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Alpha》 第1页 《伪装alpha》作者：拾伍陆柒【完结】 阿尔法星某市市政大楼发生生化袭击事件，造成大规模病毒感染—— 作为帝国特级病毒相关专业人员，沈瑶川被派往调查局指导相关调查工作。 沈瑶川其人，s级alpha，长相完美，高智商高学歷。 每个月能收到omega们的数十条表白消息。 殊不知沈瑶川的alpha信息素是伪装的。 表面高冷的精英alpha，实则是位娇弱甜美的omega。 而面对帝国给出的alpha对象包分配待遇，沈瑶川表示：我不相信爱情，拒绝ao结合。 * 向少阳，秘密调查局有毒有害调查组组长，受命调查市政大楼生化袭击事件。 并且组织还给他安排了一个空降的工作指导专家沈瑶川。 对此，向少阳表示：让这种拿着功劳升职的空降领导滚蛋。 作为s级alpha，向少阳做过军医，形象勐男，还做得一手好饭。 可谓是完美的结婚对象。 谁知道向少阳有亲密接触障碍，拒绝一切亲密行为的肢体接触及亲密关系。 向少阳表示：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人与人之间没有爱情。 * 某天，众人发现向少阳正把沈瑶川按在办公室，蹭蹭亲亲一顿rua，并且口出狂言：「老婆贴贴，你怎么蹭了一身野男人味？」 众人：是我们单身太久产生幻觉了吗？ 又一天，众人听见沈瑶川打给向少阳的电话：「向先生，你儿子在我肚子里，别慌，他现在很安全。」 众人：来人啊，把这对虐狗的叉出去！！ 沈瑶川（面冷心善科研o）x向少阳（严肃贴心军医a） 1.本文包含元素：，软科幻，abo有私设，不平权社会，克苏鲁，赛博朋克 2.有o情节，是个甜饼，请自助食用 3.架空世界+架空歷史+架空科学理论，私设较多不影响看文，学术相关的看个热闹就行，千万莫较真，切莫在幻想爱情故事里找现实 4.本文已加入存稿套餐，每晚21:00更新，特殊情况作话通知 5.预收详情见专栏预收栏，世界观联动文→《变异开始后我成了人类曙光》 内容标籤： 幻想 制服情缘 业界精英 星际 搜索关键字：主角：向少阳，沈瑶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老婆贴贴 立意：伸张正义打击邪恶势力，不屈困难秉持自我 第01章 眩晕带来强烈的失重感与耳鸣，沈瑶川痛苦地闭起眼睛。 为了防止自己摔倒，他不得不凭藉着手臂的力量支撑住冰冷的洗手池，手背上因过度用力而凸起条条青筋。 那是一种对于感官来说十分漫长的痛苦，漫长得好像过了一辈子，那让人始终适应不了的不适感才渐渐褪去。 沈瑶川长嘆了口气，将方才落在洗手池中的一支注射器拿起来，手法娴熟地拔掉针头，在尖锐处缠了几层胶带后将其装进一个密封袋中，随手扔在脚边的垃圾桶里。 他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 卫生间内，注射时后颈腺体不受控制产生的的浓郁的alpha信息素随着新风的空气净化逐渐散去。那属于alpha的强烈气息同样令他感到不适，尽管这来自于他自己。 他看着镜子，站在原地稍缓了一会儿，才接了杯温水，漱口，刷牙，然后洗了把脸。 冷水扑在脸上，让他那被信息素激得昏沉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 他起得很早，尽管经过了一番适应新药物的折腾，但时间也才刚过早上7点02分。 8点半要出席一场秘密调查局的专案简报会——市政大楼生化袭击案，发生在1天前，由于涉及刑事案件，由秘密调查局有毒有害调查组接管，而沈瑶川作为相关专业的研究人员，接到通知由自己指导调查局方面的工作。 好消息是今天开始不用去他工作的研究所打卡，坏消息是今天开始要在一个充斥着a级别以上的alpha的办公场所工作，直到案件告破为止。 而他是一个凭藉注射激素伪装而成的s级alpha，真实的生理性别是帝国前所未有过的s级omega，且今天是易感期的第一天。 在分化为omega之后的每一个易感期，对于沈瑶川来说都是十二分的痛苦与难熬。 好像无数次经歷着溺水死亡重生，又再次溺水的痛苦。 他为自己倒了杯温水，兑了一点点包含维生素等等的复合糖。 随后端着水杯在沙发前坐下，从茶几下方里摸出一个药箱，从其中取出一排模样相似的小瓶子，整齐地码在茶几桌上。 药箱的翻盖内侧，电子屏显示着医生新开的用药说明：安洛宁（镇定类）每日1片、易酚敏（抗过敏类）每日2片…… 沈瑶川依次吞下药片，尽管水是甜的，但还是被稍许化在口中的药粉苦得拧起了眉头。 这些药物是用来帮助他抵抗注射所带来的强烈不适反应的：头疼，胃痛，高烧，精神过度亢奋以及幻觉。 吃过药后他终于放松了些，面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神色。 沈瑶川头向后仰着，身体陷进沙发松软的靠垫中，缓缓闭上了双眼。 药物起效的速度很快，这是第二次的眩晕，但远比注射alpha激素带来的剧烈痛苦要缓和许多。 第2页 直到半个小时后，沈瑶川的手指终于轻微动了动，他逐渐恢復了动作，有些吃力地从药箱最下层摸出一个小小的信息素检测器。 这是医学专用的精密仪器，仅用来检测omega的信息素水平，用以判断或预防是否在易感期，避免因为在公开场合进入易感期而造成社会混乱。 他熟练地将探头刺入后颈的皮下，大约只停留了一秒，听见「滴」的一声后将它拔了出来。 显示屏上出现一行小字：当前omega信息素浓度=。 是阈值，前者代表即将进入易感期，后者则代表当前正处于易感期。 沈瑶川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这说明新药物跟从前一样控制得很好。 他很快将药箱整理好放回到茶几桌下，换上自己工作时常穿的白色长袖衬衫与西裤，拎起早前就已准备好的资料出了门。 *** 为了防止来自地上的辐射与攻击而建成的地下城市，地铁依旧是主要交通手段。 眼下正值早高峰，沈瑶川被人流包裹着挤进2号线，勉强找了个角落，在混合着各种ao信息素的空气包裹下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唿吸。 尽管他已经不再散发出易感期甜美的信息素，但外界的影响仍旧会使他产生生理性的反应，这是相当要命的。 「昨日傍晚7点18分，市政大楼出现大规模海拉（h）病毒感染事件，初步判断为恶意生化袭击事件，由于已观测到变异者的出现，地下城中，市政大楼所在的a01-a03区已进入紧急封锁状态，a04-a10区暂进入高危隔离状态，已在昨日夜间11点进入紧急关闭状态，在此提醒广大市民，如果您在以上区域并需要帮助，可拨打市政临时求助热线7119……」 地铁的小电视中正在播放着晨间新闻，这引起了车厢内的窃窃私语： 「海拉（h）病毒是什么？」 「天哪，太可怕了，希望不会蔓延到我们b区来！」 「听说昨天紧急封锁a区时，101号线的地铁被封锁墙直接截断了，整个车厢的人全死了！新闻根本没报！」 「a区昨天还有两栋办公楼直接停电了！据说是供电设备被变异者攻击了！」 仿佛是在与人们的讨论相唿应，小电视中出现了变异者的画面。 那是十几只将近两人来高的「生物」，他们的长相已经脱离了人类原貌，十分可怖，每一只都不尽相同。 他们打碎了市政大楼的玻璃与墙壁，从其中跳跃或者飞出来，落在附近的市政广场、办公楼及商场的楼上，将现场的人类当做了食物。 地铁中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挤作一团，发出了惊唿：「天啊！」 尽管血腥镜头已经打码，但「吃人」这种现象已经足以引起人们恐怖的联想，何况还有那长相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变异者。 有更加年幼的小孩子甚至吓得哭了起来，一时间车厢内瀰漫着恐慌的气氛，人人都面露担忧。 *** 秘密调查局38楼办公厅。 为了节约空间，大部分的办公大楼的楼体都设立在地上城，高于真正的「地面」，楼体由防辐射与抗攻击的金属玻璃材料制成。 当然办公楼的入口还是设置在安全的地下城。 而这会，办公厅的楼外正趴着一只庞然大物，几乎遮挡住了办公厅内的大部分自然光照。 那是只来自市政大楼的变异者，他的身体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汽油般绚烂的光彩。 他生出了6只手臂，背后的骨骼增生成了蜘蛛腿的形态，双腿完全消失，下肢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囊块赘生物。 头髮已经完全脱落了，皮肤的角质层变得异常厚实，脸上生出许多黑色的斑块。 他的嘴一张一合，动作像是正在唿吸，能看见变得巨大且尖锐的牙齿，上头还挂着红色的肉沫和褐色干涸的血迹。 头顶上，两对复眼在不停地转动着。 看着他，众人只能联想到一个词：狰狞可怖。 有人正在打电话，声音里带着怒气：「别他妈跟我说没有危险，没有危险你们怎么不来调查局上班，一墙之隔就是变异者，从昨天半夜开始我提出的撤离申请就已经被驳回3次了！」 电话那头穿出礼貌的回应：「向少阳先生，市政临时工作小组已经在评估危险性，我们能保证在楼体未破损的情况下你们是完全安全的，请不要频繁拨打电话，占用公共资源，感谢您的配合。」 「啪」的一声，向少阳将手中的固定电话狠狠摔在桌上。 前桌的德妮应声回头。 向少阳有着一头黑髮与黑色瞳孔，身材高大结实，他一手拿着一份案情报告，一手端起桌角的冰咖啡，仰起头恶狠狠地「咕咚咕咚」勐灌了几大口。 此人正是调查局有毒有害调查组组长，本次案件刑事方面的主要负责人。 他喝完咖啡，捏扁空杯子轻巧地一抬手，塑料杯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进左前方的垃圾桶中。 向少阳发出了指示：「把自己手里工作数据都备份上传一下，一会儿开完简报会咱们就撤，我去图书馆借个办公室用。」 说完，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墙外的变异者，和办公厅内忙碌的同事们。 从昨天晚上7点半接到通知到现在，他们马不停蹄地搜集到了所有能找到的与市政现场相关的信息，调取了监控录像，初步排查了可疑人物，发现这场海拉(h)病毒的爆发是从一封信件开始的。 第3页 而现在，大厅内依旧忙碌着，人人都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等等，先别挂，我还需要查a01区昨天所有纸质邮件的来源路径！」 「a区的现场调查许可什么时候能下来？」 「还有没有新的进展！我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才能确定嫌疑人画像！」 3天。 上面给了3天时间，要求他们查出向市政大楼投放海拉(h)病毒的犯人。 这就意味着即使不眠不休的工作，他们也只有短短的72个小时。 德妮举想起些什么，她问向少阳：「老大，上边不是说给咱们安排了个病毒专家指导工作吗？据说还是个s级alpha？」 听见这句话，向少阳本就皱着的眉头更加地拧在了一块：「这种空降的领导都是来混个经验，拿着功劳升职的，满嘴空话毫无逻辑，根本不懂基层工作，开完会我就去跟局长说让他滚蛋。」 这话引起了屋内众人的共鸣，他们一边备份着数据一边小声嘀咕起来： 「还记得上回来的那个指导，动不动就拿信息素压人。」 「要不然咱们老大控制着，他差点连人质都没保住。」 「人家是有背景的，回去就升职了。」 「可真够噁心的，这帮人把我们调查局当什么了？」 「没办法，咱们这种社会服务机构不就这样，忍着吧。」 与此同时，38楼办公区大门发出「滴」的一声：「身份认证，最高生命科学研究所，沈瑶川，权限等级3级，您已通过认证，感谢您的辛勤工作与付出。」 这一阵喧嚣便如今日涨跌变幻莫测的股票起起伏伏，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十来双眼睛带着好奇与敌意齐齐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个长相很完美的男人。 在基因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外貌早已成为可控的一环。在初期受精卵期间便可以通过人工干预来选择父母喜好的长相，但真正的美丑还要取决于父母的审美与时下的流行。 因此尽管这项技术十分成熟，人们的相貌指数却也还是跟从前差不多，一些流行的经过二三十年变成了普通的，一些特殊的因为搭配过于夸张反而丑得奇特，反而有些未经过调整的却带着和谐的美，可见这项技术实在算不得有什么实际用处。却依然很赚钱。 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的的确确的美。 他的五官仿佛经过精准的黄金比例测算，都恰恰长在该长的位置，有着该有的模样。 他的皮肤很白，浅金色柔软的长髮垂在肩头，睫毛也是浅金色的，瞳孔则是冷淡的灰色。 这是一种十分冷淡的禁慾美，暗藏着内敛的优雅。 外表所带来的震撼宛如浪潮一般。 有人啧了声：「我心动了，我真的心动了。」 「这真的是个a？」 「妈妈，我看见了神仙！」 「好傢伙，我宣布这就是我未来找对象的标准！」 「这是我们新来的指导？」 只有向少阳冷着脸，对这人的美貌无动于衷。 他大步走过去，向沈瑶川伸出一只手：「有毒有害调查组组长，向少阳。」 沈瑶川垂眸看了一眼那只伸过来的手，似乎早有准备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消毒湿巾铺在手心中，然后与向少阳握了个冰冷且充斥着呛人消毒水味的手。 他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质感与轻微的沙哑：「最高生命科学研究所，沈瑶川。」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啦，也开一本新的故事，不会太长，是我很喜欢的类型ww也希望大家喜欢 新文预收文案，详情见专栏预收 《变异开始后我成了人类曙光》 某日，一种新型病毒突然爆发，感染人数成倍激增—— 病毒感染后的人类纷纷变异 变成无数复眼俯视世界，变成巨大人皮软章鱼在海洋捕船，变成多条人腿蜈蚣扒在楼上 一个赛一个的使人san值狂掉 而被多方关注的新时代最有可能改变变异现状的学生 向宁表示：我的梦想是做一条咸鱼，我祖父母是科研巨擘，与我何干，我外祖父母是商界双雄，有遗产吗？我爹妈是变异者领袖，又不是我 众人：对不起，有你的背景被凡尔赛到 * xx科研院所：向宁的论文课题是什么……论在现代世界如何躺平？ xx军方基地：向宁的等级评测是多少……无用普通人？建议丢弃？ xx变异者协会：预测向宁的变异能力等级……是0？ xx高等大学：经过9年义务教育，3年高等教育，6年全科培育，我们宣布，我们最关注的成长对象向宁，毕业评级f，毕业成绩倒数第一，由于成绩太差无法毕业暂时留校察看一年。 向宁：躺平的世界如此快乐。 【系统不合时宜地睁开眼睛：躺够了吗宝贝？躺够了就起来成神吧！】 向宁：刚才好像有只蚊子在叫，听不清，不管哦 【系统：您即将失去您的小可爱】 向宁（虚伪战五渣+真六边形战士omega）x陆钏（人间最强兵器+人类曙光alpha） 第2章 两个alpha的初次见面并不友好，其中一方甚至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向少阳的信息素带来十足的强势与压迫感，但沈瑶川表现得十分礼貌。 第4页 他像一块清澈坚韧的寒冰，全然不受这来自于顶级alpha信息素的威胁，冷淡而疏离。 在与向少阳「友好」见面后，沈瑶川瞥了一眼这会儿还趴在楼外窗户上的变异者。 海拉（h）病毒会造成感染者的死亡，或者变异。 至今仍无科学研究证明变异者与死亡者之间到底有何不同，有人猜测这其实是一场基因进化，变异者自然是成功的进化。 有趣的是，变异者会释放出一种来源不明的辐射，近距离接触过的人会产生幻觉及过敏等症状。 依旧无法从科学及医学层面给予明确的解释。 而所有有过幻觉经歷的人，对此的描述是清一色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最高生命科学研究院进行过大量的分析，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种幻觉是一种无法用人类语言所正确表达出来的恐怖。 沈瑶川对向少阳发出了冰冷的质疑：「调查局没有发布撤离通知吗？」 这间办公厅与变异者仅有一墙之隔，是不可能100％防范住辐射的。 德妮心道坏了。 老大已经申请了一晚上的撤离，奈何上面不给批准。 现代社会秩序严苛死板，未经批准的私自决定轻的通报开除，重的直接枪毙。 果然，向少阳面色一沉，正要发火。 但就好像是在印证沈瑶川的质疑与他的坚持，「扑通」一声，一名刚才还紧盯着监控录像的同事从椅子间摔下去。 而她的工位正是距离窗户最近的。 「莉莉！」作为小组的第二负责人，德妮立刻冲过去，却在看清的一瞬间楞在了原地。 只见莉莉露出的皮肤正迅速被红疹所覆盖，针尖大小的鲜红色出血点仿佛沸腾的水泡般顷刻变大，破碎，淡黄色粘稠的液体在她的皮肤表面流淌出来。 而她口中发出含煳不清的低吟声，像是在说着什么，却全然不似人类的语言。 一条白色的，固态的，形状扭曲的东西从莉莉的口中「钻」出来，这东西的头部张开一张布满尖牙的嘴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 它没有眼睛，却犹如一条从莉莉体内生出的毒蛇，姿态紧绷摇晃着头部，显然是要捕猎。 就在此时，先前一直安静地停留在窗外的变异者不知因何原因忽然发狂，他几条细长的骨骼蛛腿高高抬起，勐地落下。 金属玻璃上立刻出现了四道凹痕。 调查局的撤离广播姗姗来迟：「警告，警告，检测到外部袭击，请立刻沿紧急通道撤离，警告，警告，检测到外部袭击，请立刻沿紧急通道撤离……」 警告声，来自金属玻璃沉闷的变形声，莉莉的低吟声与她口中不明生物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轰炸在众人熬了一宿而疲惫混沌得头脑中，他们甚至未能立刻做出反应。 而彼此之间距离最近的两个人：向少阳与沈瑶川对视了一眼。 alpha之间的关系往往是带有敌意的，这是他们天生的竞争意识，但同时，s级alpha站在这个社会abo阶级的顶端，是最有能力的领导者。 因此在这危急的一瞬间，他们二人同时做出了反应。 「立刻执行撤离，我断后！德妮，把莉莉带走！」向少阳说着从桌子下方摸出一把沉重的小型穿甲枪，枪口对准了窗户上的变异者。 而沈瑶川几步赶到德妮身边。 「搭把手，这只是变异者辐射的副作用，不会传染，」他道，已经手疾眼快地按住了那白色「毒蛇」的嘴，并示意德妮:「按住它就行了。」 德妮十分有默契地将莉莉抱起来。 这会儿沈瑶川才发现，这个姑娘几乎与自己一样高，短袖t恤下露出的肌肉十分明显，而信息素十分的沉稳内敛，但又有些不服从的敌意。 他心中有了判断：她也是个s级alpha。 因为带着莉莉的缘故，沈瑶川与德妮落在了撤离队伍的最后。 就在沈瑶川路过向少阳，眼看着撤离通道的大门因为安全设定已经开始下落，德妮一脚踏入撤离口的一瞬间—— 背后传来轰然巨响。 变异者终于刺穿了那面强度足以抵挡三次飞弹袭击的窗户。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向少阳扣动了扳机。 他瞄得很准，变异者的六足还未踏在办公厅的地面上，子弹就已经嵌入他的双眼之间。 只是穿甲枪的威力远不足以一击毙命，子弹只是钉在了变异者的颅骨上，随后便停了下来。 变异者庞大的身躯落在了办公大厅内。 但最大的威胁并非是来自变异者的攻击，而是地上城空气中所带有的辐射，以及变异者近距离的辐射。 在没有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接触这两种辐射，几乎是致命的。 这个星球的人类在百年前撤离广袤的土地，转而建造了狭小的地下城，仅留下部分足以抵挡辐射的高层建筑冲出地面，也是这个原因。 作为一名科研人员，沈瑶川对这种危险的了解深入到每一个细节，因此尽管见面时并不愉快，但他伸手拽了向少阳一把，同时故意慢了一步，挡在了变异者与向少阳之间。 向少阳的手臂十分结实，掌心中传来干燥温热的触感，但出乎意料的是沈瑶川甚至还没真正地握住他，手掌就已经被甩开了。 那似乎是一种来自于人本能的抗拒反应。 第5页 沈瑶川只是皱了皱眉头，他来不及多想这种反应的原因，在看到向少阳脚下已经转向撤离通道的时候便已瞭然这人还不傻。 千钧一髮之际，二人在通道大门下落的一瞬间冲进了通道口。 变异者狠狠撞在大门上，通道内发出带着回声的巨响。 好在这道大门足够结实，作为撤离通道的安全措施之一，它能够完全抵挡住单一变异者的袭击。 向少阳的手指还扣在扳机上，他的手臂因为紧绷，肌肉的线条十分明显。 「放。」沈瑶川伸出手，停留在向少阳手臂的上方，尽管刚刚只要再晚一秒他们就会死于空气内的高度辐射，但他的声音依旧是平和的。 向少阳看了他一眼，他的眉头还是紧皱着，向沈瑶川发出了质问：「你以为刚刚的捨己救人是英雄行为吗？」 这问题十分尖锐，在眼下又显得有些不近人情，通道口的气氛紧绷起来。 「我比你更加了解变异者的辐射，」沈瑶川并未因此有所动摇，他平静地说到：「研究所的人经歷过后天改造，对辐射的抗性比你们要强，辐射完全穿透人体需要1-2秒的时间，至少我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说着转身看了一眼背后，视线落在被德妮架着的莉莉身上。 其中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向少阳的态度依旧强硬：「贸然的擅自行动都是送死的愚蠢行为。没有我的指挥，你必须走在我的前面，没有例外，不要耍小聪明。」 他曾作为军人为帝国服务，因此带着军方思维：一切服从命令，才能确保队伍的安全。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但他并未表明：沈瑶川是研究人员，这种人的价值远高于自己。 如果刚刚那一瞬间变异者突然发起攻击，向少阳认为应该由自己来承担，而不是让沈瑶川去挡在自己身后。 随后向少阳对着手腕上一个小小的黑色手环说了一声：「法曼拉，38楼撤离通道口，一名同事需要医疗救助，四个人遭遇轻微地上城空气辐射。」 手环亮起一道蓝色的灯光：「了解。」 通道口除，只有沈瑶川，向少阳，德妮和莉莉四人。 方才变异者闯入的时候，其他同事就已经沿着通道离开，因此并未遭遇到最后的危险。 好在方才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只有不到1秒钟，并不会对他们的健康造成太大的影响。 随着声音落下，在变异者狂怒的撞击声中，四道光圈落下来，缓缓将四人罩住，随后降下四面纯白色的墙壁将他们完全覆盖在内，地面与天花板如活动的马赛克一般翻成纯白色。 一眨眼间，他们已经被隔离在一个四方的白色密闭空间内。 「辐射消除及扫描检测开始，检测结束前请勿离开x光范围。」 外部，通道地面打开，这个白色立方体如电梯般平稳的垂直下降，下降大约持续了几秒钟，地面再次打开，一个金髮碧眼的男人站在小小的圆形平台上，从底下升了上来。 这就是法曼拉，在调查局服务的医疗仿生人之一。 「长官。」法曼拉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向着向少阳打了声招唿，目光随即落在莉莉身上。 他道：「请允许我确认一下，需要医疗救助的是莉莉·莱恩，我的判断正确吗？」 「是的。」向少阳说。 「是变异者辐射，」沈瑶川说，「预估辐射距离在10米内，与变异者之间隔有12级抗辐射金属。」 法曼拉闻声看向沈瑶川，他没有太多表情，由于仿生人的服务程序设定，大部分时候都是微笑着的，但他颈部的电子项圈上，绿色的灯光颜色变得十分浓郁。 「感谢您提供的信息，根据阿尔法星全球资料库的数据支持，我将会对莉莉小姐进行妥善的处理，请各位放心。」法曼拉机械地说道。 这是一套早已编好的话术程序，听起来十分死板。 沈瑶川的视线落在那几乎已经是深绿色的项圈上，项圈的灯光是唯一用来判断仿生人的「心情」及精神状态的东西，尽管人们说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有「心情」这一概念存在。 绿色表示心情很好，红色则说明精神混乱，蓝色说明正常运行，黄色则说明无法理解人类的信息或指示。 立方体内，电脑发出播报声：「辐射消除完毕，空间内目前辐射值已全部清零，检测结果已发送至个人终端。」 「几位可以休息一下，目前已经接到紧急撤离通知，隔离间目前正在沿设定路线撤出b区。」法曼拉说着，地面上，依旧是白色马赛克运动着，形成了四张白色的，像是医院一般的床位。 他将莉莉抱到床上，手法娴熟地控制住她口中的生物，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几支透明的注射类药物。 德妮一屁股坐在床上，她担忧地望着依旧在不断发出低吟的莉莉：「她还好吗？还能恢復吗？」 「是的，只要经过妥善的治疗，」法曼拉正在对莉莉进行药物注射，「大约1-2个月的时间，莉莉小姐就能恢復原状。」 沈瑶川也在床边坐下来，身体内传来一股躁动的热感，这种感觉十分明显，他甚至因为过于难受而闭了闭眼睛。 这种不适感来自于向少阳无意识散发出来的信息素。 s级alpha的信息素具有相当庞大的力量，尤其是对于一个易感期的omega来说。 第6页 犬齿齿尖轻轻夹住口腔内壁的薄膜，随后缓缓刺破那柔软的皮肉。 沈瑶川再次睁开眼睛，灰色的眼底一片澄净，毫无波澜。 而口腔内迅速蔓延着疼痛与铁锈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词，就怎么读怎么别扭实在忍不了，不影响观看 第03章 辐射量是极其轻微的，并不会对身体健康造成太大的影响，可能只会引起短暂的免疫力低下，一场降温时的小感冒或是流感肺炎之类的。 沈瑶川关闭终端上的检测报告，纤长的手指一划，点开今日新闻推送。 「最新消息，调查局遭到变异者的突然袭击，地上部分出现破损，为了保障群众的安全，目前已暂时关闭调查局所在的b03区，相关人员正在有序撤离当中。」短髮女性仿生人主持人正在微笑着播报着新闻。 现在是星纪183年。 50年前，仿生人技术趋于完善并开始逐步推广，直到今日，大量的仿生人作为免费劳动力充当了社会的「工蚁」角色，他们取代了大部分非专业技术性的人类工作，比如前线记者，服务员，保姆，基础医护人员等等。 这导致了25年前的失业潮，经济发展一度遭遇了断崖式的下跌，但也没有阻碍仿生人技术的持续发展——仿生人产业链为上层社会提供了庞大的资金来源，正如一个牢不可破的循环圈，资金使他们牢牢掌控着社会的话语权。 弱小的失业者与贫民只能在这个高度发展的现代社会中艰难地生存着。 沈瑶川关掉这条新闻，点开下一条。 百科网邀请到了帝国最高科学研究院的一位名叫许阳的教授，正在进行海拉（h）病毒的直播科普讲座。 阿尔法星帝国最高科学研究院，简称高科院，这所学校堪称是科研界的最高学府。 也是沈瑶川的母校。 「海拉（h）病毒首次被发现是在105年前，从发现至今发生过小规模的感染事件，但在最近的30年里都未出现过与海拉（h）病毒有关的事故或是感染报告，因此对于大部分年轻人来说，这个病毒其实是十分陌生的。」 百科网的主持人是位女性人类，或许是位beta。 b性别尽管平庸，但往往更适合此类公共性质的工作。 她有着一头黑色捲髮，声音十分的抑扬顿挫，比起先前的仿生人主持人来说要动听许多。 主持人很快将主题问题抛出来：「许阳教授，您能为我们简单介绍一下海拉（h）病毒吗？」 许阳教授头髮花白，鼻樑上架着一副框架眼镜，他点点头，脸上随着表情出现些衰老的皱纹。 他说：「海拉（h）病毒具有极高的传染性，但传染条件十分苛刻，必须为吸入式传染，也就是说即使你的身上沾了病毒，只要及时做好防护及消毒措施，也是不会被传染的。」 「被海拉（h）病毒感染后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死亡，这种死亡是非常迅速的，通常在感染后的5-15分钟内立刻发作，目前尚无任何药物可以控制病情恶化，二就是变异，也就是我们新闻中所看到的变异者。」 这些知识对于沈瑶川来说就像是唿吸一般，早已经刻在了大脑中。 他之所以被派来指导调查局此次的相关工作，正是因为在研究所的主要研究方向就是海拉（h）病毒。 因此他只是短暂地看了一会儿，便关了视频，摘掉了耳机。 沈瑶川将耳机盒收回自己的文件包中，动作间目光被向少阳领口别着的一枚闪闪发亮的徽章所吸引。 那是个纯金圆章，刻着一艘星舰的舰头，在白色灯光的照射下十分的明亮。 「诺亚。」沈瑶川不由自主地念道。 那是由阿尔法星帝国军方所拥有的最大的宇宙科研星舰，诺亚舰的纪念品。只有在诺亚舰从事科研工作，或是曾经以军人的身份在诺亚舰服役的退役人员才会拥有。 向少阳应该属于后者。 *** 向少阳在白色隔离舱内抓紧时间补了个觉。 毕竟昨天上了一天的班，晚上又通了个宵，尽管alpha的身体要比b与o两个性别都更加强韧，但也禁不住这种高压高强度的工作。 而当他醒来时，正好听见沈瑶川轻微的一声：「诺亚。」 这一声把向少阳拉进了一段他早已忘却的回忆中。 *** 星纪元年180年6月，诺亚号结束为期一年的宇宙航行，降落在阿尔法星首都艾拉女王市。 它将在首都停留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中会在以高科院为首的几大高等院校中选出7-10名优秀学生登舰，允许他们以进修生的身份参与到接下来一年的宇宙科研项目中。 而诺亚舰的主要研究项目便是海拉（h）病毒。 「诺亚舰是阿尔法星探索宇宙科学的最高平台，高科院的每一个人都认识，高科院的每一个学生都梦想着登上诺亚舰。」 向少阳走在高科院的内，几乎到处都是学生们关于诺亚舰的讨论。 对于登舰这件事，他们都有着十分热烈的期望。 而向少阳是来参观的——他以军方医生的身份在诺亚号服兵役，今年是他服役的最后一个年头。 这会儿诺亚舰的大人物们已经坐在校长接待室内了，马上就要开始高科院的毕业典礼，最重要的环节便是阿尔法星举国瞩目的银河演讲。 第7页 媒体对于银河演讲是这样评论的：这是高科院送给优秀毕业生最隆重的礼物，它的一切规格都是参照阿尔法帝国皇家演说的标准而制成的，每一年唯有一位最优秀的毕业生能够获得登台的机会，而普通人一生仅有在电子屏前观看的机会。 而每一位发表过银河演讲的优秀毕业生，无一例外在未来都成为了诺亚舰的首席研究者。 在银河演讲开始之前，为了打发时间，向少阳在高科院的广场转悠了一会儿。 期间便陆续有几个信息素十分甜美可口的omega向他搭话，但向少阳对他们并不大感兴趣，只是礼貌回绝了：「抱歉。」 「哎~」一个模样十分火辣大胆的omega姑娘并没放弃，「要不加个好友嘛，你是诺亚舰来的吧，以后我也会去诺亚舰搞研究哦。」 无论用哪个时代的审美来看，她确实十分漂亮，说话的方式也令人舒服。 但向少阳并不感兴趣，他是个有着严重的心理障碍，会拒绝一切亲密关系以及亲密肢体接触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不认为「爱情」这个虚无的概念是真实存在的，也不打算谈恋爱。 但他已经拒绝了一次，为了耳根清净，向少阳眉梢一挑，面不改色地扯谎道：「不好意思，我是个同性恋。」 他的信息素明晃晃的表明自己的性别是alpha，同性恋就意味着他也喜欢alpha。 姑娘「哦」了一声，嘆了口气：「可惜。」 她没再追上来，向少阳也终于获得了短暂的清净，眼看着银河演讲的时间快要到了，他脚下的方向一转，走向高科院的大礼堂。 但很不巧，大礼堂今年翻修过一次，已经从原位置迁离，向少阳自然扑了个空，不得不又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正确的位置。 而当他赶到时，银河演讲已经开始了。 在一片璀璨的银河中，一个身着白色礼服、有着一头浅金色垂肩长发的男性站在一片灯光中。 他的嗓音十分沉稳，又带着一些寡淡的冷清，他说话的方式高贵、优雅，因此带着一种别样的诱惑。 冷白的光打在他十分立体的五官上，映得他浅金色的睫毛在眨眼间轻闪着。 完美得如同一尊艺术雕像。 大礼堂内挤了包含媒体在内不下三千人，甚至有些人连座都没有，就站在墙边。 但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所散发出的魅力震慑住了。 就连那片银河在他的对比下都显得黯淡无光。 向少阳不可否认地心动了。 他曾以为自己会在「拒绝」与「保持距离」中度过一生。 但看见眼前这个人，他的的确确心动了。 向少阳并未听进去对方演讲的任何一个字，他被这一时的「喜欢」沖昏了头脑，目光在对方身上来回勾了不知道多少圈。 演讲结束的第10分钟，各大媒体与高科院关于银河演讲的报导铺天盖地，这位优秀毕业生占据了今日的头版，热度迅速飙升，霸占了当日新闻热度榜的第一位。 向少阳走出大礼堂，站在阳光下，毫不犹豫地订阅了高科院的电子校报，在终端中看见了他的名字。 高科院180届优秀博士毕业生，沈瑶川，s级alpha。 在看到alpha这个词时，向少阳心中生出一点惋惜。 他其实并不是个同性恋。 ％的可能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日尝试「恋爱」这个东西，也绝不可能是个同性恋。 于是沈瑶川这个名字随着那不可逾越的同性别，成为向少阳记忆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小小尘埃。 直到今日，这粒尘埃再次被翻出来，与他同处在一间隔离室内，成了向少阳口中「混个经验升职，满嘴空话毫无逻辑，根本不懂基层工作」的空降领导。 高科院的优秀毕业生竟不在诺亚舰上。 向少阳微微眯起眼睛，沉默地观察着沈瑶川。 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不能登舰，还是这位优秀毕业生犯了错，以致于被取消了登舰的资格？ 第04章 由于调查局所在的b03区遭到封锁，在向少阳的联繫下，有毒有害调查组的工作场地临时从调查局转移到了市图书馆5楼一间不对外开放的办公室。 同时由于这是第一起建筑从外部遭到变异者破坏的案例，目前米娅达市的地上城建筑部分已经开始了大规模有序撤离。 地上城是原本人类所居住的土地，但随着百年前的星际战争，地面上的空气充满了高浓度的辐射粒子，已不再适合人类生存。 因此人们在地下开闢了新的城市，用新型能源建造了人工太阳，仅有使用抗辐射抗攻击新金属玻璃材料制成的部分高层建筑还保留着地上城的部分——这是因为地下城开拓的空间远远不够，城市规划不得不利用起纵横的每一平空间。 米娅达市曾是阿尔法星球之战的中心，因此地上城部分的辐射量也格外的高，尽管战争已过了百年，这里的人们仍然无法像首都艾拉女王市那样在地面上生活，唿吸着新鲜的空气，沐浴在大自然的阳光下。 因此米娅达市的地下部分几乎是全部使用抗辐射金属建成，不仅仅是全部的建筑，甚至还按照城市区域规划设有金属升降安全门，如果想要封锁某一区域，只需要依次降下该区域的全部安全门，无论辐射还是变异者，都会被封锁在安全门内。 第8页 因此这座城市有个相当硬核的别称——钢铁都市。 「市政大楼已经完全遭到破坏，不仅有变异者还在徘徊，辐射指数也已经超标，考虑到a区的安全性，上边还没批准我们进入市政大楼进行现场调查的申请。」德妮在图书馆一楼要了杯新的冰咖，她手腕上的手环在空气中投出一块小小的投影屏幕，正从云端系统下载工作的备份数据。 这个手环便是个人终端，集多重功能于一体，当然主要还是被当做电话和电脑来使用。 沈瑶川捧着杯温热的奶茶，细细啜了一小口。 他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喜欢用理性的角度来观察世界，大部分时候都惯于保持着安静。 眼下众人才刚刚从袭击中缓过神来，纷纷举着冰咖啡下载着先前备份好的数据，在见识到变异者的攻击之后，他们对这个过去只停留在网络百科上的词语终于有了点明确的认知。 不免觉得心有余悸，对彼此与自己的逃过一劫感到幸运非常。 不过这也显得其中唯一一个喝奶茶的沈瑶川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沈博士，」德妮晃荡着咖啡在沈瑶川身边坐下，率先开口问道：「你知道莉莉会怎么样吗？」 在他们所在的隔离舱沿轨道运行至安全区域后，莉莉便被转送去了医院。 沈瑶川看向德妮，他的眼神带着一些审视，这个姑娘的表情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 「接受治疗，然后完全恢復，不用过于担心，目前针对变异者携带的辐射所造成的病症已经有了针对性的药物。」他说。 只不过莉莉可能会经歷数月的幻觉与精神错乱，这是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往往会给患者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最终才会真正的恢復。 但沈瑶川并没提及这一点。 德妮却还是皱着眉头：「医院真的能治好她吗？」 沈瑶川原本已经移开的目光再次回到德妮身上，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怀疑医院的能力？」 「我问了老大，」德妮的眼神往向少阳的方向看了看，「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治疗这种病，他以前是个军医，还是在诺亚舰退役回来的，如果连他都不知道的话，医院真的可信吗？」 「变异者属于海拉（h）病毒的研究领域，由于这种病毒的危险性与特殊性，与一般病症不同，并不是每一位医生都会学习到相关知识的。」沈瑶川的声音十分冷淡，但其中却也听不出丝毫不耐烦的意思，相反，他说话的语气甚至带着些安抚的作用。 这其实是来自于他的真实性别，s级omega所特有的，对于alpha在情绪感知方面的安抚能力。 德妮不知不觉冷静下来。她喝了口冰咖啡，拖着下巴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去看看她吗？」 「可以，」沈瑶川点点头，「如果有朋友在的话，她的情况会更好些。」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身边的椅子被拉开，向少阳在他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沈瑶川有些惊讶于这位态度并不友好的alpha会主动接近自己，但同时也因为这种位置而感到有一些不适。 被两个alpha夹在中间，实在是生理上的巨大压迫。 他近距离地看了向少阳一眼，这位alpha信息素中所包含的危险性比德妮更强，沈瑶川甚至能从其中读出一些敌意。 但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让他产生生理上的不舒服。 按照常理来说，当alpha充满敌意时，信息素会使对峙中弱者的一方产生强烈的不适。 但沈瑶川除了有些易感期的腿软和腹腔发热以外，完全没有其他的不舒服。 鼻腔中，向少阳的信息素味反而更加淡薄些。 这种前所未有过的体验让沈瑶川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向少阳有着一头黑髮与深邃的黑色瞳孔，这种浓郁的深色外貌在这个是十分少见的。 他的眉头有些隐约皱着的纹路，应该是无意识的皱眉所造成的，这让他的眉眼显得更加浓郁。 「有这么多的时间闲聊吗？」向少阳问，语气中带着质询。 德妮看了看沈瑶川，又看了看向少阳，她也是个s级alpha，对于这种信息素上的压迫自然是不怕的。她帮沈瑶川说话道：「老大，咱们刚到图书馆诶，沈博士还帮了莉莉来着，让他休息一下……」 「没你的事，」向少阳打断了她，「案件报告看了吗，现场情况了解了吗，如果我们现在接到通知前往a区进行现场调查，你能保证我们全员的安全吗，沈博士？」 对于这一连串的逼问，沈瑶川并没急着解释，他只是安静地喝了口奶茶，然后仔细地把珍珠咬碎。 这一系列动作慢悠悠地做完，才开口道：「如果你怀疑我的专业能力，大可向上面反馈把我调走。」 「沈博士肯定是很专业的，」德妮当了个和事佬，开始在两人之间劝起来，「老大，上边的意思咱们就听着吧。」 随后在终端上划了划：「沈博士，我把我们最新的调查进展发给你了，你看看。」 向少冷冷地看了沈瑶川一眼：「希望到时候沈博士不会擅自行动，增加我们现场调查的危险。」 沈瑶川是个非常理智的人，理智到懒得跟向少阳这种小学生挑衅一般见识。 他沉默着点开德妮发来的数据。 第9页 调查局已经在监控录像中锁定了市政大楼感染的起源，是一封寄来的信件，某个办公室的职员拆开了那封信，其中包含着的病毒粉末被新风系统运送到整个大楼，造成了市政大楼的感染惨剧。 他正看着，终端上却忽然跳出一个视频通话。 发起视频的主人名叫宋知诚。 沈瑶川迟疑了片刻，按下了接听键。 「瑶川！」宋知诚的脸在屏幕中出现，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充满活力的声音，「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听说调查局被变异者攻击了！」 沈瑶川过于冷静地眨了眨眼睛，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我没事，谢谢关心。」 语气丝毫没有感谢的意思，反而像是在暗示：有事吗，没事我要挂了。 宋知诚：「你现在在哪？我刚才订了束花想给你送过去，才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不用。」沈瑶川说。 宋知诚「哎」了一声：「行吧，那等你回来研究所上班我再送你个更好看的，我还有个事想问你，你接受我的求婚了吗？」 他的视频声音是外放的，加上宋知诚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提高了音量，「求婚」二字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十分突兀。 沈瑶川却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应该已经拒绝过你一次了。」 宋知诚眉梢一扬，丝毫不沮丧：「好事多磨嘛，说不定我问着问着你就答应了呢。」 沈瑶川还是拒绝：「不会的。」 屏幕里，似乎有人来到了宋知诚的身后说了些什么，宋知诚「啧」了一声：「我爸找我，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哦，拜拜宝贝。」 随后挂断了视频。 这会儿德妮才发出一声感嘆「哇哦」：「刚才那是咱们阿尔法星首富的大公子宋知诚吗？那个a级omega？他向你求婚？」 方才二人这简短的对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德妮甚至觉得每一句都是重点了。 omega不少，但b级以上的omega非常少，目前已经公布的数据，阿尔法星仅有5名a级omega，s级则完全没有。 高等级的omega不仅仅只是在易感期与生理方面的突出，甚至能对结成标记关系的alpha产生精神反馈，以及情绪感知方面的共感同调，还能做到基因优化。 简单来说，就是能让在床上快乐的时光更加快乐，还能与标记alpha做到一定程度的心意相通。 而且其后代一定会是s级alpha或a级以上omega。 具体感觉她也还没体会过，只知道高等级omega就是稀有又珍贵就是了。 沈瑶川只是摇了摇头：「信息素吸引法则而已。」 德妮笑了声：「这年头还会说信息素吸引法则的人可不多了，沈博士，你该不会也是不婚主义者吧？」 a与o之间的互相吸引，本来就是信息素在作祟，所谓『爱情』只是信息素造成的错觉而已，结合与生育都是生物的本能，爱情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这便是信息素法则。 