声响起。 任课老师走出教室，才看到宋漫正站在教室门外。 “宋主任！” 宋漫微笑着点了点头，表面上仍旧是风平浪静的模样。 宋漫走进教室时，原本乱哄哄闹成一团的孩子们，霎时间都安静下来，乖乖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此刻都睁着大眼睛看着宋漫，不敢吭声。 宋漫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很快就看到教室里面空出的两个座位，一个是在第四组的第六排，一个是在第二组的最后一排。 “你们有谁最近看到顿珠和多吉了？”宋漫问道。 孩子们看着宋漫，都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看见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宋漫走到他们的座位时，书本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课桌里面，顿珠的抽屉里面还放着一支还未削好的铅笔，旁边是一把削笔刀正敞开放在桌子下面。 而多吉的抽屉里面一本童话书已经被翻开了几面，正在抽屉里面安稳的放着。 宋漫心里面已经有了些定论，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些意外。 “多吉有几天没来上学了？”宋漫看着坐在多吉旁边的同桌，是一个睁着大大的眼睛的小男孩，轻柔着声音问道。 “两天了”小男孩怯生生的看着宋漫，稚嫩的声音从喉咙里响着。 宋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在这件事情上陈清没有骗她。 只是这些小孩子们不过都是些六七岁的年纪，问一些什么说一些什么，他们全然都听不清弄不懂。 宋漫知道仅仅只是问这些孩子们，是无法找到蛛丝马迹的。 她简单的再问了一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问题后，就走出了教室。 宋漫表面上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可是心里面还是乱成一锅粥了，她不是不着急，她现在快要急死了，可是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宋漫一个人走在路上，全然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紧紧的跟着人。 “宋老师”央拉跟着宋漫，喊了她好几句，才追上了宋漫。 宋漫转头，就看见央拉正大口喘着气，站在自己的身后。 “宋老师，我知道多吉和顿珠在哪” 宋漫跟着央拉走了很久很久，可是迟迟没有瞧见央拉说得地方。 “央拉你要带我去哪里？”宋漫跟在央拉的身后，四周的景色都是宋漫从未见过的，她也记不住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 但是好歹是带了手机，东南西北宋漫也是分得清楚的。 宋漫决定等找到多吉和顿珠，再跟巴桑联系。 “宋老师，就在前面那间房子里！”央拉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座藏式民房。 “他们怎么跑到那里去了？”宋漫心里一阵嘀咕。 不过总算是找到他们的下落了，宋漫悬着的心也算是可以放下了。 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起来，心里面也在想着，等回到了学校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孩子们。 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是贪玩了一些，可是也不应该一声不吭地跑了这么远来。 至于陈清所犯下的错误，也足以让宋漫有所警惕。 宋漫推开门时，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却有一股刺鼻而浓烈的味道窜入鼻腔里。 宋漫勉强的捂着嘴，张了张口，“顿珠？多吉？” 她轻声的喊着，可是里面空荡荡的，无人回应。 早已推开的木门此刻吱呀一声，她急忙转过头，木门已经关上了。 宋漫冲到木门后，伸手想要推开木门，才发现木门已经从外面紧紧的锁住了，动弹不得。 屋子里面又黑又冷，伸手不见五指，湿润并且带着沉重的灰尘味儿。 宋漫忍不住捂着嘴巴和自己咳嗽着，她伸手想要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也不见了。 “央拉？”宋漫趴在门后透着缝隙朝外看去。 “宋老师” 是央拉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宋漫之前从未听过。 “这几天就麻烦宋老师在这里将就几晚了”央拉的声音从门外清清楚楚的传了过来。 “央拉，你想要做什么？” “宋老师，你觉得呢？”央拉没有正面回答宋漫的话，“宋老师，你只管好好的待在这里，等人来了，我们自然会放了你，不会要了你的命！” “等人？”宋漫眯着眼睛，忍不住用力的拍打着木门，“你们想要等谁？” 门外已经没有了任何声响，央拉也早已经离开了。 宋漫尝试了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都没能把木门打开，没有手机，她如今被困在了这里，根本就没有办法跟外界取得任何的联系。 她甚至都不知道，央拉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她也不知道他们要等的人到底是谁？ 她只是无助的被困在了这间黑压压的屋子里，勉强的透过屋檐下的一扇不足半米长的正方形小窗看着屋外。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快要黑了。 这不是宋漫第一次被困了，这一次相比于上一次，她冷静了不少。 她勉强的挑了一块干燥的空地，和衣而坐，心里忍不住庆幸着，还好午饭吃得晚，还能勉强挺过今天晚上。 “人呢？”张倾自从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回到帐篷里，一直跟在张倾身后的保镖，才急匆匆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些什么。 “跟丢了？”张倾斜眯着眼睛，瞧着眼前的人，神情莫测。 保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张倾瞧着眼前的人，同样是静默着点了点头。 他跟在张倾身边二十年了，是陈叔的儿子。 陈平的办事能力张倾不是不知道，既然人都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跟丢，说明这件事情可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吗？”张倾再问。 陈平点了点头，“能找的地方都找了！” 张倾没有再问，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 此刻，四下寂静，宽大明亮而温暖的帐篷里面，只剩下张倾一人。 她的食指和中指正交替着在桌面上轻拍着，指甲正交替着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的神情依旧平淡，只是静静的目视着前方。 也不知道是敲了多久，她开始觉得有些热了，伸手剥去了围在领口的丝巾，随手搭在椅背上。 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按下一个快捷键，电话很快拨通了。 电话足足响了一分钟，才被接听。 电话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似乎是在野外。 “漫漫又在闹脾气？”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里头传来。 张倾想要开口，电话一边的声音再次响起。 “后天，后天一早我就出发来日扎，天黑之前一定可以到”电话里头的男人正极力的保证着。 “用不着后天了！”张倾静静的开口。 “什么意思？”男人不解。 “宋漫不见了” 第66章 被骗2 电话的一边，张澄已经挂断了电话。 顾不上还在拉练还在年底考核期，他冷着脸，将手机揣在兜里，没跟任何人说一句话，就已经拔腿跑了。 “张澄你去哪儿？”李团长在他身后喊道。 “哥，成绩你都不要了？你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小邓也是头一次看着张澄方寸大乱，竟然会在这么重要的时期直接开溜，他也是愁得不行。 张澄不敢停下脚步，只是在风中应道，“成绩不要了，不用等我。” 小邓看了看团长，此刻李团长已经被张澄气得脸都绿了，正一个劲的翻着手里的成绩表，死死的盯着张澄那面成绩表，一个字也不说。 “团长”小邓颤颤巍巍的看着团长。 “你也听到了，他自己不要的”团长瞥了一眼小邓，咬牙切齿的蹦出了几个字。 哎，我的哥啊，你这到底是在整哪一出？ 小邓瞅着张澄的背影越来越远，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了。 张倾来日扎之前，其实已经去看过了张澄。 那时候宋漫刚和张澄闹矛盾，张澄抽了整宿整宿的烟，整整一晚上想了很多很多。 二十多年来，就算是面对亲姐张倾，他都不曾开口有求于她。 十几年来，独来独往。 在藏区没人知道，原来张澄是帝城赫赫有名的张家孩子，也没有人知道，原来张澄口中的家中有一姐的亲姐姐会是金融圈里的大魔女张倾。 只是这一次为了宋漫，张澄打算破一次例了。 张倾来看张澄时，给他留了一部车，毕竟在藏区能有一辆自己的私车，去哪里都方便极了。 张澄特意回去换下了军装，飞快的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又戴上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急匆匆的出发上路。 张澄的性格，张倾这个做大姐的早已经摸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劝不动，所以压根一开始就没劝。 挂了电话后，她只是把陈平喊了进来，让他明天早上天亮之前去路口等着。 张倾也不着急，依旧是平静的处理着集团内部各种各样琐碎的事情，到了点，就上床睡觉。 剩下的事情，张澄不会让她管的，年轻人的事情她也管不着了，何况她也不想管了。 果然如张倾说得那样，天快要亮时，陈平果然在路口接到了张澄。 “澄少爷”陈平隔着车窗看着车里的张澄，恭敬的开口。 “陈平哥”张澄摇下车窗，看着路旁的陈平点了点头，他开了整整一晚上的车，眼下虽然已是一片乌青，可是丝毫没有任何的倦意。 他的漫漫还在等着他，他怎么敢迟半分呢？ 陈平坐上了张澄的车，为了安全起见，在后面还跟着一辆车。 “大姐她呢？”张澄问道。 “大小姐，她不来了”陈平一五一十的回答着。 张澄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的点了点头，心中已然知晓了大半。 说来也难怪是亲姐弟俩，张倾就算是没有亲自来见张澄，也再也没有给张澄打过任何电话，就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 但是张澄看见陈平时，就已经懂了张倾的意思。 手底下最得力的干将都给你用了，剩下的事情我不再插手。 “这次要麻烦陈平哥”张澄的语气格外客气。 “澄澄，你又见外了”陈平一改往日冷酷的语气，面对着张澄倒也是难得一副和颜悦色。 据陈平所说，张倾自从见了张澄，就直接来了藏区。 在到日扎县的第一天晚上，张倾就见到了宋漫，那时候宋漫正在吃饭，但就是迟迟不肯吃那碗粉蒸肉。 张澄听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无奈的笑了笑。 她一定是生气极了，也伤心死了，要不然怎么连最喜欢的粉蒸肉都不吃呢。 张澄想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真不是人，没能告诉她真相，也没能好好的哄着她。 只能是托张倾去汉城买了她最喜欢的粉蒸肉，想让她至少能高兴一些。 没想到，反倒是把宋漫气得更不愿吃饭了。 陈平继续汇报道，大小姐工作忙，每天要接几十个国内国外的电话，不能时时刻刻照看好宋小姐，只得安排人在暗地里跟在宋小姐的后面，保护宋小姐的安全。 张澄点了点头。 集团的事情多，张澄是知道的，张倾这次来藏区也是临时受了张澄的托付才决定的，因为如此，集团里原本安排好的各个大大小小的会议，各种各样需要签署的文件日期，都乱了套，只得重新按照张倾的时间计划。 张倾是个大忙人，一天的时间都是按亿计算的。 张澄也没想到张倾会想都没有多想就痛快的答应了，张倾能来藏区，对于张澄而言已经是帮了天大的忙。 陈平继续开口，大小姐虽然忙，但也坚持每三天抽出时间跟宋小姐吃饭，聊聊天，谈谈心。 听到这里张澄似乎有了兴趣，他无意识的挑了挑黑浓的眉头，问道，“宋小姐有说些什么吗？” 陈平摇了摇头，并没有说太多，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大小姐在问，宋小姐才回答，大小姐若是没有问，宋小姐就一个人吃着饭，也没有开口再多问一句。 听着陈平的描述，张澄在脑海里已经可以想象出画面了，宋漫想事情的时候就喜欢微微皱着眉头，手里还无意识拿着一双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看见不喜欢吃的青椒，就一定要把它挑走。 她一定还在生气，还在怨他。 此刻张澄的心里弥漫着说不尽的苦涩与无奈，这条路是自己选的，穿上那身橄榄绿，就意味着他不再属于自己，也不再属于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属于的是这个国家。 曾经有无数个机会，他差一点就忍不住想要告诉宋漫真相，可是理智和冷静，让他平息，组织纪律从来都容不得无视。 张澄忍住了，可是他在心里却也害怕有一天宋漫知道了以后，她会不会就此离开他。 他也曾做好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所以那天雪夜他虽然心中一震，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可是他面上还是装作冷静装作平静。 陈平是看着张澄长大得，似乎也看出了张澄明显兴致不高，脸上也有了失落和倦意。 心里想到了什么。 紧接着，陈平他又开口，那天大小姐和宋小姐吃饭时，无意提了一句，说你下周就会来日扎，宋小姐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那天跟着她的人回来都说宋小姐的心情总算是好点了，也愿意笑一笑了。 黑色的鸭舌帽下，投下的一片阴影已全然笼罩住了张澄的大半张脸，此刻在一片灰暗中，只有他瘦削而带有棱角的下巴透露着锋芒。 他静静在听着，阴暗之中，无意识的，嘴角也总算是有了半点弧度。 只是让宋漫再一次失落的是，张澄并没有如他所说的一般，在一周后出现在日扎。 那天宋漫特意提前一天把要处理的事情都提早处理安排好了，就是为了空出这一天，等张澄来日扎，亲口听他一句解释。 可是宋漫从早上等到晚上，从天亮等到天黑，可就是迟迟不见张澄的身影。 张倾知道宋漫嘴硬心软，晚上立刻就派人去了宋漫的帐篷，告诉她张澄有事情耽误了，要过几天才来。 宋漫虽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可是转身回到帐篷时，眼底之中满是难掩的失落。 那天一早，张澄早早地就起床，准备动身出发去日扎，跟宋漫解释清楚。 可是天一亮，就被李团长叫到了办公室。 这一叫，就一连耽误了好几天，张澄都迟迟无法抽出时间来。 满心欢喜，满心期盼，到最后又亲眼看着它落空。 这种心情，不仅宋漫是如此，对于张澄而言同样是如此。 所以张澄比谁都能清楚的知道宋漫那天心底的失意和落寞。 可是军令如山，他不得不接。 “她是怎么失踪的？”张澄轻声的问道，心里头忍不住一颤。 陈平静默着摇了摇头，“一直都有派人暗中跟在宋小姐的身后，只是昨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宋小姐跟一个男人起了争执，随后又着急的跑到了教室，似乎在找什么人，我们的人也不敢跟得太近，怕她发现，所以只能远远的跟着，宋小姐从教室里出来后，带着一个学生往山里面走。” 陈平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张澄脸上的表情。 “然后人就跟丢了？”张澄静静的开口问道。 此刻陈平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一层细汗，此时已然是藏区最为寒冷的时候，可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平只觉得坐立难安，就连手心里也正冒着汗。 “澄少爷，是陈平失职”陈平正微低着头，脸色难看。 只是过了许久，陈平都没见张澄再开口说一句话。 他抬着头侧着眼看向张澄。 他那张脸隐匿在一片阴暗之中，瞧不出到底是什么神情。 车内的空调开得很足，张澄许是觉得热了，他摘下了鸭舌帽，降下手边的车窗。 寒冷刺骨的风霎时间扑向张澄，脸上脖颈间都已经被冷风穿透了，张澄忍不住打了个颤。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片雪花飘进了车内，此刻正落在张澄的眉心处，欲融未融。 他沉默着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一只手握着盒身一根手指已经轻松的翻开了盖子，盒身轻轻的侧着倒了倒，一根烟很快就露出了一角。 只是这第一根烟，张澄没有抽，反倒是亲自送到了陈平的跟前。 “烟不好，随便抽抽” 陈平不懂张澄的意思，但是还是伸出了手从张澄的手里接过了烟。 “这事不怪你，你是大姐的人，这次愿意帮张澄，张澄感激不尽”张澄说完，又给自己抽了根烟出来。 “嗞”的一声，橙色的火焰顿时在风里跳动着。 陈平先给张澄点了火，随后才给自己点上。 “澄澄，你这话就说得太见外了” 陈平不懂张澄，他不知道这是张澄第一次开口向张倾求助，也不知道这次他离家以来第一次主动动用家里的背景。 张澄十几岁离家到现在，到今天，都是他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来的。 自离家开始，从帝都到南部军区再到东部军区，再到西部军区，众人皆知他姓张名澄，毕业于赫赫有名的军校，作战勇猛，战功显赫，立下了无数功劳，但是他从来不提他与帝城的张家和陈家的关系，也从来没有人知道。 他有意避开张家有意避开陈家，只愿做一个普通人。 以至于他在军校因为太优秀而受尽排挤，初入部队被官二代欺负，考核选拔被红三代顶替……这些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扛过来的，每三个月给张倾打电话时，他都没说过一个字。 只是这一次，面对宋漫，张澄彻底没了底。 第67章 黑屋 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他可以让自己受尽任何的委屈，受尽任何的屈辱，受尽任何的不公。 可是宋漫不行。 张澄带着陈平还有其他人，从天亮找到天黑，翻遍了一个又一个山头都迟迟没有见到宋漫的影子。 整整一天张澄都没怎么说话，唯一愿意开口说得几句，也不过是询问大家有没有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张澄就连饭也顾不上吃，高原上的阳光在正午的时候正烈，高海拔高原地区的阳光格外的刺眼，就连紫外线的度数也是极高正照得猛烈。 站在太阳底下，明晃晃的在头顶上照着，不一会儿就已经头晕得不行，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此刻陈平还有几个一贯从待在平原的兄弟们都有些吃不消了，陈平刚想要开口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可是抬头就瞧着张澄的眉头就差扭成一股绳了。 他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陈平见张澄不愿停下片刻，也只得是带着人跟着张澄一起找。 宋漫是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再次见到央拉的，此时她的身后已经跟上了几个人高马大的藏族人。 “宋老师，该吃饭了”央拉在宋漫的身前放下一碗糌粑。 宋漫只是轻轻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央拉没有说话。 “你吃还是不吃？”央拉身后的壮汉看着宋漫爱搭不理的表情，顿时火气上来了，说着一口跛脚的普通话，就差拽着宋漫的衣领，把糌粑灌入她的嘴里。 宋漫瞪了那人一眼，依旧不为所动。 “客气点，还想在这里再惹上一条人命吗？”央拉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壮汉，一阵数落。 人命？ 听到这里，宋漫忽然抬起了头，死死的盯着央拉。 “你们杀了谁？”宋漫忽然开口质问着。 她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由于站得太急了，一阵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可是她还是紧紧的揪着央拉的衣领，不肯松手。 “顿珠？多吉？还是其他人？”宋漫一声声的质问着，她不敢去想。 “你这小娘们，脾气还挺大的，给老子松手”央拉还未开口，她身后的几个壮汉已经围上了宋漫。 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比宋漫高了大半个头，围上来就像是一堵水泄不通的墙，又高耸又闭塞。 都已经这样了，宋漫也豁出去了，她与外界已经断了联系，高原上人烟稀少，成片成片的高原，大片大片的群山，几天见不上一面实属正常。 谁又会知道她宋漫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这几天了，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都一样。 想到如此，宋漫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无视着身旁的壮汉，只是看着央拉。 虽然生在南方长在南方，她的个子一直不算高，可是却也不算矮，平日里也有按时运动健身。 此刻她比眼前的央拉，高出了整整一个头，揪起她的人对于宋漫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宋老师，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学生吗？”央拉不怒反笑，此刻似乎是心情大好，正静静的看着宋漫。 “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你不是央拉，你到底是谁？”宋漫正死死的盯着央拉的眼睛，似乎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宋老师，我就是央拉，只是我已经三十岁了，根本用不着再上你的课”央拉慢条斯理，正不慌不忙的微笑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新做了一双又尖又长的红色指甲，已经握在了宋漫的手背上。 尖锐的长指甲，已经钻入宋漫的手背上的细皮嫩肉里，她一点点的发力，尖锐的刺痛感愈发的明显，宋漫吃痛着，紧咬着下唇，就是不放手。 眼见着，一点点红润的血珠正一颗接着一颗从宋漫手背上渗出，鲜艳的红，在白嫩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的刺眼。 “宋老师，再不放手，你这双教书育人的纤纤细手，可算是要废了”央拉审视着眼前的宋漫，满面含笑。 痛得不是她，她当然笑得格外灿烂。 指甲已经钻入了深层的皮肉当中，每用一寸力，指甲嵌入得更深更紧了，伤口也就越来越大，流出的血也就越来越多。 鲜血一点点的流淌着，顺着手指弯曲的幅度，汇聚于指尖，很快就在灰暗的泥地上点上了一滴鲜红。 宋漫吃痛着，可是还是紧咬着牙，不放手。 她心里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央拉的破绽，才会让事情一步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央拉的力气比宋漫想象中的还要大，她松开了手指，毫不费力的甩开宋漫的手。 “你到底想要什么？”宋漫还想要紧紧的拽住央拉时，身边的几个壮汉已经钳住了宋漫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 央拉目光平静而冷淡，看着宋漫，忽然的冷笑了一声。 “我想要什么？德勒没有跟你说吗？”央拉眼眸透着杀气和冷冽。 德勒？这件事情跟张澄有关？ “德勒？谁是德勒？”宋漫的脸色一点点的黯淡，可是表面上仍旧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知道德勒是谁”央拉格外笃定而坚信。 宋漫被央拉直勾勾的盯着，努力的装作平静，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后怕。 她甚至都不敢直视央拉的眼睛。 这个蛇蝎一般心狠手辣的女人，宋漫从未见过，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她尽收眼底，宋漫心里一阵发毛。 忽然，央拉又笑了。 她朝着几个壮汉挥了挥手。 壮汉瞬间松了手，宋漫缩回胳膊，手臂上密密麻麻传来一阵酸痛。 央拉笑着看着宋漫，一步步的靠近她。 宋漫看不懂央拉到底想要什么。 “老娘，从来不杀女人，尤其是像宋老师你这种没有一点杀伤力的女人”央拉的笑意渐盛，忽而停了停，才又继续开口，“只是……” “只是什么？”宋漫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央拉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宋漫笑，笑得格外的瘆人。 这一刻，宋漫似乎已经知道央拉想要说什么，心脏正扑通扑通的跳动着，似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想听却又不敢听。 “不，你不要说了”她捂着耳朵，不停的摇头。 央拉没有理会宋漫，语气平淡却又得意，“只是德勒，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就凭你们，也敢？” 宋漫说出这句话时，不仅是她相信张澄相信他的能力，他从来都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被人拿捏的人，同时似乎又是在告诉自己，张澄一定不会有事，他一定会平平安安。 一想到张澄，总会有一种莫名的踏实和力量，从心底油然而生。 就算现在寡不敌众，她一个人被困，面对央拉面对这些壮汉，宋漫还是高傲的抬起了头。 是张澄给了她力量，让她不再害怕。 是光是火也是希望。 “我奉劝你们不要妄想，不管你们想要什么想要得到什么，都不可能得逞的”宋漫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里虽然是祖国的边界，又偏又远，像模像样的路都没有，网络也只是今年刚刚接通。 但是在这片距离帝都三千五百多公里的土地上，到处都插上了显而易见的五星红旗。 无论是在日扎，还是里阿，是汉城，还是帝都，抬头看着迎风飘扬的鲜艳的红，宋漫都觉得莫名的有底气。 张澄的工作复杂而隐秘，在宋漫的面前，他很少提起工作上的事情，可是宋漫从沈妍，从老郭的嘴里，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 常常有犯罪分子从这里逃亡邻国，也会有他国图谋不轨的人借此偷入。 这里连接着高原，连接着雪山，连接着河流，地势复杂多变，气候变化莫测。就连当地藏区的藏族人也都少之又少，绝大部分的雪山深处，人迹罕至，甚至是几十年来都不曾有人走过。 地广人稀，人手不足，装备也不够先进，压在张澄他们身上的担子一直都很重。 有好几次，宋漫装作无意，问张澄什么时候才愿意从藏区回来。 宋漫的回来，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休假回来，是真真切切的从藏区回来。 张澄只是摇头，说再等几年。 也是张澄告诉宋漫，无论走在藏区的哪一条公路，哪一条河流，哪一座雪山，哪一片高原，亦或是哪一片绿地，只要宋漫抬起头，就一定可以看到迎风飞扬的五星红旗。 因为那一面面鲜红的旗帜，都是张澄他们跋山涉水，走了几十里路，才亲手一面面挂上去的。 他说，漫漫，看到了红旗，就是看到了我们，红旗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以前宋漫从来不信，现在她深信不疑。 太多的往事伴随着回忆涌入脑海，宋漫突然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他是张澄，也是德勒，他常年守着这片土地，他深爱着这座雪山这片高原。 他是我宋漫的男人，却也是祖国的战士。 他光荣他荣耀，他从来都没有错。 “你这个臭娘们”火辣辣的一个大巴掌扇了过来。 宋漫被打懵了，却也将她从回忆里打回原形。 打人的是几个壮汉里面最为高大强壮的，此刻他正骂骂咧咧的，说得都是宋漫听不懂的语言。 宋漫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把扯过宋漫的长发，紧紧的攥在了掌心里。 宋漫吃痛着，被迫着仰起了头，由于极度的缺氧，还有自头皮传来的剧烈疼痛，她的头连着脖子已经通红了一片。 她从小就倔，只认死理。 更何况是面对眼前这些犯罪的恶人呢？ 宋漫一声不吭，一声求饶都没有，只是狠狠的瞪着眼前的男人，眼珠子里都带满了刺。 “你这个臭婆娘，还敢瞪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再次打在宋漫的半边脸上。 这次他用的力气，比上一次更大。 一个巴掌扇过来，宋漫已经摔倒在了地上，嘴角已经在渗着血。 宋漫从嘴里吐出了一口血，还是瞪他，似乎并不在乎他的警告和殴打。 壮汉气不过，还想要上前揪着宋漫的头发不放。 “你他妈有病吧？打死她，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央拉已经拦住了壮汉，再打下去，非得把人打废了不可。 “德勒那小子，这些年坏了我们多少好事，这臭婆娘，还敢在老子面前提他？”壮汉也在瞪着宋漫，怒气冲天，恨不得亲手杀了宋漫，才解气。 宋漫也不怂，依旧是回瞪着他，倒也一点胆怯都没有。 “德勒是德勒，她是她”央拉还在死死的拽着壮汉。 “她是德勒的女人，杀了她，德勒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过”壮汉不依不饶，铁了心，就想在这立刻办了宋漫，“我就是要他亲眼看着，他身边的人为他而死。” 一边说着，壮汉已经仰头大笑了起来。 “你他妈要疯，别拖我们下水，你别忘了这里还躺着一个”央拉声音冷淡，亦是警告，“弄死一个不够，还要弄死第二个？” 壮汉的脸色总算是有了点心虚，也没有之前的嚣张跋扈。 “她死了，别说德勒不会来，我，还有你，还有弟兄们都得被德勒亲手送进监狱”央拉咬牙切齿，只怪自己身边的人越是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个越是拎不清。 壮汉被央拉的三言两语堵住了嘴，此刻却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 心里面憋屈得很，咬着后槽牙，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摔了门走出去。 直到是看着壮汉走了，宋漫悬着得心，也稍微放下了。 就在刚才，宋漫完全相信，如果不是央拉拦着，那壮汉一气之下，势必是会杀了她。 此刻，屋内只剩下宋漫和央拉两人。 “刚才……”宋漫欲言又止。 “我不是在帮你”央拉一口回绝了宋漫，倒也让宋漫一时语顿，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是在帮我自己” “我跟德勒什么关系也没有，他不会来的，你们不用白费力气” “哦？是吗？”央拉突然笑了，意味深长。 宋漫眯着眼睛，看着央拉，不懂她得笑。 第68章 为爱 “今早，我们就收到消息，他已经到日扎了”央拉说到这里故意停下，转头，直勾勾得看着宋漫，忽然又是一笑，意味不明。 宋漫强忍着，始终紧绷着的脸色，在这一刻突然崩溃了。 她刻意的不去看央拉，垂下头来，将脸深深的埋进黑色的，长如瀑布一般茂密的长发之中。 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神情，可是此刻，她能深刻的感受到，脸上的肌肉在不自觉的抽搐着。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宋漫哑着声音，喉咙里像扎满了刺，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宋老师你觉得，德勒他来日扎，是干什么呢？”央拉依旧是是笑。 “我不知道”宋漫还在摇头，还在努力的坚持着。 “嗯……”央拉没有戳破宋漫，反倒是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想来，用不了几天，答案自会揭晓，不知道宋老师期不期待呢？” 宋漫紧缩着眉头，不再看她，只是垂着头，不停的摇着头。 “老娘从来不杀女人，宋老师，你放心，等德勒自己送上门来，我们自然会放了你”央拉轻轻瞥了一眼宋漫，她的目光从宋漫的头顶轻飘飘的滑过，很快，她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直到是央拉走到了门外，她的脚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透过外面的光，她的影子正打在宋漫的身上。 央拉微微侧着脸，看着宋漫。 她开口，“你不是很好奇，我们到底杀了谁吗？” 宋漫这才抬起头，看着央拉，目光有些呆滞。 “那你应该好好看看这屋里，除了你以外，到底还有谁”央拉说完，也顾不上宋漫满脸错愕。 两扇木门再次被紧紧的关上了。 密不通风的土墙，黑暗再次袭来，屋里面一片湿冷。 宋漫扶着墙，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 自从被关进来，她都没有好好看过这间屋子。 张澄带着陈平找了整整三天都没有找到宋漫的影子，日扎附近的高山平原河流都差不多被他们翻遍了。 张澄焦头烂额，都顾不上吃饭了，往往每顿随便吃几口，就再次起身找人。 新的消息，是在第四天的傍晚传来的。 张澄目光呆滞，静静的靠坐在副驾驶座上。 他已经几天没有合眼好好休息了，陈平不放心，只的是自己亲自开车，让张澄坐在副驾驶上好好休息。 “叮”的一声，是手机传来的消息。 张澄神色一喜，心里面突然有些期待了。 在藏区，这个手机号除了大姐张倾以外，就只有宋漫知道。 张澄可以肯定，这条消息肯定是宋漫传来的。 他拿着手机的右手此刻开始有些颤抖，可是很快就被他按压下去。 可是面上却依旧保持平静。 他静默着解锁，划开手机页面。 一条不短不长的消息赫然出现在界面里。 张澄面无表情，一个字接着一个字，从头到尾全部看完。 如同往日里，看过的无数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短信，快速的看完以后，手机的界面再次熄灭。 没什么重要消息。 “是有宋小姐的消息了吗？”陈平忍不住问道。 张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还要继续找。” “好”陈平的脸上划过一丝失落。 夜里，依旧还是央拉照常给宋漫送饭。 只是这一次，难得送来的居然会有米饭。 “吃吧”央拉一手端着米饭一手端着菜，将两个碗轻放在宋漫的眼前。 宋漫背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目光呆滞，只是微微仰着头，看着屋檐上的那扇小窗发呆。 她的怀里正紧紧的抱着一个小人。 小人面色平静，在宋漫的怀里睡得格外的安稳，只是看起来脸色格外的苍白，没有丝毫多余的血色。 央拉看着宋漫怀里的小人，神情平淡，脸上掀不起任何多余的怜悯，她只是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很快她的目光快速移开，再次回到了宋漫的身上。 “用不了几天，我们就会放你走”央拉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 屋里面除了那扇小窗可以透进窗外一片皎洁的月光外，屋内的其他一切全都笼罩在一片晦涩的阴暗之中，又潮又湿又冷又凉。 宋漫呆坐在角落里，静静的动了动眼皮，很快，她只是垂下了头，静静的看着怀里小人安详的脸。 她恨，她厌恶极了眼前的人，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见到眼前的人。 她也不稀罕她会救她。 “你恨我”央拉只是看着宋漫，嘴里面轻飘飘的说出三个字，似乎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宋漫，你恨我，就如同我恨德勒一样，你现在有多恨我，我就有多恨德勒”央拉突然开口，她料定宋漫听到德勒这两个字，一定不会再冷静下去。 “为什么要这么做？” 果然央拉还是猜对了，宋漫开口了。 “如果我说是失手，你会信吗？”央拉突然笑得格外狰狞。 宋漫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央拉，盯着她因为熬了几宿没睡而通红得眼珠。 她在看，她在观察。 但她一点也不相信央拉的话。 “你不信”央拉收回了狰狞的笑容，只是平静的说出了心底已有的答案。 不知道什么时候，央拉已经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双干净的木筷子，她弯下腰，挽着垂下的发丝，一双木筷子静静的搁在了碗面上。 “宋漫，宋老师，我劝你还是好好吃饭，否则不用等到明天，今晚你不被饿死就会冷死”央拉转身丢下一句话，再次是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木门被屋外的风哗得吹开了，吱呀吱呀的声音，一阵阵刺痛着宋漫的耳膜。 屋外的寒风伴随着暴风雪来临前的湿润，吹得宋漫浑身上下酸痛着。 额前的刘海被吹开，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宋漫静静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眼泪已经干了。 照在屋内的月光已经斜过一角，暴风雪如期而至。 宋漫仰着头看着小窗外，已经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极了一块又一块缠在一起的棉花块，洋洋洒洒的铺满了窗沿。 屋外的风很大，呜呜呜一阵鬼哭狼嚎下，吹着屋子里的窗户和门发出一阵哐当哐当的声响。 央拉说得不错，宋漫现在又冷又饿，放在手边的饭菜已经凉了一截，一双筷子被风吹到在沙地里，散作一团。 更深雪重，宋漫倒也不困，难得的越来越清醒。 她在熬，熬过了今晚就好，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哐当”一声，木门再次打开了，只是这一次似乎是被风从屋外吹开了。 这次居然没有上锁。 宋漫似乎看到了希望，她心里又喜又惊，抱着怀里的小人，挣扎着扶着墙，还没站稳，就想往屋外逃。 今夜也是难得一见，下着鹅毛大雪，风也烈极了，夜空里，白晃晃的月亮，却格外的皎洁明亮。 走出屋子，宋漫才发现屋外竟然比屋内还要亮。 在黑屋子里待得时间长了，一时间遇上洁白的月光，她的瞳孔不自觉的收缩着，眼皮子也止不住的跳动着。 宋漫下意识的捂着双眼，伸手揉了揉眼睛。 眼皮跳动个不停，不知为何，宋漫心里异常烦躁异常不安。 远处一个穿着一身黑衣，头上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正立于高大挺拔的杨树下。 屋外的雪已经下了有一段时间了，纷纷扬扬的飘洒而下，似乎看不见尽头。 树梢上已经堆满了一层雪，毛茸茸的一层。 男人的肩头上已经落满了一层雪，头上的鸭舌帽，衣领口，露在鸭舌帽外的碎发上正沾着几片小雪花。 “漫漫”那人突然轻声的喊着宋漫的名字，不轻不重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和干裂。 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鼓点，紧紧的敲在宋漫的心头。 这声音宋漫再熟悉不过了。 声音刚刚落下，他已经快速朝着宋漫跑来。 宋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脚下似乎有千斤重，她也很想跑去拥抱他，可是脚底下却一步都动不了，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努力的睁大着眼睛看着朝着自己跑来的男人。 雪夜里的风摇摆不定，一会朝南吹一会儿又朝北吹。 冷冽的风吹着他的外套鼓鼓的，露出来的衣角被风拉扯得都快要变形了。 多久没见了？宋漫忍不住在心里想着。 他好像又瘦了，也变得更黑了。 北风吹过，还未停歇，南风再起。 干裂的寒风里似乎带着刀刃子，吹得宋漫的脸生疼生疼。 宋漫一点儿都不想哭，她只是好累，她实在没力气了，她觉得自己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是自第一眼看到他时，眼泪却不由自主的一滴滴从眼角滑下。 一发不可收拾，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她总算是可以给卓玛一个交代了，她总算是可以让旺达回家了。 他越跑越近，宋漫的眼睛越来越红，眼泪一个劲的顺着脸旁滑下。 宋漫总算是看清了他的脸，那张脸，她曾日日夜夜做梦都想念的人现在就出现在了眼前。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点又一点弥漫在空中的星光，眼前有些模糊，宋漫有些看不清路了。 第69章 似梦 这是最明显的低血糖反应。 她有些分不清了，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宋漫只是用力的摇了摇头，可是眼前还是雾蒙蒙的一片，模糊不清，到处都是小小的星光，她突然傻笑着，心底再次浮起一阵落寞与无助。 大概是真的太想他了，就连如今做梦梦里也都是他。 他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呢？宋漫自嘲而又嘲讽的苦笑着。 可是宋漫却又忍不住庆幸着，还好他没有来，他平安无事一切就最好。 眼前的人脸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那张脸分明就是张澄的脸，就算是带着鸭舌帽，瘦削而又棱角分明的下巴隐秘于黑暗里，宋漫还是一眼就能认清。 他跑得又急又快，正微微喘着气，一点点靠近宋漫。 这梦怎么会如此真实，宋漫忍不住在心里想着，她竟然可以清楚的看见他起伏的胸腔，呼吸的气体在空中化成雾。 宋漫下意识的朝着他伸出了手，而此时他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此刻两人的指尖在雪中轻轻的触碰在了起来。 他的手粗糙而有力，很快紧紧握住了宋漫的手，他的掌心里已经布满了茧和伤疤，皮肤上是一层厚厚的带着沙砾感的角质层，熟悉而真实。 宋漫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从他掌心里传来的温度，真实可感，就像是以往无数次牵手，他总会习惯的紧紧握着她的手背。 大概是菩萨也觉得她太可怜了，所以恩赐了她如此真实的一场美梦。 张澄走近时，才看清楚宋漫的脸上都是伤，鼻青脸肿的，嘴角甚至还渗着血，两边脸蛋红彤彤，红得太不正常了，肿成了一大块，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残留得五根手指印，在那张煞白煞白的脸上分外刺眼。她披散着头发，已经乱了不少，额前是毛茸茸的刘海，在风中轻轻的飘摇着不定，犹如眼前破碎的她。 “他们是不是打你了？”张澄是低吼着，带着愤怒而又暴烈的情绪，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一字一句的轻声问道，他在忍，他在努力的克制 着压抑着心底的恨意与愤怒。 “张澄”宋漫是哭着喊出他的名字，她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她已经哭到极致，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就连指尖也在发颤着抖个不停。 宋漫好几天没有吃饭了，此刻她早已虚弱得不成样子，筋疲力尽着，就连脚底也在发软。 她乏力而无助的跌坐在地上，可是手里却仍紧紧的抱着小人儿。 她垂下头来，看了看怀里的人，眼泪再一次如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的滑落，等她再次抬头看向张澄时，她哑着声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一根刺，一个字也发不出。 黑暗里他的眼睛红了，他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大步朝着宋漫走来，紧紧的抱住眼前脆弱无助的可怜人儿。 浓烈而熟悉的烟草味从鼻间灌入口腔喉咙，就像是宋漫第一次见到张澄那时一样。 她跌入温暖的怀抱里，身前的人紧紧的拥抱着她，她只是下意识的把头靠在他的胸膛，感受到从他心口传来分明的跳动感。 “我来了”张澄的声音很轻，在雪夜里夹杂着风声，如果不细细去听，根本听不清。 但是宋漫还是听到了，她颤抖的身体突然停住了。 “我来了”张澄的声音沙哑低沉，他以为宋漫没有听见，所以再次重复开口。 突然，宋漫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着，张澄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从心口传来的湿热感。 张澄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个月没见，怀里的人居然瘦成这样，如此的脆弱如此的无助如此的敏感，好像风一吹就能倒。 他的心里止不住的懊悔痛恨，他没能好好保护她，让她遭受了这些本不属于她的一切。 张澄张澄，你太他妈不是个男人！ “张澄，张澄……”宋漫不停轻声的呢喃着张澄的名字，好像不这么喊，张澄就会立刻从消失。 宋漫害怕，她害怕一不小心，她还没有喊够张澄的名字，梦醒了，眼前的人就会立刻消失不见了。 如今唯一能够让宋漫坚持下去的，就只有他了。 “我在” “我在” “我在” 宋漫每喊一声张澄的名字，他都会耐心的一声接着一声应着。 极致耐心，极致温柔，却又极致隐忍着从胸腔里爆发的怒气和愤怒。 “张澄，怎么办，怎么办”宋漫通红着眼睛，失魂落魄，满眼无助，就像是过了花期的花儿只剩下了最后几片花瓣，风一吹也就散了。 宋漫的额头轻轻的，一阵接着一阵磕在张澄厚实的胸口上。 “张澄，旺达他，旺达他……”宋漫情绪激动，语无伦次，她懊悔她痛恨她无助她害怕，她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每一句话都必须要立刻说出，迟了一步晚了半秒，张澄就会消失不见了。 她恨不得把所有的话一股脑说出来。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挣扎着从张澄的怀抱里挣脱，她用力推开了眼前的人。 “你不该来这的，你快走啊，你快走啊，不要管我，你快走”宋漫用尽了浑身全部的力气，想要推开张澄。 可是张澄依旧不为所动，反倒是把她抱得更紧更用力了。 “张澄，你快走啊，快走啊”宋漫哭着，双手抵在张澄的身前，不停的摇着头，懊悔而担忧。 她睁大着眼睛，抬起头，就见着张澄正低头紧紧的看着自己。 张澄的脸，就在眼前，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就算在夜里也闪着璀璨的光芒。 风又猛又烈，吹动着他露在外面的碎发，一颤一颤的。 皑皑的白雪覆盖在他的帽檐上，片片的雪花从他微微抖动的身上颤落，落在宋漫的眼睛里。 这场梦太真实了，就算在梦里，张澄的怀抱依旧温暖，他的气息依旧让人沉醉。 她伸出手，想要抚摸张澄的脸，落入宋漫眼眶里的雪花正融化着，很快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眨了眨。 在触碰张澄侧脸的前一秒，宋漫的手再次沉沉的垂下。 一切都落了空。 宋漫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这场梦里，她似乎梦到了宋之成，梦到了方文，梦到了宋暄，也梦到了宋以寒。 耳边断断续续总能听到细碎的哭声，有时候是宋暄有时候是宋以寒，她好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活了这么久了，竟然也头一次听见宋以寒这小子在哭。 只是她的眼皮太重了，她还是觉得好累好累，累到浑身上下都泛着疼。 她似乎又梦到了沈妍，梦到了郑芸，梦到了程琳。 郑芸似乎在握着自己的手，小声的哭着。 耳边沈妍的声音却一如寻常，“有什么好哭的，人还好好的活着呢” “沈妍你也少说几句，郑芸心里也是难过”是程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后来，宋漫居然听到了余宁的声音。 “好点了吗？”余宁的声音格外的轻，低沉着嗓音，在宋漫的耳边回荡着。 似乎像是回到了以前读书时，余宁坐在她旁边时的关心和在意。 “还是没有醒来吗？”余宁似乎在问什么人。 “嗯，一直都在昏迷中”陌生的声音回答着。 怎么会有余宁的声音？宋漫拼了命的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子只是轻微的颤了颤，还是睁不开。 浑身上下传来的是钻心刺骨的疼痛，她动不了，每每想要伸手，却发现手臂沉沉的，抬都抬不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我到底在哪里？ 这场梦为什么会这么久？为什么还不醒？ 张澄呢？为什么梦到了所有人，唯独没有张澄？ 宋漫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很快她的思绪再次平静下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脑海里也再也没有任何画面。 清晨第一道阳光，从百褶窗的缝隙里照射进病房，冬日暖洋洋的光芒正照在安放在床上病人的手背上。 此刻，透着阳光干燥的病房里任何细小的灰尘似乎都能看得见。 沈妍刚从楼梯道里抽完了一根烟，睡眼惺忪的回到了病房，就看见躺在床上的人，她的手指正微微颤动着。 她扔下手中的烟盒和打火机，没了命似的疯狂跑出病房去喊医生。 “医生，护士，十八号床的病人有知觉了，十八号床的病人有知觉了”沈妍又惊又喜，满脸都是喜色，踩着十五厘米高的长靴，在医院的楼道里飞奔着，细细的高跟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漫醒来的时候，病房里什么人也没有，她只是迷迷糊糊的看着房门正半开着，似乎有人刚刚打开了房门，来不及关上。 很快“咚咚咚”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伴随着一阵着急的脚步声。 宋漫再次抬头时，只见着沈妍正拽着一位年轻医生的衣领，似乎是提着他而来的。 沈妍的目光很快与宋漫的眼睛对上，她瞧着宋漫的脸已经白得不能再白了，毫无血色，不比医院的墙壁好多少。 她抿着唇，很快撒开了手。 “医生，你快看看”沈妍没来得及跟宋漫说上话，只是一个劲的催促着医生检查。 第70章 清醒 宋漫静静的抬眼，看着沈妍，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满脸稚嫩的年轻小医生。 小医生看起来比她们的年龄还要小的样子，白大褂的衣领已经被沈妍揪得皱皱巴巴的，看起来格外滑稽。 “你愣着干什么？快检查啊！”沈妍见医生站在原地，忍不住开口催促着。 不管是从语气还是神情都是着急的不行。 “我是在做梦吗？”宋漫忍不住呢喃自语，她看了看沈妍又看了看医生。 宋漫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刚想要伸手掐掐自己，看看会不会感到疼。 “你干什么？”沈妍抓着宋漫的胳膊，瞪着她。 沈妍的力气大极了，死死的抓着宋漫的胳膊。 酸痛感很快从手臂袭来，宋漫下意识的拍下沈妍的手，揉着胳膊，“痛，轻点” “医生，你快检查看看，我看她睡了这么久，这里恐怕出问题了”沈妍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瞪着宋漫，一脸狐疑。 许是刚刚醒来身体还未有知觉并未立刻感受痛感，这一会儿跟沈妍说了几句话，宋漫才缓缓发觉浑身上下就像是散架了一般，各处的关节又酸又痛，阵痛感一阵又一阵从四肢袭来。 宋漫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的脊柱难以支撑下去，沉沉的再次倒在了病床上。 沈妍倒也是眼疾手快，早早的垫上了几层蓬松的枕头，宋漫这一倒，倒也舒服了不少。 “沈妍，我这是怎么了？”宋漫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身体，又看着自己已经在医院病房，心里充满了狐疑。 不是被困在了黑屋子里吗？央拉呢？她们又去哪儿了？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是失忆了吗？ 宋漫的心里充满了疑问，她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沈妍。 她迫切的望向沈妍，想要开口，可是沈妍似乎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宋漫，只是盯着医生，静静的看着医生给宋漫做检查。 还没一会儿，越来越多的医生赶到了宋漫的病房，年轻的年纪大的，专家教授名医，内科外科都有，不大不小的病房顿时塞满了各科室的医生护士。 沈妍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病房里只剩下宋漫一个人。 一拨又一拨的医生询问身体状况，又是拿着听诊器又是拿着血压仪，足足是做完了全套检查，所有的医生都认为宋漫没有大问题了，才都离开。 护士进来正给宋漫换药，宋漫这才瞧见护士的工牌上写着汉城医院四个大字。 “这是汉城医院？”宋漫抓着护士的手，有些难以置信。 护士点了点头，还想要说些什么，沈妍已经回来了。 跟在沈妍身后的还有宋以寒，他正大包小包拎着不少好吃的。 热气腾腾的香味很快盖过病房里的消毒水味。 “姐，你可算是醒了”宋以寒一见到宋漫，东西也不难了，直直的扑向病床，就差给宋漫一个熊抱了。 “诶诶，小子，你悠着点，你还想看你姐昏迷不醒吗？”沈妍拦在宋漫床前，揪着宋以寒的胳膊，没让他抱成。 “哭什么？我好端端在这呢”宋漫看着宋以寒双眼通红，就差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姐，你真的把我们吓死了”宋以寒嘟囔着，心里也后怕着，“你都昏迷三个月了，这三个月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这三个月叔叔婶婶都没安稳睡过觉，就怕一不小心从医院里传来什么消息”宋以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紧紧的抓着宋漫的胳膊，他年轻气盛，力气大得很，摇着宋漫的胳膊，宋漫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快被他扯下来了。 宋漫吃痛着皱着眉头，却又心里忍不住一惊，“三个月？！” 她居然整整昏迷了三个月。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宋漫不解，心里充满了疑惑，她看着沈妍又看了看宋以寒。 宋以寒摸了摸头，摇了摇，一脸不知的神情。 沈妍看着宋漫突然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是张倾找到你的。” “张倾？” “其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她当时联系上我的时候，你正在藏区医院”沈妍平复着心情，静静的回忆道，“藏区的医疗水平不好，你在藏区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都不见起色，她就联系上我了。” 沈妍一边说着，一边划开了手机屏幕，给宋漫看了一条通话记录。 上面显示的是一条来自帝城的电话号码。 时间显示的正好是三个月前。 “我当时心里着急，连夜买了机票赶来藏区，见到你的时候你正在病床上躺着昏迷不醒”沈妍从桌边的篮子里，挑了一个砂糖桔剥好了后，塞在宋漫的嘴里。 “张倾对你是真的好”沈妍是冷着脸说出这句话的，“提前联系好汉城的医院，连夜派直升机送你回来，医院的医生都是汉城最权威的最有名的，后来没过几天，她又请了帝城医院的医生来汉城为你诊治。” 宋漫匆匆忙忙的咽下沈妍塞进来的橘子，“那后来呢？”她忍不住追问着。 沈妍白了一眼宋漫，似乎不太想搭理她。 只是一个劲的剥着砂糖桔，塞在宋漫的嘴里，恨不得堵上她的嘴。 宋漫狼吞虎咽的吃着橘子，最后几口，没差是直接吞下去，她口齿不清，还是忍不住问，“她有说是怎么发现我的吗？或者说她只救了我一个人吗？我身边没有其他人吗？” “不就是只有你一个人吗？还能有谁？”沈妍瞪了一眼宋漫，只觉得宋漫病了一场，脑子也不太好使了，怎么每天问得都是些奇奇怪怪的话。 “比如说一个小孩子？”宋漫一边已经从沈妍的手里抢过剥了一半还有一半没剥完的橘子，好让沈妍能够认真的在听她的话。 “怎么？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孩子，是我不知道？”沈妍挑了挑眉头，故意瞥了一眼宋漫，带着取笑的意味。 “当真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人吗？”宋漫还是不肯相信，忍不住再问。 沈妍轻点着头，“我的姑奶奶，真的只有你一个人！”沈妍说得格外肯定。 宋漫没有说话，心里还是有点不大放心，可是沈妍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她说得话一定不会有假。 她看着沈妍的眼睛，看了许久，沈妍只是静静的瞅着宋漫，懒洋洋的坐在一旁，任宋漫看着。 “看够了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沈妍嗤鼻一声，无可奈何的看着宋漫。 “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三个月，前前后后都是姐姐我为你忙上忙下的，到头来，你还不信我了？”沈妍也是个极为较真的人，被宋漫气得不行了，抓起手边的橘子，就是一口塞进嘴里，咬牙切齿的嚼着。 “沈爷，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个小人计较了？”沈妍三言两语的几句话，让宋漫的心情好了不少，也是难得喊起了“沈爷”这个名讳了。 沈妍狠狠得瞪了宋漫一眼，皮笑肉不笑，“得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话说，彭啸原来就是那个一直住在你心里的人哇”宋漫笑眯眯的看着沈妍，笑得意味深长。 她靠近沈妍，细细的打量着她的脸，果然是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只是这一次她的头发难得染回了黑色，不过还是大波浪卷，红如蚊子血的双唇，欲启未启。 沈妍被宋漫盯着，心里只觉得毛毛的很，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主动避开宋漫的目光，假装无意的看向一边。 “怎么不说话了？”宋漫再问。 沈妍还是一声不吭，两只手指正在衣服下摆了揪在了一块儿打着转。 她不自觉地脸红了起来。 从前，只见沈妍如何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却从来脸不红心不跳，就算是按着男人的头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人群攒动的大屏幕前舌吻，她都脸不红心不跳，宋漫也见过沈妍一连七天换了七个不同的男人，也吻了七个不同的男人，却一直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优哉游哉得很。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沈妍这个女人居然还会有害羞的时候。 真是活久见了。 “没想到，真没想到”宋漫半躺在病床上，突然有些幸灾乐祸了。 沈妍没好气的瞪了宋漫一眼，示意她可以闭嘴了，不用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 “彭啸这个人不错，比韩城靠谱”宋漫突然想起那天在帝城吃完饭后，半路上她忍不住多问了的几句话。 沈妍没着急答话，只是沉默了许久，才蹦出了几个字出来，“韩城也配跟他比？！” 宋漫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就知道，就算是沈妍和韩城订过婚了，依着沈妍的脾气，韩城也别想真娶了她。 “那你们俩现在进展到哪儿了？” “哪到哪儿？”沈妍故意装傻。 宋漫看着沈妍难得的娇羞，心里也忍不住为她开心。 这么些年了，沈妍身边形形色色，什么样的男人，宋漫都是见过了。 从年上，再到年下，从小奶狗再到小狼狗，从同学再到同事，但凡是沈妍看得上眼的，就从来没有她钓不成的。 但是这一次，宋漫有预感，彭啸会是沈妍的唯一。 提起彭啸，宋漫总会想起在帝城那短暂的几天。 想起张澄，想起有关于张澄的一切。 宋漫笑着，不知为何突然心脏猛烈的抽动着，笑意霎时间烟消云散，她痛苦而脸色狰狞的捂着胸口，就连大气也不敢多喘。 她浑身僵硬着，身体但凡多动一次，窒息的痛感便会从心脏处传遍全身 “宋漫，宋漫”沈妍不由得大声喊着。 宋漫的脸色已然煞白一片，惨白而骇人。 沈妍似乎心里没了底，紧紧的握着宋漫的双手，“宋漫，你怎么了？” 宋漫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痛苦的看着沈妍。 “宋以寒，快去喊医生，快去喊医生” 宋以寒点着头，手心里全是汗，吃了一半的苹果不知道扔哪儿去了，人是连滚带跑的出了病房。 第71章 旧爱 “张澄，你想跟我说什么？” 张澄背对着光，站在病床旁，身姿挺拔而高耸，犹如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的白杨树。 二月末的汉城，春寒料峭，依旧湿冷无比。 只是今天天气难得的好，下了半个月的雨夹雪，今天总算是迎来一个大晴天。 张澄就站在窗户前，屋外天空碧空如洗，看不见尽头的湛蓝，万里无云下，温暖的阳光照进病房内。 阳光刺眼而热烈，照在宋漫的身上暖和而惬意。 宋漫看不清张澄的脸，但是她就是知道眼前的人是张澄。 “张澄，你怎么不说话？”宋漫等了张澄许久，但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宋漫，却一声不吭。 宋漫好久没见张澄了，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这次她难得没有耐心等下去，一个劲的催促着。 “张澄，你快过来抱抱我，我好想你啊”宋漫朝着张澄伸出了双手，语气撒娇柔软。 张澄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依旧是静静的看着宋漫。 宋漫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心想他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明明是你骗我，我现在都不气了，你还在我生我的气吗？”宋漫气鼓鼓的鼓起腮帮子，“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 张澄静默着看了宋漫一眼，没有说话，却突然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一声招呼都不打。 宋漫着急了，她踉踉跄跄的从病床上爬下来，拖鞋都顾不上穿，直直的追着张澄的背影，光着脚跑了出去。 可是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一眼看不见尽头，张澄的步子又大又快，没走几步就已经远远的把宋漫扔在了身后。 “张澄，你去哪儿？”宋漫着急的喊着他。 他没有回头，反倒是脚底下的步子越发的快了起来。 宋漫拔腿就跑，想要追上他。 “张澄，你别走” 可是宋漫拼尽了全力，她都追不上张澄，眼见着张澄越走越远，就连他的背影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的心里突然莫名的慌张，她害怕张澄会一走了之，再也不会来见她。 “张澄，你别走啊，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宋漫追着张澄的步伐，一边哭着一边喊着张澄。 可是他就是不回头，也不停留。 “张澄，我好想你，你别走” 不知道突然被谁绊了一脚，宋漫一个踉跄摔倒在冰冷的医院地板上，浑身上下都透着刺骨的寒气。 但她却好像不知道冷，只是一心要留住张澄。 等她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时，张澄已经消失不见了，就连背影也没有了。 “张澄，张澄”宋漫呆在原地，只是下意识的喊着他的名字。 “宋漫？宋漫？” “宋漫你醒醒” 她听见耳边有人正在呼唤她的名字。 宋漫睁开眼睛，原来她正躺在病床上，白色的天花板擦得锃亮闪烁着窗外的光，原来又是一场梦。