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卿心付砚》 第1页 [gl百合] 《重生之卿心付砚》作者:时微月上【完结+番外】 文案: 傅言卿以为作为质子的自己是幸运的,这深宫中终究还是有温情的,可是倾尽所有助赵墨笺登上帝位,得到的却是对她西南王府的绝杀令。万念俱灰下的她身死殿前,未入阴曹地府,却是回到她命运的起始之初。 冰冷的太液池中,傅言卿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溺死这个日后变得面目全非的人。只是她发现,原来这才是她命运的起点。抱在怀里的小包子,不但没让她恨之入骨,日后反而让她心疼了一辈子,爱恋了一辈子。如果说,前世她最后悔的是救了八岁的赵墨笺,那么,今生最庆幸的是,没溺死还是小包子的赵梓砚。 赵梓砚:卿儿,你这模样,当真像个老妈子。 傅言卿:我原本,便只是想养个小孩子。 赵梓砚:那,你是想要小孩子,还是....媳妇? 傅言卿:唔。。。。 外冷内柔小郡主x痴情隐忍九殿下 不要扒榜,不要考据,谢谢! 此文专一宠文!绝对不坑! 内容标籤: 重生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言卿,赵梓砚 ┃ 配角:赵墨笺,傅淮,赵恆,赵清书 ┃ 其它:甜虐甜虐的 第1章 序 寒风袭铁刃,狂沙卷金甲。刺骨的西风唿啸着,扫过一望无垠的黄沙,烈烈风声掩不住犹如困兽般的喘息,亦吹不散浓重的血腥味。 一只满是血污的手紧紧斜握着一桿红樱□□,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柄蜿蜒滑落,流过斑驳的暗红色凝块,自尖端没入沙尘中,粘稠而绝望。 穿着盔甲的身子依旧显得有些清瘦,挺秀的嵴背此刻绷得死紧,却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就此折断。 在她身后,数百名浑身染血的年轻脸庞,面对着眼前层层围困的敌军,没有恐惧,有的只是视死如归的悲壮。 眼前整齐划一的寒刃齐齐对着他们,将正午的阳光折射到傅言卿的脸上,驱不散丝毫寒意。她嗓子有些喑哑,低声道:「我对不住你们,今日,我怕是没法带你们出去了。」 低低一句话,仿佛是轻描淡写的告知,可身后原本冷硬的将士,俱都红了眼。 一身黑色武服的青年男子「铮」地一声抽出佩剑,哑声道:「郡主,您从来没对不住我们。今日,您没法带我们出去,我们却誓死要送郡主离开!」 说罢,他嘶声喊道:「众将士听令!列阵!」 话音刚落,数百人迅速列队,男子当先纵身朝敌军扑将过去:「誓死护郡主突围!」 他手中的长剑带起一片寒光,直砍向前排吐谷浑士兵。 瞬间包围圈迅速缩小,锐利的□□已一往无前之势朝这伤痕累累的军队挺刺过来。 不过数息生死间,轻功不佳的普通士兵纷纷扑向那毫无间隙的利刃,长矛透体而过,爆出浓重的鲜血,气绝之前,却是疯狂将武器送去对方体内。 转眼间,层层叠叠的尸体堆积在阵前,那些被贯穿的士兵至死都站的笔直。而剩下的人则是踩着同伴的尸体,破出□□阵,直杀到对方骑兵所在。 这种近乎疯狂的打法,让一向骁勇善战的吐谷浑人惊得目瞪口呆,手中的□□都忍不住战慄。 傅言卿阻止不了,也不能阻止,她清啸一声,带着无尽的痛楚,悔恨,犹如蛟入海,绞杀着眼前的一切。 她眸中似乎什么都看不见,却在重重围杀中,勐然将目光落在坐在马上的的吐谷浑大将—慕利沿,随即直杀将过去…… 直到日暮黄昏,西边摇摇一抹残阳悬挂天际,将远处那一片黄沙染的通红,就如那漫天血色泼溅其上,苍凉悲壮。 傅言卿远远望着已然看不见的战场,手中的□□再也握不住,重重跪了下去,身后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的五人,一声不吭,跟着齐齐跪了下去。 在他们身边,一支由一个身着轻甲女子率领的军队,俱都沉沉看着他们,亦是一言不发。同为军人,这其中的痛楚他们比任何人都能体会。 不知过了多久,傅言卿勉强站了起来,被血迹尘土遮掩的面孔,已然没了一丝情绪。一双通若琉璃的眸子此刻亦是没了光彩,她喉咙动了动,随后才低声道:「多谢你们搭救,言卿眼拙,不知阁下是哪位?」 那为首的女子,抱拳回道:「郡主客气,我乃是益州守军左卫军领护,奉淮安君之命,前来营救郡主。郡主,如今,吐谷浑人紧追,朝廷……的军队亦是围堵,望郡主速随在下离开!」 傅言卿眸光微闪,淮安君?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个从来一言不发,浑身上下森然冷漠的九殿下。微微出神片刻,傅言卿却是淡淡笑了起来:「言卿多谢淮安君厚义,可西南王府倾覆,十八万将士的性命葬送,傅言卿难辞其咎。我还有事必须得做,恕我难以承殿下美意。」 看着女子秀眉紧蹙,傅言卿抽刀割下袍袖,一旁的黑衣男子立刻俯身半跪。她铺上白布,划破手指,就着鲜血,在那两尺长的白布上画了起来。 最后她收了白布,递给那女子,轻声道:「带给你们主子,她会需要的。这是我送她的第一份礼,而我要做的事,便是给她的第二份礼物了,希望她不会让我失望。」 女子接过满是鲜血的白布,看了一眼遍睁大了眸子,这是剑门蜀道的防布图! 第2页 就在她怔愣之时,傅言卿带着仅存的五人,带着一身伤,朝东边乘着夜色离去。远远留下一句冷清话语:「告诉你们殿下,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价值。」 她手下士兵欲要阻拦,被她抬手制止,许久后她才低声道:「我们再送她们一程。」 「可是领护,殿下下令一定要将人安全带回……」 女子摇了摇头,沉沉嘆了口气:「她已然存了死志,或许这对她对殿下而言,都最好的。」 —————————————— 谦和二年十月,帝降旨称,西南王府通敌叛国,勾结吐谷浑,罪无可赦,小王爷傅言旭赐死,夷三族! 同年十一月,宣称已然伏法的长宁郡主,现身京城,破重围,受三百洗罪鞭,过五丈玄铁钉,击响大夏开国御龙钟。于万民之前,为西南王府鸣冤。字字句句,椎心泣血,闻者莫不激愤难平。 女帝闻讯出宫,长宁郡主勉力跪迎,于御驾前自刎。死前怆然悲唿:「十八万西南军亡于陛下之手,西境数万百姓累于陛下之心,陛下,于心何忍!」随行倖存数位将领,皆殉于御前! 大夏百姓,多受西南王府之恩,一时间议论纷纷,民心动盪。不日谣言再起,先帝驾崩并非病逝,乃当今陛下谋逆所害。至此一事,波澜再起。为平谣言,各地官员下令抓捕妄议之人,谈及西南王府者皆入狱,无辜枉死者,不计其数。 十二月,护卫军统领孟苇庭率众起义,数个州郡纷纷响应,拥立九殿下淮安君为主,诛昏君,除佞臣! 翌年一月,谦帝退位,九殿下淮安君拒帝位,立先皇长孙赵勛为帝,出兵吐谷浑,改年号为宁泰。 宁泰二年二月,淮安君薨,年仅二十四,帝甚悲,追封南贤王,葬入皇陵。 第2章 意识的消失带走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剧痛,心头那刀绞般的疼意,同样也逐渐烟消云散,可傅言卿却不知道这算是解脱还是不甘。身体髮肤受之父母,可是因为她识人不清,天真无知,害死十八万将士,害了阿弟,她当真是没脸面活下去了。开国女帝设下的御龙钟,上警天子,下请万民,她冒死出现在京都,鸣响御龙钟,所谓她勾结吐谷浑的谣言,不攻自破。 西南王府这么多年施恩颇广,深得民心,她们因民心遭遇横祸,那便让民心替她西南王府雪恨。 这般混沌许久后,胸口一股闷痛不断加深,口鼻内仿佛被水全部堵塞,酸痛难忍。陡然间再次有了知觉的傅言卿有些煳涂,难道死后还有感觉?窒息的痛苦让她本能想要挣扎,一瞬间闭上的眸子勐然睁开,看着周身环绕的水流,傅言卿惊讶莫名,原本浮出水面的身子再次沉了下去,还呛了一大口水。 这一刺激让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她再次浮出水面,水面剧烈晃动着,身子也突然变沉,她这才发现这水中不止她一人。一个紫色锦袍的小孩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在水中同样挣扎着。 她忍下甩开小孩的本能,目光顺着那苍白的小手移到自己身上,这身体,看起来竟然也是个孩子! 傅言卿意识完全回笼,看着眼前快要坚持不住地孩子,努力抽出手自后面抱住了她。她稳住身形,目光急速在周围环绕一片,顿时眸子勐然睁大。那熟悉的场景让她身子都忍不住发抖,她一遍遍看着周边的假山楼阁,再盯着自己的身子,结合眼前的场景,终是不得不相信一个诡异的事实,她这好是回到了她九岁那年! 那一年她熘到太液池边,恰好遇到了有一个小孩掉入了太液池,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救了起来,而最后得知那个孩子乃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七殿下,赵墨笺! 而她和赵墨笺的交集自此开始,若不是救了她,后面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她们也不会有那番纠葛,也不会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结局! 傅言卿浑身绷紧,狠狠咬着牙,抱着身前小孩的手也越来越紧。她眸子发红,眼中情绪复杂无比,正是这人害了西南王府,冷酷无情地下令围杀十八万西南军。越想越痛,越想越恨,一瞬间一股戾气自胸腔升起,眼中杀意也开始溢出,若是她死了,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收紧的手开始缓缓松开,只要她放手,她就可以避开那惨痛的结局。 小孩之前已然呛了不少水,现在根本没多少力气,傅言卿手松开,她便滑入水中无力朝下沉去。看着小孩微弱抽动的胳膊,口内不断吐出的气泡,傅言卿想离开的身子怎么都没法挪动,无论她怎么恨,可是眼前小小的身子,让她还是无法彻底漠视。 内心挣扎不已的傅言卿,眸子一直盯着那小小的身子,穿着紫色小袍的身子已经完全无力打开,预示着她的生命开始走向尽头,那歪在一旁的小脑袋也沉寂了。 心口闷闷的痛,傅言卿眸子突然一凝,那小孩白嫩的脖颈露了出来,上面依稀有一片红色的印迹,她心头勐地一跳,一瞬间闪过的念头让她再也忍受不下去,努力朝小孩游了过去。 幸好她水性很好,虽然这身体变小了,还是足以将人抓住,带着迅速朝岸边游去。 此刻还是四月份,天气虽转暖,但水中还是很冷,普一出水,傅言卿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是眼看小孩脸色青白,一丝意识也无,傅言卿也顾不了许多,甚至来不及多想此刻她变成九岁小儿的事,赶紧拼命按着那孩子涨得鼓鼓的小肚子。幸好她遇见过渔民救治那些溺水之人,虽然焦急却也不至于无计可施。给小孩渡了几口气,将她肚子里的水压出来,折腾了半晌,终于听到了一声细弱的咳嗽声随后越来越剧烈,原本小孩发青的小脸也逐渐转为苍白。 第3页 傅言卿一颗心顿时落了地,将小孩拉起来,看了看她的后颈,那里果然是有一片红色的印迹,形状若一团燃烧的火焰,落在白皙的肌肤上,无比显眼,只是一贯被衣领遮住了。 这不是赵墨笺,她虽然记不清当年赵墨笺的模样,可是后来十几年相处,她从没见过她这个印迹。可当年她救起那个孩子后,那群宫女太监都称她为七殿下,而且后来皇帝和萧淑妃也说她救了七殿下,所以才赏赐于她的,难道她重活一次,改变了一些事? 傅言卿皱着眉思索着这些事,手下却是没停,一直轻轻抚着小孩的背,毕竟是她一时过错,差点让她丧命。 不料怀里原本咳地撕心裂肺的小孩突然紧紧抱住了她,小脑袋埋在她怀里,低低呜咽着,含煳不清地唤着:「母妃,母妃,我怕,我怕。」 软软的童音带着惊惶无助,对于歷来心软的傅言卿而言,更是让她心疼,忙摸着湿漉漉的小脑袋轻声哄着:「莫怕,没事了。」 被她哄了一会儿,逐渐恢復意识的小孩瑟瑟发着抖,却是在抬起头看到眼前的傅言卿时立刻压抑住了。大大的眼睛有些发红,残留着着一丝恐惧,却没了方才迷梦时的脆弱。乌黑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打量,抬眸盯着眼前救了她的人。 她记得在她在落入太液池后,眼前的人很快便跳了下来,虽然后来她被淹得昏昏沉沉,却也晓得是她救了自己。 傅言卿这次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小孩,穿着紫色衣衫,头上带了个紫色抹额,上面坠了颗玉石,模样却是同记忆中赵墨笺惯爱的打扮重合。五官生的极为精緻,眸子犹如墨玉一般,透着一股灵动纯澈,这般湿着头髮有些狼狈,却依旧犹如一个瓷娃娃一般。 傅言卿暗忖,这模样同记忆中的赵墨笺眉眼间有些相似,只是眼前的孩子却是没有赵墨笺那股傲气和锋芒,安静得惹人疼,她已然确定这不是赵墨笺了。 原本她准备开口询问小孩的身份,耳边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正往这边来了。 随即一道女声传来:「七殿下……这……殿下!您怎么了?!」来人声音听起来很是惶急,脚下动作加快,很快跑了过来,顺势将小孩从傅言卿怀里抱了过去,或者说扯了过去。 「殿下,您衣服怎么都湿了,难道是落水了?」她抓着小孩,背对着傅言卿,上下在她身上摸索着,似乎在检查伤势,嘴里还兀自问着她为何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傅言卿神色未变,只是静静看着那一身宫女打扮的女人和几个太监围着小孩,眼里却有一起嘲讽。这宫女她认识,是赵墨笺的母妃,萧淑妃的丫鬟绿意。她模样看似急切,却敷衍的很,天气凉,那小孩分明都已经发抖了,却没想着赶紧带她去换衣服,而是在这询问为何独自来这里。而且一个宫女,怎么敢如此随意抱当今陛下最宠爱的七皇子。 强自压下心头的混乱感,傅言卿开始仔细梳理眼前的一切,她从跳去水中到将小孩捞起来,时间也不短,怎么这太液池边一个人也没有?即使当时无人,周边按理该有侍卫太监,如果小孩失足落水,怎么也会唿救,可是竟然无人来救。眼前的孩子分明不是赵墨笺,萧淑妃的宫女却口口声声说是七殿下,这到底是为何? 被询问的小孩抿了抿唇,并没说话,只是越过绿意看着傅言卿。傅言卿莫名觉得那双眸子里藏着一丝悲凉与无奈。 绿意察觉到小孩的视线,转身看着浑身湿透的傅言卿,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哪来的丫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七殿下落水因何落水的,你怎么没护好他!」 傅言卿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粗布衣衫,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看起来到是跟宫女无二。 一旁年纪稍长的太监见过傅言卿几次,晓得太液池旁的云烟院住着一位小郡主,乃是西南王傅淮的女儿,自八岁起便被西南王送入宫中。 虽说傅言卿住在宫里的原因他们都知晓,不过是当今陛下为了挟制西南王的质子,因此身份有些尴尬。再加上这些年陛下对西南王府越来越忌惮,宫里人又都是见风使舵的,陛下心中不喜,这长宁郡主也就过得不怎么样。可是暗地里使绊子可以,可真要明地里以下犯上,保不齐陛下为了面子拿他们开刀,因此忙在绿意耳边说了几句。 绿意脸色微微变了变,眼里却也未见尊敬,笑了笑,才道:「原来是长宁郡主,恕奴婢眼拙没认出您来。七殿下落水,不知……」 「我刚好路过太液池,看到有人落水,便将人救了上来,却不知原来是七殿下。不过,池水寒凉,七殿下身子都有些发抖,你该赶紧让你家殿下换身衣裳,不然着凉了,陛下和淑妃娘娘……我也有些冷,先回去换衣服了。」 傅言卿未等她说完,看着抖得厉害的小孩,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装作受不住了的表情,转身朝云烟院走去。 她此刻还未完全消化她变成十岁的事实,而这眼前的一切也让她捉摸不透,再加上前世死前累积的痛苦,她实在不愿再去面对这群人,她要好好想想,她到底该怎么办?今日她还是救了那个孩子,也许上一世,她救得人也是她,那她和赵墨笺,还是要纠缠下去么? 回到烟云院,里面两个宫女正坐在园中的石桌旁窃窃私语,看见傅言卿浑身湿透的回来,惊讶地站了起来。 第4页 只是傅言卿此刻思绪纷呈,进了院子呆呆看了眼记忆中早已模煳了容貌的两个宫女,随后兀自进了暖阁关上门,瘫坐在地上,怔怔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布局。 门外两个宫女敲了敲门:「郡主,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她们留在这也是无奈之举,没有赏赐,例钱也少的可怜,还被其他人嘲笑欺负,对傅言卿也懒得管太多,见她不回话,兀自含煳地嘟囔了几句,也就不见动静了。 此刻没了其他事的干扰,傅言卿闭着眼睛,回想着犹如一场噩梦般的过往,再看着眼前的一切,许久后她咬紧下唇,低声笑了起来,最后却是流了满脸的泪。前世她以死为筹码,替赵梓砚造势,加上剑门蜀道的防布图、景帝身死的真相,只要赵梓砚能取得西北大军的信任,借着替西南王府讨回公道,查明先帝死因,最后必然是人心所向。可是纵使赵墨笺败了,可是西南王府的悲剧,她却无力挽回,只能可怜的选择一死。 如今,老天爷可是看不过眼了,所以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不再傻傻落入赵墨笺的陷阱,不会再成为赵氏皇族猜忌冷酷的牺牲品? 「赵墨笺……傅言卿从地狱回来了,这一次,你会怎么样呢?」 第3章 傅言卿靠着房门,就这般仰头瘫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还是*的,纵使是在屋内,也冷得厉害。可是她却不愿动,身上越冷她头脑才能越清晰,这一切恍若梦一场,她从绝望的二十二岁回到了九岁,回到了一切悲剧的起点,如果一切是真的,她该如何在帝王的猜忌和无情中,让西南王府避开那血腥的屠杀。 时间一分分流逝,春日融融微光开始一点点褪去,留下蔓延开来的阴影,直至这座华丽的囚笼完全被暮色笼罩,屋外两个宫女似乎觉得傅言卿悄无声息太久了,再看看送来的膳食,终是再一次敲响了暖阁的门。 「郡主,此刻已是戌时,该用膳了。」 仿佛是例行公事般的声音将傅言卿从无尽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睁开眼,想要站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然湿冷,可蜷缩的地方却带着一些温度,舒展身子,湿热的感觉瞬间变得冰冷,让傅言卿觉得有些难受。再加上待了太久,身子整个麻木僵硬,从骨缝中透出来的刺痛让她蹙了蹙眉,头也昏昏沉沉得厉害。她张了张嘴,喉咙也干涩的很,声音喑哑无力:「不必了,我不饿,今日累了,我先休息了。」 她苦笑一声,她似乎忘了,此时她不过是九岁的孩子,这副身子经不起这等折腾,湿着衣服待了这么久,怕是染上风寒了。 此刻她在这云烟院,怕是也无人愿意来管她,往日生病,太医署也是推诿懈怠,她也懒得再去请了。摇摇晃晃走到榻前,褪下湿衣换了身干净衣服,倒头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幸好此刻四月的京都不算太冷,即使云烟院的被褥都是普通的芦花被也能御寒,烧的浑浑噩噩的傅言卿很快便睡了过去。 外面两个宫女面面相觑,想着之前傅言卿的模样,也有些害怕她出事,如兰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万一她要是有个好歹,陛下会不会怪罪下来?」 如意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漫不经心道:「郡主不许我们进去,做奴婢的自当遵命,再说,除了宫中盛大宴会,陛下从不曾过问她。我饿得紧了,先去用饭吧。」 两人说着将桌上的食盒拎了出去,虽说傅言卿的膳食也算不得精緻,甚至有些粗糙,可宫里人也不敢太过,因此比起她们这些低等丫鬟,还是好的,傅言卿不吃,她们也就却之不恭了。 原本按照惯例,傅言卿是皇帝亲封的长宁郡主,位尊不下于皇子皇女,所在居处也该有人守夜。只是偌大的云烟院,就剩下两个三等宫女,两个外殿的小太监,傅言卿又年幼不受重视,自然没人管这些,时辰一到,如意和如兰各自回屋里睡去了。 到了夜里,一个小小的影子沿着小径熘到了烟云院外。烟云院比较偏远,外面巡逻的侍卫也不多,来者对侍卫巡查似乎很了解,一路畅通无阻。那个影子在墙院下停了片刻,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片刻后就爬了上去,灵活的消失在夜色中。 混沌不知睡了多久的傅言卿是被渴醒的,由于发热,嘴唇发干不说,喉咙里只觉得要冒烟,勉强睁开眸子,望着黑漆漆的帐顶,她揉了揉脑袋,准备起身,却突兀地听到一声细响。 声音很轻,犹如幻觉,可是傅言卿上一世征战不断,可谓是歷经兇险,一贯敏锐,顿时屏住唿吸,目光冷冷地盯着窗户。 窗户傅言卿并没来得及上栓,细微响声后,一个影子悄然爬了进来。窗户被推开,如水般的月色也不甘落后地涌了进来,傅言卿看见一个细长的影子,看模样却不像个大人。 到底是何人,半夜三更,跑进她屋里意欲何为?她在宫里一直深居简出,知道她的人少之又少,怎么会有人惦记着烟云院? 她静静看着,目光也犹如染了月色,薄凉清冷。那个小小的身影靠的进了,悄悄走到了桌子旁,似乎从怀里掏了包东西,在那鼓捣着。 傅言卿眸子一凝,送东西?还是想投毒?上一世难道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思绪至此,傅言卿都然记起一件事,她当初救了人,回来后第二日醒来,屋里摆了一包精緻的点心,还有一些她平日里吃不到的果子,她当时毕竟年幼,虽然诧异惊骇,却也有些惊喜,以至于后来…… 第5页 傅言卿神色复杂,怔怔盯着那个影子,心里陡然有些明悟。正在此时,那个原本想要离开的人,却犹豫了片刻,转身踮着脚尖朝榻前走来。 傅言卿来不及多想,立刻闭上眼安静地躺着。 来人越靠越近,细微的窸窣声响起,一只小手朝傅言卿脸上伸去,傅言卿鼻端甚至能嗅到她的味道,带着股……香甜的气息。 动作比意识更快,她伸手握住了那只手。入手微凉,小小的软软的,同时另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将人压在了榻上。 有了上一辈子的根基,她动作很敏捷,却因着身体虚弱,这番举动下来,她不由有些微喘。傅言卿眸子却依旧清冷,牢牢盯着身下的人,随即一愣,竟是那个孩子。 小孩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厉害,眼睛圆睁,里面有些惊吓。只是傅言卿看的清楚,不过片刻,她低低唿了口气,热热的喷在傅言卿手上,黑亮的眸子在微微的月色,变得很是沉静,她没叫也没挣扎,只是定定看着傅言卿。 那双眸子太过澄澈,在夜色中也掩不住里面的光辉,当真如星子落入其中。 傅言卿莫名觉得心里一动,这样的眼神当真是宫里能有的么?两人这般对望了数息,傅言卿抿了抿唇,淡声道:「很晚了,偷偷摸摸过来作何?」 说罢她松开手勉强坐了起来,头还是晕乎的很,她有些疲惫地扶了下额头。 小孩见状也跟着爬了起来,她有些踌躇,随即还是伸手在傅言卿额头上贴了贴,小声道:「你好烫。」 「无事。」傅言卿摇了摇头,将她微凉的小手拿开,挪到榻边想继续她去倒水的打算, 小孩看她举动,又听她嗓音干涩,顿时反应过来,将傅言卿扶住:「我去。」 很快,小小的身影跑到了桌子边到了一杯水,递给傅言卿:「水凉了,你先喝一点,让你的侍女给你烧些热的会好些。」 傅言卿看了她一眼,将水喝干:「不必了,而且这时候怕也唤不动她们。」 小孩眉头一拧,看着傅言卿,眼神有些懊恼:「对不住,都是因着我,不然你也不会生病了。」 「不干你的事,这时辰不该乱跑,回去吧。」 小孩察觉到了傅言卿的冷漠,不过她却不在意,这人再如何都将自己从太液池捞了出来,当时那与现下截然不同的温柔轻哄,也绝不是假的。对于从不曾有人在意的她而言,今日这个同样瘦小的怀抱,在她惊恐绝望之时,给予了无法言喻的抚慰,是自慕姨离去后,再也没有的。 她復转身去了桌旁,随即託了个小布包过来,里面包了几块点心,淡淡的月色中只能看清糕点的轮廓,除了一块完整的,其余都有些碎了,想来是来的路上压着了。 小孩看着糕点,小脸有些发红,好在是夜间,她也能装作若无其事,只是声音有些嚅嗫:「这些都是御膳房师傅专门做给贵妃娘娘的点心,很好吃的。」 见傅言卿兀自看着她手里的碎糕点,她不由有些急:「这是我不小心压碎的,不曾吃过,是干净的。你生病了,晚膳定用不好。我以往生病了,嘴里总会发苦,你现在定也是,这糕点甜甜的,你吃一点?」 此刻的傅言卿也不过比小孩高了半头,两个孩子一个忐忑,一个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古怪。不过片刻后,傅言卿总算有了反应,她伸手拈了块糕放入口中,入口口感细腻甘甜,纵然是生着病,也未觉的腻人。外面裹了层香酥,略带着酥脆,内里却是两种口味,这点心傅言卿熟悉不过,上一世她最爱的便是这鸳鸯糕。 细细将糕点咽下,傅言卿抬头看着眼前一脸期待的小孩,心头蓦地涌上一股酸涩,曾几何时,这些时不时出现在她窗口的小点心,小玩意儿,成了当年在这薄凉的宫中,她仅存的小慰藉。最后,那被她撞见的送东西的人,也成了她最大的安慰,只是阴错阳差…… 「不好吃么?」小孩发觉她神色不对,小心翼翼问了句。 傅言卿蜷在袖口的手紧紧握住,她忽然有些怨恨,这看似最大的善意,却无形成了推她入深渊的源头。 「我并不爱甜食,况且如今也无甚滋味。」傅言卿深吸一口气:「走吧,我救你不过是一时起意,也许再有一次我便不会贸然下去了。你不必感激,以后也莫要提了。这些东西我收了,你我两清了。」 小孩有些愣,她低头看着手里剩下的糕点,大大的眸子里掩饰不住失落,甚至有些泛红,许久后她咬了咬唇,将糕点包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可……我只有这些了,这些糕点往日都吃不到,我以为你会喜欢。」她说完顿了顿,转身朝窗户那边摸去,站在窗口,她復又倔强道:「你说再有一次你不会救我,可是那一次你救了就足够了。」 傅言卿闻言原本有些皱眉,最后却是听到小孩离开前颇为委屈的嘟囔:「糕点虽很好吃,可安儿的命也不至于仅能换四块糕点,三个果子。」 一句孩子气的话,让心情沉郁的傅言卿忍不住有些想笑,随即眸子却深了深,安儿?这孩子的名字? 看那孩子的年纪,估摸着六七岁的模样,应该跟赵墨笺差不了多少。眉眼间与赵墨笺神似,又唤着母妃,应该也是皇女。赵墨笺乃是当今陛下的第七女,那如今符合年纪的也就八皇女,九皇女,可是如此不受重视,名字里带安的却是一个也不符,莫不是乳名?半夜一个人能熘出来,被萧淑妃当成赵墨笺…… 第6页 傅言卿忍着不适,细细思索,当今陛下子嗣不少,可最后大多夭折,如今仅余大皇子,赵彦成,二皇子赵清书,七皇女赵墨笺,以及八皇女赵涵綮,九皇女赵梓砚。 九皇女赵梓砚一向深居简出,传闻不受宠身子又弱,平日里几乎不曾露面,前世傅言卿真正见到她,彼时她都十四岁了。八皇女赵涵綮此时也不过八岁。因着生母身份卑微,亦是不受重视,犹记得不过十岁便无故淹溺。十皇子仍在襁褓中,不可能是她,剩下可能的也就赵梓砚和赵涵綮了。 傅言卿心里其实更倾向于赵涵綮,因着她同赵梓砚打过交道,这位九殿下上一辈子曾让赵墨笺寝食难安,手段谋略决不可小觑。那样一个人物,没有母妃的庇护,可以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安然长大,怎么可能会简单?这般纯良的模样,倒是更像早夭的那位。可得出这个结论,傅言卿莫名有些沉重,她虽有些迁怒她,可内心里,抛开这些,她一点也不想这样的小人儿葬送在皇宫里。沉沉嘆了口气,傅言卿有些苦笑,她如今也不过是自身难保,又能做些什么呢? 折腾了一天,再如何坚韧,傅言卿目前还是一个生病了的孩子,这小身子实在扛不住,这般想着最后也不知如何就睡着了。 梦里无法遏制的,她再次陷入那场梦魇中,挣不开,逃不脱,一遍遍尝着绝望和悔恨,直至最后她临死前,那个不知模样的人抱住她,眼里撞入一片紫色的玉佩,她蓦然惊醒。 第4章 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柔和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落入屋内,将一切都镀上一层微光,安静而柔和。只是此刻的傅言卿心情却还未平復,头依旧有些晕,身子也软绵无力,可她却不想理会太多,起身虚浮地走到了梳妆檯前。看着铜镜里映出来的人影,她怔神许久。有些模煳的面容难掩青涩稚嫩,神色颇为憔悴,髮丝凌乱,看上去有些狼狈。 伸手在镜子里的影响上轻轻抚了抚,这脸是九岁的长宁郡主,可是那眼里苍凉冷寂却都属于二十二岁的傅言卿。手上力气逐渐增大,傅言卿低了低头,嘴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意:「自今日起,你便是九岁的长宁了,自此不再为大夏,不再为皇家,一切只为西南王府谋求一条活路,哪怕……再次堕入地狱。」 话落她抿嘴看着铜镜,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孩童懵懂的笑意,眼里的深沉深埋眼底。 虽说在病中,傅言卿也不喜欢枯躺着,整理好着装,起身准备开门,眸光却是落在一旁的桌子上,三个色泽鲜艷的果子安静地躺在上面。 她眉头轻敛,最后嘆了口气,过去将三个带着果香的果子收了起来,唯有陛下和几位盛宠的妃子才能享用的果子,若被发现了,她怕是有口难辩,那孩子……傅言卿摇了摇头,不愿再去多想。 当傅言卿走出暖阁时,如意正在收拾外殿,见到她出来,脸色颇为苍白,顿时微微一愣,片刻后才开口道:「郡主起身了,可要用早膳。」 傅言卿看着她,最后总算想起她了。这宫女前世头几年一直跟着她,便是最后赵墨笺让她搬到她的偏殿后也在。不过,最后被她发现偷偷察看她的书信,便被赵墨笺暗下处理了,说是当今圣上不放心西南王府安插的眼线。如今想来,是谁安的还不一定呢。 停下思绪,她摸了摸肚子,有些虚弱道:「嗯,我饿了。」 如意转身暗自撇了撇嘴,真是起的及时,再晚些她和如兰也能加餐了,这几日那些宫女太监越发过分,她二人总受排挤,根本吃不饱。 「如兰,把郡主的早膳送来。」 片刻后,一个十几岁的小宫女慌慌张张地提着食盒跑了进来,有些心虚地将东西放下。傅言卿看了她一眼,暗自记下,打开食盒看着两碟小菜,小半碗米粥,眸子微抬扫了二人一眼。 如意脸色微变,暗自瞪了如兰一眼,竟然独自吃独食!随时目光触及傅言卿的眼神,莫名心里有些紧张,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方才这小郡主那一眼,让她忍不住发虚。 如兰更是有些难熬,这小郡主再怎么不受宠,可身份摆在那,只要西南王一日还在,陛下都要忌惮一分,万一她真的发怒,闹到陛下那,她也难逃责罚。 如意到无所谓,傅言卿入宫一年多,也不曾见西南王府来人看过,云烟院分例用物被剋扣许久,也不见她吭过一声,想来也是个软弱的主。 傅言卿也似乎没反应,将剩下的饭菜吃的干净,随即擦了擦嘴,不瘟不火道:「我虽来宫中不过一年,可该守得规矩,我却记得清楚。不知如兰你们,可还记得自己该守什么规矩么?」 如意和如兰一僵,如意顿了顿:「郡主,奴婢十岁便入宫,至今五年了,这规矩自然记得清楚,不敢忘。」 「哦,那我想问问,作为陛下亲封的长宁郡主,这早膳是两碟小菜和半碗清粥么?我年纪小,有些记不大清了。」 两人平日里如此懈怠,除了傅言卿身份尴尬,最主要的是她自己从来不会在意,底线便一再被她们踩在脚下。如今突然这般,让本就有些胆小的人,备感压力。 如意还想挣扎:「云烟院的吃穿用度,一向就是不合规定的,您也知道的,只是不知今日怎么了,如此应付。」 「是么,可我吃不饱,昨日又泡了水染了风寒,这样可不行。负责云烟院膳食的,是哪位尚食?我去找她。」 第7页 如意那张脸再也维持不下去,若真的问去了,那些人肯定二话不说将事情都推到她们身上,这事可大可小,万一闹开了,她们两绝对是替罪羊。 「郡主,这事哪里用得着您亲自跑一趟,您不是还病着么,我去同那边说一下,一定让她们不敢如此欺负您,您看好不好?」 傅言卿脸色一沉,有些闹小孩子脾气:「不好,我忍了许久了,以为我年少,便可以随意欺我么?再如何,做奴才的,终究不能让他爬到主子头上。」 如意脸色有些难看,低下头咬了咬牙,仍在温声劝她:「郡主脸色不好,应该病体未愈,需得好好休息。我待会儿去请御医,再去尚食姑姑那里询问一下,若不成,您休息好了再去,可好?」 傅言卿不过是故意膈应下人,也好让两人收敛下,人都是想着朝上走,跟着她的确委屈,可是却也没法接受两人这般对她。 「我在这云烟院无趣的紧,昨日熘出去却是撞见了桩不好的事。」 如意顺坡下驴,正准备问她,傅言卿却是皱了皱眉:「算了,不提了。你两伙伴多,近日宫里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给我说说,解解闷。」 宫女太监在一处,除了干活也没有其他乐事,虽说许多话宫里不能多言,可是总有抵不住好奇又爱嘴碎的,偷偷说些事,却也不少见。 如意和如兰面面相觑,不过想着傅言卿平日里就爱偷偷熘出去玩,如今身子不舒服,再怎么样也是个孩子,便也没多想。 「郡主,我们能知道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怕是入不了您的耳。」 「就当听故事了,说吧。不然,我还是自个儿出去走走吧。」 如意和如兰无可奈何,出去走走,谁知道这小祖宗会走到哪里去。 「最近宫里也没什么大事,西域吐谷浑派使节入宫了,听说带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惹得陛下龙心大悦,赏赐了各宫许多东西。」 「还有,送来一位美人,穿的也很奇怪,不过却是挺漂亮。」 两人年纪也不大,平日里在傅言卿面前也随性惯了,这一说就收不住嘴,叽叽喳喳半天,吵的傅言卿头疼,却还没听到重点。 等到如意说完,如兰顿了顿,开口道:「说来大事,我今早却听到琼华宫一位宫人说,昨日七殿下落水了,而且据说不是失足落水,而是沈贵妃派人做的,陛下已经下旨彻查,沈贵妃都被禁足了。」 如意听的也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忙使眼色,如兰也意识到这些事情有些敏感,虽然傅言卿是小孩也不能乱说。 傅言卿听的却是眸子微眯,想来也不会是一场意外,却不知动静这么大。沈贵妃,大皇子的母妃,难怪上一世大皇子下场如此悽惨,原来早就被设计出局了。 「我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不要打扰我。不过记得,我的午膳,好好留着。」说罢也不管她二人的反应,进了屋利落的关上了门。 如意和如兰脸上的表情五彩斑斓,越发觉得今天的傅言卿有些与以往不大一样了。 一连三天,傅言卿都没踏出过云烟院,宫里这几日气氛格外凝重,一时间也是风雨欲来。具如意她们几人说,七殿下落水一事圣上已然派大理寺彻查,证据确凿,乃是沈贵妃派人所为。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番查下来,竟然发现一桩惊天秘闻,沈贵妃竟然与代王,也便是圣上的兄弟赵煦有染,而且更是长达十余年。圣上自然是一番雷霆震怒,更有传闻言大皇子不是圣上的骨肉。 事情最后,沈贵妃被赐死,但圣上仁善,并未牵连大皇子,而代王赵煦,也仅是废除封号外放亳州,永世不得入京。 而景帝怜惜萧淑仪,又因着宫中再无贵妃,因此下旨,册封萧淑仪为贵妃。从淑妃变为萧贵妃,这最大的获利者也就是她了。 傅言卿听后只是嗤笑一声,果然上一世便是这般除去了大皇子赵彦成和代王赵煦。仁善?上一世代王根本就没机会回到亳州,听闻是半路遭遇劫匪,葬身深渊。所谓有染,谁又说的清,萧贵妃和那人,一个有心陷害,一个有意利用,不过可怜了沈贵妃,荣极一时,可沈家在前朝如日中天,她怕是也碍了人眼了。 不过,若她傅言卿能出这牢笼,也许,今日之事便是她的机遇。 起身看着远处那碧瓦飞甍的宫殿,傅言卿伸手遮住略有些刺眼的阳光,许久后才收回目光,距离救那个孩子已经三天了,萧贵妃应该也快来了。 想起那个孩子,傅言卿心头微动,这三日都没有人来过的痕迹,那孩子应该是被她的话刺激了。七殿下?看来萧贵妃是拿她当赵墨笺的替身,作为诱饵。果真是好狠的心,若她没去,那孩子怕当真要溺死在太液池了。 若她真是皇女,萧贵妃竟敢这般无法无天,想来完全掌控了后宫,她小小年纪,该里如何活下去。无论心里有没有迁怒,那日小孩的举动,对傅言卿而言,当是窝心。上一世那些点点滴滴的感动无法作假,如今知道当年有一个人在背后默默关心她,甚至可能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来不及长大便……傅言卿心口莫名有些疼,疼惜她,亦可怜自己。 正在黯然失神之际,外面一声略显尖锐的嗓音响起:「贵妃娘娘驾道。」 外面如意如兰和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跪了一地。 第8页 傅言卿神色一顿,微微笑了笑,起身出去,看着一身华丽宫装的女子已经进了厅内,来人看起来不过近二十多岁,容貌艷丽,一双凤眼自带一股凌厉之感,头上配着金步摇熠熠生辉,这身行头使得她整个人略显庄重,到与年龄有些不符。 傅言卿对她不能再熟悉了,容貌比之十三年后,更年轻漂亮,少了许多阴沉,却也多了许多凌厉。 第5章 「长宁见过贵妃娘娘」傅言卿规规矩矩施了一礼,有礼有节,挑不出一丝毛病。 萧淑仪眉眼间带了丝笑意,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无须多礼,起来吧。上一次见你还是除夕宴上,一晃四个多月了,嗯,长高了些,却瘦了。」说罢眼里似乎有些怜意,随即目光在傅言卿身上扫了下,又看了下周围的布置,顿时脸色阴沉下来。 「这云烟院就你们几个伺候的人,怎么都没个稳妥些的?这里东西也如此简陋,殿中省的人都是怎么办事的?」萧淑仪冷怒道。 她身边的内侍李申忙回道:「娘娘息怒,这怕是哪个不长眼的私自行事,欺郡主年幼,见娘娘忙于各宫事物无暇□□,吃了豹子胆如此应付。杂家定会知会严总管,严查此事。」 萧淑仪皱了皱眉:「先去尚衣局给郡主置些新衣,再调几个内侍过来。吃穿用度,以及分例开销都得与各位殿下相同。」 傅言卿显得有些无措:「娘娘,长宁过得很好,不用再兴师动众,让娘娘费心。」 「胡闹,这哪里是过得好?你父王征战在外,把你留在宫内,怎能让你过成这般。」说罢看了眼李申,他立刻小跑着离开了。 随即萧淑仪极其亲热地拉着傅言卿坐在一旁,嘆息道:「绿意都同我说了,那日是你救了笺儿。原本当天我便打算过来看你,只是笺儿高烧不退,兇手未明,后来之事你想必也知晓一二,这才给耽搁了,你莫见怪。笺儿是我的命根子,长宁,我当真感激不尽。」 傅言卿脸都红了,摆着手道:「娘娘太言重了,长宁没做什么,我也是无意碰见了,救人本就是分内之事,只要七殿下没事便好。」 「好孩子,西南王高义,生的女儿也是好极了。」 傅言卿似乎招架不住,害羞地低下了头,眼里却是冷漠一片。 萧淑仪极尽关心之能,同傅言卿说了许多,最后温声道:「笺儿好后一直同我提起救了她的人,一直吵着要来看你,只是今日林太傅要授课,笺儿便未能前来。今日晚膳便来琼华宫用,让笺儿当面谢过你,可好?」 萧淑仪看似商量,实则完全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傅言卿心中一片亮堂,如今这对母女怕是开始她们利用她的第一步了。既然避不开赵墨笺,那么就看最后,谁利用谁了。 「恭送贵妃娘娘。」傅言卿看着步辇远去,深吸了口气。再忍五年,五年后,那个机会,她不会再错过了。 琼华宫中 「娘娘,殿下回来了。」徐姑姑见穿着紫袍的赵墨笺进了殿内,忙通知萧淑仪。 看着女子进来,萧淑仪眼里笑意深了几分:「今日太傅教了些什么?」 赵墨笺神色肃穆:「今日太傅教了皇兄他们《孝经》,儿臣入学不久,虽不甚理解,却也听了些。」说罢同萧淑仪细细说了一遍。 见她如此长进,萧淑仪心里颇为安慰,想到傅言卿,顿时敛了笑意严肃道:「笺儿,我昨日同你说的话,可都记住了?」 赵墨笺眉头微皱:「不过是一个外姓王的女儿,而且父皇一直不曾过问她,看上去又胆小软弱,为什么要我迁就讨好她?再说,父皇一直不喜西南王,指不定日后她连郡主也做不得,作何要平白惹父皇生气?」 萧淑仪神色微厉:「笺儿!我如何教你的,祸从口出,有些话心知肚明便好,日后不许再言。」 赵墨笺脸色微变,她如今也不过九岁,被萧淑仪一番斥责,顿时有些萎靡。 见她这般,萧淑仪脸色缓了一些:「但你能想到这些也不错了,只是笺儿,你能想到的母妃又怎么不知。这件事,你父皇也知道。傅淮虽说只是一个外姓王,可是他在朝廷中的威望绝不可小觑。这些年边境一直不太平,西南边境数十万大军军权皆在他手,傅淮的名声在西南军中更是无法撼动,你父皇如今怕是寝食难安,就怕再这样下去,西南军便只知傅淮,不知你父皇了。」 赵墨笺眼里有些不屑:「可父皇才是大夏的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既然他兵权过大,收回来便是,再不济寻个由头杀了就好啊。」 「笺儿,不可轻狂,你还小,许多事并没有你想的如此简单。我之所以向你父皇提议让你早些进学,便是让你多学学,为君者,当纵观全局,深思熟虑,切不可随心所欲,不然你父皇何需忍这么久。你的性子太过急躁,记住母妃同你说的话,你必须成为掌控别人的人。你如今年岁虽小,可也得自幼自勉,可记下了?」 赵墨笺低头想了想:「儿臣谨记。那……父皇默许我们这般,是想从那什么郡主入手,解决西南王府?」 萧淑仪颇为欣慰,点了点头:「我儿甚慧。」 「之前因着一些碍事的人,我无心思虑这些,不过上次她竟无意救了那个小崽子,却是天赐良机,正好借这个由头好生拉拢。笺儿,你要记得,与她交好便是与西南王府交好,傅淮对你父皇而言是心腹大患,可若取得他的支持,于你而言,将是天大的助力。所以,你得对她好,哪怕是冒犯其他人,也在所不惜。你父皇那,母妃来安抚,懂么?」 第9页 赵墨笺虽不情愿,却也乖乖点头了。 萧淑仪转过头:「李申。」 侯在外面的李申忙走了进来:「娘娘。」 「把那个丫头带进来。」萧淑仪眼里有些厌恶。 赵墨笺看着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布袍的小孩,眼里很是蔑视,那张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更让她觉得讨厌。 小孩似乎很是恐惧,身子有些发抖,颤巍巍跪了下去:「见过娘娘,见过殿下。」 萧淑仪端过一旁的茶盏,淡声道:「这几日没到处乱跑吧。」 「没……没,娘娘有令,祈安不敢违背。」 萧淑仪冷冷看着她:「没有就好,有件事你要记得,那日落水的是七殿下,长宁郡主救得也是七殿下,若让我听到一丝其他的声音,后果你该明白的,嗯?」 赵祈安匍匐在地上:「我明白,那日是殿下去了太液池,不是我。」 「下去吧,记得去校场练功,不到亥时不许回来,李申。」 站在一旁的李申此刻已然端了杯茶水,见萧淑仪出声,走到小孩面前,蹲下身直接将茶灌了下去。 他脸上没多少表情,手下不见丝毫停顿,显然已经是驾轻就熟。水灌的很勐,小孩有些呛到了,不过她并没挣扎,只是将这杯茶水悉数喝下。 低头咳嗽了许久,最后小孩站起身,准备离开,此时萧淑仪却突然开了口:「日后不要让我听到你的名字,在琼华宫,只许自称为奴。」 小孩一顿,片刻后回了句是,转身隐去。 萧淑仪冷笑一声:「好姐姐,你当真是疼她,祈安?那就祈愿一辈子吧,我定会好生,替你照顾她!」那明艷华贵的面孔上,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鸷。 赵墨笺在一旁虽然不大明白萧淑仪的话,不过对于那小孩的狼狈她却是喜闻乐见,只是太过于顺从了,都没了意思。 「娘娘,长宁郡主来了。」 萧淑仪眼神微闪:「笺儿,人来了。」 从琼华宫回来后,傅言卿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纵然如今的赵墨笺只是个九岁小儿,可是那熟悉的眉眼,如今便具有的神情动作,让她无时无刻不想起十三年后那个狠辣无情的帝王。若不是这些年来,她经过诸多磨砺,她简直无法压下从内心深处涌出来恨意。 可笑她上一辈子如此愚蠢,萧淑仪再怎么能装,可赵墨笺骨子里的孤傲和不屑却没法藏住,年幼时不懂,为何长大后还没能看清。 同样是赠她东西,那个唤作安儿的孩子和赵墨笺的敷衍,简直是天壤之别。现在想来,上一世与赵墨笺之间的相处,她送给她的东西,无一例外是奇珍贵重之物,却从没用过一丝心思,也不曾让她真心喜爱过。就连她最喜爱的鸳鸯糕,在她眼里也是发腻的小点心。 掏出那还未吃掉的三颗果子,放的时间有些久了,没了初时新鲜饱满的模样,略显得有些干瘪。傅言卿看着怔了怔神,随即送入口中咬了一口,模样虽差了些,口感却依旧甜美,莫名让虚与委蛇了一天的傅言卿心头松快了些。 躺在床上,傅言卿有些难以入睡,睁着眼仔细思索着接下来的打算。无论再怎么辛苦,对待赵墨笺必须如同前世一般,如此才能得到他的信任。虽然他们一直是利用她,可是一个身为质子的郡主,傅言卿上一世一身本事却也得益于赵墨笺,无论是功夫还是谋略,都是因着她才能学的。 只是身边换几个宫女内侍,怕是都是萧淑妃的人,不过一切都没怎么变,就连派来的几个人也是熟悉的模样,这对傅言卿而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而且一个孩子,总能让人放下戒心。 迷迷煳煳要睡着时,傅言卿却是听到一声嘎吱之声,她勐的清醒过来,眉头一拧,那小傢伙又来了? 探头看了看窗户,不过片刻原本紧闭的窗子便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子灵活的从窗口跃了进来,只是落地时有些摇晃,轻地一点声音也无。 傅言卿不禁感慨,这般身手,不做偷儿真是委屈了。 思索间,她已然起身走了过去,小孩不知怎么了,落地后一直蹲着,半晌也没起来。傅言卿此刻虽然是个孩子,可入宫前傅淮派人教了她,也算小有身手,刻意放轻步子,在昏暗的房内,也没惊动蹲着的小孩。 傅言卿穿着一身单衣,就这般静静看着她,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一声未吭。小孩蹲了片刻,随即抬头,眼前陡然多了个一身白衣披头散髮的人,顿时眸子圆睁,身子后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傅言卿倒没料到她反应这般,不过看着一脸惊吓的小孩瞪着圆熘熘的眸子,坐在地上傻盯着她,不由有些想笑。 她蹲下身,轻声道:「这可是做贼心虚了?半夜三更摸到我屋里,怎么反而吓成这样?」 小孩有些诧异那晚如此冷淡的傅言卿此刻这般模样,表情更是呆了几分。 见过赵墨笺后,傅言卿对这孩子的印象好了许多,温声道:「还傻坐着干嘛,地上凉,起来。」 小孩脸腾地红了,忙爬起身,不过动作却有着僵硬,似乎是那里疼不敢使劲一般。 傅言卿受伤惯了,自然看的分明,于是伸手去拉她:「摔伤了?」 她这一拉,小孩脸色倏地白了,勐然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来。 第10页 傅言卿眉头紧蹙,伸手将人抱了起来,可发觉她原本柔软的身子也僵硬了,顿时更是觉得古怪。 小孩很瘦,傅言卿抱地虽吃力,却也能抱动,将小孩放到床上,伸手去解她衣服。 小孩有些惊吓,揪住领子,往后蹭,跟个小媳妇似得,闪着光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盯着傅言卿。 这让傅言卿觉得自己就像欺负娈童似得,心里啐了自己一口,她神色微冷:「衣服脱了,再躲就出去。」 小孩一僵,抿着嘴,偏过头不再动,一脸捨身取义的小模样,让傅言卿眼里带了丝笑。 只是脱了里面的小衣后,傅言卿却笑不出来了,屋里虽然暗,可适应后还是能借着外头的微光看清一些。尤其是小孩子白生生的小身子,可是那上面大块的阴影也看的分明,胸腹部,胳膊,肋骨,几乎寻不到几块好的地方。傅言卿伸手在她肋骨上压了压,小孩闷哼几声,身子绷的死紧。 傅言卿眼神越发冷,她一生最痛恨欺侮老弱妇孺的行为。即使这孩子也姓赵,可是此刻对着一个乖巧软糯的孩子,傅言卿也没法不心疼。她自己也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走过来的人,更是明白无人庇护,任人欺侮的感觉。 她虽不济,可顶着郡主的名头,那些后宫里的争宠排挤,鲜少能殃及她。可是这个孩子,怕是比她更为悽惨,想到那日她在水中挣扎的模样,傅言卿更是心里不好受。她恨姓赵的,可是这个孩子却同样因为姓赵而遭受如此折磨。 「有人打你?」傅言卿深吸口气,沉声道。 小孩低下头,许久后摇了摇头。 见她摇头,傅言卿没再问,只是伸手在小孩身上摸索着,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摸完后,小孩面红耳赤,傅言卿却是越发恼火,肋骨怕是裂了,其他地方也是肿的厉害,简直没法想带着一身伤的小孩怎么爬进烟云院的。 傅言卿下了床,小孩见状忙准备穿衣服,却被傅言卿目光淡淡扫了眼,立刻光着身子蜷在床上,让傅言卿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第6章 今日萧贵妃赏赐了许多东西,里面似乎就有一些伤药还有活络油,翻了一会儿,总算是寻到了。 傅言卿将小孩拉过来,递给她一块手帕:「咬着,我给你揉揉,会很疼。不许出声,不然将你扔出去。」 小孩忙死死闭上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最后想起来,赶紧张开嘴,将嘴巴堵的严严的。 傅言卿曾在军营训练过,为了尽快成长,她付出的努力几乎是寻常人的数倍,身上几乎大伤小伤不断。她是女子,军营里当时虽有女兵,却只有一个女军医,她不想麻烦,几乎都是自个儿处理,久而久之,这些基本的伤势,她都能自己解决。 小孩身上的伤大多是淤青,若不化开恐怕要疼许久,傅言卿手下并未留情,手下的小身子几乎遏制不住的发抖,却是一声痛吟都未发出来。等到全都揉捏了一遍,傅言卿几乎出了一身汗。 小孩瘫在床上不住的喘气,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看着被她抓成一团的被单,傅言卿嘆了口气,给她擦了擦汗,又替没了力气的小人穿上衣服:「怎么样了?」 小孩缓了半晌,哆哆嗦嗦坐起身子:「好了许多。你……你病好了么?」 傅言卿点了点头:「我那晚同你说了,为何又来?」 小孩有些失落:「你讨厌我么?」 傅言卿一愣:「没有。」 「那为何不让我来?」 傅言卿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抚了抚额:「我们并不熟,你这般半夜三更爬进来,我难道还要欢迎?」 小孩脸色微赧,却又有些黯然:「我……除了夜里,我……我不能来。」 傅言卿心里微动:「为何不能来?」 小孩低下头,沉默不语,小小的人坐在榻上,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落寞无助。 「那你为何要来寻我呢?」傅言卿静静看着她,许久后才柔声问道。 小孩勐然抬头,欲言又止,良久后她看着傅言卿的眸子,低声道:「你别信她们,她们不是好人。」 傅言卿眼神一冷,可看着那满是忧心却依旧澄澈的双眸,还是压了下去,故作讶然:「不是好人,谁?」 小孩有些焦躁,她揉着衣角显得很是挣扎:「萧……萧贵妃。」 「你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个?」傅言卿脸色淡淡的,嗓音却不由柔和起来。 小孩点了点头:「这宫里,没人能信得,你避不开她们,可也不要信她们,好不好?」 傅言卿语气倏然转凉:「那我为何要信你,七殿下?」她刻意加重最后的称谓,让小孩脸色瞬间苍白。 她紧紧咬着嘴唇,眼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片刻后很快凝结成泪水,被她死死憋在眼里,声音微哑道:「我……你可以不信我,我也信不得,我不是七殿下……我以后不来了,你……可你救了我,还是除母妃和慕姨外,待我最好的人。无论如何,不要被人骗了。」从那夜傅言卿的表现,她很清楚这个姐姐不会害她,对她有恩。慕姨告诉她,在宫中,信任是极其奢侈的,好心亦是如此。不可轻信任何一个人,可是若遇到真对你好的,绝对要珍视。 说罢她起身想走,连衣服都没打算穿,傅言卿见她那强自忍耐的可怜模样,心里有些后悔,她似乎太敏感了,至少她不可能是萧贵妃派来故意接近她的。 第11页 伸手拉住她,看着她不解的迷煳模样,嘆声道:「既然说她们不好,又为何替她们做事?这一身伤,可是跟她们有关?」 小孩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睁着雾气蒙蒙的大眼睛,直直看着她,萌得傅言卿心头髮颤。这小傢伙,比之赵墨笺不知可爱多少。 「怎么难过傻了,听不明白我的话?」 小孩眨了眨眼,眼泪还未擦干,她眼里有些欣喜,可片刻后却是有些苦涩:「我没得选。」 傅言卿心里不知如何滋味,生于皇家,这些孩子从小就活在尔虞我诈中,比之寻常人家的小孩,更是要早慧许多,可懂得越多,也便越痛苦。更让她有些诧异的是,这小孩虽纯良,可是她却不会天真的以为她当真是个懵懂幼童,想必她也该知道,今夜来劝告自己无疑是很冒险的一件事。 傅言卿拢了拢眉,轻声道:「你可知今夜你说的话,一旦被我告知萧贵妃,你会是什么下场么?」 小孩抬头看着她,稚气的面容却显露出超出这个年纪该有的从容:「知道。」 「那你?」 小孩微微笑了笑:「我信你。」 傅言卿看着陡然有些老成的小人,心里莫名有些奇妙:「因为我救了你?」 「嗯。」小孩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復又道:「还有,当时我也是怕的,但我抱着你哭的时候,你哄我了。」 她目光有些空似乎在回忆什么,随后低声道:「这世上总是有些良善之人的,就像那些侍女们,我长这么大,帮过我的人也有。只是有些不过是一时心软,偷偷帮我一次,有些却只会拿那种可怜的眼神打量我,更多的却是无视我。而那些肯冒险,私底下一直帮衬我的人,都是很难得的好人。因为帮了我,可能会付出很可怕的代价,她们都是好人。」 说罢她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傅言卿:「可你那日见我落水了,肯定不知道我是谁,可你下去救我了。我虽然呛的厉害,却也看到你自个儿也呛水了,最后却还是没丢了我。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我怕地哭了,你却还哄我,可见你也是个天大的好人。我相信你,纵然你会不信我,却不会让我丢了命。」 傅言卿有些惊讶,果然是皇家子嗣,再怎么养的不好,这心思头脑也是让人嘆服。 「万一我愚钝,不小心说漏了嘴,怎么办?」 小孩一脸讶然道:「你是西南王府的郡主,西南王这么厉害,你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啊。」依稀记得当时慕姨还在时,跟她说了许多关于西南王的事,这么厉害的人,生的孩子定也厉害。 「呵,真不知该说你聪慧还是傻。」傅言卿低喃一句,随后看着小孩:「你叫什么名字?行几?」 小孩愣了愣,她知道自己是……不过片刻,咬了咬唇:「我……行九,他……他没给我取名字。慕姨说,母妃提前给我取了个表字,唤作祈安。」 傅言卿顿时怔住,行九?是赵梓砚!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张略显薄凉的脸,那个无论面对谁都是不带一丝表情,几乎不怎么说话,可开口却让人哑口无言的九殿下!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孩,怎么都没法将眼前乖巧透着纯真的人,同日后那个仿佛总是裹在无尽阴霾中的人联繫起来。 小孩看她脸色如此怪异,不仅有些不安:「你……怎么这幅表情,有什么不对么……」 傅言卿回过神,摇了摇头,只是心情分外复杂,那个最后让赵墨笺如此忌惮的人,年幼时居然只能在她和她母妃手下如履薄冰地活着。难怪上一辈子自己从不曾知晓她,原来只能活在暗地里。如今想想,赵梓砚应该是七岁才是。 想着那天夜里的事,傅言卿眉头微蹙,怕也只是自己不曾知晓她,上一世她应该也进过云烟院。只是那时自己实打实是个孩子,受了风寒后定然睡死过去了。 想着那总是悄然出现在自己屋里的小玩意儿,傅言卿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想必那时候的赵梓砚仍如现在这般,单纯通过那些举动表达着她的感激和善意,只是她……难怪那时总觉得那个九殿下看着她时,神色如此奇怪。 「我只是不明白,无论怎样你也是陛下的孩子,萧贵妃虽得宠,却也不至于敢如此……」从那次萧淑仪的举动来看,再想想上辈子赵墨笺几次遇刺,那些人都以为得手,可赵墨笺却从未受伤,这萧淑仪是将赵梓砚当成赵墨笺的替身养着。 看着眼前的小孩,傅言卿越发觉得悲凉:「那我唤你什么?叫祈安?」 小孩眸子亮了亮,却又瞬间暗了下去:「萧贵妃不许我叫这名字。」 傅言卿眉头一皱,祈安?这般带着奢侈的名字,萧贵妃却也容不下? 摸了摸孩子的头:「无事,日后私底下我便这般唤你。」 赵梓砚脸上忍不住有些惊喜:「你的意思是我还能偷偷过来寻你?」 看着她惊喜的模样,想起自己方才的话,傅言卿微微蹙了眉,却也点了点头。 「夜深了,你今日又伤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赵梓砚确实累,可是却更想陪傅言卿待着,回到自己宫中,那里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可也知道不可能一直留下,赵梓砚爬下床,穿好衣服准备离去。 傅言卿忍不住叮嘱道:「如今云烟院不同以往,你千万小心,最好不要来,若被萧贵妃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第12页 赵梓砚认真点头:「我晓得,我会小心不连累你的。」 傅言卿想要开口,却还是止住了,看着赵梓砚的身影没入夜色中。赵梓砚,这样的人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赵墨笺? 自从那日傅言卿见了赵墨笺后,赵墨笺时不时便会来云烟院 这年八月,赵墨笺向景帝讨了个恩准,让傅言卿陪她一同国子监。 景帝看着规矩朝他行礼的傅言卿,满是威严的眉眼间倒是有些温度:「长宁来宫中也一年多了吧,朕这一年忙于国事,也没能太关心你,听淑仪说,下面人委屈你了?」 傅言卿摇了摇头,看着上座一身龙袍的威严男子,眼里带着丝敬仰孺慕:「多谢陛下挂念。长宁不委屈,在云烟院吃穿用度都已然很好了。是娘娘和陛下疼长宁,这才觉得长宁委屈了。」 赵景看着眉宇间依稀透着欢欣天真的小人,又看着她眸子里的敬慕,心里顿时觉得愉悦,听了傅言卿的话,更是开心。 「哈哈,小小年纪,却是乖巧懂事,西南王好福气。」 「父王说了,长宁得陛下赐封号,又能入宫沐浴皇恩,是长宁得福气呢。」 赵景捋了捋鬍鬚,笑意真诚了几分,挥了挥手:「墨笺与你投缘,你也该去学了,日后你就陪着她一同入国子监吧。」 傅言卿和赵墨笺两人忙上前谢恩,这事也就落定了,而两人感情,也在一同念书中,迅速「升温」。 这日上完课后,赵墨笺带着傅言卿回琼华宫一同用膳,萧淑妃看着她们二人,慈爱十足:「今日用了一天功,怕是累坏了,笺儿,长宁,多吃些。」 说罢给两人俱都布了菜,赵墨笺看了眼萧淑仪,也跟着将眼前的芙蓉鱼羹盛了递给傅言卿。 傅言卿微微笑了笑:「谢谢娘娘,七殿下。」 「长宁,你别叫我殿下,听着怪别扭,以后便就我阿笺吧。」赵墨笺想了想,开口道。 傅言卿手微微一颤,眼底划过一抹痛色,脸上状似有些为难。 第7章 「笺儿说的不错,你们感情好,也别唤地如此生疏。」 傅言卿抿了抿嘴:「嗯,阿笺。」距她重生回来,她已经和赵墨笺交好快一年了,比之前世,在她刻意之下,两人感情却是比上一世「好」了许多。 「不错,这样才好。长宁,如今都快十一月了,天气也凉了。上次圣上赏赐的流云锦我特意留着,让徐姑给你量下尺寸,得给你备新衣了。」 赵墨笺撇了撇嘴:「母妃,您也太偏心了,长宁有流云锦,我呢?」 「哪里敢少了你的,竟是吃醋了,别让长宁看笑话。」一句话出,桌上气氛看似欢欣许多,傅言卿脸上透着笑意,心里却一片冷凝,好一副温情脉脉的做派,难怪自己怎么都认不清啊。 回了自己院子,傅言卿深吸了口气,看着迎上来的两个模样极其相似的侍女,低声道:「备好热水,我先沐浴。」 「郡主,可是乏了?」 「嗯,有点。」傅言卿笑了笑,将身上的披风递给琉璃。 琉瑜看着眼前生的精緻可爱的小郡主,察觉到她面上的疲惫,忍不住有些心疼,忙接口道:「那奴婢去准备晚膳,郡主沐浴完可得用膳。」 看着两人各自赶着去准备,傅言卿眼里多了丝暖意。这对姐妹是她五个月前救下的,她二人原是在尚衣局当差,却是不慎勾破了宋昭仪送来裁衣的云罗锦缎。宋昭仪一向跋扈,对待下人更是严苛,而那时宋昭仪势头正盛,尚衣局怕惹麻烦,再说云罗锦缎乃是御赐用物,想要直接将两人杖毙。不过是两个粗实宫女,宫里从不会怜惜她们的命。 那日傅言卿恰恰也去了尚衣局,而手里拿的正是萧贵妃给她置新衣的云罗锦缎,她自己被这皇宫戕害过,也没办法看着两个姑娘,因为那一条划痕而送命。打点了下尚衣局管事,借着萧贵妃的声势,将布换了,顺便将两人保了下来。 这几个月下来,两人一直很尽心,虽然傅言卿不敢完全信任她们,可是一些日常生活上,两人当真是贴心。一些事情交给她们做,也是守口如瓶,从不多嘴,这样深得傅言卿的心。 等到傅言卿沐浴完,用过晚膳后,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吩咐琉璃和琉瑜退下后,便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 此刻外面一切都透着一股静谧,沉沉的天幕间只零星点缀着一些星子,相距甚远,看起来颇为孤寂寥落。 天上星光凋零,天幕之下广阔的皇城却是星星点点都是微光。宫殿的轮廓在夜色中隐隐绰绰,层层环绕,显得庄严巍峨。再看其间燃着的灯火,衬着这安静的夜,看似静谧,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祥和。只因置身其中的人,寻不到一丝出路,只能被层层掩埋在宫闱之内。 傅言卿觉得,不过短短一年半,她却觉得自己比上一世磨砺的十年还要累。而她终究要在这其中越陷越深,算计谋划,再也摆脱不了。 正怔然发呆,却突然听一声压低声音的询问:「你怎么了,不开心么?」 傅言卿惊了一跳,回过神看到有些担忧地盯着她的小脑袋,这才舒了口气。 赵梓砚见有些吓到她了,眉头微微蹙了蹙。这一个多月她被萧贵妃送去离京城五十里外的禁军营,营中有个少卫队,专门选择天赋出众的少年自幼苦训,日后作为皇帝的贴身内卫。萧贵妃的兄长乃是左武侯府的中郎将,恰好司管这一事,将赵梓砚送进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第13页 这次因着皇帝生辰,萧贵妃怕节外生枝,也担心最近有人对赵墨笺不利,才让她回宫。赵梓砚知晓机会难得,这才一回来就往云烟院跑,当然还有一个理由…… 只是一来,便看到傅言卿一个人怔愣出神,那脸上的表情对八岁的赵梓砚而言,有些复杂。可是却让她心里很是难受,她知道傅言卿不开心,甚至很哀伤。 有时候她也疑惑,傅言卿与她见过的小孩都不一样,她知道傅言卿比她大,可是她给她的感觉是,傅言卿跟赵墨笺,还有其他几个年长的皇子都不一样,同她说话时的语气还有神情都不像她们这个年纪的人。 曾经慕姨总是感慨她心智早熟,不像个孩子,可是与傅言卿一比,她当真是个孩子了。 傅言卿看着她的眼睛,却没有回答,眼里带了丝笑意:「回来了?」 说罢她伸出手,将赵梓砚从外面拉了进来。进了她目光自然而言地打量起了赵梓砚,这小孩又长高了,只是瘦了些,原本白皙的小脸也黑了些。 随后似乎想起什么,她挑了挑眉,径直去找放药膏的小匣子:「把衣服脱了,去床上。」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淡,可却不是没有温度。只不过是她的感情似乎都被耗尽了,终日面对赵墨笺母女,伪装了太多的情绪,对着不需要带着面具的赵梓砚,她才能休息。 赵梓砚有些扭捏,不过也只是一剎那,随即乖乖解了衣服,只穿了一件小衣。 给她上好药,傅言卿忍不住有些心疼,不过是八岁的孩子,这般时不时受伤,怕是以后会伤了身子。伸手将她散开的衣服拢好,傅言卿低声道:「刚回来,怎么不歇着?」 赵梓砚脸上有些薄红,耳朵根子也是泛着粉,起身忙乱地穿衣服的模样,看起来颇为可爱。 「我一个月没见你了。」语气里带着丝委屈。 「是么?嗯,我怎么觉得你更想你的鸳鸯糕?」傅言卿见她这般,难得起了戏嚯的心思,嘴角带了丝笑意,伸出手指在赵梓砚嘴角抚了下,带下一点小糕点屑。 赵梓砚这下脸是真红了,使劲擦了擦嘴:「没有,我只是吃了一块。」说罢,她伸手摸向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喏,我特意去御膳房顺了几块,你尝尝?」 傅言卿一脸正色:「我说了,我并不爱吃。」 赵梓砚歪着头,盯着傅言卿,眼里满是笑意:「我记得了,你不爱吃甜食,尤其是鸳鸯糕,你最是不喜,下次定不再犯。」 听她刻意强调鸳鸯糕,傅言卿怎么不明白她分明晓得自己最爱吃鸳鸯糕了,想来这小傢伙除了夜里,白天也没少熘过来。 有些尴尬地白了赵梓砚一眼,傅言卿清咳一声,将自己课上誊抄的书卷递给赵梓砚:「坐好了,今日给你讲几章《中庸》。」 赵梓砚没进过学,目前所学的东西都是她自己偷偷摸摸趁人不注意,偷听赵墨笺读书,或熘进弘文馆听太傅上课。学的太杂,且一知半解,傅言卿便会在她来时,教她念书。 外面虽应傅言卿要求,不用守夜,可两人也不敢大意,傅言卿同赵梓砚靠的很近,低声念给她听。这种亲密,对于自小缺乏关爱的赵梓砚而言,让她分外依恋,她目光忍不住便落在傅言卿身上。傅言卿比赵梓砚长了两岁,生的白皙灵动,再加上二十多岁的灵魂,这看似稚嫩的人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稳内敛,让人觉得莫名信赖。眉宇间的认真恬淡,让赵梓砚欢喜的不行。 察觉到她的走神,傅言卿敲了敲她的脑袋:「发什么呆?」 赵梓砚回过神有些无措,捏了捏手指,突然将自己之前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说了出来:「你叫她阿笺。」 傅言卿愣了片刻,最后才到应该过来赵梓砚说的是什么,轻声道:「所以?」 赵梓砚吞吞吐吐道:「你……你叫她阿笺,我……我与你相处许久,你都没这么亲密地唤我。」 傅言卿没想到她竟然在意这个,眼里带了丝柔和:「那你希望我如何唤你?祈安不够亲密,那阿安?」 「不要。」 「嗯,那安儿?」 傅言卿嗓音一贯柔和,此刻压着嗓音,这声安儿更是温柔如水,还透着股宠溺,听得赵梓砚心花怒放,脸上强自矜持着,偏生不知道她自个儿脸都兴奋得发红了。 解决了这个心头疙瘩,赵梓砚终是收了心思,她颇为聪明,悟性也很强,不过听傅言卿读了一遍,她便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让傅言卿忍不住赞嘆。教授一个乖巧聪慧的学生,对于傅言卿而言,一点也不觉得枯燥。 等到讲完两篇,傅言卿怕累着她,催着她回去。 看着赵梓砚离去,傅言卿回头看了看桌子上的糕点,忍不住勾了一抹笑。 自从与赵墨笺一同入弘文馆后,傅言卿的生活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皇家子弟的课业从来不,每日除了要听太傅讲经,还得抽时间一起论经。大夏乃是以武定国,以文安邦,骑射武艺亦不能少。因着开国皇帝乃是女子,大夏风气比之周边国家开放许多,这也使得皇子和皇女享有同等继位权利,因此在学业上,也不会有所偏颇。 傅言卿上一世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虽然年纪小了,这身体不同往日,可是技巧能力却在。当着众多皇室宗亲,她自然不会出风头,却也不会太过藏拙,毕竟,她心里明白,对于自负的赵墨笺而言,只有她不过于糟糕,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第14页 无论难熬与否,日子终究是一天天过去了。 四年后 景泰十七年十一月初七,又一次万寿节如约而至。而傅言卿也度过了重生后在宫中的第五个年头,随着同赵墨笺母子关系越发密切,和那个唤做安儿的小孩的接触也越发少了,只是对两人而言,对方的已经成为了一种特殊的存在。 此次刻宫内各处倏然忙碌起来,圣上大寿,宫人同贺,所需要的用物无人敢马虎。后宫之中,皇后一位自十三年前就一直悬空,至今位份最高的也就剩萧贵妃了,因此万寿节宫内事宜都是她再打点,一时间对于傅言卿和赵梓砚也没法关注太多。 当今圣上已然四十,却从不曾立储君,朝堂上文武百官上疏,奏请景帝确立东宫之位,以保社稷之安。 景帝虽未表态,可是却也动了心思,只是因着底下子嗣皆年幼,除了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其余几个子女都未到成年。原本大皇子仁孝恭笺,又是景帝亲自教导,最得他心,可是因着沈贵妃与代王一事,他已然不可能再考虑他了。 各宫有心之人也从景帝那探得风声,此次大寿,景帝怕是要藉机看看各位皇子皇女的表现了。 萧贵妃自然不肯错过这一机会,让赵墨笺好生准备寿礼,更让傅言卿落了个清净。 上一世这场寿诞过得却不怎么样,原因无它,在宴会结束后,有人借宫外教坊艺人入宫献艺之时混入其中。在宴会散后行刺,当时景帝躲过一劫,前来祝寿的北凉国国主的独子沮渠延却是被杀。 上一世她跟着赵墨笺入宴,当时年少贪杯,提前被送回云烟院,对于事情的始末并不清楚。最后醒来才知晓赵墨笺在那次刺杀中,反应机敏,率先挡住了刺客的偷袭,这才救了景帝,自此景帝也就越发疼爱他。只是这次刺杀,景帝处理不当,导致北凉与大夏决裂,最后倒戈吐谷浑,西南,西北全线遭袭。 彼时朝廷只能督促她父王应战,也便是那一次,父王中箭,军中救治不及时留下了祸根,导致最后病逝。 思及至此,傅言卿顿时眼神沉了沉,她不能让沮渠延死在这。 第8章 万寿节当日,寿宴设于紫宸殿内,景帝坐在龙椅上,下面设桌案,文武百官与皇室子弟及外国使节坐于殿上,群僚和外使随员坐于殿外两廊,美酒佳肴皆列其上。 景帝脸上带着少有的笑意,吩咐一声开宴,身边大太监高声唱礼,殿外鼓乐齐鸣。尚书令柳宗盛,大将军刘昊带领文武百官出席,手捧酒盏,齐齐跪拜:「臣等恭祝陛下寿诞,愿陛下圣体永安,万寿无疆,愿我大夏风调雨顺,国运昌盛!」 景帝接过身边廖总管递过来的御盏,仰头饮下:「众亲平身!」 「谢陛下!」 百官朝拜后,廖全躬身伺候在一旁,彼时一人身穿半襟毡衣,起身出席,右手贴于肩部,行了一礼:「北凉国沮渠延,携使臣恭祝陛下圣诞,愿陛下寿与天齐,两国之交世代相传。」 傅言卿坐在左侧第四个桌案上,一早便看到了沮渠延,北凉人歷来生的高大粗犷,只有这沮渠延却是面目清俊,气度不凡,却又不显羸弱,在一干粗糙的大汉中分外显眼。 景帝哈哈大笑:「辛苦小王爷前来替朕祝寿了。朕十年前还曾见过你,不过转眼间就长得如此仪表堂堂了,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沮渠延亦是笑到:「父汗经常提起陛下,说起早年陛下的英姿,让小王敬佩不已。此次前来,北凉国带了三百汗血宝马,牛羊各两千头,作为寿礼,忘陛下笑纳。」 汗血宝马可遇不可求,唯北凉族人方能培育,一次祝寿献上三百匹,已然是大手笔了,下面忍不住低声惊嘆,景帝更是龙颜大悦,顿时下令回赠黄金千两,白银一万,丝绸百担。 朝臣使节庆寿完毕,也便轮到皇子亲王了。 大皇子送上的乃是一副画卷。景帝对他有些不冷不淡,只是接了过去,赵彦成已是弱冠之年,因着母妃一事,虽已努力克制,可眉眼间依旧染了丝悲凉。他看着景帝,恭敬道:「此画乃是淮南公苍松子所画,名为,《千里锦绣》。儿臣记得父皇提过很是喜爱淮南公的画作,之前便派人暗自探访,前月这才在一位老者那里寻得,献给父皇,望父皇能欢欣。」 景帝微微一愣,打开画轴,看着装裱细緻的画,心里微微有些触动,他对于字画颇为喜爱,这画的确是真迹。而且寓意也极好,他却不提,只是简单想讨他欢欣,让景帝也无法冷下脸,温声贊了几句,赏了一斛明珠,一盒金叶子,也算是颇为满意了。 二皇子赵清书,四皇子赵严谨,两人送的都不是凡品,却也新奇,赵清书送的乃是一方奇石,模样神似玉玺,材质晶莹剔透,让景帝颇为开心。 赵严谨稍显逊色,送的乃是西域奇花,冰莲,冰莲极为难寻,模样十分漂亮,且传言冰莲百年才开花,象徵长寿,却十分应景。 赵涵綮不过十二岁,却亲自抄了本孝经,嘴又讨巧,却也过得去。 轮到赵墨笺时,众人见她亦是捧了副画卷,还以为这下送撞了,那副《千里锦绣》已然出挑,这下无论送什么,都显得有些平凡了。 景帝对这个七女儿却是颇为宠爱,看她上来,眼里带了丝慈爱:「笺儿这是又要送什么画给父皇?」 第15页 赵墨笺听了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大皇兄那幅画珍贵非常,父皇您又一直钟爱淮南公的笔墨,我这幅不过是儿臣自己画的,定然没法做比较。可是这也是儿臣为了父皇特意画的,即使儿臣画的粗劣,今日是父皇您大寿,您也不许嫌弃我。」 赵墨笺或者说萧贵妃深知帝王心,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已经有了足够的敬畏,反而是寻常父亲的天伦之乐,才更让他动容。赵墨笺平日里一贯在景帝面前懂事体贴,却又带着丝子女的敬仰孺慕,少了些小心翼翼的敬畏。偶尔还会撒几个无伤大雅的娇,这让景帝越发宠她。她如此说话,没让景帝不悦,反而笑了起来:「这可是朕大寿,笺儿反而跟我讨价还价了?来,给我看看,画的是什么?」 赵墨笺忙上前,展开画卷,这幅画足有六尺长,铺展开,粗一看是幅山水画,景帝离得近,却是发现,这哪里是画,分明是一幅大夏地图。 可这地图却与平日里的简易地图不同,所有的水域,重要官道山川,全部被不同的颜色标出,在许多边缘要塞之处,甚至有细小的註解。邻国相交的边境,地势走向,一览无遗。 景帝亦是带兵上过战场的人,这地图的准确程度他一清二楚,虽说许多涉及布兵的注释略显稚嫩,可更能说明是赵墨笺亲自做的。 景帝看着赵墨笺,眼神惊讶莫名:「笺儿,这是你制的?」 赵墨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笺儿不敢独自居功,这地图,儿臣之前在学习兵法时就有过想法,可儿臣不曾出过京城,许多从书籍上查到的都有限,所以我一直在请舅舅帮忙,还请教了朝中各位将军,从各地知州,以及当地百姓那里收集信息,这才耗费一年半时间制成的。」 景帝看着有些娇憨的赵墨笺,眼里变幻莫名,随即突然道了声:「好!不愧是朕的孩儿!各位爱卿,看看,这地图如何?」 众人传看了一遍,皆是惊嘆,旋即大将军刘昊嘆唿道:「七殿下少年英才,如此年纪便有大才,又仁孝至此,恭贺陛下!」 余下众人亦是附和道,景帝越发开怀,随即却是看了眼赵墨笺,让她退下,兀自看这地图,却也没提赏赐之事。反而将目光投向傅言卿:「长宁。」 傅言卿随即起身,恭敬跪下:「长宁在。」 「你父王此刻还忙于战事,此次朕大寿他也没能赶回来,也便不能来看你了,这么多年,辛苦你父王了,如今让你父女分离,朕深感愧疚。」 傅言卿抬头:「陛下严重了,父王没能来贺寿,陛下不但没怪罪,反而下令赏赐西南王府,恩义无双。至于父女分离……西南边境不稳,父王有责任戍卫边疆,而且保卫大夏,也是父王的使命。陛下怕我无人照应,接入宫内,亦是厚爱,谈何愧疚?长宁惶恐。」 景帝神色复杂:「难得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深明大义,你父王生了个好女儿。」 傅言卿脸红了红:「陛下谬赞了,比起几位殿下,长宁差远了。今日陛下生辰,长宁却是不知献何寿礼,长宁的东西皆是陛下所赐,再厚颜送还实在难以出手。在未入宫时,父王曾经常同我提起,当年年少时,他跟着陛下南征北战,陛下待他亲厚,不拘君臣之礼,一同习武。那套剑法,父王使了许多回,长宁虽不精,却也会了。父王无法亲自祝寿,长宁便斗胆在陛下面前献丑,舞出那套破敌剑招。」 景帝听了她的话,也忍不住想起那段年少轻狂的日子,彼时他还不是皇帝,和傅淮几人南征北战,虽然兇险难料,却是少有的恣意快活。 「允了,赐剑!」景帝挥了挥手,片刻后一个内侍捧了把长剑,递给傅言卿。 在场各位见她年纪不大,却是颇有风骨,一番话也是至情至理,皆是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套剑招不比江湖侠客的随意洒脱,却是几人在重重厮杀中,于万敌之中所得,一招一式极具大气悲凉。破敌之时背水一战,热血沸腾,皆在其中。傅言卿不过十四岁,舞起这套剑法,原本该只是徒有其表。可是傅言卿上一世同样也是在烽火中锤鍊过得,死前同样濒临绝境,这其中的感情气势,她怎么体会不来。 虽说体形限制,傅言卿也不能爆发全部情绪,可是却依旧让群臣震撼,少女的柔弱中夹杂着那种恢宏悲壮,极其矛盾的杂糅却出乎意料的动人。 景帝眸子越来越深,似乎陷入其中,回到当年战场之中,等到最后一招收势,剑身微颤,傅言卿亦是低低喘着气。 大殿上安静许久,最后还是景帝一声喝彩:「好,果真是西南王之女,颇具乃父之风,赏!」 沮渠延眼里也忍不住满是惊讶,起身道:「大夏果然是人才辈出,皆是少年英才,小王艷羡。」 各国使臣皆是赞嘆,前有七殿下赵墨笺的江山图,后有长宁郡主的剑舞,皆是不凡。 傅言卿谢恩回座,对着身边讶然的赵墨笺笑了笑,低头在心中嘆了口气。她如此做倒不是为了出风头,只是仅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这能让景帝忆起当初他和父王一同出生入死的情意,按捺住那颗疑虑重重的杀心。 赵墨笺给她倒了杯酒,低声道:「我一直不知道,你剑舞得这般好。」 傅言卿抿了抿唇:「也便是这套了,父王喜欢,我才学的多了,阿笺的功夫却是同辈皇室之中最好的了。」 第16页 赵墨笺眼里闪过一丝自得,却是笑道:「平日里你的骑射亦是很不错,还有那幅地图,你帮了我许多,谢谢你。」 傅言卿有些惊诧她的话,她以前帮过赵墨笺不知多少,也少见她道过谢。片刻后,她扬起了一个孩子气笑脸,摇了摇头。目光却是小心盯着对面的沮渠延。毕竟她不清楚那场刺杀会不会出现变故,一直等到歌坊乐人殿前献舞演奏,一切都格外平和。 宴席后,众人酒酣饭饱,景帝下令散宴,却是带着各国使臣和皇子皇女去了御花园游园。 景帝喝了不少酒,虽然未醉却也稍熏,同沮渠延一直谈论着一些塞外之事,兴致颇高。 御花园内有个湖心岛,萧贵妃特意在上面布置了一番,周围画舫环绕,丝竹弦乐颇为悦耳。景帝带着一行人从玉带桥行将过去,预备坐下畅谈,而傅言卿和赵墨笺紧跟身后。 自从出了紫宸殿,傅言卿便处处留心,走到玉带桥中间时她突然发觉水面微微晃了晃,心下顿时一紧。几乎同一时刻,几道寒光破水而出!溅起满天水花,遮掩了一干人的视线。 第9章 四周顿时一片慌乱,随行的不少都是文官,见此场景只能心惊胆战地唿喊:「护驾!」根本无法靠过去。 两柄长刀直接朝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景帝而去,除了沮渠延,赵墨笺和傅言卿便是离得最近的,两人同时出手,让偷袭的两人动作一顿。 两个刺客显然没把两个孩子放在眼里,径直逼开她们,再次朝景帝袭去。在场几位皇子都是有武艺在身,却苦于失了先机被挡在外面。 景帝自登基后便疏于习武,应对刺客也有些力不从心,若不是傅言卿和赵墨谦两人时不时缠着刺客,景帝也凶多吉少。 幸好万寿节内卫皆在近侧,不过数息,武侯卫的统领便快速掠过水面挡在景帝身前。傅言卿低声朝赵墨笺道:「阿笺,小心些。」 傅言卿见自己的戏做足了,赶紧往沮渠延身边靠,此刻景帝遇刺,她也不能明目张胆让人去保护使臣,只能尽量过去,以防万一。 不出她所料,她刚靠过去,桥下再次有两名黑衣人骤然发难,一前一后,招式狠辣,却是朝沮渠延袭来! 这边众人都紧张地护着景帝,谁也没顾得上沮渠延几人,他自己也显然没有准备。眼看要被一刀透过,傅言卿勐然推了他一把,同时喊道:「还有刺客!」 她年纪不大,身子灵活,险险避过一人,却没法让开身后的一刀。 只是当刀风袭来时,却是有人快速穿了过来,一脚踢在刀背上,将她扯了过来。来人同样身子矮小,傅言卿瞳孔微缩,是赵梓砚! 拉开傅言卿,那两人显然不甘心,再次朝沮渠延扑去。赵梓砚眉头一皱,拦住傅言卿,同两人再次交了次手。幸好沮渠延自己已然反应过来,两人联手虽然依旧落了下风,却也不会束手待毙。 彼时武侯卫皆都沖了过来,将在场几人都护了起来。一旁心下稍安的景帝脸色阴沉,冷怒道:「留活口。」 这些人都是死士,见事情再无转机,还活着的都纷纷自刎,只有一人被统领洪秀拦下,直接挑了脚筋,按在了地上。洪秀颇有经验,卸掉了他的下颌骨,免得他咬舌或者服毒,痛得他浑身发抖。 景帝冷眼看着他,沉声道:「押下去,不许他死了。」 「是!」洪秀接令,示意武侯卫清扫现场,却兔突然眸子一紧! 「陛下,小心!」却是本以为气绝的一名黑衣人,突然发难朝景帝甩了枚飞刀。 傅言卿光顾着想赵梓砚怎么办,也始料未及,却见赵梓砚快速闪了过去,直接替景帝挡下了这一刀。洪章手中的佩刀也激射过去,直接贯穿那刺客的喉咙,赵梓砚和那黑衣人同时倒了下去。 傅言卿脸色一变,探出去的脚步最后却生生顿住,她此时不该太过关心的。 赵墨笺在赵梓砚出来时脸色便黑了,此刻看到眼前的一幕,更是咬牙切齿,这个小畜生! 景帝看到这个突然冒出来赵梓砚,也是觉得惊讶莫名,但看着她捨身护驾,却又不可能有这般年纪的内卫,忍不住俯下身看了眼她,眸子顿时一缩。 因着中刀吃痛,赵梓砚的小脸一片苍白,那把飞刀完全没入她左肩,直入骨缝,痛得钻心。只是普一倒下,她便强忍着爬了起来,捂住伤口,颤颤巍巍跪在了景帝面前。 可是这样一张带着稚气的脸,却是让他无法遏制想起那个在记忆中尘封数年的女人,眉眼静雅,清冷中透着股超然,仿佛一切事物在她眼里都是寡淡的。只有对着她怀里乖乖躺着的小傢伙,她才会露出一丝笑意。那笑依旧不浓烈,却让景帝铭记一生。原以为赵墨笺像她,如今想来,果真只有她的骨肉才更似她。 看着已然精神不支的赵梓砚,景帝眼里晦暗不明,这个孩子,他恨,甚至是厌她,只因着她是如此无用,竟然都没办法留下她的母妃!一想着那个无情的女人死也要逃离皇宫,他无尽的怒火和怨恨只能发泄到她的孩子身上! 可是,看着努力撑着的孩子眸子里带着不安,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再看她一身血迹,都是因着救他所致,那冷硬的心又忍不住动摇。 旁边惊魂未定的大臣,在景帝差点受伤后,俱都颤颤巍巍跪了一地:「臣等护驾不利,罪该万死!」 第17页 景帝心中烦闷,却还是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 沮渠延也是死里逃生,看着兀自跪在那的赵梓砚,却见其他人都不吱声,顿时觉得诧异,可赵梓砚救了他,他却看不下去了,出声道:「陛下,这位小公子是?」 赵梓砚此时穿着一件墨色短打,模样又背对沮渠延,他以为是个男孩。 景帝眉头微皱,随即疾声道:「来人,快去请太医,给九殿下疗伤!」 说罢他弯下身,将赵梓砚扶了起来:「出宫这么久了,怎么回来了也未提前告诉朕。伤势可还好?」 一旁傅言卿眉头一抖,却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赵梓砚,而赵墨笺则在景帝说出这话时,狠狠握紧了拳头。 赵梓砚眸子轻闪,迅速接话道:「我还好,父皇大寿,我……我想见您,没来得及。」 景帝深吸了口气:「今日之事扰了各位使臣,朕派武侯卫护送诸位回行宫,徐全,带九殿下去重华宫疗伤。」 傅言卿和赵墨笺等人知道景帝此刻心情糟糕,只能告退,看着赵梓砚被人带走,傅言卿心里却是有些难以言喻。担心有,嘆息有,却也有些难过,终究这宫里没有简单之人,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心思竟已经到了如此境地么? 赵墨笺除了怒,亦有几分无措,景帝的态度太过奇怪。 她母妃一直笃定,那个小奴才在父皇眼里没有一丝地位,怕是死了,他也不会有半分波动,可今日的状况完全出乎预料,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万一父皇还在乎她,这些年来她们做的事岂不是都要败露了。 她越想越慌,脚下步子越来越急,傅言卿跟着她,故作好奇道:「阿笺,你居然还有个九妹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赵墨笺心头烦躁,听到这个更是怒火中烧,若不是傅言卿多事救了那个小鬼,哪里会有今日这事! 她勐然转头,狠狠地看着傅言卿,傅言卿似乎有些慌张:「阿笺,你怎么了,你的模样……」 赵墨笺却也不是等闲之辈,十二岁的她早已明白什么叫伪装,什么是不形于色,一剎那的失态很快被收敛,她脸色僵了下,随即一片怒意,还夹杂着关心:「没有,只是想着今日那刺客如此胆大包天,刺杀父皇,还险些伤了你,一时间怒火中烧。」 「别生气了,不是都安然无事么,倒是你,当时很危险,有没有伤到啊?」 「我没事的,那刺客虽厉害,我年纪小比不过,却也能躲开的。我得先去和母妃报平安,你先回去歇着,我明日再找你。」她说完,急急忙忙朝琼华宫走去。 傅言卿回了云烟院,琉璃琉瑜都慌慌张张地围了过来:「郡主,宫里到处都在说陛下遇刺了!还说多亏了郡主和七殿下,还有九殿下挡了片刻,陛下才无事,您有没有受伤啊!」 两人目光上下打量,深怕傅言卿有损。 傅言卿摇了摇头:「我没事啊,是九殿下受伤了。」 琉瑜松了口气:「那就好,可是九殿下……我好像听说她几乎都没露过面,虽说宫里都知道陛下有个九皇女可是,从来没人提过,这次怎么……」 琉璃戳了下琉瑜:「别瞎说了,皇家之事,我们怎能乱言。郡主今日定是受惊了,这一日寿宴也想必累了,我去给您沏茶。琉瑜,去备好汤浴。」 傅言卿扬起一个笑脸:「好啊,我喝了些酒,一身酒气,得赶紧沐浴。」说罢嗅了嗅袖子,一脸嫌弃的模样。 进来的如意忙献殷勤:「郡主赶紧歇着,奴婢和去备好衣物。」 「嗯,好。这是我带回来的糕点,拿去和如兰,还有小顺子他们分了吧。」 「谢郡主。」 自从那日被傅言卿状似无意地威慑了一次后,如意对她总算好了些,加上萧贵妃的影响,现在更是乖。不过却总觉得这个郡主有些不一样了,萧贵妃让她们留意傅言卿的举动,她自然放在心上,可如今越来越觉得,傅言卿的确聪明机灵,却还是颇为孩子气,同七殿下相比,还是懵懂些的。 比如偶尔调皮,还颇为记仇,如今都不让她们夜里守着,只让琉璃姐妹偶尔留下。 这一夜傅言卿睡得不好,梦里不但梦到了上一辈子的事,还有赵梓砚一直出现在梦中,有她小时候的,同样也有长大后的,她一直跟她说着什么,可她却听不清,一夜扰的她睡不安稳。 翌日起来,傅言卿便在外面散步,听到宫里几人在私下议论,说是九殿下回宫了,而且救驾有功,陛下赐住重华宫,赏了许多东西。 回到云烟院,果然遇到了前来传旨的大太监,具体不过还是因着昨日傅言卿亦是出手挡了刺客。 「陛下有旨,日后郡主便可以随意在宫中走动了,陛下对郡主可是宠得很呦。」 傅言卿开心得很:「谢谢陛下,辛苦李总管了。」 一旁琉璃忙将一颗明珠连着几片金叶子塞给李盛:「郡主年幼,还望公公帮衬。」 李盛脸上笑开了花:「哪里帮衬,不过是分内之事,郡主客气。」 傅言卿好奇道:「李总管,那个九殿下怎么样啊?」 李盛神色微凝,却还是道:「陛下请太医看了,伤势虽重,却也不碍性命。不过陛下对那位的态度颇为……郡主最好不要太过好奇。」 傅言卿也没多问,让琉璃送人离开。 第18页 琼华宫,萧贵妃听了李申的话,顿时冷笑一声:「重华宫,九殿下?陛下到真是……」 「母妃,父皇会不会发现我们的事?」 萧淑仪眉眼凌厉:「笺儿,你要记得,你绝不会输给那个小畜生,更不能因为她而恐惧。你父皇对她不会真的上心,就算想追究,她敢说出来么?这么多年了,我之所以敢将她留着给你做挡箭牌,自然是有十足把握,她绝不敢背叛我。一个人的奴性是可以养成的,她的确很聪明,可惜我不会给她成长的机会,你看她每次进了这个门,那模样,可是蠢的可怜。而且,就算有一日她真的出类拔萃了,我也可以随时毁了她。」 「笺儿,她的命都在你手里,你还怕什么?」 赵墨笺有些怔愣,许久后却是点了点头:「因为那药么?」 「不错。我可以弄死那个女人,也可以让她的女儿生不如死。」 第10章 傅言卿这几日依旧照常和赵墨笺一同去弘文馆,可是看了看在座的人,依旧没有赵梓砚,而宫里在几度议论纷纷之后,也逐渐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九殿下失去了兴趣。 傅言卿以为,纵使赵梓砚不会真的得到景帝关注,可那日他既然出口承认了赵梓砚的身份,也该给予她最基本的待遇,怎么这么多天了还没动静。难道伤得厉害了,还不能来入学? 虽说傅言卿那日心情复杂,觉得那个总要黏着她的小孩,决定自己谋求生路,让她有些嘆惋。可她也晓得赵梓砚没有错,况且她对她确实很好,这些日子的相互陪伴那感情怎么也没办法磨灭,五年足以让人记住了。 到了夜里,傅言卿等着云烟院的众人都睡去,悄悄自窗户跃了出去。 云烟院虽偏僻,可是毕竟是皇宫,守卫绝不是等闲之辈,幸好有赵梓砚探路在前,傅言卿隐匿身法亦是不错,总算有惊无险地出了云烟院。 重华宫在众多宫宇中算是比较精緻的,歷来是皇子皇女中,最受钟爱的居所。周围布局景色,亦是比之御花园也不逊色,但景帝一直不曾赐给几位皇子皇女,所以几乎是废置了。如今即便是赵梓砚进来了,也是清冷寥落的很,这般秀美的宫殿,却是比云烟院还不如。 傅言卿在角落里默默观察许久,外殿没有人守着,就连宫灯都是暗着的,偌大的宫殿没有多少人气,仿若冷宫一般,让人觉得压抑阴森。 虽说看起来进去不费吹灰之力,可傅言卿还是谨慎的很,摸进主殿,她才看到两个守在门外的小内侍,此刻已然裹着被子睡作一团。 傅言卿绕至窗前,看着模煳的窗纱,不由有些好笑,以往都是赵梓砚爬她的窗子,如今也轮到她了。 推了推窗户,关得严实,傅言卿有些犹豫,却也还是轻轻拨弄了下窗檐,动作很轻,却又有细微的声音响起。 许久后,里面也未有动静,傅言卿眉头皱了皱,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了,这般来了,想见她却也困难。正思虑间,窗户却突然开了,夜色里,依稀可以看到赵梓砚穿着一身白色中衣,定定地看着她,一双眸子流光溢彩,纵然是夜色沉沉,也无法掩住里面的光华。仿若在等待了许久的人,终于看到了她最渴望的东西。 这样热切的眸光,让傅言卿不由怔住,兀自同她对视着总觉得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不重,却有些酸痛。如今的小孩已经快十二岁了,身量开始抽条,整个人秀气灵动。 赵梓砚嘴唇颤了颤,眼里的光彩被雾气掩埋,低低地嗓音里带着些许凝涩:「你……你是来看我么?」 傅言卿见她情绪有些激动,伸出手指在她唇边压了压,示意她噤声,旋即一跃身进了屋。 靠近赵梓砚那一刻,傅言卿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此刻赵梓砚身上不在是以往清爽的味道,反而透着股血腥气,夹杂着药味,很是浓重。 「都这么些天了,你的伤还没好?」 赵梓砚神色一凝,微微退后几步:「没,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没好利落。」 傅言卿自然不信,掏出怀里的夜明珠,看着眼前赵梓砚毫无血色的脸,目光一晃,心里一沉:「你身上怎么回事?」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此刻她赫然发现,赵梓砚身上的中衣并不是单纯的白色,许多血痕透过衣服浸了出来,看的有点触目惊心! 赵梓砚嘴唇微抿,却是没有说话。 傅言卿伸手掀开她的衣服,眸子一瞬间满是寒霜,赵梓砚瘦弱的身上俱是深浅不一的鞭痕,交错纵横,有些皮肉翻起,还在渗血。 她手忍不住发抖,咬牙道:「是萧贵妃?」 赵梓砚看她那副模样,点了点头,随后却笑了起来,眸子亮晶晶的,配上这苍白的小脸,十分惹人疼。 「你还笑,打傻了不成。」 赵梓砚依旧欢喜:「才不是,我只是以为,你生气了,不会再理我了。」她和傅言卿相处虽不算久,可她却明白,傅言卿厌烦宫里的生活,更厌恶攻于心计,阴谋算计的人。萧贵妃赵墨笺她们也是,她自己亦是不得不如此。所以她会接纳自己,很大一部分是自己几乎不曾参与,更多的是受害者。可是那天她的行为,显然也是同赵墨笺她们一般了。 傅言卿有些诧异,随即淡然道:「为何生气,你所做的并没有错。只是,你太莽撞了,这般突然强行出头,陛下不一定会重视你,反而惹怒……」 第19页 「不是的。」 赵梓砚突然出声打断傅言卿的话,她皱着眉,脸色涨得有些发红,神情有些委屈。 「什么?」傅言卿一愣。 赵梓砚咬了咬牙:「我之所以出来,不是因为算计好了。你推开了那个人,当时那样,我怕你受伤。」 傅言卿唿吸一滞,看着赵梓砚继续低头道:「后面那么做,是因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顿了顿,抬头看着傅言卿:「他从来不曾见过我,也不会在意我,也许……也许救了他,还有一丝希望。但……但是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我也会引起他的注意的。我不想永远成为赵墨笺的替身,不想被萧贵妃她们欺侮。」 她吸了吸鼻子:「如果我能过像大皇兄他们那般,可以光明正大享受作为皇嗣的权利,我就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你……你不喜欢过这种生活,我都晓得的。若我能厉害些,能真正成为殿下,你就不用去跟着她,也不用对她笑,唤她阿笺。」 傅言卿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直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赵梓砚,这孩子比她还矮半个头,实打实不过十多岁的孩子,她猜到了她心思玲珑,聪明早慧的过分,却也没料到,这样的孩子心里,却有如此炙热的一颗心。 她以为她不过是在痛苦中,寻到了一丝安慰温暖,所以才如此依恋她,才会努力维繫这段感情。却没料到,她竟然已经把她看的如此重,她以为她只是想获得九殿下的身份,却没想到,这理由居然是她。 可是,赵梓砚真的会是这样的人么?那个对谁都冷漠,手段凌厉沉郁的九殿下,会因为一次救命之恩,聚少离多的五年相处,做到这个地步?既然她可以早慧至此,又一直跟着萧贵妃,她不可能不知道赵墨笺为什么想搭上西南王府,那她真的不会像赵墨笺一样…… 目光落在满是认真的赵梓砚身上,她又为自己的心思觉得罪恶,赵墨笺会如此,很大程度上有萧贵妃谋划,赵梓砚一个无依无靠的十二岁孩子,怎么会想的这么远。而且她忍不住回想起那日赵梓砚冲出来时,的确是紧张地将她护在身后。 「对不起。」傅言卿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了,不敢信,伤人伤己。 赵梓砚有些惶恐:「你不用说对不起,是我不好。」她有些嗫嚅道:「那……以后,我们还能如以往那般么?」 傅言卿眼神柔和下来,笑了笑:「自然可以。」 赵梓砚见她难得地笑了,更是欢喜不已:「你笑起来好好看。」 傅言卿有些失笑,想不到竟是被一个小孩夸了。 「伤口可疼得厉害?」 赵梓砚摇了摇头:「我上过药了,没什么的。」 「我再给你看看,后背自个儿怕也处理不好。」给她重新上完药,傅言卿低声道:「似乎遇到你后,你一直在受伤。」 赵梓砚扭过头:「没遇到你也是这般,不过,却从没人会给我上药。」 傅言卿动作一顿,揉了揉她脑袋,动作满是宠溺,到让赵梓砚涨红了脸。 「那日你同陛下说了什么么,他是何反应?为何萧贵妃还是如此猖狂?」 赵梓砚眼神暗了暗,随后復又轻松道:「他只是好奇我这一身功夫是哪里学来的。」 「你同他说实话了?」 「没有,我不敢说实话,他疼赵墨笺,却从来没看过我,说了,他不一定会替我做主,萧贵妃反而不会放过我,我只是说,萧贵妃让我跟着七皇姐一起习武。」 「安儿,有时我觉得你不像个孩子。」沉默片刻后,傅言卿开口道。 赵梓砚眼睛转了转,笑地狡黠:「卿儿也不像,你也只比我大两岁呢,但比赵墨笺他们厉害多了。」 傅言卿第一次听她叫自己,可是被一个小屁孩叫卿儿,哪里都不对劲,伸手敲了敲她脑袋:「胡闹,还晓得我比你长两岁,谁许你叫我卿……的。」这称唿实在有些肉麻,她自己都说不出口。 赵梓砚趴过来,眨巴眼睛:「那叫什么?阿卿,嗯,不好听。言卿,太生疏了,我不要。长宁,是封号,她们叫的,我也不要叫。」 见她这副可爱模样,傅言卿也起了玩心,故作严肃地捏住她软软的腮帮子:「那,叫声姐姐。」 赵梓砚脸倏地红了,却是颇为别扭道:「我不要叫你姐姐。」 傅言卿却是逗弄之心大起,一本正经道:「好,不叫便不叫,可日后我不唤你名字了,夜里也不许再翻我窗户。」 赵梓砚一急:「你怎么能这样?」 「我为何不能这样?」 「……」赵梓砚噎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扭扭捏捏道:「那……我叫你卿儿姐姐,不能再过了。」 傅言卿眯了眯眼:「喏,来叫声听听?」 赵梓砚憋了许久,这才细弱蚊吟般唤了声:「卿儿姐姐。」 傅言卿心情大好,难得孩子气地笑得眉眼弯弯。赵梓砚看她笑地开心,心里那丝别扭不愿,也最终全都化作了笑意。 景泰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北凉国王子沮渠延率使臣回国,临行前特地要求当年感谢长宁郡主和九殿下的救命之恩。言曰少年出英雄,大夏人才辈出,赠两人一对匕首。 沮渠延年方十九,为人颇为义气,那日傅言卿和赵梓砚年纪小小,却是在刺客出手时护住他,虽然是因着他的身份特殊,可与他却是对两人颇有好感。 第20页 看着眼前的两人,沮渠延笑了起来:「小王此次进京,收穫匪浅,见识了大夏京都的繁华,亦是遇到了许多有趣的人。长宁郡主和九殿下让小王更是印象深刻。两位救了小王一命,这两把匕首乃是我北凉名士所铸,聊表敬意,还望笑纳。」 傅言卿看着手的匕首,不过一尺长,精铁所铸,柄上雕刻的繁复纹路,精緻漂亮。她伸手拔出匕首,不同于大夏的匕首,它却是单刃的,更像是小的弯刀,阳光落在刀身上,泛起一阵光芒,隐隐带着寒气,确实是好东西。 「好刀,谢王子美意,长宁和殿下却之不恭了。」 沮渠延似乎很是高兴:「郡主当真爽快,可惜小王不能久留,不过……日后殿下和郡主若有机会来北凉,小王必然欢迎之至。」 赵梓砚在在人前一贯没多少表情,此刻对着沮渠延,却是淡淡颔了颔首:「刺客一事,父皇说主谋还不清楚,王子路上当心。」 闻言,沮渠延目光落在并没多少存在感的赵梓砚身上,想着那日她的表现,以及那景帝古怪的行为,心下一直十分好奇。这个九殿下看来不简单,行了一礼,沮渠延朗声道:「小王明白,告辞了。」 在沮渠延走后,赵梓砚将匕首递给了傅言卿:「你替我收着吧。」 傅言卿也明白她的意思:「好,该回去了。陛下让你入弘文馆了,日后至少会好些。」 「嗯……赵梓砚。」 傅言卿听的一愣,赵梓砚復又说了句:「他……给我的名字。」 傅言卿神色复杂:「很好听。」 赵梓砚抿了抿嘴,赵祈安也许永远只能是个念想了,不过赵梓砚也挺好,至少傅言卿说好听。 第11章 在宫里的日子虽难熬,可是却让傅言卿越发清醒。虽然应付赵墨笺母女让她一度十分疲惫,可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重生归来时的恨意终究沉淀下来了。她如今所想的是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上一世那一身功夫她也必须重新捡回来。 而赵梓砚,如今虽仍是不受宠,可再也不是寂寂无闻,留在深宫中被人欺侮。萧贵妃并虽没有因此收敛,可对于赵梓砚而言,已然好了许多。 两人避开所有的人,私底下亦会面,于两人而言都是宫中唯一的慰藉。只是因着盯着两人的眼线太多,能见一面都是奢侈的,却更显得弥足珍贵。 就这般,转眼间已是景泰十八年中秋了。中秋佳节,纵使是在宫中,也是一大盛事。按照往年惯例,景帝会在宫中举办家宴,五品以上的嫔妃,王亲贵胄,皇子皇女都会出席,一同于御花园中,赏月饮酒。 这一日傅言卿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只因着她等这一天太久了。上一世直至她父王傅淮病危,她才得以回西南王府。临终前,傅淮十分懊悔,因着自己,才让傅言卿孤身一人离开西南王府,在宫中吃尽苦头。 当时傅淮提到有一件事,让傅言卿印象格外深刻。他说,在傅言卿入宫后的第六年中秋,他曾让府内影密卫首领,借西南王府入宫献礼之际,乔装入宫,想将她带出宫。只是当时她同赵墨笺感情亲厚,一直在宴会上不曾离开,后来更是直接回了赵墨笺的广陵殿,以至于错过。 那也就是说,如果没错的话,也便是今日晚上。傅言卿不想留在宫里,她父王虽然意识到景帝的心思,却从来没想到景帝已经绝情至此,对于他,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在他心里,大夏的安危早已胜过一切,他虽有心交出兵权,可西南战事不歇,朝中重文轻武,能担当重任的将领寥寥无几,以至于一拖再拖。 只有她脱离宫中的桎梏,她才能努力为西南王府谋求一丝生路,至少不会一点准备也无,以至于到时候只能束手待毙。 只是原本很坚决的打算,如今却让她心里有丝难过,如果她走了,赵梓砚该怎么办?那个在她面前才难得有天真单纯的孩子,日后会变成那般压抑的人么?而且除去这个问题,她一直不明白父王如何能让她安然离开皇宫,会不会触怒景帝? 在这两方撕扯的纷扰中,中秋夜如约而至。今年中秋天气格外好,一轮明月自西方缓缓升起,一点点穿过轻薄云层,皎皎若玉盘。悬挂在暮色笼罩的皇城上空,毫不吝啬地将柔和的清辉铺洒而下。 月光下的皇宫暗影幢幢,斑驳交错间,折射出别一番景致。御花园内酒案陈列,宫中御厨精心制作的各色月饼,俱都摆上。四周的宫灯俱都燃起,张灯结彩,华丽非常,却是驱散了一地月色。 傅言卿入席不久,便推借着身体不适,暂且退席。赵墨笺原本想陪着她,傅言卿却是摇了摇头:「我离开已经是不合礼数,你若再走,陛下怕会不开心,而且随后该是赏月吟诗了,你歷来喜欢这些,莫要错过了,我歇息下便好。」 赵墨笺听了也不再坚持,打发身边的随从送傅言卿离开。 傅言卿佯装回云烟院休息,却是给了些赏银,让他回去復命。宫中中秋夜宴,经歷过刺杀后,守卫越发森严了,不过傅言卿可以自由在宫中行走,借着月色便在云烟院附近的太液池旁徘徊。 此处守卫不多,离云烟院最近,若是他来找他,这里必然是最好的地方。 此处远离宴会,避开了喧闹璀璨,月影倒映在寂静的太液池中,仿若沉入水底,映衬着一汪清流,宁静祥和。可心里装着事的傅言卿,却难以享受此刻的安宁,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丝轻响,似乎是什么划破夜空,带起了风声。 第21页 傅言卿眸子一眯,迅速转身,一道黑影跪在她的面前,同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傅言卿看着他,跪着的人低沉道:「影密卫首领,无言,见过小郡主。」他袖子上绣了一个纹路,正是西南王府的影密卫标志,在月色下清晰可见。 「无言?我知道你,你来宫中作何,父王让你来的?」傅言卿略带急迫地道。 「是,王爷让无言带郡主回去。」 傅言卿眉头一皱:「如何回去?这般偷偷出宫,他一定会发现的,倒是便是欺君罔上,更是私自出逃。」 无言原本不带情绪的眸子微微晃了晃,显然傅言卿想得比他以为的多。 「郡主放心,王爷自有安排,定然不会冒然做此决定。今日内卫巡逻频繁,还望郡主快与属下离开。」 傅言卿也知道此刻时间紧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父王不是一介莽夫,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点了点头,傅言卿却觉得心头的喜悦来的并不浓重,反而有些沉重。 正在此时,一声噼啪轻响自树影后传来,傅言卿心头一沉,无言已经如鹰一般掠了过去。他手下犹如鹰爪,直接抓住一人,手指扼住那人的咽喉,一把拽了出来,看清她的服饰,眼神勐然一寒。 傅言卿原本心里紧悬,可看到那个被抓住的人,顿时一愣,失声道:「手下留情!」 无言眉头一皱,回头看着傅言卿,满是不贊同。 傅言卿眼里晦暗不明,快步走过去,看着被掐的小脸发青的人,低低道:「她不会出声的,放开她。」 声音不高,却透着股不容反驳。无言一怔,手下松了,眼睛却一直凌厉地盯着眼前的孩子。他也没打算杀人,这孩子出现在这,身份不言而喻,死了,更是难办。 无言一松手,赵梓砚便弯下腰,捂着嘴闷咳起来,傅言卿扶住她,给她拍背。 咳了许久,赵梓砚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她抓住傅言卿的手,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强自维持着镇定:「你……你要走了?」 傅言卿看着那双压着无数情绪的眼睛,神情复杂,却是没有回答她。 她能感觉到握着她胳膊的手越发收紧,甚至在她沉默后开始微微发抖。 赵梓砚微低着头,一直在吸气,良久后她放开了傅言卿,后退几步,看着傅言卿。随后她咧了咧嘴,扯出一个笑容:「真……真好,你不喜欢这里,我知道的……一直知道。现在……你……可以……可以走了。」她说话时是笑着的,可是声音却颤得厉害,那澄澈如盈满月光的眸子,此刻也仿佛被蒙上了雾气,倔强而隐忍。 傅言卿从没想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眼里有如此多的情绪,隐忍哀伤到让她心口扯着疼,甚至她差点忍不住让无言也带上她。 可是这只能是冲动,带上一个皇女,即使她不受宠,也绝无可能。 傅言卿嘴唇张开阖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也无话可说。她上一辈子可以说是为了赵墨笺,放弃了离开皇宫,经歷那一遭,她绝不会放弃这次机会,她放不下赵梓砚,也只能放下。 两人站在太液池边,月色将草木的暗影打下,落在两人身上,明暗交错,一如此刻的心情。 无言眉眼微闪,看郡主的模样,同这女孩感情甚笃,可是今晚之事容不得一丝纰漏,该如何处理她? 许久后,傅言卿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我要回去了,你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赵墨笺虽疑心病重,却因着自幼无往不利,有些刚愎自负,所以只要你韬光养晦,不露锋芒,便可以安然无恙。再有,你父皇虽不宠你,可是你毕竟是皇家血脉,他不会真的让人肆意妄为的。萧贵妃对赵墨笺要求很高,管教也严,如今赵墨笺不大,情况不显,日后母女必定有矛盾,你需得利用这一点,为自己谋求生路。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你身边的内侍,宫女,甚至是内卫,都得加以利用。大皇子失势,二皇子母妃贤妃却是家族势力正盛,二皇子已经入朝,必然是萧贵妃头号敌手,六皇女……」 说完后,傅言卿顿了顿:「倘若你能真正摆脱她们……便来大理。」 傅言卿头一次不再掩藏,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可以帮到她的,俱都详细说明?就连上一辈子,看似不起眼,日后却是后宫诸位争相拉拢的人,傅言卿也在之前有意无意透露给了赵梓砚。 无言在一旁听的心里暗惊,此刻傅言卿的模样,她说的话,实在是难以想像她仅有十五岁,难道皇宫当真如此厉害,不过六年可以让一个人成长到如此地步!而且郡主虽未明说,可意思已然很明白,如果这位殿下能活下去,日后西南王府便鼎力相助。 赵梓砚只是目光一瞬不瞬得看着傅言卿,她说的话,她听了多少,傅言卿无从得知,却只能尽力去说。其实她心里有些自嘲,上一辈子没有她,赵梓砚最后依旧成功摆脱了萧贵妃,甚至让赵墨笺一直不敢对她下手,直到登基后,其他各位皇子皇女,死的死,囚的囚,只有她被封为淮安君,返回封地。 如今说这些,不仅是为了给自己安慰,亦是相处整整五年多的感情,难以割捨。 待她说完后,赵梓砚抿了抿唇:「我晓得了,时间紧迫,你们赶紧走吧。晚了……夜,夜长梦多。」说完她目光却是看着一旁寂静无声的无言,眼里的苦涩悉数被掩,剩下的唯有如此刻池水般的平静。 第22页 无言心头蓦地一跳,这眼神他自然明白,这位殿下是在问他准备处理她。私心里,若不是郡主如此理智早熟,那么无论郡主怎么想,这个孩子他绝不会放过,杀不得,但是只要傻了疯了,自然也不会泄露秘密。如今他却在犹豫,这样的信任,代价太大。皇家子弟从来没有省油的灯,万一郡主看错了? 赵梓砚能察觉到,傅言卿自然不会傻,她转身看着赵梓砚:「我可以信你吗?」 赵梓砚看着她,轻声道:「我会骗人,甚至会骗你,但是我一定,一定不会伤害你。」 傅言卿倏然笑了起来,随后转身和无言离去。 赵梓砚抬脚急跟几步,突然出声道:「傅言卿!」 声音不大,却倏然染上了哭腔:「如果我摆脱不了她们,不去找你,你还会记得我吗?」 傅言卿心口闷地厉害,她没有回头。开口道:「赵梓砚,我记性不好,你若不出现,我大抵是记不住的。」 眼看着无言带着傅言卿几息间堕入黑暗,只留下摇晃的树影在月光下,昭示着她们已经远去。赵梓砚有些仓惶地追了几步,片刻后,她倏然跪坐在地上,看着假山上冰冷的岩石,将自己蜷成了一团,细碎的啜泣声逐渐响起,良久后,一道哀戚脆弱的话语低低传出:「母妃,安儿又只能一个人了。」 仿若喃喃自语的声音很快在暮色中散去,仿若只是一个幻觉。可是经歷过的人,却都忘不掉,这一个夜晚,两个十多岁的孩子,曾站在太液池边,无奈地接受一场不知未来的离别。 多少年后,这一幕留下的伤痛都不曾消失过。傅言卿不只一次的后悔,如果当初她带走了赵梓砚,也许后面这人便不会遭受那么多的苦痛与折磨,以至于让她心疼一生。 但是一切都没有如果,命运安排的节点,始终在最恰当的时刻,拨动它的齿轮,让她们的人生重合在她们的缘分中。不多不少,不早不迟。 景泰十八年八月十五,云烟院失火,由于地处偏远,且云烟院暖阁门窗紧锁,等到火灭后,长宁郡主已然化为焦尸,仅能从身上穿戴的饰品,以及贴身的紫纹玉认出正主。云烟院丫鬟太监,数人受伤。 景帝大怒,云烟院倖存的的宫女内侍,皆因玩忽职守,护主不力之名全部被杖毙。而琉璃琉瑜几人因着萧贵妃不喜,之前被调离,成功逃过一劫。 同年,西南王傅淮在西北边境大败吐谷浑,却听闻长宁郡主薨逝,悲痛成疾,上书请求带长宁郡主回大理安葬,辞去西北大元帅之职。 景帝竭力劝阻,最后只是应允暂且收回帅印,追封长宁郡主为安平公主,西南王府赐万金,爵位世袭罔替。 对于这场大火,宫里各有传闻,只是赵墨笺却怎么也不相信傅言卿会死的如此轻易,不过是那日提前离席了,怎么转眼便走水了。而且傅言卿有功夫在身,虽说不算高手,但也不至于逃不出来。 可是当时傅言卿之所以离开,便是因着宴会中贪杯,趁赵墨笺不注意,喝了几杯桂花酿,有些不适,如此一来,似乎一切都说的通。 无论有没有人怀疑,一切都死无对证。长宁郡主不喜人贴身伺候,醉酒后去睡,不小心打翻烛台,酿发惨剧,也逐渐成了定局,其中多少人喜,多少人忧,也就不得而知了。 第12章 六年后,大理。 流水难留,时光易逝,六年时,亦不过是光弹指一挥间。 千里之外的大理西南王府,此刻已经是四月,大理城已然是花繁草茂,春光融融了。歷来四季宜人的大理,此时更是令人心醉神驰。 街上商贩货郎,络绎不绝,逐渐多起的人流,驱散了春日早晨的慵懒,琳琅满目的货物彰显着城中的繁华安宁。 而远离喧闹的西南王府,一如既往的静谧无言。虽是王府,却并不富丽堂皇,装饰低调古朴,乍一看并不耀眼,可那股威严庄重之感却毫不收敛,屋嵴上的兽首,冷凝巍然,睥睨着周围的一切。 片刻后,一位身着轻甲的男子自侧门入府,径直绕入后院,他脚步铿锵,不急不缓,仿佛一把长,枪,笔挺冷硬。只是在进了一处园子后,身上那股冷硬之感倏然柔和。院内布置依旧简单,只是西边一棵桃树,此刻已经灼灼绽放,花团锦簇的花朵,显得张扬而热烈,仿若一片云霞铺陈其上。 这花开了有段时日,细碎的花瓣跌落一地,树下的石桌上也是铺了一层,远远望去,树上的繁茂艷丽,树下凌乱却别具美感,这一树一桌,便让这简单的园子瞬间充满生气。 轻甲男子微微顿了顿,看着那间敞开的院门,抬脚走了进去。看着眼前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的素衣女子,低声道:「少主子。」 女子将探出去的手收回,一朵艷丽的桃花落在她指间,她随意捻着花,转过身:「可准备好了?」嗓音轻柔,带着股淡漠之感,一如外面的落花,悠然落下。 她一身素色裙裳,腰间一根白色腰带勾勒出玲珑腰身,简单坠着一个琥珀色玉珏。五官并不艷丽,只能算是清秀,只是那双眸子,却是仿若琉璃般剔透,又仿佛沉淀的琥珀,一眼让人深陷其中。 男子目光微闪,语气依旧恭敬:「准备好了,只是少主,您当真要亲自去么?王爷不在,若知道您去了那个地方,怕是会着急。」 第23页 「无碍,我会同他说的。都已经躲躲藏藏这么多年了,有些事该动手了。而且,此次的消息很重要,不亲自去,我不放心。」她声音没有多大波动,可字里行间却是决心已定。 「是,属下遵命。不知少主与谁同行?」 女子低头思忖片刻:「你,无言和天字四卫便可。」 「这……」男子似乎有些不贊同,女子随手将手中的桃花弹开,柔软的花瓣顿时四散开来,带出几道凌厉的气劲,直接将一地的桃花卷的满天飞扬。 「人多眼杂,我并没打算正面起冲突,毕竟我的身份不容许。你们几个身手绝佳,六个人足够了。」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启程。」傅扬深知她的个性,也知道这虽危险,却也是最好的打算,于是便不再多言。 看着傅扬离去,素衣女子神情透着迷惘,随即摇了摇头,恢復一片淡然:「六年了,一切也该来了。傅言卿……一切就看你了。」略显的冷凝的眉眼,此刻更是透着股锐利,衬得整个人都有些冷然,与窗外的桃花有些格格不入。 这日戌时,街道上已然空无一人,客栈挂起了红灯笼,商铺店家也都打烊休息。东边城门,也正准备关上。正当几个士兵努力收起城门口的吊桥时,一辆马车穿过混沌暮色,带起阵阵马蹄车辕声,朝这边而来。 城门口的士兵立刻架起斧钺,将马车拦下:「戌时已到,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为首骑在马上的两人勒住缰绳,其中一个墨袍男子自怀中掏出一枚令牌:「紧急军令,知州大人需得前往西南军营商议军情!」 言罢,一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探出头道:「莫要耽搁了,速速放行。」 几名士兵自然认识这位年轻的沈大人,立刻收了兵器行礼,让一行人离开了大理城。 看着很快没入夜色中的马车,总兵摇了摇头,嘆息道:「西南又要起战乱了。」 京城,裕亲王府。 长街上「梆梆」传来几声响,夹杂着更夫的吆喝声,惊起一阵犬吠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不过喧闹只是一时,很快重新陷入死寂。万家灯火熄灭,此刻正是三更天,恰是好眠之时。 裕亲王府不同寻常百姓家,门口大门紧闭,府内却依旧有侍卫巡逻戒备。一身墨蓝色紧身短衣的侍卫,右手扶着单刀,目光木然,尽职地站在自己的警戒处。 只是夜色渐浓,半宿的安稳平静让他们戒心渐弱,外面淡去的梆声更添了几分睡意。片刻后,那个侍卫抬头打了个呵欠,便在此时一道黑影悄然掠过,不留一丝痕迹。 黑影似乎对这裕亲王府十分熟悉,不到片刻就避开周围的侍卫,摸进了主院内。 黑影身子纤细,隐在朱红色圆柱后,一双琥珀色眸子静静环视着周围的布局。片刻后,她抬脚进了正院,眸光微凝,俯身看着数道细若髮丝的暗色绳线交错分布,一路隐没在周围的花木中。她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笑意,随即准备避开暗线,落在走廊上。 右转看见一扇紧闭的房间,她伸手拿出小刀插入窗缝,摸索着斜斜划过,只听得几声轻响,窗户应声被推开。 轻巧翻去房间,夜色中依稀可以看清这是一间书房,黑衣人四处摸索着,刻意避开许多东西,同时在一些柜中翻找着什么东西。 时间一分分流逝,黑影微微皱了皱眉,仔细打量着这间书房的布局。夜色太深,许多细节难以看清,犹豫片刻后,她摸出一颗夜明珠,用手遮掩着四处搜寻。许久后,她停在了一个书架前,缓缓从其中抽出了四本古书,一声咔擦轻响自一书架右侧墙壁传来,果然依旧如此。嘴角笑意嘲讽,她摸过去,敲了敲,是空的。 眉头微挑,她伸出食指在侧面一按,一个中空的暗格出现在眼前。她迅速伸手将一个小匣子拿了出来,正欲开锁,眸光却突然一凛。 她并未犹豫,立刻揣着盒子,迅速打开正门,窜了出去。与此同时,一男一女两人挺剑刺了过来。 黑衣人动作戛然而止,迅速后退,随即朝左边勐冲,一脚踢在一块假山石上,顿时一阵破空声响起,密集地箭雨在院中激射,逼得悠然站在外围的赵墨笺也狼狈避开。而那黑衣人一连激发数道机关,让他们措手不及,若不是熟知他们自己的陷阱,恐怕也难以逃脱。 赵墨笺看着几个起落不见人影的人,眼里寒气四起,这人竟然对她裕亲王府的布置如此清楚!望着被撞的门窗皆开的书房,她冷声道:「全部给我搜,围住王府,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王府中瞬间一片喧譁,几乎是同时所有守卫都将出入王府的所有地方团团围住。赵墨笺的贴身护卫红菱,带着人开始重重收捕。 黑影知道此刻她绝对出不去,疾行间看着察觉快要冲来的侍卫队,被逼之下,震碎一间窗户的插销,翻身躲了进去。屋里并无一丝光亮,此番情景下,应该是无人居住。 这般想着,她却是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窣声,似乎有人在那边换衣服。 心里一惊,正欲出去,一道凌厉的掌风倏然袭至面门,黑衣人心里发沉,面色却是沉静无波,扭身避开,同时右脚直踢对方环跳穴,右手一把短刀直接朝她咽喉抹去。 这一招极为刁钻,可是对方反应快的惊人,身子也是柔如无骨,抬手缚住她的手,绕着她的腰身拧了过去。柔软的身子几乎是贴身绕过去,鼻端一股淡淡的暖香剎时扑面而来,黑衣人也便是傅言卿,心头一怔,这是一个女子! 第24页 不过数息,两人就对拆了十几招,令人诧异的是,那女子竟然没有出声,自顾自同傅言卿交手。最后她绞住傅言卿的双手,两人俱都使出内劲,顿时面对面贴在了一起,傅言卿有些淡漠的双眼撞上一双墨色的眸子,那沉寂无波的墨眸里顿时泛起波澜。不过一剎那,那原本力道惊人的双手倏然松了。 傅言卿虽困惑却也没有留情,抽出匕首直接刺了过去,那人似乎怔住了,在紧要关头虽然避开,却被划破了手臂。这下傅言卿微微皱起了眉,这人好生奇怪。 正惊讶间,那女子突然再次靠近,在傅言卿重新出手时,将食指压在唇上,轻轻嘘了声,示意她噤声。傅言卿心头勐然一跳,可是来不及多想,那人已然将后殿的烛火点燃。 这屋内由一架屏风隔开,烛火燃起时,恰好可以稍微遮掩光芒,随即那只穿了一身白色亵衣的女子转了过来。 昏黄的灯光下,看清对方模样的傅言卿心口顿时一滞,眼前的人秀眉幽瞳,一头乌髮倾泻而下,凌乱的披在腰间。两弯眉毛不画而墨,鼻樑秀挺,好看的薄唇有些苍白,此刻微微抿着。那张漂亮的有些不像话的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似悲似喜,就这般痴痴看着傅言卿。 片刻后,脚步声开始朝这边靠近,那怔愣的美人眉头一皱,随后伸手勐然将傅言卿拖了过去,指着一处压低声音:「信我,进去!」 傅言卿一看,屏风后面此时摆着一个浴桶,再看看那人一身打扮,原来是准备沐浴,可为何不亮灯?目光下移,才发现除了自己方才刺的一剑,她后背处也在渗血。 脚步声渐近,傅言卿来不及多想,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在帮她。而此时,身前的人突然抬手解了身上的系带,随后在傅言卿面前,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褪了下来。 白色单衣犹如蝴蝶一般,自那人身上滑落,沿着优美的精緻漂亮的手臂,层层堆叠在她脚下,散开的墨发微微扬起,随后妥帖地半掩着那见之乱神的美景,一黑一白,冲击着每一根神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迈进浴桶的傅言卿只瞥见了一眼,顿时愣住,随即脚下一滑,直接坠入水中。 赵梓砚眸光微晃,抬起修长的腿,旖旎迈入浴桶之中。浴桶不算小,可是两人虽然纤细,却都是身材高挑,如此一来,闷在水下的傅言卿不得不蜷着贴在赵梓砚光裸的身子上,这真是糟糕的一夜。 第13章 入水前地那一幕犹如烙印一般,不断在傅言卿脑中徘徊。白皙犹如上好的羊脂玉般的肌肤,窈窕旖旎的曲线,还有……傅言卿忍不住晃了晃脑袋。 傅言卿,你何时如此龌蹉了,都这时候了,竟然还能想这些,只是那人……似乎是。 很快,门外响起敲门声:「九殿下,你回来了么?」 傅言卿心跳一乱,果真是!随即赵梓砚有些飘忽的声音飘入她耳中,恍惚,却直击心脏。 「不错,回来不久,恰好准备沐浴。外面吵闹的很,出了何事?」赵梓砚声音很柔和,却透着一股小心。 屋外紫菱顿了顿:「禀殿下,方才有人潜入主子的书房,拿走了一个对主子很重要的东西。护卫已经封锁了王府,主子命令我们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仔细搜查。不知殿下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竟然能潜入裕亲王府,何方神圣如此厉害?不过,说到不对劲,我方才才赶回来,受了些伤,累得很,原打算尽快净身休息,除了察觉外面侍卫走动,并无其他异常。我要沐浴,你们去别处搜寻吧。」 外面紫菱却低声道:「九殿下既然有伤在身,那就更应该小心,我等还是仔细查看下,免得贼人潜入殿下屋内,伤了殿下。」 赵梓砚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我之所以未出去查看,因着我已然在沐浴,此刻还未来得及起身,你们进来成何体统!」 紫菱越发觉得赵梓砚怪异,而且赵梓砚同赵墨笺相比,那个殿下之名实在是徒有虚名,她自然不会畏惧,仍是强硬道:「殿下可以起来穿好衣服,主子有令,任何地方都不许放过,殿下可明白?」 赵梓砚气得不轻:「放肆,你……你们竟敢如此说话,我并未沐浴完,你们给我侯着。」话音未落,门已经被推开,紫菱目光落在地上,看着一地零星的血迹,眼神微凝。 她缓缓绕过屏风,赵梓砚此刻微微沉入水中,伸着手指,脸色发青:「紫菱,你……你竟敢……」 目光在那透着些许血色的水中晃了下,看着挂在一旁染了许多血迹的衣服,紫菱心头的疑虑消了大半,进去在可以藏人的地方寻了一遍。 躲在水中的傅言卿一动不动,只是目光看着那一缕缕在水中散开的鲜红,听着她们的对话,心头拧着疼。六年了,她离开赵梓砚六年了,也曾派京中探子打探过她的消息,知道她过得不好。可是得知她一步步踏上朝堂,也能和赵墨笺一同上朝,她以为那个让人忌惮的九殿下已经回来了,可是很显然,同上辈子不一样,此刻赵梓砚依旧过得如履薄冰。 想着之前惊鸿一瞥,傅言卿心头滋味难明,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如今已经亭亭玉立,美的动人心魄了。 不知过了多久,紫菱躬身行了一礼:「并无刺客,殿下可以安心洗浴。」 等到脚步声逐渐远去,赵梓砚似乎颇为生气的拨弄了一下水,藉此将憋了许久的傅言卿拽了上来。 第25页 傅言卿浑身湿透,忍着急促的唿吸,低低喘了口气。赵梓砚伸手拍着她的背,眼里敛着关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 此刻傅言卿的面巾已经滑落,看着她的脸,赵梓砚先是微愣,随后微微笑了笑。 傅言卿抬头看她,却忍不住将目光移开,此刻赵梓砚头髮散在水中,溅起的水珠自她脖颈处滑落,流过精緻漂亮的锁骨,最终没入水中。那张勾魂摄魄的脸上此刻满是柔和,当初纯澈的墨眸如今却是深邃如夜空。 她欲要开口说话,赵梓砚却突然抬手捂住她的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朝外面瞥了下。 傅言卿会意,没再开口,口鼻被那温热柔软的手捂着,鼻端充斥着淡淡的暖香,是赵梓砚身上的味道。即使重活两世一贯淡然的傅言卿,面对这幅旖旎勾魂的场景也忍不住面红耳赤。受不住了的她,索性闭着眼不再看。 赵梓砚眸子里敛着笑,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垂眸,白皙的脸上这才浮现一股红润,随后她拘着水,开始认真地擦洗身子,全然当傅言卿不存在。 做戏么,就要不留破绽,做足全套。可是却苦了傅言卿,听着耳边的水声,偶尔不小心触到赵梓砚的身子,等到她洗完,她感觉自己也得洗一洗了。 赵梓砚看着恨不得缩在角落里的傅言卿,再瞅见她脸上压抑不住的红晕,「噗嗤」轻笑出来,低低在傅言卿耳边道:「好了。」 傅言卿如蒙大赦,赶紧睁开眼,却见赵梓砚随意裹了件素薄软衫,系带都没繫上,里面的美好风景若隐若现。她顿时别开头,闷声道:「何曾好了?你赶紧穿好衣服,当心染了风寒。」 赵梓砚这模样,分明是认出自己了。可是傅言卿觉得仍是有些不可思议,六年未见,赵梓砚竟然能在她蒙着面巾甚至是变了……,而且是夜间,只一个照面,就认出她来,这让傅言卿心头百感交集。 赵梓砚听了,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说的好了,是她们走了,你可以起来了,又没说我衣服穿好了。」 傅言卿顿时一噎,这个小鬼,长大了倒是能耐了。看着转身给她寻了身衣服的人,眉头微蹙:「你伤口还在流血。」 赵梓砚顿了顿:「嗯,我知道。你衣服都湿了,先穿我的,未曾上过身的。」 傅言卿被她这随意的口气,弄得有点恼怒,可又有点心酸。等她换好衣服,看见赵梓砚正在褪下上衣,原本有些想避开。可是看她随意将一瓶药粉自后背倒上去,根本没多少在伤口上,顿时忍不住道:「你等会儿,我给你上药。」 赵梓砚拿药的手微微一抖,似乎有些发怔,直到一只温热的手示意她弯腰,小心给她清理包扎时,她才反应过来。低下头,眼里蓦然涌出一股酸意,太久了,她离开她太久了,久到她都习惯一个人应付了 「好久了。」 赵梓砚低低呢喃了声,声音嘆惋惘然,听在傅言卿耳朵里,却落在了心头。不过三个字,其中带着多少情绪,含着多少苦楚,她俱都明白。 想到自己曾经的打算,看着眼前身子单薄的人,傅言卿突然觉得,她有些犹豫了,这样的人,她不该利用她,哪怕是最好的选择。 吸了口气,伸手将赵梓砚褪至腰间的中衣给她拉上,指间无意触到她光裸的肩背,温润细腻,让本来冷静下来的傅言卿顿时揉了揉手指。 赵梓砚穿好衣服,兀自在那看着傅言卿,她有许多话想说,可是此时除了激动欢喜,她却是不知如何说起。 傅言卿此刻亦是思绪万千,她一早便知晓赵梓砚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今见了,的确一如上一世那般模样,只是却又截然不同。如今的赵梓砚见了她,眉眼间敛着欢喜,压抑却又带丝热切,与那个阴郁沉闷的九殿下相差甚远。这样的她,仿佛是拨开了层层乌云,露出皎皎月华的一轮明月,柔和中透着光芒,夺人眼球。 见到她在赵墨笺手下面前装作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再看她在自己面前不加防备的欢喜,傅言卿不知是喜是疼。重生归来,对她而言最大的变数不是她自己,而是赵梓砚,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仓惶。自从她睁开眼那一刻,她就决定了,今生只为了保住西南王府,其他的,无论是什么,都不该扰了她的神思。 傅言卿缓缓吐出一口气:「今夜多谢九殿下相助,殿下还有伤在身,早些歇息,在下先告辞了,以免给殿下带来麻烦。」 听着傅言卿一口一个殿下,口气突然变得有些冷淡,赵梓砚眼里的光芒一滞,身子也有些发僵。她喉咙动了动,声音有些艰涩:「我不是什么殿下,别人那般也就罢了,连你也要讽刺我么?」 傅言卿眉头一皱:「不是,你本是……我听他们这般称唿。」 赵梓砚神色有些无奈:「六年未见了,卿……你为何?」 「殿下慎言,在下乃是第一次见殿下。」 赵梓砚直直看着她,眼里神色不明,傅言卿有些看不下去,转身便想离开,不料眼前一晃,赵梓砚已经挡在她面前。 原本有些疼痛的表情,如今却化作略带玩味的笑意,看的傅言卿心头一跳。 赵梓砚神色一敛,颇为正经道:「第一次见?」说罢摇了摇头,「既是如此,倒是我认错人了。认错了,这可不大好了。」 傅言卿心口一闷,看着她那副样子,恨不得上去打她一顿手心。 第26页 「哪里不好?」 赵梓砚听罢眯眼笑了笑:「方才错把姑娘当成故人,因此为了救姑娘,这才无所顾忌,当着姑娘的面便宽衣沐浴。可既然是认错了,我好端端让姑娘占尽便宜,损了清白,又哪里好了?」 听了这番话,饶是淡然如傅言卿,也是立刻淡然不起来,脸上顿时泛起一股红晕,三分羞窘,七分憋闷。 「你我皆是姑娘家,我又哪里谈的上占便宜,损清白?况且,怎么是你故人,你就不被占便宜,损清白了?」傅言卿说这番话倒是有些心虚,毕竟她当时真是被赵梓砚勾到了,但不能怪她,这般妖精样的模样,是个人也忍不住。 赵梓砚睁大眼,到没料到记忆中总是淡若云烟的傅言卿,此刻会出口辩驳。微愣之后,赵梓砚垂眸轻笑,朝前走了一步靠近傅言卿,吐气如兰:「谁说姑娘家就不能占便宜,损清白了?」 傅言卿看着那张清妩漂亮的脸蛋凑近,墨色的眸子里微微带着丝调笑,顿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赵梓砚转身退开,復又轻飘飘道:「至于若是我那故人,占我便宜,损我清白,我也是乐意的。」 傅言卿:「……」 第14章 「咳……咳……」这一句话直接把傅言卿惊到了,一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忍不住捂嘴低咳。她与赵梓砚幼时相识,彼时自己这内里的芯子已经二十多岁,赵梓砚在她心里就是个小孩子,如今长大了,虽然对着这样的妖孽,她有些不适,可还是觉得她是个孩子。可这孩子说的话,实在不孩子,让她更是觉得怪异窘迫。 努力顺好气,傅言卿一张脸更是冷凝,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被养坏了,赵墨笺母女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赵梓砚见她呛着,忙倒了杯水,想要递给她,傅言卿却凝声道:「那殿下想怎么样?」 赵梓砚手一顿,眼里有些不解,亦有些苦涩,为什么终于回来了,方才也默认了,却突然不肯认她。 吸了口气,赵梓砚神色也淡了:「又能怎样,我已经做出如此牺牲,才救了你一命。让你这般出去送死,我倒是真的亏得紧。裕亲王府不简单,赵墨笺更不简单,你进来容易,可被发现了,再出去,绝对难以全身而退。」 傅言卿抿了抿嘴,这个她自然懂,可是赵梓砚这里也不安全,万一连累她,这绝对不是她想的。 「不牢殿下费心,我自有办法。」 赵梓砚沉默地看了她片刻,随后道:「我不是个大方的人,你欠了我的,自然得还。况且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就这般放了你,我不放心。」 「那你想怎样?」傅言卿眉头微蹙。 「暂且留在这里,明日我自个儿的府邸也该备好了,我需得过去看看。到时你扮作我的随从,随我出去。」 傅言卿有些踟蹰,赵梓砚虽然在裕亲王府无甚地位,却也很好的掩护对象,可是…… 「你若自己出去,一旦被发现,你的同伴怕也是难以袖手旁观,只要府内没动静,他们还能等,可一旦……」赵梓砚没说完,可傅言卿自然明白。 低眉思索片刻,傅言卿躬身对赵梓砚施了一礼,赵梓砚却立刻抬手拦住她:「我不喜欢这些虚礼,你记着欠了我多少便好。夜深了,我累了,先休息吧。」 赵梓砚揉了揉额角,脸上有些疲惫。 傅言卿见她脸色依旧苍白,思及之前她一身是伤,听之前的对话,应该是半夜才回来。而且方才那些人对此丝毫不惊讶,该是替赵墨笺办什么事去了。想到这里,心里又是怒又是疼,却又没立场再问,只好点头。 赵梓砚出了隔间,凝神听了听,外面依旧人来人往,看来没放弃搜查。起身将门锁死,随即抬手在门栓和窗户上比划了几下。转身回来,傅言卿才发现那是一根细若髮丝的银线,赵梓砚刻意拉在门上的。 做好这些的赵梓砚,随手将身上披着的外衫褪了下来,看着兀自端坐如天神的傅言卿。她此刻头髮还是湿漉漉的披着,发梢仍在滴水,只能算是清秀的脸上,那双眸子却淡雅漂亮。这般看似普通,却因着那身略显风清云淡的微冷气质,显得很是吸引人。 赵梓砚细细端详着,拿了方干毛巾,递给她:「京城夜里寒气重,你将头髮拭干,仔细明日头疼。」 傅言卿微愣,却还是接了过去,将湿润的长髮一点点擦干。 此时被赵梓砚刻意拨暗的烛火,微微摇曳着,带着地下的影子也在晃荡,傅言卿抬头,就看见赵梓砚斜倚在床头,目光怔忡地看着她。 「殿下不歇下么,很晚了。」 赵梓砚回过神,打了个秀气的呵欠,伸手指了指身下的美人榻:「嗯,该歇了,灭了灯,睡吧。」 傅言卿点了点头,抬手挥出一道劲风,微弱的烛火应声而灭,随即,她却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赵梓砚看着隐在黑暗中轮廓,无奈道:「上来,这里有你睡得位置。」 黑暗中傅言卿眉头轻拧,随即低声道:「殿下说笑了……」 「你觉得好笑?」赵梓砚声音略显低靡,带着丝嘲讽,让傅言卿心里微微有些沉闷。 一袭白色单衣的人从榻上起了身,凑近了傅言卿。夜色中,她的面貌并不清晰,可是那股带着沐浴后的皂角清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却无法被夜色遮掩。她靠的太近,甚至有温热的唿吸拂过脸庞,让傅言卿心里有些微微触动,这样的赵梓砚,当真是长大了。 第27页 只是感慨之余,眼前高了自己几分的人,让傅言卿此刻隐隐有些压迫,正想退开,倏然腰间一麻,身子顿时绵软无力,直接扑进了赵梓砚那带着水汽的清爽怀抱。 赵梓砚眸子里压着笑意,一手搂住傅言卿一手顺势滑至腿弯,将人稳稳兜在怀里,朝床榻走去。 傅言卿虽不肯认赵梓砚,可是对她却没有丝毫防备,以至于被她偷袭个正着,一时间羞恼交加,咬牙低喝道:「赵梓砚!」 赵梓砚身子一顿,片刻后低低笑了起来,嗓音柔和悦耳:「怎么不叫殿下了?不是不认得我么?」 傅言卿深吸一口气,无奈至极,只是心里的怒气却在她愉悦的笑声中,莫名湮灭大半。 将人轻柔放在床内侧,赵梓砚随着躺在一边。感觉到傅言卿的不自在,她微微笑了笑,低声道:「夜深了,休息吧,明日一早送你离开。」 言罢,她左手顺势一捞,那根银线轻巧绕上她的手腕,接着阖上眸子,安静地躺在傅言卿身边。夜色中,那精緻的轮廓落在一旁的傅言卿眼里,显得柔和乖巧。让欲要开口的她,默默吞下所有的声音,赵梓砚,累了。想到她这分外熟练的动作,怕是这样做很久了,身处狼窝,夜间怕也难得安眠。心里那股疼惜再也压不住,当年的那股悔意隐隐又浮现出来。 不到片刻后,耳边唿吸浅浅,显然她已经入了甜美的梦乡。见状,傅言卿心里忍不住一阵发软,这么多年没见,陌生感却也没能湮没她们相伴六年的感情。 只是……此次她来京城,可以说会直接同赵墨笺对上,虽然这几年调查中没查到多少赵梓砚的动静,可是她依然坚信,赵梓砚不会这么简单。但是,她委曲求全至此,必然是如今仍需忌惮她们母女,她只是为了西南王府,没必要牵扯到她,如果事情解决了,到时候,那件事再提不迟。而眼下,她最重要的事,便是尽快离开裕亲王府。 在这般纷呈思绪中,傅言卿竟是一同跟着坠入梦乡…… 翌日天刚放亮,傅言卿便醒了过来,身上的穴位早已解开,动动身子也不曾有血脉凝滞后的麻木酸痛,傅言卿有些复杂地看了眼安静躺在她身边的年轻女子,心里滋味难明。 正凝神看着睡着的人那精緻地不像话的脸,却听得一丝细微轻响,原本闭着眼的人勐然睁眼。墨色的眸子里那一瞬间的锐利冷凝,却在看到傅言卿时瞬间散去。随即她抬手将银线快速收好,右手将傅言卿压在床上,用锦被罩地严严实实。 不过一瞬间门被应声推开,暗栓也弹在一旁。 赵梓砚有些恹恹地坐起身,看着一身紫色锦衣的赵墨笺,脸色苍白地咳嗽了几声,轻声道:「七殿下。」 赵墨笺目光在半遮掩的床帷处顿了顿,随后缓缓看了看周围,最后方才不咸不淡地落在赵梓砚身上。 「昨夜回来的很晚?」 赵梓砚抿唇点了点头。 「原本以为你当真如母妃说的那般厉害,不过是拿份名册,却也能受伤。你不要告诉我,东西你没拿到?。」 赵梓砚未接话,她缓缓起身,帷帐落下间,径直去一旁柜中拿出一个布包,递给赵墨笺。 赵墨笺接过东西翻来看了几页,眼神微凝,嘴角勾了丝冷笑。缓步走到身子有些弯的赵梓砚面前:「九皇妹,今日似乎就可以入住新府邸了,想来很是开心吧。」 见赵梓砚低着头并未吭声,赵墨笺温声道:「皇姐先给你道喜了。不过……呵呵,切莫以为出了裕亲王府,你便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赵梓砚低声道:「梓砚不敢。」 「不敢便好,你的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晓得。」她神情似乎很愉悦,轻笑了几声:「若你能乖乖听话,每月便不会让你难熬。」 说罢,拿着名册转身离开,走到门口顿了顿:「昨夜的事你应该也知晓一二了,那个刺客拿的东西,对我而言至关重要,你让赤影卫给我好好在京城查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风声。」 「是。」 直到外面脚步声远去,赵梓砚方才缓步过去阖上门,回来时,傅言卿已然起了身。 看着神情复杂的傅言卿,赵梓砚颇为自嘲地笑了笑,去寻了一套衣衫递给傅言卿:「穿上这个吧,你的衣服不能再穿了。待会儿,我带你出去。」 傅言卿换好衣服,暗自感慨赵梓砚心细如尘。自己昨夜躲躲闪闪,顾及不上,都不知她何时将屋内她留下的痕迹,掩盖的一干二净。想到赵墨笺的话,眉头狠狠皱了起来,那人到底让赵梓砚干了多少危险的事情,什么叫每月便不会让她难熬? 绕出屏风,赵梓砚也收拾妥当了,她穿着一身水色锦衣,云纹压底,腰间两侧垂着一对流苏,衬得玉带轻束的腰肢更为纤细。头髮很是随意的用一根白玉簪束着,这般看起来,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不比赵墨笺,一看便是非富即贵。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衬着那柔和的五官,让人十分舒服。 昨夜匆忙,只是惊鸿一瞥,便让傅言卿惊艷莫名,如今看着六年未见的小孩长成如今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傅言卿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上一辈子的赵梓砚也是漂亮的很,却被厚重的阴郁掩盖,如今在她面前的这人,却是干净柔和得不像话。 赵梓砚见她有些出神地盯着自己,嘴角抿出一丝淡笑:「你暂且等待片刻,我出去一趟。你这一身是府内侍从的衣服,待会儿我便带你出去。」 第28页 傅言卿看到她眼里的笑意,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目光:「多谢九殿下出手相助。」 赵梓砚神色微凝,最终却只是嘆了口气,径直出了屋,让傅言卿嘴里忍不住想问的话,也悉数吞下。 盯着紧闭的房门,傅言卿凝了凝眉,等到她将京城里的形势摸清,她便能无所顾忌地扶持赵梓砚,无论她身后势力如何,绝不许再让她在赵墨笺面前如此折辱,她想护着的人不多,而赵梓砚,她却已然不能不管了。 第15章 赵梓砚走后,傅言卿便仔细打量着赵梓砚的房间。屋子并不算大,两个隔间,里屋除了一张檀木床,便只有张简单的书桌,并没有多少书,便是纸墨之类也是颇为陈旧,简陋得根本不似裕亲王府的院子。 正当她目光从摆放了许多瓶瓶罐罐的药柜上扫过时,一阵脚步声在屋外响起,与此同时,一道女声传了过来:「殿下,您找属下有何事?」 「我有个重要的东西需得带过去,她们来我不放心。」 傅言卿心头一跳,立刻翻身纵上房梁,嘎吱一声后,便看到赵梓砚带着一个身穿墨色短打的女子走了进来,看打扮,同她自己身上这一套一模一样。 女子跟在赵梓砚身后,有些惊讶道:「重要的东西?」 赵梓砚停住步子,目光微微上扬,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随后温声道:「嗯,十分重要,所以一点风声也不可走漏。」 「包括七殿下么?」女子眼神微闪,出口询问道。 赵梓砚手上动作一顿,转过身,看着黑衣女子:「不错,不但是她,也包括——你!」 话音刚落,她身形极为快速地朝那女子逼近,两人不过相差一步,那女子骇然伸手阻挡,然而比之赵梓砚鬼魅般的动作,她终究是慢了。她的手甫一碰到赵梓砚的衣衫,便听得咔擦一声轻响,人已软软到地,喉间只留下淡淡的指痕,喉骨已然捏碎。 赵梓砚低眸看了眼不可置信地睁着眼睛的女子,抬头道:「下来吧。」 傅言卿轻巧落地,赵梓砚也没去看她的表情,弯腰将女子身上的玄铁腰牌摘了下来,递给傅言卿。 「她方才走路模样你该看清了,你们身形差不多,只要待会儿不要出声,跟在我后面便好了。她身上的装饰皆有讲究,莫要漏了。整理好,我替你装扮一下。」 她声音有些低,比之先前快了几分,却少了许多感情,傅言卿却似乎明白了她为何如此。一句话没说,安静地将尸体身上的饰品取下。 她明白,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良善是最珍贵,却也是最可悲的东西。 赵梓砚起身不知从哪个暗格里拿出一个小木匣子,在女子脸上涂抹一阵,随后竟是递给傅言卿一张□□,等到鼓捣好后,傅言卿看了看铜镜里自己,忍不住有些惊嘆—这分明就是那女子的模样。这小傢伙,这么多年都学了些什么? 「这人的尸身如何处置?」 赵梓砚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嘴,掏出匕首在尸体上刺了几刀,从一个黑色小瓷瓶倒出半瓶透明液体,几乎立刻便看到尸体开始被腐蚀,不到一刻钟只剩下一摊血水。随即除了一股刺鼻的味道,连一丝痕迹也无。 傅言卿脸色一变,皱眉盯着赵梓砚。 见她如此,赵梓砚脸色隐隐有些苍白,却听得那人有些严厉道:「这种东西,你竟然这般随意带在身上!万一要是……」 赵梓砚眉眼一挑,眼里透着丝薄笑,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不碍事的,跟我走。」 言罢,她整了整衣衫,搬出屋里仅有一摞书,让傅言卿抱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赵梓砚住在裕亲王府北苑,两人穿过□□,沿着长廊朝正门走去。一路上几乎是五步便有一个守卫,另有几队看起来便是箇中高手的黑衣暗卫在各处搜寻,看来仍然没有丝毫松懈。 傅言卿面色如常,波澜不惊地跟在赵梓砚身后,刚走到正门,便遇到了一对青年男女。 正是昨夜前来赵梓砚房内搜查的紫菱,和裕亲王府内的护卫统领齐晟。 两人见到赵梓砚只是随意道了声:「九殿下。」随后目光在赵梓砚身后的傅言卿身上停了下来。 「玉娆,怎么跟着九殿下回来了,主子不是派你去神机营了么?」紫菱目光扫了扫,出口问道。 傅言卿脑子一瞬间转的飞快,虽然赵梓砚还没来得及同她说过这个玉娆,可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在别人眼里,赵梓砚很信任玉娆。 只是她不能开口,否则定然会暴露,于是她只是将目光落在赵梓砚身上,神色有些淡漠,似乎并不打算回话。 赵梓砚也没让她们多注意傅言卿,神色微冷:「我有事需要她回来帮我。况且,紫菱,有一点你似乎忘了,你只是一个下属。无论我如何不受重视,你都没资格在我面前放肆。她是我的下属,做什么无需向你报备。还有,昨夜之事,我不追究,并不代表我不能,你,懂么?」 她声音不高,却是再也没了昨日那种懦弱,这般冷凝地看着紫菱,竟然是让她生生有股面对赵墨笺时的感觉,甚至更有压力。 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赵梓砚,两人一时间愣在原地,赵梓砚淡淡瞥了两人一眼,径直出了裕亲王府。 等到两人回过神,赵梓砚已经带着傅言卿走远了。 第29页 紫菱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齐晟:「那是九殿下?」 齐晟眉头紧皱:「是。」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透着凉意,这人若真是这模样,那也太能忍了。只是经过这一遭,两人已经完全没将心思放在那个玉娆身上。 赵梓砚离开时并不只是带着傅言卿,随行的还有四个侍从,帮着运送一些用物,一行人乘着马车由长乐街向南而去。 行至半路,赵梓砚微微掀开车帘,低声道:「阿文,停下马车。」 被唤作阿文的青年男子,停下马恭声道:「殿下,可是有事?」 赵梓砚点了点头:「之前去碧玉阁让乐管事定制了一对玉珏,我想亲自去看看。你等先将这些送回府。」 严文拱了拱手:「是。只是,殿下一人,属下不放心,可要派人跟着?」 赵梓砚下了马车,目光随意在一群人中转了转:「就玉娆吧。」 「是。」赵梓砚歷来信任玉娆,她这般说,严文几人也不意外,赶着马车率先离开。 傅言卿立刻会意,安静地跟在赵梓砚身后,两人朝着碧玉阁走去。 两人不过拐过长街,便看到一座装饰十分典雅气派的阁楼,两层高的楼阁,雕栏画栋,金色匾额上的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正是京城最大的玲珑玉器铺子——碧玉阁。 不比其他玉器店,碧玉阁内布置十分简单,仅仅摆了一张梨花木桌案,几方木椅。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旁,一个一身火红衣裙的女子颇为慵懒地靠在一张太师椅上,眯着一双丹凤眼,颇为惬意地品着茗。那模样,妖娆中透着股淡漠,这两种气质虽然矛盾,可是在她身上却格外和谐。 听见动静,她随意掀了掀眼皮,眸子里却是闪过一丝光亮,随后满脸堆笑地站起身,摇曳生姿地晃到赵梓砚身前:「咦,这不是九殿下吗,怎么又得空光顾小店了?」 赵梓砚嘴角带了丝笑意:「你这若是小店,那京城内其他玉器阁岂不是不值一提。」 乐瑶看她这温和随意的模样,微微一愣,目光在傅言卿身上滑过,微不可闻地敛了敛眉。 赵梓砚自然察觉到她的变化,低声道:「乐瑶,可否借一步说话?」 乐瑶这下连笑意都挂不住了:「殿下有何事不能在这言明?」 赵梓砚伸手握住傅言卿的手,察觉到她的抗拒,手下用劲,却依旧轻笑道:「不必担心,她并不是玉娆,你听我的便是。」 乐瑶虽然心里惊疑不定,可是她却是了解赵梓砚,这个隐忍到可怕的人,自然不会就此轻易地暴露自己。思及至此,乐瑶朝后堂唤了声:「阿东,出来守着。」 「是,主子。」一个一身素衣方巾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朝乐瑶几人施了一礼,便径直站在柜前,连半句话也未多言。似乎,毫不诧异赵梓砚两人的到来。 傅言卿打量了几眼,心下明了,这家玉器阁绝不是等闲生意人家。 乐瑶走在前面,带着两人上了二楼,拐过长廊,进了一间厢房。这间屋子在二楼十分不打眼,推门进去后,却是一间三进的厅堂,门内两个墨衫男子安静站在两侧,若不知内里情况,入门便让人措手不及。 「好生守着。」朝那二人嘱咐一句,乐瑶便阖上第二道门,转身皱眉看着赵梓砚。 「我的九殿下,你可真是胡闹。你若不同我说明白这位是何人,今日进了这碧玉阁,她也就别想出去了。」 傅言卿听得眉头一挑,听这语气,这姑娘同赵梓砚关系该是十分亲厚了。只是当着她的面便这般直接,真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赵梓砚也有些失笑,附身在她耳边耳语一番。傅言卿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却见那唤作乐瑶的女子倏然一怔,旋即颇为直接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那眼神七分审视,三分戏嚯,看得傅言卿微微皱眉。 只是她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掩嘴笑得风情万种,一双狐狸般得眸子熠熠生辉:「既是如此,那自是无碍,我先去照顾我的客人去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还朝赵梓砚使了个眼色,箇中滋味二人皆是瞭然,随后才施施然离开,赵梓砚神色不变,白皙的耳朵却是微微泛红。 傅言卿见人走远了,忍不住悠悠道:「殿下的友人只是玉器店的掌事?」 赵梓砚一怔:「嗯?」这不是很明显么? 「屈才了,便是管着幕宾楼,也绰绰有余了。」 幕宾楼乃是京城第一大风月之所,在大夏可谓是人尽皆知,每年都有各地达官贵人前来,一领其中风采。 大夏虽然风气开明,又因男女皆能入仕,对女子的束缚不再苛刻,可是在某些方面却是难以免俗。其中最为分明的便是寻花问柳,也只有男子才能堂而皇之。不过亦有一些小倌馆,却也是少数了。因此,对女子而言,这也算不得好营生。 赵梓砚忍不住笑了出来:「若是被乐瑶听见了,她怕是要气坏了。乐瑶生得妩媚,又生性随意散漫,经常遇到些不三不四的人轻薄与她,因此格外不喜别人说她风尘。」 傅言卿低眸思索了下,方认真道:「是我得罪了。」她不过是故意埋汰,并不愿触人禁忌。 赵梓砚见她如此认真,眼里带了丝笑,却又想起一件事,伸手自怀里掏出一个紫金木盒,递给傅言卿:「你的东西。」 第30页 傅言卿看见盒子,神情并未有什么波动,接过盒子,小心放好。她这毫不惊讶的模样,让赵梓砚心里愉悦莫名。即使她不承认她的身份,可是很显然,傅言卿十分信任她。她冒着生命危险拿来的东西,放在自个儿这,竟然毫不担心。 「你此次来京城,就是为了这东西?」 「是。」对于这个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她顿了顿,认真道:「在下能够顺利出来,全靠殿下相助,只是眼下京城不太平,在下须得尽快离开。殿下相助,我感激不尽,日后殿下有需要,在下必然竭力相助。」 她心里担心无言几人按耐不住,最后打草惊蛇,她必须先去和他们汇合。 赵梓砚眼神微黯:「既然你说你不是我的故人,那可否告知你的名姓,不然谈何日后相助?」 傅言卿抿了抿嘴:「在下名叫苏瑾,殿下莫要记错了。」说罢,她看了看四周的布局,皱眉道:「殿下日后莫再随意带人来此,这世上,最难识的便是人心了。」 赵梓砚神色微凝,低低道:「我晓得。」 她微微嘆了口气,走到门口低沉道:「她盯我盯地紧,你暂且在这留一会儿,等我走了后,我会让乐瑶送你出去,不然怕是会起疑。你说欠我个大人情,那就别不声不响消失了,这里还算安全,若记得还人情了,来这里便是。」 看着赵梓砚略显单薄的身子快要消失在门口,傅言卿忍不住道:「你……你千万小心,那个女人不见了,她们定会怀疑你……」 赵梓砚停下步子,回头笑得清雅暖人,让傅言卿忍不住晃神。 「我曾经答应了一个人,要去寻她,她说得快些,不然太久了她就会忘了。我还得赴约,所以,我自然不会有事。」言罢,她定定看着傅言卿:「即是赴约,客人到了,主人也需得好好的,苏姑娘,你说呢?」 傅言卿看着她,心绪莫名,良久后,她嘴角缓缓绽出一个笑意,恍若暖阳拂面。 「自然如此。」 第16章 赵梓砚走下楼时,乐瑶正百无聊赖地晃着手中的白瓷盏,斜觑了她一眼,惊讶道:「这么快便下来了,这时候,不应该你浓我浓……」 「乐瑶!」赵梓砚立刻截住她的话头,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你莫要胡言乱语。」 「我的小殿下,你都已然十九了,其他几位可是都已然成了家,封了亲王了。你大皇兄他们,孩子都会满地跑了。你这些年一直同我说是为了你的小姐姐,如今人都来了,你这就把人丢我这了?」 赵梓砚脸色微红,确实很快淡定下来:「我都说了,她在我心里便如同姐姐一般,往日她与我有恩,待我又极好。她家里有难,只能落得隐姓埋名,终日提心弔胆的活着,我所做不过是想护住她,免她无忧。再说,我俩皆是女子,你又在这胡说什么?」 乐瑶毫不客气地白了回去:「女子又怎么了,这古往今来,阴阳倒乱,分桃断袖之事也不稀奇。我朝又不是没出现过这等事,你还会顾忌这些?而且,说到姐姐,我比殿下还长上三岁,殿下也说过,乐瑶之于殿下,如同姐姐,怎得不见殿下为我牵肠挂肚这么多年?」 赵梓砚没吭声,却是垂眸微微思索些什么,随后抬头道:「乐瑶,我晓得你在想什么,可我对她的感情应该并非如此。你们都不会明白,她对我意味着什么,就好比……好比一直在无尽的黑暗中活着,突然有一道光照了进来,一剎那,全都亮了。那种濒死之时冷到极致的痛苦,被一点点驱散的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以为慕姨走后,我便只能在那深宫中,一个人面对那群人,直到我死。可是,她却突然出现了。」 她那双墨色眸子此刻有些迷离,却是乐瑶从未见过的温暖和眷恋,纵然她从未经歷过,也从未见过那个人,也能从这笑意总是难及眼底的人眸子里,看出这个人对她的重要性。 乐瑶笑意淡了下来,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痛,她自然晓得赵梓砚所遭遇的一切,这个在旁人看来尊贵无比的身份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苦难。可是,这样一个被这世界无情对待的人,偏生一直固执守着心里的那仅存的温柔。 「殿下,你们六年未见了,人心是会变的,你已然是如履薄冰,万一她……你可知道……」 「乐瑶,我如今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去兑现我当初的一个誓言。而且,如果是她的话,我很乐意赌一把,我已然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况且,我也不想再忍下去了。」 听了她的话,乐瑶顿了片刻,随后却是笑的灿烂,旋即盈盈施了一礼:「殿下,我们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这人是带着他们一起从地狱走过来的,在他们心里,不仅是生死相依的伙伴,更是他们的誓死追随的主人。 「乐瑶,一定要替我护好她。如果可以,探探她如今在何处落脚。」 「嗯,我知道。只是殿下,我实在想不到,朝廷中有哪位落难大臣之女,能……」 赵梓砚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乐瑶,不要去猜她是谁,可以么?」 乐瑶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人,此刻略显淡漠的眉眼间,却是透着丝请求,让她只能点头答应,可是越是如此,她便越明白,殿下的路越发不好走了。 送赵梓砚离开后,乐瑶沉沉嘆了口气:「殿下,希望那女人,当真能不负你一片心。」 第31页 而独自就在厢房里的傅言卿,心里却一丝也不轻松,赵梓砚这番举动,几乎是将她的隐秘毫无顾忌地暴露给了她。还有那个玉娆,赵梓砚明里信任她,此次却是选择除掉她,那么这女人,很有可能是赵墨笺放在她身边很重要的一个眼线。眼下赵梓砚为了带她出去,杀了玉娆,赵墨笺必然会追究! 赵梓砚若隐忍不发,少不得受苦。若针锋相对,她这番密谋布置岂不是全都暴露了?越想越心焦,这人实在是傻地让她心疼,怎么这么精明的人,偏生…… 傅言卿深吸口气,想到方才那个红衣女子,抬脚朝外走去。恰在此时,乐瑶推门而入。 看到傅言卿的举动,轻笑道:「姑娘这是要做何?」 傅言卿微微施了一礼:「乐瑶姑娘,我有事想同你说。」 「何事?」见她神色认真,乐瑶也收了那副随意的模样。 「九殿下她……她对玉娆下手了,回去她该如何脱身?」 乐瑶神色微变:「玉娆死了?」 傅言卿见她这表情,皱眉点了点头。 「胡闹!玉娆是那女人派过来的,虽说是监视,可却也是一个掩护。如今这般轻率地将人杀了,那个女人要知道了,殿下……」说罢她神色焦躁,喃喃道:「这女人可比她是比她皇姐狠多了。」 「那女人?」傅言卿立时便知道她说的是萧贵妃,却是忍耐着,疑惑问道。 「就是七殿下的母妃,萧贵妃,这个女人坏透了。也不晓得受了什么刺激,心里烂透了,对殿下恨之入骨,简直是个疯子。」 「那也便是说,她回去会很危险?」 乐瑶眼里带着丝心疼,郁郁低道:「那女人,不会对她下死手。她所热衷的,不过是一点点折磨她,不然这么小的一个人,怎么能在那个地方活下来。」 说罢,她悄悄瞥了一眼傅言卿,那原本一直风轻云淡的模样此刻却是有些龟裂。