沈瑶川没作回应，但德妮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告诉你个秘密，沈博士，我们家老大也是不婚主义哦，唉，你们两个alpha可真是可惜呢，年纪轻轻仪表堂堂就不婚不育的，多么优秀的s级基因，为国家做点贡献啊！」 而向少阳却威胁般清了清嗓子，德妮立刻收声，甚至还往后悄悄挪了两步。 向少阳随后用食指敲了敲沈瑶川面前的桌子，这一动作的针对性意味明显。 「办公时间不要谈私人感情，调查局不是给你度假的地方。」他说。 沈瑶川抬眼看他，灰色的瞳孔中映出一双犀利的黑色眼睛。 二人对视之间，隐约又带起一股无名的火药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看你们这么着急就提前了一下存稿箱的时间ww 第05章 经过一整天的大资料库对比与追踪溯源，向少阳已经基本还原出了那封寄到市政大楼信件的原貌。 那是封白色的细长信封，这种规格来自于古代地球时代，被沿用至今，但已经很少见了。 根据还原出来的邮票图案来判断，向市政大楼寄送海拉（h）病毒的嫌疑人所使用的应该是邮局发行的173年生肖纪念款。 每年的生肖纪念款都是限量发行，阿尔法星只有500张。 信封这种东西在当代属于奢侈品，几乎都被有钱的贵族以及官员们给买走了。 可惜正是因为大部分的客户都有些背景，邮局方面并不配合调查局的要求，向少阳不得不另起了一封申请函发至调查局总部。 这种情况下就只能申请调查令来强制邮局提供购买客户的信息了。 眼看着一天过去，调查情况停滞不前，向少阳仁慈地给众人下了班，回家好好休整一下，等明天调查令下来或者有新的进展再做推进。 就在离开图书馆前，众人的终端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消息声，显然是在同一时间接到了群发消息。 沈瑶川清冷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响起：「我刚刚整理了一份海拉（h）病毒的简易版科普文档，加了一些注意事项的备註，为了避免今天上午莉莉的情况再次发生，并且提前做好现场调查的预判，你们回家后可以阅读参考一下。」 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回应： 「感谢沈博士！」 「今晚看今晚看！」 第10页 「唉，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允许我们进入现场调查。」 德妮甚至已经点开了终端的文档，对沈瑶川摆了摆手。 也就是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办公室内的人已经走得所剩无几，只剩下刚给上一级发送完当日调查报告的向少阳和落在最后的沈瑶川。 沈瑶川看了向少阳一眼，从原则上来说，他并不属于调查局，最高生命科学研究所的等级也要高于调查局，因此他并未打招唿，只是拎着公文包安静地离开了。 *** 地下城的人工太阳模拟着日常光照，这会儿已经有些黑了。 道路两边的霓虹灯亮起来，图书馆处于地下城的最下方，抬头就能看见上方层层叠叠交错的公路与呈梯形走向向上搭建的小型商店，他们装饰着鲜艷的灯光，一眼看去五光十色，十分热闹。 相比之下，图书馆就像是坐落在深渊之中，而沿着那些公路与小商店一路向上，便好似能摸到穹顶与太阳。 这也是将纵向空间利用到极致才会出现的城市特色，仅有经济高度发达、人口排名全球第二、但地下城面积仅有原本城市十分之一大小的米娅达市如此，因此甚至还发展出了城市旅游业。 每年都有大量的游客从阿尔法星的各地赶来，欣赏这座实则拥挤不堪的城市所展现出的别样的美丽。 由于接连封锁了几个区域，交通线路出现阻断，地铁不得不临时更改了时间与线路。 沈瑶川进入地铁站时，这里已经挤满了滞留接近半小时的乘客们。 对于平时每3分钟就有一趟依旧能挤掉拖鞋底的地铁来说，这已经达到了相当可怕的流量。 沈瑶川揉了揉已经开始作痛的后颈腺体部位，毫不犹豫地离开地铁站，在路边抬手招来一辆云端飞行车。 阿尔法星球有两大资本巨头企业，云端与众联。 云端集团掌握着着名的云端大数据网络系统，以及阿尔法星的民用ai智能交通，比如飞行车。 而众联——老闆是阿尔法星的首富，老闆的儿子便是沈瑶川的忠实迷弟宋知诚。众联所掌握的是阿尔法星的仿生人科技，也是目前星际联盟内最大的仿生人科技研发与制造公司。 车内的智能语音提示道：「欢迎乘坐云端智能飞行车，请刷您的id卡。」 沈瑶川从公文包中掏出一张挂着吊绳的卡片，在车内一个小小的刷卡口扫了一下。 「滴」的一声，提示着刷卡成功。 「欢迎您，沈瑶川先生，权限等级3级，本月使用云端飞行车次数：5次，已使用1次，剩余次数4次。」 由于米娅达市实行空中交通管制，每个人的云端飞行车乘坐次数是有限的，每个月的第一天更新，没用完的次数不进行累计。 权限越高，乘坐次数也越多。 沈瑶川坐进飞行车内，顾名思义，这种车是飞行前进的。 他说了个目的地：「『有一家』面馆。」 搭载在飞行车内的智能ai立刻回应：「已搜到3个结果，请使用触屏选择您的目的地。」 投影屏出现在沈瑶川面前，ai已经从大资料库中找出了三家「有一家」面馆。 沈瑶川点了点位于屏幕右边的一家。 ai机械地说道：「目的地『有一家』面馆，公里，预计时间：3分钟到达。」 飞行车平稳起飞，沈瑶川的视线透过窗户，看着这座繁华的城市。 在空中是看不到a区的，安全门从天而降，将a区从城市中彻底地隔离了出去。 b03区域也是一片漆黑。 而其他地方，灯火通明，米娅达市依旧一片歌舞昇平。 新闻中的画面与报导虽然让人们觉得害怕，但及时封锁的区域隔绝了这种情绪的扩散与加重，海拉（h）病毒并未影响到这座城市的运转。 *** 有一家面馆。 面馆的门脸很小，仅占据了四四方方一小块地方。生意却十分火爆，屋内挤满了顾客。 柜檯很长，老闆坐在后边刷着个人终端，不时看一眼后厨与前屋忙碌的服务员。 他有着典型的传统东方面容，丹凤眼很是好看，皮肤略偏古铜色，身上也穿着件样式十分传统的衣服。 「叮铃」一声，挂在门口的感应门铃发出声音，老闆立刻笑着起身看向门口：「客人吃点什么……你来啦！」 沈瑶川走进面馆，对着老闆点了点头，随即环顾四周，每一张桌子都坐得很满，甚至还有几个加了座拼了桌的。 「没座了？」他问老闆。 「别人来就是没座，只支持打包，你来能没座吗，进来吃，还是老样子啊，清汤少油煮个蛋？」老闆笑盈盈地拍了拍柜檯示意。 沈瑶川点点头，走进去坐下，十分自觉地掏出id卡刷卡结帐。 他与这家店的老闆不算很熟，但算是有恩。 沈瑶川自己不会做饭，或许是给他开了高智商门的上帝关上了做饭这扇窗，他不仅学不会做饭，还会炸厨房并做出不可描述的有毒物质。 因此来米娅达市工作后，沈瑶川的一日三餐全依赖外卖、超市速食与饭馆。 不健康又费钱。 他初次来这家面馆时，面馆老闆的儿子正坐在屋内一角写作业，面色发紫咳得厉害，从老闆与老闆娘的交谈中沈瑶川隐约听出来这孩子正在吃感冒药，就是感觉好几天了还没见好。 第11页 老闆倒是不怎么担心，感冒嘛，没个五天七天哪有好转的，吃上药就能好也太心急了些。 吃碗面离开时沈瑶川轻声说了句：「带小孩检查一下肺。」 下一次来吃饭时，老闆一定要给他免单，小孩果然是肺有毛病，要是再晚去医院几天都有生命危险了。 沈瑶川对这种特别照顾的服务倒也无所谓，他来这主要还是因为面做的确实好吃。 因为常年服药，药物的刺激与激素造成的影响，他的身体十分脆弱，胃部尤其敏感，生冷辛辣是大忌。 平时得按时吃饭，还得吃热的，没刺激的，少油的，易消化的。 而米娅达市的大部分饭店却是，牛油辣红油香油，孜然白糖辣椒面。 做不辣的倒也可以，但也真难吃。 唯有这家面馆，不用加什么重口味的调料就很好吃，沈瑶川十分满意。 老闆刷着云世界，这是云端公司的一款社交app，有些类似于歷史上出现的脸书推特微博微信，集动态发布与聊天功能于一体。 海拉（h）病毒目前仍占据着热度第一，云世界中，有许多被封锁在a区内的市民上传的短视频。 内容几乎都是变异者。 沈瑶川被老闆手机的声音吸引，看了几眼视频，竟然还有几乎面对面拍摄直播变异者睡觉的，真是不要命了。 「这变异者，长得真丑。」老闆咂舌道。 饭店一角，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正高谈阔论：「我年轻时候也看过变异者，有个小坦克那么大，那个嘴啊，跟个食人花一样，冲着我就过来了，明显是吃人的！」 一个提供特殊服务的omega紧挨着他坐着，上衣恨不得全脱了，正眼巴巴地追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拿枪给他打了个稀烂！」 一听就是编的，果真是无知者无畏。 沈瑶川在心中笑笑。 饭馆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与唿喊声。 一个燃烧瓶「啪」地打碎在饭馆门口，其中装着的液体易燃物溅在几名顾客身上，立刻就烧起了蓝色的火苗，门口的液体也沿着地板蔓延进来，眼看着就烧进了屋。 饭馆老闆反应相当迅速，一把拎起柜檯后边的灭火器冲出去，并招唿道：「再来两个，把人身上的火灭了，快叫救护车！」 第6章 向少阳开车回了家。 拥有私人车辆并可以驾驶是调查局独有的权利，而其他市民想要如此，就得申请，接受审查，在限制的条件下开车出行。 他住在米娅达市的中层区。 由于空间紧张，为了节约面积，米娅达市的居民楼是典型的蜂窝状建筑，每人一个小间，因此也被称作「蜂巢」。 中层区是採光还不错的区域，下层区是各种条件都最差，也最便宜的区域，而上层区，自然是有钱人享有的，露天泳池，玻璃阳光房应有尽有。 这充分体现了只要有钱，确实可以在法律范围内为所欲为。 向少阳简单炒了个菜，给自己做了一菜一饭一汤。 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做饭这种能力似乎已经在一部分人的基因中衰退了，有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学会做饭这件事。 而向少阳恰好是另一部分人，做饭特别好吃。 吃饭时他打开电视看了会儿新闻，今天的新闻铺天盖地都与海拉（h）病毒有关，各类科普，a区报导，城市目前的情况，应有尽有。 总结下来就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临时组建的新市政已经稳步运行，会接替在事件中不幸遇难的原市政同事们，为大家的生命安全提供完善的保障。 吃完饭向少阳把碗筷插进洗碗机里，中层区配备完善的家居ai智能系统，能够帮人们洗碗、打扫卫生、洗衣服等等。 他关上电视，进入卫生间简单沖了个澡。 温热的水流从淋浴喷头中落下来，浇在向少阳的皮肤上，滑过他胸口一道狰狞的疤痕。 向少阳的指腹在疤痕处停留了片刻。 他的肌肉十分结实，尽管已经退役三年，也不像当年一同服役的其他同伴一样化作一滩被酒肉滋润起来的肥肉。 向少阳的生活十分简单，禁慾、克制且规律。 不得不加班时除外。 他对感情没有需求，相对的对生理方面的需求也不大有兴致，在过去32年的人生中干干净净，唯一的牵扯就是对沈瑶川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的动过心。 但当初那点冲动放了三年，早就磨成了灰，对向少阳来说什么都不算了。 想到沈瑶川，他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生气。 很久没见过那种傻的给别人当肉盾的研究员了，敢把后背让给变异者，自己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澡还没洗完，终端就来了电话。 是工作上的同行，立场上属于友方，安全局打来的。 调查局与安全局在某些职责上有所交叉，但总体来说是互相配合的两个机构，安全局主要负责维繫社会治安状况，调查局负责处理刑事案件。 他未加思考便接了电话：「是我，向少阳。」 全然没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的是视频通话。 于是显眼的胸肌就这么出现在视频前，惹得对方低唿了一声：「操，向少阳，你他妈在办事吗衣服都不穿？」 第12页 向少阳低头看了一眼，对于自己的「走光」并不怎么在意：「不好意思，就是在洗澡。」 「得嘞，」对方说，随即镜头一转，屏幕上出现个人，浅金色头髮，白衬衫，坐姿端正，面无表情，「你认得这人吗？」 向少阳当然认识，他眉毛一扬：「沈瑶川，我们新来的病毒专业指导，怎么犯了事让你们抓起来了？」 「行，身份确认无误，你们俩今晚几点分的手？」对方又问。 「分的手？」这词显然有些歧义，向少阳强调了一遍才道：「八点多吧，我没注意看，但我刚到家吃了个饭，现在是九点五分，应该是在八点半到八点四十左右。」 对方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时间也确认了，行嘞，没您的事了，继续洗澡吧您。」 向少阳显然被当作了工具人，视频被无情挂断了。 *** 沈瑶川看着安全局的民警挂断视频，眼底难得地泛起了一丝细碎的波澜，但很快又在他强大的自控能力下平静下来。 他闭了半秒的眼睛，把向少阳那小麦色的肉体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视觉刺激也是刺激，腹腔不争气地隐隐发紧。 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被「抓」，只是由于方才面馆门口的骚乱事件而被一视同仁地当做嫌疑人带回来问话了。 方才在面馆时，沈瑶川因为坐在柜檯里躲过了门口的火焰，因此也在窗户中看到了那些随意扔着燃烧瓶的游行人群。 那些人身披黑色长袍，脸上用黑白红的颜料涂得骇人，他们以统一的节奏唿喊着某种不像人话的语言，其中还夹杂着高亢的尖叫声。 而队伍中间，赫然举着一名显然已遭受变异者辐射的人类。 那人口中吐出与莉莉相同的白色东西，那东西甚至自由的左右晃动着。 在研究界，人们将那东西称为「苍白头颅」，主流理论认为那是人的精神受到辐射后的具象化物质。 沈瑶川坐在柜檯里，吃着刚端上来的面，冷静地报了警。 只是没想到因为自己包里装着瓶副作用写着致幻的镇定药品，报警人就被民警以有嫌疑参与游行为由一併带了回来。 倒是有几分讽刺。 沈瑶川不得不解释了药物是遵医嘱服用的，然而对方不依不饶，要求他提供一个验证身份的联繫对象。 沈瑶川并不希望研究所的人知道这些，宋知诚也在研究所上班，无论他找谁，这事都会传进宋知诚的耳朵里。 对方没有恶意，但那过分热情的追求也让沈瑶川有些吃不消。 面对着民警怀疑的眼神，沈瑶川灵光一现，想到了向少阳。 这人虽凶，但又不坏。 于是便有了给向少阳打电话的那一出。 「行了，感谢你配合工作，」民警已经对着沈瑶川招手，「你可以走了，作为补偿，我们会出车送你到家的。」 沈瑶川点点头，走出拘留室时，他听见几个民警在讨论： 「是救世教吗？」 「救世教很多年没出现了啊。」 「不管是什么先上报吧，他们的行为肯定不正常。」 「刚得到消息，其他分局今晚也有出警。」 「时间太巧合了，是跟海拉（h）病毒有关吗？」 他默不作声地将这个词记下来，走出安全局分局警务处的大门，坐进了车中。 民警的办事情商倒是很高，车子并不是警车，虽然在门下方有小小的安全局标识，但并不显眼。 这就避免了「邻居看见我坐在警车里」的尴尬。 沈瑶川家在上层区，但也很小，规模跟中层区差不多，只是採光和视野更加好点。 属于研究所分配的。 回家后他先测了下信息素，还在安全值内，随后又以「把」为单位吃了药。 其实吃饭时腺体就已经疼得厉害，坐在安全局时他甚至有些想要吃一片镇定药的冲动，但碍于民警盯着，避免节外生枝，到底是忍住了。 早上的药效已经过了。 人为注射激素制造的alpha信息素本就与原生的omega信息素不合，两种信息素激得腺体灼烧般的疼着。 这种疼痛在沈瑶川回家后达到了峰值，吃过药后他甚至没能握住水杯，任凭玻璃杯落在地板上摔了个粉碎。 而他疼得眼前发黑，仅有一点唿吸的力气。 因为疼痛，沈瑶川几乎弓成了一只虾子，腺体的疼只是开始。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药物并不是每一次都能确保他安全度过易感期的，总会有一些时候，药效提前过去，或者耽误了回家，耽误了吃药的时间。 疼痛压迫着他的胸腔，压得肺里几乎进不得一丝空气，压着他的五脏六腑，将胃狠狠地捏住，压在他大脑丰富细密的神经上。 痛，太痛了。 沈瑶川只剩下一丝喘息，他仅凭着顽强的控制力避免自己叫出声来，把这种疼痛一点一点嚼碎了，安静地吞下去。 安静地捱过这难熬的时候。 等到补上的药起效果，就好了。 但真是太疼了，疼得他恨不得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 只要能让这疼痛停止，死亡都不足为惧。 沈瑶川无意识中感觉到自己握住了什么，一支很薄的小刀，那是他过去藉以转移痛苦的工具。 第13页 这并不是出于意识的自主伤害行为，反而是人体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所产生的保护行为。 如果这时候不能转移这份痛苦的话，人可能会就此崩溃。 刀尖割开薄薄的表皮，沈瑶川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的手本能地动作着，一下，两下。 其实很轻，伤口的疼痛只需要触碰到浅表的真皮就足够了。 这种伤口不会流很多血，隔天就会凝固，用药两天便能好好癒合。 但今天的疼痛似乎异常顽强，沈瑶川甚至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恍然间他觉得自己落进了无尽的时间之中，那痛苦几乎是永恆。 「……瑶川，沈瑶川！」 沉在痛苦中的意识朦胧地捕捉到什么。 像是溺水的人忽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从疼痛的汪洋中被捞出来。 沈瑶川大口喘息着，出自本能地应了一声：「我在。」 疼痛正在消减，但尚未褪去，高烧又爬了上来，沈瑶川在冷与痛中活过来，声音抖得吓人。 视频另一边，向少阳皱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苍白头颅的灵感来自于生化危机游戏，具体是几代我忘记了，玩完好久了完全没有印象，大概是二代重置版？ 第07章 向少阳不好，非常不好。 他洗完澡，正想跟隔壁同行打听一下沈瑶川是犯了什么事，终端忽然警铃大作，传来一个高危求助。 云端系统有一个功能，求助。 针对终端所检测到的生命特徵十分危险但又没有危险到需要120急救的时候，云端系统会为他选择一名帮助对象前往查看情况。 至于帮助对象的来源，是政府相关机构有一定医疗资质的工作者们自愿报名的。 向少阳从诺亚舰退役后，也报名参与了这个求助功能。 作为星舰军医，宇宙航行过程中星舰几乎是完全密闭的，因此登舰的医生远比一般医院医生拥有更加冷静的现场判断处理能力和高超的技术水平。 向少阳秉持着军人的天职，坚定为人民服务。 即使如此，当他接到云端系统发来的求助，并看清帮助对象是沈瑶川时，也难免愣了一瞬。 但他是个专业的军医，几乎是立刻就接下了求助，在赶往沈瑶川家的途中连闯了6个红灯。 投影屏幕上，沈瑶川的状态非常可怕。 仅仅透过这小小的电子显示，向少阳并不能立刻判断他的症状。 但从沈瑶川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在经歷着什么剧烈的痛苦，身体的紧绷程度非常高，甚至有自我伤害的倾向。 向少阳大致认定为是剧痛。 但这对于alpha来说是非常异常的。 alpha的身体素质是很好的，在abo性别当中，beta更像地球时代的人类，omega稍弱一些，而alpha要更强，即使是未经过任何身体锻鍊的alpha，身体素质也是要高于经过锻鍊的beta的。 尤其沈瑶川同样作为s级alpha，除非是重疾或者严重的外伤，否则不可能出现这种程度的疼痛。 因此向少阳心中十分焦急。 在他的判断中，沈瑶川大概是因为忍受力太强或者身体太好而导致了终端检测的生命指标尚在安全范围内，但实际上这人的情况可能已经严重的快要死了。 他差点就拔枪射穿门锁闯进去，好在云端系统紧急连通了公寓门锁网络，及时地给向少阳开了门。 一进门就是客厅，向少阳险些没剎住步子，直直冲到了沈瑶川跟前。 映入眼帘的是地上一片碎玻璃，以及沈瑶川胳膊上血红的道道伤口，伤口并未深到致命的程度，但血流如注，鲜血与地上的清水混在一起，蔓延开一团粉红色。 沈瑶川就倒在这片粉红色中，唿吸艰难，信息素混乱。 受到来自alpha的信息素攻击，向少阳的身体本能地释放出更强势的信息素来。 随即沈瑶川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向少阳立刻意识到什么，他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半跪下去，慎重的将手搭在沈瑶川的肩头。 他有亲密接触障碍是没错，但是作为医生，病魔才不会给他这种心理障碍矫情的时间。 因此在服役生涯中，向少阳很好地学会了控制自己的心理与生理，在医患前提下的适度触碰是完全没问题的。 甚至对于大部分日常情况来说他都可以应付，但接吻上床这种是绝对不行的。 亲密接触障碍，重点不在接触，而是亲密。 向少阳查看了沈瑶川手腕上终端的各项读数，除了体温以外，其他数值虽然有所波动，但全部在正常范围内。 终端甚至给沈瑶川量了血压并检测了心脏情况，并无异常。 终端是对的，沈瑶川并没有什么太严重的问题，只是疼痛。 在这个前提下，向少阳试着将沈瑶川缓慢地抱了起来，让他能够在沙发上平躺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对沈瑶川完全收敛起自己的敌意，他的声音平缓温和：「沈博士，你能动吗，哪里痛？不要这样蜷缩着，身体紧绷的话，会加剧痛感。」 俨然是位尽职尽责的好医生。 *** 沈瑶川的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他的睫毛被沾湿了，贴成一簇一簇的，那双灰色的眼睛吃力的望向向少阳，但毫无焦距。 第14页 他颤抖着，声音嘶哑：「别……」 别碰我。 求求你，别碰我。 沈瑶川到底是有着超高智商，那可怕的理智让他即使在濒死的痛苦中也还是分出一隙思考的空间。 他已经想明白了向少阳为何会出现在家里，甚至清楚的回忆了自己是否已将药品装好，冰箱内冷冻层的激素注射针剂应该不会很快被发现。 自己伪装alpha的身份应该还不至于很快暴露。 但他更加清楚，如果自己与向少阳有所触碰会发生什么。 他的痛苦来自于身体对alpha信息素的剧烈排斥反应，这时候即使是外来的，效果也是一样。 沈瑶川太怕了，他对那经歷已经怕到了极点，在向少阳将他扶起来，让他能半靠坐在沙发边的时候，他几乎出自本能地怕得发起抖来。 倘若要接连承受两次那种痛苦，他宁愿现在就放弃这一切。 但出乎意料的是，疼痛并没有出现，甚至在向少阳抱住他的一瞬间，信息素在极近距离的接触之下，身体上的剧痛反而有了快速减缓的势头。 沈瑶川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意识与身体渐渐归于原位，他看着已经在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向少阳，罕见地主动安慰他了一句：「不用担心，我的身体问题，老毛病了。」 这话说单独说出来是很可疑的，但配上他过于病态苍白的肤色，就有了几分说服力。 从外表来看，沈瑶川确实要比一般的alpha要单薄了许多，脸色也十分的不健康。 向少阳包扎的手法非常细緻，纱布缠得薄又平整，既不影响动作也不会压迫伤口。他问：「终端以前也有过求助吗？」 「没有。」沈瑶川说。 他经歷过许多次这样的痛苦，但今天是第一次终端发出了求助。 「你是专业的，」向少阳隔着纸巾将地上的碎玻璃收拾起来，「告诉我，你的身体状况跟今天接触的变异者有没有关系，跟地上城的空气辐射有没有关系？」 他认真地看向沈瑶川，或许是怕对方敷衍了事，还特别加了一句：「接下来我需要你加入现场调查小组，跟我们一起前往a区市政大楼进行毒株检测，我必须掌握你的安全情况，不许说谎。」 沈瑶川只是说：「不会影响工作的。」 他非常聪明，几乎是立刻就把自己摘了出来。 在他的认知里，自己与向少阳是工作关系，只要不影响工作，这位白天还对自己挑刺的alpha应该也不会有其他多余的关心。 但他确实忽略了向少阳的医者仁心。 「我不是在说工作，我是在问你，」向少阳竟然不依不饶地逼问了一句：「我会对你的安全负责，不要对我隐瞒。」 沈瑶川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但也算是给出了一个不那么敷衍的回应：「不会是你担心的情况的。」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清楚具体原因，毕竟他是生物学方向的博士，并不是非常精于医学知识。 但不会影响工作是真的。 久病成医，沈瑶川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有把握的。 或者说他对自己的高度理智更加有把握，即使身体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如果情况危机，他也能保证自己不会拖别人的后腿。 再严重也不过痛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向少阳今晚似乎是打算做个保姆，他收拾了地面，还烧了壶水，重新找了个杯子晾温了递给沈瑶川。 顺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谢谢。」沈瑶川接过温水喝了几口，直到这会儿才尝试着支撑着沙发从地面站起来，随即又倒进沙发里。 好歹是不再坐在地上了。 「你还在发烧，」向少阳通过云端系统读取了他的体温，「家里有药吗？没有我去买。」 沈瑶川却像个提上裤子就毫无感情的渣男：「吃过了，你什么时候走？」 言语间就是赶客的意思。 他对自己的身体也感到十分的无奈。 疼是好了，但对向少阳却起了反应，他甚至觉得腹腔已经快要不止是发热和发紧这种简单的反应了。 只希望对方能早点离开。 但向少阳却说：「云端救助功能志愿者协议第五条，志愿者需保证至少24小时内的观察并上传观察报告，方可离开。我今晚住在这。」 沈瑶川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他才又翻出一个藉口：「我不会投诉你的。」 向少阳：「我对人的生命负责。」 沈瑶川又想了一个：「我家就一个卧室，我们不适合同住。」 向少阳：「我睡沙发。」 沈瑶川没能再找出第三个理由，在他的理智认知中，理由太多反而容易惹人怀疑。 于是他改口：「旁边的柜子里有被褥，我很累，先睡了，谢谢你。」 充分演绎了礼貌和生疏。 然后径直进了卧室，甚至从里面锁上了门。 隔绝了向少阳的信息素，他才终于真正的放松，在床上平躺下来。 沈瑶川确实累了，因为长年信息素排斥与自身受影响不稳定的缘故，他的身体素质和精神状况比一般人都要差。 即使是早八晚五的工作，对他来说也十分疲惫，遑论这一天经歷了许多。 他躺下来，几乎是立刻就要昏沉的睡去了。 第15页 恍惚间感到意识沉入一片泥泞之中。 又将是一夜的噩梦。 第08章 沈瑶川循着食物的香气醒来，睁开眼时有些愕然。 在过去的10年里，所经歷过的一切都在梦中反覆循环，他总是在某一刻突然惊醒，伴随着永无休止的疲惫与心悸。 但是这一夜，他竟然没有做梦。 不止是噩梦，甚至连梦都没有，只是闭起眼睛的深度休息，然后自然醒来，是非常的舒适睡眠。 沈瑶川的视线有些疑惑地落在卧室白色雕花的木门上，在这薄薄的一门之隔后面，向少阳应该还没走。 他撩了一把垂落在眼前的金色碎发，坐起来按下终端的检测功能。 发烧已经退了，身体指数正常，腹腔的不适也完全消失。 这说明易感期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沈瑶川略感轻松地舒了口气，正要出门，终端却响了起来。 又是一通视频通话。 来电者的名字十分官方——阿尔法帝国第二军医院。 沈瑶川眉头明显的拧了一下，但还是很快按了接听，屏幕投影出现在面前。 出现在屏幕里的是个金髮碧眼身着白大褂的女人，她戴着厚厚的镜片，所处的办公室内十分整洁，虽然气氛紧张，但她的表情并不压迫。 开口的声音也非常的柔和：「沈瑶川先生，云端系统检测到您昨日的体徵数据达到了警戒阈值，并且系统为您寻找到一位alpha前往救助，根据传回的数据来看，您与这位alpha过夜了，是吗？」 沈瑶川的面色很冷，他本来长得就十分标准，如此一来更显得神色有些阴沉。 显然是不高兴的。 「你们对我的『监视』真是细緻。」他说，声音寒得像三九的温度。 「抱歉，」对方对于这话并没有太大反应，声音依旧平和，「对于帝国来说，您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为此必须确保您的身心安全，希望您能配合工作。」 沈瑶川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那片阴郁的云已经散了。 「是过夜了，他在客厅，我在卧室。」他回答道。 「根据您的信息素水平来看，确实没有发生关系。」对方说。 「请允许我再向您提问几个问题，如有冒犯在此先说句抱歉，感谢您的配合。」 「这是否说明您对ao结合的态度有所改变呢？或者说，您现在是否对alpha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比如标记？」 沈瑶川毫无表情：「我还是持以前的想法。」 他非常坚定地拒绝ao结合，哪怕是因此而无法登上诺亚舰。 「帝国s级alpha人才库有所更新，」对方继续道，「我会为您简单地展示一下，如果您对其中有人产生想法，我会调取详细档案发给您。」 作为帝国唯一一名s级omega，这是沈瑶川所享有的特权——可以任选一位受到帝国承认的优秀的s级alpha作为配偶。 沈瑶川并未打断她。 这不是他的第一次对话了，这种谈话在他分化为s级omega后，保持着几乎至少每周一次的频率。 沈瑶川对此已经十分熟悉，即使自己明确表示了拒绝，对方依旧会展示，这是规定的流程。 帝国选出的优秀s级alpha五花八门，男女都有，从少将到某科研界大佬，到各界精英，商业的，的…… 沈瑶川甚至在上面看见了两个熟人：德妮·林兰，向少阳。 他看了一眼向少阳简介上那句「前诺亚号军舰军方医疗队全科主治医师」，并未有所表示。 「最后一个问题，」对方在展示过alpha后，关闭了简歷的投影，继续问道，「沈瑶川先生，您是否还愿意为了登上诺亚号而继续尝试抑制易感期的药物？」 沈瑶川张了张口，在过去，这个问题的答案永远都是雷打不动的「是」。 他愿意尝试的态度与他抗拒ao结合的态度同样坚决。 但这次，他竟罕见地未能发出声音。 在他片刻的迟疑中，对方发出了疑问：「沈瑶川先生？」 「我……」沈瑶川感到心脏在这时揪了一下，他非常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节来：「我需要考虑一下。」 「您应当知道帝国为了培养您，所给予您的优厚待遇，」对方的声音忽而转冷，「希望您不会让帝国失望，感谢您的配合。」 随后单方面挂断了通话。 沈瑶川垂下眼睛，视线落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那名医生说的没错，就连这间住所，都确实是帝国所给予的待遇之一。 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声音很轻，是很有规律的三声。 沈瑶川转动卧室的门把手开了门。 向少阳出现在他面前，身上还繫着围裙。 「我做了饭，」向少阳说，「你如果起来了可以来吃，一会我开车一起去图书馆，现场调查的许可下来了。」 现场调查意味着他们终于能够寻找最直接的证据，把由信封所缩小的嫌疑人范围再度缩小，甚至最终锁定。 但也意味着危险，因此调查局是少数持有现场调查许可的部门之一。 沈瑶川点点头。 他早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开门后的味道更加浓郁，这是他许多年不曾闻到过的香味儿。 本以为是来自于外卖或者速食，但看厨房的样子，出乎意料的都是向少阳自己做的。 第16页 油煎的太阳蛋，夹了煎肉的三明治，熬得软糯的五谷粥。 很香。 比外卖要香得多。 向少阳已经从卧室门口让开了：「你家里什么食材都没有，我现买了点，云端系统的数据上写的你没有过敏忌口。」 沈瑶川「嗯」了一声：「谢谢。」 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与向少阳一同面对面坐在餐桌前。 在吃饭之前用消毒湿巾擦了擦碗筷。 这一幕被向少阳看在眼里，问他：「洁癖会影响你的现场判断能力吗？」 「不会，」沈瑶川咬了一口塞得饱满的三明治，声音有些含煳，「我没有洁癖，我只是不喜欢碰到别人。」 「装备已经基本准备好了，等你到了做最后的检查，我们盘点一下注意事项就出发去a区，」向少阳看着他，目光沉着，「沈博士，我最后确认一遍，你可以参与现场调查吗？」 沈瑶川答应得直白：「是的，我可以参与现场调查。」 「如果你需要提前准备药物，或者有什么不方便告知别人的情况，但会对现场调查产生影响，可以提前告诉我。」向少阳说。 沈瑶川思考了一下，还是摇头：「没有。」 向少阳道了声：「好。」 向少阳做的饭很香。 沈瑶川是第一次吃到能有这样口感的餐食，他忽然领悟了为什么曾经有的同学每日三餐都在在家吃。 他将这份早餐吃得干干净净。 *** 阿尔法帝国第二军医院某间办公室内。 几个人围在一起，其中便有刚刚与沈瑶川通话过的那名女医生。 「在展示向少阳的时候，沈瑶川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5秒，而别人甚至没有停留。」她说。 在她一旁的一位年轻男医生略作思考：「云端系统显示，昨晚在沈瑶川家里过夜的也是向少阳，并且根据汇报他们二人目前还有工作合作关系。」 「需要找向少阳谈一下吗？」 「先不着急。」一位老教授拽出了向少阳的电子档案。 父亲是一位军舰副舰长，母亲是随舰军医，由于所居住的城市曾发生海拉（h）病毒小规模泄露事件，造成父母与家人双亡，6岁起由军方抚养，并进入帝国军事学院接受教育。 曾在诺亚号服役，期间取得过诺亚金色奖章。 目前作为军方重点培育对象暂时在调查局就职。 「简歷非常不错，」老教授评价道，「再观察一下沈瑶川本人的意愿，如果他们之间有进展的话，我们可以再考虑与向少阳进行一次初步接触。」 第09章 「四级防护服能保护你们与病毒完全隔离，但是防护服本身非常脆弱，在回到安全区内前必须经过严格检查程序，系统在检查过程中会有可跳过选择，不要选择跳过，一定不要漏掉每一个步骤。」 「海拉（h）病毒只有在感染的3分钟内打阻隔剂才有效，面罩本身与防护服的身体部位之间也是密封的，如果身体出现破损只需要防备皮肤受伤就可以。」 「如果面罩或者氧气瓶破损，需要立刻注射阻隔剂，每个人会配备两只，注射的使用方式与其他便捷药品一样，只需要拧开开口，扎在胳膊上部后从后边推药即可。」 「如果有任何疑似症状但你无法排除，随时叫我。」 …… 调查局专用隔离飞行车上，沈瑶川正在给现场调查小队的队员讲解注意事项。 根据负责a区现场清理的有关部门发来的报告，第一感染现场市政大楼的变异者已被完全清理干净。 但据统计，a区尚有3只变异者目前仍未追踪到，在现场调查过程中，不排除这3只变异者回到市政大楼的可能。 而调查局本次的行动目标是—— 全面检测确认第一感染现场的病毒毒株，并带回样本。 这不仅仅是刑事类的生化袭击案件，还是严重的病毒泄露事件。 根据上面的指示，调查局负责找出并抓捕嫌疑人，同时协助侦查病毒泄露源头。 此时距离事发已过去了38小时。 由于市政大楼属于重度污染区，空气内病毒含量依旧超标，因此参与现场调查的人在返回后需要接受为期8小时的隔离与病毒检测。 考虑到这个原因，向少阳亲自前往现场调查，同时将有毒有害调查组副组长德妮留在了后方。 只要现场的数据传回，在向少阳被隔离的这8小时里，德妮会接替他主持接下来的缩小搜查工作。 而此次现场调查的配置人员是： 向少阳（领队及主要负责人）、沈瑶川（进行现场检测并取回样本）、科扬（电子通讯管理）、妮可（安全防护）、林霄（安全防护）。 标准的5人配置小队，同时确保5人都有基本现场调查知识及基本自卫能力。 在隔离飞行车中，他们互相帮助换好了隔离服。 *** 「距离到达现场还有5分钟，带好面罩，检查最终密闭效果，检查通讯设备。」向少阳道。 5人戴好双层防护隔离面罩，接通氧气设施并连通了终端系统。 「终端上现在应该会显示3个按键，」科扬说，「第1个是全频通话，第2个是选择对象通话，第3个是紧急求助。」 「依次检查3个按键是否有效。」 第17页 距离到达目的地还有最后4分钟。 3分钟。 2分钟。 1分钟。 「滴——」 「您已到达本次目的地，请依次有序下车，隔离飞行车将在此等候，感谢您选择云端的服务。」 他们已经由特别通道进入了a区内部。 身后安全门重新降下，沈瑶川最后一个下车，向少阳向他伸出了手。 他撑了向少阳一把，脚踩在地面上时还是紧张了一下，三级防护服有两层面罩与三层隔离衣，对外界的触觉十分迟钝。 「由于空气中病毒含量密度原因，飞行车只能将我们送到外围，妮可开陆行车，我们直接走原定路线前往市政大楼。」向少阳指示道。 在他们的前方，一辆装甲陆行车安静地停在那里。 是负责现场清理的部门为他们此次现场调查而特别准备的。 「我最后强调一次，本次行动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擅自决定、擅自行动，即使现场调查失败，也决不允许。」在坐上车时，向少阳通过面罩上的全频通讯说道，还特别看了沈瑶川一眼。 沈瑶川对这明显的针对并没有什么反应，跟其他人一起回了一声「收到」。 林霄与他面对面坐着，看看其他人又看看沈瑶川，出声问道：「紧张吗，沈博士？」 沈瑶川摇了摇头。 他的坐姿十分端正，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不安的颤抖，与他们先前一同工作时一样安静。 「你应该不常参与这种行动，其实我也只是第二次现场调查，而且是第一次穿三级防护服，说实话还挺紧张的。」林霄道。 他的手指尖扣在自己的腰部安全扣上，正在轻微的敲打。 「你要控制自己的行为，」沈瑶川道，「有节奏的声音会引起变异者的兴趣，有研究表明他们的听力很好，并且其中一部分的好奇心非常强烈。」 帝国对于海拉（h）病毒的研究并不仅仅止于研究所的病毒项目而已。 他们同时还会将捕捉到的变异者进行研究。 在研究过程中发现，有一部分变异者是拥有着很高的智商，甚至要高于变异前人类时期的智力指数。 这一部分变异者会成为其他变异者的领导者，并且对人类出现非常明显的探究、追踪、捕猎等行为。 而这些情报至今仍未被公开过，因此仅有一小部分接触得到海拉（h）病毒相关项目的研究人员才知情。 沈瑶川正是知情者中的一人，但碍于保密协议也无法透露过多的消息，只能针对现场调查的情况给予指示。 林霄立刻停了手上的动作，但他的表情还是有些紧绷。 「没有什么可紧张的，只要防护服没有问题，你就不会感染，即使被感染，也有阻隔剂可用，」沈瑶川说，「顺利的话，2个小时以后我们就回去了，今晚你还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林霄对他点了点头。 「变异者本身没有特殊的攻击，虽然很难解决，但是我们可以避开变异者，危险情况下安全优先，也可以下一次再来，今天只是平常的工作，不需要过于紧张。」沈瑶川的声音从每个人面罩的扬声器中传出来。 他的声音有很有质感，且十分平静地叙述着，安抚的能力很强，连林霄都比方才要冷静了许多。 说完这一番话，沈瑶川按下了2键，选择了1号通话。 1号就是向少阳。 「你知道救世教吗？」沈瑶川问。 在来的路上，他搜索了一下昨天听到的「救世教」，但网络上并没有官方的报导或者记载，仅有一些人的讨论，不知真假。 向少阳看了他一眼，道：「是个崇拜海拉（h）病毒和变异者的教团，怎么了？」 沈瑶川说：「我昨天看见他们带着遭受变异者辐射的人在街上游行。」 「救世教属于安全局管理范围，帝国将他定义为邪教，所以网上基本搜不到相关的东西，」向少阳说，「而且救世教背后的资助者非常有钱。」 沈瑶川点了点头。 有很多事碍于背后有钱者的支撑，最终都没能斩草除根。 依照他的判断看来，救世教对海拉（h）病毒的崇拜行为已经十分危险了。 「调查局考虑过救世教与本次市政生化袭击案的关系吗？」沈瑶川又问。 向少阳：「从动机角度来说，考虑过，但是没有相关证据，我们不能凭藉猜测定罪。」 沈瑶川「嗯」了一声，正准备重新切换至全频通讯，扬声器中，向少阳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是你第一次真正参与现场调查吧？」 沈瑶川：「我不会再擅自行动了。」 「擅自」二字还特意强调了一下。 但向少阳并没有拿此做文章，反而叮嘱了一句：「我已经交代了林霄断后，如果有情况他会保护好你，我们可以牺牲，但你不可以。」 沈瑶川眼中闪过片刻复杂的情绪，他道：「我的命并不比你们的更珍贵。」 向少阳：「在对帝国的价值方面，你确实能比我们产生更高的价值。」 沈瑶川却对这句话产生了很大的反应。 他板起脸，嘴唇抿了一下，反驳道：「人应该是平等的，无论身份地位能力，没有人的性命能替代另一个人。」 第18页 但向少阳只是对他举起了手，做了个「停」的手势：「我们没必要为了这个而争吵，我只是在告诉你，你会很安全。」 沈瑶川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正如向少阳所说，现在确实没必要争吵这种个人观点。 他适时地闭了嘴。 就在这时，车子减速，缓慢的沿着路标指示开进地下停车场，最终在一处开阔地停了下来。 向少阳打了个手势，小队其他人立刻警戒起来，在一番观察后互相交流汇报：「妮可，无异状。」 「科扬，无异状。」 「林霄，无异状。」 「出发。」向少阳说。 众人训练有素地下了车，正如向少阳所说的那样，林霄跟在沈瑶川后面，而向少阳则在小队的最前方带路。 根据原定的路线，他们会在地下停车场搭乘电梯直接前往10楼，随后进入第一现场——市政慈善捐赠办公室。 市政大楼已经被清理过，还剩些文件摆件摔在地上，但这些东西已经不属于「清理」的范围了。 最首要的清理目标是尸体和变异者。 这会楼内十分寂静，显得气氛有些诡异起来。 电梯在10楼停下来，向少阳检查了门外后招手，众人随即跟上。 安全进入了慈善捐赠办公室。 这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变异者，也没有除了他们几人以外的其他动静，林霄甚至是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沈瑶川打开随身携带的装备箱，取出了喷雾药剂。 他所带的这类喷雾能够与海拉（h）病毒迅速产生反应，根据几大类不同的毒株出现不同的萤光效果，从而缩小毒株检测范围，能够大大减少他们待在此地的时间。 反应结果很快出现，室内一片萤光红色，效果像极了某些逃生游戏的血腥建模。 红色代表新型5类菌株范围。 海拉（h）病毒一共有36种菌株，萤光反应共有五大类，其中能引起红色反应的菌株都是在近20年中才被发现的。 「科扬，拍摄一下室内的萤光反应。」沈瑶川说。 他掏出箱内的检测溶液，用不同成分互相调配，并分别滴入了30支试管内。 随后在信件被拆开的第一地点，某位职员的桌面上取走了一部分笔记本的纸张，将纸张剪成碎屑放入试管中。 溶液反应还需要一段时间，沈瑶川拿出取样密封袋与工具，利用这段时间在室内各处分别装取了部分样本。 书桌，靠椅，衣服，墙壁，窗台……就在他走到门口准备擦拭门把手时，几乎就在身前传来长长一串咕噜般的低语。 就在门外。 德妮与林霄立刻端枪，而沈瑶川与向少阳却不约而同地竖起食指比在了嘴巴位置。 向少阳同时对其他人做了另一个手势。 保持安静，不要动。 而距离变异者最近的沈瑶川，几乎是控制着自己的动作完全地静止下来，并有意识地屏住了唿吸。 作者有话要说： 考虑到榜单字数有要求，所以明天不更，后天更，读者老爷们可以后天21:00再来 第10章 「瑶川参与a区的现场调查了？」 米娅达市c区，一间装潢华贵的办公室内，一个身着丝绸衬衫的男人半仰躺在真皮靠椅中，双脚搭在阔气的老闆台边。 是个非常肆意的姿态。 就连表情都是十分肆意的。 