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眼角淌着的泪珠，竟然还是温热的，耳旁的发丝有些湿了，正一缕一缕的挂在脸庞。 “可算是醒了，快要吓死我了” 与宋漫相对的是沈妍那双红润的眼睛，显然是刚刚哭过了。 宋漫轻轻的摇了摇头，勉强的扬起嘴角，笑着安慰她，“我这不是还没死呢，哭什么。” “我哪里哭了”沈妍刻意躲避着宋漫的目光，瞥过头去，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我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沈妍，你有张澄的消息吗？”宋漫突然开口问道。 “他不是好端端的在部队里待着吗，我哪里会有他的消息”沈妍不以为意的说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没有找过我吗？”宋漫半信半疑，可是还是忍不住再问。 三个月没有联系了，她都不知道张澄到底有没有看过他。 “他们边防部队任务重，本来假就少，他又是个大忙人，常常出任务，人家哪里有时间来看你”沈妍背对着宋漫，正收拾着病房里的鲜花，是一束粉色的香水百合，开得正盛，就静静的放在宋漫的床头。 宋漫看着百合花微微发呆，她的手有意无意的从花瓣上抚过，心里却也仍在想着事。 “这花开得不错吧？”沈妍笑眯眯得问道。 宋漫轻轻得瞥了一眼，没在意的点着头，“开得是挺好的”宋漫的语气淡淡的，对花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我的身体怎么样了？”宋漫突然问。 “没啥大问题，就是躺在病床上时间太久了，没有下床多活动活动”沈妍一边说着，又怕宋漫不信，一边还拿起了病床旁的医嘱递给宋漫，“你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宋漫接过医嘱却没有看，只是随手搭在了桌上，就算是病了三个月，脸上毫无血色，可是她的眼睛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急什么？”沈妍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宋漫。 “我好久没见到张澄了，我想去看看他”宋漫一提起张澄，脸上总会不自觉的露出羞涩的神情。 沈妍白了一眼宋漫，无话可说了。 宋漫醒来的消息很快就被沈妍高调的在朋友圈里宣布了一番。 一时间，来医院里看望宋漫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有的是看在沈妍的面子上，有的是看在郭局的面子上。 有的也是看在余宁的面子上。 宋漫醒来的消息传出去的下午。 宋漫就在病房里见到余宁。 宋以寒站在宋漫的病床旁，静静的瞧着宋漫和余宁。 自从那个叫做余宁的男人进了病房里，宋以寒就明显的察觉出自己姐姐的不对劲。 何止是不对劲，是到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来聊去，也全都是些废话。 宋以寒听着耳朵也起茧了，奈何见到宋漫却是难得格外耐心，也不急也不躁，要是换做以前她早就得把人轰出去了。 “你醒了”余宁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看着宋漫，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拘束。 “嗯”宋漫静静的点着头，脸上的表情平和从容。 早已没有了当初分手时候的不甘与尴尬。 病房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沉默着。 宋以寒是个急性子，在病房里站得久了，只觉得腿酸得很，但是碍于有客人在，只得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宋漫的手边，静静的听着。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余宁客气的开口问道。 宋漫轻轻的摇着头，“一切都好，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余宁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一看就是心不在焉，心里在想着事情。 “听说你要调去陵城了”宋漫抬了抬眼，目光倘然的面对着余宁，这件事情她也是无意之中从沈妍的口中听到的。 “嗯？你知道了”余宁点了点头，似乎没有想到宋漫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 “你一直都想去陵城，这次总算可以去了，恭喜你啊”宋漫淡淡的笑着，言语里却也是充满了诚恳与真心的祝福。 余宁下意识的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有些局促而又腼腆。 两个人一直都是聊几句停几句。 看起来既不像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却也不像是熟悉的朋友。 宋以寒看着云里雾里的，一时间也没弄清楚，余宁和宋漫之间的关系。 “那个谁，你都坐了半个小时了”宋以寒挑了挑眉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余宁。 宋漫回瞪了一眼宋以寒，“怎么说话的？” 余宁只是抬起眼看着宋以寒突然一笑，倒没有任何生气，“你就是宋以寒吧？” “我是，怎么？”宋以寒看着余宁，突然有些纳闷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的。 “当年我和你姐在一起的时候，还特意去你学校看过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余宁从沙发上起身走近宋以寒时，却也颇像个大哥哥一般，看着宋以寒。 宋以寒瞧着眼前的余宁，看了许久，似乎隐隐约约记起了些什么。 “原来，你就是那个乌龟王八蛋，当年分手时害我姐哭得那么惨的狗男人？”宋以寒握紧着拳头，脸上的眉头都快要拧在了一起，瞪着余宁，也没啥好脸色了。 “宋以寒！”宋漫开口警告着，脸色也有些尬不住了。 当年分手时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宋漫是被分手的那个，走的时候也是潇潇洒洒，头也不回一个，两个人都在汉城，汉城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总是能见到面。 在余宁的眼里，分手后，宋漫没有任何的变化，该逛街就逛街，该上班就上班，比任何时候都正常不过了。 有时候，余宁也忍不住怀疑，到底是自己的魅力不比从前了，还是说宋漫从头到尾就没有真的喜欢过他。 要不然分手了，怎么会如此平静。 如果不是今天宋以寒说得这番话，余宁这辈子大概都会被宋漫装出来的表象所欺骗了。 余宁看着宋漫，心里也突然不是什么滋味。 经历过了分手这件事后，如今宋漫却也倘然了，她迎上余宁投过来的目光，微笑着弯了弯嘴角，“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宋以寒他年纪小，你不要跟他计较。” 余宁下意识的摇着头，开口解释，“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计较。” “宋漫” “嗯？”宋漫看着余宁的眼睛，他似乎有话想要单独与她说。 “宋以寒，你待着这里也无聊，替我去吉记买我喜欢的菠萝包”宋漫大手一挥，就赶着宋以寒出了病房。 这吉记的菠萝包每天下午五点钟才有，平日里总是要排队，今天又赶上周末，宋以寒这一去少说也得半个小时，才能回来。 直到是宋以寒走远了，宋漫才再开口。 “你想跟我说什么？”宋漫问。 “我和王孟宁离婚了”余宁的语气平淡，似乎是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第72章 风散 宋漫看着余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相信吗？”反倒是余宁不以为意，只是静默着笑了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余宁好像一直都没有变，他笑起来的时候和从前上学时候一模一样，眼角会弯成一个淡淡的弧度，浓密的眉头会舒展开来。 唯一多了的是，如今的他，越发的从容不迫，也越发的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质。 余宁确实很迷人，无论是在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都是男人中的佼佼者。 宋漫不得不承认，也许在遇见张澄之前，她还会被余宁所吸引，但是有了张澄以后。 余宁也只是余宁而已。 宋漫摇了摇头，眼中的诧异和怀疑稍稍收敛，“确实有些惊讶！”宋漫不喜欢说假话，她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确实很惊讶。 “我不喜欢王孟宁，这你也是知道的”余宁再次开口，目光意味深长。 他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盯着宋漫看，嘴角带着笑意。 宋漫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瞧着浑身不舒服。 她没再看余宁，只是瞥向了窗外大好的阳光。 “我不知道”宋漫没有多想，只是诚实的回复了四个字。 从前，和余宁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如现在这般漫不经心。 当初，见到他与王孟宁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漫不经心。 似乎，余宁这个人好像从来就没有对谁真正上过心。 “宋漫，你知道我的意思”余宁紧紧的盯着宋漫，头一次话里有话。 宋漫怎么不知道余宁的意思？ “余宁，在你的眼里，婚姻、感情这种东西对你来说是不是根本就是儿戏？”宋漫也没剩下什么好脸色了。 她与余宁的交际圈重叠太多，在这前，她本以为分手之后，两个人之间不必撕破脸，闹得太僵，只当个普通朋友。 但是今天听了余宁的一番话，她越发的觉得，还是离他这种人远一点才是最好的。 余宁的脸色总算是有所变化。 半笑的面容里脸色也忍不住僵硬了起来，看着宋漫的目光也越发的复杂。 “我从来没有把婚姻和感情当作儿戏” “我和王孟宁之间只是各取所需，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我对她从来只有感激和愧疚”余宁有意解释着，为自己辩驳。 宋漫今天见了一天的客人了，现在只觉得格外的疲惫，她本以为余宁来看她，也不过是客套一番。 可是现在事情发展的地步，让宋漫只觉头疼的厉害。 “宋漫，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当年是，现在也是！”余宁也不绕弯子了。 宋漫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看着余宁，才开始细细的打量起他来。 他穿着是宋漫曾经送给他的黑色外套，里面是一件灰色卫衣，也是宋漫送给他的。 余宁的消费水平高，平日里用的吃得，都是最好的。 那时候宋漫没有太多的生活费，为了给余宁一个像模像样的生日礼物，不仅花光了所有的奖学金，还特意当了家教老师，辛苦了一整个月，才给他买上了礼物。 只是礼物送出去后，宋漫却从来都没有看他穿过。 细细想来，这恐怕还是她第一次看余宁穿上这身衣服。 一想到这里，宋漫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轻摇着头。 “余宁，我有男朋友了”宋漫静静的看着余宁，突然笑着说道。 余宁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他下意识的微睁着嘴巴，看着宋漫，轻摇着头。 “是谁？”他问道。 “你见过的”宋漫看着余宁，这一次她也不打算绕弯子了。 “张澄？”余宁再问。 宋漫轻点着头，没有说话。 “我早该知道的”余宁自顾自的自言自语着，“我早该知道的。” “余宁，我承认在过去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是以后不会了，我们之间不可能了”宋漫轻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些话有些残忍，但是她还是要说。 “我什么都没有，选择我对于你而言，百害无一利，余宁，你是个聪明人，不用在我身上再花时间了”宋漫轻声的说道，她这段时间躺在床上，睡了很久，再醒来时，过去一直让她耿耿于怀的事情也都慢慢解开。 有很长一段时间，宋漫迷茫困惑，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只是像一个螺丝钉日复一日的工作，好像也不知道疲倦，也很少会有喜怒哀乐。 日子过得平淡，心里也心如止水。 但是现在，情况似乎有所改变了。 她好像找到了自己的热爱。 余宁沉沉的看着宋漫，看了许久，都没能从宋漫的眼睛和脸上看出多余的表情。 她的神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以前不爱笑，现在也不爱笑。 他一直以为，这个不爱笑的女孩，还会像从前一样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他走到哪儿她就会跟到哪儿。 但是这一次，他好像才明白，那个不爱笑的女孩，早就消失在了人山人海里。 她觅得了她的良人。 余宁沉默着站起身来，目光落在了鞋面上，这是一双他许久都没穿的球鞋。 重新从鞋柜里拿出来时，放在脚边时，球鞋上微微发黄，布满了折痕和旧纹，与鞋架上摆满了擦得锃亮闪闪发光的皮鞋相比，破旧而廉价，一时间他有些不适应。 他曾穿着这双球鞋打了无数场篮球比赛，那时候宋漫会一直站在篮球场静静的等着他，给他送水送毛巾，直到是太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满整片篮球场上，广阔的天地里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人，他一步一步拍着球，风中飘荡着迸裂的球声，宋漫会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只是他该明白，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穿着球鞋打着篮球，无忧无虑的少年了。 笔挺的西服，锃亮的皮鞋，他永远不再是那个少年，那个女孩也永远不会再紧紧的跟着他。 “宋漫”余宁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再喊一声她的名字。 宋漫靠在病床上，夕阳下橙色的阳光，洒在宋漫的脸上，额前的碎发投下一片阴影。 余宁看着眼前的人，这张脸他看了好久了，天天看日日看，好像一直都没有变过。 似乎回到了当年篮球场上，那时夕阳的光芒也会打在她的脸上，她站在太阳底下许久，手里拿着买好的冰可乐，却从来没有不耐烦，只是静静的等着，等着他打完球，一起回家。 他闭了闭眼，只是轻声而无力的说道，“早就听说帝城的张公子，正直善良，年轻有为，他会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也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 宋漫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余宁这一次会如此坦然。 “张澄他确实很好”宋漫轻点着头，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 余宁的手握在门柄上，转过头，看着宋漫。 “宋漫，你也很好，你配得上他” 余宁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打开了病房的门，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宋漫静静的回想着他的话。 一直以来，她确实不自信，无论是对于余宁还是张澄，在别人的眼里她都是高攀，就连宋漫自己也忍不住这么想着。 但是余宁是一个跟她说这句话的人。 原来，你也很好，你配得上他。 “刚才好像看见了余宁了”沈妍踩着高跟鞋，扔下了手包，一进来就倒在沙发上躺着。 “刚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 “什么？！一个小时？”沈妍惊得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一副吃瓜的表情，很是好奇的瞅着宋漫。 “没什么”宋漫叹了口气，虽然是累了点，可是脸上总算是放松了些，“就是来看看我。” “哦！”沈妍听到这里，原本还期望着能从宋漫的嘴里听到些什么，此刻也算是歇了气。 又翘起了脚，搭在沙发沿上，半窝在软垫里。 “今天可累死我了”沈妍喃喃自语着，一脚撒开了脚上的细高跟，赤着脚翘着二郎腿。 宋漫瞅着沈妍，她今天难得穿了条黑色毛绒长裙。 平日里她可是能穿裤子就绝不穿裙子的人，今天倒也是难得了。 “相亲去了”沈妍大言不惭的说道，语气要有多轻松就有多轻松，要有多随便就有多随便。 “相亲？”宋漫看着沈妍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沈妍挑了挑眉头，“还不相信了？” “彭啸呢？”宋漫故意问道。 “别提他”沈妍冷着脸，瞪了宋漫一眼。 “怎么？” “不知道他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神秘得很，问什么也不说，只说是朋友遇到了麻烦，他必须亲自去帮忙”沈妍越说越气，从包里摸出了烟盒来，刚想来一根，就被宋漫恶狠狠得瞪了一眼，只得是悻悻的收了手。 “你说到底什么朋友遇上了什么麻烦，还不让我知道？”沈妍气鼓鼓的看着手机上发着呆，一只手正用力的拧着烟脖子。 “应该是很重要的朋友吧”宋漫宽慰着。 沈妍扔下捏成两段的烟，丢进垃圾桶里，“那也犯不着三个月都不见了人影吧，他这朋友到底是惹了多大的麻烦？三个月都还没摆平？!”沈妍嘀嘀咕咕的，还是一脸怀疑。 第73章 出院 宋漫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帝都张倾的手里。 只是宋漫醒来的这几天，她都没有见到张倾，但他派了一个总是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的男人来江城医院看望过宋漫。 那个男人宋漫还记得，在藏区的时候，一直就是他跟在张倾的身后，听从张倾的吩咐。 “宋小姐，你好，我是陈平”陈平来医院的时候，宋以寒沈妍都不在，宋之成和方文已经处理完老家的事情，正在来江城的路上。 宋漫看着陈平，先是一愣，但是很快就记起来，他是张倾的人。 “你好”宋漫轻轻的点了点头，因为他是张倾的人，宋漫也忍不住对他格外的客气，“请坐吧” 宋漫指着病房的沙发，请陈平坐下。 陈平摇了摇头，很干脆的拒绝了。 “不必了，宋小姐，我等会就走” 宋漫看着陈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时间也不知道陈平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宋小姐，张董这段时间事务繁忙，陈平这次是受张董亲自嘱托，来看望您，希望您不要介意！”陈平微微收起下颌，眼睛斜视着地面，双手正背在身后 宋漫连连摇着头，“我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其实不用特意来看我的！” 陈平没有说话，也没有附和，他只是突然抬起了头，看着空荡荡的病房里，并没有其他人。 “宋小姐，应该很久没有跟张副团联系了”陈平不是在问，而是带着非常肯定的语气。 宋漫看着陈平点了点头，她下意识的想到，这次陈平来，一定是带了张澄的消息来。 一想到这，她的心情也总算是好了点。 宋漫点着头，“您是有张澄的消息吗？” 宋漫的话音有些颤抖着，不知道为何，明明是女朋友在关心男朋友，怎么却变成了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 陈平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样。 “他最近还好吗？”不等陈平开口，宋漫已经迫不及待的追问着。 “宋小姐，你和张澄已经分手了，对吗？”陈平没有回答宋漫，只是突然问道。 宋漫看着陈平有些呆滞，一时间，看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您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陈平再问。 宋漫看着陈平，他的脸上平静而又严整，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一看就是训练过的， 宋漫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她想要否认，可是她确确实实跟张澄分手了。 陈平点了点头，而后又从黑色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a4纸，递到宋漫的手边。 “宋小姐，请您过目！” “这是什么？”宋漫看着陈平手里的文件突然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您看了，就知道”陈平讳莫如深，不肯再说。 空荡荡的病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护士开了电视。 连续剧已经播完了，此时正重播着昨日新闻。 “诶，快看，是张董” “张董，总算见到您本人了” “张董您已经好几年都不曾公开露面了，这次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是不是有了什么好消息？” “近日汪龄怡频繁出入封远，是不是与封远达成了什么协议？” “大家都在盛传封远不久后会有好消息，不知道张董能否透露，到底是什么消息？” 各大总台的记者正蜂拥而来，将张倾围得水泄不通，但是就算如此，记者与张倾之间，还是站满了黑衣保镖，紧跟在张倾身后，保护她的正是如今站在宋漫眼前的陈平。 显然，陈平此刻也看到了电视上的新闻，他冷淡而平静的声音在病房内回响着，“这是前天的新闻了。” 宋漫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仍旧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她很好奇，张倾为何会突然公开露面？汪龄怡什么时候如此不避嫌了，竟然与封远集团走得如此近，就连被拍了也不知道？ “大家安静一下”张倾站定在集团大楼的旋转门外，她穿着青蓝色的羊毛长裙，穿着黑色及踝羊绒大衣，脖子上正系着从法国巴黎私人定制的丝巾，脖子耳朵上戴着的是一套翡翠首饰，珠光宝气也越发衬得她气色红润了。 她看起来好像比三个月前在藏区时候瘦了一些，可是却也依旧明艳动人。 一看便知晓，定然是有好事。 她的脸上时刻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看着眼前的多家记者，只是笑着说道，“确实是有好消息了！” “张董，可以告诉我们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吗？”财经记者忍不住追问着，“是不是封远即将进一步融资配股？” 张倾只是摇着头，没有说话，讳莫如深，似乎并不打算开口进一步讲下去。 “张董，汪龄怡频繁出入封远，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封远即将与汪龄怡达成某种合作吗？” 娱乐新闻的小记者似乎更好奇这个，一个劲的开口追问着。 张倾仍旧是淡淡的笑着，看着小记者，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张董，您不摇头，是否当真如此？”小记者惊呼着张大了嘴巴，看着张倾，恨不得从她的脸上看出更多的信息。 张倾看着娱乐小记者，似笑非笑的说道，“确实是有好消息！” “哇！”众人一片惊呼。 “张董，可以说说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吗？” “家里有喜事了！”张倾这一次直言不讳，没有遮遮掩掩，反倒是格外倘然的看着众多的记者和摄像头。 “好了，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张董还有会议要开，请大家让一让！” 张倾在陈平的保护下很快就走向劳斯莱斯座驾。 记者们仍是意犹未尽，都想要追上前去，再问个清楚。 可是他们都知道张倾的脾气，毕竟混金融圈的人，尤其是女人，从来是笑里藏刀，手段凌厉，张倾不愿意再说，恐怕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宋小姐？” 陈平的声音很快将宋漫的思绪拉回。 她确实盯着电视发呆了好一会儿，此刻眼睛都有些酸了。 “宋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陈平问道。 宋漫只是闭上了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她只是无力而沮丧的开口，“我懂张董的意思，以后我不会再打扰张澄的，请她放心！” 陈平显然没有想到，宋漫会答应如此干脆，难得露出了一丝的惊讶与诧异。 “这份文件也请您带回去，我不需要”宋漫双手将手里的合同亲手递给陈平。 “宋小姐，您应当考虑清楚”陈平忍不住劝说道。 像宋漫这种年轻的女孩子他见得多了，想要的，无非就是名和利、权与贵，只是陈平没有想到，宋漫这个人却偏偏倔强得很，什么也不要。 “谢谢您，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宋漫目不斜视，只是静静得看着陈平。 “好”陈平从来就不是个多嘴的人，既然宋漫如此，他也不会再开口相劝。 “张董说，日后宋小姐如果遇到了任何麻烦，尽管用她的名讳，这是张家欠您的”陈平微微颔首，留下最后一句话，此时陈平已经走到了病房外，却又转身再次回到了病房，留下这句话。 宋漫也想不起来她是如何回答陈平的。 她只觉得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她想笑，可是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到底有多恐怖多难看。 但她却格外的平静，也格外的镇定。 这一次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有再留。 她只是平静的送走了陈平，平静的看着电视上滚动的新闻节目。 不知不觉，已经七点整，正点的晚间新闻开播。 冬天的六点，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向外看去一片灯火璀璨，城市的霓虹灯已经全部换成了红色，热烈的庆祝着新年的到来。 宋漫突然想起来了，原来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要过年了。 就连一向冷清的医院，都已经不知不觉添上了过年的气息。 窗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上了大红色的窗花，好像病房里也不再死气沉沉了。 “各位观众，晚上好，欢迎大家收听今天的新闻，我是主持人汪龄怡” 隔着电视屏幕，宋漫静静的看着汪龄怡，眼神淡淡的，就像是在看一档再普通不过的晚间新闻了，不夹杂任何多余的情绪。 只是这一次，宋漫看得太痴迷，以至于宋以寒走进病房，待了许久也没有发现。 “姐？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这档子新闻了？”宋以寒盯着宋漫，只见着宋漫正盯着电视屏幕看得目不转睛。 “啊？”宋漫这才回头，目光正撞上宋以寒，“无聊而已，没什么。” 宋漫回答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而普通的事情。 “奇怪了”宋以寒正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摸着后脑勺，想不透。 “怎么了？”宋漫问。 “你不是让我去帮你把住院费给结了嘛，我刚才去了一趟，人家跟我说早就结清了”宋以寒一本正经的说道着，一边正查着手机记录，“姐，是不是沈爷帮你结了？” “叫姐姐，叫什么沈爷？”宋漫恶狠狠的瞪了宋以寒一眼，“没大没小的。” “诶呀，我滴亲姐姐诶，你这是冤枉我了，哪里是我愿意这么喊的，还不是沈妍姐逼的”宋以寒双手举过头顶一副求饶投降的模样，很是滑稽。 宋漫忍不住笑出了神，这才回想起宋以寒方才的话，心里再次浮起一阵失落。 三个多月的住院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沈妍最近自己都正缺钱用，哪里顾得上宋漫。 除了张倾还能有谁，宋漫不用多想也已经知道了。 宋漫出院的那天，是个极好的大晴天。 距离那件事情，也不过是过去了两天。 宋漫的心情格外的好，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总算是能够逃离这个冷冰冰的医院，她飞速的换下病服穿好自己的衣服，就乖乖的等在原地。 沈妍今天也特意给宋漫挑了一束巨大无比的向日葵，远远的看见宋漫，就已经把花扔给了她。 “小娘子，在等哪位如意郎君？”沈妍挑着宋漫的下巴，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漫，一脸奸笑，不怀好意极了。 第74章 过年 “当然是在等沈爷您呢”宋漫故意捏着嗓子，谄媚的看着沈妍，虽然脸色还是苍白得很，不比以前红润，却也仍旧是笑得灿烂而动人。 “不错呢，看起来心情挺好的，是不是偷偷背着我们跟张澄通电话了？”沈妍笑眯眯的看着宋漫，故意逗她。 宋漫的脸上笑意不减，反倒更盛，“这次，你可就猜错了” “怎么？”沈妍满脸不解，只觉得宋漫话里有话。 “我跟张澄早在藏区就已经分手了”宋漫的面色风轻云淡，脸上挂着闲适的笑意，倒也不避讳沈妍满脸惊讶和错愕的目光。 “你确定没事？”沈妍扯了扯宋漫的衣角，分手这件事情，对于沈妍这个情场大佬而言，家常便饭的事，她只是在担心宋漫，就怕她伤心难过。 宋漫瞅了一眼沈妍，心里嘀咕着，这沈妍总算是知道关心人了。 “刚分手那一会儿，确实丧了一段时间，不过现在都过去了”宋漫笑眯眯的看着沈妍，语气轻松。 “不错呢小妞，有几分你沈爷年轻时候的模样，这一次可算是没有要死要活了”沈妍挑起宋漫的下巴，又是摸了摸她的小脸，动手动脚的，一看就不安分。 “停停停，别整我了，我不喜欢女的，你知道的”宋漫急匆匆的推开沈妍，往后猛退了一步，双手环抱着衣领，一脸警惕的看着沈妍。 沈妍瞅着宋漫，忍不住白了她好几眼，半晌才憋出了几个字来，“爷也只喜欢男的！” 沈妍看着宋漫的侧脸，三个月来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就算是今天艳阳高照，温度逼近了二十度，宋漫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脸色却仍旧苍白。 “真不是个东西”沈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宋漫侧脸突然发呆着说出了这几个字。 “你说什么？”宋漫眯着眼睛看着沈妍，似乎没太听清。 沈妍大手一挥，只是摇头，笑着说道，“我在骂彭啸呢，发消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回，骂几句，解解气。” 可是话说出口，沈妍才觉得不该提彭啸，一提到彭啸，宋漫难免不会想起张澄，无疑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宋漫只是看着沈妍笑了笑，“分手是我提的。” 沈妍看着宋漫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相信吗？”宋漫脸色平静。 沈妍看着宋漫点了点头。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宋漫知道沈妍想听理由，可是现在她不想说了。 宋以寒带着方文、宋之成先回了家。 宋漫回到家时，方文已经煮好了饭菜，就等宋漫回家就能吃上热口的饭菜。 沈妍临时接到了电话，只得把宋漫送到楼下匆匆忙忙就走了。 饭桌上，方文一个劲的给宋漫夹菜，参鸡汤、排骨汤、海鲜汤……什么补身体就给宋漫夹什么。 宋之成倒也难得一次，没有一板一眼守着老规矩，反倒是开口叮嘱，宋漫多吃点。 宋漫兴致不高，碗里的饭菜也没怎么动过。 反倒是便宜了宋以寒那小子，吃得满嘴都是油。 “今天怎么不见宋萱回来吃饭？”宋之成在问方文。 “她啊，最近忙得很，刚找好实习工作。”方文不在意的回答着。 “萱萱找到实习工作了？”总算是有个好消息，让宋漫难得笑了笑，“在哪家公司？” “我记不清了，果然是人老了”方文想了半天，也记不起来，“寒寒，你应该记得吧。” 宋以寒难得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封远！婶婶我都跟你说了好几次了，封远，封远，那可是家大公司呢！” “封远？”宋漫皱着眉头反复确认，“宋以寒，你确定吗？” “姐，你板着脸瞪我干嘛？”宋以寒一脸无辜，看着宋漫的脸色不大好看，“这还能弄错吗？你不信翻翻宋暄的朋友圈，她前天刚发的朋友圈，现在还在呢。” 宋以寒扒拉着碗里的鸡腿，解释着。 宋漫翻开手机，很快就找到那条朋友圈。 工作证上正写着“封远实习生宋暄”这七个大字。 “你看，我没说错吧，就是封远”宋以寒还有些得意。 宋漫没有说话，沉默着放回了手机，只是还没有吃上几口饭，她就放下了筷子。 “爸妈，我吃饱了” 宋漫回了自己的房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发呆。 封远是什么样的大公司，宋漫不是没有听说过。 就凭宋萱现在的能力是完全不足以如此顺利的进入封远实习的，偏偏就在宋漫见过陈平以后，宋萱就成为封远的实习生，这一点，未免也太巧合了。 宋漫没有张倾的电话，只能从沈妍那里要到当初张倾打给她的电话号码。 宋漫没抱任何希望，毕竟像张倾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随随便便暴露自己的私人电话。 “喂？”电话那头响起来的是张倾的声音。 时隔三个月，再次听见张倾的声音，像是回到了在藏区时候。 “喂，你好？请问你找谁？”张倾开口再问时，透过电话，可以听见对面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张董，我是宋漫”宋漫忍不住轻呼一口气。 纸张翻动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过很快，张倾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漫，你好，身体好些了吗？听说你今天出院了”不似之前的冷淡与生疏，张倾的声音温和了不少。 “张董，我妹妹宋萱她……” 宋漫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如何被张倾说服的。 张倾跟张澄一样，他们姐弟俩，说话总有一种魔力，无论是说什么还是做什么，总会让人倍感亲近倍感踏实。 她说宋萱是靠自己的能力进入封远，并不是宋漫想象的那样。 张倾这个人对人对事分得清楚，就算宋萱是宋漫的妹妹，她也不会因为这层关系就让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随随便便进入封远。 宋萱能够进入封远，完全是她自己的本事。 那天，宋漫和张倾聊了很多，但是宋漫强忍着没有多问一句关于张澄的消息。 在家里休养的几天，宋漫一遍又一遍翻看着汪龄怡的视频，从她第一条节目开始，再到前几天的新闻播报。 女人的嫉妒心，攀比心，是可怕的，尤其是在面对男人时。 宋漫从小到大不轻易服输，不论是学习，还是感情，一直如此。 可是这一次，宋漫真的服输了，她不得不承认汪龄怡和张澄确实格外的般配。 她想，张澄现在一定是厌恶极了她吧 要不然怎么连一个字一个电话都不给她呢？ 张澄的电话，微信还躺在手机里，只要她动动手指就可以联系他。 可是即使从医院回到家里的每一个夜晚，宋漫都很想很想张澄，也很想问清楚，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结束了？为什么他不亲口告诉她？ 纵使她内心多有不甘，可是她却也高傲极了。 分手是她的，她就不会死皮赖脸的去纠缠他，也不会再主动去找他。 就像是嚼过的口香糖，吐出来，还能在再吃进嘴里吗？ 她觉得恶心，她也怕张澄觉得她恶心。 在家里浑浑噩噩过了几天，新年转眼就来了。 宋漫一直觉得城里的年味儿一直不足，只是从前工作忙，她都没空回去。 只好让方文和宋之成他们来江城过年。 但是今年不同了，她是周围人里最闲的一个。 索性决定还是回老家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 就算家里只有五个人，但是大年三十的团圆饭，至少也会准备二十个菜。 小到凉菜，大到火锅，应有尽有。 宋漫还记得小时候，她最盼望就是过年了。 可是每次都要等上好久好久，一年才会过去。 只是现在，好不容易长大了，才发现原来一年眨眼就过去了。 年味没有小时候浓了，快乐和喜悦也不复从前了。 “姐，你发什么呆呢，快来帮帮我！”宋以寒踩在凳子上，正在给院外的大门贴对联。 他的个子高，踩在小竹椅上轻轻松松就够着了门檐，根本就用不着宋漫帮忙。 “你这不是够着了吗？”宋漫双手环抱着身体，披着羊毛披肩，瞥了一眼宋以寒。 “我还不是怕你太闲了嘛”宋以寒故作撒娇。 宋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五大三粗，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五的人，撒起娇来真是能要了她老命！！！ “诶，你上边贴歪了”宋漫站在院子里的树底下，看着火红的对联，一边正指挥着宋以寒。 “左边左边” “右边右边来一点” “诶呀，到底是左边还是右边”宋以寒被宋漫折腾的，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宋漫想了想，突然开口说道，“上边。” 这次宋以寒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呼好家伙，原来是在耍猴呢。 “姐，你自己来吧，我不干了”宋以寒甩开袖子，就想走人。 “嗯？”宋漫倒也不怕，宋以寒唬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一次不是最后乖乖的听话了，“怎么？今年的红包不要了？” “你！”宋以寒看着宋漫，正咬牙切齿。 第75章 平静 “今年可是包了个大红包呢”宋漫漫不经心地笑道。 “行”宋以寒变了一副脸色，转而嬉皮笑脸的看着宋漫，“我的好姐姐，今天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保证不说一个“不”字。” “真的？”宋漫再问。 宋以寒想都没想，直点着头。 “把车还给人家吧”宋漫的声音突然沉了沉，语气是少有的认真，她的声音不大，可是宋以寒却听得清清楚楚。 “姐姐虽然比不上张澄有钱，但是等你毕业后姐姐会再送你一辆车，好不好？”宋漫语气柔和，却也是在认真的同宋以寒商量。 宋以寒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喜欢车，尤其是豪车，宋漫不是不知道。 宋以寒爱车如命，一定不会轻易答应的。 她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这次不行，那就下次，总得是要让宋以寒把车还给张澄。 “好啊”宋以寒贴好了对联，模样轻松而自在，一口答应，“反正这车我也开腻了。” 宋漫还想开口。 宋以寒笑着摇了摇头，一把搂住宋漫的肩膀，“是有那么一点不舍得，但是我不能让张澄低看了你。” “不就是车嘛，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宋以寒反倒开始安慰起宋漫了。 “原来你都知道了？”宋漫问道。 “自从你醒来以后，就一直看你闷闷不乐，有时候我故意气你，也是为了想让你骂骂我，能够开心一点”宋以寒两只手正搭在宋漫的肩膀上，推着她慢慢的朝着树下的小石桌走。 “也一直没有见到张澄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有开口提到过他，所以我猜测你们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宋以寒突然难得严肃了一次，没有嬉皮笑脸，“而且那天你跟陈平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宋以寒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来，毕竟站在门外偷听别人讲话，确实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 “你都听到了啊”宋漫恍然大悟，细细想来，难怪陈平走后没多久，宋以寒就来了，原来他一直都在门外听着。 “姐，以后你还有我呢”宋以寒紧紧的揽着宋漫的肩膀，嬉皮笑脸的说道，“等我以后赚钱了，我来养你和叔叔婶婶，你要什么样的男人，我就给你找什么样的，张澄那小子他才配不上你呢！” “得了吧，就你”宋漫看着宋以寒装作社会人的模样，忍不住嗤鼻一笑，笑得肚子都发酸了，“到底是你养我，还是我养你。” “别啊，姐，我是认真的”这次，宋以寒脸上全是严肃认真的表情。 “这件事情，我爸妈他们知道吗？”宋漫开口再问。 宋以寒只是摇头，“你的事情，没有你同意，我怎么敢乱讲呢” 宋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们在聊什么呢，还不快进去，外面温度低，别冻着了”方文穿着毛衣，腰间正系着围裙，手上正拿着铲子，站在院门外喊着。 宋以寒笑着挥了挥手，“知道了，现在就回去。” 他推搡着宋漫，催着她快起来，小石凳凉，不能坐久了，又轻推着她赶紧回家换上羽绒服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节日的气氛太过浓厚，那天宋漫的心情难得好了不少。 宋漫早在几天前就准备好了四封大红包。 团圆饭上，她迫不及待的拿出来了，两个大的给了宋之成和方文，两个小的给了宋萱和宋以寒。 虽说是小红包，可是足足也是有大几千块钱了。 宋以寒接过红包，摸了摸，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诶呀，怎么好意思让姐你这么破费呢。” “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呐，那你别要了，还给我吧”宋漫看着宋以寒，笑眯眯的模样，忍不住故意逗逗他。 “这不行，红包都送出手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宋以寒就怕宋漫一个反悔抢了回去，此刻正紧张兮兮的把红包揣进了外套的夹层里，双手正紧紧的裹在胸前，不肯撒手。 宋漫被宋以寒逗笑了，她心情好，也不打算再戏弄他。 “今年小张是在帝城过年吗？”方文突然问道。 宋漫夹着粉蒸肉的手突然一抖，一块粉蒸肉正从筷子间滑过摔在了桌面上。 “一提起张澄，你连筷子都不会拿了？”宋之成一板一眼的看着宋漫，眼中多有不满。 一直以来，宋之成确实对张澄多有不满。 宋漫在医院里住了三个多月，都不见着张澄来看过一次，宋之成心里早就生气得不行。 可是又碍于宋漫对张澄喜欢的不行，他这个老父亲也只能是忍下这口气。 可是如今不过是提起张澄的名字，竟让宋漫如此失态，宋之成心里也是很是不爽。 宋以寒眼疾手快，早就抽了两张纸，将摔在桌面上的粉蒸肉包好，又顺带着把沾满油渍的桌面擦了擦，“诶呀，叔叔今天大过年的。” 宋之成瞥了一眼宋以寒，示意他可以闭嘴了。 只是这次宋以寒倒是头一次没有理会宋之成警告的眼神，装模作样的自顾自的说道，“叔叔，今天是新年，小寒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宋以寒特意高声说着，一边已经举起酒杯，高高的举过头顶，很快一饮而尽。 宋之成瞅了一眼宋以寒，脸色铁青，想想这么些年来，宋漫和宋萱倒也没怎么让他操过心，可就是这宋以寒偏偏让他操碎了心。 “安安分分的给我把书读完，明年少给我闯祸”宋之成虽然语气不太好，但还是给宋以寒一个面子，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酒。 “诶呀，我今年真的有在好好读书，叔你不要总以为我成天游手好闲，好不好”宋以寒不满的瘪了瘪嘴，满脸委屈的模样。 “小寒，最近确实表现不错，婶婶今年给你包了个大红包”方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三叠一模一样的红包。 宋以寒笑开了花，嘴就没合拢过，向方文和宋之成道谢完，毫不客气的从方文手里接过了红包。 “漫漫，这是给你的” 宋漫一直低着头吃饭，就被方文塞了一个红包。 “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不用给我红包了，这么些钱你们好好留着”宋漫看着手里的红包，厚实得很，看着方文颇为无奈而又倍感温暖。 “在我和你爸眼里，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孩子，父母给孩子零花钱，我看谁敢说个不字？”方文笑得温柔，因为今天过年，她才拿出了几年前宋漫送给她的珍珠项链戴上，珍珠圆润的光泽衬着她更加慈爱而又温和。 “妈” “收下吧，这是我和你妈的一点心意”久不开口的宋之成这时也忍不住开口劝宋漫收下。 宋漫握着手里的红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从藏区再到藏区，好像一年里大部分的时间都留给了藏区，她都没来得及好好跟父母相处。 岁月不饶人，不过是短短一年，宋漫再看方文、宋之成，才发现他们好像又苍老了一些。 而自己呢，新年一过，就要过生日了，距离三十岁也越来越近。 二十岁时，她曾无数次幻想三十岁到底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可是如今距离三十岁不过几年的时间，二十几岁的她，工作感情还是生活都是一地鸡毛。 曾经二十岁幻想的一切，距离她越来越远。 “漫漫，在想什么？”方文轻声在唤她。 宋漫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沉默着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放下手中跃跃欲试的筷子。 “爸妈，我跟张澄分手了”宋漫轻声开口，语气充满无力。 她的语气轻颤，眉眼舒展向下，可是睫毛却忍不住颤动着，漆黑的瞳孔里似乎是装满了一潭深泉，喜怒哀乐埋在其中，深不见底。 桌上霎时间一片寂静，只听着客厅的钟摆声不停的晃荡着，为新年倒计时。 客厅里还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今年的小品都没有往年的精彩。 “分了也好，我看他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人”宋之成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淡的神情。 “漫漫，你爸说得对，张澄这孩子确实不错，但是你们俩确实不适合”方文闻声附和着，又主动给宋漫夹了菜，“快吃，快吃，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宋漫轻轻的点着头，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看不清到底如何。 只是从头到尾都难得的平静，平静得好似这件事情与她无关。 夜里，宋以寒被高中同学喊出去喝酒唱歌去了，他本想拉着宋漫一起去，好让她散散心。 宋以寒的朋友，宋漫都见过，都跟宋以寒一个德性，年轻人都这样，宋漫怕吵，也就没去了。 宋萱留在家里陪着方文和宋之成看春晚。 宋漫一个待在房间里看着书打发时间，可是还没翻开几面，就已经完全看不下去了。 透过玻璃窗，窗外隐隐约约传来鞭炮和烟花的声响。 宋漫的心静不下来，书也看不下去了。 跟方文和宋之成打过招呼，就一个人出去瞎转悠。 大年三十的小县城虽然比不上城里热闹，但是沿着护城河，一路上装灯结彩，三三两两还是能够看到不少年轻人在河边散步。 第76章 新年 宋漫在河边找了一处干净的椅子坐下，浅杏色的羊毛围巾将脖子围上一圈又一圈，只露出了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平静的盯着河面。 波光的河面上倒映着绽放的烟花，转瞬即逝。 宋漫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背靠着木椅，半仰着头，只是静静的看着天空上绽放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火光映衬在她白皙的脸上。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美的烟花了。 因为环境保护，在汉城过年的那几年里，过得冷冷清清，就连烟花爆竹也是一令禁止。 还是老家好，小县城里管得并不算太严，更何况今天是大年三十，放个烟花炮竹，图个来年喜气洋洋。 只是今年热闹终归是热闹了不少，可是宋漫的心里却比以往更要空落落的。 宋漫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罐啤酒，“啪嗒”一声，气泡很快从瓶子里溢了出来。 仰头就是一口气喝了半瓶，才觉得够味。 总归是在夜深人静时，总能想起张澄，想起有关于他的一切。 那次回帝都的飞机上，宋漫心里好奇，宋之成到底和张澄说了些什么。 他却只是静默摇了摇头，顺势握住了宋漫的手，“今年跟队里休个长假，我陪你一起回老家过年，好不好？” “好啊”宋漫的心情格外的好，重重的点着头。 宋漫忍不住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点开了张澄的微信。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全部可见已经变成了三天可见了。 如今朋友圈里面早已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微信图像还是那个藏区蓝天白云下的随风摇摆的红旗。 宋漫在输入框里，飞快的打出了几个字，可是又飞快的删了。 再打，再删，没想到如今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变得如此犹豫再三。 手机屏幕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手指指尖已经比冰块还要凉，鼻尖和眼睛也被冻得红红的，纠结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一个字也没有打出来。 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 宋漫也忍不住在问自己。 她和他之间，现在还有什么能说的呢？ 现在他应该在帝都，是在自己家呢？还是在汪龄怡的家里陪她一起过年？ 新闻里说，汪龄怡今年特意休了年假，什么活动都不参加，什么晚会也不主持。 看来好事也是将近了。 对于张澄而言，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前女友罢了，还能是什么？ “诶呀，快点快点，零点倒计时开始了！” 河边的穿着鲜红色毛衣的女孩子，正举着手里的仙女棒，催促着男朋友给自己点上。 “十” “九” “八” 伴随着倒计时，天边的烟花一个比一个绽放得更加热烈而又灿烂。 黑压压的天空，瞬间被照亮了，犹如白昼一般明亮。 五颜六色的火焰，从四面八方升起，砰的一声，绽放在天空中，燃烧起又大又圆的花朵。 宋漫记得小的时候，最有名的就是浏阳河的烟花，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得提前去花炮行买上几百块钱的鞭炮和烟花，就等着除夕夜的晚上放。 小时候过年总会很开心，有数不尽的压岁钱，有放不完的花炮，有吃不完的糖果，有穿不完的新衣服。 反倒是现在年纪大了，似乎不管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 “三” “二” “一” “新年到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河边的小情侣们互诉着“新年快乐！” 他们相互拥抱，相互亲吻，交换手里的鲜花。 “叮” “叮” “叮” 宋漫的手机像炸了一般，一个信息接着一个信息涌进来。 这些年来，有来自同学的祝福，也有来自朋友同事们的祝福。 沈妍照例是第一个发了红包，一万块钱的红包，不多不少，像极了她平日里做事的风格。 紧接着，就是手气最佳的人接着发红包。 群里面一下子就被红包雨刷屏了，平日里潜水的不说话的，这一会儿倒也难得全部出来一起抢红包，分外热闹。 宋漫比不上沈妍，但是也象征性的发了个五千块钱的红包，意思意思一下。 宋漫一条一条点开了对话框，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看完了别人发来的祝福。 有不少一看就知道是群发的消息，可是宋漫还是正儿八经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回复着。 直到是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聊天框还在闪着红点，宋漫的手指停在了空中。 她揉了揉眼睛，才又再次看向屏幕。 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而又哆哆嗦嗦着，可是心脏却又在疯狂而不安的跳动着。 “新年快乐” 简短的四个字，除了这四个字，再无其他。 时间显示的正好是00：00分。 现在是00：30分。 这是宋漫回复的最后一条消息，也就是说这是第一条发给宋漫的新年祝福，只是一直被后面的消息顶下去了。 在这之前宋漫也想过，今天到底会不会收到他的新年祝福。 可是宋漫清楚的知道不会了。 但是这一条消息，却像是一把有力的双手，将宋漫从失落与沮丧之中拉了回来。 “新年快乐！”这四个字反复出现在对话框里，宋漫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回复。 她害怕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宋漫忍不住捏紧手里的易拉罐，罐身早已被宋漫捏的变了形，还剩下半瓶啤酒没有喝完。 宋漫深呼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半瓶啤酒一饮而尽，随后她又一口气灌了三整瓶下去。 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动个不停，她开始慢慢觉得浑身燥热难耐。 是快要喝醉的征兆。 不再犹豫，宋漫憋足了一口气，打了一个一直想打却又不敢打的电话。 宋漫没法保证他现在有没有换手机号，原来的手机号到底有没有在用，或者说，如果他看到是她打来的电话，他还会去接吗？ 所以这一次宋漫没有用以前的电话去打，而是换了一个新的手机号。 “嘟嘟嘟” 电话响了三声，宋漫的心早已紧紧的揪了起来。 她早已下定决心，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这一次他没有接电话，新的一年，她就准备忘了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去找他。 “喂” 是他，是他的声音，宋漫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确认认定，那就是他的声音，她如此肯定如此相信，电话的另一头就是张澄。 宋漫的眼泪早已无声无息的从眼角滑下，河边的风冷冽而又刺骨，吹得她的眼睛红彤彤的。 沉重的呼吸声，透过传音筒，传入对方的耳朵里。 “漫漫？”张澄有些诧异又有些不可思议。 “新年快乐，张澄”宋漫悄悄的舒了一口气，似乎并不想让张澄听到她在哭，她抹干净脸上挂着的泪珠，微笑着开口祝福着。 张澄显然一愣，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说上一句话，似乎没有想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你也是！”张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沙哑。 “最近过得好吗？”宋漫壮着胆子再问。 张澄似乎是在思索似乎又是在犹豫，他只是沉默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 宋漫等了许久，还想要再次开口追问时。 张澄已经挂断了电话，手机里再次传来了一阵忙音。 宋漫皱着眉头，看着手机，不知道是哭是笑。 她不死心，重新又拨打了一遍。 无人接听。 她还是不死心，接着继续打。 依旧是一阵忙音。 宋漫哭着垂下了头，拼命的摁着手机屏幕，直到是足足打了十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手机的电量也也只剩下了最后的百分之三，再打最后一个电话，就会立刻关机。 只是这一次，宋漫没能等到张澄的电话，反倒是接到了宋以寒的电话。 “有事快说”宋漫的心情差极了，对着宋以寒自然也没啥好脾气了。 “喂，是宋漫姐吗？”是一个稍显陌生而稚嫩的声音。 “你是？”宋漫皱着眉头，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是宋以寒的朋友，他喝醉了在酒吧跟人打架呢，宋漫姐你快过来吧” “好，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顾不上伤心难过，宋漫胡乱的擦了擦眼泪，揣着已经关机了的手机匆匆忙忙的上了车。 宋漫是真没想到，宋以寒这个小兔崽子真会玩儿，不过是一晚上不见，竟然跑回江城的酒吧喝酒。 宋漫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在除夕夜里，开着几个小时的车去江城找他。 到了海狸酒吧时，震耳欲聋的重金属声音，简直是快要刺破耳膜了，宋漫捂着耳朵，问了服务生卡座的位置，才勉强找到宋以寒他们。 宋漫到时，只见着宋以寒的酒已经醒了不少，不过脸上也挂了彩，没好气的坐在一旁瞪着旁边的人。 坐在他身旁不远处的，正是那个跟他打架互殴的人，脸上也挂了彩。 “宋以寒”宋漫冷着脸，看着宋以寒，没啥好脾气对他。 “姐，你怎么来了？”宋以寒看着宋漫，有些吃惊。 宋漫瞥了一眼宋以寒，没啥好脸色，“宋以寒，你现在能耐了。” “姐，是他故意激我的”宋以寒有些委屈的解释着。 “你还好意思说？”宋漫瞪了宋以寒一眼，“你现在还是小孩子吗？别人随便激一激你，你就要动手？” “姐”宋以寒垂下头，不敢再说话。 “他报警了？”宋漫总算是缓和了点脸色，开口问道。 宋以寒沉默着点着头，“警察正在来得路上！” “你啊你，真的是”宋漫扬起手作势要捶他一顿，可是终究还是心软了。 宋漫没理会宋以寒，只是走到了被打的人面前。 “你好，我是宋以寒的姐姐，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大过年的没必要弄到警察局里去，你说是不是”宋漫陪笑着说道。 第77章 初一 “好啊，让我放过他也不是不可以”男人略沉了沉，突然笑得不安好心，“那你陪我喝酒吧” 说着，他冲着宋漫勾了勾手指，笑得卑劣而低俗。 “你他妈找死”宋以寒气急败坏，要不是身边的人拦着，早就是一拳接着打了过去，“就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好啊，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警察局见，到底你也只是个学生，年纪轻轻留下了案底，也不关我的事，是不是？”男人继续说笑着，一只手正晃动着手里的酒杯，不怀好意的看着宋以寒，随后又是上上下下打量着宋漫。 宋漫看在眼底，也没多给一个眼神。 这么些年，形形色色的人宋漫也是见过了不少。 像他这样的人，宋漫也是见多了，倒也没有害怕。 “你先动得手？”宋漫看着宋以寒只是问道。 宋以寒脸色不好看，可是面对宋漫的追问，他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他也动手打了你？”宋漫再问。 宋以寒沉默着点了点头。 宋漫看着宋以寒脸上的伤，倒也没再问些什么，只是从包里拿出了一包酒精湿纸巾，扔给宋以寒，让他把伤口擦干净。 “美女，考虑好了吗？” 宋漫静静的看着他，挑了一个干净的位置上坐下，然后点了点头，气定神闲的回答，“考虑好了，等警察来吧。” “哟，没想到居然还是款清高货”男人嘲笑着，忍不住与身边的狐朋狗友起哄着，“你弟弟有你这个姐姐，可算是遭殃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虽然是我弟弟先动得手，但是你也动手了，况且我弟弟受得伤比你重，就算是真要追究起来，也只能算作是互殴，构不成刑事案件。”宋漫说到这里，突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就算是唬人逞威风，也请你看清楚对象，他们几个年纪小好骗，难道我这个当姐姐的眼瞎了吗？” 对面一群人的脸色显然是变了又变，此刻脸色都难看极了。 “三万块钱，我们只要三万块钱，警察来了，我们什么也不会说！”男人的语气有所缓和，要跟宋漫讨价还价。 “别说是三万块钱，就算是一个子儿，你也别想从我手里得到”宋漫这一次倒也回答得干脆。 “你” “宋以寒，如果留下案底，你会恨我吗？”宋漫无视他，只是看着宋以寒问道。 宋以寒轻轻的摇了摇头，“我自己惹得祸，我自己承担，不怪你！” 宋漫点了点头，虽然再也没说些什么，可是心里却有些欣慰。 宋以寒这小子总算是长大了，这些年来没白疼他。 那天晚上，直到是折腾到了后半夜，宋漫才带着宋以寒走出了派出所。 年轻人喝醉了在酒吧里打打闹闹，多有口角，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派出所的民警也都是见怪不怪了。 不是什么大事，也没必要非得闹到警察局，浪费公共资源，把两个当事人给批评教育了一顿，又把宋漫这个当姐姐的好好说了一顿，才算是解决了。 “姐，对不起啊”宋以寒一走出派出所，就忍不住轻声朝着宋漫道歉。 宋漫没理会他，只是迷迷糊糊的揣着包，嘟囔着说了一句，“走，回家睡觉，困死了！” 直到是第二天，宋漫才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伸手摸了摸手机，才发现昨儿晚上只顾着处理宋以寒的那小子的破事，手机关机了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从床头柜上摸到了充电线，插上电，等了一会儿，才开了机。 我天，十一点了。 紧接着，就是几十个未接电话。 不是宋之成打来的，就是方文打来的。 这不，手机刚刚开了机，方文的一个电话又打来了。 宋漫扶着额头，头疼得要死，昨天晚上喝了酒，又不要命得在河边吹了一晚上的风，又连夜开车折腾宋以寒那堆破事。 宋漫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要炸开了。 “宋漫？”方文扯着嗓子，显然有了怒气。 “诶，我听着呢！”宋漫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你知道现在几点钟了吗？宋漫！” “十一点”宋漫面不改色的说道。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 “今天是大年初一，大年初一，你忘了昨天晚上是怎么答应我的吗？”方文再问。 “我答应你什么了？”宋漫努力的回想着，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昨天到底答应方文什么了。 “周阿姨！”方文强忍着怒气，一字一顿的说道。 宋漫这才想起来昨天到底答应方文啥了，周阿姨，方文从小玩到大的好闺蜜，就算是如今年过五十了，这两人还是和小时候一般无话不谈。 周阿姨年轻的时候就嫁到隔壁省去了，只是每年过年的时候才有空回老家探亲。 宋漫小的时候见过几次周阿姨，但是那时候年纪小，都忘记了差不多了，只记得周阿姨是一个极为温柔端正的女人。 两人如今年纪都渐渐大了，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今年趁着宋漫回老家过年，两人也已经有几年没见面了。 方文便想着带上宋漫一起跟周阿姨吃吃饭，也算是散散心了。 那时候，饭桌上，宋漫心不在焉，也没认真听方文在说些什么，只是随口答应了。 没想到，只不过是过了一天，就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现在在哪？”方文继续问道。 “汉城”宋漫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汉城？你什么时候回汉城了？”方文再问。 “还不是……”宋漫话出口，才意识到宋以寒那件事，可不能让方文和宋之成知道了去，要不然她这个做姐姐的没有照顾好弟弟，又得被宋之成教训一顿不可。 “还不是什么？”方文很敏锐的捕捉到宋漫的不对劲。 “几点吃饭？”宋漫故意扯开了话题，心里也心虚得不行。 “今天晚上六点小桥湾”方文说完，本想挂了电话，可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又补了一句，“穿好看一点来，别丢你老母亲的脸。” 宋漫哭笑不得，看着手机，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喃喃自语道，“难道我平日里很丑吗？” 方文没有回答，只是轻声哼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既然方文都发话了，想着这次是去见长辈的，宋漫只好规规矩矩的从衣柜里挑了一件端庄而不失隆重的黑色金丝绒长裙，画了个还算轻淡的妆容。 