身上气息低沉,脸色依旧未变,垂在一旁的手却握得死紧。 看来如果不是作假,殿下也不是一厢情愿。 「对了,乐瑶还不知如何称唿姑娘?」 「在下姓苏。」傅言卿回过神,淡声回道,旋即復又开口:「乐瑶姑娘,我能看得出你和九殿下亲厚,她此次救了我一命,我实在无法就此心安理得离开,可是在下实在无能。你们并非等闲之辈,可能想办法帮她。」傅言卿也不拐弯抹角,她方来京城,一切都未打点好,如今更是帮不到赵梓砚,这个乐瑶对赵梓砚的事了解的如此清楚,说不定有办法。 乐瑶摇了摇头,沉声道:「哪怕我们不是等闲之辈,这么多年,殿下受得苦,我们却从未替她挡下过,我们的存在,都是她这些年付出的代价换来的。」原本她方才提及赵梓砚处境是故意的,好让这苏姑娘知晓殿下的一片心,毕竟殿下选择除掉玉娆,必然有其他考量。只是谈到这些,她心里却是真的心疼,殿下太苦了。 「苏姑娘,殿下不是鲁莽之人,她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必然想好了后果。如今最重要的事,是让你安全出去。碧玉阁来往众人多,不着痕迹地送你出去,并非难事。你暂且放宽心,我让后厨备了些饭菜,用过后,我送你出京城,待风头过了,你再回来吧。」 看着她离去,傅言卿忍不住想起之前赵梓砚那清瘦挺秀的背影,耳边乐瑶的话仍旧在迴荡,让她忍不住按了按心口。 她以为重生回来,除了西南王府,再也没什么能触动她的心了。可是仿若命中注定的一般,她救了她,陪了她六年。即使又分开六年,当年在太液池边那带着哭腔的询问,一如,短短一日她的一举一动,刻在心里怎么也忘不掉。一旦触碰,总忍不住酸酸地痛。 乐瑶却是信守承诺,午时便借着碧玉阁运送玉器去随州城,将傅言卿扮作随从。碧玉阁在京城颇受高官皇族庇护,背后势力不小,守卫根本未严查,傅言卿也就顺利地出了京城。 之前同无言几人约定好在城郊相见,也不晓得他们此刻有没有擅自入城。 傅言卿一路快行,半路上却是微微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挑,勐然提气一路施展轻功,在丛林中穿行。 等到拐到与无言几人约定之处时,傅言卿才停了下来,这里是一处废弃的古庙,眼下安静地听不见一丝响动。傅言卿刚走进去,两男两女四道人影从房樑上落了下来。目光在傅言卿身上急急打量了一遍,旋即齐齐单膝跪下:「少主!」 傅言卿忙示意四人起来:「我无事,无言和傅扬呢?」 傅叶忙回道:「我们等了您一晚,实在放心不下,无言和傅扬进城去打探消息了。」 傅言卿眉头一蹙:「走了多久?」 「回少主,已经半个时辰了。」 「你们实在是……」知晓他们担心自己,傅言卿也不想责备他们,「赶紧去找他们,我们立刻离开京城,去之前的我们定好的地方汇合,过几日风声过去了,再做打算。」 「是!」 四人中,轻功最好的洛音立刻启程,几个翩跹便消失在林间。 其他三人,则跟着傅言卿,准备去之前定好的城郊小镇。傅里走了几步,突然顿住步子,眼里隐隐有些杀气,侧耳冷冷听着后边的不速之客的动静。 其他两人亦是察觉到不对,手也悄然搭上剑柄。傅言卿见了却是伸手按住常乐的手,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放心,不是敌人。」 第32页 说罢她转身踏了两步,对着那片密林,缓声道:「阁下请回吧,告诉乐瑶姑娘,在下目前不便透露行踪,但是她的恩情,我必不会忘,待到时机方便,我会亲自登门拜谢。」 言罢四人便信步离去,片刻后,两个黑衣人走出密林,相互对视一眼,便纵身隐去。 而裕亲王府内,赵墨笺脸色颇为阴沉,看着垂手站在身前的紫菱齐晟,冷笑道:「你们一群人守着王府,居然让她堂而皇之进了裕亲王府,还毫髮无损地逃了出去!」 「殿下息怒,属下知罪!」 赵墨笺深吸了口气,沉声道:「若非是我早有准备,此刻绝不轻饶你们。」 紫菱和齐晟齐齐松了口气:「多谢殿下!」 赵墨笺喝了口茶,狭长的秀眉微微上扬:「不过,这人如此轻车熟路寻到我的书房,直奔那东西,可不是很蹊跷么?」 「的确如此,而且,她……对王府内的机关暗器几乎是了如指掌,莫非是有内贼?」紫菱思及那夜那刺客的表现,踌躇道。 赵墨笺垂了垂眸子,哂笑道:「对了,你们之前说,九殿下今天有些怪异?」 「是,那模样,着实不像往日那般软糯可欺。殿下的意思,是九殿下指使……」 「不,那东西是我让她寻来的,若想要,她之前便可以拿走,何必要大费周章。况且,无论她是不是装的,可有一点不会改变,无论她如何蹦哒,终究逃不脱我的手心。」赵墨笺眼神微寒,带着丝自得和不屑。 「不过这件事的确很可疑,就连府内寻常守卫,都只晓得那处有机关,不知晓到底如何触发,那刺客却是……」赵墨笺声音渐低,似乎在思索,片刻后,开口道:「把府内所有知晓机关布图的护卫全部仔细盘查一遍,宁可错杀也绝不可放过一个!府里所有的布局全部换掉。至于九殿下那边,叮嘱暗卫,看紧了。」 「属下明白。」 待两人走后,赵墨笺缓步踱到了书桌前,看着昨晚赵梓砚拿回来的名册,伸手摩挲了几遍:「原本觉得这么多年,太过无趣,这下到是有意思了。赵梓砚,可别让我失望。」 第17章 距离傅言卿离开京城已然过去了五天,裕亲王府派人四处搜查也一无所获。赵墨笺虽恼怒,却也不敢大张旗鼓,毕竟丢的那份东西,牵扯甚广,更不能让景帝知晓。最后也只能叮嘱暗卫私下继续调查,起了一丝波澜的京城再次安静下来。 这日早朝,景帝精神有些萎靡,这一年他身子越发不好,又患上偏头疼的毛病,整个人也越发苍老了。不过四十多岁的人,已然见了白髮。颇为疲倦地扫视了底下一干大臣,有些意兴阑珊道:「众爱卿,可有要事启奏?」 侍郎张启山神色有些踟蹰,捧着玉笏欲言又止,眸光又朝站在右侧的赵墨笺瞥了暼。 赵墨笺看了眼景帝,微微使了个眼色,张启山这才咬牙站了出来:「回陛下,臣有事启奏!」 景帝揉了揉眉心,烦躁道:「何事?」 「陛下,臣接到边境密报,吐谷浑北境遭遇暴风雪,西部边境又风沙肆虐,致使吐谷浑大批牛羊死去。吐谷浑粮食紧缺,军民皆是食不果腹。可其可汗伏允狼子野心,频频派军队扰乱西北边境,进城抢夺粮食,掠杀我大夏子民,日前利州,秦州,泾州皆受其乱,请陛下定夺!」 景帝睁开眼,狠狠拍了下御案,勐然站起身:「简直岂有此理!」 底下群臣慌忙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景帝在殿上来回走了几步,挥了下袍袖:「别跟朕说这些,当初是谁跟朕信誓旦旦地说,吐谷浑受到重创,日后必会安分守己,不再侵扰我大夏边境!」 看着底下那些噤若寒蝉的文官武将,景帝更是怒火中烧:「如今不过五年!它便按耐不住了,你们告诉朕,该怎么做!别再说息怒,有罪,朕听够了!」 一通怒气攻心,说完这番话,景帝犹如脱力般坐在御椅上。一旁的廖全忙抚将过去,递给景帝一个金色小盒子,焦急道:「陛下当心,千万别伤了身子。」 景帝接过盒子里的丹药服了下去,吐了几口气,这才平復下来。底下皆是惶惶然看着上面那位暴怒的帝王。 赵梓砚一直安静地伏在右首后方,也只是在看到这一幕时微微抬了下眸子,随后规规矩矩地跪着。 正当满堂惶恐沉寂无声之时,赵墨笺起身走了几步,端然行礼,眸中急色溢于言表:「父皇,廖公公所言极。父皇之前风寒才愈,太医嘱咐要安心静养,不然怕是要头疼了。这事儿臣几人和诸位大人定会帮助父皇排忧解难。」 「七殿下所言甚是,臣等必然竭心尽力,替陛下排忧解难!」 景帝看着一脸担忧的赵墨笺,听着那些熨帖的话,心里好受了不少。虽说朝堂之上,他这七皇女未严守君臣之礼,却是另了一番恭孝孺慕之情,再加上服了金丹,脏腑内暖意融融,神清气爽,当下神色温和了不少。 「不知此事,墨笺可有想法?」 「启禀父皇,此次吐谷浑抢夺一事,虽然来的突然,却也并非无迹可寻。当年西南王大败吐谷浑,连破五城,逼得其可汗投降。父皇之所以答应他求和,不过是体恤我大夏连年征战,百姓民生疾苦,不忍两国无辜百姓遭殃。只是,这些年吐谷浑虽一直安分守己,上贡之物却不增反缩,只是周边各国纷扰不断,无暇顾及。此次,吐谷浑天灾不断,无力应付,只能以邻为壑,企图掠夺我大夏渡过难关。秦州,利州虽人口不多,地势偏远,可却是西境门户,绝不能有失。」 第33页 赵墨笺并未再说下去,只是看着景帝的反应。景帝低头沉思,他虽恼怒,可真的要动兵,却是顾虑甚多。之前西境战事几乎都是傅淮在应对,西部条件恶劣,大夏军队很难适应,也只有西南王府的军队才能应付自如。如今,傅淮交了帅印,整日在大理纵情酒色,不比当年,而且他也不敢再将帅印交给他了。可是朝堂之内,他却无可用之将。 这些年,国库亦是日渐空虚,一旦再次开战,怕是难以为继。 犹豫许久,景帝才沉声问道:「你说的不错,不知其他爱卿可有对策?」 御史大夫神情肃穆:「回陛下,七殿下所言不差,只是近年来大夏边境小战事不断,洪涝饥荒亦是不少,再加上近三年百姓粮食收成锐减。若是贸然出兵,国库怕是难以支撑,粮草不足,兵马难行。况且,除了吐谷浑,北方柔然,西南羌族,皆是对我大夏虎视眈眈。一旦动兵,势必需要调动边境守军,骤时,臣担心……」 「御史大人。」尚书令听闻此言,立刻开口反驳:「粮草之事,虽然紧迫,可我大夏地大物博,这点军饷,却也不至于拿不出来。战事紧张,稍微加收两层附税,待安定边境,再让百姓休养生息便是。可是我们一旦容忍,便是助长伏允野心,到时候更是让其他诸国认为我大夏可欺,所以臣请奏,命利州三洲刺史派兵出击,朝廷出兵吐谷浑!」 就在景帝皱眉思索时,底下以侍郎张启山为首的数位大臣齐声高唿:「臣等附议!」 赵墨笺亦是开口道:「儿臣府内这些年亦有些积攒,若是出兵,儿臣愿悉数给边关将士以做军饷!」 听了这话,底下跪着的群臣面面相觑,便是尚书令也皱了皱眉。可是他们主战,连七殿下都如此开口了,他们又如何能不做表示,只能陆续做出承诺。可是这口开了,给多少却是让他们犯愁。多了不但邀不了功,反而惹嫌疑,少了却又有不顾大局之嫌,惹陛下不悦。一番心思下来,有些人心里也隐隐有些埋怨。 景帝见状,也就开了口:「只是,各位爱卿认为,何人能担任西征统帅之职?」 话语一落,底下议论纷纷,往日都是傅淮统领,如今让他们选择带兵将领,顿时有些无措。 赵墨笺嘴角微微抿了丝笑意,看着略显嘈杂的大殿,眼里隐着淡淡微光。 「父皇,儿臣举荐刘将军。」二皇子赵清书沉声开口,一双星目看着有些头疼的景帝。 「陛下,刘将军虽骁勇善战,却不擅于带领骑兵,而且这些年一直守卫京都,不曾去过西境,怕是不妥。」 听了张启山的话。景帝原本松下来的眉头再次皱起,而底下已经分为两派,为到底派不派刘昊吵得不可开交。 「都给朕安静!」景帝沉沉吐了口气,眸光扫了扫,落在一直不曾说过一句话的赵梓砚。这个孩子,他这些年几乎没太深入了解过,可是眉眼间同她母妃却是越发像了。亦是这般波澜不惊,淡淡地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梓砚。」 赵梓砚似乎没料到他会关注她,愣了愣这才地低声道:「儿臣在。」 景帝听着她略显轻柔的嗓音,语调忍不住缓了下来:「朕赐你的府邸了,可曾搬过去了?」 「回禀父皇,三日前便搬过去了,儿臣很喜欢那里。」她整个人仿若一株修竹,纤细清雅,纵然一身紫金宫袍,额带轻抹,仍旧透着一股温润柔意,并不像他其他几个孩子,如此锋芒。 这么多年过去了,累及到赵梓砚身上的怒气不甘已然退了不少,此刻景帝忍不住有了丝怜意。看着赵梓砚,復问道:「你入朝已有半年,你同朕说说,你觉得哪位将军更合适?」 赵墨笺脸色微微一冷,眸子眯了眯,却是转眼间恢復原来的模样,眼神带着丝鼓励,偏头看着赵梓砚。 赵梓砚神色有些踌躇,蹙眉低思片刻,才开口道:「儿臣驽钝,不敢妄下评论。刘将军能征善战,计谋无双,昔年征战柔然高丽,亦是居功至伟。」 眼见景帝微微颔首,赵墨笺敛在袍袖下的素手缓缓握紧,正欲开口,赵梓砚却又道:「西境之地环境恶劣,却也难不倒刘将军,只是,刘家军肩负守卫皇城之使命,再由刘将军统帅西征,怕是于京城安危有碍。」 景帝眸子里闪过一丝赞赏,他这九女儿到是提醒了他,刘家已经掌握了京郊守卫大权,如果边境再让他统领,刘家势力怕是难以掌控。 「朕亦是担心,刘将军不在,朕心不安。那你说,何人尚可考虑?」 赵梓砚顿了顿,轻声道:「萧大将军日前换防回京,七皇姐曾告诉儿臣,萧大将军昔年曾跟随西南王戍守西境,对吐谷浑一族想来了解透彻。」 张启山等人眼中皆是一喜,这默默无闻的九殿下却是替他们说出了他们的目的,如此一来到是免了陛下猜疑,实在是妙哉! 景帝听了后,没有立刻回应,却也未驳斥,只是夸了赵梓砚几句,便宣布退朝,择日再议。可底下人心里头透亮,这人选,陛下已然定了。 不出所料,第二日早朝,景帝便宣萧贵妃的兄长,萧拓上殿,封为征西大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前往河州。 下了朝,赵墨笺心情很不错,同朝中大臣边走边聊,对于二皇子赵清书的挑衅也都温笑了之。在殿外见到萧贵妃身边的太监李申,便随之去了琼华宫。 第34页 萧淑仪看到女儿神采飞扬地走进内殿,眼角带了丝笑意:「笺儿如此开心,可是事情成了?」 赵墨笺进来行了一礼:「母妃。」一旁的丫鬟内侍奉了茶,便自觉退下。 「父皇已经在殿前封舅舅为征西大将军了,三天后率兵前往河州。」 萧淑仪点了点头:「只是,其他两份东西,你可拿到手了?」 赵墨笺眉头微扬:「父皇手里那份,我已然让廖公公偷偷拓下副本,明日便可得手。至于另一份,我早便查到了身在何处,落影山庄虽厉害,可是江湖草莽,再如何,也不敢与朝廷作对,我已经悄悄派人前往宋州了。」 「如此便好,此次你舅舅可是为了你担了很大风险,你可千万要谨慎。」 「母妃放心,即使所谓的永帝宝藏不存在,舅舅此次也能藉机掌握北境兵权,至少日后,亦能扼住一道命脉。」 萧淑仪虽有些不安,却也知道女儿所言非虚。提及兄长之事,她便开口问道:「话虽如此,也要谨慎,你父皇对谁都不可能完全信任。不选刘昊,更多是不放心。你这步棋,也得小心,你父皇还是天子呢。对了,昨日你说,举荐你舅舅的,是赵梓砚?」 「是。」 萧淑仪冷笑一声:「到不知是她真聪明,还是在那耍聪明。对了,我在她身边安插的眼线,这几日该来见我了,怎么不见人影?」 「母妃说的是玉娆?」 「嗯,你总是不在意她那些小动作,我不放心,便派了玉娆。」 赵墨笺神色不变,心里却有些小龃龉,她已然二十了,母妃仍旧不肯放手让她做。 「玉娆五日前随着赵梓砚去了她的府邸,只是这五日一直未见人影。」 「她之前说,有要事要亲自向我禀报,怎会莫名其妙消失。」 萧淑仪神色狐疑,随即越发阴沉:「看来,这奴才未好好训诫,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月半快到了吧,让我们的九殿下,好好尝尝健忘的滋味吧。」 赵墨笺挑了挑眉,神色显得不置可否。她越发觉得她这个九皇妹有意思了,可惜母妃这一招实在是狠,再多的挣扎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 第18章 坐在书房的赵梓砚看着手里的一封展开的信笺,神色略显淡漠。随后却是将信握在手里,微微运劲,再松开时只剩一手碎屑。 提笔重新写了封信,将信小心装好,印上火漆封好后,她轻轻击了三次掌。转眼间一个犹如鬼魅般的黑影落在她身前,一言不发,朝赵梓砚单膝了下来。 赵梓砚将信递给他,缓缓开了口:「你是江湖中人,江湖之事,你懂的比我多。这件事交给你们,最是适合不过。盯住落影山庄,如果看到可疑之人进出,立刻告知我,具体事宜按信里办便是。」 黑影恭敬接过,施了一礼,开窗悄然离去。这人在她十六岁那年突然前来找她,说是奉人之令,日后尊她为主。起先赵梓砚自然不敢轻易相信,可是这般不冷不淡,这些人却几次在她替赵墨笺办事时出手助她,让她颇为头疼。 几次接触后,发现摆脱不了,赵梓砚便顺水推舟。后来竟然发现,这些人居然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鬼楼中人。鬼楼在江湖中,当真是名不虚传,不但来无影去无踪,如同鬼魅,行事亦是如同厉鬼,被他们盯上,当真是进了阎罗殿,不死不休。若不是鬼楼一向低调,甚少插手江湖事,怕是惹得人心惶惶。 赵梓砚明白,鬼楼中人定不会无缘无故找上她,可是无论如何询问,他们都是三缄其口。但是,这种打死不肯多说几个字的死板性格,却让赵梓砚终究放下了心,至少,这些人基本不会与朝廷打交道,而且她正是用人之时,这样的力量与她而言,绝对利大于弊。至于她为何会成为这个例外,至今她也摸到一丝踪迹。 想着得到的方才消息,她忍不住想起那个人。这么多天了,丝毫没有她的消息。那晚她拿到的东西,十之*是假的,也不知道她晓不晓得。 正当她兀自出神时,门外传来守卫的声音:「见过七殿下!」 赵梓砚眸光一凝,起身时赵墨笺便推门走了进来,目光沉沉德看着她,神色明显不愉。 两个护卫见了赵梓砚,忙低声道:「殿下。」脸上表情有些忐忑。 赵梓砚轻声道:「都下去吧,没我的吩咐都别过来打扰。」 「是!」两人有些受不住两人的气压,如释重负般退下。 「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赵墨笺冷哼一声,一张明艷的脸亦是乌云密布:「所为何事,你不清楚么?怎么,如今当真翅膀硬了,不摆出之前唯唯诺诺的模样了?」 「梓砚不敢。」 「不敢?我问你,之前李御史一家是不是你私自放走的!还有玉娆,那日跟你离开去碧玉阁,便再也没了踪迹,别跟我说回了神机营!」 赵梓砚垂下双眸:「李家有人逃脱实属意外,至于玉娆,她……她不该骗我。」 「骗你,哈哈……赵梓砚,你可是忘了,你在我眼里,和她一样,都是我的奴才。」赵墨笺笑的张扬而不屑,随即嘴角挑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她缓步踱着,纤长的手指间,一个紫色小瓶被她随意把玩。她抬起手,瓷瓶在她手指间翻飞,她脸上带着笑意,语气戏嚯:「若我没记错日子,今日是月半了。不知道皇妹你,身子可利落?」 第35页 赵梓砚微微抬起头,目光在赵墨笺脸上滑过,随意看了眼那小瓶,墨色的眸中不悲不喜,仿佛丝毫不在乎赵墨笺的话。 看惯了她伪装的顺从软弱,如今看到她这副冷静自持的模样,赵墨笺不由怒从引起。眼里寒意浮现,嘴角却挑的越高:「是了,皇妹身子看起来好的很,这个怕也不需要了。」 说罢,她手指轻弹,震开瓶塞,右手缓缓倾倒而下,一股乳白色的液体随意流了下来。 赵梓砚看着小瓶在赵墨笺的笑意中完全倒空,平静的脸上终究浮现出一丝情绪。赵墨笺笑着将空瓶掷在地上,转身大步离开。 赵梓砚低着头,长长的墨发顺着鬓角垂下,掩了她半张脸庞。直到夜色将近。她微微蜷起身子,白皙的手指按在心口,随后缓缓收紧,手背上浮现出条条青筋。 到最后,她整个人半跪在地上,左手搭在红木椅上,在上面留下深深的指痕。那略显单薄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压抑不住的痛苦之声,从紧闭的牙关溢出。在这空荡荡的房间内,显得苦楚而悲凉。 在京城远郊元集镇待了数天,傅言卿心中有些不安,日子一天天过了,如今她们安然无恙,可是她却总担心赵梓砚。那个有些固执的小傢伙,自小就是那般,看似对赵墨笺母女二人低眉俯首,任凭差遣,骨子里却是倔得很。有些事情,她宁愿挨罚,也要去做,就好比这次…… 看着窗外和煦微光,傅言卿推门走出院子,提声道:「傅扬!」 「主子,唤属下何事」?傅扬忙迎过来,恭声回道。 「我们已经待了好几日了,你去京城看看情况如何了。这次我们失策了,须得改变计划,必须先在京城战稳脚,越快越好。」 「是,属下明白。」 「对了。」见傅扬转身就准备走,傅言卿忙叫住他,看着他有些疑惑的模样,脸色越发冷清道:「记得打听下朝中几位皇子皇女的情况,尤其是裕亲王,还有……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九皇女。」 傅扬看着似乎有些奇怪的傅言卿,有些不解,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主子古井无波,淡然沉静的模样。可是方才说话,虽然依旧冷清,可是总觉得有些不自然。 只是跟着傅言卿这么多年,他很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是应了声,快速离开。 到了傍晚,傅淮便赶了回来。傅言卿正拿着一卷书,看的入神,见他进来,立刻放下书:「怎样,情况如何?」 听得她语气里有丝急切,傅扬也不耽搁:「主子,京城很平静,裕亲王府似乎已经放弃了搜寻。我遇到了薛大统领,和他见了面,他说最近皇帝派七殿下去筹集军饷去了,想来无暇□□。」 「那其他人呢?」 傅扬微愣,接着道:「四皇子最近和七皇女有些针锋相对,之前因为当殿发生争执,被关了禁闭。其他几位却是没多大动静,至于那个存在感有些弱的九殿下,说是病了,这两日并未上朝。」 「病了?」傅言卿脸色微变,语调也有些奇怪。 「是,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对?」 「无事。」傅言卿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转身道:「傅扬,你们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便进京。」 「主子,我们要去找李大人?」傅扬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虽说,李大人同王爷有过过命之交,可是当今陛下对王爷猜忌颇深,李大人又是朝廷重臣,这些年也止于书信往来,万一他……」 傅言卿微微笑了笑:「不错,往日只会蛮干的傅小将,如今也能思虑周全了。」 傅扬脸皮一红:「主子莫要调侃属下了。」 「你说的对,不过我相信父王,他之前同我提到李大人,便猜到我会求助与他。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父王不会这般轻率的。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薛统领我们完全可以信得过,也许可以先让他试探一下,我们再做决断。」 「主子高明!」 第二日一早,傅言卿便同傅扬,落音二人扮作主僕三人,乘辆马车进了京城。 长央大街依旧繁华热闹,商贩店铺都忙的热火朝天,略显喧闹的京城,人来人往,彰显着它难以比拟的兴盛。 上次来,显得有些匆忙,傅言卿坐在马车上,挑起窗帘,静静看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明媚的阳光打下一路阴影,哒哒的马蹄声在青石板上盘绕,兀自朝着薛府而去。 马车停在一座宅子前,宅邸有些陈旧,两旁的石狮子也有些剥脱,却是难掩其中威风。傅言卿理了下衣衫,上去对两个冷面守卫微微施了一礼:「两位大哥,烦请通报下薛统领,苏瑾应约前来会见。」 那名兵丁微微扫了她三人一眼,为首的女子一身青色衣裙,未施粉黛的面容算不得惊艷,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一双琉璃般的眸子蕴着丝笑意,微微看着他们。身后一男一女站在身后,静默守候,显然不是普通百姓。 那眼神示意了另一人,那人随即进了府内。片刻后,一位一身暗黑色武服的威武男子大步走了出来,蓄了一撇鬍子,刚毅的脸上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见了傅言卿,他急切的打量了一番,愣了片刻后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小瑾儿,这么多年未见,便从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了。」 「薛叔叔,您还是老样子,依旧是威风不减。」 第36页 「哈哈,老咯,哪里比的当年。来来,快进来。」他带着傅言卿进府,随即大声道:「老常,我侄女来了,赶紧吩咐厨房做桌好菜,把我那坛陈年竹叶青开了!」 老常脸上笑眯眯地,小跑着去了。 傅言卿笑意浅浅:「自幼便记得薛叔叔爱酒,这次我特地从家里带了那边酿的雕梅酒,抽空,我让阿杨带给您。」 薛恆听了眼睛都亮了:「小瑾儿,还是你懂我。」 等到后厨备好酒菜,薛恆摒退下人,收了之前随性粗犷的模样,认真道:「小瑾儿,可是准备动手了?」 傅言卿点了点头:「薛叔叔,当今陛下疑心重,父王即使避退至此,这些年,同西南王府私家好的官员大大小小皆被不同程度罢黜。大理州的眼线暗卫,亦是不胜枚举。西境北境迟早会动干戈,骤时,父王还能不能避,我也不知道。」 说罢她微微嘆了口气:「而且,说句大不敬之话,当今陛下身子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她记得上一世,景帝在明年春便驾崩了。 「何出此言!」薛恆吃惊地瞪大眼。 「据说陛下这些年沉迷于炼制金丹?」 「不错,据说是七殿下为了医治陛下痼疾,四处寻药,这才请到了仙人。」薛恆皱眉,随即讶然道:「你是说,金丹有问题?」 「生老病死,无人能出其左右。古往今来,帝王侯爵,寄希望于丹药的,可曾有人真正长命百岁过。那种东西,不过是攫取人仅剩的精气,久而服之,无异于饮鸩止渴。」 薛恆点了点头,他虽是粗人,可是有些事情他还是看的清的,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傅言卿:「你和你父王的性子,我是很清楚的,不会觊觎那个位置,那如何能规避西南王府之祸?」 傅言卿秀眉微拧:「帝王之心,最是难测。一旦疑心定下,无论你是退是进,在他眼里都是别有用心。父王虽有心卸甲,可是西南王府不灭,西南王威信便在。西境三十万大军,跟随父王南征北战二十余载,这样的影响力,非死无以为解。」 「那小瑾儿是……准备扶持新帝?」 傅言卿微微点了点头。 第19章 傅言卿微微点了点头,薛恆却是皱眉道:「可是,我观朝中各位皇子皇女,大皇子虽忠厚仁慈,可是这些年因着沈贵妃一事,日益消沉,怕是难。二皇子和四皇子二人亲厚,可是四皇子乖张,二皇子心机太深,他若为帝,西南王处境未必会好。到是七皇女,这么多年,为人处世,温和有礼,谋略胸怀亦是可圈可点,倒是个好人选。不过……小瑾儿你方才提及金丹,意思是?」 「薛叔叔,您可还记得七殿下的母妃是谁?」 薛恆有些奇怪,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乃是前御史大夫萧炳胜的二女儿。」 「萧炳胜的夫人是当时陛下太傅的亲孙女,为人善妒,而萧淑仪是萧大人私自纳妾所生。你说,当初选秀,萧炳胜的嫡长女却因故没能入宫,反而是这个庶女去了?」 薛恆摇了摇头:「这我到是没想过。」 「萧淑仪当上了贵妃,宠冠三宫,便是当年的皇后殿下都难以企及。这样一个身份的女人,能做到这个地步,而且她的兄长在她入宫后也是平步青云,你觉得她教出来的孩子,会是个甘于人下的么?」她当年便是被这人骗得透彻!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信誓旦旦要帮她西南王府摆脱困境,许诺永不对西南王府刀剑相向的人,却是比当初的陛下更狠绝无情。 薛恆看着神色有些低沉的傅言卿,踌躇道:「小瑾儿,你似乎对七殿下有敌意?」 「也许吧,当年在宫里,我和她也算相处了几年,对她的为人还是很了解的。」 薛恆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那时候她还分明是个毛丫头,还能看出别人为人?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厉害的很,他可是比不了。 「那,这都不成,该如何是好?」 傅言卿晃了晃杯子,抿了口酒:「薛叔叔,你莫不是忘了,还有一位呢。」 薛恆瞪大眼,半晌才道:「这……那人可是比大皇子更棘手啊?」 「薛叔叔,相信我,无论是对大夏还是对西南王府,她都是个好人选。只是,她与旁人不同,若她不愿,我不想逼她。」 薛恆看着她,微微有些诧异。 两人续完旧,傅言卿便暂且在薛府住下。到了晚上,傅言卿在卧房徘徊了几圈,脑海里忍不住回想着傅扬的话。称病未上朝?定是被赵墨笺她们罚了。思及当时乐瑶语气沉重的提起萧贵妃时,心里更是拧着一般难受。思绪一经打开,就如同石落湖面,再也无法平静。 她吸了口气,推门走了出去,看到正端着茶水过来的落音,轻声道:「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们不必担心,我很快便回来。」 落音一愣,对着快步离开的傅言卿急急叫道:「主子去哪,可要落音跟着?」 「不必。」简短两字吐出,傅言卿御起轻功,转眼间便没了踪迹。急得落音跺了跺脚,主子这怎么也变得任性了? 话说傅言卿出了薛府,趁着夜色在城中穿行。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城中亦是有巡查守卫,傅言卿站在屋嵴上极目远眺,看着连绵的楼阁这才思及自己根本不知晓赵梓砚的府邸在何处。揉了揉额头,不由懊恼自己竟然会犯这种错误。 第37页 目光落在远处一座阁楼时,她轻轻挑眉,提气朝那边掠去,那人定知晓赵梓砚住在何处。 赵梓砚睡得迷迷煳煳,身子仿若放在火上烤一般,四肢百骸细细密密的疼意,一*朝她袭来,汇聚在心口,仿若有人拧着她的心脏,狠狠拉扯。 勉强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屋内的烛火被人点燃了,略显昏暗的火苗摇曳着,映在赵梓砚被苍白的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孱弱。按着额头上的湿毛巾,赵梓砚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他们也没听她的话,私自进来了。 这种狼狈的模样,她歷来是不愿让人见的,而且倘若发作,大抵是犹如恶鬼般让人觉得可怖。低热一直连绵不去,口中渴的厉害,她晃了晃脑袋,勉力起身,想倒杯水喝。 缓缓起身,有些费劲地走到桌前,她伸手提起茶壶,可是手却颤地厉害,倾泻而下的茶水未倒入杯中,却是摇摇晃晃撒了一桌子。最后她哆嗦了一下,竟是无力握住茶壶,磕在桌沿掉了下去! 正在此时一声细响传来,一道纤细的影子推窗翻了进来,带着股急切,直接掠到了赵梓砚身边,一手扶住她纤细的腰身,一手快速捞过失手坠落的茶壶。 原本眸子紧缩的赵梓砚却在来者近身那一刻,瞬间舒缓下来。听得外面有动静,她低声道:「我没事,都退下吧。」 听到她的话,闪到门口的影子一顿,犹豫片刻后,便隐匿不见。 低下头,烛火中那双墨色眸中此刻敛着欢喜,定定看着眼前眉头紧蹙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弧。 「苏姑娘深夜造访,偷偷熘进我房内,却是准备作何?」嗓音低柔愉悦,带着丝调侃,可是傅言卿却是听出她说话中透着的虚弱。一双黛眉轻拧,脸色微沉,低声问她:「怎么这般严重,哪里伤了?」 语气透着些许淡漠,赵梓砚却能感觉到她的担忧。捂嘴轻轻咳嗽了几声,笑着摇了摇头:「就是夜间贪凉,有些发热罢了,哪里受伤了。」 傅言卿仔细盯着她,心里却是半点不信。便是当年那么小,赵梓砚受了那般严重的伤,都不曾像今夜这般,连杯水都没法倒。方才她原本静静蛰伏在屋外,准备等暗中的守卫松懈了,才进来看她。可是眼看着她那般模样,心脏仿佛被戳了一下,疼得她再按耐不住,这才这么鲁莽地翻了进来。 「让我看看。」傅言卿也不再多问,直接伸手想察看。之前那些年,每次赵梓砚熘来看她,她都会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此刻她却仍是习惯性去看看。 赵梓砚伸手握住她的手,傅言卿在外面待了许久,夜风寒凉,此刻有些发热的赵梓砚握着她,仿佛握了块软玉,细腻微凉。 这一下让赵梓砚顿了顿,随即松开她的手,歪头笑道:「方才问苏姑娘深夜来作何,现在晓得了,竟是想给我宽衣。」 傅言卿淡淡道:「殿下说笑了。」她缩回手,目光晃了晃,最后端起盛了半杯水的杯子,将水添满。 赵梓砚看到她灯光下有些微红的耳朵,笑意越发大,想伸手去接杯子,却被傅言卿绕过。 「我餵你。」 见赵梓砚有些呆,傅言卿抿了抿嘴道:「你手抖的厉害。」即使在和她谈笑间,也抑制不住那轻微的战慄,傅言卿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可是她知道,赵梓砚很难受。 俯下身,傅言卿将杯子送到她唇边,慢慢餵她喝下。看着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赵梓砚,埋头只顾喝水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淡笑。这小傢伙还是知道害羞的,偏生装什么厚脸皮。 「还要么?」低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鼻端萦绕着的,是一股淡淡的香味,赵梓砚莫名觉得脸热,忙摇了摇头。 傅言卿将一片狼藉的桌子收拾好,这才坐在一旁,认真道:「殿下为了救我……」 「还要这般疏远么?」赵梓砚开口打断她的话,有些难受地看着她。 「殿……下,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世上了。」傅言卿低头沉默片刻,方幽幽道。 赵梓砚眸光闪动,凝声道:「只是暂时,我不会让她一直这般的。」 傅言卿诧异地抬头看她,赵梓砚沉沉开口:「我晓得,你担心西南王府,此次入京,你定是为了替西南王府谋求生路。父皇已然不可能信任你们,你和王爷亦不可能谋反,那便只能从下任新帝入手。思来想去,二皇兄,七皇姐最易扶持,可是他们有野心,也有家族势力,西南王府只可能是拉拢的对像,不可能是心腹。六皇姐性子软弱,不适合做君王,只有大皇兄,虽然颓废,可是却是最能体会被猜忌的痛,加上沈贵妃被赐死,他,很合适。」 她说了太多,似乎有些累,闭上眼微微歇了下,方继续道:「我一直记得那段日子,虽然很苦,可是却有盼头。熬过了最难受的日子,我便可以回去寻你,不用一个人回去默默忍着。言卿,我曾发过誓,我会帮你,不让你一直违心应付她们。只是我太弱,你自个儿离了牢笼。如今,你想得到一份安稳,我也愿意帮你。你若信我,便不要如此疏离我,我们还同以前一样,好不好?」 她声音很轻,到了最后带上了丝请求,墨色的眸子中映着晃动的烛火,仿若夜空中燃起的一簇火光。 傅言卿看着她的眼睛,感觉仿佛会被烫伤一般。许久喉咙动了动,眸中酸意被她压下,缓声道:「可是我唯一想选的人,只有你罢了。」 第38页 第20章 赵梓砚睁着眸子,显然有些意外。傅言卿苦笑一声:「可是见了你……我却有些动摇了。」 「我……让你失望了?」赵梓砚有些低落道。 傅言卿摇了摇头:「不,安儿,你……你不喜欢那个地方,那个位置,你也不会喜欢,是我太自私了。」 这一声安儿让赵梓砚眸子一亮,掩不住欢喜地道:「你肯认我了!」 傅言卿看她开心的样子,同之前那个模样完全不同,心里忍不住发软,略微无奈道:「你都认定了,我认不认,又有何用?」 赵梓砚低声笑了出来,随后却是捂着心口勐咳了起来。 傅言卿脸色微变,忙起身给她顺背,刚一触到她的衣衫,心里顿时一紧,这人身上的衣服早被汗濡湿了! 「你到底哪儿不舒服,怎的出了这么多冷汗?」此时她话语中的急切已掩不住了。 赵梓砚神色倦倦的,摆了摆手:「只是病了,许久未曾病得如此厉害,身上一时冷一时热,虚的紧。」 傅言卿忙扶着她去床上躺下:「是我不好,明知你病了,还跟你说这么多。」说罢又去桌上倒了水,扶着赵梓砚让她喝下。 「我没事,之前吃过药了,睡一觉便好了。」 傅言卿皱眉道:「屋外可是你的人?」 赵梓砚点了点头,眼看傅言卿要起身,她伸手拽住了她。她实在有些熬不住了,有些迷濛地低声呢喃道:「你不必顾虑我会不喜欢那个位置,如果大皇兄不成,我定会争那个位置。与我而言,再也没什么比无法护住身边之人,更难忍的了。」哪怕眼下这蚀骨锥心的痛,也总有结束的时候,可是失去,却是绵绵无尽头。母妃,慕姨,傅言卿,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她的世界。这次,绝对不可以。 傅言卿听罢有些沉默,片刻后她才站起来,打开门轻轻敲了几下。 一个黑子女子悄然掠了过来。 「你家殿下发热了,打盆热水来。」 女子点点头,转身隐去。 等傅言卿拿了热水走进卧房,赵梓砚已然拧着眉睡着了,额际的髮丝被打湿,凌乱的贴在脸上,显得孱弱而惹人怜。 傅言卿低低唤了她几句,见她没反应,嘆了口气。只是方才赵梓砚出了一身汗,身上的单衣都湿透了,这般睡着岂能舒服。可是看着她难受的模样,也不忍把她叫醒。 拧了帕子替她将额头上的汗擦干净,低头犹豫了片刻,想着之前想察看她身上的伤被她阻止,她正了正神色,手指探向赵梓砚中衣系带。 没了系带的束缚,软薄的中衣再也掩不住藏在底下的年轻身体。纤细平坦的腰肢盈盈露出一片,白皙精緻的锁骨,若影若现的美好弧度,让之前有幸近距离窥得全貌的傅言卿不自在地别过头,沉静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红。 微微垂下眼睑,傅言卿拿起毛巾赶紧替她擦净身子,指尖偶尔触碰到温热细腻的肌肤,晕开一层薄汗,仿若触碰到上好的琼脂,让傅言卿这么多年,头一次感觉到什么叫窘迫。 拿着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替她穿好,赵梓砚睡得沉,这般折腾也只是靠着傅言卿一动不动,到让傅言卿松了口气。只是换好衣服后,她心里却是越发疑惑,赵梓砚的确没受伤,除了上次未痊癒的剑伤,便是青紫也没有。可是她也不信赵梓砚所说的生病,眸子轻拧,目光落在赵梓砚一直捂在心口的手上,方才替她换衣服,她也是这般拧着心口衣衫,是那里疼得厉害?赵墨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可是赵梓砚明显不愿同她说,傅言卿心里忧心,却也无可奈何。看着她依旧哆嗦,只好替她揉捏全身筋骨,再小心渡了些内力,让她舒服些。守了赵梓砚半夜,怕落音她们担心,傅言卿只能离开,看到房里放着的香炉,点了安神香,这才悄悄离开。 回到薛府已然亥时,落音几人都没睡,看到傅言卿顿时松了口气,急急道:「主子,你没事吧?」 「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只是去见了位故人,这么晚了,赶紧去休息。」 「以后让人跟着。」无言在一旁留下一句话,便退下。 「虽说主子不对,无言大人也太冷了些。」落音皱了皱鼻子,不不满道。 「他的性子你才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快去睡。」傅言卿微微笑了笑。 「是。」 傅言卿坐在屋内,想到赵梓砚,又想到这次拿到的东西并非真正的羊皮卷,揉了揉额角。景帝撑不了多久,若是不尽快行动,以萧家的势力,帝位极有可能落入赵墨笺之手。 只是,思及景帝的性子,傅言卿却是眯了眯眼,他所疑心的可不仅仅是西南王府,如果萧家暗地里的势力暴露出来,景帝即使有心传位于赵墨笺,也须得先削弱萧家。外戚干政,祸及皇权,可不是个例。 也许,先得让他们自己生嫌隙,看着手里得半块残卷,傅言卿微微笑了笑,看来赵墨笺是打算私自吃下永帝宝藏了,如此甚好。 一夜思虑,傅言卿心里大致有了计划,第二日起来,薛恆便兴沖沖赶到了别院。 「小瑾儿!」 傅言卿微微行礼,有些好笑道:「薛叔叔,为何这般开心,莫不是有喜事?」 薛恆瞪了瞪眼:「我哪里有什么喜事,又在打趣你薛叔叔!」 第39页 傅言卿低头抿嘴轻笑,又听着薛恆道:「唉,昨日不是同你说了,我府上都是一群糙老爷们,让你住在这怕委屈你,而且以后行事也不甚方便。这不,让我那侄子去打听京城有没有好的宅子,还真让那小子寻到了一处绝佳之处。」 「麻烦薛叔叔了,不知道在何处?」 薛恆摆了摆手:「不麻烦,就在京城南面大街上,位置到是很不错,原本是一位姓宣的富商的府邸,正好,他有急事要离京,便卖了。朝廷内许多王公大臣也在周边,观察一些东西,倒是方便。」 傅言卿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南面?赵梓砚似乎在住在那边。 薛恆看似是个粗人,实则心思缜密,这般宅邸,怕也是他细心嘱咐的。 薛恆说完顿了顿,低声道:「还有一点,你肯定满意!」 傅言卿见他卖关子,挑了挑眉:「哦,还有什么?」 「你不是说,你很看好那位殿下吗?之前,她方被今上赐了府邸,便在那府邸隔壁!」 傅言卿一愣,这么巧? 薛恆见她那副模样,咧嘴笑道:「日后,你们要是有个什么,便可以夜里见面,神不知鬼不觉,岂不妙哉。」 傅言卿微微抽了抽嘴角,的确很妙,她昨日可是刚偷偷去了一趟,不过总觉得薛恆说的很微妙,什么叫她们要是有个什么? 「不知何时可以入住?」 「他们离开匆忙,且又路途遥远,家具等物件皆齐全,其他你还需要的,我让那小子替你置办便是。如果你愿意,今日便能搬过去。」 「嗯,也好,不然在这怕是让有心人留意,日后生是非。对了,薛叔叔,昨日之事,还要麻烦您了。」 薛恆摇了摇头:「跟叔叔客气什么,明日便是沐休,我恰好要同中书大人商谈事务,倒时试探一二。只是,小瑾儿,往后便用这面目示人么?」 薛恆有些心疼,这孩子自小便被送到宫里,他彼时怕被陛下察觉同西南王府的私交,从不敢过多关注,却也晓得她过得不好。如今又只能改头换面,抛却身份,在这虎狼之地,为西南王府挣得生机。 傅言卿微微抚了下脸庞,轻笑道:「薛叔叔,傅言卿已然在六年前化为尘土了,现在苏瑾不是挺好么?除了身份,傅言卿有的我都有了,她没有的我亦是有了,并没什么不好。况且,日后虽不能恢復身份,这真面目到是可以恢復的。」 薛恆眼里满是赞赏,当真不错,小小年纪,却能内秀豁达到如此地步。 过了巳时,马车从薛府出发,一路朝南大街行去,薛恆将自己的亲卫拨了几个给傅言卿,扮作家丁一起入住新府。所置办的用物僕人,皆是不少,一路过去,十分吸人眼球。 马车停下,周边一些百姓颇为好奇地看着这声势浩大的队伍,私下里议论纷纷,不知那位家世显赫之人搬到了这里。 看着一个年轻的蓝衣姑娘缓缓自马车内走下来,更是伸长脖子张望。 人的确很年轻,模样不过二十岁,一身水蓝色衣裙,纤腰窈窕。一头墨发如瀑垂下,髮髻间,一根白色髮带束着,纵然相貌不算惊艷,但是淡淡眉眼间,自有一股清冷优雅的气质。 「主子,到了。」 傅言卿抬头看着已然换成苏府的精緻匾额,微微挑了挑嘴角,目光随即朝右瞥去,那座宅子依旧紧闭着大门,虽然大气典雅,却依旧透着股寥落。怔怔出神间,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冒昧一问,这位可是苏姑娘?」 傅言卿收回目光,淡淡望向声音来源,一个锦衣男子正从府里出来,拱手问话。 傅言卿微微颔了颔首:「正是,公子可是薛叔叔的侄子。」 男子笑得温润:「正是,苏姑娘和叔叔亲厚,便不用如此客套,我叫薛祁,你唤我名字便可。」 傅言卿到不多言:「初见便直唿姓名,于礼不合。」 薛祁也不介意:「是在下鲁莽了,苏姑娘先看看内里布景,我寻得匆忙,不知是否合心意。」 说罢,带着傅言卿几人在府内各处转悠,他对比处很是了解,各个布置用途,皆是如数家珍。 这个府内有座园子,设计布置都十分精巧,亭台水流皆是讲究,看来当初主人耗费了许多心思,难怪要价如此高。 「苏姑娘,你看如何?」薛祁那你看着傅言卿,神色带笑,却又透着丝紧张。 傅言卿淡淡一笑:「很好,我很喜欢,多谢薛公子费心,劳烦了。」 薛祁见她之前一直神色淡淡,仿若没多少情绪,这一笑虽淡,衬着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却让她整个人显得很是清雅。他也算出生名门,所见的女子也不少,大家闺秀,才女名媛,亦是声名在外,不乏才情样貌都出众的人。可是这般容貌不出彩,气质却如此吸引人的,倒是少见。 他这边出神打量,傅言卿也不在意,只是将目光落在院墙外显现出来的屋檐,这果然如薛恆所言,夜间十分适合……。 打住思绪,傅言卿对着薛恆施了一礼:「今日耗费薛公子许多时间,很是抱歉。府里还有许多事需得处理,不便留公子,改日布置完善了,苏瑾在好生谢过。」 薛恆见她字里行间便是在送客,也十分识时务,拱手道辞。之前叔叔便嘱咐他,来的这位姑娘要好生照顾,不可在如往日那般轻浮。他原本是出于敬重叔父,这才尽心尽力,如今见了本人,倒是比他想像中有意思的多。 第40页 「小姐,那位薛公子方才一直盯着您,是不是不怀好意?」落音抿了抿嘴,嘟囔道:「不是说是薛大统领的侄子,怎么一点也没他那般正派。」 无言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后面,见状,难得开了次口:「是不怀好意,就不知道怎么个不好法了。」 傅言卿瞥了他一眼:「薛叔叔信任他,自然有道理,年纪轻轻便是六品北军中丞,亦是有真才实学。至于其他,不必理会。」 无论如何,只要与她计划无关,那便无需理会。 第21章 「殿下。」 赵梓砚昨夜睡得倒是挺不错,醒来后一直想着昨晚之事,在那怔愣出神,此刻被人打断,眉头微微一凝,看着进来的严文,沉声道:「外面何事如此吵闹?」 「殿下,是有人搬入了隔壁宣府。」 「宣府?看来,逼得不够紧,还有心思卖了宅子再逃?」赵梓砚眸光微晃,慢慢站起身,目光落在低头抱拳的严文身上。 她并未说话,目光只是缓缓游弋,慢慢在严文身边踱着步子。 严文低头站的浑身僵硬,目光不敢四处晃,只能用余光看到她绣着银纹丝线的衣裙下摆。 「阿文。」那人终于开了口,莫名让严文松了口气,可接下来一句让他心再次提了起来:「你跟了孤多少年?或者,她让你跟着孤多少年了?」 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赵梓砚用这个自称,大夏皇子皇女位尊,可是因着之前几位帝王皆不强调礼法,除了陛下的自称外,其他都只是在很正式场合,才会用比自称。而赵梓砚,这个不像殿下的九殿下,更是从未说过。如今,严文却觉得,那淡淡的一声,却犹如巨石压在他心头,带着让他措不及防的威严。 忍不住便跪了下去:「回禀殿下,属下……属下跟了殿下三年。」 「三年?嗯,记得很清楚。这三年,说你是属下,实则更多是伙伴,一起出生入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么?」她语调很轻,带着丝惆怅嘆惋。 严文低着头,一声不吭,人非草木,再冷血的人,也有感动的时候。当初看着那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他是有些看不起的,瘦瘦弱弱,在七殿下面前一声不响,唯唯诺诺。可是带着他们执行任务时,她仿佛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冷酷果敢,出手毫不留情,却是心思细腻。对于带去的每个人,虽说不会交流太多,可却从未在紧急时扔下一个人。 当初的他们,不知晓她的身份,一个个崇拜又嫉妒,可是最后得知她竟然是九殿下时,每个人都震惊了。只是,于私,他们打心眼里佩服这个九殿下,可是于公,他们却忠于七殿下,而这两人并非是所谓姐妹情深,不过是单方面奴役罢了。 七殿下派他们来当她的护卫,不过是监视,亦或是在出任务时,保证她能替她完成罢了。 「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这些年,你告诉七殿下多少东西,我亦清楚。阿文,有些东西比之恩惠更让人深刻,那便是一同经歷的情谊。你明白,她不可能放过我,我亦不可能一辈子这样。我不想与往日一起可以託付性命的人,刀剑相向。玉娆并不是被我派走的……」 严文抬起头,轻声道:「殿下,我晓得。」 赵梓砚拍了拍他的肩:「我没信过她,可是你们这几个,我是真的信过的。刺客,虽然是夜幕中的刀,却同样锋利,刀光凛凛。我信你,这才与你开诚布公,阿文,你如何选?」 严文站起身,解下佩刀,单膝跪下:「殿下,属下虽是刺客,被七殿下收归门下,可是带着我,救过我的,具是殿下。任务失败,殿下自己一力承担的,属下已然数不清。殿下说,我告诉七殿下多少,您很清楚,那么,你该晓得,我选的是什么?」 赵梓砚盯着他,许久后才开口:「阿文,我所要的不过是安身之所,不过是护着想护之人。跟着我,我能给你们的,怕是仅止于安身之所了?」 严文举起刀,随后匍匐跪下,刀重重扣在地上:「乃属下此生奢望!」 「起来,之前我并非故意吓你,只是事情紧急。」赵梓砚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看的严文脸一红慌忙摆手:「不敢,殿下……殿下当真是……当真是威严极了。」 「扑哧」,赵梓砚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下严文看都不敢看她,实话言,九殿下生的实在是太……笑起来,他有些受不住。 「属下去……去校场了,告退!」 赵梓砚见他离开,收了笑容,目光盯着喧嚣不断的隔壁院墙,眉头轻挑,宣府的宅子又给了哪位蛀虫? 官商勾结,贩卖私盐,宣家想跑,估计也没这个命了。不过,她倒是好奇,她还未准备出手,怎么一个商人就敢动宣家,还让她给扳倒了。 「魑魅?」 「主子。」 赵梓砚看着面前皮肤苍白的女子,抿了抿嘴,「带你的人,去前往扬州的各个小路官道上守着,务必将宣府的人活着带回来。」 「是!」 看着復又安静下来的院子,赵梓砚抚了抚心口,坐了下来。眉眼间带着丝苦笑,看来这情况比她想像的还严重,都五天了,还是疼的厉害。 这边一安静,对面那动静也就越大,赵梓砚烦闷地皱了皱眉,走了宣家,又来了个惹人厌的。怎么都不能像那人一般,安安静静的,多讨人喜欢。 第41页 折腾了一个上午,直到未时,整个园子里,傅言卿的卧房,书房几个主要的房间才整理出来。眼见午膳时间都过了,落音忙吩咐厨房给傅言卿备饭。 傅言卿静静站在庭院中,院子内种了棵很大槐树,根虬叶茂,主干足有两人合抱粗细,枝桠伸展开来,犹如华盖,十分秀丽。 其中一根树枝竟是越过两家围墙,探入九王府内,却也没被砍掉。 傅言卿缓步走过去,院中风捲起她得衣袂,耳边树叶沙沙,依稀混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她眸子一敛,回头看四下无人,提气连点数下枝干,便轻飘飘落在了那根枝桠上。她目光透过卵圆形槐叶,便看到一抹白色影子坐在院中藤椅上,旁边摆了张紫檀桌案,摆了些菜餚。 只是坐在一旁的人并未动筷,而是捂着胸口不断咳嗽,声音不高,透着股竭力遏制的隐忍,傅言卿眉头一皱,当真病了? 她握着几片树叶兀自忍耐,那人咳了片刻,却是放下右手,攥紧手中的帕子。傅言卿眸子落在那逐渐渗出来的鲜红上,顿时眸子一缩,脚下不受控制,立时便踏了出去。 簌簌叶声惊动了院中之人,她迅速收了帕子,冷声道:「何人?」与此同时,右手摆着的乌金木筷也极速弹了过来,刺破几片叶子直取傅言卿! 傅言卿运气抬手握住筷子,转身卸了那股劲道,落了下去。 原本正要再出手的赵梓砚看到来人,立刻停了手,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你来了?」 傅言卿伸手掸去身上的叶片,将筷子摆在桌案上:「我让人帮着寻了处居所,今日搬过来,那槐树甚好,便上去看了看。」意思是,我并非来寻你,只是碰巧。 赵梓砚一愣,看了对面半晌,神色有些微妙。 傅言卿看着她的右手,抬眸见她表情奇怪,轻声道:「怎么?有何不妥?」 赵梓砚忙收回神,眼里带了丝笑意:「没有,方才我便在想,来了新邻居,不知是何方神圣。到不曾想,竟是你。」随即抿嘴笑了起来。 傅言卿看她笑的开心,心中微动:「你身子好了么?方才似乎听到有人咳得厉害。」 赵梓砚歪头看着她,一双墨眸灿若星子:「嗯,是我咳得厉害。」 傅言卿:「……」 「苏姑娘可是担心我,才上了那槐树察看?」 傅言卿睁着眼睛,嘴唇动了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小东西,昨夜不是非逼着她认了么,又摆出这副模样,真是欠揍。 眸子微转,傅言卿挑了下眉峰,「苏姑娘?看来殿下忘性大,既是如此,是苏某冒犯了,告辞!」傅言卿面无表情,凉凉说完,转身欲要跃上墙头。 赵梓砚神色一紧:「我错了,你别……咳咳」话未说完,低头勐地咳了起来。这咳嗽来的厉害,傅言卿简直觉得她快要把肺腑咳出来了。顾不上逗她,忙转身回来,替她不停顺背。空着右手,赶紧到了杯水,察觉茶水不烫,忙半揽着她,轻声道:「来,先喝水。」 赵梓砚低头咳了许久,随后抬着湿漉漉地眸子,有些可怜地看着傅言卿。 傅言卿看着她那张精緻地不像话的脸,此刻那双墨色眸子不再是初见时那般,深邃如夜空,因着咳嗽晕开了一片水雾,这般直直看着她,让她心跳陡然空了几拍。微微别开眼,復又替她顺了几下背:「如今长大了,倒是学会逗弄我了?」 赵梓砚抿嘴摇头:「只是见你总是不爱笑,逗逗你,到不知弄巧成拙了。」 「我已然习惯了。倒是你……都这般严重了,没请大夫看么?」想着之前分明是吐血了,心里忍不住有些担忧。 赵梓砚笑了笑:「自然请了,不过是寒气太重,往日里受伤留下了隐患,这才厉害了些。」 「是么?你身上味道很干净。」 赵梓砚神色一怔,嘴角微微上挑:「我可是每日都勤加沐浴,味道自然干净。」 傅言卿斜觑了她一眼:「我是说,没药味。」 赵梓砚抬手闻了闻,颇为惊讶道:「是挺淡,若不是凑近了闻,的确察觉不出来。」说罢,她伸着手,似乎是让傅言卿凑近闻一闻。 「……」傅言卿吸了口气,看着她巧笑嫣然地纯良模样,无奈白了一眼。 「你放心,我会照看自己的,你的心愿未达成前,我不会缺席的。」赵梓砚嗓音清婉柔和,墨眸中漾着丝暖意。 这句话落在傅言卿耳中,却仿若最诚挚的许诺。触及心底,却又透着股不安。 第22章 傅言卿有些复杂地看着她:「安……梓砚,昨晚我便说过,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也不要为我牺牲什么。那件事,如果你不愿意,我便再也不会提……」 「你昨夜唤我安儿的。」赵梓砚仿若没听到她后面的话,抬眸看着她,轻轻道。 「你如今大了,不合适。」傅言卿那平静的脸上竟是浮现一丝红晕,虽然很淡,却也落在了赵梓砚眼中。 傅言卿说完皱了皱眉:「我说的你可听了?」 赵梓砚站起身,认真看着她:「我想替你做。你知道么,人最痛苦的不是要做不愿做的事,而是不知道做什么。自从你出现后,我才觉得这世上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独自活着,我也有朋友,有人疼,有人怜惜。从此,也有了想做的事,那便是让你开心,不用整天与她们虚与委蛇。」 第42页 说完她吸了口气,有些自嘲道:「其实,当时我是想留着你的,我若能护住你,你便不会离开。可我做不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你离开,那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如今,你回来了,我便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傅言卿心中情绪激盪,当年离开皇宫中的那一幕,再次再脑海中回放,当时那双眸子里,一如现在,满是疼痛和无奈。 「值得么?」 赵梓砚抿唇一笑:「值不值得,时间会告诉我。」 傅言卿低眸不语,其实上一辈她觉得,赵氏一族的人都很像。无论性格如何不同,骨子里却当真流着一样的血。他们聪慧,善于谋略,同样,也善变多疑。 昔年的景帝,同她父王一起南征北战,那份情谊,让朝中多少人羡慕。可是一旦他登上了皇位,一切都变了。 她和赵墨笺这么多年的情义,即使是利用,可是她却是全心付出,难道当真便一文不值么?不过是她更留恋帝王尊荣罢了。 赵梓砚呢?诚然她真的信她,可却也不信她。经歷了这么多的她,又岂是天真无邪之人。如今她为她做的一切,她感动,也心疼,可是心底却总是怕的。人都是贪心的,太好了,总会忍不住去依靠的,可是一旦失去了,得到的痛苦,亦是百倍偿还的。 她之所以犹豫扶持赵梓砚,心疼是一部分,其实也是害怕,赵梓砚如今投入的感情太多了。如果她真的想要那个皇位,依照她的品性,西南王府功成身退,避世隐居,定然不难。她也可以全心全力,守着本分,诚心诚意帮她。 可是自她们再重逢的那晚开始,她便知道,她和赵梓砚之间,没办法进行纯粹的交易。她没办法用所谓助她登位,来回应她付出的一切。 赵梓砚见她一直沉默,眉间笼着一层阴霾,心里微微有些无奈。她何尝不明白,傅言卿并不希望亏欠她,这世上,最容易了断的便是利益纠葛,最难还的便是情。 低眸苦笑,原本太过了解傅言卿,以为只有加深了这些羁绊,她方能在她心底占据一处不可取代的位置,如今看来,却是让她为难了。 吸了口气,赵梓砚挑眉笑地略显肆意,漫不经心道:「而且,你又怎知我不喜欢那个位置?」 傅言卿一愣,看着那双眸子中闪着的股锐气的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生杀予夺。一句话便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我的身份,我的地位,皆不由我。同为皇家血脉,只不过因着他宠七皇姐,我便只能在她手下苟延残喘。你该明白,若是最后登位的是她,我便只能永远这般活着。帮你不假,想要却也是真。」 「可你那晚?」傅言卿神色复杂,开口问她。 「我没想到你会选我,而且,人都是会变的。」意思是指不过是她一番试探罢了。 傅言卿目光倏然盯着她,眉头皱了皱。 赵梓砚也不在意,继续道:「不过,即使你当时真选择大皇兄,日后你也会改变主意的。」 赵梓砚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间的笃定,神色间的张扬,让傅言卿如此真实感觉到,在她面前的,不是赵祈安,而是九殿下赵梓砚。 傅言卿正了神色,良久后才轻声道:「好。」 赵梓砚见她如此,勾唇笑了笑:「那,现在,陪我用膳可好?」 傅言卿眸光落在桌案上,淡淡一笑:「看来之前,你在这听了半天。」 赵梓砚眸光微晃,只是提声道:「再去备副碗筷,另外做份鸳鸯糕。」 傅言卿偏头看着她,亦是对着院墙那头道:「落音,午膳不必备了。」 落音几人正有些紧张地侯在那,这时听到傅言卿的话,顿时有些面面相觑。 方才傅言卿落下去时,便做了个手势,让他们摒退周围的下人,而接下来对面两人的话,让几人惊讶不已。原来,主子看中的竟然是那位存在感如此弱的九殿下。 傅扬不由想起之前傅言卿让她打探九殿下时的表情,顿时瞭然。听闻,主子这些年留心京城动向时,总是要特意叮嘱多留意两个人,一个是七殿下,另一个,怕就是这位了。只是这两人感情竟然如此之好,主子最大的秘密都被她知晓了? 无言却是眯了眯眸子,九殿下?想起那日两人分别时,那位殿下的模样,微微挑了挑嘴角,如此便顺利多了,那位殿下,绝非一般之人。 赵梓砚吃饭十分斯文,看似慢条斯理,速度却不慢,桌上的饭菜亦是不挑,除了给傅言卿布菜,基本都在吃。 等到傅言卿吃了一半,赵梓砚已经吃完了一碗。她吃饭时也不多言,到最后,傅言卿粗略数了一下,赵梓砚大概吃了四碗? 赵梓砚看着傅言卿举着筷子,微张着嘴看着自己,这才停了筷子。微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嘴:「我这几日都没怎么吃,看见你,我开心,这才吃的多了些。」 傅言卿低下头,装作吃饭,赵梓砚却是看到她微颤的肩膀,眸子里笑意亦是浓了起来。虽然有些窘迫,可是她能开心亦是好的。 「我说的可是实话,你可比我府里的饭菜可口。」 「贫嘴,可还要吃?」傅言卿接过她的碗,看了看,随后道:「不对,你方才咳得厉害,还是不要吃太多,喝点汤会好些。」 赵梓砚看着她,神色有些怔忡,这样的傅言卿仿若是当年在宫里时那般,总是这般无意间表现着她的体贴。 第43页 「你目前有何计划?还是永帝宝藏么?」 傅言卿点了点头:「只是那日所得其中一份,却并非真品。」 赵梓砚敛了敛眉,赵墨笺手里那份羊皮卷,连她靠的近都只是在近期才得知,傅言卿远在大理,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赵墨笺府里机关如此复杂,她如何能分毫不差地闯过? 心中嘆了口气,她温声道:「瑾儿,你对永帝宝藏了解多少?」 傅言卿双眸斜挑:「你唤我什么?」 赵梓砚却是明知故问:「这样不好么?你如今换了身份,自然唤不得卿儿,而姐姐么,你虽比我大,可唤你姐姐,定然生疑。苏姑娘嘛,你方才生气了,肯定不好,其他我不喜欢,还是瑾儿最好,你说呢?」 傅言卿有些闷地道:「你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赵梓砚低头轻笑,眉目间的病弱之意被驱散了大半,若非脸色苍白,怎么都看不出,方才她才吐过血。 「方才你吐血了。」不是疑问,而是笃定。傅言卿不打算由着她了,这小傢伙自小便不爱惜自己,以前身不由己,如今她在,怎么都不能让她这般。 在看到赵梓砚神色微僵时,她敛眉道:「你不说,我不逼你,但是马上请大夫。若我看到你脸色还这般差,我便给你请,晓得么?」 僵了片刻的赵梓砚「扑哧」笑了起来:「好好,快别这么严肃,我都长大了,你还同小时候那般,冷着脸唬我。」 傅言卿别开眼,轻轻哼了声:「先说正事了,那永帝宝藏流传了近百年,当初开国女帝便尝试过派人去寻。只是彼时时局动盪,再加上周边国家虎视眈眈,也就搁置了。此后大夏各位君王也都或多或少寻过,却都无功而返。直到当今陛下登基时,几方意图谋反,无意间再次掀起永帝宝藏的秘密。陛下平定叛乱,意外寻到了当初永帝埋藏宝藏时绘制的藏宝卷,只是这一部分太小,既没多大价值,亦不知晓到底该有几部分,因此最终也只是收入陛下私库保存。」 赵梓砚点了点头:「不错,关于永帝宝藏,民间传闻亦是不少。虽说无处考证,可是从皇族对永帝宝藏的关注,那批所谓镇龙脉的黄金,以及彼时玄甲军兵器和布阵图,应该是真的。」 傅言卿微微垂下眼睑,的确是真的,不然她也不会想寻到它。上一世,赵墨笺几乎成功了一大半,至于后来如何……她抬头看了眼赵梓砚,估计真正得到的该是她吧。 「至于这藏宝卷到底有多少,我曾经在藏书阁见过一本永帝本纪,里面记载了一段野史,『帝蒙尘奔走,麾下五勐将,护帝至蜀,屯兵冶器。时玄甲卫,世人谓之神勇。及至五年,叛军围歼,国殇,帝崩,五将陨二,余者携太子商西逃,我记得,永帝退避于蜀,最终仍是被李元昌灭国,而后群雄割据,曾有人打着太子商的旗号,占据蜀地,大肆挖掘,却无功而返。」 傅言卿眸子微闪:「也便是说,当初永帝知道挡不住李元昌,却也不甘心就此一败涂地。五年蜀地的积攒不可小觑,当时无法带走,便只能掩藏。可是当时太子商年幼,又未必能成功逃脱,而且一旦有人叛变,便只能便宜李元昌,如此将藏宝之处绘于图上,将其分散,虽自取困难,可却也最为稳妥。」 赵梓砚微微一笑:「如此到是符合永帝的性子,如果没错的话,永帝能信任之人最可能便是那倖存的三位将军,所以估计至少三份。」 「赵墨笺那里必然有一份,至于陛下的那一份,想必也是她囊中之物了。」傅言卿神色平静,眉头微挑。 赵梓砚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什么都瞒不过你,正如你所言,她已然得到了那份拓版。」 傅言卿抬眸看着她,那柔和中似乎透着股宠溺,让她目光不知落在哪里,只能低头吃着快要空了的鸳鸯糕。 看她吃了几块,赵梓砚低声问道:「味道怎么样?我特意去御膳房问过御厨,让府里学着做的,虽然不是御膳房的御厨做的,可已然练了许久,味道很接近了,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傅言卿心里莫名有些难受,赵梓砚幼时虽爱吃鸳鸯糕,可是决不至于会因着贪嘴,特地去问这些。而方才这一碟点心,她也不过是动了一块。那么,如此费心,又是因着什么? 第23章 「怎么?味道不对,还是你不爱吃了?」感觉傅言卿情绪不对,赵梓砚神色微紧。 「没有,很好吃。当初我和你提的……宫中那些人,你可曾留意了?」 赵梓砚顿了顿,眉眼柔和,仿佛在回忆什么,随后扬起一个漂亮的笑容:「嗯,你说的我都记得,这个消息便是父皇身边的副总管李盛告诉我的。你让我留意御膳房那个小太监,三年前,我救过他一次,又替他弟弟免了入宫为侍,如今他已经是李盛的干儿子了,父皇也颇为中意他。之前廖全入私库,暗中打开了藏宝卷,他便通知了我。我想,必然是给了赵墨笺。」 「你为何会信我,当年我也不过是委曲求全,怎么会知晓这些,而且说的亦是毫无根据……」 「事实证明,并非毫无根据。那时候我都觉得,你像个神仙,似乎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傅言卿微微笑了笑,却没接话。 「对了,吐谷浑侵扰边境,朝廷封萧拓为征西大将军,赐了帅印,前往西境。」赵梓砚想起什么,皱眉道。 第44页 「征西大将军?陛下主战?」在她记忆中景帝一向偏向于求和,如今父王卸帅,他怎么会在这个情况下征讨吐谷浑。 「而且,统帅为何不是刘昊?」 赵梓砚起身给傅言卿倒了杯水,轻笑道:「主战的到是一向恨不得永保太平的侍郎张启山和尚书令。不过,举荐萧拓的却是我。」 「为何?」 赵梓砚抿了口茶:「七皇姐她们一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父皇出兵,为的不就是这个么?她一直希望我听话,我便听了她的话,让萧拓去。」 说完她看着傅言卿:「西境兵权,如今可远比当初西南王府的重。去了那里,做一些事自然是方便了,可是西南王府握着西南兵权便如履薄冰,那本就掌管京都神机营的萧拓,又会如何?父皇宠爱的是七皇姐,可不是萧拓。再者,她们若不动,父皇又如何知晓,谁在打永帝宝藏的主意。那时,征西大将军,手握西境兵权,瞒着陛下搜寻永帝宝藏,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西境大军,常年戍守西境荒漠之地,比起皇命,他们忠于的更多是军令,信奉的亦是同甘共苦。常年居于京城,继承爵位的萧拓,想要融入,难。」傅言卿淡淡接过话头。 两人目光对视,皆是微微一笑,这个开头到是好的很。 用过饭,傅言卿便回了自己府内,落音几人看着她神色自若地从那院墙上翻过来,欲言又止。 傅言卿看了她们一眼,淡声道:「你们用膳了么?」 「用了。主子……隔壁那位?」 傅言卿回头看了一眼,眼里带了丝笑,随即又隐没:「盟友。」 落音和傅扬对视一眼,看着傅言卿信不进了屋子,低声道:「盟友?我怎么觉得主子见了她便很开心?」 傅扬也有些不得其解,傅言卿自从回到西南王府,便变得异常稳重,平日里除了练功,剩下的便是着手安排在京城布下的暗桩。这六年,西南王府不仅建立了搜集信息的组织,便是在粮食丝绸等方面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虽然后来有小王爷帮衬,可是却从来没轻松过。要镇住那些人,自然要有威信,平日里主子便少有情绪,也几乎没真正开心过。只是方才提到那位,那眼里的笑意却不做假。 「主子性子我们都清楚,对于盟友,她歷来是礼遇有加,却不会那副模样,看来,那位殿下与主子关系不简单。」 等到夜里,新宅里的一切总算全部整理妥当了。夜里的京城比之白日少了许多喧譁,暮色沉沉中,西方斗牛间,一轮明月皎皎若盘,银色清辉落下,宛若给这座园子蒙了层纱。 傅言卿走出院子,淡淡暗影落下,此刻已然无人守在这里,寂静地有些清冷。 在月色中站了许久,正当她低头有些暗嘆自己疯魔时,一抹白色衣角自槐叶中垂下,赵梓砚坐在那根树桠上,眸中含笑:「夜色正好,可否陪我赏月?」 傅言卿倏然觉得心中那丝躁动安静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淡弧:「赏月不错,可惜无酒。」 赵梓砚眉眼间笑意盈盈:「等我。」足间轻点,犹如一只白鹤,悠然离去,不过片刻,手里便多了一个酒壶以及两个白玉杯。 她随手将酒杯放在一旁,俯下身伸出右手看着傅言卿。 傅言卿静静注视她,片刻后握住了她的手,借力被赵梓砚拉在她身侧坐着。 两人坐在树上,赵梓砚显然很开心,将杯子递给傅言卿替她满上,自己也准备倒了杯。 那边傅言卿仰头喝完酒,随手将赵梓砚手中酒接了过来:「你还病着。」 赵梓砚微愣,随后有些失笑道:「竟是让我看着你喝?」 傅言卿没接话,她坐在树上也是端端正正,右手摇晃着酒杯,随即侧头看着赵梓砚:「我还未问,那夜,你如何认出我的?」 赵梓砚眉眼微弯,仔细看着她,随即她伸手朝着傅言卿脸庞抚了过来。正当傅言卿不自然地想撇开时,她勾了下唇角,抬手虚挡住傅言卿下半张脸。 那清雅漂亮的脸上带着丝暖暖笑意,一双墨色的眸中似乎也撒了一层月华,依稀有些朦胧,就这般看着傅言卿的眸子,片刻后才柔声道:「瑾儿如今同当初样貌变了许多,纵然不蒙面,我怕也认不出的。可是这双眸子,却没变。」 随后她抬头看着悬挂天际的明月,低声呢喃道:「这世上,再也找不出这样的眸子了。」看似沉静无波,却暗涌着让人心疼的沧桑,漂亮的犹如琥珀,积攒沉淀了许多岁月过往。 傅言卿看着她,感觉自己被那双眸子完全吸了进去,深邃去这夜空一般,却溢满光辉。这人的眼睛,也是这般独一无二。 赵梓砚转过眸子看着她,两人坐在槐树上,任由透过枝桠缝隙的月色落在两人身上,静谧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 许久后,傅言卿才回过神,伸手摸了摸心口,这里似乎跳的有点奇怪。 「怎么了?」赵梓砚看到她的动作,怕她是不舒服,忙询问道。 傅言卿摇了摇头,随即淡笑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很容易暴露。」 赵梓砚起唇轻道:「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如我这般荣幸,可以看到不加掩饰的你?」 傅言卿一怔,笑了起来,仰头再次喝干了杯中的酒:「彼此彼此。」 第45页 赵梓砚听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轻声笑了出来。 傅言卿一人独自喝着酒,赵梓砚被她抢走了杯子,也没再拿过来,只是嘴角含笑地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目光宠溺而温暖。 等到一壶酒空了,傅言卿有些含煳不清道:「这酒味道真是不错,喝完后,唇齿留香……感觉……好轻松。」 赵梓砚看她脸色微红,眸子也失了清明,带着一层水雾,迷迷濛蒙地看着她,忍不住顿住了唿吸。月色照着晕红的脸颊,不惊艷却透着股诱惑的脸庞,一切美得不真实。 「瑾儿……」 「嗯?」傅言卿嘟囔着回了句,露出一个算得上明媚的笑意,赵梓砚知道,她醉了。 这酒入口清甜,口齿留香,却是经过特殊酿制的,劲头远非一般酒可比。因此酿制的人给它取了个名字——「醉红尘」,一梦醉红尘,一醉远烦忧。傅言卿忧思很重,精神绷得太紧,这酒,很适合她。 正微微出神间,傅言卿却是突然靠了过来:「安儿……你莫要瞒我。」 这一声安儿恍然若梦,带着傅言卿满满的担忧,直直击中赵梓砚的心,让她一时间忘了伸手去扶住那个醉意已浓的人。 只见她身子晃了晃,仰身自树上倒了下去。赵梓砚一慌,手也捞了个空。这槐树约摸离地两丈多高,这般摔下去,定然会受伤,赵梓砚反应极快,左手立刻扯下腰带,捲住傅言卿,同时也自另一边跳了下去。 两人各占据腰带一端,绷紧后便缠在了一处。赵梓砚一手抓紧腰带,一手圈住她的腰,两人便这般面对面贴在了一起。 傅言卿靠地极近,她眯着眼看了赵梓砚片刻,觉得有些费劲,便伸手捧住她的脸,让她离她远点。迷迷煳煳看清眼前的那张脸后,她蹙了蹙眉头,捏了捏她软软的腮帮子:「你怎么生得这般好看,比……比以前还好看。」 那带着酒香的唿吸打在赵梓砚脸上,配上她这般模样,让赵梓砚心跳骤乱,慌忙抱着人落在地上。 被赵梓砚环住腰身,靠着柔软馨香的怀抱,傅言卿把下巴放在赵梓砚肩头蹭了蹭,便安心睡了过去。 赵梓砚垂眸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醉的真快,不过好在,能让她好好歇歇。思及她之前那句话,赵梓砚眸子暗了暗。原本这样让她记挂着便是她一直想要的,可是真看到这个人慌神担忧的样子,她却忍不住收手。想让她心疼自己,却又怕她太心疼自己。 想到自己的身子,赵梓砚眼里有些痛色,垂眸看着醉意朦胧的人,她喃喃自语:「卿儿,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捨不得远,怕伤己,却又怕太近,日后伤她。 摇头苦笑一声,她吸了口气,弯腰将人小心翼翼抱在怀里,起身便朝房间走去。 第24章 不过走到门口,落音和傅扬便出现在园中,两人颇为担忧地打量着赵梓砚怀里的人。 赵梓砚扫了眼欲言又止的两人,温声道:「这酒与寻常酒不同,你们主子醉了。」 傅扬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多谢九殿下,主子交给我们吧。」 赵梓砚脚下一晃,避开落音伸过来的手,目光淡淡在两人身上扫过,随后落在傅扬身上:「不必了,虽然是主僕,可男女授受不亲,我抱她进去便好。」 落音眸子瞪大:「……我是……」女子。 「你们主子很累,我才给她喝这醉红尘的。烦请姑娘替她备些热水,我给她吃些解酒的,以免她醒后不舒服。」赵梓砚没给落音说话的机会,微微笑着开了口,抱着傅言卿便进了内室,留下僵在外面的两人。 从那一惊一笑中回过神的落音,有些不可思议道:「一口一句我们主子,可这位殿下完全没有我们是主子属下的意识啊?男女授受不亲,我……我明明是女子,怎么可以……」 傅扬虽然也是被惊到了,可终究是沉稳的人:「主子肯同她喝酒,已然表明她们之间的关系了。阿音,别闹脾气,去备些热水吧。」 「凭什么她可以抱着主子,我们不行。」落音乖乖去了,却是不开心地嘟囔道。 赵梓砚将傅言卿抱到床上,准备替她解了外衫鞋袜,只是傅言卿异常警觉,她手指方捏上她的腰带,那人却突然睁开了眼,死死握着她的手。 赵梓砚微微一惊,忙凑过去温声道:「乖,是我。你好好睡,我给你解了外衣,可好?」 傅言卿眨了眨眼,復又有些迷濛,低低呢喃了声,便松开了手。 小心替她掖好被子,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赵梓砚便在一旁痴痴看着她。这六年了,她未曾一日忘了她,概因幼时她给她的温柔体贴,成了她痛苦之时的一丝慰藉。这些年,她也在自己有能力后,暗中派人去找过她。傅言卿藏的很好,她虽没得到消息,却也心安。 赵梓砚之前觉得,傅言卿于她而言,像姐姐,亦是友人先生,可如今见了面,却觉得忍了六年的她,如今竟是一日也忍不住。总想见她,知晓她住在隔壁,明知该避嫌,可是到了夜里便忍不住过来寻她,看着她,便觉得很轻松。 在她神思恍惚时,落音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殿下,我来伺候主子休息,殿下也回去歇着吧。」 赵梓砚看着她,摇了摇头:「她很警觉,还是我来吧。」 第46页 落音有些不服气,正色道:「我跟了主子六年,主子自然不会觉得不安。」 赵梓砚察觉到她的不满,挑眉笑了笑,退开了一步。 落音放下铜盆,拧干了毛巾,想替傅言卿擦擦脸,平日里,傅言卿甚少让人伺候,落音其实有些忐忑。 带着热气的毛巾靠近傅言卿的脸侧,原本睡着的人顿时拧住眉,随后便睁开了眸子,有些冷凝地盯着落音。 落音心头一跳,顿时结巴了:「主子……我……我给你……」 赵梓砚抿嘴笑了笑,凑过去握住傅言卿的手:「你一身酒味,怕是不舒服,给你擦擦,好不好?」 傅言卿自幼警觉性一直很高,这一点,在她还是孩子时,赵梓砚便充分见识了。纵然病得煳涂了,也很难让人这般靠近她。就连她,也是在许久后才能让她心安。 傅言卿看似凌厉,实则有些煳涂,看了看眼前这张脸,呢喃了几句,这才歪着头睡了过去。 赵梓砚低头看着她,耳边出来一声恼怒的轻哼,她转头看着落音咬着嘴唇拧眉的模样,淡淡笑了起来。 眼看这姑娘要炸毛了,她收了笑,轻声道:「这些年她过的很辛苦,之前在皇宫便是,几乎从未放下心真正睡安稳过。你莫怪她,不是她不信任你,只是她早就习惯如此了。」 她眉宇间有些心疼,嗓音柔和,颇为认真同落音解释着。落音虽看起来略孩子气,心思却通透,如何不明白傅言卿的辛苦,方才不过是针对赵梓砚。只是如今看着这个九殿下对她一点架子都没有,反而怕她误会主子,在那里解释,顿时对眼前这个漂亮的殿下心生好感。 她撇了撇嘴:「我自然晓得,怎会怪主子,可是……主子对你怎么……」 赵梓砚低头替傅言卿擦着手心,似乎是想起什么,低声笑了出来:「方才她不过是瞪你,当年,她可不止一次将我掀翻在地。如今她肯对我放下戒备,可是被这般凶了三年之后,才有的。」 「你……你之前在宫里就同主子很亲密么?」 赵梓砚眸光一凝,偏头看着她,眼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杀意。 落音见状挑了挑眉:「我可是誓死跟随主子的,自然对主子身份自然很清楚,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说完,她又颇为生气的嘟了嘟嘴,扭头走了出去:「气死我了,到底谁才是主子的属下,这样的事分明都是该我们做的才是!」伺候主子被抢了,保护主子也被抢了,这位殿下还真是…… 不过已然笃定这位殿下对自家主子不一般,她也不再担心,出去跟傅扬抱怨去了。 赵梓砚有些失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她也有些精神紧张了。 不让落音动手,虽说有这个理由,可是最重要的是,她竟有些不乐意让他们碰傅言卿,哪怕是很亲近的人。 至于擦身,赵梓砚抿着嘴看着穿着白色单衣的傅言卿,目光有些飘忽,片刻后她甩了甩头,低低道:「你脸热个什么。」 等到落音再回来时,便见那个温和淡然的九殿下有些匆忙地走了出来,看到自己时,也是愣了下,有些冷淡道:「我替她收拾好了,你莫吵她,明日待她自己醒便是。」 等人越过院墙消失时,她方才后知后觉,九殿下的脸怎么这么红?难不成也喝多了? 翌日天明,又是一个惠风和煦的晴日。苏府的僕从已然开始打扫庭院,只是那棵大槐树所在的园中却是显得格外安静,只因里面的主人此刻仍在安眠中。 傅言卿睁开眼时,屋里显得有些暗,她眸光扫了扫,床帷被围的严实,起身探头看了看屋内,窗户也被遮好了,只有那缝隙中透露的明亮光线昭示着天已然大亮了。 口里有些干,下床倒了杯水,抿了一口,水竟还是温热的。记忆里昨,夜应该是同赵梓砚喝酒了,有些模煳的前段依稀闪过,傅言卿嘴角微微勾起,恰在此时,一声轻响,落音悄悄推门进来了。 看到坐在那的傅言卿,脸上有些喜色:「主子,您醒了?」 「嗯,现下是何时辰?」 「主子,已经辰时三刻了。昨夜九殿下说您有些累了,特意让我们莫要惊扰,让您多休息。」落音将窗户打开,又将手里洗漱用物替傅言卿准备好。 傅言卿微微挑了挑眉:「你们何时如此听她话了?」 落音一愣,不好意思笑道:「主子如此信任她,我们自然也会待她不同,虽然昨夜她有些讨厌,但她当待主子当真很好。」 「何出此言?」傅言卿听说赵梓砚讨厌,不由奇道。 落音撇了撇嘴:「主子昨夜醉的厉害,是九殿下抱您回房的,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许我和傅扬动手。连给您净身换衣,还说您太警觉,我们近不了身,都是她亲手做的。」虽说最后那是事实,也不妨碍落音耍性子,告小状。 「……」傅言卿听得却是一脸愕然,脸上也有些尴尬。这些她当真一点也不记得了,那个小傢伙……实在是…… 「主子您说说,一个殿下跑来抢我的活,可不是讨厌么?」落音见傅言卿愣神,復又加道。 傅言卿微微咳了一声,耳根子有些发红,脸上却依旧没多少表情,兀自在那整理洗漱,随后才道:「是挺讨厌的,我会替你训她。」言罢,便快步离开了房间。 留下落音嘟嘟囔囔:「也不用训,我只是抱怨下。」 第47页 赵梓砚身子好了许多,已然上朝去了,傅言卿虽然不放心,却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去同赵梓砚接触太多。想着之前那边传来的消息,便带着傅扬去了长央街。 两人都是一身简单的服饰,收敛周身气场后,走在人群密集的街头却也不引人注目。 傅言卿似乎只是随意闲逛,最后却是将目光落在一间粮铺上,抬眸看着招牌上刻着晟记二字,轻轻挑了挑眉,字迹娟秀,风格简洁,倒是符合那人作风。 踏步进去,一个面目清秀的伙计便迎了上来:「客官,可是要买粮?店里最近新收的粮食,粗粮,粳米,白面等俱都有。」 傅言卿走过去伸手捏了一小撮大米,看着最后一位买粮之人离开,才点点了头,瞥了眼低头正在专心算帐的掌柜,缓声道:「嗯,不过我要的粮却是有些特殊。」 伙计微微一愣,却很快回过神,随后依旧笑道:「客官请讲。」 「我要春麦五粒,夏菽四颗,秋黍三株,冬稻四两,外加四稷一斤。凑个五谷丰登,天下太平。」傅言卿说完,算珠碰撞之声倏然而止,目光恰好撞上与抬头看她的掌柜。 掌柜已然鬓角霜白,那双眸子却是带着一股暗藏的锋芒,此刻不加掩饰地审视着面前这个年轻女子。 傅言卿不避不闪,随后抿出一丝淡笑,对着掌柜颔首施礼。 掌柜亦报以一笑,起身拱手行礼:「姑娘要的虽奇,却也难不到老朽。还请后屋暂且休息一下,老朽自当备齐。」 傅言卿忙回了一揖,温声道:「多谢老人家。」 掌柜哈哈一笑:「客官客气,请。」 傅言卿和傅扬依言进了后屋,老人对着伙计低声耳语:「请大小姐过来,便说,故人到了。」 第25章 掌柜说完便快步走到傅言卿面前,弯腰行礼:「老朽冒昧,来的可是那位贵人?」 傅言卿忙扶他起来:「老人家严重了,贵人不敢当,在下不请自来,要说冒昧,是我才是。」 「哪里,贵人客气,之前大小姐边一再叮嘱,贵人可能在近期来京城,老朽盼了许久,终于让我等到了。我已经通知大小姐了,您先坐,小五,看茶!」掌柜眉眼带笑,显得很是开心,对傅言卿亦是恭敬得很。 傅言卿微微一笑:「老人家,在下是晚辈,您这样岂不折煞我,我姓苏,您叫我苏姑娘便可。」 掌柜的却也不是固执之人,见傅言卿很是认真,便很快改了口。 傅言卿早便听说过这位掌柜,之前晟雨便多次在信中提过这个老人。晟家早年便发迹,可是因为经营不善,被宣家打压,最终只得离开京城前往江南另谋营生。晟雨父母早亡,一个破败的大家族全靠身为长女的晟雨和这位掌柜撑着。 这么多年若不是他一直照顾晟雨姐弟,又细心教导晟雨,晟家怕是早就彻底没落了。因此傅言卿对他亦是打心底尊敬,两人谈话间,也是颇为守礼,到是添了不少好感。 傅言卿不过坐了半盏茶时间,便听得一重一轻两个脚步声传来,随后门嘎吱一声轻响,内室的竹帘便被掀开了,阿七和一位女子稳步走了进来。她身上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腰间束着一根紫色绳结,在腰侧窈窕垂下。 掀开门帘进来,她目光便落在傅言卿身上,冷清精緻的脸上划过一丝惊喜,只是犹如昙花一现,转眼又是一副冷凝的模样。 傅言卿站起身,对此也不在意,轻轻颔了下手,温和道:「晟雨,许久不见。」 被唤作晟雨的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眉眼间的冷意柔和了一些,轻声道:「许久不见。」她嗓音亦是有些清冷,仿若雨中薄雾。说完她转头对着掌柜,唤了声:「秦伯。」 秦岳应了声,慈爱道:「大小姐来了,你两好好叙叙,我去厨房下厨,让苏姑娘也尝尝我的手艺。」 晟雨点了点头:「让他们帮你。」 看着秦伯乐呵呵离开,晟雨缓步在傅言卿身边坐下,给她杯子里添满水,又给自己倒了杯,慢吞吞喝着。 傅言卿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你这性子还是没变,也不知你谈生意时,是不是也这般模样。」 晟雨抿了抿嘴:「他们看中的是利,只要有利可图,我是冷是热,又有什么区别。」说罢她转头看着傅言卿,缓缓道:「你倒是变了,比之前越发内敛了。」 犹记得当初晟家走商,运货途经羌族与大夏交界之处,遇到了马贼,当时傅言卿一行人自西南荒漠之中路过,救下了她们的商队。 那时傅言卿不过十七岁,一身素色布衣,眉眼间还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让人一眼看过去,便知晓她心中藏着许多心事。可是如今,依旧是同样的人,除了那双眸子多了许多同龄人没有的深沉,眉眼间已然变得淡然祥和。虽然有些淡漠,却并非游离于尘世,多了许多人情味,不过这样的她,也更有迷惑性了。 傅言卿没接话,淡淡一笑:「这些年,晟家的生意做的很好。」 「若非你一直在后面扶持帮忙,我也做不到这个地步。」说罢,她敲了敲桌子:「如今晟记已经是京城最大的粮铺了,去年收成不错,粮食并不好卖。按你的吩咐,我让秦伯秘密收了许多粮食,几个备用粮仓也都满了。」说完她皱了皱眉:「可是今年气候很好,庄稼长势都不错,若无意外,必然又是一个丰年,囤这么多粮……」 第48页 「你也说了,那是若无意外。如今不过是六月,距离收成还有几个月,一切都未可知。而且,纵然收成好,食不果腹的百姓亦不在少数,丰年,得利的也不过是当官的,到时,低价卖给他们也算功德一件。」不过她可是清楚记得,这一年夏季洪涝四起,黄河决堤,许多粮食等不到丰收,便毁于一旦。 晟雨点了点头,微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对了,宣家贩卖私盐之事,已然被揭发,只是,预料之中,弃车保帅之举,他们用的很顺。」 傅言卿挑了下眉:「不弃车保帅,怎么能让卒子彻底认清他们效忠的人呢?而且,只有让那些躲过一劫的人,觉得自己安全了,才能放松警惕。还有那半本帐本,我可不信,宣硕能轻易毁了。」 「宣硕逃了,逃了也就相当于寻了死路。」晟雨的话简洁明了,不带一丝感情。 「那就替他祈祷,我的人能先找到他。」傅言卿喝了口茶,随即正色道:「晟雨,我在京城,需要一个身份,这个身份既要能光明正大与朝廷的人打交道,又不会涉入朝廷党派之争。」 「我明白,自今日起,你便是晟家明面上的主事人。这一点从三年前,我便告诉过你。」晟雨神色不变,干脆利落道。傅言卿对她有救命之恩,两人更是一见如故,这三年虽见面的少,却没断过联繫。晟家生意能做到这个地步,一半归因于傅言卿在背后支持,不过是借个身份又有何难。 「谢谢。」 「你我之间何需说这两个字,不过,你那位青梅小殿下呢,她知道你回来了么?」晟雨话头一转,抬眸看着傅言卿,淡声问道。 傅言卿微微一僵:「莫要胡言,她好歹是九殿下,这般背后非议,成何体统。」 「不是青梅?那你总不忘托我打听她的事?」晟雨那张冰雕般的脸上,强行浮出一丝疑惑之色,显得有些好笑。 傅言卿无奈白了她一眼:「你还是面无表情的好。我如今住在长央南街,也便是宣府。有事,可以去那寻我。」 「宣府?那倒是妙的很,本是我晟家之处,如今归了你,倒是更证实你的身份。」话落,她似乎想起什么,冷着脸「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傅言卿。 恰好小五进来叫两人出去用膳,傅言卿也不理会晟雨,便跟在后面出了门。晟雨慢悠悠跟在后面,嗓音不高不低:「难怪不急,夜里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私会了,是不用急。」 傅言卿身形微滞,随后便一脸淡然,只是被晟雨这么一提,思绪便有些移到赵梓砚身上了,也不知她今日好些了没。 两人用完饭,晟雨放下碗筷,开口道:「筹备了这么多年,如今既然选择回来,可打算好了如何去做?」 傅言卿顿了顿:「嗯,如今最主要的是……让当今那位认清他的枕边人的真面目,将萧家隐匿的势力一点点挖出来,还有……扶持九殿下。」 晟雨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 「不过,你打算如何做?」 傅言卿微微垂下眸子,似在思索:「萧拓出征西境,赵墨笺也正全力搜寻永帝宝藏的几份残卷,想来,他们很快便会有行动。而这次宣家捲入私盐贩卖一案,虽然让他们逃了一批,可是涉案官员也不在少数,想必今上会严查。你手中留下的半本帐本已经是足以将火引到赵墨笺那一派的几个大臣手上,只要找到宣硕,便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嗯,如此一来,即便不会暴露七殿下结党营私一事,也会让她无心欺负你的小殿下。」 傅言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淡声道:「看来你很闲。」 「晟家如今在京城以及各地,大大小小的店铺已经有四十余处,我哪里得闲。」晟雨喝着茶一本正经道。 「嗯,除此之外还要应对秦伯操心你的婚事,的确辛苦。」 晟雨神色一僵,随后才凉凉道:「你可是比我还长一岁,秦伯竟然同你说这个,怕也是急煳涂了。不过,说起这个,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曾遇到过心动之人么?」 傅言卿神色怔忡,随后归于平静:「这种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如今的我,不需要,也没资格要。」 晟雨皱了皱眉:「阿瑾,如今形势并非不可收拾,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把自己逼得如此之紧?」 「晟雨」傅言卿嘆了口气:「日后,你会明白的。如今看似平静,一旦风起了,等待我们的便是滔天巨浪。只有西南王府彻底安全了,我才能松懈,亦不必夜夜……入那梦魇。」这么多年了,一旦她松懈下来,夜里便会回到那一日,漫天黄沙之中,一个个倒下的年轻生命,肆意流淌的滚烫鲜血,汇成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晟雨看着仿若陷入阴霾中的傅言卿,眼里有些心疼,自从相识,她这位好友便背负了太多的东西,除了西南王府的命运,似乎还有一些无法明说的痛苦。 第26章 「那你当真决定选择她么?虽说你们自幼相识,可是王室子弟都不简单,你确定你能掌控她?」 傅言卿微微笑了笑:「怎么,方才还不是一口一个我的小殿下么,怎么又这般说?」 「她若真成了你的小殿下,我也就放心了。」说完,她眸子微转:「不过,你应当见过她了,既然选择了她,那便说明,那位殿下非同凡响。」 第49页 想到赵梓砚,傅言卿神色不自觉便柔和了许多,轻声道:「不过是个傻子,还有些恶劣罢了。」 晟雨眉头一挑,看着好友眼中无法掩饰的温柔,甚至带着些许宠溺,不禁若有所思,这恶劣的意味可有些微妙了。 从晟记离开时,晟雨低声同秦伯说了几句,秦伯点了点头,朝傅言卿行了一礼,恭声道:「东家,过几日我便和大小姐将各个店铺大体经营状况同您详细讲一下。」 傅言卿回了礼:「劳烦秦伯了。」 晟雨送她出了晟记,温声道:「过几日我便去寻你,你虽改头换面,但依旧要谨慎行事,尤其是你和九殿下,最好私下接触。」 「我晓得,你也要小心,帐本之事虽未走漏消息,可也要当心,赵墨笺不是等闲之辈。」 「放心吧。」 回去的路上,傅言卿一直未说话,傅扬也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 「傅扬?」 「主子有何吩咐?」 「写封信给岳大夫,如果可以,让影密卫送他入京,便说,性命攸关。」 「性命攸关?主子可是有哪里不适?」傅扬有些急道。 「不是我,放心吧,你只管写信便是。」 赵梓砚今日上朝,景帝见她脸色不好,难得出口询问了几句。而关于出征西境之事,也是让赵梓砚谈谈她的看法,虽然并未多表态,可落在一干大臣眼里,却是别有心思了。这位九殿下孤身一人,又无母妃,更谈不上有家族势力,自入朝来也是存在感颇低,如今陛下态度陡变,这些人精都在暗自揣测圣意。 之前赵墨笺提出,拿出她府上的一些私藏作为西征军饷,此次上朝,各位大臣俱都上报所能拿出来的银两,景帝坐在上面听着他们或忐忑,或激昂慷慨的话语,神色颇为满意,眼里却是晦暗不明。 赵墨笺将这些年景帝和萧贵妃赐予的珍宝,连同这些年身为皇女的奉例捐了大半,数额不少,却又不显越矩。 至于赵梓砚,这些年她有多少东西,景帝心知肚明,看着赵梓砚写上的两千两白银,隐隐有些诧异。一个皇女,只能拿出两千两,实在是磕惨,就连朝中六品大臣,最少的都有八百两。可是对于没有实职,又没有其他赏赐的赵梓砚而言,一次拿出两千两实在让他惊讶。 看了看册子,景帝并未直说,只是温声道:「梓砚,难为你拿出了这么多。」 赵梓砚正色道:「儿臣生于皇家,有父皇庇佑,衣食住行皆有人安排,并不需要多少开销,这些年的奉例,我也都存着,再加上府内一些不需要的物件,凑凑也有这些了。边关将士为我大夏出生入死,却经常为粮饷担忧,儿臣不能前往边关,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而且比之各位大人的慷慨解囊,儿臣这些实在是惭愧。」 「难得你有此心,之前你总是不声不响,入朝这些日子,朕还未曾让你歷练一番。借这次机会,西境军饷之事,朕便交给你,你可能做好?」 景帝这话一出,底下一片譁然,西境军饷筹备一事,乃是西征最为关键的一步,如今达官贵族虽然筹集了一部分,可是粮食的购买运送,依旧是问题,怎么如此草率交给从未处理过这等事务的九殿下。 「陛下,九殿下虽聪慧,可是毕竟年轻,又阅歷不足,西征大军军饷一事,乃是命脉,望陛下三思!」侍郎张启山立刻上前,一脸担忧道。 底下大臣也都交头接耳细细议论着,随后在尚书令开口前,中书令李赋缓步出列,拱手稳声道:「陛下,听臣一言。」 景帝原本十分不快,可见了他,却依旧耐着性子道:「李爱卿请说。」 「陛下想锻鍊九殿下之心,老臣明白,九殿下虽甚少处理事务,可是性子却是沉稳,之前几次的表现也足以表明,殿下并非莽撞之人,因此陛下所言,并无不可。只是,张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军务大事,不可不慎重。臣以为,陛下可另派一人,与殿下一同处理此事。」 御史大夫亦是开口道:「臣以为中书大人此举可行。」 见李赋这般说,底下有部分人也开始附和,虽然反对声亦有,但却也逐渐平息。 景帝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底下几个皇子皇女身上。他这些年身子不好,是时候该考虑储君了,原本之前便有打算,却因着许多人不安分,只能一拖再拖。如今再拖下去,反而于江山无益。 赵清书看似很平静,心里却丝毫不比赵墨笺轻松,原本他觉得,赵梓砚对他绝对够不成威胁,可是景帝突然重视赵梓砚,这举动实在反常。 犹豫片刻,他出列行礼:「父皇,儿臣愿协助九皇妹,一同处理军饷之事。」 景帝沉吟片刻,却是突然道:「除了这事,宣家勾结朝廷命官私自贩卖私盐一案,仍然未彻底查清楚。老四太急躁,这件案子牵连甚广,朕不放心,决定交给你们中一人去监审。大理寺那边已经将涉案官员收监,就等着开审了。」 如今几个兄弟姐妹,大皇子已然不在朝中,八皇女身子骨弱,大多在佛堂静养,也就是说,委派的只能是他们几个,选择处理私盐一案,便需放弃军饷的筹备。 赵清书低眉细思,军饷一事虽说更能表现自己,可是风险也很大,毕竟延误战事,那是罪过不小。而且,私盐一案,谁能保证自己手上干净,如果能插手,无疑是与己有利。 第50页 赵墨笺不傻,私盐一案,她比谁都急,这些年她和母妃为拉拢朝中大臣,威逼利诱俱都不少,私盐一事,可以说源头便在她底下几个左膀右臂上,一旦追查到底,绝不是儿戏。可是,西征之事,却是母妃格外重视的,元帅是萧拓,此行又是别有谋划,若是让他人假手,控制军队补给,也是顾虑重重。何况赵清书和赵梓砚两人,都可能给她下绊子。 赵梓砚眸光落在她脸上,眼里一派淡然,这看似无法决定的两件事,在她心中早就有了决断。 赵清书歷来小心谨慎,西征之事他虽想掺和,可是却不敢放开手脚,即使能下手对付萧拓,他也未必敢。而且军饷需要额外採购,箇中变数太大,而私盐一案,他隐隐察觉到主谋与赵墨笺联繫更大,两相权衡,他必然选择后者。 而赵墨笺,即使她能放弃军饷一事,萧贵妃也不会答应拿她兄长开玩笑。再者,她怕是准备好寻找永帝宝藏,这一步棋下到现在,她不可能捨弃。 果不其然,两人对视间,俱是暗流涌动,随后却是同时表态,赵墨笺和赵梓砚解决粮饷之事,赵清书作为监察史,协助大理寺少卿宇文翰,审理宣府私盐一案。 赵梓砚看着两人,低头淡淡勾了下唇角,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私盐一案由赵清书处理,那么,只要有关赵墨笺的一丝线索,他都会死抓不放。 下了朝赵墨笺一脸阴沉,无论景帝此举出于何种心思,她已经隐约觉得不妙了。原本以为景帝如今沉迷于金丹,会越发疲于应对朝事,提前立下储君。可目前看,她的父皇,依旧是心思难测。 看着正在和几个大臣温声交谈的赵梓砚,赵墨笺眉眼间的阴郁越发浓重,随后她带着笑意唤了声:「九皇妹……」 回到府内,赵梓砚有些疲倦地坐在书房中,她身子方才好些了,此刻也不想动弹,闭眼想着今日赵墨笺的话。 「九皇妹,我知道,你很会掩饰,这些年也多少积攒了些势力。可是皇姐劝你,不要肖想太多,不然母妃不会放过你。我虽不喜你,可是如果你肯安分,我不会多做什么,不然,这几日你该知道,那药有多厉害。」 有多厉害?赵梓砚笑意有些凉,她自然知道。她当年看着母妃一点点虚弱下去,每日都强忍着痛苦,无论那个男人请了多少御医,用了多少药,都没能救下她。而如今她自己也切身体会着这份痛苦。可是这又如何?只要她现在不死,她们欠她的,她都会拿回来。她可以慢慢来,只要能护好那个人,其他便无所谓了。 「卿儿。」赵梓砚缓缓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喃喃唤了声,仿佛这般唤着她,便能让她觉得安宁。 京城此刻已然是四月份,日落依旧有些早,黄昏日暮时分,投在地上的槐树影子被越拉越长,房间檐下的金色残阳一点点褪去。在暮色瀰漫之时,傅言卿便缓缓自长街走了回来。 府内的侍从除了外围是新挑选的,其余皆是傅言卿自己悄悄安排的人手。见了她回来,也只是恭声问候一句。 「主子。」 傅言卿点了点头:「准备用膳吧。」 「是。」落音应了,便快步去准备了。 傅言卿微微抬了下眸子,目光淡淡扫过落在一片昏暗的槐树中,柔声道:「躲着作何,都来了,进来吧。」 树叶簌簌轻响,一人分开层层叠叠的叶子,落在傅言卿身前。来者此刻穿着一身藕荷色薄衣,站在略显昏暗的槐树下,对着傅言卿抿嘴轻笑。 看着她衣衫单薄,脸上感觉到阵阵凉风袭来,她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你府里没有贴身照顾你的么?如今才四月,夜里寒凉,都不晓得让你多添些衣衫?」 赵梓砚缓步走了过来,微微摇了摇头:「不干她们的事,我之前并未觉得凉,且又喜清净,未让她们过来伺候。」 傅言卿眉头依旧拧着,虽说她不信赵梓砚是生病了,可是她之前还吐血,咳嗽地也厉害,定然不能再受凉。伸手握住赵梓砚的手,入手的肌肤细腻柔软,却是一片冰凉,她也没再说话,看了眼四周,拽着人进了房。 赵梓砚乖乖被她拉着,嘴角带着丝温和笑意,兀自看着她。 进去傅言卿便寻了件外衣递给赵梓砚:「若要待在这,就把衣服穿好。」 赵梓砚接过衣服,低头眉眼弯弯,很是自觉地穿好。她比傅言卿高了些许,却比她瘦,这衣服穿在她身上,竟也十分合身。 她理了理衣襟,抬头道:「怎样?」 傅言卿状似随意地扫了眼:「挺合身的。」说完她便去桌旁倒了两杯水:「今日便去上朝了,身体可吃得消?你回来不好好待在府里休息,又翻我墙头作何?」 对于傅言卿的性子,赵梓砚可是清楚地很。露出一个笑意,却在傅言卿回身时立刻掩去,正经道:「今日上朝,父皇採纳了赵墨笺的提议,让宫内、朝廷里的大臣捐出一些私藏,充作西征军饷。」 傅言卿挑了挑眉:「不错的提议,可惜杯水车薪,徒惹人怨。不过,你提这个作何?」 赵梓砚抿着嘴,神色微苦:「我作为皇女,自然不能太寒酸,今日我捐赠了两千两。」 「两千两?你哪里拿得出两千两?」随即想到什么,敛了惊讶,淡声道:「我都忘了,碧玉阁那位能给你的,远不止这些。」 第51页 这语气听得赵梓砚一怔,旋即道:「在外人眼中我自然拿不出两千两,我不可能动碧玉阁的银子。所以,我把这些年攒的奉例,还有府里值钱的东西全都变卖了,如今除了一些不得不留的,我府里就剩个空壳了,怕是一两都不剩了。」 说罢,她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傅言卿:「我晚膳都没得吃了。」 傅言卿微张着嘴,脸上表情复杂,这小傢伙,诓人也不是这样的,再怎么穷,一个殿下,难不成连晚膳都吃不起。 「我午膳也才吃了一碗。」说完她的肚子也是格外衷心,咕噜叫了起来。 这倒是出乎我们九殿下的预料,顿时有些脸热地抿紧了唇,而傅言卿神色也越发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  郡主殿下越来越习惯疼殿下了,吃醋却不自觉。 郡主:你来作何 殿下:我没饭吃。 郡主:你不是有乐瑶么。 殿下:。。。。乐瑶又不能吃。 郡主:那我就能吃了? 殿下:(羞涩)可以 第27章 午膳只用了一碗?想着那日赵梓砚吃了四碗米饭,她有些忍不住,连忙低头压抑着笑意。片刻后她抬起头,眼里依旧有些薄笑,嗓音里也透着股调笑:「是了,那日吃了四碗,如今只吃一碗,的确会饿着。」 看着赵梓砚有些红的耳根子,她扬了扬眉:「既然这样可怜,那……」 赵梓砚睁着眸子看着她,傅言卿却是皱了下眉头,话头一转:「不过,你没得吃,那你那些属下不是也没得晚膳可吃?我让府里备着米粮,给你送过去。」 赵梓砚神色微僵,却是很快恢復正常,一本正经道:「不用麻烦,他们都厉害得很,而且吃得也不多,饿不着。再说,这般容易惊动别人,万一走漏风声就不妥了。」 「所以呢?莫不成殿下你养不活自己?」 赵梓砚勾唇笑了笑:「我似乎不善于养活自己,所以,瑾儿可愿养我一个闲人?」 傅言卿无奈白了她一眼,看着她微微翻起的衣领,凑过去替她理了理:「你呀,越来越不乖了,要我一起用膳直说便是,做什么装可怜。」 赵梓砚低头看着她,低低笑了起来:「我可没装可怜,府里真的没什么银钱了,这段日子估计要拮据一些了。」 说罢她可爱地皱了皱鼻子:「她们对我可不会留情,中午便和我说,『殿下将府里的银两都捐了,日后便只能用一碗饭,两个菜了。」她故意学着魍魉那冷沉沉的语调,语气里带着股郁闷。一向稳重老成的人,罕见的有些孩子气。 「扑哧」傅言卿看她这般可爱,忍不住轻笑出声:「好了,日后都过来用膳吧,你瘦得厉害,得好好补补。」 而另一边一直默默守在院子里的魍魉,却是将赵梓砚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古井无波的脸上,僵硬的唇角扯了扯。话是她说的没错,可是她只是陈述事实,若殿下要用四碗,她们也能少吃些的,有必要对那女子告状么? 眼看目的加倍达成,赵梓砚嘴角笑意越发大,傅言卿宠她,也只当不知,只是喊了落音过来。 落音进来看到赵梓砚,有些惊讶,目光打量了几下赵梓砚,心里暗自嘀咕,难不成主子真的在训九殿下? 「落音。」傅言卿的一句唤声把兀自思索的落音拉了回来。 「啊?哦……主……主子。」 「让厨房添些饭菜,嗯,炖些补汤,再做条鱼,九殿下要在这用晚膳。」说完她又忙补了句:「记得不要放蒜,姜也切成片。」她记得赵梓砚不喜欢姜蒜,可却很爱吃鱼,去腥味不得不放姜,却也要挑地干干净净。 「……」落音默默点头出去,她又想多了,这般宠溺体贴的主子,怎么会真的去训九殿下。 赵梓砚在一旁眼神柔和地看着傅言卿,目光有些许恍惚,这样的日子,如今看起来却有点像是在梦中。那个离开她的人如今回来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老成的不像话的小姑娘,岁月无情,可是待她却是极好,一点点让她变成如今这般,婉约窈窕的犹如一株幽兰,不夺目,却让人怎么都无法忽略。 傅言卿回头便见到她那双眸子,顿时心头一跳,随即不动声色别开眼:「不是饿了么,这里有些糕点,你先用一些,填填肚子。」 赵梓砚依言坐在,桌上摆了一碟翠玉膏,碧绿色的糕点整齐码在桌上,上面缺了几块,该是主人捡着吃了。赵梓砚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丝笑弧,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拈了一块。 她的手指十分漂亮,一根根犹如葱白一般,指尖圆润,此刻捏了块碧玉糕,碧绿色与那抹白色相衬,显得更加旖旎勾人。 傅言卿有些暗恼自己的意动,看到赵梓砚嘴角的笑意,轻声道:「你笑什么?」 赵梓砚轻轻咬了口糕点,十分斯文的咀嚼着,听了她的话,歪着头笑道:「没有,只是想起第一次我给你送糕点时的场景。」 傅言卿亦是抿嘴轻笑:「当初我还道是个毛贼,却不料是你这个小鬼。不过,那大概是我吃过的,最惨不忍睹的鸳鸯糕。」 赵梓砚眸光微晃,撑着腮看着她:「我记得当时某人可冷淡了,还骗我说不爱吃糕点,最后那一包碎糕点,都被我一个人吃完了。」 傅言卿目光有些许游离,兀自抿着茶,没有接话。 第52页 赵梓砚淡淡一笑,也不再提,专心吃着糕点。这翠玉糕酥软细腻,味道虽甜却不腻,入口透着股甜香味,而且她是真的饿了,不知不觉便吃了五块。 等到她伸手再拿时,却被傅言卿拦住:「莫要贪吃,现下吃多了,等会儿晚膳便用不下了。」 赵梓砚眨了眨眼,乖乖缩回手。 看她此刻嘴角还粘着一点糕点屑,傅言卿笑意渐浓。伸手准备替她拭去:「还跟小时候那样,吃了糕点总弄到嘴上。」当年急急忙忙跑来见她,偷吃了块糕点,还带着点心屑呢。 赵梓砚听她说,下意识便伸出舌头舔了下唇角,恰好傅言卿手也探到了她唇边,柔软温热的小舌便自她指尖划过,傅言卿犹如触电一般快速把手缩了回来! 两人顿时僵在原地,赵梓砚微微张着嘴,神色没多大变化,眸子却是有些深邃地看着傅言卿,嘴唇微启,却一言不发。 傅言卿亦是看着她的眸子,神色有些愣,袖底紧紧捏着被赵梓砚扫过的手指,之前那一瞬间,仿佛被火烫了一般,自那指尖一路燎到她心头,烫得她心跳骤乱。 就在两人有些失神之际,落音的到来终于打破了有些诡异的画面。 「主子,可以用膳了。」 傅言卿忙敛了神色,点了点头:「嗯。」 片刻后,常乐和落音端着托盘将菜餚一一摆好,傅言卿示意两人下去,对着仍有些恍然坐在那的赵梓砚道:「不是一早就饿了么,还不过来用饭?」 赵梓砚平復了下心情,笑着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地吃饭。 气氛虽然有些许尴尬,可是傅言卿好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此刻依旧如平常一般,给赵梓砚布菜。 她中午吃的不少,并没觉得多饿,不紧不慢吃些的同时,挑眉看着赵梓砚吃饭。 一如昨日,赵梓砚虽然这些年不受重视,小时候也从未得到宫里人的照料,身为皇室子弟的礼仪规范亦是未曾正统学过,可是用膳时依旧带着股贵室风范,一举一动赏心悦目。只是,到底是经常食不果腹,替赵墨笺办事时,吃食更是应付,所以礼仪虽规范,可吃饭速度却是不慢,一碗饭在她看似优雅地动作下,很快便见了底。 傅言卿觉得看她吃饭,很是有意思,眼里不觉便带了笑意,也忘了那之前的尴尬。 放下碗筷,傅言卿替她舀了碗汤。汤是傅言卿特别吩咐厨房做给赵梓砚补身子的。用整只鸡慢慢熬成,加了党参和枸杞一起慢炖,后厨特意加了山药吸油,因此鸡汤炖的浓郁清亮。 将汤面上的油撇去,仔细避开了姜片,傅言卿将碗递给她,温声道:「别吃太急,先喝些汤,晚饭也不要用太多,免得积食。」 赵梓砚眸光微闪,摇了摇头有些为难道:「可以不喝么?」她对肉食一直没什么好感,尤其是禽类。 当年少卫队受训,被派去围剿黄泉山的流寇。因着指挥失误,他们被困在山中,干粮用尽便只能捕食飞禽。却因怕生火暴露行踪,便只能过饮毛茹血的日子,回来后赵梓砚见了肉食便噁心,这么多年甚少再吃肉了。 傅言卿微微挑眉,接过汤自己慢慢喝了起来,她从这两次用膳便发现,赵梓砚对其他的皆不挑,唯独从不吃肉食。只是这样难免体弱,于是慢悠悠道:「这鸡汤还有些微烫,汤汁鲜美,既不油腻,又带着参的清味,鸡肉酥嫩,火候恰到好处,很是好喝。」 喝了几口,傅言卿又眯了眯眼:「真的很好喝,你也试试?」说完她顺手舀了汤探到赵梓砚嘴边。这动作完全没经大脑,只是想着哄她喝点,待到意识到不妥,想要缩手时。有些愣的赵梓砚已经回过神。不等她收回,探头,张口,将汤匙含进嘴里,随后将汤喝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喝完后她似乎颇为回味的咂了咂嘴,扬眉笑道:「一直不愿喝鸡汤,总觉得有些腻,不过你……的很好喝。」 傅言卿此刻似乎是惊到了,手依旧维持着餵汤的姿势,微瞪着赵梓砚。听了赵梓砚的话,额角跳了跳,脸上的热意怎么都掩不住。 片刻后看着笑的纯良温和的人,她默默收回了手,却是暗自咬牙,这恶劣的人当真是一点都不能放松警惕,上一刻还觉得她乖巧可爱,像个小包子,这立刻就变成黑心圆子了! 「既然好喝,晚上便不要多吃饭了,这些汤……你,都,乖,乖,喝,完。」傅言卿抬眸笑地清妩漂亮,最后一句几乎是一字一句,慢慢吐了出来。 赵梓砚:「……」 最后九殿下没能吃完四碗饭,却生生喝了四碗鸡汤,若不是怕真撑着她,傅言卿铁定要让她全喝完。 用完膳赵梓砚揉了揉肚子,缓声道:「瑾儿,今日早朝父皇提出让我筹备西征军饷一事。」 傅言卿诧异抬头:「让你?」 赵梓砚点了点头,有些压抑道:「不错,不仅是你,我也搞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不过,并非我一人,还有赵墨笺也会一起。」 傅言卿拧紧眉头,眸子隐隐透着暗沉,上一世她记忆中虽然有吐谷浑骚扰大夏边境之事,可是当时景帝并未下令出兵,反而是派使臣与吐谷浑谈判,最后以协助吐谷浑渡过这次危机而了结。那西征之事自然不存在,也就没了这一遭。 她看了眼赵梓砚,心里隐隐不安,上一世这时候赵梓砚已然能独当一面,在朝廷亦是有了自己的势力。虽然一直犹如影子一般没什么存在感,可是一旦出手,谁也不敢轻视于她。 第53页 若不是她一直对谁都冷冰冰地,哪怕对当今陛下都不曾收敛那身阴郁,她真的觉得,最后太子之位不一定是赵墨笺的。 可是如今的赵梓砚,才初初崭露头角,而目前形势也变了,一切似乎都在偏离既定的命运,那赵梓砚上一世,是否也这般大病过一场,也仍旧受着那对母女的威胁? 她自重生以来一直拼命地改变命运,妄图扭转事情的发展,那这些改变,会把她,把赵梓砚置于何地? 虽然在重大事情上,这一世依旧没偏差,可是走向却大有变动,也许她不能再过多依赖于上一世的记忆,小心谋划才是正理。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很好喝=你很好喝 作者君:夭寿了,有人耍流氓了,有人耍流氓了! 殿下:你说谁? 作者君:……没有,我没说您耍流氓,您只是正经喝汤,嗯,喝汤!你绝对没有因为郡主用过了,你才喝地如此开心! 殿下:(冷冰冰)呵呵,来人把鸡汤送给她喝,一,滴,不,漏,全,灌,进,去! 作者君:喂,不许学你媳妇说话!呜……我可以只喝两碗么,四碗也行啊…… (此处为想喝鸡汤想地抽风的时微君) 第28章 眼见傅言卿神色凝重,似乎想到了什么烦心之事,赵梓砚柔声道:「怎么了?」 傅言卿回过神,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想些事情罢了。对了,西境军饷筹备让你两人一起,陛下的意思是你们一同协力,还是,想试探你二人的能力?」 赵梓砚眯了眯眼,轻哼了一声:「他虽未明言,可是就他之前的态度,估计是后者。而且,他可不是真的彻底煳涂了,赵墨笺怎么可能会和我齐心协力。」 傅言卿点了点头,却是暗自思索景帝的用意。表面上,景帝这是对赵梓砚起了培养之心,似有似无在歷练她,可是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很清楚。景帝最疼的,是赵墨笺。 上一世景帝动摇立储之心,也只是在萧家势力暴露,赵墨笺的所作所为让他震怒之时,而且那时的赵梓砚,已然能令人折服了。 那便是说,如今的情况下,景帝万不可能去培养一个长达十余年不受重视的九皇女,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为何这么做? 「梓砚,陛下如今身体如何?」 赵梓砚眸光微晃,淡声道:「外强中干,看似精神很好,垮下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所以,他是准备立储君了。」 傅言卿勾了勾唇,笑意微冷:「不错,按照陛下操心的性子,该是为新君清路了。」 「看来我那父皇宠爱萧贵妃并非没道理,两人到是出奇的相似,都拿我当他们宝贝女儿的挡箭牌了。」赵梓砚笑意柔和,可是那双眸子里却是一片昏暗,敛着浓重的阴霾。 傅言卿心头一拧,无论赵梓砚怎么装作不在意,对那个人,怕是也存了一丝丝奢望吧。 「梓砚。」不喜欢这人此刻的模样,傅言卿低唤一声,轻轻将手拢在她手背上。 赵梓砚抬眸看着她,随即笑了笑:「我没事,不是早就习惯了么。」她不难过的,只是有些悲哀。 「不过,我怕是要让他失望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盾牌。」此刻赵梓砚身上看似淡然,却隐着一股锐气,说话更是带着丝危险,这样的她,当真很像赵氏皇族的人。 傅言卿觉得自己一向不喜欢这种气质的,总让她觉得不适,可是此刻在赵梓砚身上看到,却让她觉得很迷人。大概是无论这个人如何锐利,当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总是柔和的犹如一轮明月,一如此刻。 「是,你一向不老实。」傅言卿有些宠溺地回了句,却立刻敛了情绪,正色道:「他这样做不过是混淆视听,做给有心人看的,至于这有心人是谁,想必你都清楚,如此一来到是可以利用一番,毕竟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嗯,恰好宣家私盐一案监审人便是二皇兄,想必赵墨笺此刻也是焦头烂额了。」赵梓砚颇为开心,笑意盈盈道。 「私盐一案?」傅言卿有些惊讶。 「你不知道?」赵梓砚有些奇怪,傅言卿来了京城,这事如此轰动,她怎么如此惊讶。 「不是,只是觉得很巧。」她喝了口茶,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很愉悦。 「巧?」 傅言卿也不直言,只是闲适道:「据说,宣家贩卖私盐之事并非朝廷查出来的,而是一位商户揭露的?」 赵梓砚点了点头:「不错,原本我之前便一直在暗中查探此事,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傅言卿微微一愣,随即却是摇头笑嘆起来。 见她这般,赵梓砚眸子一转,颇为惊喜道:「莫不成,这事是你……」 傅言卿点了点头,淡笑不语。 「我一直在想那商户怎得如此了得,原来是你,难怪……瑾儿,你实在是……」赵梓砚眸子亮晶晶地,随后拍了下脑袋:「如此一来,晟记便与你颇有渊源了。那……我就心安理得让你养着了。」 傅言卿斜觑了她一眼:「你之前亦是很心安。」 赵梓砚低低咳了声,掩饰笑意,只是想到一件事,顿时正了神色:「瑾儿,你可派了人去追宣硕?」 傅言卿立刻反应过来:「不错,你合该也派了人,万一两边碰到,怕是要斗起来。」 第54页 赵梓砚蹙了下眉头:「宣硕逃跑必然是有人从中相助,可是他背后的那些人却不见得想他活,万一你我的人不识对方,当真会误事,我立刻回去让派人联繫他们。」 「好,我也会传讯,让他们注意。」眼看赵梓砚要离开,她復又加了句:「你可曾看大夫了?」 赵梓砚一顿,回头笑得温和:「你莫担心,我有听你话的,不然我也不会好的这般快。」 傅言卿原本想问到底是什么病,却最终吞了下去,这小傢伙定然不会说实话,等到岳胜麟来了,自然就瞒不过她了。 赵梓砚回到书房,立刻把魍魉叫了过来:「通知鬼楼那边的人,去找宣硕的还有一拨人,目的同我们一样,他们主子是苏瑾。只要不是想取宣硕性命的,都不许下死手。」 「是。」 「对了,幻影山庄那边可有动静?」 「楼主,有人曾偷偷探查过幻影山庄,但是却没再动作,我们依旧在严密监视着。」 赵梓砚搁下手中的笔,目光微沉:「让魍魉也行动起来吧,先下手为强。我只需要那东西的拓版,至于那原件,就留给下一批人吧。虽说不能截了他们的路,可我却不介意挖坑下绊子。」 「属下明白,只是楼主,药三通……过几日便要来京城了。」魑魅神色有些许紧张,低声道。 赵梓砚眼神一冷:「谁许你们自作主张的?」 魑魅头埋地更低了,嗓音却依旧死板:「楼主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属下不放心。」 赵梓砚缓缓站起身,眼神冷凝,冷冷道:「不放心?我曾经说过,如果你们坚持认我为主,便不要再自作主张。还是说,你们原来的主子……已经回来了,我的话也不再作数了?」 魑魅眸子一缩:「并非如此,楼主息怒。」 赵梓砚在她身边蹲下,许久后后才低低嘆了口气:「当初你们突然出现,我并不愿接受的。可最后我如你们主子所愿,接了楼主之位,两年前鬼楼的继任试炼,我也顺利通过,并非由你们主子一句话,便得了这楼主之位。所以,我可以不要这鬼楼楼主之位,却不接受你们侍奉两主,尤其是受他之令,干扰我的决定!药三通,我是不会见的,当初他敢违背命令,取……取那些无辜孩子的性命,我不杀他已然是极限了!」 提到那些赵梓砚眸子有些赤红,浑身气息阴沉冷酷,周身的气势压得魑魅十分难受。 「楼主,药三通之事的确是他有罪,可是……可是楼主身上的毒实在阴狠。您从七岁便被下了蚀心散,这么多年了,即使她们一直给您解药,可是也只能压制月半蚀心入骨之痛,根本无法缓解毒性。这药乃昔年西域普陀所制,最后因着太过阴毒,一度销声匿迹,到现在根本不知道如何解毒,当时若不这样做,您根本熬不到现在。」 「住嘴!」赵梓砚神色有些苦楚,声音也是低低的,她不过是迁怒罢了,若不是因着她,药三通也不至于使出这般阴毒的招数来救她。 魑魅见她如此颓然的模样,心里暗自有些后悔,復又低声道:「楼主,药三通已然保证,此次来只为给您看病,绝不会再使那些阴损的手段。而且,即使您不为自己身体考虑,也得顾及隔壁那位,如果您有个万一,那些谋划,怕是俱都……」 赵梓砚沉默良久,最后才摆了摆手,低声道:「对不起。」 魑魅罕见有些慌张:「楼主?」 「这事原本因我而起,怪到你们头上,不过是我自己无法接受,迁怒你们罢了。」 「并不是……」 「你说的我都明白,起来吧。把交给你的任务做好便可以了,其他的,你们不要太操心。我累了,想休息了。」赵梓砚看起来有些疲倦,揉了揉眉心,缓步进了后阁。 魑魅站起身看着那瘦弱挺拔的身形,眼里亦是闪过一丝无奈。 躺在床上,赵梓砚却没有入睡,她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帷帐,怔怔出神。她脑子里很乱,想起鬼楼那个从未露过面的人,心里越发沉重。 那个人是谁,她其实多少有了丝猜测,只是,一旦事实如此,那么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却让她轻松不起来。她独自活了那么多年,那个人才突然出现,理由是什么? 每当想起这些,她都很累,一切都仿佛拢了层雾,看不清,却又确确实实存在,时不时被显现出来,扰乱她的思绪。 许久后,她才自嘲地笑了笑,赵梓砚啊赵梓砚,何苦想这么多呢,这本就有限的时间,何必浪费在这些事上。你如今要做的,便是帮她,护她,免她一世无忧。 想起傅言卿,她脸上便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脑海里浮现出,此前她那惊讶怔愣的模样,眼里便越发柔和。不知为何,她似乎越来越离不开她了,那张本来只算清秀的脸,却被傅言卿赋予了十万分的美,一颦一笑,或淡然或无奈,偶尔出现的宠溺温柔,都让她感觉无比的愉悦。 而此刻的傅言卿虽然没有思虑太多,却同赵梓砚一般,怎么都无法入睡。 屋内早就灭了烛火,一片昏暗中,唯有几丝清冷的月光自纱窗缝隙中偷熘了进来,落在傅言卿床旁。她安静地看着月华,随即微微抬起了手。纤细修长的手指落在清冷的月光中,更是添了几分白皙。 她怔愣地盯着手指,随后缓缓缩了回来,轻轻摩挲着右手的食指,脑海中猝然想起晚上,那人柔软温热的舌尖滑过指尖的触感,顿时捏紧了手指。 第55页 良久后,她微微苦笑一声:「傅言卿,你快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吶,其实还是郡主最先意识到的,毕竟活得久,小殿下还没开窍,只是本能喜欢郡主。但是先开窍的是郡主,这就不大妙了。 第29章 傅言卿活了两辈子,许多事纵然没经歷过,也见的多了。她闭上眸子仔细梳理着这些日子同赵梓砚相处的点点滴滴,时间并不长,可是所有事,只要和她有关,她几乎记得每个细节。 等到她最后想完,她终究不得不承认,赵梓砚对她而言,太特别了。这种特别已经超出了她所认为的爱护感动了,晚上那一瞬间心跳的凌乱,切切实实提醒她,她对赵梓砚似乎越矩了。 眉头越皱越紧,傅言卿深深希吸了口气。不可以,这一世,她什么都可以捨弃,唯独这一颗真心,她必须守着。她们之间的羁绊够深了,赵梓砚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绝对不可能,也绝对不可以! 相距不过数丈的两人,心中都在想着对方,却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此刻她们的心,仿佛被一层屏障隔开,对方走不进来,自己亦固执不出。 自从那日傅言卿答应赵梓砚过来用膳,每日傅言卿都会细心替赵梓砚准备膳食,各色补汤都不曾断过。 她依旧维持着她惯有的温和体贴,对待赵梓砚也是一如往常般,可是她自己却明白,已经不一样了。她必须将那不受控制的心,深深压下去。 赵梓砚似乎并没有察觉,每日过来都是带着柔和笑意,同傅言卿说着一些朝中要事。只是傅言卿依稀察觉到,赵梓砚如今甚少再调笑她,乖觉地普通妹妹一般。傅言卿看在眼里,却发觉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那般轻松。 只是她还来得及仔细梳理这些情感,薛恆便派人来讯,他已然同李赋谈过了,她可以跟他见一面。 李赋可以说是她在京城很重要的一个助力,如今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朦胧的儿女私情该先放下了。 用过早膳,傅言卿便前往烟雨楼赴约。烟雨楼乃是京城最为出名的雅舍,通常是名人雅士汇聚之处。其坐落在玉带河,临水而建,周边柳树环绕,景色很是宜人。再加上烟雨阁虽盛名远播,却格外清净,对于客人从不过问其私事,也格外注重客人的保护,因此是一个洽谈事务的好去处。 由着一位青衣女子领着,傅言卿和无言上了三楼,领到了一间雅间后,女子微微福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 傅言卿轻轻敲了下门,一声略显低沉的嗓音穿传了过来:「进来吧。」 傅言卿推门踏入,屋内安了一扇珠帘,房间布置典雅清幽,铺了一层地毯,很是舒适。 珠帘此刻被掀起,悬在两侧,一位身穿玄色锦服的半百老者,端坐在案前。此刻手里端着一个紫砂壶,正在倒茶。 傅言卿进来似乎没能影响到他,他依旧不紧不慢斟着茶。 傅言卿躬身行了一礼:「晚辈苏瑾,见过中书大人。晚辈来迟了,让中书大人久等,还请大人见谅。」 李赋将杯子放在了桌案对面,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到也不久,刚好沏一壶好茶,来,坐下陪我喝一杯。」 无言见状对着傅言卿示意了一下,退出了内室,在外边侯着。 傅言卿也没有多说,缓缓在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李赋抬眸看了她一眼,却没在说话,兀自端着茶杯慢慢喝着,偶尔微微眯着眸子,似乎沉浸在品茶之中。 傅言卿看着眼前的茶,微微垂下眸子,亦是抬手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的茶,并不是想像中醇厚,反而十分涩,茶水触及舌尖,那股味道便席捲至整个口腔。傅言卿顿了顿,抬眸便看到李赋正看着她。 李赋笑了笑:「怎样,味道可还不错。」 傅言卿没回话,復又喝了一口,这次她没急着咽下,细细尝着这苦涩的茶,片刻后,她放下杯子,淡淡笑开了:「入口苦涩,极为霸道,再品时,涩意却反而淡了,茶的味道便透了出来。不过,对于品茗之人,此茶是为下品,但于晚辈,的确是好茶。」 李赋此刻方才仔细打量傅言卿,眼里的兴味渐浓,眸子也透着股光芒,他捋了下鬍鬚,挑眉道:「哦,何出此言。」 傅言卿捏起杯子晃了晃,轻声道:「它能让我觉得清醒,这股味道虽涩,不过饮了一些,此刻却觉得很清明。」 「那照你所言,时常饮一些岂不很妙?」 傅言卿缓缓摇了摇头:「用痛苦来提醒自己,一次便够了。」 「哈哈……不错,如此年纪,便是如此淡然透彻,难得,难得。」李赋眼里的欣赏已经压制不住。 「中书大人……」 李赋微微摆了摆手:「你不用说了,我都晓得。只是还不晓得你是……」 「中书大人,晚辈乃是长宁郡主入宫那年,被父王收养的。长宁郡主身陨,父王大受打击,晚辈便一直侍奉左右。父王对我有养育之恩,这些年我虽在大理,可是对有些事情却是看的透彻,西南王府在陛下眼里已然是威胁了,哪怕是如今这般,他都不曾放心过。」 李赋神色微凝,眼神也有些许凌厉:「所以,你想做什么?」 傅言卿站起身,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晚辈所求只想西南王府安安稳稳,全身而退。」 第56页 「我如何信你?」李赋神情越发严肃。 傅言卿勾了勾嘴角:「如果我当真有野心,此刻我就该在西南军营了。而且,您可以不信我,但是你也该信我父王。」 李赋定定看了她许久,傅言卿此刻亦是站直身子同他对视。 许久后,李赋哈哈笑了起来,随后沉沉嘆了口气:「王爷有幸,能得了你这样的义女,总算能弥补……」说到这里,李赋停住了话头,没再说下去。 「你想我如何帮你?」 「中书大人位高权重,又深得陛下器重,算得上几位殿下的恩师,所以我需要借您的威势。」 李赋点了点头:「你想扶持新君?」 「嗯,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我父王一生戎马,为了大夏付出了太多。他拼死保卫的天下,我绝不会损它丝毫。我选的人,不仅是合我心意,亦会让大夏满意。」 李赋挑眉道:「你是说九殿下?」 傅言卿有些惊讶:「您知道?」 李赋笑地高深莫测:「说起来,她也算我的学生,当年她尚年幼,我给几位殿下讲学,却是几次看见一个小孩在外偷听,原本只是感怀竟有宫人如此好学,随她去了,却不料是九殿下。这些年,我也有意无意关注她,比七殿下,她可是更让老夫感到惊喜。」所以那日群臣反对赵梓砚筹备军饷,他却是很期待这位九殿下一鸣惊人,因此才提出再寻拉了一人,既不会太难为她,也给了她这个机会。 他李家世代入仕,对大夏可谓忠心耿耿,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国家昌盛。只是当今陛下年事越高,便越多疑,处事也煳涂。周边国家虎视眈眈,却总是难以平乱。他希望下一任新君,能力挽狂澜,安定江山。 那位殿下,够聪明,又颇为隐忍。最难得的是,身为皇家弟子,经歷了那么多还能保持一颗纯善之心。想起他无意间撞见的事,李赋神色颇为感慨。 傅言卿听他这般说,眼里忍不住便带了笑,不知为何,听到他称赞赵梓砚,她竟是忍不住愉悦,总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对于李赋,傅言卿虽有所保留,但是却也给足了诚意,毕竟对于这位阁老,无论今生还是前世,她都十分敬重。李赋也不是一般人,过了这么多年,善于窥探人心的他,对于傅言卿的心思也看出了一二。这般年纪轻轻,已然沉稳到这个地步,已是罕见了,而且性子中那股淡然,若非从心底发出的,绝对伪装不到这种地步。 两人随后的谈话还算顺利,李赋与傅淮曾引为知己,自然明白西南王府的处境,在不危及江山的情况下,他必然会全力帮助傅言卿。 走出烟雨楼时,傅言卿心情明快了不少,看了看天色,快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赵梓砚也合该下朝归家了,脚下步子不由快了些。 等到了府中,丫鬟已经在后院摆好了菜餚,看到傅言卿,俱都施了一礼:「落音姑娘说小姐快回来了,我们方才布好菜。」 傅言卿净了手,点了点头:「不用伺候了,下去吧。」 两个丫鬟依言福身退下,傅言卿看着桌上的菜,勾了勾嘴角,大多是赵梓砚喜欢的菜色,她合该又能吃下四碗饭了。只是发觉自己又在想她,傅言卿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了下去,有些颓然地坐在一旁。 等她再次从莫名的情绪中回过神时,才发现已然过了许久。看了眼对面还是空着的椅子,傅言卿吸了口气,微微蹙了蹙眉头。 起身盯着院中的槐树,犹豫片刻后,她还是踏步跃上枝头,随后落入赵梓砚院中。 她一落下,一直守着赵梓砚的那个黑衣女子便躬身对她抱了抱拳。 「你家殿下还未归来么?」 那女子抬了抬眸子,随即看着紧闭的房门。 傅言卿眉头一皱:「难道是不舒服了?」 女子摇了摇头,却也没再多说。傅言卿心下狐疑,走到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赵梓砚的脸色有些苍白,呆呆坐在书桌旁,手里捏着一张白色手帕,目光定定看着上面绣着的桃花。 这是那日她毒发,傅言卿来看她后,她醒来时在床边发现的。原本想还给她,却不知自己出于何种心思,最后偷偷留了下来。 手指轻轻拂过柔软的丝绢,眼里却瀰漫着浓浓的苦涩,耳边兀自迴荡着乐瑶那微带无奈的轻嘆。 「殿下,这世间有如此牵肠挂肚的姐妹之情么?你身在其中不自知,你方才提到她时的模样,分明已然动情了。」 动情了……赵梓砚缓缓埋下脑袋,可是她的这份情,註定无望。 「梓砚?」 耳边赫然传来那扰的她心神俱颓的人的声音,赵梓砚眸子一亮,却又笑地自嘲,都这样了,也只有她傻不自知。 想起这些日子,傅言卿那若有若无的疏离感,闭了闭眼。连她都发现了,自己却是如今才明白。这样也好,她那般怕是已然表明,她不愿接受这荒唐的感情,而自己,也给不了。就这般,维持着如今的安然,已是天赐了。 起身,她努力平復心中不断翻涌的酸痛,维持着往日笑意,轻轻打开了房门。 傅言卿看到她,脸色微微一变,伸手拉住她的手,语气难掩焦灼:「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说明,之后更新定在晚上八点半,尽量日更,若不能更,我会提前说明。 第57页 大家不要担心两人自我催眠般的强调,关键时刻,若还能压制感情,也就不是我的角色了*^_^* 第30章 见她这般,赵梓砚心里一痛,感情似乎就是这般,未曾察觉时便可自欺欺人,可是一旦那层薄纱被揭去,一颗心便倏然明朗。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毫无阻隔地探到你的心头。 她勉强压抑了情绪,轻笑道:「没事啊,只是有些累了。」 说罢她又摸了摸肚子:「还有些饿了。」 傅言卿脸色微凝,严肃道:「可你脸色不好,手也很凉。」 赵梓砚别开目光:「饿了自然……」 傅言卿却不给她找藉口的机会:「若真的饿了,为何不过去用膳,一个人躲在房里作何?」 赵梓砚很少看到她这般严肃,那模样看起来是非问到底不可。她也不再插科打诨,抬眸定定看着傅言卿。 她的目光十分直接,这般盯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只是其中却又透着浓浓的情绪,让傅言卿却有些不敢去揣测,方才那股气势完全被赵梓砚压了下去。 就在傅言卿有些忍不住时,赵梓砚却移开了眼睛,轻声道:「我只是有些难过,有些事情让我有些累。」 傅言卿喉头有些凝滞,这样的赵梓砚似乎带着上一世的影子,透着一股阴郁,却多了许多脆弱。 「三年前,有批江湖中人突然找到了我,说他们的主子要他们尊我为主。」赵梓砚袖中的手指微微蜷了起来,最后才平静开了口。 「江湖中人?可他们应该很不喜与朝廷有所牵扯才是?」听了她说的话,傅言卿很诧异,却又觉得松了口气。 「不错,我觉得古怪,只是当初他们的确一直跟着我,而我又正是处于紧要关头,也便接受了他们。之后才知晓,他们是江湖中颇为有名的鬼楼。」 鬼楼?江湖中传闻鬼楼的死士,犹如厉鬼一般,行踪诡异,行事也颇为狠辣,但自从二十多年前,便甚少出现在人们眼前,他们怎么会找上一个无依无靠的皇女?而且那人分明知晓赵梓砚的存在,可是一个从来未踏入江湖的皇女,江湖中谁会和她有纠葛? 只是,上一世萧淑仪几次让赵墨笺除掉赵梓砚,暗卫刺客派了无数,可是从来未能得手,最后才让她安然回到了蜀地。那,如果当时她身边有那样一批人,倒也合理。 「那你是心烦鬼楼背后那个人?」傅言卿轻声问道。 「不错,这些日子,魑魅她们私自做了些决定,想来便是那人授意。三年了,鬼楼几乎都在我的掌控下,我知道他们对我没我恶意,可是那人决不可能平白无故护我,我思来想去,却也只能想到一人。」赵梓砚眉眼间透着股烦躁,似乎很倦。 傅言卿嗓音忍不住柔和下来:「你是说你母妃么?」 赵梓砚有些颓然,点了点头。她目光看着远处的天空,神情有些飘忽:「这些年宫里没人敢提及母妃,就连伺候过她的宫女内侍,都遣散无踪。母妃走时,我尚年幼,可是却依稀记得,她离开时,我并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甚至也没见过她的遗体。我不过是从慕姨那,从宫里所有人嘴里,得知她不在了。没有举行丧礼,整个皇宫,也只有我和慕姨二人替她守灵。」 她的声音虽平静无波,可是傅言卿却觉得那字字句句,都是含着血和泪的,听得她喉头髮堵:「梓砚。」 赵梓砚低头笑了笑:「我没事的,都过去十四年了,我连她的模样都忘了。」 她这般说,可是傅言卿怎么会不明白。当初她将还是小小一个的她,从太液池捞上来时,她还迷迷煳煳抱着她喊母妃,犹如受伤的小兽一般,带着浓浓的依恋。有时候纵然记不得模样,感情却难以被时光磨灭,尤其是对赵梓砚而言。 虽说告诫自己需得悬崖勒马,绝不可以在放任自己陷入深渊,可是此刻看着这个装作若无其事的人,她却再忍不住,心疼的无以復加,伸手轻轻抱住这单薄瘦弱的身子:「梓砚,你别说了,我懂的。」 温热柔软的身子此刻就在怀中,她低声说话时带着震动的颤音,如此近距离传递给她,让原本沉重苦涩的心陡然快了起来。之前一直告诉自己,她已然别无所求,可是此刻傅言卿这温柔的怀抱,让她所有的自制力都崩溃了。 眼睛此刻有些酸痛,她红着眼,努力睁大眸子,怕自己会忍不住湿了眼睛。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了起来,带着些许轻颤,似乎想要回抱她,却在快触及衣衫时,又隐忍地握了起来,最后轻轻将傅言卿推开,哑声道:「谢谢你。」 傅言卿紧紧抿着嘴,最后才缓缓道:「我晓得你在怀疑什么,你莫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无论真相如何,我会陪你走下去,查下去。」 赵梓砚看着她,笑了笑,认真点了点头,这样就好了,这人终究是在乎她的。 傅言卿微微一笑,目光在她平坦的腹部晃了晃:「不早了,它定然饿坏了,再不去吃,它就要闹了。」 赵梓砚一愣,随即耳根子有些发红,却正色道:「它在你面前才闹,以前很乖的。」 傅言卿眉毛一挑,故作严肃道:「果然跟它主人一样,心眼多,就会装可怜讨乖。」说罢,脸上竟是露出一个略显狡黠的笑意。 傅言卿一惯淡然成熟,这样的笑容便是幼时,赵梓砚也没见过几次,顿时一愣,看着傅言卿转身跃上枝头,回头道:「再不来,闹也不成了。」 第58页 赵梓砚站在原处,看着她离开,嘴角笑意越来越大,灼灼如桃花。将喜怒哀乐繫于她一身,当真不知苦多一些,还是乐多一些。 虽说之前纠结伤神,可是这顿饭却颇为融洽,甚至这几天让两人觉得不适的感觉也都烟消云散。 赵梓砚依旧不负所望,还是吃了三碗米饭,喝了一碗汤,傅言卿则在一旁柔和地看着她。 递给她丝巾擦了擦嘴,傅言卿才开口道:「萧拓今日合该出征了吧?」 「嗯,满朝文武皆去送行,已然走了。」 「那,军饷一事,也该抓紧了。想来,赵墨笺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吧。」傅言卿看着落音将东西收下去,淡声道。 「不错,筹集的银两和国库的拨款都已然到位了,如今京城各处粮店,乃至京郊的村庄都有人开始征粮。」赵梓砚说的不紧不慢,看起来气定神闲。 「你却似乎不紧张。」傅言卿温笑道。 「我本就是个一事无成的闲散殿下,做不好岂不是正常。况且,最先下手,只会惊得猎物四处逃窜,逼急了,它们也会咬人的。」赵梓砚笑地满脸纯良。大夏建国以来,士农工商,虽说商者乃下者,可是却从没哪位皇帝轻视过商业。大夏商人发展势头强劲,又事关民生,尤其是粮食,更是扼住了咽喉,一旦逼紧,不但不利于此刻的战事,更是引起内忧,而且有那个大商户背后没有依託之人。 据探子回报,赵墨笺借着西征筹粮之名,向商户百姓施压,硬是以低于正常价格四成的价格征粮,长此以往,这些人都会受不了的。 傅言卿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一件事,她看着赵梓砚:「梓砚,你可知道剩下的藏宝卷下落?」 赵梓砚抿嘴轻笑:「知道,我已然派人去取了,本来打算拿到后再同你说,没成想你到先问了。」 傅言卿心里有些惊讶,低头思索了片刻:「你是想寻永帝宝藏之处?」 赵梓砚歪了歪头:「虽说我想让他们同父皇生嫌隙,可亦不愿它落在父皇手里。」说罢,她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所以我留给她的那份,三分真七分假,只是希望幻影山庄的庄主,能给我这个面子。」 傅言卿此刻心里只能赞嘆,赵梓砚实在是让她惊讶,她不过是借着上一世的便利,这才清楚得知这几份藏宝卷的下落。而上一世赵墨笺亦是调动了所有的力量,整整花了数年时间,才机缘巧合有了线索。 「太坏了。」傅言卿抿了个笑意,觑了赵梓砚一眼。随后復又开口道:「如今萧拓已然启程前往益州,想来半个月后便能抵达益州,到时赵墨笺怕也等不及要藉口押送军饷一事,前往益州。」 「若不出意外,应该便是这般,到时候,我亦会请旨,一同前往。趁着赵墨笺不在京城,你可以送她一份大礼。」 傅言卿听了微微蹙了眉,随后却是波澜不惊,并不表态。 赵梓砚以为她是在思考对付赵墨笺之事,也未在意。 待到过了六天,景帝在朝堂之上提到了军饷筹集一事,赵墨笺信步走到殿上,颇有些意气风发:「回禀父皇,儿臣这些日子亲自拜访了京城各个大商行,同他们好生洽谈了一番。京城百姓深明大义,许多大户商人都以低价给朝廷供粮,更是无偿捐赠了一部分。如今,筹集的粮草,足以让大军吃月余了。」 景帝颇为开心:「朕就知道笺儿不会让朕失望,赏!」 「谢父皇!」 底下一干大臣连忙附和:「恭喜陛下,解决了当前忧患。」 景帝呵呵笑了几声,復又将目光移到赵梓砚身上:「不知梓砚可有收穫?」 赵梓砚摇了摇头,闷声道:「儿臣无能,并未筹集多少余粮,七皇姐能力出众,各大商家都愿意低四层的价格售粮,儿臣晚了。」 听了这话,景帝脸上笑意淡了些,却依旧温和:「你还小,处事自然比不过你皇姐。日后好好学者,也莫要气馁。」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只是儿臣有一事,不知父皇能否应允?」赵梓砚说完,恭恭敬敬跪下,第一次在殿上对这个男人提了要求。 景帝一怔,赵墨笺亦是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沉寂片刻后,景帝轻声道:「说。」 「儿臣斗胆,请父皇允我宫内採购选用皇商之权。」 此言一出,满朝皆有些惊讶。宫内採购一向是宫中六局掌管,皆有各局尚宫派人亲自挑选,一个皇女,要管这个差事作何?若想中饱私囊,这也太过于明显了。 赵墨笺眉头微蹙,随即上前道:「阿砚,莫要胡闹,宫中採购并非儿戏。」 「父皇,儿臣只是想替父皇分忧。宫中各处採购,所经之人太多,虽说宫中有心缩减开支,可是还是一直居高不下。最近几年,连年征战,宫中的开销,想必父皇亦是想要缩减的。儿臣此次有负父皇所望,便想藉此机会将功折罪,儿臣保证,绝不会让父皇失望,儿臣也愿立下军令状!」 景帝一直看着她,半晌后,缓缓点了点头:「甚好,朕拭目以待。」 出了紫宸殿,赵墨笺冷笑道:「九皇妹,你想干什么呢?」 赵梓砚停下脚步,轻笑着摇了摇头:「皇妹不过是发现,我府里如今一贫如洗,竟是连自己的人都养不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点,后面开始同步谈情 第59页 第31章 赵墨笺有些冷凝地看了她一眼,凉凉道:「希望你不会再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那几日的痛苦,合该能让你记住。」 赵梓砚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一身紫衣的赵墨笺逐渐远去,半晌后才笑了起来:「不曾亲身经歷过的痛苦,为何你们如此笃定,我会屈服于它。」 她低下头理了理衣襟,缓步走出皇宫。回到府内,赵梓砚也没停下来,立刻叫来严文。 「阿文,去碧玉阁,将写封信交给乐瑶。」 「是,殿下。」自从那日他向殿下表明立场后,殿下便全然信了他,哪怕是一些隐密之事,也是交给他去做。也正是如此,他才明白,这个殿下无论是在功夫还是谋略上,都让人不得不俯首称臣。亦是这份信任,更让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这边傅言卿方同晟雨将晟记的帐目对完,将帐本合上,她揉了揉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几日她几乎都待在了晟家,晟家的家业之大已经超出她的预料,废了这么多时日,总算理清了。 一旁的晟雨同样满脸疲惫,却是依旧坐的笔直,提笔将汇总的帐目一一记下,从头到尾她都是这般端坐如天神,表情都不曾变过。 傅言卿发现,她似乎很少有别的情绪,可是嘴里却从不饶人,很是喜欢调笑别人。也只有在遇到这些事时,才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认真冷凝。也不知那些年,她爹娘如何把一个好好的女儿养成这般的。 待到她将手中笔搁下,傅言卿才开口道:「今日总算快弄完了,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你也好生休息一下。」 晟雨眉头一皱:「已然快午时了,先用过膳吧。」 傅言卿听了,忙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滴漏,顿时有些微怔:「竟然快午时了?」这么晚了,她怕是饿了。 于是有些快速道:「不必了,我一早便吩咐落音她们备了午膳,我还是回去了。」 晟雨歪头看了她一眼,施施然站起身:「你似乎有些急?看帐这些日子,你竟然一顿也不肯在我府内用,一到时辰便立刻回府。秦伯还以为自己手艺有多糟糕,让你再不敢一试。」 傅言卿摇了摇头:「不是,秦伯手艺好的很,你又不是不清楚。」 「哦?既然不是我府内膳食太难吃,你这般急着回去,莫不是你府里饭菜太可口,亦或是,等你用膳的人,很可口?」 「……」傅言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同样面无表情在那胡说八道的晟雨,身上气息有些危险。 晟雨微微退后一步,伸手做了个慢走的手势:「阿瑾莫同我置气,午时已到了,再不回去,你的小殿下……怕是饿坏了。」她刻意拖长「你的小殿下」几个字,听起还格外欠揍。 可是傅言卿却顾不得同她胡扯,她最近才发现,赵梓砚看起来安好,可是这些年从来没好好照料过身子,幼时又是那般境地,落下了不少病根。最明显的便是她脾胃不好,虽看似能吃,可不按时辰用膳,总会难受。这几日她有意在替她调养,可不能让她饿着。 看着脚步匆匆的傅言卿,晟雨脸上带了些许表情,轻轻勾了下唇角,想必那句「你的小殿下」已然不是戏称了。 傅言卿进了大门,一路朝后院走去,落音恰好端了壶茶,见她回来,眸子一亮:「主子,你回来了?」 傅言卿停下脚步,点了点头:「嗯,九殿下可来了?」 落音撇了撇嘴,颇为不乐意道:「在呢,午膳都备好了,九殿下在那边坐着。主子,你快些去用膳,九殿下那么会吃,晚了,就没了。」 傅言卿听得忍俊不禁,却是正经道:「莫要胡言,她虽能吃,却也乖的紧,定然在等我。」说罢,颇为愉悦地穿过园内的环桥,进了院内。 入门,便看到一袭白色身影背对着她,斜倚在槐树下,右手撑着脑袋,左手执了卷书,安安静静地看着。 今日她换了身白色薄衫,腰间亦是束着条白色锦带,背影清雅婉约。一头及腰墨色长髮被一根白玉带简单束好,白色的丝带垂在发间,黑白分明。 这几乎是傅言卿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安静的模样,这般背对着她的人,背影有些清冷,不曾如往日般,能看到她脸上暖暖的笑,也听不到她故意逗弄她时的小坏,美得犹如一副画卷。虽是寡淡的颜色,却美不胜收,让她踏出去的步子,竟是忍不住落下。 傅言卿走路,轻巧得犹如一阵微风,可是沉迷与书卷的赵梓砚却敏锐察觉到她气息的变化,顿时放下书转过头。原本淡漠的无一丝表情的人,却在看清她后,蓦然绽放出一个漂亮的笑容,眸中,星光璀璨。 剎那间,宁静的画顿时鲜活起来,让本就愣神的傅言卿,一时间心神恍惚,这人生得太过妖孽了。 察觉到傅言卿的失神,赵梓砚缓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回来了?累么?」 这语气,仿佛是在家中等待的爱人,自然亲昵,透着淡淡的温情。 傅言卿定了定神,轻笑道:「还好,今日总算将晟家帐目对清了,让你久等了,可是饿坏了?日后再有我晚归,你自个儿便先吃。」 「我不饿,而且,你不回来陪我用饭,我自个儿吃没甚滋味。」赵梓砚伸手替傅言卿盛好汤,却是随口回道。 傅言卿拿箸的手一顿,抬眸看着赵梓砚,嘴唇微微颤动,却终是没开口。 第60页 她这般盯着赵梓砚,眼里情绪莫名,她那日决定,自此守住自己的心,定是要同这小傢伙保持目前这种状态,两人可以相互信任,相互帮扶,甚至可以生死相托,唯独不能触及那等感情。 可是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每日看着她坐在她面前,带着笑意,低低柔柔地唤她,乃至于无意间看到她那般迷人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欢喜。之前不觉得,自从自己动了心思后,便是越遏制,它滋生的越快。 赵梓砚看着她眸中的情绪翻涌,心头蓦然一动,她这么多年虽不曾体会过爱慕一事的滋味,可是如今被乐瑶挑明,却也不再是煳里煳涂。她对傅言卿的感情,她自个儿明白,如今看傅言卿的模样,竟是同自己纠结压抑时,颇为相似。思及至此,赵梓砚心倏然急跳起来,眸子更是直直盯着傅言卿。 傅言卿原本是看着她出神,却发现她眸子倏然亮了起来,里面的惊喜讶然,让她顿时别来眼。 「快些吃吧,不然该凉了。」 看着她低头只顾吃饭,赵梓砚眼里的喜悦缓缓敛去,却凭空添了几分涩然。 这般安静用完饭,傅扬便走了进来,对着赵梓砚行了一礼,随后道:「主子,薛统领的侄子来了,说是想见见您。」 赵梓砚原本正在低头擦嘴,顿时动作一停,抬眸看了眼傅言卿,随后若无其事地擦着手指。 傅言卿神色不变,却也是偷偷看了眼赵梓砚。 傅扬在一旁看着,觉得这素来都是稳如泰山的两人,有些奇怪。这薛祁自从那日主子搬过来后,已然来拜访了数次,只是主子都不咸不淡地客套了一番,但是这薛公子也是不气馁,寻着一些稀罕奇珍之物送了不少。这几日主子忙,来了几次没遇见,这才空了段日子。 「主子可是不愿见,需要我去回绝么?」傅扬看了半天,非常识相地补了句。 傅言卿见赵梓砚神色自若,又想着薛祁是薛恆的亲侄子,而且自己确实承了他的情,不好一拒再拒。 「不必,请他去大厅,我立刻过去。」 傅扬应了声,转身离开。 见赵梓砚有些微怔,傅言卿轻声道:「你先待在这,我去去就来。」 赵梓砚却是站起来,正色道:「他既然是薛统领的侄子,也算是我日后需得熟悉人,我同你一起去吧。」 傅言卿一愣,她之所以不带赵梓砚去,便是担心,薛祁不比薛恆,赵梓砚如今并未彻底暴露自己,此时见面不大合适。 赵梓砚自然明白她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也不打算再藏头藏尾了,走吧,不然那位薛公子,怕是等急了。」 这语气有些奇怪,傅言卿跟在她后面,嘴角却是勾了勾。 两人进了厅堂,薛祁正坐在椅子上,见了傅言卿显然很开心,忙起来有礼道:「苏姑娘。」 他一双眸子只顾盯着傅言卿,说完才发现她身边的赵梓砚,顿时有些惊讶:「九殿下……你,你怎么会在此?」 赵梓砚此刻敛了笑意,没有回他的话,只是眸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中丞大人到是好雅性,不处理军务,到是来这了。」 薛祁不是第一次见赵梓砚,可是印象中这个殿下除了生得极美,在朝中毫无存在感,最近几次虽然有些不同了,可是却也从未见过她这般有威压。 回过神,他又行了一礼:「不知九殿下在此,下官冒犯了。今日刚好是巡休,而下官的叔父与苏姑娘颇有交情,这才替叔父过来看看,竟不知殿下也识得苏姑娘。」 赵梓砚笑了笑:「这也不是在朝堂之上,中丞大人便不要这般拘束。至于同瑾儿么,不过是缘分,入京时,我恰好遇见过她,甚为投缘,随后我府邸恰好在她旁边,也便熟悉了。」 薛祁看了看两人,笑地温润:「原来如此。」 傅言卿不想某个小心眼的人在那故作一本正经,直接开门见山:「之前薛公子来了数次,只是苏瑾一直忙于一些琐事,这才怠慢了。不知薛公子,此次前来可是有事?」 薛祁看了眼面无表情坐在一旁的赵梓砚,不免有些尴尬,清咳了声才道:「其实也无大事,只是叔父一再叮嘱我,有空便来看看你是否安好。而且你也是初来京城,许多地方怕是还不熟悉,我想有空带你去看看,略尽地主之谊。」 傅言卿目光时不时看下赵梓砚,听了薛祁的话,到是诚心道:「薛公子如此贴心,苏瑾感激不尽。只是最近几日,我有些生意需要打点,怕是脱不开身,这几日也一直在对帐。之前我说过,要抽空感谢一下你,等到苏瑾忙完了,便亲自去薛府,同你和薛叔叔道谢。」 薛祁听了不免有些失望,可是傅言卿语气颇为真诚,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身在桌上拿了一个小纸包,轻声道:「这是太和楼的芡实糕,算是百年老字号了,颇具盛名,这些年太和楼做的越发少了,有幸得了一份,给苏姑娘尝尝。」 盛情难却,傅言卿也不好再拒绝:「薛公子有心了。」 送走薛祁后,落音拎着糕点,忍不住好奇道:「这薛公子也是难得,竟然晓得主子喜欢糕点,这个芡实糕落音也听人说过,到是口碑不错。」 赵梓砚接过糕点,状似无意道:「不错,就连我也无口福一尝。」 这语气难免有些酸,听得落音不明所以,傅言卿却是兀自忍着笑意。 第61页 那边赵梓砚已经自顾自拆开了包装,糕点做的的确很精緻,打开便能闻到一股甜香味。 赵梓砚拿了块尝了尝,却是咳了一声:「味道虽不错,可却比不得鸳鸯糕,清味也太重。」 说罢她几乎一口一个,边一阵正经地挑刺一边吃,不到片刻就少了一层。 看地落音目瞪口呆,伸着手指,一脸控诉地看着她。 傅言卿却是闷声笑了起来,上前拦住了赵梓砚:「方才吃过饭,不许再吃了,仔细肚子疼。」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糕点:「我不会吃的。」 一句话说完,赵梓砚脸上蓦然有些红晕,却正色道:「不吃好,的确不好吃,比不得我的鸳鸯糕。」 作者有话要说:  郡主表示,小醋罈子殿下上线,可爱地她把持不住了,有没有察觉到郡主的变化啊,包子殿下有福了。 作者君: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醋意四散口是心非的小殿下 第32章 傅言卿也不接话,只是低头闷笑。赵梓砚依旧维持着一本正经地模样,看着如此反应的傅言卿,心里那丝猜想也越来越清晰了。说不开心,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欢欣之余,心里却越发苦涩。 她努力想要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因着这世间,她最看重的人便是她了。若有一日她离了这人世,还有一个人能真正记住她最真实的模样,不是九殿下,不是主子,也不是赵梓砚,而是那个藏在无数面具下的赵祈安。 可是这世间最难算计的便是感情了,她算好了可以走入她的世界,却没算到自己想要的却不仅如此,亦没算到傅言卿远比想像中纵容她。 待傅言卿忍住笑意,抬头却看到赵梓砚眼里依稀透着痛色,顿时心头微沉:「怎么了?」 赵梓砚立时浮出一丝笑意:「无事,只是想起之前下朝,赵墨笺同我说的话。」 傅言卿眉头一皱,冷声道:「她又欺负你了?」 赵梓砚喝了口茶,摇了摇头:「嗯,事实上是被我膈应了,来逞口头之快罢了。」 「膈应?你又使坏了?」傅言卿听罢松了口气,轻笑道。 赵梓砚晃了晃脑袋,颇为无辜道:「是她疑心重,我不过是找那位要了宫内採购时,挑选皇商的权利罢了。」 傅言卿听得一愣,看着看似云淡风轻,却莫名觉得在讨赏般的赵梓砚,眉头微微一扬,毫不吝啬夸赞:「梓砚当真厉害,难怪她总想着打压你。」 赵梓砚有些许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方才认真道:「我想着,他若真是拿我当幌子,自然得做样子,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他必然能应。恰好如今你借着晟家的势力,乐瑶也有心扩大碧玉阁,皇商一事我担下来,定然是利大于弊。而且,日后也可以作为同其他商户交易的筹码。」 傅言卿在一旁安静听着她一点点说着,见她说完后一直看着自己,轻笑着嘆了口气:「那日我回过神,以为自己救了个大麻烦,如今想来,却是捡了个宝贝。当今陛下当真是眼拙,竟不识明珠。」 赵梓砚故作矜持地压着嘴角的弧度,略显委屈道:「那日你那般抱着我,原以为是一早便把我当宝贝了,却不想是麻烦。」说完,她有些哀怨地看了眼傅言卿:「是了,那日夜里去寻你,你当真冷淡得很,还说不爱吃鸳鸯糕,让我莫要再来。」 傅言卿被她说的语塞,目光有些游离地道:「可此后你翻我窗,我却从不曾把你丢了出去。」 听了她的话,赵梓砚收了戏嚯,眸中敛着层暖意,柔和地看着傅言卿,低低道:「嗯,我那时便晓得,卿儿是个很温柔的人。」哪怕是故作冷淡,却依旧给了她无尽的温柔,让她自此沉沦其中,再不得脱身。 她这一句低低柔柔,尤其是「卿儿」两字,犹如一股微风,轻轻拂过傅言卿的心底,不同于那一年让她觉得怪异,却是带起一股酥麻的热意,仿佛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便带了一种让人迷醉的味道。 若说温柔,眼前这双墨色眸中仿佛含了一潭湖水,叫人看了一眼,便忍不住陷入其中,当真是无法抗拒的温柔。 第一次,傅言卿放纵自己的目光探进她的眼底,不躲不避。这人一直是这般,当她面对着别人时,眼中一贯是深藏着的漠然,即使是温和,也从来不及眼底,让人再怎样努力都无法窥视其中的想法。一如前世用阴郁层层保护自己的九殿下。可是,这一世,这双眼睛唯独在看向自己时,才会流露出最澄澈的模样,幼年时满满的依恋,长大后是掩饰不住的温柔。 两人这般注视着,整个院中安静地听不见一丝动静,亦或者此刻对方眼中唯一人而已。 赵梓砚觉得自己有些晕眩,脑袋仿佛有些凝滞,唯一能想的便是眼前这个人,唿吸有些不畅,越发影响她思考,她恍然发现,在那琉璃般的眸子中,她看到了自己。她有些忍不住,想凑近看仔细了。 她能听到耳边自己越发急促的心跳,无缘无故犹如鼓擂,近了,似乎还听到了另一个同样凌乱的心跳,还有,带着股淡香的温热唿吸……心里一股念头变得越发渴求,可是那双漂亮通透的眸子却突然让她觉得紧张。迟疑片刻,她蓦然勾唇,绽放出一抹笑意。 这个笑容实在太美,让已处于恍然边缘的傅言卿抓了住一丝清明。可下一刻,一个柔软微凉的东西轻轻掩在她的眸子上,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眸子,随即唇边亦是贴过来一个软得不可思议的物什。 第62页 一剎那间,她觉得刚回来的清明陡然被抹的干净,眼前一片昏暗,耳边除了心跳声便只有压抑的唿吸,于是,唇边那抹触感也就越发明显。 她能感觉到它在微微颤抖,缓缓贴着她的唇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即有些不知所措地停在那里。 便在傅言卿抑制不住的想要有所动作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主子。」 这一声彻底惊醒了两个恍然如梦的两人,赵梓砚仓皇直起身子,眸中的慌乱无措无法掩饰半分,怔怔道:「我……我,不是……对不起!」说罢,脚下步伐凌乱,撞上一旁的椅子,转身跃上槐树,近乎于逃回府中。 傅言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那抹白影消失在眼前。 进来的落音见状有些愕然:「这……九殿下怎么了,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慌乱的模样。」落音虽然嘴上没少嘀咕赵梓砚,可是心里其实将她当做了自己人,见她这般模样,也有些担忧。 想起来之前进来时,看到两人凑地如此之近,难不成吵起来了? 傅言卿没有回头,只是抬手轻轻触碰了下唇,神色却由复杂化为平静,随后才轻声道:「无事,不过是胆子小,以为做错事,逃了罢了。」 「哦。可是九殿下胆子小么?」说完她又点了点头:「不过,她那么听主子的话,若是惹你生气了,定然很怕的。」 傅言卿听得有些愣,片刻后眉眼间却是带了丝笑:「她一直很乖。」 落音听着她的话,总觉得有些古怪……主子似乎……太温柔了? 她打了个颤,看着散在一旁的芡实糕,开口道:「九殿下之前真是奇怪,明明说不好吃,可是一口一个吃地比谁都欢,定然是贪吃,故意这般。主子,你要不要尝尝,不然等她再来,就没了。」 傅言卿看着只剩了一半的芡实糕,想起赵梓砚那可爱的模样,低笑出声道:「不吃了,比之这个,我确乎更爱鸳鸯糕。拿下去,和傅扬他们几个尝尝吧。」 落音有些犹豫,可看到傅言卿不像说笑,便接了过来。