他端着白瓷茶杯吹了吹飘散的热气，浅浅尝了几口红茶，神色慵懒地问候在身边的仿生人僕人：「查查给瑶川定的花做好了没有，直接送到他办公室去，给我一样一样的摆好了。明天再安排99朵梦幻玫瑰送到图书馆，调查局有毒有害调查组现在办公的位置。」 「是，小宋总。」仿生人弯腰接过他递来的瓷杯。 此人正是宋知诚。 他的办公桌上立着一台小小的屏幕，此时他正盯着屏幕看着，随手捻了瓣花瓶中赤红的玫瑰花瓣塞进嘴里。 「瑶川还是不喜欢我。」他边看边自言自语道。 身旁候着的仿生人颈上亮起一圈黄色的灯光。 宋知诚并不是真的在吃花瓣，他咀嚼的动作十分轻柔，好像只是随便找个乐子而已。 正咬着，终端响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人，笑眯眯地接起电话，懒散地拖着长音：「您怎么想起我来了，平时不都找我父亲喝茶吗，大主教？」 *** 市政大楼，慈善捐赠办公室内。 几人大气不敢喘一口，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等待着。 气氛一时紧绷到了极点。 门外，一只呈人形直立行走，但从下颚处拖出许多长长口器，浑身皮肤硬化得苍白而坚硬的变异者，正缓缓走过。 他走得极慢，仿佛是感觉到什么，口器如蛇头般昂起，在四周轻嗅着。 尤其是在慈善捐赠办公室的门口，嗅得十分仔细，几乎贴在了门缝上。 他的嘴也被坚硬的表皮所包裹着，生出许多长须，这些长须颤抖着，发出低沉且极有节奏的低语。 口器将门缝的每一处都嗅遍了，变异者终于向前走了一步。 他的身躯十分庞大，不得不弯下腰前进。 庞大的身躯也带来了巨大的重量，以致于他踏在地上时地板都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 第19页 待声音越来越远后，沈瑶川才缓慢地吸了口气。 他将门把手上的取样装好，转头看向试管，并指挥科扬：「科扬，拍一下试管俯视图。」 试管内的液体已经呈现出了十分瑰丽的颜色，那颜色鲜艷异常，与前日调查局楼体上那只变异者所带着的色彩十分相似。 研究界将这种颜色称为「海拉异彩」，根据研究表明，海拉异彩本身具有着作用于精神的轻微辐射性。 这看似毫无规则的色彩碰撞，在沈瑶川眼里却是极为规则的代码。 「是原始菌株——海拉。」他道，将一只小小的仪器依次插入试管内。 仪器小小的显示屏上，出现了许多代码一般的读数，并且飞快地进行着。 显示屏最下端有一行正在闪烁的小字：数据上传中。 「裂解探测器会把所有读数上传，上传完毕后德妮就能收到数据了。」沈瑶川一边操作一边说道，同时拖出终端的投影，在列表中找到了德妮。 他打字的速度飞快： 市政大楼的海拉（h）病毒属于原始菌株，海拉菌株，这种菌株只存在于最高生命科学研究所、高科院及诺亚舰。 我会把病毒检测试剂读数传送给你，你可以联繫这三地要一下他们的试剂读数，尽管菌株相同，但经过多年培育后读数会有不同，可以根据读数辨识菌株具体出处。 随后点下发送。 或许是因为区域封锁的缘故，a区的通讯不大畅通，屏幕上消息传送转了两圈，才显示出成功的提示。 此时，检测仪器也显示检测完毕。 沈瑶川松了口气，数据传送完毕，他显然也轻松了许多，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至少现场调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即使他们无法成功离开现场，德妮那边也可以顺利开展后续调查。 而眼下他们的任务就只剩下带着样本离开a区了。 他干净利落地取出另一种完全透明的试剂倒进一只大烧杯中，按照颜色依次将试管内的试剂倒进烧杯。 30支试管全部倒完，烧杯中的液体依旧澄清且透明。 这是由诺亚舰发明的一种消杀试剂，能够在数秒内完全杀死海拉（h）病毒，并消除全部试剂反应，不过倒入需要按照一定的固定顺序，因此也必须专人操作才行。 此时烧杯内的液体变成了最纯粹的水。 这种试剂多用于紧急情况下的现场检测，含有海拉（h）病毒的试剂如果随意摆放，会造成二次污染，又不便于携带，且试剂本身具体一定毒性。 因此这种试剂用来完全消除全部的反应与病毒，再将液体留在原处即可。 慎重起见，沈瑶川又等了一会儿，使用喷雾药剂检查了一下「水」的反应，确认完全没有萤光反应后，他将液体倒进了室内的花盆中，将烧杯留在了桌面上。 妮可疑惑地看着沈瑶川的操作，她并非科班出身，对海拉（h）病毒有所了解，但不知道沈瑶川操作的意义，于是问道：「不带走吗？」 「没有必要，」沈瑶川说，「这种烧杯使用可降解玻璃制成，一般情况下仅使用一次，拆封后7天内就会完全被空气中所含的细菌及其他微生物分解消失。」 妮可点点头：「学到了。」 「把刚刚拍的所有影像全部上传云端备份，发给德妮。」沈瑶川又对科扬道，随后将全部样本装入密封箱内，用消杀试剂完全清洗密封箱外侧后拉好了背包。 处理完这些，他才看向向少阳：「我这边已经全部弄好了，我们走吗？」 向少阳点点头，道：「整理装备，检查防护服，没有问题3分钟后开始撤离。」 同时将消息发送给负责现场清理的部门：「调查局现场调查小组，任务已完成，准备撤离，预计30-40分钟后到达a区安全门处。」 终端通讯闪烁了一下，传来一个声音：「收到，时刻保持联络。」 众人检查了防护服，3分钟时间到，向少阳率先走到了门口。 由于先前有变异者的动静，他开门的动作十分谨慎。 铁门被缓慢地打开，未发出一丝声响，向少阳检查了视线所及的正前方与两侧，随后迈出一步，分别检查了左右走廊。 他做了个「安全」的手势，手掌向前轻轻挥了挥，这表示「继续前进」。 由于样本不能受到污染，撤离时的队形是沈瑶川跟在向少阳身后，被其他人包围在中间的。 整支小队十分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防护服在走路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到达电梯后就能直接前往停车场，再上车前往a区安全门处就行了，a区外围已经喷洒了驱赶变异者的药水，越向外围他们就越安全。 然而—— 脚下的石板忽然传来轰的碎裂声。 崩塌几乎就在一瞬间。 向少阳站的位置相对安全，地面还算平整，他条件反射拽住了沈瑶川，同时发话：「立刻寻找安全区域。」 但跟在队伍后面，与沈瑶川有半步距离的林霄脚下的砖石整片坍塌，他手疾眼快抓住一截突出的钢筋，这才避免自己掉下去。 妮可观察了一下地面裂缝的走向，找到一处承重安全的地方，向着林霄伸出了手：「安全套索给我。」 安全套索是连着防护服的金属安全扣+承重绳组成，可用来下降，攀登等，是一种非常结实的安全措施。 第20页 林霄将安全套索从腰间的装置中拽出来，递给妮可。 一道漆黑的，巨大的身影忽然从塌陷处掠过，妮可的指尖刚刚挂住安全套索，未来得及说出一句「小心」，就看见林霄只剩下抓着套索的半截胳膊，而人已经被那黑色的变异者带走了。 没了身体，手也随之松开，唯一留在妮可面前的半截胳膊「啪嗒」一下落在了下一层的地面上。 变异者并不常见，对于小队的大部分人来说，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现实的变异者攻击。 妮可愣了片刻，竟然未能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看向了向少阳。 「你们带沈博士回到车上等我，」向少阳依旧镇定，「我去看一下能不能找到林霄。」 沈瑶川却立刻否定了：「一起去，或者一起离开。」 向少阳闻言眉头一皱：「我不能把整支小队都搭上。」 「a区病毒浓度还未降至标准值，如果你有意外，我们可能要面对第二个队员的牺牲，或者更多的变异者，」沈瑶川道，「在最初成为变异者时，变异者会首先寻找家人，亲属，朋友，任何有关系的人进行攻击，如果你也变成变异者，我们会更加危险。」 「现场行动准则，判定为高度危险情况下必须多人一组统一行动，至少再带一个人，我跟你去。」 沈瑶川的语气非常坚定，说话间他已经将装有样本的密封箱拿出来递给了科扬。 但向少阳的眼神略过他，看向了他的身后：「妮可跟我一起。」 「没有人比我更专业，如果林霄需要紧急处理，你们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沈瑶川却抓住向少阳的手臂坚持道，「我的价值不比你们珍贵，不要因为你那固执的观念害了队友，这种对我的保护毫无意义。」 向少阳终于认真地看向他。 他的眉眼十分浓郁，眼窝深邃，当认真地注视着什么时，会产生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接下来的行动可能会有极大的危险，」他道，咬字十分清晰，「沈博士，我能相信你的能力吗？」 沈瑶川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海拉异彩的灵感来自于克苏鲁神话的《星之彩》 这篇也有同名电影，强烈安利 第11章 林霄是在9楼被变异者带走的。 因此向少阳与沈瑶川在9楼与其他人分开行动，寻找变异者与林霄的动静。 妮可跟着他们走出电梯，默默将林霄的那截胳膊捡了回去。 「是我的错，」沈瑶川看着地上的血迹，轻声道，「我应该预料到有可能会遭到变异者攻击的。」 他的主要研究方向并非变异者，许多相关知识仅作为理论存在于记忆中。 现场调查出现伤亡，作为相关专业指导者并没有提前做好预警，沈瑶川自认为难辞其咎。 向少阳却安慰他：「不要自责，如果要追究，也应该先追究我这个负责人。」 他们循着地上的血迹和终端显示的追踪方向一路跟过去。 根据终端的追踪地图来看，代表林霄的绿色光点停在了9楼，走廊尽头的的一间办公室内。 「变异者的听力非常好，但至今的研究表明只会对一些人类所发出的非常规律的声音产生反应，脚步声，说话声及机械声都是相对安全的。」沈瑶川道。 他的声音很轻，从扬声器中传出来，向少阳听来有种说不出的清冷感。 向少阳应了一声：「好。」 沈瑶川：「他们的动作与认知更像野兽，对人类带有敌意，并且将人类作为食物，近距离接触下如果我们的动作表现得相对平缓，会大大降低受到攻击的概率。」 「从感染到现在只经过了两天，按照现场变异者对人类的攻击程度进行推测，他现在应该并不处于飢饿状态。」 「林霄获救的机率很大。」 短短几十步的路程中，沈瑶川恨不得将所有已知与变异者有关的研究结果都讲给向少阳。 这是他出于内疚心理的一种补偿式行为。 成为优秀的人，做优秀的事，绝不能犯错——是沈瑶川对自己一贯的严格要求。 而现在他犯错了，这让他的内心有些许的动摇。 「沈博士，」在接近办公室时，走在前方的向少阳却忽然停下来，他转身看向沈瑶川，「冷静一点，没有人在责怪你。」 沈瑶川确实是个异常理智的人。 在向少阳这样说以后，即使心绪乱作一团，但他原本有些急促的唿吸也很快平缓下来。 他只是应了一声「好」，但神色却已如往常一般。 向少阳观察了他片刻，交代道：「我们要进去了，如果有情况发生，不要为我挡任何的伤害，保护好你自己。」 随后转身，继续前进。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向少阳将手探过去，轻轻推了一把。 待门完全打开后，见办公室内并未有什么动静，他才谨慎地走到门口，向内观察。 将林霄抓走的变异者并不在，但—— 办公室内堆着无数层层叠叠缺胳膊少腿的尸体，地上积了一层浑浊氧化的褐色血液，像一汪黑色的池水。 一只仅有小狗大小、浑身苍白、下肢已软体多足状的变异者正躺在尸体中。 他闭着眼睛，唿吸平稳，像是在睡觉。 第21页 沈瑶川几乎是立刻就判断出来，这只小的与方才那只抓走林霄的变异者应该是母子关系。 这些尸体都是「母亲」为他准备的食物。 这是一种少有的「养育」行为。 大部分变异者会首先攻击未变异的亲人，但如果亲人也变异，他们并不会像生前那样去对待。反而形同陌路。 而「养育」行为的出现，意味着这只变异者在变异时有着非常顽强的意识，并在变异后有着更高的智慧。 这种情况多发于「母亲」这一角色。 而林霄就被放在这只小小的变异者身边，面色死白，显然是失血过多，已经晕了过去。 向少阳眉头一拧，他的声音放得很轻，问道：「我要救林霄，应该怎么做？」 「只能赌一把，」看见眼前这种情况，沈瑶川手心里也不禁捏了把汗，「只要变异者不醒，不唿唤他的母亲，我们把林霄带走，就有机会。」 林霄外层的面罩上出现了一道蛛网状的裂痕，但好在里层面罩还是安全的。 对他来说，最危险的反而是胳膊上伤口的失血过多。 「在这等我。」向少阳道。 沈瑶川走进办公室内，小心翼翼将门重新虚掩上，透过门缝警戒着走廊的动静。 那只变异者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成年变异者的攻击能力很强，即使他们随身带了热武器，但解决掉变异者会产生巨大的动静，难免会吸引其他的变异者前来。 他们必须非常小心才行，最好的方法就是悄无声息地将林霄带走。 向少阳小心地爬上尸体堆成的小山，这些尸体似乎被变异者处理过，浑身布满了黏煳煳的液体，已经开始了腐烂，触感十分滑腻松软。 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造成了防护服与黏液之间的摩擦，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发出「噗叽」的声音。 尽管如此，向少阳的动作十分利落，他很快抓住了林霄，利用安全锁将他绑在自己的背后，然后从「小山」上爬下来。 而就在他双脚踩在地面上，正要与沈瑶川一起离开时，那只婴儿状的变异者忽然唿噜一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没有眼白，是完全漆黑的。 这双眼睛直直看向二人，视线在向少阳与他背后的林霄之间徘徊了一下。 「快走！」沈瑶川几乎是立刻道。 但变异者的速度更快，他张开嘴，发出「嗷」的唿号声，尖锐得几乎要震破耳膜。 向少阳与沈瑶川脑中皆是「嗡」地一响，温热的鲜血从鼻腔中滴落下来。 这还没完，先前抓走林霄的那只黑色变异者像是有什么特异能力，未等二人有所反应便已出现在办公室内，甚至连门都还是虚掩着的。 他像一只巨大的蜥蜴，浑身布满青黑色的鳞片，头颅是无数只眼睛堆成的一个肉球与一张布满獠牙的大嘴。 看见陌生的人类，他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在怒吼声中举起爪子，一巴掌拍了出去。 而这距离向少阳爬下来，也不过只过了2秒钟而已。 强有力的爪子落在向少阳的头上，尽管他已经有意识的躲闪，但这只变异者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双层面罩应声碎裂，血腥恶臭的浑浊空气沖入鼻腔，而向少阳流出的鼻血似乎激起了变异者的兴趣，一大一小两只变异者将他围了起来。 自变异者醒来，沈瑶川就已经伸入包内的手终于掏出一个装满液体的瓶子。 他毫不犹豫地拔开瓶塞，将整瓶液体扔向屋内最远的角落。 变异者竟对液体产生了兴趣，他们抬起头，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勐地沖向瓶子的方向。 二人见状立刻前后出了办公室，向少阳还顺手从外边锁上了门。 沈瑶川掏出阻隔剂，一声未说便直接扎在了向少阳的手臂上。 随后二人带着林霄奔向电梯，一路下到停车场，直到进入装甲车内，沈瑶川才勐地吸了一口面罩内充裕的氧气。 他的心脏仍旧怦怦跳得厉害，裹着死里逃生的恐惧。 妮可几乎是立刻发动了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停车场，一路直奔a区安全门而去。 向少阳将林霄平放在车内，从备用防护服上拆下面罩重新扣在自己的头上。 手臂上，方才沈瑶川注射阻隔剂时并没有太大感觉，但这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竟开始变得异常酸痛和沉重起来。 好像是提前预知了他的疑问，沈瑶川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阻隔剂的副作用比较大，肌肉酸痛只是第一步，我建议你调整一下唿吸，充足的氧气能适当减轻不适感，等等还会出现发烧以及类似过敏的症状。」 向少阳看着他：「谢了。」 「我应该的。」沈瑶川道，他已经从药箱中翻出药品，开始为林霄的断肢处进行紧急处理。 他说得果然很对，几乎还没过2分钟，向少阳已经觉得头脑昏沉起来。 他甚至有些睁不开眼睛，太阳穴突突跳着发疼，连脑子里都好似被人搅作了一团浆煳，还在不停摇晃着地疼。 他皱着眉头，为了缓解不适，只能向后靠了靠，让头挨在装甲车内壁上。 背后也开始痒了起来。 确实是过敏的症状，向少阳医学专业出身，对此十分了解，既然沈瑶川说过，他倒也不担心。 第22页 他的忍耐力很强，尽管在发烧头痛与过敏发痒的双重攻击下，外表看上去也仅仅只是累了而已。 向少阳皱着眉头靠在椅背上，眼皮发沉起来。 就在他意识迷迷煳煳，即将睡着的时候。 忽然听见「嘶啦」一声，随即腿上一凉—— 他从昏沉中惊醒，低头看去。 只见沈瑶川双手按在他的大腿上，手指之间有一片撕裂状的伤口，深可见肉，正汩汩冒着黑血。 好像是先前也被变异者打到了，但情况紧急，他那时肾上腺素激增，本能地忽略了许多痛苦，甚至没有任何的感觉。 这会儿向少阳才发觉腿上有些疼了起来。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一声未吭，看着沈瑶川用药水将黑血洗干净，深深地反覆擦拭了伤口后为他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隔离服的手套部分为了方便活动与增加敏感度，使用的是一种新型高密度材料，这种材料的特点是薄、紧且贴合。 尽管穿着防护服，依旧能看出沈瑶川的一双手，纤长细瘦，骨节圆润小巧，光是这形状就已十分好看。 向少阳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 就在装甲车驶出市政广场，依照原定路线前往a区安全门时，市政大楼方向传来尖锐与低沉交织的怒吼声。 而四周响起了同样的叫声，似乎在相互回应。 妮可终于暴躁地「啧」了一声：「妈的没完没了了！」 她拧下限速按钮，狠狠将油门踩到了底。 装甲车一路飞驰，带出一道滚滚的烟尘。 就在此时，空中一道闪着热光的飞弹直线发射，带着青色的尾巴与装甲车擦肩而过，精准地落在了市政大楼9楼最里侧的办公室位置。 轰的一声巨响。 本就已经承受过许多超重变异者的踩踏，不再结实的市政大楼在这一攻击下不堪重负，从9楼的侧面开始倒塌下去，掀起铺天盖地的烟雾。 眼看着前方一片朦胧，德妮再次骂了一声：「他妈的公共卫生局是想让我们死吗！」 第12章 接收现场调查组的隔离医院选在了米娅达市第二人民医院。 在沈瑶川与向少阳等人乘坐飞行车走地下通道到达之前，医院与公共卫生局方面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接待人员与特殊通道。 向少阳是在换乘到飞行车时开始出现遭到变异者辐射后的幻觉的。 起初只是像电视失去信号时的一小点雪花，模煳地出现在他的视线周围。 随后这雪花开始变成缤纷浓郁的色彩，像是被泼开的厚重油墨，大范围地布满了整个视野。 他头疼得像要裂开。 在向少阳的视线中，那些彩色的油墨变换着形状，其中隐约藏着有几只变异者，时不时向他张开血盆大口。 他只好看向沈瑶川——这是他身边唯一一个人类。 这人与那些张牙舞爪的重色油墨格格不入，白色的防护服衬得他愈发冷清，安静且沉着地坐在对面。 在那一堆斑斓兇勐的变异者中，沈瑶川就像是一道干净的光。 向少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忽然生出一些强烈的欲望，想要将这道光拥在怀中，以免他受到那些变异者们的伤害。 大约是感受到他的视线，沈瑶川也看过来。 就在他们对视的一瞬间，向少阳好像看见了什么缥缈的轻烟交缠在一起。 他头脑昏昏沉沉的，却被这轻烟给吸引了，伸手去抓了一把。 手掌碰到一片空气，那烟立刻就被气流给吹散了。 向少阳眉头一皱，十分不解地看着五彩斑斓的空气。 他的表情在沈瑶川看来已经十分异常。 目光呆滞，瞳孔扩散，喉咙里有不明意义的低吟，以及难以理解的非正常动作。 是受到变异者辐射的特徵。 沈瑶川将现场可能拥有高智慧变异者的简单报告上传完毕。观察了片刻，对坐在向少阳身边，在短短十几分钟里已经被向少阳扒拉了十来次的科扬道：「我们换个位置吧。」 科扬被「骚扰」得苦不堪言，奈何生怕刺激到向少阳，一直不敢有大动作，听见沈瑶川这么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换到了对面。 沈瑶川也只想着自己坐得近些，如果向少阳有什么特殊情况也好控制。 受到变异者辐射的人有部分会像莉莉那样，身体是处于对内的伤害状态，只会表现出身体的不适而不具有对外的攻击性和反常行为。 而向少阳的症状显然是另一部分人。 他的伤害表现是对外的，这类人多半会出现强烈的幻觉，难以描述的痛苦，混乱的意识，并且非常地冲动暴躁。 但不会晕倒，不会失去意识。 因此相对于莉莉那一类来说，向少阳这一类是非常危险的。 他们非常有可能受到某种健康人无法感知到的刺激，产生强烈的应激反应，有可能会出现心脏骤停等状况，也有可能突然伤人。 但沈瑶川没想到，他刚刚在向少阳身边坐下，对方忽然贴了过来。 随即身上一紧，待沈瑶川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向少阳狠狠搂在怀中。 且是紧贴着的，中间甚至没有一丝缝隙。 这是沈瑶川不曾有过的体会，他一时间有些无措，手搭在向少阳抱紧的手臂上轻轻推了推，同时出声道：「向少阳？」 第23页 车内几人也被向少阳这一举动给惊呆了。 妮可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去帮沈瑶川将人扯开，没有沈博士发话，她也不敢对向少阳做什么。 她只是抬起终端，将眼前这一幕录成了短视频。 随后发在了有毒有害调查组的群里。 几分钟后，没来到现场的调查局群众后知后觉吃起了瓜： 群众a：卧槽，老大这是抱了？ 群众b：草草草草草，放开沈博士让我来！ 群众c：老大竟然主动抱别人？他这次没yue出来吗？ 群众d：就这么一上午的功夫，他们干了什么！ 群众e：等等，但是沈博士不是a吗？ 德妮：我就说我闺蜜说老大亲口承认自己是个同性恋吧。 德妮：你们还不信。 飞行车内几人看着炸锅的群消息，十分有默契地没有发出一条解释。 而二位当事人—— 向少阳看着对面一排变异者纷纷露出獠牙，十分警觉地将沈瑶川又往怀里护了护。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告诉他无需害怕这些变异者，尽管他们丑陋，还时不时露出尖牙威胁他，但向少阳的心里始终是镇定的。 只是沈瑶川不一样，沈瑶川是他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一道光。 向少阳甚至发出一声警戒的咆哮：「不许接近沈瑶川！他是我的！」 在众人听来，他只是用喉咙发出了意义不明的低吟。 「冷静些，」沈瑶川被箍得越发的紧，忍不住出声安抚向少阳，「没事的，只是你的幻觉。」 向少阳这句话倒听得清楚，他咕噜了一声，像只粘人的大狗，把头放在了沈瑶川的肩膀上。 「我不会让你受伤的。」他说。 沈瑶川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是出于专业素养，尽职尽责地配合着向少阳。 或许是说的话有了些作用，向少阳确实安静下来，安静地抱着他不动了。 直到飞行车到站，车门缓缓开启。 其他几人依次下车，根据工作人员的指引进了二院的特殊通道。 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转向沈瑶川与向少阳，试图给他们指路。 而向少阳看见工作人员，却忽然炸了毛。 他看着工作人员，将沈瑶川挡在车里，发出一阵阵的咆哮声。 「没事的，不要激动。」沈瑶川只能安抚他。 但或许是围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太多，向少阳恶狠狠盯着门口，浑身紧绷，几乎像是马上就要扑人。 不明就里的工作人员愣了片刻，从车里退出去，忽然车门处出现一支麻醉枪。 沈瑶川未来得及阻止，麻醉剂扎在向少阳的上臂，不仅未产生效果，甚至彻底激怒了他。 他的反应比平时要快得多，像是勐兽一般突然爆发。 向少阳扑出去，一把扯上最近的工作人员，但撕咬的动作被面罩隔了一下。 沈瑶川几乎是立刻跟出去，在他挣脱面罩的一瞬间拦在了向少阳身前。 他将向少阳抱住，手拍在对方的背后，从脖颈沿着嵴椎轻轻抚下去，像在安抚小动物顺毛的动作。 向少阳试图扑了几下，他的力气很大，沈瑶川踉跄了一下，到底还是挡住了。 「向少阳！」他摘掉面罩，双手捧着向少阳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向少阳的举动，工作人员已经退开，甚至有人端起了枪，戒备地看着他，但由于沈瑶川的动作使他们还在观望。 气氛十分紧张，每个人都紧绷着，生怕现场出了什么问题，向少阳那不寻常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们的神经。 他们不是可以联网直接获得大数据的仿生人，在今天之前，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变异者的辐射是什么东西，尤其在场的大部分是负责维持秩序的人员而非医生。 如果不能制止向少阳的攻击行为，恐怕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就需要被採取强制的应对措施了。 人工太阳的光落下来，洒在沈瑶川的身上，像一捧碎金落在他灰色的眼睛里。 眼瞳中，那本就冷淡的颜色映得十分澄清，像两块清透的宝石。 向少阳看着他的眼睛，渐渐安静了下来。 「往哪边走？」沈瑶川始终与向少阳对视着，同时出声询问道。 一个就站在向少阳身后的工作人员指了指通道的方向。 「沿着这边走，路上会有指示，您……」他皱了皱眉，十分谨慎地问道：「您需要帮助吗？我们可以申请防暴大队的支援。」 「不用，」沈瑶川道，随即他对向少阳道：「我要带你走了。」 向少阳望着他的眼睛，那是这浓墨重彩，鬼怪异常的世界中，干净非常的一双眼睛，干净得像颗透亮的心。 他十分乖巧地点头，甚至牵住了沈瑶川的袖角：「你要带我去哪里？要不要我保护你？」 沈瑶川只听得到他不知所谓的低吟，但他并未尝试过多地对话，只是引导着向少阳走进特殊通道。 他们是最后一个到达隔离间的，出于对向少阳行为的不确定性，沈瑶川思考再三，还是选择跟他进入了同一间。 随着他们进入，隔离间的门在背后缓缓封闭，闸门转了半圈锁紧。 向少阳被落锁的声音吸引，他望向紧闭的大门，又望向沈瑶川，神色带着些不确定的疑虑。 第24页 然后皱了皱眉头。 沈瑶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要紧，我陪着你。」 隔离间是由一半墙壁与一半全透明玻璃组成的，玻璃拉着蓝色的窗帘，如果被隔离者喜欢，也可以拉开窗帘互相眼神交流一下。 房间四角，消杀系统启动，白色带着消毒液味道的水雾由高压喷水口释放出来。 水雾很冰，气味刺鼻，向少阳哆嗦了一下，紧紧抱住了沈瑶川。 那是一种包裹的姿势，他试图让沈瑶川将脸贴在自己的颈侧，防止沈瑶川被这「不明水汽」给伤害到。 好在是否被淋到并不会影响到消杀的效果。 沈瑶川并未反抗，他顺从地靠进向少阳怀里，轻轻闭起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对向少阳的幻觉描写灵感来自于《沙耶之歌》~ 第13章 消杀完毕后，就是漫长的隔离时间。 不知是医院内哪位机灵的护士，在那张单人的隔离床上摆上了两套病号服。 海拉（h）病毒是唯一一种5级病毒，即使在日常实验中，为了确保研究员的安全以及防止病毒泄露的情况，也有部分实验项目需要设置隔离关卡。 因此沈瑶川对隔离已经十分熟悉了。 他将防护服脱下来，丢进处理医疗废物的垃圾袋中，换上了病号服。 再一看向少阳，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脱掉。」沈瑶川指了指向少阳身上，又指了指自己和垃圾袋。 向少阳歪着头看他。 他的眼睛盯着沈瑶川的指尖，在沈瑶川所指的地方徘徊着，过了好长一会儿时间，终于抬了抬胳膊。 他的手放在防护服的拉链上，但拽了几次，并没有成功将防护服脱下来，反而逐渐失去了耐心，有些暴躁地撕扯起来。 沈瑶川见状嘆了口气，上前一步向向少阳伸出了手：「我来吧。」 向少阳乖乖地张开手臂看着他。 有点像个什么小动物，又有些像小孩子。 沈瑶川熟练地将防护服层层扒下来，塞进垃圾袋中，将封口处的密封条压好。 随后从床边的消毒液中挤了些许在手心里揉搓着。 待做完消毒，向少阳还裸着，仍旧站在原地看他。 这是沈瑶川第二次看见他不穿衣服的样子，与第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是完全毫无遮掩的。 沈瑶川怔住了。 他看见向少阳胸口一道狰狞的伤疤，那疤痕很长，疤痕延伸出来些烫伤的痕迹。 在这具保持得很好的身体上，这道疤痕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起来。 向少阳喉咙里滚出一声温柔的「咕噜」。 仿佛是在讨好。 沈瑶川很快回过神来，他将病号服套在向少阳身上，指尖小心地避免着与向少阳的触碰。 但总有些不可避免的贴近。 指腹下的肌肉温热而富有弹性，显示着其主人的健康与自律。 做完这一切，沈瑶川躺在床上，拉上了被子。 病床虽是单人床，但比普通的单人床还要大一些，两个成年男性稍挤一些，但也躺得下。 向少阳自然是跟他一起挤了进来，甚至又抱住了沈瑶川。 他的怀抱很紧，带着滚烫的体温。 沈瑶川并不适应这种过分亲密的拥抱，尤其是在床上。 「床」是个十分私人的概念，一个omega与一个alpha躺在同一张床上，即使毫无接触，或多或少也有些暧昧的气氛。 遑论他还被搂在怀中，仅有那薄薄的两层病号服做阻隔。 「放开我。」沈瑶川抬头看向向少阳。 向少阳比他高些，枕的位置也偏高，沈瑶川平视过去，只能看见他凸显的喉结。 向少阳摇了摇头。 沈瑶川再次尝试着哄他：「听话。」 但向少阳固执极了，他不仅没有放开，甚至还低下头去，将自己的脸埋在沈瑶川的颈窝处。 沈瑶川是他世界里的一束光，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放手的。 这动作让沈瑶川浑身一僵。 他并未探究过处在变异者辐射造成的幻觉中的alpha会不会嗅出他这种omega的信息素，但实在是太近了，不确定就意味着危险。 他只好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避免过于紧张散发出原本的信息素。 向少阳抱着他的「光」，鼻尖还在颈窝处轻轻蹭了蹭。 「你好甜。」他说着闭上了眼睛。 沈瑶川并不能动，不过他也确实很累了。 现场调查的紧张使得他的精神有些透支，对于这具由于长年信息素紊乱而造成各个器官并不能正常工作的身体来说，已经有些超负荷了。 他挨在向少阳的怀里，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 实木雕花的餐桌上满是油污，脏得几乎能掀起一层油皮来。桌上有些残羹剩饭，但菜叶的边缘已经干硬发黄，显然已经放了多时了。 沈瑶川将书包放在卧室里，下楼吃饭，他才6岁，虽说上学连跳了两级，但由于营养不足，身高还远远没跟上智力发育的速度，勉强能够到家里的饭桌。 一个满面兇相的男人拎着酒瓶，晃荡着看了沈瑶川一眼，咧开嘴一笑，从厨房进了客厅，不知怎的传出酒瓶摔碎的声音来。 随即是女人的尖叫：「你这个挨千刀的——」 第25页 尖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男人嘶哑难听的声音：「你又跟哪个男人混去了……」 沈瑶川被惊了一下，有些发抖，但他还是爬上椅子，端起饭碗给自己盛了些饭。 米饭已经完全硬了，勺子舀下去时要使很大的力气，他勉强才盛了小半碗出来。 菜更是冷冰冰的，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沈瑶川看向桌上唯一的一盘荤菜，那应该是条鱼，只有一点鱼鳍和鱼尾在盘子里，而桌上堆着许多挂着肉丝的鱼刺与整条的鱼骨。 他用筷子夹走盘子里那片鱼鳍，尝试着咬了一口。 很硬，且带着股腥味，完全不是能吃的东西。 沈瑶川将鱼鳍扔进那堆鱼刺里，转而端起盘子，将里头一点可怜的菜汤倒进了米饭里。 冷汤混着干硬的米饭并不好吃。 沈瑶川十分困难地咀嚼着，将食物一点一点咽下去，尽管颳得喉咙生疼。 对他来说，这样一顿饭已经很好了，虽然难吃些，偶尔吃过了还会肚子痛，但至少还是能吃饱的。 沈瑶川饿过几次肚子，那滋味并不好受。 晚上睡觉时都会被饿醒，尤其是太饿还会影响学习。 吃完饭时男人和女人还在吵，沈瑶川路过客厅，站下来看着他们。 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话。 女人率先注意到他，哭嚎的声音中忽然染上一丝奇怪的语气：「你不也是傍着这个摇钱树，才有钱买酒喝，以为你自己多出息了呢，嘿，嘿嘿嘿……」 男人回头狠狠看了沈瑶川一眼，对他大骂：「小杂种！滚！」 沈瑶川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冲进自己的卧室里，反手将门上了锁。 他站在门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脸上还有些慌乱的神色，但已经从书包里拿出了课本和作业。 楼下又传来几声哭嚎。 沈瑶川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他将课本平摊在自己的小书桌前，认真地做起了老师留的作业。 第14章 向少阳从深沉的睡梦中醒过来，喉咙因干燥而发痒。 他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距离极近的脸。 沈瑶川的头枕在他的臂弯中，手臂搭在他的腰上，正在睡着。 他们挨得很近，沈瑶川的鼻息轻柔地扑在向少阳的颈间，有一丝丝的痒。 向少阳费了很大的劲，面部肌肉都在用力，才勉强控制自己没把沈瑶川甩开。 生理性的不适沿着嵴椎攀爬，所过之处留下一层冰冷难耐的寒意。 病号服很宽大，至少在沈瑶川的身上是如此，将人衬得更加单薄瘦弱，向少阳的目光在他那领口露出的锁骨处一扫，很快转移到床头的机器上。 他没有再去看沈瑶川，只是缓慢地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 这个动作用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在没有将沈瑶川吵醒的前提下与他分开。 向少阳坐起来，胳膊上扎过阻隔剂的针眼发出一跳一跳的刺痛。 他捏了捏鼻樑，想要藉此让昏沉眩晕的头脑清醒些，眼前却忽然闪过一些片段—— 他将沈瑶川搂在怀里，鼻尖亲昵地蹭上他的颈侧，细细嗅着他身上香甜的味道。 香甜？ 向少阳缓慢地回头，有些不可置信地再次看向沈瑶川。 长年的禁慾与有意识的克制让他的大脑对信息素味道的反应很淡，因此也常常会忽略一些非常淡薄的信息素味。 比如沈瑶川确实十分香甜。 像一颗梅子糖，在一点点清冷的酸中，混着浓郁的蜜糖味儿。 甜而不腻，还有一点点的冷淡，如何也闻不厌。 恍惚之间信息素交织在一起，生出一些恋恋不捨的拉扯。 向少阳眉头一皱。 他曾先入为主地将这个外来的alpha假想成敌对的一方，从未料想过两个alpha的信息素争锋之间竟还有一丝的缠绵。 他的鼻腔对这种香甜的味道十分的感兴趣，尽管本人有着严重的心理障碍。 但他的身体确实诚实地给予了喜欢的反应。 硬了。 向少阳唿出一口气，离开了床，并把被子给沈瑶川严丝合缝地盖好。 他是个理智高过本能的人，即使心中有某种隐藏的欲望正在萌发，但头脑是十分清醒的。 向少阳非常清楚自己的想要的东西，他想要治病救人，想要治好这个社会的顽疾，想要让自己这一生按照既定的轨迹走下去。 但在这一切中绝不可能会包含有对另一个人的喜欢与爱。 他终生单身的想法十分坚定，因此尽管身体如此，但他只是走到房间一角的白色小沙发上坐下来，在等待身体冷静的过程中点开个人终端浏览起自己错过的信息。 然后看见了有毒有害调查组小群中众人对他是否同性恋的讨论。 向少阳皱着的眉头尚未抚平，往上翻又皱得更深。 视频中的沈瑶川柔和且有耐心，像在安抚一只暴躁的大型勐兽。 向少阳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确定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的不耐烦。 他第三度看向沈瑶川，十分认真地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跟对方道个歉。 *** 小小的沈瑶川站在骯脏混乱的客厅一角，被一惊一乍的声音吓得发抖。 男人喝多了酒，最先动起手来，在挨打一事上向来逆来顺受的女人今日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反抗起来。 第26页 她与男人厮打在一起，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尖叫，举起手边的电话、花瓶，玻璃杯，甚至沈瑶川等着签字的满分成绩单，一股脑的向男人扔去。 可惜一样都没砸中，她只是在示威，而并非真的想要动手。 男人自然不甘示弱，他愤怒于女人的反抗，表情扭曲，口中吐出一连串不堪入耳的咒骂，抓住女人的头髮将她狠狠掼在地上，不知轻重地抬脚踩上去。 女人发出一声痛苦悽厉的哀嚎。 沈瑶川动了动，但他弱小无力的声音只是淹没在这场家庭暴力的嘈杂中：「父亲，打人是不对的！」 他尝试着去拉住男人，然而几岁的孩童如何能与成年男子抗衡，不仅没拉住，还被男人反手甩了两个耳光。 「狗杂种，别碍老子的事！」男人踢破布一般一脚将他踢开。 男人是个卖苦力赚钱的力工，力气很大，这一下打得狠极了，温热的血液从沈瑶川的鼻子中滴落出来，而他摔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男人已经不见了，女人与他面对面躺在地板上，双眼翻白，姿态僵硬。 沈瑶川挣扎着爬起来，看了一眼手上干涸的血迹，大概是他无意识中蹭到的鼻血。 他的脸上还有些发痒，他挠了挠，有几片干了的血碎在手上。 他顾不上这些，胆怯地挪到女人身旁，开口道：「母亲。」 女人毫无反应，甚至动都不动。 人总是会有些微小的动作的，无论是何种程度的不舒服，或者不想理旁人，但唿吸，重力，身体的本能等等因素总是影响着人体在动作着。 可女人一动未动。 沈瑶川看着她，心中无端生出些恐惧，他倒退了一步，再次出声：「母亲？」 声音发着颤，可惜仍旧未得到任何的回应。 一只苍蝇飞过来，慢悠悠地落在女人的眼皮上，开始惬意地搓起手来。 沈瑶川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蹲下来，将手放在女人的鼻息处。 冰冷，平静。 他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哀伤。 警察赶到时沈瑶川就坐在女人身边，手中还拿着自己那张已经变得破烂的成绩单。 与警察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名身穿职业装扮，套着风衣的黑髮女人。 沈瑶川看见她眼睛一亮：「安安阿姨！」 他伸出手臂想要一个拥抱，但安安踩着高跟鞋从沈瑶川身旁路过，在女人的尸体身边停留了一会儿，才想起沈瑶川一般回过身来。 「我需要把这孩子带走。」她与同行的警察说道。 警察只是点了点头，他们开始在女人的附近拉起警戒线，提着箱子忙着进进出出。 沈瑶川眼中的光黯淡下来，但仍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安安。 「去收拾东西吧，」安安终于肯俯视着看了他一眼，语气生硬地发出了命令：「跟以前一样。」 她目送着沈瑶川上楼，点开个人终端拨出一通电话：「是我，情况比预计的还不好，沈瑶川不会再在这家生活下去了，我们应该考虑为他找一个夫妻关系更加融洽的底层家庭进行观察……不要反驳我，在上层社会长大的孩子与在下层社会长大的孩子是否有明显不同，才是我们这个实验的首要观察目的。」 楼上。 沈瑶川已经习惯了「跟以前一样」的收拾东西。 他有过许多养父母，男人和女人是其中一对，最早的有些已经记不清了，但唯一清晰的是他们的关系都不大好。 尖叫，哭啼，吵闹，抱怨，对与沈瑶川来说，这就是「家」的全部形容。 有些父母退养了他，有些父母打骂他，还有些父母互相地伤害着对方。 沈瑶川对他们的了解仅在于一个他还不能完全理解的词：ao家庭。 安安是送他去这些家庭的阿姨，有时候这位漂亮阿姨会给他买一些水果糖，或者帮他给伤口擦药。 沈瑶川有一点点从未表露过的私心，他想要跟安安阿姨一起生活。 尽管安安阿姨从没有抱过他，但他仍然觉得她是个温柔的人。 但安安阿姨总是说：「没有孩子的ao家庭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沈瑶川的东西很少，一只从小就带着，已经掉了一只眼睛的破玩偶熊，以及书包与课本作业。 没有衣服，他的新衣服只有校服，眼下就穿在身上。 他背着书包，抱着自己的玩偶熊下楼，安安阿姨在他还未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就已经往外走去。 沈瑶川不得不仓促地与躺在地上的女人辞别：「再见，母亲。」 而女人那浑浊翻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 沈瑶川勐地从梦中惊醒半坐起来。 他的衣服被汗水湿透了，黏腻地贴在身上。 像是从噩梦的溺亡中拼命挣出口气来，他有些失衡地大口喘息着。 而隔离间一角发出些细碎的摩擦声。 沈瑶川看过去。 这一看便与向少阳循声望过来的视线落在一处，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睛，竟让他心脏陡然的横跳平静了许多。 「还好吗？」向少阳放下手臂看着他。 沈瑶川抬起一只手压在胸口，这个动作能让心中那种恐惧的不安减轻许多，也能缓解一些心跳失律的微痛与窒息感。 第27页 他摇摇头，几乎是勉强地挤出轻微的一声：「没事。」 向少阳：「做噩梦了吗？」 沈瑶川应了一声：「嗯。」 他有些无力地倒回床上，扯了扯被子，试图增加一些笼罩带来的安全感。 「深唿吸，不要想那些事，放松一些，」向少阳引导他道，「会让你好一些。」 沈瑶川没有出声，他控制着自己缓慢地唿吸着，身体微微蜷缩起来。 太阳穴的胀痛令他额头上渗出些冷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试图去缓解。 过了好一会儿身上才终于好受了些。 「谢谢。」他道。 「我倒应该谢谢你，」向少阳说，「在路上照顾我，费心了。」 「我是专家，是指导，名义上来说是你们在海拉（h）病毒调查方向的临时领导，」相较于向少阳的坦然，沈瑶川的回答则显得过于刻意地礼貌，「为你们提供专业帮助，是我应该做的。」 「原谅我之前的偏见，并不是每一个指导都向你这样敬业……有些人硬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调查局对此一直有很大的意见。」向少阳道。 沈瑶川：「有所耳闻，可以理解。」 「对了，沈博士，」向少阳问道：「有alpha说过你的信息素闻起来很甜味吗？」 沈瑶川睁开眼睛，他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一丝慌张的神色，甚至不自觉地将被子捂紧了些。 「没有。」他声音冰冷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榜单字数关系，15、16日不更，17日21:00准时更 第15章 隔离期结束。 谁也没想到迎接沈瑶川的会是一副冰冷的手铐。 