正想着要戴什么首饰才好，她低头在首饰盒里挑了许久，只是低头的一瞬，看着盒子里那块碧绿透亮的翡翠胸针，突然停住了手。 她该想起些什么呢？ 宋漫细细的紧握着手里的翡翠胸针。 昨天晚上的一切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也只有她还苦苦期盼着或许会有任何的转机，只是过了那天晚上，一切都应该过去了。 没什么好挽留的。 略略定了定神，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是时候说再见了，宋漫。 她打开手机，没有半分犹豫，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内，删除了所有有关于他的联系方式。 一南一北，一别两宽，想来这辈子应该也不会再见了。 这样也挺好的。 宋漫深吸了一口气，她把翡翠胸针放回到盒子里，打开抽屉的最里层，将盒子放了进去，再锁上锁。 连带着陈年旧事，有关于他的一切，就此尘封于此。 好兴致也被磨得差不多了，宋漫随便挑了一对光泽细腻的珍珠耳坠戴上，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方文已经带着宋以寒先去小桥湾了，宋漫下高速时，距离约定好的六点钟还有半个小时，小城就这么大，从东边开到西边，也用不了半刻钟的时间，赶到小桥湾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方文早早的就给宋漫发了包间号，小桥湾也算是这座小城数一数二的饭店了，宋漫也来过不少次了。 停了车，拿上包，就直奔包间。 比预计的还要早一点，可是宋漫进门时，方文，宋以寒还有周阿姨已经到了。 “阿文，这就是漫漫吧”宋漫刚刚进门，就见着周阿姨正上上下下瞧着自己，宋漫只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 迎上周阿姨的目光，却又倍觉亲热温暖，像是一个没有架子的大长辈。 “周阿姨好”宋漫乖巧的点了点头，站在方文的身后，礼貌而懂事的问好。 “没想到，当年还是这么大点，如今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如今是大姑娘了，长得可真漂亮”周阿姨看着宋漫也是无限感慨，想当年，她还是亲手抱过宋漫的。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我们都老咯”方文点着头，说笑着。 “既然漫漫到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吃饭吧！”周阿姨说道。 “再等等吧，宸宸还没来呢！”方文看向门外，似乎有意在等那个叫“宸宸”的人。 只是听到“宸宸”这两个字，宋漫的心也无缘无故的颤动了起来。 澄和宸，还是有区别的，宋漫分得清，可是她还是会忍不住心痛。 “这小子，平日里几个星期都看不到人，更何况又是过年，更是忙得不见人影，咱们不等了，先吃先吃”周阿姨说着，已经先站起了身来，亲昵的揽着方文的手，朝着圆桌上走去。 宋漫和宋以寒这两个小辈，自然而然的跟在了两个长辈的后面。 第78章 周宸 刚刚坐下，还没动筷子，宋以寒就发了个消息过来。 “姐，宸宸是谁？” 宋漫也是服了宋以寒这个臭小子，明明自己就坐在他的左手边，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还非得发消息过来。 宋漫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从表情包里翻出了一个私藏许久的动态表情包，狠狠的白了一眼宋以寒，简简单单的回复了三个字，“不知道。” 宋以寒反客为主，回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表情包，“你逗谁呢，你俩从小就认识，还说不知道。” 宋漫在桌子底下恶狠狠的踢了宋以寒一脚，瞪了他一眼。 他吃痛的捂着脚，脸色白了又白，一副难受得模样。 “寒寒，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周阿姨在问。 “他呀，不小心吃了颗花椒，没事的，多喝口水就行了”宋漫故意在气他，给他添堵。 “宋以寒，我不认识什么叫做宸宸的人，你再给我胡乱添关系，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宋漫气势汹汹的回了一句，就把手机放回包里了。 只是乖巧而安静的吃着饭菜。 “阿晴，宸宸今晚上还来吗？特意点了几道他从小爱吃的菜呢，我已经有几年没见过宸宸了，现在肯定是个帅气的小伙子了”方文说着。 周晴笑了笑，“这小子答应我了，今晚一定会来的，要不我再打电话催催？” 方文笑了笑，“我就是还挺想宸宸的，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在上高中吧” “是啊，他大学毕业了之后，就留在汉城工作了，如今都已经二十五六了，还没有个女朋友”周晴说着。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宸宸是不是比漫漫小一点？”方文问道。 “就小一岁”周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漫漫呢，可有男朋友了现在？” 宋漫一听到这里，就觉得大事不好了。 脸色又白又红，看着方文，只求她千万不要说。 “没呢，哪有什么男朋友”方文瞥了一眼宋漫，但是是直接无视了宋漫，刻意忽略了她脸上期盼的表情。 “要不，改天咱们让这两个孩子见一见？这两孩子已经有十几年没见过面了呢！”周晴笑眯眯的看着宋漫，随后跟方文商量着说道。 方文自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一方面这周晴丈夫在隔壁省有权有势，周晴呢自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另一方面，周宸工作稳定，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与宋漫差不多大，人品呢也是极好的。 周晴和方文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两家熟络得很。 无论怎么看，这周宸都比张澄更适合。 宋以寒在一旁，早已经得瑟得不行了。 冲着宋漫就是一阵看热闹。 宋漫默不作声得白了一眼宋以寒，只是低头说话，长辈们说话，她这个做小辈得从来都是插不进嘴的。 吃得差不多时，方文和周晴还在热火朝天得聊着，似乎有说不完得话。 空调开得足，宋漫觉得包间里闷得慌，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溜达溜达透透气。 刚刚走到大厅，单位新来的小李就打来了一个电话。 年纪轻轻的，刚从大学毕业，算是半个合同工了。 刚来单位不久，处理事情一直都是毛手毛脚的，这不工作上又出了问题，只好给宋漫打电话，找她求救。 问题不大，但是需要的文件还在电脑里。 电话里头，小李都快要急哭了，年轻人嘛，第一次工作，着急也是情理之中。 一边走向停车场，一边手里正在给宋以寒发消息，让他不要提前溜了，记得送一送方文和周晴。 消息刚刚发出去，迎头就撞上了一个年轻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宋漫还没看清楚脸，就已经诚恳的低头道歉了。 “你是宋漫吗？”眼前的人轻声的问道。 “嗯？你认识我？”宋漫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穿着藏青色的外套，穿着白色的毛衣，带着冬日冷冽寒凉的气息。 这种感觉让宋漫似曾相识。 他静静的看着宋漫，轻轻的笑了笑，嘴角是一个淡淡的酒窝，露出一半的牙齿。 他虽身带冷冽，可是不似张澄军人般的刚毅与坚韧，而是带着似有似无的温暖与清风。 宋漫想了许久，到底也还没有记起他到底是谁。 “我们见过面？”宋漫蹙起眉头，似乎是在认真回忆着。 他又笑了笑，露出淡淡的酒窝。 “我们已经十六年没有见过了，你当然不记得我”他双手插在兜里，比宋漫高出了一个头，此刻正低着头，看着宋漫。 宋漫还在想，十六年前他们见过面吗？ “漫漫你好，我是周宸”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宸已经张开了双手，上前一步，轻轻的拥抱了宋漫，很快就松开了。 他身上带着似有似无的蔚蓝香水味儿。 宋漫一时间有些恍惚，看着周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还没想起来吗？”周宸再问。 宋漫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十六年了，你还记得我，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当年周宸和宋漫还是在上小学，周宸打小就聪明，虽然比宋漫小了一岁，但是和宋漫却是读了同一个年级，只是不在同一个班。 两个人早上一起上学，晚上一起放学回家。因为是跨级，周宸要比同年级的孩子长得瘦小多了，性格有些内向，被欺负孤立也是常有的事，好在那时候因为有宋漫在，周宸却丝毫都不感到孤独。 “去哪儿？我送你吧”周宸问道。 宋漫摇了摇头，“工作上出了点小问题，我开车过来了。” 宋漫说着，指了指手旁的白车，看了眼时间，竟然都快八点了。 “你快进去吧，外面挺冷的”十几年不见周宸了，如今再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宋漫从小就不是个会说话的人，面对着眼前的周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啊，那路上小心！”周宸轻点着头，侧身让了一步，让宋漫过去。 周宸站在连廊里，直到是看到宋漫的车开出了小桥湾才转身走了进去。 大年初一，大伙儿不是在家里打麻将就是一家人看着春晚唠嗑，要不就是走门串亲戚。 小城的路并不宽广，修得最好的一条路，也不过只能容纳六辆车同排并行罢了，街边的路灯时有时无，街上的行人少了不少。 一路上，宋漫开着车，直奔回家。 只是，时不时感觉身后似乎有一辆车一直隔着十米远的距离跟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好在宋漫是最后一个通过红绿灯的，身后的车辆都被红灯拦住了，向前再开了五百米远的距离，转个弯就到家了。 宋漫停好车，回到家时，宋之成已经在书房里练字，宋漫回到自己的房间，开了灯关上门，坐在桌边打开了电脑。 桌子正对着房间里的窗户，透过窗户可以清晰可见的瞧见院子里那棵常年碧绿的大樟树。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正停在树下，车子还未熄火，驾驶座上正坐着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看不清楚脸。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就已经停在了树下。 车内光线很暗，没有开灯，似乎并没有其他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等谁，好不容易降了半边车窗，只见着他抽出了一根烟，轻咬在嘴里，一只手翻出了打火机。 “嚓”得一声，火焰四起，猩红的火光，在黑暗里清晰可见。 他的脸一直隐秘于黑暗里，看不清楚。透过半明半昧的火光，瞧见着他手背上几处痊愈不久的刀伤。 电话铃声响了又响，直到是响了第三声，才把他的思绪从那温暖的灯光里拉回。 “二哥，你在哪呢？昨儿晚上还没玩尽兴，你就走了，今儿早上听说你人就不在帝都了，今儿晚上不来吗？”电话里头，年轻而跳跃的男声响着。 “没兴趣，不去”男人轻吐了一口烟，回答得格外干脆。 不等电话里头的人说完，男人已经挂断了电话。 一根烟才只抽了半根，另一通电话又打了进来。 “看见了？” “看见了！” “你自己说说看，这是第几回了？” 男人沉默不出声。 “她好像有男朋友了”却又突然轻声的开口。 “当初是你要分的手，现在后悔了？” 男人摸了摸鼻子，轻声的笑了笑，“有点儿。” “既然这么想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我现在这副样子”男人静静的说着，犹豫不决，“还是算了吧。” “回来吧，伤还没好全就出院，你忘记我们是怎么从鬼门关把你救回来的？真不要命了？” 男人眷恋不舍的看着那抹温暖的光芒，一时间有些出神，满是不舍。 “明天要回外公家，你确定不回来？他很想你” 男人没有说话，依旧沉默。 “分手是你提的，总归是要向前看” 男人抽完手里的烟，扔下了烟头，重新关上了车窗。 他静默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挂了电话，一脚踩了油门。 屋里，宋漫已经把最后一份文件发给了小李，疲倦的站起身来，揉了揉脖子和腰，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的大樟树。 只见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正疾速的驶出大院，飞驰旋转的车轮很快将地上的落叶卷起，车后是纷飞飘舞着的枯叶，有些发黄发旧的老墙壁上倒映着车子的尾灯，只是很快它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宋漫也有些纳闷了，正月初一的晚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那辆车的主人如此火急火燎的一脚踩了油门。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很快的，重新又拉上了窗帘。 张澄一落地，就被直接送往了医院，等他醒来时，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了。 这里是vip病房，冬日里的暖阳，正明晃晃的照在宽阔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温暖宜人。 “也不是不让你去见，怎么就这么着急？” 开口说话的人，脸上神情，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张澄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干涩的喉咙，让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挣扎了许久，才说出几个字。 “让大姐你担心了” 他脸上的表情始终平淡，好似高原上冰封已久的千年冰川，看不出任何喜色。 自从那天，张倾和叶延、彭啸带着人，把他印度人手里救出来以后，便一直如此。 他从小就不爱笑，如今，脸上的表情就更像是一张白纸了。 张倾看着他由于重病已经瘦得不能再瘦的侧脸，她不是悲秋感伤之人，却也不免叹了口气。 “见到人了？” 张澄轻轻点了点头，他侧过脸看向窗外。 “没说上话？” 张澄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见，是他不敢去见。 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在藏区他无法护她平平安安，更何况如今腿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宋漫不是那种人” 张倾是从小看着张澄长大的，张澄一个动作一个神情，她都能知道自己的弟弟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澄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向窗外。 张倾还有事，也不再久坐。 “你先好好休息，我空了再来看你” 张倾出了门，顺手将门关上。 陈平就等在门外，见到张倾时，脸色有些难看。 “大小姐”他微低着头，不敢抬头，“是我没跟紧澄澄。” 张倾擦着及踝的棕色羊皮高跟鞋，从陈平的手里取过骆驼毛茸手套戴上。 “他啊，如今长本事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的小男孩了，你们跟丢了也是正常” 张倾话音刚刚落下，陈礼刚查完房，跟身后的几个实习生交代了几句，便张开了手，朝着张倾快步走了过来。 刚刚走近，便一把抱住了张倾。 “大姐，我可想死你了” 他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身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也对，在医院待久了，总归是要被酒精给浸入味的。 张倾伸手拍了拍陈礼的后脑勺，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你再抱下去，明天就要上新闻了。” 陈礼这才勉强的收回了手，吐了吐舌头：“他们爱怎么写，就怎么写。” “礼少爷”陈平跟在张倾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们姐弟俩。 “陈平哥”陈礼笑着打了声招呼。 陈礼是张倾亲舅舅家的孩子，最近刚从哈佛医学院读博回国，如今在总医院工作。 张澄的病况都是由他全权负责。 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给张家人看病的，更何况还是张澄。 “澄澄他的腿，可有更好的办法？”张倾想了想，陈礼是自己家的人，有些话，她只跟他说，也只信他。 “有”陈礼停下来，转身，认真的看着张倾。 张倾面上难得露出一抹喜色：“什么办法？” “但是他不会愿意的”陈礼这句话，无疑又是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你是说出国？” 陈礼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凝重。 张倾跟陈礼分开后，便直接在医院地下室上了车。 这几天还有不少记者在这里蹲点，不过好在她从来都是财大气粗的人，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叫事情。 吩咐人送了几个红包， 便都散了。 直到是上了高速，她才拉开帘子，外头的阳光有些烈，直射在车里，让她有些发晕想吐。 坐在副驾驶的陈平拿出一盒薄荷糖，侧头递到了张倾的手上。 她摁着太阳穴，微张开眼睛，才看到盒子上的字。 “去完香港了？” “您让我调查牧珩远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 陈平微颔首，毕恭毕敬的说道。 张倾拿了一颗，含在嘴里，清新的薄荷味道从舌尖散发到口腔，让人稍微好受一些。 “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是不是提到过宋漫还有一个妹妹？”她看着窗外问道。 “宋萱，现在在研发部实习” 早在宋萱进入封远之前，陈平就把这个消息告诉过张倾。 只是那时候她事多，听过了，也没太在意。 “今年过年也没回家？” “嗯，如今工作不好找，她们年轻人之间竞争挺激烈的” “宋萱工作能力如何？” “挺出众的” 张倾听到这里，不免提了起兴趣。 若说什么样的高材生，她在封远没见过？ 国内的就有清北，国外的更多。 封远是个从来不会养闲人的公司，陈平知道她的脾气，若是寻常普通人，到也不会让他开口如此评价。 “有时间，带她来见见我” 第79章 麻痹 第二天大年初二，小城里串门走亲戚依旧是热闹非凡。 天还没亮，方文就起床，准备一些带去外公外婆家的礼物。 宋漫刚从房间里出来，就被宋以寒拦住了。 “去哪？”宋以寒笑得不安好心，瞅着宋漫。 “还能去哪？”一大清早，就开始闹腾，宋漫是真佩服宋以寒这年轻人的活力。 “喏，出去扫院子”宋漫话音刚刚落下，宋以寒就塞了一把扫帚过来。 “要扫你自己扫，别拉上我”宋漫刚睡醒，脸上倦意都还未散，看着眼前的宋以寒只觉得烦。 “院子太大了，我扫不完”宋以寒揪着宋漫的胳膊，用力的摇啊摇，“我的好姐姐，帮帮你弟弟吧。” 宋漫只觉得胳膊都快被宋以寒这个臭小子给拽下来了，紧抿着唇，瞥了他一眼。 “我的好姐姐，嗯？” “行吧行吧”宋漫拗不过宋以寒，只得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妈的，谁他妈大晚上在树下抽这么多烟啊！” 宋漫正在院子里扫地，就听着宋以寒正在大骂着。 她没有理会宋以寒，只是弯着腰，继续扫着眼前的一块空地。 “卧槽，气死我了，你他妈的抽烟也就算了，怎么连烟头都随便乱扔，一地的烟头，有没有公德心呐？”宋以寒骂骂咧咧的，一边扫着一边骂着。 宋漫皱着眉头，吼了他一句，“宋以寒你有病吗？能不能好好说话，一口一个你妈的，他妈的。” 说来也是奇怪了，宋漫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出口成脏，成天嘴上不是你妈就是他妈，好像除了这几句话，就不会说话了一样。戾气重得很。 平日里宋以寒嘴里总能蹦出个几句来，宋漫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计较，大过年的好日子，宋以寒还非得骂几句，宋漫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 “姐，你自己看看，这烟头到底多不多？”一大清早就被宋漫无故的骂了一句，宋以寒也是心里恼火得很。 宋漫皱着眉头，扫完了空地，走到树下时，才发现确实挺多的。 估摸着，都有几十个烟头了。 “谁这么大的烟瘾，一晚上居然抽了三十根烟！”宋以寒一边扫着一边嘀咕着，还特意弯下腰来，细细的数了一遍，“这么抽下去，我看，也是离肺癌也是不远了。” “宋以寒，大过年的，不好好说话也就算了，你还诅咒别人”宋漫挥着扫帚轻拍了拍宋以寒的脚背。 “姐，这可是限量版球鞋！” “我管你！” “你去那扫，我扫这”宋漫看着宋以寒在眼前晃悠都觉得烦，只好跟宋以寒换了活干，再听他骂下去，宋之成都恨不得提鞋来打人了。 宋漫弯下腰时，目光才聚焦到那一块烟头上，心里突然猛得一颤。 宋漫虽然不抽烟，跟着张澄却也是认识了不少烟。 在藏区时，条件不好，只能勉强抽个几块钱的藏烟，那玩意儿呛得很后劲儿大，宋漫闻着味儿，都能咳嗽个不停。 后来回了江城，也不知道都从哪里打听出来张澄喜欢抽烟，一个个的明里暗里的给张澄塞了几十条1916。 好在1916也算是江城有名的好烟了，烟味儿比不上藏烟浓，后劲儿也不大，看起来比他之前抽过的烟都要健康一些。 直到是，跟着他回了帝都，在他家看见了整整几箱的京烟，她才知道原来他最爱的还是京烟。 宋漫回江城时，曾经有意在江城大大小小的店铺里找张澄爱的那款京烟。 许是南北差异的原因，京烟在南方并不常见，找遍了超市便利店都没有张澄爱抽的那款京烟。 只是如今看着地上一摊熟悉的烟头，分明就是他最爱的那款烟。 过去的记忆还是会忍不住翻江倒海般涌来。 “少抽点” “诶，抽完这一根就不抽了！” “不行，这一根也别抽了” “好好，不抽了不抽了，不能惹我们家漫漫生气”他拔下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笑着捏了捏宋漫的脸，满脸宠溺。 “你以后也别抽了” 张澄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宋漫说完。 “你说你抽烟抽得这么凶，以后万一比我先走了，我怎么办”宋漫说到这里，眼睛也止不住的红了，不敢抬头看他，“所以，以后你不准抽烟了。” 张澄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宋漫的脸，满脸宠溺的笑着，“好好好，不哭了不哭了，以后戒了就是了。” 宋漫紧紧的看着张澄，目光却又涣散，似乎在想些什么，还在犹豫不决。 “想什么？”张澄抱着宋漫坐在腿上，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在想，你会不会嫌弃我管你管得太多了？”宋漫轻声问道。 张澄轻声一笑，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又酥又痒。 “怎么会” “真的？” “真的” “那就好”宋漫把玩着张澄的左手，他的手又宽又大，沧桑而有力，一只手掌都快要宋漫两只手大了。 只是由于常年训练，手上已经布满了伤疤和老茧。 “漫漫” “嗯？” 张澄的声音低沉沉的，似乎快要睡着了，可是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你想说什么？” 宋漫等了许久，都还未等到张澄的回答。 低头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许久，气息平稳而有力。 “姐，你在想什么呢？” 宋以寒在宋漫的眼前挥了挥手，喊了宋漫第五遍了。 “嗯？没什么” 过了年，宋漫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因着之前张倾出面，宋漫的工作也顺利的从藏区调回了江城。 好像事情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在藏区发生的一切，如今而言，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做了一场好久好久的梦，梦里像是过了一辈子。 可是她清楚的明白，那一切都不是梦。 那是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又怎么能够随随便便的说散就散。 时间是唯一的解药，她已经不再年轻，也无法潇潇洒洒，说断就断，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第80章 心声 这一年，宋漫比以往都要更加努力的工作，常常加班到深夜，第一个来的最后一个走的。 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用来工作才好。 就连沈妍她们几个，虽然也在江城，想要约宋漫出来也都不容易。 家里有孩子的，有男朋友的，准备结婚的，准备备孕的，一个个都不愿意出外勤的，宋漫一个个都替她们去了。 就算是周末也大都是在飞机上度过的。 这一年里，走南闯北，她也去了不下几十个省市了。 明明帝都的交通枢纽最是发达，可是她偏偏还是会会故意绕开帝都。 这一年，她一步都不曾踏入过帝都。 但凡是从帝都来的同事还是领导，她也都一概不见，能推就推。 好在她拼了命的工作，拼了命的逃避帝都逃避有关于他的一切，她当真再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了。 但是也是这一年里，她很少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抿着嘴，沉默着一言不发。 第二年年中，正是六月初夏的好季节。 江城已经有了些许闷热了，办公室的空调也都早早的开了起来。 宋漫出去拿了份文件，回到办公室时，额头上已经冒了些许细密的汗珠。 沈妍又给戳来了一条消息。 “不行，说什么这一次也不能再放我鸽子了” “不去，没兴趣” 宋漫只回了一条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消息。 “呜呜呜呜，就陪我去嘛，我们上次一起去逛街还是去年” 发完这条消息，沈妍似乎觉得还是不解气。 又连发了三条消息过来。 “去年！” “去年！” “去年！” 手机震个不停，满屏都是沈妍的消息，宋漫看着也是头大得很，扔在一边也不想搭理她了。 她想方设法去逃避去躲开，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放下，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张澄，只是她不敢承认也不愿面对。 “漫姐？”新来的实习生小李拿着需要宋漫签字的文件，在办公桌前站了许久。 “嗯？有文件要签？”宋漫一边说着已经快速的接过了文件，仔仔细细的过目了一遍。 “这次的文件草拟的不错，比你刚来的时候有进步多了！”宋漫大手一挥很快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真的嘛？”小李受宠若惊，来宋漫手底下做事也有一年多了，平日里宋漫对小李要求严苛，很少夸奖她，也因为不大爱笑的缘故，小李都有些怕宋漫。 “真的”宋漫认真的看着小李点了点头。 “宋漫姐，郭局找” 办公室里不知道谁喊道了一声。 “好好工作，我要去见郭局了”宋漫难得冲着小李笑了笑。 拿上笔和本子离开了办公室。 “郭局，您找我” “小宋，坐吧” “诶，好” 照例是郭局给宋漫倒上了一杯茶，“喝喝看，今年的新茶” 宋漫端起杯子，轻轻的抿了一口。 说实话，对于宋漫而言，喝了这么多次郭局煮的茶，不管是新茶还是旧茶，在宋漫那里都是一个味儿。 “郭局，您知道的，这玩意儿给我喝就是糟蹋了”宋漫陪笑着说道。 “你啊你，还跟当年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郭局笑得格外慈祥，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了，但是好在身体一直都很健康，心态也好，整日里就笑呵呵的。 “郭局，您这次找我来，恐怕不只是喝茶这么简单的吧？”宋漫那刚进单位时，就是郭局手把手教她如何为人处世的。 郭局对于宋漫而言，是领导是长辈也是师父。 “我呢，现在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哦”郭局笑眯眯的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一手正端着茶杯，走到窗前停下。 宋漫见郭局起身，连忙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搀扶着。 “您呐，年轻得很呢”宋漫笑着宽慰道，“不比小郑他们几个年轻小伙子们差” “小宋，你这就是在取笑我这个糟老头了”郭局喝了一口茶，缓了缓，接着继续说道。 “小宋呐，过了今年，我就准备退休了”郭局缓缓说道。 “怎么这么快？”宋漫看着郭局的慈祥的侧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老了，走到现在这一步，我已经很满意了，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是时候该给你们腾位置了”郭局静静的笑着，杯中的茶气温润，翻涌着滚滚的热气。 宋漫低下头来，心里难过得很。 “小宋啊，这几年你心里不好过，我知道”郭局笑着拍了拍宋漫的手背。 宋漫低着头，不说话。 “这几年你拼了命的工作，全国各地到处跑，平日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你当真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郭局” “小宋，有些事情迟早是要过去的，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哎”郭局看着宋漫，一声不吭，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几年你的任务都完成得很好，上头领导检查也很满意，上头让我推荐一个人，思来想去，上上下下也就只有你最合适了。” “郭局！”宋漫有些难以置信，她睁大着眼睛看着郭局。 “你是我带出来的人，于公于私，你都值得，这个位置你来做，比任何人都合适！” “比我有资历的人实在太多了，郭局” 宋漫只是摇头，轻声的解释道，不敢接受。 “宋漫你要相信自己，你的能力上头赞赏有加，你的能力足够了，就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份心！” “宋漫你应该记得当年我问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你也应该记得你的回答是什么” 宋漫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被郭局说服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魂落魄的走出办公室的。 对于其他人而言可能是一件开心的不得了的事情，可是对于宋漫而言，却是千斤万斤重的责任与担当，需要她去挑起。 尸位素餐，蝇营狗苟，德不配位的人，这些年来，宋漫见过的太多太多了。 她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变成那副模样的。 有些位置，只要上位者能够真心实意，为众生发声、谋福祉，那么即使不是她，她也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第81章 散心 郭局知道宋漫已经一个月都是睡在单位里，也没有空回家。 所幸最近宋漫手头上的工作都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郭局给宋漫批了几天假，放她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的人忙得团团转。 她看见自己平日里堆满文件的桌子上已经空落落的，所有的工作她都已经提前完成了，就连年底的kpi都让她在年中给完成得差不多了。 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倒是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七点钟来的单位，九点钟就下班。 她还是头一个。 坐在车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面色发黄，眼底是一片浓密的乌青，难以散开。 明明还没到三十岁，怎么看起来比单位里那些四十岁的姐姐们都要老了不少。 工作真是一把杀猪刀，谁都逃不掉，宋漫不得不感慨。 郁闷了这么久，再待下去，恐怕真得成抑郁症了。 在沈妍众多的未接来电中，宋漫今年来头一次主动给沈妍回了个电话。 “宋漫？” 沈妍的语气又惊又喜，似乎不敢相信是宋漫打来的电话。 “是我”宋漫拿开手机，足足有一米远的距离。 “遇到了啥难事？”沈妍再问。 “商场你还去不去了？不去，就挂了” 电话里头，沈妍也被宋漫气得不轻。 “你听听看，宋漫这个狗女人跟你那好兄弟越来越像了，一句话都能噎死我！” 沈妍手舞足蹈，指着手机恨不得骂几句。 但是想想对方是宋漫，她还是忍住了。 彭啸只是坐着笑，看着沈妍又恨又爱的模样，颇为宠溺。 “他们几个也说我越来越像你了” 彭啸暧昧而又动情的嗓音，在沈妍的耳边低沉着，燥得沈妍都止不住的脸红了起来。 一边一只手已经不安分的爬了上来。 “彭啸，你干嘛？”沈妍像弹簧一样，咻得跳了起来，与彭啸拉开了距离。 “沈妍？！怎么了？”宋漫皱着眉头，听着电话一头，一阵杂乱的声音。 “待会儿见，挂了”沈妍扔下这一句话，就飞快的挂断了电话。 直到是，宋漫在商场见到沈妍时，就见着她脖子上裹了厚厚一层围巾。 “你不是一直不稀罕这玩意儿吗？”宋漫看着沈妍脖子上的围巾，忍不住笑了起来。 像沈妍这种又酷又飒的女人，确实不太适合围巾。 “今天太冷了”沈妍有气无力的解释道。 “大姐，这可是室内，开了二十五度的空调”宋漫上上打量着沈妍。 一副你以为我会信的表情。 “你今天怎么废话这么多”沈妍扒拉着宋漫，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拉着人就直奔一楼的奢饰品专柜。 沈妍在里面试衣服时候，宋漫就在外面无聊的坐着，坐烦了，再又起身转一转。 “怎么样？” 沈妍从试衣间走出来时，就见着宋漫正低头玩着手机，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宋漫勉强抬起了眼皮，瞅了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来。 勉为其难的憋出了一句话出来，“还行” “只是还行？” “你衣服这么多，不都是一个样儿” “你” 沈妍气不过，嘟囔了一句，“还真的是越来越像张澄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纵使沈妍的声音再小，可是这“张澄”两个字照样无误的传进了宋漫的耳朵里。 沈妍瞧着宋漫脸上的笑意逐渐僵住，滑动手机屏幕的手也止不住的颤了一颤。 “漫漫，我不是故意的”沈妍哭丧着嗓音，在宋漫面前低着头认错。 宋漫抬起头看着沈妍无声的笑了笑，摇着头，“你不是在问我这衣服好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看的”宋漫很认真的在说道。 “漫漫”沈妍不敢看宋漫，心里觉得抱歉极了。 从专柜走出来，一路上沈妍都想尽办法想要让宋漫能够开心一点，可是想破了脑袋，说尽了各种笑话，宋漫就是笑不起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给宋以寒发消息求助。 微信里，宋以寒把沈妍骂了个狗血淋头。 二话没说，就翘了课从学校里溜了出来，去找她们。 他们都知道张澄比起余宁，对于宋漫的打击更大。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一定一定不要在宋漫面前提起那两个字。 就连宋以寒这个平日里调皮捣蛋，又跳脱的人，这次也是学乖了，一个字都不敢乱说，只得跟在宋漫跟前，给她讲学校里面的八卦。 无奈宋漫始终都提不起兴趣。 这一年，宋以寒似乎都没见过宋漫笑过，他见到她的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的，或者又是戴着黑框眼镜，眉头紧锁的盯着电脑屏幕，微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如果说以前的宋漫，是安静内敛了些。 那么现在的是宋漫，那可谓是生人勿近，周身的气压比任何人都要低，能一个字交代清楚的，绝对不会说一句话。 “姐，你看，今天可热闹了呢”宋以寒指着商场里正在搭建的舞台，似乎近期要举办什么重要的活动。 宋漫的眼皮子象征性的抬了抬，轻飘飘的瞅了一眼，勉强点了点头，很快又再次直视前方。 “姐，想吃啥？今天我请客”宋以寒笑眯眯的挤在宋漫面前，逗她开心。 “你请客？还是别了吧，宋大爷”沈妍看着宋以寒忍不住“嗤”了一声。 “沈妍，你别瞧不起人”宋以寒装模作样的瞪了她一眼。 “哪回儿一起出来吃饭，不是我们掏的钱，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宋大爷难得大方一次？”沈妍故意气他。 宋以寒没理会沈妍，只是眼瞅着宋漫，“姐，我是认真的，我这次是真的挣了钱的。” “哪来的钱？”宋漫总算是乐意开口问一句。 宋以寒笑得神秘，本想蹦出一句，“你猜猜看。” 就被人打断了。 第82章 散心2 “宋漫” 一个身穿黑色便衣警服的男人手里正拿着一叠宣传海报，正朝着宋漫他们几个快步走了过来。 “姐，你是不是犯事儿了？”宋以寒远远的就瞧见了那一身黑色警服，忍不住小声的嘀咕着。 “宋以寒，你能不能盼着点儿好事？”宋漫也是忍无可忍了，瞥了一眼宋以寒。 “我瞅着这警官长得真不赖诶”沈妍忍不住小声的惊叹着。 “沈妍，你能不能矜持一点，你的口水都快要淌在我身上了”宋漫瞅着沈妍的眼睛都看直。 “我认真的，不信你自己看嘛”沈妍瘪了瘪嘴，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 “宋漫”那个警官已经走到了宋漫身后，微微喘着气，似乎有些着急，匆忙赶来。 “周宸？”宋漫转头就瞧见周宸正看着自己。 周宸正笑得眉眼弯弯，嘴边的酒窝若隐若现，与这身漆黑的警服看起来格格不入。 “周宸哥，我想死你了”宋以寒说着便是跳着熊抱起了周宸。 周宸只得是尴尬的抱着宋以寒，无奈又无助的勉强笑着。 “宋以寒，你冷静点”宋漫也看不下去了，扒拉着宋以寒，让他下来。 “啊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周宸哥”宋以寒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举止确实不太好，只得是摸着后脑勺，尴尬着笑着。 “前段时间，听说你一直在忙，最近是不是稍微轻松了点？”周宸眼里只有宋漫，此刻正静静的看着宋漫，轻声的问道。 完全不顾周围一圈正在吃瓜的人。 宋漫点了点头，“工作都忙得差不多了，郭局刚好放了我几天假” “在执行公务？”宋漫看向周臣的身后，只瞧着商场大堂里，有不少穿着警服的人。 “还不是最近诈骗犯太多了，上头派我们下来进行反诈骗知识普及”周宸无奈的指了指手里厚厚一叠宣传单。 “给一张我瞧瞧”宋漫伸开掌心，向周宸讨要。 周宸看着宋漫宠溺的笑了笑，宋漫想做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 “还差几个？” “两个呢！”周宸回答得轻松。 “刚好我们几个还没有下载反诈app”宋漫一边说着，已经把宣传单上的二维码递给了沈妍和宋以寒，而另一边已经打开了手机应用商店。 “愣着干嘛！”宋漫点击下载后，就没有管它，回过头，就见着沈妍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偷偷瞒着我们认识帅气的小弟弟！”沈妍在宋漫耳边阴阳怪气的嘀咕着。 宋漫看着沈妍心里无语死了，“我和他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最近有时间？”周宸再问。 宋漫想了想，最近确实也是没事儿干，况且自己已经拒绝了周宸好几次了，这一次是真的没有理由再拒绝他了。 况且家里的方文和周阿姨平日里逼问得紧，一直拒绝周宸，反倒显得自己在意了。 宋漫点了点头，“明天怎么样？” “好，那就明天！”周宸看着宋漫，眼睛一闪一闪的，他没想到这一次宋漫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宋漫他们几个走后，周宸身边已经围上了不少同事，当初都是一个警校毕业的同学。 “好啊你小子，是不是女朋友？”周围的好兄弟正在追问着。 周宸只是笑着并不回答。 “我看八成是了，那姑娘长得漂亮又端庄，周宸你小子要好好把握呢”大家还在起哄。 “好啊宋漫，你敢骗我！”沈妍气鼓鼓得走在前面，把宋漫一个人甩在后面。 “我怎么骗你了？”宋漫也是无奈。 “你和他一定有什么” “能有什么？我俩一起长大的，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宋漫无语极了，指着宋以寒说道，“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去。” “我？别了别了”宋以寒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然后便是疯狂的摆着手，摇着头，一点儿都不情愿。 “宋以寒不去，那我去”沈妍笑眯眯的凑近道，“跟帅哥一起吃饭，谁不愿意” “你？”宋漫看着沈妍一副你以为我会相信的表情，“你别忘了周宸是人民警察，你们家还有一位更厉害的呢，你这小算盘就别打在他身上了。” “宋漫，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沈妍被宋漫气得不行，踩着恨天高，在原地恨恨的跺着脚：“我是那种人嘛，真是的!\" 帝都老胡同 院子里正洋洋洒洒飘着鹅毛大雪，角落里那棵黄色的腊梅开得正盛，摇摇风姿在大雪里风骨绰绰。 来人穿着黑色的高筒皮靴，大踏着步子走来，两侧的肩膀上沾满了飘落的雪花，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串脚印。 他一个跨步，便跳到了廊檐下，抖了抖身上的残雪。 “澄澄，方便我进来吗？”朱红色的琉璃窗外，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的男生站在廊檐下，轻轻敲了敲铜黄色的门，康朗的声音传来。 “进”张澄的声音始终不咸不淡。 轻微的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门外推开了。 来人进了门，脱了沾湿的羊绒大衣，又摘了鹿皮手套扔在一旁，十指间早已被冻得发红，他搬了个椅子，坐在炭炉旁，伸出双手在炉前烤火。 “还真别说，整个张家，就你这屋子最暖和” “有事快说，我这儿地没空招待人” “哟，你这小子，跟我摆谱起来了”他并不理会张澄，反倒是伸手从果盘里挑了个桔子放在火炉旁烤着，又倒了一杯茶：“武夷山的？” “嗯”张澄眼都没抬，他今儿穿了套灰色的休闲服，右手的袖子被高高的挽起，手臂苍劲有力，手中紧握着一根毛笔，还差一点点这幅字便大功告成了。 “还真是什么好东西都在你这”他嗤了一口气，喝完一杯，伸手又倒了一杯。 “王晋辽你刚从南方回来，到我这，不会就是为了喝茶吧” “你这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什么事还都被你猜到了”王晋辽伸了伸弯曲着还有点酸的腿，转而翘起了个二郎腿，拿着虎钳从火盘里拣出刚才扔进去的桔子，剥了个口子，便一把塞进了嘴里：”我见到她了。” 张澄手中的笔猛地一顿，一滴醇黑的墨顺着鼻尖，滴落在那张干净的纸上，很快便染黑了一片。 桔子太烫 了，王晋辽又吃的着急，刚开口，舌头就被烫出了一个疱来，他自己都不确定刚才所说的话，张澄到底有没有听清楚。 只是，他刚抬了眼，瞧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便有了答案。 “人儿在南边挺好的，很快就要成为升处长了” “你办的？”他抬头问道。 “你没发话，我哪敢啊？人姑娘家自己能力好，上面还夸过呢” “我知道，她能力出众，若是在帝都——”他突然哑了声，闭上了嘴，不再说些什么。 “你怎么说话跟大姐一样，只说一半，真没趣”王晋辽刚提起了兴趣，正眼巴巴的瞅着张澄继续说下去，便被泼了盆冷水，好生没趣。 张澄将桌面上的废纸揉成团，随手扔在了青花瓷瓶里。 拉开梨花桌的屉子，取了一包茶叶，随手扔在了王晋辽的怀里。 “诶，小心点，这可是好茶，别给烧坏了”王晋辽抱着怀里的茶很是小心，他不明白，这么好的茶给张澄这么个不懂茶的人喝，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出去！” 第83章 吃饭 自从去年过年时在停车场匆匆见了一面，第二天一早，宋漫就收到了周宸请求添加微信好友的消息。 一看就知道是方文推荐的，顺道还把宋漫的电话，工作地址都告诉了周宸。 当时宋漫没想太多，只当是老朋友了，很快就通过了申请。 自从添加了周宸以后，两个人一年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聊过天，偶尔有交集的也不过是朋友圈互相点赞的那种。 只是今年年初，方文不知道怎么了，开始催得紧。 有事没事，就在宋漫的耳边念叨着。 就连周阿姨时不时的也在旁敲侧击询问着宋漫的工作忙不忙，有没有好好吃饭。 宋漫也是被催过婚的人了，怎么听不出这两位长辈话里的意思。 不过她也是学聪明了，遇上不想回答的，不愿意回答的，就开始东扯扯西扯扯，想尽办法把话题绕开。 好歹只是长辈们着急，反倒是宋漫和周宸这两个小辈佛系极了。 他们俩真正开始有交集，开始熟悉起来，还是今年年初，宋漫的钱包被小偷顺走了。 其实倒也没多少现金，但是里面装了不少卡，还有各种证件，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当年宋漫在藏区时偷偷拍下来的张澄开车的侧脸。 只是张澄一直都不知道。 这是张澄唯一一张照片，宋漫一直小心翼翼的保存着。 无奈之下，宋漫也只好报警了。 进了警局，宋漫这才知道原来周宸是江城的警察。 小偷来无影去无踪，小巷子里跑来跑去，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一时之间，很难找到小偷的踪影。 宋漫虽然着急，可是也知道工作的难度，只得是时不时的问一下进度。 这一来二去，两个人也慢慢的熟悉了起来。 周宸似乎比宋漫工作还要忙，经常半夜突发事故也要立刻奔赴第一线。 有时候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这也是宋漫熟悉了周宸之后，才知道的。 所以吃饭的事情，就被一拖再拖，直到拖到了现在。 第二天宋以寒当真没来，宋漫给他打电话时，他直嚷嚷着学校里有课，逃不了。 宋漫是提前十分钟到餐厅的时候，周宸已经来了。 “怎么来这么早？”宋漫坐下时，服务生已经拿来了两份菜单。 “今天正好在附近巡逻，遇上饭点了，就过来了”周宸解释得合情合理。 宋漫笑着点了点头，“你喜欢吃什么？” “我都可以”周宸微笑着看着宋漫。 细细一看，才发现今天周宸似乎没有穿昨天那件警服，而是穿着自己的衣服。 即使是冬日，汉城也有点燥热了起来。 中午十二点钟的太阳，又烈又大，晒得人头脑发晕，还没一会儿就觉得口干舌燥。 周宸的皮肤很白，今天穿着白色的卫衣，脖子上戴着银牌，头发似乎比昨天见面时要短了一点，似乎是新剪的。 这么看着，像是只比宋以寒高几届的大学学长，确实一点儿也不像是警察。 宋漫是随便穿了一条羊绒裙子，画了个淡妆，就出门的。 明明周宸只是比自己小了一岁，可是今天这么看来，宋漫只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倒不像是同龄人在吃饭，而像是姐姐带着弟弟来吃饭。 “我今天有哪里不对劲吗？”周宸瞧着宋漫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手足无措。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感慨自己老咯”宋漫笑着摇了摇头，抱歉的收回了目光。 “我也不过是比你小了一岁而已，你说自己老了，难道不是同时在说我也老了？”周宸半开着玩笑的问道。 “你还年轻着呢”宋漫故作深沉而成熟的语气轻松的说道，“追你的女孩子应该不少呢。” “如果我说我一直是母胎solo，你相信吗？”周宸亦是笑着的语气反问道。 “你？怎么可能”宋漫睁大着眼睛看着周宸，显然是一脸的不相信。 宋漫看着周宸就忍不住想起了宋以寒。 周宸这样的男孩子，阳光又帅气，虽然宋以寒也差不多是这种类型的，可是宋以寒那张嘴，又毒又贫，但是周宸不一样。 不管是几次无意撞见他在执行任务，还是私下里的见面聊天，周宸都要比宋以寒更温柔而成熟。 如果说宋以寒是还未见过世面的稚嫩与青涩，那么周宸是见过世面与磨炼之后的纯真与敬畏。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周宸笑了笑，那双正看着宋漫的眼睛闪烁着点点光芒，嘴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宋漫遇上他炽热的目光，忍不住一颤，很快就侧过了头，虚心而又紧张的瞥向了一侧，不敢再直视他。 周宸依旧轻声的笑了笑，静静的给宋漫倒了一杯柠檬水，放在宋漫的手边。 菜很快就上上来了，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还是足足点了五个菜。 两个人都在江城生活了好几年，口味自然也适应了当地的重口味，无辣不欢都是如此。 今天的馆子是周宸挑的，据说是他从大学吃到现在了，馆子开了几十年了，味道一直没变。 在宋漫还没来之前，周宸就做主先点了菜。 没想到，五个菜都是宋漫爱吃的。 “周宸你也喜欢吃粉蒸肉吗？”宋漫看着端上来，新鲜刚出炉的粉蒸肉，散发着米粉的香味儿和猪肉的鲜味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是经过改良的粉蒸肉，叫做麻辣粉蒸牛肉，味道有点麻有点辣，你试试看”周宸说着，已经给宋漫夹了一块。 宋漫吃完后，直点着头，“确实不错，我还是第一次吃带点麻辣味的粉蒸肉。”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你最喜欢吃得就是粉蒸肉”周宸放下筷子，自己并没吃多少，只是静静的看着宋漫在吃，眼底带着浓浓的笑意。 “这么久的事情了，你还记得到现在”宋漫不敢看周宸，只是低着头，慢慢的吃着饭。 “以前的事情太珍贵了，我都记得”周宸轻声的说道。 以前的事情，以前小时候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 小时候长辈们说笑，方文与周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方文怀孕不久后，周宸就怀上了，那时候两家人还笑着说，如果是女儿就作姐妹，儿子呢就是兄弟，如果是一儿一女呢，那就更好，定为娃娃亲。 宋漫也是后来听大人们说笑时，无意提起的。 也不大放在心里，只是一笑而过。 只是不知道为何，最近方文倒越发的开始提起这件事情了。 一直以为的玩笑话，竟然有一天要当真。 宋漫知道她和周宸都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让人主宰的性格，宋漫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所以这一次，宋漫同周宸一起吃饭，也是为了这个原由。 宋漫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回答周宸，只是静默着握了握筷子，默不作声的夹着菜。 “对了，钱包的事情有进展了”周宸随口说道。 宋漫这才抬起头来，眼中闪过欣喜和希望，“抓到了？” “已经掌握了小偷的行踪，就等着他下一次实施犯罪行为时进行逮捕”周宸说道，也是在有意安慰着宋漫，“这个钱包你从三月份等到了七月份，对你很重要吗？” 宋漫一时间答不上来，说重要吧，证件和银行卡其实都可以补办，说不重要吧，那张照片却是最后一张了。 宋漫沉默着笑了笑，勉强的开口，“里面的证件太多，我怕麻烦，不想去补办了！”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差点连宋漫自己都要相信了。 “也对”周宸应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周宸”宋漫不想再拖下去了，有些事情还是越早说清楚越好。 “宋漫”周宸同时开口。 两个人同时停住了嘴，看着对方，一时间没有说话。 “还是你先说吧”宋漫轻声说道，此刻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宋漫，这辆车你认识吗？”周宸说着，从手机里翻出了一张从监控视频里拍摄的照片。 照片是灰白色的，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看得不太真切。 但是车子的标志和车牌号还是能够勉强看得清楚。 “这是一辆黑色奔驰”周宸解释道，“你有什么朋友是开奔驰的吗？” 宋漫虽然不知道周宸为什么会这么问，可是宋漫还是有在认真的回忆着。 “没有”宋漫摇了摇头，她可以非常肯定的是没有，在汉城她所认识的朋友，大多跟她一样是工薪阶级，除了沈妍那辆帕梅拉以外，哪里开得起奔驰这种车。 “那牌照呢”周宸再问，“这辆车的牌照是江a·sm111，你认识吗？” 她突然觉得有一阵耳鸣，耳朵里一片轰鸣声，她什么都听进不去，只是死死的盯着那张照片。 “去年年初，在老家时，我无意中发现这辆车一直跟着你，就让人留心查了查，没想到后来回了江城，这辆车隔几个月就会出现一次，直到是今天才摸清了点痕迹……”周宸静静的说着，双手撑在桌面上，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漫漫，你也不用担心，有我呢……” 后面周宸还在说些什么，宋漫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第84章 深爱 四周的一切突然全部消失，宋漫只觉得自己正待在一个四面封闭，毫不透风的铁房子里，她的听觉她的触觉全都消失，她甚至说不了话，开不了口，只能不停的用力的敲打着铁壁，呼喊着放她出去，可是她的嗓子都快喊哑了，她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她像是一个丢了魂的孤魂野鬼，只是重复着，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在心里不停的默念着“江a·s m111”这个车牌号。 “偷偷背着我，在跟哪个妹妹聊天？” 那是他们准备出发动身回藏区的前一个晚上，宋漫在收拾行李，后来懒得动弹了，倒在沙发上半躺着，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喝着酸奶，一边指挥着张收拾行李。 等他吃完了一盘草莓，才想起来张澄还在可怜兮兮的收拾着行李。 一进门，就看见行李箱已经完完整整的摆放在了墙边，弄得一团糟的衣柜，也已经被整理的整整齐齐。 张澄呢，正靠在沙发上，颇有些兴致的看着手机屏幕。 张澄听着宋漫揶揄，只是抿着嘴笑，倒也不忙着解释，瞥了一眼宋漫后，仍旧只是笑。 “好啊张澄，你故意的，是不是”宋漫被张澄气得要死，鼓着腮帮子，走近张澄，想要看看他到底在看什么。 张澄伸出手一把将宋漫揽在了怀里，“这辆车怎么样？” “你地下室里停了这么多车，你还要买车？！” 宋漫忍不住小声嘀咕着，果然是帝都的张大公子，这财大气粗的，买车就跟吃饭一样，眼睛都不带眨的。 宋漫的话，一字不差的都进了张澄的耳朵里。 他倒也没有其他反应，只是笑着瞅着宋漫，“我的，不就是你的” “话虽然是这么个理，但是怎么听起来怪别扭的”宋漫推开张澄，连连摆手摇着头，“怎么听起来，像是我被包养了一样？” “嗯？”宋漫盯着张澄的眼睛，奇怪的问道，“我不干” “这就生气了？”张澄侧过头来，揉了揉宋漫的脸，“你包养我，成了吧” 宋漫故意没好气的瞅了一眼张澄，“张大公子，你就算是把我卖了，我都养不起你。” 张澄看着宋漫很是无奈，他的话一直都不多，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宋漫在闹，他在一旁抿着嘴低着头笑。 只是这次，张澄似乎是认真的，很想听到宋漫的回答。 “你再认真看看”张澄把手机递了过来，“最新款的梅赛德斯奔驰越野” 宋漫见着张澄认真的神情，虽然不大懂车，但是也是硬着头皮装模作样的看了看。 全黑色的奔驰，无论是从车子的轮廓和线条圆滑而又顺畅，仅仅只是从外型来看都知道一定是一辆豪车。 车子的线条和外型确实是宋漫喜欢的那类。 “我觉得挺好看的”宋漫实话实说，“不过发动机配置什么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宋漫偷偷瞥了一眼价格，竟然是张澄地下室所有车子里最便宜的一辆，价格居然都不过百。 实在不像是他们张家人的风格。 “怎么不说话了？”张澄问道。 “只是没想到，你怎么突然想起买车了？咱们不是马上就要动身回藏区了？”宋漫心里确实有些疑惑。 “地下室里的不是大姐送的，就是张家的长辈们送的，你知道我一直不大愿意用大姐的钱，也不想用张家的钱，前几天无意去了趟银行，看了看存款不多不少，是我这十几年攒的工资，所以我想用这些钱来做一点事情”张澄轻声的握住了宋漫的手，细细的说道。 “普通人家，像我这么大的年纪，应该都娶妻生子了，年轻的夫妻会为了自己的小家一起买车买房，我也不过是按照着大家的步骤一步一步的慢慢来”张澄一边说着，一边握着宋漫的手背若有若无的轻轻摩挲着。 他的神情平静而又安静，目光平和而温暖，眼前似乎已经浮现了一个温馨的小家。 直到是后来，他们回到藏区，两个人一心投入到救灾当中。 宋漫也渐渐的忘记了这回事。 直到是有一天，宋漫刚帮忙从灾区里带回了几个无家可归，失去双亲的孩子，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张澄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他们两个一个是白天忙，一个是整日整夜都很忙。 所以两个人几乎从来就没有在白天通过话，张澄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时，宋漫还是有些惊喜的。 “怎么了？”宋漫一边握着电话，一边在签着文件。 “下来了” “什么下来了？”宋漫听着云里雾里的。 “车牌下来了”张澄语气里难得露出少有的激动。 “数字好吗？”宋漫带着浓浓的笑意开口问道。 “跟你有关的数字都是最好的”张澄卖着关子。 “跟我有关？”宋漫也有些惊喜，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车牌会与自己相关。 “先不告诉你，等回了帝都你就知道了”张澄故意不说出来，想给宋漫一个惊喜。 “好啊，你还敢瞒着我”宋漫装作一副生气的模样。 宋漫在一头也忍不住笑了，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苦涩，这几年张澄风里来雨里去，在这边疆一待就是十几年，都是血和汗换来的钱，这一攒就是攒了十几年。 他虽然是帝都张家的人，更是张倾的亲弟弟。 可是很多时候，宋漫都知道张澄，虽然姓张，可是除此之外，他与帝都的张家，与那个赫赫有名的商界女强人张倾，似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关系了。 他好像只是那个守在高原，守卫边疆，扞卫祖国领土的战士。 孤独而又孤傲，冷漠而又沧桑的白杨树，傲雪寒霜却又身姿挺拔而刚健，与帝都的纸醉迷金，灯红酒绿，富贵繁华，全然不同。 张家的权力，张倾的富贵，都与张澄没有任何的干系。 他只是他，只是高原上的张澄。 银行卡里的数字，或许对于张家而言只是个小数点的存在，可是对于张澄而言却是他青春热血的全部。 宋漫怎么不会不懂她心心念念所爱所敬的男人。 她也身处于藏区之中，她怎么会不懂张澄这十几年来的千辛万苦呢。 不知什么时候宋漫已经停下了手中的笔，只身一人站到了河边，眺望着远处的皑皑雪山。 哪怕是手脚冰凉刺骨，大风呜呜吹得嘴巴都快要裂开了口子，耳朵里伴随着空荡的耳鸣声。 宋漫却还是忍不住为他热泪盈眶，为他祝福为他高兴。 “阿澄，恭喜你，以后你是有自己车的人了。” 她心爱的男人终于也有了自己的一切。 “漫漫，你说错了”耳边传来张澄的强烈的呼吸声，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的是张澄轻轻的笑意。 “不是我，是我们”张澄的声音很轻，却又一字不落的落进了宋漫的耳朵里，一点一点的敲打着宋漫的心。 宋漫无声的抹了抹眼泪，哭笑着说道，“对，是我们！” 他们虽然身处两地，但是在这一刻，他们的心是紧紧的联系在一起的，他们永远都是对方最为有力的支撑和依靠。 我们，是我和你，是两个人，是是可以阻挡一切风雨磨难，同甘共苦的共同体。 也不知道到底是回忆太过动情，还是爱始终只增不减。 宋漫的眼泪无声的，一串接着一串滑过眼底，怎么也止不住。 “江a·s m111” 宋漫一字一句听得真真切切，她抬起头来，几乎是以难以置信，甚至是颤抖的目光看着周宸的眼睛。 如果不是这串意味深长的车牌号，宋漫怎么也不会想起，照片里那辆黑色的奔驰，就是当初张澄非得让她一起选得那辆车。 直到是现在，分手了的第二年，宋漫才知道原来张澄口中的那份小心翼翼而又满怀心意的惊喜，是sm，是宋漫，是有关宋漫的一切。 她失魂落魄而又分外感动，以至于打翻了周宸早已给她盛好的鱼汤。 木制的筷子也随之滑落倒地。 “有没有烫着？快拿湿毛巾擦一擦”周宸从服务生的手中接过毛巾，扣住宋漫的手臂，将冰毛巾裹在被烫红的手臂上。 “疼不疼？我去给你买烫伤药”周宸看着宋漫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宋漫到底被烫到了哪里，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我没事”宋漫只是低着头，笑着摇着头。 宋漫抬起眼睛看着周宸，眼眶早已红透了一片，笑得凄惨而又美丽，像是一朵衰败而凋零的玫瑰，只剩下了最后一片待坠的花瓣。 也不知道是真的被烫得太疼，还是心里太痛，宋漫的眼泪越来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越擦，流得越多。 周宸看着宋漫，一时慌了手脚，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安慰宋漫才好。 直到是今天，宋漫才知道，张澄的这份爱，热烈而深重。 他从来不说，但不代表这份爱从未有过。 一直以来，宋漫只当是自己爱他爱得太深，在张澄的眼里，她宋漫什么都算不上。 可是现在宋漫一点都不信，张澄对她的爱一丁点都不会比她对张澄的少。 他始终隐忍而克制。 这么些年，从年初到年尾，他始终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一直在静静的看着她的生活，却没有过任何的打扰。 张澄，你到底是躲什么，你到底又在逃避什么。 宋漫一点都不相信，他让陈平带来的话，宋漫半个字都不会再相信了。 张澄一定有事情在瞒着她。 第85章 喝醉 “宋漫，你没事吧？你认识这辆车的主人？”周宸手足无措，看着宋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宋漫静静的看着周宸的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此刻心中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江城大大小小的案件都是周宸在审，宋漫一个眼神一个呼吸都逃不过周宸的眼睛。 况且宋漫也不想骗他。 “我认识”宋漫轻声的回答。 “前男友？”周宸的眼睛像是一把弯刀，虽然不至于锋利，但是此刻却是一眼洞察出了宋漫的心底事。 宋漫只是笑着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看来没有猜错”周宸突然很是神秘的笑了笑，“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宋漫诚实的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道。 “你还记得我们重逢后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周宸再问。 宋漫想了想，是一年前的大年初一。 “说来，也是以公谋私了”周宸说道这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特意记住了你的车牌号，回到局里时偷偷查了监控，你离开的那天晚上，这辆奔驰车一直跟着你，在你们家院子里抽了几个小时的烟，才肯走。” 周宸的话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宋漫听得真真切切。 原来树底下那几十个京烟烟头，真的是他的。 她曾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在心底深处想着，那会不会是张澄的，她矛盾而又尖锐，无数次她却又告诉自己，一定不会是他的。 