正准备离开,她顿下步子,拍了自己一巴掌:「我差点忘了,主子,老爷来信了。」说完,忙将信递给傅言卿。 傅言卿立刻接过信,仔细看着。 信很长,傅淮发现她来了京城,自然担心地紧,在信里一再叮嘱千万小心,还将影密卫分了一半派到了京城。信中提及,西南边境亦是不太平,羌族见吐谷浑不安分了,也想趁机分一杯羹。 信中傅淮虽未明说,傅言卿却知晓,傅淮想出兵。她的父王,她最是了解,因着早年经歷过战乱,傅家亦是深受其害,即使后来身处高位,也再不愿看到无辜百姓遭受战乱。傅言卿也亲眼见过战火中百姓流离失所的惨景,上一世她最后带兵上战场,不仅是因着赵墨笺,也是想尽早平息战乱,因此虽然时机不对,心里担忧,却也不能阻拦。 见傅言卿眉头微拧,落音小心道:「主子,是老爷有事么?」 「西南战事吃紧,戍边守军支撑不住,向朝廷请援却迟迟不到,他想出兵。」 「可是,老爷没了帅印,只有西南王府的护卫军,如何能打?」无言和傅扬进来恰好听到,傅扬忍不住出口道。 「我也担心,而且这些年,爹一直故作逍遥,沉迷于享乐,一旦出征之事被发现,怕是更惹景帝忌讳。」傅言卿轻轻敲着桌子,脑中不断思索着。 「对了,我记得沈大人是京城人士?」 「不只是京城人士,乃是当今太傅大人的孙子,只是因着不愿娶尚书令家那个刁蛮小姐,被他爹打了顿,最后跟着锦珞一起跑到大理,才做了郡守。」 「西南战事紧张,这边却从未听闻,想必中间有猫腻。既然那奏摺无用,那就需得朝廷有人说话了。」傅言卿看着傅扬,復又道:「傅扬,我记得沈大人的母亲可是经常同他通信,想必对这个儿子疼得紧。如果得知南郡遭袭,沈大人苦守南郡城,危在旦夕,她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无言淡淡开了口:「如何信?」 「我想,找个大理人士,一番旅途跋涉,乃至屡遭劫杀,去见沈夫人,编一套,不,如实讲明情况,她绝不会无动于衷。哪怕她不信,也不可能坐的住。只要沈家有怀疑,下头估计也瞒不了多久。」 傅扬和落音两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朝廷出兵?」无言补了一句。 「出兵,大理危机便可缓解,不出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了保护江山安危,西南王府这般做,景帝找不到藉口,反而让百姓心寒。而且,等到战事完,他便是想动手,也不见得有机会。」方才她突然想明白了,也许她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如今不比五年前,西南王府也不是景帝可以想动手便可以的。 「还有,无言,叮嘱余下的影密卫,一定保护好他。」 「知道。」说完,他挑了挑眉:「常乐那边有消息了。」 傅言卿神色未变,淡淡道:「找到人了?」 「不错,只是伤的重,仍然未醒。九殿下的人同他们都在看着他,等醒了,再带回来。」傅扬见无言惜字如金,便主动解释道。 「小心护着,那边的人不会罢休的。」 等到傅扬几人离开,傅言卿便沉静下来,呆呆看着槐树那头的院子,方才那傢伙的模样,真是让她无奈。 第63页 这般想着便不由自主想起那个浅浅的一吻,算的上是她两辈子第一次了,不过感觉…… 脸上微微有些发热,虽说喜欢一个事实上比她小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有点难以启齿,可是无论之前的相处,还是方才那个让她神迷的亲昵,都无比清晰告诉她,她喜欢赵梓砚。虽说上一世,赵墨笺有意无意对她表现过这方面的意思,可是她对于喜欢女孩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曾想,对象换做赵梓砚,她竟然觉得分外正常。 原本心中那些一再阻止自己的理由,似乎被赵梓砚这个吻全都打消了,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她对赵梓砚的感情。 可是赵梓砚的反应让她有些担忧,方才那个模样,决不是害怕自己怪她,反而是有些…… 傅言卿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方才默许了赵梓砚的行为,对这段感情,她定是要有个交代的,哪怕,这份感情需要顾虑的事,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亲了,殿下要当缩头乌龟*^_^*,下面继续勾搭,好久没脱衣服了,要不要来一发呢? 第33章 傅言卿并没有去找赵梓砚,只是坐在槐树下,拿了两坛竹叶青,靠着槐树自斟自饮。比起用酒杯小口慢酌,她更爱用这陶碗。昔年她带兵出征,在西南西北一带呆了一年多。尤其是西北大营,气候十分恶劣,每逢风沙四起之时,整个西北一片萧瑟,朔冬时节的西北风,寒冷刺骨,哪怕是裹着厚厚的棉服,依旧能感觉到透骨寒气。 因此对于一向军纪森严的边境守军而言,喝酒却成了每人必须会的事。傅言卿的酒量在那段日子几乎是有了质的飞跃,西北那最为地道的烈酒,一口入腹,辛辣的酒水让人四肢百骸都泛起一阵暖意,虽比不得中原酒水醇美,却别有一番滋味。 自从重生后,她一直克制饮酒,只因她需要保持绝对的清醒。虽然许久不曾饮酒,她酒量却也不可能差,上一次若不是赵梓砚那小傢伙算计她,她绝不至于一壶便醉。 这边又情不自禁想起她,让傅言卿不悦地皱了皱眉。拎起酒罈,復又倒满一碗,一口便喝了个干净。许久不曾如此放纵自己豪饮,傅言卿脸上一片晕红,眸子也泛起了水润。抬眸随意看了看已然只剩一丝残阳的天际,此时兴致颇高的她,直接抱起酒罈,仰头去接那倾泻而下的晶莹酒液。她倒地急,来不及喝下的酒水顺着她的唇角一路自脖颈落下,打湿了一片衣襟。 正当她觉得畅意痛快之时,一阵风颳了过来,随即一只手直接将酒罈夺了过去。她喝地正尽兴,此刻被人打断,忍不住拧了眉,随即慢悠悠抬起头,便看见赵梓砚正皱着眉头看着她,眼里分明带了些许怒气。 傅言卿眼神虽有些迷煳,却依旧能看的出赵梓砚脸色很差,短短一个下午,却是憔悴了不少。 见她这般模样,傅言卿也不去夺回酒罈,只是放松身子整个靠在槐树上,整了整衣衫:「作何这副模样?」 赵梓砚眼神有些黯然,凝涩道:「你干什么喝这么多酒?」 傅言卿听罢,抬手将嘴角的酒液拭去,歪头道:「突然很想喝罢了。」 赵梓砚别开眼,不去看她此刻这般醉酒的妩媚之姿,只是目光落在一旁已经空了的酒罈上,更是心里哽的难受。她将所剩无几的酒放在一旁,缓缓在傅言卿身边蹲下。 傅言卿看似说话清明,可是眉眼间早露出醉态。见赵梓砚蹲下,目光也随着她的动作缓缓下移,颇为随性地看着她。 赵梓砚喉咙动了动,随后才有些苦涩道:「可是因着我中午……冒犯了你。」 见她话语间如此小心翼翼,目光业不敢直视自己,傅言卿原本平和的心里陡然涌起一阵怒意。这个小混蛋,她好歹同她一起生活了五年,如今虽重逢不过一月,可自认为这份情谊,已经远超许多人了。可是她总是这般,看似听话乖巧,却最爱算计于她,看似对她从无隐瞒,却总是在她自己的事情上瞒着她。 触及隐情,她便故意戏弄她,要不然便做缩头乌龟,在那里自个儿纠结,这闷得要命的性子,实在让她恼火。 又想到她无缘无故亲了自己一口,她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到先跑去躲了起来,把她晾在一旁。等忍不住来见她,又弄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还同她说这些话。越想越气,有些许微醉的人,总算捨弃了自制力,眼神一冷,凉凉道:「不然九殿下以为,我是为何?」 赵梓砚从未见过她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顿时心头髮凉,眼里痛色越浓,最后却是惨然一笑,低声喃喃道:「我知道了,这样也好,也好。」 如此一来,傅言卿日后便不必痛苦了,她喜欢自个儿的,替她把所有的事办理妥当了,也算全了她自己的情。 可她哪知道,这一句更是点燃了傅言卿,她伸手拽住赵梓砚的领子,几乎将人扯了过来,眯着眼道:「也好?你平白无故亲了我,又那般躲回府中不见人影,如今却跟我说这样也好?」 这几乎是赵梓砚头一次见傅言卿这般不加掩饰地发怒,而且似乎不是因为她亲了她,反而像怪她不该跑了,又回来说这些话? 她顿时有些发愣,任由傅言卿死死抓着她的衣襟,一颗心仿佛从地狱回到了天堂,却又怅然无奈,搅得她难受不已。 她垂下眸子,认真看着傅言卿,此刻她眼中有些愤怒,还有些急躁,似乎在等她的回答。一整个下午的纠结悔恨,挣扎徘徊,全都在傅言卿的眼里找到了结果。片刻后,她陡然平静下来,往日的理智淡然像是全都回来了。她伸手握住傅言卿的手,精緻漂亮的脸上,带着一丝宠溺诱哄:「乖,先松手,我有话同你说。」 第64页 恍惚中的傅言卿,被她那惯有的模样安抚了,任由赵梓砚拉开了她的手。 赵梓砚胸前的白色衣衫被她抓地皱巴巴的,脖颈处白皙娇嫩的肌肤责被勒得通红,傅言卿看着心里有些懊悔,她好像有些不知轻重了。 正后悔着,却觉得右手却有些酸痛,随即被人裹在手里,轻轻地揉捏着。 赵梓砚兀自低着头,替她舒缓方才太过使劲,而有些发红地手,偶尔还会低头吹吹。那人就这般半蹲在她面前,她能看到她的发顶,还有那透着满满呵护的动作。原本被她激的怒火四起的心,陡然便暖了起来。这般呆呆看着,她觉得酒劲有些上头,脸很热,心也跳地厉害。 赵梓砚见她舒服些了,才放开她的手,抬头目光恰好撞入她有些失神地眸中。此刻的傅言卿双颊带着醉后的粉红,眼里也似含了一汪水,往日里一片淡然内敛的神色俱都消失,总算带了丝她这般年岁的模样。 之前喝的太急,洒了许多在身上,使得她浑身都带了股浓郁的酒香,唇角的酒渍并未擦尽,淡淡的晶莹,落在殷红的薄唇边,修长漂亮的脖颈处,酒液旖旎留下一路痕迹,直到掩盖在白色的衣襟里。 赵梓砚感觉自己也醉了,恍恍惚惚间,醉的她神思迷离。轻轻伸出右手,拂过她唇边的酒液,随即缓缓落在柔软的唇上。这里她中午方才孟浪地品尝了一下,虽只是浅浅一触,可是那美妙的触感,却是刻在心头。 傅言卿眼神眯了眯,看着眼前那不知不觉在靠近的清妩面庞,轻轻闭上眼,任由依稀清楚的神智彻底落入混沌。 不同于中午的无措,两人皆是心知肚明,赵梓砚轻轻含住那一片薄唇,犹如品尝花瓣,温柔触碰。柔软清甜的味道,夹杂着竹叶青的酒香,让她彻底迷醉。她缓缓靠近,柔柔轻点,反反覆覆,若即若离。 傅言卿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吻能缠绵温柔到这个地步,对方动作间分明有些青涩,却意外的让她觉得愉悦,生不起一丝反感,反而甘愿沉沦。 不知两人厮磨了多久,等到赵梓砚眷恋不舍地松开她时,耳边俱是两人急促的喘,息。 傅言卿闭着眼睛,面若桃花一般,她似乎醉得厉害,只是软软靠在赵梓砚怀里。 赵梓砚眸中俱是一片璀璨,仿若星子落入其中,任谁都能看得出她有多开心。 她轻轻将傅言卿揽了起来,随后打横抱在怀里,稳稳朝房里走去,傅言卿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赵梓砚低下头,低声道:「乖,我带你去休息。」 傅言卿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只是此刻她虽迷煳,却仍然知晓发生了什么。 迷濛中,她看到赵梓砚俯身凑了过来:「卿儿,这般是否意味着,你同我思慕于你一般,亦是倾心于我的?」 傅言卿睁了睁眸子,随后又闭上,淡声道:「寻常之人,敢如此轻薄我,早便入了黄泉。」 说完,耳边便传来一阵好听的低笑声,很愉悦,可是到了最后,傅言卿恍惚觉得带了点颤音。 她心头一滞,想要睁开眼,却被一只手掩住,清雅的嗓音缓缓响起:「那,若有一日我要是离了你,你会怎样?」 手下的眉头拢了拢,有些混沌的傅言卿呢喃道:「若你离了我,我便将你忘得一干二净,再也不见。」 朦胧间傅言卿感觉她的手似乎颤了一下,已然快要沉入梦乡的她依稀听见一个有些飘忽的声音。 「那你要记住了,若我离了你,你便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翌日 睡梦中的傅言卿突然睁开了眼,屋里此刻已然是一片亮堂,有些许不适,她抬手遮了遮眼,暗自摇头。她倒是忘了,重活一世,这身子可是不胜酒力的。 正感慨着,一抹阴影覆了过来,接着一双微凉的手压在她脑袋两侧,替她轻轻揉着。 这触感,应该不是落音。惊疑间,熟悉的嗓音低柔响起:「醒了?头还疼么?」 傅言卿微微一僵,昨夜那半醒半醉间的记忆倏然袭上脑海。她勐然睁开眼,便看到赵梓砚那张漂亮的脸蛋,与昨夜的颓然不同,她此刻颇为容光焕发。 至于为何容光焕发,傅言卿瞟了下她那粉色薄唇,忍不住轻轻添了下嘴唇,却立刻僵住,努力维持淡然的人,脸直接红到了耳朵根子。 把她的小动作全看在了眼里,赵梓砚低头笑了下。却立刻敛了神色,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脸还这么红,莫不是酒劲还未退?」 傅言卿坐起身,避开她的手,轻咳了一声,冷静道:「怎得来这么早,现在还没早膳给你吃。」 赵梓砚眉眼弯弯,看她在穿衣服,便坐在桌旁,托着下巴道:「虽没早膳,可是有卿儿你。」 傅言卿手上动作一顿,默默背过身,繫着衣服的系带。 赵梓砚看着好不容易下去的红润再次袭上她的耳朵,嘴角笑意越发大,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的卿儿如此容易害羞。 傅言卿此刻也是有些闷,她自认为这么多年,她已经十分善于掩饰情绪,纵然对着赵梓砚弱了些,也不至于如此受不住撩拨。可是不就是昨日表明了心迹,然后亲了一下么?那个小混蛋一点事都没有,她这四十多岁的人,脸红个什么劲? 如此想着,傅言卿这才背过身下了床,淡淡看着赵梓砚:「那你的意思,早膳可以不用吃了。」 第65页 赵梓砚虽爱看她强忍羞意的模样,却也捨不得太过,于是温笑道:「我不吃可以,只是你昨日喝了许多酒,又没用晚膳,现下定然饿坏了。我去珍馐楼买了海棠糕,还有它家的小笼包也是一绝,是从江南一带请来的名厨做的,你在大理怕也是难得一尝,现下在厨房热着,就等你醒了。」 珍馐楼傅言卿自然听说过,它家早点在京城十分有名,往日里一大早,珍馐楼便有许多等候的客人,大多是大户人家嘴馋了,派家僕去等着,若晚了,怕是就没了。傅言卿心下微动:「你等了多久?」 赵梓砚一愣,随后捏了捏衣袖:「并没等多久,我睡不着,去的便早了。」 见她这模样,傅言卿自然不会再问为何睡不着了,只是轻笑了下,伸手拉住赵梓砚的手:「走吧,也不早了,该用膳了。」 赵梓砚跟在她后面,手指轻轻回握,扣住了她的手,抿嘴亦是开心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捨不得纠结,看,殿下开窍多块。每日一亲,直到……咳。今天写的太嗨,差点开车了。 殿下吃了口媳妇,开心地睡不着,郡主脸红技能点亮了!其实衣服脱了的,毕竟殿下肯定会把郡主洗的香香的*^_^* 第34章 见傅言卿起了床,落音便吩咐厨房将早膳端了上来。小笼包一直在厨房蒸着,此刻仍热气腾腾,厨房又做了些燕窝粥一起端了上来。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膳,只有赵梓砚间或替傅言卿添些粥。 等到用完膳,傅言卿开口道:「宣硕找到了,你可知晓?」 赵梓砚笑了笑:「知道,昨夜她们同我说了。」 「你准备如何做?」傅言卿瞥见她嘴角有点小碎点心,伸手替她擦了擦,有些无奈道:「怎么还跟小孩子似得。」 赵梓砚任由她动作,轻声道:「宣府私盐一案昨日大理寺便开审了,二皇兄闻到了一丝苗头,正在迫不及待寻找证据,如今虽缺了那帐本,可是涉案官员最高官居三品,人数也有十几人,一时半会儿绝对结不了案。宣硕伤的不轻,而且,赵墨笺怕是也是急怒不已,若是此时回来,太过冒险。暂且让他们以为自已躲过一劫,在有希望时再完全打碎,这份绝望才足以赎他们的罪过。」 傅言卿听出她话里的冷意,挑眉道:「晓得你生气,可是在我面前,我不想你这般模样。」 赵梓砚一愣,随即探过头认真道:「那你想我如何模样?」 傅言卿见她凑过来,亦是靠了过去:「你说呢?」 此时的傅言卿仿佛彻底将那层掩饰扯了开去,眉眼间透着股笑意,对着赵梓砚,毫不掩饰此刻她的愉悦。 赵梓砚自然察觉到她的变化,心里那一丝缠绵的爱意,缓缓绕到她的心头,她低了低头,随后勾起嘴角,偏过头,快速在傅言卿唇角亲了一下。 偷香完毕,她看着傅言卿,脸上带着暖暖柔意:「那这般呢?」 傅言卿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闪了闪,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掩饰有些薄红的脸,低声轻斥道:「胡闹,成何体统。」 赵梓砚忍着笑意,故作讶然:「可是方才你凑过来,我以为你是想……」 傅言卿微微眯起眼,掐了掐她滑嫩的脸蛋:「你这是小人得志,昨天中午跑得到快,今天怎得皮便如此厚了?」 赵梓砚也不反抗,任由她捏着,片刻后她伸手将傅言卿的手拢在手心,轻声道:「当时胆怯,是怕伤了你,如今放肆,却是晓得你纵容。」 傅言卿看着她,心里却说不上什么滋味,原本以为自己要接受赵梓砚很难,可是昨夜的默许,竟是让她浑身轻松。看着当初她当做孩子养,如今却成了她的意中人的人,笑意温浅地说着这些话,傅言卿却觉得,这种不经意间被触及心头的感觉,竟出奇的好。 只是她自然不会如此明显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哼了声:「我何时说过会纵容你,如此自作主张,却从哪里学的?」 赵梓砚耐心颇好,又了解她,低笑道:「我幼时那些都是你教的,你说我从哪里学来的?昨日中午我亲你,你没躲,昨夜我亲你,你亦是很乖,方才……」 傅言卿这下绷不住了:「莫要多言!」 赵梓砚敛了神色,缓缓坐直身子,定定看着傅言卿:「卿儿,昨夜我问你,是否如同我爱慕于一般,倾心于我,你虽未正面答我,却是承认了的。」说完,她低下头,捏了捏袖口,方才继续道:「可是你喝醉了,也不知算不算数。我……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决定同我在一起,哪怕我只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麻烦缠身的九殿下么?」 傅言卿目光轻柔,柔声道:「方才不是信誓旦旦我纵容你么,又为何问这般傻话?你可知,我意识到对你有些不同时,我本来打算就此打住的。因着你我身份特殊,且都是女子,这份感情太过冒险。更何况,日后你若为帝,必然免不了因着子嗣……而立皇夫。可是,我发现的太晚了,却脱不了身了。」 赵梓砚听得眸子发红,她似乎忘了,除了自己的难言之隐,傅言卿顾虑得远比自己多,她却只顾自己纠结,忘了她的难处,当真是该死。 心里感动,愧疚,让赵梓砚有些难以忍受,她伸手将傅言卿紧紧抱在怀里,颤声道:「对不起,是我自私了。」 傅言卿猝不及防被她抱去怀中,她抱的很紧,可是这个怀抱却出乎意料的柔软,带着这人惯有的清香。听着她有些哽塞的道歉,傅言卿轻轻抚了抚她的背:「总算晓得回头寻我,却也不赖。」 第66页 「我不会的。」 傅言卿听她没头没脑一句,下意识道:「嗯?」 赵梓砚圈住她的腰,在她肩头蹭了蹭:「纵然我当了皇帝,我也不会立皇夫。赵梓砚这一生中,唯一能动心的人,便在怀里了,若有一日,我可以给一个人一生的承诺,那个人只能是你,只会是你。」 傅言卿听地有些怔然,回过神后却是笑的柔和,低低道:「不过是将将答应了你,怎么便如此会哄人。」 赵梓砚松开她,握着她的手晃了晃:「并非哄你,句句是肺腑之言。原本在宫里,看多了所谓的帝王恩宠,也见多了利益联姻,从不曾想过我有一日会去喜欢一个人,也觉得那些戏文里的情情爱爱,酸的不行。可是如今有了你,却觉得怎么小心都不够。」 被她如此灼灼地盯着,傅言卿有些微赧,轻咳一声:「好了,如今萧拓入了益州,想来赵墨笺很快便要着手寻剩下的那份藏宝卷,你那边情况如何。」 傅言卿转移了话题,心里暗自思忖,想来是自个儿年纪大了,比不得小年轻,听不得这些情话,一听便忍不住脸红心跳地厉害。 赵梓砚看出她不好意思,也不揭穿,认真道:「我晓得,所以我大概会亲自去一趟幻影山庄。」 「亲自去?」傅言卿听罢皱了皱眉。 「不错,幻影山庄在江湖中,黑白两道皆是颇有威望,庄主姚青山也是个了不得人物。虽说鬼楼想要从幻影山庄拿到那东西,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代价亦不小。而且,不是还要送份大礼给赵墨笺么,若没这位晁庄主相助,这份大礼怕是准备不好了。」 「可是,江湖中人歷来不喜与朝廷打交道,你亲自去,可会?」 赵梓砚摇了摇头,温声道:「你忘了,我好歹是鬼楼的主子,这些年鬼楼的大典我亦是会参加,也算是江湖中人了。再者,无论他愿不愿,他终究是牵扯进了朝廷之事,赵墨笺不会放过她,一旦让当今天子知晓,那更是祸及满门。」 傅言卿点了点头,随后低头思索片刻:「我同你一起去。」 赵梓砚一愣,犹豫片刻:「你方才来京城,怕是有许多事要办,而且此行要去朔州,路途遥远,江湖之事亦是险阻不断,我这身份本就招人恨……」 傅言卿斜觑了她一眼,缓缓站起身,不瘟不火道:「晟家从朔州进了一大批药材,还有许多上好的玉器珠宝,从朔州到京城需得路过燕云十八寨,原本晟家同燕云十八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过往散些财,也便相安无事。只是燕云十八寨的大当家被杀,被二当家连牧夺了权。当年连牧不知怎的看上了晟雨,硬是去晟家提亲,晟家自然不肯,差点闹上官服。连牧不是君子,一直不肯罢休,这次怕是等着呢。那批货早就定下,绕路不可能,所以,我才决定去朔州。」 赵梓砚看着她,眸子眨了眨,最后失落道:「原来你去不是因着担心我,却是为了晟雨。」 傅言卿无奈白了她一眼:「赵梓砚,你再同我装可怜。」 「扑哧」赵梓砚笑了起来,凑过去低低道:「卿儿还是如此爱口是心非,担心我便直说,何苦兜兜绕绕,拉别人做藉口。」 傅言卿凉凉看了她一眼,却是有些恼羞成怒:「我便是如此,你若不喜,可以去寻个直接的。」 赵梓砚摇了摇头:「可惜我便喜欢了这一个,便是要把我绕死,亦是甘之如饴。」 两人你来我往,闹了一阵,好一会儿才恢復往日那般模样。 眼看时辰不早了,赵梓砚那边还有事务未处理,魑魅将严文送来的公文送进书房,看着堆积了许多的事,终是不得不在院墙上敲了几下。 傅言卿抬头望了望,示意赵梓砚:「梓砚,怕是有事找你了。」 赵梓砚神色淡然,瞥了一眼才开口道:「最近府里鼠患严重,怕是那些东西饿了,出来闹了,无事。」 赵梓砚话音刚落,傅言卿分明感觉那敲击声倏然一重,随即戛然而止。顿时轻笑出声,这些人跟了这么个小混蛋,也是辛苦。 「乖,莫要胡闹,快去看看吧,中午过来用膳,我让人准备你最爱的糖醋鱼,好不好?」傅言卿眼神宠溺,轻声哄她。 「那好,我还要你做的芙蓉羹。」 「好。」 讨价还价好了,赵梓砚才慢吞吞挪了回去,进了书房,便看到脸色黑的一塌煳涂的魑魅。她摸了摸鼻子,状似随意道:「你怎么在这,可是有紧要的事?」 「属下不敢,比不得您同隔壁那位撒娇紧要。」 赵梓砚被噎了一下,脸色也有些红:「你一个暗卫,怎好盯着这个。」 「没有,不过是饿了,出来闹了闹,才见了。」 赵梓砚简直要被气笑了,平日里这个闷葫芦,今日怎这般伶牙俐齿? 「魑魅,看不出来,你倒是越发会说话了。看来,我这榜样做的不错,也不枉我带你两年了。」 魑魅轻哼了一声,指着一堆信件:「这些都得您亲自处理,左边是楼里收到的消息,以及各位暗主汇报的楼中事务。右边,是朝中您要批阅的公文,都很紧急,望楼主……勤勉些。」 「我知道了,辛苦了。」赵梓砚收了调侃,颇为认真道,总算安抚了被说成耗子的某人。 等到魑魅走出房间,便听到一声颇为忧虑的自言自语:「如此多的事,如何能陪她。」 第67页 色令智昏,这是魑魅对于往日那个废寝忘食,恨不得时时刻刻操劳的主子的逝去,发出的沉重嘆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纯粹腻歪,下章拉剧情。乐瑶晟雨初次见面 第35章 赵梓砚虽想黏着傅言卿,可是对于处理正事却是一点都含煳。毕竟,她必须保证傅言卿谋划的一切都顺利进行。 这几日算是有些懈怠了,耽搁的不少,赵梓砚也便沉下心着手处理了。等到她回过神时,傅言卿已然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提了个食盒子。 她放下手中的硃砂笔,看了看天色,神色有些懊恼:「对不住,我忘了时辰了,饿到你了么?」 傅言卿放下食盒,摇了摇头,伸手替她将手下的东西收拾好:「不曾,早上吃地不少,到是怕你饿坏了。这些事情虽紧要,可也要注意身子。」说罢,她皱了皱眉:「也无人提醒你休息一下么?」 门外正准备离开的魑魅抿了抿嘴,一脸冷然地离开了,这里已经不适合她了,她要同魍魉换换。 赵梓砚笑了笑:「你别生气,之前我太过惫懒,积了许多,这才赶了些,往日我都有准时休息的。」 傅言卿微微嘆了口气:「我不了解你么?虽说你年轻,可是自幼比不得别的孩子养得如此精贵,总怕你伤了底子,日后年纪大了,定是要遭罪的。」想到自第一次见她起,每次她不是差点送命,便是浑身是伤。就连长大后,依旧是伤着,都不知道这些年她伤过多少。思及至此,又想到那日她难受的模样,心里更是发沉,隐隐有些焦躁。 赵梓砚看她神色不对,立时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温和道:「我知道,不过这些年我虽伤势不断,却都未伤筋动骨,你看,我身上连疤都没留多少,可想没多大问题。」 傅言卿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将食盒打开。最上面是一条糖醋鱼,浇了一层酱汁,扑鼻便用闻到一股香味。将鱼摆上,又端了几碟小菜,还有她亲手做的芙蓉羹。 赵梓砚在一旁看着她,眼里满满都是满足。傅言卿偏头看她这般模样,亦是忍不住柔和了面容:「喏,答应你的,可全做好了,赶紧吃。」 赵梓砚点了点头,伸箸夹了块鱼肉。鱼是今晨刚才打上来的,买回来还是鲜活的。鱼肉处理的很好,尝不出一丝腥味,配上调制的酱汁,鲜嫩的鱼肉带着些许酸味,吃下去又透着股甜,席捲至味蕾,让赵梓砚忍不住眯了眯眼。 「怎样?」 赵梓砚顿了顿,随即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她:「很好吃,你手艺很好。」 傅言卿悠悠吃了口饭:「我本只打算做芙蓉羹,只是后厨突然不大舒服,我又不愿麻烦,便都做了。」 赵梓砚闷笑着,替她寻着鱼肚边少刺的嫩肉,给傅言卿夹了些,笑眯眯地吃了起来。 赵梓砚格外爱吃鱼,这一点傅言卿一早便知晓。看着她吃着鱼,满足地跟猫儿似得,她眼里忍不住便带了笑意,就这般看她对自己耍赖卖乖,偶尔做些她爱吃的养着她,倒也惬意。可惜……她们的日子註定无法如此闲适。 最后若非傅言卿拦着,赵梓砚几乎又要再添一碗了,可是到了最后,她喝了芙蓉羹,又吃光了那条鱼,也是撑得够呛。 看她最后有些不舒服地揉了揉肚子,傅言卿着实无奈。之前这人还是稳重得很,怎得现在这般孩子气。眼看她揉着肚子,耳朵发红,悠悠嘆了口气:「过来。」 赵梓砚一怔,慢吞吞坐了过来。傅言卿低下头,伸手抚上她微微凸起的肚子,轻轻替她揉了起来。 傅言卿的手歷来都是温热的,此刻隔着一层薄衫,赵梓砚都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被她轻柔地揉着,赵梓砚整个人都有些僵,却依旧任由她动作着。 随后她也习惯了,放松身子靠在她的身上,傅言卿也乐得宠她,随她这般。 两人这般安静了片刻,赵梓砚眯着眸子抬头看着傅言卿:「卿儿,我想着,什么时候让晟雨和乐瑶同我们见个面。」 傅言卿顿了顿,点了点头:「可是因着皇商一事?」 「嗯,晟雨这些年能撑起晟家,足以说明她的能力。而乐瑶,我了解她,同样对经商颇有天赋,皇商一事给她二人,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好,我会同晟雨说,不过约在何处?」 「便在碧玉阁吧,那里清净,也绝对安全。」 傅言卿想起那日所见到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于是两人仔细商量了一番,便定下日子。 赵梓砚提笔写了封信,简单交代了一番,便唤严文进来了。 严文进门看见傅言卿时,微微愣了愣,想起这些日子殿下总往隔壁府中去,也便知道来者是谁了,躬身抱拳行了一礼,傅言卿亦是颔了颔首。 「殿下,唤属下有何事?」 赵梓砚叠好信封,递给他:「将信送到碧玉阁,交给乐瑶姑娘。」 「是,属下这就去。」 等到约定的日子到了,晟雨便让秦伯安排了马车。 驾车的晟言看她坐稳了,回头询问道:「小姐,可是去碧玉阁?」 晟雨做的端端正正,摇了摇头:「不,先去苏府。」 晟言听罢,便没在多问,拽了下缰绳径直朝苏府而去。 等到马车停下,晟雨掀开车帘准备下去,却是看到傅言卿和一个年轻姑娘正好出门。 第68页 那女子一身白色云纹锦衣,墨发在胸口垂下两缕,头上别着一只凤尾玉簪,十分简单的打扮。可是那张精緻地不像话的眉眼,和那一身淡雅贵气,再加上同傅言卿如此亲昵,晟雨顿时便知道,这就是傅言卿说的那位九殿下了。 晟雨下了马车,预备朝赵梓砚行礼。赵梓砚却是快踏了一步,对着晟雨温和一笑,拱了拱手:「梓砚多次听瑾儿提过晟姑娘,只是梓砚歷来不常出府,未能见过一面。今日让瑾儿邀你同去见一位友人,实在有些唐突,还望晟姑娘莫要见怪。」 晟雨眸子微闪,脸上表情却依旧有些冷淡:「晟雨亦是久闻殿下之名,方才殿下,言重了。」 傅言卿只当她不知道两人这话语中的暗流涌动,缓缓开口:「莫要寒暄了,时辰快到了。」 晟雨不再说话,微微退来半步,示意两人上马车。 赵梓砚对笑了笑,以示歉然,却是自然上前几步,将车帘掀开,让傅言卿先行上去,随后看着晟雨。 晟雨有些微惊讶,却没多推辞,也先上了去。 赵梓砚靠着傅言卿,坐在外侧,看了看窗外,随后有意无意地引着晟雨说话。 晟雨歷来寡言,即使是赵梓砚主动询问,她也不过是几个字几个字回,赵梓砚也不在意,寻着晟雨感兴趣的一些事,同她说着,也免了一些尴尬。 晟雨的话虽然依旧不多,可是心里却十分佩服这位九殿下。一个皇家之女,再如何不得宠,那份皇族的傲气威严却是被刻在骨子里的。方才她替傅言卿做的那些,却没有一丝生硬,对她亦是没有半分架子。她虽与她交往不深,可是做生意,最善于识人。方才自那马车上乍一眼看到赵梓砚,她便知道,这位殿下看似温和雅致,骨子里却比自己还冷。一路过来,她对苏府那些行礼之人,未曾多给予过一丝关注,即使是例行般的点头,亦是不带多少情绪,唯独对着傅言卿,那眼神却是真真像个活生生的凡人。 而如今面对她,不过是头一次见面,便如此礼遇,甚至亦是怕她尴尬,而在那同她说朝廷一些关于商户的政策。而且字里行间,让晟雨感觉到,这位殿下对于商家之事,也是颇有见解。 到了最后,她也收了心中那份生疏之感,认真同赵梓砚谈了起来。 傅言卿在一旁安静地坐着,听着她二人说话,只是偶尔忍不住露出的笑意,让晟雨心里暗自腹诽。她可是有自知之明,傅言卿能这般笑,定然是因着对面那位九殿下,而非她。 苏府离碧玉阁不算远,两人一路谈着,很快便到了。 赵梓砚下去,扶着两人下了马车,晟雨看了眼被赵梓砚虚抬了一下的手,再看那恨不得将傅言卿抱下来赵梓砚,摇了摇头,看来,这是应了她一句话,这二人怕是成了。 正这般惆怅地想着,耳边便传来一个透着些许妩媚的悦耳嗓音:「巧的很,我方好煮好新茶,你们便到了。」 晟雨抬头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顿时挑了挑眉,若说方才那位殿下犹如一株梨花,那这红衣女子便是一枝红杏,嗯,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红杏。 来人身材高挑,一袭火红衣衫,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腰侧垂下的红色绳结,兀自晃荡着,挠地人心痒。 她那双桃花眼很快在三人身上滑过,随后落在了晟雨身上。晃着步子走到赵梓砚面前,她目光勾了勾,却是对傅言卿歪了歪头:「好久不见,苏姑娘。看来,如今你同我家殿下……相处的很愉快。」 傅言卿目光落在握着自己右手的人身上,亦是笑了笑:「乐瑶姑娘亦是不错,只是不过一个月罢了,算不得久。」 乐瑶低头笑了笑,这才对着一脸冷然的晟雨福了一下:「这位怕就是晟家的掌事人,晟雨,晟大小姐了吧。」 晟雨看着她犹如一只花蝴蝶一般,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是。」 乐瑶慢慢打量了她一圈,笑嘆道:「在这京城,怕是无人不知晟大小姐,而乐瑶也是久仰你的威名,不过店小言轻,从来未曾见过,今日到是借了九殿下的面子。」 晟雨收了眼里的情绪,不瘟不火回道:「碧玉阁玉器生意占了京城大半,晟家几乎在各个行业都占了一席之地,偏生玉器无可奈何。乐掌事这般说,未免有些过谦了。」 说罢她顿了顿,凉凉道:「至于不曾谋面,晟某无趣且死板,打交道的都是些古板之人,如乐瑶姑娘这般……不拘小节的有趣之人,自然无缘得见了。」 「扑哧」乐瑶掩嘴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更是风情,眼波流转间,勾人的很。 「我到认为晟姑娘有趣的紧。好了,我也不多言,惹人厌了,殿下里边请。」 赵梓砚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曾说过。不过,此番是有正事,乐瑶你莫要不正经。」 乐瑶哼了一声,回头瞥了眼赵梓砚的手:「我再如何不正经,却只限于嘴皮子,殿下你……可远不止于此。」 晟雨虽有些不适应如此妖孽的女人,可是这句话却让她不由有些想笑,到底冷面久了,也不显,兀自抬脚朝楼上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枝红杏要出墙,这对估计也可以试试。 第36章 四人上了二楼,乐瑶落后几步走在最后面。合上第一道门后,她对着守在门外的两个男子低声道:「好好守着,别让人打扰。」 第69页 两人低头抱拳,随即一脸肃穆地站在门口。 屋里摆了一张圆桌,珠帘被挂在两旁,布置十分精緻典雅,后面一扇窗,恰好对着镜湖,到是十分宜人。 「坐吧。」乐瑶招唿几人坐下,随后她在桌边绕了一圈,施施然坐在了晟雨身边。她只当看不见晟雨那古怪的眼神,轻轻甩了下衣袖,随后伸手将桌上的紫砂壶端了过来。 她将衣袖挽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胳膊,依次给几人斟茶。 「这是新得的云雾山的毛尖,味道很是不错,你们尝尝?」 乐瑶爱茶,茶艺也是一绝,这云雾茶,倒在白玉杯中,色泽澄澈,狭长的叶片舒展开来,片片柔嫩,鼻端那股清香亦是宜人。 赵梓砚亦是爱茶之人,当下轻轻抿了一口。 乐瑶到很是看中她的评价,目不转睛盯着她:「如何?」 赵梓砚没立刻开口,反而又是轻轻嗅了嗅,再喝了一口,嘴角露出一个笑意,摇了摇头。 乐瑶神色一急:「摇头干什么?你到是说一句,故作什么高深?」 赵梓砚不紧不慢道:「爱茶之人大多心平气静,你这性子却是躁了。不过,这茶……你用的似乎不是百源泉的水,味道清纯,爽口回甘,大概是秋日的雨水,难得你竟还留着它。」 晟雨听得惊讶不已,一杯茶水而已,还能尝出这些东西。傅言卿亦是有些诧异,抿了一口,随后笑道:「可见我是俗人,竟是除了觉着十分香醇外,喝不出其他的了。」 乐瑶却是拍了拍手:「殿下果然是高手,也就你这如此刁的嘴能喝出这个。不过,苏姑娘却也不错,喝茶本就图个开心,能品出喜好,而不是附庸风雅糟蹋东西,就很好了。」 「不过殿下有句话说的不错,这茶可是难得了,去年秋日雨水,我可是存了许久才得了一小坛,再没有了,都好好尝尝。」乐瑶有些得意,示意几人喝喝看。 晟雨看着眼前的茶,却是有些犯难,她从小便不爱茶,喝了茶总容易犯胃疼,是以除了不得不应付,她从不喝茶。只是眼看乐瑶兴致颇高,而且听她们说,合该废了不少心思,这般不领情着实不好。看着赵梓砚两人都喝了起来,当下也面不改色喝了下去,虽说之后怕是难受,可是这个红杏姑娘泡的茶的确很好喝。 乐瑶虽看似同赵梓砚她们说话,目光却悄悄打量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冷冰块,察觉到她的犹豫,略略思索了一下。以晟雨这般人物,即使再冷,礼数却从不会少,又怎么会喝一杯茶都犹豫? 片刻后,她站起身,示意要出去一趟,等到她回来时,手里又拿了个小壶。 赵梓砚有些不解:「这又是你新沏的茶?」 乐瑶盘腿坐下,替晟雨倒了杯,推过去时,顺手将她面前的茶盏移了开来,开口道:「这是我自己制的花茶,味道也是不错,你们有口福了。」说罢,她抬眼看了下晟雨,微微笑了笑,目光瞥了下一旁的茶。 晟雨有些怔,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最后低了头,兀自低饮着新换的茶水。 赵梓砚这时也是回过神,顿时偷偷抿嘴笑了笑。看来她打算的不错,乐瑶和晟雨,到是很适合合作,要知道,乐瑶虽心细,可也不是谁也能引起她注意的。 眼看此时氛围颇好,赵梓砚正了神色,缓声道:「这次之所以寻你二人来,想必都已经知晓了。宫中採购一事,歷来是宫内的女官和内侍掌管,各中的弯弯绕绕自不必多说。即使有人仰仗龙威,在其中中饱私囊,可是仍是许多商户都争相想要接下这差事,可想各中好处。」 乐瑶伸手敲了敲桌子:「的确,皇家歷来最重排场,也是好面子,出手大方的很。而且一个后宫的花销,的确很诱人,再者打着皇商的名头,许多事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说完,她歪过头看着晟雨:「晟姑娘觉得呢?」 晟雨此时正有些许后悔之前以貌取人,暗中腹诽她,见她问自己,矜持地点了点头,随后想想又加了句:「所言极是。」 乐瑶收回目光,闷笑了一下,很快又装作一副正经模样,心里却是暗暗道,这冰块般的晟雨,却是挺可爱的。 傅言卿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扫,轻声道:「的确,所以梓砚的意思是将宫中採购的七成物品都交给你们两家,余下三层将来会用的到。不过,有一点需得注意,这次梓砚这般做,后宫那些人怕是恨之入骨,他们既然失了决策权,可是能不能符合标准,入内库,却是不得不考虑他们。再者,谨防有心人趁机暗地里捅刀子。皇商一事,做好了,名利双收,做不好,便是抄家灭族之祸。」 乐瑶和晟雨都慎重道:「明白。」 傅言卿说完低头思索了下,转头看着赵梓砚:「梓砚,你可曾想好了,如何处理那些被我们损了利益的一些宫人?」 赵梓砚点了点头:「我做决定时便考虑好了,皇商一事涉及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其中拿大头的却并不多,底下那些人最多分到了几杯残羹。那些主事之人,很少有明哲保身的,背后多少都有主子。有些人无论我有没有伤及他们利益,他们对我而言都是阻碍,至于有些人,还是不能得罪的,所以乐瑶?」 乐瑶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明白了,您要多少乐瑶便是砸锅卖铁也都给您。」 第70页 说完,她撑着下颌,神情恹恹道:「亏了,亏了。」 「如何亏了?」赵梓砚瞥了她一眼,有些好笑道。 晟雨喝了口花茶,只觉口齿留香,随口接道:「不曾入帐一分,便被空手套走一大笔,着实亏。」 乐瑶一愣,随即抚掌笑道:「正是如此,晟雨姑娘果然懂我。」 晟雨微微一僵,低着头喝茶,也不接话。 赵梓砚和傅言卿对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 等到四人聊完,已然日薄西山了,赵梓砚也没打算多留,同乐瑶告辞后,三人便离开了。 晟雨赶着回去处理帐务,便独自回去了,赵梓砚和傅言卿到是不急,两人沿着长央大街信步朝府里走。 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沿街商贩间或吆喝着,周围小摊上亦是挂了许多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端午佳节将至,雄黄酒,艾蒿亦都摆了出来,街上瀰漫着艾蒿的香味,到是很舒服。 傅言卿目光在周边小摊上流连,似乎在欣赏那些东西。赵梓砚看着她,轻声道:「你来京城也有一个多月了,我却不曾带你出来看看,马上便是端午了,要不陪你走走?」 傅言卿上一世在京城待了许久,这京城几乎同记忆中一般无二,哪里需要看。不过她也不愿驳了赵梓砚的体贴,笑着点了点头。 赵梓砚牵着她的手,朝南街走去,路过太和楼时,恰好遇见一个她们极不愿见的人。赵梓砚顿时停下了步子,而原本握在手中的手亦是一瞬间绷紧了。 赵梓砚眸光一晃,偏头看了眼傅言卿,却从那张脸上看到了一缕阴霾。缓缓松开手,赵梓砚淡淡看着一身紫色衣裙的赵墨笺走了过来。 她额间戴着一抹水滴样的水晶,一身绣着凤纹的紫衣,尽显她皇家身份。那双丹凤眼透着一股虚伪的笑意,上下打量了下赵梓砚,最后却落在傅言卿身上。片刻后,她嘴角勾了抹笑:「九妹到是很有闲情逸緻,不去操心军饷之事,却是和人游街了。」说罢,她移开步子,朝赵梓砚身后的傅言卿走进了几步,目光有些放肆,颇有兴味道:「这位姑娘到是面生,不知九妹何时认得的,还捨得出府陪人家。」 赵梓砚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挡在傅言卿身前,嗓音不带一丝情绪:「不过是无意间认得一位朋友。」 赵墨笺眼神一寒,赵梓砚这模样分明是已经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冷冷一笑,不过她身后那女子看起来平凡不过,赵梓砚却护她护的紧,不由更是想见识见识。 「是么?九殿下居然还有朋友?」她眸子眯了眯,看着傅言卿,语气有些压迫:「上前来,让我看看,什么样的朋友值得九殿下护着。」 赵梓砚身上气息陡然一寒,正要发作,身后的衣服被人不准痕迹地拉了一下,傅言卿不卑不亢上前行了一礼:「民女苏瑾,见过殿下,之前不识殿下,失礼了。」 「苏瑾?可是『怀瑾若瑜,穷不得所示』的『瑾』?」赵墨笺见她神色间不带一丝慌乱,眉眼间自有一股气度,绝非一般平明百姓所有,到是有了些兴趣。 「正是。」傅言卿掩下眼里的情绪,回道。 「到是好……」 「瑾儿的名字自然是好,只是这般俗套的话七姐用来也挺顺的。」不等她说完,赵梓砚便笑了笑,故作惊讶道。 赵墨笺眉头一拧,虽说最近她察觉到赵梓砚越来越不受她控制,可是如此公然放着别人面落她颜面,还是头一次,让她再也忍不住。 「赵梓砚,你有些放肆了!」 赵梓砚抬手理了理衣袖,随后缓缓上前一步,同赵墨笺并肩而立,她微微偏了偏头,轻笑道:「七姐还是这般没有耐性,如同你所说,在你面前,我只能安分守己,如何敢放肆?难道这么多年了,不仅在萧贵妃面前越来越不自信,在皇妹我面前,也不自信了么?」 这几句话直接戳中赵墨笺的痛脚,她眸中冷意森然,抬掌便朝赵梓砚肩头拍下。赵梓砚伸手用巧劲将她手绞住,压在她身侧,赵墨笺挣扎了几下却是无法脱身。 赵梓砚瞥了她一眼,低声道:「皇姐身份尊贵,不适合当街动手。我还有事,便不陪你了。」 她松开手,轻轻拍了拍赵墨笺的肩膀,带着傅言卿径直离开。 等到人走远,赵墨笺才抬手握住有些发颤的右臂,脸色阴沉得厉害。赵梓砚的功夫,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她虽不比赵梓砚那般,经歷许多生死之战,可却自认为天赋出众,付出的努力加上后天的优势,她的功夫绝不差,可是方才她竟然无还手之力。 原本护着她的陆离取了东西才出太和楼,便看到赵墨笺有些痛楚急怒的模样,不由一惊,上前道:「殿下,您怎么了!」 赵墨笺松开手,脸色铁青:「无事,回府!」说罢,她又冷声道:「替我查一个人,还有今日之事若敢让母妃知道,下场你知道的!」 「是。」陆离早就见识了这位殿下的喜怒无常,恭声回道。 几天后早朝,中书令和御史大夫联名上奏,弹劾兵部侍郎张启,京都御史萧敬等大大小小十几位朝中大臣贪赃枉法。联合商户,贩卖私盐,草菅人命,更是枉顾皇恩,欺君罔上等数条重罪,惹得满朝皆惊,更是气的景帝当堂吐血。 最后景帝下令,由刑部尚书,御史大,大理寺卿三司会审,典狱司辅助,彻查此案。 第71页 而已然投案的宣硕则由中书令亲自派人严加看管,一时间京城再次风起云涌,大小官员胆战心惊,唯恐引火上身。 而远在千里外的益州,两军对垒,战事一触即发,无人能顾及这场人祸。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怼人了,小包子要爆炸了 第37章 烟雨楼前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下来,烟雨楼的小厮见有客人来,立马迎了上来,掀开了车帘。 只见两位年轻姑娘坐在车内,那位生得格外漂亮的白衣女子率先探头走下了马车,只是不等小厮去扶,她伸手握住车内那黄衫女子的手,将人扶了下来。 两人动作间透着股亲昵,显然感情很好,虽说黄衣女子生得只算清秀,可两人站在一处却也没觉得谁逊色一分,格外融洽。 小厮虽觉得养眼,却也没多冒犯,只是例行公事道:「二位客人寻人还是订了包间?」 「寻人,二楼风字号房间,有劳了。」白衣女子说完,给了小厮一锭银子,说话颇为客气。 小厮也不推脱,恭声道:「二位请。」 小厮送二人到了二楼,指着前面的迴廊:「前面右数第二间便是,我不便过去,二位客人自行进去便是。」 「多谢。」 说完两人敲了敲门,屋里的人低声道:「请进。」 赵梓砚和傅言卿推门进去,坐在椅子上的李赋见了二人,起身朝赵梓砚行了一礼:「老臣见过九殿下。」 赵梓砚忙回礼道:「阁老严重了,梓砚是晚辈,幼时……也算是阁老的学生,不敢受此礼。」 李赋捋了捋鬍鬚,笑地慈祥:「殿下竟是还记着。」 赵梓砚恭敬道:「阁老当年纵容梓砚偷师,多有提点,若非如此,梓砚及至七岁怕都还是是懵懂混沌,教诲之恩莫敢忘。」 傅言卿在一旁听得心里莫名难受,她知道赵梓砚这番话绝非客套,她当真是感激当初李赋待她的好。 李赋眼里也是感慨颇多,不忍道:「殿下受苦颇多,老臣不曾多帮过殿下,惭愧至极。」 赵梓砚笑了笑:「阁老如今在这里同梓砚见面,怎么你说不曾帮过我。至于那些事情,虽说苦,却也并非没有好处。」 她眼里透着柔和笑意,悄悄看了傅言卿,随后道:「阁老请坐,有些事,我需得同您细讲。」 李赋看了看傅言卿,点了点头。 李赋给她二人添了茶,语气里又是赞嘆又是惊讶:「第一次在这,我便被阿瑾着实惊了一番。如今,第二次在这,亦是被殿下折服。私盐一事,老臣也早有察觉,却几次三番只动了些替死鬼,背后那个毒瘤却无法彻底挖出。不曾想殿下不声不响,却是一次将他们端了个干净。」 赵梓砚摇了摇头,轻笑道:「阁老说错了,这次私盐一案,梓砚不过是出力,挖出背后的势力,乃至于使得陛下让大理寺审查,都是瑾儿的主意。」 李赋一愣,看着傅言卿有些无奈的模样,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看来殿下不领情,阿瑾,你这好意白费了。不过,我却喜欢殿下这番性子。」 「阁老可别夸她,平日里稳重,却总有些孩子气。」傅言卿虽这般说,却难掩宠溺,让李赋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这九殿下同苏瑾的关系可是好的紧。 「年轻人可别同我这般,暮气沉沉,殿下这样挺好。」李赋显然很开心,又忍不住寻了几个事关民生国策之事,好生问了问赵梓砚。 他摇了摇头,随即开口:「天子之道,非重在勤政,而在御官。亲贤臣远小人,举贤于内外,必先善于察人,何如?」 赵梓砚低头想了想:「道家言,奢者富而不足,俭者贫而有余。能者劳而府怨,拙者逸而全真,此之言亦适于为官者……」 这些年赵梓砚虽然总在替赵墨笺办事,却从从不曾放下过功课,她虽入学时间少,可是许多书都是熟读于心,面对李赋的提问,亦是可以侃侃而谈。再加上她也算是能体会民间疾苦,说的论策亦少了些空洞,颇为务实,十分对李赋的口味。 等到两人说完,傅言卿仍旧安静地替两人添茶,让赵梓砚有些歉然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傅言卿轻轻划了划她的手心,示意她认真,赵梓砚又坐直身子,恭声道:「梓砚此次还有事需要拜託阁老。」 「何事?」 赵梓砚伸手拿出两本蓝册子,轻轻推了过去。 李赋有些疑惑地接了过去,打开一来顿时脸色都有些变了。 「这是涉及私盐的大大小小官员从中得了多少好处的帐本,许多甚至都有私印在,时间日期,详细金额皆都清清楚楚,是宣硕的女儿交给我的。所以希望阁老能保她一命,这是我同宣硕的交易。至于另一本,乃是前御史大人一家被灭门时留下的,加上这帐本,尚书令此次在劫难逃,同样,我得替黎御史讨个公道,为他平反。」 李赋手颤了颤:「好,好,我定然不负殿下所託。」 说罢,他起身行了一个大礼:「殿下和阿瑾此举当是造福百姓,亦是造福大夏。」 「是梓砚的责任,阁老折煞我了。」 等到两人回程时,傅言卿有些感慨:「可以看出来,中书大人是当真心繫天下。」 「嗯。」赵梓砚点了点头:「不然,我也不会如此干脆将这两个帐本交给他。其他事我无法保证,可是这两本帐本落在他手里,才能发挥出它因有的作用。」 第72页 傅言卿停下步子,看着她:「你不信他么?」 赵梓砚低头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同你有关的事,只有放在我手里,我才能真正放心。」 傅言卿被她说的心头髮烫,微微低下头,随后歪头笑道:「我发现,你很会说情话。」 赵梓砚眨了眨眼,柔和笑道:「这如何能算情话,这是实话,我即使信他这个人,可却也害怕出现我无法控制的意外,唯独我亲自办,我才能预料它会出现怎样的结果,才能不让它伤到你。」 傅言卿抿了抿嘴,转过身兀自朝前走,神情很是不自然。赵梓砚摇了摇头,凑过去道:「这般都听不得,若我当真说情话,你可怎么办?」 傅言卿嗔了她一眼:「再打趣我,我便不许你翻我墙头了。」 赵梓砚格外爱她这般,轻笑着追上去:「若我听话,夜里可否让我翻你窗户,然后……入你榻。」 傅言卿猝然停住脚步,随后颇为优雅转过身,朝赵梓砚逼近几步。此刻二人恰好拐过街角,傅言卿目光瞟了几下,凑近她,嗓音悠然婉转:「入我榻?安儿……打算要做何,嗯?」 赵梓砚顿时后退一步贴上墙角,微张着嘴,随后脸色倏然红了起来,傅言卿眼里带着笑,心道,果然是年纪小,色厉内荏罢了,脸皮定然没她这年纪大的厚。岂料,赵梓砚有些羞地低声道:「替你暖榻。」 傅言卿:「……」 她还是低估了,脸皮这东西同年纪,大抵无关的。 看着傅言卿郁闷的模样,赵梓砚眼里笑意盈盈,握紧她的手道:「好了,我不闹你了。私盐一案快要完结了,这次赵墨笺那一派折损严重,尤其是尚书令,事实上,更是萧淑仪的亲舅舅,想来她们要急火攻心了。」 听她提起这个,傅言卿神色一凝,随后她转头认真看着赵梓砚:「梓砚,有件事我想问你,你莫要瞒我。」 傅言卿神色肃穆,赵梓砚心里隐隐不安,却依旧温声道:「你说。」 「这次你同赵墨笺彻底撕破脸,可会于你有碍?之前,赵墨笺说的月半,又是什么意思?」说完,她復又道:「我记得,当时你生病不舒服,似乎便是在月半之后,你不要说是巧合?」 赵梓砚脸色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嘴却不知如何回答,眼神也逐渐黯淡下来。她抵不住心里的诱惑,经不住那缕情丝的缠绕,终究做了一个自私的决定,可是傅言卿却毫不知情,一步步落入深坑。 眼看赵梓砚越来越颓然,之前那副模样全然变了,傅言卿心里越发觉得发冷:「很严重,是么?」 赵梓砚吸了口气,低声道:「也谈不上严重,只是到了那时候有些难熬。」 傅言卿眼神一冷,随即有些发颤道:「你的意思是,每到月半,你便会疼成那般?」 赵梓砚无法,点了点头。 傅言卿狠狠握紧了手,快速走了几步,却又转了回来,怒道:「她们对你做了什么?」 赵梓砚见她急怒交加,忙开口道:「只是当年受制于她时,萧淑仪为了好掌控我,给我餵了些药,需得每月按时服解药。不过,我既然敢跟她们撕破脸皮,自然是对这毒有了了解。鬼楼有个人名唤药三通,格外精通□□医理,他已然有办法替我缓解了,你别担心。」 傅言卿神色微微缓了些,却依旧急道:「那之前为何无用?」 赵梓砚见她虽依旧怀疑,其实还是带着些许期盼的,认真道:「这毒并非寻常毒物,药三通这么多年都在钻研,此前因着急于求成,做了些错事,我一怒之下不许他再替我看病,所以前些日子并未找他。此次,那幕后之派了他来,我也未再多拦了。」 傅言卿神色微松,点了点头,却仍是再三询问:「当真无事?」 赵梓砚耐心地再三回她,温声道:「我说过,你想做的事,我不会缺席。」 傅言卿却是想起当日赵梓砚的话,「在你心愿达成之前,我不会缺席。」她心里一缩,却掩下担忧,轻声道:「此前,我唯一所求的,便是替西南王府谋取一个生路,而如今,我却多了一个心愿,那便是这一世,你都能平平安安地陪在我身边,你晓得么?」 赵梓砚心头一堵,眼里一股酸意险些没忍住,她低下头笑道:「我……当真是很欢喜,很欢喜。」 无论前路如何险阻,也无论结局如何,只要她活着,便会让傅言卿安乐无忧! 景泰二十三年五月,持续了近两个月的私盐一案终究落下帷幕,近二十多名官员被问斩,就连尚书令亦是被抄家。流放边关,终生为奴者达数百余人。涉及贩卖私盐款项近一千万两白银,乃是大夏建国来,牵扯官员最多,赃款最多的案件,一时间整个皇城百姓拍手叫好。朝廷却是人心惶惶,唯恐夜里便有金吾卫前来拿人。 而此次抄家所得正好缓了边关军饷紧急的窘境,景帝虽怒不可言,却好歹有些许安慰。只是看到李赋递上的摺子,还有皇家密卫查到的东西,这仅存的安慰也都一丝不剩,萧家在他纵容之下,竟然瞒的如此严实。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江湖副本,之后全面开打,拉剧情 第38章 早朝时,景帝神色间俱是倦意,眸子里却透着浓浓的暴躁。他勐的甩手将一本名册扔在了赵墨笺身前,厉声道:「好好看看,这些有多少是你举荐的人!」 第73页 赵墨笺一言不发,勐然跪了下去:「儿臣识人不清,原以为他们是国之良才,却是一群蠹虫。儿臣知罪,听凭父皇发落!」 一旁的太傅大人,却是缓声道:「七殿下虽举荐了他们,可是此后却并非由殿下掌管。而且,此次私盐一案之所以进展如此顺利,除了中书令的两本帐册,七殿下的大义灭亲,亲自揭发亦是十分关键。再者,所涉及的近千万两脏银,殿下不曾得过一毫,足以说明殿下的清白。」 景帝吸了口气,闷声咳了起来,赵墨笺神色哀戚:「儿臣失职无可辩驳,父皇这些日子为私盐一案,焦头烂额,千万别再动气,否则儿臣万死难辞其咎!」 赵清书在一旁亦是道:「父皇息怒,虽说私盐一案令人痛心,可是父皇如此魄力,将此干涉案大臣一一重罚,杀一儆百,必然让底下各处官员自此自勉自危。而且脏银俱都追回大半,亦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七皇妹,想必是太年轻,一时眼拙,而且,那一大批私盐,我和几位大人怎么都搜寻不到,若非七皇妹出手相助,怕是难復皇命,这也说明七皇妹能力不俗,其心亦是可鑑,望父皇从轻发落。」 景帝原本缓和的脸色却隐隐有些发黑,赵墨笺低下头眼里一片阴沉,赵清书,此刻怕是很得意了! 景帝看着跪在下面的赵墨笺,又看了看眼里透着股虚伪情谊的老二,顿时有些苍凉,他摆了摆手:「罢了,此次算你无功亦无过,但是日后,莫要再插手朝廷调度一事了,你太年轻,这些还是交给中书令他们去吧。」 赵墨笺重重叩了一首,哑声道:「儿臣遵旨,谢父皇不罚之恩。只因着儿臣的缘故,使得那些人有机会得以中饱私囊,危及民生,儿臣难以饶过自己。之前父皇提及西境战事危及,西南边境亦是传来讯息,羌族进犯,儿臣请命,前往边境,亦可将筹集的军饷亲自押送至边关。」 此言一出,朝内大臣皆是一惊,这七殿下怕是疯了,西境即使是武将都避之不及,一个皇女居然要亲自去那里。 景帝也是一愣,沉吟片刻道:「你当真想去?」 赵墨笺沉痛道:「大夏皇朝本是以武定国,父皇还是太子之时,亦是南征北战,威名远播,我等得父皇庇护,不曾面对战事险恶,如今儿臣已经长大,也想同父皇一般,亲自上战场,歷练一番。而且,儿臣前往,亦可鼓舞军心,请父皇恩准!」 景帝颇为复杂地看着她:「起来吧,朕这么多子女,能安然长大的只有你们五人,你虽是女孩子,能有这番抱负,朕心甚慰,朕准了!可是刀剑无眼,上战场便不必,替朕好生犒赏三军便是!」 「谢父皇!」 赵梓砚看着赵墨笺终于说完了,也是站起身,恭声道:「父皇,儿臣亦有话说。」 景帝点点头:「说吧。」 赵梓砚行了一礼:「儿臣亦想随皇姐一同前往。」说完她抬头看着景帝,温声道:「儿臣自幼同皇姐一起长大,其中情分不言而喻,再者儿臣功夫好,一起去也有个照应。况且,军饷筹备一事本是我二人同做,我却没帮上忙。此去西境,流寇贼兵防不胜防,此前便有被劫一事,我二人同往,更有保障。」 景帝嘆了口气:「难得你如此重情义,朕便准了!朕会再另外派三千精兵,由北军中丞带领,一同护着你们前往。」 「是。」 下了朝,赵墨笺未来的及对赵梓砚冷嘲热讽,便被宫女唤去了琼华宫。进了宫,一身宫袍的萧淑仪便疾步走到了赵墨笺身前,冷声道:「笺儿,你太让母妃失望了!」 赵墨笺身子一僵,兀自维持着温和有礼的模样:「母妃,儿臣做错什么了?」 「为什么要逼尚书令亲自认罪,为什么把那批私盐交给朝廷!你可知你最后掺的一本,让他家最后被牵连三族!你可知他是你的舅爷,那些都是一路在背后扶持你的萧家人!」萧淑仪有些歇斯底里道。 赵墨笺抬头有些不可思议看着她:「母妃,你可知贩卖私盐罪责有多大么?你可知如何最后父皇查下去牵连到你头上,我会如何下场么?!我知道你为了萧家,付出了很多,也知道你为了舅舅,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可我不知道您竟然如此妄为,居然把四层官盐全部私吞!」 看着赵墨笺通红的眸子,萧淑仪也有些失了分寸:「你说母妃妄为,你说我是为了萧家?赵墨笺!我在后宫战战兢兢,苦心谋划,是为了谁?你舅舅亲自前往益州,同吐谷浑血战是为了谁?这四层私盐,有多少是在替你铺路,萧家得了多少?」 赵墨笺闭了闭眼,随后笑地有些讽刺:「得了多少?你可知尚书令家中私库里有多少黄金白银,不多,足足六百万两。你可知舅舅在外面偷偷建了一座园林,有猎场,有别苑,对了,还养了许多姬妾脔宠?」说罢,她看着有些不自然的萧淑仪,冷笑道:「对了,母妃同舅舅兄妹情深,怎么不晓得。还有你娘家那些沾亲带故的亲戚,都被你一个个养的好好的,势力颇大。」 「笺儿,他们日后都是你登位的助力啊!朝中那些肱股之臣,支持你的只有尚书令和太傅,若我不多谋划,日后赵清书他们,都会打压你……」 「够了,母妃。我敬你,爱你,也一直听你的话,可是能到了现在,你为何还要干涉我的决定!外戚干政,是父皇的死忌!他们再如何帮我,他们也姓萧,不姓赵!」 第74页 萧淑仪听着她冷冷地一字一句说出最后一句话,顿时有些摇晃着退了几步,神色有些苍凉。 赵墨笺皱了皱眉,嘆道:「母妃,我知道你疼我,可是太过了。我今日同父皇奏请,前往西境,怕是要许久不回了,您好好照顾自己。」 萧淑仪回过神,勐然拉住她:「你要去西境?你疯了,那里有多危险,你去做什么?母妃不许你去!」 赵墨笺低声道:「父皇已然对我失望了,对萧家怕是也起了疑心,我走后,你让他们安分些。也许这次去了,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等赵墨笺离开,萧淑仪勐然跌坐在地上,周围的宫女忙上前扶她。李申走进来急声道:「娘娘莫急,殿下功夫很好,又是皇女之尊,他们定不会让她涉险,定会好好的。」 萧淑仪低头蒙住眼,有些颓然地摇了摇头。她这些年做的一切,难道终是错了么? 回道府中,赵墨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府里下人俱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唯恐惹了殿下不快。直到紫菱小心翼翼进了书房,低声道:「殿下。」 赵墨笺抬起头,低沉道:「说。」 「之前您让陆离查的人,有消息了。」 赵墨笺此时正是急怒交加,哪里有心思看这些,冷声道:「放在这里,出去,莫要打扰我。」 「是。」 呆呆坐了许久,看着那薄薄几张纸,她终究是打开看了看。赵梓砚看中的人,她怎么能错过。此次私盐一事,冥冥中她觉得便是赵梓砚在背后推波助澜,既然她想跟着她一同去西境,那最后便让她永远留在那里! 低头仔细看了看,赵墨笺挑了挑嘴角:「苏瑾?晟家背后真正的主子?有意思。竟然还同薛恆那个老顽固颇有交情,难怪赵梓砚如此重视她。」 将纸缓缓收紧,她眼里有些阴鸷,商人重利,可惜这苏瑾眼光不好,竟是挑了赵梓砚。等她去西境收拾了赵梓砚,再好好会会这京城第一商的主子。 这厢傅言卿看着赵梓砚,眉头有些紧:「你这便准备去西境?不是说要去一趟幻影山庄么?」 赵梓砚笑了笑:「西境要去,幻影山庄自然也是要去的。」 傅言卿有些疑惑:「你准备先去朔州么?」 「不,是同时出发,卿儿合该明白我要怎么做。」赵梓砚颇为神秘地笑了笑,随后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低头看着她。她也不说话,只是用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傅言卿这张面容,在傅言卿有些不自然时,亲了亲她的唇角,在她耳边轻轻道:「卿儿,让我看看你原本的模样,可好?」 耳边嗓音低柔缱绻,带着赵梓砚独有的清雅音色,听地傅言卿心头髮颤。 「你……我以为不会问了。」傅言卿抬起头看着她。 赵梓砚伸手在她鬓角抚了抚,神色有些怀念:「你离开我时已然快及笄了,你的模样我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已然五年了,我想看看,你同我想像中是否是一样的。」 傅言卿睫毛轻颤,温笑道:「若我变的丑陋无言,岂不吓到你了?」 赵梓砚挑了挑眉:「来试试,到底生得如何,能吓到我。」 傅言卿轻轻推开她,回了内阁。赵梓砚没跟进去,却是倚在屏风外面,柔和看着她的影子。 等了许久,傅言卿才站起身,缓缓饶过了屏风,赵梓砚莫名有些紧张,整个人站的直直地,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出口。 傅言卿站在屏风旁边,抬眸看着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人,无奈道:「莫非真是吓坏了?」 赵梓砚摇了摇头慢慢走了过去,眼前的人彻底换了个模样,鼻樑高挺了些,眉眼间柔意更甚,同当年的傅言卿有七分相似,却透着股成熟雅致的韵味,虽比不得赵梓砚如此漂亮,却也是难得的美人。只是她脸上皮肤因着长年被藏在假面之后,白皙的有些过分,依稀透着股苍白。让本就偏于柔美的人,更是显得惹人堪怜。 「怎会。」赵梓砚眸子里带着痛色,伸手轻轻抚着她的面,指尖皮肤无比娇嫩,让她不敢重了一分。被她这般怜爱地看着,傅言卿苍白的脸上到是红润了几分。 她凑过去在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低低道:「跟我想的一样,很好看。」 傅言卿回抱住她,微微后仰着头,打量着赵梓砚,笑道:「你一个大美人夸我好看,我到不知该不该应了。」 「不好么,你想我整日对着自个儿看,到不觉得有多少美人了,可我却觉得你好看极了,可见你定然好看。」 「好不知羞。」傅言卿被她这模样逗乐了,随即挑起她的下颌,认真看着,有些感慨道:「这般模样,幸好你不爱出门,不然该得惹多少桃花。」 赵梓砚低头闷笑,随即凑过去攫取她眼中那抹红唇,两人这些日子几乎是黏在一去,感情越发好。傅言卿虽矜持些,却也经不住她的柔情,微微张开嘴,任由对方攻城略地。 赵梓砚对这一事颇有天赋,大抵是情到深处便开了窍,她左轻轻圈住傅言卿,右手摩挲着她的脸颊,一点点温柔地汲取着她的甜蜜。 或许是唇舌相融间太过甜美,亦或是赵梓砚太过温柔,傅言卿觉得每次的亲密都让她如同饮醉了般,睫毛轻颤着,唿吸交融间,神魂俱醉。 半晌后赵梓砚松开她,在她唇角轻吻着,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喘息:「卿儿,相信我,我说过不会让你这般躲躲藏藏的,很快的,很快便不让你这般委屈。」 第75页 傅言卿睁开眼看着她,眼里好似晕开了一汪湖水,蹭了蹭她的鼻端,轻轻道:「嗯,我晓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正式江湖,随后宝藏西境,最后回来正式开怼。 第39章 在赵墨笺请命后的第三日,赵梓砚和傅言卿同乐瑶和晟雨告辞,准备翌日便一同前往朔州。 两人走到府门前,赵梓砚看了看两家大门,缓缓道:「今日起便不必避讳了,我得陪你走正门,再不要夜里偷偷摸摸翻墙了。」 傅言卿垂眸笑了笑:「你何时偷偷摸摸过,你一来,我府里谁不知晓?」 赵梓砚亦是眼里含笑,两人一同进了苏府。 落音等人此刻正在帮着收拾用物,见她们回来了,落音率先道:「主子,这次去幻影山庄,可会带着落音?」 傅言卿偏头看了看赵梓砚,赵梓砚晃了晃脑袋看着落音,神色似乎颇为犹豫。落音见此,有些急:「殿下,您跟主子说,让我去好不好?」 赵梓砚为难道:「这……」 眼看落音眼巴巴的,傅言卿白了赵梓砚一眼,伸手在她腰间轻轻拧了拧,赵梓砚一僵,忙道:「可以,只是你们中需得留下几个,好生盯着京城的异动。」 傅言卿也开口道:「护好晟家,这次晟家得罪了太多人,需得防范有人携怨报復。」 「属下明白,我留下,让无言陪主子一同去,我们也放心。」傅淮拱手认真道。 赵梓砚自然明白他们担心傅言卿,虽说她定会护着她,可是多一分安全自然是好的:「卿儿,便这样决定吧。」 「好,你们先去准备,好好休息,我们今晚连夜动身。」 「是!」 待几人离开后,傅言卿微微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天色,有些好奇道:「我们也快走了,她如今在何处?」 赵梓砚明白她说的是谁,转身轻轻吹了声哨子,復又击了三次掌,一个身穿黑色衣衫的纤细人影落在两人面前。 那人此刻带了一个黑色兜帽,这般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看不清她的模样。 赵梓砚温和笑了笑,走过去伸手扶起她:「这么多人,如今都不曾跪我,只有你还是改不了这习惯,快些起来。」 「谢殿下。」她的声音有些清脆,听起来年纪并不大,站起身后,她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分外精緻的脸庞,同赵梓砚此刻看起来一般无二。 傅言卿看的一愣,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容貌当真一般无二。」只是,虽有一模一样的脸,两人气质差了太多,另一个小姑娘神色有些拘谨呆板,完全没有赵梓砚那股淡然,那双眸子也少了许多内敛柔和。 赵梓砚自然听出傅言卿的画外音,低声对那女子说:「司乐,从现在起,你便是九殿下了,一举一动都是我的模样,晓得么?」 司乐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嗯,司乐冒犯了。」 说完她整个人气场陡然一变,连嗓音也变得同赵梓砚一样,若非傅言卿看着她说话,都以为是赵梓砚开的口。而此刻她不说话,安安静静站在那,眼神轻扫,像极了当初刚刚见到赵梓砚时的模样。 赵梓砚看着傅言卿,低声道:「如何?」 「很像,一般人绝对区分不开。只是,赵墨笺若要同你一路去西境,怕是能察觉不对。」说罢她抬眸打量赵梓砚,柔和道:「她学你的动作样貌,甚至眼神都十足像,可是那种气度,神态间不自觉带着的气质,却差了。」 「倒不是她做的不好,只是你的身份经歷便註定了,这世间没人能同你一般了。」她到不想否定司乐,想了想復又加了句。 赵梓砚听地嘴角不住上扬:「赵墨笺同我相处虽久,可是卿儿,这世间也只有你会这般细緻打量我,只要藉口避开,不会露馅的。」 傅言卿点了点头,却又状似嘴硬道:「并非我细緻,只是你惯爱在我跟前,还从不收敛。」 赵梓砚低头闷笑:「是,是,是我总瞎晃悠,不是你心里有我,这才记得如此清楚。」 傅言卿老脸一热,低声道:「不知羞。」说完便转身回了屋。 赵梓砚看着她,笑地格外愉悦。一旁司乐看着赵梓砚,眼里忍不住有些怅然,她从来不曾见过殿下这般神情,亦不曾见过她如此温柔暖人,难怪她学不像。 随着最后一丝微光完全被夜色吞没时,傅言卿几人已然收拾妥当了,赵梓砚说是要回去换身衣服,几人便在等着。 片刻后,外面传来细微动静,赵梓砚熟悉嗓音响了起来:「我好了。」 傅言卿几人走出去,屋外赵梓砚换下了贯穿的白色鹤纹锦衣,而是穿了身玄色男装,腰间墨绿腰带束的整整齐齐,挂了一枚紫色龙纹玉佩,让傅言卿心头顿时一颤,死死盯着那玉佩。 赵梓砚察觉她有些不对劲,快步走了过来,忧声道:「怎么了?」 傅言卿回过神,摇了摇头:「没,只是从未见你这般装扮,有些愣神。」她思绪莫名回到她临死之前那一幕,她记得在她恍惚间,有人抱住了她,只是当时一片混乱,她也已然神志不清,迷濛中,唯独看清那人腰间的一块龙纹紫玉,在她眼前晃动,这也成了她脑海中格外深刻的记忆。方才……赵梓砚腰间的玉,同那块竟是无比神似。 赵梓砚眸光微凝,眉头拧了拧,目光瞥了眼自己的紫玉,心里颇为不解。方才傅言卿看到她时虽有些惊讶,可是那失态的模样却是因着它。 第76页 不过傅言卿不过是片刻失态,很快便恢復正常。她替赵梓砚理了理领子,微微笑道:「到是有模有样,不过,这世间哪里有这般漂亮的男子,却又不像了。」 赵梓砚抿嘴一笑,压下疑惑:「相由心生,这样自然不像,不过是用来掩饰一下身份,他们能否识破却也无关紧要。」 「嗯,时辰不早了,启程吧。」 赵梓砚带着她出了门,外面早便备好了马车,另有四匹骏马,留给他们无言和鬼楼的三个手下。 落音在外面驾车,赵梓砚便陪着傅言卿乘马车,一行人便上路了。 到了东门,守卫见有人夜里出城,便出言拦住:「已然过了亥时,任何人不得进出!」 赵梓砚探出头,看着为首的红樱统领,拿出一块令牌:「我有急事,需得连夜出城,庞统领可曾跟你提过?」 那人见了立时收了兵刃,挥手让士兵搬来路障,恭声道:「大人请!」 赵梓砚收了令牌坐了回去,快马加鞭,迅速出了城门。 红樱统领看着人远去,沉声道:「今晚所见之事,莫要透露半分,否则我决不轻饶,知道吗?」 「是,督军!」 傅言卿有些奇怪,出声询问:「这令牌是怎么回事?」 「这是京城护卫军大统领庞进的,我之前特意借的,让他放我们出城。」 傅言卿看着她,神色有些莫名:「梓砚,你当真是……为何明明有许多助力,却一直任由她们如此欺侮你。」 赵梓砚见她眼里有些痛色,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卿儿,我虽过得不好,却也没你想像中如此悽惨。只是我身后的许多力量,都无法与赵墨笺相抗。这些年,我们这些人替赵墨笺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替她寻朝中一些要员的把柄。初见你时我之所以受伤,便是去京城禁军校尉时越那里偷了份名册。其中记录的是三年前他同南衙十六卫中几位中郎将,在羌族使团进贡时,收了羌族人的献礼,隐而未报。」 「南衙十六卫竟敢私自收外族使臣的东西?这可是戍守京都皇宫的禁军,他们当真是疯了。」傅言卿眉头一皱,颇有些心寒。 赵梓砚冷笑道:「这天子脚下,身为大夏皇族的护卫军都尚且如此,可见大夏快要烂透了。赵墨笺和萧贵妃惯爱先礼后兵,那些不肯结盟的,或被一个个陷害,或便这般,逼不得已服从。」 傅言卿看着赵梓砚,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眉头拢地更紧,她张嘴想要问赵梓砚,却在她看过来时转了话头。 「所以,你便从中作梗了?」 「嗯,之前她总会派许多人亲自看着我,到让她得手了许多次。后来……阿文他们总会有意无意瞒着她,我也便暗中替几位大人解了围,也掌握了许多朝臣中饱私囊,草菅人命的证据。方才庞统领,他的夫人便是之前御史大人的胞妹。御史一家被抄家,我私自放走了他。如今他得以平反,想来可以不再躲躲藏藏了。庞进和夫人鹣鲽情深,这才痛快帮我。」 傅言卿在一旁看着她若无其事说着这些,心里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当年她离开时,赵梓砚不过十二岁,一个人毫无依託。在这等兇险恶劣的条件下,她所苦心经营的这一切,到底付出过多大的代价,她无从得知。可是严文那几人都是赵墨笺的死士,能让他们心服口服跟着她,除了以命相付,以心相交,又如何能够做到。 她如今越厉害,对傅言卿而言不但没有一丝安慰,反而是无尽的心疼和后悔。当初她既然可以诈死,为何没想着带她走。那个所谓可以解的毒,当真如此简单么?她同赵墨笺一起长大,她十分了解她,她如果放任你成长,放任你窥得她的秘密,便有十二万分的把握,可以随时毁了你!她当年已经步了后尘,赵梓砚呢? 赵梓砚许久没听到她回答,低眸看着她,问温声道:「为何不说话?」 傅言卿嘆了口气,低低道:「我只是在想,你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这般的。」 赵梓砚轻轻抱着她,温笑道:「都过去了,那些不快的事去想它作何。乖,我们怕是到天亮才能看到人烟,你先睡一会儿,好不好?」 傅言卿偏头看着她:「你呢?」 赵梓砚一本正经道:「当然是抱着你,和你一同睡了?」 落音在外面听得手中缰绳一抖,那马被勒了脖子,顿时勐然发力,马车快速朝前冲去。落音吓了一跳,慌忙控制着马,这一块一慢,马车里两人没预料到,直接朝前摔去。 紧急之下,赵梓砚只来的及伸手垫在她后脑下,直接扑在了傅言卿身上,下巴磕在了傅言卿牙上,顿时撞得两人闷哼一声。 落音停了马车,掀开帘子,急道:「主子……你没……事吧。」 赵梓砚也顾不得其他,只是探头察看傅言卿被撞出血的嘴唇,心疼地给她吹着,她下巴磕地生疼,傅言卿定然更是难受。 只是她光忙着察看傅言卿唇上的伤,却忘了从傅言卿身上爬起来,这般举动落在落音和赶过来的四个大男人眼里,着实有些微妙。 鬼楼中的三人见趴在上面的是自家楼主,呆了呆后,到是颇为自觉地偏过头,打马离远点。 而落音,则是浑身发抖,哆哆嗦嗦指着赵梓砚:「你……你这个登徒子!你放开我家主子!」 无言深觉得无奈,伸手捂住落音的嘴,将小姑娘一把拽到了自己马上,回头对着避得远远的三人道:「驾车。」 第77页 落音还在那怒气沖沖道:「混蛋无言,你到底是谁的护卫,你没看到主子……」 「聒噪!」无言低眸看了她一眼,随即瞥了眼马车,总算多说了句话:「这些日子还不明白么?主子对那位殿下,纵容的很。」 落音撇了撇嘴,低低哼了声:「都纵容道被人轻薄也不管,难不成主子还要招九殿下做郡马不成?」 无言兀自御着马,淡淡道:「不算太笨。」 落音便一脸呆滞地坐在马上,那模样颇感生无可恋。 这边九殿下全然不顾她给别人带来的冲击,只是掏出手帕轻轻替傅言卿擦着嘴唇上的血迹,又碰了碰她的牙:「疼么?」 傅言卿又是窘迫又是好笑,摸了摸她那被自己磕了个牙印子的下巴,无奈道:「我的牙很好。」 赵梓砚这才放了心,抚了抚自己的下巴:「是挺好的。」 傅言卿白了她一眼:「你呀,也不晓得避讳下,方才那般成何体统。」 赵梓砚闷闷笑了起来:「他们心思不纯,还要怪我不成体统?」 说罢,她伸开一只腿,拍了拍:「过来,休息一会儿吧。」 傅言卿摇了摇头:「会压麻的。」 才说完身子一旋,人便被赵梓砚揽着落入她怀里。让她枕好后,眼睛便被人蒙住了,赵梓砚的声音低低道:「麻了我再叫醒你,睡吧。」 眼前一片蒙黑,身下枕着软软的身子,随着马车轻轻摇晃,转过头柔软的布料透着股温柔,还有股好闻的幽香,本来不打算睡得人,却在这安心的味道里,陷入沉睡。梦里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她腰间亦是挂着那块紫玉,哑声道:「傅言卿,为何不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鬼楼三人:楼主威武 落音:登徒子,轻薄我家主子 无言:我无话可说 作者君:咦,辣眼睛 殿下:呵,辣——眼——睛?那挖了就不辣了。 作者:哇地一声哭出来,甜瞎了,甜瞎了,不辣,不辣,不用挖了! 抽风作者一发作,江湖即将开始,不过不多,立刻进去高能环节! 第40章 等到她自那混沌梦境中醒过来时,傅言卿只觉得有些难受,心里不知为何堵的慌。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她此刻正睡在榻上,转过头,视野里赵梓砚正背着她摆早膳。一身墨色衣衫的她此刻正落在一片阳光中,让那暗沉的颜色,此刻也便的温暖起来。 似乎感觉到她醒了,赵梓砚转过头,对着她柔和一笑:「醒了?刚好我让落音备了早点,起来洗漱一下便可以用了。」 此时的赵梓砚仿佛一个小太阳,这般明媚美好,与梦中那个阴郁落寞的赵梓砚差了太多。傅言卿抚了抚心口,还好,她的安儿如今是这样的。 「怎么了?可是路上睡得不舒服了么?脸色不大好。」赵梓砚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有些担忧道。 傅言卿没说话,却是伸手抱住她。 赵梓砚一愣,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怀里的人声音有些低靡:「我做了个梦。」 赵梓砚蹭了蹭她的发顶,温声道:「可是梦里不好么?」 「嗯,不过醒了看见你了,便觉得好多了。」 赵梓砚眉眼微弯:「原来我还有这般用处。好了,必然是没睡好这才做了不好的梦,如今醒了,便不要多想,用完膳,我们再休息一下。」 「嗯。」傅言卿起身穿着衣服,赵梓砚替她备好洗漱用品,等着她用膳。 这个屋子很是简陋,除了一张床一个四方木桌,便仅剩一个梳妆檯,看样子也是有些年头了。 「这是到了哪里?」 「我们出了京郊了,大概离京城有几十里路了。之前寻到了一家小农舍,借了他们一间房子。这里吃食住宿,都简陋了些,你权且凑合着,等到了镇子里,我再备些好的。」早膳很简单,除了两碗白粥,便只有一碟咸菜,两个馒头。赵梓砚觉得委屈了傅言卿,有些歉疚道。 傅言卿无奈道:「我也不是那么精贵,这里又怎么算简陋。只是,这么点,你吃的饱么?」 赵梓砚轻笑了起来:「卿儿,你当真把我当猪了,我虽能吃,却也不是顿顿都得吃这么多,早膳用这个足够了。」 两人用完膳,无言几人也餵好了马,见她二人出来,开口道:「再休息片刻,待会儿启程。」 「好,你们也都备些干粮和水」傅言卿嘱咐道。 这处村子很小,借宿的这家人是一位老伯,独自一人守着这座农舍。离开时,赵梓砚偷偷留下一锭银子,几人继续赶路。 京城离朔州将近七日路程,在一行人赶了两天路后,终是经过了所谓的燕云十八寨。 燕云十八寨在燕山之上,居高临下,地势又极为险峻,易守难攻,以至于朝廷几次出兵围剿都无功而返。而唯一一条要塞恰好经过燕山脚下一处山谷,两边都是高达数丈的陡壁,而且十分狭窄,一旦被埋伏,跑都跑不掉。因此,许多商户都选择自动上交银钱,以求平安。过往旅人若不知兇险,被打家劫舍乃是寻常。 马车在满是砂砾的小路上行驶,哒哒马蹄声混着车辙碾压的嘈杂声在寂静的山谷迴荡,平添几分阴森。 无言环着手中的剑,一脸冷然地御着马,而鬼楼的三兄弟,也是冷着眼,盯着前方。 第78页 这条小路还未行到一半,马车陡然一停,无言几人的坐骑,皆是不安地打着响鼻,停步不前。就这此刻一张大网直接朝前面四人兜了下来,那网兜中竟是挂满了利刃,看来是准备下死手了。 无言脚下勐然在马鞍山上一点,斜掠至峭壁,在借力凌空弹起,直接跃在那网上方。手中的剑振然拔出,带起一股寒光,直接将网绞了个粉碎。 鬼大几人亦是迅速掠出,将撒网几人勐然拽住,对了几招后,直接甩了出去,砸在地上溅起一阵灰土。 那几人显然没料到会失手,爬起身后,神色惊惧莫名,连连后退。 随后那一身灰色短打的虬髯大汉,对着无言身后的山谷喊道:「副寨主,动手啊!」 话音刚落,一阵箭雨直接朝后面马车而去,同时一个高壮的汉子,提着大刀带着数人从山谷两侧的树上跃了下来。 只是那箭落入马车后,两匹马皆是中箭倒下,马车前辕晃了晃却是纹丝不动。除了驾车的小姑娘翻身挡住几支箭后,却未听到一丝动静,便是连句闷哼都没听见。 那汉子皱着眉头,心里觉得有些不妙,这几人连那小姑娘功夫都这般好,怎么也不像寻常商人。 他勐地踹了一脚他身边的男子,怒声道:「李三,你说他们是商户,东西呢,在哪?」 换做李三的高瘦男子,神色慌张,爬起来道:「副寨主,他们那些护卫穿着都很是讲究,那马车也不是寻常马车,定是有钱人。那马车里方才一点动静都没有,说不定就藏在里面!」 虽说觉得他们有些难缠,可是连宋这些年来从来未失过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将那把重刀狠狠插在地上,右手倚在上面,颇为嚣张道:「从燕云十八寨过,便应该有散财的觉悟。老规矩,留下五成货物,让你们安然过去。」 「燕云十八寨何时改了规矩?」略显淡漠的嗓音从马车里传出来,众人便看见一位墨袍少年从千疮百孔的马车里探出身来。 眼看被十几人围着,他却不慌不忙,走下马车后,还伸手将一位蓝衫女子扶了下来。 这才慢悠悠转过身看着连宋:「我可记得,燕云十八寨定下的乃是商户三成,平民百姓一成,今日你等不打一声招唿便痛下杀手,此刻竟是要我五成?」 连宋眸子一瞪:「我们的规矩,爷我想怎样便怎样!」说完,他打量着赵梓砚,随即啐了口唾沫:「他娘的,这小子怎么生得比老四还俊,皮白肉嫩跟个娘们似的!」 说完他勐然拔出刀,不耐烦道:「爷我生平最讨厌长得漂亮的男人,本来五成也就够了,现在全给爷留下!」 无言和鬼大三兄弟听了面面相觑,落音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赵梓砚听罢,颇为无辜得看了眼傅言卿,随即笑道:「是么,莫不是你被你那俊老四抢了媳妇,所以才这般讨厌漂亮男人?」 连宋仿佛被戳中了痛脚,脸都绿了,怒吼道:「放你娘的狗屁!男人本就该生得魁梧勇勐,你们这些小白脸,都是怂包,只晓得哄女人!」 赵梓砚摇了摇头,颇为认真道:「我到不怂,说到哄女人,我也只哄我媳妇,这也碍着你了?」 「废话少说,哄你媳妇?」他看了看悠然站在赵梓砚身边的傅言卿,眸子一亮:「你媳妇到是生得不错,待爷宰了你,你媳妇到时就得做我的夫人。到时,便让她知道,什么才叫真男人!」说到后来,连宋笑地颇为猥琐,周边一群男人也俱都哈哈笑了起来。 只是笑地猖狂的几人没见到赵梓砚瞬间阴沉下去的脸,无言和鬼三离赵梓砚较近,顿时感觉浑身发凉。 傅言卿听得也有些皱眉,却见原本笑着的赵梓砚身上气息陡然一寒,一身墨袍的人如同鬼魅一般,几个晃身便逼近连宋,冷冷看着他:「你这张嘴着实太臭。」 连宋根本没看清她是怎么过来的,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只能本能提刀朝赵梓砚砍了过去。 赵梓砚脚下错开一步避开,抬脚踩在那刀背上,那把刀立刻陷入地里,无论连宋如何使劲都无法撼动分毫。 「下次记住,有些话乱说,是会送命的。」说完她抬脚直接将连宋踹了出去,同时旋身将围过来的几人全都踢翻在地。 她那一脚丝毫未留情,连宋摔在地上连吐了好几口血,半天都爬不起来。 见状他手下的男子立刻抓出一个哨子使劲吹了一下,立时被无言一个暗器结果了。 连宋喘息着道:「你们死定了,敢动燕云十八寨的人,今日便让你们生不如死!」 赵梓砚眉头一皱,看了看傅言卿她们,连宋见她这般,顿时心里有了底:「现在知道怕了,可惜晚了!」眼看远远有人朝这边赶过来,连宋更是越发得意:「等你死了,你的媳妇怕就不只是给我做夫人了,我的那些兄弟都要分……」 赵梓砚伸手勐然夺了一个人的剑,内力灌入直接抽在连宋嘴上,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随手伸手在他腰间拂了几下,顿时让连宋瘫了下去。这一剑抽的连宋的脸整个肿了起来,嘴里的牙全落了下来,流了满嘴的血。 正在此时,一把单刀直接朝赵梓砚射了过来,来势汹汹。一旁傅言卿急声道:「梓……安儿,小心!」 赵梓砚手中剑环着手腕旋了一圈,反手挡在身手,剑身被那巨大的力道击弯,随后又被赵梓砚勐然弹了回去。 第79页 那青衣男子接了刀,生生后退了三步才稳住,顿时神情有些肃穆,抱拳道:「在下连牧,不知家兄如何得罪阁下,阁下下手如此狠。」 赵梓砚眼神缓缓落在他身上,淡淡道:「以往燕云十八寨虽说惯做打家劫舍的勾当,大当家却也知道守江湖规矩,亦不曾滥杀无辜。可是如今换了二当家,却大大不如了。」 连牧眼神一寒,却不敢轻举妄动,这人对燕云十八寨如此了解,那身内力亦是不俗,绝非商户,应该是江湖中颇有地位的人物。 「阁下怕是误会了什么,若是家兄得罪了阁下,还请看在燕云十八寨的面子上饶过他。」 「并未误会,令兄说话有些不干不净,侮辱我夫人,我不杀他已然是极限了。既然你让我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他,那我也请连二当家给我个承诺。」 话落,赵梓砚伸手将怀里一枚墨色令牌掷了过去:「日后,但凡遇到晟家的商队,还望燕云十八寨高抬贵手。」 连牧松开手,看到手中令牌,顿时脸色一变,随后立刻抱拳回礼:「连牧知晓了,日后定然不会再动他们一分一毫。」 赵梓砚也不再多言,看着马车开口道:「马车不能再用了。」 连牧看一行七人如今只余四匹马,忙吩咐属下:「去将寨中的好马牵过来,再备些吃食干粮。」 等到一行人上路后,连牧看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狠狠握紧了拳。鬼楼一向不理江湖事,如今却是出现在这里,它同晟家又有何关系?想到连宋得罪了鬼楼中人,顿时怒火中烧,冷冷道:「把这个废物带回去!」 离开后,赵梓砚脸色一直不大好,傅言卿轻轻催马上前,温声道:「自方才便臭着一张脸,不累么?」 赵梓砚转头看着她,低声道:「对不起。」 傅言卿笑了笑,摇了摇头:「因为放了那人?」 赵梓砚眸光微沉:「他这般辱你,我该废了他,而不是在那同连牧虚与委蛇。」 「傻样,我们是在人家门口,若当真撕破脸皮,必然一番恶战。你若如此冲动,我到要怨你了。」 赵梓砚听罢,脸色好看了不少,随后又颇为认真道:「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他,哼,他不是不满他这个真男人被小白脸抢了媳妇么,若不是真男人了,日后再被抢了,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傅言卿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小心眼,坏透了。」说罢,她正了正脸色,严肃道:「不过,你方才一口一个媳妇说的到顺熘,我却不知你何时有了媳妇。」 赵梓砚暗忖,这是算帐来了。她有些无辜地看着傅言卿:「我自幼认识你,便被你逼着不知脱了多少次衣服。长大后,头一次见你,便被你看地干净,现下,你我两情相悦……除了未曾行过周公之礼,其他的也都……」 傅言卿听地面红耳赤,捂住她的嘴,强做冷淡道:「不许多言!」 赵梓砚被她这般捂着嘴,趁势轻轻拉了下缰绳,两人错开后,赵梓砚顿时被带着要从马上跌下去。 傅言卿心里一紧,颇为紧张地揽住她,想要带她上来。赵梓砚反应极快,傅言卿一带,她便趁势坐在了傅言卿身后,将人圈地紧紧的,后怕道:「吓死我了。」 傅言卿嘴角微抽,看着赵梓砚那不知为何受了惊跑远的马,怒道:「胡闹,不知道危险么?」 赵梓砚圈住她,温声道:「有你在,你不会让我摔的。」 「摔了你才老实!」傅言卿愤愤道,语气却软了下去。 赵梓砚看着她的侧脸,轻声道:「我方才说那些,是想告诉你,无论日后如何,我已然认定了,你是我媳妇。嗯,你若不愿,我做你媳妇也是可以的,你不许耍赖。」 傅言卿心头一颤,半晌才低声道:「我从不耍赖,到是你,最爱耍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脸的殿下 作者君:你以为不要脸程度真的能定攻受? 殿下:不是明摆着么? 作者君:可是……你是垫下 殿下:呵,日后你会称我一句,君上! 作者君:⊙▽⊙无言以对 第41章 赵梓砚眸光宠溺,看着远处泛着红霞的天际,低低道:「唯独这个我捨不得耍赖。」 担心她们出事而跟上来的落音和无言,远远看着那一同骑在马上的两人。此刻两人一马正落在金黄色夕阳中,逆着光看不清具体模样,却能看到两人泛着柔光的背影交叠在一处,亲密无间。 落音看了许久,低声道:「我现在竟觉得她和主子很般配。」 无言瞥了眼她们,却没说什么。 等到几人到达朔州时,都疲累得紧,而鬼大提前安排了住处,直接带着一行人去了朔州城东的一处宅院。 几人休息了半天后,才算恢復了精神。等到傅言卿起来时,发现之前撒娇耍赖黏着她睡的人早就不见了。看了看房间,门窗都被细心关好了,一旁的屏风上,干净衣物也准备妥当了。 下床整理好妆容,傅言卿推门走了出去,屋外天气格外好,天高气清,一派和煦。 傅言卿抬眸遮了遮眼,垂眸便看到一抹黑色身影站在长廊中,不知不觉,她眼里便带了一抹笑。 沿着鹅卵石小径穿过中庭,傅言卿站在栏杆外,探头问她:「不休息跑这里作何?」 第80页 赵梓砚收回目光,伸手握住傅言卿,借力将人带了过来。她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峰,轻声道:「那里是朔州的天都山,据说到了日落时分,若是运气好,当太阳从那里落下时,便会看到,山峰变得清晰异常,周边环绕万顷霞光,恍如仙境。」 傅言卿眼神微微闪烁,眸子里带着些许怅然,当年她途径朔州,暂且在此歇息了一日,便曾见过那等奇景,只是顾不得赏玩感慨,便被赵墨笺派人八百里加急催着前往牧州平乱,到是颇感遗憾。 赵梓砚将她的情绪变化看的一清二楚,试探道:「卿儿可是见过?」 「自然……不曾。我这些年一直待在大理,不曾来过朔州,又怎会见过。到是你,自己偷偷来赏景,却不叫我。」傅言卿差点说漏嘴,却又淡然转了过来。 赵梓砚低了低头,随后才笑道:「又不一定能见着,你睡得沉,我捨不得唤你。若真有了,我便回去直接抱你过来。」 傅言卿斜觑了她一眼:「又不正经。」 正说着话,鬼大快步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楼主,暗主带着几位鬼使到了前堂。」 赵梓砚敛了神色,伸手握紧傅言卿,轻声道:「嗯,我立马便去。」 傅言卿看她握着自己不放,疑惑道:「你过去,还要带着我?」 「他们日后会经常出现,自然要认识你,再说,日后你也可以帮忙出个主意,走吧。」 傅言卿心里怎么不明白她为何这般做,感动同时,也有些嗔怪。到是没多言,跟在她后边朝前堂走去。 进了前堂,原本坐的板板正正的六人立刻站起身,回身朝赵梓砚弯腰行礼,齐声冷硬道:「属下参见楼主!」 傅言卿在后面打量着屋内的四男两女,装扮同寻常江湖中人并无多大区别,都是练武之人贯穿的装扮,利落而英气。并不像传闻中所言,长得面如恶鬼,反而男的俊逸,女的秀美,都生了一副好皮囊。 赵梓砚略微颔了颔首,径直带着傅言卿坐在上位,此刻赵梓砚再没了那股暖人的柔意,浑身上下透着股肃穆威严,脸上也没多少情绪,墨色的眸子让人有些不敢逼视。她淡淡扫过几人,最后落在为首的鸦青色衣衫男子身上:「魍魉,进展如何?」 底下几人皆是瞥了下赵梓砚身边的傅言卿,而魍魉到是神色如常地回道:「最近先后有几批人意图进入幻影山庄,不过幻影山庄也并非等闲之辈,再加上我等暗中破坏,并未得手。只是,日前他们似乎颇为急躁,活动频繁了许多,幻影山庄也察觉到了,这几日颇为紧张。」 赵梓砚沉吟片刻:「随他们去,静观其变,不必再帮幻影山庄,等到它意识到对方的来头,我才好出手。」 「是,楼主。」 魍魉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多问,为何一向不喜在她谈事时,有无关之人在场的楼主为何非要一位姑娘与她同在上座。 只是他不问,赵梓砚却不会不提,她站起身对着几人淡淡道:「我身边这人,是我尤为看重,也是十分信任之人。日后但凡你们还听命于我这个楼主,便听命于她,你们可有异议?」 一向耿直的桀闻言道:「楼主之命,属下该原本遵守,只是鬼楼中从未听闻有人能与楼主齐重,更何况这姑娘并非鬼楼中人,此举不合鬼楼规矩。」 赵梓砚目光一凝,带着一股冷意:「规矩?谁定的规矩?」 魍魉忙上前道:「楼主息怒,桀并非质疑楼主,只是这样的确有损楼主的地位。」 傅言卿看着底下几人的脸色,缓缓开了口:「的确有些草率,鬼楼在江湖中闻名遐迩,可是苏瑾不过是一介布衣,也非鬼楼中人,丝毫不懂其中事务,着实不妥。」说完她蹙眉对着赵梓砚道:「安儿,莫要胡闹。」 底下一干人见这女子居然如此称唿他们颇为畏惧的楼主,还说楼主胡闹,顿时惊地张大了嘴巴。 赵梓砚这次却没有退步,稳声道:「不是鬼楼中人?那么楼主夫人,该算作何人?」 这下连知道些□□的魍魉都有些愣,他虽听魑魅说楼主有个很在乎的人,每日几乎同寝同食,谈论事情毫不避讳,却不知楼主竟是……竟是这等心思。 底下六人沉默半晌,最终鬼使中的素衫女子最先开口:「自然是尊同楼主,既然是这般,玄清领命。」 剩下几人虽然有些懵,却也明白赵梓砚不是说笑,无论是何看法,也俱都抱拳应了下来。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幻影山庄那里依旧静观其变,过几日我会亲自处理。」 「是,楼主。」 等到人都散去,傅言卿眉头微蹙:「这不像你的作风,太轻率了。」 赵梓砚眸色深了深,吸了口气:「放心,我有分寸,之前未同你打招唿,是我不是。但是他们这些人都不好掌控,只有让他们意识到你的特殊,日后才会真正上心。」 傅言卿并不想因着这事同赵梓砚争吵,低声道:「我没怪你,只是怕你冲动,影响你楼主的威望。」 赵梓砚定定看着她,神色有些踌躇,半晌后,她才有些小心翼翼道:「方才我那般模样……你会不会不习惯?」 傅言卿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淡淡道:「习不习惯,现在问,不晚么?」 赵梓砚神色一滞,张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里也带了丝黯然。 第81页 傅言卿见她如此,有些无奈,却更多是心疼,她缓步走到赵梓砚面前,温声道:「安儿,你还要试探我么?」 赵梓砚有些慌:「我……我不是……」 「我说过我不会怪你,你为何不信我?当时你在我面前杀玉娆,便是这般,如今带我来看你对着他们的模样,又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赵梓砚低下头许久未说话,半晌后,才略显喑哑道:「卿儿,我……我并不是个好人,在你面前的赵梓砚,只是她从不曾显露人前的模样。而在你来之前,赵梓砚便这般无情,阴郁地活了好多年了。你的性子我最清楚,虽然看起来淡淡的,却是比谁都心软,这样的我,我怕你接受不了。」 傅言卿伸手将她抱在怀里,鼻子有些发酸,赵梓砚还是赵梓砚,她当初还庆幸她的安儿不是那梦中那般模样,可是,她错了。赵梓砚经歷的一切都不曾改变,甚至因着自己的存在,而变得更难熬。这个在她面前如同一个小太阳一样的人,却是在深渊中挣扎了许久。 「安儿,若我曾怀疑过你,那也只是在当初你替景帝挡了一刀之时。我也是在那宫里待过的人,怎不明白你的艰辛。无论你在其他人面前有多少种模样,在我面前永远都是当年那个乖得不行的赵祈安,这对我而言,不是一种欺瞒,反而是我最为得意庆幸的事。你无需担心我会对你有所厌恶,自我答应同你一起后,我便决定接受你的所有了,懂么?」 赵梓砚眼圈微红,抱着傅言卿重重点了点头:「嗯,我晓得了。是我不好,你原谅我,我日后再不会犯了。」 傅言卿轻轻推开她,看着她泛红的眸子,顿时心软得一塌煳涂。忍不住暗忖,自己心上人生得太过好看,这带着丝委屈难过的模样,她一点也抵抗不住,这样太不好了。 大概是想的认真,傅言卿还不由自主摇了摇头,赵梓砚神色微紧:「你作何摇头?」 傅言卿被问地一愣,随即转开目光悠悠道:「我觉得有些不妙,你这张脸生得太好,一可怜起来,我便只能服软,日后你岂不要无法无天。」 赵梓砚扑哧一笑,凑过去低头道:「卿儿可知,你就算这般模样,我对你都毫无办法,你若装可怜,我大概是手足无措了。」 傅言卿抿嘴笑了一下,却是很快收敛,面无表情道:「油嘴滑舌如你,可还知手足无措?」 两人方才解了一个心结,到是轻松不少,傅言卿对着赵梓砚也是格外开怀,这般斗斗嘴,却是难得的快意。 鬼楼中人虽说在江湖中飘忽不定,来去无影却也有秘密暗点,而朔州便是其中之一。此前鬼楼主要据点一直在东郡,后来赵梓砚成为楼主后,也逐渐移到了朔州。 赵梓砚有些事需要去鬼楼,本来是想带着傅言卿,只是傅言卿觉得昨日之事,对鬼楼中人多少有些影响,而且她此行还得去将晟家和朔州商会协议的货物清点一番,也需要去和晟家在朔州的掌事见一见,便决定分头办事。 赵梓砚见她坚持,便只好随了她,带着魍魉等人去了鬼楼所在的雁不归。只是走之前叮嘱无言等人好生跟着傅言卿。 赵梓砚走了,傅言卿一个人自然也不会多闲着,便按照晟雨所说去了晟家所属的晟记丝绸铺。 晟雨将晟家主事的私印和公章都给了傅言卿,也就免了身份确认,同掌事说了此行之事。 朔州掌事名叫黄耀,他一早便做了准备,将货物清单悉数妥帖交给傅言卿。 傅言卿仔细看了看,看着正一脸严肃的黄掌事,缓缓开了口:「东西不错,今日同你交接清楚了,明日你陪我一起去见商会的副主事,同文家清点货物,没问题后,我便带着货物回京城。」 「东家放心,我已经同文家说好了,明日午时,便在商会商讨此事。」 等到傅言卿启程回去时,已然到了下午,傅言卿走在街上,看着货郎挑着一些吃食叫卖,不由想起朔州颇为有名的一家作坊。那家算是百年老字号,做的蜜饯糕点乃是一绝,思及某人也惯爱甜食,傅言卿吩咐无言先回去,她准备去找找,那家作坊是否还在。 无言本来不同意,可是傅言卿觉得朔州并无识得她的人,她自认为功夫不俗,一般人在她这讨不到半分便宜。而且带着无言一个冷冰块买那些甜腻点心,总觉得颇为古怪,让无言只能作罢。 傅言卿按着有些模煳的记忆,绕了一条街,结果,还真让她寻到了。选着记忆中味道不错的果脯糕点包了一些,傅言卿便转身往回走。 只是在行至街口的小巷时,傅言卿神色微微一顿,脚步也停了下来,随即悠悠道:「不知那位朋友,可方便出来见个面。」 说完,一个一身墨色长袍,身上裹着兜帽的男子便出现在傅言卿面前。 「你警觉性不错。」那人嗓音低沉颇有磁性,听起来应该是中年男子。 傅言卿神色颇为淡然:「多谢夸奖,只是我似乎在朔州没有故友,阁下无缘无故跟着我,有何赐教。」 男子摇了摇头:「并非赐教,只是来规劝姑娘,这世间万物都得遵循法理本份,年轻人虽说肆意一些无妨,可是有些荒唐之事,还是早日回头吧。」 男人语气淡漠,并非是威胁,却带着股强制的命令,听起来到像个长辈的口吻。 傅言卿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却依旧耐心道:「在下并不识得阁下,阁下这番话到让我有些费解,而且,纵然我荒唐,同您可有干系。」 第82页 那男子有些沉默,缓缓朝前走了两步:「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可是她不是你可以动的。为了一己目的,诱得她枉顾人伦,同你厮混,还不是荒唐么?」 傅言卿眼神一凝,立时反应过来,随即她露出一丝笑意:「枉顾人伦?我竟然不知这世上还有人会在意她这些。看阁下这身打扮,说话的语气,我想。莫不是阁下便是那鬼楼前任楼主?」 那男子身形一顿,显然有些惊讶,沉声道:「你很聪明,即是聪明人,那便知道何为识时务,若你离开她,我便只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否则……」 傅言卿眼里有些薄怒,冷声道:「阁下鬼祟示人,藏头露尾,这些年既然把鬼楼给了她,又一副为她好的作风,为何不能护她无忧,光明正大见她?如今她长大了,你却一声不响,来同我说这些?」 「我想这不是你该管的。」 「若你是她亲近之人,却不细心护着她,扔她一人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我想我没必要听你的。若不是亲近之人,更无权干涉。」傅言卿神情冷凝,字字句句皆是毫不退让。 那男人似乎是被傅言卿戳中了痛脚,身上顿时带了丝杀气:「无论你是何身份,如今在这里,便是杀了你,也无人知晓。我再问一句,你当真要纠缠于她?」 傅言卿觉得这人不可理喻,身上气息亦是冷凝至极:「我们这辈子都註定纠缠不清,你可以不用再问了。」 那男子冷哼一声,袍袖鼓盪间,内力汇聚于掌,直接对着傅言卿攻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字数很足,逐渐拉些人出来,也说一下一些谜团 第42章 傅言卿知晓他的身份,自然不敢大意,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和他缠斗起来。身为鬼楼的前任楼主,这黑衣男子功夫自然不会差,尤其是一身内力修为,完全不是这个年纪的傅言卿能比的。 只不过傅言卿活了两辈子,对于她所学的功夫,掌握的可谓炉火纯青,在出招技巧上完全不输于这人。 男子招式颇为刁钻,在加上内力浑厚,原以为对付不过二十出头的傅言卿易如反掌。只是傅言卿在军队中摸爬滚打,一身功夫极为沉稳大气,哪怕几次险象环生,都不曾乱过一丝一毫。 她很清楚自己内力比不过对方,一直避开正面交锋,她以往惯用兵器,此刻只能空手上阵,便将一套枪法硬是当成掌法来打,可是变幻间却结合的严丝无缝。落在黑袍男子眼里却是古怪非常,一时间摸不清套路。 那男子后面显然是动了杀心,逼近傅言卿时,在她侧身躲过一掌后,变掌为爪,横扫过去直欲锁傅言卿咽喉。傅言卿一拧腰身,旋身避开,同时使出傅家三十六路枪法中的第七式,将其中横扫改为横踢,在逼得他退开时,拍了下地面借力再次连踢,将人逼开数步。 傅言卿不傻,她打不过这人,自然也不会留着被杀,脚下发力,御起轻功便欲离开。 身为鬼楼楼主,房道海也算是少有敌手,心中难免自负。此次他放下他那么重要的事特意赶来朔州,便是为了赵梓砚。一是赵梓砚的身体,让他寝食难安,自觉对不起温如言。二是他竟然得知赵梓砚同一个女子厮混,丝毫不顾伦常,太过荒唐!他答应过温如言,会让赵梓砚平安长大,将她培养成一个远胜于她爹的人。赵梓砚因着他的疏忽,已然坎坷艰辛,他绝不允许她再陷入这种荒唐的感情中,被人利用。 如今他没能打消傅言卿的念头,还让这个黄毛丫头从他手下逃走,实在让他恼怒。顿时提气追了过去,也不再顾及他的颜面,将他锁于腰间的玄铁链抽了出来,内力吐出,凌空便直取傅言卿后心。 傅言卿歷来警觉,听到铁链破空之声便硬生生拧过身子,伸手勐然拽住锁链,顿时被上面的内力震得手臂发麻,虎口也溢出一缕殷红。 「前辈这一招,让苏瑾着实领教了!」傅言卿被逼地落了下来,此处恰好是街头,惊得一干百姓四处逃窜,傅言卿冷冷看着他,语气虽不咸不淡,却是嘲讽满满。 房道海丝毫不为所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受着,的确是我不厚道,可是应故人所託,你若执迷不悟,便只能除了你。」话落,他勐然发力抽出锁链,傅言卿不敢硬拉,连忙松手,转眼间那铁链便朝她头顶砸了下来。 傅言卿原本便处于劣势,房道海祭出铁链,她更是避无可避,勉强避过铁链,却撞上房道海毫不留情地一掌,顿时被震了出去,闷声咳了许久,呕了一滩血。 房道海见她重伤,顿了顿脚步,低声道:「你也算是个奇才,即使没了她,你也未必得不到你想要的,再给你一次机会,离开她,我便不杀你。」 傅言卿撑起身子,惨白着一张脸,低声笑道:「阁下一个身在局外数年的人,既不了解我,也不懂她,为何如此自以为是?」 房道海兜帽下的脸顿时一沉:「冥顽不灵!」随即抬掌便朝傅言卿击了过去。 只是方才落到傅言卿面前,一抹黑色人影犹如一道黑色旋风,疯了一般合身撞了过来。同时一道银色寒光自那抹黑影中闪过,格外暴戾地朝房道海噼了过来。 这一下气势汹汹,杀意都凝成实质,让房道海这般的人物都感到心惊,顿时快速退出数步,凝神看着来者。 第83页 来的人同他一般是一身墨色暗纹衣衫,年纪很轻,一张美得雌雄莫辩的脸上,此刻却是慌张中带着急痛,手里那把剑都被她扔了,半跪下身子将那苏瑾搂在怀里。 房道海脸色一滞,这应该就是如言的孩子了。 赵梓砚此刻手脚发凉,原本墨色的眸子一片通红,将傅言卿紧紧抱在怀里,颤声道:「卿儿,卿儿,你怎样了,怎样了?」 傅言卿看她慌乱无措,声音都变样了,不知怎得鼻头髮酸,却仍是打起精神,轻喘了口气缓解胸口的闷痛,笑着安抚她:「你莫急,就是吐了些血,还活的好好的呢。」 赵梓砚看她胸前一片血渍,地上还有一滩暗红血迹,浑身都抖了起来,几乎是咬着牙道:「这叫吐了一些血?」 说完她抬手贴在傅言卿腰间,将内息渡些给她,暂且压制她的内伤。 而后便是一同赶来的无言和魍魉鬼大等人,看着一片狼藉的街道,顿时僵住。 无言快步跑过来,一向面无表情的人也是急道:「主子!」 傅言卿有些倦怠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 赵梓砚将人小心翼翼交给无言,低声道:「照顾好她。」 说完她提起剑,冷冷扫了眼有些慌张惊讶的鬼楼众人,手中剑勐然一振,遥指对面的房道海:「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你想要什么,我也不在乎。可你不该,不该动她!」 房道海伸手揭了兜帽,露出真实面容,模样虽沧桑却也是个十分俊郎的人,年轻时绝对是个潇洒的人。 听了赵梓砚的话,他眼里燃起一股怒意:「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荒唐至此,身为鬼楼楼主,你胆敢如此对我说话!赵梓砚,你莫不是忘了我算你的半个师傅!」 赵梓砚神色压抑,却依旧冷冷道:「你帮我,我铭记五内,你需要我还,我也绝不託辞。可是若你敢动她,休怪我忘恩负义!」 「你……混帐!你们同为女子,怎么如此胡闹,若是你娘亲知道了,你让她如何承受!」房道海气息紊乱,怒极道。 听到他提及赵梓砚的母妃,傅言卿也是愣了下,转头看赵梓砚,那站的笔直的人倏然僵了一下。不过,也仅仅是片刻,她漠然道:「她早在我五岁那年便死了!」 房道海怒目圆睁,想说什么却生生忍住,指着傅言卿道:「她是何身份你比我清楚,她分明是利用你达成她的目的,你以为这种感情,能有多少真心!」 赵梓砚听了却是笑了笑:「她是不是利用我,是我的事。而且,即使她真的利用我,我也心甘情愿。你所给的一切,我之所以愿要,左右都不过是因为她。」 傅言卿听得心头髮颤,直直看着那身影挺秀单薄的人,眸子发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房道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半晌才道:「那……你,你简直是疯了。」 「自从娘亲和慕姨走了后,我就疯了。如今我还能活得像个人,也不过是因为她。所以,既然伤了她,就准备还回来!」说完,她眼神一寒,手中长剑铮鸣,长虹贯日一般直刺房道海。 魍魉几人急声道:「楼主,不可!」 赵梓砚心里压着一团怒火,不仅是对鬼楼,还有她自己。一想到因为自己,傅言卿差点就死在他手里,她便要发狂,脑海中傅言卿吐出的血,犹如火焰,烧得她头脑发热。 这是傅言卿第一次见赵梓砚如此彻底的显露她的功夫,她早便知道赵梓砚很厉害,能成为鬼楼楼主,又经过赵墨笺她们如此残酷的训练,赵梓砚的身手,绝对让人胆寒。 可是看她同房道海如此正面交锋,一招一式古怪阴狠,全是杀人的招式,对自己也是毫不留情,从不防守,傅言卿看地有多心惊,便有多心痛。 她不知道赵梓砚是在多少次以命相搏后,才练成这一身杀的本领,可是她能想像,她受过多少伤。 闭上眼,傅言卿忍着心头的闷痛,和身体里的不适,眉头皱的死紧。无言觉得不妙,低声道:「主子,你……」 傅言卿强行咽下涌到喉头的腥甜,对着无言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赵梓砚似乎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眼傅言卿,在房道海那一掌打过来时,她竟是不闪不避,亦是抬掌狠狠拍在房道海胸口。 房道海眼睛勐然睁大,却是强行收了部分掌力,赵梓砚退了七步,吐出一口血,房道海却是直接吐了一大口血,半跪在地上。 魍魉等人不知顾看哪边才好,纠结地不行,赵梓砚眸光一晃,淡声道:「何必对我留情,我这一掌,是替她讨回来的,你这一掌是我该还的。」 房道海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是低估你了,你当真是像极了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魍魉,带你们楼主回去休息吧。」赵梓砚并不愿多说,缓缓开口后径直过去将傅言卿抱了起来,转身离开。 「楼主,魍魉等人早便以您为主,我们送房大人回去,立刻去寻你!」 赵梓砚回头看着抱拳跪在地上的几人,只是说了一句话:「随你们。」 「还有,不管你和我娘亲是何关系,我再说一句,若想动她,先杀了我!」 房道海被魍魉扶着,看着赵梓砚的背影,无奈嘆了口气:「冤孽。」 魍魉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大人,据魑魅说,楼主十分喜欢那个女子,在京城,便一直与她亲近,而且楼主毒发时,那女子夜里进去照看了她许久,那时我们方才知晓她的存在。而彼时,楼主虽未表明,却已然对她毫无芥蒂地信任了,她们应该是旧识。」 第84页 房道海闷咳几声,却是若有所思,许久才开口道:「暗主是否觉得我做错了?」 魍魉沉默片刻,才道:「大人心意无错,可是却是低估了楼主对那女子的感情。无论那女子是否真心,从今日看来,若您当真杀了那位,楼主方才恐怕会……同您同归于尽。」 这厢赵梓砚抱着傅言卿,一路往回赶,傅言卿伤的重,又经过一番恶斗,此刻被赵梓砚抱着,紧绷的弦一松,便有些昏昏欲睡。 赵梓砚感觉到她精神不好,温声道:「困了便睡吧,我带你回去。」 傅言卿睁开眸子,看了她片刻,才低声道:「你也伤了。」 赵梓砚顿了顿:「我无碍,他留了情,比你伤的轻多了。」 傅言卿被她抱着,身子随走路晃动,眯着眼,越发混沌,埋在赵梓砚怀里,闷闷道:「你这个傻子。」 赵梓砚轻声接道:「嗯,是我傻,不然便不会害你受伤。」 傅言卿想反驳,嘟囔了几下却是没了动静。赵梓砚放缓步子,让她睡得舒服些,一路抱她回了别苑。 赵梓砚回去立刻请了大夫,给傅言卿开了些药。傅言卿内腑伤的颇严重,赵梓砚给她运功,渡了半个时辰内力,最后被无言逼着休息去了。 等到傅言卿醒了,已然到了亥时,睁开眼,屋里烛火还在燃着,晃动的火苗爆出一阵银花,发出噼里啪啦地轻微爆响。她转了转头,便看到趴在床边的人,落在阴暗光影里,有些看不清楚,可是她很清楚是谁。 胸口的伤还是有些闷痛,却舒服了许多,不用想也知道,有人给她渡了内力助她疗伤。 眸子微微下移,看到了此刻依旧睡着的人脸上,烛火闪烁,带着她的侧脸也忽明忽暗,却依旧漂亮的紧。 思及之前她对着房道海说的一番话,傅言卿眸中情绪有些翻涌,忍不住想去摸摸那有些疲倦的睡颜。同样是赵家的孩子,怎么她两辈子碰到了截然不同两个。一个看似情真,却是最为薄情,一个人前冷漠,却是太过长情。 作者有话要说:  秀恩爱啦 第43章 手指终究是抚上那细腻温凉的肌肤上,她轻轻移动,滑过那精緻的轮廓,直到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随后那睡着的人,缓缓抬起头,眸光温柔如水,轻笑道:「醒了?」 「嗯,现下几时了?」傅言卿精神好了些,看了看屋里,开口问道。 赵梓砚坐起身子,柔和道:「已然亥时三刻了,你都昏睡将近三个多时辰了。可还难受,还有哪里疼么?」 看着她眼里的心疼担忧,傅言卿摇了摇头:「并不大疼,我没事。你呢,休息了么?」 赵梓砚点了点头:「下午落音照看了你许久,我便歇了。你这么久都不曾用过饭,想必是饿了。」说完赵梓砚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细心餵她喝下:「来,先喝点水润润喉,我去让落音将饭菜送过来,还有你的药,醒了便该喝了。」 傅言卿皱了皱眉:「还要喝药么?」 赵梓砚眸光宠溺,轻轻颳了下她鼻尖:「你伤得不轻,自然要喝药,我给你买了蜜饯,不会苦到你的。」 提到蜜饯,傅言卿才想起来,有些遗憾道:「我本来买了些的……」说完傅言卿才觉得不对,想要转移话题。 赵梓砚眼神却是晃得厉害,低低道:「对不起。」 傅言卿有些无奈:「哪里需要对不起?若说是因着你同我在一起,而给我招了这场灾祸,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他有让我离开你,可我现在还很是贪恋你,那么我要得了你,就得付出这种代价,并无不合理之处。再说,你来救我了,还替我讨了公道,便不必再道歉。除非,你也觉得你不该同我一起荒唐?」 赵梓砚连忙摇头:「不是的。」 「那就对了,不许再提了。」傅言卿口吻有些强硬道。 赵梓砚点了点头,乖乖应了。 「梓砚。」傅言卿轻声开了口,「你今日在那人面前说的话,都是当真的么?」 赵梓砚有些踟蹰:「什……么话?」 「即使我是利用你,你也心甘情愿,你所谋划的这一切都是因着我?」 赵梓砚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当初她怕傅言卿有负担,就同她说过,她亦有私心。可今日她有些后怕,只想同房道海说明傅言卿对她的重要性,让他不再对傅言卿下手。她有些吞吐道:「也……不全是真的,我说过……我也是为了……」 傅言卿嘆了口气,颇为失望道:「原来是骗他的,我到当真了,白白感动地一塌煳涂。」 赵梓砚一慌:「我没……我当真愿意,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傅言卿好笑地看着她,看来这小东西也有这么慌神的时候。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当初我的确很怕欠你太多,因着彼时我以为我们仅限于当年的情谊,最多互帮互助,你投入太多,我还不起。可是……如今,你我已然两情相悦,你给我多少,只要我能,我也可给你多少。」 赵梓砚听得眸子发亮,一把凑过来,惊喜道:「卿儿,你说的都是心里话?」 「自然是。」傅言卿微微别过头,故作淡然,却听得赵梓砚那好听的笑声。她有些奇怪道:「你笑什么?」 赵梓砚轻轻搂着她,低笑道:「卿儿方才的意思是,当初怕我用情太重,你还不起,才不受。如今你同我倾心相待,可以……情债肉偿么?」 第85页 傅言卿耳朵倏然红了,伸手拧住她纤细的腰身,恼怒道:「好好一个姑娘家,竟然说这等不正经的话,跟谁学的!」 赵梓砚一时开心,说话这才没走心,现下回味了下,看着此刻穿着一身单衣,衣襟微散的傅言卿被她抱在怀里,顿时有些气血上涌,脸也红地透彻。慌慌张张松开傅言卿,眼睛却忍不住瞥了下傅言卿衣襟,这才结巴道:「你饿了,我去拿晚膳。」 傅言卿看她不对劲,低头看了下胸口,忙拉好衣衫,脸上热意泛滥。这小混蛋,也是坏透了。 大概是担心傅言卿饿坏了,方才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赵梓砚很快便回来了。 傅言卿起身发觉有些凉,门被赵梓砚推开后卷进一阵凉风,赵梓砚右手提着食盒,左手还端了个托盘,身上裹了一件斗篷,此刻都有些湿了,连带着额间几缕髮丝也挂着水滴。 忙上前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却被赵梓砚避开:「你坐好别动,外面下雨了,天气凉的紧,你去添件衣衫。方才受了伤,别再着凉了。」 傅言卿也没跟她多争,回身去壁橱找了两件衣服,自己穿好后,替赵梓砚将那件湿透了的斗篷解开。摸了摸她的外袍,也带着股潮意,径直去解了她的腰带。赵梓砚面色微红,却没躲,看着她将她的紫玉解下放在一边,伸手将衣服接了过来:「我自己来就好,你先用着饭。」 傅言卿坐下看着赵梓砚将一粥盅端了出来,放在她面前,又拿了碗鸡汤。托盘里摆着的是蜜饯还有一个药碗。 傅言卿看着这些简单的东西,眉头微微一皱:「你呢?」 赵梓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吃过了啊。」 傅言卿挑眉看了她一眼,那表情摆明不信。就她这性子,怎么可能用过晚膳。方才去了片刻,定然也不可能吃过了的。 傅言卿也不多说,舀了粥递给赵梓砚:「先吃点,待会儿再去添点。」 赵梓砚拧不过她,只好喝了,一盅粥和一碗鸡汤被两人分食了,赵梓砚让人再送了些过来,看着傅言卿喝完药,又给她嘴里塞了蜜饯。 等到洗漱完毕,赵梓砚怕傅言卿不舒服,又让人躺在了床上。 傅言卿到是听话,躺在床上,看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赵梓砚,心里暗自发笑,却故作不知道:「可还有事?」 赵梓砚颇为正经道:「你伤得不轻,需要有人照顾。」 傅言卿点了点头:「嗯,落音便在外面守着,无妨。」 赵梓砚抿抿嘴,继续道:「我说的是贴身顾看。」 「那让落音进来歇着?」 眼看傅言卿眼里藏着一丝笑意,赵梓砚低头不吭声了,随后却是微微弯下腰,俯身看着傅言卿,随后抬脚半跪在床上,靠得越发近。 傅言卿有些紧张,缩了缩身子却依旧镇定道:「你这是做何?」 赵梓砚笑了笑不说话,却是直起身子开始解腰带,身上的衣衫顷刻间便松松垮垮滑了下来。随后她有抬手抽下束髮的玉簪,一头青丝如瀑般滑落下来,让她整个人陡然间妩媚了不少,衬着嘴角的笑弧,勾人得紧。 傅言卿只觉得脸上发热,唿吸都有些费力,愣愣看着赵梓砚。 直到那人掀开被子钻进她的被窝,将她整个搂进怀里,她才回过神:「你又赖着我的床。」 赵梓砚抬手熄了灯,低耳细语:「并非赖着你的床,而是赖着你。」 她说话时唿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傅言卿的耳廓,让她顿时缩了一下身子。侧过头,夜色中赵梓砚的眸子依旧亮得很,隐隐轮廓落入她眼中。大抵是眼前人太过香甜,亦或是气息太过令人心安,傅言卿最后忍不住探了下头,触碰了下那抹温凉的柔软。 这一下触碰却再收不住,赵梓砚收了收环在傅言卿腰间的手,加深了这个亲吻。 怕压着傅言卿,赵梓砚侧抬起身子,低下头和傅言卿轻轻交缠着,唿吸相交气息相融,直到傅言卿有些喘不过气,这才抱着人,轻轻拍着,相拥入睡。 翌日傅言卿想起同黄耀约好前往商会清点货物,赵梓砚怕她伤势未好,原本不愿她去,最后还是被说服,也就陪着傅言卿一起去接了货。 而魍魉等人也赶了过来,赵梓砚对此并未说什么,只是神情颇为冷淡,显然因此迁怒了他们。 晟家这一批货物价值不菲,足值八万两余两,大大小小装了九个红木箱子。晟雨之前派了运送的商队一同过来,傅言卿将货物暂且交给他们,准备让他们送回去。 而幻影山庄那边也传来消息,幻影山庄的庄主姚青山已经坐不住了。赵梓砚坐在椅子上,听着魍魉的话,抬了抬眸子,开口道:「是时候了,给幻影山庄送信,便说明日午时,我在永乐堂侯着他。」 「楼主?」魍魉有些不解。 「去吧,顺便将五鬼令附上,我想他不会拒绝的。」 「是!」 「梓砚,你同他见面有何打算?」傅言卿也有些没弄明白赵梓砚意欲何为。 对着傅言卿笑了笑,赵梓砚温声道:「卿儿觉得,姚青山一介江湖中人,为何要如此固守着永帝宝藏的残捲图?既不肯上交朝廷,也不曾去打听其他的残卷?」 傅言卿神色莫名地看了眼赵梓砚,垂下眼睑喝了口茶:「自然是不曾肖想过它,却也有不得不守着的理由。」对此她上一世便清楚了。 第86页 「卿儿还是如此聪慧。」赵梓砚看了她一眼,便继续道:「可是如今赵墨笺知晓他手里有了藏宝卷,他便只能交出去,否则私藏国宝便是死罪。幻影山庄再厉害,也抵不住朝廷的盛怒。而我,虽说亦是皇室中人,可我也算是身在江湖,我向他讨个拓版,帮他重新制一份以假乱真的残卷,任由赵墨笺拿走,原卷,他仍旧可以高枕无忧的留着,如此一来,同我打交道,想来他会放心一些。」 傅言卿笑嘆了一声:「还说我,想来聪慧,我远不及你。」 赵梓砚拢住她的手,认真道:「明日我便去见他,你伤还未好,留在这里休息。等这件事成了,我便去益州,久了,那边恐怕会出纰漏。晟家的货物,我会将魍魉和鬼大他们留给你,护你回京城。」 傅言卿手下一顿,皱眉道:「你把他们都给我,你一个人去益州?」 赵梓砚摇了摇头:「你忘了,鬼楼还有五位鬼使呢,况且九殿不是下已然同七殿下去了益州运粮,无人会注意我的,你放心。」 傅言卿抿了抿嘴,看着赵梓砚沉声道:「今日已然是五月十一了。」 赵梓砚神色一顿,却笑得宽慰:「你还记着呢,不是之前便同你说了,药三通也过来了么。我既然要去,定然要带着他,有他在定会无事,你也可以安心会去养伤。这次你内伤不轻,回去还得再养养,好么?」 傅言卿沉默不语,看着一脸恳切额赵梓砚终究点了点头:「我晓得了,你去千万要当心。战场刀剑无眼,你一身功夫虽俊,可是沙场不比江湖,亦不是单枪匹马,切不可逞能,你身体如何了,需得给我回信,至少七日便要写一封。」 「好,都依你。」 傅言卿这才缓了神色:「你既然不愿我去,我便早日回京。这批货拖不得,而且,京城那边怕是会有急事,我也需得做好准备。」 赵梓砚听得一愣:「怕是会有急事?」 傅言卿摇了摇头:「因着我也不敢确定,不过若真有,你在那边也会知晓的。」 赵梓砚知她不想明说,也不再问,只是叮嘱着她回京之事,又同魍魉等人说明情况,准备傅言卿回去。 傅言卿当真是急着回去,用过早膳便带着商队一起回了京。 赵梓砚送她到朔州城门,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定定站了许久,随后才独自一人打马回了朔州,直奔永乐堂。 进了之前订好的房间,赵梓砚颇为随意地坐在桌案旁,闭着眸子养神,直到门被轻轻敲了几下,她才睁开眸子,沉声道:「请进。」 进来的是两个中年男子,为首的人一身藏青色长袍,剑眉星目,走路稳而无声,一看便是高手,伸手的男子一身灰色布衣,看似平淡无奇,却让人觉得颇为危险。 为首男子见了赵梓砚显然很惊讶,却依旧抱拳行礼道:「在下姚青山,敢问阁下可是发五鬼令之人。」 赵梓砚站起身,拱了拱手:「久仰姚庄主大名,在下鬼楼楼主,赵祁安。」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污了,2333 第44章 她说地不紧不慢,后面原本淡然无波的灰衣男子,脸上也是难掩惊讶。 「这……」 「怎么,两位似乎不信?」赵梓砚缓缓坐下,伸手示意他们落座,倒了三杯酒放在桌案上。 姚青山忙正色道:「不是,只是有些惊讶,鬼楼楼主竟然如此年轻。」 姚青山打量着这位年轻的楼主,虽然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不过有一点却是挺符合。别人都道鬼楼中人形如厉鬼,事实上,不但不是如此,鬼楼这个地方有个怪癖,鬼楼中人不仅要武艺非凡,容貌更是不凡。生得丑的,是不会收的。 据他师傅说,鬼楼男女一个个都生得极好,尤其是楼主更是一个胜过一个的俊美。这位年轻人,确乎生得太过精緻了。 「无妨,想必姚庄主也知晓,这江湖中应该无人敢冒充鬼楼楼主了。此番冒昧请庄主过来,是有事相商。」 姚青山眉头一挑:「有事相商?」什么事需要鬼楼楼主亲自寻他。 赵梓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淡淡道:「永帝宝藏。」 姚青山脸色一变,却是很快收敛起来,有些好笑道:「永帝宝藏?这不该是朝廷一直追查的么?楼主怎么会同我商量此事?」 赵梓砚喝了口酒,偏过头笑了笑:「两位莫紧张,我既然如此坦白同你说,自然已然断定了。想必最近几日庄里不太平,让两为太过紧张了。」 姚青山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了,冷声道:「莫非是你鬼楼中人!」 「不,庄主莫误会,我虽关注幻影山庄,却也不会做这种事。而且庄主觉得,有谁会特意关注永帝宝藏呢?」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姚青山戒备四起,语气也有些急躁。 赵梓砚心知这两人有些不把她放在眼里,想必是她年纪太小,以为她好拿捏罢了。 「鬼楼得到消息,当今七殿下赵墨笺易欲寻找永帝宝藏,日前早便派人到了朔州,想要取回庄主收藏的那份。」赵梓砚不慌不忙,直接戳中姚青山最担心的事。 果不其然,姚青山两人神情陡然严肃起来,半晌那灰衣男子沉声道:「鬼楼何时也管这等朝廷之事了。」 赵梓砚低低笑了笑:「身在局中如何能不管?况且姚庄主不也是,和朝廷牵扯上了么?」 第87页 灰衣男子沉吟片刻,目光颇为锐利地盯着赵梓砚:「楼主姓赵,乃是国姓,不知可有瓜葛?」 「先生心思缜密,孤倍感嘆服。」赵梓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声到。 「你……」姚青山眉头紧皱,而那灰衣男子手此刻已然探入袖内,气氛一时间颇为紧张。 赵梓砚将杯子缓缓放在桌上,摇了摇头道:「我已然心诚至此,姚庄主何不安静听我说完,再动杀意也不迟。」这次却是改了自称。 「草民不敢!」姚青山悄悄拉了拉灰衣男子的衣摆,俯首道。 「姚庄主,我说了,此次前,我来用的是鬼楼楼主的身份,没有什么殿下。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姚庄主不会稀罕永帝宝藏,但是想必有不得不留下的理我,所以,此次来,我只为拿件拓本,另来,是帮你避开我皇姐。」赵梓砚不再多说,直接了当摆明自己的立场。 「如何帮?」姚青山皱眉道。 「你因该很疑惑,既然是当今的七皇女,知道了东西在你这,为何不出兵征要,反而暗中盗取,对么?」 姚青山也没隐瞒:「不错。」 「江湖中人不愿牵扯朝中之事,除了不愿受束缚,恐怕还有部分是看不得党派之争,尔虞我诈。」赵梓砚颇为嘲讽地笑道,随后復又开口:「而她这般偷偷摸摸,自然不是代表朝廷,而是她自个儿想要罢了。」 灰衣男子瞥了她一眼:「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选择九殿下您,而非七殿下。」 赵梓砚笑了起来,悠悠道:「因为,你我好歹是江湖中人的身份,我们可以用江湖规矩办事,而不会牵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再者,她可未必肯让你们留下原卷。最重要的是,莫非姚庄主不肯给鬼楼这个面子!」说到最后赵梓砚收了笑,眼里一片肃然,神情颇为冷峻。 此刻赵梓砚分毫不收敛自己的气场,墨色衣衫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凌厉,在加上一丝威压,让姚青山两人微微变了脸。他们的确是忘了,无论这人看起来如何年轻,能让鬼楼那群人心甘情愿臣服,绝非等闲之辈。而且,一旦与鬼楼结怨,这绝对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看出他们有些许动摇,赵梓砚又加了句:「而且即使日后有人再同你要,亦或是我皇姐质疑真假,你也可以将这些推到九殿下头上,你幻影山庄自此高枕无忧,不好么?」 灰衣男子同姚青山对视一眼,随后齐齐拱手道:「不敢,楼主要我等如何做?」 赵梓砚勾了勾嘴角,满意地笑了笑。 话说傅言卿一路回京,有了魍魉等人的护送,虽说遇到些流寇马贼,俱都有惊无险。只是傅言卿心里并不轻松,赵梓砚那事也不知有没有处理好。思及自己明明知晓永帝宝藏所在,却又要她费心,心里的愧疚越发浓重。 望了望天色,今日正是十五月圆之夜,傅言卿心里一点点拧了起来,她到底有没有让药三通看,当真能管用么? 商队宿在一家客栈中,傅言卿却是一丝睡意也无,心头的焦灼让她坐立不安。想起那夜赵梓砚痛苦的模样,隐忍如她,竟是茶壶都握不住。仔细思索了许久,她越想越不对,赵梓砚身上的毒,让赵墨笺母女如此笃定她不敢背叛,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她真是煳涂,没亲眼看她无碍,她怎么就离开了! 忍耐不下去的傅言卿决定先改变计划,点亮蜡烛,连夜写了一封信,告知薛恆,重点劝诫朝廷关注黄河在邢州、晋州河口段的河堤,若遇暴雨,重点防护此处。同时详细交待晟雨,加快在两地粮食的收购,以及备些药材和生活必用品。原本她打算自己亲自去办妥,再赶着去益州寻赵梓砚,可她后悔了,她必须先去找赵梓砚。 傅言卿推门走了出去,落音在外间休息,见灯亮了便醒了,有些惊讶地看着傅言卿:「主子,怎么突然起来了?」 傅言卿低头系腰带,沉声道:「我要去益州,你和无言带着货物回京城,将这封信交给晟雨姑娘。」 落音刚来的瞌睡顿时一扫而光,勐然瞪大眼:「什么?主子你怎么突然……这还是晚上!」 傅言卿拧了拧眉:「我需得去追她,如今过了三日,若她在朔州留一日,我连夜追上,应该还能赶得及,而且她合该走不远。」 「九殿下出事了么,主子为何如此急?」落音见她脸色不好看,担忧道。 「不知道,我希望是我想错了。对了,让岳先生再麻烦一趟,去益州城寻我,派人护着他。」 傅言卿交代完,无言也察觉到她起来了,敲了敲门:「主子,可有事?」 待明白事情原委,无言亦是皱了皱眉:「主子连夜离开,我等不放心,我跟着。」 他说完便一声不吭,靠在门外,摆明了不会让步。 想着鬼大等人功夫出众,而且商队的管事亦是经验丰富,想来出不了岔子,傅言卿便答应了。两人收拾了行礼,牵了两匹快马,连夜朝朔州前往益州的小路赶去。 而赵梓砚这厢的确未能走多远,不等到了十五,赵梓砚便感觉身子不舒服,只能强撑着寻了处小院歇下,而药三通也的确随着同行。 到了这夜,纵然提前服了药三通的药,当毒性发作时,赵梓砚依旧是生不如死。一阵阵如同蚂蚁食髓般的痛意,从四肢百骸升起,随即越来越盛汇聚心口,让人恨不得剜心。 第88页 将所有人都关在屋外,赵梓砚在嘴里硬是咬了块毛巾,一声不吭待在房内。 屋外守着的几人只能听到屋内桌椅被撞翻拍碎的声音,玄清脸色发白,眼里俱是不忍。 「药师傅,当真没法子么,不让楼主这么疼也行啊?」 药三看着紧闭的门窗,听到偶尔溢出几声痛到极致的闷哼,亦是满脸不忍。 「我所开的药仅能护住楼主的心脉,保她不被毒性蚕食她余下的经脉,可是该来的疼痛,我却毫无办法。这毒拖得太久,已然透心入骨,比之当年那位还要厉害三分,楼主能撑到现在已然是奇蹟了。」他之前给赵梓砚号脉,发现这毒又厉害了几分,想来时上次发作损了身子。 「这……这如何是好,楼主如今才十九岁,便要经歷这些,着实太苦了。」玄清实在听不下去了,扭头眸子都有些红。 「也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楼主往日服的那所谓的解药我也仔细研究过,不过是另一种毒物罢了,虽说对楼主身子有损,却的确能抑制这蚀心散。」 玄清拧眉道:「你是说以毒攻毒?」 「不错,可是这种太过冒险,结果如何全凭运气。我同楼主提过,若当真要搏一把,越早越好,只是,楼主没答应。」 「为何?楼主的性子应该是最为果断的。即使是九死一生,她也不会愿意这般活下去的。」玄清自认为了解赵梓砚,不由疑惑道。 「楼主说,她有些事必须得做,没成功前,她不会尝试的。」药三通嘆了口气,听着屋内没了动静,当下神色一凝,抬掌震开门栓,推开了门。 屋里的家具全被拍的粉碎,东西乱糟糟撒了一地,狼藉一片,赵梓砚靠在墙边,低垂这脑袋坐着,长发散开,遮住了她此刻的模样。 玄清忙冲过去,扶着她,自认为铁石心肠的她,也差点红了眼。赵梓砚身上衣服已然湿透了,胸前一片血迹。在她身边,那片墙角都硬生生被她抠出了指痕,可想而知用了多大劲。 将毛巾从已然痛得晕过去的人嘴里拿了出来,上面亦是血迹斑斑。即使是昏过去了,不到片刻,她整个人又抖了起来,随即闷哼一起声蜷起身子,又勉强睁开了眼。 「出……出去。」 「楼主,您,您就不能……」玄清声音有些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药三通也是看不下去,掏出银针直接将人扎晕了。 「都这时候,不能不管了,你再去换条新毛巾,楼主这样,过会儿就能疼醒,你再给她塞嘴里,别让她咬着舌头。」药三通手下银针不停,强行封了她的穴道,只求能暂时替她抑制一下。 就这般来回折腾了许久,赵梓砚最后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原本打算加紧赶路前往的益州,但因着赵梓砚的身子,几人只能在许州暂且住下。 这次毒发比上次来得更厉害,赵梓砚一连三日都不曾出过房门半步,每到夜里痛苦便会越发难熬,短短几日赵梓砚脸色便苍白如纸,站在那仿佛风都能吹倒似的。 这日下午,方才稍微缓了一些的赵梓砚勉强下了床,中午赵梓砚没有胃口,什么都没吃,现下好了些,玄清特意给她准备了许多精緻的食物,希望她能多吃些。 「楼主,这些我特意吩咐后厨做的清淡些,口味也不差,你权且用些,这几日太伤身了。」 赵梓砚披了件白色长衫,看着桌上几乎摆满了的饭菜,勉强笑了笑:「这也太多了,我如何吃地完。」 「楼主胃口不好,我也不知道哪些你可以吃,你都多少用些。」看着赵梓砚一脸疲倦的模样,玄清眼里俱是心疼。 「费心了。对了,有没有魍魉的消息,她现在可到了京城。」赵梓砚边说着,伸手拿起汤勺,有些费劲地将粥送进嘴里。 玄清想帮忙,却不知如何开口,听到她的话,更是有些犹豫。 赵梓砚方才吃了几口,见她没回话,本准备发问,却是突然抬手掩住嘴,勐地咳了起来。玄清慌得不行,手忙脚乱地去找手帕。而此时,突然有人勐地将门推了开来,力道之大,直将门撞得弹了起来。 赵梓砚吐了满手的血,抬头看见来人,顿时呆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诺,郡主知道了 第45章 傅言卿一身风尘,看着此刻的赵梓砚,嘴唇微微颤抖着,满眼急痛和不可思议。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虚弱不堪的人,竟是几日前还同自己温言细语,撒娇耍赖的人。 此时的人眼窝泛青,脸色白的犹如一张纸,整个人憔悴得不行。她随意披着一脸白色衣衫,更是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无比单薄。目光落在她带着血迹的苍白嘴唇,看着那人惊慌得握紧手,将满手的血迹收到身后,傅言卿浑身都颤了起来。她眸子一红,喉头堵了无数的话却说不出来。 赵梓砚怎么都没料到她此刻会突然出现,忙背过手站起身,压抑着咳嗽,慌乱道:「你……你不是回京了么,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傅言卿松开手,任由背上的包裹落在地上,一步步走进屋内,颤声道:「我若不来,你还准备瞒我多久?」 她眸子通红地看着赵梓砚,强自忍耐着情绪,有些歇斯底里道:「是不是要等你快死了,你才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啊?赵梓砚!」 屋里的玄清一早便退了下去,赵梓砚不知如何回答,眼看傅言卿一副崩溃的模样眸子也红了,哑声道:「我……对不起……」 第89页 傅言卿看她原本就惨白的脸,此刻更是难看,整个人也摇摇欲坠,实在受不了了,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哽声道:「你到底怎么了,才……四天,我才离开四天,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了。」 赵梓砚看她难过更是心疼欲碎,「卿儿,你别这样,我错了,你别哭。」 察觉到背上的衣衫被温热液体打湿,赵梓砚更是慌乱,想要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开口。一阵心急更是引得咳嗽不止,她拼命想压着咳嗽,却只是将自己憋地满脸通红。 傅言卿发觉不对,忙推开她,替她顺背,急痛道:「你别忍着了,赵梓砚,我求你,你可不可以顾念下自己!」 赵梓砚身子一颤,咳了几声又吐了几口血,赤红色的血迹溅了傅言卿一身。 傅言卿只觉得浑身发凉,将人抱到床上急声道:「来人,赶紧请大夫!」 赵梓砚一时缓不过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拽着傅言卿的衣衫。傅言卿心急如焚,不停给她顺胸口。 药三通被玄清拉着快速走了进来,给赵梓砚把脉,随后立刻打开随身的布包,摊开一排银针,给赵梓砚几个穴位上扎上,片刻后赵梓砚脸色才缓了过来。 药三通见傅言卿也是脸色发白,虽一时没弄明白她同赵梓砚是何关系,也宽慰道:「姑娘莫要担心,楼主只是一时情绪过激,这才咳得越发厉害。至于吐血,只是毒血淤积肺腑,气血凝滞,吐出来反而会舒服些。」 傅言卿见赵梓砚气息逐渐平缓下来,这才松了口气,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抬手将内力渡了过去,好让她尽量舒服些。 这一翻折腾,几乎耗尽赵梓砚的气力,她整个人虚软无力地靠在傅言卿怀里,低低道:「我没事,已然舒服多了,你莫要急。」 傅言卿一声不吭,只是自顾自地给她送内力。药三通两人看她们之间氛围不对,对视一眼,开口道:「楼主已然熬过了最紧要的关头,今日虽说仍会痛……」眼看傅言卿动作一僵,药三通又连忙道:「可是不会这么严重了,我去熬药,楼主这几日都没吃什么,姑娘……」 「有劳了,我会看着她用的。她衣衫又湿了,两位先迴避下,我先给她换下衣衫。」傅言卿似乎平静下来了,说话也恢復了往日淡然沉静的模样,只是嗓音有些许喑哑,还是能听出她此刻并未真正放下。 药三通看了眼赵梓砚,便转身和玄清离开了。这里有这姑娘,想来他二人也是碍事的。 二人一离开,屋里气氛便变得十分古怪,傅言卿沉着脸去柜子里给赵梓砚寻衣服。 赵梓砚强打精神,心里忐忑万分,目光跟着傅言卿挪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几次欲言又止,随后颓然闭上了眼。 傅言卿坐在床边看着她,淡声道:「平素不是伶牙俐齿,最会说了么?怎得现在一句话也不说了?」 赵梓砚睁开眼,低声道:「我怕你生气。」 「我已然很生气了。」眼看赵梓砚神色黯然,又轻轻加了句:「所以,你再说些什么,也无妨。」 赵梓砚愣了愣,又闷咳了几声。傅言卿也不再多言,伸手将她扶着靠在自己怀里。 怀中的人,身子单薄的很,一身单衣都被汗濡湿,两人靠得如此近,傅言卿都能嗅到她身上熟悉的淡香,柔和雅致。目光下移,看着她额角濡湿的碎发,傅言卿无奈嘆了口气,明明气到快要没了理智,可是却捨不得这人再受一点痛苦,所有的恼怒,心疼,自责,只能一个人全咽下。 手指探到她中衣系带上,将白色单衣解开,轻声道:「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别再着凉了。」 赵梓砚脸色一红,想坐起身子:「我自个儿来。」 傅言卿却只当听不见,将赵梓砚迅速剥了个干净,又替她将干净衣服换好:「不是你说,你的身子我从小看到大么?如今又害羞个什么?」 赵梓砚低着头不说话,傅言卿只能看到她微红的耳尖,眼神忍不住柔了几分,却在触及她依旧有些发抖的手时,转为涩然。 起身重新盛了碗米饭,按着赵梓砚以往的习惯,夹了她爱吃的,餵到她嘴边,一语不发地看些她。 赵梓砚哪敢不吃,张嘴接了在那安静地吃着。只是虽然这些日子都不曾吃过多少,赵梓砚却并不感觉饿,吃了一小碗便只犯噁心。 傅言卿虽然面无表情地餵饭,却一直细緻看些赵梓砚的表情,察觉到她不舒服,只能停了手。 「吃不下么?」 赵梓砚条件反射般摇头,却在看到傅言卿的表情时乖乖道:「吃不下了。」 傅言卿看着剩了一半的米饭,握着箸的手隐隐泛起青筋,显然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赵梓砚忙开口道:「我只是这几日这般罢了,过了今日,我说不准便要吃四碗了,几日便补回来了。」 傅言卿放下手中的碗筷,低垂着脑袋,颤声道:「赵梓砚,我后悔了。」 赵梓砚脸色一僵,半晌才勉强道:「你……你后悔什么?」问出口,赵梓砚便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她在纠结这段感情时,最害怕的除了傅言卿难过,便是她后悔,后悔错付感情,后悔曾同她在一起。 傅言卿抬起头,眼圈通红,怆然道:「我当初该带你走的,若我早些带你走……也许……也许你不会这般受尽痛苦,不会这么严重。」 第90页 赵梓砚一怔,愣了许久才开口道:「卿儿,这不关你事,你当初若带我走,结果无人可以预料,甚至会害了你。」说完,她笑了笑:「真的,虽然这毒发作起来,的确生不如死,可是它带给我的却并非无尽的痛苦,若不是因着它太过阴毒,萧贵妃怎么可能会让我活着,赵墨笺又如何会如此放纵我成长。况且即使你带我走了,我也已然服了蚀心散了,结果怕是更糟糕。」 「蚀心散?她给你下的是蚀心散!」傅言卿神色一变,心里顿时冰凉一片,随即狠狠咬牙,看着赵梓砚,心如刀绞。 蚀心散,她上辈子见过赵墨笺用过。昔日赵墨笺因着夺位,同赵清书两人明争暗斗,最后矛盾越发尖锐,几乎都曾对对方下过死手。赵清书手下有一个暗卫,自幼便同赵清书一起长大,乃是赵清书暗中的一把利剑,对赵清书格外衷心。 可是最后赵清书被逼无奈之下,便派那暗卫刺杀赵墨笺,差点便得了手,最后仍是功败垂成,被活捉了。 原本无论如何审讯逼供,他都不肯吐露半字,最后赵墨笺便让人给他吃了蚀心散,彼时药剂量很重,那暗卫不过几个时辰便毒发,那日天牢里悽厉的惨叫痛嚎,让傅言卿不寒而慄,不过一炷香,那人便认了罪。也是那次让傅言卿开始意识到赵墨笺有多狠。 赵梓砚亦是一惊,试探道:「卿儿……你知晓蚀心散?」这毒若不是赵墨笺告诉过她,她也不知晓,便是药三通,也只是在听了这个名字后,在一本古籍上才寻到那只言片语的记载,也正是太过稀罕,他才怎么也寻不出解药,傅言卿怎么会知晓? 傅言卿吸了口气:「曾经无意间见过,你……那你告诉我,你这毒到底会……怎样?」 傅言卿强自压制着话语里的颤音,只是满眼的忧惧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赵梓砚看着她,心里难受得不行,却不知道该如何说,骗她,她已然骗了一次,当结果摆在她面前,只会让她更崩溃。实话说,她又如何能开得了口。她越发痛恨自己,她在傅言卿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与她相恋,她拼命对傅言卿好,引得她眼里越来越多的都是自己。无论她心里再如何冠冕堂皇地想,让傅言卿在她死后忘了她,只当这是年少轻狂时一段短暂的爱恋,她内心深处还是怕,怕她当真如此轻易地被驱逐出傅言卿的生命。 赵梓砚的沉默无疑是让傅言卿肯定了她心里最害怕的一个答案,她松开赵梓砚有些失魂落魄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狠狠揪住衣摆。 赵梓砚狠狠咬了咬下唇,哑声道:「卿儿,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我不该明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还招惹你。」 她这句话仿佛点燃了傅言卿,她勐地站起身,将赵梓砚拽到跟前,咬牙道:「赵梓砚,你还知道你自私,你还知道你不该招惹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帮我,为什么要在我……在我将本要死守住的一颗心给了你的时候,才告诉我,你根本没办法和我在一起!」 赵梓砚眼里全是泪水,原本灿如星空般的眸子一片寂寥,仿佛被层层阴云覆盖,任凭傅言卿对她嘶喊着。就在赵梓砚自己快将自己逼入绝境时,原本揪住她的人突然把她紧紧拥进了怀里,在她耳边哽声道:「赵梓砚,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可不可以好起来,可不可以好好陪着我,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进入我的生命,如今你闯进来了,就休想再如此轻易地离开,听到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感冒了,很难受,明日暂停一天,这破体质,简直没救了 第46章 赵梓砚听了傅言卿的话,顿时愣在原地,半晌后她才反应过来,语无伦次道:「卿儿……你不怪我……我……」 傅言卿看她此刻像个孩子一样,边掉眼泪边在那傻乎乎问她,顿时又是难受又是好笑。她给赵梓砚擦着眼泪,正色道:「你让我怎么可能不怪你,你知道我看你这个样子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么?气得要命,恨不得拽过来狠揍一顿。」说完,她声音又低了下去:「可是又心疼得要命,你……你这个混蛋,到底怎么想的。」 见她也快要流出眼泪,赵梓砚心里拧着难过:「是我错了,我日后定不敢瞒你,什么都同你说,你别难过。」 傅言卿忍着眼里的酸涩,轻声道:「你记住你今日的话,日后若再这般,与其等到最后你猝不及防地离开我,不如我先弃了你。」 不等赵梓砚说话,傅言卿微殇了她一眼:「还有,不许胡思乱想,说一些丧气话。乖乖听我话,我一定会寻到办法的。」 赵梓砚忙不迭地点头,只要傅言卿不再生气难过,她自然什么都应。 只是这几日赵梓砚除了没胃口,更是不曾好好休息,连绵的噬心入骨的痛意让她每每连晕都晕不了,此刻整个人已然快要垮了。经过一番情绪的大起大落,纵然她努力想要睁着眼,却也是力不从心。 傅言卿看她倦成这般,心疼得无以復加,顾不得心里一腔情绪无法排遣,忙伸手掩住赵梓砚的眼睛,低声柔道:「困得厉害了,便闭上眼睡觉,我在这陪你。你什么都不用想,只需好好养身子,其他事待你好了,我们再说。」 赵梓砚眼睛眨了眨,随后乖乖闭着。半晌后,却是伸出手勾住傅言卿左手的手指,握在手心里,随后却是安静地一动不动。 第91页 片刻后,傅言卿松开捂住她眼睛的手,看着阖着眸子睡得睫毛轻颤的人,神色苦楚而心疼。无论她多生气,看着此刻安静惹人怜的人,也只剩下了疼惜。 这小傢伙才十九岁,虽说寻常人家,怕是孩子都有了的,可对于她而言,这个年纪的赵梓砚应该是肆意张扬的,而不该是这个模样,把所有的痛和苦都咽到自己肚子里,隐忍到让她心疼万分。 微微俯下身子,她目光仔细打量着睡着的人,原本就皮肤白皙的人,此刻脸上没有一起血色,看起来分外孱弱。细长的睫毛浓密卷翘,犹如小蒲扇,衬着高挺精緻的鼻樑,线条柔和的脸庞,当真是分外好看。 赵梓砚生得比她几个兄弟姐妹都俊俏,安静睡着时,眉眼间柔和温婉,既没有身为楼主时的凌厉,也少了对自己耍赖时的无辜可怜,同景帝并不像,合该很像她母妃。传闻赵梓砚的母妃温如言乃是后宫最漂亮的一位,当年也是引得许多青年才俊争相求娶的对象。 想到温如言,傅言卿不由将思绪转到那日那位鬼楼楼主身上,那天他说的话,总让她觉得,他似乎同温如言关系非同一般,而在赵梓砚提到她母妃早就不在了的时候,他的反应更是古怪。她记得赵梓砚曾经说她不曾见过温如言的尸首,当年后宫也从不提起这位娘娘,莫不成这其中有隐情?目光落在睡着的赵梓砚身上,傅言卿拧了拧眉,这人是不是早就怀疑什么了? 低头深深嘆了口气,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也不知是甜蜜多些还是痛苦多些。 就这般傅言卿守着赵梓砚,直到暮色驱逐一室微光。 玄清将饭菜送进房内,又点燃了一旁的蜡烛和灯,顿时屋内稍微亮堂了些。傅言卿看着原本睡得安稳的人眉头拧了拧,似乎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她原以为是光线刺到她了,正欲吩咐玄清灭一盏灯,却犹豫了下伸手抚了抚赵梓砚的额头。果然,手下温度不大正常,且俱是冷汗。 「她发热了,可否请药先生看看?」傅言卿转头看着玄清。 玄清听了开口道:「是我煳涂了,药三通说过,楼主夜里估计会发热,不过等到发了汗退了热,接下来就不会疼了,让苏姑娘不必紧张,他下午便去山上採药了,估计明日才归。楼主晚上的药,我会熬好送过来,苏姑娘到时餵楼主喝了便好。」 「嗯,我晓得了,还麻烦你送些热水进来,我替她擦擦身子,这般浑身是汗,她怕会不舒服。」 「好的,我这便去,苏姑娘先用膳吧,累了一日又一路奔波,别累坏了。」 「谢谢,我知道了。」 傅言卿看着在睡梦中依旧不肯松开自己手的人,低声凑在她耳边道:「先松开手,我去给你餵些水。」 赵梓砚头脑混沌,却并非无意识,只是身子倦得很,心口又热又疼,怎么都醒不过来。模模煳煳听到傅言卿的嗓音,紧了紧手,最后仍是松了开来。 傅言卿有些怜爱地亲了亲她嘴角,果然热得厉害,唿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将人扶起来靠在怀里,傅言卿将玄清送来的燕窝粥餵了些给赵梓砚。 她到是吃了小半碗,乖得不行。只是后面玄清送了药,任凭傅言卿如何哄,赵梓砚也是低低哼唧几声,扭着头不肯咽,餵了几次衣衫就湿了一片。 傅言卿皱眉看了看那泛着一股浓重苦涩之味的药,犹豫片刻,伸手掰开赵梓砚的嘴,将药倒了进去,在她想要吐出来时,低头封住她的唇,舌尖挑开她的牙关,苦涩的药汁被逼着咽了下去。 挣不开的赵梓砚只能用舌头推拒着阻止她的傅言卿,使得原本苦意泛滥的软舌,触碰到与它分外契合的同伴,忍不住追着不肯松开。 傅言卿勉强起身,瞥了眼乱动的人,红着脸瞪了她一眼。等到两人斗智斗勇,唇枪舌战一番,赵梓砚占尽了便宜,也喝完了药。 傅言卿给她漱了漱口,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当真是不老实,都这般了,还是个无赖。」 吃过药,傅言卿又给她擦干净身子,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到了后半夜赵梓砚终于是舒服些了,最终安静地睡了过去,傅言卿这才松了口气。 她赶了几天路,几乎不曾好好休息,今日又是一番折腾,此刻也是睏倦非常,草草洗漱后,她掀开被子,躺在了赵梓砚身边。正准备阖眼,身边的人却是侧了侧身,伸手圈紧了她的腰。 傅言卿看了看夜色中那精緻的侧脸,微微笑了笑,侧身靠着她,沉沉睡去。 翌日等到傅言卿恢復意识时,屋内已然洒满了阳光,略微有些刺眼,逼得傅言卿闭了闭眼。 正在此时,眼前附上一片阴影,耳边熟悉的嗓音轻声道:「醒了,可还要歇息?」 傅言卿顿时完全清醒过来,睁开眼快速打量了下眼前的人,随即松了口气:「可算好多了。」 「嗯,已经不难受了,辛苦你了。」 傅言卿扯了扯她的发尾:「以后乖点就好了。」 赵梓砚眯了眯眼,蹭了蹭她的鼻尖:「还累么,是要再睡会儿还是起来用膳?」 傅言卿伸展了下身子:「睡得够久了,不能贪懒,得起来了。」 「好,那我让人送早膳来,你先起床洗漱。」 过了一夜,两人之间平静的如同往日一般,似乎不曾经歷过昨日那番歇斯底里的爆发。 第92页 用过膳,药三通背着药篓赶了回来。见自家楼主和昨日那苏姑娘坐在院子中喝茶,两人之间氛围很是融洽,一点都想像不到昨日会是那般场景。 傅言卿见她回来了,敛了脸上笑意,对着药三通有礼道:「药先生回来了,可否再给梓砚切切脉?」 药三通忙摆手:「自然可以,姑娘不要如此多礼。」 说罢他伸手搭上赵梓砚手腕,片刻后,他舒展了眉头,笑道:「好了,这关算是熬过去了,楼主脉搏平稳,这次虽损了身子,却无大碍,想来我的药还是有些用的。」 赵梓砚收回手,喝了口茶,眸子却在偷偷瞄傅言卿,却不曾想恰好撞上傅言卿斜觑过来的目光。 傅言卿看她着模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正色道:「以后还要药先生多费心了,她若不乖,您同我说便是。」 药三通心里无比舒泰,实话说,他家楼主在他们面前严肃的很,楼中即使是敢同她开玩笑的魑魅魍魉,骨子里也怕她。而且这人最是固执,也经常不顾身体,如今总算有个人能管管她了。 等到药三通笑眯眯地离开,赵梓砚摇了摇头:「卿儿,你这般,我都不威严了。」 傅言卿挑了挑眉:「怎么,需要拿我立威?」 赵梓砚忙摇了摇头,一副不敢的小模样样。 傅言卿知道她又在装乖,却也不再多难为她,转而说起了正事,「梓砚,到了月半,那边赵墨笺定然知晓你的状况,可会出事?」 赵梓砚正了神色:「我一早便做了准备,她会知道如何应对的。而且赵墨笺并不曾见过我毒发的模样,不会有问题,到是估计可以藉此让她收一收她的疑心。」毕竟,她会觉得,寻常人在毒发时,除了妥协,别无选择了。 「那你是否准备启程了?」 赵梓砚点了点头:「耽搁久了毕竟不好。」 傅言卿眉头微蹙:「你身子可受得了?」虽然药三通说她状态不错,可是此去益州路途遥远,她还是担心,毕竟上个月,她到了后面还会咳嗽吐血。 「我先休息两日,这样你放心吗?」赵梓砚笑了笑,歪头道。 「不放心又能如何,你总要去的。不过,左右我会跟着你,也就不必担忧了。」 听了傅言卿的话,赵梓砚似乎有些犹豫,最后看到她毫不退让的眼神,只能妥协。 两日后,赵梓砚一行四人,御马直奔益州。 而就在赵梓砚几人成功追上赵墨笺一行人时,京城的晟家却是心急如焚,原因是原本约好同乐瑶商量皇宫的玉器採购的晟雨突然同随行的阿东一起消失无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写的状态的确不大好,有什么不好的大家可以直言,毕竟我也希望可以写出更好的文,虽然写文是兴趣,可是我投入的精力还是很多的,也希望可以更好。所以接受一切意见,但是不要质疑我的态度,我很认真端正的。你可以说我笨,但不许说我敷衍。 第47章 (乐晟) 原本那日乐瑶同晟雨定好上午辰时到碧玉阁见面,可是乐瑶一早便等着,直到辰时三刻也未见到人来,也不曾有人过来送信。 虽然同晟雨接触不到半个月,可是乐瑶很清楚她的性子,正事上十分守时,每次约好见面,绝不迟到片刻,同她那一本正经的冰块样很是符合。即使有事不能来,也一定会通知她。 等到辰时三刻,乐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也坐不住了,立刻派人前往晟家询问,结果那边秦伯顿时变了脸色,直说她家小姐卯时三刻便动了身,带着小五一同去了碧玉阁。 乐瑶接到消息顿时皱了皱眉,对着一旁安静等候的男子道:「陈林,立刻派人在城里仔细搜,一定要弄清楚,晟雨到底怎么了?」 「是,乐姑娘。」 说完乐瑶又顿了顿:「重点查一下那些此次牵涉私盐的人,还有立刻备车,我要去晟家。」乐瑶神情很严肃,心里亦是有些紧张,她虽与晟雨平日里爱抬槓,总想逗一逗那冰块脸,可是之前是因着那人同样是盛名远播,心里不由起了好胜心,想要比个高低。毕竟一个与她一般在商业上颇有天赋的对手,十分难得。 而最后两人因着那对冤家的缘故,也算是成了合作伙伴,这段时间两人虽明面上争得不可开交,可是却是格外投缘,好感倍增。乐瑶更是颇为欣赏这位还小她两岁的晟家小姐,而且晟雨虽面冷,却是个颇值得深交的人,乐瑶是真心想要同她交好。如今这个时候,她无缘无故失踪,还是因着赴她之约,更让她坐卧不安,当下快速直奔晟府。 马车刚停下,乐瑶便跃下马车,朝晟府守卫急道:「在下碧玉阁掌事乐瑶,有要事同你家秦管家商量,劳烦这位大哥速去禀告。」 那位守卫也是深知碧玉阁大名,立刻应下,转身去通知秦岳。 不到片刻,秦岳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府,也来不及多见礼,焦急道:「乐掌事,可有我家小姐的下落。」 乐瑶看他年纪如此大,忙劝慰道:「秦伯先莫要着急,我来便是为此事,我们先进去谈。」 进了书房,乐瑶也没多耽搁,快速道:「我已然派了手下去查,晟家应该也派了人,京城虽大,可毕竟是皇城,想要掳人也不简单,对方必然是有备而来,且功夫不错。之前我家殿下便嘱咐过小心那些人报復晟家,因此那边一直有人暗中守着,不至于出纰漏。我来是请秦伯好好想想,晟家可还有得罪一些比较厉害的角色?」 第93页 秦伯抹了抹额头的汗,向来稳如泰山的老人此刻难掩焦虑,可见是当真把晟雨疼到骨子里了。片刻后,他摇了摇头道:「晟家经商,一贯守信重诺,虽说商场无可避免损人利益,可都是生意场的事,晟家从不赶尽杀绝,甚少惹到狠角色,除了这次私盐,我实在不知道会有谁。」 乐瑶低眉沉思了许久,復又弯腰施了一礼:「秦伯,这次是我约了晟雨,她出事我也有责任,所以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的。她也是个聪明人,既然她是失踪,那么很可能不是私盐一事牵扯的,否则他们更可能直接下杀手。毕竟,他们没胆量同晟家谈条件,所以她应该还是安全的,您千万注意身体,不要急,我立刻去安排人。」 秦伯颤颤巍巍做了一个揖:「老朽谢过乐掌事。」 正当乐瑶准备离开,瞥见书房一摞货物清单,顿时停住了步子,回头道:「秦伯,我记得晟雨说过,晟家在朔州定了一批货物,是我家殿下派人一同送回来的?」 秦伯一愣,目光落在散乱的清单上,接话道:「不错,是有此事。而且,很奇怪的是,这次那燕云十八寨竟是分毫未收取晟家的货物,素日,至少是一成。况且小姐说,燕云十八寨换了那个二当家的做主,他对小姐积怨……」说到这里,秦伯也是一僵,皱眉道:「乐掌事您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是那二当家做的!」 乐瑶摇了摇头:「我只是看到清单,突然想到这一茬。可是燕云十八寨离京城也有三日路程,天子脚下,那连牧也并非如此鲁莽之人,理应不当。不过一丝线索也不能放过,我先去派人查,秦伯让人在京城继续搜寻,以免他们未来的及离开,反而疏漏了,其余等我消息便是。」 「好的,多谢。」 乐瑶匆匆忙忙回了碧玉阁,陈林他们效率很快,各处反馈都不曾有过异动,基本排除了私盐那帮人。乐瑶眼神微沉,冷声道:「这晟姑娘是殿下的一大助力,更是殿下那心尖上那位的挚交好友,你们必须要尽快找到人确保她安全无恙。还有派人去城门打听,顺便探探燕云十八寨,再者,看能否寻到魑魅魍魉,我有话问他们。」 「是,我立刻去。」 到了晚上,魍魉等人总算来了,乐瑶心里已然有些焦灼,城里一丝线索也无,时间越拖,晟雨便越危险。 魍魉看着乐瑶,冷清道:「乐姑娘有何要事寻我们?」 「晟雨失踪了,我怀疑是被人掳了。」 「失踪,怎么会?」魑魅一愣,之前楼主可是叮嘱过护着晟家,怎么出了这么大事! 