他站在特殊通道的阴影里，教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十分配合地抬起双手，任由安全局的警察将那冰冷银亮的东西缩在自己细瘦的手腕上。 德妮没来，调查局接人的只有几个信息组的小同事，显然是调查有什么进展，主要人员全都忙不开。 向少阳是先沈瑶川一步出的隔离间，正在门口跟同事插科打诨，见状又折返回来，竟有些「护崽」似的把沈瑶川往身后挡了一下。 他没带证件，但料想安全局的人不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十分不友好地报了个名：「调查局有毒有害小组负责人向少阳，什么情况？」 警察有两位，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看面相年纪与他差不多大，不算年轻，但也不老。 其中一位手摸在后腰的枪托上，给了个模稜两可的答案：「沈瑶川先生应该知道是什么情况，如果您要阻拦的话，我们也只能按照流程办事，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这位警察是听说过向少阳的。 作为军人服役期间获得诺亚舰金色奖章——这枚奖章相当于阿尔法星军人最高等的荣誉，由于其人当时正在诺亚舰服役，无法回到首都参加一年一度的新年及表彰盛会，因此官方曾在全军、法、警体系内部发表表彰通知。 而退役后没给他安排到军事基地，反而派驻调查局基层工作，懂的都懂。 显然军方有人看好这位，不出意外未来是能继续往上走的。 因此他公事公办的语气里还有几分的客气。 向少阳看向沈瑶川，给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沈瑶川其实很平静，早在现场调查之前，他其实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颗星球上，绝大多数的海拉（h）菌株样本都存在于最高生命科学研究所、高科院及诺亚舰。 其中研究所是他的工作所在地，高科院是他本硕博连读的母校，甚至诺亚舰他都曾走过一个面谈的过场。 而他本人目前主攻海拉（h）病毒研究方向，在地面的研究项目中主负责病毒传染与控制课题，所学专业更是病毒研究学。 换句话说，在没有任何明确证据能够指证出某一嫌疑人之前，他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 不过沈瑶川并不会因此担心什么，他对向少阳点了个头：「不会有事的。」 警察见状松了口气，他们真挺怕跟这两人起冲突的，沈瑶川的背景比向少阳更大，哪个都惹不起。 他们一前一后已准备带沈瑶川离开。 向少阳却伸手拦了一把，迫使沈瑶川不得不站在原地。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他说。 沈瑶川轻轻避开他阻拦的手，道了声：「好，谢谢。」 他坐上警车，眼底一片清明，透过玻璃望向窗外时却愣了一下。 向少阳站在车外看他。 车窗贴着防窥膜，理论上来说向少阳是不可能看见他的，这人或许只是在看自己映在玻璃上的镜像。 只是对于沈瑶川而言，在离开时「有人目送」这一体验，是从未有过的。 他产生了一些新奇的感觉，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想，但总觉得有些跟过去不大一样。 其实他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了。 警察看了他一眼，少见地出声安慰了一句：「只是例行检查，不会特意为难你，不用太紧张，配合就好。」 沈瑶川收回视线，安静地看向锁着自己的手铐，出声道：「病毒样本来自研究所，是吗？」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紧张。 但很快其中一人应了声：「是的。」 第28页 沈瑶川点了点头。 研究所里，他是接触病毒样本频率最高的人，其次是给他做助手的宋知诚，剩下的还有其他一些研究员，但次数不多，或许一个月里有大概1-5次使用样本的机会。 不过宋知诚的社会地位摆在那里，警方肯定不会大张旗鼓地带人。 他是众联集团的太子，还要考虑到社会影响，如果集团方面介入，也会更加难办。 毕竟作为阿尔法星经济命脉之一，众联集团在提供业务支持的同时也享有了某些大资本的特权。 沈瑶川倾向于宋知诚应该还在家里看电视。 *** 向少阳先回家洗了个澡，把满身的消毒水味洗去了七七八八，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做了个饭。 不知道医院是怎么安排的，他与沈瑶川特别延长的24小时隔离期间竟连一顿病号餐都没给安排。 小气得很。 他就着水吞下两颗缓解辐射症状的药片，胳膊上还有些酸疼，但也不碍事。 就是腿有点瘸。 当时伤得就挺深，沈瑶川清理的时候下手还狠。 向少阳有点怀疑他对自己有意见，藉机公报私仇。 尽管院方已经帮他做了清创缝合处理，但估计没个两周也好不利索。 他挺帅一人，只能瘸着走。 向少阳煎了份鱼肉，简单做了个酱油拌饭。 饭菜的香气传出来时，他那饿过劲的胃发出了一连串的叽里咕噜。 不过他没动筷子，就在开吃的前一瞬间，他想起来沈瑶川与自己一样也没吃饭。 大脑不由自主地播放出了一些画面，沈瑶川那漂亮的锁骨，纤细的手腕，还有他那裹在肥大病号服下的单薄。 以及他痛苦地倒在地上。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向少阳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 他给安全局警部副支队长拨了个电话。 由于工作负责范围不同，调查局与安全局经常合作办案，向少阳与他们的关系也还不错。 对方接的挺快：「怎么了少阳，听说你被放出来了，找我喝酒吗？」 「你一天就知道喝，」向少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你今天有空喝酒？」 对方「唉」了一声：「哪有啊，忙着呢，这不在这搞你们那个案子的审讯呢吗。」 「有个人，沈瑶川，」向少阳也不啰嗦，直接道：「刚刚跟我一起隔离出来的，这会儿应该到你们那了。」 「是有，刚来的，我才给他找了个单间，还没轮到他。」 向少阳：「帮我个忙，他身体不好，给他定份饭，找件外衣。」 「哦哟，」对方感嘆了一声：「你不是要做孤寡老人吗，这是干嘛呢这？你挺会关心人啊。」 向少阳眉毛一扬，否认的话在嘴边拐了个弯：「那我也关心关心你。」 「我这没那个待遇，让人看见以为他有什么关系呢，」对方道，「我把定位发你，你自己给他点个外卖，我们可以给他递进去。」 向少阳：「谢了。」 *** 拘留单间毫无隐私可言。 一排的铁栅栏隔成一个个小方块，仅在背后有一面没窗户的墙。 过道亮着昏黄的灯光，看书费劲，睡觉又刺眼。 沈瑶川被带到其中一间，前后左右没有邻居，不会太吵。 进来时他观察过其他单间，大部分都是一个接着一个排的，有人唿噜震天，有人唠唠叨叨，很吵。 因此认定自己应该是受到特别照顾了。 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床，橘黄色的三件套，表面上看来不怎么脏，但布料上有些可可疑的碎屑和细小的颗粒。 沈瑶川犹豫片刻，在床角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没有大众所知道的那种洁癖，但十分反感与人的接触。 尤其是那种皮肤上的汗水，洗过但没擦干的水，还有身上的皮屑与油脂。 就连自己的办公桌，他都不大喜欢被人摸一下。 只是才坐了一小会儿，胃就拧巴起来。 长期服药的影响，沈瑶川的胃向来不好。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在拘留审讯期结束之前，终端只要被暂时收走保管的。 连一点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 按照法律，无确凿证据的拘留审讯有48小时，期间为了防止嫌疑对象与同伙互通信息，个人终端等物品必须上交。 从进入拘留室开始计时，最多48小时必须被放出来。 也就是说，他有可能要在这等48小时，才能吃上一顿饭。 不知为何沈瑶川偏就在这时想起向少阳那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要是能帮忙送份饭来就好了，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你看看，饭这不就来了吗 顺便一说，煎鱼肉真的好香好香好香呜呜呜 ps.更新一下改了几个错字和一个小bug 第16章 「沈瑶川。」 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敲了敲铁栏杆，递进来一个不小的塑胶袋。 沈瑶川正跟胃痛做斗争，见状愣了一下。 「接吧，」那名警察语气中并没有什么不耐烦，「有人给你送的。」 沈瑶川接下来，从先前飘散出的气味就已经能判断出这是份吃的。 第29页 他本以为会是宋知诚送的，众联的太子消息灵通，知道他被审讯拘留也很正常。 但打开包装却是个饭盒。 不是那种市面上的包装盒，而是自家用的那种保温饭盒。 他拆出三个小饭盒，一碗炒饭，一碗汤，还有一碗鸡蛋羹。 由于现在会做饭并且能做好的人已经不多，市面上的饭店很少有这种家常菜系，显然是自己做的。 连沈瑶川自己都没发现，他唇角的弧度往上翘了翘，露出一个十分柔和的笑容。 *** 向少阳开车从安全局警部离开，直奔图书馆。 路上他已经语音听完了德妮的简报，已证实a区市政大楼现场的海拉（h）菌株正是来自于研究所。 「安全局那边的审讯已经有新发现了，正在紧急写排查代码搜索监控比对，估计沈博士不用等审讯就能出来了，」德妮在电话里说，「运气好的话，今天结束之前我们就能抓到从研究所偷走菌株的人了。」 在图书馆那间小小的办公室中，几台电脑正在拼命跑着数据，向少阳推门进来时显示屏上刚好出现一组「符合标准」。 那是个长相十分不起眼的研究员，放大的胸卡文字显示他的权限等级只有1级，是最普通的一类人。 从不用的监控中截取下来的画面片段组成了一条完整的轨迹线，他在临近下班时间进入了研究所所长的办公室，由所长办公室来到了副所长的办公室，从西侧无监控小走廊来到大会议室，在大会议室出来时换了身衣服——这一行踪完美避开了所有有监控的场合，一切都是由其他监控广角内的百叶窗缝、门缝等等信息中排查出来的。 如果由人工来排查，恐怕会漏过这些细微的线索。 从会议室出来时，他穿着件米色的风衣，戴上了浅金色及肩的假髮——这是沈瑶川的特徵。 随后这位「沈瑶川」刷卡进入了四级实验室，在实验室的记录仪中，他拿出了菌株样本，进行了一些操作，但监控内没有明显装取携带的动作。 他从实验室出来，依次关好门，关上灯，又像先前一般刻意绕开了监控，以自己原本的样貌出门。 在接下来的道路监控中，他乘上了一辆云端飞行车。 随即便再无踪迹。 云端飞行车属于限次乘坐的特殊交通工具，由实现计算好的程序指导运行轨迹，没有车牌号等等显着的特徵，使用痕迹也不明显。 如果随意找出两台飞行车来，光靠外观对比来说，都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即使是代码，也无法从分辨不出外观区别的监控中查到他们所要找的那一辆。 但也足够了，凭藉现在的证据，足以让安全局对这名研究员进行刑事审讯而非拘留。 拘留审讯一般用在怀疑阶段，没有明确的证据，只能进行常规问话或者心理引导，最多只能拘留48小时。 而刑事审讯则不然，刑事审讯是无期限的，并且可以针对现有证据申请现场调查许可，不仅可以对人进行审讯，还可以对他的办公场所及家中的私人物品进行搜查。 「1级权限等级不能使用4级实验室，这个人不在安全局拘留审讯的范围内，」德妮拍了拍向少阳的肩膀，「你打了阻隔剂，不宜剧烈运动，我跟安全局去抓人，你看家。」 向少阳盯着她：「谁说我不能剧烈运动？」 德妮得意地向他晃了晃终端：「沈博士说的，这回的功劳记在我这咯。」 说罢她飞快地点了几个人待命，随后拨通了安全局的电话。 *** 米娅达市d区，居民下层区。 「总觉得屋里有什么味道嘛……」 一个中年人正站在走廊内，与另几个人嘀咕。 他们都是1楼的住户，下层区的採光最不好，窗外几乎是全黑的，因此房价也最便宜。 许多像他们这样在米娅达市的底层打工人都会选择买底层的房子住，对他们来说，白天也不在家，晚上只是睡觉而已，採光与窗外的风景并不重要。 「是嘞，有种肉坏了的味道，是新风系统坏了吗？」 从今日中午开始，他们就隐约闻到一股臭味。 这味儿十分刺鼻呛人，引得邻居们纷纷出门来找味道的源泉，他们一边议论一边嗅着，最终在第5户门口停了下来。 这一户人家他们还挺熟，这栋楼的1层住户几乎都是卖苦力维生的穷人家，只有这第5户，是个正正经经的高材生，据说在研究所工作，只是家里头母亲得了重病，治病的药是别的星球进口来的，一支就要八十万，还得有权限许可，因此一直省吃俭用地给家里头寄钱。 他不仅节俭，还很热心，这1层几家的小孩作业都是他给辅导的，逢年过节他又不回家，邻居们总会给他端点饭菜去吃，也算是感谢了。 邻居们本被这味儿呛得怒气沖沖意欲砸门，但一想到这位热心的研究员，握紧了的拳头又放了下来。 兴许是他家里什么东西坏了没发现呢，且再等一等吧。 邻居们纷纷散去，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为首者是个穿着防弹衣扎着马尾的黑髮姑娘，英气十足，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着防弹衣的人。 而他们头上都带着一个带有过滤芯的面罩。 *** 抓人的事一般都是安全局为主，因此德妮跟在克莱门汀身后。 第30页 克莱门汀也是个女alpha，级别比德妮低，是a级。 但或许是从小的家教缘故，克莱门汀从气势上却比德妮要更强，好像她才是领导大家的那个最强的s级alpha。 克莱门汀敲响了研究员家的门。 其他几名队员十分默契地疏散了邻居们，将他们赶回自己家内。 在冲进走廊的时候，他们就闻到了那股腐臭味——这意味着可能会有受害者。 见研究员家里没人应门，尚未在云端开锁提交完全部证据的克莱门汀没再等下去，直接暴力开门，一枪射穿了电子锁。 随后一脚踢开门，枪口立刻对向室内。 下层区的房子面积普遍很小，规规矩矩的方形，开门就是客厅。 一个穿着衬衫的男子背对着门坐在地上，一动未动。 「最高生命科学研究所1级研究员，楚怀，把手举起来放在我们能看见的地方！」克莱门汀谨慎地走过去，枪口始终对着他。 楚怀并没有给予反应。 克莱门汀小心地绕到他面前，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放松。 德妮跟了过去。 腐臭味并不是他们所设想的受害者发出的，而是来自楚怀怀中的一只狗。 狗已经开始腐败了，散发出尸臭味。 楚怀神情呆滞，他像是慢动作一般抬起头，看向克莱门汀，双眼通红。 「我不是故意的，」他道，喉咙嘶哑得厉害，「我不是故意的——」 「按生化传染物标准执行隔离消杀，」德妮的枪口指了指楚怀抱着的狗，「看住他，我要给他做一个感染的检测。」 众人纷纷戴上了手套。 他们将狗从楚怀怀中拖走时，这个男人发出了一声哭泣。 他试图去将狗抢回来，但双手立刻被反剪拷住。 楚怀哭得伤心极了，像是幼童第一次与父母分离般的不安。 德妮使用的是血液检测，不仅给楚怀做了，也给狗做了，很快两条试纸都呈现出了蓝色。 「安全，」她道，「带回吧。」 *** 图书馆，向少阳的目光被一束花吸引了。 那是一大束白色调的玫瑰，包裹在镭射的包装纸内，玫瑰芯呈现出淡淡交织的色彩。 是很少有的颜色，不是染的就很贵。 它安静地放在一张小茶几上，在图书馆这种场合内并不怎么起眼，就像是馆内放置的什么装饰品。 向少阳翻看了一下，从花束旁边的缎带中摘出一张手写的小贺卡。 贺卡上只有一行飞扬有力的签字：宋知诚。 向少阳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念了一下。 「老大那个花是给沈博士的，你们还在隔离的时候送来的，我们就给放那个桌子上了，沈博士之前坐那喝奶茶来着。」有人在他身后说。 「调查局办公室不许谈恋爱，」向少阳扬了扬手里的花，「以后这种东西再送来，就地退回，不许收。」 「可沈博士的……」 「谁的都不行！」向少阳十分强硬地强调道。 随即把花直直扔进了垃圾桶里。 众人在他身后小声嘀咕起来：「咱们什么时候添了个办公室不许谈恋爱的规矩？」 第17章 沈瑶川被「放」出来时，距离他「进去」也才过了12个小时。 这会儿正是早上9点。 他接过警察给的纸袋核对了一下，东西很少，只有一个个人终端和不知名人士送来的保温饭盒。 沈瑶川将个人终端重新戴回到手腕上离开了警部。 他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天已转冷，不知为何这个早上又格外的冷。 才迈出楼门，冷风就扑面而来。 沈瑶川不禁看了眼终端，16度，看来是到了地下城模拟四季的初秋降温的时候了。 他还没走出警部大院，就看见门口停着辆非常惹眼的镭射漆跑车。 这跑车就像个花枝招展的雄孔雀，明目张胆地停在警部门口，就差把「放肆」二字都写在脸上了。 果不其然，看见沈瑶川走出来，跑车门缓缓打开，宋知诚从其中走出来。 他穿着标准的正装三件套，皮鞋锃亮，手里抱着一大束蓝色玫瑰花，已经望着沈瑶川张开了双臂。 俨然是想要个拥抱。 沈瑶川走到他旁边，十分礼貌地向他伸出一只手，手掌向外，拒绝的意味明显。 「我特意来这等你的，今天降温，你免疫力一直不好，坐地铁准得感冒了。」宋知诚并不固执，他收起手臂，笑吟吟地看着沈瑶川，将玫瑰花往前递了递，同时展示了一下手上隔着的纸巾：「你就收了吧，我送出去的东西也不差你这一束花了，你看看，没蹭上汗。」 他的长相其实很不错，若颜值是有分数的话，分。 人其实又很圆滑，十分会察言观色，尽管自学校认识的这些年里沈瑶川已经明确拒绝过他几次，但每次宋知诚都会装个无辜的样子。 对沈瑶川来说，这人很懂得把握分寸，不会贴得很近，说话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其实是个可交的朋友。 就是求婚的频率几乎要跟吃饭一样了，这实在让他有些吃不消，因此最近也刻意冷淡了些。 沈瑶川还是没接那花，只是道：「谢谢你的心意。」 「我知道你不会拒绝的，」宋知诚却将花硬塞进他的怀里，「放心，这东西对我而言没什么特殊的含义。」 第31页 说话间宋知诚已经松开了手，若沈瑶川不接，这束花就会掉在地上。 沈瑶川到底接下了。 他用胳膊轻轻捧住这束花，再次道了声谢。 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口哨声。 这下不只是沈瑶川回头，宋知诚也看了过去。 沈瑶川还没出来的时候，宋知诚坐在车里就看见对面那辆黑车了，旧款式，便宜货，估计还是辆二手的，目前的市价只有3-4万左右。 他皱了皱眉，觉得这声口哨仿佛是那位穷车主对自己的挑衅。 黑色车窗缓缓降到底，向少阳手肘担在车窗口向沈瑶川打了声招唿：「沈博士，案子还没结，你得跟我回去呢，可别想跑啊。」 宋知诚「啧」了一声。 「瑶川是个a，你也是个a，你们俩不可能的。」他对黑车车主道。 「我没有那个想法，知诚，我去工作了，等案子结了研究所见。」沈瑶川道。 宋知诚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好，谁让我宠你呢。」 沈瑶川连他这句话都没接，只是绕到另一边上了向少阳的车。 而车窗这头，向少阳作为一个s级alpha，不知为何与面前这个富二代omega生出一种莫名的竞争感，竟沖宋知诚得意地笑了一下。 他关上车窗，发动车子，调头，顺手从后座捞了个东西递给沈瑶川，又二话不说把他怀里的花拿走扔到后座去了。 还道：「调查局不允许工作时间谈恋爱，你得注意点。」 沈瑶川：「只是束花，不代表我要谈恋爱。」 向少阳眉梢一扬：「我花粉过敏。」 沈瑶川：「……」 诺亚舰才不可能会让过敏的人上去服役。 但他十分给面子，并没有拆穿向少阳的话，反而对他还伸着的手产生了疑惑：「要什么？」 向少阳：「饭盒，我的。」 沈瑶川怔了一下，但很快把饭盒递给向少阳。 「我是alpha。」他道。 「知道，调查局的工作经常连轴转，很多人一个月都回不去家，互相照顾是我们的传统，你用不着多想，」向少阳把饭盒也一起放在后座，又捞了件衣服给他，「买来就小，没穿过的，你试试，昨天后半夜下雨降温了。」 这是件运动款式的外衣，面料有些紧身，码数确实偏小了。 沈瑶川披上外套，视线落在手里最开始接到的袋子上。 又是份早餐。 而且又是饭盒装的。 「给人做饭也是你们的传统吗？」他问。 「我早上回家吃，顺便给你装了，」向少阳道，「组里头没事的时候也都去我家吃饭，他们不会做。」 沈瑶川点点头，小心翼翼打开饭盒盖。 保鲜膜包着一个鸡肉卷，还有盒温热的牛奶。 鸡肉卷十分香甜，肉块外酥里嫩，还带些汤汁，酱微微咸，回味儿还有些甜。 如果向少阳开饭店的话，沈瑶川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他的最高级别客户。 这几天来向少阳做的东西，都是他在过去从来没有吃到过的味道。 相同的品种他吃过，但却从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 「你调整过基因吗？做饭方面的？」沈瑶川忍不住问了一句。 向少阳：「没有，我家里人反对基因科技。」 沈瑶川点点头，他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在阿尔法星，基因科技发展已经有近一百年了，但在最近的二三十年中，「基因调整或许会造成人其他方面的一些先天缺陷」这一猜测才被逐渐证实。 并且这种缺陷是可遗传的。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学不会做饭、对事情有选择性的忽略、免疫力低下、不擅长运动以及精神问题等等。 但如果是一直没有接受过基因调整的人，反而会在一代又一代中缓慢进化，能够平衡多方面的发展。 因此主流媒体多将现代科技发展评价为「达摩克利斯之剑」。 沈瑶川简单浏览了一下新闻，只有寥寥数言对「市政大楼生化袭击案」进展的总结，但或许是在刻意防备信息泄露，过程一律略去，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只好问向少阳：「泄露病毒的研究员是谁，方便告诉我吗？」 「楚怀。」向少阳说。 沈瑶川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怎么，这人不像是干这种违法事的，是吗？」向少阳看了他一眼，「昨晚夜里就抓着了，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他家里很穷，人勤奋又热心，从你们研究所到邻居之间的评价都很好。」 「他把病毒样本藏在实验室隔离手套里带回家，昨天销毁手套时不小心被养了八年的狗吃了，为了防止传染扩散关了新风系统还亲自杀了狗，心里愧疚得几乎要崩溃了，这样的人，很难想像他会是造成a区重大伤亡的源头。」 「他……」沈瑶川觉得喉咙有些干哑，说话艰难起来，「今年本来想要评我升到4级权限的，但是考虑到楚怀……他家里困难，只有他一个人有收入，上边特意跟我谈了，想把我的名额给他升个2级，可接触的项目多了，挣的钱也能多些，听说他下班还要去送货赚点零钱。」 这几乎是他这些年里一口气说过的最长的话。 长到令沈瑶川胸口有些发闷。 「他的评级都递上去审查了，其中还有我签的评语，所里一直没告诉他，就是想等评下来了给他个惊喜……」 第32页 「你不像是个会惋惜他人命运的人。」向少阳说。 沈瑶川没再说话。 他与楚怀交情不深，但同在一起工作，多少有些接触。 楚怀身上有一些令他十分羡慕的东西，比如他说起家里母亲时候发亮的眼睛，与母亲打电话时放松的神色，还有那份对家里的关心。 曾几何时，沈瑶川也曾幻想自己会有这些。 尽管母亲病重，尽管家里缺钱，但「家」这个东西，本身就是有力量的存在。 他总会在睡前幻想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然后再在梦中面对那冰冷的过去，接受残酷的现实。 沈瑶川闭了闭眼睛，却听见向少阳清了清嗓子：「牛奶要凉了。」 第18章 沈瑶川回家简单的沖洗了一下，待他吃完药片，阿尔法帝国第二军医院的电话如期而至。 这一次视频中出现的并不是先前那位女医生，而是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孔。 这位女士一头黑色垂肩直发，齐刘海也熨烫得笔直，微薄的双唇涂着正红色口红，穿着一身明显价格不菲的西装，这装扮显得她十分强势。 看见她，沈瑶川的眼底毫无波澜，他的声音平静：「我是犯了什么错，需要审查委员会的人来面谈，安安副委员长？」 安安也如外表一般——强势、冰冷且不近人情，她像是个为了完成任务而完成任务的机器，表情中没有一丝与过去有关的牵扯。 「你犹豫了，」她只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帝国认为你已经开始考虑放弃了。」 这句话没前没后，一般人听得煳涂，但沈瑶川明白，这是在针对他上一次「我需要考虑一下」的回答。 「人总是会屈服于痛苦的。」他道。 安安：「你并不应该以『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她那张鲜红的嘴巴一张一合，竟无端地让沈瑶川感觉到一丝冷意。 沈瑶川摇了摇头：「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智商稍高的普通人而已。」 「你对我应该很熟悉，」安安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口，「作为你的第一负责人，从你幼儿时期开始，接触最多的人就是我。」 「你应该记得我对你的教导，你只是一个以『人』的身份存在的，帝国的所有物而已，自由是帝国给你的特权，但也同样随时可以收回，即使只剩下你的大脑，我们也一样可以利用它，你作为『人』的存在是没有必要的。」 沈瑶川的瞳孔中终于有些微的发亮，阳光将这一双眼睛映得剔透。 他出声道：「双子星观测实验的主要目的是社会化评测，我是帝国稀有的实验对象之一，双子星的另外一名实验对象是谁？」 声音寒冷清脆，带着若隐若现的压迫感，仿佛在平静的冰川之下隐匿着一头可怕的勐兽，正在蓄势待发。 安安非但没有任何惊惧，脸上反而却出现了笑容：「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比另一个孩子表现出了更多的危险性，而对你们来说，越危险，潜力就越大。」 「我来找你，并不是与你商量，而是警告，我想你大概也不想再回到手术室里，被我们所选中的alpha进行强制标记，然后再想动物一样被装进铁笼子中，送上诺亚舰吧？」 安安笑得愈发灿烂起来。 沈瑶川的下颌线绷得很紧，他甚至有些颤抖，心中那些积累了多年的痛苦即将爆发。 但半晌眉眼却还是柔和下来，恢復了以往的平静。 「我知道了。」他道。 随即挂断了电话。 脚步声由远及近，向少阳轻轻敲了敲卧室的门：「我洗完饭盒了，沈博士，你能走了吗？」 沈瑶川看了一眼穿衣镜，衬衫西裤熨得平整笔挺，有些死板，但他却很喜欢。 这种正式的衣着在心理暗示中会有一种规则与束缚感，能让面对他的人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人不太好说话」。 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沈瑶川应声：「就来。」 他拧开门，套上风衣，走到门口穿鞋：「你的衣服我洗好再带给你。」 「不用，又不脏，」向少阳径直走到沙发前拿走了搭在上边的外套，「我回家顺手洗一下就行。」 沈瑶川眉头轻微地皱了皱：「我以为你……」 但话没说完就停下了。 向少阳疑问的眼神看向他：「什么？」 沈瑶川只是摇头：「没什么。」 他们一同走进电梯，向少阳按下1楼的按钮，笑道：「你们这些搞科研的，喜欢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吗？」 沈瑶川跟着轻轻笑了一下：「抱歉，只是觉得以我们的关系来看不太合适说出来。」 向少阳打量着他：「只要你不是想邀请我上床或者谈感情，就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不知道你家里是怎么把你培养成这种多虑又不说的人，但出于心理健康的角度，这不是个好习惯。」 沈瑶川只是看他：「你也能做心理医生吗？」 向少阳：「我是诺亚舰最优秀的全科医生之一，心理医生当然可以兼任。」 「好，」沈瑶川点点头，「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向少阳：「你不如现在就试试，把刚才的话说完。」 沈瑶川眼中掠过片刻的惊讶，但很快道：「我以为你会介意别人穿过的衣服。」 第33页 「其实你介意，」电梯开门，向少阳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对自己的约束同样会映射在对别人的看法上，所以你才会觉得我介意。」 沈瑶川眼底有一些笑意：「我需要对你专业的心理谘询付费吗？」 向少阳对他摆了摆手：「我可不是给钱就能约到的，走吧，我们回去接着干活。」 *** 图书馆。 沈瑶川捧着一杯温热的奶茶，开始看楚怀的审讯视频。 克莱门汀主导了这次审讯，这个姑娘非常地有力量感，并不是肌肉上的力量，而是自信等等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感觉。 这种力量感甚至强到隔着电子屏幕，沈瑶川都能感觉得出来。 她就像是这间小小的审讯室中不容质疑、不能反对的女王，高高在上，把握着一切的动向。 「检测证实你的狗死于勒死，」她说，挺直的腰背同时在以一种暗示的方式给楚怀施加着心理压力，「是你做的吗？」 其实她的压力并没有太大用处。 因为楚怀显然已经崩溃了，不等克莱门汀按逐步深入问话，他就已经自说自话地全招了。 「我也没有办法，我怕他会感染，整个楼都有新风系统，如果他感染的话，可能还会传染给别人。」 「这栋楼里有那么多人，我不能让他们面临生命危险。」 「我也不知道他们要病毒会变成这样，如果我知道的话，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他们最开始找上我，只要一点点，一滴包含病毒的溶液，他们给了我三千万。」 「我需要钱，我妈妈她快要死了，我欠了医院将近一千万，他们不肯再给我妈妈用药了，我们把房子卖了，我妈妈就住在垃圾堆里，每天我跟她打电话，看着她的脸……我只是想……我只是想拿了钱给我妈妈治病……」 「她得的是重症，没有药根本没办法，她只能每天去捡垃圾换一点吃饭的钱，有时候只能吃纸……我知道私自贩卖病毒样本是违法的，但那可是生我养我的人，我怎么忍得下心……」 他已泣不成声，满脸的鼻涕眼泪，脆弱得不像个人的样子。 甚至连克莱门汀都悄悄抹了一把眼睛。 「克莱门汀跟家人的感情非常好，因此忍不住给楚怀申请了一个重病贫困支持，不至于把病治好，但至少有个分配的简易房和基本一日三餐的供应，」德妮站在沈瑶川身后道，「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申请了才发现，研究所已经帮楚怀申请过了，但是这个名额被人中途给劫走卖了。」 「重病贫困支持给的「供应」这些年经常有买卖现象，昨天终于连夜彻查了民政委员会，撸下来的人都能串成一串糖葫芦。」 沈瑶川嘆了口气。 许多有关部门总是在出事之后才会想要去补救，但如果提早就能重视起来，这些悲剧本不必发生。 如今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他们』呢？」沈瑶川问。 楚怀卖掉的只是一滴溶液，这一滴的量绝不可能造成a区大规模的感染，一定还有更加专业的人对病毒进行了培养与提炼。 抓住楚怀并不是胜利。 「根据楚怀提供的线索，找到与他怀接头的人了，」德妮点了点滑鼠，打开另外一份执法录像，「但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对全科医生的定义就是啥都会 毕竟是星际年代的全科医生，千万不要跟现代的概念较真！！ 第19章 执法录像与楚怀的审讯录像风格截然不同，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若非沈瑶川事先就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恐怕会怀疑德妮放的是个鬼片。 这个接头人家住在上层区，名叫南赫，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 不过富二代与富二代之间也是有差别的，像宋知诚那种，是富二代种的顶端，如果众联集团愿意，想把阿尔法星球买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这位显然就是那种勉强迈进富二代阶层的人，尽管住在上层区，但身份背景着实一般，父亲只是个ai方向小私企的老闆。 他家里瀰漫着浓重的恐怖片气氛，所有的墙都漆成了黑色，用夜光刷着密密麻麻的怪异文字与符号。 也赶巧克莱门汀与德妮去的时候是个后半夜，正是一天里最黑的时候，手电筒的光一打进去差点吓死个人。 这些还不算，他家里还摆放着好多模样诡异的苍白骨质雕像。 玄关摆着两个张着大嘴，浑身只有纤长骨架的雕像，往里走还有昆虫状的，有巨大的多足昆虫状盘在天花板上，也有蜘蛛状的坐在沙发中，还有其他许多大大小小的，满屋子到处都是。 德妮她们对此不大熟悉，但沈瑶川一眼便已瞭然。 那些雕像都是记载中变异者们的模样。 据说诺亚舰上有一整个收藏室，里面摆着的都是已经出现过的变异者的小型雕像。 迄今为止，阿尔法星球上从来没有出现过2名外表一模一样的变异者，他们可能会产生相同的表现，例如都是昆虫系，甚至都是蜘蛛状，但细节特徵、体型大小、体表花纹等等特性都不尽相同。 在人类歷史上每出现一只，就会有专人对其进行观测、绘制图纸并最终做成雕塑。 且在诺亚舰的资料库中也会对其有尽可能详细的相关记载。 第34页 诸如改变异者的变异方向、身体特徵、各项指标攻击及进食器官等等。 而这里就像是诺亚舰的小型復刻藏馆。 南赫死在书房里。 说是书房，其实不大恰当。 房主已经把它改造成了一间像是拜神的屋子，墙面与天花板用瑰丽的色彩描绘着整幅巨大的宇宙星图。 而在房间中央，立着一尊几乎有屋内整个空间二分之一大小、栩栩如生的彩色雕塑。 那是一只巨大的，缠满触手的眼睛，它从混沌之中诞生出来，身下是一片与地板相接的漆黑，而这只眼睛正直视着前方，也是南赫跪着的地方。 南赫看起来已经死亡超过24小时了，试纸检测呈阳性，现场立即进行了封锁隔离。 好在经过检测，相关区域内空气中病毒含量几乎是0。 而此时南赫的尸体正躺在安全局的停尸房内，他的死因已被剖析得清清楚楚——由于感染海拉（h）病毒而导致的死亡，在此前的身体十分健康，无任何其他致命病症存在。 而他家中许多诡异的东西都被德妮他们带了回来，其中包含一些类似于《圣经》但完全看不懂内容的厚重书籍，查不到是什么的图腾雕塑等等。 沈瑶川被他家里诡异的色调晃得眼睛疼，好不容易看完录像，神情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问德妮：「现场没有病毒样本吗？」 德妮摇头：「，他应该只有一点点的量，但他的血液已经腐败了，屋里没有任何的萤光反应。」 感染海拉（h）病毒的人如果死亡，血液会迅速腐败成黑绿色，并且其中的病毒也会死亡。 这是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尽管海拉（h）病毒通过唿吸感染，但感染者并不会传播病毒，甚至变异者也不会。 只有含有病毒的空气才会令人感染，这也是为什么海拉（h）病毒具有高致死率却一直没有造成大规模感染的原因。 作为病毒宿主的死亡速度太快了，人们往往还来不及将他传染给其他人，就已经死亡了。 「现场带回来的东西呢？」沈瑶川端着杯子起身，「带我去看看。」 他有一种感觉，南赫那间屋子里的东西与海拉（h）病毒一定有什么关联。 德妮一愣：「调查局暂时被封锁，都放在安全局了，你现在就要去吗？」 她这话让沈瑶川也一愣：「我现在不能去吗？」 德妮盯着他眨了眨眼睛：「说实话，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晕倒了，你确定不先休息一下吗？」 德妮的感觉没错。 因为身体缘故，沈瑶川本就不是精力旺盛的人，甚至可以说他的精力其实是有些枯萎的，比一般人都要容易感到疲惫。 来调查局这短短几天不比以往在研究所的早八晚五，他一直没能放松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甚至昨晚一夜都没睡。 但沈瑶川有些固执地拒绝了德妮的建议：「不用了，看完再休息吧。」 话音才落，就有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十分「温柔」地把他按回了小沙发里。 向少阳站在沈瑶川身侧：「你着急也没用的，结案的还是我们，现在还有安全局掺和，不愁没人干活，我带你来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提醒我们注意的东西，中午我送你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再来就行了。」 沈瑶川抬头看向他，有那么一瞬间，向少阳身上浅淡的信息素味儿让他觉得有一些眩晕。 「我得亲自去看看他家里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他说。 「那我带你过去，你看完我再送你回家。」向少阳说。 沈瑶川却从风衣兜里摸出几颗水果硬糖，他冲着向少阳摊开手心：「可能是放在衣服里忘了的，你吃了吧。」 向少阳没接，反而沖他挑了下眉毛，表情像是在疑惑。 「我忘了跟你说，打完阻隔剂的一周内要多吃糖，阻隔剂里有一种成分需要与糖结合进行代谢，不然会影响……」沈瑶川看了一下还站在旁边的德妮，「生育能力。」 向少阳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 德妮笑道：「反正他也不结婚的，不能生就不能生吧，就是可能会成为歷史上第一个不能生育的s级alpha了。」 向少阳对她的话报以一声敷衍的笑：「呵呵。」 他还是拿走了沈瑶川手心里的糖果，拿的时候指尖小心翼翼的，尽管如此还是不可避免地轻轻蹭在沈瑶川温热干燥的手心里。 只是很轻地蹭了一下，却在彼此碰触的瞬间蔓延出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为了掩饰瞬间的失态，向少阳剥开一颗糖果塞进嘴里：「谢谢。」 沈瑶川将手重新缩回口袋里，手心中被向少阳碰到的那一小片皮肤的感觉十分奇异。 「其实你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你腿上的伤不轻。」他道。 向少阳「嗯」了一声：「所以我把现场交给了安全局的同事们，打算送完你就回家再补个觉的，我昨晚也没睡呢。」 沈瑶川将奶茶喝了个干净：「我自己去也行的。」 向少阳「啧」了一声：「让下派的指导自己去看现场物证，没有这个道理。」 沈瑶川自然听得懂他的意思，也不坚持：「那就麻烦你了。」 「你要去吗？」向少阳转向德妮。 第35页 其实图书馆内这会儿没有几个调查局的同事还在坚守了，现在有安全局的加入，他们基本轻松了一些，大部分在昨天熬了个通宵之后就回去补觉了。 德妮摇头：「我才隔离出来，跑了两个命案现场，我得回家收拾收拾，身上都一股味儿了。」 向少阳点点头。 最后就只有他和沈瑶川要去一趟安全局了。 其实他也是才从安全局离开的，昨天夜里抓到楚怀之后他就在安全局全程跟审讯，随后又跟着看了一遍南赫家里带回来的东西。 早上回家吃了个饭才回去接沈瑶川的。 对向少阳来说，「接人」也是调查局的习惯。 刑事案件难免会有些巧合，有时候需要拘留自己人或者认识人进去，他们一般都会在人出来的时候接一下，不忙的时候还会聚众搞个庆祝宴。 不过沈瑶川不属于调查局系统，他本人又是比较冷淡的性格，跟组里的别人其实也没混得多熟。 因此庆祝宴这茬向少阳也没特意提起。 *** 沈瑶川坐电梯到图书馆停车场，这处是在地下城的地下，相比于上边更加阴冷潮湿一些。 一脚才迈出门，他忽然就倒下去了。 向少阳就跟在他身边，反应很快，一把抱住了沈瑶川，避免他跪在地上。 而再看沈瑶川面色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着。 向少阳试探着去问他：「沈博士？」 沈瑶川用一声闷哼回答了他。 他的手按在小腹，指尖用力得几乎发白。 向少阳看了一眼，以他的医学常识，一时间也没想通alpha小腹痛是个什么毛病。 如果是omega的话，这种地方的问题大多数出在腹腔内，比如一些生理性的疼痛，易感期和信息素不正常导致的腔内积水等等。 但alpha没有那个器官，只能说如果不是什么毛病，那可能就是吃的，肠胃问题。 但沈瑶川的饭是他做的。 向少阳谨慎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有没有不小心用了什么不能吃的东西。 结论还是没有。 他小心翼翼地顺着沈瑶川的手摸过去，医生的手法到底是专业的，轻轻按揉他在他小腹上。 出乎意料的是，这人看着瘦巴巴的没一点肉，小腹的手感却软乎乎的。 就像在摸一只翻着肚皮的小动物，温热的，软软的。 沈瑶川一只手抓在了他的小臂上。 向少阳本能地想要挪开胳膊，但视线落在沈瑶川那漂亮的手上，不知怎的来源于亲密接触障碍的不适被生生压了下去，最终一动未动承担着沈瑶川。 大概是真的疼极了，沈瑶川这样连说话都在字里行间与人保持着距离的人，竟罕见地贴过来，将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喘息很浅，十分的绵长，甚至有些憋气。 向少阳反覆看了几次终端，云端系统的求助功能却没有亮起，无法看到沈瑶川身体状况的读数。 他不敢擅自拖延：「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沈瑶川几乎是用了浑身的力气挤出几个字来，「不许去医院。」 向少阳以过去医生的语气哄他：「好好好。」 诺亚舰上有很多出了名性格古怪的人，这些人智商极高，却不善于沟通，也不喜欢表达。 甚至在就医时都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儿，抱着自己相关的专业而对医生的建议有其他想法，得好声好气哄着劝着。 向少阳登舰之前也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动手开打，近身战排全军医学院第一。 退役之后已经被磨成了一个柔声细语的幼儿园老师。 而现在他正充分展现着自己那被磨平了的稜角，给予沈瑶川最大的帮助。 只是手掌心下的触感十分真实——沈瑶川确实没有几两的肉，他的掌心在轻揉的过程中感受到一个小巧的器官。 简直就是写在教科书里的标准位置，那是omega的内腔，只有小半个鸡蛋大小，男性omega的内腔比女性更加靠前，在小腹偏下的位置用手掌向内压能感受到非常清晰的完整光滑的突出感。 被摸着的时候沈瑶川或多或少有些感觉。 他的易感期还不算完全过去，对于没有ao结合的易感期来说，体内的生理反应可能会持续3-5天才会完全消失。 还挺……舒服的。 但他心里担心着会不会被向少阳识破，甚至紧张得更加喘不上气来。 毕竟是医生，专业的，摸都摸到了。 随即向少阳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你是有什么囊肿，还是肿瘤？这个位置可不好，看过吗，要尽早手术切出才行，有病例吗，我可以帮你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最大双标狗向少阳： 对其他人亲密接触障碍 对老婆搂搂抱抱贴贴摸摸完全不在怕的 向少阳对他摸到的感觉表示：也有alpha有发育不完全的器官在体内形成良性肿瘤的，问题不大，不要恐惧治疗 大眼睛雕塑的灵感来自于克苏鲁神话的阿撒托斯~ 第20章 沈瑶川缓了好一会儿，来自腹腔的痛感才逐渐减缓。 