只是在今天，往日里所有的奢想和盼望，在这一刻被人告知，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有迹可循时。 宋漫没有觉得开心，而是觉得心痛难忍。 明明两个人还是喜欢对方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为什么到最后，会这么累。 往日里她所有的逃避，在今天看来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周宸叹了叹一口气，又给宋漫递来一张纸。 宋漫轻声道谢，沉默着一点点抹干脸上的泪水，却又庆幸还好自己今天只画了个淡妆，妆还没有晕开多少。 “你还喜欢他吗？”周宸问道。 周宸和宋漫之间，因着小时候一起上学放学的情谊，虽然中间隔了十几年没有见面，可是这两年的相处，两人早就回到了从前打打闹闹，有话直说的模式了。 有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丝毫的避讳。 宋漫看着周宸的眼睛，她点了点头，却又很快的摇了摇头。 “周宸，我二十九岁了，我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任性妄为，我也不能再毫无顾忌、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我跟他已经两年没有联系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变，或者而言，我到底还是不是从前那个宋漫了”宋漫握紧手里的玻璃杯，手心却冷得直冒冷汗。 她好不容易把他从心底平息，好不容易渐渐的接受他和张澄已经分手的现实，然后现在却又突然告诉她，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怎么也做不到平心气和的去接受。 “宋漫，去见他”沉默当中，周宸突然开口，“我知道你一定要去见他一面，去解除你心底的疑惑，为什么不去见他一面？” “周宸，他已经结婚了” 宋漫不知道自己如何艰难的开口，说出这一句话来。 她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发疼，脑子晕沉沉的，每说出一句话，都是不经过大脑的。 她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关于张澄，她始终无法做到深思熟虑，无法瞻前顾后，无法犹豫不决，只是奋不顾身、不顾一切。 年后郭局退休，宋漫接替郭局的消息很快在江城传遍，虽然正式的文件还没有下来，但是大家都已经默认宋漫宋局这个身份。 宋漫来单位已经有七年了，这七年里，单位里来来往往的人数不胜数。 宋漫早已从当年那个被使唤来使唤去的小实习生，变成了如今的老人。 她是幸运的，也是唯一的，因为江城那年的一场雨，让她出现在了巡察组的视线里。 她的能力和付出都得到了上面的认可。 她也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木讷，不会说话不会喝酒，只会小心翼翼跟在郭局身后的小实习生。 如今的她也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八面玲珑的宋局。 分手的这两年，宋漫的生活可谓是过得乱七八糟，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常常是喝醉酒回家蒙头就睡。 大概是上天看她实在可怜，让她情场失意，职场终得意，她的路越走越顺畅，工作也越来越忙了，好似也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想起张澄。 宋漫苦笑着，招呼服务生拿了一瓶二锅头。 摘了瓶盖，对着瓶子一口气干了。 只是最后几口，还是喝快了，止不住的咳嗽。 呛得眼睛，脸，脖子都红透了。 “我的姐姐啊，哪有像你这样喝酒的，这不得要把自己喝死”周宸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宋漫手里的二锅头。 他看着宋漫又是心疼又是无奈，闷着气一口喝完了剩下的酒。 宋漫没理会周宸，又喊服务生拿了几瓶二锅头过来。 宋漫没醉，只是看着周宸，笑得妩媚而动人。 宋漫的皮肤从小就很白，后来长大了也一直都有在细心的防晒美白，现在的皮肤比小时候还要白了不少。 她的长发已经有两年没有染过，乌黑发亮，触及腰间，低头弯腰时，瀑布般的长发柔顺而又细密，从头顶倾泄而下，散在胸前。 好看的锁骨在黑发里若隐若现，黑与白相互映衬之中，黑越发得黑得深邃，白越发得白得发光。 刚刚呛了酒的缘故，她的嘴唇红润得像个小樱桃，皮肤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好似那白也终于有了血色。 周宸静静的看着宋漫，这个小女孩如今是真的长大了，一瞥一笑，都有了成熟女人的温柔与风情。 周宸作为正常的男人，怎么会不动情，可是现在他更多的是心疼和无奈。 明明他们都在江城，如果他们能够早一点，只要比张澄遇见宋漫更早一点就好了。 他绝不会让宋漫受任何的委屈，流任何的眼泪。 可是，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如果，哪有这么多的未卜先知。 他知道那个人在宋漫心底的位置。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他能做的只有留在宋漫的身边，安静的陪着她。 周宸一言不发，看着宋漫，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喝着闷酒。 宋漫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可是她还是要勉为其难、强颜欢笑，她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她才不会为张澄难过。 过往的一切，宋漫也许可以不在意，可是张澄呢。 张澄已经结婚了，他再也不是三年前在雪山脚下许愿她心爱的女孩生生世世平安喜乐的男人了。 他有自己的妻子，有自己的家庭，他再也不属于她一个人了。 后来宋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瓶酒了，只记得自己一个劲的在给周宸道歉。 周宸只是笑着，一边搀扶着宋漫，一边细心的安慰着她。 两个人是晚上约的饭，却喝酒喝到了半夜，直到是宋漫喝醉了，倒在桌子上，她才安静了一点。 周宸亲自送宋漫回的家，给她脱了鞋，又扶着她上床睡觉。 从头到尾，周宸都没有半分的逾矩。 反倒是格外的沉默格外的安静，小心翼翼的给宋漫擦了擦脸，又擦干净了手，给她调好了空调的温度盖好被子，又从厨房里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子上。 好在宋漫的酒品很好，喝醉了只会埋着头安静的睡觉。 此刻宋漫已经睡得沉稳，呼吸变得平和。 黑暗里，周宸关上了床头的台灯。 静静的握着宋漫的手，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漫漫，你知道的，从一开始接近你，我的心思就不单纯”周宸无奈的苦笑着。 “周宸……” 睡梦中，宋漫似乎是听到了周宸的声音，她忍不住呢喃着周宸的名字。 “我在”周宸轻声温柔的应着。 “漫漫，你还和小时候一样，不善言辞，一着急就说不出话”周宸静静的回忆着，小时候的记忆深深的刻在周宸的脑海里，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记忆里，那个小女孩，不会说话也不开朗活泼，却又始终真诚始终善良，她的语文和英语成绩特别好，按理说应该是能说会道的，可是她一着急就不会说话，只是哭。 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说话，只会红着脸，生着闷气，把委屈都咽在肚子里。 每次小女孩不开心的时候，周宸总是第一个去想着法儿逗她开心。 小时候，烂漫而天真，很多不开心的事情，转眼间就可烟消云散，孩子的心里不装事，哭过了笑一笑，就好了。 可是长大了，一切都不同。 伤心难过的事情，会记在心里很久很久。 这十几年来，周宸日日夜夜都在回想着当年的一切，对于宋漫而言小时候的记忆早已尘封已久，可是对于周宸而言，却是他的一切，他无数次回忆着幻想着。 黑暗里，周宸看着宋漫的脸，只是无奈的苦笑。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星期前刚拿到的钱包。 就算他是警官他要秉公办案，可是他也有私心，他不过是想多见她几次。 只是他还是看见了那张放在夹层深处的照片。 那是一张穿着军装男人的侧脸。 同样也是宋漫心底最爱的人。 也是从那一刻周宸才知道，什么是有缘无份。 就算他们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终究是错过了。 周宸小心翼翼的放回宋漫的手，又替她捏好了被子，站起身来，把钱包放回到桌面上。 “漫漫，对不起，是我自私了” 既然无法做恋人，那就做一辈子的朋友陪在你的身边。 第86章 永远的朋友 宋漫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就瞧见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钱包。 她开心得不行，抓过钱包，从夹层里拿出了那张让她想念许久的照片。 还好，还好照片还在，整整齐齐的放在夹层的深处，并没有任何的破损。 宋漫紧紧的捂着照片，又是哭又是笑。 有时候，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对于张澄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她很矛盾又很尖锐，她曾经无数次认为她对张澄的感情已经淡了，可是又是在无数次当中，她不停的回忆着张澄回忆着有关于张澄的一切。 醉酒之后，尤其是喝了好几瓶二锅头之后，头痛到要爆炸，桌边放着一杯倒好的凉白开，宋漫勉强喝了几口才觉得稍微好些。 宋漫靠在床头，看着房间里的暖色墙纸怔怔的发着呆。 昨天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完全记不起来了。 没想到，就算是如今她已经有了很好的酒量，可是每每一提到张澄，她还是会喝醉。 她已经很少哭了，可是一提到张澄，她还是会忍不住掉眼泪。 帝都距离江城一千二百公里的距离，帝都的人不会知道宋漫，江城的人对张澄这个人也知之甚少。 两年里，这是宋漫第一次主动提起张澄。 两年过去了，宋漫本以为现在的她已经足够坚强足够勇敢，可是两年并不能改变一切，她早应该明白的。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宋漫瞥了一眼，是郭局的电话。 现在如果还有事情值得郭局亲自打来电话，那也就只剩下一件事情了。 “老郭”宿醉之后，宋漫的声音沙哑了不少，就算极力掩盖，郭局还是听出了破绽。 “又喝醉了？”电话里郭局的声音慢悠悠的传来。 宋漫知道，这什么事情都是逃不过郭局的耳朵。 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昨天晚上小酌了几杯” “我看不是小酌几杯吧？应该是小酌几瓶了吧”郭局故意笑着说道。 宋漫没办法，只能支支吾吾的应和着，也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是问你去不去”郭局言归正传，他也没工夫跟宋漫在这瞎扯了。 宋漫沉默着，许久都没有在开口。 要不是郭局知道宋漫没这个胆子敢挂他的电话，要不然他现在都以为宋漫睡着了。 郭局还想开口，电话里，宋漫总算是出声了。 “我去”这一次回答得格外干脆，居然一口答应了。 “想好了？”郭局倒也没有惊讶，毕竟如今宋漫也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实习生，她想什么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打算了。 郭局也不用再操心了。 “嗯，迟早是要走出这一步的”宋漫带着无比坚定的口吻，已然是下定了决心。 “这就好，就算是这次不去，等明年我退了，你也是要去的”郭局的语气总算是轻松了点。 这件事情，前前后后劝了她好几次了，每次都被宋漫一口否决，坚决不肯去。 劝了几次，都不愿意去，郭局想着这是最后一次劝了，她要是实在不乐意去，那也只能拖着这张老脸亲自上了。 只是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居然又愿意去了。 “放心吧老郭，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电话里，宋漫笑着拍着胸脯保证。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吧” “不需要再休息几天吗？” “不用了，我年纪轻辈分晚，去晚了不好”在这方面，宋漫的考虑比年轻的时候周到了不少。 以前年纪轻，变着法想着摸鱼偷懒，什么事情都是能拖就拖，实在拖不了，才硬着头皮做完。 现在呢，年纪大了，做事情倒也积极了很多。 宋漫都忍不住在想，自己的人生过得是两极颠倒，年轻时候不努力，年纪大了才知道后悔慢慢补救。 既然决定要去，那就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去。 宋漫给沈妍打电话时，她已经飞到了南方某海滨城市了。 “你要去帝都？”沈妍惊得从沙发跳了起来，差点闪着腰，刚咬上的一口苹果，就被她扔在了一旁。 “大概去六个月吧”宋漫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这么久？” “郭局年纪大了，我不去，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亲自去吗？” “可是你不怕吗？” “怕什么？” “张澄” “我这次去，也是因为他”宋漫不打算隐瞒。 “你疯了？” “我好得很”宋漫都忍不住白了一眼沈妍，沈妍这姑娘以前机灵得很，可是自从跟了彭啸，越来越傻白甜了。 “你真的想好了？” “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就让你家那位告诉张澄，我明天就去帝都”宋漫肚子饿得很，懒得再说下去了。 没理会沈妍，就直接挂了电话。 厨房里，电煮锅里还温着小米粥。 宋漫就算是迟钝，她也知道是周宸煮的。 只是今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宸，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周宸说些什么。 她的思绪很乱，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 所有想要说清楚的话，都没有说清楚。 周宸对她很好，会特意给她买奶茶，给她送好吃的，也会在雨天给她送伞。 可是宋漫已经不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了，奶茶她不爱喝了，好吃的也提不起兴趣了，雨伞没有但她有车。 那些令人悸动的瞬间，对于宋漫而言只剩下感动。 她念旧长情，一旦心里住了一个人，就再也忘不掉了。 临登机时，宋漫站在巨大透明的玻璃前，看着偌大的停机坪上几十架飞机。 玻璃被擦得透明，照射着自己的身影。 阳光很好，天上的云朵格外的洁白，就连天空也是少有的湛蓝宁静。 宋漫拖着行李箱，考虑了很久。 从昨天开始，一直到今天。 宋漫只睡了三个小时，她一直都在想应该怎么开口。 直到是现在，她也没有找到办法。 手机始终停在周宸的页面，电话迟迟没有拨打出去。 还有五分钟登机。 五分钟不长不短，一通电话够了。 “喂，漫漫？”风很大，似乎是在外面，声音有些嘈杂，周宸的声音有些沙哑，伴随着风声，有些听不太清楚。 “我要去帝都了”宋漫声音平淡。 风声呜呜得吹，有很长一段时间，宋漫都听不见周宸的声音，只听着风声不断。 “周宸？”宋漫忍不住喊着他的名字。 还是呜呜不断的风声，伴随着沙砾感。 “周宸，你在哪里？你不在江城吗？”一时间，宋漫突然有些心慌。 “没想到今天风会这么大，”周宸的声音隐隐约约伴随着风声传了过来，很快，宋漫才能再次听清，他的声音依旧温柔，“漫漫，别担心我，我很好” “你在哪里？”宋漫追问着。 “我在江城呢” “你别骗我，你不在江城，江城今天没有风” “扎西德勒”一口地地道道的藏语，从电话里头传来。 “你在藏区”宋漫这一句不是在问，而是已经肯定了。 电话里，周宸在淡淡的笑，笑到最后，他只觉得胸口在隐隐作痛，止不住的大口大口的呼气，却还是在笑。 “还是什么都逃不过漫漫你的耳朵” 玻璃前，映照着宋漫红红的眼睛。 “以前总听你念叨藏区的好，这次总算是有机会亲自来一趟了” “周宸，你这又是何苦呢” “漫漫，至始至终，都只有甜没有苦”周宸依旧在笑。 宋漫喉咙哽咽，像是卡住了一根鱼刺，怎么也开不了口。 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前往帝都的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请您抓紧时间由5号登机口登机，谢谢 候机厅内，已经开始响起催促登机的广播。 “漫漫，时间不早了，快登机吧”周宸在催。 “周宸……”宋漫还想说最后一句话，“对不起” “漫漫”这是周宸无奈的笑着，“你永远不用对我抱歉。” “周宸真的对不起” “听说你这次从帝都回来后，就是宋局了，提前恭喜你了” “别哭了，去帝都，就要高高兴兴的去” “宋漫，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从前宋漫常常提起朋友这个词，每次周宸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这一次，却是他主动提及。 周宸头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是从血里拎出来的。 “一路顺风，照顾好自己” 周宸第一次先挂了电话， 忙音传来，宋漫才觉如大梦初醒。 刺耳而尖锐的轰鸣声从湛蓝的天空划过，一架白色的飞机冲上云霄。 她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她对周宸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可是现在她却心痛无比，心如刀割。 周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如果有缘，我们下辈子再见，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 曾经，我无比渴望能有一个我爱的人，他也同时爱我，照顾我，关心我。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年轻，我再也无法像年轻时渴望温暖和关心。 我的脾气还和小时候一样犟，不撞南墙不回头。 此去帝都，我也不知道前路到底是什么。 可是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周宸，我们不一样，你值得更好的人，你值得被爱。 以后你一定会遇到能给你幸福的女孩。 但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 第87章 重回帝都 宋漫到达帝都的时候，帝都正下着雪。 大厅里有几个工作人员穿着一身黑色便服，正拿着牌子接机。 “请问是江城来的宋局吗？”来人，似乎认识宋漫，远远的便朝着宋漫走了过来。 宋局？宋漫心里有些惊讶，上头的文件还没有下达，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 “宋局”这声称呼，宋漫还有些没适应。 能在帝都做事的人，各个都是聪明人，没等宋漫开口，来人便继续开口说道，“文件已经草拟的差不多了，明年开春就会下达，您放心，我们从来不说没有依据的话。” 宋漫看着来人，心中再次一惊，江城是真的比不上帝都，瞧瞧这帝都里随随便便拎出来的一个人，都像是人精一样。 宋漫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辛苦了，谢谢！”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车子缓缓行驶在长安街，车上从各个地方来帝都学习的人都拿出了手机拍照，无不感叹于帝都的宏伟与壮丽。 “上次来帝都还是二十年前呢，没想到变化这么大！”一位头发略白的中年工作者，看着窗外略显兴奋的说道。 “去年小孙子来帝都上学，他爸妈正好来帝都旅游了几天，给我拍了不少的照片呢”另一位开口，满脸笑意盈盈。 “老许啊，你怎么没跟着一起来玩几天？” “那哪能，扶贫攻坚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哪里能脱的开身！”名叫老许的老干部听了直摇头。 “你啊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非得累死不可！” 宋漫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 这辆车上，坐着的大部分都是年纪四五十多的老干部了，宋漫年纪轻轻不过刚刚三十岁，在整辆车里倒显得格格不入了些。 这次来自全国各地的地方工作者齐聚帝都，学习最新知识和要务，全都被安排在了市区一角的军区大院里。 宋漫拖着箱子，爬了三层楼才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是在军区大院里，但是好歹房间是一人一间，像是小型的招待所，装修虽然是旧了一些，但是东西全都一应俱全，整洁干净，住起来也很舒服。 今天是来帝都的第一天，还有一些干部要过几天才能到，三天后才会正式开始学习。 宋漫是第一次来帝都学习，身边也没有几个认识的人。 在房间里放好行李以后，便有人来敲门。 “宋局，这是今天的午餐！” 宋漫从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了午餐，轻轻的点了点头。 “军区大院可以随便出入吗？”宋漫问道，她来帝都也是有其他事情要做的。 工作人员说道，“这几天，凭工作证到门卫安保处登记便可以出入，但是三天后人员来齐，就只有每周周末才可以，希望您能理解！” 宋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笑了笑，“谢谢！” 饭后，帝都的雪越下越大了。 窗前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雪，窗户上结满了冰花。 宋漫看着电脑屏幕正发呆，手头上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事情都暂时交给了副局去办。 她自己也乐得清闲。 宋漫来帝都的事情，除了局里面几个熟悉的人知道以外，就只有沈妍知道了。 虽然到现在为止，宋漫仍然没有张澄的消息，但是宋漫知道，但凡只要她开口，沈妍就一定会帮她。 宋漫穿着羽绒服，背着包，出示工作证在保安处登记了以后，很顺利就出来了。 大街上白茫茫的一片，双脚踩在雪地里总有吱呀吱呀的响声。 今天是工作日，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又因为军区大院这条路本就偏僻，冷冷清清的，三三两两也只有几个扫雪的大爷和大妈。 宋萱毕业了以后，顺利的留在了封远，如今已经是封远集团的正式员工了。 两姐妹，虽然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但是宋漫这次来帝都也并没有告诉宋萱。 手机铃声响起，宋漫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宋漫，你到哪儿了？” 电话里的人，语气温柔。 “我在路上快到了！” 宋漫和程溪约好了在五道口附近的一个咖啡厅见面。 程溪是宋漫在p大读研期间的好朋友，虽然如今毕业了好几年，两个人之间也并没有频繁的联系，但是一见面，却丝毫不觉得陌生。 程溪毕业了以后，并没有干自己的专业工作，反倒是转行当上了摄影师，如今已经是某家有名杂志社里的签约摄影师，上个月刚刚从北疆拍广告回来。 “宋局，好久不见啊！”程溪推门而入，肩膀上散落着雪花，周身带着些许寒气。 宋漫起身，向她挥了挥手。 “程大摄影师，你就不用取笑我了！” “准备在帝都待多久？”程溪捧着一杯美式，开口问道。 “少说也得有几个月！”宋漫估摸着。 “今年过年来得早，算上日子，不还得留在帝都过年了？” 宋漫点了点头，算上日子，大抵是真的要留帝都过年了，这几年事情多，每年春节吃了团圆饭，就要走，也没有在家里多留几天。 “上我家过年去，正好我也是一个人！” “你爸妈呢？” “我嫂子今年刚生了个小外甥，他们俩去我哥家过年，顾不上我的”程溪笑眯眯的开口，“今年过年，可没有人再烦我了！” “宋漫，来不来！我是认真的！”程溪为人爽快又大气，说出口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好啊，等我们发了通知，我立刻告诉你，行了吧！” 宋漫和程溪聊了最近的境况，程溪也是除了沈妍以外，唯一一个知道宋漫来帝都的私心的人。 程溪不是喜欢废话的人，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宋漫啊宋漫，没想到连你也没有逃过恋爱脑！” “走吧！”程溪活蹦乱跳的拉着宋漫起身。 “去哪儿？”宋漫问道。 “今天帝都难得下了场大雪，这么美的雪景不看可惜了，陪我去故宫走走！” 第88章 紫禁城 今天是极为普通而寻常的一天，就连故宫里面的游客都很少，白茫茫的一片，放眼望去，几十米内看不见一个人。 从午门出发，走过内金水桥，穿过太和门广场，再过昭德门，一路上除了故宫的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可见的是像程溪一样有备而来的摄影师。 宋漫陪着程溪走走停停拍了不少好看的照片，偌大的宫廷里只听见走在雪地里吱呀吱呀的声音，宋漫虽然有些累，但是心里却比以往都更加的平静。 “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一行很无趣？”程溪举着相机，正在找准角度构图调参数，正瞥见宋漫看着太和殿发呆。 宋漫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要不是我天生没有艺术细胞，要不然我也得试试！” 咔嚓一声，程溪已经拍完了一张甚是满意的故宫雪景图。 “干我们这一行，有时候干久了，也不是没有无聊的时候，只是看谁更耐得住寂寞罢了”程溪看着手里的照片，平静的说道。 宋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下雪天的故宫，真的别有一番韵味”宋漫挽着程溪，二人从太和殿旁的中左门穿过，再从乾清门进入。 “那年你不还心心念念的想来故宫当志愿导游的吗？还记得吗？”程溪似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趣事。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得”宋漫笑得无奈。 “那可不，上一回我们来故宫，那时候还是暑假呢，成千上万的游客在坤宁宫外拍照，只是可惜了坤宁宫那时候正在维修，里里外外一圈又一圈的给围上了，啥都看不见”程溪说笑着，不知不觉，两人竟然又走到了坤宁宫外。 “我也记得，那天我还掉了一部手机，回去的地铁上哭得可惨了呢！” 那天的游客可真多啊，就连地铁口里也是挤满了人，女孩子爱漂亮，又是夏天，穿得也少，新买的手机就放在小挎包里面，不一会儿，手机就不见了，宋漫哭了一路，可伤心了。 “我们俩，可真是怨种姐妹花了，瞧，今天坤宁宫又在维修呢！”程溪指了指不远处的坤宁宫大门。 只见着匾额上，黄色的琉璃瓦和朱红色的宫墙上都围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网。 “再等等，说不定下次再来的时候，它就修好了！”宋漫轻声安慰道。 程溪轻点着头，“你说得对，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往后的日子又有谁能知道呢？ 虽然故宫里仍有不少的宫殿在重新修葺，但是从午门到神武门，由南向北，一路上也拍了不少好看的照片。 程溪和宋漫两个人都是大忙人，下个月开始，宋漫就要正式开始学习了，也不能随随便便请假出来，程溪下个月也要飞一趟西班牙，待上大半个月才能回来，回来又碰上年底，一堆事情要忙。 下一次再见面，可能真得是春节过年的时候了。 程溪拉着宋漫前前后后拍了不少照片，美其名曰是送给宋漫的新年礼物。 宋漫想看看底图，程溪只是笑眯眯的藏着掖着，说什么礼物提前看到了，就没意思了。 程溪还和当年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大概搞艺术的人，心底都留有最初的纯真和烂漫吧。 宋漫和程溪待在一起，总觉得就像是回到了当初读研时候，漫步在帝都的街道上，看着金黄的落叶飘落。 程溪把宋漫送回军区大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外面的车是不允许进大院的，程溪只能把宋漫送到大门口。 “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是！” 宋漫笑着点了点头，下了车。 “外面天寒地冻的，早点回去吧，不用等我”程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摇下车窗说道。 “没事”宋漫摇着头。 “你啊你，真是拗不过”程溪无奈，只好一溜烟，踩了油门就走。 以前上学的时候，她们宿舍一个在东区一个在西区，宋漫和程溪都买了辆小电驴，有时候是程溪送宋漫回寝室，有时候是宋漫送程溪回寝室。 两个人就约好了，一定要看着对方离开了视线，才能回。 只是，没想到如今过了这么久，宋漫记得，程溪也没有忘记。 白色的奔驰，在雪地里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路口的转弯处。 保卫处，正好是交接班，宋漫安静的拿出工作证，交给士兵登记。 大雪在傍晚的时候已经停了，雪已经有几米厚了。 路中间的雪已经被铲到了一旁的树下，大院内的路灯比外面的都要亮一些，明晃晃的灯光，拉着人的影子又长又孤独。 宋漫拿出手机，挑了几张在故宫拍的照片，这几张都是程溪手把手教宋漫拍的。 真别说，大师就是大师，无论是构图还是颜色都是极好的，看起来竟然一点都不像是手机能拍出来的照片。 选好了三张图，宋漫又打上了几个字，“今天坤宁宫又在维修”，简简单单，时隔一年，宋漫再次发了朋友圈，虽然是没头没尾了些，但是能看懂的人看得懂，目的就成了。 发完以后，宋漫算是心满意足了，竟觉得连脚步也轻松了不少，一路上蹦蹦哒哒的。 去了一趟故宫，走了两万多步，宋漫回了房间，洗了个热水澡，趴在床上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醒来，正好是七点钟，不早也不晚。 照例是起床刷牙换好衣服以后，宋漫便开始处理公务。 如今需要宋漫亲自处理的事情已经少之又少，大部分的事情下面的人足够应付，实在把握不住的，也都拿去问副局了。 真正传到宋漫手中的，确实没有几件，看完了文件签完了字，再重新传回去，也不过是刚刚九点。 宋漫重新打开手机的时候，朋友圈那里显示着几十个人点赞的消息。 “下次再去，一定可以看得到”第一条评论消息就是程溪的消息。 下面零零散散的还有几条，以前研究生时期留在帝都工作，如今已经小有所成的同学的评论。 无非都是些约饭啊，见见面这类的客套话。 宋漫没有删张澄，她是故意发出这条朋友圈的，即使她也不知道张澄有没有删了她，她也不知道张澄会不会看见这条朋友圈，但是她还是发了，她在赌，她打赌张澄一定会看见这条朋友圈的。 像是笃定了一般，她坚信，只要张澄看见了，但凡他还喜欢她，那么他就一定会来找她的。 第89章 生病 在帝都学习的日子，普通却又忙碌。 像是一瞬间回到了读书时期，每天几点钟起床，几点钟睡觉，几点到几点该做些什么，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每天上完这门课，就要赶去上另一门课。 在帝都待了差不多有半个月了，宋漫已经完全适应了在帝都学习的生活。 每逢体能课下课之后，宋漫的双腿已经僵硬得动不了，只得一瘸一拐的，一步一步的挪回去。 同期学习的干部，不少是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体能课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偷懒。 可是宋漫这个班，刚好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负责体能训练的教官，一板一眼的，不肯放水，训练起来，比谁都认真严格。 宋漫也不是二十岁出头的愣青了，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也只得硬着头皮在训练场上负重站了一上午。 膝盖的伤，是那年在藏区留下的旧伤。 每年下雨变天，夏热冬寒之时，双腿又酸又麻。 不过都这么些年了，宋漫都已经习惯了。 每次训练完，宋漫都顾不上吃饭，只想着早点回床上躺着。 好在隔壁房间的顾潇潇这几天直嚷着减肥，一到吃饭的时间，就溜回房间，不吃饭。 每次回房间的路上都是顾潇潇扶着宋漫回去的。 顾潇潇年纪比宋漫还要小一点，才刚刚入职，就被派来学习。 来帝都学习，本来也不是什么肥差，顾潇潇单位里都是年纪四五十的老干部了，就她一个年轻人，不派她来，还能派谁来。 顾潇潇自己也乐在其中，来学习又不是不能摸鱼，工资照发，还有奖金和补贴，随便算算，半年下来，至少还能多拿几个。 “宋漫姐，你这腿不行，就跟教官说说，这么下去也不行啊“顾潇潇一手扶着宋漫，一手拎着包，无奈道。 “还有半个月就结束了，还能忍” 虽然腿脚是没有以前利索了，但是走路还是稳稳当当的，就算是没有顾潇潇，宋漫也是能慢慢走回去的。 但是她最怕的就是特殊化，初来乍到，不想三天两头的打报告。 “有福不享，也只有你了”顾潇潇看着宋漫也是无奈，瘪了瘪嘴。 “还真别说，我已经好几天没碳水了，一斤都没瘦，我快气死了”顾潇潇小嘴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 年轻就是好，顾潇潇就算是几天不吃饭了，气色看起来都比宋漫好。 果然是老了，看着顾潇潇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宋漫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岁月不饶人。 照例回了房间，宋漫暖暖的泡上了脚，裹着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第三周，课程调整，一连五天都有体能课，唯一能让人开心的是周五的下午可以不用再上课了，休息半天。 五天的体能课，不是负重站立，就是负重长跑，每天晚上回来，要泡很久很久的热水，膝盖才会慢慢有了知觉。 再站下去，腿是真的得废了。 周四的时候宋漫打算预约检查的，才知道专家号要提前一个星期预约。 现在别说是专家号，就算是普通门诊，都没号了。 宋漫只好给程溪打电话，她点子多，认识的人也多，总能有办法的。 事情很顺利，宋漫和程溪通完电话，十分钟后，程溪就打电话让宋漫周五下午去医院检查，其他的她都已经安排好了。 看病的医生，正好是程溪大学时候的前男友，两个人谈了半年，就分开了。 虽然是前男友，但也没有什么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无非是三观不同，平静的分手，直到如今，都是好朋友的关系。 男方前几年都在美国读书，去年才刚刚回国的，在帝都某家医院就职。 宋漫打车到医院的时候，周五的下午已经没有多少病人了，医院里难得的冷清。 宋漫拿着周医生开的单子，很快就拍了片，查了血和敏感因子。 宋漫回来的时候，周医生正在打电话，见宋漫来了，他快速的结束了对话。 “刚才是程溪打电话来，问了你的病情”周医生解释道。 周医生戴着金框眼镜，皮肤很白，言谈举止温文尔雅，房间里面养了几盆绿萝，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虽然周医生和宋漫同岁，但是看起来，周医生还要年轻一些。 “听程溪说，你也是p大的？”周医生寒暄道。 宋漫点了点头，一边递上了自己的检查结果。 “研究生在p大读了几年，不像你和程溪本科和硕士都是p大的”宋漫倘然而自然的点了点头，解释道。 宋漫本科读的是一所非常普通的一本院校，考研那年认认真真狠心学了一年，成为全校唯一一个考上p大的研究生。 程溪和周医生是保研本校，直接上的p大。 高校圈里本就有鄙视链，本校的瞧不起外校考进去的，一直都是如此。 程溪却与其他人不同，她爱自由，不受拘束，什么鄙视不鄙视的，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正因为，宋漫了解程溪，所以自打是第一眼看见周医生，她就知道，难怪程溪会和周医生掰了。 因为两个人，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周医生翻动着检查报告，“骨头没有问题，但是你看这几个数据明显偏高” 宋漫不懂医学，只是顺着周医生的手指看去，整整一面就没有几个是正常数据。 “都是老毛病了，这几年都这样”宋漫慢慢开口，显然并不在意。 周医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身体是自己的，还是要好好爱惜，你还年轻止痛药我就不开了，单子上的药要按时吃，平日里也要多注意保暖和休息，你这个腿，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了，年纪轻轻的，落下了病根，年纪大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宋漫笑着点了点头，她从周医生的手里接过了单子，匆匆一扫，竟然开了二十多盒药。 宋漫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头，心头有些惊讶。 “别看有这么多，也只够你吃一个疗程，等过了这个疗程，再看看有没有好转，到时候再重新开药”周医生耐心的解释道，算是少有的耐心。 平日里医院的医生都像赶集似的，恨不得看完了病，就要赶人。 不用多说，宋漫也明白，到底是程溪这层关系，要不然周医生这个大忙人也不会这么耐心。 宋漫站起身道谢，“今天谢谢周医生了” “不客气” 第90章 意外重逢 宋漫转身出了科室，从药房里拿了药，出医院大厅，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六点多的冬天，医院外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正是晚高峰，宋漫站在路口许久了，一辆空车也没有拦到。 “滴滴” 是周医生的车。 “宋漫，现在是晚高峰，不好打车，你坐我车吧”周医生开口。 据程溪所说，这些年来，周医生醉心于学术研究，自从跟程溪分手了以后，竟然也没有再找女朋友了。 明眼人一看，也能猜出来一二了。 宋漫没有多想，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周医生。” 周医生是个健谈的人，待人接物也不错，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两个人聊天，也没有尴尬的地方。 直到是到军区大院门外，才刚刚七点多。 “周医生，改天等程溪回来，我再请你们一起吃饭” “程溪，她，她什么时候回来？” 宋漫摇了摇头，“她这个月应该在西班牙，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清楚。”宋漫实话实说，她是真不清楚，程溪这个大忙人，行程都不是固定的，宋漫哪里能知道。 回来的时候，顾潇潇正从食堂出来回房间。 远远的就瞧见，宋漫手里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的药和检查报告，袋子上面还印着某某医院的字样。 “宋漫姐，这是去医院了？”顾潇潇远远的跑来，接过宋漫手里的东西。 “你不减肥了？” “诶呀，这帝都的冬天太冷了，不吃饭实在扛不住”顾潇潇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来。 宋漫看着顾潇潇只是笑，她像顾潇潇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一个劲的折腾。 新的一周，体能课又被安排了整整一周，宋漫心里叫苦不迭。 自从大半个月前，帝都下了一场大雪以后，帝都的天气一直都很好，就连雾霾也少了很多。 冬天里，枯黄色的落叶，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的美丽。 宋漫站在训练场上，时不时也会看着枯黄的落叶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漫，你的腿是不是不舒服？”带队教官突然一声，吓得宋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宋漫狐疑的抬起头，看着带队教官，直摇头。 说实话，这几天虽然都有按时的遵医嘱吃药，但是每天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还有上课，一天下来，宋漫都不能好好的休息，全都是高负荷工作。 而膝盖的旧伤，仅仅靠吃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但是好歹，宋漫不想添麻烦，每天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咬着牙坚持，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宋漫的膝盖有伤。 “宋漫” “到” “你膝盖的伤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去那边休息”带队教官的语气生硬，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给一丝一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眼下这么多人看着，宋漫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一瘸一拐的移动着。 第一天宋漫只以为是带队教官眼睛毒，没想到一连三天，几个不同的教官，一到点就让宋漫去一旁休息。 也不说一句多余的话，宋漫心里疑惑极了。 她膝盖受伤这件事，除了程溪、周医生和顾潇潇以外，就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可是现在好了，人尽皆知，这从江城来的宋局年纪轻轻，只知道变着法的偷懒，好好的体能课，变成了她的游乐场。 宋漫实在没这个胆子担得起这个罪名。 她故意等到一点钟去的食堂，这个时间点一般是各部分教官和分区领导吃饭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走光了，早早回到房间休息。 “那江城来的宋漫，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给她放水？”说话的人，是其他片区的带队教官。 “具体我也不清楚，听说跟咱头儿的好兄弟有关” “头儿土生土长的帝都人，他周围的兄弟都在帝都，哪里会认识什么江城的人，你可别瞎扯，小心嫂子知道了” “去去去，我瞎扯个敦儿，是真的” “我前几天去头儿的办公室，好像是瞧见两个穿军装的人” “呲，那有什么稀奇的” “那两个年纪不比我们大多少，军衔却比咱头儿还高不少，你说我能不留心多注意吗？”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姓张还是姓陈来着” 宋漫在楼梯间听得清清楚楚，她下意识的后退，其实她心底已经能七七八八猜出来一二了。 宋漫失魂落魄，转身时，差点撞上一个腿脚不方便，扶着拐杖的残疾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宋漫愧疚而小心的搀扶着快要摔倒的人，满脸歉意。 “宋漫，是我” 宋漫错愕的抬起头，竟然也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慌乱。 他的头发长了不少，声音有些沙哑，握着拐杖的手很凉，脸上很白，但没有血色，就连唇色也是粉中带着惨白 如鲠在喉，宋漫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漫的脑子转得飞快，最后一次见到张澄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又或是几个月前，宋漫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突如其来，谁都没有想过，两个人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 宋漫默不作声的瞥了一眼张澄打着绷带的右脚，唇角抿了抿，“腿废了？” 宋漫对张澄，心里一直是有气的，这气一天不消，张澄就别想宋漫能好好跟他说话。 张澄看着宋漫满眼都是笑，并没有生气，“是小伤而已，不重要。” “张澄，我不需要你帮，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宋漫还在嘴硬。 张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后来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你都知道了？” 宋漫倔强的抬起头，用力的点了点，“我本来无意偷听，但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膝盖的伤，很容易落下病根，要好好养”张澄在劝。 “张澄，是不是我在哪里，我做了些什么，其实你都知道？”宋漫后退几步，与张澄拉开了距离。 这些年来，张澄在哪里，做了些什么，宋漫全都不知道。 就连当年的事情，她也同样什么也不知道。 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瞒着她，不让她知道真相。 第91章 骗出门 “宋漫，对不起”张澄的态度很好，只是抿着唇道歉。 “你应该知道我来帝都是为了什么” 张澄点头。 如果宋漫没有猜错，沈妍那边已经把消息告诉了张澄。 “这次来帝都学习，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你以后的路会有很大的帮助，宋漫，你要好好把握”有时候该说张澄是傻还是呆才好，他总能无意识的说出一些话，把宋漫给气死。 “这里负责的人是叶延的兄弟，跟我们几个关系都很好，都是自己人，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张澄还在解释。 “张澄，你个混蛋”宋漫都快被张澄气哭了，一拳软软的打在张澄的胸口处。 看似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是打在身上，却是软绵绵的，伤不了张澄半分。 “张澄，你就是故意的”宋漫揉着眼睛，额头抵在张澄的肩膀，小声的哭着，一边嘴角含糊不清的骂着张澄。 张澄只是笑，两手搭在宋漫的腰间，轻轻的抱着她。 哭了一会儿，宋漫已经变得冷静，就连脑子也清楚了很多。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张澄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还好眼眶不是很红，看不出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说完以后，宋漫不等张澄回答，她已经大踏着步子快速离开。 又爱又恨，这是宋漫对张澄的感情，复杂而又矛盾。 这么久以来，宋漫都没有真正的认识了解眼前的人，他坦诚真实，好像什么都说了，可是好像却又什么也没有说。 很多时候，宋漫都觉得，她跟张澄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他好像总是有很多的秘密，他好像什么都做了，但他什么也不说。 从头到尾，宋漫只能知道结果，就连过程她都不配知道。 这次来帝都，宋漫告诉自己，如果无功而返，如果他还是什么都不说，这一次就真的要结束了。 不怪张澄，也不怪自己，无缘无份的人，终究是要散场的。 宋漫和张澄半个月都没有任何联系，宋漫不知道张澄有没有来军区大院，她也不知道张澄会不会在暗地里偷偷的看她。 她在意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周六，宋漫很晚才醒，睡到自然醒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梳洗完毕，简单的去食堂吃了午饭后，宋漫接到张澄的电话。 虽然删了张澄的手机号，但是他的电话跟以前一模一样，尾号的四个字，宋漫可以倒背如流。 而同样都是，宋漫也没有再换过手机号。 宋漫看着手机屏幕愣了愣，但是很快，她舒了一口气，还是接通了，“干嘛？” 宋漫的语气不大好，说出来的话，也是冷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出来，我在门口”张澄的语气依旧温和如初。 “有事？” “嗯，有事” 宋漫挂了电话，走出大院门口时，一辆白色的捷豹停在门口，看见宋漫从大院里出来时，他按了按喇叭。 “又换车了，这几年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呢”宋漫看着车，心里忍不住嘀咕着，“也对，他姐姐是张倾，要什么有什么，钱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数字。” 细细想来，对于他们这个阶层而言，这已经算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车。 宋漫嘲讽的笑了笑，一闪而过。 “有事快说！”宋漫就站在车外，看着驾驶座上的张澄，没什么好脾气。 张澄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 宋漫被他盯着，心里也忍不住发毛，以前的张澄对她一直都是好脾气，但是也没见着他这么爱笑。 “你先上车，这外面人来人往的，大院门口也都是监控”张澄说道。 宋漫瘪了瘪嘴，毕竟张澄说得话在理，她也不好意思辩驳，不情不愿的上了车。 宋漫刚刚坐稳，系好安全带，张澄一踩油门，车子已经急速加速飞驰在帝都的路上。 “到底有什么事？”宋漫坐在车里有点闷，大概是新车的缘故，车里面是浓重的油漆和皮具的味道，宋漫闻着只想吐。 “帮我挑个礼物” “你有病吧，我不是说了，没想好之前，我们就不要再见了”宋漫心里有气，“还有心情买礼物，要买你自己买，别拉上我，我很忙。” 宋漫侧过头，看着窗外，一点儿都不想再看见张澄。 一件事情都能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真不像是他平日里做事的风格。 宋漫等了许久，都不见张澄开口。 她也是等烦了，从前犹犹豫豫的性格，这几年倒是全都被宋漫改得干干净净，官场上，不雷厉风行，不铁杆手腕，又哪能轻轻松松驯服下面的人。 “张澄，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宋漫转过头，直直的看着张澄，表情复杂而尖锐。 “漫漫，你真是越来越有领导的样子了”张澄冷不丁冒上一句，他脸上带着些许的调侃。 她不知道张澄这句话到底是在戏谑还是夸赞，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时间竟也不敢再看张澄。 张澄轻轻的看了一眼宋漫，嘴角仍旧挂着浅浅的笑意。 “对啊，怎么说好歹现在手下也有几十号人听我的命令” 宋漫自认为如今这脸皮可算是越来越厚了，说起话来，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想好了”张澄轻轻的开口，“我想了很久，也想得很清楚。” “所以呢？”宋漫追问。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陪我挑礼物” “吊着我，就这么好玩吗？”宋漫瞪了一眼张澄，突然有些恼了，大冷天的把她喊出来，原来就是为了替她挑礼物，她成什么了。 “停车”宋漫冷着脸，脸上面无表情。 瞥向窗外时，车子已经开进了一家商场的地下车库。 “你都不好奇，我是给谁选礼物吗？” “你爱给谁买就给谁买，关我屁事”宋漫没好气的开口。 张澄倒车停在了车位上，就下车，也不多看宋漫一眼。 宋漫看着张澄的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样子，更是气得不行。 第92章 买礼物 “还在生气？”张澄替宋漫开了车门。 “是给爷爷挑生日礼物，他过几天就八十大寿了”张澄看着宋漫倔强的脸，无奈的笑了笑，轻轻一带，就让宋漫忍不住乖乖的跟他下车，“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像是一秒钟，就早已看破宋漫的心事。 他倘然的开口，已经足以打消宋漫心底所有的醋意。 地下停车场到电梯口，需要走一段路。 宋漫就静静的跟在张澄的身后，一米的距离，不远不近。 不是朋友也不是恋人的距离，也足够让宋漫好好的瞧一瞧眼前的人，她心里梦里唯一的人。 宋漫看着张澄笔直挺拔的脊梁，穿着黑色的裤子和鞋子，黑色的冲锋衣， “还是一身黑”宋漫呢喃着，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够听清。 他的腿已经好了不少，做完手术，拆了支架，但还是行动上还是有些不便。 宋漫曾经想了许久，她坚信她和张澄一定会再见的，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如今人就在眼前，她却觉得一切都像梦一般，也许下一秒，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宋漫的指甲狠狠的嵌入掌心，从掌心处传来的痛感，却又在时时刻刻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知不觉，宋漫的眼睛红了，说不清楚是痛苦还是欢喜。 不知何时，张澄突然停了，看着一旁崭新的库里南，只是瞥了一眼，他似乎已经认出了什么，随后拿出了手机，打了电话。 “陈平哥，我看到你们的车了，大姐也在？”张澄的声音不轻不重，宋漫跟在他的身后，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以宋漫对张澄的了解，她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有什么也没有发生。 “算了，过几天是爷爷的生日，爷爷很想她，她能不能回来陪爷爷过生日”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张澄的兴致似乎少了不少，眼底充满了失落。 宋漫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张倾了，这几年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意封远集团和张倾的新闻，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的了解张家，只是从那以后，宋漫再也没有在媒体上见过张倾，也不曾听闻封远集团的新闻。 就连宋萱即使现在是封远集团的员工，但她对于张倾的事情知道得也是少之又少。 也对，张倾是封远的董事长又是第一大股东，公司管理的事本就不需要她操心。 宋漫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张澄，张家对于宋漫而言，一直都是神秘的，她就算是想开口，也不知道能够从何说起。 一路无言，宋漫跟着张澄上了电梯，直奔专柜。 宋漫不了解张家爷爷，与其说是，让宋漫帮忙选礼物，倒不如说是让宋漫来当花瓶的。 “怎么一直不说话”张澄正在柜台前挑手工纯羊毛围巾，抬起眼时，只见着宋漫睁着大眼睛在左顾右盼的，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致。 宋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到底是谁一路上都不说话的？我不背锅。“ 张澄也是被宋漫气笑了，难得心情好了点。 “你帮我看看这条围巾怎么样。” “你让我过来，就是来当免费的劳动力？” “明明是带着未来的孙儿媳给爷爷挑礼物” 张澄的眼睛亮闪闪的，透露着认真，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个神情，宋漫不是不清楚，张澄是认真的，他不是在开玩笑。 宋漫被张澄看得发毛，脸上一红，瞥过头来。 “张澄，你别忘了，我还没同意呢！” 宋漫虽然嘴硬，但是身体却是诚实的，从张澄的手里接过围巾，放在手心里仔细瞧了瞧做工和材质。 围巾的做工和材质都很好，放在掌心里柔软得像云朵一样，送给老年人确实很适合。 是欧洲那边很老的牌子了，但是在国内并不火，所以知道的人其实很少。 也难怪这么大的商场里面，其他专柜外都排满了人，这家店倒是冷冷清清的。 “还行吗？”张澄问道。 宋漫点了点头，“挺好的。” “好，把这条包起来” 两个人走的时候，宋漫被柜子上的帽子吸引住。 厚厚的羊毡帽，颜色很特别的姜黄色。 “喜欢？” 宋漫摇了摇头，“送人。” 宋漫看到帽子第一眼，就已经给它想好了主人。 这顶帽子送给程溪是再合适不过了，也算是宋漫给程溪的谢礼，要不是程溪的面子，大概周医生也不会特意为宋漫多加了一个号。 “男的女的？”张澄再问。 宋漫瞥了一眼张澄，故意没说话，就是要晾着他。 “要不你给我送一个？”张澄随便从货架上拿了一顶帽子戴上，不得不说，张澄的眼光是真的不怎么好，一戴上那顶烟灰色的毡帽，就像个老大爷一样。 “你自己瞧瞧，好看吗？” 宋漫看着张澄忍俊不禁，轻轻踮起了脚，从他的脑袋上摘下了帽子，还忍不住调侃。 她的眼睛从货架上一一扫过，直到是在一顶蓝色的帽子上停住。 “试试这个” “你给我戴” 宋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爱戴不戴” “好好，我自己戴，我自己戴。” 到底是在部队里待惯了，平日里都是一身黑的打扮，怎么方方便怎么穿。 如今就连帽子也戴不好。 宋漫看着张澄，被他滑稽的动作，逗笑了。 “头低下来” 张澄抿着嘴，一时间也没说话，像只小狼狗般，格外顺从的低下了头，悄悄的弯了弯膝盖。 不高不低，张澄的目光恰好与宋漫相对，两个人只是看了一眼，宋漫便飞快的转过头，小心的给张澄戴上帽子。 真别说，宋漫一开始也没有想到，这蓝色的帽子看起来普普通通，但给张澄戴上却格外的好看。 “我觉得……”宋漫刚想开口。 就被人打断了。 “张澄，好巧啊，你也在这。” 来人的声音不徐不缓，从小练到大的播音腔，宋漫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 宋漫冷着脸，背过身，不再看来人的方向，也刻意的避着张澄。 “你等我一下，我说完话，马上就回来”张澄突然紧紧的握住宋漫的手，似乎是想解释。 宋漫难得的冷静，也没闹，只是静静的点着头，“你去吧。” 直到是张澄和汪龄怡走远了，宋漫才缓缓的转过身。 她看着手里的帽子突然叹了一口气。 “您好，这帽子您还需要吗？”柜员问道。 宋漫点了点头，“把这顶姜黄色的包起来吧。” “好“ 第93章 重逢 张澄回来的时候，宋漫已经不在了。 张澄疯狂打着宋漫的电话时，她正坐在去程溪家的出租车上。 早在上车的时候，宋漫就给程溪打了电话。 幸好今天她也刚回北京，要不然，诺大的帝都城，宋漫还真不知道哪里能够是她的容身之所。 一路上，她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就连司机也忍不住频频回头。 宋漫也是头大，只好是关了手机，眼不见心净。 她知道张澄一定会去大院门外堵她，所以这两天特意去程溪家住几天，算是躲个清净。 宋漫是有底线的，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她都明白。 晚上，宋漫刚刚开了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跳了出来。 无一例外都是张澄打来的。 “让我猜猜？前男友？旧情人？”程溪坐在桌前，正在补修从巴塞罗那拍的照片。 彼时，程溪卸了妆，戴着粗黑框眼镜，头发亦是乱糟糟的，像极了刚上大学时候的模样。 “你就知道笑话我”宋漫看着手机屏幕，一黑一亮，陷入愁思。 “我没猜错的话，是你提到过得那个在藏区的男人？”程溪起身倒水时，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宋漫想了又想，只是轻声却又无奈的，“嗯”了一声。 “情情爱爱这种东西最是折磨人，倒不如像我一般孤独又自在，才是最好” 程溪肆意张扬，像风一样自由自在，很多时候，宋漫都羡慕她，却又始终无法割舍一切。 第二天，不出宋漫所料，张澄还是打了电话过来。 宋漫想都没有想就给挂了。 他还不死心，给宋漫发了消息。 是“程溪家里的地址”，就连哪个小区第几号楼的第几个单元的第几层多少号，他全都知道。 “我现在就在小区门口，等你” 宋漫气急了，就差把手机给摔了。 程溪透过屏幕，倒也是看见了张澄那几条消息。 “这丫的是狗仔吗？怎么什么都知道！”程溪也是气坏了。 宋漫又是抱歉又是无奈。 她也是气糊涂了，怕是忘记，帝都城算是他的地盘了，随便一个电话，就可以调出监控出来。 张澄要是真的想找到她，自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知道张倾吗？”宋漫哭丧着脸，看着程溪，有苦说不出。 程溪瞪大着眼睛，直点头。 “张倾是他亲姐” 多余的话，也不必宋漫再次说出口。 程溪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专业媒体人了，圈子不大不小，什么样的名人是她们不知道的。 “那传闻都是真的了？”程溪一脸八卦，期待着看着宋漫。 “我的好姐姐，现在是八卦的时候吗？”宋漫生无可恋，趴在桌子上，看着张澄再次打来的电话。 “事到如今，你姐妹儿也是真的帮不了你，人家一家子有权有势又有钱”程溪摊了摊手，也是无奈。 宋漫头脑一片混乱，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手机页面一直闪动着，张澄打了一通电话，又接着继续打，都没有想要消停的样子。 下午程溪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宋漫刚好在厨房里煮饭。 一回家，程溪就脱了靴子，随便扔在了地上，羊绒大衣也给丢在了沙发上。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 “漫漫，你快出来” 宋漫系着围裙，手里正拿着锅铲，满脸狐疑。 程溪手里拿着一封信，扬着手，笑眯眯的看着宋漫，一脸八卦的表情。 “我看见那个人了” “你怎么见着他了？” “这我哪知道，我一下车，他就冲了出来，差点没把我吓死”程溪一边喘着气，一边喝着杯子里的热水，像是劫后余生一般，又惊又怕的。 “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看了信就都明白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写信这一套” “对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写信这一套”程溪笑嘻嘻的，故意学着宋漫的口音调笑道，“你不想看，那我就替你看了。” 程溪得意的挥了挥手里的信。 “别”宋漫虽然嘴里嫌弃，但是动作却是老实的，伸手一摘，便从程溪的手里抢了过来。 “行行行，你就慢慢看吧，我也懒得搭理你了”程溪怎么会不懂宋漫的心思，她一早就看穿了宋漫，只是感情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当局者自己明白才行。 “饭煮好了，你先去吃吧，不用等我” 宋漫说完话，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坐在床边，平复了许久的心情，才缓缓拆开了信封。 透过字体和信纸，宋漫似乎能够感受到张澄的温度和他写信时候的神情。 信如人一般，不长不短的篇幅里，三页纸，宋漫足足看了三个小时。 张澄是他，德勒也是他。 当年在藏区的破庙里面救她的也是他。 只是那天夜里他和兄弟们，苦战了许久，直到是天微微亮，雪也停了，才突出重围。 大家都受了伤，在医院里躺了十天半个月的，等他病好了，再去打探宋漫的消息时，才得知宋漫已经回了江城。 只是这次行动，关乎到两国和边境的安全，而唯一的局外人只有宋漫。 上面的人，终究是不放心，便想派自己的人亲自查探宋漫的生活轨迹和家庭成员。 张澄对宋漫是有愧疚的，但他不得不这么做，所以，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张澄自请亲自去了一趟江城，足足跟了宋漫大半个月，才把她的一举一动都调查个清清楚楚。 他知道宋漫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宋以寒，虽然是宋漫叔叔家的孩子，但是因为家庭原因，从小便养在宋漫家。另一个孩子，便是宋漫的亲妹妹宋萱，比宋以寒大两岁，比宋漫小七岁。 张澄同样也知道宋漫与父母之间的矛盾。 那天她饭也没吃，就走了，张澄在她身后跟了她一路。 只是她气急了，竟然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有人在后面跟着。 他同样知道宋漫有一个喜欢许久却爱而不得的前男友余宁，只是顺着去查，张澄才知道原来那余家在当地根系颇深，且上面有人罩着，近些年来，却也越发的肆意妄为了起来。 如今竟也闹到了高层那里去了。 多说无益，尽管张澄参军不参政，但是从小耳濡目染间，官场上的事情他都是知晓的。 只是百密总有一疏，就算是事事干得天衣无缝，也禁不住张澄这么查。 张澄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不关己之事，他总是不愿意牵扯其中。 其实，张澄这也是第一次干这么个偷鸡摸狗，偷偷跟踪的把戏。 