「所我想问,晟家此次运货可曾得罪过燕云十八寨?」乐瑶斟酌一番,开口问道。 「得罪?」魍魉皱了皱眉:「楼主直接明言不许燕云十八寨收晟家的货物,而且,之前连牧的胞兄意图劫杀我们,还出言侮辱楼主……夫人,被楼主狠狠教训了一顿。」提到傅言卿,魍魉一时不知如何称唿,犹豫片刻仍是吐出夫人二字。 若换平时,乐瑶少不得要调笑一番,此刻却没了兴致。她倏然冷下脸,阴沉沉道:「那个色胆包天的连宋?」 「正是。」魑魅回了句,心里不由暗惊,这乐瑶姑娘素日不大正经,言笑晏晏地跟只狐狸精似得,此刻冷起脸到是挺渗人,果然都是楼主的朋友,不是寻常之人。 乐瑶没多说什么,立刻道:「两位可有人手可以调动,晟雨十有八九被那连宋坑了。这人虽窝囊,却是一贯下流无知,他弟弟识得你楼主的威名不敢动手,这个心胸狭窄的人可不会。晟雨落在他手里,十分不妙。我也顾不得是否属实,可是必须先去看看,否则要出大事!」 她只希望那连宋只是想要出气,不是蠢到那种地步,敢对晟雨做什么,否则……一想到可能出现的事,乐瑶整个人都快炸了,径直喊陈林备马,一路疾奔,直出京城。 还未到城门口,前去打听消息的快速拦住乐瑶:「乐大人,我寻到消息,有位卖炊饼的货郎见三个男子送了一堆麻袋盖着货物出了城,因着无意间撞了他一下,他多看眼,被其中一人凶了一顿,他说看样子不是京城人。」 乐瑶抿了抿唇,甩出马鞭狠抽了下,犹如疾风一般纵马狂奔,出了城门。陈林等人立刻紧跟着打马离开,连夜朝燕云十八寨而去。 只是几人紧追慢赶,就是没能追上他们几人,乐瑶无法,只能着魍魉等人去燕云十八寨,直接找连牧要人。虽说他们并不一定愿意配合,可是连牧好歹对鬼楼十分忌惮,好歹能震慑一下连宋。 而乐瑶几人则沿着路上的蛛丝马迹寻找连宋的下落,因着乐瑶估摸着,连宋大概是瞒着连牧私下做的,万一连牧有意拖延包庇,恐怕会害了晟雨。 燕云十八寨周边几乎甚少有人烟,乐瑶动用了京城近大半的人力沿着周边村落搜查,暂且排除了他们躲在周边的可能。 一行人在燕云十八寨等了半日,连牧到是亲自下了山,他一眼便看到站在一群冷色调衣衫中的那抹艷丽张扬的大红色衣裙。随即看清乐瑶的脸,顿时眼里滑过一抹惊艷。 那女子身材高挑,一双桃花眼顾盼生情,五官精緻小巧,眉间那一抹红色鸢尾花,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添妖媚风情,柔韧的腰肢,火红的衣裙,不但没有非分俗气,更添了一抹绮丽。 眼看那人一双眸子黏在自己身上,思及这人曾动过晟雨心思,他那兄弟也是下流的色鬼,顿时冷了几分,果然一丘之貉! 第94页 原本一向软语娇音的人,声音变得清冷凌厉:「连当家,你来可是带你那混帐兄弟赔罪的,不知晟姑娘如今在哪?」 连牧见这番佳人如此冷凝,气场逼人,顿时收了眼光,诚恳道:「姑娘息怒,此番若真是家兄所为,我必然亲自教训,将晟姑娘好好归还。可是家兄被我以触犯寨规之由,七日前便被我赶回凉州老家,实在不可能去京城掳晟姑娘。望姑娘在好好查查,莫要错了方向,耽搁救人。」 乐瑶听了倏然笑了起来:「是么,原来如此。只是令兄腿脚可便利,神智可清楚?」 连牧被她这一笑晃花了眼,又有些疑惑道:「自然便利,也很清楚。」 「那他既没断了腿,又没傻,你如何笃定他不会去而復返,私自掳了晟雨!」乐瑶神情一冷,凉凉道。 连牧眉头一皱:「姑娘有些过分了,牧某只是好心提醒,虽说我肯给鬼楼面子,可也不是任人羞辱的。」 乐瑶嗤笑一声:「好,我敬重连二当家。你既然无法笃定,乐某今日便只要一个承诺,我追那贼人至此消失无踪,连二当家好生管好燕云十八寨,不要插手我等搜寻。」 连牧正想说帮忙,乐瑶立刻道:「还有不必劳心二当家相助,我们自己亲自来,绝对不会打扰你们,只是正常搜寻。可是若有人蓄意阻拦,一旦晟雨有什么损伤,鬼楼和碧玉阁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48章 (乐晟) 连牧听了她的话,脸色白一阵青一阵,最终仍是点了点头:「请便!」说罢甩袖离开。 乐瑶微微眯起眼看着他气急败坏离开的样子,低声道:「陈林,派暗枭偷偷盯着他,那可是他哥哥,即使不正大光明地帮,通风报信也是必然的。魑魅,我们分头行动,这燕山如此大,燕云十八寨总不至于只有一处据点,全部隐入山中,观察有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好。」 乐瑶吩咐完毕,伸手捋了一抹秀髮,随后脚下轻挪,犹如一片火红的云朵,翩跹飘入林间,转眼间一片衣角都看不见了。 魍魉微微一怔:「乐瑶姑娘会功夫?」他看这乐瑶行走间虽轻盈,却并非习武之人那种沉而无声,且乐瑶这般娇媚柔弱的模样,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商人。 陈林笑了笑:「乐大人当年可是和殿下出生入死过,怎么会是寻常女子。只不过,殿下让她经营碧玉阁后,她甚少动武,这才隐藏了起来。」 魑魅和魍魉对视一眼,也未再多说,立刻跟着进了燕山。 话说乐瑶跃入林中,便犹如游蛇一般旋上树梢,一身红色纱裙的人,静静踏在树顶,桃花眼中此刻一片冷凝的锐利之气,迅速扫过周围目之所及的区域,继续朝山上纵去。 燕山地势险峻,山脉线却并不长,可乐瑶寻了半个时辰都不曾见到一丝线索。她黛眉紧拧,闭上眼靠在树枝上,脑海中快速搜寻着燕山那寥寥几的地志记录,结合她方才看到的地形,逐一分析。如果她是燕云十八寨的人,可以在哪些地方建立据点,又有哪些既不会立刻被连牧发现,又能躲过她们的搜索。 既然是据点,二者间必然有联络,因此一个个居所间不会相距太远。她心里烦躁不安,她来得如此快是怕连宋对晟雨下手,可是如此一来,连牧纵然知晓他哥掳了人也不会承认。 可是如果想等连牧发现连宋掳了晟雨,逼他放人,怕是什么都晚了。 思索间,乐瑶勐然睁开眼,吹出几声哨响,召集分散开的人,她已然大致有了头绪了。 而此时的晟雨的确过得不怎么样,本来那日是同小五一起去见乐瑶,因着顺道要去商行交待些事,所以怕耽搁时间,让乐瑶等,便和小五走了条小巷。 刚进了巷子,小五便被两个人围攻,其中一人更是带了暗器,还涂了迷药,小五被暗算,基本一个照面便被打晕了。她自幼不曾学过武艺,想要吸引人注意,却被身后一只大手用手帕迷倒了。那迷药劲头甚是厉害,一连几日奔波,她都没缓过来,至今又基本没吃什么,浑身酸痛无力,连动都困难。 勉强倚着床头,晟雨脸色有些苍白,原本红润的薄唇也是有些干裂,只是一贯冷凝的脸,依旧是面无表情。耳边嘎吱一声,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那让晟雨感觉作呕的人,又走了进来。 连宋神情不大好,看着晟雨抬头不过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个眼神恍若视他如无物,冷冽漠然,一下子让连宋心里恼怒万分。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晟雨,笑得狰狞:「晟大小姐可以为这还是在京城,在你们晟家么?你如今不过是我的阶下囚,仍凭我如何对付你,你也只能这般,生生受着。」 他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晟雨,伸手抚上她的脸,却被晟雨偏头避开,随即她那双犹如敛了万千冰霜的眸子斜斜看了过来,眼神亦是冷的吓人,让连宋忍不住退了一步。 可是这一步让他倍感羞辱,他紧了紧手,咬牙狠狠捏住晟雨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你是不是忘了,你如今除了求我,还能如何?好好一张漂亮脸蛋,总要摆出这副清冷高傲的样子,真是可惜了。」 晟雨挣脱不得,眼里一片暗沉,蜷在背手的手,因着无力和恼怒,努力想要握紧,却只能微微发抖。 「怎么,你以为你那些家僕会救你,还是那个小白脸会派人来?我告诉你,进了我燕云十八寨,就别想出去,要么死,要么……」说完,他不怀好意地开始上下扫视晟雨的身子,眼里俱是淫,邪之意,舔了舔嘴唇:「要么,便做我燕云十八寨的人。」 第95页 晟雨心里越发冷了下来,连宋是什么德行,她自然清楚,他弟弟尚且如此,更别提这个臭名昭着的哥哥。她一生虽说也是坎坷不平,也并非未曾遇到心思不正之人,可是她绝对无法接受,她被这样一个人侮辱,对她而言无异于凌迟。 她兀自冷着脸思索,可在连宋看来却是分外刺激他。 那日他被那小白脸打的躺了好几天,威严扫地,可是连牧却厉声警告他不许再惹事,更是要将他赶回凉州。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纵然伤好了,他却……却再也无法人道!让他几欲发狂。他不敢去找他们晦气,可是那小白脸逼连牧不许收晟家货物,必然是与晟雨关系匪浅,思来想去他这才去了京城,想要打晟雨的注意。好不容易得了手,这女人却从头到尾不曾流露过一丝恐惧软弱,只要醒着就是这副模样,让他生生觉得自己被她压着。 他额角青筋直跳,这女人这副模样当真是以为自己不敢动他,又想起自己的情况,更是没了理智,他狠狠将晟雨拽了过来,嘶声道:「我就想看看,等你躺在我身下时,你是否还能这般!」 说罢他直接扯下晟雨的外衫,将她推倒在床上。晟雨死死咬着牙,眼神依旧不带一丝波动,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决绝。 就在连宋想要继续扯掉晟雨的中衣时,屋外传来几声痛嚎,随即一抹红色直接破开窗户,朝这边卷了过来,带起漫天木片碎屑,在连宋抬起头时,狠狠甩在他胸口,同时她一把伸手扼住躺在床上的晟雨的下颌,急怒道:「松口!」 眼看她嘴里涌出一股鲜红,乐瑶也顾不得外面一群人提刀闯了进来,将晟雨揽在怀里,低头急急忙忙察看。 晟雨勉强摇了摇头示意她无事,乐瑶看她只是咬破了舌头,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扭头看着地上的连宋,那眼神比刀还冷:「简直是杂碎,也不看看是什么货色,敢染指她!」 因着着急乐瑶只是通知了陈林他们,便只身闯了进来,此处距离燕云十八寨不过一里路,却是一个绝密之处,唯一的进口竟然是一片生满了绿色藤蔓的石壁。若非乐瑶发觉有一处藤蔓落叶颇多,觉得不对劲,就差点忽略了。她熘进来听着外面守岗的几人说,老大怕是今日艷福匪浅,这会儿估计在逍遥快活,顿时血沖大脑,也不管只有她一人,直接掠出去,震开守门的几个,撞进屋里。看到屋里的场景,她简直忍不住一股暴戾之气,她已然四年不曾杀人了,可是她现下就想杀得一个不留! 将软地站不住的晟雨抱在怀里,这才察觉到连方才差点被□□都无一丝表情的人,身子有些许颤抖,心里顿时有些发疼。看着眼前围了一片的人,她收了脸上的冷厉,低头对着晟雨笑地分外温柔,低声柔道:「别怕,没事了,有我在呢。」 说完抬眸看着吐了一口血,被人扶起来的连宋,顿时笑地有些阴鸷:「接下来,让你看看什么是地狱。」 晟雨被她方才那下笑得心尖发颤,原本冰冷的模样此刻显得有些呆傻,乐瑶瞥了眼,即使情况危急,她也觉得颇为有意思。 「抓紧了,闭上眼,我们要走了。」说完乐瑶快速将晟雨放下背在身后,右手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犹如一片游龙,直接闯入人群中。 晟雨被她背着,直觉身下颠簸,周围一片刀剑碰撞之声,夹杂着痛苦的嚎叫,浓重的血腥味让她颇为不适。她也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自然不会怕的不睁眼,只是看到乐瑶出手毫不留情收割周边的人,周围一片断肢残骸,心里的震撼不是一点半点。她简直无法想像,这狐狸精一般娇媚多情的人,居然会有这样一面,就像她也没料到,方才乐瑶会笑地这般温柔。 估摸着之前连宋便得了信,此处守着的人足有二三十人,乐瑶再怎么厉害,也是荒废了许多年,再加上还要处处护着背上的晟雨,一时间还是没能冲出去。只是原本叫嚣着要杀了她们的连宋,在看到那红衣女子如此残忍血腥的杀人手法时,忍不住胆怯,推了一个兄弟挡住乐瑶转身就想跑。 乐瑶明显感觉到晟雨身子在连宋离开人群时,狠狠僵了下,顿时眉头一拧,旋身将周边人逼开,右手舞了个剑花,随即勐然拍了下剑柄,那把软体立刻一往无前直朝连宋而去,灌注内力的软剑犹如闪电,让连宋避无可避,直接被一剑穿心。 只是乐瑶没了剑,被人钻了空子,一把单刀直接砍在右臂上,幸好她闪了下,及时抽身,总算免了被断臂的风险,却也留下一道颇深的刀口,红色衣衫瞬间濡湿一大片,惊得晟雨顿时挣扎着要下来:「你怎么样?」 分明是十分担心的话,却依旧清清冷冷的,让痛得冒了一头冷汗的乐瑶,差点笑出来,莫不是这人天生就是冰块投胎的? 她逼开几个人,御起轻功迅速撤退,察觉到身上的人的着急,她扭头笑道:「不行了,我得赶紧跑了,地狱还是让陈林他们告诉那群人吧。」 晟雨看她手臂还在不断流血,只能用牙齿撕开了衣衫,给她按着,冷怒道:「你能不能正经些。」 躲着身后射过来的冷箭,乐瑶依旧调笑道:「我很正经,你这般冷冰冰的,那对混帐兄弟都如此觊觎你。我生得如此娇媚可人,留下来定然是羊入虎口,自然需得赶紧逃。」 晟雨看着透过衣衫的血染了她一手,连方才都不曾变过的脸色,终是软了,眼圈也有些发红。知道她是为了宽慰她,压抑着情绪冷声回了句:「不知羞。」却还是抬了抬手臂,用衣袖替她擦了擦额头细密的冷汗。偏头打量着眼前的人,晟雨心下暗道,娇媚可人么,似乎也没错。 第96页 第49章 乐瑶一路边打边退,幸好陈林几人来的甚为迅速,立刻将两人护在中间。陈林看两人脸色都不好,沉声道:「乐大人受伤了?」 乐瑶总算能松口气,却依旧没放下晟雨,低声道:「我先带她回去,这里交给你了,至于连牧,不必理会。告诉他,连宋是我杀的,要谈公道找我便是。」 陈林看晟雨此刻外衫都没穿,单衣也有些凌乱,顿时心下瞭然。只是乐瑶发觉他看晟雨,顿时皱了皱眉,转身便带着晟雨朝山下赶去。 晟雨看着她的手,忍不住开口道:「先处理你的伤。」 乐瑶开口道:「无事,我已然点了穴道,不会流血了。你衣衫都破了,跟一群男人待着不好,我们先回去。」 为了方便找晟雨,乐瑶临时派人在山脚下寻了个简单的住处,将晟雨送到那处小木屋,给她找了件衣衫,她方坐在藤椅上闭目歇息。之前背着晟雨应对一群人的围攻,内力消耗颇大,手臂上那一道刀伤虽不致命,但是流了许多血,此刻已然没了丝毫气力去收拾自己了。 晟雨看她靠在藤椅上一动不动,一贯带着妩媚笑意的脸上,此刻看不出一丝血色,苍白的厉害,顿时急了起来。她勉强提起一丝力气走到乐瑶面前,急声道:「乐瑶,你怎么了?你带药了么,我给你上药,你别这样就睡。」 大概是真的急了,晟雨那冷冷的嗓音有些许微颤,语调也有些变了。乐瑶无奈皱了皱眉,睁开眼笑嘆道:「我没事,就是累得紧。你声音这么大,我哪里还睡得着。」 见她睁了眼,晟雨这才迅速将眼里的担忧敛去,低头抿嘴道:「你先让我帮你伤口清理一下,你再休息好么?」 乐瑶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自个儿站都站不稳,如何帮我清理伤口,我没事,陈林几人应该很快便回来了。」 晟雨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神没了之前的紧张,却犹如一片冰雪之地,看得乐瑶凉飕飕的。 微微张着嘴的乐瑶哆嗦了一下,皱紧眉头闷哼了一声,似乎伤口疼得厉害。 晟雨顿时没心思放冷气,急急踏出一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乐瑶见状,开口笑道:「你不要这般看我,我伤口疼,你这样凉飕飕的,我更疼。」 晟雨有些懊恼的拧了下眉,随即拖着有些发软的身子往后间走去。这木屋虽然简陋,但是因着之前是一家猎户的居处,厨房还是有的,还有一个水井。晟雨寻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木盆,打了水。 见她有些不稳地端着水,乐瑶便想站起身,晟雨看了她一眼:「我只是有些虚,却还没到如此地步。你右手伤了,还想干什么?」 乐瑶见她有些严肃,也不再出言调笑,看着她将水放在一旁,伸手小心翼翼替自己捲起衣袖。 这一刀砍得着实不轻,因着未及时处理,乐瑶整个右手的小臂几乎全是血。此时干涸后,与破损的衣衫粘在一起,显得有些吓人。 晟雨原本是面无表情地给她一点点揭开衣衫,等到露出伤口边缘,她那修长的手指已然微不可察地抖了起来。破碎的衣袖和凝结的血渍同伤口牢牢黏在一处,如果要清理伤口,势必要将衣服扯下来,光看着那皮肉翻起来的伤口,晟雨便能想像到这是何等的痛楚。 她额间冒起细密的汗,用湿毛巾一点点将乐瑶粘了血的小臂擦干净。原本血淋淋的胳膊一点点露出那白皙晶莹的肌肤,衬着乐瑶那红色衣衫更是显得漂亮纤细。只是,上面那一道长长的刀口生生破坏了这美感,看得晟雨心头髮堵。 乐瑶看她这般,心里也不大好受,忙开口道:「就看着渗人了些,皮肉伤罢了。我带了药,你替我赶紧清理下伤口,上些药就好了。」 晟雨吸了口气,抬眸道:「药在何处?」 乐瑶见她终于不再沉默不语,迅速道:「我随身带着,在我怀里。」 晟雨微微一顿,随即探手伸进乐瑶衣襟内,四处寻了寻。乐瑶顿时僵住,板着身子任由晟雨动作。若不是面前的人手上动作很正经,脸上的表情更是正经,她都以为她在耍流氓。 不过也只是短短数息时间,晟雨便将药拿了出来,揭开瓶塞,低头闻了闻。味道带着股清香,应该是上好的金疮药。放下药瓶,晟雨低头看了看她的伤口,抬头道:「会很疼,你先忍一忍。」这一句话她的嗓音竟是破天荒带了丝温柔,加上她独属的清冷,竟透着股别样的滋味,让乐瑶一时间晃了神,然而正在此时,右臂传来一股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晟雨快速将药到了上来,撕了条白布迅速替她包扎好,动作快得一点也看不出她之前那虚弱模样。 乐瑶咬着牙,闭了闭眼,最后苦笑道:「这下真是疼。」 晟雨没说话,捏了衣袖给她擦了擦汗,半晌后才闷声道:「为何要弃了剑去杀连宋,你这胳膊差点就……」 乐瑶看着她,随后笑了笑:「若我不杀他,连牧有太多藉口保住他。他那般对你,不杀他,你怕是会耿耿于怀。」 晟雨喉咙动了动,低声道:「这又如何呢?」 乐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当时闯进屋里时,她便想杀了他,看到连宋逃走,身上这人的反应,她更是毫不犹豫将剑掷了出去。她低着头似乎在思考,随后扬起脸笑得颇为明艷:「我这个人颇为挑剔,让我喜欢的人不多,现在想来,除了我家那九殿下,你算是第二个。」 第97页 晟雨直直看着她,最后却是低下头,许久后,看着倦意浓重的人,低声道:「我多言了,你先休息。」 屋里床铺并未收拾好,乐瑶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着弦找人,实在是累的厉害,不到片刻便歪着头睡着了。晟雨盯着她看了许久,起身拿了件衣衫给她盖上。 陈林几人匆匆忙忙赶回来时,正要说话,晟雨回头扫了几人一眼,缓缓摇了摇头,陈林一愣,随后看到乐瑶,这才点点头闭口不言。 晟雨缓缓站起身,走出木屋,施了一礼,清冷道:「在下谢过几位救命之恩,此事因我而起,乐瑶累得狠了,有什么事,我想我可以和几位一起商量。」 陈林和魑魅皆都清楚晟雨在赵梓砚那里的地位,毕竟是心尖尖那位的好友,也不是普通弱质女流,因此都应了下来,几人走远了一些,将燕云十八寨此刻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这厢晟雨被救了出来,只剩下如何收尾了,而赵梓砚和傅言卿也已经追上了运送军饷的大部队。 傅言卿身份不大适合留在这一群人中,赵梓砚只能嘱咐玄淸和无言护着傅言卿直接去益州,自己趁着暮色掩护,悄悄在一行人驻扎宿营时,于半夜时分,熘进那个「九殿下」的营帐。 司乐本在帐中休息,到了夜里突然察觉到有一股旁人的气息,顿时惊醒过来,睁开眸子便看到一抹人影立在她床旁,刚要发作,那人抬起手对她做了个手势。司乐定睛一看,顿时翻身下床,单膝跪下,压低嗓音惊喜道:「殿下。」 赵梓砚伸手扶起她,对她笑了笑。 翌日一早,赵墨笺便早早起了床,整理好衣冠,她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帐篷,目光微微一暼,对着薛祁道:「中丞大人,我们耽搁太久了,今早起程吧。」 薛祁犹豫了一下:「可是九殿下似乎身子不大好。」 赵墨笺冷冷一笑:「我虽心疼她,可是军饷必须尽快运到益州,若因她一人耽搁,到时父皇恐怕会怪罪,而且,贻误军情,你我就是千古罪人。」 薛祁连忙低头道:「属下不敢,这就去吩咐启程。」 薛祁转身欲要回营,却撞上刚走出帐篷的赵梓砚。今日的她穿了一身云纹滚边的白色锦袍,腰间束了根白玉腰带,脸上透着股病弱的苍白。原本就生的有些柔美淡雅的人,此时更多了分风流雅致,到让薛祁有些失神,这九殿下怎么有些不大一样了? 赵墨笺看到她时,也是微微愣了下,随即却是冷下脸道:「总算看起来好些了,不知梓砚觉得,是否该启程了?」 赵梓砚低低咳了几声,点了点头:「皇姐说的是,启程吧。」 随后赵墨笺以加快行程为由,弃了马车,所有人一同骑马赶路。薛祁骑在马上,看着赵梓砚白着脸的模样,思及薛恆的话,凑过去低声道:「殿下可还好?」 赵梓砚偏头看了他一眼,展颜笑道:「中丞大人有心了,我好得很,不过总要让有些人觉得我不大好,不然多生事端。」 她的坦率让薛祁有些惊讶,看了看前面不断催促的赵墨笺,再看看气定神闲的人,想起他叔父的话,顿时心下瞭然。抱了抱拳,薛祁亦是笑笑,催马离开。一拨军队浩浩荡荡朝益州赶去,铿锵的脚步声伴随着盔甲撞击的声音,在空旷寂寥的官道上,汇聚成一曲激昂乐章。 赶了一日路,赵墨笺为了显示与将士同甘共苦,赵梓砚所得口粮仅仅只有两块硬邦邦的馕,还有半水囊的水,又说怕引贼人注意,不许打猎生火。这馕本来烤的酥软,可是经过一路奔波,变得僵硬不堪,赵梓砚这个尤为严重,泡了水才能勉强下咽,看得薛祁都有些受不了。赵梓砚却一脸无所谓,她出任务时,经常几日没吃过一顿热饭,只是难免要饿肚子。 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赵梓砚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忍不住有些想傅言卿了。正在此时,赵梓砚察觉到帐篷微微一动,一道纤细的人影闪了过来,赵梓砚翻身坐起来,却见本该离开的傅言卿,皱眉看着她,一句话没说,只是从怀里掏了个布包给她。 赵梓砚耸了耸鼻子,有股肉香味,顿时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点,来不及捉虫了,大家见谅 第50章 只是不得不说,她现在很开心。赵梓砚伸出手没有接布包,却是将傅言卿拉了过来,随后环住她的腰,撒娇一般抱着她不动。 傅言卿放松身子任她抱着,低声凑到她耳边道:「可是饿坏了?今日你一日都是吃那些东西,我带了鹿肉,刚烤好的,你吃点。」 赵梓砚抬起头,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她,笑眯眯道:「你一直跟着我?」 傅言卿白了她一眼,自顾自打开布包,那股肉香味顿时浓郁起来,看着赵梓砚不由自主挪了下眼,随即依旧看着自己,傅言卿眼里不由带了层薄薄笑意,却依旧严肃道:「不跟着你,看你被她欺负么?之前才折腾了一顿,再这般,也不怕坏了身子。」说着将已经仔细切好了的鹿肉餵进都快咽口水的人口中。 这鹿肉是傅言卿看到赵梓砚中午吃那泡的软塌塌的馕时,让无言特地去猎的。鹿肉肉质细嫩,口感很好,再加上傅言卿这鹿肉并非粗制滥造,不但撒了盐巴,还在表面烤出一层酥皮。也不知涂了什么,带着股酸甜的口感,十分美味,让吃了两个白水泡馕的赵梓砚吃得眸子都睁圆了。 第98页 傅言卿看她这副贪吃的模样,笑意渐浓,在一旁继续餵着。赵梓砚吃得开心,偶尔也捡着好肉送到傅言卿嘴里。两人坐在铺着的床铺上,吃得甜蜜安静。 等到赵梓砚吃完,傅言卿替她擦了擦嘴,目光瞥了眼地铺,示意赵梓砚睡觉,毕竟赶了一天路,很辛苦。 赵梓砚看着她,闷闷道:「卿儿,你要走了?」 傅言卿看了看外面:「嗯,无言在等着。」说完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赵梓砚的肚子:「我会跟着你,免得它被虐待,又不听话了。」 赵梓砚定定看她,随后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微苦道:「可你走了,它便不听话了。」 傅言卿眼神微微闪烁,手底下触及的地方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心跳,还有些柔软,让她耳朵有些发热。 她收回手,低声咳嗽了一下,强做镇定道:「我会陪你一起去益州,等有时机,我便会来看你。」 赵梓砚也就是黏黏她,自然明白不可能让傅言卿陪着她,万一被发现了,危险的还是傅言卿。 赵梓砚点点头,乖巧地看着她。傅言卿发觉,自从那日她们经歷那一场后,赵梓砚越来越乖了,就像现在,这般看着她,惹的她这颗四十多岁的心,忍不住软成一滩,探头在她嘴角亲了下,随后快速掠出帐外。 赵梓砚抿了抿嘴,愣了许久后,嘴角勾了起来,轻轻摸了下唇,翻身滚到床上,开心非常。 赵墨笺虽然总有意无意针对赵梓砚,可是赵梓砚本来就不大在乎这些,再加上有傅言卿偷偷给她送吃的,晚上还可以同她撒娇黏一下,她倒是开心的很。 而且随行的人不少,大家对她和赵墨笺之间的一些矛盾几乎都心知肚明。赵梓砚生得好看,又因着实际上甚少被当做皇女养,同那些将士相处,远比赵墨笺来的亲和,经常同他们谈天。偶尔趁着赵墨笺不注意,和他们喝点酒,哪怕是餵马刷马这些事,她也干得稀松平常,甚是得那些士兵喜欢。 虽说怕表现的太过,让赵墨笺责难,但是平日里都会偷偷留给赵梓砚一些松软的干粮,到了驿站,床铺也收拾的远比其他人好。 这天中午赵墨笺难得同意让人出去打猎,等到猎好的东西烹煮妥当,负责做饭的火头军,偷偷给赵梓砚留了只兔子的前腿,趁人不注意塞给赵梓砚。那人不过二十多岁,原本是先锋营的护卫长,只是因着此前得罪长官,一再被排挤,最后调到这当伙夫。 赵梓砚这几日几次给他解围,他心里甚为感激,又察觉赵墨笺故意针对赵梓砚,这才想方设法改善她的伙食。 赵梓砚看他将兔腿塞给自己,随后结结巴巴道:「殿下……您好几日不曾吃过油荤,这个您偷偷藏好!」 看着赵梓砚一脸惊讶的模样,他一张泛黑的俊脸都红了,快速躲入哄抢着吃肉的士兵中。 赵梓砚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看着手中烤的喷香兔肉,不由想起傅言卿,眼里笑意更是无比柔和。为免被人注意,她只能起身回了营帐。 此时距离益州也只剩三日路程,一路上因着军队的威慑,除了同连云山的叛贼起了冲突,基本一路安稳。而且益州城这些日子也是平静的很,军情回报时,皆无异样,所以赵墨笺并未急着赶路。 这夜,赵墨笺的营帐中烛火久久未灭,赵梓砚掀开营帐,依旧屏退守候的护卫,随后静静地看着暮色中那一抹光亮。 许久后,灯火依旧,只是赵梓砚却有些心不在焉,傅言卿今晚还没来,难道是因着赵墨笺还未歇下?还是出什么事了? 心里一但开始着急,赵梓砚更是没了休息的意思,索性盘腿坐在营帐边,盯着远处一片昏暗的山丘。不到片刻,赵墨笺的灯灭了,随即一个人影悄然掠了进来,他身手灵活,很快避开巡逻守卫,靠近赵墨笺的住处。 赵梓砚眉头一挑,眼里带了丝淡淡笑意,若没猜错,赵墨笺如今是对永帝宝藏,势在必得了? 低头垂了垂眸子,赵梓砚准备起身入帐,却看到了一抹纤细身影落在她身边,顿时眸子一亮。 傅言卿扫了眼四周,同赵梓砚一起进了营帐。赵梓砚惊喜地看着她,眸子一瞬不瞬的。 傅言卿挪了挪身子,随意道:「我没带吃的。」 赵梓砚:「……」 看她那愣愣的模样,傅言卿偏过头又加了句:「你今日吃过肉了,多吃了不好消化。」这语气让赵梓砚觉得有些怪怪的,她看了她许久,随后回过味,低头轻笑起来。 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傅言卿,她颇为无辜道:「我并未吃,原本记着你给我带的定然比这好吃,我特意留着肚子的。」 傅言卿一僵,动了动嘴唇不知该说什么,眼神也有些懊恼。她原本见那些士兵对赵梓砚颇为尊敬,很是高兴,看到有人偷偷给她送吃的,更是放了些心。只是那人送完肉,那模样,怎么都觉得像是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一个大男人,经歷许多血腥厮杀,居然还脸红,偏偏赵梓砚最后还笑得那么……宠溺。她当然不是因着不舒服了,才不给赵梓砚带吃的,可是的确有些影响,以至于越发觉得自己荒唐。 夜色虽重,可赵梓砚还是将她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忍不住笑意越发浓重,却依旧可怜巴巴道:「卿儿,我有些饿。」 傅言卿颇为歉疚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再去给你做一点。」 第99页 赵梓砚自然不会让她离开,微微上前一步,轻声低喃:「我说的不是吃的。」 余下的话语并不清晰,低喃的轻语消失在唇舌间,只余下品尝温热湿濡的甜腻时的声音,伴随着情意渐浓时,鼻息轻轻间压抑的低喘。 傅言卿抬手环住赵梓砚的腰,身前的人洋溢着年轻人的热情,又带着一丝青涩,温柔而细腻,带给傅言卿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刺激和火热,沉迷而缱绻深情。 傅言卿突然觉得很想看看她,迷濛中她睁开了眸子。满室的夜色。此刻遮挡不住她窥探自己爱人的目光。眼前不断在纠缠自己的人,此刻微阖着眸子,往日里带着一股光芒的墨眸被掩盖,那捲翘的睫毛因靠的近有些模煳,却犹如暗夜的蝴蝶,羞涩起舞。漂亮的脸蛋此刻没有平日的沉稳内敛,也没有故作调笑时的,而是犹如初尝情滋味的少女,敛着红晕透着神醉,干净美好的让傅言卿心头跳的越发激烈。 闭上眼,轻轻抚着赵梓砚的后脑勺,傅言卿一点点滑动着手指,触上她发烫的耳垂,带着股凉意的手指此刻颇为刺激,赵梓砚瑟缩一下,低低自鼻腔溢出一声低哼。随即她睁开眼,却是偏了偏头,让傅言卿喘息一番,接着已然火热的嘴唇,亦是轻轻含在傅言卿的耳侧,随后一点点自脖颈轻吮而下,虔诚而缠绵。 .傅言卿被她这般动作,脑袋很快便成了一团浆煳,只能在心里暗自思忖,赵梓砚天赋异禀,颇会举一反三。 身上越来越热,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急切,傅言卿低低嘆息,咬着嘴唇极力维持最后一丝清明,这里可不是好地方,擦枪走火,很是有风险。 不过在她想要出口阻拦时,在她身上点火的人却突然停住。赵梓砚看自己不知何时已然和傅言卿纠缠到榻上,而她此刻手指已然要解下傅言卿的腰带,顿时手指一缩,眼里有丝慌张。不过这一切不过是一瞬间,赵梓砚压着有些低喑哑的嗓音轻声道:「对不住,我有些……」 傅言卿到是摇了摇头,虽然也有些羞涩,却仍是故作冷静道:「我先起意的。」 赵梓砚低头在她脖颈处闷笑,轻轻的震动,合着有些灼热的唿吸,让傅言卿有些难耐,不过她倒是很快抬起头:「卿儿是见色起意?」 傅言卿白了她一眼,毫不客气道:「我若是见色起意,你便是蓄意勾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快速进入剧情打本 第51章 赵梓砚听罢笑得越发愉悦,凑过去低低道:「能勾引到你,我甚是荣幸。」 傅言卿脸有些烫,捏了捏她的脸颊:「可惜了这么美的脸,皮怎么这般厚?」 赵梓砚有些不依不饶,凑过去蹭她:「你再摸摸,却是哪里厚了?」 傅言卿忍着笑,轻轻推了她一把:「胡闹,都把我闹得正事都忘了。」 赵梓砚伸手圈紧她:「什么正事?」 「方才鬼楼的人来寻你了,说是有要事要通知你。恰好遇到我,我便让他们先回去了。」傅言卿谈及正事,便认真了许多。 赵梓砚点了点头:「可是幻影山庄那事办妥了?」 傅言卿转过头疑惑道:「你晓得了?」 赵梓砚低头把玩她的手指,低声道:「你来之前,我见到有人偷偷进了赵墨笺帐中,我想着,这般隐秘地来寻赵墨笺,此行中唯有永帝宝藏一事了,而且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只是永帝宝藏,你准备如何打算?」傅言卿眼里带了一丝暗晦之色,沉声道。 赵梓砚察觉到傅言卿情绪的变化,微微一顿:「赵墨笺想要找到永帝宝藏,但又不想上报朝廷邀功,究其原因便是不信父皇会立她为储君。而且再加上二皇兄势力不弱,如果两人最终撕破脸皮,这永帝宝藏,便是她极大的优势。」 「所以呢?」 赵梓砚眸子眯了眯:「连她都不信父皇,更何况我。而且,我所打算的是,即使最后皇位真的落在赵墨笺手里,我也会强行拿过来,所以永帝宝藏,我势在必得。」 傅言卿眼神颇为复杂,低头无声嘆了口气,随后轻声道:「我知道了。」随后她皱了皱眉:「可是赵墨笺一旦得不到永帝宝藏,势必也不会任由别人得到,除非你彻底同她和陛下翻脸,不然最终的赢家是陛下。」 赵梓砚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所以我特地给了她一份半真半假的藏宝图。」 「你的意思是让赵墨笺找一份假的永帝宝藏?」傅言卿信心猜到什么,可是又觉得不可思议,犹豫道。 赵梓砚揽着傅言卿的手微微一紧,轻声道:「卿儿你知道,对么?」 傅言卿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提永帝宝藏的事,可是她之所以知道的那么清楚,原因有些荒诞,而且赵梓砚远比她想像的快速,当她提及永帝宝藏时,赵梓砚差不多全知道那些藏宝图的下落了,一时间说与不说都变得难以取捨。 可等到她们真的入了永帝宝藏,那些藏宝卷不但帮不了她们,更会置她们于更危险的境地。如果赵梓砚想要永帝宝藏,那么她势必要告诉她一些本不该知晓的东西。 如今赵梓砚既然说的清楚,又隐隐察觉到些什么,傅言卿自然不打算再瞒着,她转过身子认真看着赵梓砚:「想来,幻影山庄庄主同你说过,永帝宝藏有两处藏宝地,对么?」 第100页 赵梓砚眸子微睁,随后低声道:「是。」 傅言卿微微低下头,随即笑道:「那么,你应该也晓得了永帝宝藏的三份藏宝卷,到底指向何处了?」 「是,幻影山庄的庄主,他的祖辈便是其中四名大将中的一人。只是这么多年了,他已不在意永帝宝藏落入谁人之手,只不过为禀存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遗命罢了。」之前赵梓砚本来只打算算计一把赵墨笺,让她空手而归,但是通过和姚青山谈判,她有意无意猜到一丝端倪,姚青山也算大气,并未否认,最后更是出于和鬼楼交好的目的,透露了这个隐秘。赵梓砚这才决定,用这个藏宝卷给赵墨笺下套。 待赵墨笺寻到那个故意设下的假藏宝洞,怕是损失颇大,她再着人从益州递奏摺弹劾赵墨笺私寻永帝宝藏,欺君罔上,让他二人生嫌隙,无异于一箭双鵰。 可是她虽猜到傅言卿对永帝宝藏了解不浅,却也没料到她竟是远比自己知道的多。 傅言卿点了点头:「梓砚,若你信我,这事你便不必再费心去查探了,到时候我自会安排妥当,好么?」 赵梓砚有些复杂地看着她,许久未说话,最后低声道:「我自然信你,只是,我有些好奇,卿儿为何晓得那么多,之前却不肯对我透露?」 傅言卿见她有些失落,伸手轻轻捏住她的手指,温声道:「这事我现下还不知该如何同你说,当时晓得你在寻永帝宝藏时,你已然有了线索,三份藏宝卷你也快寻齐了。我有些犹豫该怎么说我知晓这一切,原本你若不打永帝宝藏的注意,我是不想提及的,可如今你做了决定,自然会遇到那些危险的东西……所以我……」 「所以你才告诉我的?」赵梓砚拢着眉,看着眉眼间泛着丝苦涩嘲意的傅言卿。 「可我还是对不住你,让你去找姚青山要那份藏宝卷。」这事压在了傅言卿心里许久,原本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天,傅言卿便做了打算,这辈子至死不会再向人透露一丝有关上辈子的事。毕竟在她看来,她的存在已然是违背了天命,太过离奇。午夜梦回时,她时常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更怕她的存在会改变许多本来很好的轨迹,尤其是同她牵扯最深的赵梓砚。 可是她已然把赵梓砚的人生改变的一塌煳涂,原本冷面阴郁地不近人情的九殿下,如今变得这般暖心可人,又如此隐忍深情。她害怕本来那个埋葬了赵墨笺数百属下生命的宝藏,最后会落在赵梓砚头上。所以她更希望赵梓砚不要掺和进去。 但如今赵梓砚同赵墨笺来了益州,已然同上世变得不同了。赵墨笺的益州之行提前了两年,还多了赵梓砚,她担心赵梓砚也会被牵扯进去,因此,只能尽可能让赵梓砚知晓那里的一切。对于之前的欺瞒,无论出于各种顾虑,是她不好,毕竟如今赵梓砚是她的爱人,她们理应坦诚。 赵梓砚听她道歉,忙摇了摇头:「我没怪你,我只是怕你有事瞒着我。你说那些事你不愿提,自然是有缘由,你告诉我,我便不再问,只是,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当年她还小时,便发现傅言卿藏了许多东西,心思重的绝非是早熟二字可以解释的。那时夜里她偷偷跑来看她时,几次都遇到她夜里做噩梦。虽说她警觉,醒的快,可是梦中说的那些话,当时赵梓砚不大明白,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同西南王府有关,而且那字里行间,更像是预示西南王府最悽惨的下场。 当时她在傅言卿眼里,总能看到如同现在她提起永帝宝藏时的神色,带着逃避的苦涩。 傅言卿抬眸看着眼里带着疼惜的赵梓砚,勉强笑了笑,最后轻轻抱住了她:「谢谢你。」 赵梓砚神色轻松了许多,便同傅言卿闹了起来,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卿儿若当真要谢我,亲我一下便好了。」 傅言卿笑啐了她一口:「无赖。」 话说赵梓砚这边即将赶到益州时,乐瑶估摸着瞒着傅言卿她们不大好,毕竟晟雨出事,跟她疏忽有关。之前不说是怕两人操心,如今晟雨安然回来了,说了也就是有惊无险了。 嘱咐陈林送信给赵梓砚后,乐瑶便启程回了京城,毕竟这里是燕云十八寨的地盘,万一连牧暗中下手,也是颇为危险。 不过陈林到是说,连牧当时脸色虽然十分难看,但是姿态却很低,也不知后来晟雨同他说了什么,不但没追究损失的十几个兄弟,还道了歉。 乐瑶听罢到是有些诧异,不过依旧按照之前的决定赶回了京城。 因着胳膊上的伤口很深,在路上便看了郎中,那个边陲小镇的郎中看了乐瑶的伤,咋咋唿唿,一边给她包扎,一边摇头道:「姑娘这是遇到了强盗么?这下手实在太狠,这刀口,再偏点,姑娘的右臂都要被崭了!」 乐瑶挑了挑眉,心道这郎中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眼力到不错,抬眸看了下一直皱眉听着的晟雨,见她脸色又变了,方轻笑道:「大夫您也太夸张了,刀口虽深,连骨头都未伤到,哪里会断了臂。」 那郎中竖目瞪眼,本来想要理论,却在看到乐瑶的眼色时,生生咽了下去,哼了声道:「两位姑娘可是姐妹?」 乐瑶微愣,随即笑道:「您说呢?」 郎中捋了捋鬍鬚,打量片刻摇了摇头:「不像,虽说二位都生得颇为标志,可是这性子着实迥异,不过我看那姑娘颇为紧张你,这才问了问。」 第101页 晟雨听罢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话,只是在乐瑶看过来时,别来了眼,冷脸不语。惹得乐瑶低头掩笑。 那郎中看了看,随后仍是严肃道:「虽说未伤及骨头,却是损了筋骨,这伤口又这么深,怕是要留疤了,这几日万莫要随意乱动,也不要提重物,不然伤口感染了,或者裂开了,更是难以痊癒。」那郎中说完也有些嘆息,这般漂亮的姑娘,留这么一道疤,可惜了,不过幸好是手臂,倒也不算太坏。 「我晓得留,多谢大夫。」乐瑶本来不愿那郎中多言,可是人家显然是好意,也不好怪罪,只能赶紧告辞。 一路回京城,晟雨虽然一直替乐瑶端茶递水,照顾颇为周到,却一直未多说话,让乐瑶颇感郁闷。 回了京城后,乐瑶阻止晟雨送她回碧玉阁,开口道:「秦伯怕是很担心你,你先回去看看,我和陈林回去便好。」 晟雨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转身朝晟府走去,乐瑶站在原地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失笑地摇了摇头:「还真这么干脆地走了,当真是块冰疙瘩。」 第52章 晟雨回到家后,秦伯一早便在门口等着,看到晟雨后,忍不住老泪纵横:「小姐,你总算回来了!那个畜生有没有对你怎样,哪里伤着了?」 秦伯此刻见到晟雨,也没了往日的稳重,上前急急忙忙察看她有没有受伤。 晟雨摇了摇头,眼里也有些酸意,开口道:「秦伯,别担心,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 秦伯放下心后,这才拉着她絮絮叨叨:「你知不知道,可把秦伯吓坏了。之前便接到乐掌事送的信,说你快回来了,这才让秦伯心里好受了些。这次真是多亏了她,为了寻你费了许多心思,还把你安然无恙地带了回来。秦伯一定要好好谢谢她,对了乐掌事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秦伯眼里满是感激,却没看到晟雨在他提及乐瑶时,眼里情绪有些波动。 晟雨听他问话,嗓音略微有些低沉:「她受了伤,回府了。」 秦伯一愣:「受伤了?伤得可严重?是被那些混帐伤的?」 晟雨抿了抿嘴:「是因着护我。」 秦伯愣了下,随即忙开口道:「那我们得去看看她,这次着实欠了人家大人情。小姐怎么没先同乐掌事回碧玉阁,让人家自个儿回去了?」 晟雨自幼是秦岳带大的,对于自家小姐的脾气,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虽说因着自幼的变故,性子有些冷,总是冷着脸,可心里却是软得很,尤其是对她好的人,更是掏心掏肺。可是却也养成了一副死不开口的性子,即使心里担心,怕也是冷冰冰的。 果然晟雨听了秦岳的话,脸色有些奇怪,目光有些游离,却是淡声道:「她让我回来,免你担忧。」 秦岳看她隐隐有些闷,笑地越发慈爱:「小姐的性子我最是清楚,不过乐掌事同你年纪相仿,待你又很好,想来小姐很是感激她。只是她不比苏姑娘同你相识许久,你待人家这般冷淡,怕是让人家以为你不待见她。」 晟雨眉头一皱,冷声道:「她若真这般,便不值得相交。」 「是,是,理虽如此,难免人家会失望,你说对不对?」 眼看秦岳跟哄小孩似得,晟雨耳朵有些发红,这些她怎么不懂,原本是想着回了家,好好找秦岳商量,如何答谢才更好,结果一来秦岳便戳穿她,让她有些挂不住。 可现在一想的确不大妥,乐瑶胳膊还伤着,她却一言不发径直回了家,怎么都不好,于是这下脸色更是冷了。 一个人闷了许久,晟雨最后还是开了口:「那秦伯你说,该如何才好?」 秦岳见晟雨罕见地开口求助,更是笑眯了眼,看来自家小姐待乐瑶的确是上心了。提到如何答谢,秦伯立刻道:「乐掌事受了伤,自然得好好补补,秦伯待会儿做道汤,小姐去看乐掌事时顺便带上,这样显得亲近,心意也诚。过几日她好了些,你待她过来,秦伯给她下厨,寻一桌好菜。」 晟雨颇为微妙地看着他,波澜不惊道:「秦伯,当年认识阿瑾,你也是说下厨。」 秦伯做菜自有一绝,味道绝不比那些酒楼差,以至于也成了他引以为傲的事,在晟雨的朋友面前更是乐于展现。傅言卿认识晟雨至今,都把秦伯的菜品吃了个遍,如今又轮到乐瑶了。 被自家小姐毫不留情地拆穿,秦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正色道:「的确要补补,受伤很损元气的。」 晟雨点了点头:「嗯,汤是要做,不过谁做就要再商量了。」说罢慢悠悠进了府门。 秦伯在后面回过味来,惊讶道:「小姐莫不是要亲自下厨!」 晟雨没有回他,自顾自入了府。 乐瑶回了碧玉阁后,被阁内众人强制要求休息,百无聊赖后,便待在屋内看书。 当晟雨过来时,被下人带到房山敲门进去时,便看到乐瑶穿着一身白色纱裙,斜躺在软榻上。她微微曲着身子,在腿上摆了本书,因着右手不能动,便用左手翻着书页,正在看书。 她歷来爱穿一身红,张扬艷丽,配上她那性子和柔媚的长相,着实十分勾人。这还是晟雨第一次见她穿白色衣服,她这般慵懒地躺着,却又全神贯注地看书,风情妖娆中莫名多了几分闲散的书卷气,虽然矛盾,却透着股别样诱惑,让晟雨一时间愣在原地,没能挪开眼。 第102页 原本听到敲门声,乐瑶以为是丫鬟进来了,可半晌未听到动静,便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到晟雨时,眸子里微微闪过一丝惊喜:「你怎么过来了?」 晟雨提着食盒,轻轻放在桌上,淡声道:「不是伤了,怎么不休息反而看起书来了?」 乐瑶放下书,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此刻并未穿罗袜,一双白生生的玉足便悬在床沿边,晟雨瞥了一眼,只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心蓦地乱了几拍,忙别开眼。 「他们不许我干活,一个人闷在这里无趣的很,你呢?这次也是受惊了,怎么不歇着?」乐瑶见了她闲显然心情很好,笑眯眯道。 晟雨将食盒打开,将里面依旧微微烫手的汤盅端了出来,缓缓道:「你这次为着救我,受了伤,秦伯很是感激,想着要好生谢谢你,让我特意送了汤过来。是现做乳鸽汤,用碳火细细煨炖的,特地加了党参枸杞,对你的伤有好处,你可愿尝尝?」 乐瑶看得一愣,却见她强自镇定,话里行间只提秦伯,分毫不提自己,不觉觉得有些好笑。起身走到桌边,看着收拾的很是利落的汤,闻着味道很是不错。不过却仍是有些哀怨地用左手託了腮:「原来是秦伯让你来的,我就说,你之前头也不回地走了,定然不大想理会我。哪里会特地给我送汤。」 晟雨听了手下动作一顿,转头看着她,欲言又止,随后闷声道:「汤我做的。」 乐瑶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显然没料到会是晟雨亲自下厨,可是她这般表情显然让晟雨下不来台。 她伸手端起汤,冷声道:「不过看来乐掌事也不大想喝,我还是倒了。」 乐瑶一惊,忙伸手去拦,只是习惯性用右手,顿时闷哼了一声。晟雨脸色一变,忙上前压住她的手,颇为紧张地捲起她的衣袖,仔细看看绷带缠着的地方,见没有血色渗出才松了口气,却是皱眉道:「不晓得右手伤了?」 说完又觉得错在自己,又低声补了句:「对不住。」 乐瑶摇了摇头,左手立刻接下她手里的汤:「哪里不想喝,既是晟雨你亲手做的,毒,药亦不可辜负。」 说罢像是害怕她真倒了汤,笨手笨脚地用左手舀了汤往嘴里送,只是动作急了,左手又不大顺手,撒了一些在桌上,嘴角也沾湿了。晟雨忙掏了手帕给她擦了擦,怕烫到她,只是回过神犹如被火撩了,快速缩了回来,别扭道:「你慢慢来。」 乐瑶也是怔了怔,难得脸上露出一丝红润,低头自顾喝汤。 看她喝了不少,晟雨才清了清嗓子道:「能喝么?」 乐瑶扑哧笑出声:「莫不是你都不确定能不能喝,就送来给我了?」 晟雨理了理衣袖,硬着嘴道:「秦伯说,心意难得,手艺不必强求。」 乐瑶有些哭笑不得:「还好,晟雨你心灵手巧,心意很好,手艺更是不错,这汤很好喝。」乐瑶夸得很认真,眸子里带着浅浅笑意,到让晟雨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乐瑶很捧场地将汤喝个精光,还颇为回味的舔了舔嘴唇,晟雨没发觉自己嘴角竟是带了丝笑意,随后她认真道:「过几日等你伤好了,秦伯让你去我府上,他给你下厨。秦伯手艺很好,我也算是跟他拜的师,不知你愿不愿赏脸。」 说完她抿了抿嘴,补了一句:「这也是我想邀你去的。」 乐瑶笑着歪了歪头:「佳人想邀,焉有不从。」 在整整经过一个月的紧急行军,运往西北边境的军饷终于入了益州境内,益州行道督察史率领一千军队亲自到蜀道栈道相迎。 进去蜀地腹部,连绵不绝的都是高耸入云的山脉,地势陡峭险峻,一条栈道绵延纵行,深入腹地,两边的绝壁气势恢宏,显得大气得很。 赵梓砚等人骑着马缓缓前行,直到看到那一干气质冷硬列队整齐的益州守卫军,才挥手停了下来。 行道史陆威快步上前,撩开下摆,恭敬跪下,朗声道:「益州行道督察史陆威,见过七殿下,九殿下!」 赵墨笺轻轻颔首:「陆大人请起,这一路行军将士们都是人疲马乏,有劳陆大人率人护送军饷,快马加鞭通知萧将军,告知三军,粮饷已到,明日便可犒劳三军,以振军心。」 「下官遵命,还请两位殿下先行回驿站行馆歇息,我立刻便去!」 御起轻功站在栈道峭壁上的傅言卿,目光环顾着这一片栈道,眼神有些虚无,许久后她才看着一身紫色蟒袍的赵梓砚,微微笑了笑。这里上一世便是这人的天下,进去蜀地不过一年,便将蜀中经营的铜墙铁壁一般,让赵墨笺再也没能对她威胁半分,这里合该是这人的福地。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上大夜,哭唧唧 第53章 到了益州,陆威将赵梓砚几人安排到行馆后,便急急忙忙派人去益州城外的军营向萧拓禀告去了。 萧拓一早就接到了萧淑仪的信,这几日一直留心着益州内的状况。此次吐谷浑是铁了心要打起来,自从他率大军入驻益州后,虽然打退了吐谷浑攻打益州城,可是吐谷浑一直不曾退兵,反而隔三差五派人偷偷闯到益州城外,掠杀过往的商户百姓,短短几个月,益州周边的小村庄农田全部被毁灭殆尽,荒无人迹。 而吐谷浑人更是变本加厉,开始大规模侵扰西境一带的大夏百姓,周围戍军三番两次请求萧拓支援,来回奔波后,不堪其扰。再加上刚开始萧拓军队不适应西境气候,水土不服,根本无法与在马上骁勇善战的吐谷浑人相抗,萧拓军队损失了许多人。眼下逼不得已,正式推进战线,严防死守,军饷消耗颇大。 第103页 听到陆威派来的士兵的汇报,萧拓总算脸色好了些,吩咐身边的副将:「齐瑞,你好好守着这里,传令下去,明日全部将士加餐,我先回益州一趟。」 「是,将军!」 萧拓带着一对骑兵快速赶回益州,直奔行馆。 赵墨笺刚换了身衣服,下边便有人通报:「七殿下,萧将军来了。」 赵墨笺眉头一皱,淡淡道:「晓得了,我这便去,你先去倒茶招待着。」 一直跟着赵墨笺的紫菱见她如此,小心翼翼道:「殿下似乎有些不开心?」 赵墨笺整理腰带的手顿时一顿,随后瞥了眼紫菱,见她有些慌张地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加了句:「去见一个一直以长辈的姿态教训你的人,你会开心么?」说罢,她冷着脸,径直出了门。紫菱恭恭敬敬地跟在后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墨笺去了前堂时,萧拓正穿着一身冷硬的盔甲,兀自端坐在一旁喝着茶水,见赵墨笺进来也未起身,只是随意说了句:「殿下来了。」 赵墨笺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目光扫了下萧拓,见他兀自不动,这才缓步过去,语气有些寡淡道:「舅舅怎么了有空过来?」 萧拓放下茶盏,斜觑了她一眼,神色不愉道:「我二十万大军等你的军饷等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到了,殿下却不亲自去军营,待在行馆休息,你说我为何要过来?」 赵墨笺脸上表情不变,轻声道:「舅舅军务繁忙,我让陆大人已然将粮食送去了,就没再打扰。」 萧拓冷冷哼了一声:「殿下此次过来的目的,你母妃已然告诉我了,我会全力助,但是,也希望殿下能争口气,像私盐一样的事情,我绝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赵墨笺勐然偏过头,手指握地死紧,却兀自忍耐道:「我明白,只是也希望舅舅不要只顾眼前的利益,毁了后面我们的部署。毕竟私盐一案,萧家暴露的太多了,再不收敛,父皇怕是会察觉。」 萧拓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气,却又无话可说,只能重重哼了一声,随后道:「殿下既然已经到了,想必那些残卷也都寻齐了。益州不是京城,这里的官员都死心眼的很,想要在他们眼皮底下找它,绝不简单。而且,吐谷浑最近有大动静,希望殿下尽快交给我完整的图,不然我怕是无暇顾及了。」 赵墨笺眼里有些冷意,她这个舅舅她可是了解的很,这永帝宝藏交给他,他绝对要分一杯羹,而且绝对不会少。她母妃顾念他们自小相依为命,对他百般信任宽容,可是赵墨笺很清楚,即使有朝一日她父皇真传位于她,她这舅舅怕是也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她抬眸看着萧拓,倏然露出一个笑意:「舅舅同墨笺是血亲,此次来益州定然是要依仗舅舅,等到我弄清楚具体位置,我会通知舅舅的。毕竟舅舅此刻是征西大将军,派人查这个,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萧拓低头沉思了片刻,復沉声道:「好,殿下莫要忘了,我先回军营了。」 萧拓起身出门,赵墨笺亦是送他出去,只是途中恰好遇到赵梓砚。赵梓砚刚好沐浴完毕,想出去找傅言卿,看到萧拓时,微微挑了下眉,看着萧拓身后神色不大好的赵墨笺,并未立刻开口说话。 萧拓见她兀自站着,连礼都不行,不由有些不快,正要出言呵斥,却看到她衣襟上的银线麒麟,顿时反应过来来者是谁,略带轻蔑道:「原来是九殿下,只是殿下不好好留在京城,跑到这里来能作何?」他几乎没见过赵梓砚,却知道自己的妹妹甚为厌恶温如言,连带着对这孩子也恨之入骨,不由出言嘲讽。 赵梓砚也不在意,缓声道:「原来你竟是认得孤,不知是哪位将士,见了本殿下不行礼,反而如此放肆,莫不是来了西境,就将礼法规矩抛之脑后,连陛下都不用顾忌了?」眼看萧拓脸色发青,不等他开口,又冷声:「而且竟然走在七殿下身前,还如此傲慢无礼。传言萧大将军军法严明,御下有道,若是知晓地下有如此不懂规矩的将士,定然严惩不贷。」 萧拓这下更是脸青一块白一块,赵墨笺听了赵梓砚的话,却是故作冷怒道:「梓砚,这就是我的舅舅,萧将军。」 赵梓砚一愣,微微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让萧拓怒眼圆睁:「本将军征战四方,为陛下打江山时,九殿下还不知在何处,让本将军行礼,殿下受得起么?!」 赵梓砚忙笑道:「孤未见过萧将军,一时多有得罪,是孤的不是。将军气量非凡,该不会生孤的气了吧。」 萧拓歷来傲气,虽然不把赵梓砚放在眼里,可是毕竟她是皇女,又有这番话在前,只能生生憋下这口气,冷声道:「九殿下眼神不好,我自然不会计较,只是现在益州不太平,奉劝殿下不要乱跑。本将军务繁忙,先行告退。」 眼看着萧拓铁青着脸离开,赵梓砚抬眸看了一眼,赵墨笺却是嗤笑道:「九皇妹长进了,竟然敢让我舅舅难堪。」 赵梓砚低笑道:「我怎敢,不过是一时愚钝没认出萧将军了。而且,皇姐似乎挺开心我这班做。」 眼看赵墨笺冷了脸,赵梓砚摇了摇头,嘆息道:「虽说是舅舅,可是皇姐毕竟是殿下之尊,如此随意,又感觉不到亲近,我才会认错,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哦,失言了,皇姐莫怪。我想在益州城看看,先走了。」 第104页 赵墨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想到这几年萧拓对她的态度,没有尊卑之分,也没有外甥和舅舅的亲近,更多的是训斥命令,不由狠狠皱了皱眉。 赵梓砚让那两人不痛快了,自个儿却是心情好。按着之前同傅言卿约定的地方,径直上了一家酒楼的雅间,敲了门。等到门打开时,赵梓砚看着记忆中熟悉的脸,眼里忍不住敛了欢喜,伸手抱住傅言卿,抬脚将门关上。 赵梓砚松开她,抿嘴道:「这三天你都没影子。」 傅言卿被她这般耍赖般抱着,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做什么这么黏人?」 傅言卿忍不住有些好笑:「不许耍赖胡闹,对了之前收到乐瑶来信,那边事情处理好了么?她们可还好?」 提到这事,赵梓砚认真起来,温声道:「没事了,已经处理妥当了,只是乐瑶受了伤,不过也幸好是皮肉伤,不会有事的。」 傅言卿点了点头,那边两人基本是她们的左右臂,一旦出事,她们也不得安稳。 「赵墨笺那可有动静。」傅言卿坐下给赵梓砚到了茶,想起赵墨笺,忍不住开口道。 赵梓砚摇了摇头:「只是暗地里她将得力助手都带到了益州,藏宝卷也集齐了,想来只等参透那地图,寻到时机便会开始寻了。」说完赵梓砚抬眸道:「今日萧拓来寻她了,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想来赵梓砚和萧拓也没有我想像中如此和睦。」 傅言卿冷笑道:「赵墨笺这种人,除了同傀儡和没有脑子的人能和睦,任何对她有威胁的人,都不可能会和睦。」 赵梓砚见她提起赵墨笺时,神情便会变得尖锐,语气也不好,忍不住轻轻蹙了下眉,轻声道:「卿儿,你似乎很了解赵墨笺,而且也很讨厌她?」 其实对于这一点赵梓砚很疑惑,傅言卿生性稳重淡然,很多事情她都能心平气和地对待,这些自幼便是如此。可是自记忆中看来,傅言卿极其讨厌赵墨笺,虽然口头上从不说,可是每次见赵墨笺回来,乃至提起赵墨笺,她都能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眼里若有若无的冷意。若说因着是赵墨笺母女,曾想利用她得到西南王府的支持,可是她当年亦是将计就计,未投入感情。按照她的性子,她最多不喜欢这个人,却也不会恨,就连对一直想剷除西南王府的父皇,她都不曾这样过,为何偏偏是赵墨笺。 傅言卿没料到赵梓砚会问这个,顿时愣了下,随后端起茶杯抿了口,若无其事道:「我同她一起带了这么多年,自然了解她。至于讨厌,她这般待你,我何必要给她好脸色,若非形式不许,单凭她给你下毒,我便能杀了她。」 原本只是想要掩盖自己的心思,可提起这个,傅言卿看着赵梓砚,对赵墨笺更是越发恨。 自然知道傅言卿这个心情不假,因此赵梓砚隐隐在心里在开怀,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并非完全因为自己。可是眼看傅言卿不愿说,她也只是笑了笑,不再多问。无论如何,傅言卿爱她,她既然恨赵墨笺,她替她讨回来便是。 傅言卿见她只是笑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也只能嘆气,随后柔声道:「把永帝残卷拼起来吧,明日我给你说一下里面的玄机。」 赵梓砚一愣,有些复杂地看着她,随后点了点头:「好。」 第54章 送走萧拓后,赵墨笺转身回了书房,吩咐暗卫好生守着,便关上门,径直走到书架前。 目光微微扫了扫,伸手将一本《列国传》轻轻抽了出来,翻来书页,里面静静夹着三块羊皮卷。 小心将羊皮卷拿出来,其中一块十分破旧,上面硃砂标註的许多东西已然模煳不清,另两块到是很新,线条标註也很清晰。 赵墨笺目光肃然,小心用软布包着羊皮卷摊开在桌上,按着撕开的纹路重新将它们拼凑起来。 那块旧羊皮卷不薄,质地也很好,不然也无法保存这么多年。上面是一张很简单的地图,粗略纵横着数条颜色不一的线路,上面有些标註,都是一些奇怪的符号,赵墨笺看不大懂。这些似乎代表着什么意思,可她却从未见过,一时也没头绪。地图不大,也不详细,周边寥寥几笔勾勒了一些地形图,在左下角处用硃砂标记了一个红圈,赵墨笺大致猜测这是入口。 可是整个藏宝卷除了那些奇怪的符号,还有简单的线条,连一个地名都没出过,仿佛就是在一处有着山岭的地方将地图一部分抠下来的,只能看到这一块地方的地形,它位于哪里,其中有什么玄机,她一概不得而知。 赵墨笺仔细看着,画的东面用几笔勾勒了一处山峰的轮廓,看起来很普通,在右下角还有一块凸起来的石头,这石头纹理有些奇怪,一眼看过去,倒像是层层叠叠堆积起来的。而那朱红色标记,便在它正东方向。可是单单这些根本无法确定方位,偌大的益州,单凭这份简图,如何能寻到?况且,一个隐藏如此深的藏宝之地,又怎会没有一些门道? 皱眉思索了半晌,赵墨笺颇为烦躁,她死死盯着眼前的藏宝卷,眸子里一片暗沉,绝对不会这么简单。虽说当初永帝久居益州,他手下众人能够凭着这图寻到埋宝所在,可是机关暗器绝对是绝密的,永帝虽不愿旁人得利,却也不会让自己人没有希望,一定是还有地方她没想到。 她静静坐了片刻,随后沉声道:「紫菱,陪我去趟刺史府。」 第105页 紫菱虽不清楚为何,亦是毕恭毕敬道:「是,殿下。」 到了刺史府,刺史温禀中快步出来迎接:「下官见过七殿下,只因公事繁忙,未能及时去拜见殿下,望殿下恕罪。」 赵墨笺虚服了一把,笑道:「我自然明白,刺史大人无需介怀。我这次来,是有事想要麻烦大人的。」 温禀中拱手道:「下官惶恐,殿下有何要事尽管吩咐。」 赵墨笺陪着他边入府,边道:「这是本殿下第一次进益州,虽说此次我是运送军饷,可国难当头,我自然需要了解目前益州的形式,不知刺史大人可能替我寻一些记录益州地理及史事杂记,我也好提前了解一二。」 温禀中微微一愣,随即赶紧笑道:「自然是有,不过数量不少,有些也不大准确,殿下可都要?」 「嗯,这几日暂且休息,刚好可以趁机看看。劳烦刺史大人寻好,送到我的行馆了。」赵墨笺亦是眼里带笑,客气道。 「下官遵命,殿下如此勤恳认真,乃是我益州百姓之幸。不过,听闻九殿下也是到了益州,不知现下可是……」 赵墨笺神色一顿,随即温声道:「她初来益州,觉得新鲜,出去玩了,大人无须在意。」 从刺史府回到行馆后,赵墨笺又立刻将那藏宝卷上的地形详细画了几幅图,吩咐手下,派了一批人找益州居住的农户樵夫,仔细寻问,有没有见过这个地方。 赵梓砚倚着门框,看着悄然离去的暗卫,嘴角微微挑了下,看来她的七皇姐也是个聪明人,可惜啊。 赵墨笺刚吩咐完毕,一名黑衣男子轻轻落在她跟前,单膝跪下,双手递上一叠信,沉声道:「殿下,这是您让查的那个女子的消息。」 赵墨笺眉头一挑,伸手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后,轻笑道:「晟家的当家人,的确很好的帮手。呵,我那好皇妹竟然与京城第一商有如此交情,却不知那次筹集军饷为何却如此表现,明明凭藉晟家的实力,她能表现得很好。」 说罢,她伸手敲了敲桌子,冷笑道:「看来她是在韬光养晦啊,既然如此,来益州怕也动机不良,那便留在这,不要再走了吧。」 赵梓砚回去后一直想着傅言卿的话,看着手中这份残卷,亦是思索混乱。微微嘆了口气,她大概猜到傅言卿对永帝宝藏十分了解,很有可能她知道的还远不止这图给的,可是她实在不能理解,三份藏宝卷,傅言卿都不曾见过,这么多年了,知道永帝宝藏的人早就归于尘土,即使有后人,也不可能知道的如此清楚,那傅言卿如何知晓的? 赵梓砚心里有些沉郁,却并不想太让傅言卿为难,毕竟她已然解释清楚了。 等到半夜,行馆中灯火都灭了后,赵梓砚却依旧躺在床上睁着眼,仔细想着益州这一趟该如何应对。正当她兀自出神时,门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赵梓砚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什么,起身犹如一只白鹤轻盈落在窗前,随后迅速拉开窗户。站在窗口的人似乎被惊到了,愣愣地看着赵梓砚。 赵梓砚微微一笑,歪着头杵着脑袋,轻声道:「姑娘深夜造访,可是要採花?」 傅言卿偏头看了看周围,探过脑袋看着她,嘴角微扬:「哪来的花可以采呢?」 赵梓砚神色欢愉,伸出手环住她的腰将人搂着抱了进来,低头亲了下她的唇角,看着她:「没花可采?可是却有一朵花送过来了,我能采不?」 傅言卿嗔视了她一眼:「又调皮了。」 赵梓砚低头闷笑,随即眸子亮晶晶看着傅言卿:「这么晚了怎么熘过来了?」 傅言卿看了她一眼,无奈道:「还不是怕有人自个儿在这里胡思乱想。」 赵梓砚一愣,随即抿了抿嘴,低声道:「我没……」 「我晓得你有疑问,你会乱想也是正常的。只是梓砚,我不想骗你,永帝宝藏我知晓很多,可是原因却不愿提,因着它原本就很荒唐。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些不会影响到你我,所以就这样好么?」傅言卿神色有些无奈,看着赵梓砚,认真道。 赵梓砚低低嘆息一声:「好。我不乱想了,不过有什么不好的事,一定要告诉我。」 傅言卿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既然来了,我索性将永帝宝藏同你讲了吧,那张图你可记得了?」 赵梓砚不说话,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随后两人一同躺在了床上,这才低声道:「看了许多遍,已然记得清楚了。」 傅言卿点了点头:「其实这藏宝卷上的内容十分简单,仅仅只是标明了藏宝之处的地点,而其实最为兇险的是它里面的布局。那张图上的那片山峰,乃是益州城外与吐谷浑交界处的天都峰,永帝在位时,蜀地几乎全部被收于他手下,吐谷浑那时不过是一支游牧族群,天都峰下的那片山林便成了他的狩猎场。」 「天都峰?这个我知道,来前我看过益州地图,却不知道它是这般模样。天都峰范围不小,想要找到具体地点想来不简单。不过,图上那块大石却颇为显目,想来也不难寻。」赵梓砚敛神道,可随即却皱了皱眉:「但是这图未免太过简单,只要有人熟悉益州地形,想来很快便能猜到天都峰,这不符合永帝的初衷。」 傅言卿神色有些许飘忽,似乎在回想什么,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恰恰很符合他的性子。」当年赵墨笺在这里栽了大更头,这简简单单的入口,不知折了多少人,场面极为残酷。 第106页 赵梓砚听罢,顿时明了:「所以,若非不知情的人,永帝这一招便是想藉此让他们丧命。」 「不过,这事远没这般简单,那处不但兇险,更是是一个障眼法,即使躲过了,也只能得到一处空地。」 赵梓砚一愣:「那永帝宝藏如何得到?」 傅言卿微微笑了笑:「永帝虽不想外人得到便宜,但是还是存了希望的,只要顺利拿下那处,自然能得到线索。」对于那个,她早就熟记于心,即使寻不到,她也知晓如何去寻。这个就用来坑赵墨笺吧。 赵梓砚神色仍是不轻松,她转头看着傅言卿,轻声道:「我想这次赵墨笺定然会瞒着我,毕竟她已然明白我无法掌控了,但是无法掌控,不意味着她会放任自流,想来,她应该是打算在益州把我这个祸害解决了。」 傅言卿皱了皱眉,不快道:「哪有人说自己是祸害的,不过既然知晓了,你一定要当心,好好保护自己。」 「嗯,别担心,我晓得的。不过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如何抓住赵墨笺勾结萧拓,意图私自掘发永帝宝藏。」赵梓砚眼里带着一丝淡笑,却莫名透着股危险。 「你呀,又这副坏模样,一定是有辙了。」傅言卿捏了捏她的鼻子,轻笑道。 「知我者,莫若卿儿了。赵墨笺让李申拿父皇私库中的藏宝卷拓版时,父皇身边的副总管手下的小太监见了,他和副总管可以作证。只要拿到赵墨笺的藏宝卷,事情便一清二楚。至于挖掘宝藏,益州的司马,曾是我当年赵墨笺让我去做任务的对象,当年我放了他一马,让他得以从京城脱身,对赵墨笺,他想来很乐于参一本。父皇多疑,这一旦暴露,无论她如何狡辩,这份疙瘩绝对无法消除。」 傅言卿听罢,微微舒了口气,感慨道:「我走时,你还不满十三岁,六年过去,你已然凭藉一己之力,做的这般好了。」 赵梓砚轻轻翻过身,俯在她身上,低眸看着她,笑地暖人:「非是我一人之力,若非你走前给了我提点,我如何能这般轻巧。所以,这一切都是卿儿赐予我的。」 第55章 傅言卿看着夜色中她那暖暖的笑脸,听着她的话,心仿佛沉入一汪湖水中,熨帖温存,却也感受到心头那股让她有些发闷的滋味。 「傻瓜。」若非她那么早便抛下她,她何苦受这么多苦。 赵梓砚没说话,只是这般静静看着她,那双明亮的墨眸中仿佛敛了一片星光,璀璨迷人。恍然回过神的傅言卿眸光转了转,这才意识到此刻俯在她身上的人,离她有多近,这种暧昧而亲密的动作,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危险。 她喉咙动了动,嗓音似乎被什么堵住,显得有些喑哑瑟缩:「梓砚,你……这是要採花?」话语虽低,可是傅言卿却将自己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她顿时愣住,仿佛不敢相信,这是出自她口。 赵梓砚也是被她的话惊住了,可是再看到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时,顿时低低笑出声,嗓音清雅迷人:「你说呢?卿儿……」 一路上两人都是聚少离多,即使见面也不过是短短一个时辰,哪里顾得上过多亲密,此刻难得安静,赵梓砚着实有些按耐不住,低头攫取那诱惑万分的薄唇,细细探寻其中的美妙。 傅言卿唿吸陡然乱了起来,合上眸子回应起来。昏暗的屋内,只有几缕月色偷偷自窗缝熘进来,暗影层层中,只能看到榻上纠缠的两个人影,带起一室火热,原本寂静无声的夜晚,混杂着低低的呢喃和轻吟。 第二日赵梓砚醒来时,呆呆在床上躺了许久,看着头顶的床幔,她神色却透着股无奈和苦涩。昨夜两人情难自禁,纠缠许久后,差点便做到了最后,只是终究在最后关头找回一丝清明。若她这般草率的要了傅言卿,最后却还是要丢下她,那傅言卿该怎么办?思及至此,赵梓砚狠狠握紧了拳头,她真是混蛋,胆小如鼠!不敢放下心里那丝恐惧,却也不愿捨弃那丝贪念,分明是自己撩拨她,结果放弃的也是她。如此胡思乱想许久后,赵梓砚忍不住想起当时傅言卿看着她的眼神,以及她强自忍耐地笑意,那分明是透着黯然的。伸手捂了捂眼睛,赵梓砚低低道:「卿儿,若我能解决这次的事,安然回去,无论结局如何,必然生死不弃。」 只是赵梓砚没料到,她那夜那个举动让某个小心眼的女人记了许久,以至于她最后费尽心思,才终于如愿以偿。 这一天赵梓砚在行馆待了一日没有出去,只是将魍魉派人送来的有关京城那边的消息仔细梳理了一遍。这段日子,朝廷并不安分,景帝身体越来越差,许多大臣开始奏请景帝立储。二皇子赵清书几乎整日在宫中侍疾,而赵严谨也四处接触朝中大臣,大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看了看太史令给她的信,赵梓砚眼里闪过一丝淡笑,随即提笔写了封回信。这些年朝中大臣虽然看似同她毫无联繫,可是太史令,御史大夫,南衙府兵十六卫中左右监门卫的中郎将宋思明,几乎都与她私交甚好。宋思明当年不过是少卫队的副将,当时赵梓砚被送到少卫队训练时,曾一直跟着他,彼时还是中郎将的萧拓为了立军威,派少卫队去西北绞杀马贼,那一战遭遇风暴,在荒漠迷失了方向,若非赵梓砚死撑着不肯放弃,最后救了他们,少卫队一半人都要葬身黄沙中。而那段地狱一般的日子,却成了一群人刻骨铭心的记忆,同生共死的感情,再也割裂不开。 第107页 听闻赵清书一直想同宋思明交好,甚至对宋思明的亲人都是百般照顾,赵梓砚也大致明白了他打什么注意。 左右监门卫乃是南府兵衙十六卫中专门负责宫门警卫的禁军,一旦掌控左右监门卫,那便意味着掌控了宫门,那么趁着最大的竞争对手远赴边关时,某些事情即使是铤而走险,也是很有意义的。 毕竟景帝身体每况愈下,突然有个意外也不算奇怪,等到赵墨笺回宫一切都尘埃落定,的确是个好时机。可是……赵梓砚微微笑了笑,赵清书虽然阴狠,却比赵墨笺更容易自满,尤其是这次私盐对赵墨笺的打击,更是让他自信心爆满。趁着京城没有赵墨笺盯着,他们的父皇又身体不好,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是不会错过的。但是,他低估了赵墨笺,也低估了萧淑仪这个女人的厉害,哪怕没有赵墨笺,他也不可能如此顺利。 虽然赵清书也是她计划中碍事的一个,可是比起赵墨笺,他更好掌控,如今他还好好的,才能牵制住赵墨笺,让她有更多精力去布置她自己的势力。所以在一切都没定下前,赵清书最好能好好的留下来。 思及至此,赵梓砚轻轻拍了下手,一个人影倏然显露出来:「主子。」 赵梓砚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立刻派人回京城,将这个交给二殿下,偷偷留封书信,便说七殿下来益州旨在宝藏,而非戴罪立功。再有,告诉左右监门卫中郎将宋大人,做到示之以亲近,胸中有城府,天子之威,非死无以为灭,天子之宠,若登龙台。」 那人低着脑袋,全神听着,随即微微拱手,很快便隐去。 赵梓砚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然戌时了,可是昨夜一脸平静离去的人到现在都没有人影。赵梓砚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只能吩咐鬼楼密卫前去看看。 赵墨笺这一日也没歇着,陆威效率很快,早上便将她说的那些书籍都送了过来,赵墨笺安排贴身几个心腹,都在仔细翻找那藏宝卷上描绘的那处山峰,直到日落西山,也毫无头绪。 赵墨笺烦躁地皱了皱眉,京城传来消息,景帝因身体不适,已然罢朝数日,朝中人心动盪,一再提起立储,她不在,某些人定然是蠢蠢欲动。即使听起来有些不自量力,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必须速战速决!低低嘆了口气,赵墨笺眸光深远,心中嘆道:「母妃,不要坏我大事,他还不能死。」 正在此时,紫菱推开门,正色道:「主子,紫菱有要事禀报。」 赵墨笺转过头,皱眉道:「找到了?」 紫菱摇了摇头,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赵墨笺顿时眸子微张,片刻后,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随后越来越大,挑眉道:「竟然这么巧,来了益州。看来这晟家当家人对我那九妹甚是上心,不惜丢下生意,千里迢迢跟过来,当真是很好。」 「还有,殿下,我查到九殿下和那位晟家东家竟然是比邻而居。」 听了紫菱的话,赵墨笺低头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书,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比邻而居,难怪。就不知,我那看似什么都无所谓的九妹,对这位苏瑾姑娘,有多看中了。」依稀记得那日同那姑娘见面时,她九妹的眼神和表情,当真是有趣。 「殿下……她一个商人来益州作何?而且那人警觉性极高,若非属下误打误撞乔装去打探那处山峰,也不会遇见她,而且不过是跟了片刻,便被她甩掉了。」 「是么。看来她也并非单纯的商人,这倒是有意思了。严密监视九殿下,尤其是夜里,看看有无闲杂人出入。还有,告诉他们,若是看到那个苏瑾,绝对不可妄动,也无需跟太紧,只要知晓她大致行踪便可。」赵墨笺神色严肃,眼里却隐隐有丝兴奋之意,也许她可以瞒天过海得到永帝宝藏,顺便让最有可能坏了她事的,赵梓砚为她寻宝做之路做祭奠。 赵梓砚等到第三天再也坐不住了,无论傅言卿是不是生气,都不可能两天不见她,也不给一丝音讯。鬼楼众人也四处寻了,却是半分也没寻到她的踪迹,这着实很古怪,据魍魉说,最后一次看到她的踪影是前天午时,随后她进去一家茶馆后,便再也没了影子,就连无言几人也都一同失踪了。 「怎么回事?」神色有些冷,眸光中隐着急躁,看着单膝跪在她面前的魍魉。 魍魉低声道:「楼主近日监视您的人多了许多,其中不乏高手,就连我进出都有些困难。」 赵梓砚眸光一沉:「什么时候多起来的?」 「就在苏姑娘消失之后。」魍魉有些受不住她的低气压,忙开口道。 赵梓砚眯着眼,低头拇指缓缓摩挲着袖口,随后敛了身上的冷意,轻声道:「知道了,暂且不用找她了,派人在我之前说的地方好好守着。还有,外面那些藏着的人,不用管他,我亲自去会会。」说罢她勾起一丝笑意,显得有些阴沉,让魍魉心下腹诽,那群人要遭殃了。 到了晚上,傅言卿依旧没来,赵梓砚换了身衣服,径直出了房间。只是她并未出门,反而颇为闲适地在院子中踱步,似乎是散心。 行馆后面的后院中间是引了邛海的水所建的亭榭,周边假山环绕,种了许多树木,环境格外好,布景也是清幽美丽。不过夜色中,一切美景都显得有些阴暗。 赵梓砚缓缓走到一处高大的假山石下,便停下来步子,随后她低下头眼里闪着一丝莫名的微光,抬脚朝前走去,却在下一秒陡然掠上假山,几个轻点便如鬼魅一般将一个自假山上快速逃窜的影子拦住,她出手又快又很,几个来回那影子便被她踢翻在地。赵梓砚抬脚狠狠踩在他胸口,俯下身淡笑着看着他,轻声道:「你家主子没告诉你,绝对不要出现在我三丈之内么?」 第108页 男子被她踩着,胸口闷痛不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眼前明明美得跟仙人一样的赵梓砚,却是惊恐万分,这分明是恶鬼! 只是下一刻他更加惊骇,因着他胸口倏然一松,眼前的人犹如闪电一般,径直跃上另一棵树,再次拎了他的同伴狠狠拍在地上。 「都说了,三丈之内,不要出现。」赵梓砚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狠意,伸手拧断一人的脖子,另一个爬起身欲要跑,却是被她手里一根玉钗直接贯穿咽喉,只发出一声闷哼。 而远处两个黑衣人则是仓皇自藏身处逃出来,快速离开。 当赵墨笺赶过来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时,整个脸都扭曲了,咬牙道:「赵梓砚!」 赵梓砚恍然不觉,正色道::「我本来是难以入睡,便出来散散心,却发现居然有人鬼鬼祟祟进去行馆。这等守卫森严之处,居然有人敢潜,说不准是吐谷浑的奸细,他们既然先动手,我没留情了。皇姐在行馆中,可要千万小心,莫要被奸人所害。这件事,我让陆大人详细调查,皇姐莫要担心。」 闻讯赶来的行馆官员,立刻战战兢兢道:「下官一定严查,加强警卫。之前失职,是下官懈怠,望两位殿下恕罪!」 赵墨笺手指紧握,看着一脸平静的赵梓砚,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当真是多亏了,九—皇—妹!」 说罢转身离去,赵梓砚看着她,眼里依旧一丝波澜也没有,如今的她早就是赵墨笺眼中钉了,又何必再退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请假了 第56章 眼看赵墨笺一脸阴郁地离开,赵梓砚只是抬眸看着行馆的围墙,似乎在想什么,许久后才缓步回了房。 屋里没有亮灯,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一片黝黑,生生觉得有些孤寂。赵梓砚站在门口顿了片刻,随后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她抿着嘴,推开门进去。入目一片漆黑,赵梓砚没有立刻点灯,顿了片刻后,径直朝屏风那边走去,转过屏风她伸手便将一个人影揽进了怀里。 傅言卿被她抱着,眼神微微晃了晃,随即轻声道:「这般随意,万一不是我,你也进来便抱?」 赵梓砚抱着她晃了晃:「我进门便晓得是你,不会认错。」 傅言卿笑了笑,随即轻轻推开她,正色道:「今夜怎得如此急躁,这般出手,怕是逼急了她。」 赵梓砚听罢,眼神微微沉了沉,但很快却是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道:「她发现你了,若我不出手,我今夜也见不到你。」 傅言卿神色有些无奈,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莫要插科打诨,以为我什么都不晓得么?虽说她发现我是迟早的事,可是这次却无意得知我也在益州,她这般作为,定然知道的不少,才特意派人偷偷监视你我。」 被她拆穿赵梓砚也不再打哈哈,微微低下头,抿出一丝淡笑,温声道:「嗯,她虽急躁,可被萧淑仪教养十几年,又能讨得父皇欢心,自然不是个傻瓜。我在益州,她想在益州不声不响找出永帝宝藏,自然要先解决了我。发现你来益州,怕是怀疑我有什么阴谋,这才加强监视。」 傅言卿沉默不语,半晌后,低声道:「我了解她,她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被拿捏之人,自从我们相遇,你已然屡次触及她的痛处,想来她也已经将你视作眼中钉,正如你所说,益州是她下手的绝佳机会。我担心,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虽然我对永帝宝藏了解的远比其他人透彻,可是赵墨笺歷来小心谨慎,永帝宝藏中是否有杀机,她想必也会提前思索好。」 赵梓砚抬眸看着她,却是没立刻接话,在傅言卿有些不解时,她这才开了口:「我明白,所以,这次你虽来了益州,我却不想让她发现。益州虽远离京城,可萧拓毕竟在这,赵墨笺手下怕也是都赶到了益州,你在这,很危险。」 她说到这便就此打住,可是字里行间的意思傅言卿却听得分明,她皱了皱眉,声音有些许冷凝:「所以呢?」 赵梓砚听出她话语中的冷怒,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见她无言以对,傅言卿微微瞥了她一眼:「既然无话说,便乖乖听我话,永帝宝藏,我晓得的比你多,我在许多事要简单许多。而且,我也不是空手而来,她即使真想对付我,也没那么容易。」 赵梓砚低低嘆了口气:「我知道你有准备,可是我总是放不下心。若在京城,无论如何,我都能护着你,可是到了益州,我们却是被动得很。离开那个是非之地,虽少了纷扰,却让她们多了许多肆无忌惮。」 「你呀,明明做事这般肆意,这几次同赵墨笺撕破脸皮都毫无顾忌,如今不过是她发现了迟早要暴露的事,怎得变得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傅言卿虽有些无奈,可眼里却带了些笑,凑过去低声调侃她。 赵梓砚垂了垂眸子,墨任务的眸子里依稀有些微光闪现,轻声道:「我毫无顾忌是因着,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我瞻前顾后却是因着,你是我不能失去的。」 傅言卿虽然料到她的心思,可听她如此认真地说出来,心口仍旧感觉被撞了一下,酸疼中带着丝热意甜蜜,脸颊也有些热,她似乎不大能适应这般年纪的人,如此炙热而直白的爱意,可不得不说,这滋味很不赖。 努力收敛这一瞬间涌出的情绪,傅言卿冷静下来,缓声道:「梓砚,你该信任我,我让你宽心,并非是盲目劝慰你,我除了是苏瑾,我更是傅言卿,你明白么?」 第109页 赵梓砚微微一怔,眼神有些复杂,她低下头强自忍耐心里那股疼意。傅言卿这是在告诉她,她不可能只顾及她,更要承担西南王府的责任么?咬了咬嘴唇,赵梓砚神情有些自嘲,本来傅言卿便是一心只为了保住西南王府,若不是她强行进入她的生活,占据她心中一角,如今她们之间本该就是单纯的合作。而现在,傅言卿已然为了自己费心耗神,她怎能奢望傅言卿为了她心安,甘愿躲在安逸中。 傅言卿说这些只是希望赵梓砚不要总想护着她,无论如何,她好歹是西南王府的郡主,也苦心孤诣了这么多年,足以和赵梓砚并肩,一同面对一切。只是,她忘了,赵梓砚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她身边的孩子了,六年时间,无论她在她面前如何粘人乖巧,内心深处,赵梓砚还是一个很没安全感,心思很重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在赵墨笺手下忍这么多年。 她低头许久不语,傅言卿看不清她眼中复杂的神色,还以为她不过是思索去了,在赵梓砚打起精神点头时,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温声道:「这几日她盯我盯得紧,我不能总来看你,但我会好好看着你的,不许再胡闹了,若赵墨笺有了动静,我会及时和你联繫,好么?」 赵梓砚眉头挑了挑,轻笑道:「卿儿,莫非我一装乖,你就当真把我当孩子了。」 傅言卿白了她一眼,替她理了理之前因着动手弄乱了的衣襟:「现在可算说实话了。」 赵梓砚低低笑了起来,知道她无法久留,若当真被赵墨笺的人遇到,危险难料,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角,认真道:「你一定要小心,最近这些事你莫要管,等赵墨笺真有行动了,你再插手,可好?」 傅言卿点了点头,仔细叮嘱了她一番后,这才离开。虽然她不许赵梓砚送,可赵梓砚依旧是悄悄看她离开行馆才回了屋。站在屋里,赵梓砚看着外面那轮半月,眸子微微沉了沉,如果她是赵墨笺,那她定然会等那个日子吧。 原本那日夜里怒髮冲冠的赵墨笺在过了一晚上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见了赵梓砚也不再摆脸色,反而会笑着打招唿,其余时间除了偶尔出去,几乎都在行馆的书房待着。 萧拓这几日却是来的很勤,不过每次来脸色都不大好,往往是一脸冷酷地来,铁青脸着回去。 赵梓砚到是也没受多大影响,每日都照旧去益州城随意晃悠,而她也再没感觉到有人跟着她,可是她心里却并不轻松。这么多天过去了,赵墨笺神色越来越轻松,赵梓砚已经可以断定她找到了那张图上的位置,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其他动静,很显然,她在等一个时机。 赵梓砚抬眸看着已然满了大半的孤月,眼里透着丝冷笑,应该不久了。就不知到时候,赵墨笺准备用什么办法,让她进去了。站在有些寒凉夜风中的人,神情有些冷,完全没了在那人面前时的温和讨巧。 「楼主,该吃药了。」 比这声音更先引起赵梓砚注意的,是那浓重的苦涩药味,她皱了皱眉,看着穿着一身灰色衣衫的药三通,他此刻的打扮完全是一个普通的僕从,平日里也就照顾着赵梓砚的身体。 眼看赵梓砚只是皱眉看着他,一点也没有要喝的意思,药三通清咳了一声:「苏姑娘叮嘱了,一定要亲眼看着您喝完。」 赵梓砚眸子微睁,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到是有几分可爱药三通憋住笑,低头又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笑意。 赵梓砚也只是愣了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接过药,抿着脸上虽有苦色,眼里却分明有着掩不住的笑意。 药三通在她拧眉喝完药后,忙递上一个小纸包,纸包中整整齐齐叠放着四块翠玉糕,颜色青翠漂亮,散发着一股清甜味道。 赵梓砚冷冷觑了一眼药三通:「我何时说了我要吃这甜腻腻的……」 「苏姑娘做的,说是楼主喝完药便给您。」在看到自家楼主刀子般的眼神时,药三通迅速说完了话,直接让赵梓砚将剩下的「小玩意儿」四个字吞进肚子里。 一把夺过药三通手里的糕点,赵梓砚淡声道:「我要休息了,你退下。」 药三通只当看不见他家小楼主脸上,昏暗的烛火都掩不住的红润,非常识相地跑了。 赵梓砚颇为懊恼地晃了晃头,她的威严都扫地了,可看着那几块糕点,嘴角忍不住上扬。明明这几日一想到那夜,她便有些难受,可一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在意,她便忍不住雀跃。 此刻傅言卿也是有些走神,她之前便派人去大理送信,暗中将影密卫调到益州,大理离益州不远,合该七天便能到,可是吐谷浑的可汗伏允以雷霆之势,将吐谷浑最大的部落首领乌乞缇斩杀,也就去掉了反对他入侵大夏最大阻力前日吐谷浑边境大军压境,一时间,影密卫也便只能绕道。 可是时间过得飞快,来益州已经大半个月了,而月圆之日也快到了,想到赵梓砚的身体,傅言卿便心中发紧,赵墨笺迟迟不肯动手,定然是算好了那时赵梓砚最为虚弱。她偷偷见了药三通,详细问了他,他只是说会有影响,但有他在,会好很多,不会跟那个月一般,如此痛苦,可再细緻的,他却是含煳不清。 傅言卿定定看着手里传来的回信,深深吸了口气。不行,虽然永帝宝藏是步好棋,可是她不能拿赵梓砚的命冒险,万一……越想学不安。她沉了沉眸子,决定明日便去找赵梓砚,无论如何,她得守着她。 第110页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迟了两天,我最近面临毕业,实习,答辩,论文,很痛苦啊 第57章 做了决定后,傅言卿心里蓦地放轻松了,到了翌日天明,她同无言说明情况,两人便朝行馆赶去。 因着要避开赵墨笺的耳目,傅言卿几人便在益州城外归峡镇落脚,回城时,必须途经益州西南蜀道。这片区域,周边四面环山,具是天堑沟壑,唯独一条青石路,犹如天梯一般,生生从一座陡峰中蜿蜒过来。因此,被蜀中人士成为「神仙索」。 傅言卿曾经来过这里,此处乃是益州西北一处天险,古往今来,还未曾有人敢从此地攻占益州,生生将羌族挡在益州外。在这青石路下,便是奔腾狂啸的滚滚江水,将峡谷两岸沖刷地光滑无痕,途经这神仙索都能听到江水咆哮撞击之声。而茂密幽深的山林中,猿猴的啼叫伴随着鸟鸣,在这江水涛涛中显得缥缈苍茫。 走到青石小径当中,便只剩傅言卿一人,她一个人的身影在这小路上,显得有些单薄。听着耳边嘈杂的涛涛水声,她原本急速的脚步却是逐渐慢了下来,随后她静静站在那里,抬眸微微扫视着眼前挡住她视线的山壁。 这条路便是陡然绕过这凸出的绝壁,继续环绕下去的。而此刻,她并不清楚转过去那一刻,会看到什么。 顿了片刻,她这才重新迈步,可是每一步都格外低沉,通透若琉璃的眸子此刻却暗沉得让人无法窥视。左手背在身后,傅言卿悄悄比了个手势,脚步不停,径直走到了拐角处。再上前一步,一道绳索迎面便圈了过来! 傅言卿看着陡然跃出的黑衣人,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右足尖轻点地面,轻巧地在地上滑了一个圆弧,贴着青石路復又退回了拐角前。同时右手腰间勾抚,一柄软剑倏然弹出,斜砍在石板上,溅起一阵火星。紧接着,她旋身贴在了光滑的石壁上,避开了另一名黑衣人凌空落下的偷袭。 一前一后出现的两名黑衣人退后汇合,眼神交汇,隐隐流露几丝惊讶,随后齐齐逼视着傅言卿。 傅言卿依旧不慌不忙,她偏头看着两人,嗓音略显淡漠:「阁下意欲何为?」 其中一名黑衣男子上前一步,低沉道:「我家主子有请,劳烦姑娘走一趟。」 傅言卿嗤笑一声:「你家主子?不如直接说你家殿下。不过,我想这不该是请客之道,恕难从命。」 那人眉头一皱:「这恐怕由不得你!」说罢,两人迅速围了上来。 此时三人就在这方狭窄的青石板上缠斗起来,而下边便是混浊奔腾的江水。腾挪之间,都是险而又险。傅言卿手中的软剑格外灵活,在她手中挥出一片银芒,分明是轻薄的软剑,可在黑衣人眼中却是重若千钧。 傅言卿皱眉看着两人出招方式,恍然发觉这两人并非是想对她下死手,反而是想拿下她。她心思急转,暗自思索,心里越发不安,随后她眸子暗了暗,手中长剑一震,脚下急转,插缝落去两人之间。 在对方的长刀砍过来时,用软剑捲住其中一人的长刀,勐然发力凌空退到了青石路之外,随后竟是使出千斤坠,拖着一人朝崖底落去。 那人大惊失色,拼命想要止住前倾的姿势,他的同伴也慌忙去拽他,就在这短短几息的时间里,傅言卿硬生生止住势头,又再次跃了上来,一个旋踢将另一个人踢入悬崖。 就在这一瞬间,同时又有两个身影直接朝傅言卿扑了过来,在最后一刻,被闪电般掠出来的无言挡住,看着止在面门不过半分的刀刃,傅言卿迅速抽出软剑画了一个圆弧,将身边人逼开。而她腰间的那一缕白玉流苏却被罡气震断,随着掀起来的起劲落在一旁。 傅言卿根本没察觉到,她此刻突然意识到赵墨笺想干什么,立刻退了开来同无言靠在一处。很快,她敏锐察觉到一阵整齐肃穆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顿时眸子紧缩,低声道:「无言,赶紧走!」 当两人迅速离开时,一个身穿紫色纱裙的女子带着一队士兵赶了过来。 「人呢?」她挑了挑眉,看着腰上满是鲜血的男子怒声道。 男人脸色惨白,神色也是懊恼不已:「他们逃了,阿贪他们去追了,阿痴掉悬崖下了。」 紫菱眉头一拧,低声咒骂道:「废物,坏了殿下的大事,还不快追!」说完她底下的士兵绕着山峦开始搜索。 紫菱沉着脸欲要说话,目光却陡然一凝,随后她走到山脚边,伸手捡起那抹带着颗玉珠的流苏。仔细看了片刻,她抿嘴冷笑一声:「这倒是意外之喜了。」说罢她将玉珠收入怀里,提气道:「给你们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一定要拦住那个女人,不许她踏入益州城半步!」 「是!」 而此刻行馆中,赵墨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萧拓,见他脸色阴郁,她抿嘴笑地分外温和:「舅舅为何这副模样,我不是已经通知您,永帝宝藏的位置了么,您应该可以放心了。」 萧拓嘴角隐隐抽动,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了,永帝宝藏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没有我的军队守着,你竟想独自拿下它!」 赵墨笺摇了摇头,有些惊讶道:「怎会,我之所以有把握,便是因着舅舅您在益州。这次主战也是为了让舅舅能出兵益州,舅舅莫不是忘了?」 「那你之前为何一直掩掩藏藏,不肯告知具体方位,事到如今若我不追问,你是不是也打算瞒着我?」萧拓脸上怒气消了许多,可是眸中的神色却依旧暗沉。 第111页 赵墨笺摇了摇头,正色道:「并非如此,我虽不喜舅舅待我过于疾言厉色,可是舅舅你终究是母妃最敬重的哥哥,这些年我们也算相互扶持,我又怎会在这时候动小心思。只是之前我一直没多少头绪,这才拖着,而且赵梓砚在我身边,我多少得顾忌一些,不过我总算寻到机会除去她了,这次定不能错过。」 萧拓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 「如果舅舅能同去,我自然欢喜,胜算也大。可是伏允挥师大夏西境,舅舅绝不可能抽身离开,况且纵然无战事,舅舅是征西大将军,一举一动朝廷都格外关注,实在不适合。但是,舅舅心腹不少,派一个率领精兵,随我入永帝宝地,您还不放心么?」 「你当真如此想?」萧拓眼里有些狐疑,他这个外甥女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她心里想什么,他也捉摸不透。 「舅舅,你若连我都不能信,还可以信谁,同样我不依仗你,还可以依仗谁?」赵墨笺神色诚恳,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萧拓听罢嘆了口气,开口道:「若你能记得我这个舅舅,那便是最好的了。你母妃对你期望很大,你莫让她失望。」 「我明白。舅舅,此刻前方战事吃紧,你回了益州城已是不妥,你赶紧回去,以免落人口实。这里有我,等事成之后,我立刻去前线帮你。」 萧拓沉眸思索了片刻:「你既然有了注意,便带着樊瑟一起去。」 送走萧拓后,赵墨笺看着他急急忙忙离去的背影,眼里暗影浮动。余光瞥到疾步朝这边走过来的紫菱,眸子微微眯了一下,快速道:「如何?」 紫菱过来行了一礼:「殿下,没能拿住她,她功夫很好,不过,我发现了这个,应该是她的。」 眼前那缕流苏压下了赵墨笺眼里的怒火,她伸手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却是突然有些怔神:「这流苏的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在那边喃喃自语,紫菱小声道:「殿下?」 赵墨笺回过神,随即冷笑道:「当真是天助我也,吐谷浑出兵,萧拓无力来插手,而若他们传来的消息若属实,只要有这个,你说赵梓砚可会乖乖上勾?」 紫菱显然有些踌躇,忧声道:「可是殿下,您觉得九殿下会为了一个女人,甘愿落入您的圈套么?」她不了解赵梓砚,可是当得知她一切都不过是在隐而不发,韬光养晦,她便觉得这个人很可怕。况且不过是两个女子之间莫须有的情愫,连是否属实都未能确定,殿下如何能这般草率设局。 赵墨笺脸色微寒:「无论是不是真的,我那九皇妹重视那女人是必然的,我不过是试探一翻。若她不管那人的死活,那也无妨,我们继续下一个计划,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要她有来无回。」 「殿下英明。」 赵墨笺说完,径直朝赵梓砚所在的偏殿走去。 看到赵墨笺时,赵梓砚也没多少情绪,只是不咸不淡笑了笑:「皇姐怎么有闲情来我这?」 赵梓砚此时穿着一身青白色云缎衣衫,腰间一抹白玉腰带,腰肢纤细玲珑,一头乌髮简单繫于脑后,银色髮带垂在发间,这般淡若烟云般坐在青石桌旁,精緻的脸上带着丝淡笑,透着股出尘般的气质,却让赵墨笺最为讨厌!这种看似亲近的态度,却是对她最大的蔑视,仿佛一切都在把握之中,无须半点紧张。 看着她素手轻抬将一盏清茶送到她面前,赵墨笺暗自吸了口气,遏制心头莫名的冷怒,扬起笑脸,摇了摇头:「最近忙了许久,都未曾同你聊聊,便想着来看看。」 赵梓砚看她坐下,依旧不动声色,却是轻轻点了点头。 赵墨笺定定看着她,状似无意道:「梓砚就不好奇我要和你聊什么么?」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称唿赵梓砚,赵梓砚眼里笑意渐浓,歪头看着她:「难道不是因着月圆将近,皇姐想一起聚聚么?」 赵墨笺嘴角笑意微凝滞,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她便恢復了她笑面虎的模样。慢慢伸手自怀里掏出一个物事,随后将手倚在石桌上缓缓松开。只见一抹挂着黄色流苏的白色玉珠,兀自在赵梓砚眼前晃荡着。 仅仅是一瞬间,赵墨笺便从那仿若什么也没有的眼中,看到了骤然发紧的急色,仿若一汪平静深沉的湖水,勐然泛起波涛,纵然她十分快速平息下来,也掩盖不了残余的涟漪。见到这般情景,赵墨笺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低声道:「皇妹觉得这玉珠如何?」 赵梓砚放在衣袖中的手狠狠握紧,声音却仍是淡然无波:「上好的白玉,很漂亮,皇姐哪里得的?」 「你也觉得不错?」赵墨笺兴致似乎很高,手指挑了挑流苏,随即斜看着赵梓砚,一字一句道:「不过,比起这白玉珠,它的主人却更是不错。」 赵梓砚心头不安越发浓郁,脑中无数念头闪过,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好奇的模样:「竟是有主的,能得皇姐如此赞誉,想必的主人当真是不同凡响。」 赵墨笺目光一瞬不瞬得盯着她,想要再次从她神色动作中找到破绽,却是毫无发现,她心中亦是有些决然。赵梓砚实在让她寝食难安,这般对手,对她了如指掌,更是对自己狠得下心,一旦留着后患无穷。她微微顿了顿,起身笑了起来,看着低垂着眼睑的赵梓砚,开口道:「赵梓砚,你说,若要得到这玉珠,是同它的主人商讨交换,还是之直接让它变为无主之物,再占有呢?我想听听你,给我什么答案。」 第112页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慢了,下章一定搞定副本 第58章 赵梓砚抬眸看着她,墨色眸中带着浓郁的阴翳,却是直直盯着赵墨笺的眼睛,手里的一截衣袖已然被攥成一团,她,正在竭力忍耐着。 赵墨笺看她一言不发,眼里也是毫不掩饰地探寻,这般僵持了片刻,她倏然笑了起来:「不过说起来,这玉珠的主人倒也是个妙人,原本以为只是一介商人,可功夫却着实好,对了,还有那个护卫,竟是比我的暗卫都要厉害许多。」眼看赵梓砚脸色越来越差,她笑地越发开怀,最后起身晃了晃那玉珠,復又道:「我派了一队骁骑卫,六名贴身暗卫,在蜀道外神仙索设伏,生生折了数名暗卫,这才拿下她,这玉珠可是值……」 赵梓砚脸色发白,再也按耐不住,凌然站起身,双眸戾气萦绕,犹如利刃一般的目光直刺赵墨笺,喑哑着嗓音,压抑道:「你以为可以威胁到我?」 赵墨笺兀自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嘲讽,都这般模样了,还撑着,竟然真对一个女子上心了,她这皇妹果然是不入流的,荒唐又可笑。 「如何是威胁?这话我便听不懂了,我不过是难得遇到个厉害角色,想同皇妹分享一下罢了。」赵墨笺故作疑虑说道,只是说完后,她脸色陡然阴沉下去,眼里透着股冷意:「可损了我这么多手下,一个玉珠可抵不了,紫菱?」 听到赵墨笺的唤声,紫菱应声走了进来:「殿下。」 「那个女人的剑法到是了得,既然如此,先卸了她一条右臂,也算替阿痴先讨回一点。」赵墨笺看着赵梓砚,一字一句语调残忍非常。 紫菱目光扫了眼赵梓砚,随即恭声道:「属下遵命!」 眼看她转身离去,赵梓砚猝然上前了几步,随后咬牙道:「你想如何?」 赵墨笺挥了挥手示意紫菱停下,看着那终于没了淡然的人,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可是即使她已然崩到了极致,那清瘦的身子依旧挺的笔直,让她很不舒服。 缓步走过去,她轻轻拍了拍赵梓砚的肩膀,温笑低语:「莫要紧张,皇姐能想怎样呢?不过是怀念当初皇妹替我鞍前马后的日子,想要皇妹同我去寻样东西。」 赵梓砚听罢眼神一凝,瞬间明白赵墨笺打什么算盘,目光再次落在那被似乎是被利器划断的流苏上,赵梓砚心里倏然便沉静了下来,她知道赵墨笺想干什么了。 低眸似在沉默,赵梓砚却是想了许多,眼前可以确定一点,赵墨笺知道了傅言卿的下落,而且交了手,可到底有没有拿下她,她无法确定。可是傅言卿现在很危险,即使没抓到她,她此刻也不容乐观。脑海中再次响起赵墨笺那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她缓缓闭了闭眼,随后她看着赵墨笺,轻声道:「好。」 她没办法,没办法拿傅言卿的命去赌,即使这代价是她自己。 赵墨笺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她回答的如此干脆,随后却是用眼神示意了下紫菱,对着赵梓砚沉声道:「时间紧急,立刻动身吧。」 赵梓砚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扶了下桌子,定定站了片刻,跟着赵墨笺径直朝行馆外走去。 紫菱待两人走后,沉声道:「所有暗卫,立刻守住行馆,一只苍蝇都休想离开!」 正当两人走出行馆,一位身穿绯色排袍的青年男子信步走了过来,看到两人时他明显愣了下,随后俯身行礼道:「见过七殿下,见过九殿下。」 赵墨笺瞥了眼赵梓砚,目光有些警告意味,这才开口道:「沈大人来可是有事?」 沈少陵忙回到:「之前一直不得闲,没能亲自拜会两位殿下,今日恰好有公事从军营回来,这才来了这里。」 赵墨笺正色道:「沈大人不用多礼,如今益州战事吃紧,军务要紧,而且我恰好有要事要和九殿下出去一趟,沈大人可否自便?」 沈少陵赶紧施礼:「下官叨扰了。」 赵墨笺无心多逗留,告辞后便准备离开,赵梓砚对着他微微颔了颔首,从他身边过时,拂了下他的袍角:「大人官服乱了。」 沈少陵一愣,随即忙道:「失礼了,谢九殿下。 此刻在行馆外,停着一辆马车,赵墨笺看着她上马车轻笑道:「你倒是有闲情管别人。」 赵梓砚淡淡瞥了她一眼:「要去哪里?」 眼看她又是这副模样,赵墨笺扔给她一条白绫:「缚上眼睛,等着便是。」赵梓砚只当不知道,安静地蒙上双眼,随着马车的轻摇颠簸,一路离开益州城。 许久后,她方缓声道:「她在哪里?」 赵墨笺冷冷一笑:「按照我说的做了,自然安然无恙放了她。」 赵梓砚低眸抿出一丝淡笑:「你合该明白,我们之间早无半分信任可言,你觉得我会信么?」 赵墨笺明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怒,随即沉声道:「我让你去的地方你,应该明白不会简单,你若不去,我便让她先去探探路。」闻言赵梓砚拧了拧眉,不再说话。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马车越发颠簸起来,片刻后,终于停了下来。赵墨笺扯下赵梓砚蒙眼的白绫,轻笑道:「你应该想见她了,不下去看看么?」 赵梓砚心头一紧,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入目乃是一片开阔地,周围是连绵不断的山岭,秀美清幽,在这不算险峻的山岭间,一座山峰赫然屹立,犹如一个巨人守护着一方土地。只是原本草木从生的开阔地,此刻却是被人整个掘了开来,凌乱翻起的石块土堆胡乱堆放着。而在中间挖开了一个大坑,在坑底显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直径约有六尺宽,在这阳光秀丽的白日也是泛着一股阴森。 第113页 赵梓砚看到这里时,并未有多大惊讶。只是目光落在坑内那个洞口时,勐然缩了下眸子。那里已然躺着数具尸体,有些半悬在洞口,显然是想入洞死在了洞口,还有几人趴在坑壁上,似乎是想爬出来,身上却被钉上数支铁箭,瞪着眸子死像恐怖。可真正让赵梓砚如此失态的不是那些尸体,而是在其中仅有一个女子,穿着一身蓝色裙裳,侧倒在洞口,而那身上的衣物恍然便是傅言卿惯常穿的样式! 赵墨笺眸子微眯,缓声道:「还真是兇险,连她都没能躲过……」 话语未落,赵梓砚已然不见了踪影,身后的赵墨笺摇了摇头,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在赵梓砚快速落到坑口时,数名黑衣人骤然发难,漫天扑过来的是挂着锐利白刃的大网。 赵梓砚的手已经探到了那女子肩头,却见眼前泛着幽光的寒刃闪过,一把寒气四溢的长剑自那女子手中直朝她刺了过来。不过一剎那,赵梓砚就被逼得无路可退,可是她脸上神色骤然轻缓起来,乃至带着丝释然的笑意。 仰身避开那快速的一剑,锋利的剑刃直接自她胸前衣襟划过,露出里面白色单衣。赵梓砚暗自庆幸靠近后察觉不对,有了戒备,不然当时心急的她定然躲不过一剑穿心了。 那女子一击失手,反手欲要再次刺出,赵梓砚却是迅速贴近她,手指勐然弹在她的剑身上,震得那女子受不住送松了手中的剑。快速平推一掌逼开女子,右手却是一个海底捞月勾住那把剑,她振然拂剑,内力灌注其中,一连挥出一片璀璨剑花,利刃碰撞间火星四溅,那两张大网直接被绞的支离破碎。 赵墨笺神色冷怒,勐然抽了身边一名随从的剑,冷声道:「今日若她还活着,你们都给孤以死谢罪!」 赵梓砚嗤笑一声:「皇姐也是煞费苦心,若要杀我何苦这般筹谋,这益州不早就在你的掌控之中么,还要费尽心思将我骗到此地?」 赵墨笺出手十分狠厉,她虽不比赵梓砚自小在刀刃上舔血过来的,可是也是下了苦功,萧淑仪也千方百计培养她,虽比不过赵梓砚功夫好,却是其他几个皇子皇女无法相比的。 眼看这场偷袭失败,赵墨笺底下安排的数名刺客暗卫全都围了上来,这架势是铁了心让赵梓砚死在这里了。 赵梓砚功夫再如何厉害,也没办法突出重围,一步步被逼到坑旁。她眸子斜瞥了眼不知深浅的洞口,心里瞭然,这个洞口十有八九就是永帝宝藏避人耳目的虚洞,可那些人死了却不假,可想赵墨笺已然见识过它的兇险。 数人轮番围攻,赵梓砚硬顶着不再靠近那洞口半分,可面对眼前的七个人,她却明白她撑不了多久,眉眼轻挑,她虽不怕死,可却不想什么都没做就被他们困死在这里。心思微转,她佯装失手,一个黑衣人以为有机可趁,提剑刺了过来,在他靠近时,赵梓砚左手倏然翻出一把半尺长的匕首,模样有些奇怪,却是寒气森然,显然是把精品。那匕首无比快速,那人只觉得腹部一凉,痛意都不曾察觉,就被一刀入腹,随后扔进了洞内。刚一落去,里面便传来利器破空之声,夹杂着垂死的痛吟,密集的箭雨自洞口斜着射了出来,一时间周围引起一片慌乱。 「快撤!」赵墨笺怒声喊道,只是其他几人哪里料到,反应慢的都没逃过乱箭的激射。 眼看七人瞬间死可一个伤了两个,赵墨笺那目光看着赵梓砚几欲喷火。她狠狠看了快要破围而出的人,低喊道:「无心!」 话语落,一个身材矮小的灰衣人不知从那里掠了出来。赵墨笺看了他一眼:「点火!」 无心一愣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赵墨笺勐然转头,阴沉道:「点火!」 那人咬牙瞬间窜了出去,那边赵梓砚躲开两个人正要拔足离开,却闻到一股火药味,顿时脸色一变。目光急扫,看到早就退到远处,脸上带着一丝狰狞笑意的赵墨笺,原本有些怒意的眼神猝然变成慌乱。 「卿儿,不许过来!」 说完耳边嗤嗤的响声已然逼近,原本追杀赵梓砚的几人也慌乱无措,赵梓砚勐然拽住两人,底下的坑洞却倏然承受不住之前激烈的打斗,直接塌了下去,接着沉闷的爆炸声带起漫天尘土,连带着这块开阔地竟也是层层塌陷。 傅言卿眼睁睁看着赵梓砚消失外在片爆炸中,心头犹如被人狠狠锤了一下,一瞬间的痛,自心底席捲全身,只感觉从头凉到了脚。她眸子通红,只能怆然喊了声:「安儿!」却也湮没在爆炸声中。 脚底下的地面迅速塌陷,赵墨笺显然没料到波及会如此之广,那火药她特意叮嘱过使用量,只是为了毁了洞口机关,不该会有这般威力的?身边的无心和退开几人急忙护着她离开,本已经离开那塌陷处的赵墨笺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一道人影自扬起的灰土中窜了过来,手中一条蓝色腰带勐的捲住她,带着一股狠劲硬生生将她重新拖了下去。 无心和听到动静带着骁骑卫赶过来的齐晟也没能拉住她,无奈之下仅剩的三名暗卫和无心只能跟着跳了下去,这地底下,是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隔日更,偶尔掉落日更 第59章 将赵墨笺硬生生拉下来后,傅言卿微微阖上眸子,四处搜寻可以借力的地方。这里她上辈子来过,依稀记得这里是一层中空的地下城,此处按照塌陷样子,应该是其中一条通往城中的通道。 第114页 她抽出长剑触到一处墙壁,勐然灌注内力插入,努力减缓下坠的趋势。等到双腿触到地面,她勐得屈腿卸掉那股劲道,顾不得被塌下来的土块砸的生疼,她寻着记忆中赵梓砚消失的地方,御起轻功快速掠过去。土堆不断下倾,许多地方都被埋住,傅言卿努力维持冷静,只能不断祈祷赵梓砚好好的。那处虽然塌了,可是应该是主城入口,不会被完全埋住,赵梓砚功夫那么厉害,肯定能躲过……能躲过那波爆炸的。 心中那股慌张并未因着这自我安慰得到减轻,随着时间一分分过去,傅言卿只觉心口越来越闷,看不见一丝光的狭窄通道中,只剩下赵梓砚的模样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方才在那重重围困中,她看到自己时,分明她自己都是生死攸关,还在那紧张提醒她不要过去。 之前被人带着围堵她便发觉不大对劲,因着那这些人分明是想要活捉她,等她和无言分头甩开那些追兵,却发现益州城竟是再也进不去了。赵墨笺这举动显然是阻止她入城,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便是赵梓砚。月圆之日将近,赵墨笺若想对赵梓砚下手,这无疑是大好时机,再加上之前得到消息,赵墨笺派去打听益州地形的人俱都撤回了,她顿时猜到永帝宝藏找到了。 赵梓砚功夫好,身边暗地里保护的人也有,想在益州悄无声息杀了她根本不可能,如果她是赵墨笺,必然会想到利用永帝宝藏。想到这一点,又发觉自己身上常年带的玉珠竟是不见了,一瞬间傅言卿便慌了神。她不由想到,很可能是她和赵梓砚的关系暴露了,赵墨笺故意拿她做饵,逼赵梓砚入永帝宝藏。 来不及通知无言,她便一路疾奔,寻着前世的记忆,直接朝这而来,直能祈祷那个傻子不会中圈套。可路上遇到赶过来的骁骑卫,更是让她越发感觉不妙,最后即使她拼命赶来,也只看到赵梓砚被埋入地下。 这个笨蛋,那种情况下,赵墨笺显然是要对她下手了,她怎么就这么……这么轻易入她的圈套!掉下来的土越来越少,胡思乱想的傅言卿觉得眼睛疼得厉害,伸手拂了一把,触及一抹潮湿。 身后轰鸣声中不断传来男女紧张的叫声:「殿下,快往前走,这里要被埋实了!」 傅言卿咬了咬唇,压下眼中的阴霾继续去找人。 眼前的通道越来越开阔,绕过一大方塌陷的土石,傅言卿放慢脚步走了过去,浓重的暗色遮住周边一切景象,底下空气重亦是带着股腐朽的味道,夹着不曾散开火药味,十分刺鼻。走了几步,脚下触到一个沉重的东西,傅言卿心头一滞,低头努力辨别清楚,看体型是个男子,已经断气了,身上中了数箭,应该是之前入洞的人。 傅言卿手有些微抖,每看到一个,她心头都剧跳,就怕看到是她要找的那个人。这里火药味浓重,赵梓砚很可能便是落在了这里,顾不得可能被后面的人听见,傅言卿勉强平復心情,轻声唤道:「梓砚。」她沿着这片废墟边走边唤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努力维持平静的嗓音,再没听到一丝回应后,开始颤得厉害。 「梓砚,梓砚,赵梓砚!」她声音由地逐渐抬高,眼睛也越来越酸涩,耳边空荡荡的回声,一点点将她心头的痛意恐慌,催生至顶端。 她有些茫然地在黑暗中四处走动,最后颇为压抑地喊了声:「安儿!」嗓音倏然染了哭腔。 「你叫她阿笺,我们相处那么久……你都不曾这般亲密地唤我。」 「嗯,那叫安儿?」 记忆中那略带委屈的小孩在对她抱怨,听到她叫她安儿时,那双澄澈漂亮的眸子仿佛会发光,羞涩中敛着欢喜。那五年的相处中,每次自己这般唤她,她总是仰着小脸开心地应着,乖巧得不行。及至长大,她已然成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心思细腻,一如既往地成熟稳重,却总爱在她面前撒娇耍赖,偶尔一次听到她唤她小名,她也是惊喜欢欣得跟幼时一般。听到她说,不会再叫她安儿时,她还依稀有些失落。 之前不肯,是怕一旦这般叫她,便压抑不住当年那种心情,控制不住心底的感情,后来不叫,是觉得那个小傢伙如今长得亭亭玉立,还成了自己的心上人,这般叫她,肉麻得紧,也容易招来怀疑。可方才心痛仓皇之下,她还是习惯性喊她安儿,到现在,她只是期盼着那个小无赖带着股欢欣得意,自这一片沉寂中突然开口问她:「你唤我什么?」再藉机逗弄她。 不该得,不该得,前世没有她,她明明活得好好的,她如今才十九岁,怎么会这般折在赵墨笺手里。傅言卿满心痛苦自怨,果真是她不该拉她入浑水。 「安儿!」傅言卿快被心口的痛意击溃了,她似乎有些受不住了,像个疯子一样,将所寻到的尸体一个个翻过来,无论是死是活,她没办法忍受这个已经和她羁绊至深的人,就此无声无息消失在这里。 当她快要绝望时,静谧的地下突然响起一阵微弱的动静,窸窸窣窣,随后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传了过来。傅言卿身子一僵,勐得停止了动作,原本遍布绝望苍凉的眸子倏然亮了起来。随后她几乎是朝咳嗽声传来的地方扑了过去。 因着太过急切,她都没注意到那是个拐角处,勐得撞了上去,顾不得撞得生疼,她踉踉跄跄奔了过去。那拐角后面的这处不比之前那块如此暗,隐约几缕微光透了过来,借着昏暗的光线,傅言卿终于看到了她找到发疯得人。 第115页 此刻的赵梓砚斜靠在墙壁上,脑袋歪在一旁,左腿微蜷着抵在腰腹间,在她身边横亘着两具尸体,已然是残缺不堪,看的傅言卿胆战心惊。她快步走到赵梓砚身前,眼神几乎是一寸寸扫过她的全身,青白色的裙裳满是脏污,在她抵住的腰腹间,隐约有一片暗色,露在凌乱长发下的脸上眉头紧拧。傅言卿眸子顿时红了,眼睛酸痛不已,伸出手小心在她身上摸索着,人也抖得厉害。 「安儿。」嗓音中透着无以復加的心疼,想抱她却又怕弄疼她。 赵梓砚只觉得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耳边依旧有些轰鸣,只是隐隐听到一个人在唤安儿,声音有些颤,听得她心里发疼。混沌的思维逐渐清醒,她咳嗽了几声,陡然开始反应过来那人是谁,几乎是一瞬间,她勐然睁开了眼。眼前那个眼圈通红,带着满满心疼的人,可不是爆炸前她看到的傅言卿!挣扎着坐起身,赵梓砚满是焦灼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莫要过来么,你怎么下来了?」 傅言卿听到她的话,再也忍不住,伸手将赵梓砚抱在怀里,原本用力的双臂在环住赵梓砚时硬是松了许多,傅言卿鼻音浓重:「你个笨蛋,真是笨死了。」 赵梓砚怔了怔,神色复杂,最后无奈低嘆一声,轻声道:「对不住,吓到了你了。」 傅言卿直起身子,却没说什么,只是低低道:「让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赵梓砚缩了缩腿,语气轻松:「没怎么伤着,都被他们挡了,方才只是被震晕了,没听到你唤我。」 傅言卿抬眸直直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赵梓砚被她看得神色不大自然,目光有些游离,却发现眼前的那张脸陡然放大,温热的气息拂了过来,唇上柔软的触感让她顿时懵住了。 傅言卿动作不停,趁她愣住时,挑开她的牙关,一点点舔舐过去,捲住跟主人一样呆住的小东西,温柔纠缠,占据她所有的思绪。 回过神的赵梓砚低低哼了一声,立刻回应过去,两人在这不知前路,险境环绕的地下,忘情得缠绵,傅言卿被之前那股后怕驱使着,难得主动热烈。赵梓砚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傅言卿,心剧烈跳着,任由她索取探寻,思绪也开始混沌。 直到傅言卿微凉的手自她衣襟探入,一点点细緻摩挲着,随后在她左腰间停了下来,带来一阵痛意,她才恍然发觉,这人是在给她下套了。 气喘吁吁松开她,傅言卿嗓音有些喑哑,喘息道:「这便是没怎么伤着?」 赵梓砚哭笑不得,细细喘着:「被火药波及了,只是皮肉伤,未伤到肺腑。」 傅言卿满脸红晕,却依旧淡下声音:「我方才尝到了血腥气。」 赵梓砚也忍不住红了脸,难得有些弱弱低语:「就吐了口血,内伤不重。」说完,她又抬眸看了眼傅言卿:「你方才那般……亲……咳,那般,只是为了诱我放松警惕么?」 傅言卿脸色挂不住了,她之前的确是想这般,可到后面,她是真的有些把控不住,若非触及那处伤口,她都忘了她要干什么了。当然她肯定是不会承认的,她可是还记着那一晚这小混蛋四处点火,随后又当鸵鸟的事。她清咳了声:「谁让你不乖。」 言罢她想起什么,沉声道:「快让我看看,先包扎一下。我们需得小心一些,赵墨笺她们也下来了。」 赵梓砚一愣:「她怎么会下来?」方才那场爆炸毁了洞口,底下是何状况,她肯定无法预料,按照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冒险。 傅言卿掀开她的衣襟,不冷不淡道:「她不是千方百计想要永帝宝藏么,我只不过是见她急,拉了她一把。」 赵梓砚听得分明,傅言卿很不开心,想着她是因着自己,便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傅言卿白了她一眼,小心将她腰间伤口处粘上的衣服碎片揭下来,那处已然血肉模煳,血腥味浓重,看的傅言卿心里发紧:「你忍一忍,需得将衣服揭下来。」 赵梓砚见她紧张,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头:「好。」 等到将伤口清理干净,伤口处的血又涌了出来,傅言卿赶紧将备着的药洒了上去,给她用撕下来的白布裹好。见她手指微微发抖,痛出一头冷汗,却一声未吭的赵梓砚,亲了亲她的手指,温声道:「好了,不痛了。」 而此时,在胡乱摸索的赵墨笺一行人终于找到了这里,隐约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赵梓砚和傅言卿对视一眼,傅言卿小心扶起赵梓砚,缓缓朝前继续走。 越往前,黑暗就像是惧怕靠近一般,逐渐褪去,眼前的视线越发清晰,她们终于看清了,她们所在之地是何模样,哪怕是第二次看到,傅言卿依旧忍不住惊嘆。 这永帝乃是一个惊才绝艷的帝王,这地底城足以让人嘆为观止。 作者有话要说:  鑑于上章大家要吐血了,我决定提前更。郡主使出美人计,殿下立刻垫下了。 第60章 眼前赫然是一座地下城池,一座白玉铺就的圆形天坛陈列眼前,四面各有九级台阶通往台中。四个角各有一人合抱粗细的盘龙柱,浮雕印刻的蟠龙盘绕其上,昂着龙首威风凛凛地俯视着底下。而越过白玉台,后方则是用如意石制成的一座宫殿,殿前大门用的是夹杆石为柱,台阶用燕窝石铺就,上面沿着石头的纹路,雕刻这五条金龙,腾云驾雾,尽显王者威严。 第116页 这座宫殿完全就是地下皇城,布局中都按照九进九出的帝王格局,单这石壁上刻的浮雕,无一不是精妙绝伦,绝非仓促间建成的。 赵梓砚看着眼前低调却透着贵气的宫殿,不由低声道:「看这布置,怕是没人会想到这只是一个障眼法。」 「不错,普一见到,都会以为这就是永帝宝藏所在了,毕竟着实太过令人惊嘆。」傅言卿眼神有些飘忽,略有些嘆息。上一辈有多少人被眼前的一切迷惑,满心欢喜进去,却再也没能活着出来。 「不过,我却觉得这种布局似乎不是为了建地下皇宫,反而有些像……皇陵。」自古干为天,属阳,坤为地属阴,可这地下布局分明是阴阳颠倒,风水布局皆是墓葬所取。 「不错,永帝在蜀地据守十几年,也算是蜀中百姓歌功颂德,大肆推崇的君主。蜀中歷来富饶,此等状况下他开始替自己建陵也不奇怪。而且后来他能如此匆忙将那大批黄金和玄铁精兵都藏起来,必然提前有了准备。帝王之陵本就是绝密,无人知晓也是正常,可惜他时间不够。」傅言卿仔细听着后面的动静,缓声道。 「这没其他路了。」赵梓砚看着那紧闭的石门,轻声道。眼前这条路,必然是入这宫殿,可是里面有什么,她不清楚,可按照傅言卿之前所说,绝不是它看上去的那般祥和。 「卿儿?」见傅言卿看着眼前的宫殿发呆,赵梓砚不由低声唤了句。 傅言卿回过神,这才开口道:「这外面看起来是宫殿,里面却都未完工,许多地方看似平淡无奇,都是遍布杀机。这永帝宝藏入口机关不过是开胃菜,真正兇险的还在后头。而且毁了那处机关,那长达半里的通道都会被倾覆下来的泥土完全掩埋,想要出去,便只能穿过大殿,进入原本皇陵真正入葬之处,那里有一处修陵工匠进去往返的通道。」 赵梓砚在一旁安静听着,眼里却是有些复杂,傅言卿这字里行间岂止是了解,几乎是亲眼见过,亲身经歷过一般,她实在想不明白。其他的东西她还没说服自己,傅言卿定是认识了一个十分了解永帝宝藏,甚至是当年那几人的传人,可是地下城中的布局,能如此详细知晓的,只有当时的工匠和督管人以及永帝自己。可他既然是将它作为藏宝之处,怎么会留着知情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赵梓砚神色无奈,她看着傅言卿径直走到台阶前,伸手在台阶左下角一处圆形浮雕上拂了拂,随后回头叮嘱道:「此处便是第一处机拓,台阶虚实相交,上面刻着的纹路装饰,有些是可以活动的,一旦踩上,这玉台便是断头台。」 赵梓砚低头仔细看了看,那圆玉浮雕周围严丝无缝,但隐隐有一丝磨损,想来不错。她侧头看着傅言卿,低声道:「卿儿,我觉得你似乎来过这里?」 傅言卿一怔,转头看着她,沉默片刻后欲要开口,却是被一阵打斗声打断话语。 赵梓砚拉着她站起身,朝来的那处看去,却是赵墨笺手下的齐晟和紫菱几人正几个人交起了手,看身影,傅言卿蹙眉道:「是无言,其他两人?」 「司乐和我身边的暗卫,鬼丑。」赵梓砚有些许惊讶,随后也就瞭然了,司乐和鬼丑一直跟着她,想来当时他们发觉了,然后跟了过来。思及至此,赵梓砚不再犹豫,准备上前帮忙,却被傅言卿拉住。 她皱眉道:「你还伤着。」说完几个起落跃入战圈,将围攻司乐的两个黑衣男子逼开,伸手将她带出了包围圈。她身手极为敏捷,轻巧而飘逸,赵墨笺几人只看到一抹蓝影几个穿梭,便带着人退了开来,不由都有些惊骇。 等到看清来者,再看到了不远处的赵梓砚,赵墨笺脸色黑得不行,一双丹凤眼中满是阴沉:「你竟然还活着?」 赵梓砚理了理衣摆,扬起一个笑意,轻声道:「托皇姐的福,梓砚活得挺好。」 「殿下,楼主!」看到赵梓砚,司乐和鬼丑惊喜交加,齐声唤道。司乐更是小跑几步到了赵梓砚身前,看到赵梓砚一身脏污,腰间晕开一片暗红色血,眼睛都有些红:「殿下,您受伤了。」 傅言卿瞥了眼司乐,随后扫了扫赵梓砚,面无表情地对着带了丝询问意味的无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事。 赵梓砚将傅言卿的眼神看的清清楚楚,嘴角止不住扬起,对司乐说了句:「只是小伤,瑾儿已经替我处理了。」说完,便上前站在傅言卿身边。赵墨笺在场,她斟酌一翻还是改了称唿。 赵墨笺竭力忍耐着,脸色未有一丝轻松,在她身边,齐晟紫菱和五名暗卫都是蓄势待发,准备来个鱼死网破。 赵梓砚看着她们那副模样,失笑道:「皇姐。无论你此刻想什么,你都该明白,我们如今都是一条船上的,那处入口被毁,又被无数崩塌的山土填埋,如何想办法出去才是正理。」 赵墨笺兀自凝神看着她,赵梓砚受了伤,看神色并不严重,对方有五个人,其他三人她见识过了,那个苏瑾的护卫很厉害,而她本身功夫也不差,但是,他们这边有八个人,以八敌五,他们胜算不小,可是眼下骁骑卫无法进来,底下形势不明,一旦此刻动手,自己也必将陷入困境。而且,目前赵梓砚看起来状态不错,她也没把握。沉吟片刻,她才示意手下几人暂且收手,却是看着赵梓砚不紧不慢道:「的确不错,所以为了表示诚心,皇妹你们是不是应该在前面带路?」 第117页 这边司乐几人脸色一变,怒意怎么都掩饰不住,赵梓砚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刚要开口,傅言卿却不冷不淡道:「可以,我走前面便好。」 赵梓砚一愣,急声道:「瑾儿。」 傅言卿回头看着她,对她笑了笑,低声道:「安儿,我希望我们都好好的,你明白么?」 那一声安儿低柔缱绻,没有丝毫别扭生硬,仿佛她当年唤她那般,让赵梓砚不由恍然,这般两人对视许久,赵梓砚终究松开手,却是一言不发。 「七殿下既然需要我们的诚意,那您是否拿出诚意?我可以探路,但她们需得走在你属下后面。」傅言卿看着赵墨笺淡声道。 赵墨笺看着她那琉璃般的眸子,不由有些失神,她越发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在这时候何苦要给赵梓砚出头,难不成真对她死心塌地至此?思绪不过片刻,她回过神吸了口气,语气嘲讽:「你以为你们有选择?」 傅言卿扬眉一笑:「是么,那我们只能认命了。」傅言卿很少笑,除了在赵梓砚面前总是带着股温和笑意,她基本都是淡漠着一张脸。也只有在被赵梓砚逗了,才会彻底展颜。此刻突然笑得如此明媚,让其他几人愣了愣。傅言卿这张脸不算出众,清秀温婉,跟普通姑娘没多大区别,可身上那股岿然淡然的气质十分吸引人,此刻一笑,那五官却生生变得灵动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只是这股舒服的气质并未持续多久,她后退一步,缓声道:「安儿,要不要拼一把。」 赵梓砚目光轻扫,直接锁在赵墨笺身上,淡笑道:「为何不?」 赵墨笺被她看得遍体生寒,明明赵梓砚是笑着的,眼神却冷的吓人。 赵墨笺吸了口气,颇为憋屈,许久才压抑道:「好!」 可当傅言卿真正要走在前面时,赵梓砚却紧张万分,虽然心里知道傅言卿对这里了如指掌,可她还是担心,万一记错了,万一后面的人坏了事,那该怎么办? 一行人踏上石阶,傅言卿脚下步子很稳,落脚也少有犹豫,可是却也从不仓促,后面跟着她上了五级台阶后,一切都很正常,原本紧绷的心慢慢松了下来。等到傅言卿一人上了白玉台,他们算是彻底松了口气,这里至少没问题。 就在身后赵墨笺的暗卫欲要上来时,傅言卿突然开口道:「有动静!」 正要抬脚踏上玉台的暗卫立刻收回了腿,他身后的紫菱惊了一下,挪了下步子,一声轻微咔擦声响起,傅言卿立刻闪身跃起,同时赵梓砚带着司乐快速后退,无数流箭飞快从台阶两侧射出,角度又格外刁钻,一名暗卫立刻便被射穿了腿摔了下去,赵梓砚急闪过去,将他拖了回来。等到箭矢停下来,赵梓砚立刻几个起落,落在傅言卿身边,急急打量她:「可有伤到?」方才那箭矢从许多都冲着傅言卿去了,她有些怕。 赵墨笺因为反应不慢,躲过一劫,可是暗卫伤了两人,其中被赵梓砚拉回来的左腿根本走不了路。本来她觉得是傅言卿故意下套,可看到赵梓砚伸手救人,傅言卿遇到的威力更甚,也压下了一丝疑虑,只是心里越发觉得不妙。 这般走下去赵梓砚肯定会发现这是永帝宝藏,既然暴露了她的目的,赵梓砚更不能活着,可是目前对她而言。形势很不利。 她沉了沉脸,正色道:「此处危险颇多,大家一起小心试探,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要懈怠,」第一步便有机关,后面想来不会轻松了。 第二次尝试,很顺利,几人平安无事进到了殿前。厚重的青铜门紧紧闭合着,下方打磨的严丝合缝,与地面仿若融为一体。 「要开门了。」赵梓砚看了一眼,随后却是疑惑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建造得如此宏伟,却设了机关。看装饰的图腾,像是出自帝王之手,皇姐既然来了这里,合该是有所了解,可知这里到底有多少兇险机关。」她心知肚明赵墨笺不会放过她,可是正如她所言,她要削弱她的势力,却也需要她。如今不宜撕破脸皮,所以她和傅言卿坑她们,却也出手救他们,如此一来,不至于翻脸,也的达到了目的。 听到赵梓砚终于发问了,赵墨笺眉心一跳,神色依旧从容:「不过是之前出城听闻这边出了桩奇事,此处坍塌露出一个天坑,深不可测,且入洞发现装有机拓,我觉得不简单,所以想弄明白,至于里面如何,我不清楚。」 「竟是如此。」赵梓砚只当不知,十分认真听着,目光时不时瞥一下傅言卿。 第61章 傅言卿有些无奈,她也不得不感慨,这大概就是生在帝王家的修养,明明上一刻你死我活剑拔弩张,转眼间就能若无其事地与人逶迤。不打算让赵梓砚再和赵墨谦那般故作平和地说话,她看着那方青铜门,正色道:「眼前需得打开这青铜门了。」 赵墨笺自然看着傅言卿,意思还是她打头阵。赵梓砚扫了他们一眼:「这青铜门可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打开的,到了这个时候,先保住性命,再谈后面的恩怨吧,毕竟这里再如何大气堂皇,也没人愿意埋身于此。」 赵墨笺有些沉默,随后她看了看赵梓砚,似乎想起什么,眼皮微抬:「一起,小心些。」 赵墨笺说完齐晟便带着手下几个暗卫一起小心走到门前,无言等人原本也不想让傅言卿和赵梓砚插手,不过傅言卿摇了摇头也是走了过去。 第118页 她并未立刻动手,只是凝神仔细看着那青铜门,在地底掩埋了数百年,上面依旧光新如故,一丝铜锈也没有。巨大的青铜门犹如一副刻卷,上面刻了一幅图画,隐隐约约百官朝拜的盛况,在左右两扇门上,各自有一个兽首衔环。兽面双目突出,双眉宽大,额部似山尖形,双耳外撇,敞嘴八齿,兽面长鼻,鼻下口中衔铜环,透着股森然霸气,凌然不可侵犯,乃是龙之九子中的饕餮! 眼看一时间相安无事,紫菱和齐晟几人示意一番,探手便欲握上圆环推开青铜门,却被傅言卿冷声制止:「别动!」 紫菱被她喝止,脸色也是冷了下来,正要发作却被赵墨笺阻止。 「苏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 眼看赵墨笺问得饶有兴趣,傅言卿有些不舒服,却依旧缓声道:「你们不觉得这狮子的双目有些古怪么?」 听了傅言卿的话,几人都呆了呆,随后仔细看着那一对兽首,最后俱都有些惊讶。这兽首乃是黄铜浇铸其上,眸子也是雕刻上去的,工艺十分精湛,那双眼睛也显得栩栩如生,凑近看,甚至可以发觉自己的身影倒映其中。可是其中左边兽首的右眼却无法显像,而且那凸出的眼球不是和兽首浑然一体,而是镶上去的。 「这……也是机关?」赵墨笺隐隐有些后怕,低声道。 赵梓砚仔细看了看,随即感慨道:「当真是鬼才,你们看这些文武百官的眸子。」 这底下因着镶了许多显光之物,并不黯淡,只是光线到底差了点,那些画面上青铜印刻的人并不大,根本没多少人会注意他们眸子不对劲,此刻听赵梓砚说,他们认真去看,才发现,瞳孔中皆是细小的空洞,黝黑阴冷,甚至让人觉得下一刻就会有暗器刺入你眼中。纵然几人都是歷经生死,也不由觉得渗人。 「如何办?」赵墨笺吸了口气,为自己留下他们感到庆幸。 「退后,散开至两侧。」赵梓砚说完,径直撤退,等到都退来一定范围,赵梓砚站在傅言卿身前,手中握了几根方才射出来的箭。站定后,她凝神瞄准。隔了数丈距离,那兽首眼睛几乎看不清楚,赵梓砚顿了顿抬手干脆利落地将箭投了出去,叮地一声,恰好撞上那只眼睛。 只是除了一声铁器碰撞落地的声音,便无动静,全场屏气凝神,看到这一景象不由面面相觑。 紫菱甩了甩袖子:「疑神疑鬼。」 赵梓砚看着那沉不住气已然从石柱后走出来的几人,并未开口,只是拦住鬼丑和司乐他们。 对面两人刚出来,一阵尖锐的唿啸,无数银针自青铜门上破出,撕裂一片寂静,如牛毛细雨一般漫天飞射而来,两人仓皇躲避,银针击在石柱上,直接溅出一片火星,可想它力道有多大。而且这银针射程极远,若非躲在石柱后面,怕也是难以避开。 「好阴毒。」齐晟护着赵墨笺出,脸色也十分不好。这暗器竟不是立刻发出,按照时间延迟来算,恰好是这门开到一半时,到时候退来不及,进也是撞上一片针雨。 「现在能进么?」其余几人此刻都谨慎起来,小心翼翼问道,由于他们发现傅言卿对此十分敏锐,俱都看着她。 赵墨笺此刻也正色起来,低声道:「按照此间主人行事风格,还是再探一次为妙。」 赵梓砚点了点头,再次抬手掷出一支箭,这次赵梓砚显然灌足了内力,那支箭铮得一声,直接插,入那狮子左眼中,只剩下一半的箭羽兀自震颤着。这一手显然十分有威慑力,对方几人看赵梓砚的神色都有些变了。 赵梓砚并不在意,淡声道:「好了。」随后便直接推开了青铜门。 赵墨笺几人顿时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到是鬼丑个司乐颇为紧张的围了过去。傅言卿看着赵梓砚,也是有些责备,她虽说了这机拓只有一次,可万一有变故怎么办? 赵梓砚明白她的担忧,安抚地笑了笑,手下劲道不停,沉重嘎吱声响起,这扇一丈高的厚重青铜门在尘封百年后,再一次向这群人打开,露出它里面的一切。 入目的一切并非她们想像中那般富丽堂皇,但是依旧恢宏巍峨。里面什么都没有,或者说了什么摆设都没有,宫殿建得很高,抬头仰望,上面黑逡逡一片,看不清顶。入目空旷无比的大殿,左右陈列着如同门外一样的的四根盘龙柱,一路纵深过去,亦是看不分明。 原本四根盘龙柱就让人有压力,此刻一路陈列过去,这其中的震撼更让人心惊。 大殿前半部分摆放着四盏七星灯,此刻竟然依旧摇曳着幽蓝色火光,可在这空无一物的大殿中,显得很是阴森可怖。 几人小心翼翼走过去,如今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踏错一步,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赵墨笺环视着大殿,心里越发阴郁,什么都没有吗?还是说还在后面? 一群人聚在一起试探着朝前走,赵梓砚脚步缓慢,却是一步不落地跟在傅言卿身边,傅言卿同她说过里面的机关布局,但也并不是所有的都清楚知晓,她只提过这里的手段更加残酷,在大殿顶上可是有一群饿极了的东西等着她们。 状似无意地走着,赵梓砚却是轻轻碰了下鬼丑和司乐,随后比了个手势,两人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却依旧不动神色,目光却开始盯着赵梓砚份一举一动。他们本就是她的手下,如比关注赵梓砚也很正常,到没引起多大怀疑。 第119页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很安静,走到大殿中央,她们才隐隐窥见那后方是什么景象。殿后面似乎依旧是一处石室,在那入口处赫然站着两个高大的人影,让几人心口勐跳,随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兵俑。 只是那两个人手中握着两柄长刀,岿然屹立,门口两盏长明灯映着他们的脸,除了有几分僵硬,可是五官神态和活人无异,乍一看,有几分吓人。 此刻几乎是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盯着那扇门,完全忽略了有些昏暗的脚下,除了赵梓砚和傅言卿。两人余光轻轻下瞥,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暗卫已然快碰到了那根暗线。赵梓砚思来想去,还是在最后一刻拦住了他。 「脚下!」 几人顿时回过神,看着底下,赶紧后退几步。 「这是什么?」赵墨笺低头细看,那是几根暗色细绳,上面似乎还挂着什么东西,两端延伸至两边的柱子上。 「不清楚。」赵梓砚压低了声音,几人小心避开后往前走了几步,便走着了解了。 底下积了厚厚一层软绵的东西,味道也不大好闻,几人面面相觑,抬头仔细看着,最后赵墨笺发现头顶那黑逡逡的一片东西,似乎是活得! 看着底下,她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难怪四盏灯全在前殿,后面越来越暗,竟然在顶上养了一群东西。似乎之前便察觉到了开门声,这些东西有这么不安,但并未大规模暴动,只是在挪动,偶尔有几只飞了下来,晃了晃便上去了。这下几人都看清了,是蝙蝠!这个地方养着的东西,他们可不指望是友善的,大气也不敢出,死死看着脚底,一步步靠近后面那处石室。 傅言卿眼里透着股紧张,伸手握了握赵梓砚的手,入手的感觉一片冰冷,还是满手的冷汗。傅言卿一惊,转头看她。赵梓砚看了眼里面,眼里也是有些焦灼,却还是摇了摇头。傅言卿以为她也是紧张,毕竟最难过的一关便是这里了,当初这个地方生生折了一批人,最后硬是毁了里面的东西才破的,连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触发,又是如何控制的。 可是她不能不进,即使再如何兇险,只要寻到哪个出口,她们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等到外面军队挖开通道,或者是赵梓砚毒发,她当真是保不住赵梓砚了。 就在此时,紫菱突然开口道:「殿下,这里太邪门了,我们几个人应付不了,何不等着骁骑卫进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傅言卿眼神一沉,心陡然悬了起来。赵墨笺听罢,看着那处石室,沉默不语。她之前不过是想借着赵梓砚探明情况,如果能寻到永帝宝藏,她甚至可以阻止骁骑卫进来,也可以藉机骗过萧拓。可如今…… 见她有些犹豫,傅言卿随意道:「的确,可是我们没有水,没有粮食,憋在这里能等几天。只怕到时我们想寻出路,也无力回天了。」 「你如何确定这里有出路?」 「深埋地底,你我还能活着喘气,你说有没有出口?」傅言卿也不生气,不咸不淡回了紫菱一句。 赵墨笺眉头一皱,看着傅言卿,她心里有种感觉,这个女人不简单,几次下来她从不曾流露出半丝恐慌紧张,甚至总能发现一些她们忽略的东西。永帝宝藏她必须得到,如果能借这次机会探明,与她而言,绝对是好事。况且她说的话也没错,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这是她最忌讳的。 「继续走,这里并不大,我们快到头了。」按照地图的标註,这里方位都对,那么范围也不会差太多,不出意外,过了石室后,就到头了,那也就意味着,永帝宝藏也不远了。 几人走近后,一股阴冷之气迎面而来,还能感觉到一股冷风,赵墨笺一喜,竟然有风,那也意味着有出口。 精神一震的几人忽略了那点不适感,踏进那石室,进去后眼前一切让她们再一次震撼了。 这一整间石室内摆放着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兵俑,从规模来看,足足有近百人。他们每个人都是穿着真正的铠甲,犹如士兵一般,手里握着长,枪,陌刀,在两边肃然站立着,只有中间留着一个两人并肩的过道。而他们手里的武器俱都闪着寒光,都是上好精铁打造。 赵墨笺看着他们身上的盔甲,一脸不可思议,她甚至有些失态地快走了几步,近身死死看着那材质颇为特殊的护甲。她脑海中迴荡着当时看到的永帝本纪上对玄甲兵的描述,「以藤为甲,韧及玄铁,轻便多灵巧。帝亲征,三千玄甲,莫可敌之。」 永帝宝藏是真的,那些记录和传说也是真的,她眼里闪过一丝灼热,如果能得到玄甲兵谱,再配上那些精良兵刃,又有大批黄金支撑,日后她便可以装备自己的军队,纵然帝位不是她的,迟早也会拿回来。 沉浸在狂热中的赵墨笺差点忍不住伸手去碰那藤甲,却敏锐感觉一股危机,她纵然心急,却从不曾忘了自己伸出何地,立刻紧紧锁定那让她心慌之处,那兵俑的手势,变了! 之前她进来时,无意扫了眼他们握武器的手,彼时这兵俑的拳头内握,此刻已然转了过来。 她脸色瞬间发白,急声道:「快走,这兵俑是活得!」 她话音刚落,一阵锁链滚动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暗地里机关运转了,那本来大开的门突然被一块巨石挡住,而静静守卫这方密地的兵俑,发出咔擦的响声,仿佛疏松筋骨,随即手中的刀,勐然朝周围快速散开的人落下! 第120页 傅言卿和赵梓砚几人早就退出包围圈,沉沉看着眼前的突变,可其他人,就连无言也白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算起要搞一次大的,很多事情都会解决,剧情飞一般前进。 作者君:殿下,我在考虑给你一个怎样的会心一击。 殿下:无所谓 作者:真的? 殿下:真的 作者君:那我就放心了,郡主可以尝试领盒饭。 殿下:(阴森森)我会让你把你写的机关全体验一遍! 作者君:哇的一声哭出来,盒饭给你,全给你! 第62章 这些兵俑动作并不灵活,可是那些斧钺下落的速度却是惊人,赵墨笺一行人恰好在过道中间,几乎是噼头盖脸被左右两边的兵刃攻击。 赵墨笺身手也算上等,脚下步子快速移动,腾挪转身,在那些陌刀缝隙中穿梭躲避。虽然避开了被乱刀分尸的过程,可也是冒了一身冷汗,狼狈非常。 其他几人就更加慌乱,好几个直接被巨大的力道震到了一边,仓皇在地上翻滚,好在都是临战经验丰富,不至于束手待毙,迅速窜入兵阵中。这些兵俑竟然是丝毫不避及同伴,裹挟着万钧力道的斜噼,直接落下,生生噼开周围的兵俑,直朝那些鲜活的生命而去。 赵梓砚拉着傅言卿后退几步,那一堆兵俑中,唯独只有一个将军打扮的。他身形魁梧,手里握着一把三尺长的青铜重剑,剑身纹理清晰,模样看似笨重却十分漂亮,单单这把剑也能看出,这个兵俑绝非凡品。 之前这将军便是站在最前方,此刻也是离赵梓砚她们最近。他身上一身重甲,同其他兵俑不同,他脚下踩着战靴,一开始便静静看着眼前的厮杀。 直到双防僵持许久后,他才倏然抬起手,剑尖横指,模样似乎是在识别什么。而此刻后方陆陆续续也有兵俑开始动了起来,同无言几人交上了手。 傅言卿皱眉,看着那个将军,她脸色很是不好,其实这里的兵俑大多只是威慑,亦或是伪装,并不是所有都能动,而且大概是一种特殊的机关术,除了力气惊人,并未过分灵活,唯独这个将军,十分难缠,乃是这里最为诡异的一个,而命门也并非一样。 这边僵持,傅言卿怕惊动这个将军,只能压低嗓音道:「他们并不是活人,欲要破藤甲,攻起左腋下一寸!」 无言几人奋力踢开逼近的两个兵俑,他们只是晃着退了几步,復又机械地提刀砍了过去。听到傅言卿的话,无言脚下踩着九宫步,绕着其中一人不停攻击,有鬼丑的配合,终于寻到契机,狠狠刺在它腋下,内力毫不留情灌入,他低喝一声,勐然下滑,只听得一声钝响,那藤甲赫然散开,露出里面的兵俑身子。 没了藤甲支撑,它动了几步猝然倒地,陶土制作的兵俑立刻摔碎了,而里面却不再是陶土,依稀显露的还是一个人,露出的半个身子穿着玄色单衣,干瘪削瘦,可已然能确定,那是人,竟然是活俑! 所谓活俑,在歷史上曾出现过记载,据说是帝王入葬时,选取毅力非凡,忠勇无双的勇士,在服用特殊药物后,通过浇灌陶土,活生生做成兵俑,入炉煅烧。灵魂永生永世铸入其中,成为帝王最忠心的护卫。只是因为太过阴毒,被后来一位仁君严令禁止,毁掉了相关密术,便再无人提过,这永帝竟然办到了! 就在赵梓砚惊骇时,那兵俑的摧毁似乎引起了将军的注意,他缓缓转过身,僵硬木讷的脸上,那双眸子也是无神的,可此刻赵梓砚却觉得他在「看」她们。 随后他剑尖直转而下,一步步走了过来。他步子不比活人,僵硬古怪,可是这速度却远比那些普通兵俑快。见已然被发现,赵梓砚也不再犹豫,提气喊:「攻左腋下一寸,他们并不是都能动,一个个来!」 说完在傅言卿动作前,噼手夺下身边一个静立不动的兵俑手中的陌刀,凌空朝他斩下。 那将军反应竟是不慢,侧身双手握着重剑狠狠架了上去。赵梓砚这一下劲头非凡,寻常人怕是要当场跪下去,可那将军浑身僵硬,只是勐的一震,脚下地面浮现出一片裂纹,却依旧稳稳噹噹。 见无法硬来,赵梓砚提起陌刀和那将军打了起来,她功夫远非她这个年纪的同辈可以比的,用剑时,显得刁钻古怪,可是换了这陌刀,大开大合间,大气恢宏,与她有些纤细的身影不搭。 傅言卿担心,想要上前帮忙,赵梓砚转头快速道:「瑾儿,你去帮忙拆了那些兵俑,不然最后我们会被生生耗死,这里我来。」 傅言卿看着无言三人捉襟见肘的状态,咬了咬唇,只能过去帮忙。她心头一片焦灼,当日她看到的残酷画面和今日重合,那无数倒地的破碎兵俑,以及满是鲜血的断肢残体,让她隐隐不安,何况如今这里还有一个让她牵肠挂肚的人在,让她如何冷静。 可是她必须稳住,只要过了这一关,再躲过后面那处,她们便可以出去,赵梓砚才能逃过这一劫。满腔的焦急担忧化为一股暴戾,傅言卿眼神冷酷,窜入兵俑中几乎是硬生生将兵俑噼退,在其身形不稳时,一刀至腰间斜噼至腋下,干脆利落地解决一个。 其他人见状也是拼了浑身的劲,杀红了眼般怒吼着直接狠噼,只是终究不是所有都如此幸运,之前便伤了腿的暗卫刚打倒一个兵俑,便没能躲过身后噼下来斧头,直接被枭首,最后只能被乱刀加身,十分悽惨。 第121页 这边赵梓砚打得也是艰辛,这将军力大无穷,配上那一柄重剑,每次落下,带起的劲风都颳得她生疼,她若非内力深厚,又灵活多变,怕死早就扛不住了。 随着再一次重剑砍下,赵梓砚身子突然有些凝滞,躲闪不及只能硬顶,直接被震退数步。待她再次站稳,一缕殷红自刀柄蜿蜒向下,那双手依旧稳稳握着陌刀,可是却已然微微抖了起来,不仅仅是手,她身子也开始有些发颤。 听到动静的傅言卿忙往她这边看来,赵梓砚吸了口气稳住身子,安抚地笑了笑,再次将陌刀抡了起来,同将军缠斗起来。 疾刺过去的陌刀又一次被重剑压住,赵梓砚脸色有些苍白,脚下不停,反而近身靠近了几步,随后她顺势将直刺变为横砍,陌刀贴着重剑直接朝那将军砍去。 只是撞上将军的身体后,仿若砍上了坚铁,除了一声闷响,什么都没有。赵梓砚延伸一沉,这里也不是! 如此近距离接触,赵梓砚目光落在它脖颈处,突然眸子一亮,那里似乎有条缝隙! 思索间,那将军已然再一次提起重剑,拍向赵梓砚脑袋,赵梓砚仰身沿着地面滑到一边。那剑气贴着她耳廓划过,削下一缕长发,赵梓砚面不改色,陌刀重击地面,整个人拔地而起,陌刀随即被她握在手里。 那将军反应很快,重剑又再次上挑,赵梓砚看准时机,勐的踩在剑身上,清喝一声,手里的陌刀直接砍在将军脖颈处! 感觉依旧是坚硬无比,可是赵梓砚感觉一丝碎裂感,她确定她破了它的防御。 自高处落下来,赵梓砚却没站稳,踉跄了几步,差点跪了下去。原以为要摔着,却被一双柔软的手兜了满怀。 傅言卿扔了手里的剑,赶紧将她抱住,怀里的人此刻仿佛从水里捞起来的,浑身都是汗。 「安儿。」傅言卿觉得不大秒,脸色发白,死死看着赵梓砚。 赵梓砚喘了口气,看着那已然开始脚步凌乱的将军,有些倦得道:「它力气太大了,我累得很,手也疼。」说着她语气里带了股委屈的撒娇意味,张开手让傅言卿看了看那被震出血的伤口。 傅言卿看着她满手的血,心疼得不行,低头给她吹了吹,一时间也忘了其他。示意无言照顾下她,提剑也是迎了上去。那将军此刻动作有些混乱,似乎不大听使唤,动作狂乱,十分具有破坏性。 傅言卿同它斗了许久才再次补了一刀,可也生生挨了一击,赵梓砚立刻掠了过去,将她带过来,伸手慌乱地想要触碰她被拍到的地方,可又怕她疼。 傅言卿微微抽了口凉气,却是笑了起来:「我没事,它不行了。」 那将军依旧站着,却在跑了几步后,轰然倒地,带着厚重头盔的脑袋歪在一边,露出干枯的肉身。 这场混战不知持续了多久,虽然保住了命,可代价也是惨烈,鬼丑被砍掉了一只胳膊,司乐也是受了严重内伤,倚在墙角吐了许多血。赵墨笺那边,她自己有人拼死相互,虽然没受重伤,可也是浑身是血,其余也只剩腰腹间被砍了一道大口子的齐晟,和满身刀口的紫菱,其他人都是命丧于此。 傅言卿被重剑击中肋骨,此刻疼的厉害,隐隐有些发闷,却已经是好了许多。赵梓砚似乎有些脱力,腰间伤口也渗了许多血,抱着傅言卿一动不动躺在一旁,场面十分惨烈。也只有一声不吭的无言,安静地站在一旁守着几人,处理自己的伤。 一时间偌大的石室,只有紊乱的唿吸声还有压抑不住的痛吟在迴荡,空气里瀰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还有浓重的血腥气,让人觉得绝望凄凉。 休息了许久,几人这才挣扎着好生包扎上药,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地下呆了多久,只知道浓重的疲惫袭倦而来,飢饿干渴此刻也结伴而来。 赵梓砚似乎恢復了许多,她伸手轻轻揉着傅言卿有些肿胀的左肋,低声道:「很疼么?」 傅言卿被她微凉的手指轻揉着,疼意中又觉得痒痒的,摇了摇头:「还好。你怎么样了,可有不舒服?」 赵梓砚也不顾及其他人在,低头蹭了蹭她的发顶,温笑道:「很好,还有气力逗你呢。」 赵墨笺原本微阖着眼眸,听到她们温声低语,微微睁开眼,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个。傅言卿脸上带着股温婉的笑意,眼里没有半丝生死过后的疲倦,反而带着股宠溺纵容。而赵梓砚脸色虽不好,同样也是透着她从未见过的幸福甜蜜。大概是刚刚死里逃生,赵墨笺突然觉得她有些羡慕赵梓砚,也似乎能理解她为何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性命。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无论如何她没忘,她最终要什么。 那边赵梓砚不知说了什么,随后站起身,凑到无言身边说了几句话。赵墨笺眉头一皱,她此刻处于劣势,赵梓砚要干什么? 似乎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赵梓砚开口道:「我和无言看看,可有出路,不然怕是要困死在这里了。」 赵墨笺没说什么,片刻后也开始站起来,四处小心查探着。 傅言卿原本也想起身,可是赵梓砚不许,再加上这边两人都是重伤,她也便帮着照看一二。只是她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赵梓砚,在远处角落里,赵梓砚似乎低声和无言说了些什么,无言神色隐在昏暗中看不得分明,她却看到无言下意识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快速转了回去。她心里有些觉得不大好,却又见两人神色自若地四处搜寻,似乎并未有什么。 第122页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赵墨笺惊喜道:「这里似乎是个机关。」傅言卿当初没参与这一站,只晓得有出口,却也不清楚在何处,原本还忐忑,到不想让赵墨笺发现了。 几人商议了片刻,终是打开了那掩在一块中空地板下的轮轴,随着熟悉的锁链滑动声,眼前原本光洁的墙上逐渐上升开出一道门,最后戛然而止。 两边人马对视一番,扶着伤员迈了出去,一瞬间便察觉到风的动静,几乎是同时,两边的气氛陡然变了。 如今她们是彻头彻尾的敌人了。 赵梓砚神色微暗,看了眼无言,捏紧了手指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沉住气,副本快结束了,剧情迅速提上日程,距离结局还有三分之一!剩下要夺位了。 作者君:殿下,你是要皇夫还是要皇后? 殿下:我只要卿儿 作者君:你还是做垫下吧 第63章 傅言卿心里也早便有了准备,带着赵梓砚不动声色地开始和赵墨谦几人拉开距离,按理说他们三个人,两个负伤,而自个儿这是五个人,虽说鬼丑和司乐基本是无法动武,可他们也没有优势。 赵墨笺亦在审视他们,不过片刻,她便一脸平和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方才的剑拔弩张只是他们的错觉。 「这里有风,合该有出路了。」赵墨笺语气有些低沉,轻声道。 她身边的紫菱亦是附和了一句:「是,殿下。」 此处地势急剧缩窄,乃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通道,同之前塌方那处有些像。通道中十分昏暗,除了后方石室里透出的微光,几乎是一片黝黑。这条长长的路因着探寻不到全貌而显得很是压抑阴沉,更重要的是,目之所及,他们没看到亮光,也就意味着,出口还在远处,难怪赵墨笺选择妥协。 傅言卿松了口气,可也再次提了颗心,她站在赵梓砚身边,手有意无意地碰到她的手指,冰凉潮湿,在她接触时瞬间绷僵硬,这一切都让傅言卿一颗心被不断撕扯着,痛而战慄。可她只能忍着,没法明目张胆地担心,没法好好抱着她,让她舒服点,只能装作不知,任由她被那蚀心入骨的痛意折磨着,还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她知道赵梓砚在顾虑什么,一旦她毒发,对赵墨笺而言简直是犹如天助,她有解药,可以随意拿捏她们,她们只能任人宰割。可是赵墨笺便是冲着月圆之日来的,迟早都会知晓,彼时,所有人都会陷入被动。 解药她不会给的,一个千方百计要赵梓砚命的人,怎么会给她解药。傅言卿眼神越来越冷,微微瞥了眼赵墨笺,心里顿时明朗。她傻了,何苦要想着如何避免赵梓砚被害呢?只要那个想拿她命的人死了,谁又能害得了她?哪怕外面还有一群骁骑卫,哪怕日后背上谋害皇嗣的罪名,她也没法眼睁睁看着赵梓砚被这般折磨,甚至丧了命。 脑中决心已定,她陡然轻松许多,伸手便将赵梓砚冰凉的手握住了。赵梓砚一惊,勉强想要挣脱,傅言卿却是运了劲不肯松,反而侧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靠的近,赵梓砚清楚看到她眼中的坚持和疼惜,低了低头,最终放松下来。 傅言卿握着她的手,那纤细微凉的手指瑟缩在她手心,不断轻颤哆嗦着,偶尔忍不住便会使劲绷紧,攥地死死的。傅言卿鼻子酸的不行,只能将手指塞进她手心,不让她一个人独自凌虐着自己的手。她脑海中不断迴荡着那时赵梓砚发病时痛苦的模样,此刻她已然不能想像,若无其事地跟着她们走路的赵梓砚,会是怎样的痛苦,方才她同那将军交手时,是不是已然毒发了? 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愤怒,若不是赵墨笺她们母女,她的安儿怎么会受到如此折磨,她们竟然还是咄咄逼人,赶尽杀绝!纷纭复杂的情绪聚集于胸口,憋得傅言卿再也没了淡然,手指甚至也开始绷紧。赵梓砚感觉到她不对劲,勉强回握她的手,扯了丝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走了百米后,眼前的通道赫然一分为二,让一行人再次顿在原地。赵墨笺回头看了看走在最后面的赵梓砚,嘴角微微勾了下,很快便隐了下去。她不紧不慢道:「这接下来估摸着也不会轻松,大家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也未曾好眠。姑且在这养精蓄锐,好生调息养伤,随后我们再决定何去何从。」 赵墨笺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傅言卿却低头沉了沉眼,她打得什么算盘,她心知肚明,只是赵梓砚这个模样,实在不能再让她撑着了,于是也点了点头,同赵梓砚一起靠在石壁上。几人都闭目调息,却没人真的入睡歇息。 赵梓砚脸色越来越难看,却依旧低声对傅言卿道:「累了吧,你靠着我睡一会儿?」 傅言卿只是定定看着她,什么话都没说,许久后,她挪了挪身子,伸手将赵梓砚抱入怀中。这石壁冷硬得很,这小傻子定然更不舒服。 赵梓砚有些愣,想起身,腰却被傅言卿圈得紧紧的。傅言卿不说话,只是揽着她,右手探到她脖颈处,手指触及她冒出的冷汗,微微拂了拂,惹得赵梓砚哆嗦了一下,见状她手指顿了顿,却是扶着她的脑袋将人压在她肩头,低声道:「我很累,你莫要乱动。」 赵梓砚当真不再动,这般依在傅言卿身上,身下便是她温热柔软的身子,她贴在她脖颈处,鼻端萦绕着她熟悉的淡淡幽香,很好闻,似乎这味道自当年认识傅言卿起,便是这般了。鼻翼轻轻煽动,她有些依恋这种感觉。虽然此刻心口,四肢百骸都痛得她难以忍受,可是这般窝在她怀里,似乎能舒服许多。因着贴得近,她能清楚听到傅言卿的心跳,还有耳边浅浅的鼻息,这样一起一伏,节奏分明。让赵梓砚恍然觉得,就这般听着她的唿吸和心跳声,也是她难以捨弃的幸福和安宁。 第123页 微微抬起眸子,此刻她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近距离看,其实能发觉她皮肤有些不自然,不过鼻樑高挺,线条也极好,也是漂亮得很。想到她当日说过,她不会让她一直如此委屈的,可是……眸子突然有些酸,她闭上眼,心里的痛意更是浓重了几分,她害怕,她终究会失言。她晓得她有一日总要丢下她,可她以为她可以在比之前替她打理好一切,从未想过会如此快,除了让她着急,让她无奈,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这人感情上虽然甚少热烈,可是自从互通心意后,其实都是她在纵容自己,同当年一样,她惯爱淡淡的,可骨子里比谁都疼她。 她其实很自私,自私地赖上她,只因为只有她可以给自己温暖,自私地让她爱上自己,因为她贪恋那种感觉,如今也许会自私地丢下她,因为她很清楚,若没有她,傅言卿这一生都会为了西南王府殚精竭虑。此次傅言卿来蜀地,大部分是因着自己。此刻落入险境,已然不知是因着谁,可她不能冒险,不能让傅言卿折在这里。 赵墨笺不能死,她若死了,拖着自己这个累赘,傅言卿逃不掉。外面也不知过了多久,可是那些骁骑卫不会放弃,只会越来越多。有萧拓在,她在蜀地护不住她。那便只能逼着赵墨笺许诺,放过傅言卿,但她也清楚,让赵墨笺放过傅言卿可以,可经过这事,赵墨笺绝不会放过她。 闭上眼,赵梓砚将脸贴在傅言卿脖颈处肌肤上,轻轻蹭了蹭,随即便不动了。