这对于omega信息素长年受到人为干预，腺体无法正常工作的他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 不过今日的痛感尤为剧烈，沈瑶川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昨天的药吃晚了。 第36页 他长年靠着止痛药续命，每每吃得不及时，总会疼得要死要活。 就是久了倒也有些习惯了。 沈瑶川松开握着向少阳的手，在他另一只还放在自己小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我没事了，谢谢。」 「送你回家？」向少阳并没有完全放手，他一只手轻轻搭在沈瑶川背后，怕这人一个不小心再倒了，「还是去医院？」 沈瑶川只是摇了摇头：「去安全局。」 向少阳欲言又止，看了他一小会儿，末了还是上了车。 但系安全带的时候他还是说了一句：「这种病要尽早治，拖得越久越不好，你身体不好是因为这个吗？」 沈瑶川沉默了一下，半晌几乎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回答十分模煳，不知道是在答应向少阳前面的关心，还是在肯定他后面的疑问。 但向少阳并没有追问下去。 他的腿脚不方便，尽管现代医疗能最大幅度降低疼痛与不适，保障生活能力，但开车还是有些危险。 因此他这两天一直开着导航智能行驶。 早上从沈瑶川手里收走的花束还放在后车座上，花瓣已经有些开始打蔫了，但散发着阵阵馨香，与从沈瑶川身上传来的细微的香甜混在一处。 像是什么柔软的东西，包围在向少阳周围，甚至还轻轻地在他的鼻腔内拂过。 留下一阵莫名的燥热。 向少阳不自觉地望向沈瑶川，用视线给他轻轻描了个边。 沈瑶川并没有察觉到身边alpha的异样，他保持着一贯的沉默，正望着窗外飞驰而去的景色。 他本人并不会开车，上下班通勤靠地铁，平时没有太多机会去观赏窗外。 但其实他还挺喜欢看这种「城市风景」的。 看着这座五光十色灯红酒绿的钢铁城市，就好像在看着阿尔法星球上人类的发展歷史。 *** 安全局证据储存室01室。 克莱门汀带着手套，身上穿着简易防护服，头上戴着过滤面罩，正在检查从南赫家里带回来的物品。 随着楚怀的供认，上面已经给出指示，调查局与安全局官方联合发布了市政大楼生化袭击案宣布告破的公告。 而在这间小小的储存室内，案子远未结束。 克莱门汀对此十分清楚，并非所有的真相都会告知民众。 海拉（h）病毒所引起的恐慌潮仍未过去，在过去的几天中，e区贫民区有几家超市遭到了疯抢，网上的舆论与谣传此起彼伏。 在这样的前提下，案件告破将会作为一剂强心针，打入这个慌乱不堪的社会之中，维繫住他的稳定。 身后的铁门「咔哒」一声被人拧开。 克莱门汀转过头去，看见向少阳带着一个高高瘦瘦肤白貌美的男人走进来。 她感慨一声「哇哦」，随即问道：「这位美人是谁呀，是omega小可爱吗，有标记你的alpha了吗？」 沈瑶川身上alpha信息素并不浓郁，倒也不能怪她会认错。 向少阳板着脸「咳」了一身，甚至还刻意往沈瑶川身前拦了一下，避免克莱门汀凑近他。 「别在我这海啊，这人我罩着的，人是个a，别整天想着标记标记的，」他道，「介绍一下，安全局警部专案组，克莱门汀，最高生命科学研究所，沈瑶川博士。」 沈瑶川对笑眯眯的克莱门汀点了点头：「你好。」 克莱门汀却仿佛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你就是沈博士，真人可比报纸上的好看多啦！」 她自带着一股欢快活泼的劲儿，即使沈瑶川像块冰似地戳在面前，也自言自语得开心：「克莱门汀·柯蒂斯，abo性恋，你的银河演讲报纸我还留着呢，你可是我这些年见过最好看的alpha啦。」 「她是个真海王，离她远点。」向少阳补充道。 沈瑶川对他们这个话题没做回应，只是问克莱门汀：「我能看看这些吗？」 他的手指向桌上。 克莱门汀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旁边柜子上有防护服，想看的话穿好再过来，另外……这间屋内禁止拍照，禁止带走，你所看到的一切禁止外传，尤其是社交平台和媒体。」 沈瑶川点头：「放心。」 简易防护服的穿法比四级防护服要简单多了，有些类似医生做手术穿的衣服，直接套在衣服外头就行。 沈瑶川非常熟练地系好了衣服背后的结，还顺手把向少阳的也繫上了。 「轻拿轻放，如果损坏会怀疑你故意破坏现场证据哦。」克莱门汀又说了一句。 面对正事时，她与先前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沈瑶川伸出手，轻轻拿起了一本极厚的书。 书像是皮质的封面，手感柔软又有弹性，封面上雕着一块金属制的眼球，与南赫家里那个大眼球雕塑十分相似。 他翻开看了看。 整本书的文字都与南赫家里的文字十分相似，并非阿尔法星官方通用语，也不是任何一种古语言或者方言。 文字的写法有些扭曲，有些笔画又像是血迹流淌下来，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怪异。 沈瑶川的手指隔着薄薄的手套轻轻抚摸在质感顺滑的纸张上，他一页一页翻过去，好像真的在阅读那些文字一般。 克莱门汀扫了他一眼：「很震撼吧？我第一次看见这东西的时候也觉得十分震惊，他们竟然能创造出一整套的文字，并且还有信仰与虚构的歷史。」 第37页 沈瑶川与她对视了一眼，垂下眼睛看着手上的一页，这一页上用很大篇幅描绘着一副星辰一般的东西，而在最下方有一行小小的文字。 沈瑶川的嘴唇动了动，忽然发出一句轻柔、低沉但意义不明的话语。 克莱门汀脸色一变。 「你……」她有些戒备地转向沈瑶川，手已经摸向了腰后的配枪。 「有人说这是『恶魔低语』，也有人说这叫做『神的唿唤』，」沈瑶川依旧捧着这本书，面上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我研究海拉（h）病毒，接触过许多遭到变异者辐射的人类，包括向少阳前几天还在以这种方式说话，会一两句也不奇怪吧？」 德妮皱着眉看他，向少阳则紧张地注视着德妮，他们三人此时就好像一个关系平衡的三边形，唯有沈瑶川波澜不惊。 僵持半晌，德妮将手缓缓放下。 「你是知情者。」她说。 「略知一二，」沈瑶川道，「我只知道有个地方在以另外一种方式进行着海拉（h）病毒的研究，但没有直接接触过。」 说话间他已经打开终端，将自己的权限等级展示给了克莱门汀。 内部人员权限等级最高共有7级，而6级以上的人员几乎集中在军方高层、帝国皇家以及诺亚舰上，他们共同享有对阿尔法星一切紧急事态的决策权及知情权。 而1级2级是初级权限，在一般工作人员中，2级已经到了职业生涯的尽头。 克莱门汀是3级，3级已经证明知情权进入了另一个高度，他们可以参与一些大型事件的内幕调查或者情报调取。 沈瑶川也是3级。 而且与克莱门汀不同的是，他的3级后面还标註了一行字： 在非决策情况下，享有4级参与及知情权限。 克莱门汀嘆了口气：「你想参与这个调查？」 沈瑶川放下那本书，轻轻摇头：「我不会过多地插手你们的工作，我只是站在研究所的角度，想要看一看他们对海拉（h）病毒的研究成果，既然上面授权我参与了调查局的相关工作，我也应该亲眼看着这个案件真正的结案。」 「你知道这个工作有多危险吗？」克莱门汀问他，「我们追踪了许多年，才终于找到了一点可以深入调查的破绽，他们是目前阿尔法帝国内最危险的邪教团，有时候他们觉得你碍事，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会在人口户籍中消失。」 向少阳也看向沈瑶川：「沈博士？」 他显然也不认为沈瑶川应当「参与」到这一部分来。 沈瑶川只是固执地摇了摇头。 他看向书本的封面，将上面歪歪扭扭的文字读了出来—— 「救世。」 第21章 从安全局离开时已经过了中午。 沈瑶川熬了一宿没睡，终于遭到反噬，困劲上来，还没到家就在向少阳的车里睡着了。 人造太阳洒下暖洋洋的光，透过车窗玻璃落在他的身上。 向少阳也有些犯困，但比起沈瑶川，他更加习惯熬夜，因此还没困到睡着的地步。 车还没开到沈瑶川家，德妮的电话忽然打过来：「老大，你到家了吗？」 「在路上。」向少阳说。 德妮：「我想去你家吃饭。」 向少阳眉梢一扬：「哎哟，这会儿想起我来啦？」 「放松一下嘛，陪你这个孤寡老人吃一顿，」德妮说，「吃火锅呗，我带东西去。」 向少阳笑了：「火锅那些菜可不好买，你事先就计划好了吧？」 德妮：「可不嘛，好久没去你家吃火锅了啊，米娅达都没有火锅店，我馋死了。」 向少阳：「来吧，多带点。」 「保证够吃，四人份呢，」德妮笑道，「老大你最棒了啦，挂啦。」 电话挂断，向少阳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了副驾驶位上的沈瑶川。 「沈博士？」他喊了一声。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这会儿声调又柔和，第一下沈瑶川甚至没醒。 向少阳只好提高了些音量：「沈博士！」 沈瑶川睁眼看他，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有瞬间的困惑，但很快恢復如常。 「抱歉，」沈瑶川直了直后背，「我睡着了。」 他方才睡得很沉，几乎没做梦，感觉自己好像只是稍稍闭了一下眼睛而已。 又没做噩梦，沈瑶川想。 他早已习惯了在梦里无限地上演着过去的种种，有时候甚至会变本加厉，这来源于他潜意识中的恐惧。 但连接几次没做噩梦，都是向少阳在的时候。 他轻描淡写地往向少阳身上瞥了一眼。 「德妮要去我家吃火锅，你一起吗？」向少阳道。 沈瑶川皱了下眉：「火锅？」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茫然的。 他在网站上见过火锅的图片，在社交平台上见过有人晒吃火锅的样子，但火锅这个东西他并没见过。 好吃吗？怎么吃？是什么感觉？ 这简简单单的二字触及了他的盲点，让沈瑶川一时间没能做出回答。 在他的迟疑中，向少阳已经改了终点，从沈瑶川家里变成了自己家里。 「那我就替你定了，来一起吃吧，吃完再送你回家，今天可以多休息一下。」他说。 沈瑶川没有反驳，安静地点了点头。 第38页 他很聪明，在大多数场合都能以客观的角度去取捨自己的选择，从而让自己表面上能够更好的融入社会。 因此对于绝大多数不触及底线的东西，沈瑶川很少会拒绝。 向少阳家里比他的规格要差些，属于标准的单人公寓型。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不过楼层偏上，前后无挡，採光不错。 阳光照在屋子里，十分明亮。 「我去换个衣服，你随便坐，冰箱里有冰水，壶里有热水，自己倒。」向少阳说。 沈瑶川观察了一下，餐桌上倒扣着几个雕花玻璃杯，桌面收拾得很干净，显示着其主人在生活方面的用心。 他拿起一只玻璃杯，才倒了个杯底，门铃就响了。 *** 德妮今天可高兴坏了。 她掐掐手指，已经有整整一周没去向少阳家里蹭过饭了。 她就是那种使用基因科技调整过身高长相，因此导致不会做饭的典型。 不过不会做饭的程度好点，至少做出来的东西能吃，不至于像有些人根本就是地狱料理或者炸厨房。 但对于人类挑剔的味蕾来说，能吃实在是难以满足。 她是米娅达市本地人，从小到大把米娅达市大大小小的餐馆路边摊吃了个遍，除了消费昂贵的高档饭店吃不起。 自认为已经掌握了米娅达市的全部，直到向少阳被派任过来工作，而她有幸吃了一回他亲手做的饭。 从此向少阳就成了有毒有害调查组众人心服口服的饲养员老大。 而德妮本人仗着副组长职务便利，比组内其他人蹭饭的频率还高。 这一周一直在忙工作，她吃食堂那浓重的油味儿和厚重的调料味儿险些吃到吐，可终于找了个机会去老大家。 当然得吃顿好的，只有火锅配得上。 其实烤肉也不错，德妮一想就馋得冒口水，但向少阳嫌家里油烟味大，偶尔节假日才在调查局弄一回露天烤肉吃。 她雀跃着带着食材，开车一路直奔老大家里，乘电梯的时候开心地哼起了歌。 向少阳家的大门打开，一个长相完美，及肩浅金髮，浅色瞳孔的漂亮男人站在她面前。 德妮喉咙里一句「老大，芜湖」的招唿直接憋了回去，还呛了两口，才反应过来这可不是沈博士么？ 「你也在啊，」德妮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非常自然地将手里大包小包递过去一半，「帮我接一下。」 她熟门熟路进了屋，自己摸了拖鞋，把食材全都堆在厨房的地板上，打开冰箱倒了杯柠檬水咕咚咕咚咕咚先干了，才看见沈瑶川捧着一杯热水抿了一小口。 感嘆道：「沈博士，你好养生啊。」 向少阳换完衣服从卧室出来，人还没到就先问了声：「德妮来了啊？」 德妮点头：「嗯嗯嗯，快点，我要饿死了。」 向少阳看她：「能不能有个蹭饭的样子，说的什么话，放尊重点。」 作为一个优秀的s级alpha，德妮当然能屈能伸，立刻变脸：「老大，你是最好的老大了，你做的饭最好吃了！」 「少拍马屁。」向少阳道。 「你看看，他就是事多，夸也不行，不夸也不行。」德妮凑到沈瑶川身边跟他小声道。 沈瑶川看着向少阳从卧室走到厨房，一时有些发愣。 向少阳显然没把他们俩当外人，毕竟大家都是alpha，该有的都有，也没什么可注意的。 他穿了条像是海边度假的花短裤，上身是一个无袖背心，紧身的，把他的身材勾勒得很好，肩宽腰窄。 随即沈瑶川反应过来，第三次了，这都是他第三次看见向少阳了。 比起前两次，这次穿得还挺多呢。 他友好的对德妮一笑，算是回应。 「沈博士身体不好，不做辣了啊，我做个菌汤锅底。」向少阳已经开始找食材了，背对着他们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德妮道，「菌汤也好吃，好鲜！」 她随即转向沈瑶川：「沈博士，你还没吃过他做饭吧，以后一定要天天让他给你做啊，老大做饭真是人间美味，他要是去当厨师我给他整个饭店都包下来！」 沈瑶川：「我在外面吃也行的。」 德妮：「哎，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两口子这么见外啊？」 沈瑶川很明显地疑惑了：「两口子？」 这是个十分口语化的词，甚至由于过于地口语化，而显得极其的暧昧亲密。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并不能理解德妮说的意思。 「你们俩不是在谈恋爱吗？」德妮说得十分直白，「上次在飞行车里老大都对你那样了诶，又搂又抱的，我们可都看见了啊。」 她说着甚至还点开终端，把群里的小视频播放给沈瑶川看。 沈瑶川：「……你们想多了，他那回是变异者辐射的反应。」 德妮偏头看了看向少阳：「可是他有亲密接触障碍，平时我们轻易都不能碰他的，除了急救他都没主动碰过别人诶。」 沈瑶川：「可能是出现幻觉了，把我当成电线桿了吧。」 「你真的不是不好意思吗？」德妮打量着沈瑶川，忽然转头看向向少阳的方向，提高了音量：「老大！你跟沈博士是不是在谈恋爱？」 向少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不是，我单身主义，不谈恋爱。」 第39页 「我还以为能吃到新鲜的一手瓜呢，」德妮像泄了气的皮球，往沙发里一倒，「你俩竟然是假的，你不知道我们私下讨论好多次了，越看你俩越般配。」 沈瑶川的回答非常礼貌：「我们都是alpha。」 言外之意，同性恋，不可能。 尽管他本人其实是个omega。 「两个a怎么了，现代婚姻法不规定性别，只要对方是个人就能登记结婚，如果实在爱上了仿生人或者什么二次元，也可以申请登记特别对象结婚，」德妮道，「你们怎么还被老一套ao结合的观念束缚着。」 沈瑶川只是摇了摇头。 没想到德妮又问了一句：「那你想不想找个omega？上次隔壁组来图书馆，有个omega妹妹看上你了，托我问问。」 沈瑶川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我没有这个打算。」 倒是向少阳好像听见什么，又对德妮道：「别在我家给人介绍相亲啊，再说这个就出去。」 德妮高声抗议：「他又不是你男人，你急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跟大家说一下安排 明天还是21点准时见，25日不更，26日开v 26日中午12点更3章累计1万字，晚上21点更2章累计6千字 27日中午12点更1章，晚上21点更1章 28日中午12点更1章，晚上21点更1章 3月1日上夹子，更新会推迟一点，晚上23点更1章 开v前四天一共更10章，累计3万字，么么哒，之后是一天一更还是两更等作话通知~ 第22章 向少阳一边炒调料一边道：「我就是不爱听相亲这俩字。」 他们拌嘴期间，沈瑶川已经安静地看起了安全局发来的资料。 「救世教」作为阿尔法星重点关注的邪教之一，信息是高度保密的。 尽管他借这次案件的机会能与克莱门汀达成一定程度的合作，但所得到的相关信息也很少。 仅仅只是涉及这个邪教团的一小部分外围信息。 根据资料显示，救世教几乎与海拉（h）病毒同一时间出现，有观点认为海拉（h）病毒实际上是由救世教所传播出来的。 救世教所信奉的神并无实体，只是存在于他们代代相传的记载中，那是一个被描绘的在浩瀚宇宙之中居住在王庭中，诞生于混沌之际的无数巨大眼睛的结合体。 而这个神被称为「世界之主」，也在救世教的部分记载中写作「无上主神」。 世界之主全知全能全视，他始终注视着世界发生的一切，知晓世界发生的一切，主宰世界发生的一切。 而世界之主的王庭中围绕着瑰丽的星之色彩，这种色彩由无数星芒构成。 当星之色彩降临大地，被世界之主选定的人则有机会与他对话，获得他的知识，并有机会称为神的子民，或者被提拔为守护王庭的众神。 根据描述来看，「众神」指的应当就是现在的变异者。 而「子民」则是受到变异者辐射的人。 星之色彩是海拉（h）病毒。 在a区由于海拉（h）病毒造成重大损害的当前，救世教的出现是一个相当敏感的话题。 因此相关部门选择向群众隐瞒了这个邪教团也并不为过。 沈瑶川揉了揉太阳穴。 正巧向少阳那边调料已经完全进锅，加水开电，招唿他：「沈博士，过来准备吃了。」 沈瑶川关闭终端的投影屏，从客厅移动到了厨房。 一个电锅摆在餐桌的正中间，里面是慢慢的带着些油花，呈淡棕色的汤。 汤已经开始翻滚冒泡了，隐约可见其中还有些菌类。 电锅四周摆满了一圈的菜，从荤到素应有尽有。 德妮正举着罐辣椒油往自己的碟子里拨。 「之前忘了问你，」看见他向少阳说，「我家调料不多，你看看你习惯吃什么的？」 沈瑶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餐桌靠墙一侧摆着些瓶瓶罐罐。 麻将、香油、豆腐乳、甜辣酱…… 他知道有些面是要蘸麻将吃的，但是其余的实在不大熟。 「怎么弄？」沈瑶川只好转而文向少阳，「我没吃过。」 「那你跟我吃一样的，不蘸调料也行，你可以尝尝再决定。」向少阳把自己面前混好了调料的小盘子推给沈瑶川。 沈瑶川看了看盘子，又看了看锅：「把菜放进去？」 「对，想吃什么就扔进去，熟了捞出来吃就行。」向少阳道。 德妮的盘子里只有辣椒，她几乎倒了半罐的辣椒进去，这会儿夹了数片肥嫩的牛肉率先扔进了锅里：「这个好吃，先吃肉。」 沈瑶川则谨慎地放了半颗小白菜心。 而向少阳倒了半盒鸭血，又下了小半盘鱼肉片。 沈瑶川盯着锅里翻起的水泡，等小白菜熟了立刻夹出来。 他吹了吹菜叶，轻轻咬了一小口。 出乎意料的鲜甜。 又蘸了些调料尝了尝。 醇厚的香味里混着鲜甜。 「沈博士吃肉啊，」德妮就像个热情好客的主人，已经招唿了起来，「这个肉可贵啦，一盒八十块呢！」 在现代社会，家庭餐桌上的主流并非饭菜鱼肉。 「营养餐」已经成为了最普遍的食物，例如一些营养粉，固体营养块等等。 第40页 原因无他，便宜。 随着时代发展，社会歷了全阶级的上升，随着底层劳动力成本的升高，菜与肉等食品已经逐渐开始成为了终端消费的对象。 像沈瑶川、向少阳这类吃「公家饭」，有稳定收入来源的人才会选择吃这些食品。 而大部分人都以营养块为生。 营养块论盒售卖，一盒足够一个三口之家一周的分量。 而这样一盒营养块，均价也是八十块钱。 沈瑶川夹了一片肉。 肉还是刚刚烫熟的，入口十分鲜嫩爽滑，内里锁着一些汤汁，在菌汤锅的作用下更加的鲜美非常。 就连沈瑶川都忍不住道了声：「好吃。」 「嘿嘿，我要拍个照片发群里，馋死他们。」德妮说着将终端对准了热气腾腾的电锅。 沈瑶川又下了几颗小白菜心和豆腐皮，顺便从锅里捞走了一块鸭血。 向少阳喝了一杯冰柠檬水，再倒时问沈瑶川：「你要喝吗？」 沈瑶川摇头：「我喝热水，谢谢。」 气氛十分和谐。 全然看不出就在几天前这两位alpha还针锋相对。 德妮带来的是足足的四人份量，她说得一点也不夸张。 三人吃了将近一小时，桌上的菜还有接近三分之一没动。 论饭量沈瑶川可能只顶半个人。 向少阳是个正常的人，而德妮是一个半人。 待大家都吃完，剩下的菜实在是吃不了了，德妮看着桌上又想出个新主意：「老大，你再炒个牛油辣底料给我吧，我晚上把这些菜吃完，明天不新鲜就不够好吃了。」 「就你贪。」向少阳道。 德妮充分展示出了为了吃不择手段：「那给沈博士也炒个菌汤底料嘛，他吃得少，我可以分他一点菜。」 沈瑶川：「谢谢，我不用了。」 「看见没，就你贪。」向少阳嘴上这么说，其实还是起身戴上了围裙。 底料炒完满屋的香辣味儿，连沈瑶川都觉得很香。 向少阳把底料装在一个小饭盒里递给德妮：「拿上你的菜，快滚。」 德妮做了个鬼脸：「明天见！」 拍拍屁股拎着方才就装好的菜跑了。 那边德妮关门，这边向少阳转向沈瑶川：「我送你回家？」 沈瑶川的视线在他腿上抱着的纱布上晃了一下：「不用，我坐地铁就好。」 向少阳也不坚持：「嗯。」 沈瑶川走后他顺便收拾了一下厨房，锅碗杯子扔进全自动洗碗机，待餐桌上干净如初，才回到卧室。 正准备躺下补个觉，却看见出门时穿的夹克外套还躺在床上。 向少阳伸手过去，从衣兜里摸出一颗硬糖。 糖纸花花绿绿，在阳光下折射着斑斓的光，拆起来稀里哗啦直响。 他剥出一颗糖球放进嘴里。 苹果味儿，还挺甜。 向少阳舌尖舔着糖，打开终端投影屏，给沈瑶川发送了一份报告。 并配字：云端救助系统的24小时观察报告，没写什么特别的东西，你可以看看。 想了想又加了一行：我好歹是个正经医生，如果身体不舒服，不想去医院也别自己硬抗。 *** 从向少阳家出来沈瑶川拐进了附近的地铁站。 b区影响的地铁线路早已调度好，这会儿又不是高峰出行期，地铁站的人寥寥无几。 他等了还不到2分钟，到家的一班地铁就来了。 沈瑶川走进地铁车厢，找了个空位坐了，心中忽然生出一些奇怪的感觉。 这几天都有向少阳的车接送，好像上一次坐地铁已经很遥远了一样。 车厢内只有寥寥数人，安静得很，沈瑶川望着对面的车窗玻璃，自己的脸模煳地映在上头。 脸色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但却比往常多了些什么。 他也说不清这种不同是什么，只是确实有些不大一样的东西。 他心中忽然跳出一个想法——是因为向少阳吗？ 还没来得及细思，就听见终端响了两声。 是新消息。 沈瑶川点开，两条都来自向少阳。 向少阳：云端救助系统的24小时观察报告，没写什么特别的东西，你可以看看。 向少阳：我好歹是个正经医生，如果身体不舒服，不想去医院也别自己硬抗。 他睫毛微微一颤，回道：好，谢谢。 随后打开了观察报告，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正如向少阳所说，没有提及任何的疑似病症，一切描述都十分客观又术语化。 沈瑶川尽管不是医学专业，但病毒研究方面与医学或多或少有些相通的地方，对于向少阳所写的东西十分清楚。 这确实是经过谨慎措辞的一份报告。 不会对他未来的任何一次身体状况评估产生影响——要知道想要登上诺亚舰，一副健康无任何病症的身体是必须的，以往的一切就诊病歷都会作为参考资料被调取出来。 沈瑶川轻轻嘆了口气。 「距离阿尔法帝国庆典还有3个月，目前已透露出部分参与庆典表演的节选，网络平台上大家对庆典也是十分的关注，今日我们也特别请到了本年度庆典的副导演……」 地铁的小电视上正播放着综艺採访。 第41页 短短几日，a区与b区部分区域尚未解除封锁，但社会已经一片太平。 在主流媒体平台，这个热点新闻的过气速度快得仿佛百米冲刺，群众们已经将关注转移到了下一件事上。 仿佛海拉（h）病毒只是一场小小的流行性病毒感冒。 车门指示牌上，中央路10号站亮起了绿灯。 到站了。 研究所公寓楼离地铁站很近，作为帝国主要研究机构，可谓是占尽了好处。 从地铁站出来，步行只需要5分钟就能进小区。 沈瑶川回到家后，将外套放在沙发上，摸出信息素检测器刺入后颈。 。 太低了，难怪会突发腹痛。 alpha激素会对腺体产生巨大的刺激，使其在alpha信息素的影响下减缓omega信息素的分泌，并诱导大脑形成身体是alpha的错误认知，从而产生抑制omega易感期及易感期信息素大量分泌的作用。 从理论上来说，这个方法是完全可行的。 但从实际来说，沈瑶川至今仍是帝国唯一一个使用此方法的人。 并非所有的omega都能十年如一日地忍受住信息素失衡所造成的巨大痛苦，尤其是仅仅只为了抑制易感期。 相比之下，ao标记与结合是相当轻松又无痛的安全方式。 沈瑶川面上疲惫非常，连双眼都失去了光芒。 但他仍未休息，反而来到卧室，打开衣柜门，从其中取出一只锁着的小皮箱，随后掏出随身的钥匙，将一只小巧但复杂的钥匙插入了锁孔。 锁孔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 沈瑶川上下打开了皮箱。 里面装着一些剪下来的报纸以及列印的纸张。 他的指腹轻轻抚过这些纸张，指尖灵巧地将最下面一张，也是面积最大的一张列印纸抽了出来。 这张纸的边沿还遗留着印表机器的编号——崔瓦伦市第三图书馆0300-256-99301。 沈瑶川沉默地看着纸张上的内容： 这是一则关于29年前一位孕妇的记载。 孕妇名为林塔，从其生前的生活照来看是个明媚年轻的漂亮姑娘。 并且有着一双浅色的眼睛，这让她在照片中也显得十分灵动。 但她的故事是一桩令人遗憾的悲剧。 林塔来自于贵族家庭，是父母唯一的女儿，优秀的a级omega。 按照配偶择优规定，她在18岁成人礼时便与当地一名已分化为s级alpha的贵族订婚。 随后进入omega大学进修，毕业后与这位订婚对象结婚。 故事到这里都还十分的普通，大多数的贵族omega们都会选择与优秀的alpha联姻这条道路。 作为生育能力优秀的omega，不久，林塔就怀孕了。 但不幸的是，由于废弃物处理厂突发事故，导致当地实验室的生化垃圾未能被有效处理，造成了海拉（h）病毒的小规模泄露。 林塔正是受害者之一。 但她是非常特殊的，既没有直接死亡，也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变异者」。 相关部门找到她时，她的形态已经不似人类，但却又呈死亡状态。 值得慨嘆的是她死时的姿态——上半身已完全变异为骨增生特性的多足样外形，但下半身则像蚁后的巨大腹部，几乎有半张床那么大，她的上半身倒折下来，完全地包裹保护着自己庞大的腹部。 尽管她本人已经毫无生命特徵可言，但她的腹部是柔软且温暖的，甚至可以用仪器监测到胎儿的心跳和胎动。 在这之后的第六个月，某一秘密部门对林塔的腹部进行了解剖，十分惊喜地得到了一对健康的人类双胞胎。 在这张列印纸的最末端，附有这一对双胞胎刚被剖出的照片，他们互相紧紧拥抱着对方。 沈瑶川眼底黯淡，他抚摸着这对双胞胎的照片，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看着他们，轻声道：「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世界之主灵感来自于克苏鲁神话体系中的外神，犹格索托斯、阿撒托斯和星之彩： 在存稿箱里放下这一章是2月8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也就是第23章 应该就要入v了 非常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厚爱 同一世界观联动新文文案，详情见专栏预收 《变异开始后我成了人类曙光》 某日，一种新型病毒突然爆发，感染人数成倍激增—— 病毒感染后的人类纷纷变异 变成无数复眼俯视世界，变成巨大人皮软章鱼在海洋捕船，变成多条人腿蜈蚣扒在楼上 一个赛一个的使人san值狂掉 而被多方关注的新时代最有可能改变变异现状的学生 向宁表示：我的梦想是做一条咸鱼，我祖父母是科研巨擘，与我何干，我外祖父母是商界双雄，有遗产吗？我爹妈是变异者领袖，又不是我 众人：对不起，有你的背景被凡尔赛到 * xx科研院所：向宁的论文课题是什么……论在现代世界如何躺平？ xx军方基地：向宁的等级评测是多少……无用普通人？建议丢弃？ xx变异者协会：预测向宁的变异能力等级……是0？ xx高等大学：经过9年义务教育，3年高等教育，6年全科培育，我们宣布，我们最关注的成长对象向宁，毕业评级f，毕业成绩倒数第一，由于成绩太差无法毕业暂时留校察看一年。 第42页 向宁：躺平的世界如此快乐。 【系统不合时宜地睁开眼睛：躺够了吗宝贝？躺够了就起来成神吧！】 向宁：刚才好像有只蚊子在叫，听不清，不管哦 【系统：您即将失去您的小可爱】 向宁（虚伪战五渣+真六边形战士）x陆钏（人间最强兵器+人类曙光） 第23章 在接下来的一周中, 安全局终于通过南赫的网络通信消息以及他家中与救世教的东西，推进了他们对于这个邪教团的调查进度。 克莱门汀找到了一个名叫「法思」的联络人。 南赫与他的信息使用的是一种名为「约尔代码」的生僻密码，这种密码来自于古地球时代谍报部门所使用的一种加密传输模式。 在破解了密码之后, 结果再次验证了克莱门汀的猜测。 法思不仅仅只是南赫的联络人。 在对话中, 南赫曾多次将他称为「父神」。 但「法思」这个名字在户籍内网中查无此人, 应该是一个假名。 *** 沈瑶川走在艾拉女王市的街道上，这是自毕业以来首次回到这个他生活了多年的地上城市。 尽管艾拉女王市与米娅达市之间只有28个小时的车程, 但这里却有着真正意义上的土地，阳光和风。 他是被安安叫来的，用意不明, 但安安作为他法律认可的监护人及第一负责人, 有权力将沈瑶川召集到任何地方，安排任何工作。 沈瑶川穿着件灰色的风衣，黑色的西裤。 这种偏暗的色调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内敛了些。 但依旧掩饰不住他那引人侧目的容貌。 走到审查委员会所在的建筑, 沈瑶川用了二十五分钟。 安安在审查委员会就职，但不仅仅只是审查委员会。 在这里，还隐藏着一个从未对民众公开过的，存在于阿尔法星地面, 实力几乎可以与诺亚舰相媲美的巨大的秘密研究所。 沈瑶川动作娴熟地刷卡开门，等待门口负责接待的仿生人通过联网数据自动登记了来宾身份, 随后轻车熟路地朝着一楼大厅一角一个隐蔽的电梯走去。 这栋建筑内静悄悄地, 仅有机械运作的声音, 仿佛除了沈瑶川以外都再没有别的活人了。 他乘电梯来到地下十三层。 据说在泥土砖石的压力之下, 地下比起地上要更加安全，更加难以被突破, 也更加难以逃跑。 这一设计并不是用来抵御外在的危险, 正相反, 是用来防范内部实验体的。 随着「叮」的一声提示，电梯门打开，展现在沈瑶川面前的是截然不同的一副光景。 这里处处都体现着当代人类最先进的智慧，简单的机械与仿生人代替了大部分职工，他们精准地完成着每一项工作。 由于有着大量的智能机械与仿生人，大厅一侧布满了大量的充电口，这让这里显得更加的电子梦幻。 尽管设施在地下，但墙壁上的虚拟投影真实地让人分辨不出真假——春夏秋冬阴晴雨雪，每一面墙壁都是不同的风景。 甚至有一面墙的「玻璃」外侧还趴着一只巨大的变异者。 沈瑶川一眼就认出这个建模与他第一天在调查局楼上所见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在走廊内甚至还有许多的变异者投影，或者休息，或者准备捕猎，或者只是漫无目的地行走。 若非身体轻易就能穿过这些投影，恐怕任谁看见这幅场景都会感到害怕。 「哒、哒、哒、哒——」 随着一阵不紧不慢的鞋跟与地面所发出的清脆敲击声，一个有着黑髮、五官立体且深邃、嘴唇涂得艷红且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正装的女人出现在沈瑶川面前。 她的瞳孔接近于黑色，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的锋利。 她冲着沈瑶川一笑：「你来了。」 「特意发消息通知我过来，总不会是只是为了迎接我吧，」沈瑶川放缓了脚步走过去，「安安副委员长？」 安安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漠而消失，相反，她好似笑得更加开心了些。 但尽管如此，她的脸上却始终带着一股难以接近的刻薄感。 「别像个孩子一样，我不会为你准备什么迎接仪式。」她道。 她说完，就转身向大厅一侧的走廊深处走去。 沈瑶川眼底流露出一丝的厌恶，但并未答话，只是跟在安安身后。 他们在一间标有数字3的房间前停了下来，安安将自己的工作证放在门上的扫描处。 「滴」的一声，门锁咔哒一声开启。 安安推门进去。 这是一件冰冷的会谈室，整个室内都以灰色和白色来布置，看上去就令人十分的不舒服。 安安甚至还回身锁上了门：「坐吧。」 沈瑶川在金属桌子的一侧坐了下来。 桌面上摆着一个密封的文件袋。 在这个电子科技十分发达的的年代，纸质文件并不常见，但也没有完全消失。 正因为大数据网络的存在，使得电子通讯更加容易被人窃取。 因此对于一些保密级别比较高的信息，还是会使用最传统的纸张作为载体。 安安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先回答问题，再看。」 这是老规矩，沈瑶川早就熟悉了。 第43页 他看向安安，仿佛在等她发问。 安安拿起桌上的几张问卷：「你对自己存在的意义有所怀疑吗？」 「没有。」 「你对世界存在的意义有所怀疑吗？」 「没有。」 「你对变异者存在的意义有所怀疑吗？」 「没有。」 …… …… 那是十分冗长的一串问题，几乎有上百道。 沈瑶川的回答几乎都十分的迅速且坚决。 安安却并不满意：「在与变异者有关的问题上，你会迟疑半秒，在研究所工作让你的脑子变得迟缓了吗？」 「贬低我，就能让你获得心理满足吗？」沈瑶川反问道。 安安嗤笑了一声。 她用指尖在那份密封的文件一侧轻轻施力，让它与沈瑶川更近。 「这是给你的奖励，孩子。」她道。 沈瑶川拆开密封条，纤长的手指从里面拿出一份拍卖会信息。 艾拉女王市晨曦教会慈善拍卖会，拍品所得利益皆捐赠于贫民区建设与支持。 时间是在一个月后，地点在艾拉女王市第三圣所大教堂。 还附有一份完整的拍品清单。 沈瑶川看得很仔细，每一个字的笔画都刻入脑海，但没看出什么端倪。 这似乎只是一张很普通的拍卖会宣传。 直到他看见最后一份拍品。 指尖蓦然一颤。 那是一只小巧的透明水晶沙漏，但里面装着的并不是寻常的沙子。 而是带有浓重异彩的液体，十分绚烂的液体。 异彩是海拉（h）病毒样本最鲜明的特徵。 它有着任何一种溶液都无法达到的浓厚、多彩、交织缠绕的颜色特徵。 像沈瑶川这样几乎是长年研究海拉（h）病毒的人，几乎是一眼就认出这是病毒样本，绝不会错。 「你们竟然！」他看向安安，瞳孔缩如针尖，其中带着少见的愤怒。 「可别什么都我们，我们的，」安安剔着指甲说道，「病毒样本又不是我弄丢的，你要学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然就会像你那些失败品的兄弟姐妹一样，成为泡在溶液里的一颗脑子。」 沈瑶川别过脸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表情像是在强忍着愤怒一般扭曲起来。 但仅仅只有一瞬间。 他几乎是立刻就恢復了往常的样子。 随后平静地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安安不再剔指甲了，她说：「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个身份，进入拍卖会，把这个拍品拿走。」 沈瑶川并不盲目：「你们有动用特种军的权力，将变异者作为实验对象都轻而易举，完全可以直接封叫停拍卖会，为什么需要我去？」 「帝国这些年来对你的培养和付出，可不是为了让你在一个二流城市的研究所虚耗余生，玩一些过家家的破案游戏，」安安声音冰冷地强调道，「你对海拉（h）病毒有抗体，所以必须你去。」 沈瑶川眉头一皱：「你们不打算封锁拍卖会？」 安安没有直接回答他：「云端、众联、帝国三方都会有人参与拍卖会，你最好别搞砸了。」 沈瑶川发出一声轻笑。 安安已经起身离开，但走到门口好像又想道什么，停下来道：「对了，你这次听话的奖励，我先提前预支一部分。」 「第一，双子星计划中的另一个孩子也会在拍卖会现场。」 「第二，我们会安排你那位小男朋友保护你。」 「第三，如果拍卖会现场发生病毒泄露，帝国允许你清扫现场，且不会对你追责。」 说完她便先行离开了。 沈瑶川在文件袋里倒出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有两行数字。 这是他们派发任务常用的方式，以临时的加密帐号作为任务执行者的帐号，只要登录，就会有专人进行联络。 沈瑶川在安安的安排下曾在无数个并不美好的家庭度过了他生命最初的12年岁月，又在安安的安排下进入最好的学校，在最好的老师的指导下一路成长至今。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安安手里接到一份任务。 正如这个巨大的研究所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这里正是在对变异者进行着实验。 变异者，而不是海拉(h)病毒。 有一部分成功的「实验体」，在接受过完整的社会化训练后，委员会会出面给予他们人类的身份，并将合适任务派给他们去执行。 任务内容通常是普通人难以理解的，包括但不限于将a区全部变异者带回。 但沈瑶川并不属于这一类人。 他十分清楚帝国对自己的培养，是因为自己有着出众的智商——他有着接近280的智力指数，能够更快地找准针对海拉(h)病毒的研究方法。 他退出了终端的个人帐号，将纸条上的数字输入进去。 新帐号的名称显示为「nino」，这是阿尔法星的一种古老的方言，意思是蝴蝶。 通讯录中，好友只有两人。 一个名叫汉尼根，另一个则相当熟悉—— 向少阳。 第24章 接到中央调查局一级分部电话时, 向少阳正在家炒菜。 他跟克莱门汀排查了一天的可疑人员，正在逐步缩小「法思」这个身份的人员范围，到了晚上八点才下班回家, 超市里只剩点打折剩菜了。 第44页 仿生人柜员还在催他快点挑, 因为要关门了。 向少阳最终只买了几个鸡蛋和两颗西红柿。 来电者从身份上来讲是他的领导, 中央调查局是调查局系统的最高级别，位于首都艾拉女王市。 但从经歷来讲, 这位是他的同级，还曾在同一个军事基地训练过，当时还是向少阳小队的队员。 所以向少阳刚接电话时还以为他是找自己叙旧的。 电话一接起来就是一句：「向哥, 您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向少阳略作思考：「没有啊, 我可是守法公民。」 「中央给你派了个任务，」对方说，他的嗓音很好听, 有一点播音腔的顺滑感，「危险级别是我见过最高的。」 向少阳：「我记得我在调查局工作，不是特种部队，派什么任务越级通知我？找我领导去, 他让我接我再接。」 「情报加密，我也不知道具体内容, 只知道必须单独通知你, 你领导那边上头给请完假了。」对方道。 向少阳难得有点叛逆：「要是我说不接呢？」 「那估计咱们俩的脑袋都保不住, 」对方慎重地道, 还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听我一句劝啊, 这个任务可能是有去无回了, 你自己注意点, 不行就跑，我帮你想办法通融通融，避过风头再回来，活着比什么都强。」 「给军医派这种要命的任务，合理吗？」向少阳终于明白他第一句话的「得罪」是指什么了。 上头有时候想处理些什么人，就会特意派一个危险等级极高的任务。 无论完成完不成，人最后都是会死的。 对面嗤笑一声：「得了吧，你就是想当医生才是军医，你要是想进特种部队，现在估计也是个大教官了，别的不说，你下手可真黑……」 在军事基地训练的时候，向少阳曾1v8，以一人之力包围8个a级alpha，把半夜唱歌的隔壁寝室按在厕所里狠狠揍了一顿。 而且专挑衣服遮着的地方打，教官也发现不了。 从此一战成名。 向少阳：「耽误医学生睡觉，他们活该。」 「任务相关的东西估计今晚送到，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凭你当年给我接上一条腿的交情，怎么着我也会帮你的。」对方爽朗道，说完挂了电话。 向少阳并未怎么放在心上，他做人坦荡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因此他仔仔细细做了西红柿炒鸡蛋盖饭。 把自己餵得打了个饱嗝。 晚上21:36分。 向少阳靠在沙发里看电视，听见门口有一点响动。 他是一种极特殊的类型，对大部分细微的声音或者视角图案有着高度的敏感性，是适合当医生的三大类型中的最优类。 也是最少的一类人。 他没关电视，反而在声音的掩护下俏俏摸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 有什么金属碰撞的声音，随后是放得很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直到再也听不到脚步声，向少阳才抬着门把手打开门。 这样做能让门轴不发出一点声音。 门口没人，静悄悄的。 他看向自己的信箱。 蜂巢中给每一户的门旁边都配了个小信箱，但多半没什么用处。 这年头很少有人会真的寄信，大件快递使用仿生人派送员，能通过云端网络直接打开收件人的大门，真正实现了安全准时送到家里，风雨无阻。 他一手捏住信箱的门，轻轻拉开。 一张雪白的，没有邮戳的信封就躺在里头。 向少阳把信取走，再次确认走廊内没有其他人后同样轻巧地关上了门。 信封是最普通的白信封，邮局，文具店，网上都有卖。 上边什么也没写，还是白白净净的。 里头只有一张小纸条，用铅笔写着两行数字。 从前在军事基地训练的时候，向少阳偶尔接任务，也是这种形式。 登录一个崭新的云端帐号，任务相关的一切都存在那个帐号里。 这种帐号通常是特别申请的，使用了帝国的特权，因此数据会经过无数次加密，如果有人尝试窃取帐号内容，不等加密破解，小型尖头飞弹就会锁定窃取人的坐标并从最近一处军事设施内发送出去。 不过自从登上诺亚舰后就没再干过这事了。 因此还有一点怀念。 向少阳登上帐户，将纸条塞进嘴里吃了。 一封未读邮件闪烁个不停。 向少阳点开。 确认下载。 任务目标：贴身保护实验体a0000完成任务。 任务地点是一张画好了各种路线并标记了时间的地图，能看出来那个他要保护的实验体的行动路线是从艾拉女王市皇冠皇家酒店到艾拉女王市第三圣所大教堂，目标是取走存放在其中的一间拍品，随后再回到酒店。 附件：1.往返车票码及酒店住宿码。 2.实验体a0000相关报告。 向少阳没有按顺序查看，而是先点开了最后一个视频。 视频应该是从监控录像中截取的，拍摄角度固定在斜上方，颜色与人像都有些失真。 一个头髮略长的浅发男子背对着镜头，看背影有些消瘦。 向少阳捏了捏鼻樑，觉得自己这会儿看谁都像极了沈瑶川。 第45页 他接着看下去。 浅发男子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捂着后颈蹲下去，又很快站起来，规律的小动作使他略显暴躁。 是在易感期？ 向少阳默默判断着。 随即他对面的一扇门打开，三个高大且肌肉明显的男人走进来。 他们身上各有一部分长得不大像人类，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手臂上长着鱼鳍一样的白色赘生物，后面两个则都在前胸有一大片看起来硬实蛇皮纹样白色表皮。 向少阳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们看了看那名浅发男子，似乎上前说了什么。 视频内的噪声很大，仅能听出来是在说话，但根本听不清交谈的任何一个字。 浅发男子摇了摇头，并且后退了几步。 他对着三个男人伸出手，手心朝外，是非常抗拒的姿势。 