本以为宋漫这种女生与其他女生并无差别，可是在那十几天的时间里，宋漫不是去单位，就是回家，下班的早，还会顺便去一趟省图书馆，看几个小时的书，直到是晚上闭馆了，才回家。 与他从小接触过的女生都全然不同，生活轨迹真的不要太干净。 不知不觉之中，他才慢慢发现这个远在江城的女人对他竟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后来，受上级指示，张澄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还未多有停留，便立即动身回藏区。 说来也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宋漫重回藏区的那天，张澄早早的被派出去完成任务，返程的时候，碰巧遇见了巴桑的车，没有多想，便顺路护送了一路。 他也不知坐在车上的，竟然还有宋漫。 也是后来因为旺达的事情，张澄一眼便认出了宋漫，只是那时宋漫并不知晓，原来德勒就是张澄，张澄亦是德勒。 宋漫愿意重返藏区，是张澄没有想到的。 九死一生之后，谁还愿意再来到这个偏远而破旧的边境呢？更何况宋漫不过是年纪轻轻的女生，又是p大毕业的高材生，如若不出任何差错，往后的路便是一帆风顺，扶摇直上，何苦再来藏区受苦受累。 可是宋漫还是来了，竟然把那片小小的校区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坚韧勇敢，认真负责，家访都是亲自一家家的去，所有的孩子都是一视同仁，从未有过任何的私心。 是一开始的见色起意，也是后来的日久生情。 什么样的女人，张澄没有见过。 只是破庙里，她那张惨白的脸，清冷的目光始终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个会疼惜人的人，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女人相处，所以一字一句，有时候总能把宋漫气个半死。 所以，他一直都努力尝试着去改变。 后来宋漫休假回江城，张澄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偷偷休了假，又托了家里的关系，光明正大的来到宋漫的身边。 感受她身边的一切，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全都知道。 就算是那时的宋漫对余宁还有感情，他都不在意。 可是余宁和王孟宁是什么样的人，宋漫不知道，但是他却调查个清清楚楚。 所以，明知不可为，却也不忍心看她掉进火坑里，才会贸然在余宁的婚礼上说出一番耐人寻味的话。 只是张澄那时候还没有看懂宋漫。 他不懂的是，但凡宋漫决定放弃，以后都将永不回头。 宋漫曾多次跟他说过德勒，她心里一直有所愧疚，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日日夜夜她都会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从身后飞来的子弹，密密麻麻，铺天盖雨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死在这片无人所知的高原上。 她也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跑得再快一点，就不会让德勒惨死。 藏区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张澄所执行的任务都是绝对保密的机密。 哪怕后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很多次，他都想坦诚相对，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哪怕他越来越了解宋漫，他深知宋漫最恨的便是受人欺骗，他也想到宋漫知道真相的那天，按照她的脾气，一切的爱意和温情都将烟消云散。 只是，张澄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只要再等等，等任务完成以后，敌方被消灭殆尽，他便可以说出一切。 宋漫还是认出了他，她聪明却又疏远，只是一眼，便知道他是谁。 同样的雪夜里，她冷静异常，没有多余的话，却昭示着一切都已结束。 张澄执行完任务，回驻地时，才知晓宋漫在藏区的遭遇。 所以，这也是为何张倾会出手，亲自找好了医院和医生，将宋漫从藏区送回了江城。 当初陈平以张倾的名义去看望宋漫，也不过是因为张澄的请求罢了。 后来的事情，宋漫也都知道了。 宋漫看得真真切切，从头到尾，到底有多少恨，又有多少怨呢？ 她也说不清。 整整三年的时间，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宋漫，张澄也不是原来的张澄。 她们之间隔了整整三年，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切，也足够沉淀一切的喧嚣。 在江城，像宋漫这样的三十岁女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可多少都大抵是订了婚，有了男朋友的。 周围的闲言碎语从来不会少，什么大龄剩女，一个接着一个的相亲找上门来，宋漫全都置之不理。 她一直在等他，即使遥遥无期，即便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是只要那个人是张澄，她都愿意。 张澄电话打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宋漫看着手里的信都被捏皱了，她知道的，这一切都不是梦。 “喂”宋漫的声音格外平静。 “你都看了？”张澄那边很安静，隐隐约约，似乎都可以听见他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嗯” “那”张澄断断续续，犹豫不决，一点都不像他以前的样子，“那……那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有” “好”张澄的声音不自觉流露着欣喜，“我去见你，好不好。” 宋漫没有说话，透过电话，张澄那头什么也听不见。 他不免有些着急了。 “那天，那天是因为大姐的事情，所以我才……”张澄想要解释。 “你和汪龄怡没有订婚？” “没有”张澄回答得斩钉截铁，“从未有过。” “你在哪” “我就在门外” 张澄的语气格外的轻，似乎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 一种做贼心虚，又被人戳穿了的感觉。 宋漫轻声笑了笑，“你等会儿。” 她快速挂了电话，匆匆忙忙套了羽绒服，戴上毛绒帽子，匆匆忙忙地准备出门。 路过书房时，程溪正盯着电脑修图，满脸的生无可恋。 “你去哪？”程溪探出头来，笑眯眯的开始打量起宋漫，“想好了？” 宋漫只是笑着不说话，讳莫如深。 “改天请你和周医生吃饭！” “那个男的——”程溪刻意卖起了关子，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我看了，不错。” “你就知道了？” “姐姐我，什么男人没见过？宽肩窄腰，那肌肉那胸肌，不比国外男模特差”程溪毫不羞涩，大言不惭地调侃着。 “说得跟你亲眼见过似的”宋漫眨了眨眼睛。 “一眼识人，尤其是一眼识男人的本领，姐姐也不是吹的” “行行，我们家溪溪最厉害了” “宋漫，我是认真的”程溪就差气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好好，我知道的” 宋漫出了门，身后还能传来程溪的声音。 “这可是个好男人，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宋漫，你可给我好好把握” 程溪就差亲自把宋漫送到张澄面前了。 宋漫关上门时，感应灯瞬间亮了起来。 可是很快便熄灭了 门外的走廊里光线昏暗。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宋漫只见着转角的窗户前站着一个人。 他的声音带着帝都城素有的冷冽与沙哑。 只是见着眼前的人时流露出难得的温情和笑意。 黑暗当中，烟味随着北风，钻入鼻腔，宋漫下意识皱紧了眉头，瞥过了头，深吸一口气。 只见黑暗中人影一闪，风一般的，微弱的火光瞬间被他踩灭。 似乎只是过了一秒，他像是飞一般的，快步来到宋漫的眼前，近在咫尺的距离。 宋漫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气息。 一如那夜，在破败的寺庙里，他冷冽而淡漠的烟草味。 张澄比宋漫整整高出了一个头，黑压压而来，似乎将宋漫牢牢锁在了一片黑暗之中，那却也是他温暖的臂弯。 “不该抽烟的，是我不对” 他的语气满是歉意。 宋漫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等多久了？” “没多久，就一会儿” “就一会儿？”宋漫才不会相信张澄的鬼话。 不知何时，张澄已经低下了头，下巴正抵在宋漫毛茸茸的帽子上。 “张澄” 宋漫在喊他。 “我可以亲你吗？” 这是宋漫第一次主动。 她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还未等张澄开口，她便突然踮起了脚尖，在张澄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很快，便迅速抽了回来。 “有点凉”宋漫笑眯眯的说道，双脸却不自觉地越发红了起来。 似是自我调侃，却不过是在掩饰内心的慌乱与爱意。 “等会就热起来了”张澄低头一笑。 还未等宋漫反应过来，他突然抱紧了她的腰，不过是轻轻一带，宋漫便高了一个度。 在宋漫的惊呼声中，张澄低下了头，轻轻含住宋漫的唇瓣， 他的唇冰凉，带着烟草的苦涩。 从开始的小心翼翼到最后的痴迷，由缓到急，由重到轻。 越发的投入，越发的用力。 直到最后一丝气息都被他夺去。 宋漫只觉得双腿发软，头脑发晕。 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部是他们在藏区的日子。 “张澄，下雪了！” “张澄，等等我” 一张又一张画面，像是电影胶带一般。 张澄意识到，劲儿用大了，才缓缓松开了手。 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看着满脸通红的宋漫，不知所措。 “对不起，漫漫” 宋漫软绵绵的靠在张澄的身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直男！”宋漫是恨铁不成钢，张澄这辈子怕是跟“浪漫”这两个词无缘了。 “你说什么？” 张澄是真的没听清楚宋漫在说些什么。 “直男，我说你是直男”宋漫缓缓站定，就差是破口大骂了。 往日里，国外的电影大片里，金发碧眼的欧洲小哥与美女的法式热吻，总是让宋漫看得面红耳赤。 她也曾幻想过该如何与自己的男朋友接吻。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是如此让人印象深刻。 “你要是恨我，直接说”宋漫按了电梯，走了进去。 张澄只得是屁颠屁颠的跟在宋漫身后，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对不起” 张澄这个人，就是一根筋，只知道道歉，而且道歉的词，也只会一个“对不起”。 让他温柔体贴，这辈子也是不可能了。 宋漫和张澄在小区的绿道上走了很久。 十点钟的北方城市里，已经零下几度了，绿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静悄悄的一切。 “你和汪龄怡” 宋漫的话音还未结束。 张澄已经接过了她的话，一个跨步便拦住了宋漫的去路，他神情庄重，“我和汪龄怡真的什么都没有，不信，你可以去问沈妍，去问彭啸。”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别爱吃醋，善妒？”宋漫突然好笑的开口 张澄一个劲的摇头，“没有，怎么会。” “张澄，你知道的，我这辈子最讨厌被骗，尤其是被最爱的人欺骗”宋漫静静的看着张澄，他的瞳孔一如当年，清凉透彻。 哪怕如今三十岁已过，却仍然带着少年气。 每一次，没有过任何的例外，每一次，宋漫总能在那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如今也是。 “我知道”张澄的低沉的声音缓缓道。 “好”宋漫点了点头，笑道，“我信你，我只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宋漫开门的时候，程溪正披着毛毯，探出头来，东瞧瞧西瞧瞧的，似乎想看出些什么不同。 “你怎么就回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宋漫好笑的反问道。 “他舍得就这么放你回来？” “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这么帅的男人，不睡一觉，不可惜了！”程溪一脸的委屈。 宋漫刷的脸红成了一片。 “你可别跟我说，你们俩这么些年了，一觉都没有睡过？”程溪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左看右看的，似乎想把宋漫看出洞来。 “没有”宋漫直摇头。 “不会啊”程溪扒开了宋漫的羽绒服，直勾勾的盯着宋漫的身体。 第94章 欢愉 宋漫今天出去得匆忙，里面只穿了一身贴身的黑色打底衫，好身材一览无遗。 “咱可是一起洗过澡的交情，你身材怎么样，我会不知道？”程溪满脸的可惜，“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被你迷得不要不要的，莫非……” “莫非？” “他不行？” 程溪趴在宋漫的耳边小声的嘀咕着。 宋漫就差笑出声来。 这句话要是被张澄听去，可真得把他的脸气绿了不可。 “要不你去试试？”宋漫故意调笑道。 “这怎么可以呢，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你姐妹儿我还是明白的” 宋漫就知道程溪最会嘴嗨了，随随便便，就是满嘴的跑火车。 当初，她没背景没经验，就靠着这张嘴，把部门领导哄得不要不要的。 宋漫也算是见识了她忽悠人的本事。 但是但凡扯出一星半点的正经事，她那张小脸皮，可是比任何人都要薄的。 夜里宋漫刚刚洗漱完，准备睡觉。 张澄的电话就准时打了过来。 宋漫悄咪咪的关上门，就怕程溪这个小兔崽子，背着她，偷偷躲在门外偷听。 到时候，可指不定如何笑话她。 “到家了？” “嗯，到家了。” “好，那我准备睡了” 宋漫才不会扭扭捏捏呢，听到张澄顺利回家了，她自然也没有啥好担心的。 宋漫都三十岁了，你侬我侬的事情，宋漫只觉得很是矫揉造作。 “欸”张澄在电话里头，急急的喊她，“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 “说什么？”宋漫糊里糊涂的。 “我真拿你没办法”张澄强忍着怒气，无奈叹了一口气。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一大早就有课”宋漫思来想去，只剩下这件事情没有跟张澄说了。 “好，明早上我去接你” “行”宋漫就算是不想麻烦张澄，但是他的脾气，宋漫也是清楚的，越是拒绝，他越是“变本加厉”。 “那晚安” “宝，晚安” 宋漫听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停停，你这跟谁学的？” “怎么了？” “你自己听听肉不肉麻？” “不肉麻！” “咱都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正经点？” “我哪里不正经了？”张澄还在嘴硬。 “张澄，你去死！” 宋漫气呼呼地挂了电话，越想越不对劲。 这平日里如此严肃的人，怎么今天完全变了样。 早上，宋漫早早的起床了，今天又是新的一周，还得赶回大院里，要不然就得迟到了，是要写检讨的。 宋漫来的时候，本就什么也没带，用的都是程溪的东西。 这会儿，程溪还在床上呼呼的睡大觉。 昨夜里，修图修到四点多，还要给远在巴黎的同事发跨国邮件，又给助理交代了后面的安排，一直到六点钟才去睡觉。 那会儿，宋漫也醒得差不多了。 宋漫也不忍心吵醒她，穿了鞋，挎着包，就快步跑进电梯里。 电梯到负一楼时，宋漫一出电梯，就瞧见了张澄正在门外等他。 今天降了温，难得瞧见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加厚冲锋衣。 “走吧” 见宋漫来时，他一把就抓住了宋漫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顺便又替宋漫拿了包。 今天是一辆黑色越野宝马。 宋漫一看就乐了，还没上车，就笑得不停。 直到是上了高架，宋漫还在偷笑。 “我今天有哪里不对劲吗？”张澄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个原因。 “上次的捷豹呢？” “你喜欢？” 宋漫只是摇头，“我对车不感兴趣。” “那你笑什么？” “张澄，你知不知道，在我们那里，只有暴发户才会开宝马” 宋漫说完，忍不住捂着肚子笑。 “下次还是换辆车吧” 张澄脸都黑了。 那天，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宋漫的脸色，新车难免都有味道，今天出门时，特意换了辆车，就是为了让她坐得舒服点。 临走时，还特意打电话问了几个兄弟，女生们都喜欢什么车。 没想到，还是被宋漫吐槽。 “你别笑了” 张澄憋了这么久，也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好好，你那辆奔驰呢？” “在家里呢” “行，那以后你就开那辆来见我吧，这么久了，我只在监控截图里见过一次” 宋漫不是嘴笨的人，她这么说，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你都知道了？” 宋漫轻点着头，脑海里浮现出那日从周宸口中知晓的一切。 “我和周宸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吧” “我也知道，你不喜欢他” 张澄说到这时，难得露出一番得意的模样，很是欠揍。 宋漫一时语顿，这次当真是要被张澄拿捏住了。 还好前面拐弯就是大院了。 车子刚刚停下，宋漫一溜烟就下了车。 什么话也没说，差点连包都落下了。 张澄远远的看着宋漫的背影，愣着发笑。 宋漫还是那个宋漫，从来都没有变。 张澄知道宋漫事情多，工作日都忙得不可开交，每天最多只能抽出晚上的时间，打个视频。 宋漫也乐得自在，她从来就不是粘人的人。 张澄这几年被调回了帝都，如今职位高了，工作却也少了些。 一些事情也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交代下面的人去办，也就差不多了。 其实张澄愿意从藏区回帝都，宋漫也很好奇。 可是张澄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情，自然也是不愿意再多说，既然如此，宋漫也没有多问，只等着哪天他想通了，再说也不迟。 张澄平日里闲了，就会来陪陪宋漫。 帝都是他的地盘，进出军区大院，对于他而言，都是小菜一碟。 有次宋漫无意提到想吃牛街的小吃，只是年底任务太重，单位里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宋漫亲自审批，就算是周末，宋漫那也很难闲下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张澄每每有空，都会绕到牛街去给宋漫买。 宋漫最爱的是白记年糕里的驴打滚。 外面是一层黄豆面，中间是糯米层，却吃不出任何糯米的颗粒感，最里面是咸甜的红豆馅。 牛街不好停车，尤其是白记年糕门外总是排了很长的队伍， 总要等上好一会儿才能买上。 宋漫觉得麻烦极了，不就是个驴打滚嘛，不吃也死不了。 张澄却乐此不疲，一有空了，就去买给宋漫吃。 每次吃完一个驴打滚，宋漫就饱了，饭也不想吃了，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脑。 这时候，就只剩下张澄孤零零一个人吃饭，他也觉得没趣，经常是没吃多少，就不想吃了。 张澄有次气极了，为了让宋漫好好吃饭，心里想着着以后再也不给她买了。 可是回头，瞧见宋漫吃得可开心了，蹭得满脸都是黄豆面，又是滑稽又是可爱的，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宋漫已经在张澄家住了好几个周末了，周一到周五宋漫为了方便上课，还是住在军区大院里。 这还是张澄使劲了浑身解数才求来的，张澄实在是想她，更是恨不得每天回家都能看见宋漫。 起初，宋漫觉得怕影响不好，后来被张澄软磨硬泡，只好勉强点头同意了。 张澄的房子是个大平层，是由两个房子打通连接起来的，所以要比寻常房子面积大了不少。 平日里，只有张澄一个人住，是真的冷清极了。 就算是开了地暖和空调，还是觉得冷清。 用宋漫的话来说，是缺少家的感觉。 算算日子，宋漫在张澄家住了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原本陌生的房子里，慢慢也有了宋漫的气息。 房子的色调太冷了，宋漫一来就让张澄把家里灰色的窗帘全都换成了白色。 还特意买了鹅黄色的地毯铺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毯子上还摆上了两个方方正正的米色软座，中间是木色的小茶几，中间摆着玻璃花瓶，瓶里插着宋漫前几天订的腊梅。 宋漫很喜欢这扇落地窗，站在这里，向外眺望，远远的可以看见故宫房顶上金黄色的琉璃瓦和朱红色的宫墙。 主卧里也被铺上了一层不大不小的米色毛毯和懒人沙发。 天气好的时候，宋漫就喜欢靠在沙发上，慵懒而惬意的晒太阳。 宋漫觉得是时候，得好好把张澄介绍给程溪认识了。 毕竟他俩刚复合的时候，可没少麻烦程溪。 顺带也一起请了周医生。 日子挑在了周五晚上，正好他们四个都有时间。 宋漫和张澄到的时候，程溪和周医生已经到了。 刚进包间，就听着程溪和周医生正在吵架，谁也不让着谁。 “我说了，这道菜不好吃，不好吃，你听不懂人话吗？”程溪自小脾气急性子直，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从来不会学着拐弯抹角。 “多吃蔬菜对身体好，是有研究证明的，我好歹也是个医生，怎么会害了你？” 瞧这样子，两个人是有得吵了。 也是奇怪了，宋漫和周医生之间交谈一切正常，怎么这周医生遇上了程溪，就变成半个书腐了，事事都要刨根问底，不肯轻易让步。 直到是宋漫和张澄已经坐下，两个人还在继续吵。 “咳咳”宋漫假装不经意地咳嗽了几声。 “哟，帅哥来了？”程溪没理会宋漫，反倒是一眼就瞧见了张澄。 张澄微冷的脸色，不免露出些惊愕与惶恐，看着宋漫很是无辜。 此时周医生脸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程溪只是大手一挥，笑眯眯的说道：“张大帅哥，你别紧张，宋漫不会吃醋的，是不是？”程溪说着，又是朝宋漫抛了抛媚眼。 “咳咳咳，周医生还在呢，你稍微注意一下，”宋漫拉着程溪，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我管他？”程溪自然对周医生嗤之以鼻。 “你故意气他的？”宋漫脑子转得快，想来程溪如此，只能是这个原因。 “漫漫姐妹，今天只好委屈你家张同志了，我才能早点甩掉这个狗皮膏药”程溪皮笑肉不笑着，给宋漫打了这几个字。 “别乱来！”宋漫还想劝，只是根本就拦不住程溪。 饭桌上，程溪点的菜都是周医生不喜欢吃或者不能吃的，却还一个劲的给他夹菜，让他吃。 周医生脾气也是真的好，但凡是程溪给他夹的，都乖乖的吃了。 吃到最后，程溪都怕闹出人命来。 直喊着让他别吃了，都给吐出来。 张澄实在看不下去，问了周一宁的口味，喊了服务员，重新又点了几个周一宁喜欢吃的菜。 饭后，程溪是喝飘了，宋漫拦也拦不住，程溪平日里疯起来，宋漫只有在一旁收拾烂摊子的份。 “张澄，你不知道我家漫漫有多喜欢你，当初她天天给我打电话，哭得可惨了，你们男人说回来就回来，轻轻松松就把往事一笔勾销了，你可真男人！”程溪拉着张澄非得让他一口闷下一满杯的白酒。 “张澄，真男人就给我喝了它” 张澄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宋漫。 宋漫一直都在扶着快要摔倒的程溪，就怕她一个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喝不喝？张澄，喝不喝？”程溪拿着酒杯，在张澄面前左晃右晃的。 “张澄，你别理她，她闹着玩的”宋漫也在劝，这哪里是一杯白酒，这明明就是一瓶白酒的量。 宋漫总算是知道，程溪开酒前为什么喊服务员拿上这么大一口碗了，原来是要用在张澄身上。 张澄没说话，接过酒，仰着头，便是一口闷，眉头都不曾皱过半分。 “佩服佩服，够男人够男人”程溪直笑着拍手鼓掌。 她紧紧抱着宋漫，突然又哭又笑，两只手还紧拍着宋漫的后背。 “漫漫，你怎么这么命苦呢？！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狗男人” 张澄脸色忍不住突然一变，多冷就有多冷，微抿着唇，就差把桌子给掀了。 程溪刚才对着张澄还在一阵猛夸，现在又是一阵数落。 宋漫也是哭笑不得，只好轻声安慰着。 “宋漫，你该学学我，女人八十都是一枝花，要什么狗男人”程溪抱着宋漫就是一阵痛哭，倒了一杯酒，就要往宋漫嘴里塞，“乖，喝了这杯酒，咱就不痛苦了。” 张澄还没伸手，程溪手里的一杯酒就已经倒进宋漫的嘴里。 一阵辛辣从喉咙开始发疼，宋漫的脸都快囧成一团了，皱着眉头直咳嗽。 张澄把宋漫拉回到身边，让她坐好，又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缓缓。 宋漫瞧着他脸上的肌肉猛地抽了抽，半晌，才勉强吐出几个字出来：“你身边，怎么都是些不靠谱的人。” “怎么不靠谱了？嘁” 宋漫没醉，只是突然兴致高了不少，反驳道：“我的酒量好着呢，去年跟谢秘书吃饭，我可是喝了三瓶白的一瓶红的，就把谢秘书给喝倒的。” 她摸着张澄的脸，笑得格外灿烂：“张澄，你看看我，现在可厉害了，以后你的酒我都帮你喝了。” 在张澄消失的那几年里，宋漫几乎做了所有以前她不会去做的事情。 这酒量不就是一天天练出来的。 她可不是以前那个滴酒不沾的小白兔了，披着狼皮说鬼话，她可是拿手得很。 宋漫只是笑，一手揽着程溪的肩膀，便是碰了一杯又一杯的一口闷。 “好小子，你这酒量，都快赶上我了” “彼此彼此” 宋漫笑着，另一边又给自己和程溪倒上了满满一杯酒，嚷嚷着继续喝继续喝。 回来的路上，两个人都已经有些醉了。 宋漫的酒量比程溪好，此时正是半醉半醒的时候。 张澄刚刚关上门，就被宋漫用力的扯到了眼前。 此刻，宋漫正半躺在沙发上，双脸泛着潮红，气息滚烫着。 宋漫看着近在咫尺的张澄，抱着他的头，紧紧的盯着他的薄唇，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 他突然僵住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宋漫，一动不动的，好像被定住了一样。 “张澄，你怎么像个木头一样？”宋漫笑着轻轻的捏着张澄的耳朵。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的全都是只有宋漫一人。 那张因为喝了酒而红晕的脸，美得不可方物。 体温逐渐升高，自由之水的在体温的沁氲之下， 像是毒药又像是烈酒，蛊惑着人心，让他难舍难分。 “乖，你喝醉了”张澄耐心的安抚着宋漫，在她的额头轻轻的亲吻摩挲着。 “唔” 张澄的话音刚刚落下，猝不及防间，就被宋漫狠狠的吻了一口。 “嘿嘿，张澄，就许你亲我，难道就不让我亲你吗？”宋漫一脸得逞的模样，微微眯着眼睛，一脸得意。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宋漫抱着张澄就是不撒手，力气还格外的大。 远远的看去，就像一条哈巴狗抱着一棵大树，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张澄又怕伤着她，一直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只能任由她抱着。 估摸着宋漫睡着了，他才轻微的动了动。 却再次被宋漫紧紧的抱住。 “张澄”宋漫在轻声喊他。 张澄转过头，看着身下的宋漫。 此刻，她的眼睛格外大的，眼底正泛着水光，一片温润，盯着张澄的脸，正一眨一眨的。 “怎么了？”张澄轻声问道。 “我要你”宋漫的模样认真又泛着好笑。 张澄被宋漫逗笑了：“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漫不闹，只是静静的看着张澄，在他的耳边，缓缓的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张澄，我要你。” 他浑身一僵，看着宋漫的脸，神情变得说不清道不明。 其实，在第一句话出口的那一刻，宋漫已经完全清醒了。 她只想告诉张澄，她是认真的。 只是还没等宋漫继续开口，张澄忽然紧紧的抱起了宋漫走进卧室，顺便一脚关上了门。 屋里一片漆黑，窗外一轮明月高高挂在枝头，照亮了整个房间。 屋里开了地暖，很是温暖。 外衣在客厅时，已经被宋漫给扔掉了。 张澄轻轻的脱下宋漫的连衣裙和裤袜，已经可以看见她身体上光滑白嫩的肌肤，傲人的曲线，在月光底下浸着光。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喉结微微一紧，眼睛不自觉的看着宋漫贴身穿着的小衣服。 其实与其说是小衣服，倒不如说是一块蕾丝做成的布，该遮的地方都没遮，一览无遗。 他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身体都在发烫，拿一块薄薄的毯子给宋漫盖上，这才觉得气息不那么乱。 宋漫都快睡着了。 他却不紧不慢，附在宋漫的耳边问她；“你喜欢？” “什么？”宋漫含糊着问道。 半梦半醒间，宋漫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张澄粗糙的指腹正在摩挲着胸衣的蕾丝花边，蹭得她浑身一麻。 毕竟是第一次，宋漫感情生活寡淡，除了余宁这个前男友，就只剩下眼前这位了。 那时候，她跟余宁都是刚刚毕业的年轻人，稚嫩而又纯情，顶多是牵牵小手手，抱一下，或是蜻蜓点水般吻一下。 其他的深入交流，宋漫是一点也不懂的。 宋漫红着脸，露出难得娇羞。 “还不是沈妍”宋漫有些面红耳赤。 “她还教你什么了？”张澄突然有些好奇，竟然也想知道平日里她们女孩之间会聊些什么。 只是宋漫毕竟还是纯情，竟没听懂张澄的话中之意。 她直摇着头，反问道：“还能教什么？” 张澄只是轻声低笑，看着那小小一块蕾丝，越发觉得可爱。 宋漫喝酒是上头的，现在酒劲正浓，脖子脸蛋都是红扑扑的，醉意也越发明显了。 夜间的微风偏凉，吹拂着白色的窗帘，宋漫只觉得舒服极了。 恍惚间，不知什么时候，张澄已经脱下了衣物，站在床前，正俯视着宋漫。 常年健身锻炼人的身体是极具健康和活力的美感，宋漫不是不会欣赏，正如她同样也懂得，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带给女人幸福和欢愉。 “漫漫，对不起”张澄的声音不知何时也变得沙哑低沉，他虽是这么说着，可是手上的动作却已经不安分了起来。 第95章 后盾 宋漫喘着气，瞪大着眼睛看着张澄：“你偷袭我。” 他依旧低声笑着，总算是摸清楚了她的喜好，随之而来，便是更加的肆无忌惮。 是小心却又肆意的爱抚和亲吻，摩梭与把玩。 粗糙的指腹在光滑的肌肤上流转。 每一次的挑逗，都能立刻让她的身体紧绷。 而这种刺激，正是他迷恋的。 她想逃离却又痴迷。 她的身体好像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随着他的节奏，一颤又一颤，欲仙欲死。 天花板是一片又一片的白，耳边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模糊。 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听见，张澄的声音。 “我爱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宋漫酒已经完全醒了。 她已经穿着真丝睡裙，盖着薄毯， 窗户开了一个小口，时不时有风吹进来。 而身体传来的不适，正清楚的告诉她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澄不在家，床头上放着一杯温水，还有昨天他亲自解开的小衣服正叠好了放在一旁。 这些显然都是张澄做的，要不然今天该是一片狼藉了。 她隐约记得，半夜，张澄把她抱进了浴缸，她躺在他的怀里，温暖的热水洗去了不少疲惫，但她还是累得睁不开眼睛，最后，也是张澄给她擦干身体，穿上睡裙，抱她回到床上。 昨晚发生的一切，宋漫都记得。 只是此刻她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但她不后悔。 起床时，才现在被单都换了一套新的。 而昨天晚上弄脏的被单已经被张澄洗好了，晾在阳台上。 他确实是宋漫见过的男人中最细心体贴的人，事事都比宋漫要想得更远，也办得更周到。 从小到大，宋漫最厌恶的就是，女人就必须三从四德，牺牲自己照顾好家庭和孩子这种狗屁言论，这种传统枷锁不知禁锢了多少可怜的女人。 很长一段时间，宋漫甚至厌恶男人，恶心一切亲密的行为举止，她讨厌一切大男子主义所带来的压迫和窒息。 张澄的到来对于宋漫而言，可以说是一个例外。 可能年龄和岁月，也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和决定。 婚姻和孩子对于宋漫而言，从来都不是必需品，或许只有缘分来临时，在某天遇见了某个人，一切都静随心变。 下午宋漫换了套厚点的衣服，开了笔记本电脑，准备处理手头上的事情。 临近新年，单位里的事情是一天比一天多。 任命通知虽然还没有下达，但是郭局已经算是半退了，单位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宋漫处理。 小李发了几十份文件过来，都需要宋漫电子签名。 这段时间，小李作为宋漫的秘书，工作干得确实是越来越好了。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有活力和干劲。 宋漫记得小李刚来单位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一眨眼的时间，处理事情都变得游刃有余。 坐在电脑前不过一个小时，刚刚跟小李通完电话，宋漫觉得腰和大腿已经很不舒服了。 其实都三十岁了，也不是当年那个纯情的小女生了。 一些事情，宋漫虽然没做过，但也是听说过了的。 更何况她们几个都在单位内，这单位里面靠睡觉上位的女人，宋漫也是见过很多了。 沈妍比宋漫更懂这些事，小到事前该怎么做，事后该怎么护理，她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当时宋漫还是脸皮薄，没敢插话，只在一旁听着她们几个小声说闹着。 沈妍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但凡是她喜欢的男人，只要没有女朋友的，都得弄到手才肯罢休。 她和彭啸就是这么开始的，只是没想到，自那以后，除了彭啸以外，其他的人在沈妍的眼里，不过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半躺在沙发上，枕个靠枕，又塞了几个靠枕在腰下，才觉舒服了些。 微信里，宋以寒这个小子，昨天夜里给宋漫打了几个视频电话，都没接，上午又给宋漫打了电话。 不用多说，宋漫也知道，又该是钱用完了。 不过估摸着日子，都月底了，按照宋以寒平日里花钱的样子，能忍到今天确实不容易。 宋漫今天高兴，转了几千块钱过去，还没一会儿，宋以寒就收了，发了个语音过来。 “真是我的好姐姐，爱死你了！” 宋漫没理他，给宋萱也转了同样数目的钱过去。 宋萱刚工作不久，帝都什么都贵，她那点小工资租完了房子，就什么也不剩了。 只是钱还没收，宋萱就已经打电话过来了。 “姐，不用给我转钱了，我月初就要发工资了” “就几千块钱，不多，你们女孩子不都是喜欢买点化妆品和衣服什么的” “姐，真不用！我都有呢，不用买” 在宋漫眼里，宋萱和宋以寒都是同等重要的，只是很多时候，宋萱实在是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们姐妹俩同样的倔强，宋漫想起自己刚刚工作的时候，也是死活不愿意拿方文的钱。 但是吃过的苦，历历在目，宋漫比谁都清楚。 只是在宋漫这个年纪来看，当年很多的弯路本是不必走的，既然如此，她也不会让宋萱受不必要的苦。 宋漫隐约想起她曾提起她租住房子的位置，就在三环附近，想着自从宋萱来帝都工作，她们俩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面了。 正好是周末，两个人都有时间，干脆见一面，宋漫也能放心宋萱到底过得好不好。 出门时，宋漫给张澄打了电话，但没打通。 又怕他担心，就给他发了条消息。 周末车子都不好打，宋漫索性开了张澄的车出门。 宋漫接到宋萱时，天色已经渐晚。 两个都是从南方来的人，对于帝都真的不算是了解。 宋漫也不知道帝都有什么好吃的馆子，宋萱也不是个挑食的人，两个人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去吃海底捞。 自打宋萱见到宋漫的车时，脸色就有了些许的好奇与喜色。 毕竟自己这个姐姐，自从三年前大病一场，又跟男朋友分了手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从来不参加饭局的人，变得比谁都能喝，为了喝倒市里面几个能喝的老领导，差点进了医院。 办起事情来，说一不二，但凡是拍板决定好了的事情，愣是谁的面子也不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宋漫来帝都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只是那辆车，她知道那一定不是宋漫的。 “你想问就问，支支吾吾的干嘛？” “姐，你是不是有新情况了？” 宋漫没否认，只是轻声的应声道：“嗯，不算。” 周宸喜欢宋漫的事情，宋家和周家都是知道的。 其实不管是对于宋家还是周家而言，宋漫和周宸在一起，对于两家都是极好的。 宋暄和宋以寒都很喜欢周宸，至少在宋以寒眼里，周宸远比张澄更适合宋漫。 尽管宋萱连张澄都没见过，但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小女孩的心思宋漫怎么会不懂，周宸像是个大哥哥对宋以寒和宋萱多有照顾。 就算是宋漫已经明确过，她和周宸是不可能的，宋以寒和宋暄还是忍不住为周宸说好话。 周宸的好，她宋漫记在心里。 只是感情的事情，总归是不能勉强的。 “比周宸哥还好？比周宸哥还帅？”宋暄放下碗里的麻辣牛肉，那是方才宋漫亲自给她夹的。 宋漫笑着看着自己的妹妹，认真的说道：“我很喜欢他，就这一点就足够了。” “你们认识多久了？” “很久，很久” “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 “他对你好吗？” 宋漫轻点着头：“他救过我的命。” 她认真地看着宋萱的眼睛，似乎在告诉她，她的姐夫只能是一人。 除了张澄，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是他？”宋暄的眉头下意识的紧皱，只是那么一瞬，她便已经猜到了是谁。 即使宋萱根本不认识张澄，但是张澄和宋漫的事情，她却从沈妍的嘴里知道了不少。 就在那么一瞬，她从怀疑，变成了肯定。 这世间不会再有其他男人，会让自己的姐姐如此在意。 同样，在那一刻，宋漫从宋萱的神情里，知道了所有。 她毫不掩饰，坦白却又从容：“是他。” “姐，爸妈都不喜欢他。” “我知道。” 这些年，宋漫工作忙，很少回老家了，就算是宋之成和方文两人来了江城，也很难见到宋漫的身影。 更别说，宋漫和宋之成之间的关系能否有所缓和了。 宋暄知道宋漫的脾气，就算不同意又能如何，为了那个人，宋漫会豁出一切。 “你会祝福我吗？” 宋漫突然笑着问道，眼睛竟有些湿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牛油火锅呛到了眼睛。 宋暄没有说话，垂下头来，嚼着碗里的麻辣牛肉，似乎在犹豫在挣扎，过了许久，直到是嘴里的牛肉嚼完，她才缓缓开口：“姐姐，你一定一定要幸福。” 宋漫看着宋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竟然有些感动，这个从小看她长大的亲妹妹，如今是真的长大了。 饭后，宋漫带着宋暄买了不少衣服和化妆品，宋萱这个年龄什么都缺，却也什么都不缺。 这些年，宋漫平日里不是在外应酬就是吃食堂，回家就是倒头大睡，工资除了还房贷，平日里都给攒了起来，几年下来也攒了不少钱。 她平日里是真的什么都不缺，更何况，如今跟张澄在一起了，隔三岔五的就给宋漫带回来很多衣物和首饰，都堆满了杂货间。 问他，他也只说是别人送的，推脱不了。 所以但凡宋萱多看几眼的衣服，宋漫想都没有多想，就给买了。 逛到奢侈品专柜时，宋漫刚好路过上次和张澄一起来过的那家帽子店。 宋漫让宋暄在门外等，不一会儿，便拎着一个袋子出来了。 “姐，你买了什么？” “一个帽子而已”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进地下室时，张澄正好打来了电话。 他刚回家，发现宋漫还没回来，便打来电话。 只是电话刚刚挂断，宋漫和宋萱就被几个人围住了。 “啪”的一声，宋漫还没反应过来，来人就从宋漫的手里抽走了手机，摔在了地上。 还不忘，用力踩了几脚，确保手机摔得粉碎。 宋萱明显有些害怕，怯生生地躲在宋漫身后。 “宋萱过来！” 几个穿着人模狗样的东西，指着宋萱，便让她出来。 宋漫瞥过头，低声问道：“你认识他们？” 宋萱点了点头：“他们应该是高禹盛的人。” 高禹盛是谁？宋漫确实不知道，但是如今这个场面，这几个人穿着都不普通，公然在商场地下室横行霸道，想必都不是怕惹麻烦的主儿。 宋萱从小到大都不是个张扬的人，也不会随便与人结仇，宋家的人从小就被教育在外面要学会忍耐，所以宋漫和宋暄从小到大就没有惹过任何的麻烦。 年轻女孩孤身来大城市，又被人找上了麻烦，无非是钱与色。 宋萱刚刚工作，能有多少钱，又能欠多少钱？ 那就只剩下“色”了。 “是高禹盛让你们来的？还是高家让你们来的？” “你们做这些事情，高家知道吗？” 宋漫脸不红心不跳，壮着胆子问道。 纨绔子弟，狐假虎威，从古至今，仗着的都是家里的威望与风光。 年轻时，家里还能纵着沉迷于灯红酒绿的酒色之中，花花草草，纸醉迷金的生活，但是一旦涉及家族利益和名声威望，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都该值得好好思量。 “在帝都，无权无势，也敢提高家？” 原来高禹盛来了，只不过一直躲在人群后。 他一步步缓缓穿过人群走近。 宋漫不认识这张脸，也从未听闻高禹盛这个人，但帝都的高家宋漫是略有耳闻的。 老一辈都是从革命时期过来的，在学界都是赫赫有名的泰斗。 只是近些年来，权力的变更，高家也不复从前的辉煌。 只是没想到，这高禹盛年纪瞧着比宋漫还要小几岁，竟然嚣张至此。 “你们家老爷子知道你干得这些好事吗？” 宋漫也是江湖老手，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虽然心下有些拿不定主意，但也不至于被高禹盛给糊弄住。 只可惜，地下室里来来往往的人，但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帝都城里到处是非富即贵，普通人就怕惹祸上身。 “不过是个女人，知道了又能如何？”高禹盛显然不以为意：“这帝都城里多少女人上赶着巴结我们，宋萱你别不知好歹。” 宋漫微皱紧着眉头，看着眼前团团围住的十几个男人，她们两个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们找宋萱想干什么？”宋漫摸不透，只好能拖延一点时间就拖延一点。 “还能干什么？！”高禹盛发笑，不可一世：“我高禹盛看上的东西什么时候得不到？” 背后的人，趁着宋萱不注意，扯着她的衣领，就想带她走。 “姐！姐！”宋萱的东西洒满了一地，她的指甲紧紧的攥着宋漫的袖子，哭得满脸是泪。 眼疾手快间，宋漫顾不了这么多了，对着那个抓着宋萱衣领的人抬手就是一拳，手指上新做的指甲顿时就给搓断了，鲜血从肉里涌出，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痛得她眼泪差点就流出来。 “滚！你们谁敢碰她试试！”宋漫拽着宋萱的手，刚从她的手里拿过手机，就被身后的人狠狠的擒住了。 看来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除了纨绔子弟外，还有不少练家子。 没有其他的路了，只能跑。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便明白对方的意思。 宋萱朝着眼前的人，又是扔袋子又是扔包的，拉着宋漫转头就是拼命的跑。 东西如今都不重要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宋萱从小体育就很好，宋漫自从那年在藏区差点死在破庙里，就一直加强锻炼身体，虽然跑得没有宋暄快，但也不至于给她拖后腿。 后面的人一直在追，地下室太空旷了，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根本就没有藏身之处。 宋漫拉着宋暄进了安全通道，直到爬到一楼，进了商场一楼，她们才敢喘口气。 临近新年，商场里的人比往日都多了不少，到处是孩子和年轻人。 高禹盛就算胆子再大，宋漫也敢肯定，他们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胡作非为。 如今网络如此发达，随随便便一条视频和新闻，就足够让他们高家警惕了。 高禹盛他不敢。 手机被摔了，还好宋萱的手机还在。 两个人的衣服都皱得不行，上面满是灰尘，衣领和袖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撕口。 宋漫看着玻璃上倒映着的两个人，真的是要有多落魄就有多落魄了。 她们进了一家服装店，重新买了套衣服换上。 宋漫其实还好，她就怕宋暄年纪小，被吓住了，心里一直不放心。 中间宋漫拿宋萱的手机给张澄打了电话。 电话里，宋漫才知道张澄已经从家里出来了，正在来商场的路上。 宋漫不想让张澄担心，也不想欠张家的恩情，所以并不打算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张澄来的时候，宋漫和宋萱刚刚串好口供，她明白宋漫的意思，明白宋漫的处境，所以她什么都听宋漫的。 “今天心情好？” 张澄来的时候，给宋漫带了她喜欢的牛街驴打滚，还是热乎的。 虽然宋漫换了身新的衣服，但远远的他就瞧出了那就是宋漫。 “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宋漫笑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拉着宋萱介绍道，“我妹妹宋萱，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宋萱妹妹”张澄笑得开心，眉眼都有了喜色，似是怕平日里冷冽的神情会吓到她。 上次江城匆匆一见，他只是见过宋以寒和方文，除此之外，他对宋家的人知道得少之又少。 宋萱第一次见张澄，有些胆怯，又有些郑重，她乖巧得点了点头：“姐夫好！” 这句“姐夫”正合张澄的心意，眼角的笑意，比往常都要深些。 晚上，宋漫不放心宋暄一个人回去，留她在家里睡。 直到是陪她睡着了，宋漫才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回到主卧去睡觉。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宋漫心里止不住的后怕。 一晚上，她都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张澄，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不了。 “有心事？” 张澄是最了解宋漫的，平日里她一有心事，就喜欢发呆，手里抠着指甲。 “手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宋漫的手，满眼心疼，轻轻地吹了又吹。 新指甲还是那天张澄陪宋漫去做的，样式还是宋漫让他挑的，如今还没过一个星期，就断了，指甲肉里到现在还渗着血。 “不小心被电梯夹了”宋漫如今撒谎的本领是越来越好了，谎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倒也真像那么一回事。 “我给你拿酒精擦擦，再抹药，就好得快一些” 手指纤细，骨节分明，在冬天里仍旧白皙异常，像是刚打好的羊胎玉。 宋漫从小就没干什么粗活重活，他都是知道的，如今看着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变成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十指连心，就算是宋漫什么都不说，他心里也在生生发疼。 “我困了，睡觉吧”宋漫拉住了张澄，不让他走。 夜里，宋漫靠在张澄的怀里，心里却一直装着事情，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如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高家她们确实惹不起，只能躲着。 只是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大概是今天一直都在喊腰疼吧，自从躺在床上，张澄宽大而温暖的掌心一直她后腰按摩着，力度刚刚好。 她知道他还没有睡，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开口一问。 “高家很厉害吗？” “怎么突然问起高家？” “今天听郭局说起过，他让我有空就去拜访拜访高家老爷子，我好奇就问问。” 宋漫说出这句话时，都不得不佩服自己，脸不红心不跳，撒起谎来装模做样，看起来比谁都要真情实意。 看来这些年，郭局的悉心栽培是真的有用，没有白费他老人家的一番心血。 “漫漫，我们张家就近在眼前，找什么高家”张澄说起话来，又开始变得不正经了，他低头亲吻着她的耳垂，扶在宋漫腰间的手，疏忽地重了起来，稳稳地将她抱近身体。 宋漫被他温暖的气息弄得发痒，浑身扭动着，忍不住发笑：“我认错，我认错，今天萱萱在，你别乱来。” “家里隔音好，我们做什么，她听不见的。”张澄手里的动作越发的放肆。 “你算是可怜可怜我吧，今天腰疼了一天了” 她的眼神无辜而又可怜极了。 双眸闪闪，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张澄看着心下自是一片温情，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而继续给宋漫揉腰。 半夜，宋漫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迷迷糊糊间，张澄都快睡着了。 宋漫还是忍不住问：“高家真的很厉害吗？” 张澄没有立刻回答，像是睡着了似的。 宋漫也没指望他回答，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实在是太累了。 没想到的是，半睡半醒间，宋漫清楚地听见张澄在说：“我和张家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第96章 张家 宋漫不放心，这段时间都把宋萱留在了家里住。 愣是恨不得早晚上下班都亲自去接送，被宋萱好一顿劝说，才给止住。 他找了郭局和周围自认为有点资历的老领导了。 只是山高水远的，她们如今在帝都，江城的关系都用不上。 不过，好在的是，这段时间，高禹盛再也没有来找过宋萱的麻烦，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在帝都城里，都很难见到他的影子。 听宋萱说，大概是去了国外。 宋漫也算是舒了一口气，可是心里还是不放心。 思来想去，只得再问问一个人。 电话拨通时，还没响一秒，就被接通了。 “我的好漫漫，总算是愿意给我打电话了。” “打住打住，昨天刚发完群消息的，你又忘了？” 沈妍总是能三言两语，就把宋漫逗笑。 “群消息，怎么能比得上电话呢！” “你和彭啸还在南方？” “北方，北方！宋漫你是不是没看我的朋友圈？”沈妍的朋友圈那是一个精彩，上山入海，什么都给玩遍了，一天恨不得发十条朋友圈，宋漫都看吐了。 “看了看了” “彭啸最近要准备航展，就这段时间了，你和张澄要不要一起过来玩玩？” “下次再说吧” “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宋漫的语气一如寻常，但是沈妍一秒就听出来了。 “没事儿，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高家？” “高家？哪个高家，帝都的那个高家？” “嗯。” “高禹桓你记得吗？” “怎么能不记得” 高禹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他和沈妍还有宋漫都是p大的学生，又是同一届的，自然而然算是互相听说过了。 开学典礼上对宋漫一见钟情，足足追了宋漫一年，最后还是沈妍找了几个人把他给打了一顿，才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当年沈妍也是玩咖一个，身边黑白两道的朋友都有，打完了人，才知道原来是帝都高家的老四。 不过那高禹桓胆子极小，又没主见，也不受家里人疼爱，被沈妍打了以后，一声不吭的，什么也不计较，消失了很久才来上学。 倒是让宋漫和沈妍白白担心了大半个月。 “高家的事情，你问张澄去啊，张家和高家算是亲家了，他知道的事情一定比我多。” “亲家？” “就张澄他姐跟高家的老三高禹凌结婚十几年了，你都不知道吗？” “张澄的大姐张倾？！” “除了她还能有谁” “我没听他说过。”宋漫小心翼翼的说道，心里头亦是越发的难以平静了。 这其中的关系，到底是剪不断理还乱。 “你也别怪张澄了，都是帝都城的旧事了，谁还会在意。”电话里，沈妍刚刚起床，昨儿个夜里，两个人也是疯到了大半夜，沈妍也是喊了大半夜，今早上起床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你是得罪了高家？！” “没，没有，怎么可能呢，我是那种随便得罪人的人吗？” “得了吧，你还真是当上了宋局，就变得猴精猴精的了”沈妍刚擦完隔离，准备晾一晾，开始上粉底液，“就算是惹了，你还怕了不成？” “高家，是我这种普通人能惹的？” “有张澄在，张家在，帝都城里谁敢欺负你？”沈妍倒是大言不惭，心里只怪宋漫从上学到现在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都不敢随性而为，活着实在太憋屈了：“在帝都城里，能比得上张家的就那几个，高家在张家面前算个屁！“ “我要是你，我早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沈妍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属实颇为无奈。 宋漫和沈妍聊了许久，才挂了电话。 昨天夜里，张澄那句话，宋漫听得真真切切。 想来高家和张家的这层关系，并不是外人所看到的那般简单。 周三的晚上，张澄特意给宋漫请了假，他们今天要回老宅。 直到是宋漫稀里糊涂的上了车，到了老宅外，才知道原来是 张澄爷爷的八十大寿到了。 老宅就在皇城底下，原是清末时某位落亲王爷的私宅，因是当年张家太老爷子在战乱中救过王爷的性命，便将这府邸赠予了张家以报救命之恩。 这条路上只有张家一家宅子，身处闹市却又显得格外的安静，沿路两旁挂满了小巧玲珑的红色灯笼，脚上踩着的是跟围墙一样的泥色石砖。 大门两边矗立着两头高大威猛的石狮子，顶上挂着大红色的喜庆灯笼，门上朱红色和金色交相辉映，似是新刷了一层漆，地上了贴着黑色的大理石砖，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似乎能够看到倒映着的人影。 巷子宽阔，不似那种寻常闭塞狭小的窄巷，今天这一路上停满了各种豪车，清一色的黑色，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感。 张澄开进去的时候，陈平正在背对着巷子跟手底下的人交代些什么。 “陈平哥”张澄停下来，降下车窗，跟他打招呼。 “您来了”陈平目不斜视，目光淡淡的扫过车里的宋漫，便低下头来看着张澄。 “大姐今天也来了？”张澄在问。 张倾本不打算再来淌这趟浑水的，张澄劝了许久，也是没用，只是没想到还是来了。 “是的，大小姐已经来了一会儿了”陈平一五一十的回答着，沉默了一会儿，他似若有所思，再次开口说道：“姑爷今天也来了。” “他来做什么？”张澄没什么好脸色，眼角带着寒意。 陈平只是摇头。 他是张倾身边的人，自小几岁开始便跟在张倾的身边，就算是当年张倾嫁入了高家，陈平亦是跟着她去了高家。 陈家姥爷只有张倾和张澄这两个外孙了，张家是个火坑，张倾和张澄的父亲是个糊涂蛋，高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陈家姥爷只得让身边信得过的人待在张倾身边才放心。 陈平是姥爷副官陈叔家的儿子，算是知根知底的人了，让陈平跟在张倾身边，陈家两老也算是放心了。 陈平年纪甚至比张倾还要长上几岁，张倾自打有记性开始，身边便有了陈平。 陈平也是看着张澄长大的，虽说是陈叔家的儿子，但是张澄一直把他当作亲兄长看待，未曾有过丝毫的不敬。 如今既然陈平只是摇头，不肯多说一句，看来今晚的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了。 张澄心中有了考量，才知晓今天并非是带宋漫见张家人的好日子。 今天张家的人都回来了，知道来来往往的人多，一早陈平就提前派人给张澄留了位置，就停在张倾车后。 自从熄了火，张澄也不着急下去，若有所思地翻动着打火机。 “怎么了？” 宋漫早就瞧出了不对劲，只是碍于方才陈平在场，一直憋着没有说话。 张澄沉默着，眼角依旧带着寒意与冷漠，没有立刻回答，他抽出了一根烟，在黑暗中点燃，不咸不淡吸了一口，才缓缓吐出烟雾，似是想着陈年旧事。 “今天大姐和高禹凌都来了，可能你也听说过大姐和高家的婚事，但是外人不知道的是，大姐根本不喜欢那高家的人，甚至是充满了厌恶，当初高家和张家的联姻不过是各取所需，这么多年了，大姐从来不会让高家进张家大门一步，今儿个高禹凌来张家，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宋漫沉默着，细细地听着，只是点头。 高门大户的事情，本就不是寻常百姓能够轻易涉足的，更何况如今一个是张家一个是高家呢。 “今儿个，二叔三叔四叔家都来人了，他们几家都不是什么善茬，待会儿你就跟我一起进去，咱们见了爷爷和奶奶就走。”张澄说道，这是他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张家从来就是个火坑，张澄不稀罕张家的荣华富贵，他也更不会让宋漫因为张家受尽了委屈。 他很早就想好了，等以后结了婚，就陪宋漫去江城定居。 北边自由的风儿，永远比不上南边的鸟语花香。 “这会不会不太好，今天是爷爷的八十大寿” 张澄的话并不是不在理，但是于情于理，宋漫都觉得不合适，如果张澄是怕她不舒服，那就更不合适。 既然选择了张澄，那么张澄亦是张家，张家亦是张澄，接受了张澄，那么也注定了她要学会融入张家。 “你的顾虑我都清楚，我是怕你受委屈” 不知何时张澄已经扔了指尖的烟头，侧过头，在宋漫的脸上轻轻吻了吻。 宋漫笑着，如蜻蜓点水一般，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啄，她今天喷了茉莉花味的香水，连着这个吻，似乎都有了茉莉花的清甜。 “有你在，还能委屈了我不成？” 张澄眼底总算是有了些许暖意，他笑着摸了摸宋漫的头，替她抚平额头上的一缕碎发。 宋漫和张澄进了大门，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正端着茶水和果盘往后堂走。 “澄澄带女朋友回来了！” 她们几个都是打小亲自照顾着看着张澄长大的老人了，许久不见着张澄，心里自也是欢喜得不的了。 张澄点了点头，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李婶儿，爷爷和奶奶也在后堂吗？” “你爷爷和奶奶，在房里呢，还没出来。”带头的李婶儿停下了脚步，指了指方向：“你快去看看你爷爷和奶奶吧，今儿个两个兴致都不太高。” “是发生什么了吗？”张澄不解地问。 李婶儿只是摇头：“你们快去瞧瞧吧，兴许见了孙媳妇，这二老也能高兴高兴。” “诶，好。”张澄握着宋漫的手朝里走去。 直到是没人了，张澄才摸了摸宋漫的手背：“李婶儿是照顾我长大的，她人好心也善，等会儿你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吩咐她就行。” 宋漫点了点头，应声道：“好。” 自打走进了张家，宋漫就有些拘束了，毕竟第一次来，也做好准备，又怕做错什么，说错什么，白白惹了别人的笑话，给张澄丢了脸。 只得是少说话，谨言慎行些，别人问什么再答。 走廊连接着后厅的小花园，园子里种了些嫩绿的翠竹和梅花，却有一番江南小院的别致，浑然不似北方的粗犷。 张家的人如今都在后堂里坐着，其他小辈都在隔壁的房间围着暖炉聊天说笑。 廊子里却也安静了不少，只有宋漫和张澄二人。 两个人并排地走着，一路上张澄都在给宋漫介绍院子。 从小到大张澄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一花一草一木，他都很是熟悉，只是后来，长大了，喜欢自由了，不愿被拘束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便买了如今他们一起住的房子。 算算日子，张澄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 走到连廊的尽头，下了几步楼梯，穿过拱门，就是张家老人的住处。 屋子里灯火通明，窗户都是仿制的古窗，门上挂着厚厚的帘子挡着屋外的寒风。 今儿个天气还算好，日日都是晴天，院子里也不算太冷。 张澄和宋漫掀了帘子进门时，张老爷子正在案前写字，张老太太正在一旁躺椅上喝茶听戏曲儿。 见着张澄和宋漫，老爷子忍不住揉了揉眼角，生怕自己看错了人。 他慢慢扶着老伴儿，问她：“你瞧瞧，是不是咱们的澄澄。” 老太太坐起了身，在老爷子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拿起脖子上挂着的老花镜，瞧了又瞧。 “诶呀，就是咱们家的澄澄。”老太太开心的不得了，忙对外面喊着：“李婶儿，李婶儿。” “我还以为你们二老都不认识我了呢。”张澄故意许久不说话，也不吭声，装模做样地。 “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的呢。”张老爷子虽然嘴上严肃，可是神情间哪里是生气，分明满是喜欢。 “这位是你哪位叔叔家的姑娘？”张老爷子和张老太太，看着张澄身旁的宋漫问道。 “这么俊俏的小姑娘，怎么今儿个才领到我跟前？”张老太太很是喜欢宋漫，拉着宋漫的手，让她坐下，又在盘子里拿了几块枣花酥塞在宋漫手里，“这枣花酥今儿个新做的，李婶儿的手艺不比外面老铺子差，姑娘你尝尝看。” 李婶儿刚刚进来放了茶，笑眯眯的说道：“你们二老子再看看，这可不是谁家的姑娘，是你们的孙媳妇呢。” “诶呀，你这臭小子，怎么不早点说。”张老爷子被气笑了，拿起手里的拐杖便在张澄的腿上轻轻敲了敲。 “这不是今天把她带来给你们二老瞧瞧了吗？”张澄捡了一块牛舌饼尝了尝，低下头来，默不作声的把宋漫手里的枣花酥拿了去，反手又塞了个牛舌饼，小声说道：“不喜欢吃咱就不吃，不用勉强。” 宋漫确实不喜欢枣花酥，唯爱牛舌饼，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不过随口一提的事情，竟然会被他记了这么久。 “真是个好姑娘，越看越喜欢，看这模样不像是咱们北方人，叫什么名字？”张老太太细细打量着宋漫许久了，眼睛里是说不尽的喜欢。 “奶奶，我叫宋漫，是南方江城人。“宋漫应道。 “嗯，不错，江城是个好地方，南方的姑娘果然长得水灵。”张老太太连连应声，很是和蔼，没有一丝半点的架子。 倒让宋漫受宠若惊了。 “你和澄澄认识多久了？”张老爷子开口问道。 “有几年了。”宋漫如实答道。 “是三年前你提到的那个姑娘吗？”张老爷子突然问向张澄。 此时张澄正背对着张老爷子，站在案边，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应声道：“是她。” 房间突然一阵沉默，张老爷子和张老太太都没有说话。 宋漫心中划过一丝忐忑，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沉默之中，张澄拿起笔来，轻轻地蘸了墨，随后，便在红纸上写下力道刚劲，笔力雄浑的“好“字。 一笔一划，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停顿。 “许久没有练字了，爷爷，你来瞧瞧，我这个字写得可有以前好？”张澄开口，声音平静。 张老爷子杵着拐杖，缓缓移过去。 宋漫站起身想扶，却被身边的张老太太拦下。 她慈爱地看着宋漫，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澄澄的书法自小就跟在名家身边练着，咱们张家就数他的字写得最好。” 宋漫一时不明白张老太太的意思。 张老爷子看着张澄写得字，眼底的神情瞬间多了些怜惜和复杂，只是很快，他便重新浮上了原来的笑意：“好，好啊，澄澄这姑娘好，我和你奶奶都很喜欢，以后你可要好好待她，别辜负了她。” “好。”张澄轻声应着，眼底并未有丝毫的波澜。 “澄澄，你们去见见叔叔婶婶，让他们也见一见咱张家的孙儿媳。”张老太太温和的说道。 其实张澄也老大不小了，跟他一起长到大的几个大院兄弟如今孩子都快要上初中了，他还是光棍一条，前几年没少让张家两个老人操心。 他也是倔强，家里催得急了，就一整年都不回家，日子长了，两老也是随他去了。 张家的人都知道张澄的脾气，今儿个，是他头一次带姑娘回家，但凡是他认定的人，就不会改变的。 这个孙子是自小养在两老身边的，他们又怎么会不疼惜呢。 直到是宋漫出了门，才缓缓喘了口气。 