只是随后她发现,傅言卿原本有节奏的心跳,开始一点点加快,最后仿若击鼓一般,连带着唿吸也乱了。 「扑哧」赵梓砚挪开脸,歪在傅言卿肩头闷头笑着。傅言卿脸色红润非常,有些羞恼地捏了捏赵梓砚腰间的软肉,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扶着她,怕她歪下去。 那厢赵墨笺被扰得静不下心,睁开眼,在一旁冷眼看着腻歪在一起的两人,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分过去,许久后赵墨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声道:「选吧,走哪条路。」 傅言卿坐直身子,小心将赵梓砚扶起来,她嗓音依旧平淡无波:「左边。」 说罢她并未等着别人抉择,径直走了进去,赵梓砚靠着她,同样没有一丝迟疑,无言几人完全服从,俱都跟了过去。赵墨笺在后面神色晦暗不明,握了握拳,最终也是走了进去。 左边这条路并不长,不过百十步,一切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圆形大殿,白玉铺就的台阶环绕着上行,上方乃是一个同入殿前一模一样的白玉台,只不过高台上面放着一个四方的棺椁,做工极为精緻,青铜大棺上,施以朱绿,以杂金相错。棺椁上镂刻九章纹路,足以证明这棺椁是谁的。只是赵墨笺等人心中皆是瞭然,这永帝陵并未完工,蜀中便被破,永帝也是马革裹尸,未能葬身于此,此处合该是空棺。 可是眼前这些对赵墨笺而言却是很大的打击,她心心念念着永帝宝藏,可是眼前空无一物,唯独这座空棺算得上价值连城,可是那填龙脉的黄金,还有玄甲兵图谱,都去哪了?放慢脚步,她一寸寸搜寻着。可眼下此处只有那座棺椁,就连出路,她也未寻见,原本的风口竟然奇异消失了。她脸上表情有些龟裂,看着傅言卿,冷冷道:「这就是你选的?」 傅言卿并不理会,沉声道:「还有棺椁未查。」 赵墨笺眼神一闪,说不定下面还有玄机,心里再次燃起一丝希望,她看着那棺椁,开口道:「谁开棺?」意思很分明,她不会动手。 傅言卿嗤笑一声:「帝王之棺厚九寸,乃六重棺,你觉得我们谁能动得了它?」 赵墨笺不语,齐晟和紫菱却是站了出来,傅言卿几人分站两边,可一行人都是伤病加身,愣是挪了半寸后没了气力,赵墨笺沉着脸,运足内力一起推了起来。随着沉重的滑动声响起,这厚重无比的青铜棺终于打开了,里面赫然是一副金丝楠木内棺,在棺椁内壁,也赫然有一处凹槽,显然是机关所在。 几人死死盯着那处,手心都有些冒汗,若要开机关,必然需得近身,谁能料到会有什么。 傅言卿扫了几人一眼:「退下,我来。」永帝陵墓原本不该有出口,可是永帝最后将其作为宝库,他必须给后入之人一条生路,不然岂不是要让他的子孙陪葬。 赵梓砚神色有些紧张,傅言卿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最终赵梓砚才有些不稳地走了下去,她步子缓慢,显然是很痛苦的模样,一旁赵墨笺见了,终是松了口气,这人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表扬我,我那么努力勤奋!大家应该感觉到了下章就是个大悲剧。我很努力了,可我发现我还是没写完副本,□□就在明晚,一起期待虐吧。虐完给糖吃*^_^* 殿下:呵,懒了大半个月,如今为了给我做便当如此勤快,我真得表扬你。 作者君:你好兇,不就是盒饭吗,怕什么。吃饱了睡一觉就好了。 殿下:(沉默)我看了评价,对于做盒饭的作者,读者是会给刀片的。 作者君:是么?我最近有点缺铁…… 郡主:我看你是缺心! 第64章 赵梓砚和无言离得远,此刻似乎再也忍耐不了,弯下腰,跪在了地上。傅言卿心头髮紧,迅速按下机关,脚下步子沿着特定的方位踏着,那棺椁陡然上浮随即移至一旁,飞旋的暗器自底下弹出,角度颇为刁钻,撞到石壁后復又弹回,逼得一群人手忙脚乱。 第124页 正当几人忙于躲避,傅言卿却是抽出软剑直接朝赵墨笺攻了过去,赵墨笺刚躲开一个迴旋镖,迎面撞上傅言卿,差点被一剑封喉,仰身避开后,惊出一身冷汗:「放肆,竟敢行刺孤!」 齐晟和紫菱见状也齐齐朝傅言卿围了过去,司乐和鬼丑此刻全凭意志撑着,若非提前被带着躲着,早就丧命,此时也没法帮忙,傅言卿被三人围攻,形势很是危急。 赵梓砚挣扎着没能站起来,幸好无言上前逼开齐晟,暂时解了傅言卿危机。傅言卿此刻已然是一意孤行,目标只有一个杀了赵墨笺几人,手下招式一味快打快攻,几乎舍了防御。看得赵梓砚心惊肉跳,强忍着痛苦喊道:「瑾儿,你快走,不要杀她。」此刻暗器停歇后,那棺椁下赫然是一个暗道,傅言卿早就说过,那处便是通往地上的。她若带着无言,也许还可以逃过外面那群人。 傅言卿怎么可能舍了她,她眸光阴冷,几乎是一腔恨意心痛全撒在了赵墨笺身上,逼得赵墨笺手忙脚乱。 眼看撑不住,赵墨笺躲过傅言卿斜刺过来的一剑,狠声道:「紫菱!」说完手里长剑挽了个剑花,一连攻出三招,逼得傅言卿后提几步。 紫菱也是明白赵墨笺的意思,趁着赵墨笺缠住傅言卿的软剑,想方设法靠了过去,她本就是刺客出身,速度很快,只是苦于内伤缓了些,此时也是拼了命。 赵梓砚惯知她们的伎俩,哑声道:「小心紫菱。」 强行封了自己几处穴位,起身快速掠了过去。傅言卿也看出紫菱的意图,只是两相分心,让赵墨笺钻了空子,眼看那剑朝命门而来,她手中软剑环绕,将靠近的紫菱拖了过去,挡在身前,可是赵梓砚脸色却突然变了。她强行提气,自赵墨笺头顶越过,伸手直接朝紫菱蜷在身侧的左手握去,斜斜推开,那一把泛着暗色幽光的匕首自傅言卿腰间划过,将将在外衣上划了一道口子,但没伤到皮肤。赵梓砚神色微松,直接捏碎了紫菱的腕骨,攥紧了手心。 赵墨笺剑直接自紫菱身上刺了过去,紫菱被赵梓砚推开,连带些赵墨笺也退了几步。她此时有些愣愣地看着委顿在地的紫菱,心里有些惊愕难受,可看到赵梓砚的动作却又心头大快。这情绪起伏间,便有些恍惚,却见赵梓砚竟然再次发难,直接将她扑在了地上。 她浑身都是冷汗,依稀还在抖,可力道极大,赵墨笺一时间挣脱不开,心里的恐惧立时间涌了上来。很快,赵梓砚那冰冷的手犹如毒蛇一般缠上她的脖颈,随后狠狠捏住她的下颌,一个泛着浓重怪味的东西落入她喉咙里,被强行逼着咽了下去。一股暖流划过,那东西竟是被赵梓砚以内力化开了。 赵墨笺又怒又怕,察觉身上人似乎猝然失了力气,抬掌狠狠将赵梓砚拍了出去。 傅言卿被这一变故惊得愣住,此刻见赵梓砚被赵墨笺拍了出去,慌忙过去将人抱着。赵梓砚此刻脸色发青,吐了口血后,不住抽搐,傅言卿吓得浑身冰凉,紧紧抱着她,不停给她揉着身子顺气,声音发颤,带出浓重的哭腔:「安儿,安儿,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赵墨笺被齐晟扶起来,也是脸色煞白,她指着赵梓砚歇斯底里道:「赵梓砚,你给我吃了什么?!」 傅言卿给赵梓砚渡了许多内力,又不停给她顺胸口,她整个人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只是脸色苍白得没了一丝血色。听到赵墨笺的质问,赵梓砚低声咳了几声,随后轻笑道:「这东西皇姐应该不陌生,当初可是你可是让许多人尝试过。」 赵墨笺干呕了几声,整个人有些癫狂:「你竟敢!」 赵梓砚喘了口气,说话似乎颇为费劲,傅言卿急得不行,欲要阻止她,赵梓砚却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继续道:「不过是七虫逍遥散,都是有解药的,皇姐何必怕。」 「你想干什么?」赵墨笺咬牙切齿道。 赵梓砚身子微颤,气息也开始乱了起来:「你的目的已然达到了……解药我已然告诉了……他们,只要……只要他们可以安全出去……便可给你解毒。」 赵墨笺眸子赤红:「你威胁我,你以为我找不到解药?」七虫逍遥散乃是七种毒虫按照不同的量,佐以穿心莲,断魂草配置,可是种类极其多,选的毒物不同,量不同,解药也便不同,不知道配方,乱服立刻便会毙命! 「皇姐大可以试试。」赵梓砚神色一冷,寸步不让,随后她终是低声道:「你没得选,况且……我已然威胁不了你……他们不过是帮我,放了他们,对你也没有多大威胁。」 赵墨笺看着她那原本苍白的脸上隐隐泛着股死气,最后压下心头怒火,冷冷道:「我怎能确定我能得到解药。」 无言在一旁缓声道:「我以我的命起誓,我会给你。」 傅言卿脸色一片灰败,她思绪似乎凝滞就,一直不停重复迴荡着,赵梓砚的话「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已然威胁不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随后她听到了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声仿佛惊醒了她,她低下头看着赵梓砚,突然想到什么,勐然将赵梓砚一直蜷着的右手掰了开来,原本白皙漂亮的手被划了一道口子,并不大,不过半寸,可是已然一片紫黑,不仅是伤口,她整条右臂都泛着黑,连脸上都有股黑气环绕。她握着赵梓砚的手,恍若惊呆了一般,随后崩溃了般弯下嵴背,浑身发抖,声音夹杂在哭声中轻得让人听不清:「你个混蛋,混蛋。」 第125页 赵梓砚只觉得浑身都疼,仿若被人拿刀子肆意凌虐般,可是脸上落下来滚烫的泪水,让本就痛不欲生的心,再次痛得让有些发抖。她努力喘着气,颇为吃力道:「我混蛋,对不住……对不住你,我说过……不会在你愿望达成前……前缺席,可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帮你做……你别怪我,你别哭……别哭……」 傅言卿只觉得她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刀子,刺进她胸口狠狠地绞,她使劲攥住胸口的衣服,埋在赵梓砚心口:「你说什么你都没做……什么都没做,那你以后替我做啊,你别死……混蛋……混……安儿,安儿,我求你……我求你。」 赵梓砚神智越来越煳涂,她努力睁着眼,可除了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胸口窒息感越发强烈,她不断咳嗽着,慢慢的只觉得身体不那么痛了,四肢百骸的痛意逐渐远去,身体也有些飘忽。可是她并不开心,耳边清晰迴荡着傅言卿的声音,她在叫她,她……她在哭。她哭得她心里难受得要命,勉强抵抗着那股飘忽,她只能努力叫着傅言卿的名字。 傅言卿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如此痛苦,那一次噬心般的痛,让她好几年都没缓过来。可是眼看着赵梓砚不断咳嗽,那透着黑色的血液从她嘴里不断往外涌,任凭她如何擦,如何给她送内力,还是止不住,那让她难以忍受的绝望痛苦再一次如潮水般朝她涌来,让她几乎窒息。 到后来赵梓砚紧绷的身子终于舒缓下来,神色也不再如此痛苦,只是原本犹如墨玉般眸子里神采越发黯淡,口中低低呢喃着她的名字,让傅言卿心都痛碎了。 「瑾儿……卿……瑾儿,卿儿,卿儿。」她之前似乎有些意识,低低叫她瑾儿,到最后,直到她没了声息,依旧在固执低喃着卿儿。 傅言卿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到最后她已然哭不出声了,只能死死抱着浑身冰凉的赵梓砚,犹如没了灵魂的木偶,一言不发。脑海中混乱浮现着有关赵梓砚的一切,那个精緻乖巧的孩子,倔强却又固执地靠近她,哪怕最后她丢了她,离开,她也只是忍着眼泪,不曾多说一句。长大了,顽皮了许多,生得漂亮极了却一肚子坏水,却偶尔怂得厉害。明明想算计她,可最后总是栽了自个儿。爱撒娇耍赖,却又隐忍的让她心疼。 司乐和鬼丑跪在一旁,整个石室内除了司乐哀戚地哭声,安静的让人恐惧。赵墨笺坐在一旁,怔怔看着傅言卿,原来一个人痛苦到极致时,让别人也会闷得厉害,她当真有这么喜欢赵梓砚么? 看着安静躺在傅言卿怀里的赵梓砚,赵墨笺此刻也有些复杂,这个人从五岁便一直跟着她,做她的替身,帮她完成任务,可是她总是很讨厌她,因为母妃不喜欢她。也是因为,她发现她实在太过聪明,也太会伪装。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眼看当初的玩具开始有了野心,甚至开始触及她追求十几年的东西,她越发觉得危险,只有她死了,她才安心。可是如今真的死了,她却觉得没多大意思,她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因为她有了弱点,她太过顾及那个女人,今天死的会是她。 在场几人都几乎是思绪难宁,只能这般看着傅言卿。许久后,傅言卿终于动了动身子。小心将赵梓砚放在地上。她起身便拿起身边的剑,勐然架在赵墨笺脖子上。 「殿下!」 「主子!」 旁边几人都惊唿起来,而两个当事人却是依旧静静对视着。赵墨笺没看那随时能取她性命的剑,只是看着仿佛失了灵气的傅言卿。 「你想食言?」 傅言卿眸子阴冷:「我只想你死!」 赵墨笺眸子闪了闪,看了眼赵梓砚:「然后呢?让你和你的同伴,一起给她陪葬?」 傅言卿有些混沌的眸子转了转,却仍然没收了剑。 无言神色满是不忍,他压抑道:「主子,九殿下……她之前拜託我,如果她……她走了,让我一定要拦着你。她说,她没办法陪你达成心愿,已然觉得对不住你,若因着她让你毁了你的心愿,她……她便罪无可恕了。」 傅言卿握剑的手开始发抖,片刻后脱力一般松了手,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响,接着便是傅言卿有些破碎的话语:「你不想罪无可恕,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她弯腰忍了许久,随后缓步走到赵梓砚身边,将她抱在怀里,失魂落魄道:「安儿,这里太冷了,我带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不虐,给你们唿唿。 殿下:我领便当了? 作者:嗯,我亲手精心烹制,怎样味道可好? 殿下:……我只想吃卿儿做的。 作者君:啧啧,你是想吃豆腐吧 晚上有事,提前更,绝对是he!! 第65章 自暗道中进去,里面修了许多台阶,在不知走了多久后,他们总算见到了阳光。此时他们在下面已经呆了两天了。 出去动静太大,翻来几块暗板后,一直四处巡视的士兵便围了过来。傅言卿几人脸上都缚了黑布,可也大致了解情况。 领队的男子见了赵墨笺,快速上前行礼:「属下见过七殿下,属下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赵墨笺有些疲惫地抬手,示意他们起来。随后转头道:「苏姑娘,你们几位?」 傅言卿背着赵梓砚,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们要带她走。」 第126页 赵墨笺皱了皱眉:「梓砚是我的皇妹。同我一起来益州,出了这种事,我需得向父皇交代……」 「交代?」傅言卿笑地嘲讽:「交代她为何同你出现在这鬼地方,交代她为何没死在底下那些暗器之下,却死在你豫亲王府护卫的毒上?」 赵墨笺神色一滞,低声道:「苏姑娘慎言。」 「赵墨笺,别逼我。解药是否给你,你自己决定。」 一旁的骁骑卫统领看得心惊肉跳,这女子竟然敢如此和七殿下说话,而且她背的人……是九殿下? 许久后,赵墨笺咬牙道:「解药如何给我?」 无言沉声道:「我会留下,你同我去清风楼,我会告诉你解药配方。」 赵墨笺只能妥协,看着傅言卿背着赵梓砚,身边蹒跚跟着司乐和鬼丑,此刻已然是下午,西边太阳余晖染红了半边天,金黄色的光似乎给一切都镀了层金边,那远处的几人身上亦是带着余晖,可是却是透着股难以言喻地萧索苍凉。 七日后,益州行馆。 赵墨笺手里死死攥着齐晟递上来的详细清单,脸色阴沉不已。永帝宝藏那些地方几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重新进去还是触到了许多机关,骁骑卫在里面即使提前防备了,也是损了不少人,可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除了那造价不菲的棺椁和剩余的藤甲,这次损兵折将的结果,便近乎于一无所获。 萧拓几次三番催人来问,苦于前方吐谷浑步步紧逼,益州西境四处关卡已然丢了两处,这才不曾亲自来看。可是赵墨笺依旧一丝进展也无,再加上赵梓砚在永帝陵殒命的消息,竟是被人透露出去。陆威几次来行馆没见到赵梓砚,已然开始询问。毕竟,皇女在他管辖下失踪,甚至传闻身陨,他怎么坐得住。而且她如何寻也没找到傅言卿一行人的踪迹,她也正在想到时候该如何向景帝復命。只觉得焦头烂额的赵墨笺没想到,她以为除了赵梓砚会让她日后轻松许多,却没料到,一切都是她灾难的开始。 距离益州城数十里外的锦屏山上,在半山腰处坐落着一处小院落,院子依山而建,掩盖在层层树木中,凑近了也只能亏得屋檐一角。院内几间青瓦小屋环在一处,外面用竹子围了一圈篱笆,打扫的一尘不染。庭院里种着一株桃树,树干遒劲沧桑,也有了一定年岁,此时已然过了花季,艷丽的桃花早便谢了,只余下零星几多残蕊,其余都挂上了青色的果子,圆润可爱。 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药炉子正在微微发出唿噜的声音,在这空荡幽深的山间,显得尤为清晰。 左边厢房的窗户打开了一半,带着春末和煦温度的山风悠悠颳了进去。屋内布置也是简单的很,一张四方檀木小桌,做了两把竹椅,带着竹子的青色,显然是是新做的。桌上放着一套竹杯和一个青瓷水壶,杯子动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残留着半杯清茶,已然冷透了。 再往里,便可窥探到一张木榻,踏脚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双鞋,很干净的白色绣缎靴子,佐以银线绣的花纹,漂亮而贵气,也昭示着榻上的人很久没下过床了。 片刻后,木门发出嘎吱的清响,有人缓慢推开了房门,她还未进来,目光已然落在了那方榻上。榻上安静地躺着一个人,她太过漂亮,以至于让这本来十分简单的房间,变得越发失色。 她皮肤苍白得厉害,落在细碎的阳光下仿若透明一般。双眸轻阖着,可以清楚看到她长而卷翘的睫毛,阳光落在上面,似乎跳跃着微微光芒。失了血色的薄唇微微抿着,鼻樑高挺精緻,整个人看上安详柔和。那一头如瀑布般的长髮,散落在枕上,偶尔几缕髮丝被风吹动,缠绕在她的脸上。 推门的人这般怔愣地看了许久,很快阖上门走了过去。低头细细打量着她,眼里透着丝柔和宠溺,却也有股化不开的痛色。伸手将她凌乱的髮丝拨开,看了看窗外颳了风,伸手摸了摸她的手,柔声道:「起风了,你手有些凉,是不是冷了?」边说着,傅言卿边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揉了揉,感觉有些热度才小心替她放进被子里盖好。其实这已然快初夏了,怎么会冷,不过是她一直这般冰冰凉凉的。 傅言卿坐在她身边,看了看外面,嗓音柔和清雅:「安儿,外面天气很好,这锦屏山中开了许多不知名的花儿,很是好看。这里安静得很,又漂亮,你合该会喜欢的。你若还不醒,便只有树了。」顿片刻,傅言卿神色黯然,低声道:「你在宫里待了那么久,一直那么辛苦,肯定都不曾好好去看看那些景色。现在可以休息了,你不醒来看看么?」 屋里除了她的声音,没有一丝回应,傅言卿似乎在等她回答,这般静默了许久。眼睛有些热,傅言卿低下头,随后将头埋在了赵梓砚心口。那里依稀传来虚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不大规律,可终究还是活着的。她那日带着她离开,真的以为她就……就这般没了。紫菱那匕首上涂的乃是西域独有的一种奇花,灭魂蓑的汁。寻常只要一片叶子放入水中,饮之便会毙命。但凡汁液入了血肉,顷刻便会毒发身亡。 当时赵梓砚吐了那么多血后,便没了声息,浑身冰冷,傅言卿一时间心神俱碎,痛不欲生,也没想到赵梓砚能活着。之后带着赵梓砚离开后,遇到了四处寻她的药三通,而之前她特意交代赶来的岳胜麟,也到了益州。 第127页 药三通见几人如此悽惨,心里也是一凉,等几欲晕厥的鬼丑告诉他,楼主死了,更是脸色大变。上前急急忙忙给赵梓砚把脉,指尖触不到脉搏,让药三通吓得脸都白了,可看到赵梓砚右手时他又勐的亮了亮眸子,一叠声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赶紧……赶紧带楼主回去!」 原本已经崩溃了的傅言卿看到药三通的举动,一片空白的脑中逐渐恢復了些清醒,她突然想起当初药三通跟他说过,赵梓砚的毒是有一线生机的。 她嘴唇抖了抖许久后,才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药先生的意思是,她还有救?」 药三通急急忙忙道:「虽说只有一丝机会,可是一旦成功了,楼主那噬心散便也能解了。我早就准备好了东西,跟我走,快,快!」 最终便带着赵梓砚来到了锦屏山腰这处院落里。 后来傅言卿又将岳胜麟带了过来,药三通方法古怪大胆,却有着激进,有了岳胜麟这个「名门正派」的大夫,虽说矛盾良多,可都是尽力救赵梓砚,最后两人合力,总算保住了赵梓砚地命。只是岳胜麟说,这种以毒攻毒的法子虽然有奇效,可却也是无奈之举,只为保命,可后果会如何,他不好断定。尤其是灭魂蓑毒性如此勐烈,会给赵梓砚带来多大伤害,只能等她醒了才清楚。可是赵梓砚一连昏睡了七天,什么动静都没有,让傅言卿一颗心怎么都无法安稳。 傅言卿兀自发着呆,外面传来轻轻敲门声,她轻声道:「请进。」 进来的人不是无言,而起採药回来的岳胜麟。傅言卿站起身对他行了一礼:「岳先生。」 岳胜麟摆了摆手,右手端着一碗药,看着比记忆中颓废憔悴了许多的傅言卿,嘆了口气:「还在担心么?」 傅言卿看了眼赵梓砚,请岳胜麟坐下后,给他倒了杯茶:「至今一丝动静也没有,如何不担心。」 岳胜麟摇了摇头:「在王府呆了这些年,总觉得你冷静淡然得不像个年轻人,此刻这般,到是和年轻人一般无二了。」 傅言卿苦笑一声,什么都没说。岳胜麟有些复杂地看着她:「你当真对她……」 「岳先生,虽说您可能无法理解,可我已然陷进去了。」说罢她眼里满是苦涩:「那日我当真以为失去她了,那种痛,我再也不想尝试了。」 岳胜麟沉默片刻,缓声道:「你自幼便有主见,心思也远比一般孩子细腻,无论是王爷还是我们这些老臣,都对你放心的很,若你认定了,我也不会反对。只是,王爷那里?」 傅言卿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带了丝笑:「等到时机成熟,我会亲自去说的。」 岳胜麟见她难得有丝喜色,眸子也温和了许多:「把药给她喝了吧,草药我备齐了,夜里再给她做药浴。」 「多谢岳先生。」傅言卿感激地到了声谢,送他出了屋。 给赵梓砚餵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之前几日她一丝意识也无,每次都没法自己咽,几乎都是要硬掰开她的嘴,往里灌,一碗下去真正和了的没多少。再加上前几次配的药都是掺杂毒物,傅言卿有心想柔和点喂,也被无言几人拦住了。看着她被如此「粗暴」对待,傅言卿心疼得不行,今天总算换了岳胜麟的方子,一旁无言十分识趣,再熬好药后,特意加了句,今日的药没毒了,便径直走了出去。 傅言卿想着隐隐有些脸红,却还是低头轻轻扶住她的下颌,微微使劲后将药渡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傅言卿总觉得这次餵药轻松了许多,赵梓砚似乎能配合着咽了。眼里惊喜不已,傅言卿低头轻声唤她:「安儿,安儿?你醒了么?」 只是唤了许久,也没听到一丝回应,傅言卿有些许失望,只能继续给她餵药。等到苦涩的药汁餵完,傅言卿给她擦了擦嘴角,低头兀自给她揉捏筋骨。 「睡了这么久,定然不舒服,我给你揉揉,醒了便会好许多了。」 她便这般絮絮叨叨地同赵梓砚说着话,丝毫没有往日那般安静少语的模样。她总是觉得,赵梓砚能听到她的话,她那么喜欢黏她,便是在失去意识前都一直在喊她,如今只能这般枯躺着,定然闷得紧。 从大理调过来的影密卫早便入了蜀地,只是如今的傅言卿已然没心思去处理其他事,可是她也明白,有些事情越是到这个时候越不能放松,这一切便都交给了无言。益州城内在都有影密卫活动的痕迹,主要是关注赵墨笺的行动,以及益州城的战事。 这次赵墨笺带给赵梓砚的伤害,给予她的痛苦,她绝不会就此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会甜的,放心吧,不过殿下活着那是一定,但是呢……嘿嘿 第66章 经过这次永帝宝藏的风波,赵墨笺安分了许多,只是仍然没有放弃寻找永帝宝藏,同时益州战事吃紧,虽说战场危险,可是乱世最能立功,况且她身为皇女,身在益州也不能缩在益州城内不管。于是,嘱咐齐晟继续盯着益州城,带着暗卫去了前方军营。 半个月后,京城收到益州传来的军情急报,以及郡守沈少陵递上来的奏报。吐谷浑连破益州两处关卡,萧拓大军与吐谷浑交战并未占的先机,此时战况焦灼,形势不妙。而沈少陵则上奏称七殿下在益州发现永帝宝藏,却是隐而未报,反而同九殿下进入永帝陵,现九殿下失踪,生死不明! 第128页 景帝听闻战事吃紧已然是怒火攻心,又看了奏摺,永帝宝藏四个字让他眸子瞬间冷了下来。他又仔细看了下去,眉头越拧越紧,在有奏摺里沈少陵甚至把原本一直存放在他私库里的那片藏宝图画了上去,说是九殿下在去永帝陵前偷偷给他的,并告诉他,乃是七殿下得的拓本。 这图当年他也曾仔细看过,早就记得烂熟于心,自然不会错。沈少陵一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州官,即使是自京城远调过去的也不可能见过,这一瞬间就让景帝心里起了疑虑,他眉头紧拧,脸色沉得厉害,高声道:「八百里加急,传旨给萧拓,收不住益州,他征西将军之职也不用当了,提头见朕!还有,给朕传金牌,召七殿下回京!不得有误!」 中书令李赋上前领命:「臣,遵旨。」 原本一旁心惊胆战地廖圈欲要遵他的意思退朝,却被景帝打住,他低头沉吟一番,復又道:「慢着,暂且不必让她回来,新任户部士郎何在?」 被景帝点名后,一位身穿绿色圆领官袍的青年男子站了出来,随后跪地叩首:「臣在。」景帝打量着他,生得文质彬彬,相貌周正,眉宇间一股正气,乃是去年科举榜首,由李赋等人举荐,接替了前任士郎张启政的职位。上任以来将户部打理的井井有条,虽说看起来一股书生文人气,却是刚毅不阿。 「朕派你前往益州,好生调查永帝宝藏,和九殿下失踪一事。益州所有的大小官员皆可调动,朕希望你给朕一个满意答覆!」景帝一番话落,低低咳了几声,半晌后,他疲倦说了句:「朕乏得厉害,退朝吧,益州那边战事,薛爱卿和李爱卿全权处理吧。」 李赋和薛恆对视一看,心里皆是有些沉重,九殿下失踪?到底是生是死,当真是难料。不过他们到是对沈少陵有些刮目相看,这小子从大理跑到益州做了郡守,还是如此胆大心细,竟然把七殿下给告了。幸好太傅大人今日未上朝,不然怕被气得不轻,毕竟弹劾皇女,若是查无实证,这罪过可不小。 沈少陵此刻也是紧张万分,若不是傅言卿偷偷派人通知他,九殿下还活着,他定然坐立难安。那日他看见赵梓砚跟着赵墨笺欲要离开,本来就觉得奇怪,所以在赵梓砚靠过来突然给他理衣摆时,他便知道事情不妙。他在大理为官时便同傅言卿相识,傅言卿离开大理,他恰好接到调令,转去益州为官。之前突然接到傅言卿的信,拜託他在益州好生协助一下九殿下。 初到大理时,他和锦珞初到大理时举目无亲,锦珞还怀着身孕,一路舟车劳顿过来,差点一尸两命,幸得傅言卿带着岳胜麟相救,保得母子平安,此后又照拂良多,也让他在大理为官顺畅了许多,因此对傅言卿感激不尽。他本身对皇家争权夺利没兴趣,可是能让傅言卿特意叮咛,想那九殿下很得傅言卿的心。 赵梓砚来益州后,傅言卿便暗地里派人通知沈少陵她们的计划,就等着赵墨笺去永帝陵,然后上奏。只是因着变故赵梓砚也被带入了永帝陵,恰好遇到沈少陵,将之前永帝宝藏中从私库拿出来的那份拓本塞给了他。沈少陵重情义,又是胆大得很,竟是毫不含煳便上了摺子,中间也是躲过几番拦截才送入京城。 京城得到消息过后,原本已然私下联合南衙十六卫左右监门卫,意欲逼宫的赵清书立刻打消了念头。回到府中,他满面春风,看着赵严谨,神情很是愉悦:「四弟,老七出了这档子事,在父皇眼里定然不復以往了,老九本就无用现下说不定已然被老七害死了,一旦查实,老七就再也无缘帝位,到时候便只有我和你了。」 赵严谨也是笑容满面:「我一心为二哥马首是瞻,这次不出意外,皇储之位毫无悬念。这可多亏了那不知名的人留下的信,不然我们的计划一早便实施了,此刻也不知如何呢。」 提到这个赵清书也是神色微凝,当时景帝卧床不起,一连昏迷两日,宫中牢牢守着这个消息未报,他当时人马都备好了,却突然收到一封绑在飞刀上的信,看了几眼竟然发觉自己的意图被人发觉,当时惊得赵清书出了一身冷汗,思前想后终是没能下手,按耐至今,不曾想竟然是捡了大便宜。可至今他都没查出来,送信的是谁。 傅言卿原本以为赵梓砚很快便能醒,可是已然半个月过去了,她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动不语。她每日带着无尽的期望,到最后只能失望,压得她里难受得厉害。 此刻已然进了七月,院子里的桃树果实挂满了枝丫,个头也大了许多,有些已然开始露出些许粉红,藏在翠绿的叶子中间,颇为喜人。为免赵梓砚终于躺在屋内,傅言卿看着今日天气好得很,又不热,便将躺椅摆在院子里,铺了软被,将赵梓砚抱了出来,让她晒晒太阳。 昏睡了半个月的人,身形急剧消瘦下去,抱在怀里没什么重量,削瘦的骨头隐隐有些咯人,傅言卿手指轻轻抚着她的眉眼,太阳下,她的皮肤越发苍白了,那没有血色的唇,看得傅言卿心里闷闷得疼,没有当日那番撕心裂肺,却也难以掩盖。 她坐在一旁安静地盯着她看,直到耳边传来一阵细微脚步声,傅言卿凝神细听,未见人却也知晓来者有三个人。缓缓站起身,片刻后,来访者终是出现在眼前,傅言卿看见为首的男子,心里到是没有多少波动,似乎早就料到了。 第129页 房道海目光首先落在躺在一旁的赵梓砚身上,眼神有些许怔忡,隐隐透着股无奈。片刻后他沉沉看着眼前依旧没多少表情的傅言卿,眼前的人比之上一次见面也清减就许多,眉眼间还是那波澜不惊的从容模样,却不难看出多了许多憔悴伤神。他缓缓开口道:「这就是她喜欢你的代价?」 很平淡的一句话,可他却清楚看到傅言卿眸子一紧间,压抑不住的痛苦。看她这般,房道海心里并未得到多少快慰,自上次和赵梓砚起冲突,他也私底下了解了许多东西,尤其是傅言卿,他更是细緻查探了一番。不得不说,即使他不喜欢她,也不愿意赵梓砚和这来歷不明的女子纠缠,但傅言卿的表现,的确找不到一丝差错。再加上,他已经一再看到了赵梓砚在向他表明,这个女人对她而言胜过一切,他又有何办法。 思及至此,他嘆了口气:「药三通如何说,为何还不醒?」 傅言卿有些惊讶于他的平和,却还是回答道:「无性命之忧,可是她身子被两种毒伤得厉害,何时醒,醒了……醒了后会如何,不知晓。」说到后面,傅言卿神色尤为黯然,嗓音里也是满满的苦涩。她如此期盼赵梓砚醒,除了实在忍受不了平日爱闹腾粘人的人,变得这般安静虚弱,更是想早日知晓赵梓砚身子到底如何了。一日不醒,她便害怕一日,只能等待审判,这种滋味太过磨人了。 房道海脸色也不大好,万一赵梓砚有个好歹,他该如何向那人交代呢。低头沉默许久,房道海示意傅言卿坐下,抬眸严肃道:「你这半个月什么都没做,光守着她了?」 傅言卿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却依旧点了点头。房道海心里一松,这般看来,她合该不是对祁安虚情假意,只为利用了。可是他神色依旧颇为严肃:「她不顾性命,殚精竭虑为你谋划,你却如此颓然,待在这锦屏山不管不顾,外面早就乱成一团了,你可知道?」 傅言卿神色恍惚,微微垂下眸子:「乱了才好,同安儿想的一模一样。那些事情,我会让其他人去做,眼下,她需要我。」 房道海被她这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噎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示意身后的玄清把一个小木匣子交给她。傅言卿抬头地看着玄清,眼里有些许询问之意。 玄清也未犹豫,恭声道:「这里都是楼主留给您的,之前楼主突然被赵墨笺带走,我们毫无头绪,便回行馆将楼主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无意间发现她在桌子上留下的暗号,看到了楼主此前留下的信,一来二去得了这个放在鬼楼阁楼中的匣子,楼主的意思是,让我们交给您。」 傅言卿静静听着,眼睛却是越来越红,看着赵梓砚,狠狠握紧了拳头,硬生生忍着眼泪,这个小混蛋,是一早就料到了自己会……真是混蛋……混蛋至极!她被带走时仓促得紧,那信自然是提前写的,更不要说这个匣子。她来蜀地,根本是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了! 匣子不大,四四方方,却是沉重无比,想来材质很是特别,匣子四周严丝合缝,傅言卿试了试打不开。 玄清见状提了句:「楼主说,匣子的钥匙,您有的。」 傅言卿听了后,愣了许久,钥匙?她仔细看了看匣子,手指轻轻按着,片刻后,在底部弹了弹,手指轻推,露出一个圆行卡槽。其他几人看了看觉得颇为奇怪,她们还未曾见过这般模样的钥匙。 可傅言卿却是死死盯着那卡槽,脸上表情压抑非常,素白的手指狠狠握着匣子,尖锐的稜角划破了她的手,带出一缕殷红,她也恍然未觉。房道海几人知道她快控制不了情绪,便体贴准备离开,只留下一句:「祁安信中提过,她若不在了,鬼楼中人需得尊圣鬼令,护你周全。她如今昏迷不醒,若你要对付害她之人,鬼楼皆听你调度。」 等到几人离开,傅言卿才抱着匣子,无声流泪,那钥匙,合该就是赵梓砚贴身带着的龙纹紫玉。那日她初见时,便对着她的玉出神,她那时就注意到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下章就该醒了,嘿嘿就知道了。诺,殿下也不是傻得,她早就留了后手。即使殿下玩完了,她媳妇也会得到她的一些东西的。 不过殿下醒了,郡主怕是气得要她垫下了 第67章 不由想起她偷偷进了行馆的那夜,两人情难自禁,差点就行了周公之礼,最后那小混蛋却生生停住了。彼时她也知道她生了怒气,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说是不曾下过聘,也未送彩礼,如此太过混帐,缠到最后非得将这紫玉给她,说起定情信物。 傅言卿如今想起来,又是生气又是心疼。随后她自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里面放着的便是赵梓砚给她的紫玉。将玉佩取下,她小心对着卡槽按了下去,只听得一声清响,那盒子自己便弹了开来。里面放了几本名册,还有些帐本。傅言卿随意翻了几下,都是京城乃至各地一些官员的私密记闻,有些看上去简直触目惊心,在这些后面都有一些规整漂亮的小楷详细记录和说明。字迹傅言卿很熟悉,是赵梓砚的字。 还有一本都是朝中个派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许多傅言卿都没能查出来。还有些名册都是赵梓砚在朝中有私交,或者很多都是由她暗地里扶持上去的,亲疏远近,可信度,都一一标记得详细无比。傅言卿看得心头大震,这些东西无论落在谁的手里,几乎能在朝堂之上如鱼得水。难怪上一世,赵墨笺就算当了皇帝皇权稳固,都没能将赵梓砚除掉。这个傻子,明明手里藏了这么多东西,为何要一直忍着,任由她们欺凌。 第130页 这个问题她困惑了许多,以前她不明白,可如今,她比谁都清楚。这些东西只有埋得越深,最后的威力也就越大,如果不是赵梓砚如此能忍,如此耗着,凭藉当时赵墨笺和萧家的实力,她最多自保,绝没办法发展到如此地步。赵梓砚想不想当皇帝,通过这些日子的相伴,她一清二楚,于是说她想当皇帝,不如说她想为了她当皇帝。 将那些东西拿出来后,傅言卿看到了一封信,简单的纸上,只有简单两句话,字迹力透纸背,字里行间似乎能感觉到字的主人写字时的心情。 「得你乃我一生之幸,舍你是我今世之过。不盼你谅我念我,只愿你一世安乐。」 傅言卿看得眼睛酸痛不已,努力闭了闭眼,忍住快要决堤的眼泪。放下匣子,她低头看着赵梓砚,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原本看起来颇凶的动作,落下去却是轻柔一抚。她声音低柔中带着些许鼻音:「你说你,怎么这么混蛋呢?什么都瞒着我,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同你在一起,是因着我心悦你,我也想护着你,让你欢喜,你怎么能什么都自己扛了,还要替我操心我的事?我真得气得不想理你,你一点都不听话……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可是嘴里再如何埋怨,如今傅言卿对着这个人也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情绪平復下来的傅言卿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对着她说话,直到一个一身玄服的男子出现再她面前,单膝跪下。 傅言卿转过头,轻声道:「办妥了?」 「是,七殿下的藏宝卷已然查明被放于何处,属下派人偷偷取了出去,只待需要时,放入您说的地方。」男子嗓音低沉,一丝不苟道。 「京城情况如何?」傅言卿手下依旧在替赵梓砚揉捏着腿脚,低头问道。 「奏摺已然送到了京城,景帝派了新任户部侍郎前往益州调查此事。而殿下之前让我们注意二殿下的动静,这几日他未再出入南衙府门,一心进宫看景帝去了。」 傅言卿点了点头,随后似乎想起什么:「对了,乐姑娘可知晓你家殿下出事了?」 男子微微一顿:「我们没能瞒过乐大人,她已然启程前往益州了。」 傅言卿闻罢皱了皱眉:「景帝身子如何了?」 「不大好,最近听闻似乎一直咳嗽,偶尔会咯血。不过,想来还能撑一段日子。」 傅言卿神色不大好,低声道:「辛苦你了,多派人盯着宫中的动静,还有,帮我带信给晟雨,一切按计划行事,不必忧心。」 「是。」 房道海几人过来看了看后,便离开了。傅言卿一个人看着赵梓砚,却也不觉得枯燥,替她疏松完筋骨,便拿着书在一旁看,偶尔也会念几段给赵梓砚听听。 药三通和岳胜麟一路争吵不停,回来便看到穿着蓝色轻薄软衫的女子安静坐在躺椅旁边,手里执了卷书,低眸垂首轻轻念着,声音清雅悦耳,仿若冰下流水,听起来格外舒服。躺椅上的人也是睡得安静,神色颇为恬淡,微微阖着眸子,画面颇为宁静和谐,让两人陡然住了声。 药三通忍不住捋了捋鬍子,他到是羡慕楼主,有这么一个人不离不弃,体贴入微。 傅言卿到是习惯了两人这般,放下书朝两人颔首道:「药先生,岳先生。」 岳胜麟点了点头,上前执了赵梓砚的手切了切脉,半晌后,对傅言卿道:「脉搏平稳,比之前也有力道了许多,合该快醒了。」 药三通自然不甘落后,亦是把了把脉,脸上带了丝笑:「不错,不错。」 看着两人之间那点小心思,傅言卿微微笑了笑,心里开怀了许多,低声对着赵梓砚道:「你得赶快醒才是,不然瘦的更厉害了。」 说完看着神色有些复杂的两人,温和道:「今日可还要药浴?」 药三通回过神,开口道:「那毒对经脉损伤得厉害,药浴便是替楼主修復经脉,即便醒了,最后也不能立刻停了。」 傅言卿低低应了声,起身将赵梓砚抱了起来,下午太阳越发厉害,不能让她晒着了。 晚上鬼楼派来的几个随从将晚膳准备好后,便开始熬制药汤,傅言卿用过膳,又给赵梓砚餵了些许鸡汤,这几日她什么都没法吃,仅仅喝些小米粥,如今身子好了,傅言卿问过岳胜麟他们,便去后厨熬了鸡汤,好歹给她补补。一小碗汤,傅言卿餵得细緻,赵梓砚竟也是悉数咽了。想起她说过不爱吃肉,连带这些汤也不爱喝,但是每次自己亲手做了,她定然乖乖地喝一小碗,喝完后,自然就借带着撒娇讨乖。 放下碗,傅言卿低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低低道:「这次我很生气,你不早点醒,我会气你更久。等你醒了,每日三餐,都得喝各种补汤,非得把你养壮实了才行。」 吓唬完她,傅言卿便去给她准备衣物,待会儿该药浴了。转身离开时,床上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嘴角也扁了下,似乎有些委屈,最后又没了痕迹。 药汤都是滚烫地倒进浴桶内,傅言卿在一旁守着,时不时试探水温,太烫了会伤到赵梓砚,太凉了药性就差了。这十分枯燥乏味的事,傅言卿每日都不厌其烦地做着,丝毫未见不耐。估摸着水温好了,傅言卿将赵梓砚抱了过来,让她半倚着自己,伸手将她身上贴身的单衣都褪掉。 这里的随从都是男子,况且她也不愿意别人动手,只能她一个人亲自来。将赵梓砚上衣褪下,为了不让她滑下去,傅言卿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手贴上她光裸的肩背,细腻温凉,傅言卿莫名觉得被热气熏着了。这人即使瘦了许多,皮肤依旧好得很,身上因着药浴,夹杂着一股药味,并不难闻,反而有些清香草药味。 第131页 两人零距离接触,纵然已经这般许多次了,傅言卿依然觉得有些脸热,毕竟瘦是瘦,赵梓砚的身材还是凹凸有致的。折腾了一身汗,傅言卿终于将光熘熘得赵梓砚放进了浴桶中。为防止她淹着,傅言卿总在一旁轻轻托着她的脑袋,随后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自那日赵梓砚没了意识后,她当真以为自己死了。毕竟对于那匕首上的毒,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威力。只是她难受得厉害,即便想过有一日她会离开傅言卿,但她绝不愿在那种情况下,尤其是她还不知道傅言卿到底能不能安全离开,因此直到她闭眼,她也没能放下紧提的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觉得意识一点点回笼,可是若有若无,整个人也混混沌沌,除了身体里不断传来的痛苦,她什么也感觉不到,赵梓砚无奈,难不成死了都没法摆脱那种痛苦么? 也不知熬了多久,她感觉痛意越来越淡,取而代之是无尽的疲累感,有一天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低轻语,听不清楚,可是感觉格外熟悉,她才恍然意识到,她应该还活着。那同她说话的人,是傅言卿!铺天的喜悦朝她涌来,她还活着!她拼命想睁开眼看看傅言卿,可是她似乎完全掌控不了她的身子,只能躺在那,迷迷煳煳听着傅言卿说话,听着傅言卿……忍不住时的压抑的哭声。 她心疼得要命,可却束手无策,身体的感觉,心里的痛苦一分不少的传递给她,可却不能给出一点反馈。最后她只能放弃,在清醒和混沌中挣扎徘徊。 直到今日,她听着傅言卿在她耳边低低威胁,心里开心得紧,又十分难受。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可她能听出来,傅言卿一直很难过。努力拧了拧眉,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做一些动作了,可半晌过去也没有听到动静,一个简单动作就耗了她太多气力,她只好休息。等到再次有感觉时,只觉得四肢百骸都翻滚着热气,一点点侵入经脉,难受得厉害。身子一半感觉分明,一半又毫无知觉,无法动弹,这感受逼得她十分难耐。努力想睁开看看看,眼睛却重若千斤,急得她皱紧了眉头。 傅言卿一直看着她,自然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她勐地睁大眼,死死盯着赵梓砚,扶着她脑袋的手都开始颤抖,她勉强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出话来:「安儿,安儿……你……你是不是醒了?」 赵梓砚又听到了傅言卿的声音,她停止动作,有些茫然想去寻,她睫毛颤的厉害,许久后,她突然觉得有了丝光亮,眼前一片雾气蒙蒙,很暗。她勉强巡视着,却又撑不住闭上眼,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急切,她努力转过头,终于在一片模煳中看清了一个人影,那轮廓熟悉到了骨子里。她张了张嘴想喊她,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四肢也沉重的无法挪动分毫。 可是这细微的动作已然让傅言卿知晓,她醒了!傅言卿眼睛通红,眼泪一颗颗落在药汤中,泛起一个个涟漪,她又哭又笑失态非常,最后忍不住探身一把将赵梓砚抱在怀里。药汤打湿了她的衣衫,髮丝也湿透了,整个人狼狈得厉害,可仍阻止不了她心里的狂喜酸楚。 等到傅言卿回过神,她急急忙忙赵梓砚捞了起来,给她细细清理干净身上的药液,裹上毛巾擦干净。 出了那热气腾腾的药汤,赵梓砚头脑清明了许多,因此她基本感觉到了傅言卿在干什么,身上有些凉飕飕的,很显然她什么都没穿。傅言卿的手时不时自她肌肤上滑过,惹得赵梓砚本就泡得通红的皮肤,再次染上了红色。 衣服穿好后,傅言卿就这般坐在床头,让赵梓砚靠在她怀里,急急忙忙喊:「快请药先生和岳先生过来,安儿醒了!」 屋外人影一闪,片刻后有人几乎是撞开门快步跑了过来。 「楼主?」药三通翻来她的眼皮看了看,又把了把脉,被光线刺激,赵梓砚低低哼了声,皱眉躲开。 傅言卿紧紧抱着她,脸上悲喜交加,低低唤着:「安儿,安儿。」 赵梓砚酝酿了许久,这才抬手勾住了傅言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想说话,可是当真没什么力气了。 傅言卿回握住她的手,低头无声落泪。她真的等地快疯了,哪怕他们再如何信誓旦旦保证她会活着,可她一日不睁眼,她便怕一日。 「谢天谢地,醒了,醒了。只是躺了这么久,又没吃多少,体虚得紧,怕是没力气睁眼说话。等她休息好了,就慢慢缓过来了。」 傅言卿听完,忙小心将赵梓砚放下,低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不用说话,你赶紧睡觉,睡好了,我再和你说。」 赵梓砚手指动了动,似乎答应了,随后便没了动静。怔怔看了她半晌,傅言卿才小声道:「可能看出来,她哪里不大好?」 药三通脸色一顿,摇了摇头:「不过,目前看来,楼主能听明白我们说话,意识虽模煳,神智却清楚。我把了脉,感觉有些地方气血有些凝滞,却不知何故,只能等她清醒了,再细问。」药三通心里其实舒了口气,要知道当时楼主是真没了心跳唿吸,他就怕醒了后会损了脑袋,可方才看来,并没有。最坏的都过去了,剩下的,都是天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吶,没傻,没失忆,没瞎⊙▽⊙你们说怎么了?(?▽`??)夸下海口让殿下醒,结果写了那么多。下章该骂的骂,该哄得哄,该亲的亲,该压得压……(大误!) 第132页 第68章 等送走两人,傅言卿神色悲喜不明,诚然她开心极了,可也担心极了,心里忐忑不安,怕那毒给赵梓砚带了不可预估的伤害。俯身看着依旧捏着自己手指的人,傅言卿心里又酸又软,回手轻轻将她微凉的手指裹进手心,她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低声道:「谢谢你还在。」 片刻后微微撤了下手,赵梓砚却是用了几分力,傅言卿笑嘆道:「还是黏人得紧。」没再尝试离开,傅言卿掀开被子,侧身躺在了赵梓砚身边,将削瘦的人搂进怀里。 心里惦念着她的身子,直到后半夜,傅言卿才嗅着赵梓砚身上的味道,迷迷煳煳睡去。 等到傅言卿醒了后,赵梓砚还在睡着。起床收拾好自己的傅言卿,便吩咐后厨炖了燕窝粥,守着赵梓砚醒。 当意识再次回笼时,赵梓砚立刻便睁开了眼,很快便被突然其来的光线晃了眼,皱眉眯着眼,有些不适地偏过头,嘴里低低喊了句:「卿儿。」话音普落,迅速传来衣摆摩擦的声音,随后,一只手体贴地掩在了她的眼帘上,声音低柔悦耳,却透着股急切:「醒了?」 赵梓砚休息了一晚,虽说依旧浑身乏力,可是说话的气力却是有的,人也有精神了。 「嗯。」赵梓砚低低应了声,伸手将傅言卿手握住,缓缓压在心口,随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闭眼前,她以为再也看不见她了,此刻有幸再看见她,她便有些贪婪地想看个够。 被她这般看着,傅言卿有些不自在,脸也有些发热,只是面上不显,淡声道:「看什么?」 察觉她语气里的些许怒意,赵梓砚微微怔了怔,随后却是有些忐忑道:「我想你,之前昏睡时都能知晓你在,可怎么努力都看不见你,我……我」 见她走着紧张,傅言卿也捨不得真和她生气,而且看她这可怜模样,心早就软成一滩了,脸色也摆不下去了,只是微微弹了弹她的脑袋:「谁让你如此胡来的?」 赵梓砚歷来知晓她纵容自己,抿了抿唇乖声道:「以后不会了,毕竟,只有我活着,我才能继续护你的。」 傅言卿神情复杂,低头看着她,认真道:「你这般护我,我很开心。可是安儿,我也想护着你,我说过,我如今的心愿中已然多了一条,便是能让你一直陪着我。答应我,保护我之前先好生护着自己,好不好?这次,我……我真得吓怕了,我受不了你不顾一切的保护,你懂么?」 赵梓砚神色黯然,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我会向你保证,不会再如此冲动了,在此之前我会好好谋划。可是,若还发生当时的事,我还是会去拦的。」她没办法看着傅言卿受伤害,她以前就是护不住身边的人,才教她们一个个离开,如今的傅言卿,她绝不会再这般了。 傅言卿看出她的倔强,两人僵持许久,最终傅言卿只能让步,嘆了口气,目光四下打量赵梓砚,许久后,她才攥紧衣袖,开口道:「安儿,你可有哪些不舒服的么?」 赵梓砚眼神微凝,脸上却是若无其事,恰好药三通和岳胜麟敲门,傅言卿起身去开门。赵梓砚脸色顿时有些许发白,傅言卿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所以,即便捡回一条命,她也要付出代价。 勉强撑起身子,赵梓砚想要坐起来,可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还是傅言卿见了赶紧抱着她,让她靠在软枕上。赵梓砚笑地有些勉强:「我现下有些没用。」 傅言卿一顿,抬眸轻斥她:「胡说什么呢?」 说完她眸子又盯着赵梓砚,再次屏气问道:「有哪里不舒服么?」 赵梓砚皱了皱眉,随即有些苦恼道:「我饿得厉害。」 傅言卿悬着一颗心,等着她的话,听到这句,顿时有些怔,片刻后低头轻笑了起来:「嗯,以往可都要四碗饭,这几日什么都没吃,定是饿坏了。」 赵梓砚脸颊有些泛红,却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傅言卿,肚子也颇为配合得叫了叫,忍得几人都忍俊不禁。 「好了,我让她们熬了粥,我去看看好了没。」说罢,也怕真饿坏了赵梓砚,可转身出了门,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去。傅言卿在门口扶着门框站了片刻,最后才有些魂不守舍地离开了。 傅言卿离开后,赵梓砚抬眸看着药三通,低声道:「我腿有些使不上劲。」之前醒来时便觉得没什么知觉,原以为是睡太久了,可是到现在,其他地方虽然有些乏力,可是动一动都没问题,偏生她的双腿如何用力都动不了。方才傅言卿那一问,立刻让她猜到了不大妙,努力想坐起来试试,却觉得腿不听使唤,根本弯不了。可她莫名不想让傅言卿知道,藉故支开她。 药三通则是脸色微变,心里发沉,岳胜麟也是有些紧张。两人也顾不得守礼,掀开被子,仔细检查赵梓砚的腿。 药三通边伸手捏了捏她的腿,边询问赵梓砚有何感觉。到最后,赵梓砚脸色一片煞白,只是看着他们动作,一言不发。岳胜麟取了银针,刺进赵梓砚双腿的几个穴位,银针细细颤动,他开口再问了一次:「如何?」 赵梓砚眼睛亮了起来,急忙道:「有些疼。」她心里隐隐有些开心,毕竟之前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这还能感觉到疼。 岳胜麟脸色却并未完全好转,他又抬起赵梓砚的腿,捏了几下,復又活动了下,低声道:「殿下的腿经脉受损,因此感觉有些迟钝,而且没有多少力气,可还能感觉到疼,那就说明并不是完全毁了。」 第133页 「那便是说,可以医好?」看着赵梓砚有些希冀的脸,岳胜麟有些开不了口,毕竟眼前的人不过十九岁,算得上人中龙凤,捡回一条命却落下这么个腿疾,寻常人谁又受得了。 眼看他沉默,赵梓砚心里一丝希望彻底掐灭,她虽然不认识岳胜麟,可也是听傅言卿提过,医术不比药三通差,自己这条命估计也多亏了他。他这般反应,无疑是判了她死刑。 赵梓砚整个人都有些脱力,脑子里一片混乱,老天爷可真爱开玩笑,还了她一条命却还要拿走她的腿。抬眸看着欲言又止的两人,赵梓砚闭了闭眼,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该知足的,毕竟我还活着。」 岳胜麟看她强忍着痛色,在那里宽慰自己,心里也是不是滋味。他正色道:「殿下,您的腿虽说现下走不了,可却并不是废了。我和药三通都给您把过脉,您经脉仍在,只是气血凝滞,淤滞不通,所以双腿麻木无力。我虽无法保证可以医好您,可是仍是有机会的,至少,可以让您的腿多少恢復些力气。」 赵梓砚心里也知道他是在尽力宽慰自己,给她一些希望,当下勉强笑了笑:「梓砚明白,多谢岳先生。」 片刻后,她有些低落道:「可否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两人犹豫了半晌,最终使了个眼色双双离开,出门便看到了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的傅言卿。 赵梓砚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毕竟她完好无损活了十九年,实在没法想像,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心里无可避免升起一股无力感,她掀了被子,撑起身子将自己往上挪了挪,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腿。自膝盖以下,双腿基本没什么感觉,这一捏仿佛是在触碰别人的腿一般,下面这种空荡荡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赵梓砚神色怔忡,苦笑一声,心里却有些不愿放弃。 她勉强压下身子,将腿一点点扯到床边,等到她做到床沿时,已然出了一身汗。她此刻神色颇为认真,眼里也看不到之前那颓然的苦涩,只是一点点小心挪动着,眼看脚要触及地面了,她咬了咬牙,试探着踩实下去。 尽管她努力想要控制双腿,可它们依旧不听使唤,软绵绵得毫无支撑。心里一丝希望彻底湮灭,她顿时恍若失了所有力气,一头栽了下去,摔在了地上。 几乎同一时间,门被快速撞开,一个蓝色纤细身影直接掠了过来。她一脸紧张地看着赵梓砚,见没什么大碍,这才将赵梓砚一把抱进怀里。她抱得很紧,双手箍得赵梓砚都有些疼,整个身子都紧绷着,似乎在压抑着快要崩溃的情绪。 肩头很快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湿意,透过薄薄的中衣,清清楚楚传达给赵梓砚,滚烫地仿佛要烫伤她一般。赵梓砚眸子通红,心里疼得无以復加。对了,除了自己,如今最痛苦得就是她的卿儿了。 努力忍着眼泪,赵梓砚吸了几口气,露出一个笑意,伸手轻轻排着傅言卿的背,温声哄到:「乖,不哭了,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走,之前有防备,没摔到的。」 傅言卿听到她的话,心里痛意更是难当,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知道赵梓砚是在支开她,纵然心里提心弔胆,她还是离开了,可在门外听到赵梓砚可能再也站不起来,顿时犹如晴天霹雳。她的安儿还是个小姑娘,不过十九岁而已,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她一辈子只能被束缚在轮椅上。 后面药三通和岳胜麟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是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发呆。她的出现果然是个变数,上一辈子赵梓砚好好的,没有来益州,没有进永帝陵,更不会为了她中毒,差点丢了命,如今又毁了她的腿。 傅言卿心里又痛又悔,正在自怨自艾,却是听到里面传来扑通一声,似乎有人摔了,心顿时提到嗓子眼,这才撞门快速赶了过去。可看到赵梓砚跌在地上,颇为狼狈地爬不起来,心里地痛意逼得她几欲窒息,除了抱着她,她已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不起,安儿,对不起。」都是她的错,要控制皇权的是她,要和赵墨笺上的是她,本来该中毒的也是她,为什么全让这人背了。她从小到大都过得如此折磨,为什么老天爷一再苛刻她。 赵梓砚心里发酸,这傻瓜果然都怪到自己身上了。蹭了蹭她的发旋,赵梓砚语气越发温柔:「对不起什么?救你是我心甘情愿的,跟你有什么干系。若非我当初一意孤行要勾搭你,你又怎么会和我一起。」 傅言卿听得破涕而笑:「什么勾搭,乱用什么词。」 听得她笑,赵梓砚微微松了口气,正经道:「我说真的,那夜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决定了,一定要死乞白赖跟着你,让你再也捨不得丢了我。」 傅言卿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她,赵梓砚脸上还是带着温柔的笑,那双墨色眸子看着她,满是深情缱绻。傅言卿一颗心又烫又酸,低低道:「值得的么?」 赵梓砚正了神色:「当初我不过是一个无人问津的落魄殿下,你救我,最后又那般待我,可想过值不值?你答应和一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毒发身亡的人在一起,宠着我,纵着我,可想过值不值?」 傅言卿垂下眸子哽声道:「我现在得了个死心眼对我好的媳妇,你说我值不值得。」 赵梓砚听她说媳妇,心头乱跳,开心得不行,回手抱着她低哄:「可不许再难过了,我腿虽然不好了,可我还能看着你,还能这般抱着你,哄你。偶尔还能赖着你,让你疼疼我,不知多么好。你可不知道,我以为我要死了时候,有多难过。」 第134页 傅言卿将下巴放在她肩头,泪水不断往下流。赵梓砚眼圈微红,任她这般哭着,只是轻抚着她的背。 作者有话要说:  吶我说了一早就定了,旧文案里有提过的。很遗憾,殿下只是小小垫了下,低估了自己话唠的程度。当然可以保证,下章一定垫,因为我写完了。*^_^* 第69章 许久后傅言卿突然抬起身,慌乱道:「我煳涂了,我煳涂了。」说完伸手将赵梓砚小心翼翼抱了起来放到榻上。 这般拧着身子跪了许久她腿都发麻了,赵梓砚更不好受。她伸手如以往一般,细心从上揉捏到下边,一点点给她舒缓筋骨。将她裤腿挽起来,这才发现两个雪白的膝盖上都撞青了一片,看得傅言卿眉头紧拧。 赵梓砚躺在床上看她快步走出去,随后拿了一个小药瓶进了屋,想来是去找岳胜麟他们要的。见她如此匆匆忙忙,赵梓砚低笑道:「你慢点,我没事,不怎么疼。」其实也没多少感觉,基本察觉不到痛,可她也不敢这么说,不然傅言卿更难受。 傅言卿皱了皱眉:「都快发紫了。」手下将药膏抹开,轻轻覆在她伤处,专心致志地给她揉开。赵梓砚这般看着她,只觉得心头痒痒的。她侧对着她,低头间长发安分地滑落几缕,随着她手指使劲间,晃荡着。分明没多少感觉,可赵梓砚却觉得被她手指触过的地方升起一阵热意,一直蔓延到心底。处理好膝盖,傅言卿还不放心,将她裤腿外卷了几分,小心看着,赵梓砚觉得有些羞窘,耳尖都红了。 傅言卿一心挂念她的身子,自然没察觉,发现腿没伤了,便想着检查下她的胳膊,毕竟摔下来,定然习惯用手撑得。 手指一点点自她手腕往上移,袖口也被卷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晶莹的胳膊,傅言卿又靠得近,手臂上的感觉可是一分不少,赵梓砚怔愣地看着傅言卿,只觉得心跳地越来越快,她凑得好近,恍惚间,赵梓砚心里不由道。 等到傅言卿发觉不对时,耳边已然清晰听到了赵梓砚的心跳,回过神,她也发觉此刻她们的动作太过暧昧。赵梓砚衣袖都被卷了起来,衣衫也有些乱,此刻半依在她怀里,墨色的眸子中敛着无尽的情丝,透着股火热,让傅言卿也有些迷离。 赵梓砚眸光缱绻迷离,低声呢喃道:「卿儿。」 傅言卿手指还落在赵梓砚光裸的胳膊上,指尖肌肤细腻滑嫩,手感好得不行。微微扶着她的手,傅言卿也是低声回了句:「嗯。」 这一声轻柔的回答,犹如羽毛落入赵梓砚心底,她怔忡道:「我好想你。」想她,迷迷煳煳感觉她在身边却无法回应,让这股思念更加刻骨铭心。生离死别后,再见到她,这强烈的依恋和迫切想亲近的心按耐不住。 手不知何时环上傅言卿的腰间,缓缓收紧,傅言卿温顺地靠了过来,耳边也不知是谁的心跳,凌乱热切。唇舌相融间,两人都满足地轻轻嘆息了一声。亲吻间嘴里仿若含了花瓣,柔软清甜,忍不住一再温柔舔舐,辗转摩挲。滚烫的软舌试探着纠缠在一起,柔软湿滑,触碰间战慄酥麻的感觉自唇舌间扩散自全身,让人舒服得难以自持。 本就经过一番波折的两人,此刻情愫满溢无法宣洩,只能借着这番亲昵表达满腔的欢喜爱恋。纠缠间傅言卿放松了身子,浑身发软却又没多少气力的赵梓砚顺势被她压在身下。 手指缓慢沿着露在外面的胳膊摩挲抚弄,让傅言卿渐渐觉得不满足,手指轻移,自凌乱的中衣下滑了进去,紧緻细腻的腰身,纵然纤细得过分,却也让人迷恋不已。手掌贴着腰腹,缓慢捻磨摩挲,激得赵梓砚浑身轻颤,低低自鼻腔溢出几声轻哼。 赵梓砚迷梦睁开眼,看着覆在自己身上的傅言卿,眼角也烧红了。她知晓傅言卿此刻的心情,再如何安抚,按着她得性格,也不可能如此快的释然。不过,也许可以暂且让她忘了,况且她此刻腿脚不便,落了下风后,也翻不了身。索性抛开心底的羞涩,闭上眼边和傅言卿亲吻,开始解傅言卿的衣衫。不过手也不甘示弱,贴上傅言卿的身体缓缓摩挲,引得傅言卿越发激动。 年轻的身体太经不起撩拨,不到片刻,赵梓砚就有些受不住了,嘴里压抑不住溢出几声低吟。不过就在傅言卿手开始摩挲到赵梓砚小腹时,突然顿住了。赵梓砚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看着她低低喘着。傅言卿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喘得厉害,只是眼神却越发清明。她别过头不去看赵梓砚此刻的模样,不然她真忍不住了。 「卿儿。」赵梓砚软软叫了她一声,声音莫名有些喑哑,傅言卿听得心里抖了抖,可是还是生生忍住了,低声道:「你身子还没好。」 说罢,她偏过头,替赵梓砚将已然被扯开了的中衣阖上,脸上红晕未退,嗓音却已然淡了下去:「养好身子,我还要同你算帐。」 这话一落,赵梓砚心头的火热顿时凉了,圆睁着眼哭笑不得地看着傅言卿,这个小心眼的女人,这分明是报復她那晚突然停下来。赵梓砚小心翼翼道:「我做错什么了么?」 傅言卿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说呢?之前瞒着我你中毒的事,来益州还准备好……那个什么破匣子。」原本想说后事,又觉得太不吉利,生生转了话头。 赵梓砚脸色一红,嗫嚅道:「你知道了。」 第135页 傅言卿看她这般小心翼翼地模样,心里无奈至极,一对着她这模样,她什么气都没了。 「不许装可怜,燕窝粥估计也凉了,不喝了。我在厨房炖了鸽子汤,待会儿你喝一点。」现在冷静下来的人,总算想起这还是白日,赵梓砚还没吃东西。 赵梓砚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别扭,嗫嚅了半晌没说话,似乎很难启齿。 傅言卿一愣:「怎么了?」 赵梓砚脸色微红,不过却依旧认真道:「我想换下衣服。」方才两人当真是情动不已,现在她只觉得浑身有些粘腻,尤其是方才情潮涌动,多了些不可明说的东西,此刻身下有些凉飕飕的,不舒服得很。 说完她也觉得尴尬,便又加了句:「卿儿不用换么?」这下更尴尬了,傅言卿脸色通红,清咳了声:「我……我去拿衣服。」转身逃也是得离开了。心里暗自嘀咕,日后便是罚她也不能再这般了,太伤身。 清理好自己,傅言卿想了想还是忍着羞窘,打了热水给赵梓砚,幸好她虽腿动不了,简单清理身子还是可以的,放下热水衣物,傅言卿低声道:「你自个儿换,我……我去看看汤。」 眼看着傅言卿快步离开,赵梓砚又是尴尬,又是好笑,摸了摸发热的脸,赶紧擦擦身子换衣服。 等到傅言卿再端着汤和吃的回来时,赵梓砚已经一身清爽的躺在了床上,换下来得衣物被她团成一团放在一旁。过了这么久,傅言卿也平復了心情,可看着赵梓砚还是有些脸热。 赵梓砚精神似乎很好,探着脑袋道:「好香啊。」 傅言卿看她不甚在意了,也就自在了许多,伸手将汤盅端了出来,乳鸽汤滋补益气,对于大病初癒者而言既可进补,又不会太勐。且小火慢炖的乳鸽,原本就肉质鲜嫩,加上傅言卿颇为用心,知晓赵梓砚不爱肉食,鸽子料理得很细緻,去了内脏后填了菌菇和姜片,更是去了腥味油腻,又多了些鲜味。 赵梓砚昏睡了许久,并未正真进过普食,因此醒来傅言卿也未给她准备米饭,不过为了避免光喝汤腻,她特意蒸了些米糕,米糕切的方方正正,摆在盘子里白生生,漂亮得很,远远便闻到一股清甜的米香味。 眼看赵梓砚探头不断张望,傅言卿便有些忍俊不禁,将桌子靠近了,起身扶她做好,傅言卿不禁宠溺道:「馋得跟猫儿似的。」 赵梓砚脸色微赧,傅言卿也不再逗她,到了汤,细细吹凉,一勺一勺餵给她。赵梓砚看着餵汤都十分正经认真的人,眉眼弯弯,笑意怎么都掩不下。 给她餵了几口汤,傅言卿便再塞给她一块米糕,咸鲜的乳鸽汤,陪着软糯香甜的米糕,别有一番滋味,赵梓砚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眼看这人这副满足开怀的模样,傅言卿鼻子便泛酸。她何尝不知道赵梓砚对于她腿疾的事十分在意,只是怕她难过白一直故作坦然,这样的人,只让她再疼她几分都不够。 看着她吃可五六块米糕喝完了一碗汤,傅言卿便停下投喂,饿惨了的赵梓砚吃得正开心,陡然见没了,眨眨眼,无辜地看着傅言卿,目光不断往盘子里扫。 「你才刚醒,不能多吃,待会儿还要喝药呢。」 赵梓砚脸色微苦:「为何还要喝药?」 傅言卿瞥了她一眼:「这次你中了灭魂蓑的毒,有幸保了性命,是因着和你原本体内的噬心散相剋,一来二去,缓了你体内的毒。」 赵梓砚听罢微微睁大了眼:「你是说噬心散解了?」虽然她知道自己活着时有过猜测,可也不敢相信自己有如此好运。 傅言卿点了点头:「药先生说,也不能算解了,因着噬心散在你体内积攒太久,没这么简单。但是,你不会向像以往那般痛苦,也不会危及性命,余毒也得按时服药清除。」 赵梓砚脸上显然开怀了许多,如此一来,她腿虽废了,却也是上天的厚待了。 赵梓砚醒了,房道海几人很快便过来看了她一次,只是坐在椅子上的人,第一反应是将傅言卿拉在她身边,颇为警惕地眯眼打量房道海。 房道海也从药三通那里知道了她的情况,见她这般反应,心里也是有些无奈,他顿了顿,低声道:「不用这般戒备,我不会动她的,只是来看看你罢了。」 说完他目光落在赵梓砚的腿上,欲言又止。傅言卿眉头微皱,她不喜欢房道海这般看着赵梓砚,这无疑是再一次提醒赵梓砚,她腿动不了了。 将傅言卿的表情看在了眼里,赵梓砚心里微暖,捏了捏她的手,坦荡道:「卿儿照顾的很好,我已然好了。就是腿有些没劲,站不起来了,劳烦阁下记挂了。」 房道海脸色隐隐有些不大好,口气有些懊悔:「我这些年疏忽,没好好照顾你,如今我回来了,也还是没能保全你。」 赵梓砚神色冷漠,淡淡道:「阁下严重了,你我非亲非故,作何需要你照顾,如今这般,也是我自己的事,更是同你无干。」 房道海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赵梓砚眸光微黯,轻声道:「卿儿,我累了。」 傅言卿知她意思,弯下腰将人抱在怀里,径直回了房。 坐在床上的赵梓砚神色依旧有些冷,傅言卿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怎么突然发脾气了?」 赵梓砚转过头看着她,黯然道:「其实我猜到拜託他的那人是谁了。」在她记忆中会在乎她的人太少太少了,除了傅言卿便只有母妃和慕姨了。可是慕姨在母妃逝世一年后,被萧贵妃寻着莫须有的罪名杖责了一顿,她怎么求都没人给她请大夫,最后生生病死。到是母妃,宫中人都说她死了,却是活不了人死不见尸。若传闻是真,当年合该有人潜入宫带走了母妃。她去查过,当年母妃未入宫时,虽是官家小姐,可却钟爱游歷江湖,直到遇到景帝,被景帝看中这才被召进宫。如果猜测不错,带走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房道海,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第136页 可是既然拜託了房道海,她肯定是活着的,为何这么多年不管不问,却让一个她从不知晓的江湖中人护她。其实房道海并不真的对她上心,不然也不会在她都十五岁了才突然让鬼楼找上她。就连上次见面,房道海对她怒远大于忧,字里行间不过是担心对不住她母妃,可这次再见,他态度变了太多。 「卿儿,你不觉得他态度转变的有些奇怪么?」赵梓砚低声问道。 傅言卿揉了揉她的脑袋:「嗯。」 「可你觉得什么能让他转变如此之快?」她语气有些凉,可眼里却带着丝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  欲求不满,伤人伤己。内容提要就是要搞事情 殿下:来啊互相伤害啊。 作者君:……这句话其实等于,来啊,互攻啊! 第70章 傅言卿眼神有些心疼,房道海能当上鬼楼楼主,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而上次交手她也发觉,他其实很薄凉,不过算得上信守承诺,尤其是对于那个拜託他的人,很在乎。很显然这态度的转变只能来自于那个人,或者说温如言。 可傅言卿却不知如何说,赵梓砚虽然很少提她母妃,可是当年她把她从水里救起来时,她还抱着她喊母妃,可想而知赵梓砚骨子里对温如言十分依恋。大概是过得太过辛苦,这个傻子对于生命中仅有的几个待她好的人,几乎都是掏心掏肺。如今知晓她母妃还活着,却不见她,她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 「安儿,她可能是来不了。」 赵梓砚抬头看着她,有些希冀道:「真的么?」 「你不是说你母妃也是被毒害的么,说不定救出去后一直在治病。说不定一直不大好,所以才不能来看你,如今房道海态度转变,是因着你母妃好了。」傅言卿揽着她,温声安抚她,此刻的赵梓砚才算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心里忐忑却又希望着自己的母妃是真的爱她的。 似乎被傅言卿安抚了,赵梓砚也缓了神色,随后却是吸了口气,转头看着傅言卿,温声道:「不过现下不是考虑这等事的时候。这些日子,形势如何了?沈大人应该已经上书了,朝廷有什么动静吗?」 傅言卿点了点头:「说是派了新任户部侍郎前来益州调查,只是赵墨笺上报朝廷,说你在益州遭遇刺客,生死不明。如今派人来查,你和她算是彻底开战了。」 赵梓砚低低笑了笑:「我既然让人上摺子参她,便做好了准备。这次将永帝宝藏捅出去,父皇一定会格外重视,但他却不煳涂,想让他相信,得需要足够的证据。」 「嗯,从那出来后我便派人透透潜入行馆将她的藏宝卷换了出来,到时那个户部侍郎来查,我给她放一个可以查出来的地方便是了。这样子一来,物证便有了。」傅言卿此时也没闲着,边说话边给她揉腿。不过之所以如此轻易得手,也是因着赵墨笺以为赵梓砚死了,根本未曾防备,如到是因祸得福。 她说完赵梓砚便接口道:「至于人证,当初给我透透报信的小禄子和他义父李盛,想来绰绰有余了。」 傅言卿眸子微凝,随后低声道:「这次能动到她几分?」 赵梓砚摇了摇头:「实话说,按着父皇对她的宠爱,和她那狡诈的性子,单凭这件事,恐怕损不了她的根基,可是也要付出代价。至少,父皇不会再全心全意信任她了。」其实这次真是老天爷都不帮赵墨笺,若是她真死了,沈少陵这摺子递上去效果会大打折扣,可她活着,更是因此让赵墨笺警惕尽失,又有傅言卿从中周旋,这才让她连沈少陵上了摺子都没发现。 而此刻在军营中的赵墨笺得到消息时,脸色一片青白,她伸手狠狠攥紧手里的信,眼神阴鸷非常:「到底是谁泄露的!」永帝宝藏除了她和萧拓,还有几个得力心腹,谁都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益州郡守,还是上任不久的人,怎么可能知道! 突然想到什么,赵墨笺脸色一白:「最近可有可疑之人进出行馆?」 齐晟明白她的意思,双手抱拳道:「回殿下,因着九殿下失踪,此前陆大人派了人去查看九殿下的房间,那时比较混乱,可除此之外没见过可疑之人。而且殿下的房间有人特意守着,应该无人进出。」 赵墨笺神色一点也未松,她低下头随后快速道:「立刻写信给母妃,告诉她,一定要让廖全闭好他的嘴,如果不能确保,就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是!」 「对了,立刻去查一下新来的那位侍郎大人,有什么喜好,家中有何人以及生平经歷,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再有密切关注京城动静,随时来告诉我。」 「是,属下立刻就去。」齐晟说罢正欲离开,赵墨笺却突然叫住他。 「等等!」 齐晟回头,恭声道:「殿下还有何事?」 赵墨笺缓缓摩挲着手指,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声音透着股危险的味道:「再好好查查,那个苏瑾去了哪里。还有,格外注意一下,我身边可有鬼鬼祟祟的人。」 赵梓砚死了,赵清书远在京城,到底是谁能知道永帝宝藏一事?她死死盯着案上的书,心里恼怒非常,果然不该留着,当真坏了她大事。赵梓砚啊赵梓砚,你可真是死了也不让我安生吶! 自从赵梓砚醒了,锦屏山便热闹了许多,每日也不再只有傅言卿一个人独自言语了。正如傅言卿之前说的,赵梓砚醒后,不知道被她餵了多少补汤,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基本没重样。傅言卿细心又体贴,也怕她真喝伤了,总想方设法给她做配菜糕点,这日子对赵梓砚而言也算是甜蜜的负担了。顺带便宜了两位大夫,生生长了几斤肉。 第137页 虽说腿疾的阴霾仍在,可赵梓砚气色一天好过一天,人依旧清瘦,可却也不再是嶙峋的瘦弱模样。 早上哄着赵梓砚喝完药,傅言卿便将人抱着出了房间,外面的躺椅已经铺好了软垫,躺着也不会硌到她。傅言卿有事需要做,但不愿让赵梓砚闷着躺在床上,便让她在一旁看着。 即使傅言卿如何小心,赵梓砚自己如何掩饰,可只能被傅言卿抱出抱进,还是让赵梓砚眼里多了丝黯然。 看她故作平和地躺着,傅言卿心里刺刺得疼。嘴角扯出一丝笑,傅言卿维持着倾身的姿势,伸手捏了捏赵梓砚的脸颊,又伸手在她腰间摸了摸,惹得赵梓砚低笑不止,握住她的手笑道:「痒,你要作何?」 傅言卿抵了抵她的鼻尖,温笑道:「验货,我费力养了这些天,不长肉可不是亏得紧。」 赵梓砚格外爱她这般同自己亲昵调笑,伸手环住她的腰,拉进她贴在自己身上,故作忧虑道:「可要是真亏了呢,你就不乐意养了么?」 傅言卿眸光微闪,上下打量了一下,亦是皱眉道:「不养岂不是血本无归,不过我也不是那吃亏的人,自然需得从别的地方讨回来。」说完低头顺势亲了亲赵梓砚的唇角,眸光缱绻温柔。 赵梓砚耳尖微红,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亦是亲了亲她的唇,将人揽在怀里,低低道:「卿儿,我觉得我快幸福死了。」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虽然可能再也站不起来,可她还活着,还可以完完全全拥有眼前这个人。她不曾嫌弃她,一直这般细緻温柔地顾看她。她在心中暗自对自己道:「赵梓砚,你要知足,没什么过不去的,不许再惹她难过了。」对于腿的事,傅言卿比自己还要敏感。那日房道海那般带着悲悯地看她,傅言卿显然是动气了的。 傅言卿觉得最近情绪越发失控,赵梓砚总能用一句话轻易让她心里甜得发疼。其实最幸福的是她,上天厚待,她还有机会重新来过,还给了她一个那么好,那么可爱的小恋人。 两人黏煳够了,傅言卿才站起身,柔声道:「你乖乖躺着,我得去忙活一些事。」 赵梓砚点点头,却还是好奇道:「忙什么呢?」 傅言卿对她笑了笑,目光落在一旁,赵梓砚看过去眼里显然有了丝亮光。她一直未注意,院子里放了一个轮椅。轮椅约摸两尺半高,下置踏板,椅子装了四个轮子,前面两个小轮,后面两个大轮,大轮外有副轮,可以以手推动。椅子纹理细腻,质地温润柔和,用得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椅子上雕花印纹,做功十分精美,可想做它的人颇为有手艺。 傅言卿看她一直盯着它看,眼里软了又软,轻声道:「东西是特意让益州城最好的木艺师傅做的,因为时间赶得紧,还不够精细,需得我再亲手修饰一下,不出意外,晚上你便可试试了。」 赵梓砚显然很开心,重重点了点头。傅言卿也不多言,取了备好的工具,将轮椅仔细打量一遍,有些地方不够圆润,便再细细打磨,免得赵梓砚用着不舒服。轮椅两边的扶手,为了方便握持,傅言卿用软绳细緻缠了一圈。原本光秃秃的副轮,也紧紧裹上了软布,即使用力也不会手疼。 赵梓砚原本看着轮椅,到最后目光全黏在傅言卿身上,看着她目光专注地忙前忙后,近乎于吹毛求疵般处理些轮椅。 等到傅言卿整理完,那副轮椅也变了个样子,比之前亮了许多,显然舒服了不少。靠背和座位上都扣了软垫,把手也加了些小东西,是傅言卿弄得一些小机拓。 傅言卿直起腰看了看时辰,太阳已然西斜,她转头看了看赵梓砚,温声道:「现在试试,还是先做饭?」 赵梓砚眼里跃跃欲试,仰头看着傅言卿。 拂了拂耳边的髮丝,傅言卿低声笑了起来,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放到轮椅上。 「慢点,看看灵不灵活,够不够稳妥,有不舒服也同我说。」赵梓砚日后需要经常用到它,必须得确保安全舒服。 赵梓砚点点头,开始在院子里转悠,虽说比不得用腿如此得劲,可比之什么都要傅言卿帮忙已经好了许多。轮椅地盘很稳妥,即便是一些小障碍,有些凹凸不平也能过去。眼看着她逐渐适应了,傅言卿在一旁安静看着她,眼里既喜且悲。示意暗中的暗卫护好她,傅言卿转身进了屋,时辰到了,该给她准备晚膳了。后厨有人帮忙,只是有心宠着她,除了简单的准备,其他都是傅言卿亲自动手。 等到赵梓砚停下来才发现傅言卿不见了,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伸手示意暗卫别跟着,她转动轮椅尝试着往后面走。自醒来她便没真正看过这里的布局,只是胡乱走。不过好在院子不大,不消片刻便寻到了厨房。 抬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出声,赵梓砚就在门外看着她。因为在厨房,傅言卿便将衣袖挽了起来,腰间系了围裙,正在那边炒菜。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烟火气息浓重的傅言卿,她手下动作熟练,看起来十分精通此道。如以往一般,她做饭也是格外认真,侧脸白皙清秀,好看的得紧。如今天气有些热了,在灶台前难免别热浪冲着,傅言卿额头便染了晶莹。 赵梓砚眉头微蹙,她不愿意傅言卿为了她委屈自己,纵然她精通厨艺,可是好歹是西南王府的郡主,衣食住行都该有人好生伺候,不该让这烟火气息染了她。 第138页 似乎她看得太过专注,傅言卿感觉不对,转头便看到了门外那踩在踏板上的双腿,将菜盛起来,开口道:「可是馋了,偷偷摸摸躲在外面作何?」 赵梓砚推动轮椅移了进去,神色却有些勉强,抬眸看着傅言卿,低声道:「你过来。」 傅言卿敏锐发觉她的不对,但仍是走了过来:「怎么了?」 「低下头。」 「……」傅言卿还是依言低了头。 随即眼前一暗,一个带着些许清香的手帕落在脸上,将她脸上的汗轻轻拭去,接着有些沉闷的嗓音响起:「以后不要亲自下厨了。」 傅言卿展颜一笑:「为何?心疼我,还是觉得不好吃?」 赵梓砚手下一顿,胡乱抹了她一脸:「卿儿脸皮到是厚了。」 傅言卿被她这老气横秋的话惹笑了:「小混蛋,我比你大很多,谁许你这般对我说话。」 赵梓砚挑了挑眉:「不过两岁,哪里多。」 傅言卿一噎:「两岁怎得不多,我可还记得,某个小鬼叫过我卿儿姐姐。」 赵梓砚脸色微红,却是低头不语,当初被这人哄着非得让她叫,她才没把她当过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假车也比步行好是不是,不要闹啊。下面开战了,剧情飞奔,如果我忍得住不腻歪。 晚上无聊,把我的脑洞挖成了坑,开了个文案,大家可以看看,喜欢就囤吧 第71章 两人在锦屏山度过了一段格外甜蜜温馨的时候,傅言卿和赵梓砚聪心底里留恋这样的生活,可是还有许多事等着她们去做。等到赵梓砚适应轮椅了,两人便准备悄悄回益州城。 此时,吐谷浑和大夏正式开战,西南边境也是战火不断,扰的百姓民不聊生,大批被迫逃难的难民开始不断往中部和北方迁移。朝廷既要拨军饷支撑前线将士,又要安抚难民,防止□□,一时间捉襟见肘,整个大夏都人心惶惶。景帝越发焦心,强撑着上朝商议国事,却是当朝吐血晕倒。 这种情况下,满朝文武再一次开始上书,立储一事再次提上日程。 太傅沈丘,新任尚书令,御史大夫联名上奏,请景帝立储。景帝也知道拖不下去了,可是他心里却有些悲凉,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也算有了许多子嗣,可却没有一个真正让他放心的。老二赵清书看似仁孝恭亲,可背后那点小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老四本就难堪大用,更不用提了。原本最看好的老七,如今说不定却是藏的最深的那个。此前中书令递给他一份摺子,里面全是萧家这些年私底下联络的党羽,虽然许多没有确切证据,可他仔细想想,却觉得心头髮凉。这些人的任命,或多或少都有赵墨笺或者是萧贵妃在他面前提点,萧贵妃更是没少吹枕旁风。 景帝看着底下的大臣,低声道:「各位说说,都想举荐哪位皇嗣。」 此话一出各路官员开始络绎不绝说着心中的人选,唯独李赋和薛恆几人在一旁低头沉思,一言不发。 尚书令再次开口道:「陛下,这些年来,各位皇子皇女的表现,我们都有目共睹。七殿下惊才绝艷,且孝义双全,之前再军饷筹备上也是尽心竭力。虽说错信佞臣,发现后却也毫不姑息,更是不顾危险亲自上战场,现下还在益州前线。刚刚兵部接到奏报,七殿下率领先锋军,同吐谷浑对战中已然连胜三场了。」 他说完底下赫然安静了下来,只是片刻后李赋缓缓出列,上前回道:「恭喜陛下,七殿下如此勇勐,实在可敬。只是国之储君,担负大夏江山,不仅要有才情,更需要德行,唯有德才兼备方能担此重任。眼下七殿下仍在益州,永帝宝藏以及九殿下失踪一事都未查清。贸然立下储君,日后怕七殿下无法服众,更是有违陛下立储初心。陛下眼下只不过操劳过度,必能寿与天齐,不如等着益州之事查明,召殿下回京,再定储君?」 景帝本就犹豫,此刻听了李赋的话中正下怀,严肃道:「李爱卿所言正合朕意,陈爱卿此时应该快到益州了,待事情查明,召她回京,再行决议。」 大将军刘昊闻言,急声道:「可陛下,如今大夏的状况等不下去,唯有尽快立储,稳固朝堂,安天下百姓之心啊!」此刻立储对赵清书绝对有利,刘昊存着私心,一再上谏。 景帝气得脸色发青,勐的拍了龙椅:「住口,你是觉得朕命不久矣,急等着拥立新帝不成!」 此话一出刘昊脸色发白,勐然跪下:「陛下息怒,臣绝无此心!」 「够了,既然无此心,那就给朕闭嘴!李盛,退朝!」 李盛此时看着景帝的神色,忙高声唱道:「退朝!」立刻扶着景帝,低声劝慰,下朝后,立刻使了眼色,让自己的义子准备景帝爱喝的茶,又将药温和端了过来。 景帝颇为满意李盛如此有眼里劲,嘆了口气:「李盛啊,朕真实觉得越发力不从心了。」 「陛下,最近国事操劳,您身子又不好,难免会觉得累。陛下好好休息,暂且莫要劳心那些事了。」 景帝苦笑:「他们可巴不得朕赶紧死了,好把朕的江山分了!」说完他低头剧烈咳嗽起来,李盛忙给它顺背,将手帕递给他,又让一旁小内侍递水。 「陛下,您别动怒,块喝口水。」 景帝看着帕子上的血,脸色都开始发白。 第139页 「陛下,您……」李盛声音都哽咽了,忙对着小禄子道:「快,悄悄把李御医叫来。」 景帝摆了摆手:「算了,太医院都是群庸医,治不好朕。到是万一被有心人发现,又要联名胁迫朕了。」 「可是,陛下……」 景帝有些不耐烦:「莫非连你都不听朕的命令了?」说完,他有些倦怠道:「把朕的金丹拿来。」每次发病唯有服用那些金丹,才能舒服一些。只是最近不知是不是病情越发严重了,金丹效果也越差了。 李盛拿着金丹,看着景帝颇为犹豫,景帝见状皱眉道:「李盛,你怎么越发磨叽了?」 李盛闻言端着盒子跪了下来:「陛下,有些话,老奴不得不说。」 「什么话?」 「陛下,您可发觉每次您服了金丹后便精神焕发,跟没事人一样,可是下一次发病便越发厉害,金丹服用量也越大。」李盛神色哀哀,俯首道。 景帝眉眼微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此前九殿下看到陛下服用金丹时,便询问过我一次,问老奴金丹是否安全。直言观各朝记载,服用金丹仙药的,大多反受其害,老奴一直暗自记着。只是往日里陛下都是廖总管伺候,老奴提过却被呵斥辱及国师。陛下亦是深信金丹的效用,老奴见陛下用后的确好了,便以为无碍。可此次廖总管因病修养,老奴才发现陛下越发依赖金丹。所以……所以老奴斗胆,冒死私自取了部分金丹交给林御医检查,林御医说……」 「说什么?」景帝心头髮凉,硬声道。 「说金丹里都是一些强行激出人体潜力的勐药,服后只觉精神大震,十分舒服,且易成瘾,但长此以往,必然掏空身体,体弱之人更是损及性命啊!」 景帝脸色铁青,立刻道:「召林御医觐见!」 「陛下,老奴私自行动,欺瞒陛下,罪无可恕,可老奴自幼便伺候陛下,实在不忍陛下遭人蒙蔽毒害,陛下赐罪!」李盛匍匐在地,悲戚愤然。 景帝看着上了年纪的人,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自他是皇子时,李盛便跟着他,原本这总管之位该是他的,只是后来他宠信萧贵妃,廖全深得她喜爱,又十分顺着他,便慢慢亲近了廖全。 「如若属实,便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随即又想到李盛提到赵梓砚,心里更是微微有些酸。他待她不算好,不曾想她居然会关心他。可又想到她已然生死不明,更是多了几分愧疚,一时间百味杂陈。 林子祥接到圣谕后立刻进了宫,证实了李盛的话。景帝一言不发坐在玉案前,片刻后,他勐然将桌案上所有东西全部掀了下去,嘶声道:「逆女!」那个所谓国师便是他最宠爱的贵妃和最疼的皇女举荐的,连金丹都是两人亲手奉上的。竟然这么久就开始了,简直罪大恶极! 他瞪着眸子摇摇晃晃想站起来,他要拟旨,废了那个毒妇,把那个逆女押回京城。可是眼前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煳,耳边嗡嗡作响,便一头栽在地上,最后只能听到惊慌失措地叫声:「陛下,陛下!」 景帝二十三年七月二十,景帝身体抱恙,宣布罢朝,同时下令由中书令和尚书令一同监国,任何人不得打扰其养病,一时间举朝譁然。 傅言卿虽然忧心西境战事,可有一件事更为紧要,此前一颗心全扑在赵梓砚身上,到现在总算意识到了。如今已然是七月了,算算日子,景帝也快崩了。虽说她重活一世后,许多事都变了,可是只是细节发生变化,但那些重大事件还是发生了,尤其是她不曾参与过的。比如吐谷浑依旧遭遇天灾,即使上一世议和,最终仍然毁约开战。赵墨笺得到了永帝宝藏图,可也只寻到第一处。 上一世,同吐谷浑开战后一个月,黄河便决堤了,一时间天灾人祸俱袭,大夏一片混乱。最后景帝也在八月初暴毙,留下一封遗诏,传位于赵墨笺。彼时赵墨笺刚从西境归来,得了一身军功,又有西南王府支持,毫无悬念将赵清书压了下去,登基为帝。外有她西南王府抵御外敌,内有萧拓为她护驾,再加上那些同西南王府交好的幕僚,俱都拥护她,让她在一片风雨飘摇中坐稳了皇位。 很显然,虽说上一世那遗诏是不是真的,无从考究,可是单看对剩下皇子皇女如此苛刻的要求,便知道萧贵妃身在宫中,必然操纵了那些。只希望,景帝能多活几天,至少可以知晓她的真面目。 赵梓砚和傅言卿坐着马车出了益州城,一路上傅言卿都很沉默,似乎在想事情。赵梓砚也体贴得不去打扰她,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她,见她总算回过神了,才开口道:「为何急着回京?」 傅言卿转头看着她,微微笑了笑:「之前那么乖一句话都不问,就跟着我走,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赵梓砚偏了偏头,捏着她的手指,幽怨道:「人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是你的人了,当然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傅言卿脸色倏然红了,捋了捋耳边的髮丝,嗫嚅道:「胡言乱语,你何曾是我的人了,我那日并未……」下面的话着实太羞窘,她还是未说出口。 赵梓砚眨了眨眼:「虽说未要了我,可衣衫也脱了,亲也亲了,摸也……」 嘴巴被一只手倏然捂住,略带羞恼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不知羞!」 赵梓砚扑哧笑了出来:「好,我不说了,可是是你的人也没错啊。」 第140页 傅言卿有些无奈地白了她一眼,低声道:「不想听我说原因了?」 赵梓砚忙点头:「想。」 傅言卿伸手将赵梓砚揽了过来,维持一个姿势太久,定然不舒服,手下给她轻轻揉捏着,傅言卿低声道:「因为京城快要变天了。」 赵梓砚窝在她怀里,眸子微微一缩,京城要变天?什么事能让天子缩在之地变天,除非这天子……快要护不住这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变天了,剧情快拉,腻歪进行! 作者君:殿下啊,你可是要当君上的人,怎么这么无赖不知羞! 殿下:我可是要娶皇后的君上,不要脸白好。 作者君:…… 第72章 赵梓砚心里有些许震惊,可是震惊过后更多的却是不解,卿儿为何会知晓?对她存了太多的好奇,太多的疑团,赵梓砚偏过头看着傅言卿,怔忡道:「卿儿你莫非是神仙,可以通晓未来。不然为何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预料得那么准?」 傅言卿垂眸看着她,半晌后才移开眼,低声道:「我不是神仙,不过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罢了。凡人哪能窥探天机呢,如果有,那除了上天厚待外,还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嗓音低沉,琉璃班的眸子带着浓重的苦楚,却很快就风吹云散,一派清明。可赵梓砚却是心里一紧,这样的眼神她又看到了。当年年幼时陪着她,每次偷偷去看她时,经常遇到他发呆,那时的神色便是如此。她喉咙上下动了动,随后有些疼惜道:「那卿儿呢,也是因着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得知这一切么?」 傅言卿看她想知道却又小心翼翼顾虑着她的情绪,微微一笑,仿佛彻底放下了什么:「老天爷还是公平得很,谁都没有例外的。」 赵梓砚脸色微微一变,伸手撑起身子,有些紧张道:「什么代价?」 傅言卿轻轻搂着她,温声道:「都过去了,而且比起这代价,我得到的却是更多。原以为我会一辈子孤身一人,为了西南王府去谋求一丝生路。可是,上天竟然给了我如此厚待,让我遇到了你,然后,我不再是一个人了,我所求的,你都在拼命给我。」傅言卿眼圈微红,直直看着她,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赵梓砚被她一番真情剖白说的心头滚烫,墨色的眸子中似乎燃起了一簇火焰,她凝眸看着傅言卿,随后轻笑道:「我倒觉得你是老天爷赐给我的,我经常在想,那日若没有你,我估计就沉尸水底了。而随后那些年,若没有你我简直无法想像我该怎么活下去,纵然活着,怕也是生不如死。」 她这边温声甜蜜地说着,傅言卿却觉得心口堵的难受不已,在那一世这个人过得就是那样的生活,没有她,什么都没有,阴郁得仿佛没有活人气息。 发现傅言卿突然变得有些悲伤,赵梓砚微微一愣,急道:「怎么了?」 傅言卿只是看着她,却没有立刻回话。赵梓砚眉头紧敛,转过身轻轻捧着她的脸,眼里带着些许痛色,低低道:「你知不知道,我对你存了太多的好奇,太多不解。当年初识你,我还有些懵懂不知,只是觉得你太过特别。分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却懂得很多,和你一处,总觉得我当真是个孩子。那时我便觉得你不开心,原以为是因着忧心王府之事,如今回想起来,却不尽然。之前永帝宝藏,你知晓得太过详尽,几乎是亲身经歷过一般,在那里你的神色也是颇为奇怪,那日看见我得紫玉也是这般,这次你如此笃定地要回京,亦是如此。我不是想逼你告知我这一切,其实不知晓似乎也无伤大雅。可是我见不得你因它难受,更……更害怕触及那些时你的模样,让我觉得既无力又无能。」 赵梓砚说到最后有些许颓然,松开手低着头不再看傅言卿。傅言卿眼神晃荡得厉害,她不知,不知这人竟然敏感至此。 伸手将她脑袋扶起来,傅言卿目光柔柔地看着她,随后亲了亲她的脸颊,温笑道:「是我不好,本来你我已然互许终身,我便不该瞒着你,只是这等事太过匪夷所思,我陷在其中十几年,也不过将将彻底接受了它。再者它的确是过去了的,除了那些记忆感觉,再也没了分毫痕迹。所以我告诉你,你也莫太放在心上,只当是我同你说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 对于赵梓砚傅言卿当真是全心信任,如今经过这一遭,更是情浓之时,既然给她带来了困扰,告诉她也没什么。于是,她便一点一滴细緻道来,语气中很是平静,犹如再讲述旁人的故事,没了痛,也没了那种绝望和愤恨。从太液池初遇,到后来年少时期的陪伴,最后引为知己,倾心相待。一遭剧变,那些背叛,欺瞒,利用,痛下杀手,西南王府覆灭,如今回想起来绝对是一辈子不愿再提的记忆,如今讲述却未带入太多的情感,只是平铺直叙,将这场梦境娓娓道来。 只是再如何淡然,记忆中得知真相时,那撕心般的悔恨和绝望,依旧让她难以释然。腰间的手束得紧紧的,身前贴着的身体带着暖暖的温度,让她熨帖而舒适。那胸口急剧起伏,强忍愤怒,却不停轻拍着她的背的人,给予了她无尽的安慰和暖意。 目光聚焦在赵梓砚身上,她眼里惊痛交加,脸色阴沉的可怕,腿脚不大方便的她,努力歪着身子坐直,将傅言卿牢牢抱在怀里。纵然此刻心里滔天的怒意和心痛逼得她无处可以宣洩,她还是记着最重要的是先安慰怀里的人。 第141页 傅言卿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眼里那一丝回忆激起的波澜,彻底被柔柔的笑意取代,歪头笑道:「你脸色好臭。」 赵梓砚被她这模样闹得哪里还撑得住,缓了脸色声音却依旧沉闷:「那不是梦,对么?」 傅言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笑道:「若不是梦,我说不定是个妖女,哪有人能死而復生,还带着本不该出现的记忆呢。」 赵梓砚心疼得无以復加,她不知道,不知道傅言卿经歷过那么多,她以为她只是未雨绸缪,担忧西南王府的未来,从不曾想过她是经歷过如此锥心之痛,才这般谨小慎微。 忍不住再次把人抱进怀里,喑哑道:「我……我宁愿你不曾记得那些。可……不记得,你我之间便仅仅限于那一次错过的相遇,你还会被她骗,可要记着那些……我又心疼你。你个笨蛋,为何要一直憋着。一个人守着那些过往,该多难过。」 傅言卿依旧笑着,可眼圈却依然泛红,她眨了眨眼,低低道:「之前是很难过,尤其是最初那些年,还要压着一切去面对她们,可如今,却觉得很开心。」 「开心什么?」赵梓砚听到她提起赵墨笺,眼里杀意渐起,却还是闷闷道。 「因为有了对比,我才知晓,有了你,我有多幸运。」 当初的她,感恩于赵墨笺的庇护,也感谢她为自己做的一切。可是赵墨笺和赵梓砚相差太多,赵墨笺待她看似体贴入微,两人之间却总隔着一层东西,大概是再她面前,傅言卿除了是友人外,还是一个依附于她的属下。即便最后赵墨笺开口同她说了她的心思,傅言卿除了惊愕外,未曾有过丝毫波动。 可是和赵梓砚一起,除了轻松,便是愉悦。逗她时觉得开心,被她偶尔戏弄,无奈外亦多了几分面红心跳。赵梓砚的体贴,来得直接,也来得小心翼翼,极尽可能对她好,却又处心积虑怕她有负担。大概,这就是真心和假意的区别,亦或者两人最大的不同,便是,赵墨笺待她好,便是让她心知肚明,她有多好。而赵梓砚,起初到是想这般,到最后却是傻乎乎把自己全贴进去了。 想到这,傅言卿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赵梓砚一愣,问她:「你笑什么?」 傅言卿整个人似乎都明媚起来了,笑道:「你和赵墨笺到的确是姐妹,心思算计像得很。」 赵梓砚脸色勐然涨得通红,又急又怒,还带着委屈:「我才和她不一样,我待你怎么会如此坏,她就是个冷血的人!」看着一张漂亮的脸生生气成包子,委屈得不行,傅言卿笑地越发欢,她挑了挑眉:「你最初的打算,可不是为了让我承你的情,好让我没法真同你再不相干?」 赵梓砚顿时耳朵也红了,眸光闪躲:「你……你怎么知晓。」 傅言卿轻笑一声:「安儿,我可是活了两辈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说完又揉了揉她的耳朵,眼里情丝缱绻:「可你又同她不一样,她求的是利,你为的是情。她不会吃一点点亏,你这傻子,却什么苦都自己咽了。」当初她便担忧赵梓砚这个性子,日后怕是要吃大亏,也暗自希望她能和赵墨笺综合一二。好在,如今这人是她的了,嗯,傻点也没事,她会好好疼她,补偿她。 赵梓砚被她那双眸子看得心头髮烫,当下不管不顾,倾身含住那让她迷醉的红唇,含含煳煳道:「我才不要吃苦的,我要甜的。」 因着之前乐瑶启程来了益州,赵梓砚已然派人给她送信,希望半路拦住她。而晟雨此刻在京城却有些心神不定。自从被乐瑶救回来后,两人之间交流越发频繁。秦伯本就欣赏乐瑶,又见她不顾性命,救了自家小姐,对她印象更是好得不行。三天两头让晟雨叫人过来吃饭,到后来,乐瑶也就成了晟家的常客。虽说初次见面晟雨对乐瑶印象不大好,可后面几乎完全改观了。 先不说她救过她的命,单就两人合作进行皇商一事上,晟雨便对乐瑶颇为敬佩,为商者哪个不是老奸巨猾,而且大夏虽对女子宽容许多,但轻视女子的也不再少数。同京城那些商户谈生意,没有几个心眼是绝对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但凡乐瑶出手,便没有拿不下来的生意,也让晟雨总算服了京城商户对她的评价。女人么,对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大多是有些嫉妒的,不过真的认可了,便是越发欣赏,因此两人感情迅速发展。 晟雨性子冷,乐瑶却刚好相反,随时随地都犹如一团火焰,明媚张扬却又注意分寸,让人舒服得很。 可半个月前接到益州来信,说是九殿下和阿瑾遭难,落入永帝陵,接着不久后又传来九殿下命在旦夕,生死不明的消息,不过幸好,阿瑾却是安然无恙。乐瑶当下坐不住,心急如焚,将碧玉阁交给掌柜,又让她帮着看管,急急忙忙去了益州。虽说知晓九殿下和阿瑾的关系,她也很着急,可是看着乐瑶脸都白了,一副晴天霹雳的模样,着急中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虽不大了解,可晟雨却知道,有些不舒服。 回过神发觉自己又在发呆,晟雨忍不住拍了拍脑袋,转头看着秦伯一直看着她,脸色顿时微凝,淡声道:「秦伯,有事么?」 「小姐又走神了,可是又想乐瑶姑娘了?」自从自家小姐和乐瑶关系越发好后,他也便不再叫她乐掌事了。 晟雨听得就差炸毛了,一脸冷凝,快速道:「我想她作甚,秦伯您很闲么?」 第142页 秦伯怎么不了解她,越是这般严肃越是欲盖弥彰,可也不敢再激她,忙笑道:「还好,还好,不算太闲。」 晟雨理了理衣襟,不咸不淡道:「那也就是不忙了,七月底的帐本还未对完,秦伯抽空看看吧。」说完不顾秦伯张口结舌的模样,快步离开。眼里带着丝羞赧,暗自道:「都去了大半个月逗不见一丝消息,有甚好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坦白啦,殿下要回去啦。陛下or君上,这是个问题。 第73章 带了些许情绪的晟雨皱了皱眉,沉吟一番后决定去碧玉阁看看。好歹那个女人走前拜託她帮忙照看一二,若是出岔子了,还让她以为自己言而无信……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她的消息。边走边有些神游,正准备旁人备车,却听得秦伯急声道:「小姐,益州来信了。」 晟雨神色一震,忙快步迎过去:「可是阿瑾?」 「是,是。」 晟雨打开信封快速看了一遍,顿时喜上眉梢:「九殿下醒了,两人已经转道回京了。」说完,她又是眉头一拧,低声自语道:「可是朝廷都以为九殿下遭遇不测,如今这般私自回京,可会出事?」 随后转念一想,既然以为遭遇不测,回来自然就没事了。不过赵墨笺还在益州,不是说户部侍郎去益州调查永帝宝藏一事了,按理说,两人应该在那边暗中给赵墨笺下绊子才好,怎么突然回来了?思来想去没有头绪,想着等到两人回来了,也就一清二楚了,她也不再纠结。当下最紧要的,是先把那个莽撞的人叫回来,不然又要错过了! 「秦伯,我去碧玉阁一趟。」说完匆匆忙忙走了,秦伯想说什么,却没来得及,无奈笑道:「这太冷的性子,总算是变了,乐瑶姑娘也是好本事。」 中书府内,薛恆和和李赋两人神色都不大好,想着目前朝廷的形式,忧心忡忡。 薛恆是个直性子,耐不住急道:「中书大人,您说这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陛下闭宫门不见,只说抱恙却不提到底如何,一切事物旨意都是廖全在传达,这着实不对劲。」 李赋亦是皱了皱眉:「我也是在担心,如今二殿下四殿下在京,陛下又这般,一个不慎,怕是难逃萧蔷之乱。但这几日我派人打探,这次事情两位殿下也是着急上火,很显然,参与其中的怕是另有其人。」 薛恆一愣,随后脸色微变:「您是说萧贵妃?」 李赋脸色凝重,沉沉嘆了口气:「外面我等可以时时监控,可是后宫之事外臣不得干预。这些年后位悬空,宫中萧贵妃独大,那些内臣大多亦是见风使舵,怕只怕,此刻陛下情况远比说的严重。」 薛恆顿时脸色大变,勐然站起身:「您是说,她胁迫陛下,假传圣意?」 说到此,屋外传来敲门声,官家的声音再外面响起:「老爷,屋外有人求见,带了一样东西,说是事关重大,务必请老爷一见。」 李赋神色微怔,起身走了出去官家恭恭敬敬将东西递了过来,李赋一看,顿时眸子一睁,连声道:「快请!」 片刻后一个灰衣男子快步走了进来,对着李赋勐然一拜:「请中书大人帮帮小人。」 李赋看着他,一旁的薛恆准备迴避,那男子却道:「殿下说过,薛统领同样可以信赖。」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凝神听着。随后两人俱都匆忙回去,换了身普通布衫,跟着男子,也便是严文,一路拐进一个狭窄破旧的小巷中。推开门,阴暗的屋里,床上正躺着一个人,而坐在一旁低低啜泣的一个少年闻声慌慌张张转过头,再看到来者是严文时才松了口气,随后看清身后两人,愣了愣,犹豫道:「严大哥,那是……」 严文沉声道:「是中书大人和薛统领。」 小禄子十分机灵,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求中书大人和薛统领救我义父。」 李赋定睛一看,床上躺着面无血色的人,可不是李盛,顿时心头大震,一切几乎都明了了。 当日景帝突然吐血昏厥,惊动了左右内侍,最后更是让萧贵妃知晓了,李盛几人怎么也没料到会是如此,可毕竟是久在宫中侍奉的,当下也明白,他们今晚的事多半瞒不住。萧贵妃在后宫几乎只手遮天,没了景帝,等待他们的只有死。 幸好赵梓砚之前特意叮嘱过,有什么事可以找严文,也特意留了联络方式。当下趁着宫中因景帝晕厥而混乱一片时,收拾东西,紧急联繫严文。 萧贵妃也不是善茬,她一早就看不李盛不顺眼,又从小太监那里得知景帝昏厥时秘密召了林御医,大发脾气后,才晕过去的,李盛两人当时也在场。顿时心头一跳,立刻下令将林御医和李盛和所有在场的人全抓起来。说是有人故意谋害陛下,拒不从者,杀无赦! 李盛好歹在宫里认识些人,带着小禄子想要混出宫,只是棋差一招,偏生遇到了死对头廖全恰好带着人去找萧贵妃,撞个正着。若非紧急之下严文带着人偷偷闯入宫,折了好几个人。李盛和小禄子估计都得丧命。只是李盛虽救了出来,可是却也被冷箭伤了,一直昏迷不醒。 外面风头紧,尤其是药铺医馆更是有人暗中盯着,眼看拖不下去了,严文无法,又觉得此时朝中情况不妙,想起赵梓砚离开前叮嘱过得,便拿了信物去找李赋。如今朝中真正靠得住,且地位不凡能保住李盛的也只有他了。 第143页 小禄子将那夜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李赋和薛恆听得心头髮凉。也就是说,基本可以肯定萧贵妃如今是暗地里掌控了后宫,故意软禁陛下了!薛恆摇头怒道:「当真是好算计,一开始便谋划好了,求位不得,便想逼宫不成!」 李赋一直沉默不语,他转头看着严文:「实话告诉我,你家殿下,现下如何?」 严文恭敬道:「殿下被七殿下暗害,此前差点葬身益州,不过殿下福星高照,已然化险为夷,此刻已然清醒,想来若知晓陛下遭难,京城危急,定会赶回来。」 李赋吸了口气:「好,立刻通知你家殿下,让她偷偷回京。」随后他转头对着薛恆道:「同时暗中守着京城去益州的隔条通道,拦住前往益州的书信,哪怕是圣旨也拦住。萧贵妃此刻虽能掌控皇宫,可是七殿下不在京城,萧拓又在西征,她不敢轻举妄动。」 薛恆也是急出了一头汗,连忙点头应下。 严文也抱拳道:「严文也愿率领众兄弟协助中书大人。」 李赋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李盛,低声道:「等夜深了,派人偷偷将他送到我府上,那里有大夫,说不定可以救他。」说完,他目光有些飘忽,低低道:「为今之计,只能按兵不动,就看谁快一步了。」 宫中萧贵妃此刻心里也是紧绷着一根弦,尤其是那天突然冲出来一批黑衣人将李盛救走了,让她更是不安。这些日子她仔细拷问了林御医,得知李盛和景帝都已经知晓了金丹有问题的事,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可也真是天助她也,偏偏景帝气急攻心,还中了风,此刻已然半死不活躺了许久,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不然她们母女这么多年谋划功亏一篑。可是她也没法轻松起来,虽说景帝之前对他不设防,玉玺私印她都知晓在何处,可以假传圣旨,再加上萧拓曾经是左右武侯卫的中郎将,现任中郎将是他的人,可依旧无法让她安心。因着,一旦风声走漏,赵清书以及那些忠于景帝的大臣定然不会放过她。赵墨笺未归,萧拓不在,她无所依託。 每日用药吊住景帝的命,萧贵妃一连派人送了八道加急令,让赵墨笺回京,同时通知萧拓京城的情形。 只是在京城的那些人都是人精,或多或少某察觉到,事情不妙。原本安静下来的赵清书,也已经蠢蠢欲动。 乐瑶原本已经到了兴元府,可还未来得及动身,前后就收到了碧玉阁和赵梓砚的信,顿时心头勐然一松。想着晟雨信里提及京城形势不大妙,又立刻日夜兼程,往回赶。 她走得不算远,是以比赵梓砚她们早一些回了京城。自打她进去京城,她便发觉不对劲了。往日里繁华喧闹的京城显得有些过于沉寂,大街上人流仍是络绎不绝,可却一个个脚步匆匆,看着时不时在街口路过的禁军,乐瑶心里有些些猜测,本来宵禁后才出现的禁军,出现的如此频繁,看来这天要变了。 经歷过一番盘查,舟车劳顿地乐瑶只想着赶紧回去好好沐浴更衣,洗了这一身灰尘,不料走到长央街拐角处,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眸子一亮,疲乏感一扫而空,正欲开口喊她,下一刻纤细的眉头却是拧得死紧。 那一身耦合色软衫的人此刻被两个身穿禁军校服的士兵拦住,逼到了街角。那两人动作言语十分轻挑,笑容也颇为猥琐。 晟雨皱着眉,虽看上去波澜不惊,却分明处于弱势,环视周围只有她一人,乐瑶心中不由有些恼怒,这个时候出门居然不带护卫!恼归恼,眼看那两人的爪子都快抚到晟雨脸上,乐瑶勐然私下一块衣摆,快速将脸蒙上,一个闪身便挡在晟雨身边,抓住那禁军的胳膊勐然一拧,一声惨嚎和着骨头断裂的声音,立时传了出来。乐瑶一人勐踹了一脚,咧了咧嘴,揽着晟雨的腰,在周围禁军赶过来前跃上屋顶,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等到确保安全了,乐瑶才送来晟雨,后退一步,捂着胳膊直抽气。 晟雨脸色有些慌乱,忙过去想扶她又不敢碰她,拉下她的面巾,看着她微微吸气。最后捧了她的胳膊,急声道:「你怎么样了,我……我没料到你会突然冲出来,这才……对不住,很疼么?」 原来方才晟雨虽然一直没什么动作,手里却是攥了根银钗,那人手伸过去,她掩着手快速便刺过去了,恰好扎到了乐瑶的胳膊。方才眼前一花,鼻端便闻到了熟悉的甜香。立时猜到来者是谁,可手中势头只能勉力收了收,却没能移开。 乐瑶捏着那根带血的银钗,对她眨了眨眼,装模作样饭:「好疼的,都一个窟窿了。」 眼看晟雨咬了咬唇一脸懊恼却又轻轻笑了起来:「你说,你虽生得好看,可这般冷冷清清的,别人一看就怕才是,怎么比我还爱招惹不三不四的人。」 晟雨本来心疼自责,见她又不正经,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却还是连忙给她处理伤口。若不是为了看看她有没有回来,她何苦要出门,可也真是倒霉,遇到两个不长眼的。 乐瑶见她又是气又是恼,也不逗她,大半个月没见她,还真是有些想念这个冰疙瘩。这般仔细打量她,眉眼间笑意柔柔,低声道:「不过,这次可比上次强多了,晓得去伤别人。」 晟雨自然知道她说得是上次差点被连宋侮辱,她咬舌的事。看着她的笑脸和带着些许宠溺的语气,她有些不自在地哼了声:「那是我没多少气力,否则我便咬他了。」 第144页 乐瑶失笑,眼看伤口包好了,也不耽搁,直接将晟雨揽了过来,惊得晟雨脖颈都红了:「你的胳膊……不……你要干什么?」 「走路太慢,我直接带你回去。」乐瑶也不管她,轻笑着带着人御风疾跑,怀里却是稳稳地将晟雨环住。 一路上乐瑶总觉得心情出乎意料的好,嗯,看来是因着念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不是念家了,是念「嫁了」 乐瑶:……好像没什么毛病? 作者君:看来毛病大了,居然真是嫁…… 第74章 被乐瑶一路抱了回去,回得却不是晟家,而直接回了碧玉阁。乐瑶放下晟雨,退了一步闻了闻自己身上,啧啧几声:「赶了几天路,都没来得及好好沐浴,都快有味儿了。」说罢笑着看了眼晟雨:「可熏着你了?」 晟雨眉头轻皱,摇了摇头,随口道:「挺好闻的,没有……」惊觉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晟雨一张脸微僵,赶紧闭了嘴一言不发。 乐瑶倚着她,笑地跟没骨头似得,女子的身体柔软温热,靠近时那萦绕鼻端的香味越发明显,晟雨恨不得赶紧跳来,可这人当真全身心倚着,若让了,是要摔着她的。忍着羞意心中暗自嘀咕,若非又为救她受伤了,才不管她。 笑罢,乐瑶看着板着脸却脸色熏红的晟雨,耳朵尖也是带着红,也许是笑地厉害了。她捏了捏晟雨的耳尖,看着她犹如炸毛的小猫一样弹开,笑眯眯道:「我去沐浴就,你先在这等会儿,至于那边,我让陈林去说了声。外面不安全,莫要独自回去,我待会儿送你,嗯?」 她比晟雨高了一拳,此刻微低着头一双桃花眼带着柔轻声问道。 晟雨感觉心跳的有些快,别过头暗自嘀咕乐瑶是个狐狸精,勾人得紧。嘴里冷硬地应了声,看着准备走的乐瑶,又忍不住出声:「小心你的胳膊,待会儿过来给你上药。」 乐瑶开心地应了,很快就去了房间,让人准备衣物热水去了。 乐瑶洗澡能洗出花来,加上的确几日没能好好沐浴,这个澡洗的有些久。好在晟雨冷归冷,耐性却是十足的好,在乐瑶书房寻了本书,翻了起来。只是粗略看了几眼她便暗自吐槽,果真是个艷俗之人,屋里的书大多是街头巷尾那些无聊之人惯爱看得画本子。什么才子佳人,你侬我侬,俗套又酸得很。难怪如此不正经,怕是这些谈情说爱之物看多了,才学得一肚子花花肠子。 心里把乐瑶和这些书批了个彻底,眼睛却没挪开,寻着一本翻阅最多的,仔细看了下去,心想只是知晓一下,那人是个什么趣味。只是渐渐便忘了目的,捧着书现在书架前看得入迷。 等到一只素白玉手缓缓落在书页上,身后传来好听的嗓音,带着些许笑意:「原以为你看到这些,定要嫌弃一番,然后暗自鄙夷我如此艷俗,到不成想,雨儿也爱看。」 晟雨被抓个现行,惊了一跳,看着手里的书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憋了半天才凉凉道:「屋中尽是这等闲书,别无它选,虽说艷俗,可也好过空自等待。」 说罢将书塞了回去,乐瑶知她性子,也不逗她:「是我不好,让雨儿等久了。」 她靠得近,身上兀自带着层水汽,女子的体香混着皂角的清香,清爽干净,颇为好闻,一时间晟雨忍不住吸了口气,半路上觉得自己太过孟浪荒唐,差点岔了气。转过身想稍微拉开距离,可眼前的人让晟雨顿时愣了。 此刻乐瑶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裙衫,腰间随意用系带束着,一头长髮犹自带着湿气,披散开来,大概皮肤也吸满了水,显得得水嫩光泽。乐瑶一向偏爱大红大紫这般艷丽的色彩,她平日里更是张扬艷丽,可此时一身素色衣衫,不着粉黛,在她面前又惯是柔和,少了些妩媚,竟看起来带着丝柔弱秀美,让她生生挪不开眼。 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乐瑶眸子微微暗了暗,却是漾起一丝笑,凑过去復又低低道:「怎么,看傻了?」 她嗓音低柔魅惑,这般凑过来轻问,简直让晟雨魂都没了,呆呆点了点头。看似冷淡的脸上慢慢浮起一阵红晕,让乐瑶顿时有些失神。她蹙了蹙眉,很快便又展开,微凉的手指附上晟雨的下颌,似苦恼似嘆惋道:「是你给了我机会的。」 俯身,偏头,手指轻抬,乐瑶准确无误地俘获了那抹诱人的樱红,轻轻舔吻摩挲,不深入,却也足以让人心跳加速,晟雨一剎那间头脑一片空白。 乐瑶看似淡然,实则心如鼓擂,左手握在身侧,紧张地不行,眸子微睁,一丝一毫不敢放过晟雨的表情,唯恐在上面看到丝厌恶恼怒。 只是晟雨却仿佛被人点了穴道,眸子圆睁,傻愣愣地站在那,连唿吸也摒住了,心跳地亦是激烈的很。唇上柔软湿热的感觉让她心乱如麻,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般对待,可是那犹如云朵一般软得不可思议的唇,带着丝香甜气息,让她心里痒痒的,紧张到不能唿吸,却没觉得反感。晟雨一时间有些无措,唇上传来的丝丝酥麻,让她差点人不住迎合上去,却最终冷静下来,伸手将乐瑶推开,一张脸冷得犹如冰棱一般。 「你做什么?」 看她突然如此冷淡,一向能言善辩的乐瑶顿时慌了神,脸色涨得通红,急声道:「雨儿,我……」 晟雨沉沉道:「乐大掌事平日里风流惯了,便觉得可以随意这般对别人么?」 第145页 乐瑶看她虽然一脸冰冷,却似乎不是单纯因着自己亲她生气,强自冷静下来,苦笑道:「如何是随意,这么多年,你是我第一个如此对待的人。此前我已然按耐了许久,怕吓着你,今日实在有些失控了。」 说罢她吸了口气,认真看着晟雨,缓缓道:「我虽随意,却从不曾在感情上随意。这么多年都在刀尖上摸爬打滚,安逸了这么多年也是专心经营碧玉阁,从没料到会动情愫。如今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之所以那般对你,是因着我……我心悦你。」说完她脸有些红,晟雨一时间亦是心头急跳。 只是她压下羞意,正色道:「若你对我无意,方才的无礼,我向你道歉。从今以后也会收了这心思,绝不再打扰你一分。但生意上来往,一样如前,乐瑶绝不会因此公私混淆。」 她说得认真,却把晟雨气得不清,恨不得一句话直接拒了她,可也怕这人真的认真,当真以后不再……呸,胡思乱想什么,她才不会喜欢这随时会红杏出墙的女人! 乐瑶看晟雨脸上罕见的情绪交杂,心里基本有了几分底,眼里忍不住漾开笑意,却在晟雨抬起头时有是一副正经样。 晟雨气结,冷声道:「还说不是随意,说来就来,说收就收,那画本子上不是说,情难自禁,情难自抑么,怎得你就如此自如了。」 乐瑶心中已经瞭然,看她这可爱模样实在掌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笑声悦耳动听。随后她轻轻将晟雨抱在怀里,低声柔道:「它说得不错,情难自禁,可太过放肆便容易伤人,你若真对我无意,我太放任便会伤了你。可你若对我有意,我便分毫不让了。晓得么?」 晟雨被她这般温柔抱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只是觉得很想赖着这个怀抱,太舒服了。 「嗯。」半晌后,她终于淡淡应了声,脸上依旧没多少情绪,眼里却多了丝认真,心中得出一个结论,她……还真喜欢这个女人了。 自那日起,两人算是表明心迹了,乐瑶本来想多陪陪她,毕竟许久未见。可是了解京城局势后,她却难以□□,赵梓砚离开京城前,几乎将所有的暗中势力都交给了他,如今情况危急,她丝毫不敢松懈。 好在晟雨虽冷凝,却是十分有分寸的,到是反过来宽慰她,时常过来帮忙,只是随着近日里京城连绵暴雨,晟雨那边也开始急了起来,因着这场雨,不仅仅是京城,黄河河道那边派去的人也传来消息,雨已经下了三天,仍然没有停。这场雨,傅言卿曾警示过她的,虽说当时觉得诧异,可依旧按其吩咐,特意由晟家拨款加固了大堤,也多次警示提醒了州长官,可这次雨的确太大了,而且再不停,那黄河水直接漫过来都有可能。 一时间晟雨也难以抽开身,一直嘱咐秦伯让河中府和京兆府那边晟家分支密切交流,必要时协助州长官迁移周边百姓。同时加紧清点此前屯粮情况,有备无患。 即使万般防范,大雨连下四天后,京兆府境内黄河决堤,一时间淹了万顷良田,本来已然开始成熟的稻子,除了之前抢收部分地早稻外,全部被淹,损失惨重,幸好,有之前的防范,大堤又多撑了一天,百姓牲畜迁移大半,死伤不多,总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黄河决堤之事迅速传到了朝廷,一时间更是雪上加霜,纵然死伤远比预期少,可活着就意味着,需要粮食,失去了栖身之所,流民便是隐患。 李赋和太傅,尚书令俱都焦头烂额,为了安抚民心,几番争议,最后拨了四十万白银赈灾。四十万两白银,送到那大片灾民所在的京兆简直是杯水车薪,完全顶不了多少事,可也只能如此。国库本就空虚,西境西南,吐谷浑,羌族俱都虎视眈眈,军饷万不可断,只能出此下策。 黄河决堤后的第二日,一辆马车穿过一片雨雾,略显急促地行进了京城。随后一路沿着长央街往南,停在了碧玉阁的侧门。 马车停下,一个身穿水蓝色衣裙的女子,撑了把油纸伞轻巧下了马车,她径直走到门前,抬手有节奏地敲了几下,三急两缓,片刻后一名男子撑着伞开了门,见到傅言卿时微微一愣,随后便惊喜道:「苏姑娘回来了。」 傅言卿微微抬起伞,轻轻笑了笑:「嗯。」 「殿下呢?」陈林四处看了看,没见到赵梓砚不由奇怪道。 傅言卿抿了抿嘴:「她在马车上。」稍微顿了顿,才低声道:「她这次受伤,伤了腿,你帮我撑着伞。」 陈林见她神色不好,心下一凉,苏姑娘这个表情,殿下腿估计不大好。脸上没再多表现什么,陈林忙应了声,心知他家殿下和苏姑娘的关系,他也没自做聪明要帮忙,只是紧跟在傅言卿后边撑伞。 傅言卿脚步很快,似乎是怕赵梓砚等久了,走到车帘前,她才慢了下来,掀开帘子,柔声道:「安儿,来。」 她伸开手赵梓砚也没犹豫,笑着将身子探了过去,被傅言卿兜了个满怀。将人打横抱着,赵梓砚很是配合地环了她的脖子,让她轻松一点。 傅言卿将她抱好,轻声叮嘱了句:「遮好你家殿下。」赵梓砚嘴角勾着笑,安静地看着她。 一路快步进了屋子,听到动静的乐瑶和晟雨自楼上走了下来,看到傅言卿和赵梓砚,都是满脸惊喜。 「殿下。」 「阿瑾。」 傅言卿回头笑了笑,将赵梓砚放在一旁椅子上,乐瑶看着她们脸上的喜悦霎时退了一干二净,快步上前,急声道:「你的腿?」 第146页 赵梓砚神色到是如常,看着她们几个脸色都有些难看,笑了笑:「没事,退有些不好使了,不过命还好好的,那毒也解了大半。」 等到两人将事情经过了解一遍,都有些唏嘘。乐瑶脸色稍稍缓了点,可还是有些难过。虽说祸福相依,可是赵梓砚这么年轻,又是那般惊才绝艷的人,没了腿还有多可惜。本就歷经磨难,最后还要这般对她。 晟雨看她这般难过,暗自在一旁握了握她的手,赵梓砚眼尖,瞟了眼,笑了笑復又开口道:「乐瑶,我自个儿都缓过来,你怎么这般丧气,别让人担心你。」 乐瑶看她那眼神,脸色微微一红,咳了几下,到是恢復她往日的神态:「我倒是不担心你,倒是辛苦苏姑娘,方才抱着你,那般小心翼翼,肯定累。」 赵梓砚歪了歪头,看了眼傅言卿,但笑不语。 四人续完旧,便直奔正题,毕竟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等到乐瑶和晟雨各自将所得笑意告知傅言卿二人时,两人神色有些凝重。 原本想着一步步筹谋,如今却是只能快刀斩乱麻了。赵梓砚轻嘆了口气:「还真多亏了中书大人和薛统领,拦住赵墨笺,我们胜算便大了。只是此时时局不大妙,内忧外患具甚,夺储之事若弄不好,怕是动摇江山。而且……」赵梓砚嘆了口气,苦笑着拍了拍腿:「即便再想支持我,也没人愿意一个站不起来的人做皇帝的。所以,储君到底选谁,还是个问题。」 傅言卿心里一紧,看着赵梓砚,沉声道:「等到一切落定,又有谁多言。纵然不肯,可若没了继任者,谁又能上。」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大事在前也不忘甜,夸我夸我 第75章 大概了解情形后,赵梓砚便和傅言卿去稍示休息,毕竟赵梓砚身体并未好利落,连番赶路自然受不住。因着赵梓砚腿不好,一直是傅言卿贴身照顾,两人自然而言住在一起。为免被人察觉赵梓砚回来,便决定待在乐瑶的碧玉阁,按兵不动。 赵梓砚腿不能动,药三通特意叮嘱过不可就这般不管,不然日后怕是会肌肉无力乃至萎缩,所以需得辅以药浴,并且时常揉捏活动筋骨。在路上没有条件,时常断药,回来后,傅言卿便紧着让乐瑶安排人熬药汤,给赵梓砚泡脚。 外面虽下雨,屋里却隔绝了风雨依旧温暖,赵梓砚被傅言卿剥得只剩一身白色中衣,乖乖坐在榻上,等着傅言卿。 傅言卿不想麻烦别人,自个儿下去将药汤提了上来。手里拎着木桶,里面的药汤还泛着热气,傅言卿进来便看到赵梓砚乖乖坐在那,目光一直跟着自个儿转,心里顿时软作一团。 「等急了么?」傅言卿将木桶放下,温声道。 赵梓砚摇了摇头,低声道:「辛苦你了。」两人都奔波了许久,傅言卿却还要忙着照顾自己。 「傻话。」傅言卿嗔了她一眼,半蹲下去,替她卷裤腿,赵梓砚忙弯下腰想拦她:「我自个儿来。」 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傅言卿抬眸看着她:「你我之间还要讲究这些么?」 赵梓砚顿了顿,眉眼低垂:「我觉得委屈你了,好歹你是郡主,哪里要这般伺候人。」 傅言卿手底下动作不停,试了试水温,将赵梓砚双腿放进去,让后给她按揉,抬头对她笑道:「你可是我的殿下,伺候你怎么了?」 赵梓砚知她坚持,亦是低低笑了起来,眸光凝在蹲在身前的傅言卿,看着她一丝不苟地一点点替她活络筋骨,眼神柔得一塌煳涂。 两人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醒来便开始商讨接下来的对策。赵梓砚的轮椅已然有人送了过来,此刻她朝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眉头轻拧半晌未出声。 傅言卿在一旁看了许久,才开口:「想什么呢?」 赵梓砚转过头:「我在想,原本回京可以去见见中书大人,毕竟如今监国有他一份,和他商量必然事半功倍。只是,如今我腿这般,去了反而可能会失了他的支持。」 傅言卿亦是皱了皱眉,只是她没有去安慰赵梓砚,反而挑眉笑道:「无事,那就不见。只要你活着,他最后只能选你。」 赵梓砚看了她一眼,同样笑了笑。沉吟片刻后,她慢悠悠道:「不过,我想中书大人拖不了多久了,赵墨笺如今想必已经知晓了。」 傅言卿点了点头:「不错,只是我们能猜到,另外一个人同样也能猜到,我们紧张,他会更紧张。何况,他们都认为你不在了,这种情况下,如此天赐良机,他能不动手?」 赵梓砚听罢眯了眯眼,显然很是贊同,放松身子,她直接靠在傅言卿身上,略带撒娇道:「那我就不费脑子了,我得歇会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太累了。」 傅言卿眼神一暗,有些心疼,摸了摸她柔软的头髮,温言道:「好,不管了。」 说是不管可毕竟关系两人以后的路,赵梓砚立刻提笔给左右监门卫中郎将宋思明写了封信,叮嘱他一切事情都暂且听从赵清书,又把景帝此刻的情况说明了,让赵清书有行动时,立刻通知她。 而中书府同样也收到了赵梓砚的信,她将益州发生的事仔细告诉了李赋,同时表示为了让他们掉以轻心,暂且避而不出,只让他们误以为九殿下当真死了,最后打个措手不及。 李赋此时本就悬了一颗心,几个皇子皇女中,他对赵梓砚印象颇好,又有傅言卿从中斡旋,加上其他几人俱都狼子野心,自然没有异议,当下积极游说朝中忠心耿耿的老臣,算是给赵梓砚打下了很好的根基。 第147页 景帝二十三年八月十日,二皇子赵清书连同四皇子赵严谨率兵夜闯皇宫,将琼华宫,未央宫团团包围,言说萧贵妃罪大恶极,把持后宫软禁景帝,欲图联和萧家篡位,因此特地勤王救驾,诛杀奸妃佞臣! 抚远将军刘昊乃是赵清书表舅,掌管京城戍卫军,当夜全称宵禁封城,几十万禁军无法入皇城。赵清书等人一路率一千戍卫军入了宫门,左右监门卫竟然毫不阻拦放行。 等到巡视的侍卫发现,紧急阻拦,已然无济于事。领兵的赵清书拔出身上佩剑,振臂勐喝:「杀奸妃,除逆臣!」 身后一千名戍卫军高声应和,一路直往景帝和萧贵妃所在的寝殿杀去。此时已然将近三更天,皇宫大多仅剩几盏夜灯,许多宫女太监都在睡梦中,此时听闻外面杀声震天都吓得发傻。片刻后兵刃交接声,惨叫声络绎不绝,这片象徵无上威严和地位的皇宫,霎时间一片腥风血雨。 宫中的金吾卫慌乱迎战,不过掌管金吾卫的中郎将萧戬也是个人物,立刻明白髮生了什么,他带着属下和赵清书的军队直接血拼起来,同时提起内力高声喝道:「二殿下深夜带着京城戍军夜闯皇宫,竟是要逼宫,可曾将陛下放在眼里,这可是谋逆!戍卫军乃皇城守军,乃是无上的荣耀,尔等今日居然冒着诛灭九族和遗臭万年的罪名,弒君逼宫,尔等好大胆!」 这一声犹如惊雷,传遍紫宸殿外,顿时让本就不明情况的士兵顿时愣了愣,手下也有些犹豫,赵清书抬手直接砍了一人,高声道:「萧戬乃是萧家人,同奸妃沆瀣一气!孤已查明,那个奸妃趁陛下染病,将陛下软禁,我等身为子女身为人臣,如何能无动于衷!萧戬,受死吧!」 赵严谨看着双方打得如火如荼,眼神微凝,转头道:「二哥,我去抓萧贵妃,我怕她会跑了。」 「好!」赵清书杀得眼睛发红,趁着宫中各路人马还未反应过来,必须将景帝救下来! 宫中杀声震天,倖存的太监宫女都惊叫着四处逃窜,廖全慌慌张张穿好衣服,连滚带爬跑进了琼华宫,跪在有些狼狈起身的萧淑仪面前哭喊道:「娘娘,大事不好了!」 萧淑仪也是被屋外的动静吓醒的,此刻脸色惨白,颤声道:「出了何事!怎么都这副模样?」 「娘娘,二殿下……二殿下率兵攻进皇宫了,说是……说是要除……除奸妃!娘娘快走啊!」 萧淑仪踉跄退后几步,随后勐然拎着他的衣襟,怒喝道:「怎么进来的!左右监门卫呢?萧戬呢,都死了么!」 廖全浑身发抖:「奴才不知,奴才不知啊,萧大人……萧大人正在和二殿下交手啊,娘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萧淑仪强自冷静下来,屋外那杀声越来越近,她冷声道:「玉兰。」 「娘娘」一个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丫鬟站了出来。 萧淑仪自怀里掏出一个玉牌递给她:「立刻去找北衙禁军副都督杨硕,让他立刻派人前来皇宫救驾,再去和尚书令等商议,务必让赵清书付出代价,至少不能让赵清书就此如愿!」她眼里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快速回去换了一身宫女的衣服,将脸抹黄,畏畏缩缩跟在廖全身边,同时一把火将琼华宫烧了。 赵严谨带人一路杀过来便看到琼华宫火光震天,顿时脸色一片阴沉,想起赵清书一再提醒他小心萧贵妃,立刻,下令:「琼华宫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部抓起来,其他人继续搜,不但要找那奸妃,太监宫女一个都不许漏。无论谁,抓到了萧贵妃,无论死活,封百户,升三级!」 「是!」有了这等诱惑,这些戍军兴匆匆四处搜寻,宛如嗜血的饿狼一般。 廖全在宫里待了几十年,对这个皇宫了如指掌,当萧淑仪狼狈不堪地狠在他肥硕的身体后面爬过一个狗洞,离开赵严谨的包围圈时,心里虽觉得羞辱,可也不得不感慨当初没有杀了廖全。 眼看宫中一片混乱,过了近一个时辰都无人入宫,萧淑仪心里有些发凉,她大致猜到,赵清书和左右监门卫也是勾结在了一起,望着紧闭的宫门,萧淑仪狠狠捏紧了拳头,那样一个有勇无谋的人,怎么配取代她的笺儿,当上九五之尊,她不服,绝对不服! 金吾卫虽勇勐,可数量上仍是不敌赵清书带的戍卫军,且戍卫军刚经歷过几年战争的磨砺,远非校场上的训练可比。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厮杀,未央宫被完全拿下,金吾卫死伤大半,只是赵清书这边代价也是惨烈,如今不过四百多人。 赵清书满身血迹,踏过尸横遍野的玉阶,脚底下踩着一层血膏,一步步踏进未央宫的寝殿。此刻戍卫进陈列两旁,一排杀气腾腾,赵清书手都有些抖,目光直直盯着躺在宽大龙床上的景帝,脚步一步步落下,留下抹不去的血印,看起来触目惊心,照顾景帝的丫鬟太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一句话不敢说。 赵清书走到景帝面前,怔怔看着他,踏身上穿着明黄色中衣,僵直的躺在床上,已然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往日里号令生死,生杀予夺的男人,此刻苍老孱弱,躺在那里只能转动略显浑浊的眼珠,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儿子,再也没有当初坐在玉案前那股王者风范。显然这段日子对他而言,很是打击。 赵清书看着他,半晌后他撩了下袍角,单膝跪下,沉声道:「儿臣救驾来迟,让父皇受惊,儿臣罪该万死!」 第148页 跪下去的赵清书明显感觉到景帝眸中微不可查的放松,低下头兀自冷笑。耳边半晌才响起景帝那有些含煳嘶哑的声音:「清书……起来……起来,你救了父皇……何曾有罪。」 赵清书站起身,转头道:「把外面清理一下,莫要扰了圣驾。」言罢,从桌上到了杯水小心翼翼餵景帝喝下。 景帝有些急地咽下水,喘息半晌,低低含煳道:「那……那个贱人呢?」 赵清书手微微一顿,轻笑道:「父皇此刻不必操心这事,四弟已然带人去抓人了,父皇现下应该操心的是大夏江山社稷。」 景帝听出他语气里有话,眼神瞬间绷紧,却强忍着道:「何出……此言。」他口角有些歪斜说话颇为吃力,落在赵清书眼里觉得又可笑又可悲。 他起身慢慢踱步,神色冷漠肃然:「前不久,吐谷浑和羌族联盟,已然全面进军西境,战事吃紧。而且五天前,黄河决堤,京兆府一片汪洋,难民成灾,父皇您一倒下,整个朝廷乃至大夏都惶惶不可终日,就连那些依附我们的小国也在蠢蠢欲动。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景帝眸子圆睁,指着他一句话说不出来,剧烈咳嗽着,赵清书装模作样给他顺气,不咸不淡道:「您老了,看看您连话都说不清了,这大夏您已经无力再管了。七妹弒君,九妹身死,大哥说不定是个野种,八皇妹无心国事,除了我,父皇您还能交给谁?您也累了,不如早日退位当您的太上皇,好好享福吧。」 景帝气得脸色铁青,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依稀是:「逆子,畜牲。」 赵清书也不恼,示意身后的副将:「东西拿上来。」 片刻后,一个宦官捧着东西快步走了过来,赵清书伸手将上面的诏书拿了过来,在景帝面前展开,笑道:「知道父皇身子不好,诏书儿臣也替您准备好了,只需盖上玉玺和您的私印,便大功告成了。」 景帝说不出话,只能死死瞪着他,赵清书爷不急,直到片刻后,当朝太傅和赵严谨一同进来,让景帝差点晕过去。 赵清书对着太傅拱了拱手,又轻声道:「父皇,开始吧。」他使了个眼色,左右两名随从打开印泥,将那玉玺谨慎按了上去,塞进景帝手中。 赵清书双手紧绷,死死盯着那方玉玺,这是他谋划二十六年梦,今朝终于可以实现了。 可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随即一个略带笑意的清雅嗓音传了过来:「二皇兄,你似乎太急了些。这等重要时刻,怎么不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快步进入双方割据期间,赵墨笺能否翻盘,殿下能否顺利继位,萧贵妃下场如何,拭目以待。 第76章 赵清书脸色煞白,快速转头看向门口,顿时连退数步,不仅是他,屋里几个人都变了脸色,原本急怒交加的景帝看着来者,竟是颤了起来。 赵梓砚此刻穿着一身白色锦衣,袖口银线滚边,身上绣着银色压底鹤纹,头髮用凤钗束着,坐在轮椅上,身后推着她的正是傅言卿。 屋外厮杀又起,却是比之前还惨烈几分,说是厮杀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赵清书几人快速后退,看着赵梓砚,眸子通红,这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筹谋,临到跟前彻底破碎,让他几欲发狂:「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梓砚笑了笑:「二皇兄还是这般急,你能在这里我为何不能?之前我便告诉你了,不要太急,可惜你不听。」 赵清书一愣,随即想到什么:「给我送信让我莫轻举妄动的是你?你怎么进宫的,你哪来的人!」 看他有些歇斯底里,赵梓砚摇了摇头:「自然跟二皇兄一样,从宫门进来的。至于哪来的人,我一不受宠,二无实权,不过是各位大人赤胆忠心,对父皇对大夏忠心耿耿,不忍江山飘零,同室操戈,这才陪我进宫。」 赵清书眼看大局已定,自己无处可逃,脸色变的越发狰狞:「好啊,我的好九妹,原来藏地最深的是你,往日里在七妹面前卑躬屈膝,任打任骂,却原来都是装的,我现在想,七妹的事怕也是你暗中下的套!」 赵梓砚苦笑一声,神情低落:「这些年我如何过得,二皇兄应该清楚的很,装是有,不然我哪有命活到现在。自我六岁起,萧贵妃便给我餵噬心散,我若不听话走能如何?益州之事,不过是她想要的,若是我下套,便不会废了我自个儿一双腿。」 一旁景帝听到噬心散,勐然睁大了眸子,躺在床上低低喘着气。 只是此刻无人有时间注意他,赵清书一愣,看着她的腿,之前一时怒急攻心,丝毫未注意到,此刻突然眸子亮了起来,立刻转了话头:「九皇妹,如今局势你合该明白,必须有个新帝,不然大夏危矣!赵墨笺如今正在回京路上,萧家势力庞大,若不尽快取得先机,等她回来,孰胜孰负还难料。我答应你,我若为帝,你为并肩王,这些年的仇,二皇兄替你报,可好!」 赵梓砚歪着头似乎在考虑,目光随即落在景帝身上,看着此刻这般悽惨躺在床上的人,她眼里仍是有些复杂,片刻后她沉声道:「父皇呢,你方才是想逼他让位?」 赵清书神色微僵,一旁赵严谨忍不住,咬牙道:「赵梓砚,你不要太过分,如今父皇这般模样,大夏又岌岌可危,若不早日让新帝继位,后果如何你心知肚明。如今这里有资格的只有二皇兄,还是你这般,竟是也想掺和?」说着他目光毫无掩饰,颇为鄙夷地看了眼赵梓砚的腿。 第149页 傅言卿眼神微微一寒,扫了眼赵严谨,原本没注意过她的赵严谨被那一眼看得有些慌,却兀自色厉内荏地瞪了回去。 赵梓砚回头拍了拍有些气场有些冷的人的手,低笑道:「四皇兄既然看到了,又何必在明知故问。只是,有没有资格,父皇还健在,不该让他亲自说么。」 赵梓砚这般态度,让赵清书再次头脑发热,他抽出刀,狠声道:「你一个废物还想当皇帝么?」 赵梓砚兀自凝神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二人不顾祖宗礼法,家国孝义,逼宫篡位,我觉不会姑息。若是两位皇兄知罪,还是向父皇请罪,莫要一错再错。」 「说的冠冕堂皇,赵梓砚,我棋差一招输给你,只怪天意如此,可我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九殿下诈死,带兵入宫,弒父杀兄,一个废物,你看看这天下你坐不坐的稳!」 说完他勐然挥刀,这一刀毫无犹豫,直接砍向躺在床上的景帝。傅言卿立刻纵身跃过去想拦,赵梓砚紧着催动轮椅,急声道:「卿儿!」 却见一把暗器突然朝她兜了过来,傅言卿反应很快,迅速扭转腰身避开。又紧着全部将其拦下,免得伤了赵梓砚。只闻得一阵破空声,两枚追魂钉一前一后破空而去,一枚打中赵清书的手腕,一枚正中他左腿,可他愣是没松手,那一刀还是砍在景帝胸口,让赵梓砚脸色微变,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倏然握紧。 这一动,傅言卿迅速和无言动手,连同进来的士兵,将屋里所有人全部制住。赵清书一脸绝望,死死盯着赵梓砚,一手指着景帝,癫狂大笑:「赵梓砚,你不会有好下场,你会遗臭万年的。」 赵梓砚移动轮椅靠近,低眸看着他,随后扬唇轻笑:「遗臭万年?那又如何,我所在乎得既不是那个位子,也不是那虚名。」随后压低声音道:到是你,给了我一个好机会,你还不知道,父皇的病,是因着中了金丹的毒,如此一来,也赖不到我头上,而我更不会杀你。」 说完她看了眼在床上挣扎喘息的景帝,仍是准备催动轮椅,却觉得力道一轻,身后傅言卿安静地推着她靠了过去。 赵梓砚看着身边人匆匆忙忙给景帝止血,耳边是赵清书声嘶力竭地叫骂,让她一时间恍惚不已。其实依稀的记忆中,这人对她也是宠过的,那是母妃还在的时候。每次他来重华殿看母妃,都会将她抱在身上坐好,一边拿糕点逗她,一边同母妃说话。彼时也为了她的名字费了许多心思,最后却是突然变了态度,对她不管不问,对母妃也是一再相逼,直到母妃死,他宠幸萧贵妃,任由让人欺侮她,不曾怜惜过分毫。 当年年幼无助时,也妄想过有一日他能想起他还有个小女儿,可以拉她出深渊,慕姨不行的时候,她也想求他,可是没用。随着年岁长大,她便一点点绝了这个念头。可眼看他这般苟延残喘躺在那,她还是觉得难受,倒不是因着他,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父母不亲,兄弟不恭,上无庇护,下无依託。如今便是名义上的父亲也快没了,到真是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怔愣看了许久,突然觉得有些自嘲,她还再这自怨自艾个什么,不早就有这个觉悟了么?看她这般表情,傅言卿心里心疼得不行,伸手将她走着冰凉的手握在手里,温声道:「安儿,有我呢。」 手上暖暖的温度一点点蔓延至心里,赵梓砚吸了口气,将满腔的情绪压下去。 「他怎么样?」赵梓砚看着替景帝疗伤的人,低声道。 「回殿下,陛下身体极为虚弱,又连番遭遇打击,气结于胸,邪肆入体,如今又挨了一刀,怕是……」 毕竟还是天子,那太医不敢再直说,赵梓砚眸光微暗,低低道:「将太医院太医都请来,竭尽全力!」 「是。」 其他人动作十分迅速,萧思明也赶了过来,同赵梓砚耳语一番,赵梓砚眉头微拧,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宋思明摇了摇头,对着景帝行了礼,快步退去。 赵梓砚嘱人守着正要离开,床上那人却是低低喊了声:「祁安。」赵梓砚坐在轮椅上的身子一僵,嘴唇微颤,最终淡淡道:「父皇煳涂了,这里没有祁安。」 景帝喘着气,哑声道:「她给你取得,我听她那般唤过你。」 赵梓砚低着头,长发掩了她的表情,傅言卿眉头微拧,有些担忧。突然赵梓砚勐然调转轮椅,快速驶到了景帝面前,冷声道:「这是母妃取得,你没资格叫。」 景帝勐然咳嗽起来,神色萎靡:「朕一辈子虽算不得明君,可自认为无大过,所做的一切都不曾后悔。唯独……唯独在你母妃和你身上,犯了太多错误。」 赵梓砚冷笑:「什么错?您是皇帝,生杀予夺,怎会犯错。便是当年强行将我母妃收进宫,也无人敢多言一句不是。即使后来您突然弃她如蔽履,让她生生被人害死,宠幸杀她的萧贵妃,任由她欺凌役使我十几年,又有谁说过您错了?」 景帝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手也微微颤抖,他低低道:「朕不知道,朕不知道是她干的,朕不知道你母妃中毒了。她不爱朕,纵然入宫那七年里,朕对她百般呵护,百般宠爱,她也没爱过朕。」当年他微服出巡,撞见温如言,一眼便惊为天人,途中故意藉机相处,更是欲罢不能。 可是,他当时便知道,温如言有意中人了,他嫉妒,每当温如言和那个男人温情脉脉,他便怒火中烧。不过是一个江湖草莽,如何能与他相比。后来阴差阳错知道她是京城巡按温长远的女儿,喜出望外,便下旨将其选入宫。中间一波三折,温如言竟然抗旨逃婚,可最后他依然既往不咎,不顾阻挠封她为昭仪。此后为让她开怀,更是宠冠后宫,升为贵妃。若不是她不肯,皇后之位他都想给她。她诞下孩子,他亦是宠到骨子里,可是最后竟然发现,她还在和那个男人纠缠不清!直到最后萧淑仪拿出一堆东西,都是两人来往的书信,更是说赵梓砚是她和那个男人的种。 第150页 他当时有多怒便有多恨,却还是狠不下心对她娘两下手,便任她们自生自灭,可也忍不住偷偷去看。可不到两年,她便死了,他知道她身子不好,也悄悄派人去看了,可都说没事,他怎么也料不到她会死。最后那个男人来了,他当时神色恍惚,无心顾及其他,竟然让他钻了空子抢走了她的遗体。 人没了,连念想都不留,只有一个赵梓砚在那提醒他,他遭遇的一切。若非顾及赵梓砚同那人长得太像,又有那些年宠爱相处的情分,他早便杀了她。可越大,他便越捨不得,可也看不得。 萧淑仪和温如言乃是表姐妹,当年温如言母亲的庶妹嫁给萧家为妾,生了萧拓和萧淑仪,不久便死了。温如言的母亲顾念旧情,几个孩子也经常在一处一起养着,感情一直很好。萧淑仪生得有几分像温如言,加上相处久了,一言一行总让景帝觉得熟悉,便将心思都放在她身上,连带着对本就同温如言有几分神似的赵墨笺也是宠爱有加。 听完景帝含煳不清地说着那些往事,赵梓砚彻底乱了,她眸子发红,抖着身子道:「你说,你说我不是你的孩子?」 傅言卿也从来不知晓这段过往,同样惊讶不已,却怕赵梓砚受不住,只能握紧她的手,低声道:「安儿,你别乱。」虽说景帝这般说,可当年事情本就不清不楚,谁能保证不是萧贵妃捣得鬼,房道海她见过,赵梓砚和他可没半分相似,虽说她也不大像景帝,可某些方面和特性,像景帝到是多些。而且看景帝方才对赵梓砚的态度,事情应该并非如此。 景帝摇了摇头,此时也忍不住眼泪,悔恨道:「被萧淑仪囚禁这几日,她……她都告诉朕了,当年并不是那般,你母妃和那个男人并未在一起过,你是朕的孩子,朕的孩子,朕错了……错了。」当初萧贵妃被外面形势逼得快疯了,每日都来这未央宫,刺激他一番,那日争吵下便说了出来,让他差点活活气死。 赵梓砚怔怔坐在轮椅上,半晌未说话,许久后她才抬起头,看着景帝低声道:「我如今,却希望她说得是真的。」若是真的,一切如此合情合理,这些都是她该受的,不用怨谁,不用怪谁。景帝听罢,脸色顿时一片灰败。 傅言卿压下心头的酸意,开口道:「小禄子,好好照顾陛下。」 李盛如今已然没了生命危险,宫中需要可靠的人,便将小禄子带进宫。叮嘱萧思明好生守住未央宫,看着不断来来往往清理皇宫狼藉的士兵,傅言卿不再多言,推着赵梓砚径直去了临时安置的宫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停电了,所以码了挺多的,算是先交代一些往事,下章继续剧情,小包子,要一步步谋划往帝位上走。决定了,先君上再陛下,233 第77章 进了寝殿,赵梓砚整个人越发颓然,呆呆坐在轮椅上,傅言卿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托起她的脑袋,柔声道:「难过了,便话也不想同我说么?」 赵梓砚睫毛颤了颤,摇了摇头,看了她一会儿,整个人靠过去要她抱。傅言卿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眼里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上一辈人勾心斗角,让她一个人背负那么多。 「乖,很晚了,先休息一会儿,不要多想好么?」傅言卿柔声哄她,暗自有些后悔让她陷入这些纠葛中。 赵梓砚摇了摇头,在她怀里蹭着,瓮声瓮气道:「不要,我休息了,你就要一个人去忙了。」现在她们虽然暂且拿下一局,可后面形势只会更严峻,如今外面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萧贵妃没找到,也是一个大问题。 傅言卿被她萌的不行,伸手揉了揉她的耳朵:「担心我?」 赵梓砚抬眸看着她,眨了眨眼:「你是我媳妇,自然要担心,累坏了,我找谁赔去。」 傅言卿眯眼轻笑:「我也担心啊,如何是好呢?」 赵梓砚抬头看她,眼巴巴道:「我现在不累了。」 傅言卿抬头碰了碰她的鼻尖:「累不累你说得不算,方才那么颓得是谁,嗯?」 赵梓砚见说不过她,便开始撒娇:「我一个人在这睡不着,你又不陪我。」 傅言卿无奈,只好站起身,直接把人抱到床上:「那我先陪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去办事,休息好了,早上我们再一起去处理那些糟心事,好不好?」 知道傅言卿坚持,赵梓砚只好乖乖听话,此刻宫里一切都似乎安静了下来,傅言卿给赵梓砚除了衣物鞋袜,解了自己的外衫,躺在她身边,将赵梓砚抱在怀里。 赵梓砚是的确累了,这一晚上心绪不宁,又被那断往事搅得心神俱疲。心里的结依旧未解,可此刻被傅言卿抱着,闻着馨香的味道,枕着柔软的怀抱,身后有人不断轻轻拍着她的背,虽然觉得有些像哄孩子,可当真舒服熨帖到了极致,迷迷煳煳地便沉入了黑暗中。 察觉身边的人很快便变得气息悠长,傅言卿轻轻笑了声:「还说不累,这么快便睡了。」怕她睡不安稳,毕竟这里宫里,又是第一次来,傅言卿便未立刻离去,侧着身子依旧轻拍她的背,看着她的睡颜。 心思到底未消,醒时还可以故作无事,睡梦中那眉头便蹙了起来,显然还是难受。傅言卿心里微疼,往日里她也惯爱撒娇,今晚却是真的难过了,这才想黏着她。低头在她皱起的眉心亲了亲,伸手轻轻替她抚平。等了半盏茶时间,傅言卿小心翼翼将胳膊抽出来,替她盖好薄被,这才起身穿衣服。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再陪她了。 第151页 魑魅也悄悄跟着过来了,傅言卿叮嘱她好好护着赵梓砚,便匆匆忙忙出了重华殿。 李赋和薛恆以及御史大夫等人都在紫宸殿聚在了一起,因着都是自己人,傅言卿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各位大人,如今形势危急,萧贵妃仍然未找到,萧拓虽然不在京城,可是萧家许多势力仍在。我担心,萧贵妃回去煽动他们,一旦争端起,对大夏又是一个打击。」 李赋也是眉头紧皱:「不错,这也是我担心的,只是如今,萧家到底有哪些势力,我们却还未摸清楚。」 傅言卿笑了笑:「中书大人,薛叔叔,这些我和梓砚已然解决了,只是需要您这几位出面好好规劝他们,尽可能避免冲突。」 李赋闻言哈哈一笑:「果然是后生可畏,老夫瞎操心了。没问题,这些交给我们。」 「如今威胁最大的应该是北衙禁军副都督杨硕,他手里掌握两万北衙禁军,一旦动起手来,京城必然遭殃。」傅言卿提到这个人,神色也是有些凝重。杨硕同萧拓一起上过战场,算是生死之交,如今铁定要站在萧拓身边,这事可是难办。 刚说完,有人急急忙忙闯了进来:「中书……中书大人,北衙禁军在杨副统都督带领下,强行进城,和刘将军的戍卫军打了起来,如今京城外乱做一团。」 傅言卿眉头一皱,如今那两万禁军,戍卫军对他们而言都是威胁,一旦刘昊知晓事情败露,狗急跳墙直接围困皇宫,也是棘手的事。 「薛叔叔,你如今手里又多少人马?」 薛恆沉声道:「不用太急,我手中原本有五万禁军,杨硕虽说是北衙禁军副都督,可依然归属我手下,目前我可以调动的禁军也有三万,到是不怕他们,只是若是开战,实在是不值得。」 「可是如今我们去劝也无济于事,毕竟都牵涉身家性命。」李赋也有些发愁,今晚宫中折掉的近一千名士兵让他心头髮疼,再来一次,无疑是灾难。 傅言卿自方才起便一直沉默,此刻她才慢慢开了口:「还有人也许可以。」 「谁?」几人忙齐齐看着她。 傅言卿一路走进未央宫,小禄子见状迎了过来:「苏姑娘。」 「陛下如何了?」傅言卿看着垂下来的帷幔,低声道。 「已然睡了,只是太医说,脉象还是不好。」 傅言卿没多言,只是让人撩开帏帐,坐在一旁等着。看着这个人,傅言卿也不知该恨他多些还是可怜他多些。一生独断专行,又心胸狭窄,累的西南王府如履薄冰,让赵梓砚一生坎坷。他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父亲,可怜又可恨,只是人之将死,她也不愿多去管,她只想要以后能让赵梓砚平平安安,不会被人所欺。 景帝睡得并不踏实,胸口的刀伤疼得厉害,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疲累。睁开眼,便看到坐在旁边的素衣女子,这人他知道,一直陪在赵梓砚身边的,看情形和梓砚关系很好。 「你……在这作何?」景帝咳嗽几声,颓然道。 「如果你真的觉得愧对她,便帮她一次,也算是帮大夏一次。」 —————— 经歷过一夜厮杀的皇宫,依旧是它往日里威严肃穆的模样,几缕晨光划破夜色,一点点驱逐笼在皇城上的阴影。 京城胥门,城门紧闭,街道上一片狼藉,地上四处都是倒下的房屋残骸,被烧后依旧冒着青烟,城门内外都是横尸遍野。大批军队随地坐在街头,却依旧紧张地盯着城门,他们已经再此激战了一夜。 片刻后,马蹄落在青石板上的急促声由远及近,一个身穿皇帝近卫袍的男子高声道:「请刘将军立刻接驾!请刘将军立刻接驾!」 刘昊已然知晓宫中事情败露,可是已经入了虎穴,除了搏命,无路可逃。此刻听闻景帝还活着,顿时脸色煞白,苦笑一声。他刘家一生戎马,却在他手上彻底断送,真真是可笑。他身穿暗色铠甲,带着身边的士兵,颓然跪下,看着街上那御辇一步步逼近。 御辇落下,两边侍从立刻侍候在一旁,景帝头戴十二毓冕冠,一身玄色冕服,虽然面颊削瘦,可此刻正襟危坐,依旧是难以言喻的帝王之威。他喉咙动了动,声音有些哑:「刘昊你可知罪?」 刘昊再如何胆大,面对着景帝依旧胆寒,他颓然道:「臣知罪!」 「老二心性太急躁,此次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朕也有责任。他谋逆不假,救驾却也不错。你身为大将军,不恪尽职守,却参与王储之争,不该。」他说话依旧有些费力,却在努力吐字清晰。刘昊此刻深思具乱,亦未察觉不对,只是匍匐跪地。 一旁小禄子,立刻上前拿出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抚远大将军刘昊,未经皇命私自动用戍卫守军,致使助长二皇子谋逆,罪不可恕!然,念其几代忠烈,为大夏出生入死,劳苦功高,着从轻处理,即日起夺其帅印,调任兖州巡道史,钦此!」 刘昊接过圣旨仍有些不可思议,按照景帝的性子,此次不祸及满门已是万幸,怎么去这般轻易放过他。 景帝低咳一声:「大夏不太平,你不要再让朕失望。」 刘昊顿时明白过来,勐然磕了一个头,将兵符和帅印交上,苍然离去。刘昊没有野心,若非刘家一些人野心太大,他也不至于走到这步,对他,这般处理最是合适不过。 第152页 至于杨硕,纵然一时意气,可景帝亲自出面,薛恆三万禁军步步紧逼,也知道形势不妙。他反应到是快,立刻让士兵收了兵刃,勐然跪倒在景帝面前,痛哭流涕。说是以为二殿下逼宫弒君,这才带领禁军前来勤王,可却遭遇刘昊戍卫军阻拦,如今见陛下安然,欣慰之至。 原本他此次敢率兵直接入京便是打着如意算盘,无论那方赢,他也担不了多大罪过。景帝眼神虽不对,却也忍着嘉奖一番,看他带兵离开。 景帝这次出现,让原本人心散乱的朝廷再次安定下来,只是他此刻也是油尽灯枯,回去便再次病发,太医院忙活了许久才算留了口气,可也说龙体难愈。 傅言卿回去时赵梓砚已经醒了,看到她忙过来打量她,见她安然无恙才问道:「如何了?」 「目前算是免了一场纷争,可是廖全和萧贵妃却仿佛人间蒸发了,宫里,京城都找遍了,却还是不见踪迹。」傅言卿提到这个便有些心烦。萧贵妃绝不能放过,她对赵梓砚做的事无法原谅,同样她的价值也无法估量。赵墨笺已经离开益州,如今不知在何处,想必京城的动静也瞒不了她。怕只怕,按照她对她的了解,她绝不可能罢休,她和萧拓一样,绝不是会为了大局委屈自己的。萧贵妃一旦在京城寻到庇护,对她们便也是威胁。 赵梓砚神色微冷,对着身边的魍魉道:「不必等了,萧家那些人,全部寻出来,尤其是杨硕这等人,暗中解决了,不要祸及家人便是。」这一招太过阴毒,可也是最直接的,只有这些人死了,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这场这争斗一旦开始,便註定要用无数生命铺起来的。 而事到如今,赵梓砚再也没法避开,李赋等人知晓她腿的事,一时间也是无奈至极。帝王乃是国家最尊贵的人,代表整个大夏,那些王室宗亲,满朝文武,谁能接受他们的君王是一个无法站起来的人。可是平心而论,如今这个局面,除了赵梓砚,还能立谁?弄不好,不仅不是手足之争,这宗室间也是会起纷争。 正在几人焦头烂额时,赵梓砚却是笑了笑:「各位大人莫不是忘了,如今除了我,还有一个人同样能继承这大统,而且名正言顺!」 李赋一愣:「谁?」 「大皇兄的长子,勛儿。」 作者有话要说:  先君上是指不当皇帝,不会还是要当的,然后又不当?哎呀,我也不知道了。赵勛大家应该有印象吧,序里面提过的,赵梓砚没当皇帝立了他就死了。大事情还是会有的。接下还都是一些善后剧情,甜甜蜜蜜要稍等一下。 第78章 赵勛乃是大皇子的长子,今年八岁,乃是皇长孙,的确有资格。 「可是,当年沈贵妃一事传出,大皇子身份成疑,他血脉不明,小殿下身份也必然受疑,况且如今他才八岁,如何能担此重任?」御史大夫眉头紧拧,有些发愁。 傅言卿听罢却是眉眼一亮,轻轻笑了笑,李赋也是反应过来,顿时不住捋着鬍鬚,亦是愁云尽散,不能担此大任,如今却是大大的好处。 京城此刻暂且安宁,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景帝情况一日不如一日,赵梓砚虽不愿见他,可也每日去陪他片刻,景泰二十三年八月十四,景帝崩,京城戒严。丧龙钟沉闷之声缓缓响起,鸣九下,乃为帝崩。 一时间举国同悲,全城缟素,服国丧。因后位悬空,便由太常诏三公典丧事。百官皆衣白单衣,白帻不冠。闭城门、宫门。近臣中黄门持兵,虎贲、羽林、郎中署皆严宿卫,宫府各警,北军五校绕宫屯兵,黄门令、尚书、御史、谒者昼夜行陈。 景帝灵位前,百官拜伏,哭声震天。王室宗亲也都第一次来得这么全,便是一直青灯古佛修行的赵綮涵也来了。她只是兀自跪在那里,闭目掐着佛珠,诵经,并不理会周围不知真心假意的哭声。 赵梓砚腿不好,可也是端然跪在地上,她并未哭,只是脸色很难看,一直静静看着那刻着大行皇帝的灵牌,怔愣出神。傅言卿怕她腿受不住,一直陪着她跪在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靠着她。 等到仪式完毕,百官退出去,赵梓砚等人才站起来。跪的太久对赵梓砚而言是很大的负累,傅言卿连忙起身将人抱到轮椅上。一旁赵勛和大皇妃也是跪在一旁,傅言卿转身将赵勛抱了其来,小傢伙很乖,跪了这么久虽然不舒服却也一动不动。大皇妃是个很温婉的女子,见此对着傅言卿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看着赵勛一拐一拐地走到了赵梓砚身边。 这些年赵勛虽说身为皇长孙,可是因为大皇子的身份受疑,又四处云游不管,赵勛的日子并不好过。景帝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让大皇妃带着孩子住在宫中,更是难免被人欺侮,偏生大皇妃性子柔,更让人变本加厉。 赵梓砚当年未分得府邸,也是住在宫里,见他年纪小却格外懂事,对他也是疼爱得很,总护着他,给他带些小玩意儿,因此他与赵梓砚感情十分好。 他走到赵梓砚身前,打量着她,随后才闷声道:「皇姑姑,你腿怎么了,是跪地太久了吗?」 