尽管如此，这名浅发男子的腰背依旧笔直。 他瘦得侧面就好像能被风吹走的一张纸，却站得十分坚定。 这种脆弱又顽强的感觉再次令向少阳想起了沈瑶川。 为首那名男人跟了过去，他凑得很近，一手抓住浅发男子的手腕，特意低了低头，鼻尖几乎要贴在浅发男子颈侧。 向少阳心中瞭然。 浅发男子应当是正在易感期的omega，而这三位显然是被他的信息素所吸引的alpha。 只是录像中这间屋子的面积并不大，能看见四面的铁皮墙壁，大约也就是个几平的小房间，角落里有一张很简陋的床。 而大门是电子的金属门。 联想到这个视频的名字，向少阳觉得这大概是在哪间实验室。 这场「意外」应该是一个实验。 视频还在继续。 浅发男子挣脱了对方的手，他继续后退着，但嵴背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已经没有退路了。 三名alpha像是捕捉猎物的狮子，在他贴在墙壁，身体显然紧张绷紧的一瞬间扑了过去。 omega易感期甜美浓郁的信息素足以让任何alpha为之疯狂。 易感期，本就是omega为了繁殖而出现的生理现象，自然会引导着ao之间繁殖的行为。 但并非所有的omega都喜欢易感期，甚至是绝大多数omega都抗拒着这种并非出自意愿的结合。 易感期就像一副冰冷的手铐，将他们拷在了名为「omega」的监牢中。 影响易感期的因素有很多，现代社会抑制剂皮埋技术逐渐成熟，在公共场合意外进入易感期与受到恶意诱导进入易感期的omega数量才减少下来。 在过去，经常有omega在公共场合突然进入易感期，造成大规模的动乱。 这一性别有着无法避免的脆弱。 但三个alpha，向少阳还是觉得有些过分了。 从信息素科学角度来说，omega是柔弱的一方，需要alpha的关心与安抚。 但视频中这种场面显然是要来强的。 易感期的omega神智并不能算十分清醒。 在法庭上，他们甚至无法为易感期发生的任何事作证。 这样的行为无疑会造成很大的心理伤害。 畜生，向少阳无声地骂道。 但紧接着，就在为首那名alpha将omega抱起来的瞬间，异变陡生—— omega的动作甚至快到令向少阳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与alpha对换了位置，一口咬在alpha的后颈，紧接着将一大块皮肉甩在地上。 那块肉血淋淋的，鲜红色，带着光滑的包膜，有鸽子蛋大小。 是alpha腺体。 alpha甚至没发出一声惨叫就倒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另外两名alpha并未退缩，鲜血似乎激发了他们的好斗，他们不再以结合为目的，而是冲过去—— 然后就送了人头。 omega轻松地躲过冲过来的alpha，并闪到他们的身后。 他的手指仿佛削铁如泥，指尖轻而易举地插入alpha的后颈，接连将腺体拽出来，扔在了地上。 随着两名alpha的倒地，铁门忽然被打开，似乎有一颗小巧的弹头打在omega身上，他后退了几步，才慢慢倒下去。 随后几名穿着防护服的人带着担架进来，将地上的alpha与他们的腺体一同抬走了。 视频到此结束。 向少阳心中竟有些暗爽。 从一个医生的角度，他之前确实真情实意地为这名omega担忧过。 随后他点开倒数第二个附件，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 实验体a0000。 姓名：沈瑶川。 性别：omega。 分化等级：s级+评定。 海拉（h）感染途径：母婴。 有那么一瞬间，向少阳觉得这是个重名的人。 世界总是充满了戏剧性。 毕竟沈博士本人是位s级alpha，尽管气场弱了些，但他确实有着alpha的身高与身形。 omega作为被保护的一方，是要更加小巧些的。 即使是男性omega，也不应该有着与s级alpha相同的身高。 要知道，s级alpha的□□已经是abo性别阶级中天生的最强者了。 而沈瑶川几乎与自己一样高，可能紧紧只矮了几厘米，但向少阳清楚地记得他们对视时经常是平视着的。 终端投影屏上，页面一翻。 露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脸要稍微青涩些，但依旧是浅金色的长髮，略薄的嘴唇紧抿着，皮肤苍白，浅色的瞳孔映出漂亮的光圈。 第46页 脸上明明是毫无表情的，但却又几乎聚集了漂亮、优雅、冷漠与坚韧。 确实是那位与他共事的沈博士。 向少阳手上一抖，信息量过大，竟不知道应该先从哪一点开始感到震惊。 第25章 (亲爱的审核老师, 本章决没有任何隐喻或者暗示，描写只是关于性别等级的单纯解释qaq角色什么都没发生) 沈瑶川洗了个澡。 直觉告诉他，自己又进入易感期了。 如果不能以结合的方式度过易感期, 在生物繁衍的本能驱使下, 适龄omega从生理上会促进易感期的下一次到来, 致使每一次易感期都越来越频繁。 而从分化成omega至今的近十年中，沈瑶川从来都是克制的。 s级omega仿佛生来就是生育机器, 所有的抑制类药物都会失效，不仅如此，还会吸引每一个alpha。 科学理论来说, s级omega的等级在生理繁殖生育方面是要高于alpha的, 因此在易感期有着上位吸引的作用，无论是意志力多么坚强的alpha，只要闻到他的味道就会沦陷。 会变得疯狂, 会不顾一切后果。 这使他不得不使用alpha类激素注射药品，长年如一日地压制着自己的omega腺体，才得以逃过被迫结合的命运。 沈瑶川不止一次憎恶自己的性别。 上一次易感期还没完全过去，这一次的又再次攀升上来, 生理的不适感异常强烈，他险些要站不住。 越是克制, 身体空虚感就会越严重, 总有一天欲望会超越理智, 以致于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地步。 沈瑶川咬紧了下唇, 但他还是想再多撑一阵子。 作为一个自由的omega，能多过一天, 便赚到一天。 好在为防万一, 他提前从审查委员会领了两只注射剂。 沈瑶川一直以来使用的注射剂都是审查委员会配置的, 产地便是他前一日去过的地下研究所。 他关上冷水，扯了酒店的浴袍披上，推门打算去冰箱里找注射剂，动作忽然一僵。 沙发上坐着个人。 是个alpha。 是向少阳。 对沈瑶川来说，这是最坏的情况了。 他对向少阳有些好感，不亚于接纳宋知诚送的玫瑰花的那种程度。 这人很有礼貌，言谈中看不出什么对omega的偏见，甚至对感情十分冷淡，知道保持适当的距离，又有适度的关照，工作配合也十分合拍。 虽然稍微自大了点，但瑕不掩瑜。 最重要的是，做饭好吃。 沈瑶川很喜欢吃。 他甚至希望着自己再回到米娅达市的时候，能找个藉口去向少阳家里蹭顿饭。 而不是由他来当自己的保护人。 也不是被他撞上自己的易感期。 他心中清楚自己有些不属于人类的黑暗面，当那一面展示给向少阳的时候，对方应该就会像过去的那些人同样。 用冰冷的、恐惧的、疏离的、憎恨的、看着怪物的眼光看着自己。 倘若向少阳没接下这个任务，他还能自欺欺人对方并不知情。 但这会这位alpha坐在这，就代表他知道了。 知道自己不是个普通的研究员，知道自己不是个alpha。 沈瑶川面无表情地关上门，上了锁。 心中萌生出一种莫名的不舍，让他不太想把受到信息素诱惑的向少阳咬死。 但腺体感受到了空气中微薄的alpha信息素，竟然欢快地释放出了更加香甜浓郁的omega信息素来。 后颈刺痛得厉害，这是上次注射的alpha信息素与自身产生的排斥反应。 沈瑶川终于腿软，他跪在冰冷的瓷砖上，手指紧紧握着门锁，用力得关节发白。 然后他听见了门外向少阳的声音：「沈博士，你带抑制剂了吗？」 沈瑶川怔住了。 他甚至没能反应过来，脑子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向少阳在说这个？ 但他毕竟不傻，很快道：「冰箱里有……注射剂，透明瓶，没贴标籤。」 嗓音带着情欲的嘶哑。 他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除了早几年在研究所的时候，曾被人为地控制过易感期的进程，沈瑶川还是第一次在alpha面前完全进入易感期。 他先前只是一只脚踏进易感期，有些微的发热。 但现在，受到alpha刺激的信息素如潮涌一般，空虚得厉害，快要让他发狂了。 脚步声走远，又很快走回来。 「开门。」向少阳说。 沈瑶川没有开锁，而是咬着牙说：「不许……」 他想说不许标记我，如果只是结合，或许可以勉强接受，但标记不可以。 只是已经说不出来了。 「我什么都不做，」向少阳的声音传来，安定沉稳，「你先开门。」 只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沈瑶川已经要被体内的感觉折磨疯了。 他未再坚持什么，拧开了门锁。 向少阳推开了门。 「帮我，」沈瑶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撩起头髮，指尖颤抖着点了点自己的后颈，「有……有以前的针眼……」 他清楚自己这个状态，已经没办法再拿稳注射器了。 腺体注射时很危险的，稍有不慎有可能要命。 只能交给向少阳。 第47页 但他害怕得厉害。 那扇薄薄的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就好像撕掉了他最后的一层衣服，迫使他不得不把自己完整地暴露在一个alpha眼前。 沈瑶川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他很强，能够撕开向少阳的腺体，让这个alpha做不了任何的事。 但就是害怕。 甚至发起抖来。 他垂着头，在易感期将自己最脆弱的腺体完全地展现给了这个alpha。 仿佛是一场残忍的审判，代价是失去他最珍视的自由。 结合与标记，意味着他会在对方的引导下随时随地进入发情期，意味着他的生理会深深依赖上对方，再无可逃。 向少阳在沈瑶川身前蹲下来。 他的手很稳，掰开安剖瓶，甚至还细緻地将边缘不规则的玻璃扔进卫生间的垃圾桶里。 随后撕开注射器，抽取了透明的药水。 他是第一次看见沈瑶川的后颈。 腺体有着轻微的肿胀，明显在不正常的发炎状态。 向少阳的指腹轻轻贴上去，那一片皮肤异常滚烫。 沈瑶川狠狠抖了一下。 「冷吗？」向少阳的声音也哑得厉害，「你可以靠着我。」 沈瑶川是沉默的。 向少阳已经看见了腺体侧面针眼小小的结痂，那附近还有不大明显的青紫淤血。 显然不是第一次注射了。 「斜下插入……在腺体附近注射，」沈瑶川忽然道，他倒抽着气，染着十二分的暧昧，「位置不用……不用特别准确，只要不在……不在腺体上。」 向少阳在他那因为瘦弱而凸显的嵴骨上轻轻抚了抚。 「马上就好。」他道。 注射的手法很稳，推药时他甚至轻轻揉了揉腺体。 越放松，疼痛就会越轻。 沈瑶川绷得实在是太紧了，导致推入药水都有些困难。 但很顺利。 向少阳松了口气，刚把注射器也抛进垃圾桶里，正准备起身，就看见沈瑶川忽然转向马桶—— 剧痛，呕吐与恶寒一起席捲而来。 沈瑶川只能凭藉着本能张开嘴，任由胃部狠命地挤压着。 他其实没吃什么，早餐喝了点蜂蜜牛奶，吐出些汁水就什么也不剩了。 徒留胃部抽痛得厉害。 而从腺体蔓延自全身的疼痛更加严重得多。 又来了，又开始了。 alpha信息素带来的剧痛。 生不如死。 他这会儿甚至有些后悔，如果结合的话，至少不会这么痛吧。 生理性的泪水从泪腺挤出来，沿着脸颊淌落下去。 沈瑶川疼得连唿吸都得拿着劲。 但突然被人从地上捞起来。 向少阳把沈瑶川稳当地抱住了，是很浪漫的横抱。 沈瑶川很轻，轻得甚至不像个成年的男人，这让他抱得十分轻松。 他对趁着易感期欺负omega这件事没兴趣，尽管硬得发疼了。 但脑子清醒得很，医生的本能让他不允许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孤单地度过疼痛。 卫生间外就是客厅，布艺沙发松软，而且够长。 向少阳将沈瑶川轻轻放在沙发上。 沈瑶川蜷缩了一下，一股浓郁的，极剧攻击性的alpha信息素从他的后颈勐地冲出来。 向少阳：「……」 就还挺刺激的。 但沈瑶川还是紧皱着眉头，面色惨白，牙关紧咬。 「放松，记得我怎么说的，你越绷紧就越疼。」向少阳在沙发前半跪下来，他轻轻抱着沈瑶川的上半身，抚着他的后背。 在亲自体会过之后，沈瑶川疼痛的原理他已经知道了。 没有任何药物可解，但适当的安抚能有效地使病患放松，心理的放松能够缓解生理上10%-20%的不适，尽管微小，但有用。 沈瑶川似乎「呜」了一声，剧痛让他有些神志不清，连自己平时那种距离感都忘了，他靠进向少阳怀里，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急促地喘息着。 「好了，」向少阳很有耐心地拍着他的后背，手法温柔地从沈瑶川的腺体上轻轻揉下去，「已经过去了。」 在他的安抚下，揪作一团的腺体肌肉逐渐柔软下来。 沈瑶川紧紧弓着的嵴背也开始放松，然后唿吸趋于平和。 那种肉眼可见的痛苦感正在逐渐消失。 向少阳没有急着离开。 他又拍了一会儿后背，才轻轻地后撤了小半步去观察沈瑶川。 沙发背后是扇很大的窗户，沈瑶川逆着光。 他躺在那，略微皱着的眉头委屈极了，苍白的脸上带着强烈的破碎感。 而浅色的眼睛又很亮。 亮晶晶的，含着一汪水，可怜巴巴地瞧着自己。 向少阳的心跳滞了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 阳崽，你心动了就直说好吗，阿妈看得真的很着急，都跟老婆贴贴成这样了呢 第26章 沈瑶川看着向少阳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然后对方忽然偏过头去扯了张纸巾, 吐了一口血沫出来。 沈瑶川注意到他的嘴角破了一小块，伤口是鲜红色，刚破的。 是因为刚刚在抵抗自己的信息素吗？ 他想着, 有些不大自在地瑟缩了一下。 第48页 尽管室内的信息素正在变得寡淡, 但沈瑶川身上仅有一件薄丝绸的浴袍。 料子很软, 十分贴合地覆在身上，露出细长的腿以及一些过于私密的轮廓。 大约是注意到他的动作, 向少阳咳了一声：「我去收拾一下注射器。」 他起身时沈瑶川的视线不经意地刮过某些地方，看形状应当是硬的。 向少阳进了卫生间，把手里的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拧开水头漱了个口。 全是血水, 淡红色。 口腔内满是细密的伤口，漱口时扯着刺痛。 都是刚才面对沈瑶川时咬出来的。 待嘴巴里的铁锈味儿淡了，他才弯下腰去, 把针头捡了出来。 酒店没有胶带，向少阳在卫生间找了一圈，最终把枕头戳进一卷缠起来的手纸里，才重新扔回到垃圾桶。 尽管处理得简陋了些, 但至少不会有扎到人的风险。 在垃圾处理的环节，有许多讨生活的穷人们会代替价格昂贵的仿生人。 没有僱佣费, 没有云端联网服务费, 没有充电费, 也不需要定期维护, 因此他们的成本更低，能为这一环节大大降低支出。 当然僱主支付的钱也更少。 向少阳不仅仅只收拾了针头。 他还从放在客厅的行李箱里拽出一条干净的内裤和西裤。 身上的湿了一片, 穿着难受, 脱下来洗了。 沈瑶川应该是进了卧室, 他拿裤子的时候没看见人，洗完内裤出来对方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微微颤抖的双手中捧着杯水。 沈瑶川正在用云端外卖定药。 虽然拿了注射剂，但药品都是医院统一配置的，审查委员会的研究所里并不生产，因此他手头也没有。 他把处方传上去，外卖系统自动读了出来，一一确认。 沈瑶川正要付款，听见卫生间的门打开：「给我带一瓶抑制剂喷雾，谢谢。」 他与向少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在购物车里加购了一瓶抑制剂。 「喷雾够用吗？」他问。 向少阳「嗯」了一声：「还没到易感期，就是盖盖你那味儿带的，有点刺激。」 沈瑶川指尖点了付款：「抱歉。」 向少阳走过他时看了看窗外的风景。 皇冠皇家酒店位于艾拉女王市的市中心。 正如其名，这里是为帝国皇家服务，艾拉女王市仅有的三家满星大酒店之一。 窗外是艾拉女王市漂亮的中心街道。 这是个阴天，窗外灰暗，街道上一些古旧的城市气息，比起米娅达市那狭小如深渊般限行的道路，这里的车辆更多，行人也更多。 更像个人类住所。 而不是米娅达市那种冰冷且拥挤的钢铁都市。 他的视线缓慢地掠过窗外的每一处光景，随后再沙发一侧坐下。 不动声色地看向沈瑶川。 沈瑶川的脸上还有些没有血色的苍白，嘴唇有些发青，比以往任何时候的病态感都要强烈。 他的双腿轻微的蜷缩着，身体微弓。 这个姿势来自于omega性别的本能，在不舒服的时候，他们会倾向于保护自己脆弱的小腹。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坐了了许久。 直到沈瑶川手中加了蜜糖的热水变温又变冷，他放下杯子，沙哑地问了一声：「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作为即将合作的任务伙伴，抱有怀疑是会产生影响的。 尽管他已经想到了向少阳会问些什么，alpha们总是那样，不喜欢太强的omega，更加不喜欢跟a相似的omega。 而抛却性别——人类不会喜欢一个怪物。 那些问题往往并没有敌意，但总会让沈瑶川觉得伤心。 而向少阳顿了顿，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半晌沉哑地道了声：「回去之后一起吃饭吗？」 说完似乎又觉得这问题不大对劲，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德妮她们来的时候我叫你。」 沈瑶川稍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好。」他说。 或许是撕掉了那层作为「沈博士」的面具，他甚至有些大胆起来，竟还点了个菜：「我还想吃你那个火锅。」 「没问题。」向少阳说。 「等我一下。」沈瑶川道，他起身走向卧室，指尖从床头柜旁的塑胶袋里捞出一个颜色鲜艷的小东西，又回到客厅，没走到沙发已经丢进向少阳怀里。 或者说，向少阳接得很准。 他接下这个塑料包装稀里哗啦直响的不明物品：「什么？」 「这包糖吃完，应该就能把阻隔剂都代谢完了，」沈瑶川道，「我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看见的。」 向少阳眉头扬了一下，颇有些得意起来：「谢了。」 「咔哒」一声，房间的门打开，一只小小的智能机械飞进来，将一个纸袋子放在茶几上：「您的外卖已送到，记得给个好评哦~」 然后晃晃悠悠地飞走了，房门又「咔哒」一声上了锁。 沈瑶川动手去掏那个纸袋，把抑制剂喷雾推给向少阳，将剩下的五盒药拿出来。 他拿药片的动作十分熟练，甚至没看说明书，就已经依次将药片摆在手心里，然后喝水，吞下去。 苦涩味儿化在嘴里，附在味蕾上，惹得他皱了皱眉。 在药物开始起效的时候，他有一些头晕。 第49页 这是镇定类药品的副作用，根据药效的强弱，副作用也随之变化。 沈瑶川向沙发后面靠过去，轻轻闭上了眼睛。 但随着药物起效，身体内残留的不适终于开始消退，内腔的抽痛平缓下来，他慢慢伸展了一下长腿。 视力的消失会使得其他感官敏锐起来。 沈瑶川听见向少阳拔开喷雾的盖子，摇晃瓶身轻微的金属声，以及喷雾洒出来的细微气压声。 是橘子味的，很清新，一点点香甜。 还有向少阳放松地长舒了口气。 那是一种来自胸腔的，有些低沉的声音，与他的嗓音很像。 低，沉稳。 沈瑶川莫名地觉得耳朵尖热了一下。 他缓过了头晕的劲儿，比先前恢復了些精神，重新坐起来，这一次坐得挺拔。 「他们给你看的是哪一段视频？」他问。 「你把三个alpha杀了？」向少阳试探着回答。 不出所料，沈瑶川想。 「他们三个没死，」他说，「研究所的医生很厉害，把腺体缝回去了，不过据说他们也硬不起来了。」 活该。 他的舌尖在齿面上轻轻划了一圈，还能回想起咬在第一个alpha颈上时的触感。 出乎意料的脆弱。 那是沈瑶川第一次发现，原来alpha也不过如此。 徒有一颗骯脏龌龊的心罢了。 这样令人噁心的东西，凭什么要在性别等级中占据主导。 「那你呢？」向少阳问。 沈瑶川愣了一下，反问回去：「我……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符合常理，很奇怪，他一时没能理解向少阳想问的是什么。 「我是说，你后来怎么样？」向少阳说，「伤害了三个alpha，被处罚了吗？受伤了吗？」 沈瑶川摇摇头，但随即咬了咬下唇，又轻微地点了下头。 他被关了禁闭。 整整两个月。 并不是因为伤害alpha，而是因为不服从研究所指定的ao结合。 实验体的能力比普通人强很多，沈瑶川的增强表现在脑部。 研究所希望他能诞下更优秀的后代，最好是身体与头脑都有所增强的那种。 s级omega在繁育上有着天然的优势——仅需要一次结合就能受孕。 但沈瑶川拒绝了。 那次他还在易感期，没有任何的药物，被关在漆黑冰冷的禁闭室，看不见一点光，没有一滴水，也没有一粒米。 人是需要光的，没有期限的黑暗是最可怕的惩罚。 在精神与肉体长期的双重折磨下，沈瑶川开始崩溃。 但又在极度清醒的理智下强行将自己拉回来。 然后再一次走向崩溃的悬崖。 他记不清在那两个月里自己如此循环了多少次。 甚至在当时，他并未意识到时间仅过去了两个月。 若非事后安安提到了时间长度，沈瑶川一度以为自己熬过了两年。 很痛苦。 但好在熬过来了。 他是帝国智商指数最高的人，是帝国内唯一有希望攻破海拉（h）病毒这一人类尚未战胜的可怕敌人的人选。 因此在漫长的两个月后，上面希望他能继续在病毒领域展开工作。 研究所的实验也随之停止，但代价是取消了他登上诺亚舰的资格，他仅能在陆地的次一级研究所中从事研究工作。 这是对不听话的惩罚。 沈瑶川有些发抖。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起来，指甲边缘陷进手心的肉里。 直到向少阳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温暖感透过衬衫的布料传过来，给了他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安稳感。 「中午想吃什么？」向少阳问，「这有厨房，我去做。」 第27章 沈瑶川点了炒面。 对于这个他的认知有限, 听过，看过，但没吃过。 米娅达市没有炒面饭馆, 大学食堂里也没有。 但总有些同学议论, 听起来都是在家吃的。 他忽然也很想吃。 向少阳是临时去附近超市买的菜, 做了最简单的那一种。 但很好吃。 沈瑶川在蹭饭的菜单里默默又加上了一条。 吃完饭汉尼根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这是个黑髮女人，容貌有一些古东方女性的特点, 十分典雅。 她的鼻樑上架着一副黑色框架眼镜，因此又显得有些古板。 「沈瑶川先生，」汉尼根说, 她的声音带着训练的痕迹, 吐字清晰发音标准，且有一些生硬，「跟您确认一下, 您与向少阳先生参加拍卖会的门票和衣服即将送到。」 果然，话音才落，房门再次打开，一个不小的包裹被送了进来。 沈瑶川面上带着疏远的距离感, 声音冷冰冰的：「希望你们能注重一下隐私权。」 「抱歉，下次会注意。向少阳先生应该是在上午抵达的, 根据观测您的体徵曾短暂地显示出易感期, 您感觉如何？」汉尼根道。 果然是刻意安排的。 向少阳到达的时间, 自己的易感期, 都被审查委员会掌握着。 而汉尼根的问题已经很直白了。 无非是，做了, 还是没做。 沈瑶川看了看厨房向少阳的背影, 白色t恤掩盖不住他那标准的倒三角身材, 肩宽腰细，正因为没吃饱而在煎鸡蛋。 第50页 他给出一个十分含煳的回答：「还不错。」 其中意义耐人寻味。 「好的，您稍后试一下衣服是否合身，拍卖会当天所用的物品都放在一起，邮箱内已经为你们推送了相关说明书，可以提前准备一下，如果有问题再联繫我。」汉尼根说完挂断了电话。 向少阳端着煎蛋回来，给沈瑶川一个，自己两个，然后问他：「那是什么？」 沈瑶川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放在地毯上的包裹：「说是拍卖会当天的衣服，还有别的什么。」 煎蛋一面煎得很脆，另一面又软嫩，溏心的，上边撒着点盐粒。 入口很香，又有点烫。 吃完煎蛋沈瑶川打开了包裹。 两套衣服，从大小来看，香槟色镶了碎钻的礼服是自己的，很富贵。 浅灰色配着黑衬衫的是向少阳的，确实很像个保镖。 他把衣服扔给向少阳，又在衣服下面找看见一套防护服。 是审查委员会下的研究所制造的，品质比调查局现场调查的那种好了不知多少倍。 这种防护服带有滤芯，无需背沉重的氧气瓶，依靠滤芯强大的净化功能，就是在米娅达市充满了辐射粒子的地上城，也足以保持一周的空气净化能力。 而且没有脆弱的玻璃面罩，而是採用粒子震盪技术。 薄薄的防护服可以套在任何一件衣服的里面，待需要时开启开关，粒子震盪技术将持续在头部位置形成空气墙，有效阻隔外部有害气体。 而身体部分使用的是微金属科技，全身密度及强度能阻挡一千摄氏度的高温、零下一百摄氏度的低温以及最强不超过火箭炮的袭击和高抗腐蚀性。 轻便，易于携带，且安全系数更高。 但只有一件，自然是给向少阳准备的。 沈瑶川把它也递给向少阳：「一会儿试试合不合身。」 剩下的还有两把小手枪，弹匣四个，一把战术匕首，两个可以贴在耳道内的纽扣耳麦，以及两个纽扣收音器。 最后是两张看起来流光溢彩的门票，表面的覆膜反射着彩虹的颜色。 没有钱。 没有现金，没有支票，没有卡。 沈瑶川确认了一下帐户余额，也没有转帐。 这意味着他不会是去「拍」下那件拍品的，而是去偷走那件拍品的。 他把武器全塞给向少阳，仅拿了一张门票和自己的衣服进了卧室。 他的一整套衣服设计颜色都是偏浅的，香槟色的礼服和奶白色的衬衫。 质感很像绸缎，柔顺，且布料里带着一些细闪。 沈瑶川将门票塞进礼服的口袋里。 他脱掉自己的衣服，换上这套礼服。 穿上后的舒适度也很好，不像一些衣服华而不实，毛毛扎扎的。 香槟色礼服的胸前有大片的碎钻，随着他的动作闪闪发亮。 沈瑶川推门出去，他本想叫向少阳进去换，但看见对方已经在穿防护服了。 防护服有着良好的保温性，且普遍配有内外三层，因此一般都是贴皮肤直接穿的。 而眼前的向少阳几乎约等于未着一物，毫不掩饰。 沈瑶川：「……」 向少阳也注意到他：「我穿的对吗，沈博士？」 沈瑶川的喉结轻轻一动，他点点头，走过去帮向少阳拉上了第一层的拉链。 动作飞快，若非手法娴熟，可能要夹掉叽叽，那就是个惨案了。 向少阳背后一冷。 沈瑶川帮他把三层都穿好，然后看着向少阳套上灰色的礼服。 还不错。 虽然还是有点像保镖，但又很适合他。 黑色配灰色是非常沉重的颜色，有些过度的收敛，往往会压住其主人的气势，加重压迫感的同时也削弱了人的锋芒。 但穿在向少阳身上则不然。 他竟穿出一种…… 严肃感。 沈瑶川端详了一会儿，终于领悟这是因为向少阳的肩膀很板正。 是军人的姿势。 他拍了拍向少阳的肩膀：「挺好看的。」 「你也很好看。」向少阳道。 沈瑶川不经意间与他对视，看见向少阳那深色又发亮的瞳孔中映着的小小的自己。 他后退了一步：「谢谢。」 同时再次审视了向少阳，确保礼服确实合身，且看不出里面的防护服。 「我的衣服怎么样？」沈瑶川问。 向少阳看着他：「很好，很合身。」 「把枪和匕首收起来试试。」沈瑶川道。 然后他就看见向少阳熟练的将皮带系在小腿和肩膀上，将匕首卡进小腿位置的皮带中，枪则隐藏在衣服下。 □□十分小巧，并不占多大地方，因此从外边也看不出什么。 沈瑶川将放在茶几上的那张门票也塞进向少阳的口袋里。 然后转身：「我去把衣服换下来，你也换吧。」 内腔有一点轻微的发紧，他担心再不换就要把衣服弄脏了。 沈瑶川回到卧室时轻轻上了锁。 他将衣服挂进衣柜里，在床上坐了一小会儿。 但很快又起来了。 沈瑶川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他并不能理解这种反应——不是出自信息素吸引的生理反应。 他的心脏跳得厉害，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腔内膨胀着，耳朵尖也很烫。 第51页 他捂着耳朵，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蹲了下来。 内腔还在轻轻地缩紧。 他竟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去贴近向少阳，想要感受他皮肤的温热，想要……被他抱一下。 沈瑶川皱起了眉头。 这种感觉是不对的，不应该的，他想。 向少阳是个alpha，他讨厌alpha。 大约还是信息素在作祟，可能是刚刚向少阳一直在身边，因此他才会产生了一些错觉。 他尝试着深唿吸，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 指尖下，耳朵与脸颊的粉红色随之逐渐褪去。 当那种莫名的感觉完全消失的时候，沈瑶川的小腿已经有些发冷。 他换掉了沾湿的内裤，穿上自己那条黑色的西裤与白衬衫，并将内裤塞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推门出去。 向少阳的礼服都挂好了，但没地方放，就平放在沙发上。 「挂进衣柜里吧。」沈瑶川指了指卧室，对他说。 他拿走了茶几上自己先前的那杯水，将冷水倒进水池中。 然后重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拌了些蜜糖进去。 据说蜂蜜对健康有益，但水温不能过热。 沈瑶川不在乎这个，他只是不大喜欢喝白水。 药吃得多了，舌尖总是苦的，便总想贪些甜的来吃。 管他有没有益处的，尝个味儿而已。 向少阳稀里哗啦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沈瑶川靠在橱柜边，轻轻吹着杯口的热气，视线望过去，落在向少阳的手上。 他已经挂完衣服，收好了枪和匕首。 正在拆糖纸。 买糖的时候沈瑶川并未多想，他喜欢吃糖，因此会给糖果类的货架多一点时间。 这包糖只是分量刚好，所以他就买了。 糖果纸与包装很像，花花绿绿的，且硬挺，只要轻轻碰着就会发出噪音。 向少阳的指尖很快拆开了糖纸，从里边剥出一颗水果硬糖。 他吃糖时是用齿尖去咬住糖果的。 牙很白，很整齐，犬齿有一点突出的尖锐。 沈瑶川不近不远地看着，忽然觉得愈发口干舌燥起来。 他将杯口贴在嘴唇上，浅浅地尝了几口表面吹温了的糖水。 而向少阳忽然直起上半身，他向后靠坐在沙发上，正好直直看过来，与沈瑶川对视时笑了笑。 那双眼睛很干净。 与沈瑶川想像的并不大一样。 反而深邃，好看。 带着一些细碎的微光。 沈瑶川有些慌张地移开了目光。 第28章 酒店只有一间卧室, 一张双人大床。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临睡前向少阳很自觉地从橱柜里抱了被去沙发，但被沈瑶川叫住了。 「睡床吧。」沈瑶川换了酒店的睡袍，红丝绒质地将他衬得更白了。 向少阳已经在沙发上铺开了, 闻言一愣：「你睡沙发？这不太舒服。」 「一起睡吧。」沈瑶川转头看了眼床, 皇家级别的床足够大, 其实比双人的还要大些，就是三个人睡也仅是稍有些挤而已。 他在向少阳的脸上看出一丝的顾虑：「你很介意吗？」 向少阳：「不是。」 「拍卖会那天不会太顺利, 」沈瑶川依旧靠在卧室门口，「我希望你能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向少阳把被子拢了一下：「那我就打扰了。」 他把自己的被子铺在另一边, 还把紧挨在一起的枕头挪了挪, 中间留出一条空隙来。 同尺寸睡袍在他们两人身上穿出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向少阳身上的看起来小了一码，导致的胸口有些深v。 而沈瑶川的则有些松松垮垮的。 沈瑶川似乎心情大好，他看着向少阳铺完了床, 难得笑了：「一个omega邀请你同床，你就只有一句打扰了。」 「这你倒可以放心，」向少阳也笑了，「我不谈感情, 包括一夜情，所以你可以睡个好觉。」 沈瑶川在他身旁躺下来, 伸手关了灯：「那易感期呢, 都靠抑制剂吗？总有失效的那一天吧。」 向少阳轻轻「嗯」了一声：「失效的时候再说, 现在还没到, alpha的易感期也不会像omega那么难过。」 这倒确实。 虽然alpha也有所谓的易感期。 但对于这一性别而言，易感期所带来的更多是强烈的压迫与对omega的控制, 他们可以在易感期随意地控制自己所标记的omega也一同进入易感期。 且不会像omega那样感到极度的空虚, 毕竟器官不同, 所导致的生理现象自然不同。 omega作为负责生育的一方，承担了更多的责任与痛苦。 「真羡慕你们alpha。」沈瑶川感嘆道。 「你现在不也是个alpha，」向少阳说，「这位omega先生，当a的感觉如何？」 沈瑶川发出一声不屑的鼻音：「又不能真的去标记别人。」 向少阳「哎」了一声：「这就是你的偏见了，谁说当alpha就一定要标记别人了，我没标记，不也活得好好的。」 「当前绝大多数alpha没有标记的omega，一是因为omega性别本来就稀少，二来现在已经通过了各性别结婚法，就算是aa同性恋或者ab也能等级，第三……」 说到这，沈瑶川顿了顿：「对于分化为s级，评定在+以上的alpha，可以按照一夫多妻制进行登记，最多允许其标记五名omega。」 第52页 因此标记omega的alpha少，并不能说明是alpha这个群体正在向好的方向转变。 只不过是因为可以被标记的omega本身就少而已。 而目前的社会现状是，绝大多数omega在性别分化后就会由户籍所在处上报，并在25岁时由相关部门检查他们的婚姻状况。 如果届时的状态还是未婚，相关部门则会为期提供合适等级的alpha进行挑选。 这看似是「帮助」行为，实际上，在阿尔法星的大部分落后地区，仍然实施着「25岁未婚的omega将会强制标记」这一老政策。 在阿尔法星这个庞大机器的运转下，那些细枝末节无人注意到的地方，omega仍旧被视为是一件属于alpha的物品。 向少阳：「看得出你不喜欢alpha了。」 「那你呢，也不喜欢omega。」沈瑶川道。 「亲密关系接触障碍，帝国内目前仅有3例病例，没有确切的治疗手段，只能依靠心理辅导，」向少阳说，「我不是不喜欢omega。」 沈瑶川转了个身，内腔隐隐发疼，他伸手去轻轻揉着。 那是个脆弱的器官，随便什么原因都很容易引起一些毛病，而最致命的原因就是没有标记。 alpha的标记对于omega而言，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一种有效的保护方式。 他完全地陷在松软的枕头里，嗓音懒洋洋地问向少阳：「是心理障碍吗……ptsd引起的一种吗？」 「算是吧，诱因与ptsd差不多，但还是有些区别。」向少阳说。 沈瑶川没再继续问下去。 内腔的不适感愈演愈烈，他闭上眼睛，慢慢消化着这份疼痛。 向少阳的体温从背后传来，还有他平稳的唿吸声。 沈瑶川有些后悔与向少阳一起睡了。 他不是个喜欢向别人表现疼痛的人，痛苦意味着脆弱。 而脆弱就意味着容易被他人所掌控。 他咬了咬牙。 内腔开始绞痛起来，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不放，疼得小腹揪作一团。 沈瑶川手上不得要领，只能按在那部位，但于事无补。 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背后忽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随后一只手缓慢地搭在他的胳膊上，动作慢地像是做了好一番的心理建设。 就好像他的胳膊不是胳膊，而是条可能会反扑的毒蛇。 向少阳靠了过来，温暖的掌心沿着沈瑶川的胳膊滑下去，最终贴在被他按住的腹部。 「松手，我来。」他道，轻轻挪开了沈瑶川的手。 沈瑶川已经疼得没有力气与他较劲了，指尖松松地搭在向少阳的手背上，任由他的掌心轻柔地按压着。 「你上一次疼也是易感期？」向少阳一边揉一边问，「在车库那次。」 他身上很热，体温从睡袍上传过来。 温暖让沈瑶川原本紧绷的后背稍稍舒展了些。 他含煳不清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很频繁吗？」向少阳继续问，「每次易感期都这样，还是不在易感期也这样？」 沈瑶川并未回答他：「过一会儿就好了。」 「回去做个检查，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有在医院的学霸同学，可以帮你约一下。」向少阳道。 他掌心下已经摸到了些异样。 在躺着的状态下，内腔本应该比站着时的位置更靠内一些，轻微的按压不会像之前那样有明显的轮廓感。 但隔着沈瑶川温软的小腹，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一些发紧发硬的内腔。 考虑到易感期的充血，最大的可能就是内腔积液或者囊肿。 严重的积液会充满整个内腔，引发感染与剧烈的疼痛，若长时间不管会导致体内的反覆感染，最终只能依靠手术摘出内腔。 而在正常状态下，易感期的内腔不应该有任何的疼痛感。 易感期对于omega来说，是身体愉悦达到最大值的时候，在信息素的作用下，身体不会有任何的除易感期以外的不适。 而沈瑶川的疼痛十分明显，这说明他的情况肯定不会太好。 沈瑶川没发出回应。 向少阳知道他没睡，非常负责地讲了起来：「你就算不想当omega，也得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内腔的问题可不是开玩笑的，早点去治，就是个小手术，切个小口而已，手术20分钟，半个月就能长好，不影响正常生活。」 或许是嫌他太唠叨，沈瑶川应了一声：「我不能做手术。」 「开玩笑，」向少阳道，「你都疼成这样了还不做，有什么天大的原因……」 话到此处就顿住了。 在临床上，确实有一个原因，会使医院在明明可以手术的情况下却不做手术——未受到标记的omega对麻醉剂有抗药性，而手术器官又刚好是腺体或者内腔。 「你……」他疑问的话有些发涩，费了好大劲才从喉咙里滑出来：「麻醉剂对你无效吗？」 沈瑶川「嗯」了一声。 对于自己的身体，他是知道的。 那小小的内腔里挤着两个囊肿与一处积液，他们不仅占满了自己的内腔，还将他撑到了不正常的大小。 沈瑶川至今还保留着那张体检的影像。 但经过多年的alpha信息素注射，他的腺体不能正常分泌omega信息素，身体器官大半处在不正常的状态，而内腔这个omega独有的器官是非常需要信息素安抚的。 第53页 一旦手术涉及内腔，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或许治疗还没结束，他就会先活活痛死。 唯一的方法就是接受alpha的标记，利用标记反作用促进自身omega信息素回到正常值。 但沈瑶川不愿意。 一旦接受了alpha，就意味着他过去二十八年的抗争都失去了意义。 而接受研究所安排的alpha，也不会好到哪去。 不过是身上少了一处病痛，但又多了一副镣铐罢了。 「知道了，」向少阳的胳膊收紧了些，「睡吧，至少今晚你能舒服点，有我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新地图，快乐 第29章 3日后, 艾拉女王市第三圣所大教堂，傍晚18：00，晨曦教会慈善拍卖会准时开始入场。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从车上走下来时, 沈瑶川隐约看见几个隐藏半遮面具后熟悉的下半张脸。 他将门票递给礼仪, 接过一支白色镶金边的面具戴在眼睛上。 这次拍卖会的场面十分宏大，礼仪人员也十分的有水准, 递给来宾的面具并不是随机的。 而是按照礼服配色挑选的。 向少阳拿到的就是一只黑色的面具，有些天鹅绒的质感和细碎的钻。 就连沈瑶川也难得夸了一句：「这个面具跟你很配。」 向少阳只是皱着眉头环视了四周：「很多人在看你。」 相比沈瑶川，他更像个训练有素的特工, 说话的声音咬得很轻, 但又清晰。 沈瑶川踩着红地毯走进大教堂，视线扫过其他的宾客，与不少「别有用意」的目光擦肩而过。 他从那些毫不掩饰的瞳孔里读出了膨胀的欲望。 贴在耳道内的耳机中, 汉尼根标准的声音传出来：「等拍卖会开始，拍完最后一件拍品后，他们会把这件拍品放在准备室内包装，我会指引你们进去。」 也就是说, 在此之前，他们都无事可做。 沈瑶川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杯泡沫香槟。 这是这几年新出的一款香槟, 会在酒液中一直不断地冒出银亮的气泡, 在灯光下仿佛银河一般。 因此人气一度很高, 价格也比刚上市时几乎翻了一番。 他本想装个样子, 但刚把香槟举起来，酒杯就被身后的一只手拿走了。 沈瑶川回头。 「这疼那疼的人还喝酒？」向少阳端着杯子看他, 「你要是饿就吃点别的, 酒精不许碰。」 沈瑶川双唇紧抿了一下：「您是在干涉我的自由了。」 他的语气有些不悦, 没有前几日在酒店时的那种熟络与柔软感，反而恢復了从前那种冷冰冰的。 向少阳「啧」了一声，忽然凑到他耳边：「听话，回去就给你做火锅吃。」 他挨得很近，几乎要贴上沈瑶川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扑在沈瑶川的侧脸，吹起几根浅金色的髮丝。 沈瑶川默不作声地往一边挪了挪，本要说话，还未张口就看见一个男人迎面走来—— 他穿着一身纯白的礼服，半边用斑斓的彩线绣了只蝴蝶，惹眼极了。 白色本就是个很挑人的颜色，但穿在这人身上却显得十分合身。 他走到沈瑶川面前，一只手从身侧抬起来。 沈瑶川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捏着支剪了刺的玫瑰花，开得正盛，漂亮的鲜红色，娇艷欲滴。 对方将花插在沈瑶川领口的扣眼中：「你没带胸针，是特意在等我吗？」 声音熟悉得很。 沈瑶川几乎是立刻开口：「知诚……」 宋知诚却将食指比在嘴唇前，无声地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伸出手去替沈瑶川整了整衬衫领口，又帮他抚平了外套：「今晚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要是看上了什么想要我送给你也可以。」 说完，他甚至还冲沈瑶川眨了眨眼睛。 动作亲密极了。 沈瑶川却觉得身上轻了许多，前线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都随着宋知诚的动作而打消了龌龊的想法。 「谢谢，不必了。」他道。 礼貌而疏离。 向少阳往沈瑶川身前站了站：「别一过来就动手动脚的。」 「哦哟，」宋知诚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敌意鲜明，「我跟我的alpha说话，你又算什么东西？」 向少阳心里嘲讽地「呵」了一声。 那可不是你的alpha，人家是个omega。 想到此处，他甚至有些格外地得意起来，冲着宋知诚扬了扬下巴：「我们俩坐一辆车来的，你倒不如问问自己算什么？」 他们二人明明是一个omega一个alpha。 却好像两个不对路的alpha碰在了一块，火药味儿越发浓烈起来。 沈瑶川「咳」了一声，懒得看小学生打架，扔下两个人去另一个桌上拿草莓蛋糕吃了。 「你们俩又没戏，你老占着他干什么啊？」宋知诚拦住想要跟过去的向少阳，语气不善。 向少阳：「彼此彼此，你们也一样。」 宋知诚：「我可跟他求婚了。」 向少阳：「他又没答应你。」 宋知诚：「那他也没答应你啊。」 半米开外的沈瑶川：「……」 这是什么品种的小学生？ 耳机里，汉尼根的声音忽然传过来：「沈瑶川先生，您没让宋知诚先生为您拍下那件拍品。」 第54页 「需要吗？」沈瑶川面色一冷，「你们没说过。」 汉尼根：「我认为您在现场应该有一定的判断能力，宋知诚先生有能力将那件拍品送给您，这样会比您潜入准备室要容易得多。」 「这场拍卖会来的都是真正的『上层人』，压轴的拍品至少是千万级别起拍，」沈瑶川道，「抱歉，我宁愿选择风险，也不想以我个人的名义搭上这个人情。」 倘若第二日就被传出众联的太子送给他价值千万的拍品，并且是在拍卖会这种张扬的场所。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会被外界所误解，或者说，也会被宋知诚本人所误解。 