张老爷子和张老太太都是出了名的大人物，年轻的时候都是经历过战火的，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如今虽然慈爱客气，但是自带的威仪与气质，便与寻常家的老人有所不同。 “怕了？”张澄抱紧宋漫，笑道。 “有点。”宋漫后知后觉，确实觉得方才的气氛有些不对。 “他们二老满意了，我看张家还有谁敢说一个不字”自打出了门，张澄的心情好了不少。 其实一开始，张澄心中是有所顾虑的，其他人怎么想的，他都不在意。 唯一在意的是张家那两位老人家。 张老爷子是有私心的，张家这一辈其他的孩子从小养尊处优，含着金汤勺出身，平日里更是趾高气扬、飞扬跋扈，钱如流水般花着，到了年纪就去国外镀层金，回来便是家里找好了工作，没受过什么苦。 张家能指望上的也就只有张倾和张澄了，可是张倾是女儿家，到底是嫁了人的，不能算是彻彻底底的张家人，就只剩下张澄可以托付了。 张老爷子本想着让张澄娶个门当户对的至交家女儿，这巷子里年纪比张澄小几岁的女孩子挺多的，按照张家的分量，就算是如今张澄年纪大了些，也是不亏的。 毕竟都是帝都有头有脸，说得上话的家庭，未来就算是张家有个不测，实力相当的亲家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没想到张澄如今带回来了普通家庭的女孩子，他自小是说一不二的，前些年去了趟江城以后，就在icu躺了大半个月才缓过来。 无需张老爷子开口，一些事情便很快地传入了他老人家的耳朵。 本以为过了这么些年，张澄早把那女孩给忘了，没想到今儿个却又带回了家。 老人到底是心软了，见不得孙子辈的受罪。 张澄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到底还是点了头。 想来张家小一辈，只要不肆意妄为、破了天似的折腾，以张家现在的地位，到底也是能够护他们一生平安的。 张澄和宋漫刚刚踏入后堂的小院子，迎面便碰上了张家的人。 “四叔”张澄远远瞧着一位中年男子喊道。 那人正是张澄的四叔张怀钦，虽然已经四十有八，但是眼瞧着很是年轻，模样长得也好，竟然完全瞧不出有四十岁的年纪。 “澄澄回来了，你爸和你姐都在里面呢。”张怀钦踏着不大不小的步子，不紧不慢的走来。 张澄点了点头，应声道：“四叔，这是宋漫，我跟您提起过的。” 张怀钦带着长辈的笑意，瞧了一眼宋漫，轻轻点了点头，“澄澄看上的人，总不会有差的，你随澄澄喊我四叔就好。” 张怀钦虽然看起来年轻，到底也是长辈，说起话来倒也颇有一副长辈的模样。 “诶，四叔。”宋漫轻声叫道。 “妞妞她们都在后堂呢，你们去吧，我去瞧瞧老爷子。”张怀钦说道。 “好。”张澄笑着点了点头。 妞妞是张怀钦唯一的孩子，也是张家最小的女孩子，名叫张墨晗，小名叫妞妞。 张墨晗这名字宋漫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但是偏偏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 走至后堂，隔着几米远的距离。 就听着从堂内传出了众人的声音，到底是大家庭，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分外热闹。 李婶儿一群人，进进出出的，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端果子和糕点，不曾歇过一会儿。 张澄牵着宋漫的手进去时，张倾正端坐在主座上，身后站着的是陈平。 第97章 新仇旧恨 已经有三年不曾再见过张倾了，她似乎比以前瘦了些，看起来年轻了不少，头发难得烫成了红棕色的微卷，侧边戴着一块翡翠夹子，今儿个画了个淡妆，身上披着毛裘大衣和棕色的羊毛半裙，脚上是及踝的靴子。 她气色很好，瞧着，今天似乎有什么好事要发生。 只是颇为奇怪，没见着高禹凌的影子。 堂里三三两两几个人围坐在一方小桌前，品着茶，吃着果子。 匆匆一瞥，足足有二十几个人。 堂内右角，是某位知名大家，带着他的弟子在说着相声。 堂内时不时爆发出一声“好”字来。 “大姐”张澄带着宋漫先去了张倾那。 “带漫漫去见爷爷和奶奶了？”张倾淡淡的问道。 “嗯。”张澄笑着应道。 张倾微微点了点头，身后陈平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张倾。 “前几天去了一趟澳门，朋友送给我的一串链子，我也用不上，想着衬你肤色，索性送给你好了。”张倾笑着拉着宋漫坐下，亲手把盒子交到了宋漫的手上。 宋漫本想拒绝，毕竟前些年，张倾出手帮了不少忙，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你是张澄中意的人，我自然也是拿你当自家人看待的，不值钱的礼物，看在我的面子上，漫漫你也不好拒绝吧”张倾握着宋漫的手，狭长的桃花眼虽然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仍旧好看极了，她的语气带着难得的温柔，轻轻握着宋漫的手，像是邻家的大姐姐。 只是她那小小的翡翠发饰就能买下一套帝都二环的房子，又怎么会是普通女人呢。 宋漫犹豫不决，看了看张澄。 他轻轻点了点头：“大姐给的，你好好收下，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有了张澄的话，宋漫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来了。 “谢谢大姐”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澄澄” 宋漫循着声音看去，便见着一位酷似张澄的男人。 再转头时， 张澄和张倾脸上原来的笑意，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爸”张澄勉为其难的开了口。 “原来你也知道我是你爸。”张怀中开口便是不怀好意。 自从进了这个门，他便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全然不像是张家人该有的样子。 他迈着不轻不重的步子，从张澄和宋漫的眼前走过，直到在张倾右手边的空位上坐下。 “爸，这是宋漫。”张澄迫不及待的介绍道，也是有意做给其他张家人看的。 张怀中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宋漫，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手边的茶，意味不明的说道：“普通人家的女孩，你可要想好了。” 后堂里顿时一片安静，只听着台上的相声大师也止了声音，张家人都凑着脑袋，争相看着热闹。 自打见了张怀中，张澄的脸色就越发难看极了，冷着脸，就连眉头眼角都带着寒意。 他微抿着唇，面无表情，眼睛里亦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与嘲讽。 宋漫握着张澄的手，指腹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抚摸着，她能感受到张澄的情绪，有了明显的不同。 往日在藏区遇到了危险，他才会如此严肃警惕。 宋漫只觉得这点委屈算不了什么，毕竟张怀中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她和张澄在一起的那天，她都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她不愿意张澄为了自己，与家人闹翻。 张倾修长的指甲轻轻拍打在方桌上，似乎对刚才的相声意犹未尽，随后，她睁开了眼，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淡茶，缓缓说道：“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满意的人，难道也会有错吗？我瞧着挺好的，大家说呢” “既然是澄澄带回来的姑娘，那当然都是最好的。” “大哥，澄澄难得回来一次，你也别让他难堪了。” “南方姑娘长得水灵，我看与澄澄挺配的。” 自从张倾开了口，张家其他人都附和着，一时间倒也让张怀中下不来台。 “小倾，你非得跟爹对着干吗？” “我哪敢跟爸你对着干，我这么说，不也是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意思吗？”张倾从没看张怀中一眼，仍旧是不紧不慢喝着杯子里的茶，她朝着台子上的人点了点头。 大师和徒弟登了台，热热闹闹的相声又开始了。 张澄知道张倾和张怀中的脾气，少不了又是要吵一架的。 没坐多久，张澄便带着宋漫去了隔壁小辈的房里去了。 宋漫在那里见到了张澄叔叔家的孩子，同样也见到了张墨晗。 宋漫这才想起来，为何会觉得张墨晗这个名字如此耳熟。 年纪与宋萱相仿，但已经是娱乐圈里的小艺人了。 因着家里的这层关系，张墨晗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也到底是演了不少s＋剧本，不过都是顶流身边的小配角。 难怪会如此眼熟。 倒也不是指望着她能赚多少钱，不过是女孩子想去娱乐圈玩玩，见见偶像明星，让她找点事情做做罢了。 张墨晗年纪虽然是这一辈里年纪最小的，但却与宋漫投缘，拉着宋漫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宋漫年轻的时候，也是追星的一把好手了。 深知饭圈之道，做出来的数据都是铁打的。 从张墨晗的嘴里，竟然也知道了不少娱乐圈里的八卦新闻。 有一说一，不得不说，有时候微博营销号说的话，倒也不全然都是假的。 宋漫和张墨晗聊得正欢，李婶儿快步走了进来。 “澄澄，你快去看看，小倾跟姑爷闹起来了。” 张澄立刻站起了身，冲出了门外。 宋漫不放心，跟张墨涵匆匆说了几句话，便也起身跟了上去。 同去的还有张家的小辈一起。 不过是几步远的距离，宋漫进去时，里面却分外安静。 几个小辈站在宋漫的身后，只是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多吭一声。 张倾仍旧坐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眼角斜长，微微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人。 “这些年，高家可有亏待过你？” 背对着宋漫的，正是高禹凌。 “亏待？”张倾嗤得一声冷笑：“你也配提这两个字？” 她的眼睛变得尤为凌厉，她起身时，高跟鞋“铛铛”的踩在黑色的石砖上。 “你以为我今天让你来张家是为了什么？”张倾把玩着手里的茶盏，语气冰冷异常。 “这些年你们高家踩在我头顶上，做了多少好事，你当我瞎了还是聋了？”张倾突然冷笑道。 张怀中开口想劝，可见着张倾如今就在气头上，他此时也识相地闭上了嘴。 高禹凌突然一声冷笑，又是嘲讽又是无奈。 “难为你如此心高气傲，竟然也会忍了这么久”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只是身影有了些踉跄。 “三嫂，很多事情三哥也只是事后才得知的，并非他所愿意看到的。” 站在高禹凌身边的正是高禹桓，他正竭力劝着。 “高禹凌，今天张家的人都在，我也不跟你兜弯子，明天一早民政局，从此张家与高家再无瓜葛。”张倾的话音缓缓落下，语气平稳。 “张倾，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张怀中拽着张倾的手腕，语气强硬。 “放开！”张倾只说两个字，眼神像是刀刃一般尖锐，一刀一刀，像是要杀人。 她左手拂过桌面，茶碟、茶壶瞬间摔在地面，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 张怀中冷不丁抖了又抖，手下一软。 很快，便被张倾甩开。 不多时，她从陈平手里接过一叠账目，洋洋洒洒扔在了高家兄弟的面前。 “高家如今都自身难保了，张怀中你难道想要张家陪葬吗？”张倾冷笑着，高跟鞋踩在碎茶盏上，她都丝毫不在意。 “我不懂为什么你会这么恨我”高禹凌一直沉默多时，直到现在才缓缓开口。 “高禹凌，他的死全因你而起，凶手永远不配站在死人面前。” 张倾眼底带着若有若无的泪光与恨意，她难过地闭上了眼，只是再次睁开时，她的脸上又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高禹凌浑身一怔，看着张倾的眼神也变得尤为复杂。 “自从你想杀了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张倾语气哀转，背对着众人，脸色看不清。 她站立的角度，大概也只有陈平才能看清她的神情。 “你好狠，张倾，你好狠啊！”高禹凌似是突然醒悟，指着张倾的手，都忍不住发颤。 “高禹凌，你应该知道的，自从他死了的那天起，张倾也就死了！” “张倾你用不着口口声声说是我害死他的，别忘了，你也是凶手，你明知我想杀他，却不出手相救，你以为你就无辜了吗？”高禹凌笑得恐怖，脸上的五官似乎都皱在了一起。 张倾没说话，堂内一片寂静，一些年纪小的，未经事的张家孩子都被李婶带去了偏厅。 其他稍微大些的孩子，也是打小知道张倾的手段，不愿趟这浑水，识相地退出了厅堂。 留下来的年轻人，只有张澄，宋漫和张墨晗了。 “对，我是凶手，是我害了他！”张倾的语气，是宋漫从未见过的柔软，她的背影很薄，即使穿着毛裘大衣，可看起来仍然如此脆弱。 张倾的气质一直很独特，她是少有的，如同狼的气息，果敢而又狠决。 她的手段，宋漫一直略有耳闻，外界对于她的评价一直是褒贬不一。 并不是所有的事物都可以用非黑即白去定义，在张倾的身上，宋漫看见了亦正亦邪。 “高禹桓，回去告诉高禹盛，他欠张家的还有得还。” 终究是触碰到了多年来的心底事，陈平知道张倾不愿再说话，剩下的事情自然由他来完成。 “阿盛又闯了什么祸？”高禹凌红着脸，开口问道。 “三哥，前几天阿盛他们一群人打了两个女人，是澄澄的人。” 高禹桓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事情迟早是要被张倾知道的，更何况，张倾从来就是吃了人还不吐骨头的狠人。 张澄是她亲自照看长大的，这口气张家人哪里忍得了。 张澄就在高禹桓的身后，张家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宋漫。 唯一被张澄承认过的女人，只有宋漫。 高禹盛是什么德性，全帝都城的人都是知道的。 只是如今在张家人的眼里，宋漫一旦与高禹盛扯上了关系，那到底不会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好女孩了。 “那天是他打你的”张澄的语气哪里是在问。 宋漫头一次看张澄如此生气。 还没等宋漫开口，张澄一脚踢开了门，走出院子去。 宋漫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瞧不见他的人影了，就连他的车也不见了踪影。 张墨晗也追了出来，她这位哥哥的脾气，张墨晗从小就知道，只是她怕新来的嫂子被哥哥吓到了：“宋漫姐，我知道哥哥要去哪，我有车你跟我来。” 张墨晗的车技很好，出了胡同巷子，进了大路，她直踩着油门，一路狂奔，准备抄近路追上张澄。 宋漫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来了。 “你哥他到底怎么了？” 张墨晗带着黑色墨镜，直摇着头：“高禹盛这小子惹谁不行，非得惹他，哥哥非得要了他半条命不可。” “你哥应该不会是这种人吧。”宋漫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突然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今天的张澄确实与往日的他有所不同。 “宋漫姐，哥哥对你的心意，我们这些人都知道，从小到大，就没见着他这么重视在意一个人，”很快，张墨晗就瞧见了几百米远外张澄的车，她踩足了油门，差一点儿就追上了。 绿灯亮了，张澄的车猛地加速，飞快地穿过十字路口，朝南而去。 等到张墨晗时，突然绿灯变红，张墨晗紧紧踩住刹车，差点便要闯了红灯。 “长安街上还敢开这么快，我哥他这次真的是气急了。”张墨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上一次他这么生气的时候，还是许家的小子不小心拿了那块翡翠胸针。 “宋漫姐，我哥听你的，等会儿你一定要拦住哥，他下手重，万一给高禹盛那小子打出什么毛病来，就不好办了。”张墨晗轻声劝道，一边在给张怀钦打电话，只是迟迟没有接通。 第98章 宣泄 宋漫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心下却是乱成了一麻，手指下意识地胡乱在扣着指甲。 她在藏区是见识过，张澄如何一招就能把一头野狼干掉的，他的狠决哪里是帝都的公子哥能够承受的。 红灯再次变绿，张墨晗踩紧了油门，呼啸而去。 路上宋漫想了很多人，最后还是打开手机给沈妍打电话。 沈妍接得很快。 她顾不了解释太多，只是让沈妍立刻找到彭啸，通知叶征和宁江风去拦住张澄。 她们到时，张澄的车已经停在了一家隐秘的会所外。 张墨晗带着宋漫进去时。 大堂经理冲了出来，直喊着，“墨晗小姐，你可算来了，快劝劝你哥，高家那位要是折在我们这，高家非得拆了我们这不可。” 张墨晗点着头，她自然也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宋漫进包厢时，里面灯光全都点亮了。 一包厢里的人，都躺在地上，直喊着疼。 高禹盛被张澄正好踩在脚下，一动不动的，不敢吭声。 房间里，玻璃杯碎了满地，钞票洒满了一地，洋酒碎了几十瓶。 所幸的是，都是受了些皮肉伤，没有流血，应该没有发生大事。 “张澄”宋漫强忍住心神，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张澄回头，正瞧见宋漫惨白的脸和微微发红的眼睛，她显然是被吓了不轻。 他的嗓子沙哑，只是看向宋漫身后的张墨晗，带着怪罪的语气说道：“你怎么把你嫂子给带来了？” “哥，我这不是……”张墨晗百口莫辩。 “阿澄，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也不知道宋萱是她妹妹，我是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高禹盛在他脚底下苦苦求饶。 “按照你的意思，如果换成是普通人，你就可以如此逍遥法外，随意欺辱吗？”张澄冷着脸，语气不太好，脚下的力度也越发地重了起来。 “痛，痛……澄澄，我……你知道的，大家都这样……不是我一人……”高禹盛还想开口狡辩，为自己脱罪。 高禹盛的脸被狠狠地扭曲在地板砖上，看着生疼，他的脸都被憋得通红。 力气再大点，高禹盛恐怕就要断了气。 “张澄，我们回家吧，好不好。”宋漫走到张澄的身边，轻轻拉着他的衣角，语气格外温柔，难得的撒了一次娇。 直到是低下头时，宋漫才发现刚才来得急，手上的口子破了，透过纱布又渗出了不少鲜红的血来。 宋漫刚想收回手，不让张澄瞧见，便被立刻抓住。 “伤口还没好，也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张澄看着宋漫手指上的伤，没由来地心底狠狠地抽痛着，只怪自己那天晚上竟然如此大意，全然没瞧出宋漫的不同。 宋漫抱着他的胳膊：“我真没事，以后让他离得远远的就好。” 张澄知道宋漫是在替高禹盛求情。 他看着宋漫，又瞥了一眼脚下的高禹盛，才慢慢收回了脚。 “高禹盛，你好自为之，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们出来时，已经半夜十二点。 宋漫坐上张澄的车，一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依旧冷着脸，把车开得飞快。 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才到了地下室。 张澄没理宋漫，只是一个人在前面走得飞快，也不等等她。 宋漫在猜是不是因为给高禹盛求情了，所以张澄才会这么生气。 只得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张澄的身后，像只不受宠的小白猫，乖乖跟在主人身后。 张澄按了指纹开了门，也没换鞋就进去了。 似乎不打算理睬宋漫。 宋漫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只得是一声不吭地静静的跟在张澄的后面。 房子里的灯没有打开，黑漆漆的一片。 张澄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抽着烟，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宋漫也不敢跟得太紧，只好远远的站在餐厅里瞧着他，手机屏幕亮了又亮。 还好前天宋萱已经搬出去了，要是被宋萱瞧见了这副模样，又该是着急了。 宋漫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轻轻地喊着：“张澄，你是不是生气了？” 张澄没说话，只是灭了手里的烟头，朝着宋漫招了招手。 宋漫起身，步子很轻，几乎是悄无声息就来到他的身边。 张澄双手抱着宋漫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的身上好凉，手心也是冷的，宋漫穿着毛衣也能清楚感受到一股寒意从腰间游遍全身。 张澄只是静静地抱着宋漫，将头埋在她的颈湾。 声音低沉地似乎听不见他在说话。 “如果大姐不说，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宋漫想为自己辩解，可是想来想去，她还是轻声：“嗯”了一声。 张澄缓缓抬起头，直盯着宋漫的眼睛。 “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不会为了你报复高家？” 原来他生气的点在这。 宋漫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她想亲他，却被他侧过脸躲开了。 “你还没回答我” 宋漫也是倔脾气，此刻她反倒掰过张澄的脸，用力地捧着，在他冰凉的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她的唇齿里带着茉莉花茶的味道，让人沉醉忘我。 张澄心里也有气，他强势而又用力，疯狂地吮吸着她的下嘴唇，在她软下来时，趁机撬开了她的牙齿。 舌尖在口腔里疯狂打架。 她逃他追，似乎是有意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我是怕，怕你知道了以后，会去找他们的麻烦”宋漫低着头，正大口地喘着气。 “我不相信你又怎么会把自己给你” 宋漫的声音带着哽咽，她明显是委屈了。 张澄没说话，只是紧紧握住宋漫的手，低下头来，看着她的手指上包着厚厚一层的纱布。 其实这些天已经慢慢有所好转了，指甲缝里也长出了新肉，可是今天口子又裂开了，正往外流着鲜红鲜红的血。 他捧着宋漫的手，亲吻她的掌心和手背，小心翼翼摩挲着，生怕弄疼了她。 “我真应该把高禹盛的手给剁了” 他的语气生硬而又狠决，带着少有的凌厉与恨意。 宋漫知道他不是在说笑。 她立刻反握住张澄的手，用力的按了按，朝着他摇头。 “真的没受什么伤的” 她在笑，故意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冲着张澄摆了摆手：“这段时间，家务活就交给你了，我正好也能当个甩手掌柜。” 只要高禹盛以后不再找宋萱的麻烦，这点小伤都是值得的。 她太懂张澄了，她怎么会怀疑他的爱。 只是正因为如此，她不想张澄因为这点小事而得罪了高家。 帝都的局诡谲难料，即使有张倾在这，有些事情，能不让它发生，就不必再多生事端。 浴室里 宋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依旧是苍白的，就连嘴唇也没有了气色，眉头无精打采地皱成了一团，心里同样很是不好受。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副模样。 虽然她也不知道张澄到现在气到底有没有消。 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确实对不起他如此相待，换作是其他人应该比他更生气吧。 宋漫觉得脑子很乱。 其实张澄很少生气的，这是宋漫第一次瞧见他如此恶狠狠地打人，手下丝毫没有留情。 平日里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微微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很是寡淡，有时候宋漫也瞧不出他的心情到底好不好。 越想越发地烦闷，浴室里温度很高，头顶上的暖光灯照着人昏昏沉沉的，看东西都模糊了。 宋漫伸手用冷水洗了洗脸，才觉清醒了不少。 她慢吞吞地脱了衣服，站在热水底下。 温热的气体在空间里升腾，飘起渺渺水雾。 她的身体很白，由于常年工作的原因，在夏天她甚至没有穿过一次吊带短裙，代替的是各种各样的长袖衬衫，以至于身体上的肌肤都不曾被太阳晒过。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南方人来北方水土不服，还是这几天被一堆又一堆的事情忙晕了头，宋漫看着镜子里的她，腰围小了一圈。 热水顺着后背的脊线顺流而下，从臀部流向小腿。 细长而乌黑的发丝紧紧地贴在身体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用来形容，大概是最为贴切的吧。 宋漫伸手擦着镜子上的水雾，擦到一小块时，镜子里已经出现了一团黑影。 她手下意识地顿了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算了，先把镜子擦干净。 虽然她不是什么纯情少女了，只是如今暖光在头顶上明明晃晃地亮着，她一览无遗，她的脸皮实在不算厚，她只是不敢直面他。 他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了。 这么继续僵持在这里，也不是一回事。 她知道张澄是在等她同意，等她先开口。 身旁是水流声哗啦啦的作响，可是即使如此，宋漫还是觉得浴室里格外的安静，安静得只剩下水流声。 她脸红得像是滴血，也不敢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张澄慢慢地靠近 她冷不丁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就被张澄紧紧地握住了。 他根本不给她任何逃的余地。 宋漫深深吸了口气，原来张澄生气的时候，打人还算是轻的了，这才是真正要人命。 宋漫现在恨不得让张澄打自己几拳，也好比以这种被动的方式让他消气。 她伤的是右手，好在张澄也没为难她，给她找了块干净的毛巾包着右手，但该做的事情，左手还是得做的。 这种事情，宋漫实在没有经验。 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不就是块烫手的东西罢了。 只是闭着眼睛胡乱摸了一通。 “好了吗？” 张澄没有回答，反而是他的呼吸声乱得不行。 “你没事吧？” 宋漫心里有点慌，只是还是不敢看他。 “去那里” 张澄总算说了句话，只是指了指墙边。 墙上刚好有一根横着的杆子，平日里是用来挂毛巾的。 不过今天它的用处又多了一条。 宋漫红着脸过去，张澄很快就跟了上来。 她知道他还没有消气。 此时，宋漫就像一根施了咒的木头，张澄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张澄像是训练手下的新兵蛋子一样，脚底下一点也不留情，他伸了脚在宋漫的小腿间轻轻一推。 像是脚底打了滑，两腿间足足有了一米，她重心不稳，又怕摔在了浴室里。 宋漫早已分不清额头上是水还是汗，她紧紧咬着牙。 是满满的快感也是痛意。 今天他是主导者，宋漫早已成为他的盘中之物。 身体是累的，可是头脑却越发地清醒。 “就算在我面前，也不肯表现出一点柔弱？”张澄的声音阴阴沉沉，小到宋漫差点没有听清楚。 他后退了几步，两手正扶着她的腰间，轻轻地抱着她。 宋漫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后背靠在墙上，抬头时，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球是乌黑的，眼白是干净的。 她的眼睛会说话，像是会勾魂的妖精 第99章 痴缠 “宋漫，永远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话音刚落，他的眼睛动了动，一个跨步过去，抱着宋漫的头，狠狠地亲吻着她的唇。 两个人的头在花洒底下浇了遍，热水顺着颊角的弧线，沿着脖子流向锁骨。 是温暖而又湿热的一个吻。 漫长而又难忘。 那天夜里，他们回来得晚，张澄抱着宋漫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的六点多了。 宋漫几乎是一夜未睡，在床上躺了十分钟就起床了。 衣帽间里她看着自己的身体，都忍不住吓了一跳。 脖子上、锁骨、肩膀、小腹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她是经历了酷刑。 穿衣服不小心碰到时，她都忍不住疼得咧嘴。 宋漫只是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下去。 到底距离上次也不过是小半个月的时间，只是宋漫没想到他竟然要得这么多。 她特意穿了件纯黑色宽松的毛衣裙，穿了外套后，又系上厚厚的围巾。 虽然一夜未睡，脸上的气色却很是红润。 那天张澄破天荒的把宋漫直接送进了大院，宋漫挑了人少的地方下了车。 两个人一路上也没有说话，宋漫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消气，也不敢随便跟他说话，毕竟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临下车时，才补上一句，“我走了。” 顾潇潇眼睛尖，大老远就瞧见宋漫从一辆车上下来，虽然手里的煎饼果子和豆汁儿都还没吃完，但是跑起来却比其他人都要快。 她戴着白色的老虎帽，帽檐上是白色的绒毛在风中乱飞。 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正在冒着热气儿。 宋漫觉得她好可爱，像是个雪白的，圆滚滚的萨摩耶。 “宋漫姐，你昨天晚上出去了？”顾潇潇没什么城府，问得也很直接。 宋漫点了点头，“去见了以前的朋友。” “真的吗？”顾潇潇笑得诡异。 她手里的煎饼果子实在太香了，里面加了两个蛋，还有厚厚的一层甜面酱。 宋漫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叫。 “真的，我还会骗你？”宋漫装模做样。 “宋漫姐，我都看到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的世界我都知道的。”顾潇潇腾出一只手出来，给宋漫按了按脖子上的围巾。 原来刚才宋漫走得着急，围巾在半路上已经松了不少，但凡走近一点，都能看清楚她脖子上的痕迹。 宋漫脸红，有种被戳穿的羞愧，她只是拉着顾潇潇，小声的说道：“别说出去。” 顾潇潇直点着头说道：“宋漫姐，你明天请我吃煎饼果子我就帮你保守秘密。” “你这个小吃货。”宋漫被顾潇潇逗得不行。 “我要加三个蛋。” “行” 周六程溪从法国回来，给宋漫买了香水，让宋漫去她家拿东西。 宋漫正愁着没地方躲着呢，总算是找到程溪这根救命稻草了。 “他下手这么重？”程溪看完宋漫身上的痕迹，一口冰美式差点没喷出来。 宋漫顺手抽了一张纸给她擦了嘴：“你冷静点？” “第一次？” 宋漫没理她。 “初尝禁果的滋味如何？” “重要吗？”宋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这脾气，也不怪他会如此生气了。”程溪靠在转椅上。 “我也没想到”宋漫兴致不高，看着电视发呆：“但是我跟他道歉了，很认真的道歉了。” “他也不理你？” 宋漫点了点头，心情烦闷，接过程溪手里的杯子，蹭了她一口冰美式。 “大冬天喝这么冰，你不怕绝经吗？”宋漫觉得牙齿都是一阵麻木。 “是我喝，又不是你喝”程溪也在故意逗她，一口气喝完了半杯：“干我这行的，不喝这玩意儿，根本熬不下去。” 她虽然嘴巴有点碎，但是专业能力还是过关的，手里的鼠标就没停过。 脸上的黑眼圈比熊猫得还大，又黑又圆。 “你不觉得你很像一个动物吗？” “什么动物？”程溪正忙着，都没空看她。 “国宝！” “你滚！”程溪黑着脸扔了一个枕头过来。 宋漫稳稳当当的接住了，笑得不行。 “你跟那周医生怎么样了？” “你提他干嘛？”程溪冷不丁瞥了一眼宋漫，不怀好意。 “他人挺好的” “老娘出门小手随便一挥，那些器大活好的男模都上赶着要跟我上床，国内的国外的，要什么有什么，你觉得我看得上姓周的？” “得了吧，你就会嘴嗨。”宋漫是不信的。 “不信，你过来看看”程溪也是服了宋漫这个老六。 屏幕上赫然出现的是，程溪跟一个白人小哥的合照，在法国埃菲尔铁塔前接吻的照片。 他们在巴塞罗那偶遇了梅西和内马尔，还一起看了巴萨和皇马的比赛。 白人小哥一头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经典的西方长相，很是帅气。 程溪在他的身旁显得格外的娇小。 “真在一起了？”宋漫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没想到程溪，居然憋着大招，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干起事情来却比其他人都要快。 “骗你能有什么好处？” “是挺帅的” “姐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你要是喜欢这种，我给你介绍？” “别了” “你可想好了，这辈子就是他？”程溪觉得宋漫无可救药。 张澄顶多算是有点小帅，有钱有势确实是不错，但是程溪总觉得他不会是一个能够护宋漫一生的人。 “就他！”宋漫回答得坚定。 “你真是无可救药”程溪也不跟她争了，从电脑里打开了一份文件：“答应你的，看看。” 屏幕上是那天程溪给宋漫拍得照片，经过后期加工处理了，效果很好。 宋漫是很标准的南方姑娘的长相，在北方的世界里，显得尤为突出。 大概也只有程溪能够拍出宋漫眉眼之间若有若无的清冷与淡漠，似乎有意保护好自己，而拒人于千里之外。 最后一张，是程溪支好了架子，与宋漫拍得一张合照。 程溪和宋漫两个人平日里都不爱笑，但是难得在照片里，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程溪露出了她的小虎牙，宋漫脸上有着淡淡的酒窝。 那天宋漫刚到帝都，脸上还有挥之不散的倦意，因为时间紧，她几乎是吃完了午饭，就去见程溪的。 那日的雪下了很大，她和程溪相互扶着走在故宫的雪地里，一下子就像是回到了曾经读书时。 她和程溪好像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不变的是青春，变得是回不去的岁月。 程溪跟宋漫说了很久的话，一直到半夜三点。 程溪告诉宋漫，她是认真的在谈恋爱，如果顺利的话，日后的工作都会转到国外，在法国或者英国定居。 国内应该会很少回来，帝都的房子准备租出去。 她这些年攒了不少钱，移民出国，对于她而言很简单，只是愿意与不愿意的事情。 宋漫知道她一直向往国外自由自在的生活，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交接工作已经进行了大半，国外的房子和工作也已经安排好了，日子定在年后。 离别总是伤感的，宋漫只是静静的抱着程溪，心中陡然生出了许多不舍。 “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程溪拍了拍宋漫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我会经常出国看你的”宋漫揉了揉眼睛，说道。 “就你家那位那身份，你觉得大使馆会让你们随便出国吗？”程溪笑了笑，用力拍了拍宋漫，“我爸我妈都在国内呢，我就算跑得再远，也是要回来看看他们的，你放心。” 因为程溪的事，宋漫心里一直不舍，在程溪家里一连住了好几天，就算是白天要回去上课，照例晚上也会回程溪家多陪陪她。 其实宋漫还是在生张澄的气的。 那天她得了照片，特意发了条私人朋友圈，只让朋友和同学看见。 其实宋漫是故意的，当年在藏区张澄加的工作上的微信，私人微信，张澄是不知道的。 女生的心理大概都是如此，既然你不肯认错，那么我也不会主动找你的。 朋友圈底下赞不绝口，沈妍更是看花了眼，直嚷嚷着，立刻飞到帝都来，让程溪也给她拍一套。 宋漫接到电话时，其实还是怀疑了片刻。 屏幕上并未备注，只是那尾号的四个数字，只不过是从前打来过一次，宋漫却记得十分深刻。 只因为打电话的人，实在太特殊了。 “大姐”宋漫的声音带着些许疑问。 她实在不知道张倾为什么会打来电话。 张澄不是那种喜欢麻烦别人的脾气，尤其是麻烦他那位姐姐。 所以，即使现在两个人闹别扭了，宋漫也足够肯定，张倾打来电话不会是张澄的意思。 宋漫挂完了电话，还在恍惚之中。 她简单地收拾了些东西，就下了楼。 张倾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只是这次有些特别，张倾亲自开了车过来，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旁的人，就连陈平也不在。 其实宋漫虽然在帝都读过几年的书，但是对于帝都还是不熟悉，更何况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城市发展迅速，旧的街口和建筑都被推翻重建了。 在宋漫眼里，如果不是张澄，帝都对于她而言，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车子最终停在一座寺庙的后门。 寺庙后门很是朴素简单，就连像样的牌匾都没有。 后门的路很窄，估摸着最多也只够两辆小汽车并排驶过。 从见着那红黄相间的围墙开始，路的一旁就已经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 小路的两端都安排了张倾的人，安保措施做得相当好。 帝都城里达官显贵、中外贵客、国际友人，从来便是数不胜数。 临时封锁管控，对于帝都人民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并未有所好奇。 陈平给张倾开了车门，又替她披上了毛裘大衣。 宋漫跟在张倾的身后，从后门进去。 寺庙并不大，宋漫粗略一算，也不过是十几个殿宇。 庙里的主持安排张倾住在了后院的偏僻雅舍内，宋漫就住在张倾的隔壁。 张倾进了房间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宋漫回到自己房间时，仍然不知道张倾带她来这里的缘由。 晚上吃完了斋饭，在院子里散步时，无意中听见几个小弟子的谈话。 每年张倾都会以张家的名义为寺庙捐了不少香火，如今她住的雅舍也是庙里特意为她留的。 张倾捐得钱多，但她说她只信自己，不信神佛。 但是她每年还是会来住上一晚，不过也仅此一晚。 小弟子们只知道庙里有张家重要的人，但是到底是谁，就连他们也不曾知晓。 每年她都是静悄悄地来，然后又静悄悄地走，除了寺庙里的住持以外，没有其他弟子跟她说过话。 宋漫一个人散了一会儿步，就回到了房间。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她就被一个年纪轻的小弟子喊了起来。 宋漫看了一眼手机，竟然才四点半。 小师傅只是轻声说道，“施主，该洗洗了，今天是初一可迟不得！” 宋漫没由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张倾带她来干嘛，只是宋漫一直就不是个多嘴多问的人。 只得是既来之则安之。 宋漫简单洗漱，穿上衣服出门时，张倾已经在院子里站着了。 张倾今天穿得格外的素净，穿着黑色羊毛大衣，黑色平底布鞋。 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她竟然连妆也没画，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里都要柔和一些，她的脸色偏白，眼角有着淡淡的细纹，双眼皮很深，底子很好，却也注重保养，是个骨相极佳的女人，丝毫看不出是快要五十岁了。 四点多钟的北方，寒气深重，说话时都能瞧着嘴里热气转眼就成了雾气。 干枯的枝头上都挂着洁白的霜，屋檐上结着厚厚的冰棱子。 天色黑得如同墨一样，一点星光都没有。 只是今天注定是特别的，小小的院子里，都亮起了灯。 时不时便有弟子们进进出出。 宋漫走近时，可以清楚地看见张倾羊毛大衣上挂着晶莹的小水珠，看起来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第100章 赔礼道歉 张家人都长得好看，虽然张家的女孩子已经很少进入部队了，但是周身都有淡淡的板正之气。 张倾是如此，张墨晗亦是如此。 宋漫轻声喊道：“大姐！ “诶，漫漫我们走吧”张倾牵着宋漫的手往外走，没有多说一句话。 寺庙住持走在前面，宋漫跟着张倾走在后面。 走到前院，宋漫才约莫着记起来这到底是哪儿了。 以前她在帝都读书时，也来过几次。 只是那时只开放前院，后院她根本没去过，也从未对外开放。 想来后院大概都是留给张倾这种贵客的吧。 院外的正门还没有开，院子里格外的静。 大殿内却灯火通明，庙里的师傅都在打坐念经，高唱着佛语。 宋漫跟着张倾跪在大殿中央的莲花垫上，双手合十置于胸前。 主持嘴里念念有词，是宋漫从未听过的佛语。 每每念完一段，主持亲手用桴在磬上轻轻一敲，大殿内顿时一片轰鸣。 张倾格外的虔诚，师傅们念的佛语，她也都会，甚至颇为熟练。 宋漫怎么也没有想到，本以为那个叱咤商场，眼里不容沙的张倾，会不信只信自己，没想到竟也有软肋。 经声渐止，主持亲手递过了三柱香来。 “多谢”她道谢。 张倾拿着香举过头顶，重重地拜了三拜，随后起身，亲自插在了大殿内的香炉里。 随后，一个小师傅也给宋漫递上了三炷香。 宋漫轻声道谢，学着张倾拜了又拜，将香插在了香炉的一旁。 “头香已毕！”主持浑厚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宋漫是知道的，帝都本地人都喜欢来这寺庙里上香，只说是特别特别灵验。 每逢初一十五那游人更是数不胜数，虔诚而又敏感的信徒，甚至从半夜起便会在寺庙外排队，等候庙里的头香。 以前宋漫也曾听程溪说起，某某大牌明星为了上头香，挤破了脑袋找了不少贵人，都没成。 那时宋漫还是年轻，只觉得这头香哪里有这么难。 只是如今，她也只能笑当年少不更事，竟然没瞧见出这里面的玄机。 头香从来就不是留给普通人的。 可能世间万事都是如此吧。 普通人挤破脑袋都办不成的事情，对于有些人来说，不过是勾勾手的小事。 张倾出了大殿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宋漫觉得还是困，回了房倒头就是睡。 再次醒来时，已经九点了。 后院很是清净，庙里的师傅们都去了前院。 宋漫出门时，陈平也来了，正等在张倾门外。 他瞧见了宋漫，神情没有多大变化，只是难得柔和了一点脸色：“宋小姐。” 宋漫不知如何称呼陈平才好，只是点了点头，客气地回应道：“你好” 约摸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张倾从房里出来。 穿得还是早上那件衣服，只是换上了高跟鞋，化了个全妆。 虽然没有多大的改变，但整个人的气场完全有了不同的变化。 后门外，已经没有昨夜里被封锁的架势。 路旁只留了三辆车，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站在车外。 张倾走在前面，宋漫跟在她后面。 她似乎还有事情要忙，一路上陈平都在给她汇报事项。 后院开了扇小门，张倾踩着高跟鞋，扶着门框扩跨出去门时，她戴上别在领口的墨镜，戴上了宽大的厚毡帽。 “大姐，麻烦您等会让人把我送回昨天那个小区就可以” 张倾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在这再等等，不用我的人送，自然会有人送你。” 宋漫有些听不懂，看着张倾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然高禹凌从一辆车上冲了过来。 高家那几个兄弟，长得都极为相似，只是略有些细微的不同。 就像是高禹凌比高禹桓，高禹盛鼻梁都要生得更加挺拔，但是颜值在帝都圈子里当中，仍然算得上倒数。 张倾如此美貌而又富有手腕的人，能跟高禹凌结婚这么多年，也足以让宋漫有些吃惊。 “你来干什么？”张倾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高禹凌。 “我知道每年这个日子，你都会来这”高禹凌脸色很差，眼睛底下只是一片乌青。 高禹凌和张倾离婚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有事？”张倾似乎有些不耐烦，低头看着腕上手表，似乎在赶时间。 高禹凌直摇头，静静地说道：“封远的人，已经不认我了，我进不去，去你家你也不在，我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 “封远百分之五的股份，是给你们高家的赔礼，张家和高家到此为止，你还想要什么？” 在张倾眼里，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那根本就不叫事，更何况这些年，封远高速发展，能早点把高家的人踢出去，也是她一直以来所谋划的。 “那我和你之间呢？”高禹凌还不死心。 “高禹凌，我和你之间从来只有交易，没有真心，好聚好散，别再来见我了。” 张倾态度诀别，她一直如此，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劝得住。 高禹凌还想开口挽留，从张倾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 是宋漫未曾见过的人。 他朴素到极致，穿着深蓝色的夹克，手上拿着黑色的公文包，带着银框眼镜，虽然模样斯文，身材却板正挺拔。 那个男人走来时，高禹凌的脸色明显变得更加难看了。 “你怎么来了？”高禹凌不怀好意地在问。 “走吧”男人没有理会高禹凌，只是看着张倾，语态柔和。 他个子不高，只比张倾高了半个头，可是宋漫瞧着倒也挺配的。 张倾点了点头，跟着男人上了车。 ”小倾！小倾！” 身后陈平拦住了高禹凌，无论他怎么折腾，都被陈平轻轻松松拿捏住，动弹不得。 “他是大姐读书那会的同桌，暗恋大姐几十年了，是王家的老大”张澄从宋漫身后出现，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能一眼瞧出宋漫心底的疑问。 “就是住在张家巷子南边的王家”似乎怕宋漫听不懂，他又开口特意再解释了一遍。 宋漫转身时，张澄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怎么来了？”宋漫显然还在生气。 挎着包，直往路口走，不想多看张澄一眼。 他步子大，不过几步距离，就拦住了宋漫。 “那天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极为柔软，声音里带着沙哑和疲倦。 宋漫看他时，他的眼白里布满了红血色，眼球正红肿着，下巴上长出了新的胡渣。 深绿色的外套上皱皱巴巴的，鞋面上也满是黄土。 真别说，这种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帅的。 用沈妍的话来说，宋漫就是欠。 宋漫始终都是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先服了软，她总能抛开一切，既往不咎。 这次也丝毫不例外。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回家吗？”宋漫笑着问道。 “回家！” 日子越过越快，跨年那天，帝都城里的人格外的多，大大小小的道路上堵满了车。 新年的味道也越来越浓了。 张澄开车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七点多了。 宋漫是坐地铁回来的，但是也还是比张澄快了半个小时。 张澄回来的时候，宋漫正坐在窗前的榻榻米上，给家里人打电话。 “漫漫，你今年一年都没回家了，过年的时候回来看看你爸吧，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底还是想你的，你知道他的脾气的，他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方文的声音依旧温和。 “你跟她说这些干嘛？”宋之成明显也在一旁。 “你闭嘴，你别说话”方文说道：“你还想不想漫漫回家过年了？” 宋之成立刻闭上嘴，消停了不少。 宋漫知道，这是宋之成在示弱。 只是在这之前，她的确没有考虑过到底要不要回老家过年。 见宋漫一直没有回答，方文也不着急，安慰道：“时间还长着呢，漫漫你好好考虑，我们不着急。” 宋漫挂了电话时，张澄已经进了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餐。 是宋漫最喜欢的羊肉火锅。 小羔羊是甘肃青海那边的特级品种，是高家那边送来的赔礼，其实这些吃物不过是些小意思罢了，不值什么钱，高家真正想送是那盒清朝末年慈禧用过的瓷器，几经转手，才到了高家手里。 毕竟这件事情本就是高家不对，更何况张倾又跟高禹凌离婚了，如今大出血，忍痛割爱，也是为了在张家面前讨个好。 代替高家送礼的人正是那年追过宋漫的高禹桓。 这么些年了，他看起来一直没变。 这几年一直都在英国读博士，也是刚回国不久。 其实关于他的消息，宋漫知道得少之又少。 高禹桓来的时候，宋漫和张澄都在。 高禹桓算是高家的边缘人物了，算不上家族里能当大任的人，想来高家对于张澄砸了他们高家的场子，心里也是有些芥蒂的。 不然，也不会让高禹桓来。 张澄开门时，见着高禹桓也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想着关门，眼不见为净。 宋漫拦住他，大大方方请高禹桓进来喝茶再走也不迟。 张澄坐在宋漫的身边，高禹桓坐在另一角。 隔着不远的距离。 是高禹桓先开口说话的。 “宋漫，我弟弟的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是他做得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 “高禹桓，事情是他做的，不是你，你不用替他道歉”对于恩恩怨怨，宋漫从来都分得清清楚楚，她是不会随随便便将一个人仇恨随便添加到另一个无辜的人头上。 况且高禹桓的为人，宋漫很清楚。 就是个憨厚又有点傻的读书人。 “当年的事情，是我唐突了，还希望你不要介意”高禹桓还是当年那个温吞的脾气，一字一句慢吞吞地讲着。 宋漫当然知道高禹桓说得是什么，都是当年读书时候的事情了。 现在回想起来，却也是满满的回忆。 高禹桓什么都没错，倒是她和沈妍，却是真的对不住高禹桓。 “高禹桓你没有错，说到底当年的事情是我和沈妍对不住你的，如今都过去了这么久了，不必再提了” 宋漫语气轻松，像是诉说着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 高禹桓后知后觉，慢慢地点着头，“你和澄澄的好事快要近了吧？” 宋漫有些诧异，抬起头看着高禹桓，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张家的事情，你们高家也要管吗？”张澄语气依旧冷冰冰的，不带着丝毫的温度。 也对，其实早在张倾和高禹凌结婚的时候，张澄就不喜欢高家。 只是那时候因为张家和张倾的缘故，张澄才一直忍着。 如今两家人，互相利用完了，自然也不需要再装出一副样子给外人看了。 “澄澄你误会我了”高禹桓解释道。 张澄只是冷笑：“你们高家的嘴脸，我是见识过的，高禹桓你不必如此。” 张澄板着一张脸，从高禹桓进门开始，就没啥好脸色。 高禹桓也是挺尴尬的，坐在沙发的角落里，怎么说话都不对，都要被张澄给怼回去。 要不是宋漫在这，按照张澄的倔脾气，非得把高禹桓给轰出去。 高禹桓坐了一会儿，亦是觉得没趣而又尴尬。 没坐一会儿，便要走了。 宋漫亲自把高禹桓送出了门，张澄不说话，只是冷着脸跟在宋漫身后送客。 “前几天，在后海遇见郑老师了，他还提起过你，你得空了，可以去见见他老人家” 宋漫轻点着头，似是思索。 郑老师是高禹桓的导师，宋漫也是上了郑老师的一门选修课才认识了他老人家，只是那时候选修课上大家都不爱听，也唯独宋漫拉着沈妍坐在了第一排，勉强认真听了几次课，就被郑老师记住了。 宋漫做学问认真，有什么不懂的，半夜也会给郑老师发信息询问，这一来二去的，郑老师恨不得收了宋漫当师门弟子，要有多喜欢就有多喜欢了。 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如果不是高禹桓提起，她也不会想起曾经的往事了。 第101章 求婚 郑老师的好，宋漫一直都记着。 “好！”宋漫轻轻点了点头，“等沈妍来帝都了，我跟她一起去看望郑老师。” 高禹桓眼底平静，笑意平淡：“好。” 高禹桓走后，张澄看着屋子里一堆又一堆的东西，没啥好脾气。 他本就不喜欢高家，更何况又是高家送来的东西。 他恨不得全都扔了出去才算是解气。 “什么破烂都往张家送，我们张家就没有吗？” 宋漫懒得看张澄耍小孩子脾气，直笑着。 只是张澄可以不给高家的面子，但是她不能不给，她能得到高家的道歉，也全然不过是因为张澄。 这一点宋漫是拎得清的。 她收了小羔羊，让张澄找个好时机，把其他贵重物品给退回了高家。 这些东西，对于宋漫贵重，对于张家和高家不过挥挥手的事情，正因如此，她更是不会收的。 这件事情，也算是到此为止了。 宋漫闻着羊肉火锅的味道，走进厨房时。 张澄正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见宋漫进来，冷俊的眉峰才终于有了温和的角度。 宋漫从背后抱着张澄的腰，只是把脸静静地贴在他的后背上。 他的衣服照例是一股子冷冽的烟草味儿。 “烟熏火燎的，等做好了，我再喊你” 张澄的左手正轻轻摩挲着宋漫的手背，粗糙而又满是老茧的指腹，与张澄这个人的外表有些格格不入，却又那么的恰到好处。 “你愿意跟我回老家过年吗？” 张澄明显微微一怔，浑身都开始僵硬着，只是很快，他放下了锅铲，转过身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宋漫。 他脸上的神情纷繁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他不是没有去过宋漫的老家，只是那时候与现在不同。 “虽然我爸妈不说，但是他们，还有家里的亲人都是想见见你的。” 张澄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宋漫，看了好一会儿。 “如果你不想，那就不回去”宋漫脸上地笑意丝毫未减。 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张澄对自己的感情，宋漫她从来不曾怀疑过。 也从来不需要其他人来证明和肯定。 以后的日子终归是他们自己过，其他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宋漫从来都不在意。 张澄刚刚张口，宋漫却不给他机会，转身就走了。 跨年夜那天夜里，帝都各大商圈都挤满了人，到处张灯结彩，热闹而又氛围十足。 刚吃过晚饭，宁江风就打来了电话。 他们兄弟几个都聚在一起了，三个月没见面了，就连彭啸也是晚上八点多的飞机就到帝都，就差张澄一个人了。 宋漫本来就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更何况又是他们兄弟几个难得聚一起，宋漫自然也不会上赶着自讨没趣。 只想着彭啸既然会回帝都，那么沈妍自然也会跟着一起回来，把沈妍喊回家里聊聊天，姐妹之间说说话，也是不错的。 宋漫还没开口，张澄似乎就已经提前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了。 “沈妍也会去，有她在，肯定不会让你无聊的” 不知什么时候，张澄已经拿了宋漫的外套和包包，只差宋漫点头答应了。 宋漫一听到沈妍，原本没精打采的眼睛都有了光亮，关了刚刚打开的电影，穿上衣服，屁颠屁颠地跟在张澄后面跟他一起出了门。 帝都的路，宋漫一向是不认得的。 尤其是大晚上的，宋漫更是分不清楚方向了。 她吃饱了，就喜欢打瞌睡。 两个人刚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就遇上了堵车，远远瞧去高架上挤满了车，都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宋漫给沈妍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到。 等了有半个小时，都没见着沈妍回消息。 车里放着的是北方有名的相声，宋漫是南方人，南方那边本就不兴这玩意儿，她听多了，也只觉得困。 半梦半醒间，只记得张澄从后座给她拿了个羊毛毯子盖上。 等再次睁开眼，已经到了。 是郊外的一处小山，听说是叶征的私产。 山上密林处的山坳里建了一个小型的承德避暑山庄，今儿个是跨年夜，又赶上快要春节了，里里外外都挂上了大红色喜庆的红灯笼。 寻常人从外面路过，是看不见里面的，只当是什么普通的小山罢了。 知道这地儿的人几乎没几个，都是他们几个过硬的兄弟。 平日里赶上什么节日，得空了，都得来这里住上几日。 因为宋漫还是第一次来，张澄倒是里里外后，前前后后给宋漫介绍了一番。 宋漫和张澄下车时，距离跨年十二点钟，只剩下半个小时不到了。 张澄问过管事的大爷才知道那几个早早去山顶放烟花去了，都不在厅里。 宋漫与其他人其实还不算熟悉，要不是因为沈妍会来，否则她指定是不会来的。 但是今天张澄兴致格外地好，她心里也跟着高兴。 虽然今天穿了高跟鞋，却也咬咬牙，陪着张澄一步一步爬着石砖去山顶看烟花。 上山的路，并不算宽广，约摸着只够四个人并排而行。 小路的左边是一个排样式古朴典雅的青灯。 要不是宋漫随口一问，还真不知道这是太阳能灯，白天太阳能板吸热，夜里就能照明，倒也是省了不少事。 “你喜欢？”张澄问道。 宋漫直摇头，她是知道张澄的。 但凡她多看一眼，多问一句，不出三天，张澄就会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回家送给她。 张澄突然就被宋漫逗笑了：“最近我也在攒钱，不会乱花钱的，漫漫。” 回想起车库里那停了一排的豪车，还有张倾送给张澄的那一箱子房产证，宋漫是真想不出，有什么是需要张澄攒钱买的。 宋漫是真的不信。 但张澄也是认真的。 “你没开玩笑？”宋漫问。 他像是犹豫，在心里编排着，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 张澄确实不会说话，至少在哄女孩子这方面没有任何的天分。 很多时候，与其听他怎么说，倒不如看他怎么做。 “生气了？” “哪有！”宋漫笑意满满，“只是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你一定有什么在瞒着我。” 张澄没说话，只是突然横在了宋漫身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穿这么高鞋子爬山，还有力气跟我拌嘴，也只有你了” “张澄，我自己能爬” 宋漫脸红得不行，虽然平日在家里，什么事情能没干过？ 但今天是她头一次来别人的院子，她还是要点脸的。 “就你那点力气，还是留着跟我拌嘴吧” 宋漫也是被张澄气笑了。 她大概也是从来没有想到那个成熟稳重、不苟言笑的人，在今天会是她的心上人。 让她痴迷让她疯。 宋漫虽然是南方女孩，但因着从小到大就嘴馋，体重在女生里面也不算轻的了。 张澄体力也是真的好，从山底愣是一口气都没喘得背她上了山顶。 虽然地处郊外，远离繁华的市区。 可是站在山顶向远处眺望，还是能够清楚地看见帝都城的繁华热闹的轮廓。 这块不大不小的小山，像是世外桃源，古朴安静，却又能够时时刻刻感受到来自帝都城的繁华与热闹。 矛盾却又统一，也难怪叶征会如此偏爱这块私产了。 靠近陡峭山坡，向外延伸了三米远，建了一条玻璃栈道，玻璃栈道的尽头是用玻璃水晶做成的亭子。 亭子周围正闪烁着点点暖色的荧光。 “怎么没人？” 宋漫和张澄转悠了一圈都没瞧见人影儿。 四周安静异常，只听见风声刮过粗糙的树枝声。 宋漫不会穿高跟鞋，若不是今天想着要来见张澄的朋友，她才勉强穿上了前几天张澄刚拎回来的鞋子。 她和张澄素来是不大喜欢奢侈品的，怎么简单怎么来。 张澄拎回家时，她大抵也能猜到是张倾的好意。 自从宋漫去了张家一次，前前后后，张家的叔叔婶婶哥哥嫂嫂姐姐妹妹的，就没少送过礼物来。 衣帽间和储物间里到处堆满了礼盒。 比张澄和宋漫两个人加起来的东西都多。 因着都是私人定制，上面都有张家的记号，倒也不好随随便便处理了，也让宋漫和张澄头疼了许久。 jimmy choo好看是好看，就是不耐穿。 爬了几步石砖，鞋底就已经磨得差不多了。 宋漫是真的累，坐在亭子里直喘着气。 她没理会张澄，只是拿出手机给沈妍打电话。 一阵又一阵忙音，就是没有人接听。 山顶的风渐渐大了，穿着她有点冷。 他转头去寻张澄时，身后却没有了人影。 那几年，他的消失他的离开，让她真的有些怕了。 她竟然有些着急，直喊着张澄的名字。 却始终没有人应。 距离十二点，还有一分钟。 “你在哪？”她给张澄打电话，还好是通的。 宋漫的声音刚刚落下，新年的钟声已然敲响。 金黄璀璨的烟花，划上夜空，绽放出绚烂而闪耀的光芒。 整个天空似乎都变成了金色的海洋。 “宋漫”张澄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宋漫的身后。 天空是一片明亮的金黄色，亮如白昼。 宋漫转过头时，脸上带着笑意，似乎早就预料到张澄会在此刻出现。 “张澄，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宋漫看着眼前的张澄，他的额头上正冒着细微的汗珠，微微喘着气，像是刚刚跑回来。 “没有”张澄回答得很坚定，只是突然目光有了些游离和抖索，不敢正眼看宋漫。 黑蓝色的幕布下，五颜六色的烟火照亮整片夜空，巨大的火球直冲云霄，在一望无际的山顶上空，绽放出花一般的海洋，犹如滔滔不绝地金色瀑布。 这场烟花是有意为之的，宋漫怎么会不懂呢。 宋漫喜欢烟花，亚洲里日本的烟花设计一直都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因为张澄不喜欢日本的一切，所以她从来没有提过。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的知道了。 这场烟花实在太熟悉了，是宋漫最爱的那位日本大师的手法。 宋漫看着漫天璀璨的烟火，看着眼前的盛世，看着万家灯火，看着紫荆城外的霓虹大道，看着车水马龙的街头。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那个名叫德勒的藏族男人，在鹅毛大雪的夜里，走在贫瘠荒芜的高山上，站在神圣浩瀚的雪山脚下。 她突然也就明白了，他的选择。 “年后什么时候回藏区？”宋漫缓缓开口，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 张澄眼底划过一丝惊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怔怔地看着宋漫许久，才慢慢开口：“元宵节后。” 宋漫估摸着日子，细细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时间够了。” 张澄不懂，他也不知道宋漫到底想干什么。 一颗火球从山脚喷射而出，直上云霄，随后爆发出巨大的蓝色花瓣。 四周是轰鸣的，却同样也是寂静的。 宋漫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她从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块手帕，缓缓打开盖在上面的丝绸，是一颗小巧却又精致的翡翠戒指。 “张澄，你愿意娶我吗？” 宋漫脸上的笑意很浓，她平日里是不爱笑的，尤其是后来从藏区回来后的那几年，宋漫的脸上很少会有笑意，大部分的时候都沉默着面无表情。 “原来在你这”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无奈，还有些宠溺和心疼：“漫漫，这种事情，应该让我先说的。” 宋漫只是摇头：“你已经向我走了99步，剩下的最后一步，让我来走吧。” 张澄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明亮好看的清泉里，正倒映着美丽的烟火，他似乎看见了他们今后的未来。 是充满光和热的，是璀璨的是炽热的，是一路生花的。 “你不愿意？” 那是他曾经豁出了性命去爱的人啊，他从来没有一刻是不想娶她的。 只是他不得不为宋漫考虑。 张澄摇头，他从来没有不愿意，也没有不想。 “漫漫，你想清楚了吗？年后回到藏区……” 宋漫依旧是没有等张澄开口说完，就打断了他。 第102章 琉璃易碎 “那天夜里我都听见了”宋漫眼中带着泪，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她都听到了，“回去吧，回藏区，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帝都的一切都不重要。” 那天晚上，张澄去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接了一通来自祖国遥远的西南方的电话。 从电话接通到结束，全程十五分钟，张澄都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在电话结束前的十秒钟，他说了一个“好”字，便挂断了电话。 就连宋漫也分不清他的声音里到底隐藏着多少的无奈、纠结、缠绕与矛盾。 她只知道，那天夜里，他辗转反侧，却又小心翼翼，害怕吵到身边熟睡的自己。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夜，宋漫也没有睡，静静地陪着他，直到天亮。 宋漫也知道，那天他风尘仆仆地赶来见她，脚上的靴子都沾满了泥，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都被晒得通红。 那些积攒在心中所有的疑惑，都已经有了答案。 “漫漫，你知不知道，在悬崖边上行走，脚下是万丈深渊，稍不留心，就会尸骨无存”张澄看着漫天璀璨的银河点点、那无数烟火点燃整个夜空，今夜他的眼睛里倒映着世间所有的美好与欢喜，可他却唯独不敢看她的眼睛。 “可是，张澄你知道吗，你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 宋漫不懂，三年后的张澄，与三年前的张澄相比，好像什么都没变，可是冥冥之中，好像什么都变了。 起风了，风从东北平原吹来，穿过细密的树林，带着冷冽的寒意，让宋漫也忍不住发抖。 