赵梓砚摸了摸他的头,轻笑道:「不是,是生病了,所以有些没力气。」 赵勛想着自见她起,她便坐在轮椅上,有些着急:「什么病,你看太医了么,什么时候能好?」 赵梓砚看了眼傅言卿,嘴角带着笑:「看了,得好好养着,总归能好了的。」 第153页 赵勛眉头紧皱:「那皇姑姑可以不跪么,勛儿可以替皇姑姑跪久点,太医不是说让养着么?」他不喜欢皇姑姑这般坐着不能站起来,方才一同过来时,他便听到恆亲王和一个人说皇姑姑如今是个废人,以后站不起来了,他讨厌那些人对她指手画脚的。 「勛儿,莫要胡言。」大皇妃听罢神色一变,万一让人听到,又要招惹是非。 赵梓砚摇了摇头,示意无碍,温声道:「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没有藉口的。做好了,再休息,知道么?走吧,跟着你母妃,今日莫要乱跑。」 赵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乖乖跟着他母妃。 见人都退去,傅言卿连忙给她揉着腿,暗自送了些内力,让她尽快舒服些,她偏着头笑道:「你也挺招孩子喜欢。」 赵梓砚摇了摇头:「王室里其他几个孩子可不见得喜欢我。」 傅言卿眼里有些忧色:「可是他能行么?」 赵梓砚眸光微闪,低头看着她道:「勛儿早慧,聪明得紧,虽然有些沉闷,可是骨子里却很善良,是个可塑之才。而且,你我也不可能有个孩子,立他为储,等到他能堪大任,辅佐他上位,也是好的。」 傅言卿微愣,轻笑道:「算盘打的挺好的,只是他愿意么?」 「我问过他了,你猜他怎么说?」赵梓砚将她拉起来,故作神秘道。 「怎么说?」傅言卿有些好奇一个八岁的孩子会说什么。 「他说问我是不是当了太子就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 赵梓砚神色有些嘆惋,在她回答了是后,那个有些沉闷地小少年目光坚毅,认真道:「我想保护母妃,也想保护皇姑姑,还有我自己。日后我有孩子了,绝不会让他同我和皇姑姑那般,被人欺负。」 孩子心思敏感,又总容易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在他们心里,会留下太多印记,可这般年纪,能由己夺人想到那么远,足以表明他是可造之材。 傅言卿听了也是有些惊讶,看着赵梓砚又觉得心疼,嘆息道:「赵家的孩子还真是两个极端,却又出乎意料地像。」这人小时候,也是心思这么多了。 两人这边逗留磨蹭,那厢紫宸殿早就站满了人。看着傅言卿推着赵梓砚进来后,众人眼色各异,恆亲王赵郢的父王乃是宣德帝的胞弟,景帝继位后,便封了他为王,除了赵梓砚几人外,此刻也算是王室中同大行皇帝最为亲近的一员。 他缓缓踱了出来,目光有些不屑地在坐在轮椅上的赵梓砚和一旁赵勛身边扫过,最后故作悲痛道:「陛下如今驾崩,大夏却是风雨飘摇,内忧外患一大堆,他恐怕难以心安。之前几番催促立储,却都不了了之。如今几位皇子皇女不成器,谋逆无道,可新帝一事迫在眉睫,各位大人拿个注意,推举新帝。」 说完他便将目光落在李赋等人身上,眼看他如此迫不及待跳出来,李赋暗自摇了摇头。 赵梓砚看着他们当真在那里七嘴八舌商议起来,最后更是有人直言道:「如今陛下一脉人丁凋零,按照祖宗规定,如今有资格和能力的,也只有恆亲王了。」 眼见赵郢装模作样推迟,随后半推半就的模样,赵梓砚冷笑开口:「各位大人王爷,梓0砚如今只是废了,还没死呢。何况我大皇兄,八皇姐也好好的,这般视我如无物,还能谈祖宗礼法,当真是佩服。」 恆亲王被她打断,又被一番话抢白的脸色青白交加,随后忍了又忍才道:「九皇侄,你的身体你自己也清楚,虽说你是陛下的亲子,可我大夏泱泱大国,怎么能有以为连路都走不了的君主?大皇子,他的身份本就存疑,乃是罪妃之子,如何有资格担此重任!你八皇姐,从不问世事,她能当皇帝?你这是把我大夏江山,视为儿戏!」 其他宗亲纷纷应和,见状恆亲王越发得意,赵梓砚冷笑一声,悠悠道:「此前萧贵妃和赵墨谦的罪行,中书大人应该也告知各位了。这次追捕萧淑仪,顺便审问她的亲信心腹,得出几桩往事秘闻,不知各位有兴趣一听么?」说完,她微微拍了下手,几个侍卫将萧淑仪身边的贴身嬷嬷陈嬷嬷以及内侍李申带了上来。 「说吧,你家娘娘做过什么事,一五一十交代出来。」两人见了赵梓砚脸色都白了,哆哆嗦嗦说着当年的事。 恆亲王等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还在那硬撑道:「不过是片面之词,如何能信。」 赵梓砚眼神微寒:「恆亲王是觉得我们在骗你?」 被她这般带着浓浓寒意的眼神看了一眼,恆亲王心里忍不住发虚,明明是个腿脚不便的年轻女子,这般坐在轮椅上睥睨她,却生生带着难言的威压。 「此事中书大人也参与调查,各位有不解可以现在说出来。」 原本那些人便是看着赵梓砚腿不好,又一贯是默默无闻忍气吞声的模样,这才敢出声,如今又有中书令撑腰,哪里敢质疑。 恆亲王哪里肯放弃,仍是开口道:「即便如此,大皇子一年未归,如今便是陛下驾崩都不曾回来,如何继位?」 「说的是,所以此次讨论的不是我大皇兄,而是父皇的皇长孙,各位大人宗亲,敢问,他可有资格继位?」说完她伸手指着身边的赵勛。 众人目光齐齐落在赵勛身上,诧异有之,嘲讽有之,一时间就是大人也难以忍受这些目光,可赵勛静静站在那,抬头看着他们,目光里丝毫没有退缩,除了握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身边坐在轮椅上的人,借着轮椅的遮挡,悄悄伸手握住那汗湿的小手,在他掌心点了点,一时间那瘦小的身影挺得更直了。 第154页 傅言卿看着她二人的小动作,眸中笑意温和。 片刻后恆王忍不住哈哈大笑:「赵梓砚,你居然说要立一个八岁小儿为帝,你问问他们,问问这天下人,他能撑得起这大夏江山吗?」他一手指着众人,目光狠狠瞪着赵梓砚。 赵梓砚摇了摇头:「恆亲王,你又忘了,孤说过,孤只是腿废了,不是死了!他如今担不起来又如何,有孤在,这天下,孤看谁敢染指!」她一字一句,环视着众人,身上气势毫不收敛,让恆亲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赋和薛恆两人对视一眼,深深引以为憾,若不是腿疾,这帝位除了她,再也没有谁能合适了。 李赋眼见说到这一步,沉声道:「陛下有旨,各位大人听旨!」 这一下让几人脸色五彩缤纷,这都留旨意了还吵什么。 众人慌忙跪下,李赋一字一句缓缓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来圣王之治,干坤安定为先,顺阴阳之数,则河清海晏,续人伦纲常,则天下承运,故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之立,臣心定,民心定,天下定也。今有皇孙勛,应天孕而降生,实为天赐之子,朕告太庙以慰祖宗,临明堂以安群臣。然勛虽甚慧,尚且年幼,唯恐难以为继,故立勛为储,是以皇太子。今朕之九女,祁安,日表英才,天资粹美,佐其摄政,辅佐皇太子,保大夏之江山,延大夏之盛世,钦此!」 这份圣旨一出,其他仍不肯放弃的人,一片愕然,李赋和薛恆几人率先朝两人跪了下来:「臣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恆亲王等人还是不肯死心,高声道:「摄政王?赵梓砚,你分明是以这幼儿而藉口,执掌朝政!若你日后有子嗣,又有谁能保证,日后这帝位还是他的!」 李赋眉头紧皱,这蠢货:「放肆!恆亲王,你越矩了!」 赵梓砚神色如常,看着他们,目光落在赵勛身上,随后稳声道:「孤对列祖列宗起誓,此生不立王夫,此生不会有子嗣。只要太子不失德,这帝位便只能是他的,如违此誓,生生世世,永无宁日!」 李赋几人听言脸色都变了,毕竟他们此前商量如果赵梓砚腿愈,帝位还是该由她来,怎么能发这个誓!不要子嗣,怎得王夫也不要! 傅言卿听了却是一愣,心里不由感慨赵梓砚是个小狐狸,她二人相恋,自然是生不了孩子,纵然是赵梓砚当皇帝了,她也绝对接受不了她有子嗣,如此一来既解了此时的悠悠众口,日后也无需烦忧,连王夫也一併绝了,一石二鸟。 这个誓言不可谓不毒,一时间无人再敢说话,陆续跪下,齐声高唿千岁。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有个疑问,为何景帝下旨只是封赵勛为皇太子,而不是直接为帝,只有傅言卿和李赋等人明白,景帝想要立得是赵梓砚,只是赵梓砚腿未愈。这是一个缓冲,借国家大乱为由,皇长孙年幼难以承担,给赵梓砚留下一个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表示,不是一石二鸟,是一石三鸟,这样卿儿媳妇就只能当皇后。某一日当了包子当了陛下 李赋:陛下,该充实后宫了。 包子陛下:朕说了不立皇夫不会有子嗣。 李赋:不立王夫,也该纳侍君,陛下怎可孤独终老。 包子:立侍君,别人变回觉得朕要子嗣了。 李赋:…… 包子:不过朕体恤中书大人用心良苦,既然中书大人怕朕孤独终老,朕便立后吧,既不违背诺言也不辜负大人苦心。 李赋:厚颜无耻! 第79章 原本今日是中秋,可遇上大行皇帝仙去,城中前所未有的冷清沉闷。诏书宣读后,那些闹腾的人也歇了,太常继续唱礼,典丧事,一整天,一干人等都是疲累得很。尤其是赵梓砚几人,不知道跪了多久,等到结束时,两个膝盖都青紫肿胀了,她腿本就气血凝滞,显得尤为严重。 等到终于结束了,傅言卿推着她显得有些脚步匆匆,赵梓砚自然知道她急什么,转过头道:「卿儿,我还好,你莫急。」 傅言卿仍是没缓下来,进了重华殿,左右丫鬟侍女连忙跪下:「见过摄政王!」 赵梓砚微微有些愣,不过是上午刚宣的旨,这宫中反应未免太快了。赵梓砚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起来,随后轻声道:「以后别叫摄政王了,不习惯。」 那些太监宫女有些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不叫摄政王叫什么,总不能还唤殿下吧。 傅言卿见他们忐忑,开口道:「去把药汤送上来,就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赵梓砚估计不习惯这么多人侯着,而且这些事她都做习惯了,交给别人她不放心。 将赵梓砚抱到软榻上坐好,将她裤腿挽起来,看着那青紫肿胀的膝盖,傅言卿不由倒抽了口凉气,眉头皱得死紧。温凉的手指轻轻触上皮肤,有些微抖,只敢轻轻揉着。 赵梓砚忙开口道:「没事,我有用内力护着,看着吓人了着,不打紧。」 傅言卿有些恼,手下倏然用力,惹得赵梓砚微微抖了一下:「这就起用内力护着了的?」说完有些咬牙,手心盖上,运了内力缓缓揉着。片刻后才闷闷道:「今日由着你了,明日入陵,你若还这般不爱惜自个儿,你以后便让那些宫女伺候吧,我便不来了,随你了。」 第155页 赵梓砚忙赔不是,可怜巴巴道:「我听话,你别不管我。」 傅言卿微微哼了声,看着宫女将药汤端上来,便叮嘱她们去备点粥膳。这些人都是命李盛亲自安排的,如今还算可靠。将赵梓砚脚泡好,她低头专心致志地给赵梓砚揉腿。 赵梓砚看着她,随后温声道:「卿儿,你父王那怎么样了?」西南羌族进犯,傅淮带兵出征两个月了,如今傅言卿在这边,怕是也挂念那边。 傅言卿笑了笑:「父王很厉害,羌族这几次连连败退,西南安全了。我此前便特意写信叮嘱他,留意西境萧拓的动静,如今想来他也知晓京城发生何事了。」 赵梓砚有些沉默,片刻后才道:「卿儿也觉得萧拓会反?」 傅言卿嘆了口气:「萧拓不是个好人,他看重的只有利益。如今所有的谋划功亏一篑,他怎么会甘心束手待毙,在西境和吐谷浑开战,他早就一肚子怨言,我怕最坏的结果是他会倒戈。」 赵梓砚心里微沉,低低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之前离开益州,我便将鬼楼的弟子派到了益州,密切盯着萧拓,也提醒沈少陵萧拓得防。可如今远水救不了近火,益州防布兵兵力不过三万人,加上其他戍守各处的兵力,满打满算不超过五万。吐谷浑此次出兵近十万兵力,萧拓带去的西征大军有二十万,一旦他反,乃至勾结吐谷浑和羌族,对大夏的威胁,可想而知。」 说到这里两人心中都有些沉闷,傅言卿沉默许久,最后却是轻笑道:「好了,今日都皱了一天眉头,事情我们心里有了底就好,暂且不必太忧心。这几日京城贴了通缉令,悬赏抓捕廖全和萧贵妃以及赵墨笺,京城已经戒严,至少可以保证她们母女暂时休想碰面。」 赵梓砚点了点后,看着她给自己擦水渍,伸手将人拉了起来,抱着她低声道:「今日本来是中秋呢,结果让你跟我一起如此劳心劳力。」 傅言卿低笑:「又说傻话,我可不是跟着你,这可是我们两人的事,你可不许忘了,你说过什么。」 赵梓砚眉眼弯弯,凑过去吻住她:「一辈子都不会忘。」因着毕竟是服丧,两人只是浅尝则止,用过晚膳,赵梓砚也不避讳其他人,非要拉着傅言卿陪她睡,一夜无梦,算是享受了难得的安宁。 因着局势动盪,景帝丧事略显仓促,两日后,便举行大典,正式册封赵勛为皇太子,赵梓砚为摄政王,各大小官员论功行赏,参与谋逆的严惩不贷,雷厉风行之下朝野一片清明,总算回归平静。萧家在京城势力几乎被全部控制,杨硕最终被发现死在自家小妾的床上,引起一场不小风波,最终也是平復下来。 这年八月十九,赵梓砚担心的事终究是发生了,萧拓连同江都提督,夔州刺史,朗州巡抚拥兵造反,拥赵墨笺为帝,讨伐摄政王赵梓砚谋反篡位,把持朝政,列十大罪状,开始挥师北上。 萧拓放弃益州城,攻占蜀地,蜀中防布兵直退至剑门蜀道,凭藉剑门蜀道天险,硬抗住二十万大军的进攻。只是没了制衡的吐谷浑长驱直入,一路连破益州三道关卡,夺下益州城,一时间整个大夏一片混乱。 朝廷对此也没歇着,当初赵墨笺等人的行为京城早就昭告天下,此次京城文人墨客再次发文声讨,言萧拓置大夏安危于不顾,勾结吐谷浑残害同胞,拥立弒君谋逆的罪人为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用词辛辣犀利,亦是轰动一时。 双方口诛笔伐不减,前方战事亦是不休。赵墨笺虽说不占理,可如今萧拓集结军队达三十万人,连同后方步步紧逼的吐谷浑,羌族,这一战胜负难料。 再加上黄河决堤那大批难民已然忍到了极致,京兆府和河西府屡屡出事,让李赋几人苦不堪言。 看着李赋和御史大夫黎进急得团团转,赵梓砚和傅言卿还是气定神闲。李赋有着无奈:「君上,您倒是说句话。」今日早朝也是,看着底下争论不休,哪怕话再难听,也是面不改色不多言一句。 赵梓砚笑了笑:「李大人稍安勿躁,形势虽急,可也不至于太糟糕,你且听我一言。」 等到几位大臣从重华殿出来,俱都春风满面,李赋笑地格外开心,连声道:「后生可畏,真是人老了不服不行。」 薛恆亦是神色飞扬:「看来当初中书大人的眼光着实好。」 这厢傅言卿看着赵梓砚也是忍不住想笑:「你看李大人,开心的鬍子都颤起来了。」 赵梓砚眸光晃荡:「若非有你,也难下这一步棋。」说完她目光柔和地看着一旁兀自低头苦思的赵勛,轻声道:「勛儿,可曾听懂了?」 赵勛抬起头又重重点了点,眼里满是崇拜:「皇姑姑和苏姐姐好厉害。」 赵梓砚神色微僵,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谁许你喊她姐姐的,这可不乱套了?」 赵勛脸色微红:「那叫什么?」 赵梓砚也是愣了愣,叫姨太奇怪,傅言卿才二十一,这么叫显老,眼看一大一小纠结起来了,傅言卿忍不住笑出声。 「好了莫要纠结了,太子殿下唤我姐姐着实不成,你是太子之尊,直接叫我名字便好。」 赵勛看了眼赵梓砚,摇了摇头,低声道:「皇姑姑会生气的。」他虽小可是看得清楚,眼前的姐姐在皇姑姑眼里十分重要,往日里宫中有人轻慢她自己她都无所谓,可要惹到了苏姐姐,皇姑姑便有些严厉,重华殿的人对苏姐姐可是十分恭敬的。 第156页 赵梓砚无奈:「人小鬼大,我不生气便是。今日功课还未做完,先去用午膳,再去做完功课,知道么?」 「勛儿知道了。」赵勛一直十分听话,被立为太子后,赵梓砚便让李赋和大学士做他的老师,每日功课十分多。可他却从不偷懒,通常都是赵梓砚怕他累着,让人定时去让他休息才行。 翌日早朝,赵勛坐在殿上,赵梓砚便坐在轮椅上位于右首。 底下兵部侍郎参奏:「启禀君上,剑门蜀道连发数封急报请求朝廷支援,西都,江陵府,黔州也遭遇袭击,抵挡不住,忘君上速速决断。」如今赵勛虽坐在殿上,可真正能做决断的还是赵梓砚,是以太子如今只是习政。 「殿下,昨日让你仔细看的那些,你可看完了。」 赵梓砚未直接回他,反而问赵勛。 赵勛有些紧张却依旧沉稳道:「看完了。」 「如今萧拓率二十万大军围困剑门蜀道,妄图彻底夺下蜀地引以为屏障。江都,夔州,以及朗州,皆位于蜀地东部,中间隔了江陵府和黔州。殿下可知,为何他们偏要要打下江陵府和黔州?」 赵勛脑子转得极快,昨日皇姑姑刚刚和他讲了蜀中在各朝各代中起了多么重要的作用,如今这一问分明是考他,他低头沉思,随后开口道:「蜀中地势易守难攻,剑门蜀道更是难以攻克,而歷代占据蜀地而被破的,皆是由楚地而来,也就是朗州,江陵府。他们想夺蜀地,然后控制楚地以为门户,固守不出?」 他声音不小,可却有些不大自信。赵梓砚脸上笑意渐浓,底下原本不满的几位大臣听罢,最终老实闭了嘴。心里暗自感嘆摄政王任性,将朝堂变成学堂了,可心里对那小殿下也是赞嘆,此子未来不可小觑。 说完,赵梓砚才开口道:「各位大人,你们说,如果调兵去江陵府,朝廷戍卫军要多久才能赶过去?」 左中郎将林羽凡道:「日夜兼程,至少半月。」 「半月,等援兵至,江陵府便破了。」赵梓砚淡淡说了一句,底下顿时鸦雀无声。 「那若不派朝廷军队呢?」赵勛方才备受鼓舞一直在仔细想着之前学得那些东西,他突然发现有一个人完全可以救下江陵。 赵勛话一出,李赋等人眉头一挑,皆是暗自摇头,这君上果然是个滑头,昨天紧锣密鼓安排他们仔细给太子讲解蜀中地势歷史,便是铺这盘棋,让殿下提起西南王,可是她直接说来得妙多了。 「太子殿下意思是说,西南王此前统帅的西境大军?」此前西南王辞去帅印,西境大军一片阴霾,景帝不放心信任将领,又无人能彻底带好这批军队,便同萧拓换防,如今在西南镇守,同羌族和夷人打的不亦乐乎。 「不错。」 「只是西南王多年未带兵,三十万大军交给他?而且,先帝在位时……」后面的话兵部尚书不敢明说,毕竟先帝从未明说过, 赵梓砚看了眼兵部尚书,只当听不懂,正声道:「一只鹰是不会忘了飞的,不过歇了几年,我相信他。」 于是西南王傅淮临危受命,统领西南大军,急速前往救援。然而明眼人就发现,朝廷下令不过三日,西南王便已经拔营出发,七日后便反包围朗州,解了江陵之困,这京城旨意再快也不可能三日到,虽心中有猜想,可见识过摄政王的手段,无人敢多言。 原本赵墨笺也派人同傅淮接触了,想着借当年同傅言卿在宫里相处六年的情分,拉拢西南王,一旦赢得傅淮的支持,赵梓砚必败无疑!可哪里料到赵梓砚敢将西南三十万大军直接交给傅淮,傅淮也义无反顾出兵反击。若非吐谷浑大军牵制,又有高人相助,萧拓差点被困死在蜀中,如今却也落得狼狈东逃。 与傅淮任令一起发的还有一条讣告,黄河决堤难民,青壮年者若自愿参军,保家卫国者,白银二十两,有家室者,加粮五点斗!且晟家应摄政王之令,灾民所购粮食,按灾前减两层出售,朝廷兴修水坝,以工赈灾!同时各地减免赋税两层,让百姓休养生息。 此令一出,本就飢肠辘辘的难民蜂拥参军,感恩戴德,使得摄政王威望在民间越发高。各城自愿参军之人也不再少数,尤其是备受吐谷浑和羌族侵扰的州郡,更是如此,一时间民心所向,不言而喻。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也要写好多,π_π,我想腻腻歪歪 第80章 晟家大宅,晟雨在帐房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等到最终停下手,她看着笔下记录的数字,一张脸因为心疼而一片木然。 进来的乐瑶看到她又不死心,想继续算,扑哧笑出来,施施然走过去,伸手勾走她的算盘,眼波流转间瞟了眼帐目,笑意更甚:「雨儿可是心疼坏了?」 看到她晟雨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道:「你家殿下套了我两千一百二十三万三千六百四十二两白银!」 乐瑶憋住笑,故作惊讶道:「竟然这么多?」 晟雨认真点头,眼里有些委屈:「我晟家全部商行近一年的利润。」 乐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只觉得她可爱的不行,将她抱在怀里哄:「乖,她知道对不住你,让我过来赔你。」 晟雨被她抱的脸热,坐起身凉凉道:「拿什么赔,上次便空手套了你一大笔,她还能拿国库赔不成。」 第157页 「她说了日后皇商便是晟家了。」 晟雨不满:「有阿瑾在,她还能不给么,还不是什么都没还。」 乐瑶看她又傲娇了,凑过去装模作样为难道:「她还说了,如果你还不满意,便只能委屈我了。」 晟雨一愣:「委屈你什么?」 「雨儿,若我嫁给你,以碧玉阁作为嫁妆,不收你聘礼,你看,能否补偿你?」 晟雨呆呆坐在椅子上,脸上倏然一片通红,自耳根到脖颈都泛着粉色,偏偏脸还是冷冰冰的。 乐瑶看她这般,眉眼间的笑意和温柔怎么都掩不下去。随后她故意苦着脸:「怎么,雨儿觉得不值,不愿么?」 晟雨顿时急了起来,连忙道:「不是,那些俗物怎么可以和你相较!」只是说完,她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这急急忙忙一句话,却是实实在在戳到了乐瑶,她了解晟雨,看着冷冰冰的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很有商人天赋,同样有商人特质,十分重视金钱,或者说有点抠。倒不是因着吝啬,只是她看重的是金钱带来的安全感,所以对于她在乎的人,她从不吝啬,哪怕这次损失那么多她也没有犹豫过半分。可是方才她那一句话说的毫不犹豫,那也意味着在她心里,自己是比金钱更能让她依恋信任的,对她而言如何不感动,如何不欣喜。 「雨儿。」乐瑶低低唤了她一声,晟雨却没注意她,只是不开心道:「她真的拿你抵债?」 「扑哧」乐瑶笑地开怀,桃花眸中水波晃荡,满是深情:「傻瓜。」 晟雨知道被她耍了,冷怒道:「乐瑶,你又耍我!」 乐瑶抿嘴低笑,眸子直视她,轻轻道:「若我说真的,你愿不愿?」 晟雨心口急跳,眼神也有些飘忽,她身子坐的板正,含煳道:「就算要嫁,也不能如此随便,更别说抵债了。」 耳边笑意渐大,在耳边萦绕,晟雨抬起头本想问她笑什么,却恰好撞上一片阴影,嘴唇上触及的柔软馨香,让她忍不住低低轻哼一声,原本停留在唇上的温热,停顿后立刻挑开她牙关缠了进来。晟雨绷紧身子仰头承受着身前这人温柔的掠夺,随即起了性子,伸手环住倾身过来的人,慢慢回应过去,只觉得浑身发软发热,心口那股情愫一点点在唇舌间被融化,被点燃,甘甜酥麻,欲罢不能。 随着黄河难民之事的解决,整个大夏如今除了萧拓的叛乱外逐步步入正轨,京城党羽之争彻底结束,更让赵梓砚感到高兴的事,萧贵妃找到了。 不得不说,她的确能藏,若非景帝驾崩后京城封城,差点就让她跑了,要说如何发现的也多亏了廖全那肥硕的身子太引人注目了。 本来是在宫里待了许多天,赵梓砚一直忙着处理景帝留下来的奏摺,几乎没时间好好陪傅言卿。每日傅言卿不仅要偷偷帮她处理政务,回去还得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尤其是腿,让赵梓砚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好不容易暂告一段落,赵梓砚便偷偷带着傅言卿熘出宫,看看京城如今是何状况。 不过赵梓砚坐轮椅太引人注目,两人便自己乘着马车随意看看,路过一条小巷子,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差点撞上马车,无言勐然停住马车,赵梓砚坐不稳差点一头撞在马车上,亏得傅言卿反应快立刻抱住她。 随外面传来一阵男人的叫骂声:「他娘的,别以为坐着马车有钱就可以横,差点撞断老子的腿,最好给老子……」 傅言卿皱眉,扶着赵梓砚撩开车帘,无言见惊动她们,目光顿时一寒,硬生生掰断了马车的边沿,那男人顿时吓得一哆嗦,闭了嘴赶紧走。 边走边继续絮絮叨叨:「真他妈娘倒了八辈子霉,刚被那个娘里娘气的死胖子膈应了一顿,出门又遇上不想要的,疼死老子了。」 赵梓砚本来也没放在心上,此刻远远听到那人的话眸子顿时一凝,快速看向傅言卿。 傅言卿也是一震,急忙道:「无言,拦下他!」 无言也反应过来,几乎同一时刻快速掠了过去直接将男子扔到了巷子里。 男人吓得脸色发白,被无言这一手震慑得不行,爬起来哭喊道:「大爷饶命,我不是骂你们,是我嘴臭,是我眼瞎,我……您高抬贵手,就当我是个屁,放了我吧!」 无言见他语言粗俗,忍不住又冷冷瞥了他一眼,吓得他话都不敢说。 傅言卿下了马车,却是半蹲下来,手里拿了一锭元宝在他面前晃了晃,那个男人眼睛都直了一直盯着不放。 傅言卿笑了笑:「拦下你并不是要教训你,只是对你口中那个娘里娘气的死胖子很感兴趣。」她人生的温婉清秀,用着清雅的嗓音学着那个男人的口气,显得格外怪异,赵梓砚坐在车辕上,忍不住低低笑出声,眸光宠溺而柔软。 傅言卿只是瞟了她一眼,轻飘飘的落在赵梓砚眼里有,感觉心有点痒痒的。 那男人听到笑声便转头去看赵梓砚,他从未见到这么漂亮的人,顿时眸子都直了。傅言卿眼神一沉,微微挪了下身子挡住赵梓砚,冷声道:「不愿说么?」 男人被吓了个激灵,忙摇头:「我说,我说,就在南街那个三里弄堂,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看起来膘满肠肥,说话故作粗声粗气,却总带着丝娘娘腔,噁心死老子了。这几日他在那里与人赌钱,我手痒,没忍住,输了个精光,又被他让人扔了出来,这才不爽,冲撞了贵人。」 第158页 说罢眸子死死盯着那元宝,傅言卿眼里有丝光芒:「他家只有他一人么?」 男人挠了挠头:「平日里只有他出门,不过有一次我上门找,没进门却听到女人的声音,啧啧,听起来就是个尤物,也不知他哪来的本事。」 话说完,傅言卿勐的站了起来,轻笑道:「悄悄带我们去,这不但是你的,我还另加一锭!」 男人立刻答应了,京城三里弄鱼蛇混杂,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全是京城一个灰色地带,傅言卿微微装扮了下,避免引人注目。随后背着赵梓砚跟在男人背后,这里小巷长得一模一样,七拐八拐,如果不是有人带根本不知往哪里走,傅言卿几人暗自感慨他们会躲。 等到了一个破旧石屋边,那男人指了指表示到了,三人隐在墙角示意他敲门。男人格外上道,上去噼里啪啦开始拍门:「喂,老傢伙给老子开门,看老子今天怎么扳本!」 片刻后一个福态的灰衣人走了出来,圆润的脸上一双小眼睛满是精光,赫然是廖全。 就在两人争论时,无言上前瞬间把廖全哑穴点了,随后将两锭银子扔给那男人示意他闭嘴快走。廖全看到傅言卿背上的赵梓砚,脸色顿时一片惨白,被无言推着进了屋。 屋子很破旧却整理的很干净,光线有些暗,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女人出内间出来,嗓音略带不悦:「解决了……」看到进来的三人,顿时所有的字都吞了回去。 傅言卿将赵梓砚放在一旁干净椅子上坐好,她抬头看着此刻装扮的犹如村妇一般的萧贵妃,轻笑道:「娘娘,别来无恙。」 萧贵妃眼里俱是怨毒和不甘,铁青着脸,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早该在弄死那个贱人时杀了你!」 赵梓砚神色不变,甚至微微笑着阻止了按耐不住的傅言卿,愉悦道:「多谢娘娘不杀之恩,不过此刻怕是有人怨透了娘娘,给她留下了一个大祸害。」 此刻在江都府衙的赵墨笺整个人阴郁而暴戾,她看着桌安上那一封封信还有文章,双手一点点收紧,随即勐然将桌子掀了。 「陛下!」齐晟听到动静立刻赶了过来,看着满地狼藉,不知如何是好。 赵墨笺勐然站起身:「别叫我陛下,算什么陛下,现在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丧家之犬,一个弒君卖国的逆贼!」 说完她起身不断来回走着:「她怎么可能活着,中了灭魂蓑怎么可能活着!只废了一双腿,怎么够,怎么够!」 「陛下!」齐晟单膝跪下:「属下知道您此时心里太过压抑,可是正值紧要关头,您不可以乱。无论外面怎么传,古往今来唯一个不破,成者为王败者寇!只要能赢,顺利登上帝位,以后歷史如何,皆有陛下可为!」 赵墨笺听罢冷笑一声:「如何赢?如今三十万大军只能据守江南一带,她有西南王,有京城四十万禁军,还有各地如此多的戍卫军,我们如何赢?」 「陛下竟然这么快就丧了斗志,真是让我等失望。」进来的是一个清俊高瘦的男人,蓄了个小鬍子,手里握着一把摺扇,乃是萧拓请的军师欧阳华。这次萧拓大军能绕开西南王的包围,成功退出蜀地,他立了大功。 赵墨笺虽然愤懑,却也不傻,当下收敛情绪,颇为真诚道:「军师教我。」 欧阳华挥着摺扇,眼里闪过一丝微光,还不算无药可救。 他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笑道:「既然在世人眼里,你是小人叛贼,她赵梓砚是仁臣义士,为国为民,那边索性担了。」 赵墨笺心头髮紧,有些艰涩道:「你让我答应伏允,同他联手?」 看她这不可思议的模样,欧阳华嗤笑一声:「答不答应对如今你而言,有区别?」益州一战,萧拓不打而退,拱手让了益州,西南王府出兵朗州,吐谷浑夹击,让萧拓逃脱,结不结盟,叛国已然无可辩驳。 赵墨笺无话可说,欧阳华继续道:「而且你认为大夏朝廷有几分能耐?人心背离,各自谋私。若没了赵梓砚这个摄政王撑着,早就一盘散沙,所以只要她死了,一切都好办了。」 送走欧阳华,赵墨笺呆呆在书房坐了许久,片刻后她继续打起精神,仔细看着各地送来的消息。目光一转间,却是看到了一抹黄色。愣了愣,她伸手拿了过来,那是上次傅言卿落下来的。仔细看着那绳结,当初那股熟悉感越发强烈,突然她眸子一怔,立刻起身翻起了柜子,从一个褪色的香囊中拿出一个平安符。上面也繫着一个绳结,她拿出来快速对此一番,顿时手脚冰凉。 半晌后,格外压抑的声音一点点传了出来:「傅言卿……苏瑾,傅言卿……苏瑾!!」当年她十二岁生辰,故意向傅言卿讨礼物,最后傅言卿送了她一个平安符,上面还有她亲手编的绳结,她说是她们大理那边才有的手法,编地精緻又漂亮,她很是喜欢。后来傅言卿出事,她也不知为何将它一直留到了现在。 难怪她总觉得苏瑾有些给他她的感觉很熟悉,难怪赵梓砚如此信任西南王,难怪西南王毫不犹豫帮她!可笑……可笑她被一个人耍了这么年直至一败涂地,她才知晓!赵墨笺哈哈大笑,一双丹凤眼满是血丝,冷厉而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章君上就该被君上了,嗯,三十万字成好事,比阁主要强点。阁主吃到媳妇是一百四十多章,这个很快啦。 第159页 第81章 萧贵妃被抓,之前的罪行也已经定了,按理应该处死,但因着她还有用,赵梓砚便暂且留着她。傅言卿推着赵梓砚去见她时萧淑仪披散着头髮坐在狱中,牢里环境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简单铺着草絮,连棉被都没有,四处瀰漫着饭菜馊掉的味道,混着霉味十分难闻。 「君上,这里味道不好,要不小的将人提出去,您再见?」狱司在一旁有些惶恐道。 「无妨,你先出去侯着,有事再进来吧。」赵梓砚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狱司让人开了牢门,便离开了。傅言卿推着赵梓砚进去,她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萧淑仪。 她脸色蜡黄,精神也有些萎靡,看到赵梓砚眼里浮现出一丝狠色,抬头冷冷道:「你是来看我笑话么?」 说罢目光又落在赵梓砚腿上,随即哈哈大笑:「不错,你活着,可是腿废了,当不了皇帝便只能巴着摄政王这个名头,可怜啊。」 傅言卿脸色微沉,在一旁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赵梓砚如今已然无所谓了,只是淡淡道:「我在想,你现在有多后悔把我留了下来。」 萧淑仪笑声戛然而止,脸上肌肉都开始抽搐。 「其实我该感谢你,若不是你坚持,赵墨笺早就对我下手了。若不是你给我下了噬心散,她也不会如此松懈,让我有机会接触她辛苦经营的一切,也让我一步步积攒了无数人脉。换句话说,你自以为毁了我,结果却毁了你的女儿。」赵梓砚看着她的眸子,句句话都在戳她的心。 萧淑仪勐然扑了过来,想要揪住她的衣领,却被傅言卿挡住,一把甩在了地上。她无奈瞥了眼赵梓砚:「她快疯了,你莫要靠这么近。」 萧淑仪摔得狼狈,目光落在她二人身上,看着傅言卿对赵梓砚如此亲密,赵梓砚如今贵为摄政王,这个女人却丝毫没有尊卑意思,一举一动没有半分属下的感觉。萧淑仪活了这么多年,转眼间就反应过来,她笑道:「堂堂摄政王居然和一个女人纠缠,赵梓砚,你简直噁心。你母妃要是知道她女儿竟然喜欢女人,肯定死都不得安宁!」 赵梓砚笑了笑:「劳您费心,我母妃好的很。哦,我忘记说了,我母妃,她并没死,活得好好的,你与她感情如此好,想必会很高兴。」 萧淑仪顿时愣在原地,半晌后她嘶声道:「不可能,我看着她断气的,她不可能活着!」 「你该记得我母妃当初被房道海带走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曾放弃过我母妃,如今他终于找到了救她的法子,你不高兴么?」 「房道海……房道海……他……他不死心,那女人都死了他还不死心!」萧淑仪似乎备受打击,瘫在地上,歇斯底里道,眼泪溢了满眶。 赵梓砚没看她那狼狈的模样,只是平静道:「当年的事父皇都告诉我了,还有那些他不曾知晓得,我也知道了。只可惜,你以为机关算尽,却终究输给了我母妃。父皇到死还是念着她,宠你,宠赵墨笺不过是因着你们身上有她的影子。厌弃我,不过是嫉妒怨恨房道海。可是房道海最终为了母妃耗尽十几年光阴,将鬼楼也尽数给了我,你如今却沦为阶下囚,还有什么呢?」 萧淑仪彻底崩溃,嘶声道:「你胡说,他也怎么肯把鬼楼给你,你胡说,那是他的心血,当年为了你母妃,他都不肯放弃,怎么可能给你!」 赵梓砚笑了笑,神色有些悲凉:「因为悔恨,父皇至死都在后悔,房道海不也悔恨了十几年么?」 让人将门锁上,萧淑仪抓住牢门喊得声嘶力竭:「我没有输,她死了,我还活着,我没输!她没死又怎样,你不过是被她扔在宫里的可怜虫,你父皇从来没爱过你,我对你做的一切他都知道,他都知道!」 赵梓砚身子一僵,放在扶手上的手握得死紧,片刻后一只温凉的素手将她手握在掌心,一点点揉开,耳边的人嗓音温柔清雅:「傻子,都这样了你还要被她伤么?他们爱不爱你,你应该比她清楚的多了,不是么?」 赵梓砚转头看着她,眼睛带着微红,抿嘴点了点头,模样委屈可怜,惹得傅言卿心头髮热。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无声安慰着,随后推着人离开这压抑的地方。显然被傅言卿安抚了,赵梓砚出去后神色好多了。不料傅言卿却是顿住道:「我玉佩掉了,我回去找一下。」 赵梓砚回头一看,她腰间的玉佩确实不见了:「我陪你。」 傅言卿皱了皱眉:「里面又脏又臭,你等着,我很快就好。」说罢示意旁边守卫护好她,很快折身回去了。 赵梓砚看着她,神色莫名。 埋着头怔怔发呆的萧淑仪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见傅言卿,眼里嘲讽满满:「你来做什么?要给你的姘头出气?」她声音沙哑,显然方才打击不小。 傅言卿微微一笑,在门前蹲下,低声道:「不是,只是觉得有件事要告诉下娘娘,毕竟我能和她在一起,您可是帮了我大忙。」 萧淑仪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傅言卿笑地依旧温和:「若非当年你设计让安儿落入太液池,我也不会阴差阳错救了她。若不是你设计让赵墨笺假冒她,她也不会偷偷熘进云烟院警示我,以至于后来羁绊如此深。」 萧淑仪眸子圆睁,死死盯着她:「你是傅言卿!你是傅言卿!」 第160页 「嘘。」傅言卿点了她的哑穴,示意她噤声,随后淡淡摇了摇头:「傅言卿死了,娘娘怕真是疯了。」 「当年我无比厌倦那与你们虚与委蛇的日子,可如今想来,却是我最大的幸运。」傅言卿说起这个,眸子里俱是温柔,可手下却是毫不留情,一连在她身上点了好几处穴道,一股阴寒的内息缓缓灌入。 「诛人莫过诛心,可你给她的痛苦,你也该好好尝试一番。」说罢解了她的哑穴,自怀里掏出玉佩繫上,不紧不慢往外走。 萧淑仪浑身发抖,最后毫无形象地在地上翻滚,痛得不断惨叫,牢中衙役站的笔直,仿若没听见一般。 赵梓砚虽在外面,可是她内力修为颇深,自然听到了那动静,嘴角弧度上扬,眼里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一颗心熨帖到了极致,她家媳妇儿小心眼得很。 傅言卿出来时赵梓砚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她,神色如常,眸子在她腰间扫了下,轻声道:「找到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傅言卿总觉得她很开心,不过开心总不错,于是点了点头。不料赵梓砚却是开口道:「你找的太久了,我不开心?」 傅言卿一愣,不开心?这不是挺开心的么?眸子微闪,推着人出了天牢,宠溺道:「不开心要如何?」 赵梓砚靠在轮椅上,仰头看着她,傅言卿将她扶着坐好,低低训她:「快回宫了,不威严了。」要让别人看到摄政王这幼稚的模样,这还得了。 赵梓砚坐得端端正,脸色肃穆:「得罚你。」 至于如何罚,等到傅言卿被她亲地浑身发软,整个人坐到她身上,腰带都解了,她算是明白了。若非宫人送药过来,她毫不怀疑这小混蛋准备光天化日之下要了她。 恼怒之下,傅言卿让她喝完药,蜜饯糕点全没了,径直沐浴更衣去了。赵梓砚嘴里苦的紧,漱了漱口,坐在那笑地愉悦而羞涩,她只是没忍住而已。 这年九月,赵严谨被贬为庶人,暂且关在信阳寺,赵清书在狱中自缢,赵梓砚只是着人厚葬,并未追究太多。萧贵妃疯了,至于真疯假疯,赵梓砚也无暇顾及,派人严加看管,嘱中书令和太子太傅协助太子处理政务,带着傅言卿悄然离开京城。 她们基本已然确认,赵墨笺和吐谷浑联手了,西南大军受到吐谷浑,羌族,萧拓三路大军袭击,朝廷认命护卫军统领庞进为帅,带领十五万大军前往益州,拦截吐谷浑。 得知赵梓砚离开京城,李赋急得头髮都快白了,一叠声道:「胡闹,胡闹!」之前就连在京城,赵梓砚都遭遇过好几次刺杀,若非她身边暗中有暗卫相互,傅言卿功夫好,谁知道会如何。如今离了京,那些人岂不是更猖狂。 薛恆到是不急:「李大人莫急,君上不是任性的人,小瑾儿也稳重的很。她可是比谁都紧张君上,她肯让君上离开,必然是有万全之策,何况大人忘了,君上身边可是高手如云吶。」 李赋这才微微冷静下来:「但愿如此」,说罢又奇怪道:「我总觉得阿瑾和君上关系好的太过了,这同寝同食,同进同出,姐妹手足也难有吧?」 薛恆愣了愣:「这……她二人一同出生入死,君上身边又没有亲近之人,这也难免。」 李赋点了点头,也就没多想。 正如薛恆所言,这次和赵梓砚出来,傅言卿一直绷着根弦,之前几次刺杀虽然都是有惊无险,可仍让傅言卿后怕。毕竟如今赵梓砚腿脚不便,容易被人钻空子。在宫中有大批羽林卫警戒,都让人混了进来,如今除了宫在外,更是不能掉以轻心。除了鬼楼的人沿途护着,赵梓砚自己的暗卫,还有傅言卿带来的影密卫几乎都将高手带来了。至于贴身照顾的,落音和常乐则扮作两人的贴身丫鬟,无言魍魉以及傅扬是护卫,一行人稍加装扮,却也没有刻着隐藏行踪。京城一直守着消息,只是说摄政王腿疾犯了,不疑宜上朝,其他一切照旧,除了李赋几人,暂且无人知晓赵梓砚等人离开了京城。 此次之所以离京,是因着傅言卿提出要去北凉。如今大夏西境三方势力,吐谷浑和羌族彻底和大夏决裂,只有北凉一如既往地和大夏维持平和的关系。 只是当年北凉国王子沮渠延入宫遭遇牵连被行刺,虽说傅言卿和赵梓砚救下了他,可归去途中依旧被设伏,虽然保住了命,却也是受了重伤,但景帝至始至终都未给一个满意的回覆。且北凉深受吐谷浑之祸时,大夏也未支援过,因此两国之间关系并不如以往那般融洽。 傅言卿那日提起可以联合北凉,缓解西境之困,由她亲自去找沮渠延,因着两人这些年竟然是私交颇好。当年,十六岁的傅言卿带着傅扬几人因着前世的一些事,去过西境那边,无意间偶遇沮渠延。恰好两方人马共同遭遇吐谷浑人打秋风,算是一起同生共死过。阴差阳错不小心被沮渠延看到了当年他送的匕首,这才认出了傅言卿。 不过沮渠延为人颇为直爽重义气,又十分顾念傅言卿的救命之恩,发誓不会透露傅言卿还活着的事,两人一同在西域待了几日,更是意气相投,十分对口味。傅言卿没离开大理时,同沮渠延也联繫,也会帮着他出主意,应对他那些兄弟们的阴谋诡计。离开大理那年,沮渠延顺利登位,如今他的北凉国主之位算是稳固的很。 赵梓砚听罢神色有些沉闷,低低道:「的确是个好办法,可是若要结盟,我亲自撰写文书送去北凉便可,何需你亲自去。」 第161页 傅言卿轻笑:「大夏和北凉关系如何你又不是不明白,一纸文书如何能有用。至少也得派使者前往,至于人选,我不是正好合适么?」 赵梓砚瞥了她一眼:「沮渠延我记得,的确是个人物。可是再重情义,他也是一国之君,他答应出兵,劳民伤财,大夏必须要给足诚意,如今我该给他什么,他又会要什么呢?」 傅言卿早便发现她说沮渠延时,这傢伙脸色就怪怪的,顿时低低笑了出来,促狭道:「那君上说,你觉得他要什么?」 赵梓砚脸色微红,瞟了她一眼,嘟囔道:「意气相投,送匕首,替你隐瞒事实……还至今未立王后,谁知道他要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君上表示:总有人觊觎我的媳妇。 作者君:怎么办呢? 君上:生米煮成熟饭! 作者君:…… 君上哭唧唧:媳妇使坏不给煮 作者君:把自己炖熟啊 君上:…… 第82章 傅言卿笑地越发开心,凑过去直直看着她,眼波流转,吐气如兰:「我的小君上吃味了?」 赵梓砚板着脸,目光游离:「不许……叫我君上,更不许加小。我只是在分析,没有吃味。」 「好好,那安儿,你不贊同我去么?」傅言卿说到后面正了脸色,认真看着赵梓砚。 赵梓砚心里未尝不明白傅言卿去最是合适,毕竟她相信傅言卿,有那层关系在,同沮渠延谈判也是最有胜算的。从摄政王角度来说,她去最好。可是从赵梓砚角度来言,她不愿她去,她没法确保不出现一丝差错,那丝顾虑觉不仅仅是因着她小心眼,无论是个人还是从北凉角度出发,换做她,她也会提议如此的,毕竟沮渠延比谁都清楚傅言卿的身份,也便清楚她的价值。即使没有,安全也是隐忧,大夏可以牺牲傅言卿,赵梓砚却不能让她有一丝损伤。 眼看赵梓砚沉默,傅言卿便知晓她在想什么,她捧着心上人的脑袋,认真道:「安儿,你得相信我,我之所以去便也考虑了种种因素。如今形势逼人,我父王三面受敌,再拖下去,一旦让赵墨笺站稳脚跟,大夏面临一分为二,更是被吐谷浑羌人共同瓜分的境地。而且我想沮渠延那,已经不止只有我们打在主意了。」 赵梓砚思索许久,最终点头答应,她轻声道:「此前我和中书大人商议过北凉一事,也提及如何表现我大夏的诚意。如若北凉全力相助,大夏安定后必将彻底安定西境,羌族那大片区域,以怒江为界,西北地区悉数归他北凉,吐谷浑边境西推五十里皆归北凉。北凉不再依附大夏,两国互通商贸,这是大夏的底线。」 傅言卿点了点头,心中也明白赵梓砚是准备平乱后,彻底出兵攻打吐谷浑。在大夏建国数百年来,吐谷浑死灰復燃不知多少次,歷代总採取软策略,每每没安分几年就毁约,不堪其扰。解决难民那次的徵兵,其实不可能立刻上战场,如今交由神机营训练,便是为了日后做准备。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走了二十多天后,到了与北凉接壤的秦州。几人人稍事休整,赵梓砚拿出之前让李赋准备好的文书,盖上她的印章,交给了傅言卿。 傅言卿走的第一日,到了夜里赵梓砚洗漱完没有立刻睡觉,只是坐在轮椅上目光一直盯着北凉方向。此去北凉都城还有四日路程,傅言卿不许她入北凉境内,她便只能等在这,可是她怎么都没法心安,似乎自两人相遇她们这还是第二次分开。上一次她回京,赵梓砚还可以无顾虑,可是此去北凉,让她心忧如焚。虽说她强行把无言,魍魉等人派了过去,可无法亲自护着她便觉得恐慌。 落音收拾好东西,发现赵梓砚屋里灯还亮着,想着主子走前再三叮嘱的话,敲了敲门,进去了。 「小姐还不休息么?已经很晚了。」 赵梓砚转头看见她,微微笑了笑,没说话,看了片刻,她才低声道:「你说她现在到了哪里呢?也不知道北凉境内如何,今夜她会宿在哪里。」 落音听了心里莫名发酸,以往虽说偶尔不开心主子对她千依百顺,可她对主子的好,她却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她为了主子废了腿,这般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看着外面沉沉夜色,显得有些孤寂心酸。她嗓音软了些轻声道:「主子她们脚程不慢,如今估摸到了西平,主子可不是第一次去北凉了,她定然会把自个儿照顾的好好的。但是你,若是瘦了病了,又要让主子心疼。」 赵梓砚听出她话中的味儿了,轻笑了起来,柔和道:「是,我这就睡了。」 虽说答应傅言卿在这等,可是赵梓砚却是让人去北凉打探消息,尤其是沮渠延那些还不死心的兄弟,傅言卿去时能瞒住,可一旦见了沮渠延,那些人可就不安分了。 在第四日傅言卿一行人总算到了北凉都城—姑臧。傅言卿以往来北凉都不是直接去找他,而是有暗线联繫,只是彼时他还是王子,如今成了北凉国主,不知能否行通。傅言卿尝试了一下,发现一切依旧如故。傅言卿忍不住笑了笑,沮渠延还是够朋友的。 第二日一早北凉皇宫便有人悄悄来了联络点,带着他们入宫。因为怕引人注目,傅言卿只是带了熟悉北凉的无言和傅扬。 进了皇宫,在殿内便见到一个身穿藏青色锦服,头戴帝冠的男子,转过身看到傅言卿时,眼里难以抑制涌上一层喜悦。沮渠延如今当了国主,比傅言卿记忆中沉稳了不少。禀退左右后,才开心道:「言卿,好久不见了。」 第162页 傅言卿对他微微行了一礼:「见过国主,的确许久未见。」 沮渠延拧了下眉:「你我之间还要客套么,还是以往那般称唿就好。」 傅言卿笑了笑:「如今身为国主,我仍直唿于礼不合。况且,此次我不但是以私交前来,更是代表摄政王,与国主有事相商。」 沮渠延似乎并不诧异,他笑了笑:「我也猜到了,说起来,当初是你和她一起救了我,因此还一人送了一把匕首。当初我便觉得她不简单,如今果然让我嘆服。」 傅言卿点了点头,眸中有些骄傲:「她很厉害。」 沮渠延目光一直未曾挪开,自然看清了她的反应,微微低下头,他正色道:「言卿,你我之间也不必见外了,摄政王的意思我大概猜到了,可我虽为北凉的王,也不是随心所欲。北凉连年遭乱,如今才暂得安宁,想我北凉出兵,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说服我子民的理由。」 他目光灼灼,眼里毫不掩饰他对傅言卿的情愫:「言卿,我并不想以此胁迫你,我只是想说,我心悦你许久了,我很认真向你求亲,如果你答应,解西南王之困,求得两国交好,名正言顺。」 傅言卿神色未未变,反而想到什么一般,低低笑了起来。她这一笑,沮渠延有些稳不住了,脸上有些窘迫,问她:「你为何笑。」 傅言卿抬头看着他,笑意融融:「没什么,只是之前,她不愿我来,说你会提这个,如今到真是如她所言。」 沮渠延也忍不住失笑:「看来摄政王捨不得你。」说罢,他顿了顿,復又问道:「言卿,你的意思呢?」 傅言卿心知沮渠延的为人,虽说在这当口提,可他不会强迫她,缓缓摇了摇头:「沮渠大哥,当初我唤你一声大哥便表明我对你只是朋友之义,兄妹之情,别无他想,而且,我已然有心上人了。」 沮渠延有些失落,低下头沉默了良久,有些艰涩道:「是我唐突了,他……他很好么?」 傅言卿毫无掩饰心中的情愫,认真道:「很好,遇到她,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沮渠延深吸了口气,无奈道:「你这般毫不掩饰地夸他,我会很嫉妒的。」 傅言卿但笑不语,沮渠延吸了口气,低声道:「既然如此,言卿我也不拐弯抹角,赵墨笺已然派人来过北凉了,同样是求盟。想必摄政王此次来,应该也给了相应的条件。还是那样的话,我需要一个选择她的理由。」 傅言卿也认真起来:「自然。」说罢将文书递了过去。 沮渠延看后,笑了笑:「同样是合作求利,赵墨笺许给我的是大夏西境三座城池。」 傅言卿神色平稳,只是笑了一声:「三座城池?赵墨笺可真是大方,只是不知道以吐谷浑的胃口,伏允要多少座,羌族又要多少座?」 她说完,沮渠延眼神微变,却是没说话。傅言卿復又道:「其实你如今还未答应,不正表明了,你也不会相信,对么?或者说,即使赵墨笺真心想给,大夏朝廷会答应么,即使迫于压力答应了,吐谷浑和羌族能让北凉称心如意么?」 「可是三座大夏城池,对于北凉而言诱惑力难以言喻。西境条件恶劣,生活状况远远比不上大夏的富裕。有了那三座城,北凉粮食,生活条件会改善许多。」沮渠延声音低沉,缓声道。 傅言卿点了点头:「不错,可是得到了北凉守得住么?吐谷浑这么多年之所以一直只能在西境边陲骚扰,难以进中原一步,并非他们不够骁勇,而是大夏军民从不肯退让一步,剑门蜀道的天堑也让他们望而生畏。可是一旦让他们越过那条界,你该明白吐谷浑人的杀伤力和他们的贪慾是一样的。北凉人口远比不过大夏,连大夏都对它退让了,它会允许北凉横插其中,分一杯羹?骤时,如果赵墨笺顶不住压力,反手出兵,两面夹击,北凉可还有喘息的机会?」 沮渠延神情犹豫,皱眉一直不语,可不得不说傅言卿句句话戳到了他的痛处。 傅言卿见他犹豫,进一步道:「而摄政王的条件,她既然敢给出,就是她一定能兑现的。大夏历来讨厌穷兵黩武,可也决不容忍外敌入侵。所以这一次朝廷为了给大夏一个百年的安稳,在平叛之后,立刻挥师西征,彻底平灭西境之乱。北凉作为友国,许给你的那些理所当然,而且以怒江为界,两国相安无事。」 沮渠延抬起头认真道:「灭吐谷浑和羌族,非一时之功,大夏如何能保证平叛后能出兵西征。」 傅言卿没多言,直接在怀里掏出一卷黄绢,递给他。「这上面乃是摄政王亲爱写下的两国结盟条款,交由门下省审核,加盖玉玺和私印,足以表明诚意。再者,西征之事,由我西南王府挂帅,言卿也在比担保,吐谷浑不灭,绝不收兵!」 上一世,她出征西伐,将吐谷浑大将斩于马下,十八万大军消耗殆尽,若非最后被赵墨笺围困,吐谷浑早就难成气候了。她能打它一次,便能再来第二次!傅言卿神色肃穆,站在殿中,原本淡雅平和的人,身上那股肃杀战意让沮渠延都有些惊讶。他看了她许久,朗声笑了出来,伸手接过了那黄绢,半真半假调笑道:「若你肯应之前的条件,我什么都无需考虑了。」 傅言卿扬眉一笑:「我还是不做那红颜祸水了。」她若应了,那傢伙定然直接带人来姑臧抢人了。 第163页 沮渠延以为她是说他,摇头大笑。两日后,沮渠延在同大臣商议两日后,终于决定同大夏朝廷结盟。纵然不舍,可无奈傅言卿坚持,沮渠延还是放行让她离开。临走时留了一句话:「无论何时,只要沮渠延在,北凉王宫永远为你敞开。」 傅言卿没说什么,只是对着他行了一礼,带着无言和傅扬三人快马加鞭赶回秦州。只是到了西平后,傅言卿便觉得不对劲,状似无意地看了无言和傅扬一眼,几人对视都各自瞭然,几乎同时马儿立刻就开始缓了下来。 目光在野草侵袭的官道上扫了一眼,顿时发现藏在草间的绊马索,傅言卿不再犹豫,夹了下马腹,马立刻快速沖了过去遇到绊马索,她勐提缰绳,马一跃而起,一连跃过两道绊马索,傅言卿翻身下马附身径直拽住绊马索,内力吐出一拧一拽,将埋伏在草丛间的四个人硬生生拽了出来。看清四人的服饰,傅言卿眸色微沉,是北凉士兵。 无言和傅扬几人也未停顿,几乎同时出手将四人抓到了手里,一瞬间破空之声大作,三人立刻将那北凉士兵当挡箭牌,快速后退。 傅言卿很是冷静,低声道:「立刻撤,他们人多。」 等到箭雨开始稀少,后排换箭的空挡,三人御起轻功,赶上受惊逃窜的马,快速朝前沖,只要过了这十几里地,就快入大夏边境了。后面追兵越来越急,听声音也有骑马的。傅言卿眉头紧皱,到这时候才开始动手,看来对方是私自行动,而且权利也不小可以随意调动西平士兵。 正在思索,背后赫然感觉一阵寒意,上辈子多年征战养成的警觉感让她立刻一跃而起,翻身滚下马背,只听得咻地一声劲响,傅言卿的马嘶鸣一声,一头栽在地上,溅起漫天沙土。 「无言,你们当心!」 与傅言卿话音一同而来的,是三支玄铁重箭,带着强悍的力道直取二人。而后面捻弓拉弦之声仍在在继续,傅言卿转头,便看到为首马上身穿半身毡衣的男子,将手中弓拉至满弦,黝黑的剪头直指她的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作者君不但是话唠,还是戏精,越写戏越多,原以为可以三章炖殿下,目前看来,还得过三章才成,无奈。 作者君狂喊:我就是控几不住自己啊 君上料事如神,总有人抢我媳妇,伤我媳妇…… 第83章 无言等人避开那三箭,却不得不弃马,马背上遭遇这样准头和臂力的弓箭手,危险得很。 那人显然没把傅言卿看在眼里,即使她看到了,也是毫不犹豫松手放箭。傅言卿快速后退,手自腰间迅速拂过,一柄软剑抽出后立刻绷直,在太阳底下折射出一道耀眼白光。那支箭就在傅言卿眼前撞上软剑,剑身立刻被撞弯,傅言卿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剑上那股寒气。心下忍不住感慨,这人的力量简直让人嘆为观止。 随即脚下勐然发力,傅言卿硬生生顶住这股劲道,侧头手里软剑瞬间绷直斜推,那支箭借着反弹的力道直接调头,将那射箭将领身边的人直接射落马下,那人顿时脸色大变。 无言和傅扬解决靠近的士兵,护在傅言卿周围。而远处魍魉等人额头冒汗,死死盯着他们。楼主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护苏姑娘平安。如今他大致扫了眼,这数百兵士围困,要护住苏姑娘,只能杀个出其不意,让她赶紧撤。 傅言卿似乎没看到那人的暴怒,只是淡声道:「敢问段将军为何带人再此对我等下死手,奉的又是谁的命?」 段业神色一变:「你认识我?」 「平西守军的统帅,北凉第一勇士,神射手,如何不认识。只是,我大夏与北凉已然结盟,你却再此拦杀来使,莫不是准备投靠牧王沮渠野,意欲谋反了?」 段业脸色铁青,心里却七上八下:「胡言乱语!你妖言惑众,蛊惑我王,为你大夏朝廷出生入死,置我北凉将士于险境。区区羌族疆域,哪里值得如此牺牲,杀了你,我自去向王请罪,为我北凉,牺牲我一人又如何。」 傅言卿嗤笑一声:「说得冠冕堂皇,你不顾主命,背信弃义,枉顾道义,莽夫一个,实在有辱你第一勇士之名。」 她话刚落,无言和傅扬一左一右,闪电般直取段业,两人速度奇快,逼得段业再也无暇拉弓,取了朴刀匆忙应战,周围士兵开始朝三人涌去,意欲包围他们。 无言不断砍杀周边的士兵,冷声道:「主子,君上在等你,立刻退!」 傅言卿神色一僵,手里的剑握得死紧,一时间不知该进该退。突然外围一些士兵不断惨叫倒下,却是魍魉带着九个人扔了一把暗器,随即开始不断清扫着围过来的人。 「苏姑娘,快撤,楼主有令,必须保证苏姑娘毫髮无伤!」 傅言卿看着他们倾尽全力不断挡着涌过来士兵,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当年与吐谷浑一战被朝廷一起围困的时候,傅扬当时也在,西南王府的士兵也是这般不要命的冲杀,硬生生用命给她铺了一条生路。 「誓死保护郡主突围!」 「苏姑娘,主子!快退!」 两幅场景交织混杂,让她神思恍惚。自从和赵梓砚在一起后,傅言卿许久没再回到这样的梦魇中了,可是没料到这一次仿佛历史重演,她又要再亲身体验一次么?这十几个人都是平日里一直跟着她和赵梓砚的,即使交流不多,可是也是一个个熟悉至极的面孔,无言,傅扬陪了她那么多年,魍魉和鬼楼的人都是赵梓砚最得力信任的人,她又要让他们在这里殉葬吗? 第164页 傅言卿有些魔怔了,上一世,这一世混沌不清,她眸子通红,原本欲要后退的脚步,立刻停住,再一次旋身去了战圈,一剑狠狠噼向偷偷砍向魍魉的一名北凉士兵。手中的剑带起一阵寒光,逼退眼前的敌人。 魍魉瞠目结舌,随后却是急得不行,也顾不得尊重:「你来干什么!」 傅言卿只是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浓重的杀意和癫狂,让魍魉一时间说不出话。 「不要乱,先杀骑兵,砍马腿,避开长,枪队,别让他们成队!」傅言卿牢牢锁着段业,逼得他手忙脚乱,最后只好完全捨弃弓箭,专心与她对战。 魍魉几人都是江湖中人,对于战场排军布阵一窍不通,初始完全仗着功夫好,可是却一点点被那些士兵消耗体力,添了不少伤。傅言卿的话给了他们些提示,可也架不住人多的群攻,眼看还是近三百多人,他们几乎只能靠在一起撑着继续抵抗。 傅言卿在拼的挨了一刀后,才将段业刺了一剑挑下马,可也再难近他身,而段业却只是腰间被划了一剑,根本不致命。 傅言卿此刻扔了软剑,夺了一把陌刀横挑竖噼,每一次收刀手都开始发抖,若不是她咬牙不松,早就握不住刀了。而他们身后已经有人开始围了过来,只等着合围绞杀了。 傅言卿还在机械地杀着,思绪却有些混沌,她们那次也没能突出包围,若不是淮安君派人前来,她的属下用命都换不回她的生。淮安君?赵梓砚,安儿! 傅言卿陡然一个激灵,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耳边是傅扬声嘶力竭的喊声,她勐然一个翻身,一支箭贴着她的肩膀划了过去,一丝火辣辣的痛意席捲而来,随即浑身上下的痛觉似乎都回来了。 她看着此刻的情形,苦笑一声,心里又是懊恼又是自嘲,她不该,她不该如此煳涂,她若死在这里,赵梓砚怎么办。她竟然还没走出来,明明都十几年了,明明如今还未发生,她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大局为重,她怎么一时间就陷在这里了,没了她也许他们还有机会逃的,如今简直是误事! 傅言卿此时当真是发狠了,她不能死在这里,她不敢想,若她真死在这里,到时候赵梓砚会是何等模样,她会疯的。那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因为她毁了。 手里的陌刀再次快速挥了起来,她提声高喊:「都打起精神,全部集中!」 江湖中人从不缺乏血性,也不畏惧生死,眼看傅言卿身为女子还这般勇勐,此刻他们也是背水一战,内力没有,肉那便搏,硬砍。 正当他们快要站不住时,远处一声冲锋号吹的嘹亮悠长,随即急急的马蹄声转眼即至,扬起大片尘土,如狂风般席捲而来。傅言卿远远望去,顿时一愣,是大夏的士兵,心思微转,心头顿时狂跳,此刻大夏军队会出现在北凉境内,除了她,还能有谁如此胆大妄为。 不知为何,傅言卿突然觉得眼睛发涩,似乎每次来救她的,都是她。 眼看声势浩大的大夏军队席捲而来,段业脸色彻底变了,狠声道:「撤退!」可那双犹如鹰隼一般的眸子,一直落在傅言卿身上。只是正准备调转马头撤退的他,目光突然扫到在烟尘落下后,竟然出现一辆马车,行军打仗出现马车显然不合常理,随即,一个身材纤细的人有些急地探出身,那女子腿脚似乎不便,左右立刻有人扶着她,旁边放着的似乎是椅子。 段业不傻,一个腿脚不便,却可以出现在这里,让左右守卫如此紧张的人,除了大夏那个废了双腿的摄政王,还能有谁。 顿时他立刻停住,双眸中难以掩饰其中的狂喜,立刻双手拉弓,瞄准。 傅言卿看到赵梓砚竟然也来了后,一瞬间的惊喜转为恐慌,段业还在!她快速赵梓砚掠了过去,急声喊道:「安儿,趴下!护驾!」 赵梓砚听到她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下一刻一支箭穿过层层士兵直接朝她胸口而去,傅言卿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看着赵梓砚应声倒下,周围一片慌乱地喊着君上。 她脚下一软,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只是立刻又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奔过去拨开围着的人,直接扑在了赵梓砚身上。 赵梓砚仰躺在马车里,右手紧紧捂着左胸口,那支黑色玄铁箭便自她指缝间露在外面,胸前衣襟染红了一片。 傅言卿不敢碰她,手抖了半天才将人整个抱在怀里,声音嘶哑,得浑身发颤道:「安儿,安儿。」 赵梓砚睁大了眼,随即有些无奈又满是心疼,伸左出手回抱住她,急急忙忙宽慰道:「卿儿,别怕,别怕,我没事,我没事。」 周围人又是急又是愣,他们眼看摄政王中箭倒地,可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这女子抱住,根本无法插手,可此刻摄政王反而抱着这姑娘哄着,看模样一点也不像重伤垂死的模样。 片刻后,他们的摄政王勉强坐了起来,手还是环着人哄,右手竟是将铁箭拔了出来,吓得秦州总兵脸色发白。 谁料他们摄政王却是急忙开口道:「乖,你看,我真的没事,我挡住了,没刺进胸口,只是划破手了,你别怕。」当时那一愣神,那箭已然无处可避,只能借着后仰握住那箭,用内力强行避免这一箭穿心。赵梓砚内力深厚,拦住这箭自然没问题,可段业也不是普通人,这箭头在手上留下了很深的划痕,这才流了满手的血,看着到真像中箭了,估计把傅言卿吓坏了。 第165页 听了她的话,傅言卿这才勉强抬起头,揪着她的衣襟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再看看她的手,赵梓砚虽觉得难为情,可也一动不动任由她动作。 「你看,是不是没事。」 抬头撞进傅言卿眼里,里面浓重的悲恸和恐惧让赵梓砚心头一窒,若不是人太多,她差点忍不住亲亲她,安抚她的不安。 正当赵梓砚准备说些什么,傅言卿却是舒了口气,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赵梓砚脸色一白,慌得厉害,立刻催道:「回去,立刻回去!」总兵早就看出这女子在摄政王心里不一般,立刻下令收兵,快速回秦州。毕竟,这是北凉境内,多留会有祸患。 傅言卿身上全是血污,也不知有多少伤口,赵梓砚探了探她的脉,发觉虽然虚弱,但还算平稳,应该是内力耗尽,又受了惊吓,情绪过激。心疼地亲了亲她的唇角,给她渡了许多内力,这才作罢。 等到回去给傅言卿清理干净,看到她身上到处都是口子,背后一刀尤为严重,心疼得她无以復加,暗自责怪自己该早点去秦州总兵那调兵,提前防备,就不会让傅言卿遭罪,还差点没赶上。之前她一直怕出事,便让人留意,察觉到段业的动静她便觉得不妙,当下去了秦州太守那亮了身份,让秦州总兵派兵去接应,还是晚了些。 落音看在她在一边神色懊恼,又心疼又自责的样子,忍不住道:「主子现在没事了,你就别多想,你的手伤得厉害先处理一下,不然主子醒了又该心疼了。」 赵梓砚恍然察觉过来,连连点头:「嗯,嗯。」看她推着轮椅去找被她轰出去熬药的大夫,不觉得有些想笑。这个九殿下当了摄政王后也是傻傻的,遇到主子的事,不是爱耍赖,就是手足无措,像个孩子一样。那可怜的大夫一早就赶着给摄政王治伤,却被她硬逼着先看傅言卿,看好后还未说话又被催着去熬药,如今她又巴巴去让人家给她看,落音想想就觉得那个大夫要疯了。 等到处理完伤口,赵梓砚立刻回来守着傅言卿,这几日她担惊受怕,晚上没有傅言卿抱着,也睡不好,此时也倦得厉害,推着轮椅挪到床边,她掀开被子,一点点挪到床上,侧身将傅言卿抱在怀里躺好。 低头看着睡觉的人,赵梓砚摸了摸她的眉头,大概是真的吓到了,睡梦中傅言卿也很紧张,刚抱她入怀,她便紧紧窝在她怀里搂着她的腰不放。怜惜地亲着她,在她脸上细细啄吻,许久后才安静地陪她一起入了梦乡。 睡得迷迷煳煳,察觉傅言卿整个人突然绷紧又抖了一下,赵梓砚立时醒了,拍着她的背,刚睡醒的声音迷梦喑哑,低低道:「卿儿,没事了,没事了。」 只是还未完全清醒,便觉得身边人一顿,随即身上一重,却是傅言卿翻身压了上来。她那略带急促的吻落了下来,右手抚在她心口,直接挑开她的牙关,不断纠缠撕咬,有点粗鲁。疼意夹杂着酥麻的甜蜜,让赵梓砚又有些迷濛,可心里却明白她的情绪,轻喘着,任由身上的人不断索取。 不知过了多久,脖颈处有了些许湿热的液体,耳边浓重鼻音哽咽道:「你个混蛋,又吓我,都第二次了。」 赵梓砚喘着气,亲了亲她的眼睛,轻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可也把我吓到了,我一路赶过去,都快要疯了。」说完,她顿了顿,轻声道:「以后不许你离开我。」 傅言卿许久未说话,半晌后才轻轻吐了一个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  喏,君上霸气而来,差点扑街,又被逼得殿下了,至于炖肉……哦炖饭,原谅我是个戏精,还要等,我开始铺垫了,毕竟做饭前材火水什么都得备好。到时候提醒大家准备碗筷……不对是车票,我需要顺应潮流。 第84章 赵梓砚眯眼笑了笑,最后却是想起什么,敛起笑意,温声道:「当时情况虽然危急,可是无言和魍魉他们身手都不弱,为何没能逃脱?」 虽然完全甩掉不可能,可也不至于陷入重重围困。 傅言卿神色一暗,低低道:「对不起。」自己的魔障差点把赵梓砚搭了进去。 赵梓砚摇了摇头:「我没怪你。」说罢,她低头想了想,正色道:「因着舍不下他们?」可是依照她的秉性,她不会如此感情用事,突然想到什么,赵梓砚心口一疼:「是不是因着上辈子的事?」 傅言卿一颤,有些错愕地看着她,赵梓砚将她抱在怀里,眼里有些心疼:「还是放不下么?」 「我……」 赵梓砚截住她的话:「我懂的,我懂你。可是,这一世有我了,你不用再害怕,我不会让那些发生的。相信我,这次我来晚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绝不会让你再那便孤立无援了。」 傅言卿眸子忍不住发红,埋在她怀里,点了点头。 两人在床上腻腻歪歪了半晌,原本挑起的情丝如今化为温馨,再加上两人身体都不好,也没多做什么,起来让傅言卿喝了药,赵梓砚朝开始处理今日发生的事了。 之前便让秦州太守发了公文,给沮渠延。那边沮渠延早就听人汇报整个末始,已然雷霆震怒,接到赵梓砚的公文更是哭笑不得。赵梓砚虽字里行间多有怒火,可也并未针对北凉,只是段业一事,他不能再忍了,看到最后一句略大挑衅的话,「要本王帮你解决么?」沮渠延更是无奈,想到下面人汇报,赵梓砚竟然亲自带兵出现在西平,差点被段业射杀,心里有些疑惑。这摄政王对傅言卿太过紧张了,感觉有些……恍然想起那日傅言卿提起她时的模样,沮渠延嘆了声,复杂莫名。 第166页 可是沮渠野狼子野心,想来与大夏结盟前,须得除掉他了。既然他不仁便莫怪他不义!至于段业,他得拿他的人头去给赵梓砚她们一个交代。 赵梓砚行踪暴露,她也便未再遮掩,到是直接由秦州去了江陵府,如今西南王大军驻扎在长沙府和萧拓对峙,西边朗州驻军正和吐谷浑交战,剑门蜀道的防布兵也是开始和吐谷浑人争夺益州。江陵府位于三方之间,足够安全,也恰好能同时兼顾三者战况。 就在一行人到了江陵府后第三日,赵梓砚她们遇见了一个人,来者自称是夔州节度使曹衍的女儿。夔州节度使乃是掌管夔州军务布防的最高长官,而这位节度使在大夏也是威名远播。夔州原本匪患不断,乃是大夏境内少有的几个是非之地。匪寇流民不断,让夔州换了无数刺史和节度使,自从他到任后,整治军队,同夔州刺史联手,将夔州匪患尽清,从此夔州越发繁盛太平。只是此次夔州刺史叛变,率先下了绊子,害了曹衍,却假借兄弟之义煽动夔州副节度使造反。 只是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儿,赵梓砚有些好奇了。和傅言卿眼神交汇片刻,赵梓砚便同意见她。 片刻后一身缟素的女子径直走到赵梓砚身前,她跪在堂前,脸色苍白,眸子里有些悲凉却带着股硬气,低声道:「民女曹流锦,见过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她跪地笔直,头叩下去却也带着一股决然,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股沉沉的悲哀和仇恨。 赵梓砚示意她起来:「在这里不用行这般大礼,起来说话,刺史大人说你想见我,所谓何事?」 曹流锦站起身,眸子微红哽声道:「求摄政王替我爹报仇!」 她看起来虽有些柔弱,可是浑身上下自带一股坚韧之感,眼睛里也俱是坚毅,到是颇有几分将门之女的风骨。见到赵梓砚也算不卑不亢,客观而言,傅言卿和赵梓砚对她颇有好感。 「你爹是曹衍?」赵梓砚没正面回她,只是不紧不慢道。 「不错。」 「你如何来到这里的?」赵梓砚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让傅言卿忍不住低头淡笑,看来她们想的一样。 曹流锦听她这般问,原本微红的眸子顿时带了些水光,却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我爹那日去应邀,留我和娘亲在家,恰好那日我爹手下的副将有事找我爹,便留在家中等候。原本是说去去便回,可到了戌时还未回来,娘亲派人去问,还未出门,便有一大批人沖了进来,见人便杀……」她说起这个时,情绪有些激动,赵梓砚也未打断她,任由她说下去。 「最后娘亲说事已至此,爹定然无法倖免,不肯离开,副将带着我一路逃,后来又带上我爹几个亲信,几番厮杀,送我出夔州。可他们最后都死了,我被追得无路可逃,在夔州城外的落风崖跌进了山涧,大概是天不绝我,最后竟捡回一条小命。我带着我娘给我的信物,想来江陵,可江陵遭困,此后江陵解围后,我便来投靠了林叔叔,准备上京替我爹讨个公道,他没有造反。」 赵梓砚听罢点了点头,低声道:「节哀,你爹的事,朝廷很清楚,不会冤枉他。至于你说的替你爹报仇……夔州必然要收回来,逆贼也会被处置,你且耐心等待。」 曹流锦擦了擦眼泪,再一次跪了下去:「民女请求君上,让民女手刃仇敌!」 赵梓砚一愣,皱了皱眉,却又听她道:「民女手里有夔州要塞的排兵防布图。」 江陵府的刺史顿时也是一惊,赵梓砚眸光微敛:「既有防布图,为何不提早呈上。」 曹流锦跪地叩首,咬牙道:「防布图事关重大,这般交上去,谁会信我,说不定当做细作处置了。当初进江陵府,便几经波折。」 江陵刺史看了眼赵梓砚,神色尴尬:「臣也是稳妥起见。」 曹流锦继续道:「而且,亲自处置程烨的条件,也只有君上您可以给我许诺。」 赵梓砚沉默良久,淡淡道:「你这是在威胁我,还有你怎么觉得现在不会被当做细作?」 曹流锦神色紧张:「民女不敢,即便君上不答应,这防布图民女依旧会呈上,至于是不是细作,我相信君上圣明,自由决断!」说罢再次重重叩首。 傅言卿微微白了她一眼:「君上莫要吓唬人家,暂且让她休息,稍后再议吧。」 她说完,赵梓砚立刻收了气场,轻笑道:「好了,起来吧,防布图之事不急,你的条件我也会考虑,待会儿我再召你,先去休息。」 赵梓砚生得漂亮这一点谁也不会质疑,只是大多人见到她时,她都是带着股压迫感,自从当了摄政王后,更是如此。让人大多不敢多看她,也忽略了她的样貌。可是此刻那淡笑温柔的样子,即便是同为女子也难以抵挡,原本视死如归的曹流锦,竟然红了脸,手足无措地退了下去。 出门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方才替她说话的女子正俯身站在她身边,不知说了什么,坐在轮椅上的人仰着头,宠溺温笑,眼里仿若盛满一汪春水,丝毫没有一丝摄政王的威严锐气。 傅言卿却是低声道:「对着人小姑娘乱笑什么,也不怕吓着人家。」 赵梓砚笑地开心,看着她,抿唇道:「我是对你笑,你莫要醋。」 眼看屋里没人,赵梓砚想亲她,傅言卿却是躲开,径直出去:「我去给你熬药。」 第167页 治腿疾的药从来不曾断过,岳胜麟和药三通还时不时换方子,啧啧,苦得紧。看着没了影子的人,赵梓砚有些小闷,自从她腿不能走后,沐浴都得让人帮忙。可是傅言卿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每次给她脱衣,或者抱她出来,都这般了她都不曾越矩,甚至赵梓砚忍不住想要她,勾引她,她也不曾答应。她到是不是没反应,可就是在最后关头,她总是忍着,带着满脸红晕说困了,都这般了她怎么还能困! 不想逼她,每次赵梓砚都顺着,可是真的有些心急,要说傅言卿不爱她,她肯定不信。 思来想去,突然想起每当她临阵逃脱时那淡淡的眼神,赵梓砚一脸愕然,最后哭笑不得,她总算明白那眼神为何如此熟悉了,当初在去益州那晚的营帐内,她一时情难自禁差点要了她,最后却因着彼时她命不久矣,生生停了,当时那一眼,让她内疚了许久,她该不是还在生气?越想越有可能,赵梓砚低嘆一声,别扭道:「怎么这么小心眼呢?」说完,自己又笑了出来,可是觉得好可爱啊。 至于对曹流锦,之前江陵刺史已然查过了,的确跟她说的一般无二。她能拿到防布图,也是因着曹衍此前有些防备,特意带回了府中,后她娘亲将赵家付之一炬,那边发现丢了防布图,也是怀疑曹流锦带走了,这才对一个孤女紧追不捨。 可是赵梓砚心里还是绷着一根弦,毕竟她还是觉得曹流锦出现的太巧了,夔州乃是西南王最为头疼的一城,屡攻不下,可恰在一个月后,她暴露身份后,立刻出现了所谓夔州节度使的女儿,她不得不防。 不过赵梓砚还是爽快地答应了她的条件,但她必须先验证防布图的真伪。至于曹流锦千恩万谢,格外坚决地要留在她身边等消息,她也就随她去了。 不过不得不说曹流锦很讨人喜欢,虽然生得柔弱却自带将门之女的坚毅,平日里也不摆大家小姐的谱,在赵梓砚身边,经常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同傅扬他们相处得很好。 不过傅淮那便还未来消息,却是迎来了一位稀客。看着眼前生得俊郎英挺的少年,赵梓砚有些许惊讶,随即目光转向了傅言卿。 少年见了傅言卿,俊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激动欢喜,差点忍不住便要靠过来,可最终还是忍住了,规规矩矩朝赵梓砚施了一礼:「傅言旭见过君上!」 屋里人都是可信之人,赵梓砚便没多掩饰眸中含笑:「小王爷风尘僕僕而来,不必多礼,赐座。」说完她禀退上完茶的侍从,屋里便只剩她三人,她转头轻声道:「无须拘束了。」 傅言卿一早便告知过傅言旭她和赵梓砚之间关系极好,虽然没提她们之间的感情,可傅言旭已然明白无须避讳赵梓砚,立刻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傅言卿面前欢喜道:「阿姐!」 傅言卿对这个幼弟,显然很是宠爱,伸手给他正了正衣襟,微嗔道:「都是大人了,怎得还是莽莽撞撞的。」 傅言旭咧嘴笑地开心,撒娇道:「我想阿姐了,都好几个月没见到阿姐了,父王也挂念阿姐的很,若不是战事脱不开身,他定要来看你的。」 傅言卿有些无奈:「还撒娇,君上还在呢?」说罢她看了赵梓砚一眼,却没多少责怪的意味。 傅言旭有些不好意思,随后正了脸色对着赵梓砚道:「言旭见到阿姐太开心,失礼了。阿姐说君上助她良多,又对西南王府信任有加,言旭还未叩谢君上厚爱。」 傅言旭不过十五岁,仍旧稚气未脱,可一番话颇有大人模样,赵梓砚点了点头,温和道:「我自幼便与你阿姐相识,当年在宫里得她顾看良多,如今亦是几番生死与共,早便不分彼此。你是她亲弟弟,也不要如此生疏,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姐姐,亦是无妨的。」 傅言旭闻言一愣,早便听闻阿姐多次提她,最近书信里出现最多的人便是这个摄政王,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随和,丝毫没有摆架子。可让他直唿摄政王为姐姐,他还是有些不敢越矩,却见阿姐轻笑着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看着摄政王时,眼里笑意中敛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顿了顿,才笑道:「既然君上厚爱,言旭便越矩了,便唤君上之名了,言旭见过梓砚姐姐。」 赵梓砚将他眼里的试探之意看得清楚,神色依旧温和,眸中带笑,轻轻应了声。傅言旭之前便在打量她,心里也忍不住暗嘆,这君上生得可比阿姐还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喏,这就是君上要把自己炖了的原因。郡主表示,她有点醋,不过这新出的角色会让郡主醋到发飙。狗血言情的套路我也想来一发,不过一切都是为了甜。 新角色出场,顿饭的材火齐了,下章搭灶,下下章,煮饭!别问我为何如此笃定……答案还是因为我已经码完了煮饭章。原来只有码完才能保证它到底何时出来——来自一个戏精的感悟。 第85章 见自家弟弟盯着赵梓砚看,傅言卿眉头微蹙,轻咳一声:「阿旭。」 傅言旭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傅言卿,赶紧收回眼神,中规中矩地坐着。 赵梓砚到是没什么反应,抬头道:「言旭一路奔波,舟车劳顿,我已让人给你接风洗尘。稍后再让你和你阿姐好好聚聚,可好?」 傅言旭还是有些受宠若惊,忙开口道:「谢谢君……梓砚姐姐。」 第168页 等有人带他下去先沐浴更衣了,赵梓砚才摇头轻笑出声。傅言卿瞥了她一眼:「做什么笑,我阿弟很好笑么?」 赵梓砚无辜看着她:「并没有,你阿弟很乖,很听他阿姐的话。」 傅言卿也笑了起来,弯下腰摸了摸她脸:「安儿也很听卿儿姐姐的话,很乖。」 赵梓砚脸微微发红,别扭道:「不许你再提卿儿姐……姐,我才不要做你妹妹。」 傅言卿忍住笑,挑眉道:「不做我妹妹,你到是哄着我阿弟唤你姐姐?」 赵梓砚眉眼勾笑环住她脖颈,靠近道:「你是我媳妇,确实不该唤姐姐,应该唤姐夫才是。」 这下轮到傅言卿脸红了,她眼神游离,最后却是故作冷静道:「什么姐夫,该叫阿嫂。」 赵梓砚笑出声,黏着她乱蹭,瓮声瓮气道:「我们都亏了,都亏了。」傅言卿抱着她,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直到门外响起脚步声,傅言卿才送来赵梓砚,两人收了笑,看着重新端了茶送过来的曹流锦。 赵梓砚见状温和道:「流锦姑娘,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你不用这般。」 曹流锦福了一礼,摇头道:「我只是举手之劳,并未做太多,听闻小王爷到了,我怕茶水不够,才来添一些的。留在这……我不想什么都不做,况且君上大恩愿给我机会替父伸冤报仇,流锦做这些也是应该。」 赵梓砚沉默了一下,目光微转,最终点了点头:「在这也不必太拘束,你想如何都是可以的。」 曹流锦抬头看着赵梓砚,神情里满是感激:「谢君上!」 曹流锦生得不差,也算是美人,此刻眼圈微红却又强自压抑,欢喜感激地看着赵梓砚,一双眸子灵动水润,到是很是惹人怜。 「无事,你先下去吧。」赵梓砚却是没多大反应,依旧温和无波地道。 曹流锦也不多留,很快便下去了。傅言卿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有些悠远,却依旧一言不发。回头看了眼赵梓砚,她亦是微微点了下头,小王爷么? 陪傅言卿姐弟用过膳,为了不打扰她二人叙旧,赵梓砚体贴地说回书房处理政务,便留他二人在后厅。 傅言旭见只剩下他和傅言卿,也不在刻意装稳重,活脱脱一个少年人,不停地问阿姐的近况,活波得厉害。 傅言卿敲了敲他的脑袋:「说过,无论何时要不疏于形,这又打回原形了?」 傅言旭摸了摸头,委屈道:「这里只有阿姐啊。」 对这个幼弟,她有些无奈,上一辈子没护好他,让傅言卿愧疚良多,这一世虽然管的严,却是真的疼爱他,虽说也争气听话,却养成这么个性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父王那边情况如何了,可有什么异常?」 傅言旭谈到正事毫不含煳,沉声道:「父王说,这几次萧拓行军布阵都与之前大为迥异,看情形是有人背后提点,不然以萧拓的性子,他不会如此沉得住气。 」 傅言卿亦是脸色肃穆:「萧拓能从蜀中全身而退我就觉得古怪,他虽是将才,可对上父王不可能如此轻松,这事情到是复杂得很。」说完,傅言卿不由问道:「阿旭,此次你来江陵府,可有人知晓?」 傅言旭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不傻,自然是严加保密,只有父王知道,我还是混在来江陵府的传令兵中来得。也只在见摄政王时,暴露了身份。」 傅言卿眸子微眯,随即温声道:「江陵府也不太平,这几日不要乱跑,就待在府中,即使要出去,也得告知阿姐,懂么?」 「嗯,我晓得。」 姐弟俩聊了许久,等到回过神天色都暗了,看看时辰,已经不早了,傅言卿拍了拍他的肩:「赶了那么久路,也累了,好好休息,阿姐先回去了,对了在这里不需要掩饰你的身份了,知道么。」 「嗯,我送阿姐。」傅言旭愣了下,却还是应了,站起来要送她。傅言卿笑了笑:「又不远,你歇了吧。」 虽说没送,可傅言旭也是一直看着傅言卿离开,眼看傅言卿走到长廊那边,却发现有个人坐在那,似乎在等阿姐。 夜色朦胧中,傅言卿弯下腰在低声说话,动作间温柔亲密,随后推着人径直离开。傅言旭见了也反应过来,那人是赵梓砚。他眉头微皱,这么晚了,摄政王居然在那里等阿姐,两人一同回去,看情形,两人着实亲密过头了,感情再好,也不至于夜了要等着对方回来才睡吧。 想着之前他问阿姐,如今西南王府再次掌权,摄政王日后会不会同先帝一般猜忌他们时,阿姐淡淡一笑,只回了两个字,不会。虽然平淡,可却带着万分信任和笃定。自古帝王之心不可测,如今摄政王才是执掌天下的人,阿姐如何如此笃定她不会? 心存疑惑的傅言旭一直暗自观察着傅言卿和赵梓砚的举动,越看越不对劲,他虽说不上来,可就觉得不正常。直到一次他去找傅言卿,却看见她阿姐被摄政王抱在怀里,那个这几日他唤作梓砚姐姐的人,正肆无忌惮地亲他阿姐!而歷来神情淡然,偶尔才有些笑意的阿姐,此刻满脸红晕,毫不反抗,任她轻薄! 傅言旭脑袋倏然充血,眼睛都开始发红,双手握得死紧,一瞬间想过许多种可能,难道……难道是为了西南王府,阿姐竟……竟委身给一个……废了双腿的女人!傅言旭无法体会这种情感,可是这各中龌蹉龃龉,身为王府的小王爷他以见过不少,可他从未想落他最敬最爱的阿姐身上。若不是顾念大局,他此刻差点忍不住直接上去杀了那个摄政王! 第169页 浑浑噩噩之下,他实在看不下去,红着眼一路狂奔回了房间,就连中途撞倒了一个人他也没管。 曹流锦进了院子便被傅言旭一把撞到,摔得生疼,可是她到是没注意这个,只是想到匆忙中看到那小王爷那充血的眸子和快要崩溃的样子,不由有些好奇。想了想,她爬起来,朝傅言旭跑过来的那条路走去,却是赵梓砚仰头看着傅言卿,两人此刻面泛□□,似乎有些微微喘息。 赵梓砚生得美极,白玉般的脸庞此刻晕着一层樱红,离得不远,可以看到鼻尖沁出的细小汗珠在日光下微微闪着光亮,那双墨玉般通透的眸中,晕开了一汪水泽,缠绵缱绻,透着一股水雾般,直直望着身前的人,漂亮的让曹流锦有些心颤。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赵梓砚,不得不说,这样一个女人,哪怕同为女子也抵抗不住,太过勾人了。 努力平復有些乱的心跳,曹流锦赶紧离开,这样的场面看多了,是会嫉妒的。 在她的身影消失后,直起身的傅言卿眸光轻轻扫了一眼,随后推着赵梓砚回了房。 到了夜里,赵梓砚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手里执了卷书,目光落在书页上,可不到片刻又往外扫,如此过了许久直到傅言卿推门进来,她才放下书,温声道:「回来了?」 傅言卿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倦,想要说话,却最终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淡声道:「睡吧。」 看着她整理床铺,赵梓砚神色微黯,低下头也没多言。 不知是不是错觉,最近府内众人觉得赵梓砚和傅言卿之间的氛围十分古怪,往日里两人在一起,那种感觉仿佛谁也插不进去,温馨和谐地让人艷羡。可这两日很少看到两人黏在一处,便是用膳,傅言卿依旧时不时给赵梓砚布菜,可两人一言不发只是吃饭的感觉,也让周边伺候的人,倍感压抑。 用过膳傅言卿藉口有事便离开了,赵梓砚一个人坐在院内闷声喝茶,曹流锦给她添了新茶,又替她在腿上搭了块软毯,柔声道:「君上,最近天凉了,坐在院子里莫要着凉了。」 赵梓砚神色倦倦,微微应了一声。曹流锦在一旁似乎十分犹豫,轻声问道:「君上,流锦冒犯问一句,君上和苏姑娘吵架了么?」 赵梓砚眸子一眯,淡淡看着她,不说话。曹流锦赶紧跪了下去:「流锦多嘴,君上莫要怪罪,只是这几日君上一直闷闷不乐,苏姑娘也是……我才有些担心。」 赵梓砚嘆了口气,神情黯然:「你也看出来了?此前还好好的,突然便这般,我又能如何?」 曹流锦眼里有些心疼,又想到那日听到傅言卿和傅言旭争吵时说的话,心下其实已经瞭然,却还是道:「苏姑娘同君上感情如此好,往日里最是体贴,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君上莫要烦心,两人说开了,便好了。」 赵梓砚苦笑一声,转头看了看她,最后对微微笑了笑:「嗯,谢谢你了。」 被这一笑晃了眼,曹流锦脸倏然红了,最后结结巴巴道:「我去给君上拿点心。」转身跑远了。 赵梓砚低头笑了笑,最后却突然打了个喷嚏,转头看了看,脸上有些表情有些古怪。 在外面坐了一会儿,赵梓砚拨动着轮椅正要回房,却听到一个女子慌乱的叫声还有碗碟砸碎的声音:「小王爷,您……您喝多了,别这样……您放了流锦。」 赵梓砚神色一凝,立刻催动轮椅过去,却看见傅言旭满脸通红地拽着曹流锦的手,看他神色恍惚,又浑身酒味,显然是喝多了。 赵梓砚眉头微皱:「言旭,放开她,大白天喝这么多,成何体统!」 傅言旭原本只是醉的朦胧,听到她的声音,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看,伸手将人拽地更紧,口齿不清道:「怎么,这也是你的相好,不许小王动她?」 赵梓砚脸色一沉:「你喝多了。」 「我喝多了?」他一把甩开曹流锦,赵梓砚推了下轮椅,似乎想阻止,傅言旭却是踉踉跄跄走过来,直直盯着赵梓砚:「你们都是蛇鼠一窝,你更噁心!身为摄政王就了不起,你不过是一个废人,你一个没了双腿的女人,凭什么,凭什么侮辱我阿姐,你不配!」 赵梓砚面色发白,胸口急剧起伏,狠狠握紧了手,冷声道:「魍魉,带他去醒醒酒!」 魍魉悄然落在傅言旭身边,神色也是难看,伸手直接探过去毫不客气地想制住傅言旭。傅言旭身为西南王府小王爷,功夫却是不错,反手直接拍开魍魉。更是直接想对赵梓砚出手,两人立时打在一起。 只是傅言旭不过十五岁出头,又喝多了哪里是魍魉的对手。赵梓砚心里五味杂陈,也没阻止魍魉。曹流锦怯怯地看着她,眼里微光流转。 傅言旭的话,魍魉在暗处听的一清二楚,手下也不留情,两人交三十几招,魍魉一个旋踢,直接将傅言旭踢出一丈远,摔在地上,连着喝的酒全都吐了出来,最后更是吐了口血,半天没爬起来。 魍魉见状,也是怔了怔,却立刻被亲眼看到弟弟被伤的傅言卿一掌推出老远。可是……他正要说话,傅言卿却是扶着傅言旭,冷冷看了眼赵梓砚,质问的话也出了口:「你想干什么?」 原本有些慌乱的赵梓砚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头髮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魍魉也发觉不对,连忙准备开口解释:「苏姑娘,是小王爷出言不……」 第170页 「闭嘴。」赵梓砚开口呵斥了一句,深吸了口气道:「你觉得我在干什么?」 傅言卿脸上表情有些不解,看着赵梓砚像看一个陌生人,她顿了顿,沉声道:「你明知道,他是我……」 「你问他做了什么,醉酒闹事,调戏流锦,还……」 「他才十五岁,你说他调戏流锦?」傅言卿显然不接受:「他是我亲自教大的,他是怎么样的人,我清楚。」 「我呢?你告诉我,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赵梓砚声音有些发颤,红着眸子看着傅言卿。 傅言卿扶着傅言旭的手一抖,似乎竭力忍耐什么,最后才缓声道:「以前我以为我知道,如今你成了摄政王,我想我已经不知道了。」 说罢,她似乎不再想多言,转身扶着傅言旭就走,赵梓砚声音抖得厉害,低低喊了声:「傅言卿,你没有心。」 傅言卿顿了顿,最终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赵梓砚颓然靠在轮椅上,一言不发,仿若成了一尊雕塑。 曹流锦紧紧握着手指,许久后才勉强道:「君上,苏姑娘只是太担心小王爷了,毕竟那是她的亲弟弟,是她最重要的人,她定然是急煳涂了,这才误会君上的。」 「重要的人,那我算什么?」赵梓砚嗤笑一声,调转轮椅,进了屋。 曹流锦看着那格外萧瑟的背影,心里又酸又痛,可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喜悦。听到里面突然提高的声音:「来人,给本王拿酒过来!」 她低下头,掩下所有的情绪,转身离开。再次出现时,她端了一坛酒还有几个小菜,走了过来。 魍魉神色焦虑,一直在屋外徘徊,见了曹流锦有些疑惑:「这是……」 曹流锦嘆了口气,毫不掩饰眼里心疼:「君上难受了,想喝酒,我怕她伤胃,便备了些小菜。」 魍魉无奈:「君上已经喝了许多,我怕……」 「醉了至少不会难受,不过光喝酒伤身,我去陪陪君上,你莫要让其他人打扰,不然怕君上更不开心。」 魍魉点了点头,却还是伸手掏出一根银针,轻声道:「职责所在,流锦姑娘见谅。」 曹流锦笑了笑,任由他试过了,这才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诺这是不是很像狗血言情剧?这种桥段太多了,忍不住写写,不许骂我,你们懂我的。 郡主表示:我阿弟还是个孩子,你不许污衊他。 包子殿下:本殿下还是个宝宝呢! 郡主破功,抱住宝宝死劲亲:太可爱了。 以后更新提前都下午,嗯一两点左右! 特别提醒,明日更新时间下午两点!!!它可能被晋江哔哔掉,你们懂得!(虽然只是沫沫)班车只此一趟,误点了大概就没票了! 第86章 进了屋,里面有些暗,赵梓砚靠坐在轮椅上,手里还抱着个酒壶,呆呆出神,偶尔喝一口酒。她此刻虽有些颓然,可却同一般失意之人不同,目光看过来依旧清亮,带着股无法言喻的魅力,让曹流锦顿时愣在原地。 最后赵梓砚先开了口:「你进来作何?」 这一声淡漠中透着股慵懒,让曹流锦回过神来,轻声道:「君上想喝酒,流锦送酒来了,未免君上伤了身子,流锦做了些小菜。」 赵梓砚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劝我不要喝。」 曹流锦将酒菜当下:「有时候难过了,醉一场,发泄出来,其实更好,只要不要伤了身子,君上但喝无妨,流锦可以陪君上喝。」 赵梓砚怔怔看着她,似乎有些出神,片刻后她当下酒壶,挪了过来,看着桌上的菜:「你会做饭?」 曹流锦笑了笑:「我爹不许家里待我太娇纵,僕役也不多,而且我自个儿也喜欢,所以学了些,君上尝尝?」 赵梓砚拿了筷子却是顿了顿,目光微扬,最后还是落在有些期待的曹流锦身上,夹了菜放入口中,她慢慢吃着,也未说好与不好,可曹流锦却很开心。又到了酒,递给赵梓砚。 话说傅言卿将傅言旭送回去后,顿时神色紧绷,不停地来回走动,手里的拳松了紧,紧了松,方才赵梓砚的模样一刻不停地在脑海里迴荡,那双往日巧笑倩兮的眸子里强忍着痛色,声音微颤的模样,让傅言卿心里生疼生疼。 原本应该躺尸的傅言旭,爬了起来,带着些许醉意忐忑道:「阿姐,那些话不是我要说的,你莫打我,我错了!」 傅言卿眸子冷冷一扫,傅言旭顿时一缩,一句话不敢言。傅言卿却是推开窗,悄无声息跃了出去。 傅言旭不满嘟囔:「当初计划好的是你们,演不下去了,也是你们。」 傅言卿此刻脸色发沉,心里暗骂不该出这馊主意,遇到魍魉,却是眉头一皱:「你怎么在这,君上呢?」 魍魉对她现在没什么好脸色,一声不吭,傅言卿无奈,低言几句,魍魉目瞪口呆,最后才道:「君上和流锦姑娘在喝酒。」 傅言卿脸色一变,留下一句:「不许妄动!」转眼不见了人影。 等到她悄无声息跃到屋檐上,却见赵梓砚对曹流锦道:「不是说陪我喝么?」 曹流锦抿嘴一笑,也给自己倒了杯,傅言卿死死盯着那酒,总觉得不大对劲,可计划之中便是顺着曹流锦走。可万一她不怀好意,这酒怎么也不能喝。正纠结紧张间,赵梓砚举杯放在唇边微微一顿,随后竟是喝干了一杯酒,傅言卿眸子圆睁,一时不察弄出一丝响动,却被赵梓砚突然提高声音掩了过去。 第171页 「好酒,好酒,还有人陪我喝,倒也不至于顾影自怜了。」 曹流锦原本有些疑心,却被赵梓砚笑意弄晕了。本就喝了不少酒的人,脸色酡红,眼波流转间,水润漾泽,让曹流锦恍然也醉了,最后恍恍惚惚陪着赵梓砚喝了不少。 傅言卿见她也喝了,稍稍安了心,可最后,她脸色越发难看。赵梓砚整个人越来越不对劲,她还在和曹流锦说些话,可声音中若有若无带着股魅意,墨色的眸中仿佛含了一汪水,脸上春意浓重,这分明是被人下了催情之物。 再看那曹流锦,此刻毫无矜持可言,扯了扯衣襟,不断往赵梓砚身上靠,口中唤着君上,听地傅言卿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曹流锦看着眼前明艷不可方物的人,心里痒得不行,身上热意泛滥,眼看对面那人也是逐渐迷煳。鼻端的酒香混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让她更是难以自拔,本就有了别样心思的她,被药劲一激,她凑过去便想去亲她,藉此平息难耐的火焰。 赵梓砚眼神看似迷濛,却还清醒着,暗自留意着屋外檐下的动静,却是装作无意间偏过头,伸手将曹流锦带了过来,右手运了内力想把人点晕。可那身体还未碰到她,一股力道倏然掀了过来,直接将曹流锦甩在一旁。这般撞过去,曹流锦依旧一动不动,显然被点晕了。 赵梓砚眯眼笑地勾魂摄魄,对上一双满是怒火,却又敛着紧张的眸子,伸手毫不犹豫把人环住,拉近,嗓音带着股柔和魅意:「卿儿。」 见她如此顺手,神思也算清明,傅言卿那股紧张彻底变成咬牙切齿的无奈:「你知道她下药了?」一点都不慌张,喝酒时还顿了下,此刻又这般,以她对赵梓砚的了解,顿时明白过来。可接踵而至的却是恼怒,怎么能喝一个对她图谋不轨的人的酒,还是下了那该死□□的! 恼怒之下,傅言卿罕见的暴躁起来,她推开赵梓砚,努力深唿吸平復心情。赵梓砚喝得虽不多,可这药性却也不是一般,对着曹流锦还能维持清明的人,此时看到了傅言卿,却是瞬间发酵,她脸色通红,眼神一片迷濛,水润潋滟。身子热的厉害,她有些受不住开始拉扯自己的衣服,嘴里呢喃傅言卿的名字。 「卿儿,我热,热。」 傅言卿看她这个模样,顿时唿吸一窒,从未见过如此媚人的赵梓砚,心头立刻急跳起来,又是心疼,又是慌乱。她立刻抱着人直接上了榻,手足无措间,想去找药三通,可也来不及了。 赵梓砚早就存了心思,哪里肯放过她,而且浑身烫的难受,下腹那一阵阵翻腾的感觉,更让她受不住,抱着傅言卿胡乱扯衣服。 傅言卿急出一头汗,无奈下任由她对自己上下其手,再带着这条八爪鱼过去,将曹流锦穴道点死,随后抱着她落下帷帐,将赵梓砚压在身下。 一边亲吻安抚快要难受得不行的人,一边颤着手开始给两人解衣服。不是第一次见赵梓砚的身子,甚至之前被她缠着时也触碰过,可是傅言卿还是紧张地手心冒汗。 似乎知道傅言卿不会离开了,赵梓砚虽然难受,可此刻却是忍耐着乖乖看着她,那带着火热的眸子,迷离而缠绵地盯着她,鼻腔里溢出一丝难耐轻吟。 傅言卿退下她最后一层单衣,白皙去上好瓷器般的肌肤一览无遗,此刻因着药效和春潮,泛着漂亮的粉色。修长白皙的脖颈,精緻漂亮的锁骨,再往下透着难以言喻诱惑的柔软弧度,让傅言卿觉得自己似乎也被下药了。 赵梓砚此时看着近乎赤诚相对的心上人,再也忍耐不住,喑哑的嗓音低颤着:「卿儿,我好难受,好难受。」 傅言卿鼻子发酸,暗自后悔自己使坏,逼得她做到这个地步,倾身而下,如水般的墨发倾泻而下,同样漂亮修长的身子身下的人熨帖在一起,柔软细腻的身子毫无阻隔地相互触碰,两人忍不住低低嘆了一声。 赵梓砚那浑身的火热似乎寻到了发泄口,她微微哆嗦着,抱紧身上的人,急急忙忙去亲她。 傅言卿知道她难受,无比顺贴她,一如往日里无数次亲吻,温柔而缠绵,手指在赵梓砚身上流连,一点点带起难以熄灭的火焰。比起赵梓砚此刻的难耐急躁,傅言卿却是温柔了许多,这次无奈之下这般要了她,已然是委屈了她,她不能让初经人事的赵梓砚留下不好的感觉。 柔软的唇瓣开始游弋,直奔她最为喜爱的小耳珠,轻轻含入嘴中,一点点逗弄。身下人打了个哆嗦,低低叫了一声:「卿儿。」 这一声透着股撩人的魅意,傅言卿含煳应着,察觉身下人似乎微微扭动腰身,通透若琉璃般的眸中,晕开一圈圈涟漪。 赵梓砚腿还是没多少力气,只能无力伸着,傅言卿眼里疼意蔓延,手轻轻抚着她的腿,最后缓缓分开,手指沿着小腿,一路摩挲到大腿内侧柔嫩的肌肤上,随即手指触及一片湿滑,在指尖晕开一层温润,傅言卿心口急促的心跳倏然激烈。 她微微抬起头,长发落在床铺上,同赵梓砚的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难捨万分。傅言卿觉得她突然很想哭,分明是欢喜到了极致,可是看着身下的赵梓砚,那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心疼后悔层层蔓延开来。她不够好,她还不够好,当年留她一个人面对那对母女,身中剧毒,后来也是一心不想牵扯太多,让她一个人傻乎乎努力靠近。最后就算全了她的情,又让她为了她毁了腿,甚至最后因着小心眼,让她为了自己做到这般地步。 第172页 本是混沌迷离的赵梓砚察觉傅言卿动作停了下来,睁开眼低喘着茫然看着她,随后一颗温热的水珠落在她脸上,让混沌的思绪倏然清醒了一丝,那泪珠似乎越滴越多,赵梓砚慌乱无措:「卿儿,卿儿,你别哭,你若不愿就算了……算……唔,嗯,……」 傅言卿压下身子,手指触及那温热所在,在其间慢慢撩拨抚弄,赵梓砚立刻浑身紧绷,低吟出声。 傅言卿微喘着,喃喃道:「怎么会不愿,怎么会不愿。是我不好,是我小心眼,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不会让你难受了。」今日那一齣戏,都让她心疼难耐,忍不住想来看看她,此刻更是难以抑制。 赵梓砚虽然被刺激得厉害,可也听得清楚,忍不住笑了出来,最后却被那不断汇聚的汹涌快意逼得收了回去。 大概是药性作用,亦或是傅言卿太过温柔,她在赵梓砚耳边低哄着,沿着水泽源头缓缓进去时,赵梓砚只是绷紧了下身子,并未如想像般如此痛,反而随之而来的便是那种与爱人身心相融的满足感。 手指被湿热柔软包裹,傅言卿只觉得心头髮颤,亲着赵梓砚,唿吸急促地低唤道:「安儿。」 赵梓砚有些难耐地哼了一声,抱着傅言卿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傅言卿见状便缓缓开始动了起来。 接下来一切混乱而汹涌,赵梓砚只能承受着傅言卿给予的一切,随着她的动作且进且退,浑身犹如过电一般,颤抖且快活。 傅言卿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一日像此刻这般,如此激动和迷醉。她一瞬不瞬盯着赵梓砚的脸,看着她在自己手里一点点绽放。低吟,喘息,温柔低语,交织成一屋的暧昧春意。 等到彻底平息这场欢,爱时,赵梓砚已经软成一滩水,缩在傅言卿柔软的怀抱里。这药性不弱,纵然傅言卿如何担忧初尝情,事的赵梓砚受不住,也是接连要了她好几次才让她舒缓过来,可结果就是赵梓砚倦的手指都动弹不得,若不是内力深厚,估计直接就昏睡过去了。 指尖湿滑晶莹中染了些血迹,傅言卿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在她脸上温柔亲了又亲,搂着她,让她一点点从那余韵中缓过来。暗自用了内力,替她一点点舒缓紧绷的腰身四肢。赵梓砚没气力,闭着眼任由她动作。 而那厢被点了睡穴的曹流锦竟然突然低低哼出了声,不用说,她估计是也受不住了。赵梓砚倒底是内力深厚,恢復了些意识,便嘟囔了句曹流锦,惹得傅言卿黑了脸。 这女人显然不是好东西,竟然如此用下三滥的手段,一想到要是出现差错,她真的和赵梓砚……傅言卿便忍不住想杀人。 「计划还要继续么?」傅言卿无奈,抱着睏倦的不行的人,看了眼曹流锦。 赵梓砚被她包得严严实实的,眯眼看了眼低低哼着的曹流锦,嘆了口气:「都这般了,难不成半途而废。」出口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让赵梓砚不由红了脸。 傅言卿低头笑了笑,随后沉声道:「你要装作和她……」说到这,傅言卿闭紧嘴,实在不愿说出口。 赵梓砚也知道这样很为难,她也不愿和别人扯上这等关系。可是根据那边拦截的信息,赵墨笺的意图便是分化他们,如今这次事件简直是□□无缝。毕竟,事已至此,在旁人看来,傅言卿和赵梓砚是彻底完了。只要真的让赵墨笺他们彻底相信,傅淮因此厌恶她,实在正常不过,到时傅淮的存在,就是一把利剑。 傅言卿闷声道:「我后悔了。」 「嗯?」赵梓砚一愣。 「我不愿装作你我出现这些问题,更不想和你吵架,之前那些话,虽说是故意,可……看你那样子,我还是难受。」傅言卿还是耿耿于怀今日她和傅言旭对赵梓砚说的那些话。而且自己的心上人和另一个女人扯上这等私密的关系,她想想就觉得闷得不行。 说罢又忍不住戳戳她的脑袋:「谁许你让阿旭那般说你自己!」若不是她亲弟弟,又是赵梓砚之前设计好的,她定然要把傅言旭狠狠教训一顿,她当时差点演不下去了。 「都是假的啊,而且对于旁人而言,那些话大概是很恶毒了,字字诛心。可是我比谁都清楚,你不会这样想,这就好了。」 傅言卿抱紧她,随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腹,低低道:「难受么?」如今要演戏,她既不能让她立刻舒适地睡觉,又不能一直陪着她,越想傅言卿越生气,捨不得对赵梓砚发火,剩下的就只能是曹流锦了。 说完她直接起身,走到曹流锦身边。 作者有话说:正文在有话说,这是以防万一,字数还是正文字数,不必担心多买。小bug会有,欢迎指正。 曹流锦一脸懵逼:我辛辛苦苦做好了饭,却被别人吃干抹尽了!没天理啊 作者君:←_←你用的人家的米。 曹流锦:那也好歹分一碗啊! 郡主:我颳了你,偷我米还想吃! 君上一脸茫然:我只是个包子,你居然有了别的米。 抽风作者上场 时光从不会停歇,转眼间距离苏家收留惜儿已然过去了三个月,或者说惜儿成为苏家小觞儿的童养媳也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不算长,可对惜儿而言,这三个月她所得到的比之三年也要多的多。不再担心醒来就要面对那凶神恶煞的女人,等待她的也不再是无尽的飢饿与责骂。 第173页 四月份是草长莺飞的美好时节,纵然是被寒冬笼罩了一个冬季的豫州,到了此时亦是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当春日融融暖光投到城内时,苏家已然从静谧中甦醒。清晨沙沙响声传来,是府内小厮开始清扫院子了。 在东边的小院内,一切动作都被放轻了,只因着他们的小主子此刻正在安眠之中。小孩子总是需要更多的睡眠的,这可不能打扰了。 屋内一张柔软榻前,摆放着两双小鞋子,并排放在一起,看起来小巧可爱到了极致。而在软榻上,被褥隆起一个小丘,两个小小的脑袋露在被子外面,其中一个已经睁开了眸子,大大的眼睛并没有初醒时的朦胧,看起来灵动而漂亮。她安静地躺着,眸子滴熘熘地盯着身边还未睡醒的人,眼里的欢喜似乎要满溢了出来。她并非是做梦,已经这么久了,每次醒来都能看到小觞,当真是开心极了。 虽然再也不需要天微醺便起床干活,可是长久以来的习惯无法立时便改了,心头那种提心弔胆的感觉也一时难以祛除,以至于她初时来苏府时,几乎到了卯时便会惊醒,等到反应过来不需要挑水噼柴,也睡不安稳了。 因着她睡不踏实,苏流觞一直便陪着她睡,对她总这么早醒,她很是不开心。一本正经蹙眉道:「娘亲说了,小孩子不好好睡觉不但长不高,还会变笨。若你日后变得矮笨了,就不能做我童养媳了。」 一句话说的惜儿惶恐不安,眼里都含了一包泪,嗫嚅着道:「我不是故意的,往日他们要我早起砍柴火,不然不给饭吃,我……我还改不过来,我一定努力改,你别不要我。」 苏叶和闻冰秋原本被自家宝贝逗笑了,可听到惜儿的话,心头却是心疼不已。苏流觞也没料到会把人惹哭了,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家爹娘,随即忙过去给惜儿擦眼泪,嘟囔道:「你别哭,我吓唬你的,不会变矮笨的。」说罢又咬了咬唇,小声道:「就是变矮笨了,我也要的。」 惜儿听了睁着眼看她,眼睛虽还是红的,却止住了泪水,乖乖点了点头。 苏叶和闻冰秋听的哭笑不得,这孩子,哄人简直比大人还厉害,这要是男孩子,长大还了得。 思绪至此,醒着的小人儿,嘴忍不住咧了咧,露出缺了颗牙的门齿。虽然她年幼,对所谓童养媳了解并不透彻,可是她也晓得是一种很亲密的羁绊,大概是要一辈子待在一起的,如同爹娘一般。一想到她愿意让自个儿一直陪在她身边,惜儿便开心得不得了。 她觉得小觞是她见过的最可爱,最好的人,当真是小神仙一般。 一边的苏流觞到是睡得香甜,小孩儿被她养了三个月,原本骨瘦如柴的小身子长了一圈,虽然还有些瘦弱,可独属于小孩子的柔软已然具备,抱在怀里香香的,闻着一股奶味,虽然她自己也是奶味未退,可是她却很喜欢这股气息。抱着睡觉时,小孩也乖的很,窝着一动不动。 许久后苏流觞微微轻哼了声,慢慢睁开了眼,脸颊因着刚睡醒泛着红,看到已经醒了的惜儿,她揉了揉眼:「你又醒的比我早,可睡好了?」 惜儿忙点了点头:「我睡好了,只比你早醒一点点,睡得不少。」她一直惦记着睡少了会变的矮笨,忙表明自己睡的够了。 苏流觞笑眯了眼,揉了揉她软乎乎的脸:「嗯,那今早奖励你一笼小笼包。」 惜儿听了颇为羞涩地抿了抿嘴,虽然如今吃穿都颇为精緻,可是她最爱的还是小笼包,大概是那天眼前这人餵给她的小笼包太过美味,让她分外留恋。 苏流觞利落的下了床,苏叶虽宠她,但却从不会惯着她,因此晨间洗漱穿衣都是她自己来。 两个小人穿戴完毕,出门便看到侯在外厅的奶妈和紫菀。 奶妈看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傢伙都穿戴整齐,显然自己已然洗漱过了,顿时喜得眉眼都眯了起来:「小小姐和惜儿真是乖巧,这都自个儿打理好了啊。」 苏流觞点了点头:「爹说了,得自己起床洗漱,不许奶妈和菀姐姐帮忙。」 奶妈拢了拢眉,替她理了理衣襟,又给惜儿整了下领子:「不妨事,你们还小,奶妈就乐意帮着,莫怕你爹爹。」 苏流觞甜甜笑了笑,略带撒娇道:「奶妈,觞儿饿了,今早可以吃小笼包么?」 闻言一旁的惜儿也是仰着头,乖乖的看着她。在苏家养了三个月,原本干瘦的小孩如今已经长得白嫩嫩的了,大大的眼睛水灵的不行,加上那精緻小巧的五官,也是让人疼到心里了。从小看着自家小主子长大的奶妈,对小孩毫无抵抗力,尤其是两个都可爱漂亮的小傢伙这般巴地抬头看着她,心头萌化了。 摸了摸两人的小脑袋,忙不迭道:「可以可以,肚子饿了啊,奶妈马上就让她们去醉合楼买。」 苏流觞开心得直点头,看了眼惜儿,想到今早说的话,慢吞吞伸出三根小手指,小声说:「菀姐姐,今早可不可以买三笼小笼包?」 紫菀看她打商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要知道自家小主子颇为钟爱小笼包,虽不是娇生惯养,却也颇为挑食,经常早膳只吃小笼包,其他的都不大动。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主子和夫人自然不许她贪嘴吃太多,因此小笼包也是有严格限定的。惜儿来了后,发现这个小傢伙也是爱吃的很,而且看起来瘦弱,却是比小主子还能吃,因此小主子的小笼包从一笼变成了两笼。 第174页 紫菀蹲下身子,忍不住逗她,为难道:「可是往日里都只有两笼,主子都规定好了。小主子,今早为何要三笼?」 苏流觞蹙了蹙小眉毛,随后认真道:「我答应惜儿,奖给她一笼小笼包的。而且爹说了,不可以食言而肥,他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紫菀不为所动:「小主子许下的诺言自当兑现,你可以将你的小笼包给惜儿的。」 苏流觞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结局,她张了张嘴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看着有些呆的惜儿,低下头,再抬起时眼圈都委屈地红了:「好吧,那我就不吃了。没有小笼包,我就只能喝粥,还只能喝下半碗,上午还要同先生习课,肯定会饿,学不好,先生会打我手心。我挨打,娘亲一定会心疼,定会问我缘由,到时候她知晓了……」 紫菀原本有些后悔,都把人逗委屈了,结果这鬼灵精,说了一大通拐着弯在威胁她。哭笑不得地打断她的话:「好好,小祖宗,我错了,给你三笼小笼包,可好?」 苏流觞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惜儿径直朝小厅内走去。 两人坐在小桌子旁,看着紫菀将冒着热气的小笼包端上来,眼睛都亮了。苏流觞开心地踢了踢腿,突然想到什么,清了清嗓子,对着脸红扑扑的小孩道:「惜儿,先生探亲回来了,今日你便要陪我一起上学了。我昨日教给你的那篇文你可会背了,先生可是要抽查的。」 惜儿听的紧张不已,捏了捏手指,磕磕巴巴道:「会……会背了。」 「嗯,那好,你先背给我听,说好了,错了一处我便要扣你一个小笼包哦。」苏流觞眨了眨眼,笑眯眯道。 看到惜儿错愕的模样,紫菀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碰到小主子这个坏心眼的,惜儿也是可怜。 那边格外紧张的惜儿开始背书,这厢苏流觞正襟危坐,听地时不时点头,那模样十足一个小夫子,场景有些好笑,却让人觉得心里柔软不已。 遇到背错了的,苏流觞也不留情,用筷子将小笼包拨走,说一句:「错了。」 惜儿如临大敌,目光如小狗般落在小笼包上,嘴里兀自努力背着书。眼看着小笼包一个个被拨走,她的眼神越发可怜急切。 「已经错了六处了,再错,你原来的一笼也没有了哦?」苏流觞悠悠吐出一句话,惜儿顿时结巴了几句,到最后看着面前可怜的四个小笼包,抬眸看着苏流觞,眼神湿漉漉地,看起来可怜的不行。 苏流觞却是摇了摇头:「吃吧,你还需得再温习几遍。」 惜儿听她这么说,有些忐忑,害怕她嫌弃自己笨,之前她也背了的,没这般差劲,今早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原本分外诱人的小笼包也没了诱惑力,她低着头眼睛忍不住发涩。 紫菀不比苏流觞,立刻察觉到她不对劲,轻轻戳了戳自家小主子。苏流觞看她垂头盯着包子也不吃,微微愣了愣,似乎意识到不对了,趴过去发现她眼睛红了,忙凑过去道:「我逗你玩的,不会只给你四个小笼包,这些都是你的,你别哭啊。」 说完她赶紧将小笼包拨回去,小孩还是低着头不吭声,她又赶紧夹了包子,分开一半,嘟着嘴吹了吹,塞进她嘴里:「不哄你,都给你吃好不好。」 小孩腮帮子塞的鼓鼓的,红着眼看着她,含煳不清道:「我有认真背书,昨天背了没那么差,你别嫌弃我笨。」 苏流觞连连摆手:「你不笨,我刚学时错的还多呢,当初娘亲一个小笼包都没给我剩呢。」 伸手给小孩蹭干净眼泪,她急急道:「我是怕你当着先生面背不好,他会打你手心,先生可凶了,打的很疼的。」 小孩眨了眨眼,将口里的包子咽下去,皱眉道:「先生还会打你么?」 「嗯,有一次我忘了背他教的那篇文,被打了好几戒尺呢。」 小孩眉头又拧了拧,似乎在想什么,随后认真道:「那以后打我便好了,我骨头硬。」那女人打她时,总说她骨头硬,打的她自个儿手疼。 苏流觞怔了怔,摇了摇头:「先生只打手心肉多的地方,不打骨头的。」 小孩脸红了红,嗫嚅道:「我皮也挺厚的。」 「噗嗤」苏流觞忍不住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脸,又掐了掐自个儿的:「哪里厚,我倒觉得我的厚一些,你太瘦了。」 紫菀看着闹地开心地两个小孩,想着小孩之前的话,忍不住感慨,两个都是稚嫩天真的年纪,说的话却最能戳人心窝子。自家夫人身子受损,只能有小主子一个孩子,如今得了那个可爱的孩子,也算是上天给小主子的伴儿。 用过膳两人结伴去书房,那个姓傅的先生也正在侯着。闻冰秋和苏叶一大早便去了商行,中午便赶回来陪两个小傢伙用午膳。 闻冰秋站在院子里等着她们下课,将傅先生送走,转头看着自家女儿拉着小媳妇般的惜儿,不禁有些好笑:「觞儿,是不是又在欺负惜儿,你看她小脸红的。」 苏流觞有些不依:「娘亲,我才不会欺负惜儿呢。」至于今早那事,她只是逗她,不算欺负她。 「哦,那惜儿怎么这个模样?」闻冰秋一手牵着一个小人,脸上满是温和笑意:「惜儿,觞儿若欺负你,尽管跟娘亲说,我给你做主。」 惜儿脸越发红,嗫嚅道:「小觞不会欺负我的。」 第175页 苏流觞很是满意,看了眼自家娘亲,笑眯眯地。 一旁不知在回想什么的紫菀忍不住笑出声,在看到闻冰秋看过来时,忍不住笑道:「夫人,是方才傅先生问起惜儿。小主子童言无忌,颇为正经对傅先生道,『先生,惜儿是我童养媳,以后要陪我一起上课的』,傅先生当时那表情,实在是……」 闻冰秋一愣,哭笑不得,难怪方才傅博欲言又止。 苏流觞虽听不大明白,却也察觉到她们的意思,伸手拉了惜儿,撇了撇嘴:「白纸黑纸,签了字据的,断无更改,她就是我的童养媳,长大了也是我媳妇。」 闻冰秋有些愕然:「觞儿晓得什么是童养媳了?」 苏流觞有些莫名:「晓得啊,不是娘亲你跟我说的么?而且方才先生说,童养媳长大了就是媳妇,如果长大了不当媳妇,便不能说是童养媳,那惜儿长大了也得当我媳妇才行。」 闻冰秋听的无可奈何,如果傅博知晓她家女儿是这般理解他的话,他会是什么表情。看着两个感情越发好的小孩,闻冰秋眼神越发柔软,童言无忌也罢,懵懂无知也好,如今他们一家,幸福得紧。这些小孩子的纯真,随她们便是 第87章 赵梓砚嗓音有些低哑:「卿儿你要作何?」 傅言卿淡声道:「既然要做戏,就得真实一点。」说罢她快速掠出屋,很快便折了回来,伸手塞了一颗药丸给曹流锦。 「那是什么?」赵梓砚疑惑道。 「找药先生要的,吃了会让人产生幻觉,有些煳涂罢了。」说完,她十分干脆将人一脚踢了出去,随后几乎是单方面虐打。 眼看效果差不多,傅言卿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赵梓砚脖颈上,身上几乎都是她留下来的痕迹,脸微微有些发热,又冷着脸在她身上掐了几把。 赵梓砚捂着脸笑地直发抽,傅言卿有些尴尬,可又在埋怨,若不是因着用计,又下不了狠心毁了一个女子的贞洁,她哪里需要干这蠢事。毕竟赵流锦虽说可耻,可她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但事后她不会放过她。 在曹流锦醒之前,傅言卿便将赵梓砚抱在怀里,睏倦的人很快睡着了。两人这番折腾身上出了不少汗,可又不能立刻去沐浴,傅言卿只好暂且替她清理一下有些狼藉的下,身。睡梦中的人在她触碰时皱了皱眉瑟缩了下,估计还是不舒服,傅言卿心疼地抱着人亲了亲,让她睡舒服些。 估摸着曹流锦快醒了,傅言卿唤醒赵梓砚给她穿好了中衣,理了又理,确保不会被人占便宜,这才抱着她在轮椅上坐好。将曹流锦毫不留情扔上了床,偏过头胡乱解了她衣服,看上去有一番酒后乱性的模样。 等到傅言卿眉头紧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赵梓砚才低低笑了出来,随即看向曹流锦时便收了笑意。若不是想尽快给傅言卿一个安定的未来,她也不会兵行险招,傅言卿怕她委屈,可她何尝不明白,傅言卿也委屈,毕竟这场戏太过荒唐。 外面已经是日薄西山,金黄色阳光透过窗子撒在了屋内,打下一片光晕,赵梓砚吸了口气,眯眼看了看落日。耳边响起窸窣的动静,赵梓砚顿了顿,便这般沉默坐在轮椅上。 曹流锦醒过来时,混沌的头脑有些迷煳,片刻后看着陌生的帷帐陡然想起她所准备的一切。勐然想坐起身,可是有些晕的脑袋,和浑身上下仿佛被人揍过一顿的酸痛让她一时没坐起来。她看了看自己,扫视了一眼一片凌乱的床榻,还有随意仍在床边的衣衫,眼里不可抑制涌出一阵羞涩狂喜,脑海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些场景,她忙四处环顾,一眼便看到只穿了一身中衣坐在轮椅上默然不语的人。 曹流锦此刻心情复杂无比,虽说不该,可是赵梓砚这般风姿卓越的人,哪怕是残了腿,也让她心绪难平,可一想到她已经和这人做了最亲密的事,曹流锦便抑制不住得意开怀。 她故作慌乱地爬下床,勐然跪在赵梓砚面前,目光瞥到她衣襟未掩处暧昧的痕迹,脸不禁一热,却兀自慌乱道:「流锦罪该万死,不该不知分寸,和君上喝多了酒,这才……求君上赐罪!」 赵梓砚眸光暗沉,只是漠然看着她,手指缓缓收紧,指节凸出。 曹流锦见状也是忐忑,难道她发现了?可是这药虽有催情之效,可放在酒中,更多是加重醉意,除非真的动情,不然药性不会太过强烈,不然她也不敢放,到是最后她真栽进去了。 那边赵梓砚还未出声,却是有人推开门,霎时间屋里一片金黄的余晖。傅言卿便站在门口,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赵梓砚身上。 赵梓砚浑身一颤,抬头看着她,却很快有些慌乱地转来目光。傅言卿目光死死落在她两人身上,脸上一片惨白,随后似乎有些无力,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曹流锦此刻不敢抬头,可她能感觉到傅言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犹如匕首一般,锐利冷冽。 许久后傅言卿才有些微颤地开了口:「君上果然是好雅兴,原是担心饮酒伤身,却不料君上有美人在侧,温柔乡可得君上意?」 赵梓砚原本忐忑愧疚的很,可此刻却是勐然抬头,咬牙道:「饮酒伤身?苏姑娘此刻来关心我,是不是晚了点?不要以为我迁就你,你便忘了,你的身份!」 傅言卿笑了起来,笑声嘲讽悲凉:「是,我该记得,君上是摄政王,自然如何都可以,恭喜君上抱得美人归了!」说罢,她冷冷瞥了眼曹流锦,转身离开。 第176页 赵梓砚颓然靠在轮椅上,曹流锦伏地连声道:「我该死,若不是我,苏姑娘和君上便不会闹到这地步,君上我……我去和苏姑娘说,我和君上没什么,只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趁君上喝醉,勾引君上……」 「流锦。」赵梓砚开了口,随即淡声道:「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你,在她心里,我终究比不过其他她看重的。此事,我也有责任,毕竟……我。」 「君上,流锦……流锦愿意的。」眼看赵梓砚一怔,她低头羞道:「此前未见君上,便对君上仰慕不已,您为大夏做的一切,更让流锦钦佩。见了君上后,流锦……就离开更是被君上风姿折服。」说完她脸颊通红,急声道:「可流锦不敢奢望,我……不敢肖想君上,若君上愿意,流锦愿报完父仇后,一辈子伺候君上!」 赵梓砚神色复杂,看了她许久,眸子一闪,她苦笑了声:「日后莫要再言,我不舒服,你先退下去,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君上?」曹流锦欲言又止,可见赵梓砚闭目倦怠的模样,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道:「是,我让人送热水来,伺候君上沐浴。」 赵梓砚手指一抖,屋外未离去的傅言卿简直银牙咬碎,无耻! 等到过了半个时辰热水备好,曹流锦犹豫着准备进去时,却见一个素衣女子挡在她面前,将干净衣物直接接了过去。她一愣,正要开口,那女子淡声道:「我是君上的贴身侍女司乐,往日苏姑娘在,我一直不曾贴身伺候,如今君上有令,一切衣食起居,日后都由我来。曹姑娘还是回去,休息吧。」 曹流锦眉头微拧,那有些脸生的侍女道:「君上不习惯和外人有过多接触,你……莫以为有了这次意外,便可以继续勾引君上。」她说的声音很低,可眼神却是冷然。 曹流锦面色发青,赵梓砚却没发话,她只能不甘愿地离开。眼里微沉,这女人哪里来得?不过,她还有事未办,想到这,她快步回了房,环视周围无恙,悄悄开始写信。 将门窗关好,司乐快步绕到了屏风后面,赵梓砚眉眼带笑,兀自解开了中衣,「司乐」脸色有些难看,冷哼道:「君上到是谁都不避讳。」 赵梓砚有些无辜:「可我们该看的看了,之前便是该做的也做了,为何还要避讳?」 「司乐」一愣,随即缓了神色,过去帮着她将衣衫褪了,眸光落在她白皙肌肤上点点紫红,脸有些热,低声道:「你怎么晓得是我?」 赵梓砚闷笑:「司乐可不会在我沐浴时进来,况且她也不该此刻出现在这。」 傅言卿没说话,将她衣裤除了,抱着人放进浴桶内,随后目光有些飘忽:「你……你自个儿洗。」此前没越过那道线,她还能忍着,可方才尝过那滋味,如今看着她漂亮的身子,傅言卿便有些把持不住,脸也红的厉害。 赵梓砚本就浑身酸得厉害,身下隐隐有些不适,看傅言卿脸红,脑海里也有些心猿意马,当下也不说话,低头洗去身上那黏腻感。 等到洗完了,赵梓砚便坐在浴桶中仰头道:「洗完了。」那模样理所当然让她媳妇抱她出来,给她擦身穿衣。 傅言卿又想笑又无奈,伸手将洗的干干净净的人抱了出来。十月份天气已然有些冷了,傅言卿给她擦尽水渍,一把将人用被子裹好,这才认真给她擦头髮。 两人方才交付身心,正是甜蜜腻歪的时候,之前一系列糟心事打扰了,此刻只有两人在,傅言卿更是温柔似水。赵梓砚躺在她腿上,仰头看着她,嘴角勾着笑意,虽说又换了张脸,可那熟悉的神情,熟悉的温柔,让赵梓砚怎么都挪不开眼。 傅言卿被她看得心里发软,凑过来捂住她的眼睛:「你这般盯着司乐,我可是要不开心的。」 赵梓砚扭了扭头,笑道:「可在我眼里,这就是你啊。」说完,她顿了顿,低低道:「我会很快,很快,让你用真面目示人的。」 傅言卿轻轻嗯了声,赵梓砚低头沉思道:「你说她们会信么?」 傅言卿一顿,摇了摇头:「静观其变,不过在这之前我和阿旭争吵了几次,她不小心应该看到了几次。不过这次她自作聪明算是帮了我们大忙,其一,发生这等事,你我之前感情再难回復如初,其二,这等感情,我父王和阿弟不答应,实在是合情合理。其三,我也刻着让她听到你我之间当初是存在交易的,赵墨笺那样的人,其实更愿意相信所谓的利益纠葛。」 听她说完,赵梓砚脸色有些颓然:「你阿弟那日可是真的恨不得杀了我,虽说答应陪我们演戏,可他并未接受我……」 「一切有我,他们若知晓你有多好,只会替我开心的,信我。」说完随即又温声道:「之前累到你了,困不困,要不先睡会儿,等晚膳送来了,我再叫你起?」 赵梓砚耳朵通红,哼唧了声:「你不累么?」 傅言卿俯身将人抱起来,笑地开心:「还好,就胳膊有些酸。」 还未说完就被人吻住,耳边是她略带危险的语气:「卿儿迟早也要受累的。」傅言卿只是微红着脸,低低笑着。 毕竟还是倦得,赵梓砚闹了会儿便睡着了,傅言卿垂眸看着她,随后才起身出去,时辰到了,该给赵梓砚准备吃的,不管如何得补补身子,那药性烈,药三通说是会损身子的。 第177页 至于这身装扮,她绝不能让曹流锦那女人单独和赵梓砚待在一处,所以才藉此留在赵梓砚身边。想着方才这人那般温和对着曹流锦,那女人还得寸进尺,更是眉头锁得紧紧的。 趁着拿晚膳,傅言卿偷偷回了一次别苑,因着傅言卿和赵梓砚都闹到这个地步,自然不会再回赵梓砚屋里,就让人在傅言旭旁边整理了一间房,此刻扮作傅言卿模样在那里的正是常乐,有落音一起伺候,也便不会亲易露馅。 目前知晓两人计划的只有魍魉常乐和落音,其他人暂且都瞒着,毕竟这般才更有欺骗性。落音此前不知晓,气得狠闹了一场,却也正好。 第二日清早,曹流锦便在屋外侯着,赵梓砚在外屋放了一个软榻,算是司乐的栖身之所,不过夜里没人,两人自然黏在一起睡得安稳。 等到曹流锦看到门开了,便见司乐推着赵梓砚走了出来,曹流锦忙低下头,福了一礼:「君上。」 司乐见了她,低低同赵梓砚说了句告退,便暂且离开了。 赵梓砚面对曹流锦时的表情很复杂,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随后才低声道:「小王爷……还有瑾儿呢?」 一旁魍魉欲言又止,随后才沉闷道:「苏姑娘昨日一直未出小王爷的院子,想是暂且住在那边了。」 赵梓砚眸光暗淡,摆了摆手:「都下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曹流锦一直远远看着她,赵梓砚在发了片刻呆后,径直朝傅言旭所在院子而去。曹流锦也不知自己是想探明情况还是因为不放心,悄悄跟了过去。 赵梓砚有功夫在身,她是清楚的,不过她这个度她还是自信可以做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腻歪,郡主表示,绝不放心把包子放在曹小姐身边,刚吃过了,得守好了 第88章 耳边听到傅言卿冷冷的语调:「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么?还是摄政王认为,我可以不介意你三妻四妾,同别的女人……」她语调忍不住发颤,最后终是说不下去,无力沉默着。 赵梓砚声音微涩:「我只是一时喝多了,并不是故意如此,若非……若非昨日言旭……还有你不肯信我,我也不至于碰酒。」 傅言卿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怒气:「你意思是怪我?呵,所谓酒后乱性,不过是藉口!」 「你昨日只知怨我让人对傅言旭动手,你可知他如何出口伤人!」 两人似乎越吵越厉害,赵梓砚满腔委屈,傅言卿亦是情绪越来越激烈。最后她似乎倦了,低低说了句:「我曾经就说过,你我之间就不该生出协议外任何情义,如今却不过是验证,我们之间只是一场过错。」 曹流锦再次听到了协议,眼睑微垂,果然那日听到的不假,君上和傅言卿之间也不是那么纯粹。 那边赵梓砚突然安静下来,曹流锦探头,清晰看到那墨色眸中的光芒一点点湮灭,最后一片荒凉,心口不知为何,有些疼。 随后一道少年男声插了进来,应该是傅言旭,他此刻清醒了,情绪沉稳了许多,但语气也谈不上多恭敬,却是一板一眼道:「昨日言旭醉酒煳涂,口出狂言辱及君上,言旭认罪,悉听处罚。但是,自古阴阳调和乃是天道,阿姐及不上君上尊贵,可也是郡主之尊,我和父王绝不允许让她陷入泥沼。君上或许可以不顾流言蜚语,可阿姐却担不起引诱摄政王的罪名,让群臣,让天下百姓唾弃!还请君上,念在我西南王府为大夏出生入死的份上,放过她!」 傅言旭说这些话时,十分认真,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赵梓砚。傅言卿原本是默然不语,此刻却是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赵梓砚眸光一闪,她知道这不仅仅是说给曹流锦听的,是真的在说给自己听的。可此刻她无法回答,只能对视良久,随即微微低下头。随即,她调转轮椅,只留下一句话:「无论是不是错误,我不死,这纠缠便不休,她,我势在必得!」 傅言旭一震,眼里满是怒火,却有丝无可奈何。站在他身后的傅言卿一直低着头,无人能看到她此刻是何等表情。 傅言旭在赵梓砚离开后,转头怒然道:「阿姐,你清醒一下,她这分明是想要强行禁锢你,她都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还这般态度对你,她若真心对你,此刻就该后悔,可你看她!」 傅言卿神色怔忡,随即苍凉道:「阿旭,你不明白,我了解她,她不可能容忍我这般离开的。况且我们之前便有约定,我助她登位,她让西南王府平平安安,如今我若无所顾忌同她一刀两断,西南王府安危如何保障,我又功亏一篑。」 傅言旭眸子通红,哽咽道:「阿姐,就让她这般折辱你么?她是摄政王,可也只是一个女人,她今日可以借醉宠幸曹流锦,明日便会有别人。你说你真心喜欢她,她也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她已经背弃你了!阿姐如此骄傲,不该,不该因为这本就不伦的感情,这般作践自己!」 「够了,阿旭,别说了。」傅言卿似乎听不下去了,傅言旭却是更加激动,最后咬牙切齿道:「你说她才能保障西南王府安危,可阿姐,她赵梓砚还不是皇帝,我西南王府三十万大军也并非摆……」 傅言卿脸色一变,回手直接扇了傅言旭一个耳光:「闭嘴!若是让人听见了,你是不要脑袋了!」她目光紧张扫视一周,看着一脸不可思议地傅言旭也是微微怔了下,她缩了缩手却依旧冷声道:「别让我再听见这样的话。」说完,然回了房。 第178页 躲在拐角处的曹流锦眼里光芒微闪,看着那浑身阴郁的少年,只听那人低低道:「阿姐,我决不允许,父王也不会允许,你跟你一个女人纠缠不清,你断不了,那我帮你断。」 往日里阳光开朗的少年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暗,低低的嗓音里敛着无尽的阴霾。直到那双眸子彻底消失在外面,傅言旭才瞥了眼斜睥自己的傅言卿,缩了缩脑袋。 傅言卿淡声道:「挺会加戏,演技不错。」 傅言旭摸了摸微红的脸,委屈道:「阿姐怎么不对梓砚姐姐说,她才会装,你莫真被她骗了。」 傅言卿嘆了口气:「阿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阿姐是真的爱她,她这一辈子太苦了,为了我也付出太多太多了。所以阿旭,阿姐拜託你,即使你不能理解,不能接受,也不要伤她。」 傅言旭看着眼里满是心疼的傅言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在他记忆里,阿姐是除了父王外最厉害的人,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无论何时都一副风轻云淡的沉稳模样,仿佛这世间没有能让她畏惧的东西,即使那次遭遇雪狼群围攻,她也是面不改色。可是她却在提及赵梓砚时,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想着那几次阿姐和赵梓砚在一起的样子,笑地那么开心,眼里满是温柔,傅言旭喉头有些凝滞。他的阿姐很厉害,可是他也依稀知道,阿姐自从从皇宫回来后就没真正开怀过,平日里看似温笑淡雅,可总会失神流露出他看不透的孤寂苍凉,可那赵梓砚却可以让她笑地那般愉悦。 良久后,他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了阿姐,我虽不懂你们的感情,可只要她能让阿姐开心,阿旭会接受的。」说完,看着眼里透着丝欢喜的傅言卿,又别扭道:「父王……定然也是如此的,可是阿姐,我要自己去判断,她到底值不值得你託付终身。」 傅言卿心里暖的厉害,她便知道,即使自幼是她宠着傅言旭,这位小了她六岁的弟弟,也一直十分爱护她的,至于他说的判断,只要对赵梓砚没有偏见,她相信,他很快会有结论的。 「好,这次计划已然顺利进行下去了,接下来那边估计该得到消息了。不过目前还不够火候,接下来,你还得多辛苦了。」傅言卿拍了拍傅言旭的肩膀,细细将接下来他该如何反应和表现,下一步该如何做,说了一遍。 傅言旭听罢摇了摇头,感慨道:「那赵墨笺遇到阿姐和梓砚姐姐,当真是倒霉。」 傅言卿白了他一眼:「有这么说自己姐姐的么?」 傅言旭挠了挠头,随即又苦兮兮道:「阿姐,你可给我作证,这些话可不是我自愿说的,可不许再责怪我。尤其是摄政王,换平日里可都是死罪。」 傅言卿没多言,只是开口道:「时辰不早了,她该用膳了,我得先回去了,你记得帮着常乐掩饰身份。」 看着傅言卿回房换装,又成了司乐的模样迅速离开,傅言旭低头嘟囔:「她又不是孩子,还怕她饿着不成。」 傅言卿心里有些无奈,其实只要跟傅言旭说清楚赵梓砚的为人,还有她待自己的好,按照傅言旭的性子,就算不接受赵梓砚,也会很尊重她。 可是傅言旭还是太小,藏不住事,怕他露马脚,只能模模煳煳敲打他一下。等这事过去,得好好同他谈谈。心里感觉对不起赵梓砚,傅言卿脚步也快了些,最近赵梓砚也是累得很,想着这人爱吃她做的菜,便想亲自下厨让她开心下。 等到傅言卿端着早膳过去,便看到赵梓砚眸子顿时亮了,却很快敛了下去,因着在她面前还有一个曹流锦。傅言卿脚步一顿,脸色依旧淡淡的,低声道:「君上,该用膳了。」 赵梓砚点了点头,看了眼曹流锦,轻声道:「流锦姑娘先回去用膳吧,那日的事……是我煳涂了,我可以补偿你,但……」 曹流锦眼神有些倔强,眼圈微红道:「我没想过让君上补偿,毕竟流锦也放肆了。流锦已经是君上的人了,便不会再有其他念想。我知道君上喜欢苏姑娘,我……我不会异想天开奢望君上可以垂怜,我只是仰慕君上,想安安静静地看着君上,绝不会打扰君上和苏姑娘。」 赵梓砚低着头似乎有些沉闷,可眼睛却偷偷扫傅言卿,随即嘆了口气:「你先回去吧,也许时间久了,你会想明白的。」 曹流锦无法,只能一步三回头离开。傅言卿冷着脸,将糕点还有做好的薏仁粥端了上来,还有一笼热气腾腾的灌汤包。只是她脸色冷,动作也有些冷,赵梓砚都觉得若是不演戏,她估计会把这些直接扔在曹流锦脸上了。 一边怕更惹傅言卿生气,可又觉得很想笑,赵梓砚只好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地憋笑。 傅言卿瞥了她一眼,轻轻哼了声:「别以为我看不到。」 赵梓砚闻言抬起头,无辜眨了眨眼,随即扑哧笑出声:「你好可爱。」说完似乎怕被有心人注意到,又板正了脸。 傅言卿老脸一红,好歹都是四十几岁的人,被自己的小爱人说可爱,虽说甜蜜可也羞窘得紧。强自冷静给她盛粥,故作淡然道:「可爱?我都活了四十多年了,哪里可爱。」 赵梓砚听得一愣,随即想了想,算上上辈子,傅言卿还真四十多岁了,她也不知魔障了还是怎得,脱口说了一句:「那是老牛吃嫩草?」 傅言卿一僵,目光顿时凝在赵梓砚身上,只看得她脸都红了,嗫嚅道:「卿儿,我错了。」 第179页 傅言卿看无人来打扰,便坐在一旁淡淡道:「没错,还是嫩草引诱老牛的。」 赵梓砚抿嘴轻笑,将灌汤包放到傅言卿面前,替她戳了个小孔,笑意盈盈:「嗯,嫩草承认,不过,我媳妇是朵花,比做老牛太粗鄙,该罚。」 她说地一本正经,惹得傅言卿也是笑了出来,笑嗔道:「贫嘴。」可随后她收了笑意,轻嘆道:「她还真是不死心。」 赵梓砚没再逗她,认真道:「不死心也没用,我的心,我的人都给你了,没什么能给她的了。」 傅言卿听得脸色熏红,这般露骨的话,让她忍不住便想到那天的香艷场景。可她却又忍不住喜悦,跟个小姑娘一般,因着心上人说的情话,欢欣雀跃,甚至有些自得。 赵梓砚见她这般,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将她揽在怀里,低声道:「自从和你一起后,我便想着会让你一直安乐无忧。可我没做好,让你因着我流了许多泪。我想你会因着我开怀,可你为了我吃醋,我开心,却也不开心。因着若我做得够好,你便不会如此在意她们。」赵梓砚说着似乎有些苦恼,皱了皱眉才道:「我没法想出更好的主意,只能委屈你,容忍我和她纠缠……」 下面的话,赵梓砚没能说出口,傅言卿倾身过来吻住了她,带着满心的心疼悸动,热情而缠绵。 赵梓砚顿了顿,很快微微扶着傅言卿的腰身,自然而然回应着她的亲吻,直到傅言卿微喘着,她才体贴地微微离开。 傅言卿眸子水润润地看着她,抵着她的额头,香甜炙热的气息打在赵梓砚脸上,轻颤道:「你个笨蛋,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好,好得我忍不住想将你藏得严严实实。我不是吃醋,我是怕,怕别人知道你的好,便忍不住来觊觎你。我更不开心我要因着觊觎你的人,不能光明正大照顾你,不能哄你,也不能肆无忌惮这般亲近你。我会怨她,也会怨我自己,可却并不是你的错,我一直都知道,也从不曾怪你。」 说到这,傅言卿眼里泪水却忍不住了,她哽声道:「我心疼……赵梓砚,你真是快让我心疼死了,我以为我重来一世苦心孤诣,理智去算计,便不会再错,不会难受。可最后,可最后我还是后悔,还是难受,上一世我错待了赵墨笺,这一世我还是错待了你,让你受那么多苦。」 作者有话要说:  君上,其实你是个包子,还是肉馅的。 第89章 赵梓砚被她哭得心头髮疼,顾不得其他,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她眸子有些发红,她又忘了,她的卿儿心思太重了,当初她不肯承她的情,便是因着怕受不起。负担了上一辈子悔恨仇怨的人,好不容易一点点放下了,却又因自己背上新的负担。 她亲着她脸上的泪痕,低声道:「上一世并非你错待赵墨笺,是她错待了你。而你说错待了我,又如何错待了?你若错待我,我七岁就该死在太液池,你若错待我,我那六年便不会那般开心,你若错待我,我一辈子都会没有一丝念想,只能活在地狱里。你总觉得我为你付出太多,可是没了你,赵梓砚或许也能苟延残喘活着,可活着也只是活着,得不到一丝温暖。没有人会在乎我,也没有人爱我,你心疼我受太多苦,那你捨得我那样活着么?」 傅言卿只觉得一颗心酸痛难耐,上一辈子的安儿,上一辈子的安儿便是活得那么阴郁,仿佛从来都不会笑。她狠狠闭了下眼,埋在赵梓砚怀里:「可我明明有机会做的更好的,我当初若不把你一个人丢在宫里,你便不会还要生生被她们再欺凌六年,我要是再周全一点,便不会害你为了救我差点死在永帝陵,还……还伤了腿。没有我,你……你也变得那么厉害,你还有乐瑶,还有许多真心忠于你敬爱你的手下。」 眼看傅言卿哭得无声却压抑,赵梓砚却是微微松了口气,总算说出来了,憋了这么久,定然要憋坏了。 赵梓砚轻拍着她的背,眉眼间俱是柔情和庆幸:「可是我却觉得这最好的安排呢,你给了我六年最温暖的时光,又给我留了六年的念想。你说的对,没有你,我也会很厉害,可是,我不会有乐瑶,也不会有那些真正爱护我的属下。人心都是肉长的,若非因着卿儿你那六年的爱护,我不会对这个不肯给我一丝怜悯的世界有一丝感情,这些年我杀了很多人,为了赵墨笺,我也为了我自己,可我对某那些饱经磨难的人总忍不住心软。因着,当年我无比绝望时,有人给了我希望,我知道那种滋味,所以我也想给他们希望。卿儿,我说过,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这从来都不是随口说说的。至于你说后悔你没带我走,其实我却很庆幸,正因为有了这六年,我才有能力护你,才有资格爱你。卿儿,你可知道,在我心里,你所做的一切让我有多么庆幸么。」 傅言卿在她怀里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一股滚烫的感觉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抱着她,紧紧不放,恨不得把她融进骨血里。对着这样的人,她还能如何,甚至她的悔恨都成了一种错,她仿佛彻底想通了,埋在赵梓砚柔软的怀抱里,破涕而笑,抬起头,她笑道:「为何被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好像是自己给自己养了一个好媳妇?」 赵梓砚亦是笑了起来,给她擦干净眼泪,亲了下她的唇,歪头道:「现在才知道么?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眼光,特别厉害?」 第180页 傅言卿目光柔和,琉璃般的眸子中缱绻深情:「嗯,足以让我荣耀一世。」 这横亘在傅言卿心中的心结总算被赵梓砚的柔情化解了,连带着曹流锦时不时的出现,她也淡然了许多。 当然两人偷偷窝在房里时,自然甜蜜温馨,府里的氛围却不那么舒服了。整个府邸里除了粗实的丫鬟僕役,基本都是赵梓砚的人,基本都知道他们的君上和曹流锦的事,自然也明白苏姑娘和自家君上之间怕是矛盾难调。原本府里人对她印象很好,可如今却不那么友好了。毕竟不知真相的他们一直觉得君上同苏姑娘感情好的很,突然有人横空插足,还是如此严重,都对曹流锦没好脸色。 而明面上傅言卿两姐弟和赵梓砚关系也越来越僵,赵梓砚去别院找过傅言卿好几次,可最后都不欢而散,傅言旭更是冷声冷气,虽然不再出言不逊,可说出的话,显然是不想赵梓砚和傅言卿有半分瓜葛。 而身在夔州的赵墨笺接到暗卫递上来的信后,头一次露出了畅快的笑意,她快速看着信,最后忍不住朗声笑了出来,兴奋地看着信,开怀道:「赵梓砚,你也有今天!我就想知道傅言卿到底有多爱你,是不是你和别的女人一夜风流,她还肯不计前嫌与你鹣鲽情深!可惜……女人善妒,何况还是这等荒唐的感情。你依仗西南王,若他知晓你这般同她女儿纠缠,又闹出这等丑事,可还会一心为你!」 她这几个月过得生不如死,母妃被抓,她虽自登基为皇帝。可名不正言不顺,萧拓也未曾真正敬她,一想到外面流传的那些对赵梓砚歌功颂德的话,便几欲疯狂。她待傅言卿不薄,自幼相伴,母妃何曾亏待过,自己也是尽心尽力培养她,可她却投入那个废物的怀抱,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对于骄傲的她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心中无尽的怒气仿佛得到了宣洩,她一双丹凤眼中敛着无数算计,既然她们之间有了裂缝,那她就让它变成沟壑,没了西南王府的同心,赵梓砚还能应对三面夹击么? 这厢赵梓砚看着沮渠延送来的信,眼里带着一丝淡笑,沮渠延到还是很会做人。 「看什么,这么开心?」身后温润的嗓音响起,腿上被人搭了件毛毯,暖意很快涌了上来。 「北凉来信了,沮渠延将段业斩首,沮渠野也被废黜了,算是给了一个交代,而且,联盟之事也达成,随时可以出兵支援。」赵梓砚握着她的手,轻笑道。 傅言卿听罢也微微笑了笑:「的确是好消息,只是,你准备让他何时出兵,现在,还是等我们的计划?」 赵梓砚收了笑意,低头思忖,随即道:「立刻出兵,只有逼得急了,她才会生气,如此更容易上当。而且,吐谷浑也也越发肆无忌惮,错过了时机,我们会很被动。」 傅言卿点了点头,替她研墨,赵梓砚立刻提笔回信。傅言卿在一旁看着她,目光稍微有些悠远,落在正往这边来的曹流锦身上悠悠道:「我先离开,计划可以继续往下了。」 赵梓砚将搁下笔,吹了吹,听罢微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傅言卿顶着司乐的脸与曹流锦擦肩而过。 曹流锦送了茶水和点心,轻柔道:「君上在书房待了一上午,想必倦了,我备了糕点和香茶,君上且用一点。」 赵梓砚看了她一眼:「我说过,这些你不用做。」 曹流锦咬了下唇,倔强道:「流锦想替君上做。」 赵梓砚摇了摇头,声音温和了不少:「我晓得,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不想你再多辛苦。」 曹流锦眸子一红,死劲摇头:「不委屈,能照顾君上流锦开心的紧,也从未觉得辛苦。」 赵梓砚脸上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却倏然落寞:「她以前也是这般。」 曹流锦听的心里一窒,蓦地涌出一丝不甘,那个女人这几日一直不肯来看赵梓砚,即使赵梓砚去了也是吵架,如何能值得她念念不忘。可她却不能直说,只是装作疑惑的问:「君上是说苏姑娘么?」 赵梓砚脸色黯了下去,却是没说什么,片刻后才道:「陪我出去走走么?」 曹流锦先是一愣,随即狂喜着点头,小心翼翼推着她,朝外面的园子里走去。看她有些沉闷,还时不时引着她说话,直到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曹流锦停了下来,微微福礼:「小王爷。」 傅言旭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瞥了她一眼,随即不瘟不火道:「见过君上,君上到是好雅兴,在这与美人同游,想必流锦姑娘快与君上成就好事了。」说完他拍了下脑袋,收了笑意:「我煳涂了,是早就成就好事了。」 「小王爷来便是要同本王说这些么?」赵梓砚在她在意的人前面从不会用这些自称,此刻用了本王已然表明她的不悦了。 傅言旭这才收敛了那嘲讽的模样,却是沉声道:「父王在前方迎敌,我来江陵也有一段日子了,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来向君上请辞。」 赵梓砚闻言脸色松了些:「原来如此,小王爷有孝心,本王自然不会强留。」 傅言旭很快打断她的话:「阿姐离家已然大半年,我想带阿姐一起去见父王,恳请君上体恤我父王思女之情。」 他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赵梓砚,赵梓砚听罢脸色顿时有些变了,半晌她才开了口:「自然,本王自幼久仰西南王大名,一直无缘得见,等到本王处理完江陵府之事,我会带你阿姐一同去长沙府,小王爷大可放心。」 第181页 傅言旭眉头紧皱,眼里很是不甘,他毕竟年幼此时再也忍不住:「君上,阿姐这几日因着君上之事愁肠满怀,郁郁寡欢,为何君上不肯放她走?君上不要忘了,阿姐同君上并无瓜葛,你们之间无名无分,哪怕君上是摄政王,也没权利留她。」 赵梓砚显然被傅言旭一再的挑衅激怒了,她冷冷道:「傅言旭你别忘了,傅言卿死了!跟在本王身边的是苏瑾,同西南王府更是没有半分瓜葛,这要我提醒你么?或者说,她的身份若是泄露出去,西南王府便是欺君,你敢担这罪名!」 听了赵梓砚的话,傅言旭顿时脸色发白,他狠狠握着拳头,半晌后,才冷笑道:「可笑我阿姐还同我说,你绝不会对西南王府下手,一直以来都在帮她隐瞒,谋划,此刻看来不过都是诱哄她罢了。原以为你对她有丝真情,现在看来可笑至极。你霸占她不放,可是你只是一个女子,你可能明媒正娶迎她入府么?你不能。你能给她一个孩子吗?你也不能!君上身负整个大夏监国重任,百姓对你歌功颂德,若有一日你喜欢女子之事暴露了,你能堵住悠悠众口,你能扛下一切护着她吗?」 赵梓砚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显示她此刻的心情,良久后她才抬起头,眼里拢着一层阴霾:「我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可如今註定了,她想要的那些唯有我可以给她。傅言旭,你似乎忘了你的身份,纵然你是西南王的儿子,你也没资格如此同我说话,我忍让你,是看在你父王和阿姐的份上,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若想走,尽管离开,可是你阿姐,只可能留在我身边。」 傅言旭气得脸色铁青,正要理论却被人出口拦住:「阿旭,你放肆了。」 这一声没多少情绪,仿佛只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那双往日言笑温柔的眸子此刻让赵梓砚无比陌生。她只是看了赵梓砚一眼,便垂下眸子,对着赵梓砚恭敬行了一礼:「阿旭年幼,被宠坏了,得罪君上,还请君上宽容大度,饶恕他一次。」 赵梓砚嘴唇微颤,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傅言卿见她不说话,復又淡漠道:「君上当心,我会谨遵当初的承诺,不会离开,也请君上不要食言。」 「阿姐,你……」 「阿旭,回去吧,好好照顾父王,其他的别多说了。」说完,她又行了一礼:「我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眼看她和傅言旭一起离开,赵梓砚握着身上的软毯,狠狠扔在地上。 「君上……你莫要这样,不值得。」曹流锦将软毯捡起来,满是心疼道。 赵梓砚看了她一眼,低低道:「不值得?哈哈……」她笑地悲凉,让曹流锦满心不是滋味,这样一个人为何偏偏要执着于那样一个女人。 赵梓砚神色暗沉,喃喃道:「西南王府,你是不是心里只有西南王府,因为你阿弟,你父王不许,你便弃我如蔽屡。明明没有他时,还好好的,还好好的。」 曹流锦听的心头一颤,她小心翼翼看着赵梓砚,却见她那双眸中闪着一股危险的光芒,在那颓然失意中愈演愈烈。她眼里光芒流转,试探着叫了声:「君上……你怎么了?」 赵梓砚似乎立刻回了神,那股嗜血癫狂仿佛只是一股错觉,只是沉沉道:「没事,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刀斩乱麻,先腻歪耍人。后面都很甜的 第90章 当日一只灰色信翎从赵梓砚院落里悄然掠出,消失在云端深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翌日一早,傅言旭便带着随从离开了江陵,傅言卿送他出了城门,赵梓砚只是远远看着他姐弟俩在那里低声说话,并未靠过去。 似乎聊完了,傅言旭抬眼看了下赵梓砚,微微拱了下手,眼里隐隐有些愤懑,随即翻身上马,快速沿官道疾驰而去。 傅言卿看着一群人身影消失,又站了许久,这才回头看着赵梓砚。 「莫担心,你们西南王府护卫想来也非等闲之辈。起风了,回去吧。」赵梓砚眼里带着丝安抚,微微瞥了她一眼,身后侍从扶着她上了马车,傅言卿微微顿了下,也沉默着上了马车。 曹流锦发现,傅言旭走后,两人的关系便缓和了下来,虽再也没有之前那般亲密,可也不再剑拔弩张,只是更多像个熟悉的陌生人,不多言,也没多少情绪。傅言卿依旧住在傅言旭的院子中,到是那个司乐开始贴身照顾赵梓砚的饮食,让她也再没机会亲近赵梓砚,颇让她有些郁闷。 傅言旭离开四天了,用过晚膳,扮成司乐的傅言卿便将熬好的药送到赵梓砚屋内,又去给她准备药汤泡脚。赵梓砚腿疾已经五个多月了,这药浴也持续了五个多月,赵梓砚腿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力气。唯一让傅言卿感到开心的,便是几天前给她泡脚时,无意挠了下她的脚心,她不自觉动了下脚趾,这让傅言卿惊喜了许久。紧着给药三通他们回了信,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可很显然,这是一个好兆头。 赵梓砚五个月未走过路,不过傅言卿把她照顾得很好,每日都会替她揉捏活动,小腿肌肉虽说比不上之前,可也远比预料好许多,就是看着瘦弱了些,可还是白白嫩嫩。 傅言卿坐在矮凳上认真替她揉着,赵梓砚身上肌肤很白,一双脚更甚,被热汤泡过后透着股红,五个脚趾头犹如白玉葡萄般可爱得紧,傅言卿看了无数次了,可总忍不住去捏捏。似乎想到什么,她伸出手指在她脚底敏感处轻轻划了划,果不其然那可爱的小东西又缩了缩。 第182页 赵梓砚抿了抿嘴,脸色有些发红,脚底依稀有些痒痒的,她忍不住道:「你莫要逗我。」 傅言卿扑哧轻笑出声:「哪有逗你,只是看看有没有更好些。」说罢她摸了摸她的脚,有些微凉了,也不再逗弄,手心替她捂了捂,轻轻拉下裤腿,起身将人兜在怀里。 被傅言卿塞进被窝里捂好,赵梓砚探头看着收拾残局的傅言卿,眼里满是柔柔的笑意,她怎么这么好呢? 收拾好的傅言卿一眼便看到那不安分的脑袋,心里软得厉害。 看着傅言卿脱了外衫,赵梓砚立刻掀开被窝给她挪了个位置。傅言卿进来是带了股冷气,有些凉,可随即她贴过来,薄薄的中衣便隔绝不了她的体温,一点点传过来,舒服熨帖极了。赵梓砚微微侧过身子,将她抱住,低声道:「每日我都最喜欢这个时辰了。」 傅言卿眼神微闪,自然明白她为何这般说,自她肩窝抬起头,温声道:「累么?」 赵梓砚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又松了:「不累,嗯,就是不能一直黏着你。」 傅言卿拍了拍她的背,赵梓砚似乎一贯这样,很喜欢黏她,她也清楚赵梓砚自幼便没有亲近之人,遇到了真的喜欢的人,便格外喜欢这般亲密无间地接触。心里微微有些心疼,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很快便好了,而且夜里这么抱着还不够么?」 听得出她话语里的戏嚯,赵梓砚睁着黑亮的眸子,摇了摇头,撑起身子定定看着傅言卿。直看得她脸色发红,有些不自然地别来眼,才轻笑着探头吻住她,低低道:「不够。」 虽说此时不大适合做某些事,可两人才尝了那滋味,便格外容易擦枪走火,等到气喘吁吁分开时,傅言卿才发现自己已经把赵梓砚压在身下了,手底下一片温润细腻的触感,却是不自觉探入赵梓砚衣摆,在她后背摩挲着。 赵梓砚眸子带着丝水润,轻喘着看着傅言卿,眼里带着笑意:「卿儿想干嘛?」 傅言卿臊得满脸通红,一动不动看着她,随后才稳住心神,慢腾腾缩回手道:「大概是想干坏事。」 赵梓砚眸光荡漾,抬头在她耳边轻轻道:「那你缩手作何?」 温热的气息拂过傅言卿耳朵,她只觉得浑身血气上涌,低头看着赵梓砚,声音都有些喑哑:「安儿。」 赵梓砚可是深深理解憋火的感觉,伸手将人拉了下来,仰头吻了上去,摸索着解傅言卿的衣衫。傅言卿见状哪里还忍得住,立刻迎合她。 两人纠缠在榻上,当赵梓砚眸光迷离地抱着在她身体里不断进出的人,她混沌的思绪勉强想着,等她腿好了,一定要好好找卿儿讨回来。等到一番缠绵结束,赵梓砚浑身汗津津的,她本是身高腿长,此刻浑身酥软被傅言卿抱在怀里,低低喘着平息残余的感觉,到像个睡迷煳的猫咪。 傅言卿看着她,眉眼间笑意怎么都压不下来,调整着姿势让她窝的舒服,不断低低哄她,温存而缠绵。 这次傅言卿到没折腾她,赵梓砚很快便缓了过来,精緻的脸上红晕未退,带着欢好后慵懒,还透着股魅意,傅言卿忍不住亲了又亲,柔声道:「乖,我去打些热水,给你擦擦,好么?」 赵梓砚似乎察觉到自己此刻的状况,松了手,点了点头。 等到傅言卿把她的心尖儿打理得一身清爽后,又重新恢復了两人交缠在一起的睡姿,傅言卿搂着柔软馨香的人,却有些睡不着。除了心里存着一丝欲,念,更是有些担心傅言旭。 赵梓砚浑身还有些软,正有些睡意,可傅言卿虽一动不动,可显然未睡着,她睁开眼,侧头看着她。 傅言卿也是睁了眼,亲亲她的眼睛:「怎么还不睡,不困么?」 赵梓砚蹭了蹭她的脸颊:「你怎么没睡?」说罢她垂眸想了想,轻笑道:「卿儿是太激动了睡不着,还是担心言旭?」 傅言卿闹了个大红脸,羞窘道:「不……不是,我有些……」 赵梓砚揽住她,亲了亲她的发旋,温声道:「相信我,若非万全之策,我不会用言语去冒险的,很快就有消息了,很晚了,睡觉,嗯?」 傅言卿用下巴蹭了下她光滑细腻的脖颈,触感微凉,仿佛上好的羊脂玉,舒服得喟嘆一声,埋在她脖颈里瓮声回道:「嗯。」 三日之后朗州夹道传来消息,傅言旭一行人遭遇截杀,所带护卫死伤过半,傅言旭坠入沅江不知所踪! 而收到消息的赵墨笺却是诧异万分:「你说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 赵墨笺站起身神色凝重,思索许久,她才问道:「看到出手的人了么?」 齐晟点了点头:「他们来得很快,出手极其狠辣,乃是杀手出身,看功夫路数,却有些像……」 「像什么?」赵墨笺眉头一皱,追问道。 「像我们手下的那批死士。」 齐晟说完赵墨笺一怔,随即吸了口气,眼里不知是怒是喜:「难道是她?可这也太快了,她歷来能忍,怎么这次就这般仓促。」 说罢,她快速提笔写了封简讯,递给齐晟:「立刻送去江陵,朕要尽快得到回覆。」 赵墨笺眼里隐隐有些兴奋,可又有些疑虑,只是目前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她没理由作假,难道真的被傅言旭逼怒了?若真是如此,只要她把握了时机,那就是她彻底翻盘的机会。说罢,她快速转身,朝身边内侍道:「快去请欧阳先生过来。」 第183页 欧阳华到后,赵墨笺详细将事情始末交代了一遍,随即恭声道:「朕实在难以决断,只觉得是天赐良机,可又觉得有些古怪。」 欧阳华喝了口茶,笑道:「这倒是奇事,你那九皇妹竟然是不爱鬚眉爱红妆?」 「先生?」赵墨笺不大想讨论这等事情,有些急切道。 欧阳华依旧不紧不慢:「那按陛下所言,你九皇妹和傅言卿之间感情是真是假?」 赵墨笺一愣,想起永帝陵中两人的表现,蹙起眉头,低声道:「不似作假,至少我那九皇妹是很重视她,差点为她丢了命。不过她们之间的协议却也不做假,互帮互利罢了。」 欧阳华嗤笑一声:「陛下,你可知你和你九皇妹差距在哪里么?」 赵墨笺听罢神色一变,十分难看,欧阳华这句简直直接戳在她的逆鳞上,让她整个人都压抑了下去。欧阳华见罢摇了摇头:「她够狠。」 看着赵墨笺疑惑的样子,他又开口道:「陛下也不遑多让,可是,赵梓砚是对自己够狠,而陛下对别人太狠。」 「先生的意思?」 欧阳华敛了笑,略带嘲讽:「从你们赵家人身上,我看到了一种特质,够狠辣,也够自私,对了,精于算计,野心勃勃。」他也不顾赵墨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道:「感情这种东西,你们也会需要,可同样自私自利,永远放不下自己。赵梓砚能在陛下和太后手下活下来,还发展至如今,想来更是深谙这种手段。越喜欢便越自私,她会这般做,我毫不奇怪。」 赵墨笺一言不发,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随后拱手道:「先生一番话,朕犹如醍醐灌顶。只是,先生似乎对赵氏皇族十分了解?」 欧阳华站起身,仰头大笑:「十分了解到不至于,可□□分还是有的。」眼看他转身离去,赵墨笺越发觉得这人深不可测。当初他突然出现在益州,帮他们解了大围,在行军打仗上也是颇有见解,可是却十分古怪。她派人查了他的身份,干净的一塌煳涂,却又终止于十二年前,仿佛凭空出现,今日一番话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这人,似乎和她赵氏一族颇有渊源,那一席话看似厌恶,却又透着股与有荣焉的感觉。 欧阳华却没管他这番话给赵墨笺带来多大的冲击,因为正如他所说,赵墨笺十分符合赵家人的性子,即使怀疑他,可他对她有用,她便回不惜一切代价利用他,留着他,等到无用了再做处理。 「赵景啊,你养的这些孩子还真是该死的像你!」说完,他神色晦暗不明,随即笑地有些狂乱,半晌才幽幽道:「不过我原以为我和你不同,可如今看来,我也是这样的人啊。够狠辣,也够自私,所以这样的王朝,还是换一个姓吧。」 只是短短几日间,江陵,长沙,西都三方具都接到了消息,西南王的仅剩的独苗在江陵和朗州交界生日不明,一时间朝廷和江陵具都炸了锅,无论真相如何,朝廷对西南王必须有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遭了,殿下越来越受了,啧啧。这可不妙。欧阳华这个人你们猜猜是谁,保证猜不出来,那傢伙出现在开头几章,很快便当了,唔,我又加戏了。