沈瑶川评价道：「你们真是会利用人。」 汉尼根：「您也不差。」 沈瑶川不再回答，将托盘中奶油蛋糕上的草莓摘下来放进嘴里。 草莓上裹着一层晶莹的糖浆，很甜。 吃完草莓，他又叉起蛋糕小口地吃了。 身后的「小学生吵架」声音渐弱，一阵脚步声走到他的身边。 沈瑶川正在仔细地嚼蛋糕坯里夹着的草莓酱，垂眸看见身旁人一身的灰色。 他把蛋糕吃得干净，才转向向少阳。 向少阳在看见他的瞬间就笑了：「别动。」 沈瑶川真的没动，甚至连目光都没移开。 他看着向少阳从桌边取了张纸巾，指尖捏着那张纸巾凑近了自己，唿吸在变得急促，指尖也有些轻微的发抖。 沈瑶川：「我可以自己来。」 「不用，你看不到。」向少阳做了个深唿吸。 纸巾轻柔地蹭过沈瑶川的嘴角，还轻轻擦拭了一下。 纸巾面上沾着些许的奶油。 「谢谢。」沈瑶川说。 *** 19:00，慈善拍卖会正式开始。 教堂的大门被关了起来，一道追光打在教堂内的某处，那是一名缓缓前行的，穿着蓝色鱼尾礼服的黑髮女人。 她的头髮盘在脑后，上边还别了朵蓝色的玫瑰。 她手中端着一杯红酒，颜色与她的口红相仿。 女人走上前台，拿起一支话筒：「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非常荣幸大家能来参与我们所主办的慈善拍卖会……」 看来她是主持人。 开场词起先是十分老套的，无非是一些致敬与感谢，感慨和拍卖会的介绍。 但她忽然话锋一转。 「我们正处于一个洪流的时代，人类即将迎来新的变革与转折，在场诸位均会是这盛大开幕的见证者，主神会奖励最忠诚的信徒，予以永生，予以无上的权力，予以王座，予以神之位的降临……」 沈瑶川的眉头逐渐拧了起来。 「主神会奖励最忠诚的信徒，予以永生，予以无上的权力，予以王座，予以神之位的降临…… 信仰指引着我们，在穿越过恐惧，死亡与荆棘之后…… 我们将再次见面，在主神的王庭， 我们将成为神的僕从，永远侍奉伟大的主神……」 主持人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低沉，渐渐从人类的话语变成了另外一种…… 低吟着的，仿佛是在歌唱着的，从喉咙深处所发出的一连串的诡异声音。 而更加诡异的是，整个教堂内部，人们竟然纷纷附和起来。 就好像是在齐唱着什么歌曲。 声音在教堂内部徘徊，传来空旷的回声。 沈瑶川敲了敲别在领口内侧的金属纽扣：「汉尼根，这是什么情况？」 但没有回应。 他有些焦急地看着其他人，发现自己与向少阳显得格格不入。 在教堂内，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所有人都沉迷地齐声歌唱着。 他们的眼神空洞，表情呆滞，嘴巴机械地张合起来。 而声音并不是由声带震动所发出的，来自喉咙的更深处，这让合唱听起来十分的低沉。 …… …… 足足持续了将近半小时，主持人忽然恢復了正常。 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看上去光彩照人，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红酒杯：「为了今晚，干杯！」 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干杯！」 就在此时，教堂内的十级盏明亮的吊灯突然全部关闭，仅留下苍白的追光落在主持人身上。 沈瑶川倒抽了一口气。 教堂的墙壁上，密密麻麻满是萤光绿色的文字与图像，布满了每一寸墙面。 图像隐约能看出生物的形状，但又不是人类认知中的生物，与变异者相似，又比变异者要更加的扭曲，有些很像南赫家中放着的摆件。 而文字—— 沈瑶川看过去，大半都是不认识的，但其中有一个他认识的词重复出现了许多次：「救世。」 主持人语调高昂，再次举杯：「敬伟大的救世主神。」 而众人附和：「救世！救世！救世！」 在黑暗中，向少阳搂住了沈瑶川。 是保护的姿态。 第30章 沈瑶川腿上发软。 他靠在向少阳的怀里, 大口的喘起气来。 「救世」二字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迴荡着，带来剧烈的头痛，而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得无比地扭曲起来。 视线所及之处, 一片浓重的异彩。 好像看见了浩瀚的宇宙, 斑斓的星辰在眼前交织。 第55页 身体忽然失重。 沈瑶川觉得自己正在下落, 速度很快，不知道要跌进哪里, 身边的星辰飞速地划过，在视网膜中留下无数辉芒。 他开始觉得窒息，冷汗岑岑。 本能地伸手抓了一把, 掌心中似乎抓住了什么, 但什么也看不到。 空气中有一点轻柔的东西，带着些许清冷的味儿，像极了冷水的香。 这股气息轻轻地包裹住了沈瑶川。 他落在一张柔软的棉花床上。 这张棉花床将他稳稳地接住了。 随后有一些温暖的气流, 在他的后颈轻柔地徘徊着。 眼前的景色逐渐清朗起来。 …… …… 「下面这件拍品，是由我们现场的一位贵宾所捐赠的，哇哦，来自古地球的机械手錶, 特别定制款，镶嵌有18颗古地球钻石矿体……」 主持人悠扬的声音传进沈瑶川的耳朵里。 他意识到自己正靠在向少阳怀里。 而向少阳的指尖温柔地抚着他的腺体, 这个alpha身上散发出一点点的安抚性信息素。 教堂内十分明亮, 柔和的黄色灯光落下来, 来宾们正在出价。 沈瑶川转了转头。 他们站在最后一张桌子的旁边, 而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拍品上，尚无人注意到沈瑶川的异样。 只有向少阳低沉的嗓音在他的耳旁响起：「好点了？」 沈瑶川「嗯」了一声。 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扶在向少阳的胳膊上, 而腰则被对方搂得很紧。 对于omega来说,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距离。 太近了。 四肢的感觉正在慢慢恢復, 沈瑶川尝试着松开手，扶住了桌边。 「谢谢，」他冷声道，「我可以了。」 向少阳并未完全地松手，他虚环着沈瑶川，看着对方苍白的嘴唇，直到完全确认沈瑶川站稳了，才收回手。 「我刚才看见了……」沈瑶川道，但随即又咬住了下唇。 他很难形容自己看见了什么。 好像在一瞬间看见了所有的东西，但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一个冰凉的东西轻轻沾在他的嘴唇上。 沈瑶川垂眸看过去。 是个精緻的细高脚杯，装着橙色的液体。 「橙汁，甜的。」向少阳说。 他伸手去想要接过来，但指尖抖得厉害，甲缘甚至碰在杯壁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最终只能握住了向少阳的手。 「我来吧，」向少阳将杯子微微倾斜，「抬头，慢慢喝。」 杯子被他拿得很稳，橙汁被缓慢地送进沈瑶川青白的嘴唇，沾湿了他的舌尖，滑入喉咙里。 有点酸，但总归还是甜的，带着清香的柑橘味。 像极了他们在酒店见面那天，向少阳喷的抑制剂的味道。 将橙汁都餵给沈瑶川，向少阳将空杯放在桌边：「还要点别的吗？」 沈瑶川摇了摇头。 「6号拍品来自帝国皇家酒厂，是酒厂内仅有的3瓶金德兰泡沫酒，此酒在13年初首次问世，但由于原材料——种植于火神星的金德兰由于火神星的垄断行为而导致此酒无法进行后续生产……」 主持人悦耳的嗓音仍在介绍着拍品。 「刚才，」沈瑶川轻轻问道，「你看见了吗？」 向少阳有些疑惑：「什么？」 「算了，没什么。」沈瑶川摇摇头。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血管突突地跳着疼，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但又很真实。 在人群中，忽然有一张脸转了过来，冲着沈瑶川笑了笑。 是宋知诚。 沈瑶川漫无目的的目光与他撞在一起，礼貌地点了点头。 宋知诚很快又将目光转到台上，举起了手边一只小小的圆牌。 主持人立刻道：「9号贵宾出价，1350万元。」 宋知诚又将脸转过来，同时举起一杯香槟酒，向着沈瑶川做了个碰杯的姿势。 无人再出价，几分钟后，金德兰泡沫酒归于宋知诚的名下。 沈瑶川从他的笑容中读出一丝势在必得的洋洋得意。 这场拍卖会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传统式拍卖，与其说是拍卖会，倒不如说更像一场晚宴。 也有许多人从始至终目光就未曾放在拍品上过，而是三五成群聚在桌前，品尝着酒与甜品，或者悄悄耳语。 转眼拍卖会过半，服务人员推着餐车从大教堂一侧走出来，竟给每一张桌上都上满了热腾腾的全席菜系。 全席菜系一名出自皇家，是阿尔法帝国皇家宴请的标准。 其中包含家禽家畜每种一道，河海的特色产品各三道，蔬菜类五道，谷物类五道。 这些分别代表着天空，海洋，大地与权力。 由此可见，此次拍卖会的标准着实很高。 而汉尼根始终保持着沉默。 沈瑶川挑了点菜花吃，随即又盛了一碗甜豆花。 余光瞥见向少阳夹了片烤鸭肉卷着饼吃了。 拍卖仍在进行。 在沈瑶川眼里，这些拍品并不具有多大的价值。 什么古地球时代某个奢侈品牌的饰品，矿石，定制商品，停售的酒水…… 都毫无实际用处，不过是供有钱人消遣罢了。 第56页 沈瑶川夹了一块蘑菇。 他分不清品种，只感觉吃起来滑滑腻腻的，比向少阳做的味道要差得远了。 他忽然非常想念向少阳做的饭，几乎是立刻想要赶回到米娅达市与他一起再吃一顿火锅。 于是沈瑶川看了向少阳一眼。 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立刻又收回了目光。 向少阳：「怎么了？」 沈瑶川摇了摇头。 他也说不清，只是想看一眼而已。 或许是这一桌太偏，也或许是他们太不合群，几乎没人过来。 他们就站在人群之中，却又被分隔在人群之外。 沈瑶川的眼神再次悄悄地飘向向少阳。 视线所及之处勾出了向少阳笔挺的裤线，直又长的腿，被恰到好处的收腰勒出的漂亮的腰线，以及他的胸膛与肩膀。 还有落在耳朵边与脸侧的，细碎的髮丝。 无论是眉梢、瞳孔、睫毛或是衣服，这个alpha整个人都沉在黑色之中，连肤色都是偏健康的颜色。 但在沈瑶川眼中，此时的他就像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惹得他移不开眼睛。 第31章 「神之遗蹟」被呈上台时, 时间已经指向了夜晚九点。 那只沙漏晶莹剔透，其中流动着异彩的液体，妖艷非常。 「本场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神之遗蹟』, 是由一位退休多年的诺亚舰科学家所提供的, 据说其中装着的是非常罕见的海拉（h）病毒原始菌株, 而前些日子在米娅达市引起混乱的海拉（h）菌株，已经是经过数十年进化之后的菌株……」 沈瑶川面上一凛。 原始菌株是最初的海拉（h）病毒, 本应早已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海拉（h）在漫长的歷史中经歷了多次的进化，由最初的原始菌株分裂出了近十几种不同的菌株，而人们对其的统一认知就是——原始菌株是最初的海拉（h）病毒, 早已不復存在。 现有的菌株与原始菌株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最突出的就是感染原始菌株后, 变异的机率更高，而死亡的概率更低。 在样本实验中，几乎95%的实验体在感染原始菌株后都会出现变异的方向。 有些实验体的变异并不像现在的变异者, 而是体现在力量上的增强，智力上的增加，或者感知方面的更加灵敏。 而有些变异体会像变异者一样出现外形的变异，只是仍旧会保留部分「人形」的特徵。 但经过进化之后, 现有菌株所导致的变异者无一例外，外形几乎全部向着人类的相反方向变异。 且致死性更高, 出现变异的概率更低。 价格很快拍到了3亿。 它不值3亿, 但又远超过3亿。 倘若原始菌株只是作为「神之遗蹟」的一点点缀, 永远地成为一件装饰品, 那便远远比不上3亿的钞票所含有的价值。 但如果是作为原始菌株本身，当放在生命的天平上, 金钱的价值便与尘土相等。 「沈瑶川先生, 向少阳先生, 」汉尼根的声音再次出现，「我已经控制了部分教堂的电子锁，为你们打开了最近的一条通道，但始终无法切入监控视角，你们需要自行避开巡逻人员。」 沈瑶川在金属纽扣上敲了两下作为回应。 汉尼根：「现在进入你们左手边，藏在窗帘后面的货梯，按照蓝色指示灯前进。」 沈瑶川依照指示走过去。 窗帘的颜色与墙壁十分相似，若不是汉尼根提示，他甚至没看出来这里的墙上都拉着一层窗帘。 经过时沈瑶川仔细地看了看窗帘上的花纹，有一些透明的胶状物覆盖在上头。 他与向少阳一前一后，轻手轻脚地进入了货梯。 货梯的另一边有一个大大的指示牌，上边写着「后厨」二字，旁边还贴着小标籤「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一些交谈声顺着后厨走廊的灯光漏出来： 「听说今晚的拍卖会是皇家出资贊助的？」 「我听说众联和云端也出资了呢。」 「众联的宋大少好像来了，你们看见他在哪了吗？」 沈瑶川的脚步藏在这些人毫不掩饰的声音中，悄声走过了货梯的第一个转角。 前方是两条路。 其中一条的应急通道指示灯忽然闪烁了一下，出现片刻的蓝色，又很快变成绿色，仿佛只是线路的接头有些老化了。 这应该就是汉尼根所说的「按照蓝色指示灯前进了」，只不过这指示实在是有些不大起眼。 沈瑶川走过去。 正要转弯，袖口被扯了一下。 「我先。」向少阳的声音很轻，并且比了个手势。 沈瑶川看不大懂他那些手势，但听得到他的声音。 他配合地慢了一步，落在向少阳身后。 或许是经费或者维护成本的问题，货梯的通道内灯光并不明亮，甚至好几盏灯泡都黑漆漆的。 墙壁是简单的白墙，地砖也是简单的大理石砖。 但都积着灰尘与蛛网。 这里阴冷阴冷的，明明是没有窗户，漆黑压抑的通道，却有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风，在他们的前后左右徘徊着，唿啸着。 在走过一段走廊时，沈瑶川隐约听见了主持人模煳的声音：「……18亿8千万……」 第57页 看来神之遗蹟的拍卖扔在继续。 向少阳忽然停了下来。 沈瑶川也跟着停下来，跟着放缓了唿吸。 等了近十秒钟，才有一阵沉闷又混乱的脚步声传来。 他们所在的这一段走廊恰好没有灯，只有一盏应急指示灯一会闪成蓝色，一会闪成绿色。 向少阳回手推了推沈瑶川，带着他后退了几步，离开了指示灯的光照范围。 巡逻人员在前面一个路口走过，应急指示灯冰冷的绿光照在他们的枪口上。 有人随意地向左右看了看，但太黑了，什么也没看清，于是将嘴里叼着的菸蒂丢在地上，用鞋前掌碾灭了，端着枪继续往前走。 他们的交谈声很低： 「今晚几点结束？」 「回去请你们喝酒。」 「……」 待声音远得什么也听不见，走廊内再次恢復平静，向少阳才继续向前走。 教堂内，神之遗蹟的最后成交价被抬到了二十八亿。 如果沈瑶川扔在教堂中，他就会发现，这本应该是最后一件拍品了。 但还没结束。 礼仪将神之遗蹟拿下台，大屏幕上缓缓出现了一张照片。 那是刚刚下车，正踩在门口的红地毯上，右手捏着拍卖会镭射票的边沿，正把票交给门口签到席的沈瑶川。 教堂的灯光照亮了他的左半张脸，而右脸则在一片黑暗之中。 光芒令他的五官看上去更加立体，也更加美丽了。 他那浅金色的长髮随意地落在肩头，或许是为了方便，左侧被别在了耳后，只有些散落的髮丝垂在脸旁，为他那完美得如同石膏雕塑一般的脸上增添了一些细碎的人间气息。 而他正垂着眼帘，浅灰色的瞳孔被灯光映得几近透明，像块漂亮的宝石。 浅金色的睫毛甚至被映得有些细碎的闪着光。 在此前气氛并不十分热烈的教堂内，此时却忽然躁动起来。 「本次拍卖会的隐藏拍品，是由一位匿名人士所提供的——帝国实验体03号，是一位非常罕见的s级omega，也是帝国歷史上第一位真正分化为s级的omega，不仅如此，他的级别评定更是+级别！」主持人的嗓音中染着一丝激动，甚至连声调都有些颤抖起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omega，他的外貌并非接受基因科技的调整，而是天生的美丽，他有着优秀的繁育能力，以及你们所知道的，s级omega对alpha的感知反馈！」 随着主持人的话音落下，众人欢唿起来。 在这一刻，教堂内的气氛如汹涌的浪潮一般，急速地攀升着。 一个身着白色礼服，半边展着五彩蝴蝶翅膀，即使遮着脸也有些抢眼的男人举了举手边的牌子。 但主持人并不急着开始拍卖，她反而吊着胃口：「9号贵宾请再耐心等待我们公布起拍价格……」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这位「9号嘉宾」就已开口打断：「30亿。」 满场譁然。 30亿！ 要知道，这可是30亿！ 30亿！ 足够买下阿尔法星的一颗伴生小行星了！ 而刚刚的神之遗蹟，保存着海拉（h）病毒原始菌株，也不过才拍了二十八亿！ 而迄今为止，阿尔法帝国内歷届拍卖会中，拍卖价格的最高记录也不过是三十亿！ 一个s级omega的身价，竟被抬到了南@风@独@家前所未有的高度。 无数人开始议论起来，噪声如沸水般翻滚。 而与9号贵宾邻桌的一位男士，桌上摆着一只小小的号码牌：12号。却忽然举了举牌子：「三十一亿。」 他的声音低沉，却又有一些令人很不舒服的滑腻与厚重感。 9号贵宾扭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竞争的厌恶。 「三十五亿。」9号贵宾道。 一下就抬起了四亿。 就算是四亿，%的民众一生都无法拥有的财富了。 甚至有许多人对以「亿」为单位的金额都没有概念。 四亿的价格能够轻松买下米娅达市区内最好的上层区——并不是一间上层区的别墅，而是该区域内的整个上层区。 能够买下阿尔法帝国中的一座小岛。 也能够在这个发展迅速的年代，换得一张跻身控制着帝国经济命脉的商业圈的入场门票。 12号贵宾与9号贵宾对视一眼，笑容依然挂在脸上：「四十亿。」 9号贵宾嗤笑一声：「五十亿。」 倘若三十亿掀起了满场的喧嚣，五十亿这个价格脱口而出时，教堂内忽然寂静了下来。 寂静，是真正的寂静。 不仅仅是来宾，连主持人一时都没发出声音。 倘若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五十亿这个数字所代表的的价值，那便只有诺亚舰了。 不仅仅只是阿尔法星，而是在整个星际联盟中都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科研星舰——诺亚舰的建造使用了二十二亿，整个项目耗费了十八亿，投入使用开始，其中的维护成本、研究样本、实验体以及为科研人员所提供的一切服务费用消耗了五亿。 从提出诺亚舰这一概念至今，也只耗费了四十五亿。 众人的视线再次落在萤屏上。 只是这一次不再只是简单地欣赏着他的美貌，而是抱有怀疑的眼神，认真地探究起了这个男人。 第58页 他到底为何能值五十亿？ 即使是帝国唯一的s级omega，对于在场的人而言，其吸引力也仅仅只针对于alpha而已。 且还只是在床事上。 在其他任何方面，对他们而言，s级omega并不会比a级omega拥有过多的价值。 如果只是单论繁育能力的话，s级omega确实更优秀，但一个alpha可以标记五名omega。 这一次那位竞争对手沉默了。 而9号贵宾的身份也被这「五十亿」给掀开了大半。 帝国内唯有三方势力能像吃一颗草莓一般随意地将「五十亿」说出来。 皇家，云端，以及众联。 有这样背景的人物，可都是惹不起的。 只不过那位竞争对手的沉默似乎并不是因为害怕9号贵宾的背景。 他反而挑衅似的看了9号贵宾一眼，故意从手边的果盘里拿出一颗樱桃，在指尖与嘴唇边把玩了一下，才缓缓张开嘴，齿尖咬住了那颗樱桃。 红褐色的汁液沿着他的唇角流出来。 9号贵宾冷笑了一声。 主持人这时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五十亿一次，五十亿二次，五十亿三次，五十亿成交！」 沈瑶川尚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压轴拍品，且被拍卖出了五十亿的高价。 尽管他还未接受任何一名alpha的标记，但已经从法律层面失去了自由，成为了9号贵宾的私人物品。 他正跟在向少阳身后，他们刚刚避开最后一拨巡逻，跟在礼仪身后进了准备室。 身着白色制服的礼仪手中捧着神之遗蹟，看见他们惊慌地张开嘴—— 但还没出出声就被向少阳一巴掌拍晕了。 当过医生的人，下手总是很准的。 沈瑶川从他手中接过了神之遗蹟。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这件拍品。 神之遗蹟的两侧沾着些许礼仪的体温，有一点点的温热，但其他地方仍是冰冷的，其中流动着色彩诡异的液体。 有那么一瞬间，沈瑶川感知到了在这液体中传来的巨大的吸引力。 就好像有声音在喊他：「把我打开！」 那是来自海拉（h）病毒原始菌株的强大辐射能力。 尽管它已经被装进稳定的物质里，但辐射依旧穿透出来。 沈瑶川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反应，他按下了向少阳手腕内侧的按钮，开启了他的防护服。 于此同时，耳机中伴随着尖锐的电流声，汉尼根慌张的声音传了出来：「快……离开……窗户！保护你……狙击……被……辐射……」 沈瑶川的反应已经很快了。 他迅速地看了一眼拍品包装台正对着的窗户，向墙壁一侧靠近。 但仍然晚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神之遗蹟被一枚穿透玻璃的子弹击碎了。 第32章 异彩的液体与玻璃碎片一同跌落在地上, 立刻开始了挥发。 沈瑶川周身顷刻间一片缤纷的粒子。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忧虑，但转瞬即逝，声音平稳, 抬手向向少阳示意：「别动。」 向少阳还保持着指尖摸着枪托的姿势, 闻言安静地看着他。 「这个防护服具备完全过滤功能, 你体内应该还有未完全代谢的阻隔剂，应该是安全的。」沈瑶川轻声安抚他。 他一边说, 一边迅速的打开终端，开始上报大教堂的病毒泄露情况，消息还未上传完毕, 只听见四周忽然寂静了下来。 是因为新风系统与空调所发出的工作噪音完全消失了。 紧接着陷入一片漆黑。 断电了。 应当是汉尼根那边已经做出了紧急处理。 沈瑶川听见遥远的尖叫声与人群炸开锅的喧嚣。 而他与向少阳安静地站在这里, 站在一片黑暗之中，仿佛又与先前在会场时的立场一样，始终游离在人群之外。 他听见向少阳低声叫自己：「瑶川。」 沈瑶川并未注意到这是个省略了姓氏的称唿, 他只当对方是紧张了。 「没事的，」他轻声道，「我没事。」 他被登记为实验体a0000是有原因的。 a系列实验体——感染海拉（h）病毒但未完全变异，无变异体形态, 户籍登记为人类身份。 已经感染过的人，会对海拉（h）病毒产生抗体而不会出现二次感染的症状。 借着窗外的一点灯光, 能看见那些五彩的粒子正逐渐变得越来越细碎, 空气中的丁达尔效应正在慢慢消失, 而那些包含着病毒的粒子仿佛有生命一般。 向着任何一处空气移动着。 沈瑶川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这个教堂内的所有人, 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没救了。 但脑海中忽然勾勒出一个轮廓。 那个人并不让他喜欢, 但也不会令他厌烦。 话有些多, 又过于热情, 一直被拒绝却又从未放弃。 是个善良又温柔的好人。 宋知诚。 沈瑶川想起他先前拍下酒时对自己得意地笑。 他与宋知诚相处了很久，作为同学，作为同事，久到他甚至能想到宋知诚一定会把酒送给自己。 宋知诚还在拍卖会场。 还有救吗，他会死还是变成变异者？ 这一刻的宋知诚是薛丁格的宋知诚。 第59页 但沈瑶川并未犹豫，他对向少阳道：「在这等我。」 他要去看看宋知诚，倘若这人与自己一样，成为了不完全变异体，那么至少不要再走自己的这条路。 作为实验体的一生太苦了。 倘若他成了变异者，或者身亡。 那么这场殃及百人的病毒泄露事故，从科研的角度来讲，也应该有人去记录。 是如何开始的，有什么样的特徵，会变成什么样。 这些记录对于日后海拉（h）病毒项目的研究有着重要的意义。 沈瑶川并未想到在会场内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 十分钟前。 会场忽然断电，大屏幕骤然黑下去，音箱没了声音，连吊灯都一同熄灭了。 主持人的一句「停电」的困惑淹没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她提起裙子，小心地走向音控台，试图与音控师交流一下是否有什么通知。 只是细跟闪钻的高跟鞋才迈出一步，忽然一声女高音从台下传出来。 议论声一时停了下来。 只听见一个尖细的女声有些语无伦次的叫喊：「老公？老公！老公你怎么了！」 主持人站在台上，她循着声音望过去，借着从教堂的几扇花玻璃窗照进来的灯光，隐约看见了那个女人， 穿着白色礼服，跪在地上，她周围的人倒是很有默契地纷纷让开了，因此不难辨认。 她那价格不菲的丝绸蕾丝白裙子上全是脏污，大概是血吧。 而一个男人倒在她的怀里，还在不停地抽搐着，大口大口浑浊的液体从他的口中涌出来，像个小型的喷泉。 女人抱着男人，小声啜泣起来。 但只过了几秒钟—— 男人的抽搐忽然停了下来，主持人甚至听见了他的声音，很微弱，但的确是人声：「艾琳？」 女人很明显地抽了下鼻涕，她显然不敢相信，声音中带着惊喜与疑问：「老公？」 随即只听「咔咔」的声响，那是令人牙齿发酸的骨骼与肌肉所发出的声音。 男人的身体几乎是超越极限般地反折过去，一只苍白、纤细、骨节分明的手从他的喉咙深处伸出来，扒住男人的嘴巴。 随后是另一只手。 然后是头。 这一过程竟好似什么生命正在分娩一般，奇妙而又诡异。 白裙子女人终于反应过来，发出惊慌失措地尖叫声。她手脚并用地后退，企图离自己的爱人远一点，但手上却碰到一个冰凉、光滑、湿漉漉的物体。 为什么没有人再说话了？ 也没有人再尖叫了？ 难道他们都不害怕吗？ 她疑惑地向四周望去。 因为过于震惊长大了嘴巴，但一声都为发出来。 台上，那个穿着漂亮蓝色鱼尾裙的主持人头颅从中间裂开，出现了两瓣脑袋，她的背后生出了两张巨大的，皮肉筋膜般的东西，缓慢地舒展着，还试图扇了扇。 很像蝴蝶翅膀，但比蝴蝶要丑陋许多。 身后，手上所摸到的那个东西是一截长长的苍白的舌头，舌头尖端生出一张满是尖牙的嘴，从嘴中不断地淌着透明的黏液。 几个年轻女孩的身体扑倒在蛋糕里，抽搐戛然而止。 她们好似被线摆弄着的人偶娃娃，关节僵硬地舒展开来，嘎吱作响。 随着四肢摆成蜘蛛一样的姿态，有几条胳膊从她们的肋骨中传出来——不，那就是她们的肋骨，惨白的骨上挂着鲜红的肉，刺破薄嫩的肌肤伸出体外，延展成细长的手臂。 女人一阵眩晕，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但忽然她听见了有人在说话。 一个低沉滑腻的声音说：「这就是『神』吗，真是丑陋。」 另一个稍微温和些，听上去也更加悦耳些：「失败品罢了，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成神的。」 她勐地看向说话者的方向，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 她认出了这两个男人。 正是互相抢最后一个拍品的那两人——9号贵宾和他邻桌的先生。 女人张了张嘴，她本想求助，却看见其中一人也看着自己，目光十分怪异。 就好像是一条毒蛇在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这种感觉让女人背后发冷。 她听见他们说：「还有个活人呢。」 「你想吃吗？」 「被神抛弃的垃圾，吃起来也是臭的。」 「那我就吃了。」 那位邻桌先生说完，便向她走了过来。 一边走，身上一边膨胀起来，逐渐长高的身躯撑裂价格不菲的礼服。 他的头上出现了一些坚硬的东西，像一只鸟的面具，前段尖尖地突出，覆盖了大半张脸。 脖子变得细长，肩头出现了刺状的环绕物，而身上若有的皮肤都在规律的翻动着，像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很快翻出一身银亮的鳞片。 他的手变成了尖锐的利爪，一把抓住了女人的脖子。 一滴眼泪从女人的脸颊上滑落下来，砸在那只握紧的手上。 她的视线越过男人的肩头，想要向9号贵宾求助。 然而在看见9号贵宾的那一瞬间只是更加绝望了。 哪里还有什么9号贵宾。 站在那里的是个人马姿态的男人，他的下半张脸被骨质的面具所覆盖，耳朵变得很尖，虽然上半张脸依然很漂亮，但眼神却更加锋利无情了。 第60页 他的身体看上去被坚硬的「骨」所覆盖着，像是穿了一身洁白美丽的铠甲。 女人本能地感觉到他很强大。 不是那种可靠的强大，而是野兽的强大。 是作为捕猎者的强大。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沈瑶川轻手轻脚地走在走廊内。 有几个巡逻兵变成的变异者从他身边经过，似乎是嗅到「食物」的味道，向他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沈瑶川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的瞳孔消失了，这使得浅灰色的眼珠变得更加的剔透，更像两颗漂亮的宝石。 那美丽的宝石看着这些变异者。 他们忽然退缩了，甚至闭上了嘴巴，头颅几乎要贴到地上，小心翼翼地后退。 沈瑶川并未进一步压迫这些变异者，他只是保持着一贯的冷漠，从他们的身边走了过去。 终于来到了会场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去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还是每天21：00更新，每天一章保底3k字，如果单章不够3k字就会更两章~ 加更视存稿进度随机掉落~ 第33章 随着木门沉重地打开, 会场内的变异阶段宣告着结束。 那位邻桌先生喝得畅快，下巴蹭着鲜血。 随手将那白礼服女人的头颅扔在地上，那颗头骨碌骨碌滚了两圈, 停在会场正中间漂亮的地毯上, 眼角还挂着干涸的泪痕。 邻桌先生舌尖在嘴唇舔了一圈, 心满意足沖9号贵宾道：「走了。」 9号贵宾没动，他只是盯着门口的方向, 深沉的目光中饱含关切。 沈瑶川的视线落在自己推开门的右手上。 那是他的手，但确切地来说，他也不知道那应不应叫做「手」。 9号贵宾眯起了眼睛：「他好美。」 邻桌先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站在门口的变异者浑身如瓷般嫩白, 他的身躯纤细, 比例更像人类，但胸腔外覆着一层漂亮的26根对称肋骨，背后垂着长长的薄纱羽翼。 那应当是蝴蝶翅膀, 与台上那个主持人丑陋的肉状翅膀不同，这一位的是真正的翅膀，像礼服的大裙摆一般拖在身后，闪着金色的光。 从他的额头向下有着金色的纹路, 延伸至眼睛，又如水般流淌至脸颊, 滴落在胸口, 一路向下, 直到脚趾。 而他的头顶, 在浅金色的发顶上有着由尖刺状的骨所缠绕出的皇冠。 看到此处，邻桌先生忍不住往9号贵宾的头上看了一眼。 那里也有一顶相似的骨质皇冠, 只是更大, 也更粗犷些。 相比之下, 门口这一位实在是位美人，连手指都是洁白纤细的，既保留着人类最优美的身姿，又有着变异者的特徵。 9号贵宾四足动了动，他缓慢地走过去，马蹄踏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 9号贵宾向他伸出了手，掌心贴在沈瑶川的脸颊上，滚烫的体温就此交融：「欢迎回来，我的皇后。」 沈瑶川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半晌眼神又落回到自己身上。 从指尖，到胸口，再到脚下，以及背后那尚未完全舒展开的纱翅。 他身上的重要部位有薄薄的骨骼覆盖着，而身体变得更高，但更加纤细。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沉声响。 沈瑶川有些疑惑地看向9号贵宾，他分明听见对方清晰的说话声。 9号贵宾嘴角翘起，笑得温柔极了，他的手掌轻轻滑下来，大拇指腹在沈瑶川的嘴角揉了揉：「别着急，慢慢说。」 他有一双灿金的眼睛，与沈瑶川那灰色的瞳孔恰好形成了一个鲜明的极端。 那双眼睛中仿佛流淌着液态的黄金，带着一种奇妙的魔力，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沈瑶川昏昏沉沉地注视着那双眼睛，再次张了张嘴：「我？」 「真聪明，我的皇后，」9号贵宾说道，「不要怕，你只是在原始菌株的感染下再次进化了，现在的你才是完美的成熟体。」 在他身后，邻桌先生却轻轻摇了摇头。 确实很美，但缺陷也很明显。 这个人太弱了。 他纤细的身体代表着力量的薄弱，消瘦的骨节更能说明这一点。 而皮肤——肉眼可见的脆弱，没有覆盖身体的鳞片，没有硬化的皮肤表层，就连骨骼也并不完全覆盖身体，其中的每一处空隙都是弱点。 这样的变异体，恐怕也只能用来观赏吧？ 他甚至怀疑只要一发普通的子弹，就能击穿这具苍白瘦弱的小小的身躯，要了他的命。 邻桌先生想着，爪子忽然插进空气里。 的的确确是「插」，他的指尖甚至消失了，而在指尖周围，空气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痕。 胳膊上的肌肉暴涨，只听清脆的碎裂声，那一片空气被他生生掀起，出现一个漆黑的口子。 倘若这会沈瑶川神志清醒，应当就能认出来，这与现场调查那一次，他与向少阳所遇到的变异者所展现出来的特徵十分相似。 那是完全变异所带来的的空间能力。 「走了，我们的任务结束了。」邻桌先生对9号贵宾道。 说罢率先走进了黑暗之中。 9号贵宾向着沈瑶川伸出手，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跟我走吧，我的皇后。」 第61页 沈瑶川的眼底掀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像大海涌起的浪花，波澜重重。 但半晌，他还是将指尖放进了对方的掌心里。 9号贵宾轻笑一声，拉住他转身走向那片黑暗的裂痕。 背后枪声响起。 砰—— 在那一瞬间，邻桌先生再次使用了空间能力，直接将9号贵宾带进了黑暗之中。 空气扭曲起来，黑暗逐渐闭合，其中传来9号贵宾愤怒的声音：「不！」 沈瑶川纤细的手落在空气中，堪堪抓住了一片虚无。 子弹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沈瑶川转身望向开枪的方向。 他那没有黑色瞳孔的眼睛里映出了向少阳的身影，对方手里握着枪，枪口已经缓缓转向自己。 沈瑶川皱起眉头，他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努力地从记忆中搜索着什么，然后吃力地说出来：「……少阳？」 向字的发音过于轻微，甚至微不可闻。 惊愕的表情在向少阳的脸上出现。 他的枪口压低了些，在几秒种后，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瑶川？」 沈瑶川发出模煳的声音：「嗯？」 他似乎突然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冰冷，恐惧。 方才被那双金色眼睛所迷惑的神智正在逐渐恢復清醒，沈瑶川清晰地意识到了作为变异者的自己，和作为人类的向少阳。 他甚至看见了他们之间，出现了一条难以逾越的深渊。 人总是会对与人类相似，但又不是人类的东西产生厌恶与恐惧。 那黑漆漆的枪口中传来可怕的恶意。 沈瑶川后退了一步。 但随即又站住了。 他上半身的所覆盖的肋骨骨骼并不足以完全地保护自己的心脏，那些洁白的骨头更像是装饰品，脆弱得不堪一击。 向少阳的枪法很准，他是见识过的，大概一枪就能击中自己的心脏吧。 或许两枪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沈瑶川害怕从向少阳的眼睛里看见厌恶与恐惧，但并不害怕死亡。 正相反，他的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愉快。 死亡并不是痛苦，而是自由，是他逃离这被束缚一生的机会。 如果不能自由地选择生，那么至少要能够自由地选择死。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一颗子弹嵌入自己软弱的心脏。 枪声并未响起，他只等到片刻的沉寂，与背后无数变异者饥渴的嘶吼。 沈瑶川睁开眼睛，重新转身—— 他就站在向少阳身前，甚至有要保护向少阳的意思，冰冷地目光扫向四周。 那些与他截然不同，呈野兽姿态，口中发出含煳低吟的变异者们抗拒地吼叫着，但又颤抖着垂直下头去，只是一双双眼睛直直地瞪着向少阳。 鲜活的人类是变异者渴求的美食。 但沈瑶川充分展示了高等变异者对低等变异者的威压。 他仅仅只是站着，那些低等变异者们便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不甘心，但只能臣服。 沈瑶川安静地看着四周，就这样保持着对峙。 他站在自己的「同类」中，却把背后交给了与自己不同的人类。 并且用脆弱的胸膛保护着那个人类。 这场对峙持续了很久，甚至连时间都似乎趋于了漫长的永恆。 被天花板上传来的沙沙声打破了。 变异者们太饿了。 他们刚刚变异，急需一口鲜血与生肉来填饱肚子。 尽管沈瑶川对他们有着上等变异者的压迫，但作为一种生存最原始的本能，飢饿已经让变异者们逐渐失去了理智。 倘若不能吃上一口，他们也要饿死的。 一样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天花板上的蜘蛛形态变异者拖着长长的蛛丝降落下来。 她尖锐的六足在急速降落之后稳稳地扎在了沈瑶川的身上。 有四足落在沈瑶川身上的骨头上，一只足偏了些，张在半空中。 但最后一只足刺穿了沈瑶川的掌心，金色的血液沿着手掌滴落在地上，其中混合着彩虹般的碎光。 变异者们安静了片刻，他们的目光从向少阳身上转移到沈瑶川那只滴血的手掌上，随后缓慢地落在地上那一小滩漂亮的血泊里，似乎又经过了一段思考，最终再次回到向少阳身上。 只是这一次，先前那对峙的平衡被打破了。 沈瑶川嵴背发冷。 他知道自己被看破了。 尽管他成为了高等变异者，但并没有进化出与之匹配的战斗能力，甚至还不如低等的昆虫体变异者。 他的脸往身后轻轻偏了偏，像是体型似的再次道了声：「少阳……」 随即纤细的手竟从胸前掰下一根尖锐的肋骨。 他不会认输的。 肋骨的尖端几乎是瞬间插进了身上那只蜘蛛变异者饱满的圆腹。 对方吃痛，六足狠命乱抓，沈瑶川的另一只手却迅速地捏住了她的后颈，指尖用力，捏碎了那块颈骨。 蜘蛛的身子软了下来，无力地滑落下去，摔在地上。 死了。 而沈瑶川只是垂眸看了她一眼。 肋骨的尖端滴着污黑异彩的血。 原来自己是能战斗的，沈瑶川默不作声地想道。 第62页 鲜血的味道刺激着其他早已蠢蠢欲动的变异者们，他们再也按捺不住，海浪般扑向沈瑶川，很快便将他淹没了。 巨大的蝶状翅膀在沈瑶川的背后张开，牢牢地挡住了通往向少阳的去路。 这是一场恶战。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变异形态的灵感来自于漫画《大剑》 第34章 喘息声愈发粗重起来。 肋骨钝了, 就再掰下一根。 没有了，就连皇冠也扯下做武器。 身上的皮肉被尖锐的牙齿给扯掉，这反倒让他发现原来牙齿也能成为武器。 一只、两只、三只…… 越来越多的尸体堆积成了山, 异彩的血液流成了河。 而他的脚步越来越迟缓, 动作越来越慢。 最终连撕咬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那漂亮的翅膀被撕得粉碎, 纤细的身体满是伤口，深可见骨, 甚至几乎要被活生生剥开，险些要露出心脏来了。 最后一只了—— 但沈瑶川累了。 他太累了。 再也无法举起手臂，再也无法张开嘴巴, 再也无法搏命般去以牙还牙地拼着致命伤。 他踉跄了一下, 终于跪在地上。 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变异者越过自己—— 黑色的刀刃刺向那变异者的后脑，第一下几乎没能刺破变异者坚硬的表皮。 向少阳向后闪了一步，躲开变异者凭藉本能的攻击, 再次刺向同样的位置。 这个来回反覆了六、七次，已经变钝的刀刃才终于刺进皮肤，穿过了柔软的脑部组织。 对方身形顿了顿，刀刃拔出来, 而变异者已经成为了一具温热的尸体，倒在了地上。 沈瑶川顺着刀尖看过去。 向少阳弯腰从尸体的衣服上切下一片布, 仔仔细细擦了擦战术匕首刃口的污血。 在他的身后也有着规模不小的「山」。 尸体大致呈环形分布, 围绕在他们的四周。 原来自己没有完全挡住那些变异者啊。 沈瑶川想。 他估量了一下向少阳身后的尸体, 似乎有很多, 数不太清楚。 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变得很奇怪，并不怎么清晰, 有些迟缓, 像是刚睡醒的感觉, 脑子里雾蒙蒙的，但有有着一股莫名的执着。 是对于向少阳的执着。 他的视线转到向少阳身上，那身礼服已经破成了布条，露出红白蓝相见的防护服。 防护服上沾着许多血液，沈瑶川伸手去擦过每一处黏腻的污血，确认那些都是变异者身上的。 防护服没有破损，扔在好好地工作着，向少阳也没有受伤。 太好了，他想，这个人不会死。 随着这一念头的出现，沈瑶川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他倒下去。 落进一个有力的怀抱里。 他累得只能勉强睁着眼睛，看见向少阳的脖颈，温热的皮肤下有着跳动的脉搏。 似乎嗅到一丝来自血液的香甜。 沈瑶川觉得很饿。 一滴晶莹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溢出来，悄无声息地没入地毯复杂的纹络中。 他看见向少阳收起战术匕首，小心翼翼地捧起了自己的手。 那只苍白纤细的手上几乎失去了全部的皮肤，嫩红的肌肉裸露着。 「疼吗？」向少阳问。 他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带着一点哑。 其实很好听。 沈瑶川靠在他的肩头笑了起来。 经过向少阳的提醒，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觉得疼了。 是很疼的，但其实也不怎么疼。 比起注射alpha信息素的疼来说，这种疼是自由的疼。 但也确实疼得令他发抖，他想昏过去，又疼得不得不清醒着。 向少阳很温柔的抱着他，一只手缓缓地托住他的后颈，让沈瑶川慢慢躺在自己的腿上。 沈瑶川的余光看见许多怪异的尸体，他想起来自己也很怪异。 诺大的教堂里只有向少阳一个正常人。 这场面实在是诡异极了。 他轻轻捏住向少阳那被防护服包裹住的指尖，将他的手掌握进手里。 对他而言，手心里握着的不仅仅是向少阳的手，还有一些别的很复杂的东西糅合在其中。 总之他觉得很安心。 沈瑶川还在笑，只是因为身上太疼，笑声很轻。 「笑什么呢？」向少阳在他的脸上蹭了蹭，擦掉一些血污，「你以前都不爱笑的。」 沈瑶川的目光从尸体上收回来，由于是躺着的缘故，他完全地仰视着向少阳的脸。 「笑你的问题，」他说，「不是问我吃饭，就是问我疼不疼，你的问题很特别。」 向少阳「啧」了一声：「我可是个负责的医生。」 沈瑶川：「你才不是医生了，你就是个普通职工。」 向少阳沉默了一下，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略微僵了僵，沈瑶川从其中读出一些无奈与不舍。 向少阳看他：「我只是退役了。」 眼神中居然有一些……威胁？ 沈瑶川：「哼。」 说话间向少阳仔细地按着他的身上各处的伤口，仔仔细细地查看着。 「没有致命伤，但你流了很多血，」他一边检查着一边说，「你能输血吗？」 第63页 沈瑶川双手握住向少阳的那一只手，把他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我现在没死就死不了。」