手里的丝帕被风吹走，掌心之中如今只剩下那小小一枚的翡翠戒指，它摇摇欲坠，似乎在昭示着，下一秒，就连它也会随风而走。 宋漫看着手心里的戒指，缓缓叹了口气，“张澄，这辈子我认定了，你甩不掉的。” 她伸出手指，将那枚碧绿的翡翠戒指，缓缓戴在了手上。 她眼中带泪，却神情坚定。 风吹散她的头发，在眼前一片迷蒙之中。 张澄大踏着步子朝她奔来，紧紧地抱住宋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张澄心如刀绞，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是一个劲的道歉。 “张澄，你愿意娶我吗？” 像是年少时一般执拗，事事都要争个对与错，可是后来宋漫也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分出对错。 她渐渐地学会，不再那么死死地钻牛角尖。 只是在这件事情上，她做不到，她不能强迫着自己装出无所畏惧、毫不在意。 张澄又怎么会不懂宋漫呢。 这个在藏区他第一眼就瞧见的人，那个执拗得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也不肯吭声求人的人。 如今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低了头。 “我愿意。”张澄的声音很轻，却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从始至终，从无到有，从今往后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张澄都想娶宋漫，成为她的依靠。 所有的犹豫和在意，或是彷徨，或是担心，早在宋漫哭着戴上戒指的时候，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往后的日子，到底会是如何，谁都无法预料。 可是在这一刻，他只想告诉宋漫，所有的一切，他都愿意。 即使下一秒，会粉身碎骨，他都不怕。 只要眼前的人，是宋漫，就够了。 “张澄，以后有我在，一切都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张澄，我们会有温馨的家，会有三餐四季，会有喜怒哀乐，担忧和牵挂。” “张澄，你要当爸爸了！” 那天宋漫看着b超上的影像，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她一直以为是胃病犯了，才会胃口不佳，也没跟张澄提过，想着不会是什么大事，便自己挑了个方便的时间去了趟医院。 医生是医院里的看了几十年病的老医生了，似乎只是瞧一眼，就能瞧出病人的症状。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开了个单子，便让宋漫去做检查。 细细算来，从最近一次，到现在，时间不长不短，刚刚好。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她甚至都没有想好如何成为一个妻子，如何成为一个合格得母亲。 b超上的影像虽然模糊一片，甚至什么也看不清楚。 按照生物常理而言，那只不过是小小的胚胎。 但是宋漫仍能够感受到有一种生命在她的体内跳动。 那是她和张澄的孩子。 虽然紧张，可是她到底还是开心的。 只是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在二十岁的时候，她也曾豪言壮志，这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她受够了传统习俗对女性的枷锁与囚困。 她誓言要做个堂堂正正，自由而洒脱的独立女性。 只是，好像从遇见张澄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就全部发生了改变。 宋漫还记得那天从医院出来时，帝都还下着小雨。 地砖上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水。 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就怕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看见同她一起从医院走出来的，还有一对年轻的小夫妇。 他们小两口子，并不是帝都人，没有帝都的户口，没有钱甚至连房子都是租在了地下室。 男人口中，念念叨叨，张口闭口，就是钱钱钱。 女生一直没开口，脸色很难看，却一句话也不敢吭声。 出了医院后，男人走得飞快，女生在后面想追却也追不上，只得不停地给男人打电话。 医院里从来不缺的就是故事。 更何况，在日复一日的生活和工作的压力下，悲天悯人恐怕早已经被社会的洪流所同化。 宋漫在医院外的咖啡店坐了很久，她根本没有想好，该如何开口，她甚至也开始有点害怕。 她害怕，张澄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会不会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呢。 就像是明明已经怀孕了，她还是会下意识的走进咖啡店，点了一杯醇黑的美式。 连她自己也没有准备好，去当一位合格的孕妇。 那几天，正好是张澄出差的日子，宋漫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家里很温暖，但是空荡荡，只有她一人。 她坐在窗边给张澄打电话。 只是响了一秒，就被接通了。 “漫漫，今天怎么这么晚？” 出门在外，张澄的声音总是带着些冷冽，他的嗓音始终很低沉，有时候一听就想让人忍不住流泪。 宋漫忍不住抱紧了自己，张了张嘴，却又发现头脑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今天去见了以前的师姐，聊得晚了些” 宋漫没有撒谎，她确实去见了自己的同门师姐。 那个一直对宋漫照顾有加的师姐。 师姐一直在央行总部工作，这些年升职加薪，已经算是中层管理了。 其实早在宋漫开口的一瞬间，她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当面亲自将这件事情告诉张澄。 只是后来，所有的事情全都叠在了一起，宋漫和张澄每天都很忙，忙到回家就能倒头就睡。 就连宋漫也差点忘了自己是名孕妇。 每次看着张澄的脸，她总想开口，可是话到嘴边，宋漫却又犹豫了。 大抵是怕期望太高，失望也高吧。 宋漫甚至都不敢想象张澄会是什么表情。 只是今天，她无意中在张澄的口袋里摸到了那枚戒指。 她才算是下定了决心。 她知道张澄心细如麻，也怕自己有任何的反常，会让他发现，她小心翼翼装作一如往常，也不过是想给他一份惊喜。 其实他们都应该明白的，没有做过任何避孕手段，怀孕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张澄久久不能说话，只是抱着宋漫的双手越来越紧。 宋漫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张澄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你轻点，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宋漫脸憋得通红，有时候她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张澄的力气可以这么大。 张澄慌张又急切地松开了手，他低头看着宋漫时，眼角竟也红红的，带着泪。 他独自呢喃着，自责的口吻，不停地重复着用一句话：“我该知道的。”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比如说，这段时间以来，宋漫很少能够吃完一碗饭，对以前喜欢吃的东西，也都反胃。 比如说，她半夜总是睡不着，却又小心翼翼不想把张澄吵醒。 比如说，她会突然问张澄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只是张澄真的太忙了，帝都和藏区的事情，就够他忙得不可开交。 这是宋漫第一次看见张澄哭。 说实话再好看的人，哭起来都是不好看的，张澄也是如此。 “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是以后我们不是两个人，我们还有孩子，我们也是一个小家庭” 张澄在怕什么呢？宋漫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以后有孩子在，即使发生了什么”宋漫说到这里时，突然止不住的流泪，浑身颤抖着。 是啊，有些事情，她连想象一下，都不敢去想。 “我都会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的” 这是宋漫开口，却未立刻说完的那半句话。 她用双手捧起张澄的右手。 右手上的老茧，伤疤、创口，新旧不一。 因为长年累月的过度使用，竟然也开始变得有些畸形了。 不是所有好看的人，都会有好看的手。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肆意妄为、不顾一切。 长大了以后的世界里，有数不清的责任和义务，有负重前行的一切。 成年人的肩膀上都压着重担。 不只是张澄和宋漫，也是你和我，也是芸芸众生。 而张澄的责任和使命是什么呢？是藏区是边疆。 “张澄，你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她轻轻合上双手，握住张澄的右手。 宋漫从始至终都理解他支持他。 张澄在哪，她的心就在哪。 眼泪像断了线的串珠一样，滴在他们俩的手背上。 是温热的。 她的眼睛、鼻子甚至整个脸，都哭得红红的。 很多时候，张澄的顾虑，宋漫都知道。 张澄不愿意主动提及，那宋漫也勇敢了一次，替他开口。 在藏区那几年的时光，短暂却又惊心动魄，即使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都能够让孤独的人不再彷徨。 年轻的时候不要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否则日后，面对稀松平常的一切，你却再也不会有了当年的心态。 宋漫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有些人热爱自由，宁愿饱受肉体的折磨和璀璨，却也只想保护内心最后一片圣洁。 有些人不苟言笑、严肃至极，可内心却也是一如孩童般纯真简单。 张澄不敢看宋漫的眼睛，只是静静的抱着宋漫。 外物总会纷纷扰扰，内心也会随着周遭的一切而发生变化，乱花渐欲迷人眼，可是有时候，所爱的人却只有唯一一个。 烟花易冷，可是即使短暂即逝，却也始终如一地绚烂。 生命到底该如何定义？ 长短也好，精彩与否也罢。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宋漫她只遵循自己内心的选择，并无怨无悔。 两个人在山顶磨蹭了一个小时，才缓缓下了山。 张澄又惊又喜，他们俩都是第一次当父母，也没有任何经验，甚至因为宋漫想给张澄一个惊喜，愣是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任何人。 网上的经验贴，宋漫也不是没有看过，只是觉得未免大惊小怪了些。 只是怀孕了而已，不是残疾了。 根本没必要小心翼翼到那个地步。 只是她可以如此坦然，却没有料到张澄从来便是个谨慎的人。 他看见宋漫脚底那双差不多快要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差点没亲自从山顶上扔下去，才算解气。 最后当然只有一种可能。 张澄抱着宋漫下的山，其实一开始宋漫强烈要求背她就好了，抱起来实在太过腻歪了。 宋漫觉得分外别扭。 可是张澄比宋漫想得还要多，他生怕不小心把宋漫的肚子给硌着了，思来想去，还是抱着更好。 这也就罢了，抱就抱了吧，可是手上也不消停。 大抵也是被宋漫给气笑了，狠狠地在宋漫臀上掐了一块肉。 痛得她直张嘴哈气。 “我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她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脑子里仍旧一片空白。 第103章 彩云易散 宋漫有些恍惚，觉得一切的一切，太不真实了，突然有了孩子，突然要准备结婚了。 张澄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地紧了又紧。 “我也觉得像做梦一样” 就连张澄也没有想到，孩子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他还没有好好地和宋漫过他们自己的二人生活，就突然多出了第三个人。 张澄和宋漫对于孩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执念。 尤其是张澄，他太了解宋漫了，他也从来不想让宋漫受苦，孩子这件事情，即使没有，他也从来不觉得遗憾。 只是如今他抱着怀里的宋漫，似乎也在这一刻，能够感受到那鲜活的生命力。 “如果不想要，我们可以不要的” 张澄还是怕宋漫受苦，也怕宋漫因为责任因为顾及他的想法，而忍受委屈。 孩子和宋漫相比，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宋漫。 宋漫轻轻地摇着头，“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张澄” 她的语气格外地轻，有气无力地像是快要睡着了一样。 宋漫勉强睁大着眼睛，模样有些滑稽和好笑，“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不可以放弃他。” 她确实是累了，精力似乎也没有以前好了。 话音刚刚落下，勉强说下最后一句话，就在张澄的怀里睡着了。 从山上到山下不远不近的距离，足足耗了一个小时。 下山时，叶征带着他老婆，宁江风，还有几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都在眼巴巴的等着。 看见的一幕，正好是张澄抱着睡着的宋漫下山。 张澄远远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小声点。 就怕把宋漫吵醒了。 “成功了吗？”宁江风年纪小，藏不住心事，见着张澄的第一眼，就张大着嘴巴，小声问道。 张澄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可是脸上的神情却也是欢喜得很。 倒是让一旁的人，看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没成功？不会啊”宁江风身边女人虽然多，可是恋爱经验几乎为0，比不了这几个年长的哥哥，他甚至分不清张澄话里话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摸着脑袋很是疑惑。 倒像是个彻彻底底的笨蛋帅哥。 “发生什么了吗？”叶征忍不住问道。 毕竟张家在帝都那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了，更何况如今张倾的事业如日中天，王家的老大也在背后力挺张倾，能比得上张家的，所剩无几，也不屑于下场撕扯这些噱头。 站在宋漫，这个从江城来的普通女孩的角度而言，选择张澄，已然是一步登天，更何况张澄又是个死心眼的人，认定的事情从来就是认死理，说一不二的，宋漫根本没理由拒绝。 张澄今天有更重要的事，也没空理会那一干人了，瞧了一眼叶征和宁江风，轻声说了一句轻飘飘的话，抱着宋漫就上了车，准备回家。 叶征和宁江风耳朵不是不好使，只是张澄那小子实在是太得瑟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也没头没尾的。 “老四，老二刚才说什么了？”叶征在宁江风的肩膀上捶了一拳，似乎觉得像做梦一样，怕自己是听错了。 “二哥，说他要当爸爸了”宁江风实话实说，毕竟他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你再说一遍！”叶征哪里是没听见，其实他也全都听见了，只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二哥，说他要当爸爸了”宁江风黑着脸，也是无奈。 “老二这小子真是好运气，直接逆风翻盘，”叶征也是又气又喜，前几年刚结婚的时候，想着还年轻不要孩子，先过过夫妻生活，还打掉了一个孩子，如今年纪渐长，突然觉得还是有孩子好。 夫妻生活一直都很和谐，但是就是迟迟怀不上孩子，快把他愁死了。 没想到，平日里他们几个人中就数张澄口口声声不要孩子，如今反倒是第一个有了孩子，不久后就是要当爹的人了。 果然是求仁得仁，好生惬意。 叶征也是心里羡慕得紧，又恨不得把张澄给揍一顿。 谁叫那小子，刚才还卖关子，不肯说的。 张澄把宋漫抱上车时，宋漫正熟睡得很。 张澄特意调好了座椅，又塞了几个靠枕在宋漫的头下，从后备箱里拿出了羊毛毯替她盖上，才放心。 车子平稳地开下山，直至上了高速，一路上宋漫都睡得很是安稳。 这条路有些偏，即使是在跨年夜里，路上竟然连一辆车都少有看见。 张澄看着宽阔的大道上，不免有些出神了。 他到现在还觉得有些恍惚。 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地步了。 当初，如果当初，能早点知道…… 回想起来，一举一动，其实都已经昭然皆知。 只是前段时间实在太忙了，不仅是他忙得整天见不到人，就连宋漫也是忙得不行，为了省时间，都搬回宿舍睡了一个多星期了。 两个人到底也是在努力挤时间见面吃饭的。 宋漫胃口确实不好，张澄却误以为是她只是工作压力大，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有了答案。 车子驶在半路上，宋漫已经醒了。 她看向窗外，距离帝都城已经越来越近了。 像是突然有了兴致，她突然开口提议道：“张澄，我们去看升旗吧。” 张澄透过后视镜去看她。 路上来往穿梭的灯光照进车里，一瞬一闪一灭。 他好似也看见了她眼里正闪烁着晶亮晶亮的光芒。 大部分的时间，宋漫想什么做什么说什么，常常是在行动之前，会反复去想，到底会有什么后果，亦或是到底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张澄，所以宋漫才会无忧无虑地寻欢作乐，也不必担心一切。 “好，这个时间到那儿，也差不多”张澄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干脆。 正如宋漫所料，张澄对于她的要求，从来便是有求必应。 无论她说什么，张澄都会答应她的。 三点多钟，广场上的东西南北端，已经站了不少游客，帝都当地的、从全国各地的都有。 新年一月一号的帝都城。 室外温度接近零下十度，在外执勤站岗的人，裹着厚重的军大衣，戴着毛茸茸的大毡帽，也抵不住北方的严寒，鼻子冻得通红，四肢早已经冻僵，变得麻木。 占据前排高位的游客，穿着厚重的棉服，热腾腾的白气从鼻腔中飘出。 今日北风刮得有些大。 天气预报显示，在明天夜里将有新一波寒潮来袭。 张澄没料到天气变化得如此反复无常，刚下车时还不觉得寒冷，直至穿过端门时，才慢慢发觉宋漫的指尖已经有些冰凉。 “升旗无聊得很，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下次再来，好不好？”张澄带着半哄半劝的口吻开口的，他是知道宋漫的倔脾气。 来都来了，哪有半路打道回府的道理。 “你从小生活在帝都城下，自然是看腻了，可我一次都没有看过呢” 不知道是不是张澄的错觉，自从得知宋漫怀孕的消息，他竟也慢慢发觉宋漫并没有他想象得那般坚强，大多数的时候，不过是强忍着，故作轻松罢了。 所以如今，就算是这么稀松平常的话，在他听来，都觉得软软的，像是小猫撒娇一般。 心底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就这一次” 张澄是彻底拿宋漫没辙了。 “好”宋漫笑着点了点头。 仪仗队有不少都是皇城根底下的人，张澄进去时，打了声招呼，就让他们上去了。 楼梯上铺满着的是红色的地毯，踩在上面分外的柔软，宋漫只觉得脚心脚背的压力也缓和了不少。 车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鞋子，要不是宋漫软磨硬泡，张澄是怎么也不会同意她再穿这双恨天高跟鞋。 张澄想伸手去扶她，还没碰到她的胳膊，就被她急急的甩开了。 “以后有你扶的时候，现在找什么急” 宋漫确实是又爱面子又爱逞强。 现在还只几个月？除了胃口变差了，宋漫身上是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孕妇该有的样子。 张澄是被宋漫逗笑了，他也不伸手扶，就紧紧的跟在宋漫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毕竟是月份小，身量也轻，爬个几层楼梯，对于宋漫而言也是小意思了。 紧接六点钟时，广场上已经陆陆续续站满了各地的游客，从总台来的记者和摄影也已经陆续到场了。 还有帝都城各级干部和党员同志站在广场上一同观礼。 今天的日子毕竟是特殊的，一年一度，新年的伊始，对于每个人而言，是新年的开始，也是崭新的一切。 我们辞旧迎新，也是为了与过去做告别，与未来相约。 再晚一点观礼台上已经来了不少帝都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同在一城，对于帝都张家众人都是略有耳闻的。 只是张澄长年累月待在边疆，从来都不是张家权力的中心，也不屑于干些勾搭人的交易，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主动出击。 只是还是有不少眼尖的人，认出了他是张家的人，也或是因为他是张倾的亲弟弟，一切的巴结和阿谀奉承也就团团袭来。 张家的人干起事情来，总是有种潜移默化的张家风范。 虽然不喜于社交，到底是该有的礼貌和规矩都不差，一举一动倒也是行云流水、滴水不漏。 若不是宋漫认识张澄这么多年了，要不然她也该误会张澄也是这帝都城名利场上的红人。 宋漫看着张澄的表情，虽然面无表情，甚至带着酷酷的寒意，但她还是瞧出了他眼中的倦意和疲惫。 她是知道他的，他从来就不喜这些，她也亦是如此。 突然有种特殊而奇妙的想法，从心底萌生。 虽然这种想法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这次她突然就很想听听张澄的回答。 “想什么？”张澄总算是得闲了，回到座位上时，张澄顶了顶脸上的肉，只觉得脸都快要笑僵了。 他突然也意识到，张倾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到底是真的不容易。 他心里一直是有愧疚的，只是如今这种愧疚变得更深。 “心疼大姐了？” 就是这样，不用张澄开口，宋漫就能一眼看透他心底所有的想法。 张澄没说话，在座位上坐下，伸手握住宋漫的双手时。 她的手指已经冰冷异常，张澄握着的手也不免隐隐用力。 “名利场上的东西本就不容易，这些我都知道，只是陪笑太累了，身体累心也累，我不知道大姐当年是如何从当年的两手空空，一步步走到现在，陪笑的滋味本就心酸异常，更何况我如今是踩在她的肩膀上才拥有了一切阿谀奉承，却也仍觉得身心俱疲” 张澄的语气很轻，带着点点无力感。 到底是只有在宋漫面前，他才会说出心底埋藏已久的话。 这种感觉，大抵也只有宋漫懂他了。 “张澄，你愿意和我回江城吗？” “回江城？” 宋漫用力地看着张澄，点了点头：“我不喜欢帝都，我想回江城去，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江城有的，帝都也有；可是江城没有的，帝都还是有。 帝都与江城的区别，显而易见。 无论是以后的发展，还是孩子的成长环境。 在任何条件下，帝都都远比江城更适合。 可是张澄知道，她不喜欢这里，也从来就不想留在这里。 而他自己呢？ 试问内心深处，对于帝都城又能有多少的眷恋？ 这里确实是生他养育培育他的地方，可是，在外的十几年里，就连张澄也渐渐发现，在帝都这片生他养他的故土里，归属感竟然也在慢慢消失散尽。 有时候，路过曾经熟悉的街头，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曾经的红墙黄瓦如今也推倒，盖起了高楼大厦。 那一刻，张澄突然发觉自己好像真的不再属于这片繁华的都市。 比起帝都而言，他对于藏区的爱和亲切甚至早已远远超过了帝都城。 江城他去过不止一次，其实对于张澄而言，江城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城市，如今正因为是宋漫，江城的意义对于他而言，开始变得比千斤还重。 “好” 第104章 老家 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可是话音刚落。 他的心态早已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站在高楼向下而望，今天前来播音的主持人是最近的新秀，稚嫩而陌生的面孔，第一次站在庄严的广场上，显得青葱而又干净。 一口发音圆润而标准的普通话却也昭示她专业能力的不俗。 “今年换人了？” 张澄顺着宋漫的目光看去，此刻，他也注意到那位新来的主持人。 往年这份美差，自然而然都是交给汪龄怡来完成。 宋漫平日里稳重而果断，也从来不是什么爱吃醋无理取闹的人，只是一提起汪龄怡，她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女人的心思大抵都是如此。 张澄看着宋漫的侧脸，北风呼啸，吹动着城楼上红旗鼓风飘扬。 她的头发是乌黑般透亮，半张脸在冷风里吹得略显苍白，可是精气神却很好，一整夜没睡，眼睛竟然依旧亮亮的。 张澄没说话，沉默着脱了外套，搭在宋漫的肩上，好让她能够更暖和一点。 “我跟汪龄怡又没有联系，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张澄的模样那真可谓是一脸无辜单纯。 可是事实本就是如此，他确实与汪龄怡没了联系。 宋漫回头仔仔细细盯着张澄瞧了许久，也没出些多余的东西出来。 张澄她是信得过的，只是她没想到，不过是张澄的几句话，如今就能将她轻易拿捏住。 张澄自己穿得也少，他好似内心始终滚滚燃烧着一把火，从来就不怕冷。 搭在宋漫身上的外套，也不过是一层带了点薄绒的防风衣。 “你不冷吗？” 宋漫伸手去摸张澄的脸。 不言而喻，他的脸很凉。 冷风裹挟着帝都城最后一丝朝气，似乎也快要将他脸上最后一丝暖意带走。 今天帝都是真的冷，逼近零下十几度了。 张澄直摇着头，“藏区比这冷多了，训练的时候，大家都是脱了衣服在雪地里站军姿。” 他对此嗤之以鼻，不以为意。 张澄的脾气宋漫是知道的，比钢铁还硬，什么都能忍，什么都不怕。 “倒是你，等后天结课了，就好好待在家里，别随便往外跑”张澄是不放心宋漫的。 倒不是因为其他有的没的，只是她实在太不会照顾自己了，如今又是有了孩子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风里来雨里去，踩着恨天高去爬山，下雨了也不打伞。 宋漫不说话，也是心虚得不行。 全被张澄说到点子上了，往日里还能仗着自己年轻，身强体壮的，小病小痛不在意，可是如今却也不能任性妄为了。 张澄的一只手正从身后轻轻揽着宋漫的腰，如今这防风衣自打从他身上脱下，搭在宋漫的身上，就别想再回去了。 接近七点半时，火红的朝阳正从东方缓缓升起，在一层又一层厚密的云层之中，拨开了天际。 整个帝都城似乎都从黑暗之中醒了过来。 橙色的阳光照射在高楼上，洒下一片金光闪闪。 在此刻，整个广场都已经站满了人，却不约而同地静默着，紧紧那中心一角。 犹如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山河的铁革声开始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在宽阔的广场上响彻。 当国歌前奏响起之时，张澄搂着宋漫的腰，将她轻轻抬起，鲜艳的红色在肃穆的广场上更添一分敬重。 张澄收回手，身体笔直挺拔而立，朝着中心方向，举手敬礼。 宋漫侧过头时，他的目光像是一碗清泉，而在此刻已经铺满了一片金光。 因为长年累月的训练，张澄甚至可以轻易做到几十分钟不眨眼。 那眼里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热火，在沸腾在升温。 你问我为什么眼里常含泪水，是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张澄，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没有愿望”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守护万家灯火” “那你觉得你做得到吗？” “我希望我能做到” “张澄，你一定会做到的！即使你做不到，我也会为了你做到的” 踩着朝日的光芒。 那抹鲜艳的红色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显得分外妖娆而夺目，虽然寒风凛凛，可是在这一刻，就连宋漫都觉得内心火热。 本以为会是疲倦的清晨，没想到，看完升旗后的两人却格外的精神，倦意全都消散开来。 从观礼台上下来时，仪仗队恰好从广场外归队，浩浩荡荡的队伍，让人看了也忍不住精神抖擞。 张澄本来着急回家，此刻也只好停下脚步，让开了路。 “澄澄？！” 张澄和宋漫循声看去，来人熟悉却又陌生。 “你小子什么时候回京的？”张澄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 “就最近”回话的人语气平淡而厚重，一点儿也没有帝都口音。 站在一旁的两个女人此时都没有说话，只不过是在一开始，静静瞧了对方一眼，就再也没有互相看过对方。 “宁老二，这次不着急回西宁了？“张澄声音沉沉的，带着些许沙哑，毕竟是熬了一整个通宵了，虽然精神状态还好，到底是伤了身体。 对方是宁江霖，排行老二，宁江风的哥哥。 因着岁数跟张澄差不多，但是到底是从小性格独特了些，刚上学那会儿，跟着宁江风他叔叔一起去了甘肃，往年都是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只是听闻这几年上面准备将他叔叔一家调回帝都，才走动得频繁了些。 宁江霖轻轻摇了摇头，看向身旁的模样端庄秀丽的女人。 她今天穿了一套经典的香奈儿粉色小香风套装，踩着裸色高跟鞋，画着精致却又淡雅的妆容。 甚至看起来比往日镜头前的她，还要美丽动人。 “我们想赶在年前把事给定下来”这次换她开口了，汪龄怡依旧是一口标准的播音腔，她看向宁江霖时满眼都是浓浓的爱意和依赖，“澄澄，到时候你和宋漫，一定要一起来喝我们的喜酒。” 汪龄怡从容而淡定，举手投足之间，似有江南水乡大家闺秀的风范。 当年进了总台的，都是按照这个标准培养的。 宋漫没有说话，目光平淡如水。 对于宋漫而言，汪龄怡一直算不上是敌人，很多时候她只是有些心疼，更多的时候是好奇。 就像是年轻时候的她，总以为自己喜欢的偶像女神，一定会跟帅气的银幕搭档结婚生子，可是事实总是恰恰相反，当年喜欢的女明星，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老男人。 不免让她唏嘘许久。 是爱情吗？有时候她也好奇到底是爱情更多一点，还是合适更多一点。 好歹，事情到汪龄怡这里，总算是能够让那些等在电视台门外的粉丝满意的。 “第一眼时，我便猜到了你是江风口中的那位二嫂，只是又怕是突然开口，有所冒昧，如今听一一的一番话，想来你就是宋漫不会有错了” 宁江霖目光和善，略显方正的国字脸，透露着他的敦厚。 虽然从小是在帝都长大，读书后才去的西宁，可是宁江霖的周身的气质却与帝都的名利场上的纸醉金迷格格不入。 宁家也是帝都的大户人家了，宁江风是家里的老幺，家里宝贝得紧，闲钱自然也是少不得，虽然跟张澄几个走得近，但到底是长年累月不曾出过帝都城的人，浑身上下一副贵公子的气息颇重。 若不是因着宁这个姓，宋漫是丝毫都没有将宁江霖与宁江风有所联系。 宋漫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喊我宋漫就好。” “等喝完我和龄怡的喜酒，也该去张家喝你们俩的喜酒了” 宁江霖话中深意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张澄看着宁江霖沉沉地笑着，下意识撇过头看向身旁的宋漫，“嗯，是快了” 日子过得飞快，宋漫结课后，帝都城足足下了大半个月的雨雪，有时是鹅毛大雪，像是从天抖落的大棉花，纷纷扬扬，有时又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和着未消的积雪，在路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打滑得紧。 宋漫是得空了，这次是真的闲下来了。 张澄赶在年前交代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就待在家里看着宋漫，不让她出去乱跑。 好歹是家务活没让宋漫碰过一次，宋漫只觉得每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长了一身肉。 总想着哪天天晴了，非得出去转转。 怀孕的事情，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到了张倾那里。 隔几天，张倾就派人送来了各种各样古代的小玩意儿，给宋漫打发时间。 说是什么下面的人送的，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玩坏了也不必心疼。 又是晶莹剔透的琉璃灯，又是顾恺之的真迹，还有清朝乾隆时期的青花瓷…… 各个都是出了名的宝物，价值连城的东西，宋漫是碰都不敢多碰，瞧了几眼，就放回盒子里，让张澄找时间给送回去。 宋漫和张澄是赶在年三十之前到老家的。 宋漫提前打过了电话，虽然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方之成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叮嘱了几句路上注意安全。 到江城时，是宋以寒亲自去接的。 虽然是半年未见，到底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一见到宋漫，就接过她手里的包，问她累不累。 宋漫很是欣慰，心想也算是没有白疼他这么多年。 到了老家，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登门拜访了，张澄心底却还是忍不住紧张。 上一次与这一次，几年的时光，心境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过去很多个深夜里，张澄躺在病床上，忍受着从右腿传来刺骨的疼痛，折磨着他久久难以入眠。 他也是个倔脾气，死活不肯打止痛针，半夜里总能被疼得浑身冒冷汗，也不肯喊护士。 迷迷糊糊之中，错乱的记忆里，脑海中像是放电影一般，穿插着过往的一切画面。 每天晚上他都能梦见，他停在宋漫老家院子外的大樟树下，只要抬起头，就能瞧见二楼那扇靠近大樟树的窗户，米白色的窗帘紧闭着，橙色的灯光从屋内点亮。 可以瞧见窗帘上倒映着清晰的人影。 是个年轻女子的身影，她总会坐在窗前的书桌上，一坐就是坐到深夜。 张澄也陪着她直到深夜。 “在想什么？宋漫回头找张澄时，正瞧着他正看着二楼那扇窗户发呆。 张澄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脑勺，摇了摇头，“快进去吧，别让爸妈等太久了。” 兴许是听了方文的劝，宋之成的脸色比以前好了不少。 对张澄也客气了很多，这倒让张澄有些受宠若惊。 其实在飞机上，张澄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毕竟宋之成从一开始就不赞成他和宋漫。 只是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得比预期要顺利。 时间一晃就是大年三十。 宋漫迷迷糊糊套上白色披肩下楼时，张澄和宋以寒正在门外贴春联。 屋内宋之成正在贴窗花，方文在早早的预备中午的团圆饭。 她闲着没事，进了厨房。 “睡醒了？” 方文背对着宋漫，只是听着她的脚步，就能立刻猜出是宋漫。 知子莫若母，大概也是如此了。 “嗯”宋漫倦倦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 宋漫也不小了，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她已经很少睡过懒觉了。 只是因为昨儿个半夜里，秘书小李突然发了几个文件过来，他是看了许久，都拿不定主意，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发给宋漫亲自看看，才能做出裁决。 倒也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只是有些复杂，其中的关系也不是小李一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能够理清楚的。 宋漫开了窗前的台灯，坐在书桌前一直看到了后半夜，才将新的文件重新又发回给了小李，让他初七上班了以后，直接打印入档就可以了。 宋漫不在眼前，张澄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 半夜里，出了房间就见着宋漫房里还亮着灯，走进去时，才发现宋漫已经趴在书桌前睡着了，笔记本电脑上屏幕正亮着，看来是刚睡着不久。 窗户并没有完全关上，留着一条一厘米的小缝。 第105章 归去 南方虽然比不上北方的干冷，但到底是又湿又冷的，夜深之时，更是寒气深重。 张澄伸手轻轻摸了摸宋漫的脸和小手，还带着些许温热，他看着眼前的人，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关上窗户，合上电脑，他弯腰轻轻抱起宋漫，将她抱回了床上，又替她盖好了被子，直到一切都做好时，他才恋恋不舍地从宋漫脸上移开了目光。 回到书桌前，摁灭了台灯。 大年初一时候，宋家大大小小的亲戚都来了，难得热闹了一回。 宋之成早早地就在外面定好了包间请客吃饭。 宋漫跟家里的小辈关系都很好，一是因为宋漫聊得开，知道得多，也不像家里的长辈，张口闭口都是一番说教；二是因为宋漫出手大方，小辈们想要什么礼物，只要他们开口，宋漫都会想办法给他们实现。 宋漫和张澄到的时候，小辈们都在，长辈们在旁边包间里打着麻将。 几个弟弟妹妹见着宋漫和张澄，都围了上去。 “姐姐新年好” “叔叔新年好” 宋家和方家的孩子从小都被教育得很好，虽说比不了江南的书香世家，但到底也是知礼懂礼的。 小辈们虽然不知道宋漫身旁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估摸着看样子比宋漫大了一些，按照辈分，叫叔叔应该不会有错。 只是小辈们话音刚刚落下，张澄愣了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 其实也不止这一次了，两个人在帝都时，也常常被人误以为是差了辈分的。 有时候张澄也会忍不住问宋漫，真的有那么老吗？ 宋漫笑得不行，但是在小辈面前，她这个大姐姐也不能乱了分寸，只是强忍着笑意，在张澄耳边轻声说道，“叔叔新年好！” 张澄回头，瞥了一眼宋漫，愣是又气又笑。 当年，他们第一次在见面时，那时候还在藏区，就连宋漫也以为，他们之间隔着辈分。 没想到，如今无论走到哪，都愣是叫人误会。 张澄伸手轻轻的捏了捏宋漫的脸，意思是，有本事你再喊一句试试看！ 张澄是有各种各样的法子治她的，宋漫也是领教过的。 她也是学乖了，立刻闭上了嘴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张澄的心思永远比宋漫细，平日里，宋漫想到的，张澄也能想到，宋漫想不到的，张澄还是能想到。 张澄是提前准备好了红包，顺手就发给了小辈们。 “谢谢哥哥！”小孩子们天真可爱，也古灵精怪，收了压岁钱后，一个个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格外的甜。 那天宋漫带着张澄见过了宋家和方家的亲人。 虽然比不了张家家大业大，但图得是一份团结和温暖。 他们都是常年生活在小镇的居民，有着朴素而淳朴的品格。 约莫着都是听说了张澄和张家，却没有一个紧赶着上前巴结、阿谀奉承的。 只是希望张澄能够好好对待宋漫，他们倒也不奢求其他的。 张澄受尽了帝都城里的惺惺作态，恍惚之间，竟也觉得宋漫说得不错，定居在江城，也许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那顿饭难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开心满意。 如果换作在帝都，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张澄始终记得，无论办得如何尽心尽力、用尽心思，在帝都的宴席上，总会有一家欢喜一家愁。 好好的一顿饭，总得夹杂着人情与利益。 他是厌倦极了。 那天宋漫和张澄的心情都很好，就像是冬日里偶尔的天晴，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又像是夏天碧蓝的天空下万里无云，只叫人身心舒畅。 张澄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轻松而自在的感觉了，大抵只有在宋漫身边，他才总算有了家的感觉。 初一夜里，吃完了晚饭，宋漫正在房里的书桌前处理开年要用的文件，张澄就静静的陪在宋漫的身边，替她检查明细。 还没温存多久，院子里就传来宋以寒的声音，他是真拿小孩子们没法子了，此刻就差暴跳如雷，拎着棍子打人了。 走投无路，也是没了法子，只好扯着嗓子求助宋漫，让她下楼给小辈们在院子里放烟火。 长辈们一部分在看电视，一部分聚在书房的麻将桌上搓麻将，一部分又架起了桌子打起了扑克。 火红的灯笼挂在大门两侧，是今年最新款，插上了点，还能一边旋转，一边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 小辈们手里拿着冲进冲出，围着烟火你追我赶，欢闹的笑声在新年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喜庆。 宋漫性子急，听了宋以寒的声音，就着急下去。 张澄原本也是紧跟在宋漫身后的，只是突然手机上打来了电话，他才慢了一会儿。 宋漫和宋以寒陪着那几个小鬼玩了许久，才总算是得了空。 宋漫是估摸着时间的，但许久都不见张澄出来。 她进屋时，正瞧着屋里的几个长辈连春晚都不看了，扑克也不打了，一个个紧紧围着麻将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漫姐，张澄哥哥是不是人傻钱多，没处使？”宋漫一来，一直跟在小姑身后的妹妹，好奇的问道。 宋漫还没琢磨出些什么，眼见着，坐在西面的二叔叔，已经大喊一声：“胡了！” 张澄从来都不是吝啬的人，出手极为阔绰大方。 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倒也不扭捏，爽快地从钱包里拿出了十几张毛爷爷，亲手放到二叔叔的面前。 “张澄，你可别说，二叔叔欺负你了哦！” “怎么会，是张澄学艺不精！”张澄回答得谦虚而有礼。 细细想来，宋漫认识张澄这么久了，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张澄会打麻将这件事，更何况老家的麻将，地域特色明显，学起来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宋家和方家那几位长辈都是出了名的厉害角儿，看了自己的牌，再看看打出去的牌，就能估摸着对手手上的牌 到底如何。 宋漫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张澄竟然还有如此闲情雅致，突然愿意打牌了。 只是看了几轮下来，她倒是瞧出了破绽。 敢情儿这张澄根本不是来打牌的，而是来给家里的长辈送钱的。 这白花花的钞票像流水一样，一个劲儿地洒在桌面上。 张澄兴致颇高，倒也不是能为这点钱而小气的人。 只是看了一晚，宋漫还没瞧出张澄的意图。 宋漫平日里也不搓麻将，只是沈妍几个喜欢打，宋漫闲来时，也就偶尔去瞧瞧看看。 其实用点心思，还是能够看懂的。 只是宋漫不懂得是，小姑家的妹妹都能瞧出那张”六条”不能打出去，张澄还傻乎乎的给扔了出去，对面的大舅舅一碰，便胡了。 哎，打都打完了，宋漫就算是心疼那点钱，也到底是忍了。 趁着中场换人，宋漫求着几叔叔伯伯饶了张澄，才把他从牌桌上拽了下来。 张澄的兴致好，想来也是真的开心。 宋漫拉着张澄回房间时，他的嘴角仍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今天难得穿了一件暖色毛衣，羊绒质地，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绒毛，穿在他身上，好似原本棱角分明的脸也总算有了温和，冷冽的气息有了春天的暖意。 张澄是不喜欢穿暖色的衣服，宋漫还记得那天她可是求了好久，才让他勉强同意去试试看。 宋漫的眼光从来就不差，正如她所料，那件毛衣比她想象中更加适合张澄。 他今天似乎也觉得格外的轻松自在，好似在这个新年里，总算体会到了新春佳节的真正意义。 张家家大业大的确不错，就算是平日里的节日，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总会让张家的人回老宅吃饭，更何况是一年一度的春节，那办得也是格外的热闹。 厨房更是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新年的年夜饭，各种各样帝都有名的小吃，在张家自家的厨房都能做出来，味道丝毫不比外面的老字号店铺差。 就连张倾这个全球到处飞，每天不着影的大忙人，也会赏个脸抽出时间，回家吃顿饭。 张澄却是爱之深恨之切。 过了年三十，就是初一，那天从早晨五六点，天开始蒙蒙亮，再到夜里十点，张家门口的巷子都是停满了车的。 为了些什么，张澄他是清楚极了的。 那样的春节，他真是过够了。 如今这一次他算是真正体会到普通人家春节的喜庆和欢乐了。 就这样普普通通却又热热闹闹。 “玩得开心吗？”回房间时，张澄顺手就关上了房门。 宋漫的房间布置得格外温馨，打开窗台边的台灯，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清一色的暖黄色，叫人看了心里一片柔软。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吧？”宋漫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细长，红唇微薄，笑而不露齿，她亲昵地挽着张澄的胳膊，轻轻地摇了摇，”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还会打麻将了？” 张澄没说话，只是看着宋漫的眼睛，一时间有了些愧疚和不舍。 好似就在下一秒，宋漫已经立刻领悟到了什么。 新年又如何，不舍又能如何，他到底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这一次，宋漫难得没有哭。 其实在帝都时，在决定重新与张澄在一起时，宋漫就已经考虑了所有。 她的笑意依旧，只是浓而不满，也不知道是装作给自己看的，还是装给他看的。 “什么时候？”宋漫的语气稀松平常。 “明天一早”张澄伸手轻轻摘掉宋漫头顶上一块鞭炮屑，“大姐得空了就会亲自来一趟江城，彭啸前些时间也休假了，有沈妍陪着你，我也放心些。” 宋漫的额头高而饱满，以前读书的时候只觉得大脑门不好看，想方设法地剪各种各样的刘海，后来工作了，竟又觉得刘海碍事儿，就全部梳到了脑后去。 直到如今，便一直保留了这个习惯。 她是今天下午刚洗得头，额前正稀疏散落着一绺又一绺的碎发，捉弄着她又烦又痒。 她刚想伸手抚平额前的碎发。 张澄却早已抢先一步，他的手掌宽厚而粗糙，温暖而有力，一只手掌心几乎就能盖住宋漫的头顶。 他好似总有一种魔力，就连那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在他的手里都能被治得服服帖帖。 张澄醒得很早，赶最早一趟航班回藏区。 张澄醒来的时候，宋漫也已经醒了。 其实，准确地来讲，宋漫是一夜未睡。 也不是刻意醒着，她只是想亲自去送张澄。 张澄的脾气宋漫是清楚的，不声不响地来，不声不响地走。 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只是沉默着向前走。 宋漫就怕不小心睡过了头，错过了时间，想着想着，竟也一夜未眠。 张澄是不放心宋漫，临出发时，把宋以寒从床上拽了起来。 宋以寒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就被人吵醒，也是气得不行，眼睛还没睁开，嘴巴就已经不安分了。 一大早上的，宋以寒那一张嘴开口，非得是把一大家子人都给吵醒了不可。 张澄力气大，捂住宋以寒的嘴巴，他才猛然睁开了眼睛，瞪着眼前的人。 “澄哥？!” 自从宋漫跟张澄在一起后，宋以寒这小子从张澄那里得了不少好处。 如今自己的姐夫让他帮帮忙，他当然是乐意效劳的。 一路上，宋以寒的嘴巴就没停过，叽里呱啦，吵得宋漫头疼得紧。 宋漫恨不得，直接把他扔在高速上，一走了之。 反倒是，张澄和宋漫之间，一路上竟也一句话都没讲。 一夜未睡，宋漫是知道自己的脸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 宋漫的脾气跟张澄一样倔，张澄劝不住，也只好顺着她的心意。 宋漫和张澄先下了车，宋以寒去找停车位。 江城的机场比不了帝都机场，从大厅去航站楼要不了多远的距离。 春节期间，机场候车厅内的游客少了很多。 有时候甚至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没有。 有时候，就连宋漫也觉得她和张澄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可是却总也说不上到底哪里奇怪了。 只是这次一走，恐怕又要回到三年前在藏区的时候，几个月都见不上一次面，又或是电话打不通，完全没有消息的日子了。 第106章 倒数 宋漫也知道，再不多说点话，恐怕第二天就让她肠子也悔青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像是犹豫了许久，在内心经历了三番五次的挣扎与折磨，她才缓缓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角。 张澄先是一愣，随后才浮现了笑意。 “本来答应好陪你回家过年的”张澄张了张嘴，自觉心中一阵心痛和不舍，却仍装作面无其事，“年里面，家里的长辈都在，我突然就这么走了，即使叔叔阿姨不在意，人多嘴杂了些，亲戚们在背后议论也是有的，我不愿看你为难。” 张澄轻轻的摸了摸宋漫的头，好似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她好似什么都听到了，却又好似什么也没有听清。 他的话音轻轻的，就是穿堂风一样，在宋漫的耳边一闪而过。 “所以你借着打牌的名义，给每个长辈都塞了封口费？” 宋漫又气又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拿他如何。 若不是宋以寒这小子鬼主意多，又喜欢听长辈们的八卦，她是真不知道，昨儿个，自打张澄上了牌桌，那白花花的钱就像水一样流出。 几乎是见者有份。 就连那些小辈儿们，张澄也是给了礼物的，小到乐高，大到无人机、相机，但凡是开口提了的，张澄眼睛眨都不眨地给应了。 宋以寒也是事后才偷听过来，宋漫给了开口费，他才说的。 “封口费？”张澄微微一愣，“漫漫，你这可就冤枉我了。” 宋漫回瞪了他一眼，”我可没冤枉你！” “你要走的消息，全家人里面，就我最后一个知道” 宋漫看着张澄，眼神之中不免有了些委屈。 张澄现在才算是弄明白了，为何宋漫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肯说，原来心里还是有气的。 他伸手将宋漫揽入怀中，似是安抚，却又格外眷恋不舍。 粗糙的指腹在她的发间摩挲着，即使心底有千言万语，在此刻也化作沉默和拥抱。 空荡荡的机场里，广播声响了又响。 “该走了”宋漫声音低沉。 她好像在劝他，同样也是在劝自己。 可是她也好想拉住张澄，可是她知道，张澄从来就不是她一 个人的。 她做不到如此自私冷漠。 ”漫漫，照顾好自己，你比孩子更重要” 张澄的声音同样低沉，如鲠在喉，不得不咽的感觉，大抵都是如此剜心痛苦吧。 犹如千斤重的巨石沉沉地压在心头，却还要故作镇定。 如果在脆弱和刚强中选一个，宋漫知道，张澄永远都会选择刚强。 即使很多时候，就连张澄他自己也知道，他不是神明，他也不过是一具凡胎肉体。 宋漫沉默了许久，直到是广播再次催促，她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张澄总算松开了手，他的目光依旧澄澈透明，一如当年，宋漫看到他的第一眼。 他的衣角还被宋漫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不肯撒手。 张澄看着宋漫，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该走了，有空我就回来看你，乖乖等我回来。” 宋漫低着头，不敢抬头再看他。 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也说服了他，她终于松开了手。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心里也越来越空。 张澄也知道她在看他，脚下的步子也不免迈得越来越大，因为他也在怕。 他怕下一秒，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不到百米远的距离，像是走了一万年。 今天的阳光真好，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进空荡荡的机场大厅。 室内开了足足的暖气，宋漫却只觉得浑身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的，湿漉漉地一片，手心都在冒着冷汗。 在百米之外的距离，地勤人员正瞧着一团黑影，突然停住了脚步。 紧接着，他像风一般，向身后那位穿着杏色大衣的女子奔去。 这一切都被宋漫看在眼里，甚至是当张澄就出现在眼前时，宋漫都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你怎么回来了？” 张澄没说话，只是在宋漫的嘴角，犹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吻了吻。 不轻不重的力度，丝毫不像不是他平日里的一贯风格。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 宋漫回过神，想要伸手用力抓住他的衣角。 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手心里那块黑色的衣角，一点点从手心里滑走。 不带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的步子迈得更加的快，直到是过了转角，她再也看不见他了，他都不曾再回头。 这次宋漫知道，他是真的走了。 她总算可以毫无顾忌地任由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以为她能骗过自己，也骗过张澄。 可是到头来，她发现，她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张澄。 张澄离开的日子对于宋漫而言过得飞快。 春节一过，转眼间就是三月了。 上个月，真如张澄所言，张倾真的来了一趟。 临来的前一天夜里，才给宋漫打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便直接到了宋漫的老家。 宋之成和方文见到张倾之时，也是微微吃惊的。 两老也是见过世面的。 但是张倾这种层次的人，就算是放在全世界也是少有的。 单凭气质和举止，就已经超脱世俗了。 宋漫是见识过张家气焰和权势，但是所有的事情进展得还是比宋漫想象中顺利。 宋之成和方文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没有其他的要求，只是希望宋漫能够幸福，在张家不受委屈罢了。 只是幸福这个字，说起来轻如鸿毛，却又无比沉重。 张倾如何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钱和权对于普通人而言重要却又不重要。 像是早就有所准备，张倾从陈平手里接过一份薄薄的文件，不过是三四页纸的厚度，看起来轻飘飘的。 早在来的路上，张倾就已经看过了这份文件。 如今亲手拿到宋漫父母面前，自然也是表明了她的默许。 宋之成虽然迟疑，但还是从张倾的手里接过了那份文件。 三四页的纸，写不了多少内容，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能够立刻看完。 但是那天，宋漫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宋之成和方文的表情。 方文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看下去，而宋之成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错愕，再到痛心和不忍，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宋漫不知道那份文件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亦或是她想看，但宋之成根本不给她任何的机会去看。 她只记得，那天宋之成在良久的沉默后，才缓缓抬起厚重的眼皮，有些难以置信，他颤颤地开口，“当真？” “当真”张倾回答得诚恳，重重地点了点头，似是做出攸关性命的承诺。 宋之成没说话，从陈平的手里接过了纸，亲手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写得飞快，从开笔到合笔，几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一式两份，一份还给了张倾，一份放在了宋之成的手里。 张倾似乎永远都能看透人心，只是一眼，她就能知道宋漫心里在想什么。 那句话，让宋漫记忆深刻。 张倾说：“漫漫，父母的爱永远只会多不会少，你应该理解你的父亲。”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对于宋之成和方文的要求，张倾想都没有多想，便全都应下。 而宋漫自己呢，什么要求也没有。 最简单最幸福的，大抵是她和张澄终于可以有了自己的小家庭。 那天张倾在宋漫老家简单吃了便饭，便迅速启程返回帝都。 夜里，宋漫给张澄打了电话。 那边照例是没有人接通 不过这些宋漫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五月份，江城的天气已经有了些许的燥热。 每年这个时候，沈妍这个江城土着居民，总会说着暴躁的江城话吐槽江城的破天气。 无非是，过了冬天就是夏天，一点春天的影子都冒得。 只是今年，彭啸去南方训练，沈妍也是怪黏人，上个月回江城陪着宋漫小住了半个月，月底又马不停蹄地飞去了南边。 宋漫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不少，她倒也乐得自在。 可能是年纪真的不小了，宋漫有时候就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发呆，哪里也不想去。 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桌子上的茶叶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却也没有喝一口。 江城的天气越来越热了，宋漫也懒得多跑动。 生活也越发得简单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家里和单位两点一线。 有时候方文得空了，也会陪宋漫小住一段时间，做些宋漫喜欢吃的菜。 张澄的任务依旧很忙，大部分的时间里，宋漫都打不通他的电话。 细细数来，自从上次见面，到现在也不过是打了五通电话。 数数日子，距离上次打电话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 下午保卫处打来电话，非说宋漫点了什么外卖，一定要她亲自下楼去拿。 宋漫工作虽然忙，到底也还没到记性不好的年纪。 自己做过的事情，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她从来就没有点外卖的习惯，更何况这几天，手里的文件快要堆成山了，她哪里有时间去碰手机。 直到是保卫处打来了第三通电话。 宋漫才慢慢悠悠地出了办公室，打着太阳伞出了大楼。 “小张，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没点外卖”还没进保卫处的门，宋漫慵懒而疲倦的声音，就从门外响起。 办公室里还有一堆文件等着宋漫去签字，要不是看在保卫处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合同工，不然宋漫也不会抽出时间亲自下楼一趟了。 “宋局，我……”那个名叫小张的年轻人正探出头来，支支吾吾，他的年纪比宋以寒还要小，穷苦家里出身，15岁就在外面四处漂泊打工，这不，听着宋漫的声音，此刻正涨红着脸，又是害羞又是紧张。 “怎么了？不是你打电话说让我下楼拿外卖的吗？”宋漫悠悠地开口，黑色的太阳伞下，还特意穿了一身防晒衣。 “外面晒，您先进来吧”小张模样恭谨，又有些好笑。 面对小辈，宋漫总是充满了包容和温柔。 即使是小张这种身份的人，她也依旧如此。 她缓缓收了伞，推开了保卫处的门。 小小的保卫处，其实不足二十平方，可是那个人出现在眼前时，宋漫的眼里已经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了。 “你怎么回来了？” “小张回来了，漫漫不开心吗？”张澄故意学着宋漫讲话，满眼都是笑意。 他好像变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宋漫怎么能不开心呢？ 她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出现在了眼前，怎么能叫她不开心？ 她没说话，只是突然沉默着拉着张澄出了保卫处。 还未到盛夏，江城的太阳就已经开始毒辣辣的。 张澄是晒惯了的，这点阳光对于他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于是就出现了一幅好笑的画面。 宋漫正打着一把精致的太阳伞，大踏着步子走在前面，似乎是在赶时间。 她身后正跟着一个高挑的男生，慢悠悠地走在单位的院子里，不紧不慢，像是逛花园。 女生为了迁就男生，不得不三步一回头 最后实在是气急了，一把拽过男生的胳膊，催着他走快点。 张澄在宋漫的办公室足足待了一下午，宋漫也整整晾了他一下午，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夜里回到宋漫的房子，照例是张澄做饭，宋漫当个甩手掌柜就好了。 到底宋漫是沉不住气的，在落地窗前踌躇了许久，才总算是想好了一套说辞。 她又紧张又小心 说到底还是因为太在意了，不然也不会纠结至此。 就像是无论何时，宋漫喊着张澄的名字，他在下一秒立刻回应。 这次也不例外。 张澄走到窗前时，宋漫正背对着他，看着窗外发呆。 “孩子没了，你不怪我吗？” 宋漫的声音低沉到几乎只有她一个人才能听见。 透亮的窗户上正倒映着她的影子。 影子里的她，双手环抱着手臂，无助而又脆弱 张澄没有说话，只是从背后将她轻轻地揽在了怀里。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沙哑，甚至带着似有似无的无奈和心痛，让他本就哀沉的声音更添一份浓郁的悲情。 第107章 倒数2 “我只要你好好的，孩子不重要” 宋漫的呼吸都忍不住止住了，她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在沉默了十秒钟后，她突然抱着张澄的手臂小声地哭了出来。 即使她以为她已经能够风轻云淡、平静而冷静地告诉他，孩子没了，可是她还是会止不住的发颤。 她到底还是没有准备好如何去做一位合格的母亲，甚至很多时候她都忘了自己还是位不满三个月的孕妇。 孩子没了，也实属意料之中。 那天她迷迷糊糊进了医院，醒来时，沈妍正坐在床边。 顶着一张蜡黄而又枯瘦的脸，眼圈红红的，怔怔地看着宋漫发呆。 所幸的是正因为月份小，对身体的伤害并不算大。 可是对于张澄而言，又怎么会不心痛呢？ 从头到尾，他在意的，也只有她了。 张澄从来就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他从小就知道，得到某些东西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失去。 即使他是张家的孩子，也不能事事如愿。 贪心的人，往往什么都想要。 可是所有的事情早已在冥冥之中，标好了代价。 所以他从来都不贪心。 他只是一直在等待那个冥冥之中的人，也就认定了这辈子就这一人就足够了。 平安喜乐，这四个字，张澄从来不放在心里。 可是如果那个人是宋漫，这短短的四个字，就已经抵过所有了。 张澄从张倾那里得了消息后，立刻请了假，回了江城。 他的任务总是隐秘而重大，前前后后，少说一个月，多则半年。 那段时间，都是沈妍陪在身边，说话聊天解闷。 好像日子也过得快了些。 彭啸有平日里也忙，沈妍住过去，好歹也能天天见上一面。 但是大部分时间里，就连彭啸也没有张澄的消息。 不过，她都已经习惯了。 她甚至早已经做好了，可能一年都见不到张澄的准备了。 只是，宋漫没想过张澄会回来得如此突然，悄无声息。 他来得快，走得也快。 在江城不过待了两天，转眼又回了藏区。 像是坐上了飞速奔驰的列车，这一年的时光，平淡而短暂。 宋漫依旧忙于工作，每个月也会固定挑出时间来，给张澄打电话。 藏区山高路远，今年他们又换了新的地区，还处在人生地不熟的阶段。 很多次，宋漫想去看他。 但是山高路远，张澄不敢想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每每宋漫话到嘴边，就被张澄无情地拒绝了。 