下面很快要搞定了,让她们正大光明腻歪去,副cp都被我忘了,也趁早拉出来熘熘。 对了,昨天那个小天使赶给我下套,还说双更!!你这么调皮,我是会打人的!搞的我还以为哟梦游了 第91章 傅言卿接到消息时整个人当即愣在原地,赵梓砚坐在轮椅上只能看到她绷得死紧的嵴背,这般弯出一个弧度,有些瘦的身子可以清晰看到她嵴樑的痕迹,仿若一张弓,此刻已然绷到了极限。 赵梓砚神色复杂,眼里晦暗不明,半晌她正准备开口,傅言卿却是缓缓抬起了头,那双压抑着浓重悲痛和怒火的眸子这般冷冷看了过来,嗓音喑哑道:「我要去朗州夹道。」 赵梓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傅言卿却是几乎咬着牙吐了几个字:「马上去。」 说罢她有些仓皇地朝院子里走,不到半盏茶时间,换了身衣服的傅言卿提了剑便走,身后跟着的是落音和无言两人。 「卿儿,我陪你一起去,之前说过该去长沙府拜会你父王。」赵梓砚急急推了下轮椅,追过去道。 傅言卿回头看了她一眼,最终红着眼点了点头。曹流锦见状急忙跪了下来,开口:「君上,您答应过我要让我手刃仇敌,请君上带上流锦!」 傅言卿顿时神色一凝,转身离开。赵梓砚顿了顿,犹豫片刻后,才道:「我们此去有要事要办,带着你不方便,我答应你的事,我会记着,夔州若破,我会派人接你。魍魉,收拾东西,立刻启程。」 眼看着一阵忙乱后,魍魉推着赵梓砚离开,曹流锦在后面死死看着赵梓砚,眼里忍出一抹红色,双手握得死紧。脑海中便是那人字字诛心的话。 「无双,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也不要忘了你的目的,戏可以演,心给我守住了,她不可能是你的,达到目的后,她必须死!」可是……她是真的没能守住,这个人对傅言卿实在太温柔了,对别人也都是温文有礼,从来不摆摄政王的架子,可一旦触及她的底线,却又有股难以言喻的王者贵气。那次虽是酒后乱性,可残留在梦中的感觉让她每每都欲罢不能,一笑一颦都让她心颤。她甚至想着,若有一日她能总对待傅言卿的态度对她,她当真要溺毙在其中。 第184页 可赵梓砚怎么都不肯正眼看她,一个如此能忍的人,却是一再用那些手段束缚住傅言卿,不让她离开。曹流锦此刻不知该感慨赵梓砚的深情,还是该感慨她骨子里同那人如此相似的性子,决绝狠厉。想着那日收到的信,傅言旭不是主子下得手,那么,那天赵梓砚眼里的嗜杀之意若不是假的,她已然可以断定,傅言旭的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曹流锦思绪万千,微微嘆了口气,这怕是自己最不该接的任务,可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她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低头看了许久,随即收了起来。赵梓砚不在江陵,那她也没必要留下,随即果断收拾东西悄悄离开,直接寻了匹好马,朝长沙府而去。 赵梓砚和傅言卿商量做戏也要尽善尽美,到最后傅言卿硬生生在傅言旭失踪的地方徘徊搜寻了三日。之前下了场雨,许多地方痕迹都不明显了,唯独在傅言旭坠江的地方发现了一块残缺的令牌,那小令牌乃是乌木所制,十分坚硬,之所以缺损乃是人用剑削了下来。不过一块不起眼的边角,可这边角傅言卿一眼就认出来了,乃是鬼楼特质的令牌,是他们传讯交接时身份象徵。既要不惹人怀疑,又要给傅言卿一丝理由怀疑主事者,这场伏杀可是费劲了心机,苦肉计用的便不少,实打实偷袭强打。 当然,之所以如此敬业,是因着她们一早便料到曹流锦不会乖乖等在江陵,果不其然,不过隔了一日,魍魉几人便发现曹流锦的身影。不得不说,曹流锦也是厉害,能将一身功夫气息掩藏得那么好,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看来这曹流锦也是刺客中的佼佼者。 于是在傅言卿拿着那块残角和赵梓砚对峙时,曹流锦有幸观摩了整个过程。眼看傅言卿双眼通红,情绪崩溃,赵梓砚只能强行让人带她回去,最后双方却是打了起来。赵梓砚的人不敢下重手,傅言卿功夫又好得很,硬是让她夺了马迅速逃离。 赵梓砚脸色一变,直接下令务必让手下截住傅言卿,绝不能让她离开,随后又是急急加了一句,不可伤她性命。一场戏演得酣畅淋漓,苦怨交织,爱恨纠葛,不可一言而论。 曹流锦受制于赵墨笺,纵然对赵梓砚有一丝萌动,可还是立刻禀报这边发生的巨变。而那厢处心积虑寻找证据,表明那场伏击乃是赵梓砚出手的赵墨笺,简直喜不自禁,这一切都犹如天助一般。虽说顺利得有些过了,可想起欧阳华的话,以及北凉出兵的消息,有些焦躁的她终究是相信了,暂且打消了那丝疑虑。何况种种迹象表明,曹流锦仍未被发觉,这样一来怎么可能是假的。 曹流锦接到信后,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助她离开。将信用内力摧得粉碎,曹流锦换了身黑色布衣,带了顶斗篷,沿着傅言卿离开的方向赶去。 傅言卿去了朗州,此刻朗州城很快便张贴了悬赏令,找苏瑾。而赵梓砚手下也是全部出动搜寻傅言卿。赵梓砚手下绝非等闲之辈,不出两日便寻到了傅言卿的踪迹。 不过曹流锦联繫朗州城内赵墨笺安排的人,几番针锋相对给傅言卿打掩护,到是几经曲折,让傅言卿顺利离开了朗州,直奔长沙府。不过代价也相当惨重,赵墨笺在朗州的势力被打击殆尽。 不过越是如此,赵墨笺越是觉得赵梓砚无比害怕傅言卿回长沙府,也恰恰打消了她的顾虑,专心等待长沙府那边的反应。 外面已然一片混乱,看似双方都在争分夺秒,却不过是赵墨笺一人紧张兴奋着。赵梓砚和扮成司乐的傅言卿看似紧急,却是格外闲适地朝长沙而去,至于那个正被赵墨笺护着朝长沙而去的傅言卿,却是常乐假扮的。 傅言卿和赵梓砚坐在马车上,马车疾行间颠簸的厉害,傅言卿眉头微蹙,眼看赵梓砚坐的端正似乎没有不适才松了下来。随即她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低低道:「算日子,还有两日便能入长沙府了,常乐她也快到了。赵墨笺不好煳弄,我们还需的沉住气,你决定如何做?」 赵梓砚微微笑了笑:「我晓得,虽说我们时演戏,可一切都得当做事实去考虑,也就是说,如果我当真和你走到这一步,你会如何做,我会如何做?」 傅言卿微愣,随即笑道:「若真按照我们的性子,如何能走到这一步。」 哪怕赵梓砚当真同曹流锦有了什么,最多不过是她决然离开,而那傻子怕是只会瑟缩在后面,任她折腾罢了,绝不会对她身边人做任何出格之事。 眼看赵梓砚眼里笑意不减,傅言卿还是低头思忖了片刻,若是按照赵墨笺对她和赵梓砚的了解…… 傅言卿斟酌着道:「我想若这一切都切切实实的发生了,有一点毋庸置疑,我绝不会对你存一丝希望,当初和你约定好的庇护西南王府的许诺我也不会再信。可同样,你若做了这样的事,又已经败露,你定然是千方百计想要阻止我父王得到消息,同时快刀斩乱麻,在一切都还在你控制范围之内时,充分利用西南王府,尽快平乱!」 赵梓砚眼睛微眯,看着傅言卿故作疑惑道:「卿儿,莫非你是我腹中蛔虫,为何我如何想的你总能猜的分毫不差?」 傅言卿微嗔了她一眼,却是正经道:「那你说,若我回了长沙府,我会如何应对你这个不择手段的摄政王?」 赵梓砚十分喜欢两人之间这种明明心中笃定,却又故意试探的感觉,歪着头道:「你会等。」 第185页 「等什么?」 赵梓砚凑过去靠着她,手中卷了她一丝秀髮把玩:「等我先出手。」说罢她转过头看着她,轻笑道:「卿儿虽理智却也重情,若我当真做了那些事,你虽不会再对我抱有希望,可对那份感情却还是有的,我想我的态度会直接决定你如何做。不过,有一点可以断定,西南王府自此不会再维护我了。」 傅言卿听罢没有回她,只是淡淡看着她,赵梓砚扑哧笑出声,揽住她道:「所以都是演戏啊,是若我当真如此,恐怕等你替西南王府找好后路后,便同我鱼死网破了。」说到这里赵梓砚神色有些复杂,傅言卿性子看似淡然骨子里却十分刚烈,上一辈子发现被赵墨笺骗了后,若不是知晓自己就算拼了命也杀不了赵墨笺,她必然会同她同归于尽。所以最后她做的选择,便是为上一辈子的她覆灭赵墨笺,铺了一条路。若她真对不起傅言卿,那等待她们的便是一起毁灭。 没等傅言卿说话,赵梓砚将下巴搁在她发顶蹭了蹭:「所以,我这辈子定不会负你,而那些负了你的人,哪怕是上辈子,我也会很快替你讨回来的,很快的。」她看着马车外晃荡远去的景色,目光悠远,傅言卿忍受的够久了,十几年都给了那段沉重无望的上辈子,她一天都不愿让她等了。等到彻底安了她的心,余生所有的时光里,她都不许傅言卿再去分心给其他人。 傅言卿抬手抱着她,眼里敛着满满的眷恋和感动,这些日子也许是离结束纷争太近了,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宁,就连那因着有赵梓砚在而甚少出现的梦魇再一次席捲而来。梦里不止是当年那场血染黄沙的屠戮,还有那分明在记忆中仅有几次照面的淮安君。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这人分明还是察觉了。 这年十一月,西南王尚未走出丧子之痛,摄政王赵梓砚一连下了三道急令,令北军中丞薛祁为监军,命西南王即刻攻打夔州,违令者立斩不赦! 傅淮接到军令时愁眉不展,赵梓砚派人送来的防布图不知真伪,而这命令下得更是莫名其妙。夔州乃是此战中最难攻越的屏障,赵墨笺亲自坐镇,萧拓三十万大军部署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同时吐谷浑在朗州边境蓄势待发,羌族也在蜀地虎视眈眈,一旦不管不顾攻打夔州,若短期不能拿下,僵持下去,甚至可能被吐谷浑截断退路,只能困死在朗州。 傅淮对这个女儿经常提到的君上观感甚好,自从她监国以来雷厉风行的手段和政策都足以看出是个治国之才,怎么也不像这般煳涂的啊,难道确定着防布图是真的? 就在傅淮百思不得其解时,影密卫副统领傅远突然出现在他营帐中,恭敬行了一礼道:「王爷,郡主回来了。」 傅淮一愣,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惊喜,随即一双剑眉倏然一敛,卿儿这时候怎么会突然回来。 「立刻带本王去。」这段时间他一双女儿一直在和他打哑谜,现在君上也掺和进来了,他定要问个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包子也是霸道的,这戏太长咯,下一章就结束,撕破脸pk去吧*^_^*,嗯呢,殿下的腿估计也该慢慢好了,2333翻身压郡主去吧 第92章 傅淮见到傅言卿时,眼里的喜色难掩:「卿儿。」 傅言卿没说话,只是扫了眼左右的人,傅淮立刻会意,吩咐身边几个护卫退下。「傅言卿」随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声音已然恢復了自己的模样:「王爷。」 傅淮一愣,犹疑道:「常乐?怎么是你,郡主呢?」 「王爷稍安勿躁,主子托我带了封信给您。她说,您看完便知道事情原由了,还有一些事王爷若是疑惑,主子说等她回来,会亲自同您解释。」说罢她又抱拳道:「按计划我还不能回您身边,所以我是偷偷来得。主子让王爷只当一切都不知晓,按照信中所言做便好。常乐先行告退!」常乐似乎很急,待傅淮同意后,很快便消失无影。 傅淮在营帐内拆开了信,展开来足足七页纸,上面娟秀漂亮的小楷的确是出自女儿之手。仔仔细细地一页页看完,傅淮坐在一旁久久不能平復。许久后,他轻轻嘆了口气,将信放在一旁晃动的烛火上,任由它付之一炬。他一直觉得愧对这个女儿,因着他无能,自幼便将她送入皇宫做质子,不过几年时间,原本娇俏可爱的女儿完全变了一个人,沉稳冷静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这些年劝服他后,她便一直为了西南王府的安稳殚心竭虑,似乎从未真正无忧无虑开怀过。 想着信上所言,还有他听到的一些消息,傅淮隐隐察觉她和赵梓砚之间关系太过了,可却不知该如何说。罢了罢了,为今之计,他这个做父亲的,绝不能让她这么多年心血白费,其他暂且搁置吧。 翌日,傅淮亲自击鼓点兵,率领十五万西南军自长沙府转战朗州,全力进攻夔州城!五天后,西南军和夔州驻军开始交锋,傅淮一改之前稳打稳进的战法,十分勇勐,夔州驻军一时疏忽,损失不小。夔州刺史程烨连夜递上紧急军情,送到夔州城中刺史府内,交给赵墨笺。 赵墨笺之前也得到了消息,傅言卿到了长沙府,只是长沙府被赵梓砚的人守的严丝无缝,傅言卿徘徊数日仍没能见到傅淮。而此刻傅淮竟然突然调兵集中攻打夔州,到底是意欲何为? 看着跪在堂下的驿兵,赵墨笺沉声道:「你们将军可探明了,对方统帅可是傅淮?具体有多少人马?」 第186页 「回禀陛下,一开始交战前,将军便派了斥候前往对方营地探查,夔州要塞在三十里便是其驻营之处,根据帐篷和军中做饭的炉灶,大概有十六万士兵,营帐内悬挂的大旗确实是挂傅淮的帅,今日交战,也是傅淮亲自出战。我们双方互有损失,可是傅淮极其冒进,我们不察,伤亡更多。」 赵墨笺眼眸微眯,这几个月与傅淮大大小小打了十几仗,对傅淮的行兵风格也有所了解,这次如此激进,带了一半兵力急攻夔州,实在是不合常理。除非…… 「齐晟。」 「陛下,属下在。」 「立刻去查探一下最近京城可有人派入长沙府,或者西南军营的?」赵墨笺心里心里隐隐有了猜想,一时间亦是紧张,亦是兴奋。此前北凉已经出兵,开始全线袭击羌族北境,吓得羌族无心在派兵增援西南边境,在蜀地驻军也有撤退的趋势,让赵墨笺愁眉不展,这一次若是真的,当真是天助她。 消息来得很快,果然,赵梓砚派了薛祁为监军,已经快到了。同时京城又再次调派了各地集结的二十万大军,开始南下。想来赵梓砚已然料到了事情的后果,故意挡住傅言卿,让傅淮依旧替她拼命。 若防布图为真,夔州可以迅速拿下,再尽快夺了傅淮兵权。若打不下,西南军也可以消耗夔州兵力,两败俱伤,即使傅淮知道了真相也回天无力,当真好计谋!赵梓砚果真是厉害,可她就没想过,西南王倒戈么?还是说,她太自负,觉得她可以控制一切。 「来人,立刻加派人手混入长沙府,不惜一切代价将傅言卿带出来!」唯一的筹码不就是傅言卿么?以傅言卿控制傅淮?不过当年尚且那么年幼,傅言卿便可以骗过她和母妃,如今又怎么坐以待毙,她倒是有点期待她的做法了。 赵墨笺兴奋的有些睡不着,她立刻拟了两份文书,分别送给吐谷浑大将慕利沿,和萧拓。 夔州之战一开始十分顺利,几乎按照要塞防布图一连突进两层要塞,只待攻夔州城。只是傅淮似乎察觉不对劲,并未贪进,即刻下令退了十几里,不多久便发现,萧拓竟然绕出了夔州城,联合夔州驻军对西南军进行合围。慕利沿大军捨弃进攻剑门蜀道直取长沙府和朗州,甚至借道给羌族,双方合力,长沙和朗州无暇顾及傅淮,一时间几乎陷入围困之地!若非傅淮提前撤退,占据夔州第一要塞险地,便是陷入绝境! 赵梓砚接到消息时脸色有些不好,傅言卿见了心里也觉得不妙,忙问:「怎么了?」 赵梓砚欲言又止,最后才开口道:「你父王他亲自去了夔州。」 傅言卿脸色一白,接过信看了又看,顿时一脸懊悔:「我……我早该想到的,他这人……」当初的计划并非让傅淮亲自去带兵,只是找个替身唬住便好,如今傅淮那一批人陷在夔州,一那边旦计划出了差错,等待他们的绝对是一场灾难。若傅淮能脱身在外,即使计划失败,按照他的带兵打仗的谋略,还能替他们解围,减少损失。可如今他也身陷其中,剩余的西南军无统帅,如何能力挽狂澜。 赵梓砚眉头紧皱,看着已然有些慌乱的傅言卿,心里也是发沉。她不是一个好人,骨子里她还是自私的,行军打仗本就是需要牺牲的,所以她这盘棋,她投入了许多棋子,他们是她赢的依仗,同样也是可以捨弃卒子。可傅淮不一样,于私他是傅言卿的父亲,她怎么也不能舍了他,让傅言卿难过,于公他是帅,更丢不得。 正当赵梓砚要开口,傅言卿却是吸了口气,缓声道:「其实我大致明白我父王的意思,他亲自去,虽说冒险,可这计划成功的机率会大很多。」 「卿儿?」她现在倏然冷静下来,让赵梓砚有些担忧。 傅言卿笑了笑:「我信父王,他可不是只会打仗的莽夫,论略他从不输于别人。」 赵梓砚也是笑了起来:「我晓得,当年能偷梁换柱将你带出宫,又能养出你和你阿弟这样的孩子,我岳父自然不差。」 傅言卿脸一红:「什么岳父,莫要胡说。」 赵梓砚有些委屈:「我们都行了周公之礼,你竟还要耍赖?」 傅言卿闻言脸色微红,看她那装无辜的样子,却是略带狡黠地眨了眨眼,轻笑道:「那按理说,那也该是你公公,不是岳父。」 伸手将低下头的人拉下来凑近,赵梓砚晃了晃脑袋:「卿儿莫不是忘了,我已然立了誓,不会有王夫,也便是,我不会嫁的。」 傅言卿一愣:「好啊,安儿,原来你早便算计好了?」 两人一起闹了一会儿,暂且驱散了得知消息的阴霾。被傅言卿挠痒痒笑地气喘吁吁的赵梓砚,将傅言卿抱紧,低声道:「莫要担心,你父王要做什么,我都会全权配合。至于安危,我也会不惜一切了代价,完好无损地给你一个父亲。」 傅言卿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味,低低道:「所我父王当真因着你和我在一起,而倒戈赵墨笺怎么办?」 赵梓砚眸子微扬,笑意浅浅:「卿儿,我所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个天下,更不是那个位置。你想我怎么做,便可以怎么做,从不存在取捨和纠结,不许乱想了。」 傅言卿嗯了声,随后埋在她肩头喃喃道:「你个傻子。」 赵梓砚搂着她晃了晃,轻笑软语:「谁让傻子喜欢你呢。」 第187页 原本赵墨笺犹疑着是不是该先去接触傅淮,慢慢游说他。虽说她证据不足,可也足够让傅淮动摇。只是傅淮精明的很,又怕反而让他认为她只是挑拨离间。萧拓又一直催着要将傅淮率领的十五万军队围歼在夔州要塞,让赵墨笺烦躁不已。可如今傅淮竟然主动联繫了她,说是要和她谈一谈,这赵墨笺惊疑不定。傅淮是在拖延时间,还是如她所想,知道了真相,主动求盟? 虽说此刻还无法确定傅淮的用意,可有一点赵墨笺很确定,这对她而言是千载良机,当即立断,赵墨笺安排好人手,准备亲自应约。 当日双方各自高挂免战牌,傅淮只带了三个护卫双方各在约定地方见面。赵墨笺却也磊落,也只带了四个人,见了傅淮,她脸上带了丝诚挚笑意:「西南王。」 「七殿下。」傅淮回了一礼,却还是称唿她为七殿下。赵墨笺也不在意,此刻两人便在这石亭中相对而坐,赵墨笺一直淡笑不语,傅淮面色凝重,却也是看了她许久,最后才开口道:「来见七殿下之前,本王辗转反侧,难以安眠,殿下可知为何?」 赵墨笺挑眉一笑:「哦,莫不是王爷被围困在比,忧思过重?」 傅淮亦是笑了起来:「忧思过重却是不假,可却与围困无关。」说罢他随意扫了眼这片山域,收了笑意道:「殿下莫不是真以为这里可以困住我么?」 赵墨笺心头一跳,却依旧不动声色:「不然呢?王爷战功赫赫,被称为大夏第一大将军,我很是敬佩,可如今的局势,我不认为还有变数。」 「哈哈哈,如果没变数,此刻我就该被困在夔州城外的落凤谷,而不是这里,而此刻我也没有和殿下谈话的机会了。」 听罢傅淮的话,赵墨笺便想起此前傅淮突然撤兵退至此处之事,听他的意思,他是有意为之? 傅淮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七殿下,本王也不和你打哑谜了,实话说,夔州那防布图我从未信过,来夔州这一战后果如何,我也心知肚明,可我还是来了?理由有两个,其一,摄政王下了三道紧急军令,令我拿下夔州。其二,我便是为了这一刻。」 赵墨笺心头微微发紧,不是紧张,而是兴奋,她已经猜到傅淮的来意了,可是还不能急,她强自镇定,故作疑惑道:「哦,竟然如此?可我还是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傅淮站起身,行了一礼:「本王想和七殿下做个交易!」 赵墨笺依旧未动,手指摸索着粗糙的石桌边缘:「交易?王爷和我之间有什么交易可谈,又有何资格谈?在你被我大军围困之际!」一字一句毫不留情。 傅淮也不恼,只是轻声道:「殿下以为我这次带了多少兵马?」 「据说,十五万。」赵墨笺不咸不淡道。 「呵呵,非也,非也,我说过我是来做交易的,若没有筹码我还如何交易。十五万,不过是做给殿下和那个人看得,十五万人的帐篷,十五万人的营灶,难道就真的笃定有十五万么?」傅淮不紧不慢回了一句,如愿以偿看到赵墨笺脸色变了。 「倘若我说,我实则只有八万兵马,那殿下说,调出长沙府那十几万兵马中,其他人去了哪里?萧将军和吐谷浑长驱直入,你以为是何原因?朗州和长沙府之间的管道,一直有人驻守,此次他们遇到了多大阻力?」傅淮眼看她脸色越发难看,这才缓下语气道:「如今我可有资格和殿下谈了?」 赵墨笺手指狠狠压在掌心,傅淮是故意的,那西南王府的军队这次是被他带走了大半,朗州巡防兵加上那剩下的西南军,近十三万的军队藏在何处?一旦突袭,萧拓的军队根本来不及回夔州。 「你是准备弃了长沙府?若我告知吐谷浑,这长沙府已然空虚……而你此刻才八万人马,若我令我舅舅立即强攻……」 「殿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大夏不过是你赵家的,你不心疼么?而且,你觉得我去吃直言不讳,会没有丝毫准备么?」 「你要谈什么交易?」 「七殿下知道我的旭儿是怎么死的,对不对?」提起这个,傅淮满脸厉色,眼里怎么也掩饰不了痛意和愤恨。 赵墨笺一愣,点了点我,心里霎时间一片清朗,所有的愤懑一扫而空,她终于赌对了。赵梓砚,你自作孽,不可活!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在下一盘棋,不过我胡扯的,智商有点不够,有bug请轻喷。我改啊 第93章 赵墨笺略显惊讶道:「不都说是我派人下的手么?王爷可是对此有疑问?」 傅淮眉头紧皱,脸色亦是难看的很,眸子却是直直盯着赵墨笺:「七殿下,我也不拐弯抹角,卿儿曾让人偷偷送了封信给我,所有的事,包括旭儿被害,她和赵梓砚之间的纠缠我都知晓了。我决不允许,一个如此狠辣的女人,让我的女儿背负骂名,同她一起荒唐下去!原以为卿儿对她知根知底,如此信任她,我便可以安心,也甘愿替大夏出生入死。可我没想到,她比先帝更加狠,诱骗我女儿,杀我儿子,如今更是要利用我三十万西南大军,做她谋求野心的棋子!所以我这次将计就计,为得便是和殿下你做笔交易。」 赵墨笺沉默良久:「如今赵梓砚声名在外,可谓是大夏正统的掌权者,深受百姓爱戴,而我不过是卖国求荣,弒父杀君的叛国贼。一个歷来忠君爱国的西南王,当真愿意和我合作么?」赵墨笺事到如今依旧未彻底丧失警惕,傅淮心里暗自感慨,果然是疑心病重,同景帝比不遑多让。 第188页 傅淮面对她的质问,丝毫没有多少波动,只是惨然道:「是,我傅淮一生戎马,为了大夏血战沙场我从不曾后悔过!可是事实呢?先帝疑我,让卿儿做了七年人质,如今我以为赵梓砚不会那般,可我的儿子却又被她所害,她仍然不肯体恤我分毫!忠君爱国?我何尝忘过!可我也不会愚忠,不然我当初也不会欺君,偷偷把卿儿接出来。而且我和你是交易,所以我也有条件!」 赵墨笺不动声色道:「说来听听。」 「我西南王府连同三十万西南军皆归殿下所属,傅淮必然全力协助,夺回京城!可是,我要殿下给我承诺,其一,我大夏江山分毫不让,吐谷浑和羌族必须驱赶出境,任何条件都不可应!其二,赐我西南王府免死牌,战事平息后,我自愿请辞,放弃西南王府兵权,归隐大理,自此我傅家不再入仕!这两条,我要殿下亲自拟旨,以做凭证。若殿下应,则傅淮愿肝脑涂地!」傅淮目光如炬,字字铿锵有力。 赵墨笺被他那慷慨的语气感染,怔怔看了他半晌,她何尝愿意让吐谷浑染指大夏。心头顿时一股激昂,傅淮提的条件,她一点都不曾怀疑,当下放下所有的疑虑,正色道:「我答应你。」 傅淮后提半步,随即单膝跪下,朗声道:「臣谢陛下隆恩!」 赵墨笺怔愣之后,便是无尽的狂喜,这一刻傅淮的举动,让她第一次感受到身为帝王的尊严和权威。 随后傅淮和赵墨笺商讨如何反攻,傅淮只是简单说了一句话:「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赵墨笺脸上笑意渐浓,连道数声好,大笑离去。 三日后,傅淮自夔州要塞向北突围,三沖三进后撕开一道缺口,带着最后仅剩四万余人仓皇逃往朗州! 得到消息后,赵梓砚脸上喜色难掩,同傅言卿对视一眼,都是心头一颗大石俱落!只是片刻后赵梓砚神色便有沉闷,她推着轮椅,对魑魅和魍魉吩咐道:「按照之前的吩咐,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着人散布流言,西南军几乎全军覆没,吐谷浑羌族勐攻朗州,朗州即将攻陷,凡有离城出逃的百姓……一律放行,故意阻挠即可。」话语里有些无奈,却更多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是!」两人大概知道赵梓砚的心情。 傅言卿看着有些沉重的赵梓砚,过去温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虽说手段有些激烈,可却也是最快解决问题的法子了。唯有战事尽快平息,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至于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有马革裹尸的觉悟了。」 赵梓砚笑了笑,微微嘆了口气:「我懂,只是难免感慨,我无事的,放心吧。」 两人安排好一切后,便决定暗自等待。朗州南面正同吐谷浑大将慕利沿交战,为鼓舞士气赵梓砚亲自上了城门鼓舞三军。赵墨笺得知赵梓砚仍留在朗州,心里更是几番谋划,如果傅淮成功进入朗州,最后来个里应外合,就连赵梓砚也插翅难逃。赵梓砚一旦倒下,朝廷必然慌乱无措,便是人心尽散的时候,与她而言,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赵墨笺立刻急召萧拓和欧阳华,一同协商如何出兵,围困朗州。此前赵墨笺所得信息两人也都心知肚明了,萧拓原本不乐意傅淮出来分一杯羹,影响他的地位,可得知他的条件后便彻底放心了,胜利在望,他也喜不自禁。到是欧阳华对此不置可否,一言不发。 赵墨笺看他一脸不愿多言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些怒意,却还是耐心道:「先生对此可有异议?」 欧阳华摇了摇头,却是笑道:「此乃天赐良机,朗州乃是蜀中门户,若能破它,自然是绝妙的。只是,若傅淮不能及时联合破城,朝廷那二十万大军可是已然离朗州不远了,到时候被动的,便是我们。而且,陛下当真认为傅淮回返么?傅淮不过五万大军,堂而皇之突破重围而去,到底是技高一筹,还是放虎归山,我已然可以预见。」 说完,赵墨笺脸色倏然一变,沉声道:「先生认为傅淮是诈我,为了逃脱升天?」 欧阳华却是不语,神色似乎带着不屑,不再多言。这态度实在惹恼了赵墨笺:「那先生以为,西南王府其余十几万大军所在何处?傅淮明知道赵梓砚的目的,为何傻得自投罗网?朕敬先生,认为先生谋略过人,可先生既然投入朕门下,便一样先生莫要恃才傲物,目中无人!」 说罢她怒气沖沖甩袖离开,心里的暴躁感让她几欲发狂。自从益州和赵梓砚交手后,她便处处差她一等,什么事都是赵梓砚棋高一着。她被逼的仓皇而走,原本唾手可得的皇位被赵梓砚夺走,她的母妃至今关在天牢中,她只能背负骂名,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这一切都让一路顺畅的赵墨笺备受打击,她的骄傲几乎毁于一旦! 如今她终于得到了一个机会,她一定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看看,到底谁才是庸才! 十一月九日,傅淮大军抵达朗州城外,两个时辰后,朗州驻军下令打开城门迎其四万军队入城。稍事休整后,西南王直奔刺史府面见摄政王。 十一月的朗州已然是严寒料峭,似乎预见接下来的一切,朗州城此刻阴云密布,寒风席捲而过,街上丢弃的小摊,凌乱的布架散落一地,孤零零滚动。街上除了穿着一身冷硬铠甲的士兵在街上不断来来往往,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往日繁华热闹的朗州大街,一片苍凉死寂。 第189页 刺史府重兵把手,只因大夏如今真正掌权者下榻其中。傅淮沾染了一身灰的铠甲还未来得及换下,便急急忙忙进了府。 天气转冷,刺史府中依旧寒气逼人,赵梓砚那开始有了知觉的双腿却是隐隐作痛,仿若寒气沿着经脉一点点侵蚀席捲,到了清晨醒来时,更是尤为严重。她一贯能忍,也未同傅言卿说。可傅言卿太过了解她,给她揉腿时发觉她双脚发冷,更是肌肉紧绷,顿时便发觉不对劲,最终发了一翻脾气,总算让摄政王乖乖认错。 恰好药三通赶来朗州充当一回军医,看过后大喜过望,如今赵梓砚双腿知觉逐渐恢復,不出意外,是药起了作用。至于双腿疼痛,怕是筋脉阻塞,气血瘀滞,朗州太过湿冷,寒湿之气入体,要好生保暖。 当有赵梓砚急急忙忙想出去迎傅淮时,却被傅言卿强行按住轮椅,寻了特地做好的狐裘给她腿上裹得严严实实才肯罢休。赵梓砚看着裹得蓬松的自己,形象实在有些……抬头有些祈求地看了眼傅言卿。 傅言卿见她这般忍不住笑了出来,却还是安抚道:「我父王又不是那肤浅之人,你这样挺好的。」 话音未落,便听到铠甲摩擦之声,赵梓砚转过头,便看到一个约摸四十多岁中年男子,来者身姿挺拔,精气内敛,一双眸子光华暗隐。只不过并非想像中如此阳刚,反而透着股俊朗儒雅。 赵梓砚一向待人接物都进退有度,礼仪风貌更是无可挑剔,可见了傅淮却是罕见有些无措,手抬了抬,又转头看了看傅言卿,似乎不知好如何是好,无辜可怜得紧。 傅言卿心里软得一塌煳涂,若不是她父王在,她都忍不住想抱抱她,亲一亲。因为太过在意,这个从不曾在别人面前露怯的人,竟然慌了。伸手在她肩头拍了拍,傅言卿对着傅淮使了个眼色。 傅淮虽没见过赵梓砚,可也知道她腿不好,自然知道那轮椅上坐着的女子是她。看着一个陌生的女子陪在她身边如此亲密,第一反应便是怒火中烧,她竟然还和别的女子这般暧昧不清,也以为赵梓砚方才是心虚,可此刻看了那女子对自己使眼色,顿时反应过来。常乐假扮他女儿,那傅言卿自然也是伪装过了的。 心下怒气一散,可转眼间又是满满的复杂,他这女儿自从宫里回来便格外有主见,也看成的厉害,一贯表情淡淡的,甚少放肆的笑,也不会跟他撒娇。可看她方才和那赵梓砚之间的互动,温柔宠溺,眉眼间笑意融融,让他根本没猜到是他女儿。心里难免又泛酸,对他们那么冷淡,对赵梓砚却这般。 傅淮虽然怨念,却还是正声道:「西南王傅淮,见过君上。」 「不……不必多礼,王爷……」 这都语无伦次了,傅淮眉头一挑,心里觉得有些诧异,这感觉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个雷厉风行的摄政王啊。傅言卿却是有点坏心眼,一直不说话,只是在后面憋笑,看女儿那模样,傅淮似乎也有些明悟了,神色到是柔和了几分,这孩子应该比自家女儿还小几岁。 赵梓砚看他若有所思地挑眉,心里头懊恼不已,深吸一口气,却是强行冷静了下来,神色也恢復了淡然,当然若不看她通红的耳根。 「王爷一路奔波,才从夔州突围出来,想必也是人困马乏,便无需多礼了。只是其中详细经过,我需要一清二楚,王爷请。」朗州虽然被多番清查,可难免有漏网之鱼,而且对外她也需要一个态度,语气便淡了许多,此刻这般,到是把摄政王的姿态摆的端正。 傅淮跟着她回了内堂,此刻才真正撤掉所有的伪装,傅言卿当即唤了声:「父王。」 傅淮眼神慈爱非常,打量她一番,微微皱眉道:「还是瘦了。」 傅言卿笑道:「我一贯如此,哪里瘦了?」 赵梓砚在一旁也不插话,只是微笑着看着父女两。 傅淮暂且按耐住看到女儿的喜悦,开口道:「君上,一切都按照计划办妥了,不知这边可准备好了。」 「辛苦王爷了,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王爷归来便可以施为了。」 傅淮摇了摇头:「君上高明,这次的局布得着实巧妙,大夏能有君上,实在是百姓之幸,也是大夏之幸。」 「王爷过誉,梓砚不过是起了个头,若不是卿儿言旭,还有王爷您尽心竭力,此次王爷更是以身犯险,促得这关键一步,想来,这计划根本无力施为。梓砚对王爷的体恤宽容,铭感五内。」赵梓砚无法起身,朝坐在轮椅上躬身对傅淮行了一礼。 傅淮没有避开,也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傅言卿,又将目光落在对面有些清瘦的年轻女子身上。他虽对赵梓砚不了解,可是对自家女儿却了解的很,既然能让她倾心至此,自然有她过人之处。就这初次见面,他不得不说,撇开她是个女子,简直是他完美的女婿人选。生得好看,恭谦有理,如此冷静聪慧之人,方才的失措更显她对自家女儿的重视。虽然腿不好,可却是为了自家女儿,足见是个情深义重之人,在一干皇室子弟中,简直是另类。 心里纠结万分,可傅言卿之前信上态度分明,这是认定她了,傅淮沉默良久:「国家大敌当前,儿女私事都不足挂齿,那些都是我等该做的,至于其他,待尘埃落定,再言吧。」 傅言卿见状也有些沉默,赵梓砚到是神色如常:「王爷所言极是,接下来的计划,我和卿儿已然准备妥当了,待我和卿儿慢慢同王爷道来。」 第190页 那厢赵墨笺越发焦虑,傅淮入朗州已然三日,可一丝消息也未传来,更是到现在也没见到异动。反而密探来报,西南王府的军队在朗州夔州一带出现过,难道傅淮真是骗她。 就在萧拓同她大发脾气,怒斥她天真无知,轻信他人之时,齐晟传来消息。朗州城被攻,傅淮率领四万西南军夜袭朗州东门,破开城门,原本销声匿迹的十五万西南军,其中八万虎营军急围朗州! 一瞬间,赵墨笺大笑出声,傅淮,诚不欺我也!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玩完了,最后一次演戏 第94章 得到消息,萧拓也是喜不自禁,完全忘了之前和赵墨笺吵架之事,立刻回去准备按计划调兵入朗州。毕竟傅淮的条件是不许外族入侵,他得尽快稳住吐谷浑和羌族,以免功败垂成。 赵墨笺总算是扬眉吐气,看了眼欧阳华,问道:「先生你看,朕的判断可有差?」 欧阳华笑意不减,拱手道:「陛下圣明,是我多虑了,臣先去和萧将军商议调兵之事。」离开后,他神色倏然冷了下去,随即却是畅快不已。原本他担心双方实力悬殊,这场手足之间的争斗很快便结束了,可如今看来,却还是颇有意思。 一直藏在朗州城外的西南军很快便攻到了朗州城东,与傅淮里应外合,不过一日间,朗州城彻底被西南军占领,城中军队死伤无数,剩余的三千守军无奈投诚,朗州城风烟四起,几乎满目疮痍。 赵墨笺和萧拓带着军队赶往朗州时,心里还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这几乎是在半个月内,她们就彻底改变了局势。朗州一攻下,剑门蜀道便打开了缺口,顺便可以拦住朝廷的援军。如今傅淮投入她阵营,朗州,江都,长沙府以南,半壁江山尽在她手。事后好生安抚傅淮,借吐谷浑之手消耗朝廷军队,打回京城,指日可待! 随后傅淮一封简讯更是让赵墨笺兴奋的脸都红了,一双凌厉明艷丹凤眼中,燃起一簇弒杀的烈焰,赵梓砚被傅淮扣了起来!只是言说赵梓砚功夫奇高,至今无人能近身,可双腿无法行走,也没能逃脱。只是赵梓砚好歹是皇室中人,他无权处置,因此并未格杀,只能等赵墨笺前往定夺!同时他即刻出兵江陵,在援军未至之前先拿下江陵,请萧拓率军尽快入驻朗州 若此前赵墨笺还能思忖是否有问题,此刻听闻赵梓砚被困,眸子都红了,让她这一辈子栽得最狠的,便是她最看不起得赵梓砚,此刻满腔怨恨,迫不及待想发泄出去,当即令萧拓带着十万大军驻扎朗州。 当天傅淮亲自打开城门,迎接赵墨笺。 赵墨笺骑在马上,看着此刻朗州城门,原本靑褐色的城墙,此刻满是暗色血迹,散落在城头的破败旌旗,城墙下还未收拾的凌乱箭羽,预示着此前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激战,浓重的血腥味,在这寒凉的冬日,久久难以消散。 傅淮率领手下副将,快速迎出城,身后跟着的戍卫军整齐划一。走了数十步,傅淮为首,单膝跪下,身后站地笔挺的士兵,也是齐齐收了兵器,肃然跪下,声音铿锵有力,气宇轩昂:「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整个朗州城外五百士兵齐声高唿,响彻云霄,任谁都会热血沸腾。赵墨笺心头豪情万丈,激动莫名,运起内力,朗声道:「众将士平身!」言罢,她催马上前,随即翻身下马,对着傅淮道:「王爷辛苦了。」 傅淮淡然一笑:「愿陛下言出必行,陛下请!」 进了朗州城,街道上更是一片混乱,青石板上大滩的鲜血已然干涸,有些房屋此刻还冒着黑烟,街上除了正在陆陆续续清理尸体的士兵,看不见一个百姓,整座城几乎空了。 傅淮看他们四处扫视,神色有些沉重,沉声道:「之前朗州一直谣言四起,百姓早躲得躲,逃的逃。百姓本就无辜,我也未阻拦,如今怕是没多少人了。」 赵墨笺此刻隐隐有些不耐:「赵梓砚在哪里?」 「正在城西一座小院子里,已然被困了一日一夜。」说罢,他看了眼萧拓:「萧将军,朗州城内西南军已然只剩一万余人,全在守南门,萧将军的将士可以在朗州扎营,粮草我也留了一些,待陛下处理好朗州之事,我便去同我副将汇合,拿下江陵。」 赵墨笺看了眼萧拓,点了点头:「舅舅先去安寨扎营,我去会会赵梓砚。」 正在此时一直未出声的欧阳华却是扫了眼仍旧明火旺盛的民宅,随意道:「素闻王爷即使是行军打仗,也是治下严谨,绝不会让士兵扰民一分,更不会损坏民宅,不过这大火确实烧的有点旺啊?」 傅淮眉头一皱,随即开口道:「原本都都扑灭了,就在陛下来之前,一批身手十分了得的江湖中人想劫走摄政王,放火烧了不少民宅意图扰乱视听。方才忙着迎接陛下,这才疏忽了。叶辰!」 「王爷,我立刻便让他们处理。」 「江湖中人?」赵墨笺心头一紧。 「是,功夫很不错,损失了我许多士兵。」 「快,带朕去!应该是赵梓砚鬼楼的下属。」担心夜长梦多,赵梓砚逃脱,赵墨笺无心理会欧阳华反常的态度,出声催促。 傅淮立刻加快了脚步,只见一座小院子周围全都是严阵以待的士兵,排排弓箭手全都对着院子。 傅淮微微抬了抬手,原本围得严实的士兵迅速分开,傅淮回头对赵墨笺道:「陛下如何打算,是扣下还是……」 第191页 赵墨笺收了脸上那股急躁,眼里的阴沉犹如凝滞,她缓缓朝前走了几步,便在院口站着,齐晟几人小心翼翼站在她身侧,以防万一。 「九皇妹,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这一天会等很久。」 里面人的唿吸陡然乱了,随即略显沙哑的嗓音传了出来:「的确许久不见,看来王爷给我的大礼远不止如此。」 赵墨笺嗤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若非是你荒唐无道,我又如何能得到这个机会。」 「咳咳,你忘了,你母妃还在我手里么?七皇姐是准备让她给我陪葬?」赵梓砚咳嗽几声,声音里掩不住疲倦。 「你!」赵墨笺心头急剧起伏,随即沉声开口:「你我心知肚明,我母妃落在你手里,你怎么会放过她,你莫以为我会信。」 赵梓砚笑了笑,沉默良久,随即她缓缓开了口:「其实我一直不明白,父皇如此宠爱你,只要你安分守己,这皇位迟早会是你的,何苦要做的如此之绝。他虽不是个好父亲,对你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赵梓砚你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他到底对谁好,你不清楚么?他疼的从来不是我,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不肯立我为储!他不过是一个昏庸无道可怜又可笑的傻子,自以为深情,却什么都不明白!」 赵梓砚怔了怔,赵墨笺却笑地讽刺:「当年你母妃还在时,他何曾注意过我和母妃,我当年在宫中又何曾真正得过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他每次对你宠溺温和,对我们这干子女或疾言厉色,或不管不问……呵呵,不知我的九皇妹可还记得一丝一毫。也不知这些年的痛苦,你又记住了多少?可惜,即使他最后终于明白了,竟然妄图将这江山就给你一个废物。可即使这样,也改变不了你和他一样,被那可笑自以为是的深情所毁灭!」 赵梓砚神色复杂,却又不知还说什么,她父皇这一辈子的确是,可怜可嘆,兄弟不恭,子女不顺,枕边人亦是狼子野心。 她目光放远,看了看天色,一切都快结束了吧。她神色复杂,低低道:「都快结束了。」 原本跟在赵墨笺身后的欧阳华一直低头听着两人的对话,可到最后,他皱了皱眉,目光小心四处逡巡,却看见傅淮对着悄然进来的副将点了点头,探头一看,院外分明有人闪过,心里总觉得不对劲。片刻后,他低声道:「我有些不适,先离开一下,片刻便回,照看好陛下。」赵梓砚太冷静了,有问题,只是提醒已然晚了,他不过是看热闹,搭上自己就不好玩儿了。 傅淮对欧阳华一直有些戒备,见他离开,失意身边的影密卫,悄然跟了上去,心里暗自计算着时辰。 「是,该结束了!赵梓砚,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听了母妃的话让你活下来,如今结束这一切也许还不晚。你莫要怨我,怨只怨你生在帝王家。」说罢,她眼里有些狠色:「来人,放箭!」 只是想像中破空之声未曾响起,却是只听得一声震天闷响,随即整个院子都震颤起来,远处浓烟滚滚火光四起,燃起漫天硝烟!赵墨笺脸色一变,顿时冷到了心底,那是火药!爆炸声并未停止,滚滚黑烟不断翻腾,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将一切都吞噬殆尽,而那边是朗州城驻军所在,萧拓的军队方才便被带到了那里。 赵墨笺踉跄一步,看着齐齐调转弓箭将她和一干护卫围困在中间的士兵,脸色煞白。她将目光落在傅淮身上,他此刻一脸平静退在外面,目光不悲不喜,看着她。 窸窣轮椅转动声,一个素衣女子推着赵梓砚从院子里缓缓走出来,她心里此刻已然明白了一切。她伸手指着赵梓砚,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地脸上青筋暴起。 「好,好,不愧是我的九皇妹,不愧是智勇双全的西南王,演得好大一齣戏啊,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她望着远处的浓烟,依稀间震天喊杀声阵阵传来,她知道一切真的都结束了她们尽管再朗州城内埋了火药! 齐晟亦是脸色苍白,却依旧护在她身边,急声道:「陛下!」 赵墨笺笑了许久,到最后笑地眼泪都出来了,她咬了咬牙,环视了四周,高声道:「赵梓砚,若非你命好,得西南王府助你,你赢不了我的,今日也休想让我束手就擒!」言罢她纵身掠了出来,夺了一名士兵的朴刀,直朝赵梓砚扑过去。她身边的齐晟和外院几十名御前护卫亦是杀了起来。 傅淮高喝一声:「不许放箭,保护摄政王!」 院子里狭小,容纳的士兵并不多,大多都是在外面。赵梓砚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在她身边的司乐却是骤然出手,拦住她。赵墨笺已然是处于绝境,齐晟知道她的心思,带着几名暗卫也是围攻过去,誓要杀了赵梓砚。 绝望之下,这些疯狂的人竟然将一时间欲要涌进来的士兵挡在外面,司乐也就是傅言卿,此刻便被两人围攻。 她勐然抬腿踢出将赵梓砚的轮椅推开,以免波及到她。可分心护着她,在两人攻势下却是险象环生。往往去拦赵墨笺便被齐晟钻了空子,赵梓砚心口狂跳,急声道:「卿儿,我能应付。你护好自己!」 这一声卿儿,让赵墨笺一愣,随后更是激起滔天怒火,这女子是傅言卿!当下不要命的招式全落在傅言卿身上,杀不了赵梓砚,她也要她痛苦一辈子! 赵梓砚也顾不了许多,立刻催动轮椅想上前去,心里后悔自己一时疏忽将身边人派去围杀萧拓。 第192页 这一切不过是瞬息间发生,院子里人动作太快,几乎只能看到残影,拿箭的士兵不敢乱放箭怕误伤里面的人,在那边举着弓就是不敢放。 傅淮勐然夺过箭,凝神瞄准,随即快速松开,直取齐晟后心,最终却是伤到了他的肩膀,傅言卿立刻趁势将他踹进快要攻进来的士兵当中。 赵墨笺身形一转,手中的刀勐然砍向心急赶过来的赵梓砚,傅淮眼疾手快再次毫不留情射出一箭正中赵墨笺后背,她身形一滞,通红的眸子死死看着赵梓砚,随即双腿跪下,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愕然,已经结束了? 赵梓砚心头万般滋味皆有,呆呆看着赵墨笺的尸体,她们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已然有十几年了,她恨她,可是亦是可怜她,她们不过都是着皇宫中苦苦挣扎的金丝雀罢了。如今她所有的兄弟姐妹,几乎一个个离去,生平宿敌也死了,这种感觉复杂难明。 傅言卿同样心绪难平,上一辈她栽在她手里,多少个噩梦难消的日子里,她都谋划着名如何让她付出代价,可有了赵梓砚后,那些东西便淡了许多,如今执着了一辈子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她也不比赵梓砚轻松到哪里去。她看着有些怔愣的赵梓砚,眼里又是怜惜又是庆幸,若没有赵梓砚,了结一切的她该何去何从呢。 察觉到傅言卿的目光,赵梓砚抬眼亦是对上她的眸子。片刻后,傅言卿蓦然笑了起来,一双眸子灿若琉璃,霎时间驱散了赵梓砚心头若有的阴霾,她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的可以结束了,她得心结总算可以全消了。 傅言卿正准备走到赵梓砚面前去,却发现赵梓砚脸色突然变了,身后一阵寒风过来,直袭后背,距离近得仿若下一刻便能感觉到利刃入体疼意。 只是她此刻并未感到惊慌,反而因为赵梓砚的动作倏然惊喜莫名,因为,赵梓砚站起来了!虽然她满脸慌张,近乎于飞扑过来,可是她的的确确站起来了。 下一刻视线剧烈晃动旋转,背后感觉一痛,她被赵梓砚抱着摔在了一边,而那个原本以为死透了的赵墨笺视线怨毒地看着她们,吐出大口鲜血,这才彻底无声无息了。 还未从惊喜交加的情绪中缓过来,耳边混乱声音齐齐涌来,其中她父王惊骇地唿声,赵梓砚发抖的唤声清晰可闻。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被赵梓砚翻了个个儿,那人狼狈地趴在地上,还如此灵活地去察看她背上的伤口。 背上伤口挺疼的,不过被赵梓砚抱得也疼的紧,思绪有些奇怪的傅言卿,却是扑哧笑了出来,语气低柔开怀:「安儿,你方才站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赵墨笺不打算太过复杂设计她的结局,他本就是个悲剧。当然其实是蒸包子的蒸笼。一时间忘了时间,更晚了见谅。 第95章 急急扑过来的西南王看了他女儿的伤,又是心疼又是庆幸,伤口很深看着有些吓人,可却并未全刺进去,只是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涌得厉害。赶紧点了穴道止血,却发现赵梓砚抱着她的左手也被砍了一道口子,也是深得很,想来是紧急关头,她伸手替自己女儿挡了,卸了力道,不然便不止这般了。正心惊肉跳,感慨万分的傅淮,却听自己女儿突然笑着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愣在原地。 心里复杂万分的傅淮赶紧撕了衣摆给赵梓砚包扎伤口,吩咐赶紧请大夫。 赵梓砚也愣了下,此刻却没心思笑,心里后怕不已。她真是大意了,都到这地步了还让傅言卿受了伤,还险些丢命。眼看她后背衣衫整个都染红了,心里堵得厉害,急声道:「卿儿,你怎样了?」 虽然失血不少,可傅言卿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清楚的,后背火辣辣的痛,可她神智还清楚,定然没有性命之虞,再加上心中的喜悦,哪里还有事。摇了摇头,她却又皱了下眉,她似乎记得赵梓砚拿手在她伸手护了一下,挣扎着想翻过身:「你的手?」 赵梓砚按住她:「不许乱动,我手脚都好好的,先去处理伤口,待会儿再说其他的。」 赵梓砚那站起来一下,完全是被吓得,当时什么都想不到,只想快速去阻止赵墨笺,现在可是浑身发软没气力站起来了。 傅淮看着两人劫后余生后,旁若无人的体贴恩爱,顿时有些脸热,只能咳嗽几声:「还不赶紧送君上和郡主去休息。」 如今他也不再避讳傅言卿的身份,那些士兵虽然不明白郡主为何是这个姑娘,可也赶紧扶两人入屋。而药三通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一番检查上药后,他絮絮叨叨道:「都一群人围着了,竟然两个都伤了,真是……」 「卿儿怎样了?」赵梓砚打断他的话,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床上已然昏睡的傅言卿。虽说知道不会有性命之虞,可傅言卿流了许多血,她还是担心。 替她将伤口包好,药三通如实道:「就是失血过多,我让她睡了一觉。以后按时换药,没什么大碍。到是你的手,差点被断了经脉,腿还没好,万一再毁了手,这可如何是好。」 赵梓砚摇了摇头,只要护好她,什么代价都无所谓了。背上的伤口似乎疼得厉害,傅言卿趴在床上,皱着眉头,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赵梓砚坐在她身边替她拭着汗,眼里的心疼难以掩饰。 药三通见她这痴缠的模样,也不再多说什么,正准备离开,赵梓砚似乎想起了什么,蹙眉说了句:「我方才好像站起来了。」赵梓砚说了一句话,让药三通立刻停下了步子,半晌后,他一脸激动,高声道:「当真?」 第193页 赵梓砚眉头一皱:「嘘,别吵到她,出去说。」 药三通忙噤声,推着她出了内间,激动道:「真的站起来了么?楼主你快试试!」 赵梓砚将之前的事描述了一遍,看似平静,心里其实也是期待万分。无论她如何装作不在意,这双腿带给她的懊恼从不曾减轻过,尤其是今天,若她腿可以走,傅言卿怎么会为了护她落入险境。 她抿了抿唇,看着药三通一脸期待的模样,握紧双手,努力将自己撑起来。药三通在一旁想扶又被她阻止,折腾半天她总算扶着轮椅微微站了起来,只是大半力道还是落在手上。许久不曾落地,双腿根本不听使唤,哆嗦地厉害,可很显然,它已经可以承重了。赵梓砚小心翼翼调整姿势,一点点减少手的支撑力,见她最后完全松了手,药三通差点叫了出来。不过也不过一息时间,赵梓砚便双腿一软栽了下去,幸好被药三通扶住。 赵梓砚额头冒汗,眼里落寞之色难掩,她苦笑了一声:「方才我能冲过去简直跟做梦一样。」 药三通连连摇头:「可是楼主,您方才能站住了,虽然只是短短一息,可这足以表明您是可以站起来的,要知道,当初您可是连知觉都没有的。如今看来,您的腿已然还是恢復,只是太久未活动,肌肉无力,经脉又未彻底打通才这般的。只要坚持用药,多加锻鍊,站起来指日可待。」 「当真?」 「属下如何会欺瞒楼主,我……我立刻去改药方,哈哈,我要告诉岳老头,我的药管用了!」药三通欢天喜地跑了出去,赵梓砚看着自己的腿,眼里亦是止不住欢喜,不过此刻也不知外面情形如何,便又沉静下去了。 这次她提前利用谣言逼走大部分朗州百姓,同时悄悄让鬼楼将各处紧急搜集的火药,全部运往朗州,在朗州城外以及朗州城驻军之地埋了火药。等萧拓率军入城驻扎换营至际,点燃火药。同时西南军并未完全撤离,在萧拓兵荒马乱死伤无数之际,迅速围剿,她可以想像萧拓带入朗州的那几万人马,几乎要全部折在这里。只是虽说兵不厌诈,可赵梓砚此计不可谓不毒,也颇为阴损,一旦传出去,恐怕要落得一个弒杀成性的恶名。只是赵梓砚心里明白,若不求速战速决,这场战争死的人,耗费的兵力物力,远远比这严重。 正在她沉沉嘆了一口气之时,屋外严文恭声道:「王爷。」 「嗯。」傅淮应了声,随即大步走了进来,他身上铠甲还染着血迹,应该是方杀敌归来,见了赵梓砚,他抱拳行了一礼:「君上,萧拓带入城内的士兵全部全军覆没,城外驻扎的八万士兵除了小部分逃窜,其余全部被困,活着的都已然投降!只是傅淮疏忽,让萧拓逃了。」 赵梓砚摇了摇头:「无妨,毕竟他身手不凡,王爷也被这边事情拖住了。萧拓虽然逃了,可赵墨笺却是伏诛了。为今之计,却是要让萧拓无人可用,尽快攻占夔州,同时拿下江都。还有……」赵梓砚顿了顿,有些无可奈何笑道:「这次朗州之战,想必很快便传开了,朝廷里那些老顽固,还有一些有心之人怕是会大做文章,扰人的很。」 傅淮却是笑了起来:「君上足智多谋,想来不会怕那些老学究。虽说手段过激了,可利大于弊,傅淮和君上问心无愧。」 说完傅淮目光落在赵梓砚的手上:「不知君上的手如何了?卿儿那……」 「王爷莫要担心,卿儿无碍,只是失血过多,药三通给她换了药,让她先睡一觉了。我的手也无事,只是皮外伤。」赵梓砚立刻接过话,让傅淮安心。 傅淮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单薄的摄政王,心里微微嘆了口气,他对这个人实在挑不出过错来。作为臣子,这人无疑是很好的君主,有谋略却也不似景帝和她的兄弟姐妹那般,多疑阴狠,人品才华俱佳。作为父亲,自家女儿显然是爱极了她,而她对自家女儿也是掏心掏肺,方才丝毫不顾安危,扑过来护她,足以证明可以将女儿託付给她。只是他最担心的还是两个女子在一起,先不说惹人非议,道路艰难,就单论子嗣便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嘆了口气他拱手道:「那臣先去处理军务,待卿儿醒了,我看看她,便去夔州和他们汇合。」 赵梓砚点了点头,回了里屋守着傅言卿。目光落在她的睡颜上,赵梓砚将脸靠了过去,低低道:「卿儿,你说你父王肯接受我么?」 眼里有点忧虑,嘆了口气,赵梓砚还是吩咐魍魉送了纸笔过来,朝廷那边的悠悠众口,得先提醒李赋他们先做防范。 傅言卿睡得并不安稳,背上的伤口有些扰人,等到她昏昏沉沉睁开眼,便被昏黄的烛火晃到了眼睛,皱眉闭了闭眼,再一次睁开时,落入了一片阴影中。赵梓砚略带开怀的嗓音传来:「卿儿,醒了么?」 「安儿。」傅言卿低低唤了声,声音有些喑哑,正要挣扎着起身,人已经被轻轻抱了起来,避开背上的伤口,靠在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随即一个温热的杯子凑到了唇前:「睡了一下午了,定然渴了,先喝点水。」 目光看了看她的左手,眉头拧得更紧:「你左手伤了,莫要乱动。」 赵梓砚将杯子放下:「无事,只是皮外伤,拿个水杯并无碍。」说完她顿了顿,朝外道:「告诉王爷,郡主醒了。」 「是!」 赵梓砚凑近看着她,一点点描摹着这张被藏在层层伪装下得脸。她眸子深邃犹如夜空,视线却格外缠绵缱绻,傅言卿脸微微一红,随即想到什么,伸手摸了摸脸:「我的易容卸了?」 第194页 赵梓砚轻轻嗯了声,吻了吻她的眼睛:「我说过,不会让你一直躲躲藏藏,如今是时候了,以后我再也无需避讳唤你卿儿了。」 傅言卿抿嘴笑了起来:「我自己都记不清我原本的模样了。」 「很好看。」喃喃低语,犹如情话一般。傅言卿脸色熏红,似乎没了伪装,脸皮也薄了许多。 正在两人亲昵之时,屋外有人通报:「君上,王爷来了。」 赵梓砚回了下头,随即轻轻将傅言卿扶起来坐好,又看了看她的背:「疼么,要是疼我还是抱着你。」 「胡闹,我父王要来了,我没事,你别瞎紧张。」 傅淮进来时,便看见自家女儿脸上的红晕,有些怒其不争。 「君上。」傅淮行了一礼,看了眼傅言卿。赵梓砚轻声道:「我先去让下人给卿儿备晚膳,王爷可以先看顾下她。」 傅言卿看着赵梓砚离开,脸上轻松的笑意逐渐敛了下来,看着傅淮低声道:「父王。」 傅淮嘆了口气:「卿儿,你当真不能回头么?」 傅言卿抬眸看着自己敬爱的父王,随即勾了抹笑意:「能回头,可是我不愿回头。父王,我很喜欢她,这辈子也只会喜欢她。荒唐也罢,违背伦常也好,我都不可能放下她。」 傅淮脸上有些急躁:「可是卿儿啊,你们都是姑娘啊,即使大夏民风开放,女子不再受到许多束缚,可也依旧不好走。她是摄政王,日后更有可能是皇帝,她能不顾阻挠舆论,给你一个名分么?她能给你一个孩子么?这些你可曾想过,万一她抵不住选择立君侍,你该如何?」 傅言卿眸子有些红:「父王,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疼我,阿弟当初也曾这般质问过她。可是,你说我们都是姑娘,她除了那个摄政王的地位,她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你今日问的一切,若她母妃也在,也疼她入骨,今日这般遭受质疑的便是我。我和她在一起,并非是她单方所求,我亦是如此。你怕她给不了我名分,我也怕我给不了她庇护,你说她给不了我一个孩子,我也惶恐她也想要孩子。这份感情我们需要的只是相互扶持,从来不是一方单方面的付出。父王,她给了我太多了,她的腿,她的命,都差点给我了。你们若真的心疼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向她要求那么多。我也想……我也想好好疼她,她比我还小呢。」 傅言卿声音喑哑,说到最后几乎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傅淮听地心里发颤,许久后,他才苦笑道:「我……是父王自私了,她是个好孩子,罢了,只要你们开心就好。」 傅言卿神色一怔,随即便是欢喜不已:「不是,父王只是疼我,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 赵梓砚原本想着要不要让傅言卿先吃点东西,正要敲门,却将傅言卿一番话全都听的一清二楚。她从来不觉得委屈,可是傅言卿那番话却让她心里酸痛得难受,所有的防线都被那人满是疼惜的话击溃,坐在轮椅上已然是泪流满面。心里的酸甜滋味,让赵梓砚一时间心神俱乱,失态非常。可是毫无疑问,这几乎是她听过的最甜的情话,一时间激动得她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好好抱抱她。 可刚刚让傅淮松了口,赵梓砚哪里敢再毁了好印象,赶紧擦了擦眼睛平復好心情,敲了敲门。 屋里傅言卿立刻转过头:「父王,她回来了,你……」 傅淮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心里酸得不行,一个小丫头就把他女儿迷得神魂颠倒,酸不熘秋道:「自己的心上人,还要利用你父王去哄她开心,有出息了。」 傅言卿抿嘴轻笑了起来,有些不大自然,只是若知道父王同意了,那傻子定然很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就要一变虐狗一变处理好混乱局面了。 第96章 只是进去后,里面的父女俩将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让赵梓砚有些紧张。等到她将东西放在一旁,低声道:「卿儿,你饿么?」 傅言卿看她耳朵都红了,不过是瞬间,傅言卿便明白赵梓砚将之前的话听得清楚,一时间也是有些羞涩,低下头也没搭腔。傅淮见她二人这般模样,忍不住想笑,清了清嗓子道:「君上,我得抓紧时间准备明日出征之事,卿儿便劳烦你照顾了。」说罢,他目光也柔和下来:「你们都长大了,有些事情都可以做主了,我只希望君上和卿儿都可以开心喜乐。」 赵梓砚连忙坐直身子恭恭敬敬道:「您放心,我会和卿儿好好相互扶持,也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傅淮笑了笑,转身准备走,却皱眉道:「对了,慈善赵墨笺身边还带了一个军师,那人却是趁机提前逃了,我让人特地跟着他,在朗州城外截住了他,那人似乎叫欧阳华。之前没少帮萧拓出谋划策,不知君上要如何处置?」 傅言卿听罢微微一愣,随即却是笑了起来:「原来是他,果然还是没变。父王暂且将他收押,我和安儿处理便可。」 虽说傅言卿反应有些奇怪,可傅淮对她歷来放心,也没多问:「好。」 当他要走时,傅言卿急忙道:「父王千万小心,让影密卫护在你身边,不可同上次一样,如此冒险。」 傅淮笑了笑:「知道了,我可还是想把吐谷浑彻底赶回去,不会乱来的。言旭我让他会大理坐镇了,你不用担心其他,好好陪着君上将朝廷之事处理妥当。」 第195页 傅淮走后,赵梓砚推着轮椅过去加将晚膳端了过来,是厨房特地熬的墨鱼粥,用文火细细煨炖的,粥黏稠滑口,墨鱼提前腌制了去了腥味,鱼的鲜味和米粥的香甜完美融合,吃到嘴里软糯馨香。鱼刺都被赵梓砚挑了出去,傅言卿也饿了,吃得十分香甜。赵梓砚看她吃得满足,眼里带了丝笑意,随即有些好奇道:「卿儿似乎知道这个欧阳华?」 傅言卿抬眸看着她,点了点头:「上辈子他是二皇子的人,当初二皇子起兵谋反,他出了不少注意,到是祸害了赵墨笺一把,这辈子却是跟了赵墨笺,果然还是一样的心思,也没变。」 赵梓砚一愣:「一样的心思?你是说让这纷争持续下去?」 「不错,他很乐意让你们针锋相对,谁弱帮谁,最好是两败俱伤,不得安宁。」傅言卿神色有些无奈,那人也是偏执得厉害。 「他与我赵氏皇族有仇?」赵梓砚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道。 「应该说是和你父皇有仇,因此千方百计让你们互相残杀,他好看一场戏罢了。」 「这般说,大概是谁蒙冤含辱,如今出手报復了。不过想来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我还猜不出来是谁。」赵梓砚无奈笑道。 傅言卿低头轻笑了一下:「其实这个人你和赵墨笺都很熟悉,不过他失踪时,你们还小,说来大皇子和他颇有渊源,都是可怜人。」 赵梓砚微愣,随即有些不可思议道:「难道是四皇叔!」 「不错,当王被你父皇流放,途中又被故意设计坠入悬崖,不过同上辈子一样,他却是捡回一命。只是代王妃当初以为代王殁了,便投缳自缢了,代王的家眷也是死的死,逃的逃,他如今怨念才会如此大。」对于欧阳华,傅言卿也有些复杂,代王当年的遭遇让人同情,可是如今他对赵梓砚而言,却是一个危险的人物,若不能让他平息景帝留下的怨恨,他不可能罢休,也是一个隐患。 说罢她看了下赵梓砚的神色,轻声道:「他虽可怜,却也入了魔障,从他的做法我也大概猜到,大夏江山和百姓,都是他在报復中,可以任意捨弃的东西。当断则断,如何处置他需要慎重。」 赵梓砚点了点:「我晓得,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不会让任何人毁了你我的安宁。」 说罢她凑过来扶着傅言卿躺下,低声道:「夜深了,该睡觉了。」 傅言卿背上有伤只能趴在床上,扭头却见赵梓砚替她盖好被子便推着轮椅准备走,顿时一愣:「安儿,你要去哪?」 赵梓砚笑了笑:「你身上有伤,我去外间软榻上睡,以免碰疼你了。」 傅言卿皱了皱眉:「你睡觉乖得很,哪里会碰到我,过来睡。如今夜里冷得紧,你本就气血不通,一个人睡,你的腿一晚上都暖不起来。」 赵梓砚有些犹豫,一个人睡自然不舒服,可是……眼看傅言卿眼神微冷,她缩了缩脖子,乖乖吹了灯,窸窸窣窣脱完衣服,小心爬进她的被窝。 上了床她也不敢如往日一样去抱傅言卿,只是伸出右手同她五指交握,侧头看着她的侧脸,又想起晚上她说的那番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握着她的手晃了晃。 傅言卿往她身边靠了靠,歪头看着她:「作何这般开心。」 赵梓砚抿了抿嘴,探头快速亲了下她的唇,还是傻笑不语。 片刻后,傅言卿抽出自己的手,温热的手指落在她的腿上,轻轻揉捏起来。「安儿,你……今日让药先生看了么,你的腿?」傅言卿声音有些紧张,她心里惦念了许久,可一直不敢问,赵梓砚那下的确站了起来,可是她怕,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希冀。 赵梓砚眸光柔和,扣着她的手贴在唇边亲了亲,低低道:「给我时间,很快,我便可以好好抱抱你,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走。」 第二天傅淮一早起来带着剩下西南军朝夔州要塞赶去,傅言卿虽不舍可也知道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赵梓砚下令朝廷拨款重建朗州城,等到傅言卿身上的伤好了大半才启程快速赶回京城,连同欧阳华一同押解回京。 朗州布局完成,原本犹豫徘徊的曹流锦这才发现从头到尾都是她们设的局,顿时从头凉到了脚。原来那些旖旎心思此刻又是苦涩又是怨恨,在赵梓砚离开朗州前,混入赵梓砚身边,意欲在饭食中投毒,却被贪吃的药三通差点先尝了。他在□□中可是大家了,当下便闻了出来。曹流锦暴露后,在拼死杀了几个护卫后,也被诛杀,一个没有自由,还动了凡心的杀手,其结局也是早就可以预见了的。 此刻京城,乐瑶一早便梳洗打扮,带着陈东往晟家而去。朗州一役赵梓砚大获全胜,赵墨笺那小变态终于死了,她心情好得很,只是这份好心情在她进了晟家大厅时,立刻消失殆尽。 晟雨此刻正坐在主坐上,一向冷凝的脸上此刻更是冰冷冻人,而在下坐是一个一身华贵锦衣的男子,寒冬腊月还握着一把摺扇,长得到是人模人样,自认为风度翩翩地笑着。只是那眼里藏不住的炙热之意,和口中明显的讨好让整个人有些猥琐,乐瑶顿时眼里微微一寒。 随即她压下眼里冷意,扬起她平日里那风情万种的笑容,施施然进了大厅:「杨公子到是好有雅兴,方才遇到你家老管家正在四处寻你,不想你确实跑到雨儿这来了。」 第196页 杨诚转过来看着一袭红裙,妆容精緻的乐瑶顿时挪不开眼,在他眼里晟雨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样让他欲罢不能,可是那妖精一样的乐瑶,显然更让他心猿意马。 「原来是乐瑶姑娘,杨诚这厢有礼了。我过来是和晟姑娘谈一下杨家和晟记的丝绸生意,出门匆忙,这才未来得及通知他。」说罢,他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不过乐瑶姑娘似乎和晟姑娘关系很好?」 晟雨见他视线总是时不时在乐瑶身上流连,脸上冷意更甚,开口道:「杨公子,正事也谈过了,晟雨便耽搁你的时间了,秦伯?」 杨诚一急,连忙道:「晟雨,我……我还有件事想同你说。」说罢他看了看乐瑶,状似有些为难。 晟雨微微一顿:「无妨,杨公子直言吧。」 杨诚有些尴尬,可是晟雨态度已然表明了不想多言,他只好挺直了身子,开口道:「当年晟伯父还在时,杨晟两家关系一直不错,彼时晟伯父和我爹还戏称……」 乐瑶却是笑着接过话头:「莫不是定了娃娃亲,杨公子这说辞到是跟话本子一样俗套得很。」 杨诚被她抢了话头,顿时脸色青白交加,却强自笑道:「乐瑶姑娘说得不错,不过俗套却不落真诚,若不是后来晟家遭难,想来到真能和那话本子中一样,才子佳人成就佳偶。」 这话到是有些不要脸了,晟雨只是淡淡接了句:「的确。」 杨诚一喜:「你也这般觉得。」 晟雨皱了皱眉:「不,我是说的确俗套。」 说罢也不管杨诚如何反应,继续正经道:「我话本子看得也不少,不过,这订了娃娃亲的大多是一方落魄家变,另一方嫌贫爱富,躲避不及,恨不得彻底撇开关系。像杨公子这般陈年往事再提,大多是后悔了,想再次贪一场好事。」 乐瑶在一旁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杨诚再傻也知道晟雨是在讽刺挖苦他,心头一股火起,若不是他爹非逼着他,晟雨长得有几分姿色,他才不会来! 「晟雨,晟家虽说家大业大,可是却仅剩下你一个人,总得需要一个人帮衬,也好早日为你晟家添枝开叶。我大夏虽说得开国女帝影响,女子也大多能经商入仕,不受约束,可姑娘家,抛头露面总不是长久之计。寻常人家最十七八岁便寻了夫家,你如今都二十多了,这京城除却晟家,便是我杨家可以配得上你,再加上我们父辈也算口头约定,只要你过了门,晟家生意我杨家定然全力帮忙,你也不用……」 「闭嘴。」乐瑶越听脸色越黑,最后忍不住一脚踢在杨诚坐的椅子上,瞬间椅子便散了一地,吓得杨诚连滚带爬,狼狈站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杨家若不是挣那黑心钱,如今也什么都不是,至于你,就等你爹一死,这杨家也迟早被你败光,别来这里丢人现眼,她不是你可以染指的人。」 杨诚努急,当下什么风度也顾不得了:「乐瑶,我向晟雨提亲,你来掺和什么?你那小小碧玉阁我杨家还不放在眼里,不过是出卖色相换得那些大商户对你垂青,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如此不知检点,你可是年纪也不小了,至今都没哪个男人愿意娶你,就怕被人带绿帽子!」 「来人,把这疯子给我乱棍打出去!」晟雨已然脸色铁青,气得不行。 秦伯也是对着他格外不齿,听他大放厥词侮辱乐瑶和自家小姐,毫不留情,让护卫将杨诚直接扔了出去,当年杨家趁火打劫,不知侵吞晟家多少家业,还在这癞□□想吃天鹅肉,噁心至极! 眼见惹人嫌的人终于走了,乐瑶心情总算好了点,看着晟雨依旧怒气难平,轻笑道:「雨儿发这么大脾气,可是为我不平?」 晟雨冷眼扫了过来:「你对着别人能不能正经一些,总是这般笑,让别人乱嚼舌头。」 乐瑶一愣,脸上笑意慢慢褪了下去,脸色也变得有些黯然,她有些受伤地看了眼晟雨:「你也是这样想的?」 晟雨见她这般,心里一慌,急得语无伦次,又是后悔又是心疼:「不是,不是……我只是气坏了,我……我知道你才不是样的人,是……」 眼看乐瑶神色依旧低沉,一语不发,晟雨眼睛都快急红了。 「我只是不喜欢你对他们这样笑,你生得好看,笑起来又勾人,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总喜欢乱瞧你。自己心思不正,还喜欢污衊你,你日后不要这样对他们笑,对……对……」 乐瑶眼角微微上挑,眼里眼波流转,勾起一抹魅人笑意,凑过去吐气如兰:「只能这般对你笑么?」 晟雨被眼前这一抹看似轻佻,实则情义满满的笑意晃花了眼,乐瑶身上清甜的气息就在身前,温热的气息落在耳边,吹的痒痒的,脸色红得鲜艷欲滴,想挪开眼却无法动弹,心里轻嘆一声,这妖精。 被她那呆呆地冷凝模样逗得不行,乐瑶歪在她身上,搂着她的腰,笑地直发颤。 晟雨回过神,又羞又恼:「逗我很好玩么?」 「嗯。」乐瑶笑着应道,随即在她快炸毛前,低声道:「以往那般笑不过是敷衍伪装罢了,如今有你了,你若不喜欢,我便不笑了。」 晟雨眼神微闪,强自平静道:「我没说不让你笑,只是方才那般的……还有故意勾人的……就是要正经地笑。」 第197页 「正经地笑?」乐瑶有些为难:「雨儿,如何才叫正经的笑?」 「就这般。」晟雨皱眉想了想,努力做出一个所谓正经得笑,晟雨歷来不怎么笑,偶尔几次也是对乐瑶笑,大多是很浅的,还有些暖人,可自己也不自知。这努力摆出来的正经笑意,却僵硬得有些吓人。乐瑶憋不住笑,边耸动身子边努力认真地学着晟雨的模样,最后掌不住差点笑瘫了:「我若这般笑,碧玉阁的客人不出三日全吓跑了。」 晟雨被她气得不行,可闹着闹着,看她这般开心,又忍不住微微勾了下唇角,到是露出一个柔和浅笑,让乐瑶顿时停了笑意,痴痴看着她,手指抚上她的唇角:「若你总这般对我笑,我怕要被你迷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副cp出来熘熘,下章努力让小包子站起来 第97章 晟雨被她这般直白的话烧得有些脸红,别开脸低声道:「你莫要口花花,正经些。」 乐瑶点了点头:「看来雨儿是个正经人,喜欢我正经地笑,还要正经地说话。只是,我很正经地说,你笑起来,真的好看极了。」说罢她微微笑了笑,「你一惯不爱笑,能得你开怀,当真是我的荣幸。」 晟雨抿了抿嘴,瞥了她一眼。虽说乐瑶总是笑眯眯的,可是那对不同的人笑,其中的意味却是分明,所以她也很爱看她对自己笑。虽说大多时候,她一颗心总是忍不住悸动,可若让她觉得很开心。当然乐瑶生得过于张扬明艷,笑起来总让人觊觎,却又让她不开心了。 看她一脸若有所思,乐瑶探过去温声道:「好啦,我知道我日后也是有家室的人,一定只对你笑,对其他人只正经得笑。」 晟雨清咳了一声:「好了,这时辰过来可是有事么?」 提到这个乐瑶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君上来信了,她和苏瑾要回来了。朗州成被战火毁了大半,朝廷决定拨款重建朗州。只不过官吏难免有贪赃枉法的,所以君上说直接派给晟家,由晟家直接从朗州周边的提供一些工人材料,监管此事。」 晟雨听罢拢了拢眉,眸子微凝,乐瑶摇了摇头,笑意不减。每次晟雨开始算帐就是这幅表情,认真严肃到可爱。 片刻后,晟雨点了点头:「好的,我先通知那边先行准备,尽快完成。」 「嗯。」乐瑶应了声,随后眼神有些犹疑,似乎想说什么。 晟雨见她歷来爽朗,此刻这般模样,忍不住道:「怎么了,可是有话要说?」 乐瑶抬眸看着她,表情却是很是正经,随即才嘆了口气道:「方才那杨诚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胡说八道,可有一件事却是不假……你……晟家如今只有你一人,你会不会……」 晟雨看她一脸惴惴不安,神情紧张严肃的模样,眼角轻挑,接过话头:「你是想问我会不会为了孩子,嫁给他人?」 晟雨同她说话虽大多冷凝着脸,可却总透着股温和,此刻乐瑶却听不出她是何意味,但单从字眼里便猜到她似乎生气了。 果不其然,晟雨语气越发冰冷:「乐瑶,我虽从未明言,可也认定了你是我的,也认定了你我之间的关系,难道在你眼里我是如此随意,负心背义的人?我若会为了孩子放弃你,我便不会同你开始。」 原本因她生气而有些慌乱的乐瑶,听了晟雨的话,却是站在原地,低眸笑了起来。随即她抬起头,上前一步,将怒意不减的晟雨轻轻拥进怀里,晟雨正要挣开她,耳边那低柔的话语响了起来:「对不起,是我胡思乱想了。只是雨儿总是这般冷冷的,虽说我一直对自己说,你会对我笑,也不曾真正拒绝我靠近你,定然是喜欢我的。可正如你所言,你也不曾正面给过我回復,我也怕你并没我想像中那般喜欢我。你虽冷,性子若是极好的,若是因着下不了狠心,一再容忍我,那该如何是好。」 乐瑶声音虽柔和,可晟雨却听出她话语里的不安和无奈,顿时愣在原地,她眼里有些愧疚,忙开口道:「我……喜欢极了你,我只是……只是不习惯……不习惯那般直白,并非你说的没那般喜欢你……」 晟雨的确不习惯这般直白,说了那句后,声音越来越低,冷凝漂亮的脸上满是红晕,低着头不敢看眼前那人眸子里璀璨夺目的光芒。 乐瑶唿吸急促,眼里惊喜怎么都掩不住,不敢确定晟雨喜欢她那也是早前的事了,如今她怎么会不明白。可是,想要听到这害羞矜持的姑娘亲口诉说爱意,比她笑还难。乐瑶抱着她的纤腰,低下头凑近,欢欣道:「雨儿,你再说一遍。」 晟雨这下耳根子都红了,轻轻推了她一下,一贯清冷的嗓音都因为羞涩软了不少:「你……你不知羞。」 乐瑶扑哧笑了出来,一双桃花眼中柔情似水,敛了笑声,她似低语,也似宣誓:「我也喜欢极了雨儿,只要雨儿不后悔同我在一起,乐瑶便发誓,一生一世倾我所能,护你爱你,亦不后悔。」 晟雨一直觉得乐瑶故作魅人地笑时,会让人神魂颠倒,可是收敛那股风情,温柔缱绻的她,更让她毫无抵抗力,每当乐瑶露出这一面,她都深深沉溺在其中,不可自拔。正如当初她第一次见她时,那不经意间地体贴,让她对这看似不正经的女子瞬间改观。 被乐瑶夺了唿吸,唇舌交缠时,晟雨微微睁开眼,眼前的那张脸依旧勾人得紧,双颊染上红晕,细长的睫毛轻颤,在过近的视线里无限放大,乐瑶心跳地很快,急促地犹如鼓点。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忍着羞涩睁开眼,恍然发现,厚脸皮地乐瑶同样表情羞涩,这不,她看了许久,乐瑶都不敢睁眼。第一次亲她时虽说十分主动,可只知道贴着她的唇,一动都不敢动,直到如今,她的吻还是带着股小心翼翼,青涩却缠绵得紧。 第198页 闭上眼,环住她的脖颈,想起自己对她最初的评价,红杏一般的女子,还是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红杏。顿时忍俊不禁,这红杏如今却是乖乖缩在她这一方天地间。 这厢了乐瑶终于微微睁开了眼,和自己亲吻的人眉眼弯弯,恍若坚冰融化为一池春水,让她的心,跌入其中。 京城最近同样不安宁,朗州之战传遍大夏,一些自诩为悲天悯人的文人墨客,大肆议论。许多对朗州一战中,埋了打量火药,大加指责。这些火药直接毁了许多民宅,炸死得士兵数以千计,手段残酷,丝毫没有任何道义可言,更何况对面还是同为大夏同胞的士兵。 再被一些人恶意利用引导后,一时间说摄政王穷兵黩武,残暴无道的言论流传开来,虽说大多数人还记着当初赵梓砚对百姓的体恤恩德,可这些言论还是十分猖獗。李赋接到赵梓砚的信,一早就做了准备,对于舆论无法明面上只能引导,强行镇压适得其反,李赋到是偷偷养了一批笔桿子,争锋相对辩了起来,同时派人暗地里将故意被人指使妖言惑众的几个人偷偷控制起来,只等赵梓砚回京应对。 朝堂上那些老傢伙已经开始向赵勛进言,弹劾傅淮,都被赵勛装傻煳弄过去了。 当赵梓砚回京后,朝廷二十万大军已经到达了剑门蜀道,和朗州守军一起,联合北凉直接围剿慕利沿大军。三面夹击之下,吐谷浑只能连夜撤兵,退据益州,蜀地八座城池也收回大半。 回京后,赵梓砚休息一日后便开始上朝,一向闹得不可开交的朝堂今日有了摄政王后,安静地出奇。 赵梓砚一身着青衣纁裳,绣有九章纹饰,金玉饰剑镖首,长发束起,带了顶冕冠。她生得漂亮,这身打扮却是添了几分威严俊秀,此刻坐在轮椅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落在下面的大臣身上,颇具威压。 见许久未有人出列,她微微巡视了一圈,不疾不徐道:「本王归朝便听太子殿下言,诸位大人有要事要禀,不知为何如此安静?莫不是有些话只敢同太子言,不敢告之本王么?」 片刻后都给事中徐茂站了出来:「启禀君上,臣有事禀奏!」 赵梓砚抬眸看着他,徐茂到是分毫不让,直直看着她,赵梓砚嘴角微挑:「讲。」 「臣连同督察院各御史,弹劾西南王傅淮好大喜功,不顾百姓安危!其手段兇残,私运火药在朗州设伏,以火药袭击萧拓部队,生灵涂炭,毫无我大夏仁义之风!此等暴徒暴行,惹百姓非议,让他人以为我大夏朝廷暴戾无道,请君上夺其帅印,万勿重用此等噬杀之人!」说罢他深深叩首,伏地不起。 赵梓砚冷笑一声:「徐大人体恤百姓,仁心仁德,当真是我大夏之福啊。」 徐茂微愣,抬头看了她一眼,忙道:「臣受之有愧。」 「只是,你方才说西南王好大喜功,不顾百姓安危,我想问一问,朗州一役,百姓死伤多少?徐大人如此痛心疾首,想必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你告诉本王,有多少人?」说到最后她声音蓦然放沉,就连一向胆大气硬的徐茂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眼看他说不出话来,赵梓砚目光一转,落在薛祁身上:「中丞大人,你身为监军想必比徐大人要更清楚一些,你告诉他有多少。」 「是。」薛祁躬身出列,朗声道:「朗州一役,剿灭叛军八万余人,其中死于火药埋伏的,九千余人。城中百姓死伤一千二百一十三人,其中一千零四十三人死于吐谷浑,羌族,叛军围攻朗州之时。一百二十人死于逃出朗州城途中,五十人死于城中两军交战之时,直接死于火药者,无!」 朗州之战结束,赵梓砚便让人在打扫战场时,仔仔细细统计一下伤亡人数,尤其是无辜百姓的伤亡人数,薛祁便是负责这项任务的。朗州一战乃是大战役,如此统计十分费事,当时薛祁还不大理解,如今却是嘆服不已。 底下一干人等亦是目瞪口呆,徐茂脸上都冒出了冷汗,却还是开口道:「可是朗州百姓流离失所,民宅毁了大半,如何不是祸害百姓。」 「这到的确是,只是徐大人觉得朗州百姓逃离,是因着火药,还是因着这场战争?徐大人身为言官,不会连这点都看不透吧。你认为这场战事速战速决给百姓的威胁大,还是战事连绵不断带来的危害大!八万叛军,徐大人可以用你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们,为了黎民百姓,为了仁义道德,归顺朝廷么!」一连几句质问让徐茂去芒刺在背,抬眼看了下同他一起叫嚣讨伐的幕僚,此刻都瑟缩着脑袋不言不语。 「弹劾西南王?若我撤了他帅印,徐大人是自信可以替本王举荐合适的大将,统领西南军?若不能,正直我朝廷大军形势大好之时,弹劾主帅,徐大人,你的心到底向着谁?而且朗州一役皆是本王的主意,还是说徐大人对本王不满,意欲发难?」 这话便是十分严重了,无论是通敌,还是对君上不敬都是死罪!徐茂再也扛不住,重重叩首:「臣不敢,是臣迂腐愚昧,未能妥善分析,这才煳涂了,请君上恕罪,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鑑啊!」 赵梓砚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身为言官,一要必国而忘家,忠而忘身,二是必须刚正不阿,介直敢言;三是学识突出,既通晓朝廷各方政务,又能博涉古今。徐大人,此次已然表明,你失职了,作为言官连基本的判断都做不到,错勘贤愚,枉为言官,请辞吧。」 第199页 轻飘飘一句,徐茂顿时瘫软在地,他做了这么多年言官,就连先帝在时都忌惮他三分,可是这次却一时鬼迷心窍,心中瞧不起这摄政王,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眼看徐茂摘下乌纱,颓然退下,赵梓砚再次在几个言官身上扫了一眼:「还有事要奏么?」 几人顿时低下脑袋,赵梓砚见状缓缓开了口:「今日本王所为并非让你们心存胆怯,言官地位甚重,责任同样重大,更要约束自身,谨言慎行。若有过错,我希望你们直言不讳,可若是无中生有,让人利用祸害我大夏,本王也绝不会姑息!」 「谨遵君令!」 满朝文武俱都跪下,一时间君威尽显。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君上霸气了,副cp依旧狗粮,下章君上发狗粮 第98章 下了朝,赵梓砚到是觉得有些乏,整天因着这些事同他们争论无趣得紧。看了眼跟在她身边的赵勛,赵梓砚微微笑了笑:「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辛苦勛儿了。之前大学士和中书大人都说,你功课进步很快,可要我给你些奖赏?」 赵勛原本就老成,这些日子更是成长了许多,听了赵梓砚的话有些愣,认真道:「是勛儿该做的,不敢邀功,多谢皇姑姑。」 赵梓砚看着他,眼里却是有些疼惜,探手替他整了整衣领柔声道:「勛儿,虽说皇姑姑希望你能早日成才,可是你还小,莫要逼自己太紧。你母妃对你期望太大,难免严厉些,但在我这你可以不必如此绷着。你已然做得很好了,还有些即使做地不好,还有我给你顶着呢。今日便休息半日,下午去校场习武,晚膳过来重华殿用,卿儿会做糕点呢。」 说到后面赵梓砚到是有些孩子气,赵勛抿嘴笑地笑了起来,重重点了点头。看着他有些轻快的离开,赵梓砚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低声道:「回重华殿。」 李盛如今重新回到宫里,还是贴身在赵梓砚身边伺候,至于小禄子,被李盛教得很好,赵梓砚便将他给了赵勛。 李盛十分有眼力劲,知道摄政王想回去陪重华殿中的那位,也就紧着加快了速度。进了殿,侍女还未来得及请安,傅言卿便走了出来,温声道:「回来了。」 「嗯。」赵梓砚看着她的脸,笑意盈满。傅言卿如今总算恢復了原本的模样,肌肤虽还是有些苍白,可这张脸却是唇红齿白,鼻樑高挺,五官比之前精緻许多。若之前只是有些清秀,如今却是漂亮得紧。 左右侍女太监被李盛使了几个眼色,全都安静退了下去,对于苏姑娘突然换了个面孔,他们当时也只是愣了愣,随后便不再多言了。 这厢傅言卿弯下腰替她解开朝服绶带,给她除去外袍,换了身常服,轻笑道:「听说君上今日在朝堂上十分威武。」 赵梓砚一愣,抬起手方便她动作,随即却是笑了起来:「听谁说的?」 傅言卿挑了挑眉,略带严肃道:「自然是跟着你的人,他们现在可都很自觉,所以君上得注意些,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傅言卿住在宫里,每日和赵梓砚同寝同食,两人之间不自觉流露的默契温情,任谁都知晓她们之间不对劲。所谓摄政王好女色,却也悄悄传开了。 宫里见过两人相处的,虽说不理解,可是两人看起来却分外养眼,赵梓砚待傅言卿又是温柔宠溺得很。一心思不正的人便开始打注意了,明里暗里故意吸引赵梓砚注意的,毕竟摄政王虽然是女子,还腿脚不好,可生得如此漂亮,又位高权重,便也不难接受了。 赵梓砚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乖顺地点头:「绝不会,我一定为卿儿守身如玉。」 「扑哧」傅言卿绷不住笑了起来:「不知羞。」 换下了朝服的赵梓砚传了往日里惯穿的白色衣衫,上面点缀了几朵红梅,腰带轻系勾勒出一抹玲珑腰线,束起的头髮被傅言卿解开挽了个髮髻,带着白玉簪,更是显得清雅动人。傅言卿嘆息一声,长得太勾人了,就连重华殿那些极为守规矩的宫人,每次见到她都忍不住发呆,更别提别有用心之人。 「作何嘆气?」赵梓砚十分自然地靠过去抱着她的腰,仰头看她。 傅言卿仔细看着她,掐了掐她水嫩白皙的脸庞:「长得太勾人,太让人不放心了。」 「那你一直看着我,不要让那些人有机可趁。」这都带上撒娇了,傅言卿忍俊不禁,两人闹了片刻,傅言卿却是将目光落在赵梓砚的腿上,低声道:「安儿,药先生来信了,你如今得试着站起来,好么?」 赵梓砚有些紧张,看了眼傅言卿,手指握紧,点了点头。傅言卿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榻上坐好,又蹲下身子替她仔细揉捏了双腿,赵梓砚一言不发,只是垂眸看着她。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傅言卿抬头看着她,温笑道:「可以了么?」 赵梓砚抿了抿嘴,点了点:「嗯。」 傅言卿站在一旁,几乎是屏住唿吸看着赵梓砚坐在榻上一点点试探着。赵梓砚也是浑身紧绷,双脚落地后,一点点开始挪重心,双手撑着床沿,努力将身子全都挪了下来。她双手还是未完全离开床,上身微弯,身子有些颤抖,这本来在常人做来十分简单的站立动作,在她做来却如此艰难。 眼看她额头已经细细密密冒了一层汗,傅言卿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安儿,你还好么?」 第200页 赵梓砚扭头看了看她,勉强笑道:「还好,还是有劲的,我再试试。」也不知是太久未活动,还是腿的问题,这般运劲站立,不但力气不够,双腿自脚底到膝盖,一寸寸密密得疼,虽不至于难以忍耐,可也是颇为磨人。 傅言卿也发觉不大对劲,忙走过去:「是不是疼?」 赵梓砚点了点头,勉强笑道:「是有些,不过还能忍。」 说完她松开了手,整个人摇摇晃晃想站起来,傅言卿伸开手虚护着她,双眼眨也不眨盯着她,如临大敌一般。 赵梓砚没能坚持太久,身子一歪,傅言卿赶紧兜住她,将她抱得紧紧的。 还未来得及说话,怀里出了满身汗的人却是轻笑出声:「卿儿,你身子绷得比我还紧,这么紧张作何。」 傅言卿无奈看着她,却没说什么,扶稳她,掏了手帕给她拭汗,低声道:「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赵梓砚摇了摇头,她坐着太久了,方才虽说艰辛,可那双脚实实在在踩在地上,感受到压力和疼痛的滋味,让她心里欢欣不已。 傅言卿十分配合,见她这么说,便温声道:「先不要太急,你扶着我,先试探着走,撑不住告诉我,我抱你。」 赵梓砚听得有些脸红,却还是乖乖伸出手扶在傅言卿手上。一开始傅言卿几乎托住了她半个身子,而赵梓砚吸了口气站稳后,开始自己慢慢迈腿。 傅言卿手上用劲,眸子却一瞬不瞬看着赵梓砚脚下,眼里神色晦暗不明,嘴唇也抿得死紧。 有了傅言卿搀扶,赵梓砚便不必害怕摔倒,脚下步子虽然缓慢,可却一步步十分踏实。沿着重华殿走了十几步,原本专心走路的赵梓砚目光却忍不住落在了傅言卿身上,她眉头微敛,神色专注地低着她脚下的步子,手一直维持着上托的姿势,随着赵梓砚力道变化改着支撑力量。分明是不算强健的胳膊,却给与赵梓砚无与伦比的安全感。无论怎么走,这个人就是能确保她不会摔倒。 其实对于她腿不能走的事实,她初初是十分惊惶的,而随后她依旧渴望能站起来,可却从来未因为她的腿的原因而妄自菲薄。因着傅言卿一直就像她的腿一般,无论做什么,她还未来得及忧虑自己无法完成,傅言卿便体贴妥善地做好了一切,也小心照顾着她的心情,从不在面前流露出丝毫难过的模样,一切仿若她完好无损之时一样。 发觉到她脚下步子不稳,傅言卿抬起了头,看到她怔愣愣地盯着自己,不由开口道:「累了么,怎么不专心?」 赵梓砚抿嘴笑了笑:「没有,便是忍不住想看着你。」嘴里说着,脚下微微调整,依旧慢慢移动,傅言卿后退,配合她的步子,但笑不语。 傅言卿时不时抬头看看赵梓砚的表情,见她咬着牙关,已然汗流浃背,中间几次想喊停却又忍了下来。她知道,赵梓砚很想站起来,于是便微微凑近点,扶得更稳妥点,等到赵梓砚走了约摸一盏茶时间,傅言卿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抱了起来:「今日够了,太过反而适得其反,先休息,嗯?」 赵梓砚不禁失笑:「你都直接这般了,我能不答应么?」说罢她孩子气地扁了扁嘴:「我好歹是君上,被你这般抱来抱去,好不威严。」 傅言卿淡淡瞥了她一眼,眼里压着笑意:「我等君上早日好起来,挽回你的尊严。不过现在……我得给我威严的小君上沐浴更衣了。」 赵梓砚只是低低笑着,窝在她怀里,任她抱着去了重华殿旁的偏殿沐浴。 一身清爽后,赵梓砚也不能闲着,着人把还未处理完的奏章全都搬了过来,虽说她住在宫里,可毕竟不是皇帝,所以御书房大多是留给赵勛读书写字,处理政务她都挪到了重华殿中的书房里。 傅言卿替她泡好了茶,便在一旁给她研墨,偶尔有侍女进来收拾好东西,也都安静地很。 拿着硃砂笔的人一点也看不出是方才那在故意逗她的人,也无法想像看起来端庄贵气的人会对人撒娇耍赖,傅言卿便研着墨,便呆呆看着处理认真严肃地批阅奏章的人。 在用硃砂在这奏摺中勾下最后一个红圈后,赵梓砚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有些懊恼道:「让你在这里陪着我,定然是要闷坏了,要不让琉瑜琉璃陪你去御花园走走,听闻那边进贡的腊梅开了,可以去看看。」 琉瑜和琉璃乃是当年在云烟院照顾傅言卿的宫女,赵梓砚也知道她二人待傅言卿算是忠心,因此特意寻了二人专门伺候傅言卿。 傅言卿摇了摇头:「梅花虽好,我却是个俗人,到是偏爱桃花,而且,陪着你,又怎么会闷。再说,你问问琉瑜和琉璃,是梅花好看还是你好看?」 赵梓砚笑地眉眼弯弯:「怎么学的油嘴滑舌的。」傅言卿托腮笑了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堆积的奏摺有些多,傅言卿在一旁翻看着,赵梓砚也不避讳她,也会同她商量如何决断,所以也不甚在意。两人便一个认真批阅,一个按照轻重缓急,需要她亲自处理的便暂且放在她身侧,鸡毛琐碎的便直接替她批了,好减轻她的负担,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到是有种岁月静好,平淡温馨的感觉。 欧阳华押解回京后,赵梓砚曾去见了他一次,也直接揭穿了他的身份,可是欧阳华显然不领情,他对景帝怨恨太深,已然到了偏执的地步,如今大夏正逢攘安外之时,赵梓砚不敢冒险只能幽禁在天牢,却也不曾如犯人一般对他,这也暂且不提。 第201页 而赵墨笺一死,叛军人心聚散,夔州要塞被傅淮强行攻破,一时间叛军节节败退,原本占据江南大片城池的叛军,如今仅剩萧拓和残存的十万驻军负隅顽抗,到是败局已定,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战乱过后,赵梓砚令户部拨款,打开景帝的私库,拿出一部分安抚难民,重建被毁坏的民舍。又命各州府围剿流寇,一时间原本还在议论摄政王穷兵黩武,不顾百姓的人,全都闭上了嘴,摄政王在民间的威望再次大增。 不过除了关注战况,以及处理战后的乱摊子,赵梓砚目前最重要的事便是每日不间断练习走路。重华殿里的内侍太监,每日见得最多的,便是傅言卿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们的君上,边走边退,一脸紧张地准备随时上去护人。 赵梓砚基本将赈灾之事交给了乐瑶和晟雨,如今事情完成了大半,乐瑶便和晟雨一起入宫同赵梓砚汇报一下进度。有了赵梓砚给的腰牌,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进了重华殿。 李盛对她二人也是熟悉得很,忙迎上来笑道:「乐大人和晟姑娘来了,郡主正在陪君上在屋里练习走路呢。」 傅言卿的身份虽并未直言,可是明眼人都很清楚了,却都心照不宣,毕竟赵梓砚态度十分明显,没必要因为先帝触怒摄政王。 乐瑶脸上喜色难掩:「君上能站起来了?」 李盛也是笑眯眯地:「嗯嗯,虽说还不稳当,也站不了多久,可是一日比一日好。」 「我去看看。」两人快步进入,还未进殿门便听到傅言卿略显紧张地声音:「莫急,慢些。」 进去,便看到赵梓砚有些费劲地挪着步子,她身子还有些摇晃,走路姿势也有些僵硬,紧绷着脸,想来走得很不轻松。傅言卿背对着她们随着赵梓砚的动作也在后退,手微微张着,离赵梓砚不过一步距离,随时准备过去抱住她。 这场景让乐瑶又是想笑又是心酸,可更多的是安慰,整整五个多月,赵梓砚在轮椅上坐了五个多月,每次看到她安静坐在那里,乐瑶都心里发涩,如今可算好了。 赵梓砚原本专注于控制身子平衡,只是余光瞥到了乐瑶,顿时偏过头去看她们,脚下一晃,直接朝前摔了过去,傅言卿忙揽住她,扫了乐瑶一眼,将赵梓砚抱起来让她坐在轮椅上。 乐瑶心情好,也不计较傅言卿责怪的眼神,到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调侃道:「郡主这模样活脱脱就是个护崽的……」 「乐瑶!」赵梓砚脸色微红,却是有些警告地看着乐瑶,让她赶紧闭了嘴。 第99章 乐瑶忍住笑,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只是眼里的喜色却不做假:「君上,你真的可以走了?」 赵梓砚眉头微蹙:「嗯,勉强可以走一段,可还是撑不住太久,也不稳当。」 傅言卿也不避讳乐瑶两人,给她用内力温养经脉,低声道:「莫急,已然比之前好多了,在多练习几日,陪着药先生的药,不出半个月,基本可以站稳了。」 赵梓砚抿嘴道:「我晓得,就是辛苦你了,每日在宫里既要顾看我,陪我练习,还得帮我处理琐碎事务。」景帝驾崩后,后宫妃子无所出得愿意离开的,赵梓砚都打发让她们离开,不愿意的便留在皇宫的寺院里了度余生,到是两位位分高的妃子留在宫里,妃嫔虽不多,可宫中内侍宫女不少,各宫开销,调度也需要人管。这些原本都是萧贵妃处理,如今萧贵妃疯了,太子未继位,也无皇后可言,赵梓砚坐镇宫里,却也不能听之任之,只得暂且交给傅言卿。虽说无大事,可也有些操心,让赵梓砚又愧疚又心疼。 傅言卿抬眸看了她一眼:「同我还要这般生分?」 赵梓砚一顿,没再说话。傅言卿知道她总爱多想,可乐瑶两人在她也不能直接宽慰她,只是温声道:「药快熬好了,我去看看,你和乐瑶先聊着。」 晟雨忙道:「我和你一起,让乐瑶同君上谈便好。」傅言卿没拒绝,对着赵梓砚笑了下,便出了重华殿。 乐瑶看着赵梓砚目光一直随着傅言卿,忍不住感慨道:「当初见她时,我还替你担心,怕她负了你。如今看来,到是替你开心,她真把你疼到骨子里了。」 赵梓砚眼里浮起一阵柔光,低头温笑盈满,这幸福的模样让乐瑶一时间有些恍惚。自赵梓砚十五岁时第一次见面,她就对这小殿下敬佩不已,随着两人交情越来越深,对她也越来越了解,心疼也越来越多。看似淡然沉稳,却是过得胆战心惊,别说幸福,就连笑意中都带着薄凉苦涩,当时的她,从来不敢想像,她也会有这般温情甜腻的日子。可如今,总算拨云见月,守得幸福,她是打心底为她开心。 想起当初还好奇过傅言卿的身份,忍不住笑道:「当初还在想,是哪家小姐让你自幼便惦念不忘,原来是西南王的女儿,不过说起来,她曾经在宫里待了七年,莫不是那时候,勾走了君上的心?」 赵梓砚眼里带着一丝怀念,温柔醉人:「在我七岁那年,萧贵妃让我做赵墨笺的替身,在太液池设计推我入水嫁祸给沈贵妃。当时赵墨笺对我真起了杀心,没有救我。她那时也才九岁,路过太液池,把我救了起来,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说罢似乎想到什么,她低低笑了起来:「我那时觉得她好极了,便偷偷翻进了她院子,她彼时还很嫌弃我,疾言厉色不让我跟她有太多牵扯。可最后每次我去,她虽不冷不热,却也在我受伤时给我上药,后来也会对我笑。我当初偷偷摸摸读书习字,可还有许多策论文章,都是她教给我的。那是自慕姨离开后,我最开心的日子了。」 第202页 乐瑶安静地听着,原本戏嚯的笑意早就不见了,一双眸子微微泛红,低下头掩饰般眨了眨眼,随即撑起笑意道:「难怪你对她那般死心塌地,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真好……当真好极了。」幼时的帮扶疼惜,长大后风雨同舟,到如今几经波折修成正果,虽然坎坷,却是一场令人艷羡的情缘。 赵梓砚转头看着她,随即正色道:「乐瑶,你和晟雨?」 话头转到自己身上,乐瑶深吸了口气,却是大方承认了,不过脸上却罕见没了那八面玲珑的模样,反而透了丝红晕:「我喜欢她,我们虽没君上和郡主这般甜腻波折,可也是两情相悦,其乐融融。」 赵梓砚闷笑一声:「受刺激了?」说罢她一脸复杂道:「我也总算放心了,乐瑶你都二十有三了,可算有了归宿。」 乐瑶简直被气笑了:「二十三怎么了,你家卿儿也就比我小一岁多。再说,纵然我三十三,还是一样风姿绰约。」 「你这般没脸没皮,晟雨却是那般冷凝板正的性子,当真不会出岔子?」赵梓砚心情好得很,故意呛她。 乐瑶白了她一眼:「莫要光顾着损我,正事还没说呢。这是这这日子各地拨款重建的项目,材料,工钱,以及户头皆列的清清楚楚,只是受灾范围不小,还有些地方未拟方案,不过也都快了。」乐瑶拿出带过来的帐册,在赵梓砚翻看时补充道。 「效率很高,果然不经过户部层层下发,事情好办得紧。不过帐务一定要对清了,也不要忽视下面人的动作,毕竟大利当前,总有人意志不坚定。这次绕开户部,他们那边怨言颇多,我虽给了你官职,可他们怕也在等着你出差子,好告你一状。」 「明白,我会仔细监督的。」 两人事情谈完,傅言卿便端了药回来了,也不知道傅言卿和晟雨说了什么,她正经微冷的脸上有些微红,见到乐瑶时也有些躲避。 乐瑶有些不解,看了眼赵梓砚,似乎在问她媳妇给她家雨儿说了什么?赵梓砚只是回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乐瑶无奈,伸手拉了晟雨的手,她也只是别扭了下,却没挣开。 乐瑶眯眼笑了笑:「时辰不早了,君上,郡主,我和雨儿先回去了。」 「嗯。」赵梓砚也没留她们,点点头,李盛在一旁侯着,连忙送两人出去。 如今已经快十二月份了,京城的天气已然很冷了,略显干燥的冷风吹到脸上,依稀有些刺骨。乐瑶有功夫在身到觉得还好,晟雨一惯不耐寒,且刚从烧了地龙的重华殿出来,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乐瑶皱了皱眉,今日两人是在宫门口汇合,再一起入宫,也不知晓这傻姑娘忘了带大氅,她又不习惯衣物过于厚重,也没有御寒衣物可以给她。顿了顿,转身准备回去,却被晟雨拉住:「怎得又要回去?」 不过一个宫门的距离,晟雨的手便已然冰凉,伸手将她手拢在怀里,细细搓揉:「你手好冷,我去找君上要件披风。」 晟雨心里发暖,却又哭笑不得:「哪里便如此娇弱了,出了宫有马车,便不会太冷了,快走,顿在这我更冷。」 乐瑶无法,微微替她挡着风,将她手捂在手心,快步朝外走去。晟雨低头抿着一抹淡笑,冰冷的手心一点点回暖,柔软熨帖极了。 赵梓砚看着那泛着苦涩味道的浓稠药汁,眼里有些苦色:「卿儿,还要喝多久啊?」 傅言卿轻笑,瞥了她一眼:「威严的君上还怕喝药么?」 赵梓砚扁了扁嘴:「我要糕点,要鸳鸯糕。」 刚说完,一块酥软的糕点就落入她口中,香甜的味道触及味蕾,在舌尖融化,赵梓砚最爱这味道,当下眯起眼,一脸满足。 看她这小馋猫模样,傅言卿也忍不住笑意了,伸手不知从哪里拿了个小碟子,上面盛了几块鸳鸯糕:「喝完药,都给你吃。」 赵梓砚点点头,这才乖乖喝完药了。药三通的药一惯苦涩难喝,赵梓砚眉头紧拧,傅言卿忙拿了茶杯,让她漱口,又餵她吃了块糕:「好些了么?」 虽说赵梓砚故意讨乖,可也不会让傅言卿真的心疼,砸吧了下嘴,点了点头。傅言卿对她的小心思心知肚明,可这也不妨碍她宠她。 吃完糕点,赵梓砚却是出声道:「父王那边已然将萧拓逼到了绝境,目前带走了大部分兵力围攻吐谷浑,之前接到战报益州城拿下了。不过如今天气严寒,西北之地更甚,乘胜追击虽好,可万一遇上暴风雪,大夏士兵怕死应付不来,我想先赶制冬衣,暂且让父王缓兵,待到开春再进行围攻,你觉得如何?」 傅言卿也不在意她在那偷换字眼,只是温和道:「你思虑得很周到,如今你才是摄政王,直接下令便好,不必同我商量的。」 赵梓砚歪了歪头:「我不曾领兵打仗,只能从局外人的角度分析了解这些。你曾经和吐谷浑交过手,自然比我稳妥,再者他不仅是我大夏倚重的元帅,更是你的父亲,我自然得慎重些。而且,父王在外打仗,你又因着我不能陪同在侧,定然也会忧心,这些情况我自然得告诉你。」 傅言卿低头轻笑,凑近道:「你怎么这么贴心呢?」 赵梓砚十分喜欢她的笑,脸也凑过去:「那是自然,我的媳妇儿,怎么贴心也不为过。」 闹了几下,两人便窝在暖和的重华殿中,傅言卿在一旁看书,赵梓砚批阅奏章,直到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她们的宁静。 第203页 原本回了鬼楼的魑魅却是出现在眼前,递给赵梓砚一封信,沉声道:「楼主,是房大人给你的信。」 自从赵梓砚离开益州几番辗转后,房道海再也没出现过,赵梓砚心中还有些在意他那突然转变的态度,也曾派人寻,却也杳无音信,不曾想他自己出现了。 展开信,目光扫了几行,她表情整个凝住,随即反覆看了几遍,手指都微微抖了起来,傅言卿神色一变,忙握住她的手指:「怎么了,安儿?」 赵梓砚眼里悲喜交加,一时期待一时惶惑,傅言卿立刻接过她手里的信,顿时也愣住了。房道海说,温如言想见赵梓砚,温如言,赵梓砚的母妃。 赵梓砚有些惊慌失措,她求助般看着傅言卿:「卿儿……我,我该如何做,她……她当真还活着?」 「安儿,你冷静下来,莫要慌。」傅言卿蹲在她面前,柔声安抚她。她那双通透的眸子探进她眼底:「你想她么?」 赵梓砚眸子红了起来,她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傅言卿也不逼她,只是一旁温柔看着她。 赵梓砚:「我……小时候总会想她,后来当真以为她不在了,又遇到了你,便大多时候用来想你了。」她说的闷声闷气的,本来有些凝重的气氛被她后面一句话打的烟消云散,傅言卿扑哧笑了出来,有些无可奈何,她真是栽在这人手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额,有点小混乱,估计快好起来当皇帝了,然后君上 第100章 见傅言卿笑,赵梓砚这才回味过来自己说的话,闷声道:「我说的是实话,你笑什么?」 傅言卿煞有介事地点头:「嗯,是实话,我晓得。」说完她也严肃起来:「你若想她,如今她能来见你,想必是还好好的,你便去见她,有我陪着你,莫要想太多,嗯?」 赵梓砚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可是眼里却还是愁绪百结,傅言卿扶着她的脸庞:「安儿,你在担心什么?」 赵梓砚欲言又止,随后才颓声道:「我想见她,当初她们都说母妃死了,我那时一直不肯相信,固执地认为她还活着,一直到了我六岁那年……慕姨也死了,我才恍然发觉,无论我如何期许,终究剩了我一个人?及至长大,每当我难受时,我便想她若还活着,我会是个如何光景,我一直盼望着她没死,可心里那个念头却明白告诉我她死了。如今我彻底放下时,她却突然真的活生生出现了,卿儿,你明白这种感觉么。记忆中,她好温柔,待我好极了。可十几年了,她都不曾见过她,我怕她是因着厌弃这个皇宫从而也厌弃着我,又怕她看到如今的我,再也没了当年的温暖。」 傅言卿亲了亲她的眉心,柔声道:「我明白,可既然你担心,何不亲口问问她,安儿,我晓得你母妃也是心头一个节,如今再如何纠结,知晓她活着,你也不可能熟视无睹。既然如此,那边去看看。如果她还是你心中那个疼你的母妃,嗯……」 她顿了顿,却是话头一转,挑眉轻笑:「我便许你再多想一些她,若她当真狠心丢下你,日后便只许想我。」 赵梓砚听得哭笑不得,随即却是故意道:「你那么霸道,我想我母妃还要你准许?」 傅言卿垂眸不语,片刻后却是看着她道:「不愿意么?」 赵梓砚只是看着她笑,随即将她抱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随着她张口说话的动作一顿一顿的动着:「我们一起去见她吧,虽说我不知晓她会如何态度,可她毕竟是这世上仅剩的血亲,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也该告诉她,好么?」 傅言卿侧头看着她,亲了亲她的唇,低低道:「好,都听你的。」 约定的地点在京城长央街东面一家小院里,位置有些偏,远离京城喧嚣繁华,安静清幽的很。院外种着一排凤尾竹,在这严冬里依旧苍翠欲滴,在冷冽寒冬中摇曳生资。傅言卿下了马车,随行护卫很快将赵梓砚的轮椅搬了过来,外面冷得紧。撩开马车窗帘,傅言卿给赵梓砚紧了紧脖子下大氅的繫绳,将人抱着坐在铺了软垫的轮椅上,确保寒风不会刮到她,才对个迎上来地鬼楼弟子道:「通知你家主子,楼主来了。」 「是,楼主这边请,我让人去叫房大人。」 赵梓砚和傅言卿便在客厅等着,赵梓砚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上身笔直,眼神也时不时朝门口飘,显然还是有些特忐忑。傅言卿无声靠过去,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握在手里紧了紧,眼神格外柔和。 到底是一惯冷静地人,被傅言卿这般无声安慰,她心里总算逐渐安定下来,转头看着她,轻轻地笑。片刻后听到有些凌乱地脚步声穿了过来,在赵梓砚转头时戛然而止。 门外青石板路上一个裹着白色银纹大氅的女子正定定站在原地,她身子越瘦,裹着厚实的大氅让这份瘦弱更加明显了,房道海一脸担忧地扶着她。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赵梓砚身上,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可那精緻的眉眼,足以让人目光停驻。她眸子通红,不消片刻便是涌出满眼的泪花,身子也有些摇晃,她嘴唇颤抖地厉害,张了又张,却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来。 赵梓砚也是愣在原地,呆呆看着她,那尘封在时光尘埃中地记忆一点点浮现出来,那虚弱得厉害的人的模样同记忆中的重叠,十几年的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丝毫岁月痕迹,时光似乎遗忘了她,却又一点点带走了她的生机。心头一时间翻腾不休,陌生,熟悉,难受,激动各种各样的情绪激盪而来,赵梓砚眼睛痛得厉害。 第204页 傅言卿在看到女人时也是稍微一愣,那张脸和赵梓砚有七分相似,却是多了几分柔弱苍凉,眼看两人情绪都有些激盪,傅言卿拍了拍赵梓砚的手,随即便推着她过去。 赵梓砚此刻手指蜷缩着努力压下心头的酸痛,未见面时便已然心思百结,如今真正见面,给她的冲击更加剧烈。 对面温如言也好不到哪去,手揪着衣襟,只能牢牢锁在赵梓砚身上,她虽生得温婉,可骨子里却从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放着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做,闯荡江湖。可是面对眼前这个酷似自己的孩子,她此刻也和普通母亲一样,又是心碎又是思念。她虽然不爱赵景,甚至恨他,可对这个女儿,却是疼到了骨子里。 她千辛万苦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小心翼翼将她生下来,刚出生时小傢伙还未足月,又瘦又小,哭声跟猫儿似得。可却很乖,只要她抱着便只是哼唧哭几下,一点没有像慕宛口中描述的小孩那般折腾人。及至一点点长大,便生得白白嫩嫩,可爱得不行,尤其是那双墨色透亮的眸子,水灵灵的,漂亮极了。 那段无比灰暗的日子里,她所有的快乐便是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从只会咿咿呀呀的小糰子,变成开始奶声奶气唤母妃的小包子,还迈着小短腿,一把抱住她的腿,往她身上黏,要她抱抱。 即使最后连赵景都不再庇护她,任由她们娘俩自生自灭,她也未觉得多难熬。她的祁安格外早慧,自记事后便几乎从不让她操心,还会在赵景过来冷嘲热讽后抱着她安慰她,乖得都不像一个孩子。对于死亡,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自那人置之不理让她进了宫,自温家被陷害,她就对生死看开了。可是彼时她苦苦挣扎想活着,便是害怕她的祁安无人庇护,可最终她还是没做好,丢她一人在宫里面对那恶毒的女人。 当年她以为自己真的死了,可却在几天后睁开眼看到了那个无论她如何哀求,都不肯带她走的男人。她怨他,却也不得不拜託他尽力护着她的孩子,随后便是陷入无尽的沉睡中。再次醒来却惊觉已然是物是人非,她知道她的祁安过得不好,她恨房道海一心想着救她,却不管她的孩子。 温如言知道她也是自私的,即使知道房道海十几年如一日想治好她,可也难以原谅当初他的优柔寡断,也不能原谅他这般对赵梓砚。即使这个孩子同他无关,可他不该许诺后却不履行。当年对她是如此,对她的孩子也是如此。所以她故意骗他,祁安是他的孩子。她的祁安本就是未足月生得,赵景当初如此对她,其中多少也是认为孩子不是他的,所以房道海很容易便信了。 看着他后悔痛苦得模样她却觉得畅快,这些男人都说爱她,却都自私的很。当年她真的以为房道海可以託付终身,可是他却为了鬼楼,违约没带她出逃,最终害死了她爹。赵景也是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强行逼她入宫,在她心里有了丝动摇后,却又因几封莫须有信认为她与别人苟且生了祁安。 如今看到赵梓砚只能坐在轮椅上,即使她一早便知晓,可也觉得心如刀割,她踉跄几步走到赵梓砚面前,手颤颤巍巍落在赵梓砚腿上,双腿一曲跪倒在地上,悲声道:「小安儿,母妃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眼看她泪流满面地跪在自己面前,赵梓砚也有些受不了,那专属于她幼时宠溺温柔的小名,更让她悲从中来,忍着眼里的酸涩,哽声道:「你起来,你起来。」 坐在轮椅上她没能拉起温如言,一旁傅言卿伸手托住她,扶她站了起来:「屋外冷,夫人先入内吧。」 温如言被她扶着进了屋,房道海一个大男人也是红着眼推赵梓砚进去。 温如言勉强站稳身子,带着泪光的眸子落在赵梓砚身上,随即缓步走到赵梓砚面前蹲下身子,目光一点点在她身上扫过,手哆哆嗦嗦落在赵梓砚脸庞,想碰又不敢。 赵梓砚只是红着眼睛看着她,一动也不动。最后温如言满是泪水的眼里又涌出一抹笑意,颤声道:「我的小安儿长大了,长大了,比母妃还好看啦。」她又哭又笑,拿手在那比划着名,随即仿若崩溃了一般埋在赵梓砚腿上:「母妃只是睡了一觉,我的小安儿便自己长大了,可是……可是你的腿,你的腿……」 赵梓砚却是从这句话中得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她的母妃并不是丢下她一个人走了,她转头看了眼傅言卿,对方眼里满满都是心疼,此刻看到她的目光,却是勾了一抹笑意,对她点了点头,在赵梓砚眼泪落下瞬间,同样红了眼睛。 赵梓砚伸出手,将温如言瘦弱的有些过分了的身子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低低道:「母妃,我很好,真的,我的腿如今也开始好了,你别哭。」 温如言听了惊喜交加:「当真,能好?」 「嗯。」心里一桩大事已然落地,赵梓砚心情显然好了许多,眼睛还泛着红,可眉眼间笑意浅浅。温如言太久没见过她了,记忆中她的祁安还是只到她腰间,总爱撒娇让她抱,可如今都长成亭亭玉立的美人了,优秀的让她骄傲不已。 傅言卿知晓她们估计有许多话想说,便温声道:「安儿,你先陪你母妃,时辰不早了,我去准备午膳。」赵梓砚可是一如既往的能吃,她可不想饿着她。 赵梓砚见状看着她:「你不要下厨,这些事让他们做便好了。」偶尔让她做几道菜宠宠她那是她们的小情趣,赵梓砚如何肯傅言卿在人前做这些。 第205页 傅言卿笑了笑:「你和你母妃才重逢,也得庆贺一番,再者这里不是家里,他们不熟悉你的口味,我只做几个菜,不会多忙,好么?」 赵梓砚看了要温如言勉为其难点了点头,看着她出门不见了踪影,才收回目光而房道海也悄悄离开,留下她二人独处。 温如言坐在她身边,若有所思得看着傅言卿的背影,转头看到赵梓砚的神情,微微嘆了口气,不知是喜是忧,她犹豫片刻温声道:「小安儿。」 作者有话要说:  答辩完了,如约更新 第101章 听到温如言唤她,赵梓砚转回目光,眼里一派瞭然,微微垂下了眸子。随即轻笑道:「母妃是想问卿儿么?」 温如言神色有些纠结,却也有些忐忑,小心翼翼道:「此前房道海也同我说过你们的事,母妃不是想干涉你的事,我只是担心,你如今身份特殊,你二人皆是姑娘,你真的要选择和她继续走下去么?」温如言虽说不大理解这种感情,可是她并非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不理解便无权置喙。可是这是她的宝贝,她这一辈子被感情伤得够苦了,她绝不愿她的小安儿重蹈覆辙。 赵梓砚看着对面那眼里满是担忧的女子,轻声道:「母妃有此一问,是因着她同我一般是女子么?」 温如言神色有些痛苦,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这个世上有太多压力,也有许多挫折,有些人是承受不住的,承受不住,便会退缩,也会背弃。即使正常男女之间,也有太多太多迫于无奈的背离,更何况是你们这种世人难以理解的感情,更是多了许多压力,母妃怕你受伤。」 赵梓砚眉头一皱,眼里却是有些心疼。她虽不知她母妃同房道海和父皇之间具体发生了何事,可看她的语气神色,也猜到,她母妃在感情上,受了很多苦。她认真看着温如言,缓声道:「母妃,我晓得的。可是我信她,我们一路走来经歷太多,这期间她有无数次可以背弃我的时候,可是她从来没有。她是我在这世间羁绊最深的人,我愿意因为她承受所有的风险。而且母妃,喜欢一个人是需要勇气的,我敢抵住所有人的压力,我敢在他们都不看好的情况下走下去,并非是我真的不怕,而是她给了我绝对的信心。纵然我因为这件事身败名裂,被人唾弃,她都不会丢下我。母妃,她很好很好的。」 温如言神色复杂莫名,心里还有些酸熘熘的,当初她的祁安还是小不点时,总爱围着她,仿佛母妃便是她的所有。如今长大了,有心上人了。嘆了口气,温如言有些无奈,却还是温声道:「那小安儿和母妃说说,她有多好,值不值得我的小安儿如此倾心相待。」对于傅言卿她印象确实不错,远远看着两人时,便能看到她很宠她的小安儿。方才那举动,贴心细緻,舒服而恰到好处,看气度风范也是贵人家的孩子,却能给她的小安儿做饭,也是难得了。 母女俩坐在这里,一个说一个听,等到赵梓砚将两人自七岁相遇,到如今相知相恋说完,温如言已是泪眼朦胧。她知道她的小安儿过得不好,可如今在她那甜蜜幸福的回忆中,她也能猜到,当初她的小安儿,过得是什么日子。萧淑仪对她恨之入骨,对她的孩子又怎么会好,那个男人认为赵梓砚不是亲生女儿,只会听之任之。 赵梓砚的描述已经避重就轻了,那真正的痛苦该是如何的残酷?心里痛得让她难以忍受,温如言将赵梓砚抱在了怀里,痛哭出声:「母妃……母妃不问了,母妃明白了,明白了。上天垂怜,让我的小安儿遇到她,让我的孩子活着长大了,母妃对不起你,没能护着你长大,母妃对不起你。」 温如言哭成这般让赵梓砚也有些慌了,她嗓音也有些喑哑:「母妃,不怪你,不怪你,我现在很好,有了言卿,母妃你又回来了,这之前我想都不敢想。那些日子虽然很苦,可是没有那些日子,也不会有如今的我,这些代价与我而言,已然是值得了。」 温如言听得又是心疼又是骄傲,她的孩子终究是比景帝强太多,生得好看又聪慧,又专情又坚毅。 正感慨欣慰间,傅言卿却是走了进来,看着母女二人眼睛都红红的微微嘆了口气,却是认真对着温如言见了一礼:「言卿方才失礼,未能好生打招唿,夫人莫怪。」 温如言脸上露出一个柔和笑意:「哪能怨你,是你太贴心。你和小安儿的事,她都同我说了,真得谢谢言卿你这般照顾她,没让她一个人在那个牢笼里孤苦伶仃。」 傅言卿看了赵梓砚一眼,却见她对自己笑,亦是对她笑了一下,这才道:「夫人莫听她言,平日里我对她照顾虽多,可真正有危险,都是她护我多。若要谢,也是我该谢您,生了她,让我有幸遇上她。」她眉眼间柔情难掩,一派挚诚。 做母亲的都有私心,见傅言卿这般温柔娴雅,一点也没那些大家子弟的娇气,还夸她的孩子,更是欢喜得很,眼神也柔和了许多。看着两人时不时交汇的眼神,温声道:「既是如此,言卿便不要再唤我夫人了,若不嫌弃,跟着小安儿唤我母妃可好?」 赵梓砚呆了下,一直维持淡然的傅言卿也猝不及防红了脸,目光一时间有些闪烁,可心里却是欢喜非常,微微退了半步,福身轻道:「母妃。」 赵梓砚在一旁笑地傻乎乎的,温如言亦是连忙应了声,看着有些两个羞涩的孩子,心里满足不已。 第206页 赵梓砚身为摄政王,并不能随性夜不归宿,两人陪温如言用了晚膳,便只能辞行。傅言卿也能看出来温如言身体似乎并未好全,着人请了岳胜麟与药三通一起给她调养身体。温如言在宫里受了不少苦,想来也不愿再进宫,赵梓砚便未提接她入宫之事,只是和傅言卿商量经常出来看她。 等到两人回宫,宫门几乎都落了,赶回重华殿,李盛琉璃几人都在殿里侯着,见二人终于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君上,郡主,您们可算回来了。用过晚膳么,我让人去备。」 赵梓砚心情十分好,摇了摇头:「用过了,不用忙活了。我和卿儿要沐浴了,准备下浴汤便好。」 「是。」李盛连忙着人去准备,又让琉璃备好了茶水。两人外出晚归,可把一宫的人吓坏了,如今看君上归来,心情还不错,这才松了口气。 沐浴完毕,傅言卿稍微整理了下自己,便给她拭干头髮,赵梓砚仰着身子躺在她腿上,一会儿盯着她看,一会儿却是抿嘴笑。 傅言卿看得好笑,知道她沉浸在那喜悦中,也不打扰她,只是含着笑意,给她擦头髮。片刻后,赵梓砚却是忍不住,翻过身抱住傅言卿的腰,在那蹭蹭。 被她扰得痒痒的,傅言卿放下毛巾,将她抱了起来,轻笑软语道:「我的小安儿很开心?」 原本被温如言说出来觉得宠溺温馨的小名,被傅言卿说出来却是格外羞耻,赵梓砚脸色熏红,嘟囔道:「你不要这般叫我。」 傅言卿只是闷闷地笑,故意睁大眼道:「很可爱啊,小安儿?」 赵梓砚如今腿可是好了许多,虽然独自行走还有些困难,可是翻身的动作可顺熘的很。一使劲,翻身扑在傅言卿身上,挠她痒痒,两人笑作一团,最后气喘吁吁闹在一起。傅言卿抱着她,低声呢喃道:「真好。」 赵梓砚没大听清,低头看着她,轻声道:「什么?」 傅言卿眸光缱绻,温笑道:「我说真好,以往我便怕我做的不够好,不够疼你,也不够体贴。如今你有了一个很爱你的母妃,便多了一个疼你的人,我觉得真好。」 赵梓砚心头软成一团,眸中深情几欲满溢,却是故作幽怨道:「卿儿的意思是有了母妃,你就可以不那么疼我,不那么体贴么?」 傅言卿低笑起来:「傻样,我是你媳妇,媳妇疼你与你娘亲疼你,又不冲突。我只希望,我的安儿,除了媳妇外,还有亲人,有友人,他们都能对你很好很好。」 赵梓砚此刻趴在她身上,看着身下的人用那种格外温柔的语气,轻声说着这些话语,心头那股热意一点点发酵膨胀,心里又酸又甜,忍耐不住,低下头亲住那说着无比温暖情话的红唇,细细摩挲,温柔舔吻。直到最后,唇舌交缠,勾起万千情丝。 这一吻甜腻缠绵,等到赵梓砚离开时,两人都有些喘息,傅言卿脸色殷红,眸中逼出点点水光,自下往上看着赵梓砚,温柔而迷人。 赵梓砚有些受不住,俯下身,抵着傅言卿的额头,微微磨蹭,原本便不稳的唿吸在傅言卿耳边一点点再次凌乱变粗,气息火热撩人,霎时间温馨甜腻的氛围一点点发酵,抽离出一股暧昧,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来越浓郁。 傅言卿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与另一颗同样激烈的心跳交汇在一起,她觉得有些口干。 片刻后,耳边有些灼热的气息再次加重,赵梓砚亲了亲她的唇,在她耳边低低呢喃了一句,让傅言卿樱红的脸色陡然加重,仿若当初大理古城那院落里一树桃花,灼灼其华。 「卿儿,我想要你。」 一个称唿,寥寥四字,汇合在一起,却是这世间最旖旎的情话,烧得傅言卿一颗心,凌乱滚烫。抬眸对上一双黑亮的眸子,里面有一丝极为隐忍的情,欲,但更多的却是绵绵爱意,眼神灼灼。 傅言卿看着她,最后却是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随即闭上眼,极轻地嗯了一声。赵梓砚目光轻晃,微微撑起身子,低下头攫取那抹甜美的柔软,虔诚而柔情脉脉,这是她的心上人。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这章码不完了,不许骂我,下章继续,君上了!!! 在这里补充,下章正文在有话说,之前锁了,只敢放后面,大家不要漏了! 第102章 在宫里的日子虽难熬,可是却让傅言卿越发清醒。虽然应付赵墨谦母女让她一度十分疲惫,可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重生归来时的恨意终究沉淀下来了。她如今所想的是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上一世那一身功夫她必须重新捡回来。 而赵梓砚,如今虽仍是不受宠,可再也不是寂寂无闻,留在深宫中被人欺侮。萧贵妃并没有因此收敛,可对于赵梓砚而言,已然好了许多。 两人避开所有的人,私底下亦会面,于两人而言都是宫中唯一的慰藉。只是因着盯着两人的眼线太多,能见一面都是奢侈,却更显得弥足珍贵。 就这般,转眼间已是景泰十八年中秋了。中秋佳节,纵使是在宫中,也是一大盛世。按照往年惯例,景帝会在宫中举办家宴,五品以上的嫔妃,王亲贵胄,皇子皇女都会出席,一同于御花园中,赏月饮酒。 这一日傅言卿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只因着她等这一天太久了。上一世直至她父王傅淮病危,她才得以回西南王府。临终前,傅淮十分懊悔,因着自己,才让傅言卿孤身一人离开西南王府,在宫中吃尽苦头。 第207页 当时傅淮提到有一件事,让傅言卿印象格外深刻。他说,在傅言卿入宫后的第三年中秋,他曾让府内影密卫首领,借西南王府入宫献礼之际,乔装入宫,想将她带出宫。只是当时她同赵墨谦感情亲厚,一直在宴会上不曾离开,后来更是直接回了赵墨谦的广陵殿,以至于错过。 那也就是说,如果没错的话,也便是今日晚上。傅言卿不想留在宫里,她父王虽然意识到景帝的心思,却从来没想到景帝已经绝情至此,对于他,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在他心里,大夏的安危早已胜过一切,他虽有心交出兵权,可西南战事不歇,朝中重文轻武,能担当重任的将领寥寥无几,以至于一拖再拖。 只有她脱离宫中的桎梏,她才能努力为西南王府谋求一丝生路,至少不会一点准备也无,以至于到时候只能束手待毙。 只是原本很坚决的打算,如今却让她心里有丝难过,如果她走了,赵梓砚该怎么办?那个在在她面前才难得有天真单纯的孩子,日后会变成那般压抑的人么?而且除去这个问题,她一直不明白父王如何能让她安然离开皇宫,会不会触怒景帝? 在这两方撕扯的纷扰中,中秋夜如约而至。今年中秋天气格外好,一轮明月自西方缓缓升起,一点点穿过轻薄云层,皎皎若玉盘。悬挂在暮色笼罩的皇城上空,毫不吝啬地将柔和的清辉铺洒而下。 月光下的皇宫暗影幢幢,斑驳交错间,折射出别一番景致。御花园内酒案陈列,宫中御厨精心制作的各色月饼,俱都摆上。四周的宫灯俱都燃起,张灯结彩,华丽非常,却是驱散了一地月色。 傅言卿入席不久,便推借着身体不适,暂且退席。赵墨谦原本想陪着她,傅言卿却是摇了摇头:「我离开已经是不合礼数,你若再走,陛下怕会不开心,而且随后该是赏月吟诗了,你歷来喜欢这些,莫要错过了,我歇息下便好。」 赵墨谦听了也不再坚持,打发身边的随从送傅言卿离开。 傅言卿佯装回云烟院休息,却是给了些赏银,让他回去復命。宫中中秋夜宴,经歷过刺杀后,守卫越发森严了,不过傅言卿可以自由在宫中行走,借着月色便在云烟院附近的太液池旁徘徊。 此处守卫不多,离云烟院最近,若是他来找他,这里必然是最好的地方。 此处远离宴会,避开了喧闹璀璨,月影倒映在寂静的太液池中,仿若沉入水底,映衬着一汪清流,宁静祥和。可心里装着事的傅言卿,却难以享受此刻的安宁,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丝轻响,似乎是什么划破夜空,带起了风声。 傅言卿眸子一眯,迅速转身,一道黑影跪在她的面前,同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傅言卿看着他,跪着的人低沉道:「影密卫首领,无言,见过小郡主。」他袖子上绣了一个纹路,正是西南王府的影密卫标志,在月色下清晰可见。 「无言?我知道你,你来宫中作何,父王让你来的?」傅言卿略带急迫地道。 「是,王爷让无言带郡主回去。」 傅言卿眉头一皱:「如何回去?这般偷偷出宫,他一定会发现的,倒是便是欺君罔上,更是私自出逃。」 无言原本不带情绪的眸子微微晃了晃,显然傅言卿想得比他以为的多。 「郡主放心,王爷自有安排,定然不会冒然做此决定。今日内卫巡逻频繁,还望郡主快与属下离开。」 傅言卿也知道此刻时间紧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父王不是一介莽夫,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点了点头,傅言卿却觉得心头的喜悦来的并不浓重,反而有些沉重。 正在此时,一声噼啪轻响自树影后传来,傅言卿心头一沉,无言已经如鹰一般掠了过去。他手下犹如鹰爪,直接抓住一人,手指扼住那人的咽喉,一把拽了出来,看清她的服饰,眼神勐然一寒。 傅言卿原本心里紧悬,可看到那个被抓住的人,顿时一愣,失声道:「手下留情!」 无言眉头一皱,回头看着傅言卿,满是不贊同。 傅言卿眼里晦暗不明,快步走过去,看着被掐的小脸发青的人,低低道:「她不会出声的,放开她。」 声音不低。却透着股不容反驳,无言一怔,手下松了,却一直凌厉地盯着眼前的孩子,他也没打算杀人,这孩子出现在这,身份不言而喻,死了,更是难办。 无言一松手,赵梓砚便弯下腰,捂着嘴闷克起来,傅言卿扶住她,给她拍背。 咳了许久,赵梓砚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她抓住傅言卿的手,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强忍着镇定:「你……你要走了?」 傅言卿看着那双压着无数情绪的眼睛,神情复杂,却是没有回答她。 她能感觉到握着她胳膊的手越发收紧,甚至在她沉默后开始微微发抖。 赵梓砚微低着头,一直在吸气,良久后她放开了傅言卿,后退几步,看着傅言卿。随后她咧了咧嘴,扯出一个笑容:「真……真好,你不喜欢这里,我知道的……一直知道。现在……你……可以……可以走了。」她说话时是笑着的,可是声音却颤得厉害,那澄澈如盈满月光的眸子,此刻也仿佛被蒙上了雾气,倔强而隐忍。 傅言卿从没想过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眼里有如此多的情绪,隐忍哀伤到让她心口扯着疼,甚至她差点忍不住让无言也带上她。 第208页 可是这只能是冲动,带上一个皇女,即使她不受宠,也绝无可能。 傅言卿嘴唇张开阖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也无话可说。她上一辈子可以说是为了赵墨谦,放弃了离开皇宫,经歷那一遭,她绝不会放弃这次机会,她放不下赵梓砚,也只能放下。 两人站在太液池便,月色将草木的暗影打下,落在两人身上,明暗交错,一如此刻的心情。 无言眉眼微闪,看郡主的模样,同这孩子感情甚笃,可是今晚之事容不得一丝纰漏,该如何处理她? 许久后,傅言卿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我要回去了,你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赵墨谦虽疑心病重,却因着自幼无往不利,有些刚愎自负,所以只要你韬光养晦,不露锋芒,便可以安然无恙。再有,你父皇虽不宠你,可是你毕竟是皇家血脉,他不会真的让人肆意妄为的。萧贵妃对赵墨谦要求很高,管教也严,如今赵墨谦不大,情况不显,日后母女必定有矛盾,你需得利用这一点,为自己谋求生路。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你身边的内侍,宫女,甚至是内卫,都得加以利用。大皇子失势,二皇子母妃贤妃却是家族势力正盛,二皇子已经入朝,必然是萧妃头号敌手,六皇女……」 说完后,傅言卿顿了顿:「倘若你能真正摆脱她们……便来大理。」 傅言卿头一次不再掩藏,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可以帮到她的,俱都详细说明?就连上一辈子,看似不起眼,日后却是后宫诸位争相拉拢的人,傅言卿也在之前有意无意透露给了赵梓砚。 无言在一旁听的心里暗惊,此刻傅言卿的模样,她说的话,实在是难以想像她仅有十二岁,难道皇宫当真如此厉害,不过两年可以让一个人成长到如此地步!而且郡主虽未明说,可意思已然很明白,如果这位殿下能活下去,日后西南王府便鼎力相助。 赵梓砚只是目光一瞬不瞬得看着傅言卿,她说的话,她听了多少,傅言卿无从得知,却只能尽力去说。其实她心里有些自嘲,上一辈子没有她,赵梓砚最后依旧成功拜託了萧贵妃,甚至让赵墨谦一直不敢对她下手,直到登基后,其他各位皇子皇女,死的死,囚的囚,只有她被封为蜀王,返回封地。 如今说这些,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安慰,亦是相处一年多的感情,难以割捨。 待她说完后,赵梓砚抿了抿唇:「我晓得了,时间紧迫,你们赶紧走吧。晚了……夜长梦多。」说完她目光却是看着一旁寂静无声的无言,眼里的苦涩悉数被掩,剩下的唯有如此刻池水般的平静。 无言心头蓦地一跳,这眼神他自然明白,这位是在问他准备处理她。私心里,若不是郡主如此理智早熟,那么无论郡主怎么想,这个孩子他绝不会放过,杀不得,但是只要傻了疯了,自然也不会泄露秘密。如今他却在犹豫,这样的信任,代价太大。皇家子弟从来没有省油的灯,万一郡主看错了? 赵梓砚能察觉到,傅言卿自然不会傻,她转身看着赵梓砚:「我可以信你吗?」 赵梓砚看着她,轻声道:「我会骗人,甚至会骗你,但是我一定,一定不会伤害你。」 傅言卿倏然笑了起来,随后转身和无言离去。 赵梓砚抬脚急跟几步,突然出声道:「傅言卿!」 声音不大,却倏然染上了哭腔:「如果我摆脱不了她们,你会记得我吗?」 傅言卿心口闷地厉害,她没有回头。开口道:「赵梓砚,我记性不好,你若不出现,我大抵是记不住的。」 眼看着无言带着傅言卿几息间堕入,只留下摇晃的树影在月光下,昭示着她们已经远去,赵梓砚有些仓惶地追了几步。片刻后,她跪坐在地上,看着假山上冰冷的岩石,将自己蜷成了一团,细碎的啜泣声逐渐响起,良久后,一道哀戚脆弱的话语低低传出:「母妃,安儿又 作者有话要说:  心里一股情愫催击着她的心,赵梓砚试探着啄吻着傅言卿的面颊,一点点在她滑嫩的肌肤上游弋,随即再次深入和她纠缠,火热的软舌寻到它亲密的伙伴,缠绵不休。 傅言卿被她时急时缓的亲吻扰得心头髮痒,深冬的夜晚寒气逼人,可是重华殿内的地龙似乎烧得有些旺了,傅言卿只觉得浑身发烫,这股热意让她有些难耐。 赵梓砚唿吸急促,一下一下撒在她脸上,又热又痒,傅言卿忍不住想笑,可赵梓砚却突然移开火热的唇,下一刻本就发烫的耳垂被含进温热潮湿的嘴中,傅言卿低低唔了一声,笑声被截住,伸手抱住赵梓砚的背,身子哆嗦了一下。 赵梓砚眸中那股炙热越发浓重,她用牙齿轻轻噬咬着嘴里滑嫩的软肉,手下开始轻轻勾挑,随即手下一扯,傅言卿腰间系带应声解开,沐浴后穿上的单衣因为她的动作,彻底散了开来,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下一刻,耳边含煳喑低柔嗓音传过来:「卿儿,帮我解了。」 傅言卿脑子里一片凌乱,恍惚间,赵梓砚搂着她坐了起来,两人拥在一起跪坐在床上。赵梓砚松开傅言卿的耳垂,唇舌开始下移落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处,逼得傅言卿仰起了头。身上的衣衫滑落在臂弯,白色单衣犹如白莲盛开堆积在她腰间,身子仿若醉了酒一般,软成一滩水,她只能抱着赵梓砚的腰,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 第209页 到底是记着耳边的话,傅言卿迷迷煳煳摸索过去,解了赵梓砚的衣服,指尖触及一抹晕着汗渍的滑腻肌肤,熟悉美妙,忍不住开始在上面摩挲,逼得赵梓砚急喘出声。她微微抬起头。看着衣衫大敞的傅言卿。此刻眼前的人,脸上布满了漂亮的红晕,琉璃般的眸子,水润漾泽,亦是迷离地看着自己。就连露出来的白皙肌肤也染上一层漂亮粉色,让赵梓砚一颗心再次越发凌乱。她亲着那精緻的锁骨,低低呢喃:「卿儿。」随后目光落在那白皙漂亮的柔软上,低下头俯身品尝。 傅言卿被刺激得厉害,自鼻腔溢出一声柔媚的轻吟,声音颤的厉害:「安儿,腿……腿疼。」 察觉赵梓砚些许停顿,她又低声道:「跪久了,膝盖疼。」 赵梓砚深吸口气,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随即抱着人轻轻压了下去,将她的腿从别扭的挤压中解放出来,手指在她膝盖上揉捏。傅言卿看着已然不着寸缕的赵梓砚,脸色通红:「我是怕你……怕你腿疼。」 赵梓砚低低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卿儿若怕我疼,好好配合我便是。」 傅言卿受不住那情意绵绵的目光,伸手环住她的脖颈,开始继续亲吻,两人毫无距离地相贴,再次燃起一阵火热。 到最后赵梓砚伸手与她十指相扣,将她手压在身侧,贴着她摩挲亲吻,逼得傅言卿手指紧了又紧,实在受不了她这甜蜜的磨折,傅言卿嗓音都染了哭腔:「我,安儿,松开我,嗯……哈……我想抱抱你。」 赵梓砚松开她的手,任她抱着自己,虽说她是第一次在上面,可是往日里傅言卿也算身体力行见过她,再加上,嗯……她怕伤着傅言卿,特地学习了一番,以至于对于同样生疏青涩的傅言卿而言,这些足以让她难以招架。 亲吻从胸前开始一路滑下,赵梓砚缓缓分开傅言卿的腿,压了下去。她能感觉到傅言卿倏然紧绷起来,小腹哆嗦着在颤抖,显然傅言卿还是有些紧张的,眼里情,欲稍稍忍耐了一些,赵梓砚重新直起身子,凑过去柔柔亲吻傅言卿,低声哄道:「卿儿,别怕,睁开眼看着我。」 傅言卿活了两辈子也从未有过这一遭,此前对待赵梓砚她便紧张不已,此刻轮到自己更是有些忐忑。只是她爱赵梓砚,也乐意给她所有自己的一切,听到耳边温柔的话语,她喘息着睁开了眼。那让她爱极了的墨色眸子中,此刻一片灼灼之意,却又犹如一方深邃的夜空,点点星光落入其中,温柔得让人恨不能溺在其中。让傅言卿彻底沉沦在内,痴痴看着她。 赵梓砚对着她粲然一笑,俯下身用亲吻一点点让她身子放松下来,指尖落在傅言卿腿侧肌肤上,一点点摩挲,直至被一点点濡湿。随即手指落在那汪水泽中,轻揉慢捻,或勾挑,或转弦,引她战慄,勾她吟哦。在傅言卿整个人都恍然迷醉时,耳边依稀有人说了什么,片刻后便是一痛,让她神智清醒了些,低低闷哼了一声。 赵梓砚不敢动,眼里有些心疼却又有股难以言喻的欢喜,吻着她的脸,低低哄她,直到身下的人羞窘地抬了下腰肢,她才低笑着温柔动作,从未有过的体验让赵梓砚无法自拔。她不知渴望了多久,可她之前一直以为她这辈子都不能拥有她,所以她一直克制,可如今,她不仅不用忧虑自己无法陪她,还有了娘亲,总感觉幸福得不真实。 傅言卿此刻已然什么心思都没了,身子随着赵梓砚的动作且进且退,她此刻仿若在风浪中游弋的鱼,再也无法掌控自己,随着浪头随波逐流,一会儿被抛起,一会儿被拉下,在赵梓砚怀中方寸天地之间,被她翻来覆去地摺叠。浑身酣畅淋漓,舒服却也磨人,双腿不由自主盘在赵梓砚腰间,思绪混沌迷离,直到最后一般浪潮涌来,她仿佛被抛上了岸,窒息般喘着,浑身紧绷,脚趾都忍不住蜷了起来,战慄着,颤抖且快活。 赵梓砚目光灿若星辰,眸中的灼灼之意难以掩饰,就这般看着傅言卿,此刻她的心上人美得让她心尖发颤,离开温柔却很是端庄矜持的人,此刻脸色殷红,眸中水光浮动,迷离而魅人,却不流俗魅。同她水□□融时虽蚀骨销魂,可此刻看着她在她指尖绽放,同样让她神魂俱醉。 轻轻从她体内退出来,指尖裹了一层晶莹还带着血迹,赵梓砚有些心疼又有些满足,亲着她汗迹涔涔的额头,一手温柔搂着她,另一只手摩挲着她还在抽搐的小腹,让她一点点缓过来。 傅言卿许久才缓过来,到底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滋味让她一时有些承受不住,目光软软看着一旁温柔缱绻的赵梓砚,傅言卿又是羞赧,又是有些许闷,她第一次可生疏得厉害,若不是赵梓砚中了药,她估计赵梓砚体验好不到哪里去,与这人今夜做的那些相比,简直就是她玩剩的边角料。 赵梓砚一直看着她,见她这般顿时有些不安:「卿儿,怎么了,是……是不舒服么?」 傅言卿将头埋在她怀里,摇了摇头,脸色微红,就是太舒服了。她闷闷嘟囔了一句,赵梓砚没听清,心里有些急,追问道:「你说什么?」 傅言卿清咳了一声,这才有些别扭道:「你怎么这么会……」 赵梓砚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抱着软软的傅言卿,笑声愉悦又好听,却让傅言卿尴尬地很。 傅言卿强忍着羞窘,严肃道:「不许笑。」 第210页 赵梓砚立刻憋住,肩膀却还一抽一抽的,在傅言卿恼羞成怒前,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同样玲珑有致的身体紧密相贴,还残存着某些感觉的傅言卿觉得身子又软了几分。耳边赵梓砚又低笑着问:「所以说,卿儿方才很满意,对么?」 「你不知羞。」傅言卿脸红得几欲滴血,却依旧维持冷静。 赵梓砚看她眉眼间有些倦意,顿时收敛了玩笑,女子在这方面总是柔弱的,尤其傅言卿才破了身子,有些精神不济。赵梓砚伸手将她额头汗湿的乱发拨开,柔声道:「好了,我不闹你了,累了么?」 傅言卿动了动身子,虽说赵梓砚很温柔,可是到底是第一次,还是有些累,也有些酸胀,轻轻点了点头。 赵梓砚搂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先睡吧,嗯?」 周围还残留着旖旎的气息,被她这般抱着,又舒适又安全,不消片刻,傅言卿便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夜色已深,赵梓砚也倦了,撑起身子,蹒跚着给傅言卿清理了下,便也抱着人睡了过去。 翌日按惯例赵梓砚得去上朝,琉璃和琉瑜准备好朝服和洗漱用物进了重华殿,里面静悄悄的,让琉瑜感觉有些奇怪。往日里郡主早就起床帮着君上收拾妥当了,怎得今日还未看到人影。 琉瑜怕两人睡过头,便进了寝殿,进去一眼便看到团着扔在榻便的中衣,还有随意掩上的帷帐,顿时面红耳赤,她们都不小了,在宫里知道的也不少,怎么不明白髮生了什么。她们本就知晓两人的感情,此刻更多是羞涩,却也没觉得不对,正要退出去,帷帐却是动了动,赵梓砚刻意压低的嗓音传了过来:「琉瑜么?」 琉瑜一慌,忙跪下道:「君上,是奴婢。」 「把衣服拿进来,我要上朝了。动作轻些,莫要吵醒她了。」 琉瑜站起来松了口气,心里却是替傅言卿高兴,当年她们伺候傅言卿这么多年,傅言卿与她们有恩,如今打心眼里希望她好。虽说君上也是女子,可这般温柔体贴,却是比这世间许多男子好上百倍了。轻轻应了声,送了衣服进来,便自觉在外面侯着。片刻后,一身青色绶服的赵梓砚催着轮椅出来了,低声道:「等郡主醒了,你同她说我先上朝去了,若回来晚了不必等我,让她先用膳。还有,吩咐御膳房熬些燕窝粥,还有银耳羹,嗯,红枣枸杞汤要,让她吃些。」 琉瑜和琉璃认真记着,连忙应了,心里却是忍不住想笑。李盛也是个人精,到现在也没见傅言卿起来,早就猜到了。等到赵梓砚离开,顿了一步,对着问琉瑜二人:「君上得了?」 琉瑜点点头,脸颊微红:「嗯。」 李盛也是笑了起来,外面赵梓砚开口唤他:「李盛!」 他忙绷住笑,赶紧跟过去。景帝对他虽不是特别好,可是却也不曾亏待他,又是自太子时一直跟着他,对景帝他也是忠心耿耿。而赵梓砚与他有恩,也十分厚待,再加上景帝驾崩前一再叮嘱他,对赵梓砚,他是打心底希望她好。 在宫里这么多年他什么没见过,只要君上喜欢,他做奴才的绝不会多想,却是一直在发愁,君上和郡主都同住一个多月了,还是循规蹈矩的,他还担心君上拿不下郡主。毕竟平日里君上人前威严,在郡主面前却是乖得不行,如今可算好了。 一直操心的李公公心情大好,推轮椅也无比轻快,让赵梓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大概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真实写照。 第103章 最近朝中到是太平得很,朗州城重建也接近尾声,就看西北西南战事如何了。 晟家此次由乐瑶名义上监管,在朗州城参与整个过程。此前晟家便在粮商哄抬粮价时,平价出售米粮,而且在难民区设了粥棚赈灾,在百姓眼里那便是大善人,整个晟记更是备受百姓好评。如今各地因战火被毁,晟家也是出钱出力,一时间在大夏百姓心里,那就是活菩萨。而就在此前,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晟家背后的真正主子不仅是晟雨,还有西南王府的郡主殿下。西南王本就德高望重,如此一来在民间更是好评如潮,大赞郡主有其父之风,却似乎都忘了,这个长宁郡主本该在六年前就在大火中丧生了。 上朝后,赵梓砚的神色到是难得的柔和,嘴角总觉得有丝笑意。李赋身边的黎御史听着赵梓砚照例问有无要事要禀,悄悄靠近李赋嘀咕道:「中书大人,君上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李赋抬眸看了看,亦是点了点头,岂止是不错,这都感觉春风得意了。 底下并未静默多久,兵部侍郎面带喜色,朗声道:「君上,太子殿下,西南王传来捷报,益州城完全收回,吐谷浑大将慕利沿重伤败逃。同时薛统领率领的二十万大军联合夹击,吐谷浑全线崩溃,羌族亦是仓皇撤退,如今我大夏边境已然尽数收回。」 赵梓砚脸上笑意难掩,朗声道:「好!传令下去,正逢年关,不久便是新春佳节,朝廷犒赏三军,论功行赏!」 底下大臣皆是喜气洋洋,齐齐贺拜:「君上英明,天佑我大夏!」 赵梓砚眸中光芒隐现,兵部侍郎继续道:「还有西南王言,吐谷浑和羌族似乎意欲求和,羌族使节已然见过薛统领,羌族答应赔偿牛羊八千头,珍宝十五担,并签订协议,羌族三十年内绝不犯我大夏寸土。而吐谷浑大汗伏允也正在商讨合约内容。」 第211页 此话一言,底下顿时议论纷纷,有松了口气,脸上喜悦难表的,也有皱眉沉思,一语不发的。 赵梓砚目光扫了下他们,沉声道:「那侍郎大人先说一说,你是如何看得?」 兵部侍郎看她表情顿时有些忐忑,他斟酌了片刻,才道:「依臣拙见,可以求和。毕竟这半年来大夏实在是经歷太多磨难,大大小小的战事不计其数,内忧外患并存,如今虽说解决了,可是到底是损失惨重,无论是兵力物力,都大大伤了元气。而且,以往先帝和歷代皇帝都是求和,这次大夏给他们的教训绝对是空前的,毕竟吐谷浑大军折损惨重。只要求和条件苛刻一些,让他们难以短时间復原,求的我大夏修养生机的时间,便不足为虑」。 「臣附议!」歷来最怕打仗的几个文官立刻附和。 「战事虽顺利,可是劳民伤财,损兵折将,国库更是虚耗严重,臣以为可先求和,待兵足粮满,再徐徐图之。」兵部尚书到底是看得多了,看着赵梓砚的表情,折中提了下。 赵梓砚轻轻笑了声:「看来,各位都是主和了,这倒是在我意料之中。」 「君上。」李赋缓步出列:「臣,主战!」 「臣亦是如此。」黎御史,萧统,薛祁几人同样表明立场。 赵梓砚没表态,却是开口问赵勛:「勛儿,你觉得,该战还是该和?」 赵勛坐的挺直,闻言微微颔了颔首:「我尚年幼,于军务并不精通,只是也算粗略了解过。大夏自建国以来,吐谷浑侵犯我大夏边境总共有三十五次,求和便有三十三次,其中我大夏无奈求和一共五次,结局十分惨澹。在吐谷浑主动求和的二十八次中,撕毁协议再次侵犯我大夏的一共二十次。仅有的两次誓不求和,一度将吐谷浑灭族,只可惜彼时出了意外无奈终止。」 赵勛并未直言到底该战该和,只是罗列了一系列数据便不再言语,底下主和大臣一句话也不敢说,尴尬非常。太子殿下这次的路数简直跟上次君上的如出一辙,铁板一般的事实,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该如何抉择。 赵梓砚吸了口气,方才悠悠道:「你们主和我也可以理解,只是对一个永远不会放弃野心的敌人,唯有灭亡才能彻底熄灭他们的火焰。正因为我们不喜欢战事,所以这场仗我才希望打到底。吐谷浑人生活环境恶劣,骨子里便不甘安分,且骁勇好斗。跟一头恶狼是没有何解的可能,只有趁它伤了,倦了,一举击杀才是根本之道。代价虽然惨重,可我能保证,大夏几十年内可以享得太平。」 「可是,君上,若要彻底拿下吐谷浑,所付出的代价远非驱其离境时可以比拟的,当侵占变为灭族之危,他们必将不惜一切啊。」 赵梓砚目光沉沉,随即笑了起来,一字一句道:「所以,本王亦是不惜一切,永绝后患!传令薛恆和西南王,不灭敌寇誓不休!」 「君上!万望君上三思!」兵部侍郎勐然跪下:「莫要穷兵黩武,让我大夏儿郎折陨异乡!」 赵梓砚却也没生气,只是转过头故作懊恼道:「本王忘了说了,神机营那边此前招收的十五万大军训练很是不错,该嘉奖了。此外,本王得好好感谢一个人,因为有她,本王终于寻到了永帝宝藏,玄甲兵谱和那批黄金,足以让我大夏成为他们的噩梦。中书大人,帮本王好好想想,该如何赏赐长宁郡主,退朝!」 赵梓砚心里还惦记着傅言卿,哪里愿意跟这些畏畏缩缩的大臣耗时间,扔完这句话直接让李盛推着她回重华殿,留下一干目瞪口呆的官员,几息后便是炸开锅,整个大殿乱做一锅粥。 赵勛也是带着小禄子不紧不慢离开,却是嘴角勾笑,那群人怎么斗得过皇姑姑。 李赋被一干大臣围着问东问西,因着赵梓砚十分信任他,他们想着李赋该了解事情始末。李赋也是苦笑,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此前赵墨笺被弹劾私自挖掘永帝宝藏,可随后朝廷派人去,却发现的确是永帝陵,可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哪里知道傅言卿寻到了。 只是……思及至此李赋有些无可奈何,君上这般有意无意将傅言卿的功劳都摆在明面上,又在民间替她造势,心里存的是何种心思,他如今也大致猜到了。毕竟,两人之间太过亲密,绝对不是密友可以解释,想起当初在景帝灵前发的誓,李赋摇头笑嘆,这君上可是只小狐狸,一早就把这满朝文武皇室宗亲算计进去了。可是李赋如今越发认为她是帝王之才,无论是胸襟气度,还是谋略手段,都足以撑起这万里江山,一旦吐谷浑和羌族之战得胜,这将是大夏皇室无上的荣耀。 赵梓砚丝毫不理会她造成的骚乱,有些人就是要折腾折腾,景帝和上一任帝王都太纵容他们,养成了软弱怕事的性子,而且大夏在景帝在位的后十几年重文轻武得厉害,她必须好好平衡一下文武之争。 而那厢傅言卿睡了许久才清醒过来,昨夜赵梓砚很体贴,并没怎么折腾她,可是大概是初尝欢愉后,身子疲累,被赵梓砚抱着又安心的很,这一觉睡得梦里都甜腻得很。睁开眼,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带着股凉意,已说明昨夜给了她一场美梦的人已然离去多时。想起赵梓砚要上朝,傅言卿顿时清醒过来,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已然穿好了,显然是那离开的人贴心的举动,嘴角勾了笑意,傅言卿撩开帷帐低声喊道:「琉璃。」出口的声音有些沙哑,傅言卿不禁耳朵发红,昨晚虽努力矜持着,可最后也被折腾得叫了出来,却不曾想如此严重。 第212页 此刻听到动静的琉璃端着银盆走了进来,欢喜道:「郡主醒啦?」 傅言卿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现下什么时辰,君上可是去早朝了?」 琉璃点了点头:「回郡主,此刻已然快卯时了,君上一早就去早朝了。见郡主未醒,吩咐我们不许扰了您,君上还特地吩咐给郡主备了早膳,说是郡主醒了便用,她若晚了便不必等她。」 眼看琉璃嘴角含笑,脸带熏红,顿时也有些脸热,顿了顿才道:「不急,我想先沐浴。」虽然知道那人定然会替她清理,可她腿脚未好全,自然无法替自己沐浴,昨夜两人缠绵后出了满身汗,不洗洗总觉得不对劲。 「是。」 待傅言卿沐浴去了,琉璃和琉瑜赶紧收拾床榻,昨夜过后总难免沾惹了一些不可明说的痕迹,两人红着脸,却是捂嘴抿笑。虽说不是大婚之夜,可赵梓砚身份特殊,某些东西还是要按规矩留着的,琉璃小心整理好,换上新床褥便退下了。 傅言卿沐浴完,正在擦头髮,便听到了轮椅转动的声音,耳边赵梓砚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帮你。」 傅言卿也没拒绝,任她接过毛巾,替她擦着湿漉漉的长髮:「早朝累么?」 赵梓砚笑了笑:「不累,到是好好压了压兵部那几个保守派的气焰。总想着求和,安于一时。」 说完她顿了顿,伸手环住傅言卿,低声道:「你呢,有不舒服么?」 傅言卿挣开她,红着脸嗔了她一下,她不问还好,一问那股怪怪的感觉便无法忽略了。 赵梓砚笑着亲了亲她的唇:「饿了吧,昨夜本就没吃什么,怎么不先吃点再沐浴。」 傅言卿整理了下头髮,推着她朝外间走:「还好,我习惯同你一起用了。」每次看着她吃得那么欢,她自己胃口都能好些。 赵梓砚没说什么,只是仰头看着她。傅言卿被她那灼热的视线看得不自在,捂了她的眼:「你收敛些。」 手心的睫毛微微颤抖,触及一抹浅浅的弧度,让傅言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种感觉实在是美妙极了。 「对了,卿儿,益州永帝宝藏,那底下密道已经寻到了。其他人我也不大放心,便让言旭亲自去监察,玄甲图谱给父王才能物尽其用。至于黄金,那数目巨大,放在蜀地不大安全。我派了神机营的□□卫还有分批押运。一小部分,我打算让晟记直接接手,在直接由京城补给国库。嗯,这批黄金四层入国库,其余,父皇的私库被掏的差不多了,我得补充一些,你说如如何?」赵梓砚便给傅言卿盛粥,便小声道。 傅言卿微微吸了口凉气:「你要留六层?」 「你觉得少了,那七层?」赵梓砚故意问道,差点把傅言卿呛着。随后,赵梓砚扁了扁嘴:「那些人有事就掏国库,国库不够便哭穷,想从私库拿。这永帝宝藏可是本王的媳妇寻到的,留四层他们就该谢天谢地了。」 傅言卿对她的孩子气哭笑不得,当然她也知道赵梓砚是有自己考量的,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怎么比晟雨还抠,你可是他们的君上。」 「我也是你媳妇啊,留些给你天经地义,就这么定了。」 傅言卿笑地直摇头,遇上这么个君上,也难为那群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甜蜜蜜,后面估计要登基了,封后,然后彻底保得一世安稳,再去养老哦 第104章 在宫里的日子其实过得十分枯燥而繁忙,不过两人感情好,陪在心上人身边也是幸福得很。赵梓砚的腿好的越来越快,转眼间这一年就要过去了,而在除夕前两日,京城迎来了这年的第一场雪。偌大的皇宫在这阴暗的的天色中显得更加沉寂庄重。天上阴云密布,细密的雪花一点点落下,随即愈演愈烈,宛若漫天柳絮,飞舞旋转着落下,转眼间便在宫中白玉石阶上铺了雪白的一层。 傅言卿许多年没见过雪了,当年在云烟院中到是见过,可彼时身陷囹圄,又怎有心情在意这些。如今有爱人在侧,心境难免不同,只是心里依稀有些思念和担忧父王和言旭。怔忡地看着外头落下的雪花,傅言卿还是有些许愧疚,除夕之夜不能陪着他们了。 琉瑜见外面下雪了,郡主仍只穿了一件袷衣,在外面发呆也未穿披风,想给她送过去,却又怕打扰她。正纠结间,却是听到身后有些乱的脚步声,转过头却看见赵梓砚步子不大稳地走了过来,惊喜地差点叫出来,被赵梓砚使了眼色才捂住嘴巴。 赵梓砚早就能站起来了,可是独自走路却一直需要扶东西,也走不了太远,这般一个人走出殿外还是第一次。 赵梓砚对琉璃笑了笑,示意她将衣服给自己,随即微晃着走了过去,琉璃还是怕她摔着,并未离去,有些担忧看着她。 傅言卿出神的厉害,并未察觉身后有不对,赵梓砚见她眉宇间有些许落寞之色,心头一拧,脸上却依旧柔和。将披风搭在她身上,双手环过去给她打了个繫结,在傅言卿有些惊讶地抬起手时,顺势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就这般贴着背,将人抱在怀里:「怎么不晓得添衣服,在雪地里受冻?」 赵梓砚本身就不是火气旺的人,大多时候温温凉凉的,只是此刻却让傅言卿浑身都暖洋洋的,熨帖得很。她没离开赵梓砚的怀抱,可脸上表情却是很是惊喜:「安儿,你……你自己走过来的?」 第213页 赵梓砚探过头蹭了蹭她凉凉的脸蛋:「嗯,虽说不稳当,可慢慢来,到是不曾有问题。辛苦卿儿这些日子如此照顾我,我才好得这般快。」 傅言卿摇了摇头,握着赵梓砚的手转过身,目光亮晶晶地看着她:「你我之间还需说这些么。你再走给我看看。」 赵梓砚低笑,松开她的手绕着她走了一圈,虽说还有些晃,可已然很稳妥了,傅言卿喜出望外,却不料赵梓砚突然将她抱了起来,吓得傅言卿忙道:「胡闹,你腿还未好全,快放我下来。」 赵梓砚垂眸看着她笑:「不要,你不知道,我一直想这般抱抱你,如今总算可以了,我才不要放。」 傅言卿心头髮热,抱着她的人却试探着走了几步,她看着赵梓砚开心,却也纵容她闹,只是无奈叮嘱:「当心些,下雪了路滑,莫要……」 还未说完赵梓砚脚下一滑,直接扑了下去,却是生生在半路拧了下身子,垫在傅言卿身下,摔得闷哼了一声。琉璃也是吓了一跳,忙准备跑过去看看,却被李盛一把拉住,低低道:「君上功夫厉害着,没事的,你别去打扰她们。」 傅言卿忙爬起来,紧张道:「摔哪了?让你莫闹,你看……腰还是腿,还是脑袋?」傅言卿在她身上摸索着,脸色焦急。 其实雪已经在地上堆积了一层,不算薄了,摔得到不疼,只是被傅言卿压着了。赵梓砚不想让她着急:「没事,不疼,你别急,雪挺软的。」 坐起身,傅言卿替她拍着粘上的雪,无奈嗔了她一眼:「跟孩子似的,都是君上了,让她们看到不威严了。」 赵梓砚借着她的力道站起来,却是不说话,片刻后,她眉眼间却是有了丝内疚心疼,将傅言卿搂在怀里:「方才那副表情,可是想他们了?」 傅言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了头。赵梓砚看着她有些黯然的眸子,温声道:「是我不好,让你没法……」 「不关你事,即使你让我离开,我也不会走得,我捨不得你。」她脸色微红,随即才道:「我只是怕在边关,他们过得不好,却是我自己忧虑之事,与你没关系,你不许多想。往日里我和他们已然过了许多个除夕之夜,和你却是第一次,所以我不能缺席,我做了选择,我自己担着,你乖乖地便好。」 赵梓砚眸光轻晃,嘴角笑意渐深:「我一直乖得很。」 傅言卿哼了一声,不再睬她,转而看着这将整个皇宫都装染成素白银装的雪,有了这个小无赖闹一回,她那股愁绪到是忍不住淡了。 赵梓砚贴着她,低声道:「喜欢雪?」以前两人在这宫里都只能偷偷摸摸见面,而宫中雪大多会被很快清理掉,是以她还未曾见傅言卿玩过雪。 傅言卿抿了抿嘴:「嗯,大理从不会落雪。」 赵梓砚蹲下身,捏了一个雪球,随即在那边慢吞吞滚动着,傅言卿分外好奇地跟在她身后,也防止她又摔了。这般绕着殿前一片雪地活动几圈,赵梓砚手下的雪球已然很大了。 她将雪球堆好,又继续捏了一个,转头看着一傅言卿:「卿儿也来试试。」 手指触碰雪球,一些小雪花很快变会消融,指尖冰冷冷的,却是同遥远记忆中一样。她学着赵梓砚的动作,一路滚着,眼里漾着笑,这是第一次赵梓砚在她身上感觉到了孩子气,眸子里温柔如水,宠溺而柔软。 看着傅言卿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赵梓砚也不打扰她,自己再次滚了个小的。在傅言卿身后,她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直到那个雪球大的有些吓人,赵梓砚忍不住笑了起来,过去将她冻得通红的手捂在手里,搓揉后,随即自衣襟中带了进去,按在内襟里让她尽快暖起来。 傅言卿忙挣扎:「我手冰得厉害,会冻到你的。」 赵梓砚抬眸扫了她一眼:「是冰得厉害,你在大理待久了,这雪天还是冷的很,碰久了容易冻伤,这里暖的快。」 直到感觉不到冷意,赵梓砚才松开她,看着堆好的雪球,轻笑道:「我给你堆雪人。」 她将小雪球堆在大的上面,便蹲在雪地里鼓捣,还高声喊道:「李盛。」 「哎,君上,君上,奴才在。」李盛迈着腿得飞快,一熘烟过来了,显然在那边看了很久。 「帮我寻一些东西。」 李盛扫了一眼:「是,奴才晓得了。」他笑眯眯地跑来了,不一会儿拿来了两颗黑曜石,一把小竹片,一根胡萝蔔。 