又是新的一年。 只是这一年的春节终究还是冷清了些。 张澄提前半个月就给宋漫打了电话，说他今年可能要留在藏区，不能回去过年了。 宋漫虽然心中难免有不少失落，但到底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大年三十的晚上，宋漫坐在客厅，百无聊赖地看着春晚，目光呆滞。 春晚是一年比一年办得难看了。 无奈是宋之成和方文喜欢看，宋漫也只好硬着头皮，陪着他们坐了一晚上。 看到一半儿，方文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戴着金色眼镜，微微皱着眉头，盯着春晚女主持人瞧了许久。 似乎也没瞧出些什么特别的出来。 “漫漫，那个女主持人怎么一直都没见她主持节目了？” “婶婶，总台女主持人这么多，您说得是哪位？”宋以寒刷着手机，突然探出了头来问道。 “前几年，她还来过咱们江城呢，你姐姐还见过呢”方文也是记性比不了从前了，有时候是话到嘴边，突然连人名都记不起来了。 宋漫没说话，但此时心里已经猜出了一二。 不对，准确来说，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人家早就改行了，都已经嫁人了”宋漫冷不丁便是抛出了一句话。 汪龄怡结婚的消息，宋漫也是后来听沈妍说起的。 他们那一圈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一个圈子里的人，就算是在小的消息，都能在第二天一早传遍。 更何况，是结婚这种大事。 只不过是因着宋漫，平日里不喜欢待在帝都，也不大融得进那所谓的圈子，知道得就少了些。 但好歹张家摆在那儿，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的道理，那一圈子聪明人早就深谙其中。 高低都是给足了宋漫面子的。 只不过是宋漫不愿意勉强自己，强颜欢笑，做些无意义的社交罢了。 汪龄怡的结婚对象，就是那天见到的宁家公子。 结婚请帖上，有他们俩的照片，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汪家相比于张家和宁家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但那天，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都亲自去了一趟。 那天张倾也难得抽了时间亲自去了一趟，宋暄作为她的秘书，也跟着她一起去了。 因着张倾这层关系，宋暄还要到了和汪龄怡的合照。 特意发回给了方文，好让她高兴高兴。 夜里，宋漫看着电视发呆。 有时候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也不知道在瞧些什么。 宋以寒知道，他姐这是正在想念他那位远在藏区的姐夫呢。 只是他也帮不了什么，劝也劝不了。 只能是陪着宋漫的身边，偶尔讲个笑话，让她笑一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注了位官方博主，屏幕里突然跳出了一条直播视频。 宋以寒瞥了一眼，很快就划到下一个视频。 只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觉告诉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视频里的人。 他烦闷地挠了挠头发，怎么也记不起来，只觉得太眼熟了。 等他划回去的时候，点开直播间，才总算有了答案。 他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把手机塞到了宋漫的面前。 “我不看直播”宋漫心里烦闷得紧，不是看着电视发呆，就是看着手机麻木地翻动着微博。 “姐，你仔细看看，不看有你后悔的”宋以寒讳莫如深，半是神秘半是笑意的，把手机塞到宋漫的手上。 远处是一望无际地黑压压的夜色。 那一盏小小的照明灯，是直播间里唯一的一片灯光。 向外眺望，似乎可以隐隐约约地瞧见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和皑皑的白雪，在夜色里格外的宁静而动人。 窗外正静悄悄地下着鹅毛大雪。 窗户上早已结满了厚厚的冰霜。 了望塔里，今天只有两个人在站岗。 寒冬腊月，零下几十度的天气里，呼出的热气，很快在空中结成了冰霜。 就连鼻间、睫毛、发尾、指尖上都结满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只是一眼，只是一个侧脸，甚至只是一个眼神。 宋漫就已经认出了他。 他站得笔直而刚劲，像是一望无际地大漠上树立而起的白杨树，挺拔而有力。 他的目光依旧锋利尖锐，站在了望台上，远处是看不见尽头的雪山和高原。 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被他尽收眼底。 那是他神圣的使命，也是肩膀上的责任。 在这漫长而冰冷的寒夜里，内心炽热的火焰，却永远不会冷灭。 屏幕左下角，滚动着来自全国各地网友们的祝福。 宋漫没说话，却像是疯了一般，紧紧地抱住手机，看着他的脸发呆。 “新年快乐！张澄”她在心底默念着这几个字，她相信他能听得见。 在张澄去藏区的日子里，宋漫在江城过得平淡而充实。 因为不习惯住在帝都，张倾却也从未勉强过宋漫，照例是每个月抽出一天的时间飞江城，跟宋漫吃一顿饭后，就立刻起身回帝都。 张倾本不必做这些的。 但劝了一次又一次，宋漫才慢慢发现一切都是张澄的意思。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旁的人，他也不放心。 所幸，想来想去，也只有大姐可以托付了。 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小小的江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余振华因贪污受贿，在被抓的前一天，从单位大楼的天台一跃而下。 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医院、警方、检查院、监察院、法院的人都来了。 乌泱泱的穿着制服的人，把大楼围得水泄不通。 余振华的尸体就直挺挺地躺在大楼门外。 余宁赶来的时候，地上的一摊血早就干了，人也凉了。 他声嘶力竭，几近疯狂地想要冲进人群里，却被周围的警方团团围住。 余家在江城的地位，不言而喻。 不过是短短一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潇洒恣意的余家少年。 好似在那一瞬间，永远地消失了。 那天宋漫也在。 她去替郭局办一些私人事情，只带秘书小李一个人。 她就站在在警戒线外，静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很快，她回头，带着小李回了单位。 接下来的几天，各种各样的新闻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宋漫看了几眼，便看不下去了。 那天在现场的工作人员，自是不会随便宣之于口。 而除了她以外，那天出现在现场的其他人，寥寥无几。 都是些媒体为了热点，编造出来的噱头，竟也有不少人，相信了。 余家的倒台，还伴随着江城官场上的一片风波和动荡。 过往以来，与余振华关系密切的，都被调查了个遍。 那些往日里阿谀奉承、谄媚讨好余家的，如今一个个都提心吊胆，恨不得立刻撇清关系，生怕自己被抓了去。 好在宋漫与余宁很早就断了，上面的人让宋漫过去，问了几句话，便让宋漫走了。 她和余宁本就清清白白，就算是在一起时，宋漫也没有受过余家一丝恩惠，余家二老是打心里瞧不上宋漫的。 回来后不久，宋漫就接到了张倾的电话。 江城的消息传回帝都是需要些时间，更何况，余家也不足以让身在帝都的人有所忌惮。 只是宋漫属实没想到，张倾的消息会如此灵通。 她刚回到家，张倾的电话就打来了。 张倾告诉她，无论如何，一切都有她在有张家在。 宋漫这才后知后觉，竟也有了些隐隐的后怕。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余宁，也没有任何余宁的消息。 也对，像他这个曾经如同天之骄子一般的人，又怎么能够轻易地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新年一过，便到了二月。 张家放出了消息，张澄和宋漫的婚事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 张家和陈家的宝贝孙子，张倾的亲弟弟，张怀中唯一的儿子，无论哪一条拎出来，都足够让圈子里的人好奇了。 强强联合一直都是贵圈的特色。 更何况，他娶的人，竟然不是帝都的名门闺秀，反倒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女人。 好奇的，看笑话的，不甘的，后悔的，羡慕的……各种复杂的情绪像是万花筒一般。 相比之下，她们更好奇宋漫。 圈子里的人都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如今网络发达，想找个人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宋漫本以为多少都得闹腾一阵子，才会停歇。 心里一开始也是做好了准备的。 没想到，不过是第二天，消息便突然沉寂了下来。 就连那几个打探消息的私家侦探都滚回了老家。 三月中宋漫半夜突然接到张澄的电话。 那时候她睡得正香，冷不丁就被一通电话给吵醒。 随后，便是一整夜的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她就已经在前往机场的路上。 宋漫下了飞机出了机场时，张澄就站在门外，似乎等了有些时间了。 见着宋漫时，张澄冷峻的脸上总算是有了暖色。 因为，就在刚才，几个来藏区旅游的年轻女孩，一见着张澄就上去准备要微信。 张澄拒绝了多次，还是被几个女孩子死缠烂打，誓不罢休。 其中一个女孩，竟然动手动脚的，把张澄都给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缓过来。 这时候脾气是要有多差就有多差了。 愣是除了宋漫以外，对谁也别想有好脸色。 “不开心了？”其实宋漫一早就瞧见张澄脸色难看。 “有点”张澄点了点头。 真别说，张澄回藏区不过一年的时间，在帝都好不容养白的肤色，现在又黑了不少。 “等很久了吧”宋漫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阿澄，你是真黑了不少呢。” 宋漫哄了哄，张澄总算是愿意笑了。 第108章 结婚 一路上，张澄车速都开得很快，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宋漫问了几句，他也不肯说。 也就没有再问了。 大概也只有在藏区，任务重，他才会这么忙。 车子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家属院楼下。 张澄似乎一直憋着一口气，从后备箱拿了行李，一只手牵着宋漫，便急急的上楼。 直到是走到了走廊尽头，张澄才拿了钥匙开了门。 刚刚进了门，房间的灯还未打开，行李还未放好。 宋漫疑惑地问道，“怎么选这间，中间的被选走了吗？” 话音刚刚落下。 张澄便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宋漫。 密密麻麻的吻开始从身后袭来，瞬间激起了宋漫心中的燥热和欲望。 宋漫转过身，踮起脚尖，开始热烈地回吻着他。 却怎么也觉得不够。 从墙角一直吻到沙发上。 宋漫重重的跌落在柔软的沙发中，身后的卷发早已散成一片，随意的洒在脑后和脖间。 张澄还在热烈的吻着她。 屋子里的暖气很足，一番亲热之下，两个人都通红着脸，暗暗憋着气。 心下更是一番躁动和热火。 张澄抱起了宋漫，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一只手正稳稳的扶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不安分的开始解开她的衣服。 浓情之外，宋漫突然定住，问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没有选中间的房子，现在就是答案”张澄低沉的声音在宋漫的耳边笑道。 张澄少有的不正经大抵也只能在这种场景下见到。 宋漫的脸更红了。 张澄帮宋漫脱了羽绒服，解开毛衣的口子。 扣子实在多，张澄又急又躁，粗糙的手指在精致的小纽扣上反复磨蹭，却总是解不开。 宋漫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还是我来解吧” 屋子里暖气片效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才脱了羽绒服，宋漫已经开始发觉身子凉了大半。 她的指尖无意从张澄的手臂上滑过，才惊觉竟然格外的烫。 宋漫总算是知道他为何一路上一言不发，看来，也是忍了一路了。 “忍很久了？”宋漫轻声问道，手指正在不安分地抚摸着他的眉眼。 张澄依旧抿着唇，瞧着宋漫，不吭声。 他的瞳孔幽深而宁静，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平静之下泛动着涟漪。 他是恨不得立刻将宋漫生吞活剥了，一点也等不下去了。 这个姿势确实是奇怪的。 白天在飞机上睡了一路，晚上宋漫觉得一点儿也不困了。 宋漫是有自我检讨过的，上次确实是她不负责，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到最后全让张澄一个人干了。 这次来之前，宋漫是有预感的，也特意做了准备，只是没想到来的第一天便是如此。 宋漫已经精疲力尽了，静静地依偎在他的身侧，许是还不够尽兴，张澄抱着宋漫几步路进了卧室，两人最后还是重重的倒在了床上。 冬天的藏区实在太冷了，这次宋漫也格外的依赖他，似乎只有紧紧的睡在他的怀里，才能感受到足够的温暖。 自从被张澄扔上了床，宋漫的喘息声就没有停过。 只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死咬着下唇，死活都不愿意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后半夜，宋漫已经累得不想说话，闭着眼睛，直喘着气。 张澄却还是像了炸药包似的，精力十足。 “生气了？” 张澄微微顿了顿，没有理会宋漫，仍旧继续。 “真生气了？”宋漫也是一脸懵。 “你说呢？” 宋漫思来想去，虽然她和张澄已经许久没见了，但是一直都在联系，上次视频的时候，还是宋漫从家里出发准备去机场的路上。 两个人也没啥争执的，怎么他就突然生气了。 “周宸送你去机场的？”张澄还是忍不住了。 往日但凡提起周宸这两个字，张澄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在意的。 但他嘴硬，从来都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到底是谁说就算来一百个周宸都不是我的对手？”宋漫总算是稍微能明白一点男人之间的斗争了。 “别提他！”张澄听着宋漫喊着周宸的名字，心里别提多气了，“就知道气我。” 张澄不解气，恶狠狠地低下了头，咬住宋漫的下唇，紧接着便是疯了一般疯狂地吻着她的嘴唇，撬开她的牙齿。 这段时间张澄也不得空，白天没了人影，每当傍晚的时候，才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 什么事情都被他提前安排好了。 在藏区的第三天，张澄正好有事出去了，小邓和其他几个兄弟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了。 他们都来自农村家庭，每个月的工资都照例打回到远在家乡的父母的卡上。 这些宋漫很早就略有耳闻。 牛奶水果，还有各种各样的补品，他们最珍贵的心意都在这里面了。 宋漫给他们泡了前几日刚刚托人带回来的云雾茶，也没有多少，本来是打算留给张澄慢慢喝的。 小邓是一直跟在张澄手底下的，也是见过好东西的。 尝了一口，就大概能猜出来价值不菲。 他又惊又慌，一口滚茶呛得他直咳嗽。 “慢点慢点！”宋漫顺手抽了几张纸递给他。 “宋漫姐，你别理他，这小子就是急性子，吃饭猴急，今天来做客也这么猴急，真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旁边的小伙子，是小邓的同乡，正因为太熟悉了，直言直语着，朴实而真诚。 “你懂什么？”小邓恼了，揣着胳膊怼了旁边人一拳，“你这个大老粗，这么好的茶给你喝，真是糟蹋了！” “你们俩别吵了，咱们是来看嫂子的，怎么你们俩个大男人还吵起来了？”旁边的人也在劝。 宋漫倒不觉得什么，工作时间久了，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一点儿都不觉得闹，竟觉得分外的淳朴亲近。 “不就是个茶叶嘛，多的是，你们觉得好喝，我下次来再多带一些” 到底是宋漫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让那几个小伙子自觉不好意思了起来，几个人一时间都红着脸摸着后脑勺，死死地盯着杯子，不敢抬头看宋漫。 张澄事情多，隔三岔五才能陪宋漫好好吃一顿饭，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宋漫一个人去食堂吃饭。 这一波来探亲的家属，不止宋漫一个，里里外外来了不少人。 小邓每天打了饭，就坐在宋漫那张桌子上，陪着她一起吃饭。 那天正是清明节，像是无数个寻常而又普通的工作日，小邓照例是打了饭。 他吃得飞快，扒拉了几口饭，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打了电话。 回来的时候，眼睛红通通的，显然是刚刚哭过不久。 宋漫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给他，这个年纪和宋以寒差不多年纪大的孩子。 他没有接过糖，只是突然，叹了一口气。 没由地开口怅怅地说道：“这辈子欠澄哥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宋漫姐，你说我以后该怎么报答他才好？” 小邓的家事，宋漫多多少少也是听说过的。 风华正茂的年纪，应该是意气风发，而又无拘无束的。 普通人，像是宋以寒一样，这时候应该安安稳稳地上着大学，谈一场校园恋爱。 如果幸运的话，出身于一个好的家庭，也许可能像是宁江风一般，享受地位和物质带来的一切。 可是小邓，只是小邓，他只是中原一处穷苦农村的孩子，像是一棵倔强的野草，在狂风暴雨中撕扯、挣扎。 小邓永远只是小邓，他也不该是其他任何人。 宋漫从藏区回来后，很快就被张倾接到了帝都去。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张倾带着她进进出出，不知道参加了多少饭局。 帝都人是会享受的，到底都是些私人聚会，选得场子也是别有格调，人也不多，零零散散不过是十几个人。 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宋漫是没见着一个。 攒局吃饭的，不少都是张家或是张倾，几十年交情的老友了。 宋漫虽说不上话，却也没觉得拘谨，安安静静地坐在张倾的旁边，低着头吃饭。 听到张倾叫自己的名字时，才抬起头来，抿唇微笑。 她和张澄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兴许这其中也是有不少人不满的，但到底是张倾在，这场子上愣是谁也不敢轻易掀起风浪来。 她知道张倾带她出来，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吃饭。 这其中的意思，她也是明白的。 张倾也不指望宋漫，能够能说会道的，溜须拍马屁地东西，张家人也是从来看不上的。 多说些什么，多做些什么，总归是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平白无故地反倒是给张倾添麻烦 所以最好的选择，只能保持沉默。 宋漫来京的第一天，就被陈家请了过去。 素有闻名的陈家，如今虽比不上从前，但到底威望和气派还是有的。 只是人丁稀少了些，比不上张家家大业大，人丁兴盛。 陈家除了张澄和张倾这两个外孙，也就只剩下一个儿子和下面两个孙子辈。 比起张家人，陈家人的性格跟张澄是一类的。 一家子人都不大爱说话，就连两个孙子辈的年轻小朋友，都不爱讲话，大多时候都是安静地沉默。 但这种沉默并不会叫人尴尬和拘束，却是一种自然而又真实的流露。 张家那边自有张倾说得算，这次陈家请宋漫过去，也不单单只是见个面吃个饭。 陈老太太挑了几个好日子，让宋漫选。 宋漫哪里懂得这些，不过是随手挑了个有眼缘的日子。 “十月初九！”陈老太太默念着日子。 “这几个日子都是您亲自挑的，难道还不够好吗？”张倾说着，从陈老太太手里接过日子，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看了许久，倒也没看出些什么不同。 “也不是不好，只是……”陈老太太思索斟酌，欲言又止，毕竟这几个日子都是她亲手选出来的，虽是优中择优，但到底也不能面面俱到。 “您知道的，他们年轻人从来不在意这些的，澄澄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他从来就不信这些”张倾将手里的册子放在桌上，摩挲着陈老太太的手背，好让她宽心。 老人家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宋漫是不懂日子的，但到底是合眼缘的，婚礼定下来了，心中的大石头也算是放下了。 六月初 封远进入了一年之中的淡季 所谓的淡季，也不过是业务稍稍少了些，但到底还是要经常加班。 不过这些都是手底下的人该担心的事情了。 张倾反倒是闲下来，大部分时间里都在郊外的私人山庄闭门不出。 宋漫也被张倾接到了家里住 虽然如此，但是一天到晚，宋漫见到张倾的时候，也不过是吃饭的时间，见上一面。 七月帝都已经有了些热了。 虽然比不了地处南方的江城，但到底也是一热俱热。 庄园里的绿化覆盖率直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天晴的时候，一到下午，吃过午饭，蝉声阵阵 张倾讨厌任何虫类，院子里东南西北四角每日都点上了檀香驱蚊。 宋漫初来之时，偌大的院子点檀香，简直又奢侈又浪费 住久了之后，才发现，这不过是她们有钱人的寻常生活罢了。 比这奢侈浪费得，只会更多 那天陈平将车稳稳地停在了一家私人工作室，宋漫抬头向外窗外看去。 透明地橱窗里挂满了各种各样时下最为新潮的婚纱礼服 从中式到西式，从古到今，堪称应有尽有 宋漫还记得张倾曾经无意间提起过礼服的事情 仅仅只有一次，还是闲聊之中无意提起 她本以为张倾不过是随口一提，如今看来，却是时时刻刻放在心上。 一共有六套礼服，其中三套刚刚从国外时装周上买回来的，国内外还没有人穿过，另外三套是苏杭的名手费了几个月的工时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中式礼服 白色的绸缎干净洁白没有多余的修饰和添加 是这六套之中最朴素最简单的一套 白色的裙尾上甚至连一朵多余的纱花都没有 第109章 聚散 宋漫也不知道为何就看中了它。 或许是在她穿上这套礼服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连绵起伏的巍峨雪山，是张澄站在雪山下挺拔的背影，是藏区的往事一幕幕重现 她甚至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眉头和眼皮的神经在跳跃 就连心脏也止不住的跳动 扑通扑通她甚至感觉快要喘不过气 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表情是复杂的。 可是她是开心的，却又觉得一切像梦一般，遥不可及。 “这件衣服拿回来的时候，我还担心没有人能够穿得出模特的韵味，没想到你完全穿出了衣服的韵味” 说话的人，正是这家店的造型师，也是老板。 宋漫轻轻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了一点点笑容，说了声谢谢。 尺码、颜色都恰到好处，甚至都不需要有任何的修改剪裁 “这么美的新娘子，可惜你老公不能第一时间见到”造型师的语气有点惋惜。 “最美的，总要留在最后，不可惜的”宋漫轻轻摇了摇头。 前前后后试了也有不少礼服了，到最后，别说宋漫了，就连张倾也倦了。 “依我看，还是第一件最衬你”张倾端起茶杯轻轻喝了口红茶，“漫漫，你觉得呢？” 宋漫点了点头，“我也觉得第一件最好。” 其实若不是张倾特意抽出时间来陪她一起试衣服，依着宋漫的脾气，试完了第一件就准备走人了，后面这几件，不过是不想拂了张倾的面子，才耐着性子一件一件慢慢的试了一遍。 “要是澄澄这孩子能陪着你一起试就更好了，要不也让澄澄替你挑挑？这孩子，从小眼光一直就很好” 每次提到张澄，张倾的眼神的犀利和敏锐，总会神奇般地烟消云散，转而是一副淡淡的温和亲昵。 宋漫点了点头，下一秒，却又立刻摇了摇头，”我想等婚礼那天，再让他看” 毕竟是一生最为重要的时刻，就算是宋漫这个不太懂浪漫的人，都忍不住想要珍惜这最为珍贵的一刻。 ”也好”张倾轻点着头，“最好的总要留在最后，澄澄也会乐意的。” 回去换衣服的时候，宋漫站在镜子前，呆呆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穿着礼服，画着全妆，就连头发也顺带着做了。 礼服妆容全都定好了，一切都准备就绪。 似乎不用等到十月初九的那天，只要张澄立刻出现，他们就能马上结婚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虽然嘴上不想让张澄这么早就看到惊喜，可是思来想去，还是对着镜子，拍了一张照片 虽然遥隔千里，可是一键发送下，一张小小的照片，就早已发送到了遥远的边疆。 半个月后，是宋漫和张澄约好的日子，他们决定去那片他们相识的土地领红本本。 那天她飞得是帝都机场最早的一趟航班。 早上出门时，宋漫不小心起晚了，手忙脚乱下，戴了十年的手串链子扯开了，松了个口子。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宋漫顺手把串珠链子放在玄关上，拖着行李就出了门。 也怪昨天晚上贪玩，看了个综艺一直看到了凌晨一点，才不小心睡过了头。 按照往日宋漫的脾气，到底也不会如此任性贪玩，只是如今在帝都被张倾照顾得太好了，事事都依着她。 让她突然有种回到了小时候还没有成年的感觉。 到底是这些年的拼搏和努力，让她也感到疲惫了。 现在她也想歇歇了，想要随心所欲一回，想要好好地更爱自己一回。 临行前，方文还是不放心，照例给宋漫打了通电话。 其实也没说什么，到底还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母亲大概是唯一一个始终如一地担心漂泊在外的游子 就算是如今宋漫已经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方文也总是少不了叮嘱和担忧。 总归是出门在外，事事小心、平安起落，不要随便与人争执。 宋漫耳朵都听得起茧了。 “行行行，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宋漫都快听得不耐烦了。 “我这几天眼皮一直在跳，心里总觉得不放心，你这回去看澄澄，可又别跟他吵架了，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都是快要成家的人了，可别像以前那么任性了” 方文这些话，可不止说了一次，每次都这么说。 但宋漫仔细想想，这些年，她一直百依百顺，怎么在方文的眼里，倒成了个任性妄为的人了呢 可能在父母的眼里，儿女永远都是长不大的任性小孩吧 “我怎么任性了？！您呐，就是喜欢瞎操心！以后有了我们的小家，张澄会对我很好的，您放心“ 关于张澄，宋漫总是百分百无条件相信他。 她知道以后他们会有自己幸福的小家，张澄会做得一手好吃的南方菜，他们会有许多数不清的美好温馨回忆。 她相信，她一定会幸福的。 宋漫到藏区时，张澄照例是被派出去出任务去了。 她也是习以为常了，每次落地的时候，能第一时间见着张澄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出来。 总归她从来都不是个粘人的，并没有觉得被冷落了。 从机场回驻地的路上，突然刮起了大风。 苍茫的高原，一望无际的黄色野草，连绵不断，似乎永远看不见尽头。 山的尽头是山吗？ 谁也不会知道吧 半路车子坏了在山腰上，宋漫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车才修好。 整装重新再次出发之时，天色已经渐晚。 等她再次看向窗外之时，竟猛然发觉，原来已经下雪了。 那是一场细细簌簌的小雪 小到几乎只有凑近了，才能看清楚那不是雨而是雪 在夏季的藏区，其实并不算罕见。 只是对于宋漫这个南方人而言，心情确实有了些不同。 “也是奇怪了，怎么就突然下雪了，一点征兆也没有”坐在副驾驶的年轻人，也是今年刚刚来藏区的新人。 “藏区里发生什么都不稀奇，更别说是突然刮风还是突然下雪“开车的是驻地的老司机了，在藏区生活了十几年，对于路况和天气早就了如指掌，堪称活雷达。 ”对对，还是叔您见多识广，知道得多”小兄弟连连点着头，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 宋漫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她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些往事就像是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这辈子也忘不掉了。 说来奇怪，这段日子，宋漫休了假，在帝都的日子里，被张倾照顾得好好的。 吃穿不愁，甚至就她一个人，身边都会有四个人随身伺候着。 要有多舒坦就有多舒坦了。 只是也不知怎么了，最近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 半夜夜深人静之时，会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后半夜便再也难以入睡。 有时候吃过午饭，坐在院子的躺椅上发呆时，她总是忍不住想起过去的一切。 过去的那段日子，是她这辈子最精彩也是最美好的回忆，是她这辈子都会恋恋不忘、难以割舍的人和事。 大概是年纪慢慢地大了，竟也觉得年轻时候的自己，如今距离现在已然过去了这么多年。 到底是熬夜看综艺，又起了个大早赶飞机，飞机上的还碰上小孩子哭闹，一阵乱哄哄的，竟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 如今坐在车子里，摇摇晃晃，只觉得眼皮子都在打架，合上了又忍不住睁开，睁开了又合上。 右眼皮在疯狂地跳动着，想来也是真的用眼疲劳了，她是真的觉得累了。 驻地的雪下了一整夜 宋漫等到夜深，也没见张澄回来。 打他电话，也一直没有人接 其实，这些宋漫都已经习惯了 只是有时候还是难免会有些失望和落寞 舟车劳顿，又加上前天夜里熬了夜，宋漫等到了十二点，实在熬不住了，才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宋漫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没有丝毫暖意，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睫毛湿湿的，一小撮一小撮地黏在了一起。 就连宋漫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 她甚至都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窗外仍旧是一片漆黑，她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原来只睡了两个多小时。 宋漫睡不着，起床时，才发现张澄换下的衣服正随意搭在了椅子上。 宋漫伸手摸了摸，竟还残留一丝暖意。 应该是刚走没多久 她起身走向窗前，不远处的训练场上，几十辆装备车整装待发。 远光灯前，细细簌簌的雪花静悄悄地落下，静谧无声。 不远处，刚刚铲过雪的小道，此时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她总是能够在人群中第一眼瞧见他，无论是在江城，还是帝都，还是藏区。 今夜亦是如此。 好怕下一秒，他们就会走，宋漫慌乱地打开手机，按下快捷键，拨通了张澄的电话。 不过一秒钟，电话就被接通了， “醒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混杂着高原的风，显得那么飘渺而虚无。 宋漫睡得有点懵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听不清他的声音了。 “怎么不说话？” 宋漫摇了摇头，好似才觉得清醒了，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回家了，怎么不叫醒我” 张澄才张口，那边的人已经在催他了。 似是有千言万语，到这一刻却也全都咽了下去。 “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 隔着几百米的距离，看着不远不近的他，宋漫甚至都不能确定他是否能够看得见她，可她还是倔强的看着他的方向，冲他挥了挥手。 “我就在这里，我等你回来” 车轮从冰面上缓缓滚过，在雪面上留下两道黑黝黝的痕迹。 宋漫看着车越走越远，灯光越来越弱，直至隐秘在一团静谧的黑中。 她不曾眨过眼睛，好似生怕错过了什么。 垂下头时，才发现眼睛竟然又酸又胀。 这一醒，便是一夜也无法睡着了。 宋漫坐在客厅的软椅上发呆，看着电视屏幕上重播着的新闻联播，却也是心不在焉。 宋漫已经很少失眠了，可是不知为何，今夜却再也睡不着。 时间过得很快，却又很慢。 一阵短而急促的警报声，打破了黎明前死一般的沉寂。 宋漫慌乱地走到窗前，才发现雪已经停了。 驻地的灯被全部打开，一时间亮如白昼。 刺得她睁不开眼 门外传来沉重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可是她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还是隐约觉得心里有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往日里，张澄出任务时，她都不会主动去打扰他。 可是今天冥冥之中，她还是下意识地摁下了他的电话。 一阵忙音，无人接听。 正如宋漫一开始就预料到的。 训练场上再次集结了一群队伍，远远望去，不在少数。 临近的几栋家属大楼此刻亦是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探出了头来，想看个究竟。 宋漫没由地心跳加速，大脑飞速转动，只是一秒。 关灯，拿钥匙，开门一气呵成。 “嫂子” 小邓刚穿好衣服大踏着步子下楼，就瞧见了宋漫。 ”小邓，发生什么了？“ 宋漫的语气又急又躁。 小邓不说话，只是摇头不语。 他的额头上正冒着密密麻麻细小的汗珠，帽檐下脸上的表情比谁都难看。 他没理会宋漫，只是疯了似的跑下楼。 宋漫拼了命地追上去，想要拦住小邓的去路。 除了张澄以外，在这里，她唯一能够相信的就只剩下小邓了。 “是不是张澄出事了？” 这句话说出口时，不仅是小邓，就连宋漫也僵住了。 原来下意识的反应，才是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太害怕了，她不停地自我安慰、自我麻痹，却还是逃不过自己的心。 小邓不敢看她，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却又使劲地摇头。 她早该明白的，只是在那之前，她却又不停的自欺欺人。 可是所有的事情，并不是逃避了就会不发生。 “你们能不能带我去？” 宋漫的语气几近哀求。 小邓还是摇头，却又郑重异常：“嫂子，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们，即使我死了，我也不会让澄哥死的。”他态度坚决，语气异常地坚定。 说完，他再次推开了宋漫，不敢再耽误。 第110章 聚散总有时，此生常与共 说完，他再次推开了宋漫，不敢再耽误。 那是地处极寒的远古冰川，路途遥远，道路湿滑，大半的路程只能靠双脚，一步步迈过去。 一路上，宋漫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摔了多少次。 双腿浸在雪里，双手裸露在空气中，四肢早已冻到麻木。 她甚至感觉不到冷，也不会痛。 为了跟上小邓他们，每摔一次，她都不得不立刻从雪地里立刻爬起来，腿上的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高原大地都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深蓝色中。 在雪地里，一望无际的雪域高山，远古冰川，原始密林，宋漫分不清方向，甚至也不知道时间。 所有的冰山似乎都长一个样，所有的树似乎都朝向一个方向。 宋漫每走一步，都像是有千万斤的石头压在心底里，让她喘不过气。 她觉得脑子不听使唤了，嗡嗡作响，怎么都摆脱不了，好像下一秒就会爆炸。 高原上的雪越下越大，悬崖峭壁上蜿蜒延延而下的小路，越来越难爬。 她不敢跟得太近，保持着大概一百米的距离，只敢远远的跟着。 大雪很快便将雪地里的脚印盖住，深深浅浅，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瞧不出来差别。 耳边的寒风嗡嗡作响，吹进宽大的袖口里，鼓成了一团，戴在头上的防风帽不知道被掀翻了多少次，最后索性也不戴了。 宋漫也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走了多久，直到静谧的树林里划过一丝尖锐的木仓声，晨间山林里迷雾混杂着烧焦的火药味，直窜入鼻腔。 她终于明白，自己已经走到了终点。 状况很是惨烈，无论是从火力还是人数，对方都是绝对性的压倒。 即使小邓已经带领了一队人增援，也难以扭转如今的局面。 眼前的情况并不比那年在破庙外好到哪里去。 可是宋漫还是相信他们能赢，只要张澄在，她从来都不会有所怀疑他们会输。 对方来势汹汹，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增援。 子弹从头顶飞过，不到一秒，便死死地钉在了树干深处。 宋漫的心被拎得紧紧的，此刻都快跳到嗓子眼里，她甚至不敢大口地呼吸，双手紧紧捂着嘴巴，睁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不敢暴露，她知道一旦她出了意外，只会让他们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大雪下得越来越大，早已经完完全全覆盖了来时的路。 宋漫回头时，只看得见白茫茫的一片雪。 再回头，宋漫终于找到了隐匿在雪地里的他。 白雪皑皑，早已经在他的帽子和肩膀上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张澄和小邓配合得无懈可击，即使在如今人数不利的情况下，他们依然给对方造成了激烈而致命的反击。 很长一段时间内，对方即使人数充足、装备完整，也难以在张澄所带领的队伍下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只是如今的焦灼，僵持不下，对于他们而言，挺不了多久。 “澄哥，我们撤吧，兄弟们快要挺不住了” 张澄只是沉默地看着身后的白茫茫之中夹杂着的一些绿，一时间竟然没有说话。 ”澄哥，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可是兄弟们上有老下有小，他们没了，你让他们的父母和孩子怎么办？”小邓依旧在劝，他跟在张澄身边多年了，他又怎么会不懂呢。 张澄依旧没有说话，沉默之中，暗自摸了摸手里的那把黑色正带着余温的木仓。 只是很快，在下一秒，他的目光转而看向远方，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 ”小邓，你带兄弟们先撤” 他的语气强硬而坚毅，正如他看向远方的目光深邃而平静。 “澄哥，你呢？你不跟我们回去吗？”小邓看着张澄，显然他已经从张澄的话里读出了话外之音，那是他跟了多年视作亲哥哥的张澄啊，他怎么会不知这句话中的深意呢？ 他只是不敢去想，不敢接受。 张澄摇了摇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出了八个字 ”祖国山河，寸土不让“ ”张澄，你疯了吗？!”盛远紧紧攥住张澄的领口，死死地摁住他，不让他动弹，“你不是不知道他们有几百人，就凭我们十几个人，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张澄你是在送死！” “我说了，你们撤，我留下来”张澄依旧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冷静地看着盛远。 “你知不知道你是快要结婚的人，人家小宋昨天已经到驻地了，你不怕死，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小宋伤心死吗？”盛远仍旧不死心，他在拼了命地劝。 张澄的眼睛突然红了又红，原本坚硬的心好似有了动摇。 “要撤我们一起撤，小宋还在驻地等你回家”盛远松开了手，替张澄重新抚平了袖口。 突然一声枪声再次划过静谧的树林，紧接着一声沉重的闷哼。 宋漫知道，有人中枪了。 张澄和盛远警惕地摸出了手里的利器，谨慎地看向周围。 就在下一秒，密密麻麻地子弹开始从山顶飞驰而下，紧贴着宋漫的头顶而过。 宋漫一阵哆嗦，跪在山沟里，不敢探出头来。 就连张澄和盛远都只能各自找到掩体躲避。 ”现在不撤，后面就没时间了！”盛远依旧在劝。 ”你们先走”这一次，张澄的态度依旧坚决，不容拒绝。 ”张澄你真特么疯了吗？你真不要命了？”盛远瞪大着眼睛看着张澄，接着一拳便狠狠地打在了张澄的脸上。 若不是小邓拦着，盛远只会更疯狂。 盛远跟张澄相伴多年，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澄去送死。 “小邓，这次连你也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盛远难以置信地看着小邓。 小邓只是低头依旧不吭声。 “盛远你现在不带他们走，难道真的要让弟兄们去死吗？” “好，好，我不管你” 盛远被张澄这句话气急了，浑身打着哆嗦，这一次，他头也不转的回过身，撤得飞快。 “澄哥，你真不跟我们走吗？”虽然张澄的命令他从来不会违背，但是这一次与以往地任何一次都不同，小邓不敢也不想。 “小邓，走吧！”张澄的声音冰冷到极致，几近悲哀，他微微仰起了头，将眼泪逼回到眼眶里，却仍旧故作轻松地安慰道：“我没那么容易死，先回去，替我告诉她，让她等我，我一定会回家。” 头顶上的子弹犹如千军万马齐齐奔来，没有一刻停歇。 宋漫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宋漫这个菜鸟，如今都知道这次是凶多吉少，张澄不撤，只有等死。 如今她顾不了这么多了。 ”张澄，跟我回去，好不好？” 张澄是怎么也没有想过宋漫会出现在这里，在他看见宋漫的第一眼时，他甚至觉得恍惚地像在做梦一般。 宋漫眼眶红红的，眼白上布满鲜红的血丝，一看就是一夜没睡。 几片雪花孤零零的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轻轻一眨，就能立刻融化。 发丝正紧紧的贴在脸庞，也许是汗水，也许又是融化的雪。 “你带她来的？”张澄没有回答宋漫，只是突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冷冰冰的目光，一如当年一般绝情而果断，他在质问小邓。 小邓只是不停地摇头，解释：”澄哥，这我怎么敢，真不是我带嫂子来的。” “张澄跟我们回去，好不好？”宋漫突然紧张而又慌乱地握紧张澄的双手。 他的手冻得通红，早已没有了任何感觉。 明明宋漫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是这一次，她告诉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把他带回去。 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全身而退。 张澄回答得坚定，他甚至平静得让宋漫害怕，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已经说明了心中的答案。 “张澄，跟我回去，我不能看着你死啊“宋漫拼命地攥紧张澄的袖子，不肯撒手：“张澄，回去，好不好，跟我回去。“ 张澄第一次推开了她的手，他甚至亲手将她的手掰开，一点点扯出了攥在她手心的衣服。 “小邓，带她走“ 他的神情复杂而决绝，他不敢再多看她一眼，他飞快的转过身，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 “算我求你了，小邓，带她走” 小邓看着张澄的背影，突然鼻间一酸，这句话看似轻如鸿毛，却重于泰山，犹如一把刀狠狠地刺了心间。 “嫂子，对不住了” 张澄的声音落下后，几个人从身后抓住宋漫的四肢，几乎以一种胁迫的姿势，带着她从山上撤下。 北风呼啸，风声鹤唳。 走了一夜的山路，宋漫早已经没有了力气。 此时几个大男人，架着她，她丝毫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你们真的打算抛下他一个人吗？” “你们不能这么做！” “他会死的，小邓，张澄会死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一旦撤下，张澄必定会九死一生。 就连张澄自己也知道。 “小邓，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啊，小邓，他不能死”宋漫看着小邓，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此刻，她唯一能抓住的就只有小邓了。 小邓一路上沉默不语，不给宋漫任何回应，甚至是一个眼神都不给。 他们走得飞快，身后的枪声越来越小，很多时候，宋漫几乎都只能听见山间孤零零的风声。 那凄惨的风声好似诉说着张澄的命运。 突然，走在队伍前面的小邓停下了脚步。 他飞快的转身，看着身后的几人，说道：”愿意来的，就跟我走，澄哥平日里待你们不薄。” 说完，他只是轻轻的看了宋漫一眼，却又无比郑重的语气，像是完成他的承诺：“嫂子，我一定会把澄哥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不足十人的队伍，瞬间走了大半。 宋漫回头时，几个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白茫茫的山林中。 剩下的几个人，仍旧按照张澄的命令，带着宋漫下山。 第一缕清晨的阳光，穿过密云，从东方缓缓升起时。 她眯着眼睛，看向远方。 宋漫知道漫长的黑夜，终究会过去，光明已然到来。 她甚至在想，今天会不会是一个不错的晴天，这样她可以把张澄昨晚换下的衣服洗好，晾在窗外。 他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盖上她晒好的被子，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被子里是家的味道。 突然一道尖锐而激烈的枪声，响彻山间，紧接着伴随着沉重的尖叫声，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打破。 宋漫觉得难以呼吸，她捂住胸口，双腿无力，两条腿不听使唤地跪倒在地，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变得煞白，她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这天地的一切，好似已然跟她无关。 在下一秒，她的瞳孔突然猛烈的颤动着放大，整个人笔直地倒在了雪地里。 “张澄！” 宋漫大声呼喊着，醒来时，竟发现满脸都是泪，就连枕头上也打湿了一片。 宋漫怎么也没想到，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宋萱。 她红着眼睛，不敢抬头看宋漫，只是垂着个头，静静地扶宋漫起来。 宋漫从小聪明，观察之处，细致入微。 即使宋暄不言不语，可一切，她都已然猜到了几分。 ”他在哪？“ 宋萱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小声地哭。 ”他在哪？” 宋漫的声音禁不住又大了几分。 ”姐，你做好心理准备”宋萱低着头，用袖子擦干了眼泪，扶着宋漫走出了房间。 出了房门，宋漫抬眼看时，医院挂钟上显示着红色的时间。 ”1：15” 凌晨的医院，死一般地寂静。 头顶上天花板的灯，关了大半，所剩无几。 那夜静悄悄的，格外的安静，窗户外下着大雨。 那是一段黑暗而又冗长的廊道，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像是已经走完了半生。 门外站着陈平手下的人，见着来人是宋漫和宋萱，便打开了门。 宋萱没有进去，留下宋漫一人。 房间里面什么也没有，一张床上正躺着一个人盖着白布。 顶上只亮着一束幽幽的灯光，四周全然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第111章 念念不忘，生生不息 眼泪无声地夺眶而出。 还没有迈出下一步，宋漫整个人便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在来之前，她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即使是宋萱哭红着眼睛，她都还以为他还活着，只是伤势太重，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即使他成了植物人，她都会好好地照顾他一辈子。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身体止不住地发抖，浑身发麻，指尖和脚尖的麻意一点点袭满全身，她连再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泪顺着眼角落在地上，她无声地痛哭，双手难以控制的颤抖。 宋萱慢慢地爬，一点点地向他爬去。 她还想见他一面，最后一面。 四肢变得无比僵硬，她的指甲紧紧地嵌入白色的墙壁里，竟然一丝的痛感都没有，她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掀开了白布。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甚至已经浮肿到五官模糊的地步。 可是宋漫还是认得那双紧闭着的眼睛，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嘴巴。 宋漫捧起他的手，才发现断了三根手指的掌心血肉模糊。 她抱着他的尸体，似乎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痛，在浑身上下游走。 到这，所有的痛，所有的苦，所有的恨，所有的爱，所有的不舍，所有的后悔，都变成了她的难。 她艰难地拖着那双僵硬地五指紧紧扭曲在一起的手心，颤抖着，一点点从他的额头抚过，再到他的脸庞。 深深的雨夜里，到最后，她的哭声，若有若无。 如果足够心细，人们可以清楚地听到这栋冰冷的灰色房子里混杂着，所有的不甘与心碎。 第二天，太阳照常会升起，医院里会走出大病已久后康复的病人，同样也会迎来新的生离死别。 这一切，她都明白的。 只是，她同样深刻地明白， 今晚之后，这世间再也没有张澄这个人。 那个风华正茂的男人，永远留在了他最爱的雪山高原。 这辈子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他一样 他再也不会像当年那般，穿着藏族衣裳，将她护在身下，为她挡下身后的枪林弹雨。 八年的兜兜转转，分分合合。 所有的苦尽甘来，到这里全都烟消云散。 她最后还是失去了他。 他食言了，她还是没有等来日照金山。 他的死，来得突然。 就连张倾得到消息时，亦是当场晕倒。 醒来之时，便马不停蹄的赶来。 这个消息实在太沉重了，张倾始终不敢相信，直到亲眼看见张澄的尸体，她才死心。 短短一夜，那个高傲的张倾好似突然老了一般，长年累月精心呵护的头发里，竟然生出了不少白发。 什么话也没有说，任何的言语都无法填补心中的痛苦。 她们只是静静地在房间守了他一夜，明日一早，他的尸体将会送去火化，这个世界上关于张澄的一切全都化为乌有。 宋漫知道张倾心里的苦，张倾亦是懂得宋漫心里的痛。 早在张倾出发之前，便已经派人锁了消息，没有张倾的允许，帝都那边没有人敢多说出一个字。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过那几个，可是谁都不敢透露给张老爷子和陈老爷子半分。 这是他生前的意思。 他的骨灰一部分留在了藏区，一部分由张倾亲自带回帝都。 他热爱着这片辽阔的雪山高原，他的青春岁月，都在这里度过。 即使是死后，他也要生生世世戍守着边疆广袤的国土。 宋漫没有跟张倾回帝都。 没有张澄的帝都，对她而言，永远是一个冰冷的钢铁森林。 那天天气很好，难得的天晴，天空之下，万里无云。 他们兄弟几个都来送他，沈妍下个月就要生了，虽然挺着个大肚子，但一直陪在宋漫身边。 张倾始终放心不下宋漫，留了宋萱在她身边，替她打点好一切。 这些年来，宋萱跟在张倾身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软弱的女孩了，所到之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宋漫看着宋萱，心里所有的担忧与顾虑，也已消散。 藏区湛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就像是雪山上的纯洁无瑕的心灵。 直升飞机悬浮在那座雪山之巅 洁白无瑕的山体，正裸露出着褐色的山脊 宋漫抱着他的骨灰，面朝东方，迎风而立，洒下他的信仰与忠诚，洒下了无悔与遗憾。 送走了他们以后，宋漫在藏区待了半年。 在这半年里，谁都联系不上她，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她做了些什么，又要去向何处。 唯一的消息是她还活着。 她像一个孤魂，在那座高原上四处飘荡。 宋萱找到宋漫时，她已经是重度抑郁症，连夜带她回了帝都。 在帝都的那段时间里，她时常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有时候竟也几天几夜不合眼，就看着窗外发呆。 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如同行尸走肉。 张倾请了国外最好的医生给她治病，时常同她讲话，陪她聊天。 只是大部分的时候，她依旧是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或喜或怒，全都没有。 她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他留下的一切，默默地流泪。 自从他走后，整个帝都城，似乎也笼罩在一团阴沉中。 张倾自请去五台山静心念经，将封远的事情全权交由宋萱和陈平处理。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她罪孽深重，年轻的时候害死了不少人，才会让报应降临到张澄的身上。 她恨自己，明明拥有了一切，可偏偏最爱的人，还是离她而去。 直到是两年后，宋漫的病才慢慢有了好转 “姐，今天给你带了皮蛋瘦肉粥”宋萱进门时，宋漫正站在落地窗前，一如当年那般，她喜欢和他一起坐在落地窗前俯瞰整个帝都城。 “钱，都打给小邓的家人了吗？”宋漫轻声的问道，这么多年努力去忘记的回忆，还是涌上心头，她止不住捂着胸口，故作轻松。 “都办好了，张董那边也给了一笔钱，你放心”宋萱如实回答到：“国家给的抚恤金不少了，我们给的钱足够小邓他们一家活得很好。” 宋漫闭上眼睛，沉重地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平复了心情。 “小邓的妹妹作为青年干部来京学习，你想见一见吗？”宋萱放下包，转身进了厨房，将皮蛋瘦肉粥倒在砂锅里，重新开了火，将它们温热。 “不必了” “也好，见了也是伤情，不如不见” “宁江风和他未婚妻刚走”宋漫的声音不咸不淡，这么多年了，她始终都是这么个表情。 宋萱没说话，只是沉默着，从抽屉里拿出了碗，一时间没说话。 “他们快要结婚了，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宋漫淡淡地说道。 “好”宋萱沉默着应声，手里的动作，却不自觉地慢了半拍。 滚烫的粥洒在了手背上，顿时一片通红，她默不作声地拿了抹布擦干，才将手慢悠悠地伸在水里。 再痛也比不过心痛。 “你去吗？”宋漫问道。 “去”她应声，随后又补充道：“张董现在不大参加这些活动了，封远总要有人去。” “女方也是有头有脸的，跟宁家正是门当户对”宋萱静静地说道。 不知不觉，宋萱已经关了火，将滚烫的粥端到了宋漫跟前。 “你跟他年纪相仿，如今心里没有其他人选吗？”宋漫转过头来时，背后的阳光正好，照在的她的身影里闪着淡淡的光。 宋萱一愣，接着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宋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宋漫是在一个极为寻常的春日离开了帝都。 她不知道该如何告别，却又无比珍重张倾对她这些年的照顾。 思来想去，最后亲手写下了一封信，放在窗前。 宋漫离开了帝都后，立刻回了江城，写好了离职申请。 在她准备离开江城之前，她去见了老郭。 在她生病的几年，老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 她看着老郭那满头花白的头发，才后知后觉，原来过了六十岁的老人，竟然会衰老地如此快。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容光焕发地中年人，而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了。 宋萱没坐一会儿，便准备走了。 “宋漫，等等” 宋漫回头时，发现老郭正颤颤巍巍地杵着拐杖，想要追上她。 她慌乱地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走近时，才发现老郭满是皱纹的脸上竟含着泪，他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宋漫的手背说道：“小宋啊，当年你是我亲手招进来的，我知道你这孩子心眼实诚，聪明却又勤奋，就想好好栽培你，你还记得你当年说过的话吗？” 宋漫点了点头：“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好啊好啊，你还记得，记得就好，记得就好”老郭的眼泪，一滴又一滴从眼角滑落：”我怎么会不了解你呢，我知道啊，这小小的天地终究是困不住你的，我知道你迟早要走，可是——可是你这一走，我们这辈子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再见了吧。” 宋漫低着头没说话，及腰的长发，深深地盖住了她的脸 “我亲眼看着你来，又要亲自送你走——明明知道前面的路不好走，可是孩子啊，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女儿看待，所以我一定不能拦你，也不会拦你，我只会做一个长辈去祝福你，在这广袤的天空里，往后没有我的庇护，你要一个人赶路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老郭伸出手，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可是转念，他还是放下了手，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袖，他轻声说道：“走吧，别回头。” 宋萱落地藏区的时候，又是一年雪季。 在飞机落地之后，藏区的第一场雪下得更加肆无忌惮。 宋漫出了大厅，看着远处的雪山，站在雪地里，停下了脚步。 那天的雪下得格外的大，她孤身一人站在苍茫大地里，风雪滚涌模糊了她的双眼，让她睁不开眼，她缓缓抬起头来，重新看着这片他们挚爱的天地，天地一色连成一片，大雪四散而下，纷纷飞扬的雪花落满她的头发和肩膀，她轻轻地揉了揉眼睛，伸出手掌心，一簌簌雪花轻盈地落在掌心，慢慢融化。 “张澄，是你来看我了吗” 当年她曾说，高原上的风总是冷冽无情，可是今时今日站在这里，高山、风雪、冰川都成了他，它们在雪域高原上万古不变，所以，只要你来，踏上这片土地，他就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张澄，我来看你了” 时间一晃而过，匆匆又是数年。 五年来，她很少与家里人联系，就算是方文的电话，宋漫也不爱接了。 但是每年春节时，总不忘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 深山之中，贫穷的村落，每年都会收到一笔金额不小的匿名善款。 这是宋漫的意思，只是她从不提及。 大部分的时间里，她也许在山区，也许在支教，也许在旅游，也许在路上。 那笔钱是张澄留给她 每年的元旦，张倾亦会打来一笔钱，也是张澄的意思。 宋漫都明白，而她也给了它们最好的去处 在那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在这贫瘠的土地上，播下了希望的种子。 九月，宋漫接到了宋以寒的电话。 她本不想接，可无奈之下，他打了又打，最后也是勉为其难的接了 短短几分钟的通话，她便毫无犹豫收拾东西回了江城。 在那个寻常的工作日里，江城站的旅客依旧络绎不绝。 宋漫远远地就瞧见了宋以寒 他穿着军装，在人群中身姿挺拔而耀眼 她还是来晚了几分钟，宋以寒已经跟着人群检票进站 却仍然忍不住，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宋以寒“她站在站台的露台上向他招手，笑意依旧，不减当年。 他回头，才在人群中定睛，看见了宋漫。 他的笑容充满生机，像是无数的希望，在沸腾在燃烧。 也许当年的休学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件坏事，反倒让他看清了本心。 这些年来，每年的六月，她会按时回到藏区，去看看他。 很多事情，总是后知后觉，才慢慢知道真相。 可如今她不恨了。 冬日，高原又下起了大雪，雨雪交加的季节，入冬以来，不知不觉竟然下了一整月的雨雪。 道路结冰，湿滑得很 侧边便是悬崖，来往的车辆无不提心吊胆。 周宸正在高原国道上指挥交通。 今年年初，他刚刚与宋漫见上面。 这是他来藏区的第十年，也是九年后与宋漫的重逢 当年不过是凭借着一腔热血，来到了这片雪域高原。 谁也没料到，便从此一待便是十年之久。 由于地面湿滑，路面结冰，国道一侧发生了重大交通事故，同事在对讲机上请求支援，他安排好了这边，便立刻驾车前往支援。 现场状况很是惨烈，几十辆车接连追尾，最惨的是夹在几辆挂车中间的几辆轿车，都被压扁得死死的。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刺激的汽油味儿，夹杂着塑料烧焦的味道，让人闻了，直干呕。 里面的人亦是凶多吉少。 等道路疏通，救护车到时，已经是半夜了。 洋洋洒洒的大雪静静地下着，救护车里仪器的声音断断续续响着。 快到年关了，这种惨烈的祸事，给每个在场的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周宸见到宋漫时，她命悬一线，下半身的骨头全部粉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知觉。 她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生命体征极差 如果不是极强的意志力，根本挺不到现在。 周宸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手，让护士给她输血，不停地催促着司机开快一点，再开快一点。 昏迷之间，宋漫反握住周宸的手，把掌心里的翡翠胸针交给他。 “帮我交给宋萱，交到她手里” 宋漫声音颤抖着，一字一句，却又不停的反复着，生怕周宸听不清。 “好”周宸点着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 她的血早已染红了担架和白色的被褥 她脸色惨白，手指冰冷 唯一正常的是那双眼睛，依旧明亮似水，晶莹透亮的瞳孔里倒映着过往种种。 “你还记得他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她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酥油茶，看着远处的皑皑的雪山。 旭日初升，大地万物笼罩在一层金灿灿的光芒之中，雪山巍峨连绵，金黄色的光芒直射于山峰，构成了最美的“日照金山” 她看着眼前的景色，微微一笑，眼前似乎浮现了往日的画面。 她终于看见了日照金山，只是不是在他的身边。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宋漫没有皱过半分眉头，神态安宁，纵然这些年来脸上已经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饱经风霜多年，却也可以轻易瞧见出她年轻时的风姿。 卓玛看着她的侧脸，微微叹了口气。 “你后悔吗？” “不，我从不后悔” 宋漫看向远方，回答得坚决。 沉默着，她才喝了一口酥油茶，缓缓的开口：“他是张澄，是我一生的挚爱” 山脚下的村落里，鲜红的五星红旗，高高挂起，在蔚蓝的天空之下迎风飞舞，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苗，生生不息，充满希望和未来。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