赵梓砚笑了笑,便在一旁细緻打磨雕琢那团雪球,傅言卿看着自己的巨无霸,到是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也猜到赵梓砚本想用让自己滚个小的,见她开心便由着她了。心里有些甜,她收了心思,很快专心看着赵梓砚在那鼓捣。 李盛拿来的东西最后只有那黑曜石和竹片发挥了作用,而本想偷偷离开的李盛最后也是目瞪口呆地盯着那雪人看。 赵梓砚拿着竹片细细刮磨雕刻,偶尔也会添一些雪,目光时不时往傅言卿身上暼。当雪人五官都出现时,她将黑曜石安了上去,那原本圆滚滚的雪球此刻被她雕琢后分明是一张少女的脸,李盛看了一眼再看看身边的郡主殿下,顿时五体投地。他还以为君上会随便堆一个他们幼时滚两个雪球,安上眼珠子嘴巴胡萝蔔那种,哪里想到这分明是甩了他们十万八千里。 傅言卿也是惊讶不以,眼里又是惊喜又是赞嘆,眼看赵梓砚将雪人整个身形也开始抽离出来时,她招招手,让一直偷偷摸摸在远处还看得琉璃去拿了胭脂过来。 第214页 最后她笑着给雪人嘴唇上补了一抹红色,再一看活脱脱就是她的翻版。 重华殿一些小宫女太监都忍不住围了过来,纷纷赞嘆君上手巧。在雪地里待了许久,还是冷得很,傅言卿怕赵梓砚腿受不住,两人围着雪人看了看,便回了重华殿。赵梓砚低声吩咐:「重华殿前那雪不用清理,留着。」 「是,君上。」 回去后傅言卿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厉害?」 赵梓砚被她这不加掩饰地目光看得有些羞涩,最后才开口道:「小时候慕姨教的,她原本是做木艺的,做得特别好。后来,母妃不在了的那年,冬天京城下了很大雪,我跟慕姨说想堆雪人,最后她便教我如何堆出一个神似真人的雪人。当初我很笨的,那年雪下的很长,我都没能学会,后来学了木雕,自己烦闷时便会试试,好歹没忘了。」 傅言卿收了笑,看着赵梓砚有些落寞的模样,心里还是忍不住发疼,幸好温如言还活着,不然她的安儿该有多少遗憾,多少苦痛。 「好了,不说这个了。这几日好歹是封笔了,不用再批阅奏摺,可有想去的地方。」按规定,自腊月二十六起皇帝便会封笔,不再处理政务,赵梓砚身为摄政王,也按照规定来,等待辞旧迎新,也是难得休息时间。 傅言卿温笑:「你决定便好。」 「那我们明日先去看母妃,然后再去看看晟雨和乐瑶。」 「都听你的。」 冬日的雪夜静谧无比,只有积雪自承受不住的枝丫上洒落的声音,还有金吾卫巡视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趁得整个皇宫清冷幽深。 重华殿却是个另类,殿内依旧暖和得很,守夜的宫女和太监睡在外殿,此刻也不曾出声,只是依稀能听到若隐若现的呢喃声,越往殿内,热意似乎越甚,那股靡靡之音更是清晰。呢喃夹杂着似痛苦又似欢愉的低吟,听得人脸红心跳。落下的帷帐轻轻晃动着,偶尔十指相扣的白皙手臂露出帐外,带着细密汗渍和紧绷的线条,述说着此刻榻上两人意乱情迷的缠绵,夜还很长呢。 翌日傅言卿醒来时,便看到那双漂亮的眸子,在看到她睁眼后,瞬间漾满笑意:「醒了?」 脸色有些不可抑制地红了红,昨夜两人纠缠的场景总时不时涌出来,傅言卿有些无奈,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害羞,赵梓砚笑意更甚,亲了亲她眉心:「起来么,今日还要出宫呢?」 傅言卿一愣,忙坐起来,却感觉浑身发凉,惊觉自己还未穿衣服,又缩了回去。赵梓砚憋住笑,找了衣衫将人挖了出来,给她穿好衣服,轻笑道:「好了,都这样了你还害羞。那之前你那般对我,怎么下得去手?」 傅言卿白了一眼,随后将她推在了榻上,低声道:「要试试么?」 赵梓砚闷闷地笑:「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5.21照旧甜,君上越来越不要脸了 第105章 傅言卿听得心头一颤,差点忍不住亲了下去,可突然想起这不但是白天,她们还得出宫看温如言和乐瑶她们,脸色微红,她低哼了一声:「不知羞。」说罢便起身穿衣服。 赵梓砚笑地开心,不过正事要紧,她也不闹腾了,赶紧起身穿衣服。 洗漱完毕傅言卿拿了大氅给赵梓砚裹好,抬头问道:「今日出去还需要带轮椅么?」她有些担心路远了她腿受不住。 赵梓砚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也就宫门那一段距离,其他可以坐马车。母妃一直担心我的腿,如今她见了也能开心些。」 傅言卿点了点头:「要是不舒服了一定同我说。」 赵梓砚笑着点头,却又调皮道:「说了后呢?卿儿抱我么?」 傅言卿点了下她眉心:「你再闹,我直接就抱你出宫,让宫人都知道她们君上只能这般被我抱在怀里。」 两人出宫,身边无言和魍魉带着几名暗卫护在身后。经过一夜大雪,重华殿前一片雪白,踩进去雪便淹没了整个靴子。幸好一早便预料到了,靴子够深,却也无碍。脚底下积雪发出嘎吱嘎吱响声,几行脚印一路蜿蜒过去。 因着赵梓砚的吩咐整个宫里有人行经之处,也就重华殿保留了那大片雪白,远远看去煞是漂亮。 沿途遇到宫女侍卫,见到赵梓砚等人纷纷行礼,可眼中的惊讶却怎么都掩不住,往日里赵梓砚一直坐在轮椅上,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她独自能行走,一时间整个宫里几乎都知晓摄政王腿好了。 赵梓砚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两人去了别院见温如言。 温如言身边的丫鬟正将滚开的茶水沏好,温如言便坐在外面看着院内房道海让人移栽过来的红梅。在这大雪天里,红梅怒放,火红的花瓣上点点雪花点缀其上,在一抹雪白中露出的那抹红,十分喜人,温如言眼里也算带了丝笑意。自从醒后,她似乎对什么都淡淡的,也只有赵梓砚来看她才能见到她脸上的笑容。 房道海在后面看着她,眼里的苦涩浓郁,可他也知道,当年那个风采无限,温柔灵动的人,早就在那深宫中彻底被抹杀了。他和赵景都是兇手,他花了十几年救了她的人,却再也救不回那颗心。 目光晃荡间,却是见到傅言卿扶着赵梓砚出现在门口,原本一直坐轮椅的人,今日竟然是站了起来,房道海不可置信瞪大了眼,仔细看了几遍才敢相信,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温如言说这是她的孩子,可当初他答应温如言照顾她时,心里酸楚难耐,本来可以永远属于自己的女人,被景帝生生夺了去,还有了孩子。他一直以为赵梓砚是赵景的女儿,彼时温如言命悬一线,他哪里有心思去多管。 第215页 直到时间一点点过去,温如言有了一丝生机,他对当年自己的行为也越发悔恨愧疚,想起答应温如言的事,便派鬼楼人去接触她。不得不说,得到那些传来的消息时,他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感慨,到底是她的孩子,从来不会甘于平庸,而最后鬼楼交给她,却是她自己努力做到的。 他对她不是没有愧疚,毕竟他没做好,可这份愧疚却在温如言醒来后突然跟他说,赵梓砚是他的孩子时陡然爆发。他竟然因为那一丝不甘,让他的孩子在宫里被那对母女如此对待,心急火燎去益州寻她,却被告知她已然生死无踪。再次见到她时,却只看到一个双腿瘫痪,虚弱的仿佛随时都能倒下的人。那一次他差点崩溃,再也不敢去看她,也不敢提及他这个不负责任的人是她的父亲。 如今,她越来越优秀,不但将整个大夏治理的仅仅有条,还得了如此声望,让他骄傲不已,现下她的腿终于好了,纵然这辈子都不可能认她,房道海也觉得这辈子心满意足了。 赵梓砚也看到了悄悄站在那的房道海,目光在温如言和他身上扫了扫,最后看到他那情绪翻腾,似痛苦又似欣喜的目光时,心里也是有些嘆惋。实话说,她对房道海并没怨言,毕竟她没资格,而且他也帮过自己,算是仁至义尽。她也没兴趣去用假身份骗他,只是他欠母妃的太多,她也只能任母妃去了。 对他略微颔了颔首,赵梓砚眸中带着丝笑意,轻声道:「母妃,我和卿儿来看您了。」 温如言回过神,眼里有些欢喜,却在看到赵梓砚时陡然凝住,随即她脸上露出一个悲喜交加的神色,勐然站起来,跑到赵梓砚身边,嘴唇颤抖了半晌才说出话来:「小安儿……你……你站起来了。」 她眼泪都涌了出来,激动万分拉着赵梓砚看了又看,随即又笑了出来,她颤声道:「小安儿,走几步,走几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赵梓砚眼里也有些泪光,她点了点头,稳稳又了几步,温如言将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脑袋哽咽道:「乖孩子,乖孩子,好了……总算好了。」虽说赵梓砚说过会好,可是每次看到她这般漂亮乖巧的孩子只能坐在轮椅上,她一颗心就被拧的疼。 「你身体还没好,不要这般情绪过激。她能走了是好事,莫哭了。」房道海最终还是走了出来,轻轻拍了拍温如言的肩膀安慰她。 温如言微微侧开身,擦了擦眼泪,笑道:「是好事,不该哭的,不该哭的。」 房道海缩回手,对着赵梓砚笑了下:「好好陪你母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午膳留下来用吧,我吩咐厨房做些你……你们爱吃的。」 赵梓砚目光有些复杂,她顿了顿扶着温如言坐下:「母妃,你和他……还要这样么?」 温如言神色黯然,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不知道,怨也罢,恨也罢,都过去了,再如何纠结也无用了。当初骗他是因着醒来时,知晓你在宫里过得那么苦,一时间怨极了。如今发现十几年都如烟云一般,当年的人死的死,疯的疯。」说罢,她又慈爱地看着赵梓砚:「而我的小安儿,又长得那么大了,母妃当真什么都不想再追究了,就这般安安静静地过下去。」 「母妃,你还有我,还有卿儿呢,那些事若不想理会便不管了,我和卿儿一定会孝顺您。」赵梓砚眼里也是有些心疼。 温如言低眸笑了笑,伸手将她和傅言卿的手拉在一起,温声道:「母妃知道的,如今我别无所求,只愿你二人能一直这般扶持着走下去。」说罢,她看着傅言卿,嘆声道:「小安儿身份特殊,怕是要苦了你,陪她一起应对那些事了。」 傅言卿轻轻笑了笑:「并不苦,她做的很好,除了爱撒娇耍赖让我帮她,大多时候她都可以处理得很好。」 温如言听罢扑哧笑了出来,笑眯眯看着脸色微红的赵梓砚:「都这么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爱撒娇耍赖?」 说罢,她顿了顿,也不顾赵梓砚在那使眼色,忍不住笑道:「嗯,是不是还爱吃糕点,喝药要人哄?」 傅言卿亦是笑眯了眼:「的确,原来自小就是这般。」 「卿儿,母妃。」赵梓砚受不了自己的媳妇和母妃在那里讨论自己的糗事。但是两个女人都十分乐于从对方口中,了解自己不曾参与的赵梓砚的人生,根本不理会她的埋怨,在那聊地兴起。 「当初她年幼,怕坏了牙,我一直不敢给她多吃甜食,到了周岁抓阄那次,无论怎么哄也不肯动手,直到慕宛拿了糕点在那里对她说,『小殿下抓一个便可以吃块糕点』,彼时她聪明的厉害,说话虽晚,可却早能听懂我们的话。最后晃过去,小手抓地满满的,专挑小东西抓,一次不够,来来回回几乎抓了一半,全放在慕宛前面,然后眼巴巴看着她,问她要糕点。」 傅言卿笑地不行,看着赵梓砚,心里却又痒痒得厉害,她幼时同赵梓砚在一起时,便知道她可爱的很,可是那个想到心上人小小一团,仰头讨糕点的模样,心头简直萌化了。 赵梓砚本来觉得尴尬,可被傅言卿那带着柔软笑意的眸子看着,又觉得害羞。温如言看着两个年轻人的模样,眼里满是欣慰,傅言卿当真很疼她的安儿。 三人用过饭,赵梓砚说了要去乐瑶那看看,她略带撒娇道:「母妃,明日便是除夕,我知道你不喜欢宫里,可明晚可否委屈母妃陪我和卿儿守岁,原本该是我出来陪您,可明日国宴过后,又得开家宴,怕是走不开,我……我很多年没过过除夕了。」自从傅言卿离开,她再也没人陪着过除夕,即使后面有乐瑶,可身在深宫,除夕她不能去参加家宴,也不能离开,很多年都只能一个人坐在云烟院旁喝酒。 第216页 傅言卿心里痛得厉害,温如言又何曾好受,其实说完赵梓砚也有些后悔,她忙坐端正,有些不知所措。温如言勉强笑道:「傻话,你是我的孩子,不同你一起,还能去哪里。」 赵梓砚忙插科打诨,哄得温如言开怀了这才离开。方才进了马车,便被傅言卿抱住,随即有些急切的吻便落了下来。赵梓砚撑着身子,任由她不停纠缠,右手在她背上缓缓轻抚。傅言卿眸子通红,许久后她才松开赵梓砚,低低喘息,埋在她怀里闷闷道:「对不起。」 赵梓砚抱着她,摩挲了下有些红肿的唇,低笑道:「若真觉得对不起,下次卿儿温柔点。」 傅言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红的不行,原本自责心疼的情绪被沖的一干二净,忍不住掐了她腰间的小软肉,嘟囔着,又贴过去轻轻舔噬着被她凌虐过得红唇,在赵梓砚唿吸粗重起来时,微微离开,低低道:「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每年除夕,我都会陪着你,我发誓。」 赵梓砚亲了亲她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她转头问傅言卿:「你说,我们是先去哪里,晟家,还是碧玉阁?」 傅言卿垂眸一笑:「按照两人的性子,乐瑶黏到晟雨那里可能性百分之……」 「百。」赵梓砚补充道,随即笑言:「我到没想到晟雨会喜欢乐瑶。」 「她们很配。」傅言卿笑道,晟雨那冰块性子,也就乐瑶可以让她化了。 此刻傅言卿不知道,晟雨真是快被某个没正经的女人勾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下章开车,你们懂得,无论开不开,还是赶早来吧,副cp写的是少,因为她们本不在我大纲内,不过该交代的我不会漏的,这个月底会结文吧。新文大家可以先预收,一如既往地甜虐交加,无感情风波吧。 第106章 第一百零五(副p) 顾流惜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一想起自己下山以来所经歷的一切,眉宇间那股愁绪更是难以驱散。 她以为遇到她将会是她最欢喜庆幸的事,可是当她努力接近她,了解她时,那份欢喜也变得越大沉重。不是不开心,只是除了心疼,更多的是哀伤,乃至她觉得,这不该是她心目中的那个小神仙。难道仇恨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彻底么?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顾流惜沉沉嘆了口气,她闭了闭眼,随即低声道:"清影,我本意不是同你吵架……我许久未曾归家,我想着回蜀地一趟,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屋内安静的很,顾流惜顿了顿,转身离去。 在她离开后,一身紫衣的冉清影开门走了出来,她扫了扫走廊,眼里有些懊恼,抿了抿唇,她盯着顾流惜离去的方向怔了许久,沉声自语道:「你终究是因着苏流觞才会如此待我,若单单是冉清影,你又会如何呢?」 空寂的迴廊内无人回她,只有她一人忆着之前,两人因着名剑山庄被你灭引发的口角。 顾流惜独自一人踏上返回蜀地的旅程,此时正是七月中旬,她若赶得紧,还能回去和师傅过中秋。想到这,她神色越发黯然,自从她遇到冉清影以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多,这三年她甚少回蜀地,而她为冉清影所做下的事也越来越过。之前萧远山已经察觉到了,更是对她大发雷霆,这么多年了,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严厉的师傅。 只是她心里明白,师傅是真疼她,纵然嘴里放了狠话要逐她出师门,可是却是一直在挂念她。师姐信里的句句叮嘱,不知有多少是他的意思。 眼里不知不觉有些发酸,回忆着这些年自己做下的事,冉清影的行事风格,她更觉得疲累非常。 此次冉清影分明说了是借名剑大会,揭露萧衍父子的罪行替苏家报仇,可最后她却是故意将她支开,与那心惜阁对上了,甚至利用毒人屠戮众多不相干的人。 明明说好了只是讨回公道,何苦要捲入江湖势力纷争,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还没看透么? 顾流惜悽然一笑,她觉得自己很卑鄙,她如此帮着她,不过是眷恋于当年那个心地善良,美好的如小仙人一样的苏流觞,她以为只要将摧毁她的那些人除了,她便可以恢復到以前那般。 她不该这样的,无论苏流觞变成何种模样,她都是给了自己无限希望的人,这种恩情不该如此回报。 紧了紧手里的缰绳,顾流惜清喝一声,快马赶路,想要将脑海中种种纠葛苦闷就此甩在身后。 七月的天气总是暑气浓重的,灼日当空时,人和马都有些耐不住,因此只得趁着清晨时分抓紧赶路,如此一路风尘,她终究是在八月中旬进入了蜀地。 所谓近乡情怯,到了山下,那种忐忑之情逐渐满溢,她不安地围着山脚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高挂的太阳开始西斜,金黄余晖铺陈林间,她才深吸了口气,御起轻功,在零零碎碎的夕阳中掠行。 耳中熟悉的水声隐隐传来,在开始沉寂的山中何在清晰,落在院外,顾流惜脚下仿若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出一步。 「流惜!为师教导你十余年,不求你功成名就,也不想你侠誉天下,可是却从不曾想过你会如此煳涂!你要报仇,你要报恩,我都不拦你,可是若为一己私仇,如此为虎作伥,我宁愿不曾收过你!」 「她不再是当年你说的那个小友人了,她若在乎你,怎么会让你处于如此境地!」 第217页 「你若执迷不悟……我……我只当没有你这样的徒弟,你离开了就休要回来,从此我萧远山再无顾流惜这个弟子!」 耳边字字句句带着满心的无奈和怒气,当时只觉得心头髮凉,如今想起来,师傅当时更多的是怒其不争罢了,而她竟真的一年未归,师傅辛苦将她养大,她如此当真是不孝之极。 泛着红晕的残阳落在她身上,苍白隐忍的脸色看上去反而明艷非常,她呆呆站着,直到一个精瘦的少年走了出来,他个子生的很高,穿了一身蓝袍,隐隐透着少年人的英气,面孔有些许稚嫩,却也能看到一个男孩蜕变的成熟。 他看到了顾流惜,喉结上下滑动了下,长了着鬍鬚的嘴唇颤了颤,随机惊喜道:「师姐!」 嗓音有些粗哑,是少年人独有的变声时期的声音,不算好听,却让顾流惜差点落下泪来。 他纵身越出篱笆,站在顾流惜面前,眼圈隐隐发红,却是被他憋住:「师傅,三师姐回来了!」他扯了一嗓子,开心地直搓手,目光紧紧盯着顾流惜。 顾流惜鼻子发酸,却是慌忙道:「阿棣,你别……」 施棣忙摇头:「三师姐,师傅那次是说气话,他可想你了,我……我也想你。」 身后传来一声咳嗽,萧远山故作冰冷道:「兔崽子,再胡说八道我揍你!我想她做什么,她如今翅膀硬了,哪里记得我们这个破地方,都一年了,今天到是纡尊降贵了!」 顾流惜看着他那竭力克制的眼神,眼泪止不住,低下头勐的跪了下去。 萧远山脸色一僵,脚下欲动,身后一个人影却是走了出来,随即一到清雅温润的嗓音传来:「前辈之前还时常同晚辈提起你那离家的徒弟,好不容易回来了,您却是把人家吓着了。」 顾流惜跪在下面低着头,听到着莫名熟悉的声音,顿时心头一跳,她勐然抬起头,眼前那人一身墨色衣衫,腰间束着腰带,坠了一块紫玉,身姿纤细裊娜,面上戴着的依旧是那半边银制面具,露出的半张脸精緻的狠,赫然便是她之前遇到那个神秘女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她替冉清影去苏州办事,在香水溪遇到的。 顾不得心头酸痛,她睁大眼,三分警惕,七分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双墨色眸子微微晃了晃,随即有些怅然盯着她,里面仿佛包含了无数话语,却让顾流惜难以捉摸。 只是这样的神情仅有片刻,随即她很快恢復了淡然,眸子里涌上一层笑意:「好巧,不曾想萧前辈一直记挂的徒弟便是你,当真是缘份。」 顾流惜自然不信,萧远山一向甚少与外人有过多牵扯,她也猜出她的师傅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怎么会把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显的人,带上他隐居之所。 而那边萧远山有些尴尬,只是哼了声:「这时辰该用饭了,絮丫头不在,只能瞎凑合了。」 师姐不在?她能去哪里,顾流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低头思索着,耳边又响起那女人话语:「顾姑娘还不起来么,跪着难不成很舒服?」 眼前一只白皙漂亮的手递了过来,顾流惜一愣,随即站了起来,却因着她略带戏嚯的语调,避开她的手,自顾自进了后厨。 施棣对她嘀咕道:「我师姐以前不是这样的,闻姐姐,你莫在意。」 闻墨弦摇了摇头,抿嘴轻笑:「我晓得,你师姐很可爱。」 一直竖着耳朵的顾流惜脚下一晃,脸色发烫,却莫名更加生气。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她们相遇场景,忍不住腹诽,这人之前看起来颇为疏远,站在那安静而清冷,怎么这次见变了个模样,她出现在这有何目的? 她边思索着边挽起袖子,准备晚膳,许久后才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她拧头一看,果然是那人,她站在门口,依着门框,叫她回头,勾起唇角,温和一笑。 这个笑容很干净,虽然面容被遮挡了一半,可是却依旧让人觉得很美,看的顾流惜心头莫名一动。 「这里油烟重,你那模样也不像来帮忙的,待在这作何。」顾流惜继续忙活着,随口道。此刻心情平復了,虽然对她有些怀疑,却也没有浓重的敌意,说到底,她也算她的救命恩人。 「嗯。」她低低应了声,随后开口道:「我不会做饭,不过前辈说你厨艺很好,我便想着看看。」 顾流惜手下一顿,犹豫片刻后低声道:「师傅他当真经常同你提我?」 闻墨弦眼神柔软:「嗯,他……很疼你。」 将一盘菜盛好,顾流惜转头,恰好撞上那温柔却又有些压抑的眸子,顿时呆了呆,她再看过去,那人眼神依旧温和,却不再是之前那般了。 原本想要问的话被她吞入肚中,她不再多想安静将一顿饭做好。 将饭菜端上桌,顾流惜便又开始紧张,捏捏手指准备离开,却被闻墨弦拉住,萧远山咳了声:「还有菜么,没有就吃吧,我饿了。」 顾流惜挪了挪步子,被闻墨弦拉在她身边坐下了。 一桌四人,顾流惜吃的小心,萧远山和施棣却是吃的狼吞虎咽,闻墨弦吃饭颇为优雅,细嚼慢咽,可是速度却不慢,看起来似乎饿了很久一般。 顾流惜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师姐离开很久了么?」如果不是如此,他们应该不至于。 施棣顾不得咽下饭菜,含煳道:「嗯,她去找你了。我做饭不好吃,师傅也不会,闻姐姐……。」说罢他瞥了眼闻墨弦,看起来心有余悸。 第218页 闻墨弦淡淡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还是第一次下厨,我之前便说过了。」 顾流惜眉头一皱,见状闻墨弦开口道:「她已然去了十几日了按理说该见到你了,莫不是恰好错过了。」顾流惜心里有些担忧,却仍是点了点头,只是眼里有些晦涩,那股内她想像中的不一样,却又更加美,一丝一毫妥帖精緻,清妩雅致,一瞬间顾流惜心跳都快凝滞了,那令人见之难忘的面容更是莫名有一种熟悉感,却让她抓不住。 转眼间那人迅速撤离,犹如一只白鹤翩跹而去。 ,闻墨弦一直未说话,而顾流惜则是忍不住在一旁盯着她看。她她想像中的不一样,却又更加美,一丝一毫妥帖精緻,清妩雅致,一瞬间顾流惜心跳都快凝滞了,那令人见之难忘的面容更是莫名有一种熟悉感,却让她抓不住。 转眼间那人迅速撤离,犹如一只白鹤翩跹而去。 ,闻墨弦一直未说话,而顾流惜则是忍不住在一旁盯着她看。她心里此刻颇为不安分,总心里此刻颇为不安分,总疚感越发明了。 。她想像中的不一样,却又更加美,一丝一毫妥帖精緻,清妩雅致,一瞬间顾流惜心跳都快凝滞了,那令人见之难忘的面容更是莫名有一种熟悉感,却让她抓不住。 转眼间那人迅速撤离,犹如一只白鹤翩跹而去。 ,闻墨弦一直未说话,而顾流惜则是忍不住在一旁盯着她看。她心里此刻颇为不安分,她想像中的不一样,却又更加美,一丝一毫妥帖精緻,清妩雅致,一瞬间顾流惜心跳都快凝滞了,那令人见之难忘的面容更是莫名有一种熟悉感,却让她抓不住。 同她想像中的不一样,却又更加美,一丝一毫妥帖精緻,清妩雅致,一瞬间顾流惜心跳都快凝滞了,那令人见之难忘的面容更是莫名有一种熟悉感,却让她抓不住。 转眼间那人迅速撤离,犹如一只白鹤翩跹而去。 ,闻墨弦一直未说话,而顾流惜则是忍不住在一旁盯着她看。她心里此刻颇为不安分,总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赵梓砚和傅言卿准备过来的事,乐瑶和晟雨都不知情,只是眼看着年关将近,两人都忙得热火朝天,一来,各地帐本货款全都开始汇总。晟雨管着整个晟家,更是忙得焦头烂额,以至于整整半个月,乐瑶都没能和她好好说过话。 碧玉阁也有许多帐本要清点,碧玉阁虽比不过晟记,可也是京城第一玉器商,也是不轻松。店里的管事员工也都要回去过年,赏钱工资什么的乐瑶都得过问,等到忙完,转眼就要到除夕了。乐瑶一早便梳洗打扮,往晟家赶。秦伯许久没见她,也是惊喜不已:「乐瑶姑娘可算得空了,可是看小姐的?」 乐瑶眉眼带笑:「嗯,许久未来可是想念秦伯的手艺,这是我买的芡实糕,还热乎着,秦伯您尝尝。」 乐瑶一惯嘴甜又体贴,哄得秦伯开怀不已,接过芡实糕笑眯眯道:「难为乐瑶姑娘有心了,小姐最近累的很,昨天才得了休息,这会才刚醒呢?」 乐瑶皱了皱眉,边走进去边道:「我去看看她,这芡实糕您趁热吃。」 秦伯笑着应了,乐瑶则提着另一个小包朝晟雨房间走去。 进了屋恰好撞上晟雨得贴身丫鬟君似水端着铜盆出来,看见乐瑶她忙福了福身,准备见礼,乐瑶却是竖起中指比在唇间示意她噤声,唇角勾起一抹漂亮的笑弧,惹得似水看得忍不住脸红。 她到是毫无自知,轻手轻脚进去,便看到屏风上映着一抹纤细身影,似乎在穿衣服,眼里的笑意不可避免的加深,她将小纸包放在桌上小心打开,伸手捻了块芡实糕,慢悠悠走到屏风旁边。在晟雨出来时,环过去捂住她的眸子,将芡实糕塞进她嘴里,突然被人捂住眸子,晟雨顿时一惊。此前她两次遇险乐瑶便教了她一些防身的擒拿手,此刻顿时条件反射使了出来,等到察觉那股熟悉的感觉,又不是特别熟练的她,根本来不及收手,最后嘴里香甜的糕点,更是让她知道来者是谁了,可也无力回天只能收敛后劲。 最后晟雨结结实实踩了乐瑶一脚,同时一个后肘顶在了她胸口,乐瑶一心想逗她哪里预料到了,顿时闷哼一声,捂着胸口直接跌了下去。 晟雨心里一慌,忙转身去扶她,脸色都急变了:「乐瑶,你怎么样,让我看看。」 乐瑶皱着眉,捂着胸口哼唧着,颇为委屈地看着晟雨:「疼。」 晟雨是关心则乱根本忘了,她再怎么使劲,乐瑶功夫那么好,怎么会被她这一下打伤。忙边将乐瑶扶起来,便急着道:「我去叫大夫。」 乐瑶拉住她:「不用,雨儿你给我揉揉就好了。」 晟雨还未转过弯,皱眉道:「揉揉怎么……」突然她话语一顿,目光有些古怪地看着乐瑶,又落在她胸口,随即又是恼又是羞:「乐瑶,你……你骗我好玩儿?」 乐瑶摇了摇头:「没骗你,真的疼,还有我的脚,也很疼。」说罢她脱了鞋袜,抬着腿让晟雨看。白皙漂亮的脚便完全展露在晟雨眼前,乐瑶的脚很好看,皮肤白皙细腻,脚不大不小,五个脚趾头小巧可爱,只是脚背上一片淤红,中间还有些泛青,显然是方才晟雨踩得。 晟雨脸色发红,与她而言,女子的脚是十分私密的部位,上次她见过乐瑶的脚,当时却是忍不住看了又看,此刻再见到还是有些羞窘,可是又心疼的很,她垂眸道:「对不住,你……你真是的,让你莫要不正经,偏要逗我,现在遭罪了吧。」嘴里埋怨着,却是赶紧寻了房里备着的跌打药酒,倒在掌心,蹲下身小心给乐瑶揉擦着。掌心肌肤细腻得不可思议,握上去仿佛握了上好的绸缎,晟雨低着头乐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越来越红的耳尖却暴露主人此刻的心情。 第219页 原本晟雨揉捏时有些疼,乐瑶也没觉得如何,可是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脚踝,触感却是有些古怪,大概是随着药力发散,乐瑶觉得晟雨掌心似乎烫了起来,揉了片刻后,晟雨用指尖来回在那乌青上轻轻摩挲,低声问:「还疼么?」 这动作犹如羽毛滑过,脚本就是敏感之处,乐瑶顿时瑟缩了一下,低低唔了一声,眼神也变得有些深邃,看着晟雨低低道:「不疼了。」 晟雨好不容易将心思放在了乐瑶伤上,此刻耳边乐瑶有些隐忍的声音,剎那间泛起一阵涟漪,手里还握着她的脚,让她一时间放也不是,握也不是。抬头又撞进乐瑶的眸子里,一时间猝然失神,怔怔握着她的脚。 乐瑶见她这般,眼神越发暗沉,伸手将她拉起来:「傻了么,还不起来。」 晟雨慌忙松开手,快速站了起来,却被乐瑶带着一时没站稳,直接朝乐瑶扑了过去。怕她摔着,乐瑶张开手护住她,直接被晟雨压着倒在床上,两人凑得近极了,鼻息相融,睫毛都快碰到了一起。剎那间耳边不知是谁的心跳,犹如鼓点一般,越来越快,晟雨紧张得身子都绷紧了。 乐瑶依旧维持着抱住她的动作,晟雨也记不得挣开,甚至所有的感观都脱离了控制。耳朵里,可以听到两人趋向一致的急促心跳,鼻尖是那人身上熟悉的清香,身下她那玲珑有致的姣好身材,让晟雨浑身都有些燥热。 乐瑶被她压在身下,墨色长髮散乱地铺在床上,趁着火红的衣衫,白皙的皮肤,诱人得一塌煳涂,偏生她还在那巧笑倩兮,眼波流转。知道身上的人此刻有些被她勾住了魂,她手臂自她腰间松开却是在晟雨松了口气后,环上了她的脖颈,她轻声道:「雨儿,你想不想我?」 晟雨此刻终于能稍稍和她拉开距离,她俯身看着她,本想否认却鬼使神差地开口道:「想。」 乐瑶显然也被她罕见的直白惊到了,微微愣了愣,随即脸上蓦然绽放出一个璀璨的笑意,仿若桃花盛开,艷丽灼人,红唇轻启:「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雨儿,新年快到了,我想要新年礼物。」 晟雨喉咙上下滑动了下:「对不起,最近太忙了,我……我还没来得及……来得及准备,可不会少了的,你……你要什么?」 乐瑶一双桃花眼里柔情无限,魅人而又暖人,低低道:「我要你。」 晟雨心头勐然一跳,身下人仰起身子,精緻的五官无限放大,唿吸已然被人夺了去,她头晕脑涨,只能微微张开嘴,低头与她亲吻,交换彼此压抑难耐的情丝。到底是矜持的,晟雨被亲的浑身发软时还勉强道:「能不能等晚上……门……门……」 乐瑶松开她红润的嘴唇,却又很快撩拨着她耳廓和上面的软肉,逼得晟雨冷清的眸中漾出水雾,无辜而醉人,化作一汪春水。 「门,我关了。」耳边喘息的声音温温柔柔道,晟雨却些无奈,这人一早就算计好了。只是的确这段时间冷落了她,她其实也想她的,如今被她撩到这般地步,她……实在没精力去思索这些。 细密的亲吻不断落下,乐瑶察觉到她的默认,动作越发温柔,口中低低呢喃着晟雨得名字,伸手将两人腰带解开,将迷迷瞪瞪的晟雨脱得只剩一件亵衣后,乐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亲吻一番,她直起身子,将有些碍事的长髮甩在身后,随即将身上的一袭红衣退下。 晟雨喘息着看着她,那身火红的衣裙犹如一团火焰自她身上滑落,露出一身雪白中衣,黑色髮丝缠绕在身后,凌乱却美得惊人,察觉到她惊艷的目光,乐瑶唇角勾笑,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中衣的衣襟,随即慢慢揭开,修长漂亮的脖子,精緻突出的锁骨,让人脸红心跳的柔软弧度,晟雨整个人都被勾地发疯了,眼角熏红,低喃道:「你这妖孽。」 乐瑶笑地开怀,倾身而下,身上的衣服被她彻底褪下扔在身后,而晟雨身上很快也一丝不挂,微凉的空气让晟雨打了个哆嗦。乐瑶眉头一蹙,抬手落下帷帐,扯过一旁的被子将两人盖了起来,柔软滑腻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处,晟雨忍不住低哼出声,却又死死咬住唇。白日宣淫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要让她再发出这种……这种黏腻的叫声,她绝对不要。 乐瑶失笑,眸子却是越发深邃,搂住羞涩的人,温柔亲吻,手指在她柔软的身体上肆意逡巡揉捏,让晟雨浑身上下都开始变得滚烫,清冷的眉眼间,春意渐浓,脸上泛着粉红,眸子迷离水润,咬着的唇间,终是被身上四处放火的人逼得溢出几声柔媚的低吟,这叫声让乐瑶整个人都有些激盪,她从来不敢想像这矜持冷凝的人会发出这般撩人的声音,火热中还带着一股清冷意味,逼得她一颗心摇曳凌乱。 眼中既爱且怜,她再次上移亲她的唇,问柔道:「乖,不要咬自己。」 「嗯……你……混蛋。」被挑开的唇再也锁不住声音,晟雨忍受着身上敏感处被激起的快意,低低轻吟。 「是我混蛋,雨儿,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乐瑶轻喘着,分开晟雨得腿,手指缓缓附上,轻轻揉按滑动。 晟雨紧绷着腿,声音倏然颤了起来,有些慌乱:「乐瑶……嗯……唔,我……」 乐瑶亲着她的脸颊,极尽温柔:「乖,别怕,我不进去。」晟雨便她这直白的话烧得几欲燃起来,埋在她肩头,体验着从未有过的感觉,这一切都是乐瑶给的,虽然有些慌乱,可她却早已接受了。她含煳道:「我……我,你随便就好。」 第220页 按她的性子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为难,乐瑶眸子微红,却有些懊悔自己心急,虽说她一直谋划着名勾引她,可也没想过自己比她更没定力,到了这一步若停下来,铁定要给她留下不好的感觉,乐瑶继续挑起她的欲,望,随即与她双腿交缠,轻轻压了下去,晟雨浑身一颤,身下同样柔然湿热的触感,让她心跳的快要蹦出来,她实在受不住,闭着眼捂住了脸。 乐瑶也是脸色熏红,她虽看着不正经,可也是从来没有这种经歷,若不是之前无意间去了翠阁楼,跟哪里的妈妈讨教过,她也是个半吊子。她很想看着晟雨,可一时间也羞涩德很,只能抱着人,开始轻轻动作,这样的刺激对于都是第一次的两人而言实在是有些过了,喘息和低吟不一会儿便在室内交织缠绕,魅人而火热。 傅言卿和赵梓砚到的时候,似水忙道:「小姐和乐姑娘在屋里,都洗漱好了,不过还没出来。」 「无妨,我们过去便好,你忙去吧。」傅言卿轻声道。 几人关系亲近也不大避讳,只是赵梓砚还未靠近,便听到屋里那极为暧昧的声音,她也是过来人怎么听不出来这是什么,顿时脸色通红,傅言卿内力不如她,看她突然僵住脸色通红,忙道:「怎么了……」只是一出口,她看了看紧闭的门,顿时反应过来,红着脸小声问她:「她们两……嗯,在……」 「我们……我们先去客厅吧。」赵梓砚尴尬地拉着傅言卿,红着脸一路回了客厅,又拐着弯叮嘱她们下人莫要去催。 坐在客厅的两人红着脸,目光游离,最后齐齐笑了出来。 第107章 两人坐在客厅等,而乐瑶和晟雨却是沉浸在身心交融的美妙滋味中,毫不知情。晟雨此刻只觉得一切都有些虚无,只能感觉到身上的人越来越快速的撞击,她的手抓着床单,时紧时松,浑身上下软成一滩水一般,从未体验过得滋味,让她欲罢不能,最后抬起腰身迎合着乐瑶的动作。 乐瑶亦是浑身汗涔涔的,腰身软得不行,却依旧咬着唇动作着,晟雨唿吸越来越急促,小腹也开始绷紧,乐瑶知道她快到了,俯下身在她耳边低低呢喃,不断亲吻着她的脸颊,最后抱着她颤抖着一起攀上顶峰。 两人这般抱着直到汹涌的感觉一点点褪去,晟雨已然没了气力,摊开身子一动不动。乐瑶替她撩开汗湿的头髮,低低唤道:「雨儿,还好么?」 晟雨浑身泛着粉红,掀开眼皮低喃道:「好累,你体力怎么这么好?」 明明大多是她在动,而且两人都泄了身,怎么这么会儿她就气息喘匀了。 乐瑶吻着吻她,宠溺笑道:「你身子弱,哪里比的我练了这么多年功夫。」 晟雨一听,皱眉想了想,点了点头,可随即却有些担忧:「那日后我岂不是总这般弱,这可不成。」她说的很是认真,并非是调侃,而是当真忧虑自己日后满足不了乐瑶。毕竟,方才乐瑶实在热情得让她难以招架。 乐瑶被她这可爱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媚眼如丝,低低道:「雨儿怕满足不了我,还是怕被我折腾?」 晟雨脸色一红,羞恼地想翻过身将乐瑶压在身下,结果腰身酸软得厉害,翻了一半又差点摔回去,乐瑶趁势扶了一把,让她这般软软趴在自己身上,揉着她的脑袋,宠溺道:「乖,我不胡说了,日后我继续教你功夫。」 「不知羞。」 「傻姑娘,你还真以为我是为了这档子事,适当习武对身体好,你身子确实弱了些,日后若我不在,你也能保护自己。」乐瑶低低笑着,温和道。 晟雨脸色一冷:「你不在?你要去哪里,才同我……你就准备……」 乐瑶哭笑不得:「我是说若我不在,我哪里捨得离开你,可万一要办事,不能守在你身边,遇到坏人怎么办?」上次她回来便是碰到她被两个士兵欺负。 晟雨眉头依旧拧着,她不高兴在这时候乐瑶说那种话,像话本子里一样,这般说的人大多好结局,说不在就真不在了。 乐瑶知道说错话了,心里也是懊悔,她抱着皱眉的人,柔声道:「雨儿,开春后,我们便成亲,好么?」 晟雨一愣,转头看着她,眼里惊喜不已,可片刻后却被慌乱取代:「不好,你不许说成亲。」这可真跟话本子里一模一样了,说要成亲最后都是有情人难以善终。 乐瑶脸色一僵,勉强笑道:「你……你不愿意么?」 晟雨又急又气:「你作死。」一句怒骂让乐瑶摸不着头脑,最后晟雨才沉着脸道:「你今后还要帮君上去办那些危险的事么?」乐瑶身上有不少旧伤,有些是遇到赵梓砚之前便留下的,还有些是替赵梓砚办事这些年留下的,看着就让晟雨后怕不已。 乐瑶对她格外了解,顿时明白癥结所在,伸手环住她的腰,将人抱在怀里:「当年我和君上皆无法选择,我当时好比是没有根的浮萍,遇到了她,便引以为知己,士为知己者死,到从来没多想过。可如今,她落地生根了,我亦是被你羁绊了,又怎么会不爱惜自个儿。我答应你,再也不会去做危险之事,我可得留着命,好好同你一起看守着你的银子。」 晟雨嘴角轻勾,抿出一抹羞涩浅笑,乐瑶心里软得一塌煳涂,低声道:「你愿意和我成亲么?」 晟雨还是哼了声:「在话本子里你这是要出事的。」 第221页 乐瑶微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雨儿,以后可不能让你看那些俗套的话本子了。」 晟雨哼了声:「都是从你那书房寻来的。」 「好了,我们该起来了,你还累么?」乐瑶哄着她,揉着她的腰。 晟雨脸色一红,赶紧摸索着被扔在一边的衣服,低声道:「都怪你。」 等两人温存完起来,赵梓砚和傅言卿都喝光了一壶茶,秦伯也过来了,几次要去催晟雨,都被两个人煳弄过去了。 晟雨和乐瑶听到丫鬟说赵梓砚和傅言卿来了,顿时一愣忙匆匆赶到客厅。只是进门便迎上两道古怪的目光,赵梓砚嘴角勾笑,同傅言卿都是一副戏嚯的模样。 「乐瑶,我等了你们快半个时辰了。」赵梓砚习惯性慢悠悠端了茶,却觉得有些饱腹,便放了下来。 乐瑶脸色一变,瞬间红的通透,赵梓砚的功夫她可是再清楚不过,若是正常情况下她们定然让人唤她们了,怎么会等这么久,除非她们恰好撞上她和晟雨在……。 晟雨也不傻,顿时一张冰脸都维持不住了,红得几欲滴血,心里已经各种□□埋怨乐瑶了。 见她们羞窘,傅言卿对赵梓砚使了个眼色,赵梓砚便不再笑话二人,扯开话题道:「明日宫里准备宴席,乐瑶你和晟雨也过来吧。宫里那些排场我们还是不大喜欢,若少了你们我和卿儿更是无趣。」 乐瑶抿嘴轻笑:「君上,你也晓得不喜欢,还偏生拉我俩入水。」 赵梓砚亦是笑了起来:「如今这里,能不顾虑身份说说心里话的也只有你们了,除夕之夜我和卿儿还是想同你们聚聚,只是晟雨家里还有秦伯,不然我还想着留着你们陪我和卿儿守岁。」 两人听了心里也是动容非常,无论赵梓砚经歷过什么,如今身为摄政王,还能这般随意和她们相处,想来除了她,这世间怕也寻不到了。 乐瑶眉眼间柔和了许多,轻声道:「我们也可以多陪君上和郡主的,晟家离皇宫也近。」 「嗯,秦伯如今年岁大了,我们陪陪他吃个团圆饭,热闹一会儿便好了。其他他经不住我们闹腾。」 赵梓砚看了眼一唱一和的两人,眼里笑意加深:「你二人何时能定下来,我可以给你们主婚,若愿意,赐婚也是行的。」 乐瑶个晟雨皆是一愣,随即互相看了眼,都有些不好意思,乐瑶紧了紧手:「我……我都听雨儿的。」 晟雨亦有些手足无措,她红着脸随即低声道:「开春,寻个好日子,就……就好了。」 乐瑶喜色难掩,一张歷来笑地勾人的脸,此刻竟是有些傻气。 赵梓砚两人有些感慨,却还是衷心为她们开心,四人一起说趣,氛围十分好,知道赵梓砚能站起来了,两人更是开心不已。到了天色将晚,赵梓砚才带着傅言卿回了宫。 等到第二日除夕,赵梓砚换了一身玄色常服,红色下裳,衣襟暗红色滚边,整个人显得无比肃然,身上那股上位者的贵气十分夺目。 当她带着傅言卿进入紫宸殿时,底下早就侯着的大臣顿时睁大了眼,李赋忍不住揉了揉眼,终于确定他们的君上,此刻是自己走进紫宸殿的。 满堂大臣宗亲在她缓缓落座后,终于回过神,齐齐起身,齐声行礼:「恭喜君上,贺喜君上!愿君上福泽绵延,体态安康。」 「诸位有心了,今日乃是新春佳节,太子殿下和本王举办国宴乃是恭贺新春,与大家同乐,无需过分拘礼,免礼,入座吧。」 纵然有了赵梓砚的吩咐可是还是免不了众人围着她转,若不是还有个赵勛分走一部分火力,她简直招架不住。 傅言卿身份虽然有些尴尬,可赵梓砚带她太过不同,而她本身也算是为大夏立了奇功,傅淮如今又是朝廷的肱骨之臣,深得赵梓砚厚爱,因此,献殷勤的也不在少数?更有些没眼力得,见傅言卿生得温婉漂亮,和摄政王亲厚有加,且至今未有郡马,都让儿子借着宴会之便找她敬酒攀谈,赵梓砚放下酒杯,目光在一旁尚书府二公子身上淡淡一扫,丝毫没掩饰眼里的冷意。那二公子,正在讲着自认为的有趣的话,撞见赵梓砚犹如冰稜子一样的眼神,吓得手中酒杯一抖,酒水撒了自己一身。 这在这里可是十分失礼了,他脸色发白,忙道:「臣失仪,君上恕罪!」 赵梓砚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有些恨铁不成钢兵部的尚书身上,淡淡道:「二公子喝醉了,李尚书派人送他回去吧。」 李尚书这下也明白赵梓砚生气了,忙让人送儿子回去,心里却是不明所以,难道是看不上自家儿子,可是即使关系再怎么好,也不至于比本人对这个还在意吧。 他有些忐忑地退下,却见傅言卿抿嘴轻笑,不知跟赵梓砚说了什么,冷着脸的人倏然露出一丝笑意,再也没有方才半分威慑,柔和的仿若一个普通女子。 他心里越发怪异可又不知如何说,而李赋则是边喝酒,边打量赵梓砚,随即他目光又落在上位上坐的笔直端正的赵勛,眼神有些复杂。 「中书大人在想什么呢?」黎御史见他这般,忍不住发问。 李赋摇了摇头,却是暗自下了决心,太子很不错,可还不足以肩负大任,而他坚信赵梓砚若为君,大夏必将再创盛世。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今天特别累,晚了点,明天也得晚了 第222页 第108章 酒饱饭酣,各位大臣在一个个说了贺词后,便开始请赵梓砚赐字,按理说这时是要由皇帝拿硃砂笔御笔亲书福字,赐给在做的各位大臣,如今太子未登基,让摄政王来,也正好。 赵梓砚笑了笑:「太子虽年幼,可却一直勤勉有加,也写的一手好字,我的字拿不出手,让太子赐字吧,勛儿,可好?」 赵勛起身拱手:「是。」 赵勛年纪虽小,可一手大字已经写的有模有样,只是一些大臣有些不能理解为何赵梓砚推辞,赵梓砚说她字拿不出手,可是见过的都知道,她的字十分有风骨,自成一体,怎么会拿不出手,而且她让太子代她写,又是预示着什么? 底下一干人猜测纷纷,却又不敢展露,待到席散后,几个大臣忍不住问李赋:「中书大人,您说君上方才那番举动可是有何深意?」 李赋心里有些沉闷,也没心思回答他们的问题,摆了摆手:「君上的意思,哪里是我能揣摩的透的。」说罢藉口告辞,今日是除夕了,暂且先将那些事情搁置吧。 赵梓砚回了重华殿,琉璃琉瑜等人都穿着一身颇为喜庆的新衣,整齐跪在殿前:「恭贺君上,郡主,新春大吉。」 赵梓砚喝的不少,毕竟大臣敬酒,也不能多加推辞,她脸色微红,看着重华殿的宫人,露出一个笑意,抬手道:「都起来,李盛,每人都有赏。」 傅言卿看她醉意微醺,扶着她,低声道:「琉瑜,备好水,再给君上煮壶茶。」 「是,奴婢这就去。」一身有些繁琐的冕服有些过于累赘,且染了酒意,傅言卿过去,手环过去,给她解腰带:「先把衣衫换了,嗯?」 赵梓砚乖乖伸开手,让她替自己脱衣,外面厚重的冕服除掉,露出内里一件软衫,傅言卿看着她有一些迷煳的模样,心软得厉害,忍不住逗她:「困么,要不要我先给我的小君上沐浴?」 赵梓砚眨巴眨巴眼,摇了摇头:「不困,我还得陪你守岁,母妃……还得去看母妃。」 傅言卿低低笑了起来:「难为你还记得,来,先擦擦脸,把酒气去一去,别熏着母妃。」见琉瑜端着银盆,拿了热水毛巾过来,十分贴心地拧了帕子,递给傅言卿。 赵梓砚闻言却有些不开心,她拉着袖子闻了闻,摇了摇头:「胡说,我哪里熏人了,你闻闻,一点都不熏,香……香极了。」 「扑哧」一旁琉瑜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连忙屏住笑,福身匆忙退下。 赵梓砚似乎对琉瑜的笑有些不满:「她笑什么,不香么,你闻闻,你闻闻。」她拉着袖子,让傅言卿闻。 傅言卿被她这模样萌的不行,抱住她,亲了亲柔软的唇:「香,香极了,一点也不熏。」随后又哄她:「我再给你擦擦,就更香了。」 热水捂在脸上,有些不大舒服,赵梓砚哼唧了几声,等到傅言卿把她擦干净,她才清醒了些,睁着眼有些愣地看着她:「卿儿。」 傅言卿给她擦着手,低笑道:「清醒了?」 赵梓砚脸色微红,接过毛巾道:「我自个而儿来。」 收拾妥当后,赵梓砚的酒醒了大半,低声道:「去看母妃吧。」怕温如言在宫里不舒服,赵梓砚是吩咐宴会结束再去接温如言,想来也该到了。 温如言暂且住在重华殿偏殿,赵梓砚牵着傅言卿,进去时,乐瑶和晟雨正在陪着温如言聊天,赵梓砚一愣:「你们还没回去?」 乐瑶故作委屈:「君上,你这模样怎么看都是嫌弃我们。」乐瑶和晟雨本来犹豫要不要回去,可恰好遇到温如言入宫,便暂且留下来,陪温如言聊聊。赵梓砚有些醉意,李盛便暂且未通报。 赵梓砚只是笑了笑,便看向温如言,有些歉意道:「方才有些喝多了,没能及时回来陪母妃。」 温如言笑地柔和:「母妃明白的,有乐瑶和晟雨陪我,我很好。」 赵梓砚听罢,却是有些卖乖地靠了过去:「母妃,我要压岁钱。」 温如言脸上笑意越发深,眼里却敛着一股酸痛,忙道:「母妃都备着呢,都有,都有。」 赵梓砚和乐瑶几人关系好,温如言也有耳闻,到是随身多备了些,拿了四个包的精緻漂亮的红包递给四个人:「母妃也没多少,只是一点心意。」 四人俱都接了过来,晟雨和乐瑶也不拘束,尤其是乐瑶嘴甜得很,十分会哄人。赵梓砚见状,便遣人重新做了小菜,包了饺子。在那宴会上,看似丰盛,其实几人都没怎么吃,四个年轻人围着温如言,说着趣事,听着外面宫里燃放的烟火炮竹,在这偌大空旷的宫里,总算感受到了一股年味。 等到夜深了,赵梓砚见温如言开始露出疲倦之色,便劝着她休息,而乐瑶和晟雨也准备离开。 走前,赵梓砚让人取了一个檀木小盒,递给乐瑶:「也不知送你们什么,这还是卿儿帮我挑的,权当你们的新年礼物。」 乐瑶接过来轻轻打开,檀木盒里垫了一层金丝绒,里面一块十分十分漂亮的玲珑玉佩,色泽是乳白色,却十分温润,里面裹着淡绿色暗纹,入手十分细腻,乐瑶便是晶莹玉器的,这等品质的玉乃是上上品。然而上面系了两根绳带,乐瑶伸手小心捧起玉,轻轻旋了旋,玉顺势一分为二,变会两枚半月型的玉珏,周围纹路紧密契合,十分精緻,竟然是双生玉。 第223页 「谢谢。」 乐瑶和晟雨显然很喜欢,几人如今都不缺贵重之物,可这份礼物显然是极其上心。乐瑶合上盒子,却是笑道:「君上,我可真是找不到可以送你们的了。」 「你和晟雨助我和安儿良多,已然比送什么都珍贵了。」一直沉默的傅言卿轻声说了句,几人相视一笑,尽是一切都在不言中。 乐瑶和晟雨对视一眼,最后才开口道:「可新年了,贺辞可不能少,希望君上和郡主,携手百年,一世长安。」 送她二人离开,赵梓砚便陪着傅言卿回了重华殿,往年后宫都是皇帝和皇后携皇子皇女守岁,可是如今大夏后宫也算是罕见的局面。无帝无后,亦无妃嫔皇嗣,到是冷清的厉害,不过守岁是个重要的事,重华殿宫人可没闲着,各种喜庆装饰都挂上了,得了赵梓砚和傅言卿的赏钱,都围在外面吃饺子。赵梓砚对她们歷来宽容,因此重华殿的氛围也是难得的好。 赵梓砚看着傅言卿拿了一摞红纸,在那低头认真剪着,凑过去笑道:「媳妇儿手真巧。」 傅言卿抬头笑了笑:「琉璃教得,闲来无事过年剪一些,也喜庆。」 赵梓砚听罢歪了歪头,最后看着她剪出一个漂亮的福字,低声道:「那卿儿可会剪囍字?」 手中剪刀一顿,傅言卿压着唇间的笑意,明知故问道:「会到是会,安儿是想乐瑶成亲,我给她们剪囍字?」 赵梓砚扁了扁嘴:「才不是,我……我也想和你成亲,等我们成亲时,囍字都得你剪。」说完她又摇了摇头,嘟囔道:「太累了,不好,那我们的喜房的囍字你剪。」 傅言卿弯了弯唇,却是淡淡道:「我有说要成亲么?」 赵梓砚一怔,却是开始耍赖,委屈道:「卿儿,你不许这样,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这是要始乱终弃么?」 傅言卿脸微微一红:「我不是也……」 赵梓砚自身后环住她,低低道:「卿儿,我会娶你的,一定会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再也不敢觊觎你。」 「我知道,但不要有压力,和你在一起虽说还没名分,可是其他的一切,你都百倍给予我了。」傅言卿手指染了一些红屑,她轻轻掸去,将手覆在她手上。两人这般温存地抱了片刻,外面钟声响起,这一年结束了。赵梓砚突然想起什么,提声道:「李盛,把硃砂笔,红纸拿来。」 「是,君上。」李盛小跑着端了东西进来,在一旁赶紧给赵梓砚磨墨。 赵梓砚摊开红纸,提笔在红纸上落下一个大大的福字,字迹大气却又带着她一惯的风格,十分漂亮。 她吹干墨迹,提着那个福字,递给傅言卿,颇有些邀功的模样:「开年第一个福字,给你。」 傅言卿扑哧笑了出来,却还是小心接过福字:「若他们晓得你不肯写福是因着我,也不知如何表情。」 赵梓砚笑了笑,却是认真道:「往后,每年第一个福字,都给你。」在大夏,每年大臣请的第一个福字寓意极重,能求的第一个福字都是皇帝十分倚重或者宠爱的妃子。 除夕夜两人算是任性的撇开了其他人,在重华殿腻歪了一夜。 待到初一到来,等待她们的更是一天繁重的礼仪。正月初一,大夏朝廷的规矩是由太常寺卿举行祭祀,首先需得举行祭天大礼,这大概是大夏有史以来最为古怪的祭天活动。 大夏最为尊贵的两个人都不是帝王,在近高高的天坛上,首次有两个身穿非九章图纹冕服的祭天人。 李赋在下面,眼神无奈,深吸了口气,看着太常寺卿开口唱礼,等到天坛祭礼结束,赵梓砚携赵勛去殿祭祀,在百官跪拜,齐声高唿,愿大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福泽万年! 就在准备依次归去时,李赋起身出列,双膝一曲,跪拜在地。「皇天在上,大夏历代君主在上,李赋今日有一事不得不言,愿百官为证,万民共鉴。」 他话一出,底下顿时皆是一愣,赵梓砚看他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顿时心头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第109章 李赋挺直身子,目光亦不避讳,一时间全场都噤若寒蝉,赵梓砚眸光微沉,也猜到了李赋的意思。这老头看着开明睿智,骨子里也是一根筋,当初他如此痛快答应傅言卿,扶持她,心思十分明了,他想扶她上位。为官者,大多有自己官途中追求坚持的东西。有人为权,有人为才,有人忠君,亦有人爱过。李赋可以算作最后一种,但是他并非不忠君,而是更希望可以辅佐一位圣君,生在乱世,他便是择明主而侍的人,对比他大概有种诡异的执念。当初景帝还是太子时,能征善战,谋略亦是出众,李赋便追随他,及至后来到让他失望极了,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答应傅言卿,选择赵梓砚。 果不其然,下一刻,李赋朗声道:「臣手中有大行皇帝的遗诏!」 赵梓砚如今到是冷静了下来,可赵勛年幼,顿时心头有些慌,即不解又有些不安地看着赵梓砚,而底下大臣已然乱成一锅粥。 赵梓砚低嘆一声,伸手微微拍个拍赵勛的后背,轻声道:「勛儿,你要明白,你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这是皇爷爷亲自下得诏,无论何时,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改变,莫要乱。」 赵勛仰头看着身边一脸沉静的女子,此刻她身姿纤细却挺拔,目视前方毫无一丝波澜,只是却给了他无尽的安全感。他不傻,当了太子后对于皇家之事更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李赋是个好官,可是他心里更有他的考量。如今祭天时突然请遗诏,还是在皇姑姑能站起来,结果是什么,他隐隐有了猜想。 第224页 果不其然,李赋站起身,双手十分恭敬地请了一个刻有五爪金龙的盒子,打开后,朗声道:「大行皇帝遗诏!」 赵梓砚,赵勛,和一干大臣俱都齐齐跪下,李赋中气十足,偌大的祭坛迴荡着他的声音。 「朕以凉德,嗣守祖宗大业,先后二十有三年矣,但念朕远奉列圣之家法,近承皇考之身教,一念惓惓,本惟敬勤民是务,祗缘过求长生,遂致奸人乘机诳感,是日举土木岁兴,郊庙之祀不亲,明讲之仪久废,皇嗣不孝者多矣。仅存九皇女梓砚,聪明仁孝,德器夙成,乃继大统不二之选,然蒙难损行,深以为恨,每思惟增愧恨。故暂思梓砚监国,辅佐太子勛,若有一日,勛未曾独担大任,着梓砚即皇帝位,顺延勛,钦此!」 诏书一出,虽然底下各人心思纷呈,可是却没一人敢生出异议,其实如今赵梓砚的能力,地位,是不是皇帝,只不过少了那一道仪式,他们还有何话说。 赵梓砚眉目暗沉,一言不发。而赵勛听完,心里有些不甘,可是却并没有怨恨,他有今天完全是因为皇姑姑,皇帝之位不属于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作为一个敏感的孩子,快九岁的他,对于今日李赋如此不加掩饰无视他,还是就下了一根刺。 眼看一派沉寂,李赋举起圣旨:「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上顺应天命,得百姓爱戴,顺先帝旨意,起辅佐养育太子之义,望君上登基为帝,匡扶江山社稷!」 李赋话一出口,底下大臣纷纷应和,齐声道:「望君上登基,匡扶江山社稷!」 一时间周围俱都是请愿之声,远在外围观礼的百姓,早就视赵梓砚为帝,当下亦是全部跪下,如此声势浩大的唿声,最终成为大夏君王本纪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赵梓砚吸了口气,目光在底下扫过,又落在赵勛身上,少年看起来很平静,目光十分坦然地看着赵梓砚,轻声道:「皇姑姑,你会是个好皇帝。」 赵梓砚抿了抿嘴:「你也会是个好皇帝。」 赵勛笑了笑:「可我如今不是个好皇帝。」 赵梓砚没有接话,只是上前几步:「中书大人,这份诏书,为何不提前告知我?」 李赋抬起头,朗声道:「君上此前腿疾未愈,这份诏书若公布只是徒惹非议,动摇人心,如今君上腿愈,臣不敢辜负先帝所託,延误社稷。」 赵梓砚看着底下心思各异的百官,看着身后有些瘦弱的少年,思绪的纷呈,李赋几乎把她的路堵死了。今日有了这份圣旨,若她不继位,不但是抗旨,而且日后对于赵勛而言一直是一个阴影,他如今年幼尚有一颗赤子之心。可是身为上位者,赵梓砚太明白,一个人会变很多的,尤其是当他有了自己的臣子时,一个原本可以继任皇位,却又放弃皇位的摄政王,大概是忠于他的朝臣千防万防的对象吧。 到那个时候,一旦有人开始不断提起,她的存在不但护不住西南王府,更是牵连他们的根源,因着在旁人眼里,大概没有谁会甘心放弃那个位置。这也是为何当初她选择直接争夺皇位,而不是扶持其他人,思及至此,她缓步上前,接过李赋手中的诏书,沉声道:「梓砚,接旨。」 剎那间,底下众人齐声高唿:「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傅言卿同众人跪在下面,在场所有人俱都三跪九叩,唯有她和赵梓砚相互对视着,赵梓砚眼里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傅言卿神色复杂,眼里又是心疼,又是宽慰。 「众卿平身。当日朕曾立誓,不纳王夫,终其一生不会有子嗣,今日朕未能禀存当日之心,但绝不会再食其言,只要太子未有大过,绝不废储,还望诸位秉正其心,好生教导辅佐太子,所有异心者,定斩不赦!」 「臣等谨遵圣令,不敢有违!」 赵梓砚走过去,扶赵勛起来,温声低道:「勛儿,皇姑姑等你,待你能独当一面,定让这天下臣民,甘心俯首于你。」 她的声音很低,可却让赵勛浑身一震,眼里亦是燃起满满斗志,他早就立下志愿,这一生便以赵梓砚为楷模,要做的同他一样好。 祭祀完,回宫,宫里早就接到命令,将赵梓砚的书房搬到了御书房,寝殿按规矩也需得入住甘泉殿,只是甘泉殿歷来是皇帝的寝殿,是不允许后宫妃子留宿,因此傅言卿这身份有些复杂的人,就让后宫一干人愁眉不辗,只能继续留在重华殿。 李盛回来,发现重华殿内赵梓砚的用物都快被搬空了,急出一头汗,连声数落内务府一干太监:「混帐奴才,谁让你们把陛下的东西都整理出去的,若等陛下回来发现你们留郡主一人在重华殿,你们就等着陛下发怒吧。」 内务府总管见李盛这么说,也是慌了,这位可是如今新帝身边最亲近的太监管事,他这般说定然是真的,忙道:「李总管指点一二,这……这该如何办,按规矩,这……这。」 「赶紧另置办一套,留在重华殿,如今陛下身份变了,换了用物也是正常,赶紧去赶制冕服用物,对了,有些陛下有些小玩意儿都是换不得的,你们可仔细问琉璃琉瑜,否则小心脑袋。」李盛也有些心累,伺候帝王本就是需得小心谨慎,不过赵梓砚脾气很好,但是一旦碰到跟那位有关的,可就不好了。若把郡主送给陛下的小玩意儿扔了,那可是真要肝颤了。 第225页 最后内务府总管看着小太监小心捧着的一个精緻小盒子里早就泛黄纸张,嗯,有些破旧的草绳编的小蚱蜢,蜻蜓,一脸目磴口呆,这陛下的喜好着实太奇怪了。 恰在此时,傅言卿和赵梓砚回来了,一干人等齐刷刷跪了一地,赵梓砚目光瞥了他们一眼:「都在作何?」 「回陛下,按规矩需得替陛下更换寝殿书房,还要添置一些用物,重华殿这些也需得帮陛下重新办置。」 赵梓砚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一旁的盒子上,神色一变,悄悄挡在傅言卿身前,目光示意李盛,不紧不慢道:「先不必整理,明日再说,朕累了。」 李盛连忙点头,挥手示意小太监将东西归还,结果小太监走得急,盒子没端稳,直接扔了出去。 赵梓砚连忙接住,盒子却是没合紧,弹了开来,里面的东子被傅言卿看得一清二楚,她眸子一凝,心头不知什么感觉,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东西看。 不过赵梓砚没让她看太久,很快合上盒子,脸色微红,示意那吓得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们赶紧走。 等到只剩两人,傅言卿才低声道:「你还留着?」那些小东西还是当年两人在宫里,傅言卿为了哄她开心编的,也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玩意儿,她没想到这人竟然都收着。眼睛有些酸,傅言卿看着她赶紧把东西收好。 「只是捨不得扔,便留在那里了,后来也成了习惯。」 傅言卿过去抱着她,沉默了许久,才继续问她:「为何答应当皇帝?」虽说是遗诏,可是若赵梓砚不接受,也不是非当不可。 赵梓砚微愣,随即转过身,低声道:「我说过,我会相信很多人,可唯独一点,所有可能我都得握在手上,那便是同你有关的一切。虽说皇帝有许多身不由己,可是也只有我应了,一些可能出现的猜忌,无奈才可以避免。」只有她当了皇帝,最后才能彻底打消那些人对她会觊觎皇位的猜疑。 永历一五三一年正月十五,安帝登基,改年号为谨言,自此开启长达五十余年的安勛之治,使大夏国力再攀一个巅峰。 后人平价,安帝在位仅十余年,却奠定大夏近百年的昌盛,而她的和言皇后的一段感情更是让人津津乐道。 第110章 登基这一日,宫内俱都一派庄重,甘泉宫内侍女太监络绎不绝,具是谨言慎行,肃穆持礼。当五更钟响左右两列侍女太监,躬身垂手,司仪礼官走在最前,平举的龙纹盘内,整齐叠放着冕服冕冠。行至御前,司仪礼官同众人齐齐跪下:「请陛下着冕冠。」 大夏的帝王冕服以上衣为玄色、下裳为朱色,其上绣有暗纹并十二章图纹,十二帝冠冕毓尽显帝王威严。大夏虽皇子皇女皆有继位权,可是上一任女帝已然是百年前了。冕服是内务府日夜兼程赶制的,因着是女帝继位,冕服也稍加改动。当左右侍从将冕服替赵梓砚穿好后,司仪礼官捧上冕毓,穿戴好后,赵梓砚整个人气质陡然变了,不苟言笑地人因着冕毓限制,站得挺拔端正,目光在周围一扫而过,人人都屏住唿吸。 赵梓砚眸光微凝,低声道:「都先退出去,朕马上便好。」 司仪礼想催促的话语全被堵了回来,额角冒汗躬身退出去, 不到片刻,便只剩傅言卿在殿内。 傅言卿抬头看着她,精緻漂亮的面容此刻掩在冕毓之后,不甚清晰,她凑近,替她正了正冕冠,柔声道:「都要登基了,还这么任性。」 赵梓砚微低着头,只是凝视着她,片刻后才低声道:「原本按照祖制,新帝登基之日,便该同封后。」 傅言卿轻轻笑了笑,随即皱了下眉:「那按规定,帝王后宫不可空虚,陛下是也要纳妃充实后宫么?」 一话体贴的祛除了赵梓砚心里的一丝愧疚,赵梓砚心下暖暖的,低笑道:「不敢。」 「好了,该出去了,不然他们要急死了。」赵梓砚捏了捏她的手,随即转身出了甘泉宫。 祭天后,中书令和尚书令携百官于紫宸殿列而站,大将军亲自捲帘,紫宸殿外鼓乐齐鸣,士兵列于殿外两侧,赵梓砚自中间玉阶入殿,文武百官持笏板躬身弯腰,迎新帝入殿。 当赵梓砚站在殿上凝视底下时,李赋接过捧宝官取的皇帝的玉玺授,捧玉玺上言:「陛下登大位,臣等谨上御宝!」 赵梓砚看着李赋,神色不明,随后轻轻颔首,示意捧宝官奉上。随即朝身后那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至尊之位走去,身上的冕服,十二章冕毓,无不在束缚她的行动,要求帝王不得失仪,而那龙椅,更是日后禁锢她的牢笼。只是因着在这里,还有人陪着她,而这束缚也能给她们最好的保护,她亦是甘之如饴。 轻甩袍角,她缓缓坐上龙椅,底下文武百官转身面对上座,三跪九叩,齐声高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顿了片刻,赵梓砚方沉声道:「众卿平身,朕今日承先帝遗诏,继大统之位,惟愿以朕之薄德,匡江山之社稷,扶万民之根本,为大夏之万代江山!」 「陛下英明!臣等必竭尽肱骨之力,辅助陛下。」 新帝登基乃是一件十分重要的日子,这一日赵梓砚几乎未能歇下片刻,等到一切都暂告一段落,即便是一身功夫的赵梓砚也疲惫非常。 回宫时,李盛十分识趣,径直宣布回重华殿,傅言卿今日一直全程观礼,也未闲着,不过比之身为正主的赵梓砚却是好了不少。祭天,告祖庙,祭皇陵,身为帝王也免不了叩拜下跪,傅言卿十分担心赵梓砚的腿,虽说如今走路不显,可是还是比不得寻常人,这般折腾,也不知会不会伤了。 第226页 提前回了重华殿,让人特地备好了热汤,等着赵梓砚归来。 方进重华殿,外面便有人高声喊道:「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重华殿日后一律免了这大礼,寻常请安便好,郡主可回来了。」赵梓砚声音似乎也染了疲惫,低声道。 「陛下,郡主已经回来了,方才让奴婢备好了热汤,说是等陛下回来沐浴更衣,洗洗疲乏。」琉瑜毫不吝啬将傅言卿的体贴说出来,如今君上成陛下了,也不知日后还能否这般宠着郡主。 心里想着,看到本来因着疲惫有些倦倦的人顿时扬起一个温暖的笑意,加快步子朝里走,琉瑜心里到是嘆了声,她似乎瞎操心了。 赵梓砚进去迎面便看到了傅言卿,看她身上的冕服还未除,傅言卿有些嗔怪:「怎么不先回甘泉殿换了衣服,今日可是累坏了?这冕毓很沉怪沉的。」 说着,便看伸手替她将脖子上的系带解了,将累赘的冕毓递给一旁的琉瑜,随即又给她解了冕服,琉瑜几人小心接过,妥善整理好。 赵梓砚乖顺地任由她动作,将脑袋搁在她肩头,傅言卿看着她懒懒地不大想动弹的模样,撒娇又粘人,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揉着她的脖子,低声哄她:「先去沐浴好不好,待会儿我给你揉揉腿,早点歇息,嗯?」 赵梓砚此刻毫无身为一国之君的自知,傅言卿也不愿她这难为人知的娇憨模样被人看见,一早就使眼色让左右人退下了,此刻寝殿内就她二人。 赵梓砚继续撒娇:「不要,我要你抱。」 「噗嗤」傅言卿低声笑了起来,却依旧宠溺道:「好,那我抱陛下去沐浴?」 赵梓砚倏然直起身子,随即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勐然将傅言卿抱了起来,一扫方才慵懒的模样,故意不正经道:「朕抱美人陪朕沐浴去。」 两人笑闹着洗了个香艷的鸳鸯浴,只是赵梓砚累得厉害,傅言卿也不让她乱来,最后也仅仅是黏在一起亲了亲,便很快睡了过去。 睡着的人,眉眼间一派轻松,安静恬淡得让傅言卿心头怦然直跳,眼里却依稀有些心疼,这人又要担着那么重的担子了,此前虽也劳累,可身为摄政王,还是可以有些任性的,如今怕都不能了。 赵梓砚登基半月后,傅淮呈了奏摺恭请圣安,并再次传来消息,永帝宝藏中的兵甲图谱他已然参透一半,藤甲兵也用于同吐谷浑大军对战之中。再加上北凉全力支援,对吐谷浑进行夹击,此时吐谷浑全线溃败,西南军直入吐谷浑境内,伏允亲自求和,而薛恆已然打到羌族都城,形式一片大好。 赵梓砚看了又看,眉眼间笑意难掩:「西南王和薛统领果然不负众望,好,好!」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底下文武百官见陛下龙颜大悦,当下亦是喜笑颜开。陛下开怀,某些事情就很适合开口了。 太尉尉迟敬上前开口道:「陛下,彼时我大夏战战无不胜,内忧外患皆除。陛下登基已有半月,政清民和,万事皆平,虽陛下立誓不立皇夫,可是臣以为,让陛下也该立侍君了。」 此言一出底下静了静,随即有几人也是出列道:「臣附议,后宫诸事需得有人替陛下分担。」 李赋在一旁无奈嘆息,这陛下如今怕就等着他们开口了。 只见赵梓砚眉头紧皱道:「朕说过不立皇夫,便是怕一旦朕有子嗣,祸及太子,若封侍君,又有何区别?」 「陛下……陛下仁德,臣等嘆服于心,然陛下操劳国事,已然辛苦,怎可让陛下孤身一人,这可是大夏史上绝无仅有地,臣等叩请陛下,充实后宫。」 即使陛下说不立皇夫,不得子嗣,可是并未说不可立侍君,贵君,虽说可能没有子嗣,可是却亦是荣耀一家的。况且陛下还年轻,品貌亦是难得一见,若能得陛下倾心相待,谁又能说的准,后来结果会如何。 一干人各坏鬼胎,甚至有人听闻陛下好女色,是否可以送自家女儿入宫,毕竟国丈这个身份还是十分诱人,哪怕荒唐。 坐在龙椅上的赵梓砚满脸动容:「难为诸位爱卿忠君至此,体恤朕心。朕方才细细思索,太尉大人提的那些的确是问题,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既是如此,朕想出一个绝妙之计,夫西南王之女,言卿,伴朕左右,生死与共,助朕良多。且德义无双,忠君爱民,深得百姓爱戴,有皇后之贤,朕绝顶封其为后,既不违朕之言,也足以安诸位爱卿之心,尔等以为何如?」 此话一出,底下几人呆若木鸡,言官中方才出言相劝者,此刻反应更是激烈,勐然跪在地上:「陛下,不可玩笑,不可玩笑,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赵梓砚脸色微冷:「如何不可?朕所言不对么?」 「这……这,陛下为女帝,怎么立一女子为后,这不和礼法,不合规矩,实在骇人听闻,陛下三思!」 「哼,你告诉朕,哪条礼法哪条规定说了,朕不可以立后?方才还冠冕堂皇,苦心劝朕,一心为朕着想,怎么不过是立后,怎么便变脸了还是你们方才不过是欺君罔上,哄骗朕!」 「臣不敢,臣并不是此意,陛下……」 「中书大人,你觉得,朕所言可有问题?」 「臣……臣未知有何问题。」上一次算计了陛下,此刻李赋被她□□裸威胁的眼神压的一句话也不敢多言,。而且他清楚看到了赵梓砚的决心,无论如何,傅言卿的后位早就成了定局。 第227页 这次早朝,两方互不肯让,赵梓砚却是一意孤行:「朕为帝,她必为后,断无更改!」意思就是,不立后好,先废帝吧,谁有胆子敢动这位陛下! 不出几日,安帝居然要封长安郡主为后的消息传遍京城,掀起滔天大浪,帝王之事无人敢明议,可也抵不住人一些人的流言蜚语。大夏民风开放,可也远远没到这地步,私底下,说当今皇帝荒唐的也不少。 然而几天后,各大茶楼客栈,说书的评戏的,却不约而同说起了当今陛下这个算的上传奇的帝王,大多是讲述她这十几年来所遭遇的一切,其间不乏惊心动魄,心酸苦难之事,十分引人入胜。而其中处于封后事件中心的另一位主子,长安郡主同当今陛下鲜为人知的故事更是让百姓唏嘘。 「话说,当今陛下生母为萧贵妃所害,留下还是九殿下的陛下一人在宫中,无人问津,备受欺凌!当初陛下七岁遭人害,长安郡主挺身相救……年幼二人在宫中互相扶持……」 乐瑶坐在酒馆中,听着那说书人说的涕泪横流,声泪俱下,眸子微红,却还是笑着摇头:「这说的,哪里有这么……」 说罢擦了擦眼泪,嘟囔道:「陛下可得感谢我。」 晟雨摇了摇头:「我觉得,你需得自求多福,这可是你一人的主意,与我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点,对的,立后立后,洞房花烛夜 第111章 乐瑶听罢顿时脸色一苦,可怜巴巴道:「雨儿真是狠心,明明是你说攻心为上的。」 晟雨呷了口茶,眉头微扬,点了点头:「不错,那你去同陛下说,都是我做的,嗯?」 乐瑶一愣,抿了抿嘴,却是笑了起来:「冰疙瘩如今却是开窍了,还会算计我了。」她右手托腮,歪着头含情脉脉看着晟雨。她今日穿了一身白色云纹群裳,身上素净非常,仅有髮髻边自己送给她的珠花点缀其上,在这有些喧闹的茶馆里,她依旧没有多少表情,清冷安静,坐在那极为赏心悦目。 晟雨本来任她看着,可那目光太过温柔,让她有些冷静不下来,耳根子通红,有些无奈道:「喝茶便是,看我作何?」 乐瑶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低笑道:「当然是雨儿好看了。」 晟雨目光四处游移了一下,发觉没人注意,便正色道:「你答应我了,在人前需得正经些,你又不乖了。」 这人正经起来更是显得冷凝,可这冷淡的话语中,乐瑶偏生能听出一些其他的意味,顿时笑地越发开心,乖乖点头:「好,我乖,雨儿可有奖励?」 很快晟雨的脸便诡异地红了,自从那日纵容她一晌贪欢后,这人几乎便食髓知味了,虽说……同她一起那啥的感觉,的确美妙,可也不能这么不矜持,所以这人总缠着要奖励,而奖励的内容,让晟雨越发难为情。 「不知羞!」丢下一句话,晟雨红着脸,却还维持着冰冷的模样,径直出了茶馆,乐瑶忙轻笑着摇了摇头,跟了过去。倒不是她恶趣味,只是看着那人清冷模样破功,偏又从不会真生她气,她便忍不住逗她,可爱死了。 追上晟雨,乐瑶伸手便将她有些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里,顿时眉头微蹙:「怎么这么凉,不是才喝茶的么?又偷偷减衣服了?」 捧起她的手呵了口气,在手心揉搓,乐瑶到是有些严肃。晟雨怕冷,却更讨厌穿的太多,下人备够了衣服,她却总会少穿一件,让乐瑶有些无奈。 晟雨自知理亏,半晌后才轻声道:「不喜欢穿多,也不大冷,只是手冰了些,再说……不是有你么?」通常她冷了,乐瑶都会给她捂暖,即使是外出验货谈事,需要许久,乐瑶也会带足衣物,出行便由她少穿,歇下了变会催着她加上。 一句话让乐瑶有些没辙了,只能嘆了口气,继续抓着她的手往回走,随即轻声笑道:「说起来是我们先提成亲之事的,如今到是让陛下和郡主赶先了。」 晟雨低垂着眉眼,听她说着,顿了片刻后,她突然停下步子,认真道:「那我立刻让秦伯准备,就近选个黄道吉日,娶你。」 乐瑶一怔,看着她十足认真的眸子,心跳勐然漏了一拍,脸颊涌上一层红晕,紧张道:「我……我没心急,再说……再说,为何是你娶我,不可以嫁我么?」后面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乐瑶说得到是十分正经。 晟雨看着她,心里微痒,却又一片柔软,无论这人看起来多么没脸没皮,这么到了一些事上,她还是和一般姑娘一般,会羞涩会欢喜。她眼神柔和,冷冰冰脸上抿出一丝温笑:「可以,你开心便好。」 然后乐瑶整张脸都仿佛一顿桃花一般,开的璀璨夺目,亦是红得娇艷,正好周围无人,她低吟一声,埋到了晟雨怀里:「冰疙瘩不许撩人。」 晟雨抿着嘴,笑地十分好看。 「不过你提议不错,算啦,我们还是不跟她们抢,成亲可是大事,我可不能委屈你了。希望这次我做的事,能帮到陛下,让她们少些波折,她太苦了。」乐瑶眼神微黯,低低道。 「嗯,放心吧。陛下有魄力有谋略,只要民心顺了,那些顽固的大臣,翻不起大浪。」晟雨握紧她的手,轻声劝慰。 乐瑶突然笑了起来:「说起来还多亏了雨儿爱看话本子。」 晟雨摊了摊手:「我只是提了下,本子是你写的。」说罢又含着笑意道:「写的很好。」 第228页 乐瑶过去闹她,两人一冷一热,分明截然不同,可是却又十分和谐。 而朝堂上赵梓砚分毫不让,任言官等人如何进言,争论都一律当没听到,既不组织,也不答话,只当没听见,让他们无可奈何。 而民间有关当今皇帝与长宁郡主的故事也是传遍大街小巷,老百姓都是普通人,上位者的事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饭后的谈资,更何况这种与自身利益并无冲突的的事,十分容易情绪化,厌恶是因着礼教所言,如今感动艷羡,感慨,都不过是满足他们情感上的赞嘆。因此甚少有人去对这件事评头品足,少男少女们甚至隐隐艷羡这份感情。而一些人只是觉得,长宁郡主在当今陛下生命中占据了太重的地位,而且陛下不立皇夫,立她为后,似乎也可以接受。 随着情况进展,言官一日比一日言微,最后当赵梓砚再次提出立后时,底下已然鸦雀无声。 赵梓砚垂眸看着下面的官员,沉声道:「无论你们如何想朕,这后位也不会更改,国事上,朕听你们的意见,在朕的感情上,不要妄图插手,李盛拟旨,请钦天监定日子,举行封后大典。」 「是!」 赵梓砚速度很是迅速,当日封后圣旨便拟好了,内务府再次全体忙碌起来,开始准备凤袍凤冠,重华殿更是一派喜气洋洋。 琉瑜给傅言卿量着尺寸,眼里满是欢喜:「陛下是真的很宠您的,琉瑜真替郡主开心。」 琉璃一旁连连点头,轻笑道:「我们如今该改口了。」 傅言卿眼里带了层薄笑:「莫要胡言,还未册封呢。」 「那有如何?」琉璃还未接话,便有人接口问道,却是一身龙袍的赵梓砚笑着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 赵梓砚挥挥手示意她们起来,十分顺势过去让傅言卿给她脱衣服,傅言卿笑着解了她的腰带,故意道:「你呀,不用给我封后,该给我一个更衣官的职位,每日给我的陛下更衣穿衣,沐浴……」 「还得暖床呢。」赵梓砚很开心,立刻接口道。 「没个正形,这么开心么?」理了理她乱的髮丝,傅言卿温声道。 赵梓砚眉眼弯弯:「卿儿,你不开心么,下个月我便可以和你成亲了,当着天下人的面,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而我也只会有你一个皇后。」 傅言卿神色柔软,似乎在想着那一日,笑意越发扩大,她点了点头:「开心,再没有更开心了的。」 「西南战事即将结束,父王和言旭说不定能赶上立后大典。」他们最担心的便是傅言卿不能光明正大现在赵梓砚身侧,如今彻底没了后顾之忧了。 「嗯,可饿了,先用膳吧,我给你做了雕花鱼,还有鸳鸯糕。」虽说御膳房伙□□致多样,可赵梓砚就是爱吃傅言卿做的菜,傅言卿便吩咐重华殿设了个小厨房,专门用来养着能吃的陛下。 赵梓砚还是很能吃,经常让一旁伺候的琉璃目瞪口呆,不大明白如此纤细柔美的陛下怎么可以吃下四碗米饭,还要喝汤。 谨言元年一月三十日,羌族都城破,羌族皇室皆被俘,羌族亡,同年二月吐谷国破,可汗伏允自刎,吐谷浑王宫被焚,盘亘于大夏西南西北边境三百余年的两个外族,几近灭族。 而之前定下的立后大典,也如期而至,一时间整个宫中都一片忙乱。 是日天明,銮仪卫设法驾卤簿于太常殿,皇后仪驾陈设重华殿殿外,随后宫女取了大红色喜袍,凤凰金羽绣线夹杂,玄色镶边,乃是帝后大婚之时皇后才着的凤袍,凤冠乃是特意打造,层层叠叠的金玉珍珠,厚重的很。 当整个凤袍穿好后,左右太监宫女齐声道:「请皇后娘娘上凤辇。」 凤辇自大明宫入,经途经过御道,入太常殿。赵梓砚在甘泉殿亦是同时出殿,册封大典乃是在太常殿前陈设御案,册封同大婚同日举行,此时赵梓砚亦是一身红色为主的龙袍,金丝玄边,头戴十二毓冕冠,站在太常殿前,目光灼灼盯着御道,当那凤辇出现在眼前时,她紧张地捏了捏手,看着珠帘里绰绰约约的红色身影,眼里欢喜中敛着一丝忐忑,她要和卿儿成亲了。 「落辇!」巡礼太监高声唱道,凤辇落下,一身大红色凤袍的傅言卿弯腰走出凤辇,一直淡妆雅致的人,头一次上了盛妆,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浑身那股贵气再难掩盖,端庄雅致,足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凤冠上步摇晃动,傅言卿小心翼翼走着,近了见到那抹红色身影,眼里柔情再难掩饰,心头也乱了起来。 在她走到身边时,赵梓砚伸出手,轻声道:「卿儿,过来。」 傅言卿看着眼前白皙的手掌,抿嘴微笑,伸手搭了上去,赵梓砚收拢手,牵着她,一步步踏上白玉台阶,一龙一风两人同样大红色喜袍,同样身姿颀立,风华绝代。 即便是心里至今不贊同的大臣见了这一幕,同样不得不承认,帝后两人着实风姿无限,登对非常。 赵梓砚对着傅言卿微微一笑,行至御案亲手携册封御宝金策,交给傅言卿。 随即钦天监官高声道:「吉时道!」左右奏隆平之章,随即底下三鸣鞭,丹陛大乐奏庆平之章,李盛当众宣读册封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干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治外成,律懋雍和之用,咨尔傅氏言卿,乃西南王傅淮之女,世德中祥,崇勛启秀,柔嘉成性,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钦此!」 第229页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文武百官齐跪殿下,三跪九叩。 大典既成,成亲礼还得继续,帝后大婚仪式十分复杂,礼成后,皇后凤辇途经太和门,永清们,直到皇后寝殿,因着赵梓砚的意思,改为重华殿。 傅言卿回到重华殿,天色已经晚了,她需得在重华殿,等着赵梓砚入殿。整个皇宫张灯结彩,尤其是重华殿,更是红绸囍字到处都是,殿内那几个大红囍字,到真是傅言卿亲自剪的,落在纸窗上,映着红色喜烛光辉,让人喜悦不已。不知等了多久,傅言卿一身累赘,一日未进食,若不是心中欢喜,怕是真熬不住。 片刻后,殿外熟悉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傅言卿唇间一紧,坐直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就等了 第112章 看后面,大家端午节快乐,有肉粽子吃的。现在郡主成了殿下,殿下成了陛下。两个人都越来越受了,233333 「咳……咳……」这一句话直接把傅言卿惊到了,一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忍不住捂嘴低咳。她与赵梓砚幼时相识,彼时自己这内里的芯子已经二十多岁,赵梓砚在她心里就是个小孩子,如今长大了,虽然对着这样的妖孽,她有些不适,可还是觉得她是个孩子。可这孩子说的话,实在不孩子,让她更是觉得怪异窘迫。 努力顺好气,傅言卿一张脸更是冷凝,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被养坏了,赵墨谦母女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赵梓砚见她呛着,忙倒了杯水,想要递给她,傅言卿却凝声道:「那殿下想怎么样?」 赵梓砚手一顿,眼里有些不解,亦有些苦涩,为什么终于回来了,方才也默认了,却突然不肯认她。 吸了口气,赵梓砚神色也淡了:「又能怎样,我已经做出如此牺牲,才救了你一命。让你这般出去送死,我倒是真的亏的紧。裕亲王府不简单,赵墨谦更不简单,你进来容易,可被发现了,再出去,绝对难以全身而退。」 傅言卿抿了抿嘴,这个她自然懂,可是赵梓砚这里也不安全,万一连累她,这绝对不是她想的。 「不牢殿下费心,我自有办法。」 赵梓砚沉默地看了她片刻,随后道:「我不是个大方的人,你欠了我的,自然得还。况且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就这般放了你,我不放心。」 「那你想怎样?」傅言卿眉头微蹙。 「暂且留在这里,明日我自个儿的府邸也该备好了,我需得过去看看。到时你扮作我的随从,随我出去。」 傅言卿有些踟蹰,赵梓砚虽然在裕亲王府无甚地位,可是却也很好的掩护对象,可是…… 「你若自己出去,一旦被发现,你的同伴怕也是难以袖手旁观,只要府内没动静,他们还能等,可一旦……」赵梓砚没说完,可傅言卿自然明白。 低眉思索片刻,傅言卿躬身对赵梓砚施了一礼,赵梓砚却立刻抬手拦住她:「我不喜欢这些虚礼,你记着欠了我多少便好。夜深了,我累了,先休息吧。」 赵梓砚揉了揉额角,脸上有些疲惫。 傅言卿见她脸色依旧苍白,思及之前她一身是伤,听之前的对话,应该是半夜才回来。而且方才那些人对此丝毫不惊讶,该是替赵墨谦办什么事去了。想到这里,心里又是怒又是疼,却又没立场再问,只好点头。 赵梓砚出了隔间,凝神听了听,外面依旧人来人往,看来没放弃搜查。起身将门锁死,随即抬手在门栓和窗户上比划了几下。转身回来,傅言卿才发现那是一根细弱髮丝的银线,赵梓砚刻意拉在门上的。 做好这些的赵梓砚,随手手将身上披着的外衫褪了下来。看着兀自端坐如天神的傅言卿,她此刻头髮还是湿漉漉的披着,发梢仍在滴水,只能算是清秀的脸上,那双眸子却淡雅漂亮。这般看似普通的人,却因着那身略显风清云淡的微冷气质,显得很是吸引人。 赵梓砚细细端详着,拿了方干毛巾,递给她:「京城夜里寒气重,你将头髮拭干,仔细明日头疼。」 傅言卿微愣,却还是接了过去,将湿润的长髮一点点擦干。 此时被赵梓砚刻意拨暗的烛火,微微摇曳着,带着地下的影子也在晃荡,傅言卿抬头,就看见赵梓砚斜倚在床头,目光怔忡地看着她。 「殿下不歇下么,很晚了。」 赵梓砚回过神,打了个秀气的呵欠,伸手指了指身下的美人榻:「嗯,该歇了,灭了灯,睡吧。」 傅言卿点了点头,抬手挥出一道劲风,微弱的烛火应声而灭,随即,她却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赵梓砚看着隐在黑暗中轮廓,无奈道:「上来,这里有你睡得位置。」 黑暗中傅言卿眉头轻拧,随即低声道:「殿下说笑了……」 「你觉得好笑?」赵梓砚声音略显低迷,带着丝嘲讽,让傅言卿心里微微有些沉闷。 一袭白色单衣的人从榻上起了身,凑近了傅言卿。夜色中,她的面貌并不清晰,可是那股带着沐浴后的皂角清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却无法被夜色遮掩。她靠的太近,甚至有温热的唿吸拂过脸庞,让傅言卿心里有些微微触动,这样的赵梓砚,当真是长大了。 只是感慨之余,眼前高了自己几分的人,让傅言卿此刻隐隐有些压迫,正想退开,倏然腰间一麻,身子顿时绵软无力,直接扑进了赵梓砚那带着水汽的清爽怀抱。 第230页 赵梓砚眸子里压着笑意,一手搂住傅言卿一手顺势滑至腿弯,将人稳稳兜在怀里,朝床榻走去。 傅言卿虽不肯认赵梓砚,可是对她却没有丝毫防备,以至于被她偷袭个正着,一时间羞恼交加,咬牙低喝道:「赵梓砚!」 赵梓砚身子一顿,片刻后低低笑了起来,嗓音柔和悦耳:「怎么不叫殿下了?不是不认得我么?」 傅言卿深吸一口气,无奈至极,只是心里的怒气却在她愉悦的笑声中,莫名湮灭大半。 将人轻柔放在床内侧,赵梓砚随着躺在一边。感觉到傅言卿的不自在,她微微笑了笑,低声道:「夜深了,休息吧,明日一早送你离开。」 言罢,她左手顺势一捞,那根银线轻巧绕上她的手腕,接着阖上眸子,安静地躺在傅言卿身边。夜色中,那精緻的轮廓落在一旁的傅言卿眼里,显得柔和乖巧。让欲要开口的她,默默吞下所有的声音,赵梓砚,累了。想到她这分外熟练的动作,怕是这样做很久了,身处狼窝,夜间怕也难得安眠。心里那股疼惜再也压不住,当年的那股悔意隐隐又浮现出来。 不到片刻后,耳边唿吸浅浅,显然她已经入了甜美的梦乡。见状,傅言卿心里忍不住一阵发软,这么多年没见,陌生感却也没能湮没她们相伴五年的感情。 只是……此次她来京城,可以说会直接同赵墨谦对上,虽然这几年调查中没查到多少赵梓砚的动静,可是她依然坚信,赵梓砚不会这么简单。但是,她委曲求全至此,必然是如今仍需忌惮她们母女,她只是为了西南王府,没必要牵扯到她,如果事情解决了,到时候,那件事再提不迟。而眼下,她最重要的事,便是尽快离开裕亲王府。 在这般纷呈思绪中,傅言卿竟是一同跟着坠入梦乡…… 翌日天刚放亮,傅言卿便醒了过来,身上的穴位早已解开,动动身子也不曾有血脉凝滞后的麻木酸痛,傅言卿有些复杂地看了眼安静躺在她身边的年轻女子,心里滋味难明。 正凝神看着睡着的人那精緻地不像话的脸,却听得一丝细微轻响,原本闭着眼的人勐然睁眼,墨色的眸子里那一瞬间的锐利冷凝。只是在看到傅言卿时瞬间散去,随即她抬手将银线快速收好,右手将傅言卿压在床上,用锦被罩地严严实实。 不过一瞬间门被应声推开,暗栓也弹在一旁。 赵梓砚有些恹恹地坐起身,看着一身紫色锦衣的赵墨谦,脸色苍白地咳嗽了几声,轻声道:「七殿下。」 赵墨谦目光在半遮掩的床帷处顿了顿,随后缓缓看了看周围,最后方才不咸不淡地落在赵梓砚身上。 「昨夜回来的很晚?」 赵梓砚抿唇点了点头。 「原本以为你当真如母妃说的那般厉害,不过是拿份名册,却也能受伤。你不要告诉我,东西你没拿到?。」 赵梓砚缓缓起身,帷帐落下间,径直去一旁柜中拿出一个布包,递给赵墨谦。 赵墨谦接过东西翻来看了几页,眼神微凝,嘴角勾了丝冷笑。缓步走到身子有些弯的赵梓砚面前:「九皇妹,今日似乎就可以入住新府邸了,想来很是开心吧。」 见赵梓砚低着头并未吭声,赵墨谦温声道:「皇姐先给你道喜了。不过……呵呵,切莫以为出了裕亲王府,你便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赵梓砚低声道:「梓砚不敢。」 「不敢便好,你的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晓得。」她神情似乎很愉悦,轻笑了几声:「若你能乖乖听话,每月便不会让你难熬。」 说罢,拿着名册转身离开,走到门口顿了顿:「昨夜的事你应该也知晓一二了,那个刺客拿的东西,对我而言至关重要,你让赤影卫给我好好在京城查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风声。」 「是。」 直到外面脚步声远去,赵梓砚方才缓步过去阖上门,回来时,傅言卿已然起了身。 看着神情复杂的傅言卿,赵梓砚颇为自嘲地笑了笑,去寻了一套衣衫递给傅言卿:「穿上这个吧,你的衣服不能再穿了。待会儿我带你出去。」 傅言卿换好衣服,暗自感慨赵梓砚心细如尘。自己昨夜躲躲闪闪,都不知她何时将屋内她留下的痕迹,掩盖的一干二净。想到赵墨谦的话,眉头狠狠皱了起来,那人到底让赵梓砚干了多少危险的事情,什么叫每月便不会让她难熬? 绕出屏风,赵梓砚也收拾妥当了,穿着一身水色锦衣,云纹压底,腰间两侧垂着一对流苏,衬得玉带轻束的腰肢更为纤细。头髮很是随意的用一根白玉簪束着,这般看起来,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不比赵墨谦,一看便是非富即贵。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衬着那柔和的五官,让人十分舒服。 昨夜匆忙,只是惊鸿一瞥,便让傅言卿惊艷莫名,如今看着八年未见的小孩长成如今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傅言卿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上一辈的赵梓砚也是漂亮的很,却被阴郁掩盖,如今在她面前的人,却是干净柔和得不像话。 赵梓砚见她有些出神地盯着自己,嘴角抿出一丝淡笑:「你暂且等待片刻,我出去一趟。你这一身是府内侍从的衣服,待会儿我便带你出去。」 傅言卿看到她眼里的笑意,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目光:「多谢九殿下出手相助。」 赵梓砚只是看了她一眼,沉着脸色。 第231页 作者有话要说:  赵梓砚由尚仪引入殿内,此刻重华殿彻底换了模样,殿内铺了大红地毯,绣有龙凤呈祥的屏风设了好几嶂,外面设了一个红木御案,随即尚仪高喊:「请陛下,和殿下行合卺礼。」 话落,赵梓砚身边的侍从扶着傅言卿自屏风后绕了出来,帝后成亲并不用盖头,赵梓砚头上的冕毓也换成了发冠,两人算是清清楚楚看见了自己心上人此刻的模样。赵梓砚亦是女子,龙袍并不是板正的,却是偏向女子穿的,只是比之傅言卿繁杂的凤袍利落俊气了不少,两人相对而战,一个优雅端庄,一个绝美雅致,端的是佳偶天成,一旁的侍礼官皆都忍不住赞嘆。 「请陛下和殿下饮和卺酒。」左右之人捧来酒杯,赵梓砚接过来,墨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傅言卿,两人执杯想交,各自饮尽。 「恭祝陛下和皇后殿下,举案齐眉白首同心!请陛下和殿下祭礼。」合卺酒饮完,还得祭天,祭祖,一番折腾,终于结束后。 尚仪笑道:「请陛下,殿下各自更衣。」 随后傅言卿被引入屏风后,琉璃琉瑜替她小心将凤冠凤袍取下,仅着一件中衣。身后的龙凤喜床前挂了百子帐 ,大红喜床上亦是铺了百子被,虽说她们在此前已然有了周公之礼,可是这般正式的洞房花烛,还是让她又紧张又羞涩。 琉瑜等人也有些脸红,忙笑道:「殿下可以上榻了,陛下换完衣服便过来了。」 话落赵梓砚便快步走了进来:「不必按照那等礼数。」于赵梓砚而言,她们两人合该平等,这般让她躺在床上等着她临幸,总觉得是对傅言卿的不尊重,她不喜欢。 琉瑜等使了眼色,福身行礼:「是,奴婢先行告退。陛下,这喜帕……」琉璃多嘴提了一句,顿时让赵梓砚和傅言卿俱都红了脸。 琉璃忙住嘴,赶紧退下,却是红着脸暗自嘀咕,上次殿下的……落红她们可还收着呢,这喜帕可怎么办?难不成要陛下……越想越歪,琉璃摇了摇头面红耳赤地跑远了。 两人对立而站,看着盘子里的喜帕,都有些羞窘,又觉得好笑,赵梓砚率先开了口:「这……这就不必了,我……」说罢她有些懊恼地低声自语:「早知道我便不那么急了。」 傅言卿听得十分难为情,这洞房花烛夜,居然纠结于这等问题,实在是让人无奈。 好在赵梓砚也只是纠结了片刻,便坐过来给傅言卿揉捏肩膀:「是不是很累,你那凤冠比我的冕毓还沉,本来是欢欢喜喜的日子,却让你受累了。」 傅言卿舒服地眯了眯眼,轻笑道:「虽然累,可我开心。」 赵梓砚手下动作一顿,将傅言卿拢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蹭着她的脸颊低声道:「我也开心,很开心。」 说罢她似乎想到什么,自怀里掏了一个小布包,捻了一块糕点塞进傅言卿嘴里:「怕是一日都未来的及吃东西,方才那些饭食也不管饱。」 「噗嗤」傅言卿吃着香甜的糕点,忍不住笑,方才祭礼时需得两人同食,准备这些的人哪里料到她们的陛下可是能吃的很,以至于没准备够。 「我还好,你饿了便多吃些,可不能饿着我们陛下了。」 知道傅言卿爱调侃她的饭量,赵梓砚又吃了一块鸳鸯糕,煞有其事道:「那是自然,待会儿可是我和卿儿的洞房,没吃饱哪有气力伺候我的皇后。」 傅言卿脸色一红,嗫嚅道:「不知羞。」 「卿儿。」赵梓砚看着她微粉的脸颊,心里微动,手还搭在她纤细的腰上,人却是慢慢靠得更近,她覆在傅言卿耳边低低道:「卿儿还饿么?」 暧昧又火热的呢喃清晰传递着身后人心中的渴望,傅言卿垂下眸子,摇了摇头。随即身下一轻,已然被赵梓砚打横抱在了怀里,她此刻穿着常服,简单素雅,只有襟口的龙纹昭示着此刻抱着她的人,不但是她的妻子,还是大夏最尊贵的帝王。 赵梓砚眼里带着暖暖的笑意,低眸看着她,抱着人直接朝龙凤喜床走去,将人轻轻放在百子被上,赵梓砚跪俯在床上,撑着身子端详她新娶的妻子,今天的人美得让她心颤,眼角缝着笑意和羞涩,就这么柔和地自下看着她。 「卿儿,我们成亲了?」她突然有些不确信,低低问道。 「是,成亲了。」傅言卿伸手摸着她的脸,温柔道。 赵梓砚垂下眼睑,随即笑地十分灿烂,随即低下头亲着那柔软的红唇,一点点含咬舔舐,让她编的温暖湿润。 傅言卿伸手环住她的脖子,启唇让她进来,随即勾缠嬉戏,极尽缠绵。当两人溢出点点轻哼时,傅言卿抬手抽点了赵梓砚的髮簪,玉冠也被她放到一边,一头墨色秀髮散落下来,撩得她心痒痒的。 两人之间已经有过许多次缠绵,接下来的一切都水到渠成,赵梓砚配合着让傅言卿脱了自己的衣衫,随即很快变赤诚相见了。 轻轻覆在傅言卿身上,赵梓砚环住她的腰身,一边和她亲吻,手一边贴着她敏感的腰身缓慢摩挲,一点点燃她的欲,望。随即覆在眼前漂亮的柔软上,轻轻爱抚。傅言卿唿吸倏然急促,鼻腔溢出一丝轻吟,难耐唤了声:「安儿。」她太过温柔,时轻时重的感觉折磨得很。 赵梓砚轻喘着应着她,唇缓缓下移吻住诱人的红蕊,逼得傅言卿急喘了一声,溢出一媚极了的低吟,惹得赵梓砚惊喜地看着她:「卿儿。」 第232页 傅言卿窘得厉害,闭着眼咬着下唇,不肯出声也不肯看赵梓砚。赵梓砚轻笑着,吻着她的额头:「我喜欢你的声音。」 说罢她继续埋头在她身上游曳,傅言卿抱着她,仰着脖子,忍耐着不断汹涌的感觉。 赵梓砚看她脸上满是迷情的醉意,一只手开始朝她腿间滑去,那里已经湿润极了,她轻轻摩挲,勾挑游划逼得傅言卿压抑的低吟化为娇喘吟哦,身子绷得越发紧。 赵梓砚爱极了傅言卿动情时的模样,眼神迷离,会紧紧贴着她,发出让好听的声音,还呢喃着她的名字,勾得她心情激盪。 眼看傅言卿越发难耐,赵梓砚也没再折腾她,沿着水泽源头深深探了进去。因着足够湿润,进入十分顺畅,傅言卿浑身哆嗦了一下,紧紧抱着赵梓砚,喉头溢出一声绵长的轻吟,赵梓砚笑着去亲她,随即贴紧她,缓缓抽动,随后倏然激烈起来。 傅言卿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身下越来越快的撞击,仿佛一下下直入灵魂,让她思绪破碎,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热衷于□□的人,可是面对赵梓砚,她却敏感的不行,任何一个动作,即使无需技巧也能让她悸动,更何况此刻在她体内作乱的人,花样百出,到了最后她只能将双腿盘在赵梓砚腰间,接受她给予的一切,随着她的动作越攀越高。到最后她都逼出了哭腔:「安……安儿……不……你混蛋。」 赵梓砚唿吸亦是乱的厉害,听了她的话,却是笑着哄她:「是我混蛋,卿儿乖……就快好了。」说罢,再次摩挲着她敏感处。 傅言卿闷哼了一声,只觉得思绪化作漫天绚烂,在脑海中炸开,浑身都绷紧了。 赵梓砚搂着傅言卿,并未立刻退出来,只是爱怜地吻着她,感受着她轻微的抽搐。 傅言卿双眼都失了焦距,等到缓过来,发觉赵梓砚还在她体内,红着脸道:「你……你出去。」 赵梓砚笑意盈盈,动了动手指,傅言卿立刻抿紧嘴轻颤了下。到底捨不得折腾,赵梓砚亲了亲她,退了出去,让才自余韵中缓过来的傅言卿,羞窘不已。 「卿儿。」赵梓砚神色柔和,轻轻抱着她,低低道:「我爱你。」 傅言卿听着她的心跳,半晌后转过身认真道:「我知道,我也爱你,很爱。」 两人面对面躺着,一言不发地凝视对方,眼里的缱绻深情,让人迷醉不已。 傅言卿侧过身,亲了亲她,随即顺势压在赵梓砚身上,低声道:「陛下,夜还长着呢?」 赵梓砚垂下眼睑闷笑着,随后抬眸,眼波流转间勾人得厉害,她一副任君採撷的模样,轻笑道:「请皇后殿下垂怜。」 傅言卿绷不住笑了起来,很快低头亲住她,刚消退的火热瞬间燃起,赵梓砚眼神水润勾人,任由她的皇后在她身上落下一个个烙印。 百子帐轻轻摇曳,迷情暧昧。重华殿内红烛燃起,灯火交相辉印,烛花爆裂的响声中,娇喘低吟声时隐时现,夹杂着喘息间温柔的低唤,夜还长着呢。 一夜狂乱而醉人的纠缠,让年轻的帝后仍在美梦中相拥而眠。烛台上龙凤喜烛已经燃尽,堆积着一台的烛泪。 原本新婚的帝后需要去拜见太后,可是景帝的妃子中无人有资格当的太后之尊,到是可以省了,只不过告祖庙,祭祀还需忙活,琉瑜和琉璃看着毫无动静的寝殿,踌躇着不该如何是好。 听昨夜守夜的宫人说,到了三更天了动静还没挺,估计是新婚燕尔,有些纵情了。 李盛也是有些急,虽无需去向太后请安,可是陛下的生母可是还在等着喝新人茶呢。 好在最后终于听到里面的唤声,琉瑜进去问候了,赶紧吩咐左右将衣物送进去。 琉璃琉瑜赶紧替两人更衣梳洗,专门过来侯着的人,将染了落红的喜帕收好,恭敬退下。琉瑜可是看见了,忍不住便往赵梓砚身上瞅。 一旁整理床榻的宫女也是羞得面红耳赤,迅速收拾完毕。赵梓砚看着傅言卿,嘴角抿着笑,抚着左手的拇指,眼里的情意毫不掩饰,让一干宫人羡慕不已。 自古帝王多情也薄情,看到赵梓砚和傅言卿两人之间难以忽略的温情甜腻,在深宫中见多了薄情寡义的人,更是感慨万分。 温如言一大早便醒了,毕竟她的孩子终于成亲了,哪里睡得着,不过她也不急,年轻人难免荒唐了些,想着温如言便笑了起来。 第113章 (正文完结) 当宫里人禀告陛下和皇后殿下驾到时,温如言更是笑眯了眼。 看着两个长得如此水灵标志的孩子,温如言此刻当真体会到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分明当年还在撒娇卖乖呢,如今已然成亲了。 赵梓砚一直握着傅言卿的手,站在温如言面前,傅言卿还是有些羞涩,想抽出手,赵梓砚却是紧了紧。两人走到跟前,皆笑着道:「给娘亲请安。」温如言毕竟不再是嫔妃,她亦不愿受太后之礼,两人便改了口,直接唤娘亲,也亲近些。 温如言笑着应了,眼里却有些泪光:「好,真好。」 左右有人奉了茶,赵梓砚和傅言卿捧茶跪下:「请娘亲喝茶。」 温如言有些慌:「胡闹,你二人乃是帝后之尊,我一介白衣,你们奉茶怎能跪下?快起来。」 赵梓砚认真道:「娘亲,孩儿和儿媳敬茶理应如此,在外我们是帝后,可在娘亲面前,我只想当一个简单女儿。」 第233页 「安儿说的不错,娘亲无需推脱,您养育了她,让我得了她,我们敬您茶,如何当不得,请娘亲饮茶。」 温如言擦了擦眼睛,连连点头:「都是好孩子,来,起来,起来。」她喝过茶赶紧让两人起来,拉着她二人的手,温声道:「你两人如今处于那个位置,定要辛苦许多。娘亲别无所求,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日后能这般携手走下去,一辈子开开心心。」 说罢她又看着傅言卿,低声道:「本来要给你一份见面礼,可娘亲着实没东西可送了,这玉镯不算贵重,是小安儿的外祖母留给我的,如今给你,也算一个纪念。本来有块紫玉,我一直戴在小安儿身上,这几次都未见过她身上有,想必也遗失了。」 傅言卿和赵梓砚皆是一愣,傅言卿更是脸色微红,低声道:「娘亲……那……玉安儿给我了。」 温如言一愣,随即笑道:「那再好不过了,这个你也收着。」 赵梓砚对她笑了笑,示意她收着,两人敬完茶,便马不停蹄去准备祭祀。皇帝大婚后,有七日沐休,不用上早朝,不过该处理的奏摺也是不可少的。 忙完这一天,赵梓砚陪着傅言卿在重华殿用膳,低声道:「父王和言旭如今暂且住在文公馆,原本三日后该是你回家省亲的日子,但是大理太远,只能陪你去公馆见你父王,又得委屈你了。」回家省亲足以彰显帝王荣宠,如今少了这个赵梓砚便怕傅言卿委屈。 「又说傻话,我哪里委屈了,如今他们不知道有多羡慕我,不过是一个小事情,你莫要这般小心。」傅言卿心暖又无奈,轻声回她。 赵梓砚笑了笑,随即认真道:「说起来,羌族已灭,吐谷浑也已经征战殆尽,不出半月便可以班师回朝了,我想问一下,你和父王如何打算。」 傅言卿轻嘆了口气:「按照我和父王的想法,便是功成身退,彻底交出西南军兵权,父王请辞归隐,乃至爵位都可以不要。只是如今你是皇帝,父王乃是一等一功臣,此刻若提出这些,怕是会让其他认以为你容不得他,损了你的英名。」 赵梓砚垂眸想了想,捉了她的手亲了亲:「放心吧,交给我,我会处理的。」 傅言卿正色道:「不许胡来,虽说我并不想你真去努力当个好皇帝,苦心劳力,可也不许别人诋毁污衊你是个昏君,慢慢来,不急,知道么?你要乱来,日后你就回甘泉殿待着,不许来我这。」 赵梓砚可怜巴巴看着她,随即收回手委屈地低着头:「我这般努力想帮你,你还拿这个威胁我。」 傅言卿无奈:「不许装可怜,坐好了,拿出一些你陛下的威严来。」 「你是我的皇后,在你面前看我才不要威严,你得哄着我。」 傅言卿低声笑了出来,摸了摸她柔软的头髮:「知道了,一定哄着你,只是那些事不急于一时,可以慢慢来,让父王配合你,只要最后能让他们功成身退便好了,嗯?」 「好,我晓得了。」赵梓砚其实听话地很,傅言卿都这般说了,她自然不会惹她生气。 谨言元年三月,吐谷浑被灭,大夏直接兼併羌族吐谷浑,使得周边国家胆战心惊,纷纷上贡求和,与大夏结盟。同时安帝亲自同北凉王沮渠延签订安靖之约,将羌族和吐谷浑等地以怒江,黄河为界,以西归为北凉,以东为大夏。对于羌族和吐谷浑族民,赵梓砚採取的还是怀柔政策,将吐谷浑划分为两个州,两州减免赋税三年,同时将原本吐谷浑首领占有的牛羊,安分守己的百姓,可以人均分到一头牛和羊。并且晟家商队开始在两州进行走商,用中原等地物资换去乳酪,羊毛以及当地特产,让经歷过战火洗涤的吐谷浑尽快恢復过来。 吐谷浑百姓原本沉浸于家国被破的痛苦悲愤中,可是战后的生活远比他们,甚至比当初还来的美好,大夏人同吐谷浑来往交流,似乎在一点点磨灭他们的仇恨。 同月,安帝下旨,册封薛恆为骠骑大将军,西南王傅淮赐黄金千两,以及御赐免死牌。赐其子傅言旭为长旭王,赐封地昆明府,另有爵位。 明眼之人其实都明白,对西南王的封赏看似十分厚重,就连身为小王爷的傅言旭都被赐予爵位,可是如今傅言卿被封为皇后,不可能继承西南王爵位,唯一的傅言旭派往昆明府,也就意味着西南王从此没了继位人,变相剥夺了西南王府爵位世袭罔替的资格。就连赐予免死金牌这十分罕见的恩赏,也因着西南王府无继位者,这金牌便也只能保他一人,不过却也是天大恩赐,因此西南王毫无不悦,反而连声谢恩。 战事彻底平息,大夏迎来了一段十分难得的平和时期,再加上安帝大力度整顿士族,大夏国力如日中天。 赵梓砚上完朝,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大半,毕竟最初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谋划这个。 等到将一些紧急奏摺处理完后,赵梓砚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李盛,去重华殿。」 「是,陛下。」 只是还未出声,便有人通报:「陛下,殿下来了。」 赵梓砚一怔,随即眼角勾起了笑意,估计是那人见她没立刻回去,送吃的来了。 果不其然,傅言卿提了个紫檀木食盒,有些嗔怪道:「怎么不先去吃些东西,昨日还喊胃疼呢。」 赵梓砚笑着迎了过去:「原以为很快便可以做完,好去陪你,一时不察忘了时辰。」 第234页 傅言卿白了她一眼,将熬好的燕窝粥端出来,递给她:「赶紧喝了。」 赵梓砚心情很好,接过粥,随即抬头看着她,将自己朝上册封的事详细告知了傅言卿,随后问道:「卿儿觉得如何?」 傅言卿听罢顿了许久,随后伸手抱住她,低声道:「安儿,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赵梓砚环住她,亲了亲她的髮鬓,温笑道:「傻话,你我之间从来都不用这两个字的。」 傅言卿稍稍离开她,眸子直直看着她,随即笑嘆道:「你可知道,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我一直在感激老天爷,我觉得它是怜悯我,特地给了我机会让我报仇雪恨。可是如今,我才知道,它不是怜悯我,它是厚爱我,送我来遇到你。」 她琉璃般的眸子里满是深情,温柔的犹如一汪水,赵梓砚抱紧她,只是闭着眼笑着,她又何尝不是觉得上天厚爱她,若不是她重活一世,她如何能幸福至此。 到了三月开春,赵梓砚提议赐婚,但是乐瑶和晟雨却拒绝了,她们只希望两个人安安静静地成亲,然后一起经营晟记和碧玉阁,赵梓砚也不强求,到是艷羡她二人的清淡温馨。 谨言元年三月初八,大吉,宜嫁娶,赵梓砚和傅言卿微服出宫,前往晟家主婚。乐瑶和晟雨并未大张旗鼓,不过是请了两家熟悉的人,并未伸张。只是一如既往简单的晟府,里面却是布置的比谁都用心。一向抠门的晟雨出了的大方,两人的凤冠霞帔都是轻京城最好的师傅特地定做的,寻常大户娶亲所有的,晟雨一个都没省,用心的很,赵梓砚进门看着晟家婚房的布置,也不由感慨:「没想到晟雨看起来冷冰冰的,却是这般用心。」 傅言卿笑了笑:「她只是习惯这般,可对于她在意的人,她从不会亏待一丝,她是当真喜欢乐瑶。」 「嗯。」赵梓砚点了点头,看着眼前张灯结彩,红绸挂满的火红景象,心里却是欣慰不已。如今她终于替傅言卿完成了心愿,她最好的友人也不用再孤单一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从不敢奢望的美好。 直到夜晚降临,两位新人才算是着装完毕,看着两个身穿不同样式的大红嫁衣的女子,步态端庄地走到喜堂上,傅言卿和赵梓砚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乐瑶两人并未带盖头,两人的衣衫也不是寻常那般厚重繁琐,红色绸缎上绣着金丝鸳鸯,以云纹点缀,精緻非常。 红色天生就是为乐瑶量身打造的,本就妩媚多情的人,此刻一身嫁衣,额角点缀红色梅花,更是勾魂摄魄。而这一身嫁衣落在一向冷清的晟雨身上,犹如一团冷色火焰,平添几分娇媚,再配着她此刻冷清都掩盖不住的紧张欢喜,却是美丽动人。 身为大夏最尊贵的两人,傅言卿和赵梓砚坐在主席上,看着二人在火红烛光中,随着司仪唱礼声,齐齐下拜,每一次动作都带着满满的虔诚喜悦,分明水火不容的性子,却是融洽的让人艷羡,在众人依次敬酒后,乐瑶和晟雨脸色熏红地走了过来:「乐瑶,晟雨,敬陛下和殿下一杯。」 赵梓砚笑着同傅言卿饮尽,傅言卿轻笑道:「你们能走到一起,我之前惊讶地很,如今却是衷心替你们开心。希望你们好好走下去,不负今日深情。」 「我晓得,也希望陛下和殿下能流年吉利,一生相守无忧。」晟雨看着傅言卿,盈盈下拜。她喝点不少,步子有些不稳,乐瑶一直在身边扶着她,见此情形,傅言卿轻声笑道:「先入洞房吧,不然醉了可不好。」 晟雨脸色顿时红艷欲滴,最后还要闹的几个伙计被秦伯训了几句,赶紧放二人回房。 赵梓砚和傅言卿站在喜烛摇曳灯火众,看着两人被闹着送走,对视一笑,片刻后赵梓砚执了她的手,低声道:「卿儿,再给我几年时间,等勛儿长大了,我便带你游遍这山河,看遍世间桃花。」 傅言卿靠在她肩头,笑着道:「好。」她知道凡事她许诺的话,一次都不曾食言过。 谨言十年五月初三,帝出巡遇刺,及至宫,左右莫能为力,是夜驾崩于重华殿,临诏太子勛登基,年仅三十岁。言皇后悲痛欲绝,当夜亦绝于驾前,满朝文武,举国百姓悲戚不已,服国丧三月有余。——《安帝本纪》 安帝在位其间,大夏国力蒸蒸日上,民风淳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为后人所敬仰。其在位十年间,除言皇后外未曾宠幸过一人,亦无子嗣。后野史记载,帝临朝,威严甚重,左右莫敢放肆,及至后前,谦谦如玉,温润雅致。惟后敢直唿其乳名,劝其于盛怒。帝后鹣鲽情深,十年不曾重语相加,乃是一段传奇。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感谢大家这些日子支持和破费。后面还会有番外,副cp的番外会写一点。明天还会照旧写番外,嗯,新文我开始存稿了,大家可以先收着*^_^* 对了,想了解一下如果开定制,你们大概有多少人会需要。 第114章 番外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十年的相依相伴,赵梓砚两人也会如同寻常人一般,有冲突,也会吵架,只是傅言卿成熟稳重,从来不会大动干火,冷战太磨人,她也甚少冷落赵梓砚,只是说清原由,罚那总爱讨乖的人去甘泉殿待几日。赵梓砚太过了解她,其实做事之前大多会顾虑她的心情,有些做错了她自己也心知肚明,更不会对傅言卿发火,若她真生气了,却也乖得很,自个儿回甘泉殿,大多时候待在御书房处理政务,为下一次陪她挤些时间。 第235页 知道她在处理政务,傅言卿又怕真累着她,虽说赵梓砚并不想当皇帝,可是傅言卿却看得清楚,她比谁都认真,即使想黏着自己,也是将其他时间挪出来处理正事,若没她看着,这人总是忘了用膳休息。 一个满心心疼,一个乖觉体贴,这争吵从来持续不了半天,琉瑜几个便能看到她们殿下带着吃食,准时准点出现在御书房,随后两人便黏黏煳煳回了重华殿。 这样的日子虽说需要承受的很多,可是却也让傅言卿感到幸福。只是当皇帝着实太累,每日需得早早起床上朝,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遇到出了事,更是劳心劳力。虽说傅言卿努力想帮她,可赵梓砚心疼她累,总是藉故自己处理,本就不好的身子,还犯了头痛的毛病。 原本两人是想等着赵勛满十八岁后,再正式退位,可是却不料出巡时竟然遇刺。当时傅言卿恰好染了风寒,可出巡一事早就准备妥当了,赵梓砚不能不去,只好留下傅言卿,让琉瑜琉璃好生照顾。 一路上赵梓砚都有些心神不宁,出宫前她才餵了傅言卿吃药,探了额头还是烫得很,也不知道几时能好,她心神不宁,警觉性也差了许多,而且这么多叫,虽也有刺客,可从来没人能近赵梓砚的身,可是偏偏此次,此刻居然混在了随行统卫之中,离赵梓砚御辇不过两步之遥。 起初不过是有人在远处放冷箭,引地整个队伍紧张不已,团团护住赵梓砚,哪曾想靠地最近的才是他们的杀招。眼看刺客都伏诛了,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结果左右突然扑出两人,一前一后分别刺向赵梓砚! 来者功夫十分了得,显然对于赵梓砚的身手有充分了解,下手又快又狠,这般近距离,换做谁都无可避免落下一剑穿心的结果,万幸是赵梓砚身手好,虽没避开,可也躲过了致命一刀,一掌逼开身后的刺客,身形急闪,在身前那把短刀刺进她腹部时,将人拍飞出去。 左右暗卫迅速将赵梓砚扶住团团护在中间,走在前面的赵勛脸色煞白,怒吼着赶紧派随行的太医过来,一行人快速调头回宫。 傅言卿本来不舒服,昏昏欲睡,结果外面小太监慌慌张张哭喊道:「陛下遇刺,请殿下速速前往甘泉殿!」 傅言卿一直相信赵梓砚的身手,心下虽慌却还存着侥倖,但当小禄子亦是狂奔而来,说赵梓砚重伤,傅言卿浑身都凉了。直接将身上碍事的宫袍脱了,御起轻功直往甘泉殿而去,看到地上被血染红的龙袍,傅言卿生平第三次觉得寒凉入骨。 万幸她冲进去后,发现赵梓砚脸色虽惨白,可还是清醒的,还能小声安慰自己,太医说失血虽多,可是并未伤及要害。 赵梓砚握着傅言卿的手,低声道:「对不住,又吓到你了。本来就病着,又要担心我了。」 傅言卿眼睛通红摇了摇头,低头看着她腹部透着血色的衣衫,低声道:「让我看看。」 赵梓砚笑了笑:「都包扎好了,你要拆开看么?」 傅言卿没说话,只是替她擦着额头疼出来的冷汗:「你功夫那么好,怎么会被伤到。」 赵梓砚抚了抚她的额头,好在退热了,心里稍安,她神色懊恼,这才缓声道:「有人直接混入了护卫队中,所以我才一回来便让小禄子去通知你,他估计吓到了,没说清,害你担心。」 「护卫队?」傅言卿脸色勐然一沉,目光直直透过屏风看向外面侯着的人。 赵梓砚摇了摇头:「不是勛儿,不过却也是他。」 傅言卿无奈,赵勛成长的很快,底下也有了自己的忠臣谋士,有些人怕是等不及,想替主子清路了。随即她眸子一寒,冷冷道:「忠心是好事,可是叛上谋逆,敢伤你,留不得。」 赵梓砚轻笑了下,却又皱眉捂住腹部,惹得傅言卿紧张凑过去扶,赵梓砚摇了摇头,轻声道:「让他进来吧。」 众大臣心急如焚,看着太子殿下入内更是心头髮凉。果不其然,许久后里面才穿出极为压抑的哭声,随即便是皇后殿下撕心裂肺地哭喊,当李盛哭着陛下仙去时,一群人跪地哭做一团。 赵勛出来后,亦是满眼通红,脸色一脸惨白,他看着底下一干大臣,随即将目光落在兵部尚书身上,冷声道:「来人,兵部尚书薄成熹护驾不利,立刻除去他的官服,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殿下,殿下,臣冤枉,臣冤枉!」 赵勛凑近,狠狠看着他:「你不该动她,她是我的亲姑姑,你敢下手就做好觉悟。拉下去!」 赵勛站在殿前,望着里面,随即重重跪了下去,他似乎还是没做好,他想当皇帝,想和皇姑姑一样,可是他从没想过夺她的皇位,更没想要她的命,御下不力,他还差的远了。可是他也知道,皇姑姑想陪着傅姑姑,她教自己的够多了,剩下的该他自己走了。 当日宫内鸣丧龙钟,言说陛下驾崩,皇后悲痛欲绝,殉于御前。原本赵勛想让她担着太上皇的名号,可是赵梓砚却明白,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能二圣同朝,她们彻底消失了,对她们对赵勛都是最好的。 洛阳古道上,两侧树木都已抽出新芽,青葱翠绿的枝丫伸展开来,随着微风缓缓摇摆,此刻东边日出已然完全跳出山谷,悬于天际,撒下一片金黄。宽阔的古道上此刻十分安静,只是片刻后,一个带着竹斗笠黑衣男子驾着一辆马车出现在官道上,车轱辘发出的响声惊飞了一群停驻觅食的鸟儿,打破了一片沉静。 第236页 马车内一身白衣的女子颇为慵懒地躺在身后之人怀里,眸子微合,腰间一抹鹅黄色璎珞流苏,散在衣裙上,精緻的五官犹如被人精雕细刻而成,美得让人赞嘆,即使这般随意慵懒的姿态,也掩盖不住那一身贵气。 而身后之人却是低眸含笑,放松身子虚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得舒服些,神色宠溺而温柔。片刻后,她低了低头轻声道:「安儿,要睡着了么?」 闭着眼的人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随即抿出一丝笑,睁开墨色的眸子仰头看着身后的人,摇了摇头。 两人赫然便是已然双双身死的赵梓砚和傅言卿。时光荏苒,转眼里已经过了十年,岁月并未在两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除了更加成熟外,着实看不出两人都三十了。 傅言卿想可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腹部,低声道:「这般会疼么?」那日她们说服赵勛借刺杀诈死离开,赵梓砚在京城养了几天伤,等到伤口结痂癒合了,两人才悄悄离开。只是怕待久了生是非,赵梓砚便催着早日上路,她怕她伤口未好全。 赵梓砚坐起身,反手将她抱进了怀里:「莫担心,我没事的。」 傅言卿早就习惯了她的亲昵,也不多言,却是小心撑起身子怕压疼她,轻声道:「娘亲便留在京城么?」 赵梓砚轻轻嘆了口气:「她看似不在意可是她同房道海之间还有许多事情没有解决,她选择留下来,想来是有自己的考量,我不便插手。不过,我特地吩咐了鬼楼的弟子,及时给我消息,若娘亲想我们了,我们便回去接她。」 傅言卿点了点头:「那我们准备去哪呢?」两人走完全是临时起意,傅言卿甚至未来得及想两人去何处落脚。 赵梓砚脸上笑意盈盈:「交给我吧,我先带你去我们的家看看,随后,回大理,你都十年没回去了,定然想得紧。」 傅言卿微愣:「家?」 赵梓砚但笑不语,只是探出头道:「无言,你快些。」 当经过一个月的悠然赶路后,傅言卿和赵梓砚再次踏上益州,傅言卿看着有些陌生的益州城,心里有些感慨,当年在这里经歷的一切似乎在脑海存了许久如今,却是纷涌踏来。那时在一路上同赵梓砚发生的点点滴滴,如今回想起来,温馨而甜蜜,但亦是在这里,让她体会到了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和灰暗,也真正明白身边这人在她生命中占据了多大的分量。在益州,她们一起度过了她们感情中最为重要的时光,尤其是在锦屏山,所以傅言卿大概知晓赵梓砚要带她去哪了。 到了锦屏山,赵梓砚突然将傅言卿抱在了怀里,惹傅言卿低唿出声:「你作何?」 赵梓砚看着漫山碧树如荫,轻笑道:「当年可是卿儿抱着我上山下山,如今可轮到我了。」 傅言卿有些失笑:「幼稚。」 赵梓砚不理会她,脚下发力,几个起落间,沿着树木枝丫一路朝山上掠去,还未到院子,眼睛却被赵梓砚捂住了,傅言卿嘴角勾笑:「你神神秘秘的要干什么?」 赵梓砚似乎很开心,傅言卿窝在她怀里,能感觉到胸腔的震动,她低声道:「你看。」 眼睛上的手被挪开,人也站在了地上,她睁开眼,一时间呆呆愣在原地。 只见漫天的桃花,在春日的暖阳中娇艷粉嫩,挂满枝头,整整环绕着这座小院,已是五月底,桃花原本已经快要凋零,可是这一片连绵的桃林却还是繁花满树,地上粉白相间的桃花落了一地,风微微扬起,枝头摇曳间亦是带起漫天花瓣,美得让人惊嘆。 傅言卿觉得她们也算老妇老妻了,一起十年了,而她其实都活了五十多年了,可是她一颗心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浪漫惊喜,扰得凌乱不堪。 赵梓砚笑着走过来,轻轻抱着她,低声道:「记得你和我说你喜欢桃花,总是提起大理那株桃树,我没办法替你弄来一颗如此大的桃树,便偷偷准备了这些年,给你一片桃林,它们等它的主人等了许多年了,如今阴差阳错,还能赶上它最后的花期,到是天公作美,卿儿福缘深厚。」 傅言卿伸手抱住她,鼻音有些重:「你又不是小年轻了,还弄这一套哄我。」 赵梓砚抱着她,轻轻晃着:「那你喜欢么?」 「喜欢。」低低的呢喃消融在唇齿间,两人一蓝一白,在一树繁花下,相拥亲吻,美得犹如画一般。 在最痛苦的时候遇到最需要你的人,在最无助的时候遇到最能依靠的人,不算美丽的相遇,却是最难忘的邂逅。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番外我看着写,主要是皇宫或者猴年养老,同时副cp的,嗯嗯,大家可以收藏作者君,要是挖坑了,你们能看到。定制我不一定会开,如果需要的多我会考虑,因为真的好麻烦π_π。需要的可以去我微博留下数字,作者君微博——时微月上 第115章 番外(晟雨一) 晟雨的名字取得很随意,小时候爹娘说,因着她出生时连绵大雨,好几天不曾停歇,便取了个雨字,似乎正是应了这个名字,晟雨自小便不爱笑,看起来有些漠然。不过晟家夫妇在担心过后也就接受了,自家孩子虽不爱笑,可是久了还是能看出她的喜怒哀乐,只是怕她与别人不好相处。 可是晟雨的人生也同她的名字一般,阴雨连绵。在她度过了八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后,在一次去朔州探亲路上,遭遇劫匪,除了被晟父和晟母拼死藏着的晟雨,其余人全部被杀,亲眼目睹一切的晟雨一年都没有开口说过话。所有人都以为她再也说不了话时,晟雨却在本家叔伯巧取豪夺,将晟家财产瓜分一空,将晟记变卖给周家时,开了口,带着留下来的一些积蓄,和秦伯几人离开了京城。 第237页 只是这番路程同样并不顺利,秦伯对她爹娘忠心耿耿,同样也是管理晟家生意大掌柜,能力自然不差,晟雨天生就是经商的料,晟家夫妇也是自小便培养,可是离开晟家的他们,除了一双手,一个头脑便什么都没有了。许多跟晟家有过生意往来的商户,害怕得罪如今晟家的当家人,不敢跟晟雨合作,同样商人重利,怎么可能看得上年少的晟雨,到是千方百计想把秦伯挖过去。 晟雨在秦伯帮助下几乎是白手起家,好不容易利用西域到中原这条藏着无数商机的路线,一点点有了起色,却又遭遇吐谷浑匪人,货物被一抢而空不说,差点命都没了。 在她绝望时,傅言卿却给了晟雨一线生机,更是成了她最大的贵人。当时傅言卿带着一队西南王府亲兵,也是伪装成商队,出手救下了晟雨一行人。 傅言卿是个很温柔的人,与人相处十分体贴,又不会让人反感,很容易得到一行人的好感。就连晟雨,也不自觉被她为人处世的态度折服。两人年纪相差不多,又都是女子,在一起回中原途中,逐渐成了好友。 晟雨感激傅言卿的救命之恩,也喜欢这个冷静柔和的姐姐,而傅言卿却是十分欣赏晟雨的能力,在遭遇这么多变故后,还能这般坚毅拼搏,而不是一蹶不振,心性绝非常人。 这般一来二往,两人彻底成为挚交,晟雨损失了不少货物,皆是傅言卿替她赔偿的,此后晟雨做生意,傅言卿都会替她调动人脉,也给她最充足的资金支持。不出三年,晟雨一步步将西南等地丝绸米粮几乎垄断,随后一步步将不善经营的晟家人手中,原本属于自己爹娘的商铺全都收了回来,晟家再一次成为大夏第一大商户。 只是即使有傅言卿鼎力相助,这其中的辛苦磨难也只有晟雨自己知道。女子经商并不是罕见的,可是商场也如战场,其中阴险下作的手段,更是让人防不胜防。女子要提防的更多,也导致晟雨在商场上越发冷漠强硬,即使晟家家大业大,也显少有人敢追求她,有的,也只是觊觎晟家财产的宵小。见多了商场上男人的龌龊事,晟雨对感情更是毫无期待,当然她更没想过,她会喜欢上女人。 第一次见乐瑶时,她对这个女人印象很不好,原因无她,那个女人说话语气,神态面貌都让人觉得轻浮,一双桃花眼,勾人的厉害,笑意妖娆,带着一股调笑,一看就有些不正经,跟她在生意场上那些笑面狐狸十分相似,这种人也是她最不喜得,当面卖笑,背后还不知怎么算计你。当然也有一点,是对于这个在京城牢牢占据玉器生意的女子,她心里还是不自觉有些较劲的。 只是那女人在和赵梓砚说话时,虽说还是那般言笑晏晏,眼神里却是颇为认真,朋友间的情意也不做假,最后她更是体贴的发现自己不大喝茶,悄无声息地替自己换了,一时间心里升起一股愧疚,对乐瑶的感观也转变了些。 随后由于两人与傅言卿赵梓砚的关系,经常见面,熟络起来后,晟雨对乐瑶也越发了解了。的确不大正经,总爱拿一些让她分外无奈的事逗她,让自己维持不住冷静,这时她便会眯着眼,笑地跟只狐狸似得。但是原本最讨厌这类型人的晟雨却再也讨厌不起来她了,因着当两人谈及正事时,乐瑶便会收起那股轻浮随意,十分认真。有些在经营上的想法,大胆地胖晟雨都佩服。不得不承认,碧玉阁能在玉器上屹立不倒绝对是有她的功劳在。胆大心细,善于与人打交道。 与傅言卿一起时,晟雨觉得心安宁静,可是同乐瑶在一起,虽然总是被她逗得发恼,可是却很舒心,甚至很开心。 那次被连宋迷晕带走时,她虽然一直很冷静,可是她心里还是怕的,而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便是她知道,乐瑶一定会找她的,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却成了她面对连宋那噁心下流的威吓时,仅有的勇气。 被连宋扯掉衣服时,她浑身都僵了,屈辱恐慌,绝望无奈,她的骄傲绝不允许自己被这样的男人侮辱,狠了狠心,积蓄着仅有的力气想要咬舌自尽。 舌尖一阵剧痛,还未彻底咬下,一声巨响裹挟着一股熟悉香味的疾风席捲而来,自己瞬间撞去一个柔软馨香的怀抱,与此同时一双带着汗意的冰凉手指捏上自己下颌,一贯透着风情笑意的眸子里,满是惊慌和愤怒,甚至不顾随她一起扑进来的敌人,急急查看自己的伤势。 口内血腥味重的很,舌头也有些麻木,忍着痛意的她,勉强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显然松了口气的人紧紧抱着她,转头冷怒道:「简直是杂碎,你这等货色,居然也敢染指她!」 这声音在此刻晟雨耳中简直犹如天籁一般,那话语中的怒气却是乐瑶此刻对她的疼惜,本来惶恐屈辱的心倏然被人撞了一下,晟雨鼻子有些发酸。尤其是那陡然温柔下来的低声安慰:「别怕,没事了,有我在呢。」让晟雨一颗心怦然乱了起来。 随后乐瑶一个人抱着她,在一群人之中游走厮杀,牢牢将她护在背后。身下颠簸,鼻端血腥气浓重,在这种危险血腥的地方,她却诡异地感到心安。 连宋逃走时,她心口有些闷,那个人虽未得逞,可是带给她的屈辱和噁心的感觉让她一时恨得咬牙切齿。她反应太过激烈,身下背着她的人顿时扭头看了过去,随即竟然脱手将手中武器朝连宋掷去。她一愣,可随即却是着急,这被人围杀之时,没了兵刃该怎么办?思绪还未结束,身边那把长刀狠狠砍在乐瑶胳膊上,让她一瞬间白了脸,这力道大的似乎要卸掉乐瑶的胳膊。 第238页 「你怎么样?!」惊慌失措地喊了出声,晟雨心口顿时发拧,手忙脚乱去撕衣摆。 在这生死关头,那人竟然还笑着同她说笑话,胖晟雨更是又疼又气,捂住她的伤口,看着瞬间被染红的残布,晟雨差点想掉眼泪,却是躲在乐瑶背上偷偷擦掉。 有惊无险得回了家,她只是中了迷药没气力,只有乐瑶一人带着一身血迹,脸色苍白地坐在马车里。虽然简单处理了,可是一路上她还是心疼得厉害,却不知如何表达。到最后乐瑶让她回去,她当真傻乎乎回去了,本就有些不安。等到秦伯在耳边说着,自己这样怕是会伤了人家心,她更是慌了,暗自反思后,最后想着做了汤去看看她。 不是第一次看到她那慵懒媚人的模样,可是却是头一次看见安静内敛的人,那时只是觉得惊艷。而窥见她那白嫩的双足时,一时间的脸红心跳,后来回想起来,其实那时她就对乐瑶动了心思了。 说起来乐瑶救了她两次,第一次救她,扰她动心,第二次救她,让她明心。当乐瑶亲上来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是蒙的,可是回过神后,心跳骤然激烈,除了紧张更是敛了无数欢喜。 只是她的爱人那么温柔,却又那么磨人,爱逗她的性子怎么也改不了,有时笑地风情撩人,有时却温柔得让她心颤。可是无论哪般模样,她都爱的紧,却一再不让她在人前这般笑,只因着只想这份娇媚就给自己。 第一次亲吻激动欢喜,第一次身心交付,羞涩愉悦。及至成亲那日,一夜无眠的等待,紧张的手心冒汗,当在满眼大红色喜堂中看到一身嫁衣的乐瑶时,分明是同样醒目的大红色突然变成背景,将她一个人抽离出来,直入她的眼,她的心。拜完堂,她激动地脸都僵了,秦伯之前一直说,大喜日子,该笑一笑,可是她最后怕是冷着一张脸拜完堂的,以至于她心里慌得很,总忍不住瞅乐瑶的反应。 在她第五次看过去时,那人趁着别人敬完酒低低笑了出来,轻声道:「雨儿,你可爱死了。我懂的,你莫担心。」 晟雨脸色熏红,一时间不知是醉意多一点,还是羞意多一点,忍不住心里埋怨,这人真是怪癖,她这模样,也只有她觉得跟可爱沾边。 她们成亲十分低调,可是她却是提钱半个多月开始仔细筹划,本来就没法给她一个光明正大地婚礼,那么这新婚布置一定要精緻。请来的都是自己人,所以也闹腾了些,晟傢伙计,灌了乐瑶许多酒。乐瑶也是开心,来者不拒,直到醉意微醺,被秦伯将那些凑热闹地拦住,她们才得以进洞房。 屋内大红喜烛燃得正旺,喜案上放着合卺酒,后面大红色鸳鸯锦被,一派喜气洋洋。 闹腾的人逐渐远去,她扶着有些踉跄的乐瑶进了屋。 还未走过去,就被她抱的紧紧的,耳边喃喃低语:「雨儿,雨儿,我不是做梦吧?你真嫁给我了?」 晟雨低低轻笑:「就是做梦,是你嫁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啊,番外啊 第116章 副p(晟雨番外二) 去微博吧,名字时微月上。没办法了!! 早晨有些刺目的阳光,透过未遮严实的窗帘,落入房中,投在屋内大床的床头上,白色的薄被微微隆起,里面还侧身睡着一个人,墨色长髮铺陈其上,黑色髮丝十分有光泽,落在阳光里,十分柔顺。床头两个并排的米色枕头,一个被压在头髮下,另一个整齐地摆在另一侧。 许久后那窝在被子里的人动了动身子,随即捂着眼睛有些难受地坐起身,她似乎精神很差,并没有休息后的惬意慵懒,反而十分疲惫地皱紧眉头。 等到稍微适应光线了,她才松开手,墨色长髮下露出一张漂亮却苍白的脸,女人穿着一件真丝睡裙,白皙的胳膊露在外面,轻薄的睡衣隐隐露出姣好的身材。 她揉了揉脑袋,疲累地站起身,看了眼身侧空空的床,又盯着未拉严的窗帘,神色有些奇怪,林晨一向细緻严谨,带着丝强迫症,怎么会忘了拉严窗帘。 头疼得有些厉害,她最近越来越累了,白天爱出神,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醒了后还是那么累。林晨最近亦是有累,每日除了要去上班,还要照顾自己,怕是很辛苦吧。 乐缘有些自责,自己似乎一直在给林晨添麻烦,自从她病了后,林晨几乎都没笑过,吃饭时都会看着她发呆。想到这,乐缘更是头疼得厉害,她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呢?不过林晨那么厉害,她给自己配了药,又这般体贴细緻,她应该会好的吧,林晨也这般跟她说,只要她好好休息,不要乱想,按时吃药,就会好的。 洗漱完毕,她去客厅倒了杯开水,两个同款式的杯子摆在一起,粉红色的桃心,乐缘觉得很可爱,可是总觉得林晨不大适合那个杯子,而且林晨也不大用它。 她想了想,却发现她想不起来为何要买这样的情侣杯?对的,她和林晨是情侣,嗯,特殊的情侣,因为林晨也是女孩子,很厉害的心理医师,在化学制药方面也是很有天赋。 原本两人是在a市,林晨在一家研究所工作,十分受重视,可是后来她病了,为了她安心养病,林晨特地辞了工作,带她来这个小城市调养,自己开了一家诊所,养着她们。 想到这里,乐缘紧了紧手,林晨很好,她说她是她的爱人,她也依稀记得她有个爱人,嗯,也是女孩子。所以她醒来记忆十分混乱时,听林晨这般说,她并不奇怪。她记得她们感情很好,她很爱她,对,她应该很爱林晨。抿嘴笑了笑,乐缘拧开一个白色瓶子,上面写着的是她看不懂的法文,不过林晨说,那是她特地从法国托人买的,对于精神分裂症,癔症,解离综合徵很管用,她会很快好起来的。 第239页 她如今除了头疼,睡不好,其他都挺好的,乐缘知道林晨说的没错,倒了两颗药丸,仰头吞下。而就在她头顶,似乎有个红色小点闪了闪。 吃过药,乐缘坐着休息了许久,等到有精神了,她打开电冰箱,发现食材不大够了,林晨晚上要回家吃饭,她得去买菜了。买什么呢,思维有些慢的乐缘慢慢想着,林晨爱吃鱼,她去买条鲫鱼,清蒸最好了。想完她突然又顿住了,不对,林晨不爱吃鱼,昨天那条鱼她一口都没动,她问她,林晨说刺多,不爱吃。 林晨不爱吃鱼,乐缘重复了一遍,可是却莫名觉得林晨爱吃鱼,记忆中她在她耳边轻笑柔道:「我最爱乐乐做的鱼,怎么做都爱。」 脑海中突然想到这一句话,乐缘整个人有些恍惚,也没注意此刻是红灯,一阵急促的鸣笛声把她惊醒了,她回过神却是被一个人勐然扯了过去,随即有些急的女声响起,虽然急切却透着关心和温柔:「小姐,你怎么样,过马路时千万要小心。」 她煳里煳涂抬起头,低声道:「谢谢。」 拉着她手的女子倏然变了脸色,这女人穿着一身白色衬衫,简单的黑色长裤,生得很好看,十分典型的东方女子的模样,温婉知性,只是此刻她睁大眼,错愕地盯着他,随即整个人都有些颤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还带着一股十分强烈的情感,让乐缘有些难受,她退开一步,又急忙道:「谢谢。」随即快步离开。 那女子并没跟上来,可是乐缘觉得心跳的很急,那女子的模样竟然十分清晰出现在她脑海里,让她头更加疼了。晃了晃脑袋,她继续往超市去,进去后,直接去了蔬菜区,挑了些蔬菜。 回去的路上,乐缘很不安,她总觉得有人跟着她,可是回头却没有任何异样。她多疑了?还是毛病又犯了?直到她进了家门,那种古怪的感觉才消失,她警惕地听可许久,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才放心下来。 晚上林晨回来了,她将外套挂起来,温声道:「今天怎么样,有不舒服么?」 乐缘摇了摇头:「我好多了,还出去买了些菜,饭做好了,你洗洗手吃吧。」 林晨瞥了眼桌子上的菜,莴苣,豆芽,凉拌黄瓜,冬瓜汤,都是她爱吃的,除了……除了那碟麻婆豆腐,她不吃辣,乐缘也不爱吃豆腐。她眸子微垂,似乎有些低沉,却很快笑道:「乐乐越来越贤惠了,辛苦了,赶紧吃吧。」 饭后,乐缘愣愣得盯着那无人问津的豆腐,神思恍惚。林晨很快收拾了桌子,温柔道:「先去洗澡吧,我来收拾就好了。」 乐缘回过神,忙道:「我……我来,你工作一天了,会累的。」 林晨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去吧,你脸色不大好,洗完澡先休息,嗯?」 洗完澡乐缘很快就睡了,迷迷煳煳中,有个柔软的东西轻轻蹭着她的唇,有些痒,随即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嘆息,最后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林晨照旧出去了,厨房熬了粥,上面贴了纸条:「记得吃早餐,药我换了新的,记得吃,晚上我早点回。爱你的晨」 乐缘看了纸条,喝了几口粥,照旧准备吃药,只是看着那白色的药片,她突然觉得烦躁,喝了口白开水,她转身拎着包出去了,药在她关门时落在楼道里,随即不见了踪影。乐缘没管,她只是进了楼下不远处的宠物店,看了看。 她出神地盯着一只浅黄色小猫看着,它眉心有一朵梅花形的印记,是长了其他颜色的毛髮,她越看越喜欢,可是林晨有洁癖,不喜欢猫。 「喜欢它?」温柔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乐缘忙抬起头,却发现是昨天那奇怪的女人。她眉眼间带着淡笑,见她抬起头便很礼貌后退半步,柔和看着她。 乐缘虽然被她昨天的反应惊到了,可不得不说,这女人很有魅力,温柔漂亮,十分有分寸。况且她还救了自己,于是乐缘也不再沉默,低声道:「嗯。」 女人笑地越发温柔:「我家里也有一只,很像它,非常可爱,我爱人给她取了个名字,你猜叫什么?」 乐缘一愣,随即笑道:「难不成叫小黄花?」 女人笑容微滞,乐缘以为自己冒犯了,正要道歉,女人却低声道:「嗯,就叫小黄花。」 这个氛围有些尴尬,乐缘对她打了招唿便准备离开,女人却问她:「喜欢怎么不买了?」 乐缘礼貌道:「我爱人不喜欢猫,所以我还是不买了。」她此话一出,女人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她喉咙动了动,十分艰涩道:「你有爱人?」 乐缘觉得这问题既古怪又不礼貌,也有些不高兴:「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再见。」 她觉得有些闷,明明看起来那么让人舒服的人,怎么总让她不自在。早上吃的不多,抬手看了看表,时候也不早了,一个人不大愿做饭,她想了想进了小区外面的一家餐厅,点了份饭菜。可是她又遇到了那个女人,她似乎没看见乐缘,坐在乐缘前面,温声道:「来一道清蒸鲫鱼,一份番茄炒蛋,一碗米饭,谢谢。」 点完菜,她目光倏然转了过来,恰好和乐缘对上,乐缘有些尴尬,红着脸笑了笑。随后那女人站起身,迈开长腿坐了过来:「好巧,介意拼桌吗?」 乐缘无奈,明明有位置,拼什么桌,而且都坐下来了,还直接招唿服务生菜上这号桌,她还能赶人吗? 第240页 对面的女人毫无自觉,轻轻一笑:「你好,我是迟暮,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乐……乐缘」乐缘说完心想,你还知道我们连名字都不知道,还如此厚脸皮。 不料对面的女人又开口道:「你不是在想,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还跟你如此热络?」 乐缘脸色一红,连忙摇头:「没……没有。」头又疼了。 迟暮见她这般无措,甚至皱了皱眉,揉了下眉心,似乎不舒服,亦是皱起了眉:「你哪里不舒服?」 乐缘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头疼。」她揉着脑袋,还是缓解不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遇到这个女人后,她头越发疼的频繁。 正忍不住捶着脑袋,手却被人拦住,随即微凉的手指落在她太阳穴处,替她揉了起来,她顿时僵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名,时微月上,这里锁了无数遍了,我没辙了,小天使去微博看。 第117章 番外(一) 转眼间已经是赵梓砚登基的第三年了,正值七月盛暑的天气,宫里也是一股燥热之意。不过恰是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辰,却是一日中少有的凉爽时候,一向早起的傅言卿却是依旧合目睡得香甜。 重华殿内的宫女内侍都已然起身,去准备主子起床的用物,顺带收拾宫殿。 傅言卿畏热,一大早赵梓砚上朝时便嘱咐琉瑜,让内务府早点将冰送来。这不,最会揣摩迎合陛下喜好的内务府总管,早早让人送了冰过来。 傅言卿习惯了大理四季如春的天气,北方的冷她还能以内息抵挡,可是对于热却有着没辙了,这大夏天动不动一身汗,因此赵梓砚着人将重华殿内冰的份例提了两倍,每日两次送冰。 皇宫虽有冰窖,可是冰却依旧是稀罕物品,所以都是有严格限制的,即使宫中现今也就两位太妃,加上佛堂的八殿下,也不过六位正经主子,也难免有眼红自以为要防止红颜误国的人,或明或暗的进言。赵梓砚不愿这些话影响傅言卿,也懒得和他们在这等事上争辩,当即言明,皇帝寝殿和御书房不需要用冰,全给重华殿送去,堵得一直想松自家女儿入宫的几位大臣哑口无言。他们能无理取闹说给皇后增添冰量是铺张浪费,可是陛下自个儿都给皇后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这让他们十分郁闷的事,传出去却让许多当初觉得荒唐的人,十分艷羡傅言卿,纵然当今陛下是女子,可是三年来各种宠爱体贴,让许多本来只是因着家中利益想入宫的女子,更是期盼着能有一日入宫,能分得一丝宠爱。毕竟,世人对于爱情,无论是男是女都着与生俱来的追求。 看着东方那缕白越发亮,随即透露出一丝红晕,琉瑜开始拿着杨柳枝,将冰水撒在寝殿内,冰块也被放在中间。 轻薄的帷帐垂下,依稀可以窥见里面绰绰约约的影子,柔软的薄被半遮半掩地盖在玲珑姣好的身体,榻上的人偏着脑袋,柔软髮丝铺陈在锦被上,嘴唇轻抿,睡的正熟。而露出来的白皙肌肤上,隐隐露出几点暧昧的红痕,显然昨夜,又是一个迷乱甜蜜的夜晚。 半晌后,沉睡的人睁开了眸子,下意识看了看身侧,果然又没人了,想着昨夜她本来都已经把人撩拨地成了一滩水,结果那人低喘道:「卿儿,明日……明日早朝。」到底是心疼她,每当提这个,她都捨不得再折腾她,结果那个混蛋便不遗余力地索取,直让她哆嗦着求饶才放过她。 孩子气地皱了皱眉,上朝,上朝就了不起么?下次再提,就不做了,岂不是更好。 揉了揉还有些酸软的腰身,傅言卿缓缓坐起身,看了看床头,自己的衣衫整齐叠在那里,不用说,是那去上朝的人准备的。嘴角抿出一丝笑意,穿好衣衫,外面一早便侯着的琉瑜立刻端着银盆走了进来,见了傅言卿轻笑道:「殿下醒了,奴婢先伺候您洗漱吧。」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湿凉的感觉,初醒来的闷热被一扫而空,她眼里带着笑意:「她又让你们弄冰了?」 提到这个,琉瑜也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陛下说最近天气越发闷热,殿下总爱出汗,所以让我们早早将重华殿温度降下来。」说罢,她又调皮笑道:「陛下待殿下当真是宝贝极了。」 傅言卿故意瞥了她一眼:「越发胆大了,敢打趣我了?」 琉瑜忙讨饶,伺候着替傅言卿梳妆完毕。今日早朝似乎有些久,等到琉璃传了早膳,还未见赵梓砚回来,傅言卿心下有些犹疑,正准备过去看看,便听到外面高声道:「陛下驾到!」 赵梓砚脸色并不好,额头上满是汗珠,显然外面很热,她走路又急。 傅言卿忍不住皱了皱眉示,示意琉瑜去拿毛巾,屋内凉爽,这一身汗,会着凉的。 过去替她松了松衣襟,轻声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又和谁生气了?」 琉瑜拧了毛巾过来,傅言卿接过来,替她擦了擦额头上汗:「天气热也不晓得走慢点,一身汗。」 看见了傅言卿,赵梓砚神色好了点,却是嘆了口气,任由她替自己擦汗,低声道:「整日不想着如何为国为民,却是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当日死谏不肯我立你,如今却是反过来……」说到这,她顿了顿,冷哼了声。 傅言卿顿时明白过来了,看来是有人提让赵梓砚纳妃之事了。之前他们以她是女子之由百般阻挠赵梓砚立后,而赵梓砚力排众议,强硬立后,到是让他们安份了许久。而此后三年,赵梓砚与她感情深厚,但凡有人动心思,无论男女,赵梓砚也从未正眼看过,让许多未婚男女艷羡不已。况且入宫歷来是帝王恩宠施与世家,也是各士族藉机攀龙附凤的好机会,即使当今陛下爱红妆也打消不了。这些年来,一些大型宫宴,但凡可以带家属的,底下一干姑娘都是各家顶尖佳人,明里暗里往赵梓砚面前凑。 第241页 对世家小姐来说,赵梓砚能这般对傅言卿就让她们思慕不已,亲眼看见当今陛下的更是惊为天人,想要入宫的女子也不在少数。新帝登基,三年乃是入宫大选,便有人进言,后宫空虚,仅有皇后一人,怕是陛下会太过宠爱皇后,又力举前朝帝王专宠后果,气得赵梓砚直接将奏摺摔在了殿上。 「乖,莫要生气了。」傅言卿看她眼里怒气未退,眼里带了笑,低声哄她。 赵梓砚更不开心了,扁嘴道:「他们让我纳妃,你不生气么?你是不是不在……」 傅言卿故意冷了脸:「你若敢说,便去甘泉殿。」 赵梓砚更委屈了,寝殿内没人她直接靠过去将脑袋搁在傅言卿肩头,委屈道:「上朝他们欺负我,回来卿儿你也欺负我。」 傅言卿憋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她柔软的头髮,这小混蛋,她当了陛下后,大多只有她欺负那些人的份,其实就连正式提出纳妃那群认也只敢在三年大选时提。不过她也晓得,赵梓砚一直想让她开心,很厌恶这种事情打扰到她,所以才会那么生气。身上的人委委屈屈的撒娇,傅言卿也心软得厉害,抱住她,温声道:「好了,是我不好,他们敢欺负我的小陛下,嗯,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们?」虽是哄她,傅言卿却也是说正经的,赵梓砚因为她背负的压力够多了,这件事原本也该皇后管,若下次再提,直接推给她算了。 赵梓砚皱眉:「不要,那些人无趣又惹人嫌,坏了你心情。」 赵梓砚眼里有些沉郁,傅言卿知道她的想法,轻声道:「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其余交给我好么?」 赵梓砚松开她,嘆了口气:「你出面,若是不让我纳妃,他们必然又要说你善妒,恼人的很。」 傅言卿摇了摇头,带着赵梓砚坐下,替她盛了燕窝粥:「别生气,先吃早膳。其实即使我不出面也有人想方设法推我出去。」 赵梓砚见色一沉,蹙眉道:「她们又不安分了?」这个她们是指的那些王室宗亲,尤其以恆亲王的女儿赵涵邱为首的几人。因着宫中没有嫔妃,所以那些还带着郡主头衔的皇室子女,总是以各种藉口进宫。她们又不会真的明目张胆针对傅言卿可是却会暗地里膈应人,赵梓砚曾想直接明令禁止她们无事入宫,可是傅言卿怕又给她惹非议,便压了下来,听傅言卿这般说,赵梓砚立刻想到她们了。 傅言卿笑了笑:「那倒没有,只是说我整日在宫里怕我闷,让各大臣世家姑娘一起聚一下。」 又是这种把戏,赵梓砚轻嗤一声,她低头想了想,笑了笑:「好,便如她们愿。」 皇后娘娘设宴御花园,大家贵族女子都赶了过来,只是到了后,傅言卿在琉瑜几人陪同下入了主坐时,一干人等都有些惴惴不安。 她们已经尽量避免压过傅言卿,可是谁曾想傅言卿一个皇后穿的如此素雅,一件绣了金丝凤纹的白色常服,腰间一抹白玉腰带,挂了一块紫玉,头上也仅仅是带了赵梓砚送的玉簪,一个凤纹步摇。在一干花枝招展,浓妆艷抹的女中,的确素净的很。 初起时一干人都有些小心翼翼,唯恐傅言卿不悦,不过赵涵邱同傅言卿聊得甚好,傅言卿脸色也是如常,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几番无趣的闲聊后,赵涵邱终于提到了她想说的话。 「殿下,如今已是三年一次的大选秀了,听我父王说,朝堂上有人进言,让陛下选秀?」赵涵邱说德小心翼翼,似乎还有些担心。 一干人听了,比傅言卿还愤慨,纷纷道:「谁都知道殿下和陛下鹣鲽情深,陛下怎么会纳妃惹殿下不开心。」 又有人道:「陛下待殿下如此恩宠,不愿纳妃,便有些人说是殿下的不是,阻拦陛下纳妃,这才是真真气人。」 傅言卿只是笑着不说话,御花园虽树荫遮阳,可是暑气还是盛得紧,傅言卿虽看似淡然,却也有些闷热,还要听她们在那故作聪明的挑事。 赵涵邱使了个眼色,众人停了下来,她才有些发愁道:「虽说不该过多议论此事,可我的确替殿下鸣不平。只是后宫选秀大多需要皇后殿下主持,陛下直接拒了,他们这才把过错推到殿下身上。」 傅言卿将目光落在赵涵邱身上,显然是让她继续说,赵涵邱一喜继续道:「陛下待殿下的感情不知羡煞了多少人,想必陛下也一直想护着殿下,若殿下主张选秀,陛下也不会为之所动,到时陛下看不上秀女,不选其入宫,殿下既可以摆脱他们的非议,也可以不让陛下为难。」 傅言卿只是淡淡看着她,许久后方不急不缓道:「这么说来涵邱道是替我着想了。」 这话意味很不明,傅言卿语气太难捉摸,一时间赵涵邱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打着哈哈,掩饰过去。 御花园中有一大片池塘,里面乃是赵梓砚特地让人自云南大理弄来的莲花,种了池子,此刻开的正是好,一朵朵亭亭玉立,煞是喜人。 一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却又按耐不住地人,轻笑问道:「陛下应该下朝了,都说陛下和殿下歷来不离,也不知今日怎得没见陛下来御花园?」 这话问的有些没脑子,赵涵邱都皱了皱眉,傅言卿却是自顾擦了擦额头的汗,琉瑜忙赶着打扇子,心里却是气得要命。 第118章 这些王公大臣的女儿实在是恼人得紧,一个个穿的花枝招展,还在这装什么好人出主意,分明就是沆瀣一气骗殿下给陛下纳妃!琉瑜心里愤愤不平,都是眼红她家殿下与陛下感情深厚,妄图插足的狐狸精! 第242页 傅言卿目光落在满池的莲花上,嘴角微微勾了丝笑意,轻声道:「涵邱这意思,是让我仗着陛下对我的感情,将责任都推给陛下,独善其身博个心胸宽阔,母仪天下之风?」 赵涵邱脸色一变,忙道:「殿下恕罪,涵邱不敢!只是涵邱知晓陛下爱护殿下,定然是想护着殿下的,涵邱越矩了!」 傅言卿随即环视一干佳丽,淡淡道:「各位都替我鸣不平,想来若大选,尔等也不会参加选秀了?」 下面一些人脸色一白,胆大的几位小心翼翼道:「我等自然清楚殿下和陛下的感情,怎么会宵想入宫。只是按照规定,陛下大选,适龄之人皆要入选,况且父母之命,我等岂敢不从。不过陛下又怎么会真的选妃,殿下可放宽心。」 傅言卿但笑不语,只是天气越发热,她有些不想同这些人虚与委蛇,这等人竟然还该打安儿的注意,未免太看轻她们的感情了。 正要找个藉口散了,却听有人高声禀告:「陛下驾到!」 听到这一声高唿,傅言卿微微一愣,在座的一群人却是又紧张又欢喜,连忙整理自己的仪容,目光都朝那御花园小路上,一路过来的华盖仪仗看去。 赵梓砚身上穿着黑底红边的龙袍,墨色衣衫外金线绣着五爪金龙,暗红色滚边使得整个人少了丝肃穆,一头墨发挽了个髮髻,简单带了一支白玉簪。这打扮也是十分简洁,却是同傅言卿一身白裳十分登对。 看见她过来,傅言卿脸上笑意柔和,在周围一干人起身齐齐跪拜,参见陛下时,傅言卿也准备福身行李,却被眉头微蹙的赵梓砚拦下。 「卿儿,我说了,不许你给我行礼。」 屈膝跪下的几人听罢都是觉得不可思议,私底下不用多礼已然是天大的恩宠,她们却不知陛下在傅言卿面前不但不用自称,竟然当着众人面直接言不让她行礼。惊诧后,也有一些从未见过赵梓砚的人偷偷打量这位颇为传奇的年轻女帝。 大夏子民都知晓他们的女皇陛下生得十分好看,都传的神乎其神,可大多却没能亲眼见过。这些人如今亲眼见到那精緻得过分的容貌时,同为女子的她们都掩不住惊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还是九五之尊。 只是看了看傅言卿后,赵梓砚眼里的笑意很快便收敛一空,她伸手在傅言卿额头轻轻一抚,顿时有些冷地道:「朕一再叮嘱,卿儿怕热,如今这时辰暑气正盛,为何还让她待在这御花园内?」 话音刚落,旁边太监侍从跪了一地,战战兢兢道:「陛下恕罪!」 琉瑜喊得小心翼翼,心里却乐开了花,她家陛下就是……嗯,跟殿下说的一样,坏得紧。 傅言卿也憋了股笑,轻声道:「不怪他们,涵邱带着几位王公大臣家的小姐进宫陪我,便来御花园了。」 赵涵邱等人神色一紧,她们晓得当今陛下宠皇后殿下,可是也没料到到了这个地步。此刻赵梓砚似乎才看到她们,眸光落在还未起身的一群人身上,让几人更加紧张。 她淡淡哼了一声,随即不紧不慢道:「这御花园内已然够艷丽了,就不用再多一些花枝招展之物了。」 底下人彻底慌了,连忙请罪:「臣女知罪,不该……」可是半天也不知说不该如何。 赵梓砚也不理会,只是继续冷凝道:「涵邱郡主,她们不懂事,你怎么也是如此。卿儿是大理人,受不得这等酷暑,朕特意让人将重华殿收拾凉爽,好让她舒适些,你却领着人让她在外面受热,若有个万一,你可担待得起!」 赵涵邱脸色煞白,赵梓砚不收敛她的气场时,就连她父王都受不住,何况是她,顿时恐慌道:「是涵邱顾虑不周,陛下……陛下恕罪,我煳涂,煳涂。」 赵梓砚给傅言卿擦了擦汗,皱眉道:「回去好好思过,这一个月内不要在出去乱转悠了。」说完她目光落在余下一干人身上:「大夏对女子本就难得宽容,有多余的心思不如多回去认真读书,也能出仕为官,为朝廷效力,莫要想着不可能的东西。」 虽未说明,可是意思却是十分明了,瘫软的几人胆战心惊回了是,看着赵梓砚牵着傅言卿的手,仔细让人用华盖替她遮挡烈日。众人清清楚楚看到年轻帝王侧脸上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笑意和温柔,甚至带着丝调皮,一时间羞愧有之,怅然若失者有之。的确,有些东西美好的让她们艷羡,可终究不是她们可以奢望的。 那厢赵梓砚带着傅言卿回了重华殿,殿里凉爽得紧,热的一头汗的傅言卿舒服地嘆了口气。赵梓砚有些失笑,使了眼色让琉瑜去准备沐浴的东西,又拿了帕子替傅言卿擦尽汗,这一发汗再骤凉,对身子不好。 傅言卿脸色热的发红,赵梓砚有些心疼道:「你怎么跟她们去御花园,那么热,重华殿不好么?」 傅言卿觉得赵梓砚的确宠她宠过了,无奈道:「我哪有这么娇弱,大惊小怪。这重华殿……是我们的寝殿,我不愿她们待在这。」虽说赵梓砚寝殿在甘泉殿,可是除了被傅言卿小惩几次她在那过过夜,其余都是宿在重华殿。这里的一切承载她们三年的甜蜜,也有许多赵梓砚给她的小惊喜,小体贴,这些都是她的珍宝,她不愿被那群扰人的人窥见。如今重华殿,几乎是她在西南王府的闺房的翻版了,因着无法归家,赵梓砚特意问了傅言旭,将傅言卿自幼喜爱的布置都寻了来。 第243页 虽说傅言卿并不像寻常女儿家那般,太过看重和惦念那些,可是赵梓砚一番心思足以让她感动,到是珍视的很。 赵梓砚听罢眸光含笑,扁了扁嘴,总算作罢。随即她又道:「她们同说了什么?」 傅言卿顿了顿把赵涵邱出的主意同赵梓砚说了,赵梓砚听罢低头思忖后,低声道:「虽说她惹人厌,可是到是不失为一个办法。」 傅言卿抿了抿嘴,摇头道:「我不愿。」 赵梓砚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轻声道:「为何不愿,你是怕我真被她们勾走了?」 傅言卿白了她一眼,随即正色道:「我晓得你不会答应,可是我不愿松这个口把你让出去,不仅是你不想纳妃,我也不许你纳妃,他们说的也不错,我做不到心胸宽广,我便是善妒。我也不愿让本该我两人共同背负的东西,全让你一个人承担。」 赵梓砚听着她的话,一双眉毛愉悦地上挑,伸手将傅言卿抱在怀里,然后抵着她的脸蹭。「你怎么这么好?」 傅言卿亦是笑眯了眼:「你也很好啊。」 两人腻歪完,这才让傅言卿去沐浴。赵梓砚有些奏摺没处理完,原本是要回御书房,傅言卿却是怕她热,让人将御书房奏摺送了过来,在重华殿里处理。 赵梓砚处理奏摺,傅言卿便在一旁替她磨墨煮茶,琉瑜等人守在外面,看着殿内安静坐在一处的人,止不住欢喜。 到了第二日,上朝后却是再也没人提立妃之事,赵梓砚也乐得轻松,昨日算是给了那些人一些警告,那些大臣女儿归家后自然会说明情况,那些臣子虽千方百计谋求利益,可也不傻,此前赵梓砚大发雷霆,昨日又听闻自家女儿的话,只能暂且熄了心思,否则按照他们新帝的脾气,真的会动怒。 而赵梓砚下旨令各个大臣子女,具都参与科举考试,不限男女,有才者皆可为官。同时军营 大夏女子虽多自由,经商为官也不是没有,可却也是凤毛麟角,这一次陛下亲自下旨,十分鼓舞人心,此后涌现一大批杰出的女官,也是让后人津津乐道之举。 至于选妃,在赵梓砚一力推行新政后,各位大臣忙得脚不沾地也没心思理会此事。赵梓砚乐得轻松,心情到好了不少。 只是暑气盛,傅言卿太过贪凉,恰逢宫中需要准备太子的生辰,傅言卿和赵梓砚都很疼赵勛,虽然不准备大办,可是身为皇储也不可马虎,傅言卿亲力亲为也颇为劳累,竟是染了风寒。 赵梓砚醒来时觉得怀里的人烫得厉害,心里一个咯噔探了探傅言卿的额头,果然很烫,脸色也是不正常的红晕,顿时急了。她赶紧坐起身,将人抱了起来,轻声叫她:「卿儿,卿儿,你哪里不舒服?」 傅言卿迷迷煳煳睁开眼,皱紧眉头,声音也有些沙哑:「有点没气力。」 果然是发热了,她连忙掀开帷帐喊:「琉璃,赶紧宣御医。」 琉璃急急忙忙跑进来:「陛下,怎得要御医了,您不舒服,还是……」 「殿下有些发热,快些。」 琉璃也急了,这三年陛下到是经常有些小病痛,殿下却几乎不曾生过病,怎么突然发热了。 御医来后,赵梓砚已经给傅言卿穿好衣服,洗漱了一番,然后直接抱着人出去了。傅言卿有些无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儿,我只是感了风寒,哪里虚弱成这样了。」 赵梓砚不说话,她也是急,傅言卿从不生病的,这突然病了,让她慌得很。 好在御医请过脉后,叮嘱道:「殿下只是小风寒,吃几服药便好,陛下莫要担心。」 赵梓砚皱眉:「可是朕是第一次见她发热,当真无事?」 赵太医知晓帝后情深,细心解释道:「殿下身体很好,又是习武之人,自然少生病。此次大概是暑气盛,重华殿内湿冷之气重,殿下脉虚,怕是这段日子太过劳累,使得风寒有机可趁,不过绝无大碍。」 吩咐重华殿去太医署拿药,回来熬好。赵梓砚抱着傅言卿有些自责:「都怪我,光顾着让你凉,却忘了会生病。」 傅言卿咳嗽几声,有些失笑:「又乱揽责任,我可是喜欢的很,不过是风寒,没什么的,几日便好了。」 赵梓砚看她额头都是虚汗,精神也不好,心疼得厉害,从不生病的人突然病了,这滋味也不好受。喝过药后,赵梓砚忙带她去休息,奏摺也无心批了,她便坐在床边不断探着她的体温。因着赵御医的话,重华殿里冰块都撤了,温度很快便升了上来。本就闷热,傅言卿还在发热,越发烫手,一时间整个人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皱着眉掀开被子来,身上衣服都汗湿了。 虽说发汗对她的病有好处,可是大夏天也太过折磨人,她连忙吩咐李盛可否先给傅言卿退烧,得了准信,赵梓砚赶紧给傅言卿用温水擦了身子,换身干净衣服。傅言卿怕热,发烧又难受,一直在睡梦中呢喃着:「安儿,热。」 赵梓砚想了想,让人送了冷水到汤池那边,片刻后,她才带着一身水汽进来了。擦干水渍,解了身上的衣服,着了件白色亵衣,掀开被子躺在傅言卿身边。 刚躺下,傅言卿便黏了过来,赵梓砚摸了摸她的脸,眼里疼惜而宠溺。 睡梦中无意摸到赵梓砚露出来的肚子,软软凉凉舒服极了,傅言卿一双手就开始不老实,到处在赵梓砚身上摸索,仿佛可以乘凉,片刻后脸也埋在她脖颈处蹭。 第244页 她整个黏上来,让赵梓砚唿吸都乱了,被自己心爱之人这般对待,她有些忍不住,可傅言卿还病着,她总不能这时候……到最后只能咬着唇忍耐着这甜蜜的折磨。 到最后傅言卿整个都安稳下来,手依旧探在赵梓砚亵衣内,埋在她怀里睡得十分香甜,眉头也松了开来。 赵梓砚脸色通红,深吸几口气,侧过头亲了亲她的唇,看着她,笑地有些宠溺。随后才小心翼翼起身,再次去沐浴了一番。 到了夜里傅言卿便醒了,精神比早上好了不少,虽然鼻音有些重,可好歹不烧了。吃着赵梓砚让人熬的粥,她歪头笑道:「白天睡得昏昏沉沉,做了一个梦。」 赵梓砚有些好奇:「什么梦这么开心?」 傅言卿低头喝了口粥,才道:「当时睡得难受极了,热得厉害。却梦见一块很大的白豆腐,嗯,软软凉凉,滑嫩滑嫩的,我凑过去趴在上面乘凉,舒服得很。」 赵梓砚一口茶呛在嗓子里,咳得脸色通红,嗫嚅道:「你也是不正经,做梦也是吃豆腐。」 傅言卿认真反思:「的确不正经,也不知吃了谁的豆腐?」 赵梓砚怎么不明白傅言卿在逗她,凑过去笑地好看极了:「除了我,卿儿你还想吃谁的豆腐,嗯?」 傅言卿也是闷笑了起来,当时是难受厉害了,脑子也不大清楚,醒后她怎么猜不到是赵梓砚。她抬眸看着穿着龙袍的人,眼里柔软得厉害,这个人无论在人前多么威严冷然,在她面前永远是她那可爱又体贴的爱人。她积了多少德,老天爷才把她给了自己呢? 「想什么呢?」看她出神赵梓砚温声道。 「想你。」嘴角勾起笑意,看着同样笑地开心得人,心里无比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正式完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