他说。 向少阳自由的那只手离开他身上的伤口，反而拨了拨沈瑶川黏在脸上的髮丝。 他说：「我有一点想法，我想……」 后半句并没说出来。 沈瑶川等了一小会儿，他发着抖，因为过度疲劳和失血过多而发冷犯困，强撑着眼皮，却没听见后续。 于是催促了一声：「你想什么？」 「没什么，」向少阳的视线落在别处，显得有些心虚，「等你吃火锅的时候我们再说这个。」 沈瑶川「哦」了声。 他模模煳煳地想，自己还能回去吃火锅吗？ 大概是不能了吧。 可能余生都得在实验室度过了。 别说是火锅，大概连向少阳都见不着了。 「我以为你会开枪的。」他一边想一边道。 向少阳愣了一下：「什么？」 沈瑶川强忍着痛，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你刚进来的时候开枪了。」 向少阳反应过来：「是冲着那个拉着你手的。」 「也想沖我开，」沈瑶川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你都瞄准我了。」 向少阳：「我那时候不知道是你。」 「为什么不对我开枪，」沈瑶川说，「我是变异者。」 向少阳摇头，他忽然固执起来，刻意地强调道：「不，你是沈瑶川。」 沈瑶川很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这种刻意，于是故意又说了一遍：「我是变异者。」 向少阳盯着他：「你不是。」 沈瑶川又笑起来。 但胃里发出一连串的叽里咕噜。 仿佛是在印证他说的话。 他甚至有些得意起来：「我饿了，变异者是要吃人的，我要吃你了。」 向少阳却毫不在乎：「来吧，我不会反抗的。」 「我不知道医生还有把自己当食物给病人餵的职责？」沈瑶川道。 向少阳：「谁让我比较负责呢。」 胃里绞得厉害，沈瑶川不仅是饿了，他甚至清晰地听见向少阳的心跳，感受到向少阳的脉搏。 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吃点东西，就快要饿得发疯了。 如果到了失去理智那一步，或许他真的会吃了向少阳。 沈瑶川的脖子转了转，艰难地看向变异者的尸体。 变异者是杂食的，几乎什么都能吃，并不是非得吃人不可。 人只是最美味的东西，但同类也能吃。 沈瑶川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 然后失败了。 那些奇形怪状的变异者让他觉得反胃，实在是无法接受。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都不想与他们共同享有这片空气。 他看向向少阳那只被自己捂在心口的手。 一点点就行吧，防护服的手套是可以暂时脱掉的，不会影响到过滤系统，不会让向少阳感染海拉（h）病毒。 只要在指尖小小地咬一口，只要尝一滴就好。 而在向少阳眼里—— 沈瑶川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手，眼圈都红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在虐待小动物呢。 于是他把手往沈瑶川面前递了递：「左手给你吃也成，右手干活方便点。」 沈瑶川沉默了。 半晌他道：「……这倒也不至于。」 他双手捧着向少阳的手，深唿吸了几次，没有急着去摘掉手套，反而把对方的战术匕首抽出来塞进另一只手里。 向少阳「嗯」了一声，尾调上扬，是疑问的意思。 「如果我停不下来的话，杀了我，」沈瑶川把他的右手握紧，让他牢牢拿着匕首，然后食指指尖点在自己左胸的一处，「直接插在这里就好。」 向少阳点头：「嗯，快吃。」 沈瑶川笑着摘掉了他左手的手套。 他将中指指腹轻轻放在侧牙的齿尖上，咬下去。 并不是从前自己咬破口腔的那种腥味儿。 反而十分的香甜。 太甜了。 沈瑶川想。 他舔了一口，然后是下一口。 再下一口。 血液并不多，那只是小小的一个伤口，几乎跟採血时的破口差不多，支撑不了几口的。 于是齿尖没入地深了些，撕下一块肉来吞咽下去。 他狠命地喝了一大口甜腻的浆汁。 突然一个激灵，手上捏住了向少阳的指尖，几乎是立刻把他的手拿了出去。 他是真的生气了，甚至瞪着向少阳：「你怎么不阻止我？」 如果刚刚他没有反应过来，接下去可能就真的要把向少阳的手给生吃了。 但随即沈瑶川发现了什么。 脸旁边有什么东西撑了起来。 他那纸一样白的脸上迅速地蒙了一层红：「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好多遍了，至今不知道到底哪里有问题，这章只是战损受伤而已，真没有别的内容，我真的尽力了，:-( 第35章 由于海拉（h）病毒由空气传播, 教堂被完全封闭了整整一周。 在艾拉女王市的新闻中，第三圣所大教堂的病毒泄露事故被归于一场有策划的恐怖袭击事件，教堂内的人员全部身亡。 第64页 公共卫生机构会在教堂内的病毒浓度降到安全值后进入处理, 最终将骨灰送到他们家人的手上。 沈瑶川的记忆十分模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只记得自己靠在向少阳的颈侧, 因为飢饿而异常虚弱。 向少阳的脉搏持续地诱惑着他，因此他磨着牙齿, 但始终没有再咬下第二口。 后来向少阳似乎撬开了他的牙齿，把什么滚烫但又很香甜的东西灌进他的嘴里。 沈瑶川觉得很冷，他拼命地贴紧了向少阳, 将瘦弱的身躯蜷缩在他怀里。 但还是越来越冷…… 他终于疑惑地睁开眼睛。 一片花白, 光芒十分刺眼。 沈瑶川用了好几分钟去适应室内的光，最先看清的病床旁边，床头柜上的玻璃瓶内插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 花开得正盛, 娇嫩的花瓣上挂着些晶莹的水珠。 显然正新鲜。 是谁拿来的？ 他恍惚地想到宋知诚，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教堂内的那位9号贵宾，与那半人马的姿态。 头痛欲裂。 门口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推开病房的门冲进来, 检查起设备并看着沈瑶川，发出惊喜的声音：「他醒了！」 *** 秘密调查局38楼办公厅。 向少阳有些烦躁地扒拉着终端, 把当日新闻看了个遍, 然后回到聊天界面, 开始不断地重复刷新。 半个月前, 米娅达市调查局办公楼重新开放，向少阳及有毒有害调查组的其他同事们也从图书馆的临时办公室回到了大楼内。 而克莱门汀的那桩有关「救世教」的案子, 据说是被上面叫停了调查。 但在那之前克莱门汀已经顺着线人抓出了一个救世教的资助方——众联科技。 一上午过去, 并没有新的消息。 向少阳点开与沈瑶川的聊天界面—— 「隔离期过了, 我出院了。」 「你还好吗？」 「我联繫不上你，你在哪？」 「如果没事给我回个消息。」 …… …… 「瑶川，我很想你。」 一个月以来有上百条的消息，全是由他单方面发出的。 而沈瑶川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毫无回应。 向少阳咳嗽起来。 他终于关上终端，端着杯子去饮水机接了杯热水。 然后吃药。 德妮抱着厚厚一沓纸质档案，正在进行案卷归类，抬头看了他一眼：「哎老大，你要不今天就早点回家吧，反正这两天也没什么事。」 他们上周不眠不休熬了整整165个小时，结了一个窃取米娅达市机关档案的黑客案子，这些天终于恢復了正常的休息。 结案第二天向少阳就病了。 急性肺炎，发了两天的烧，这两天才回来工作，但病恹恹的，看着就没精神。 向少阳笑了一声：「想取代我就直说。」 他嗓子哑得厉害，声音沙沙的。 「对了，刚才维登医生给我发消息，让我提醒你今天该去他那做心理辅导了，你又没接他的电话？」德妮将手上一本案卷戳上钢印，再次看向向少阳。 「不知道，」向少阳揉了揉眉心，「可能是没听见电话吧。」 正巧楼下食堂的大姨举着十来杯冰咖上来，在门口撞见妮可，后者愉快地接了冰咖超屋里头喊：「大姐，买个单，咖啡我来分！」 德妮「哎」了一声。 她在个人终端推送的电子帐单上点了付款，看着妮可把冰咖放在大家的工位上。 没有向少阳的份。 她的老大肺不得行，她非常贴心地没有给他带这种刺激性冷饮。 万一再给激发烧了，讹上她呢。 「今晚莉莉出院，我们去西街吃烤串，」德妮掀开冰咖的盖子，狠狠灌了两大口，「你来吗？」 按道理来说以前这事都是向少阳出面组织的。 但现在不大一样，甚至有些同事都不大敢跟向少阳说话了，她作为副组长自然担起了组内老大姐的位置，把这个责任给扛下来了。 德妮一边说一边瞟着向少阳，观察着他的脸色。 他的不耐烦很明显地写在脸上，眼神有些死板地盯着终端，反覆地刷新着。 两个月前老大出了个差。 具体是什么事不知道，只是他们的大领导通知德妮，上边临时派遣的活，让德妮盯两天组里头。 这种事不常有，但不是没有，德妮并没放在心上。 直到一个月后向少阳回来。 他们共事了有几年的时光，一起通过宵，一起受过伤，抓人的时候互相託付过后背。 德妮自认为对向少阳也算是了解了，这人细腻，耐心，虽然看着凶点，但心是滚烫的。 可是再见面的向少阳除了凶以外什么都不剩了。 起先几天还好些，他只是沉默着不爱说话。 但随后就越来越暴躁起来，没了耐心，没了细緻，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终端，而越看脸色越吓人。 眼下一个月过去，情况并没怎么好转。 德妮本能地觉得应该是跟沈博士有关的。 有一次研究所那边有工作上的事打电话过来，她随口问了一句好久没见到沈博士了，没成想对面支支吾吾把话题岔了过去，视线里向少阳也敏感又紧张地看了过来。 第65页 「你们先去吧，」向少阳说，他终于没再继续刷新，而是点开了某个聊天框打起了字，半晌又说了句：「下午我请个假，去维登那一趟。」 德妮「哦」了一声，明知故问道：「那晚上要等你吗？」 向少阳：「不用。」 他跟维登约了个时间。 终端里跳出两条新消息。 是他那个在中央调查局工作的朋友：「沈瑶川的事我帮你查了，没有新的消息，他背后涉及的东西太多，我也只能查到这些了。」 第二条是：「你看开点吧，要不就休个假出去走走。」 向少阳眼皮一跳。 他继续往上划了划。 两个月来这个朋友帮他查了不少属于保密级别的信息。 他才知道审查委员会那边有一个秘密的研究所，而沈瑶川的监护人与最初的档案都出自于审查委员会。 研究所的研究方向是变异体，沈瑶川也是其中的实验体之一。 而为了确保安全，完全变异的实验体都会被销毁。 会在活着的时候就被丢进焚化炉中，连骨灰都被高温融成空气。 无一例外。 向少阳尝试过联繫审查委员会，不仅毫无音讯，还收到了来自上一级的警告处分，暂时停了他的权限级别。 他看向自己的左手。 中指指尖有一片粉嫩的新肉，手腕上横着一条平整的疤痕。 一个是沈瑶川咬的，一个是他自己割的。 他嘆了口气。 终端的聊天界面回到沈瑶川。 向少阳指尖动了动。 「你什么时候回来，给你做火锅吃。」 第36章 维登医生坐在办公室内, 推了推鼻樑上的镜框。 一份很厚的病例摊开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患者名字一栏写着三个字——向少阳。 第一次接触向少阳，是在十年前了。 那会向少阳二十二岁，正好的年纪, 刚刚升上研究生, 被军方介绍到他这治疗一些心理问题。 第一次见面之前, 他这个私人心理诊所的前台刚好有人在闹事。 前台原本是仿生人在工作，但最近刚好有个从星际联盟大学心理学专业毕业的小姑娘来找工作。 星联大学的心理学是最好的, 阿尔法星现有的所有大学都不能与之相比，维登对她的学歷十分欣赏，但条件是要在前台干满两个月。 闹事者来的那天正是小姑娘上岗的第三天。 她身上带着稚嫩的学生气, 尽管专业能力过关, 但仍是刚出象牙塔的一张干净白纸。 哪里知道要如何对付这种刺头alpha。 「不就是仗着你们背后是军队吗，妈的，老子干#￥%…………」alpha的嘴很脏, 连接吐出一串骂娘的词，「开了诊所他妈的不给人看病，我们这些没背景的人活该等死是吗！」 这位alpha倒并不是没背景，正相反, 甚至是位贵族。 他患有人格分裂症，表现有三个人格, 其中第二个人格认为自己是个底层劳苦群众。 这个人格的攻击性也是三个人格中最强的。 而第三个人格——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看上了前台小姑娘。 这位姑娘正巧是位b级omega, 人长得又甜美。 或许是患者提前有什么吩咐, 陪他一同就诊的下属并未出声阻止, 而是冷眼旁观，任由他扒在前台, 一手抓着姑娘不放。 患者的眼神里有着赤裸裸的欲望, 几乎要将姑娘生吞活剥了一般：「要是把你赔给我还不错。」 向少阳推门进来, 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下一秒拳头落在患者脸上，充分说明了什么叫稳准狠。 而他的下属这会儿终于「长了眼睛」，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这位是……」 向少阳转头看他，散发出的信息素压迫感十足，硬是把下属和他那位「发疯」的主子压得说不出话来，灰熘熘的跑了。 他收了信息素，看向前台被自己刺激到的姑娘：「抱歉，向少阳，我约了十点跟维登医生的心理就诊。」 小姑娘揉着后颈酸疼的腺体，慌忙地查起了预约病例，脸上有些发烫起来。 她后来托维登医生打听过几次向少阳的事，但到底是没成。 向少阳本人没那个意思，尽管维登医生也有意撮合，但碍于他还有亲密接触障碍这一问题，最终只能作罢。 不过因为此事，维登医生对向少阳的第一印象是十分不错的。 只是没想到两周前向少阳过来，病情却加重了。 已经不是简单的亲密接触障碍，而是变成了典型的接触障碍。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维登能听见门口的声音，有人走进来，跟前台的仿生人对话登记：「向少阳，预约下午两点。」 仿生人：「声纹确认向少阳先生，维登医生正在等您。」 向少阳走进办公室。 这里的布局十年未曾改变，期间只做过简单的粉刷，因此他已经对此十分的熟悉。 大概就是闭上眼睛也不会走错。 他脱掉沾了雪的皮衣挂在衣架上，在维登对面坐下来。 一周未见，维登觉得向少阳脸上的沉寂感又多了一些。 他在很多患者的脸上都见过这种感觉，失去希望的人心里的沉寂会体现在脸上。 第66页 维登关心地问了一句：「听说你得了肺炎，现在怎么样？」 向少阳：「还行。」 维登继续问：「你今天的心情怎么样？」 向少阳的视线落在窗外，那里正飘着鹅毛大雪。 已经入冬了。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维登：「我今天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维登有些惊讶，但很快点点头。 心理诊疗应该由心理医生主导，但他与向少阳实在是太熟悉了，他几乎见证了这个孩子的小半生，因此同意了这个要求。 向少阳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落在维登身上。 这位心理医生是个文质彬彬的老先生，一头花白的头髮向后梳得整洁。 或许是接触的年头太多，他在心里对维登有那么一点儿的依赖感。 「爱情是什么？」他问。 维登笑了：「你是想听我给你说说最近的论文，还是想听我讲讲我和我夫人的故事？」 向少阳摇了摇头，这两个他都不想听。 「我觉得……」他斟酌着，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但我好像又失去他了。」 他颓然地倒在椅子里：「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了。」 维登头一次没能立刻说出些什么来。 「爱」这个字眼从一个患有严重亲密接触障碍的人的口中说出来，就是非常不正常的一件事。 亲密接触障碍会拒绝一切的亲密关系，连友情与亲情都远比常人要浅薄许多，遑论爱情。 维登很快调整了一下：「或许你可以跟我聊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忆似乎让向少阳感到了一些痛苦，他皱了皱眉头。 但维登看见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的那种沉寂的气息也很快褪去。 「他很漂亮，也很坚强，」向少阳说，「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是个很脆弱的人，总是把痛苦自己咽下去，只要一想起他，我就想去抱抱他。」 维登：「那你跟他说过吗？」 向少阳摇了摇头：「还没有，我打算等他回来再说，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他……」 「你说你失去他了，」维登说，「但你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你。」 向少阳还是摇头，他看起来痛苦极了：「你不知道，他可能已经……已经……」 镜片后面，维登的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了些。 他从向少阳的眼睛里看见了一滴清晰的眼泪。 「他可能已经……死了。」 向少阳终于落下第一滴泪水。 他终于接受了这个想法。 他伤心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老婆沈瑶川即将上线 第37章 从维登那出来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米娅达市地下城的天气模拟系统已经切换到了冬季, 今天下着雪，这会儿天已经完全的黑了。 冷风卷着大片的雪花扑在向少阳的脸上。 他恢復了往日冷峻的模样，顶着雪走向露天的停车场。 路边一个小男孩捧着篮子正在叫卖：「玫瑰花, 红玫瑰, 只要3元一枝, 新鲜的！」 他穿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棉衣，小脸被风打的通红, 隐约可见一些皲裂。 声音还不敌北风的一半大，刚喊出来就埋没在漫天的大雪里。 小男孩有些泄气地看着满满一篮子花，心疼地伸手去遮篮子上的雪。 天太冷了, 还下着雪, 花的卖相就不好看了。 小男孩抬头，他的对面就有个小烧饼铺，热腾腾的烧饼今日生意格外地好。 他咽了咽口水, 鼻尖一酸。 但丧气的泪水还没掉下来，一片阴影就罩在他的身上。 小男孩抬头望去：「先生，玫瑰花……」 对面的男人太高大了，他穿着件漆黑的皮衣, 眉眼忧郁深沉，身上带着alpha独有的压迫感。 小男孩甚至瑟缩了一下。 「3元一枝, 」这个高大的男人替他说了下去, 「你这篮子里一共有多少枝？」 小男孩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三十枝, 先生。」 这花是他早上带出来的, 是家里头小园子里开得最好的三十枝，一枝也没卖出去。 这会儿便正好是三十枝, 一枝不多, 一枝不少。 男人扫码付款, 向他伸出手：「一共九十，确认一下，花。」 小男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了看自己那老款式的终端，反覆确认了两遍。 转帐一栏有着大大的几个数字：元。 「谢谢先生，祝您跟您的爱人长长久久。」小男孩把篮子递给男人，飞快地跑向了对面的烧饼铺子。 向少阳提着一篮子玫瑰花，看着小孩急切的背影，心里默念了一声「长长久久」。 舌尖却品出一丝苦涩。 他很快上了车，将玫瑰花放在副驾驶，小心地拍了拍上头的浮雪。 尽管天气不好，但花的品相还不错，显然被那小孩保护得很好。 向少阳拍了张照片。 随后启动车子，路过中心商场时又慢了下来，很快开进了商场的三楼停车场。 不知怎么，他突然特别想准备一顿火锅。 就像那天沈瑶川在时的那种菌汤火锅。 *** 沈瑶川看着穿着防护服的人在他身上抽了些血，试管里是粘稠的暗红色。 第67页 他躺在被子里，无力且冷得厉害，身上覆着一层薄汗。 「我在哪？」他动了动嘴唇，喉咙干得厉害，像被砂纸给蹭了一圈，说话都刮着的疼。 「圣朗宁私人医院，先生。」一个男人调了调他的输液速度。 「哪……」沈瑶川盯着他，模煳的视线终于开始清晰起来，「哪个城市？」 「米娅达市，先生，不必担心，小宋总特别叮嘱我们关照您，如果有需求您尽管提。」 他说话的时候，沈瑶川终于看清了防护服面罩上小小的logo标志。 蓝绿相间的山脉形状，下面标着四个汉字：众联科技。 联繫到对方所说的「小宋总」和床头那捧花，他大概懂了。 医护人员们似乎已经抽够了血，陆续端着试管离开，只有与沈瑶川对话的那位还在仔细调看着各项仪器的读数。 沈瑶川抬了抬手腕，本能地想要看一眼终端，却发现那里空着，只有一个写着名字、床位号和日期的手环。 「我马上就安排人将您的终端送过来，」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立刻反应道，「小宋总买了一款最新的，说等您醒了拿给您，还说您之前的那只已经丢了。」 沈瑶川虚弱地点了点头。 他还是很累，而且冷得厉害。 手边有一支小小的温度调节器，沈瑶川指尖摸上去，将温度开到了最大档。 然后昏沉地睡了过去。 他难得地又做了个噩梦。 梦里是十八岁的自己。 *** 沈瑶川坐在冰冷的铁皮屋子里，看着面前的诊断报告。 他身上还穿着校服，神色有一些慌张。 「这不可能，再检测一次！」他道。 年轻美丽但也冰冷的安安坐在他对面，中指与食指间夹着一根细烟。 白雾从她的口中溢出来，她道：「没必要再浪费一次公共资源了。」 沈瑶川有些坐立不安，他的小腹空虚难耐，连裤子都湿了大半。 尽管如此，他仍然坚持着：「一定是检测错了。」 甜腻的信息素充满了整间屋子。 安安不为所动：「你太让我失望了。」 内腔几乎揪作一团，沈瑶川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体内有这样一个器官—— 用来发情，容纳alpha，以及生育。 他按住小腹，咬得嘴唇几乎失去血色，皱着眉使劲摇头。 诊断报告上，性别分化一栏白纸黑字写着一个他不愿面对的词：omega。 omega，abo社会中最不具自由的一个性别。 他们天生就是alpha的宠物，活着的职责就是发情，生育。 无论是贵族也好，贫民也罢，但凡omega，无一例外。 区别只是那些有钱有势有背景的omega能够过得更加体面些，勉强还能保持着一块用以维持作为「人」的尊严的遮羞布罢了。 汗水从沈瑶川白皙的皮肤上渗出来。 他的双腿并得很紧，即使他依旧否认着，但身体十分诚实且尽责。 正迫切地渴望着一个alpha。 沈瑶川的眉头皱得愈发得紧。 他从小受到的就是精英教育。 尽管寄养家庭不尽如人意，但他的成绩始终突出，他坚信自己未来是要成为一名科研翘楚，并且也为之努力着。 事实上，他也刚刚拿到了阿尔法星科研界公认第一的高校——最高科学研究院的保送名额。 也正因为去处早已尘埃落定，易感期突然到来时沈瑶川并不在学校内，而正在审查委员会研究所提供的住处学习。 反倒避免了一场公众的骚动。 但也几乎是立刻就被送去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 安安那失望的眼神几乎要将他钉在椅子上。 沈瑶川大口地喘着气。 他对自己也失望极了。 他一直认为自己会是个alpha，并且应当是s级alpha。 他有着帝国内最高的智商指数，理应有着与之相配的优秀的腺体。 「不用灰心，」安安忽然道，「s级omega生出s级alpha的概率几乎是必然的，我可以给你几个优秀的alpha人选，你挑个喜欢的，不用害怕，我们这也有最好的产科，你甚至都不用出门，只要生下后代就行了。」 沈瑶川像被电了似的，勐地抬头看她。 他的脸色煞白：「不、我不想……」 「害怕了，」安安走到他面前，高跟鞋踏在坚硬的地上，发出凌厉的声响，她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捏住沈瑶川的下巴，目光怜爱极了，仿佛在观赏一朵美丽的娇花，「如果我不是beta，我可能会申请亲自上了你，不得不说你这方面确实令我惊讶，还是头一个s级omega，听说操起来很爽。」 沈瑶川空虚得厉害，他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浅金色的长睫轻轻颤抖着。 「行了，」安安忽然又把他的下巴扔开，「倒是学会这么一副惹人怜的模样了，我会叫人来先把你的易感期处理了，之后的事我们再说。」 安安离开之后，所谓的「易感期处理」过程十分痛苦。 但画面在此变成了虚幻的泡沫，只有身体条件反射地做出了痛苦的姿态，而所经歷的种种似乎是由于身体本能的保护机制而模煳起来。 甚至连一些细节也记不清楚。 沈瑶川眼前再次明晰起来时，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桌边。 第68页 与先前不同，这一次他是舒适的，穿着白衬衫与黑西裤，尽管脸庞稚嫩，但姿态得体。 并不在易感期。 面前依旧有些纸。 是一份合同。 其中条款密密麻麻写了上百条，以至于整份合同都厚得不得不进行了装订。 沈瑶川右手握着一支钢笔，左手纤长的手指将合同一页一页翻过去。 每一条都触目惊心。 「……在审查委员会提出项目终止前，受实验者不得以任何方式终止此项实验。」 「实验过程中伴随着药物会有不良反应，受实验者签署本份合同即代表知情且完全自愿，如有意外，审查委员会不承担任何后果。」 「实验所使用的的药物可能未经临床试用，受实验者签署本份合同即代表知情且完全自愿，如有意外，审查委员会不承担任何后果。」 …… …… …… 沈瑶川耐心地读下去，面上毫无波澜。 直到最后一页，他平静地在右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沈瑶川。 然后将合同推给安安。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份合同所带来的的「伪装alpha」实验项目，给他带来了莫大的痛苦。 而他也因为过强的不良反应与长年接受实验而对无数种药物产生的耐药性，最终失去了登上诺亚舰的资格。 承受了他人所无法承受的痛苦。 却也并没有实现自己登舰这一小小的愿望。 这一破碎的想法带来强烈的痛苦，沈瑶川的左胸勐然抽痛。 他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 第38章 这会儿正是夜里, 但室内算不上太黑。 月光与街道上的灯光从小半边没拉窗帘的窗子照进来，将屋内照得很亮。 沈瑶川缓了一会儿，发觉手腕上多了个东西。 是个终端, 最新款, 不知道被谁扣在了他的手腕上。 扣得有些松, 因此不大舒服。 他唤醒终端，登陆了自己的帐号。 由于云端系统的自动云保存功能, 更换新的个人终端无需多余操作，所有数据都保存在云端系统为帐号配置的云盘内， 只要登录对应帐号, 就可以实现全设备的数据互通。 终端开机后自动跳转到天气及时间待机页面。 11月19日, 中到大雪。 沈瑶川的视线在11月上停留了几秒，随后他拽出投影屏幕。 未等进行下一步操作，无数消息弹了出来。 新的终端还未设置成静音状态, 因此消息叮叮噹噹弹了足足五分钟，多到提示音一度卡死，宛如直线状的心电图。 沈瑶川被消息震得险些自闭。 他等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新消息再弹出来, 才去点开聊天框。 其中一条来自宋知诚：「宝贝，醒了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给你包了我家的vip中p特级贵宾病房。」 还有零零星星几位研究所同事的询问：「看见新闻上调查局那边结案了, 沈博士还不回来吗？」 而剩下的299条—— 全部来自向少阳。 沈瑶川还有些无力, 看完前面几条歇了一会儿, 才点开向少阳的。 指尖划到最上边。 「隔离期过了，我出院了。」 沈瑶川自己都没意识到, 在看见这条消息时, 他莫名地放松了下来。 向少阳给他发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消息, 有做的饭，有下的暴雨，有降温的提醒，还有新上的电影。 唠唠叨叨啰啰嗦嗦。 但频率最高的还是「我想你」。 沈瑶川轻轻笑了。 其实不过是宋知诚做过的事换到了向少阳的身上，但他竟觉得其实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其实也不过只认识了短短一个月而已，但却好像跟向少阳一起经歷了许多事。 沈瑶川迷迷煳煳地想着，借着月光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是一只漂亮的手，纤细修长，骨节圆润小巧，全然看不出这只手曾以更加苍白纤细的模样，无情地捏断过变异者的颈椎。 他的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手，然后虚弱地掀起了被子。 身上十分正常，两条腿一个身子两个胳膊，什么也没多。 好像拍卖会上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沈瑶川感到一阵眩晕。 他闭起眼睛，这次没再睡了，反而细细地琢磨起拍卖会的细节。 向少阳滚烫甜腻的血液味儿，他安稳的心跳声，颈侧温暖的体温，还有那有力的怀抱。 以及拍卖会之前，正好撞上自己易感期的那回…… 那些被放大的细节宛如灿烂的星辰，在这安静的夜晚闪烁着明亮的光。 沈瑶川忽然想到了几个字—— 我也很想你。 他的指尖再次触碰在终端上，在向少阳的头像上轻轻点了点。 心里有什么东西忽然发芽，让他竟生出些前所未有过的迫不及待来。 半晌后，沈瑶川按下了视频通话。 他并不觉得向少阳会接电话，凌晨正是人睡眠最深的时候，这通电话本该等到天亮了再打。 但沈瑶川不想等了。 他记得被关在教堂里的那些天，每一个因为飢饿难以入眠，又因为飢饿而虚弱得昏昏沉沉的夜晚，向少阳都会在半梦半醒中颇有耐心地轻抚自己的后颈。 第69页 那是个很有效的安慰动作，至少当时的自己很喜欢。 其实那些天里沈瑶川一度饿得昏迷，几乎没做什么事。 但想起向少阳，又觉得那段时光过得漫长却不痛苦，反而内心里多了些隐约期待着的东西。 他又想起自己最后被餵的一口血。 他看见向少阳用战术匕首割开手腕，血液涌出来，然后放在自己的嘴边。 沈瑶川一口都不想喝，他本能地抗拒着伤害向少阳这件事，并且逃避了自己作为变异者的事实。 因此忍了许多天的折磨。 直到饿得快要死了，奄奄一息地躺着，但又不愿意闭上眼睛。 那时候只是想多看看向少阳，觉得死也无所谓了。 但嗅到那股香甜时，他还是张了口，牙齿咬在向少阳手腕的皮肤上，甚至觉得血流得太慢而吸吮起来。 那应该是很深的一道伤口，沈瑶川看着视频通话的界面细细想道。 他正打算按下挂断键，对方忽然接了。 向少阳的脸出现在投影屏幕内：「瑶川？」 他的脸上有着惊喜的表情，眼睛很亮。 但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即使透过屏幕也满是疲惫，嘴唇有些干裂，连胡茬都未刮干净。 与先前那位沉稳的alpha判若两人。 向少阳随即咳嗽起来，声音很轻，是从肺腔里发出的。 沈瑶川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怎么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向少阳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这是一种十分虚玄的感觉，其实就是直觉与本能。 但或许是自己病得久了，沈瑶川一眼就能分别出向少阳显然正在经受着什么精神上的折磨。 他甚至能感觉到向少阳睡得并不好，或许是生了病，健康状况也不好。 alpha的免疫力向来很好，尤其s级alpha很难生病。 但向少阳的表情中带着一些病恹恹的感觉。 「你生病了，」沈瑶川说着就要挂电话，「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却看见向少阳急急忙忙说了一声：「我没事的，再说几句我就睡。」 而他身后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在地上，黑暗里看不清楚，摔碎的声音却听清晰的。 沈瑶川故意拖了个长音：「嗯……你一直没睡？」 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撇去那故意疏远的冰冷，这会儿嗓子略沉，但声音是清澈的。 向少阳沉默了片刻，沈瑶川看见他蹲下去捡起了什么扔进垃圾桶里才说话：「也不是，就是睡不着，起来吹吹风。」 沈瑶川：「现在是冬天。」 「没真吹风，就是走走。」投影屏上，向少阳回了卧室，在床上躺下来。 沈瑶川半阖上眼睛，他又有些困了，但还撑着：「你怎么了，流感，还是肺炎？」 「急性肺炎，」向少阳说，「可能是前阵子加班加多了，现在已经快好了。」 沈瑶川：「手好了吗？」 向少阳愣了愣，举起手在镜头前晃了一下：「问题不大。」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看不大清晰，但确实是只好手。 沈瑶川「嗯」了一声。 他的眼皮有些发粘，就快要睡着了。 模煳间听见向少阳问了一句：「瑶川，你在哪儿？」 或许是出自身体本能的反应，沈瑶川含煳地应了一声：「圣朗宁。」 从生理指标上来说，他的体力与精力实在不济，能清醒这一小会已属实不易，睡得也快。 也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人已经昏昏沉沉地再次睡了过去。 沈瑶川人睡了，但视频通话还开着。 向少阳甚至不忍心单方面挂断电话。 个人终端配置了无线远程充电功能，几乎不需要担心没电关机的问题。 他躺在床上，仔仔细细看着投影屏幕中沈瑶川的脸。 瘦了，而且瘦得十分明显。 要知道沈瑶川本来就很瘦，后背几乎能清楚地看见骨头。 这种基数本来就小的人要再瘦得明显，一定是掉了不少的分量。 屏幕中沈瑶川的角度并不好，他人睡了，胳膊自然垂下去，摄像头几乎是俯视的，从他的下巴尖看过去。 但也能看见宽松的病号服领口瘦弱明显的锁骨。 锁骨上几乎都瘦出小坑来了。 向少阳眉头皱得很深。 他琢磨了一会儿沈瑶川说的那几个字。 射ngng ning，或者射nng ning之类的。 看背景是一家医院。 向少阳「啧」了一声，刚才再问问他是哪个城市的好了。 仅凭着几个不确定的字，要在帝国内找一个地方，无异于大海捞针。 向少阳把跟沈瑶川的视频调了个小窗，又给他那位在中央调查局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对面接得慢急了：「祖宗，我求你了，什么事儿您也别半夜给我打电话成吗，我这好不容易晚上睡个全乎觉。」 「抱歉，最后一次，」向少阳说，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歉意，「帮我查个地方，人情算我欠你的，以后还。」 「得，您别欠我的了，我要不起也不敢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对方问了声：「什么地方，名字？坐标？」 向少阳想了想，模仿沈瑶川的发音：「射ngng ning。」 第70页 对方「啊」了一声：「怎么写的？」 向少阳非常诚实：「不知道。」 对面沉默了。 沉默之后就是爆发：「哥！祖宗！爷爷！爹！我求求你了！你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不靠谱过！私人搜查是犯法的！要是查一个也就算了！你只有这么……这么一个玩意！我得把整个帝国都查个遍！这得犯了四五条的法了！您是想送我进去吃牢饭吗！」 向少阳：「就这一次，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半晌后对面深重地嘆了口气：「冲着咱俩的交情，当初你救我一条腿，我欠你的，我就是该，等着吧。」 第39章 三天后。 圣朗宁私人医院前台。 负责接待的年轻护士米菈与朗德兰跟晚班刚刚交接完毕, 正坐在各自的电脑前一一确认今日白班的预约名单。 圣朗宁私人医院是仅对贵宾开放的高级医院，除特殊情况走vip特别通道外，其他头疼脑热感觉不舒服一律预约。 有这等「霸王要求」, 医院的医生当然也不普通, 都是医院的创办者小宋总从联盟各地挖来的, 甚至有火神星与其他星球技术精湛口碑甚好的医生。 据说小宋总还给医生们进行临床学习研究的项目资金，并且资助他们交流学习, 甚至包括进修研读。 可以说帝国内最高的医疗救助水平与对医生最好的待遇都在圣朗宁私人医院了。 米菈喝了口咖啡，预约名单显示，今日只有一位退休多年的老先生会来米娅达市分院就诊复查。 像这些患者都是医院的常客, 她们前台已经很熟悉了, 接待起来十分轻松。 她甚至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脚尖愉快地晃了晃。 米菈好奇地点开医院内部系统，查看了一下首都艾拉女王市的今日预约。 足足有密密麻麻的36条。 她感嘆一声：「小城市就是好啊, 钱多事少。」 坐在一旁的朗德兰笑了笑表示贊同：「可不是，我家里人都很羡慕我呢。」 她是个普通的beta，abo性别阶级中的最下等，也是最普通的那一种, 若非机缘巧合进了圣朗宁医院，拿着首都的工资干着十八线小城市的工作量, 不然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干什么呢。 说不定是在哪家医院的前台拖地——不, 大医院拖地都是仿生人的工作, 她这样的根本没机会, 连扫厕所都会被嫌弃不如仿生人打扫得干净。 这也是当前社会的弊端之一，尽管社会已经越来越趋向于abo平等, 但实际上歧视还是不可避免地存在着。 beta可以与alpha和omega一起享有优秀的教育资源, 却会在求职这一关卡被卡下来, 在高端层次，他们始终难以与alpha竞争。 而omega又享有一系列性别专有的社会救助与保护政策。 原本beta是最适用于社会公共职位的人选，但这也是在仿生人技术成熟之前。 如今仿生人的应用愈发普标，beta们只能夹缝中求生存。 想到这些，朗德兰的笑容更加明媚了些。 黏在玻璃侧门上的门铃「叮铃」，一个穿着黑色皮衣，十分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裹着一身的寒风，肩头有零星细碎未化开的雪——这是米娅达市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下了足足三天还没见停，大家已经在猜测是不是负责调整天气岗位的人失恋了。 这人是个生面孔，面上带着一丝疲态，但眼神却很亮。 朗德兰起初只是被门铃声吸引，随意地撇了一眼，以为或许是送快递的仿生人小哥。 因为预约显示，今日会来就诊的老先生是约在下午的。 但看清来者后，她就有些移不开眼睛了。 这个男人的长相实在是优秀极了，他的瞳孔是深色的，眉毛浓郁，头髮漆黑，十分立体的脸上带着强烈的古典美感。 像极了她小时候跟妈妈一起看的古老电影中，古地球时代天然的帅气明星特工赌神等等。 朗德兰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 「先生，」她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全然忘了这人是没有预约的陌生者，态度十分的热络，「有什么能帮您的？」 「我想见一个病人，他应该在你们这，」向少阳说着将一张小小的列印纸片放在前台，那是沈瑶川的照片，同时出示了自己调查局的证件，「沈瑶川，能帮我查一下吗？」 朗德兰有些为难地「啊」了一声。 出于个人角度，她其实很想帮忙，但出于职业素养，这是不被允许的。 圣朗宁医院隶属于众联科技，由小宋总一手操办，就诊的一概是有头有脸的权贵，即使是调查局与安全局这种机构，想要查人也需要先申请搜查令，否则医院概不接待。 并且有着非常硬气的不接待的底气，如果有麻烦，小宋总自会出面，任谁都会给众联科技现任太子一个面子的。 对方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帮个忙，我不是来调查的，他是我一个关系非常好的朋友，我只是来探病的。」 朗德兰原本有些纠结的心里再次雀跃起来。 探病是可以的。 并且她们不用担心以「探病」的名义对病人们做什么，每个病房门口都有对应照看的仿生人护工，通过联网大数据辨识来者身份后才会让其入内，并且一旦有特殊情况，仿生人们有着优秀的救援程序。 第71页 她立刻坐下，飞快地查起了相关信息：「您的朋友是叫『沈瑶川』对吗？」 「是的，」对方点点头，「三点水的沈。」 「在5楼vip星级贵宾房，芳林。」但朗德兰又纠结起来，因为登记显示，与对方出示的照片模样相同的这位病人沈瑶川，他的入院登记者正是小宋总，并且是使用了小宋总的vip贵宾卡。 她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每天都会有仿生人外卖员送来最新鲜最贵的特种玫瑰花，听说是小宋总特别安排的，她们还曾讨论过躺有这样的待遇，八九不离十是小宋总的男朋友了。 眼前这位先生显然只是个普通的职工，不知道怎么认识了小宋总的男朋友，但依据「常理」，朗德兰实在是没见过哪位贵宾会有普通的职工朋友前来探病的。 她忽然有些担心小宋总会不会因此而生气。 要知道，小宋总的阶级观念是非常明确的，尽管他看起来平和，可是任谁都知道，他本人最瞧不起两种人：穷人和beta。 朗德兰不想得罪自己的领导，内心犹犹豫豫，却看见身边米菈已经有所动作了：「我带您去病房。」 对方略皱的眉宇舒展开来，跟上米菈：「谢谢。」 朗德兰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又后悔起自己为何会如此的优柔寡断起来。 小宋总又没查过仿生人护工的来宾登记，根本就不会发现。 可惜自己还在犹犹豫豫，就这么失去了接触这种优秀男人的机会了。 她有些懊恼地坐下来，心神不宁地关掉系统查询页面，点开终端看了看今日新闻的推送。 大约几分钟之后，电梯「叮」的一声响，米菈从电梯出来回到前台的工位里，看表情十分愉快。 朗德兰立刻看向她，有些莫名期待。 「他可真是位绅士，」果不其然，米菈开口就夸了起来，「居然一点儿都不嫌弃我，下电梯还帮我扶了门！你刚刚看见他的证件没有，上面可写着s级alpha！」 朗德兰：「！！！」 这让她更加后悔起来。 要知道，beta虽然地位卑微，但与omega一样是可以生育的。 s级alpha后代是alpha或者omega的概率远比beta大很多，尤其是在alpha方面。 她隐约记得自己上学的时候学过，s级alpha的基因更加优秀且更加强大，倘若是与beta结合，在无意外的情况下后代一定会是一名alpha。 但如果是两个beta结合，那就99%的可能后代也是个beta了。 「你可是有男朋友的，」想到这朗德兰剜了米菈一眼，似乎有些责怪的意思，「你抢什么抢嘛！」 米菈嘴角一撇：「哎哟，我那个beta男朋友？人家还天天梦想着找一位优秀的女alpha，就立刻踹了我这个平平无奇的女beta呢，也不知道人家alpha看不看得上他那个油腻的样子……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s级alpha，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俩要是有戏，看我不立刻跟他分手！」 朗德兰笑了，学着米菈那嫌弃的语气说道：「也不知道人家alpha看不看得上你呢。」 「万一呢，人可得自己抓住机会啊，哪有机会主动站在你面前等你抓的。」米菈道。 *** 圣朗宁医院5楼。 向少阳站在病房门口，正举起终端，展示出个人信息码，等待门口的仿生人扫码确认。 5楼全是贵宾房，出了电梯开始的装修布置就十分特别，不像是医院病房，反而更像是星级酒店。 走廊内的沙发都是真皮的，小茶几是腿上镶了钻，桌面还包了柔软的边的。 地砖镶嵌的全是宝石与黄金，从光泽就可以看出来，全部都是货真价实的彩色宝石。 似乎也是为了增加氛围，病房的名字一概以二字命名，而不是冷冰冰的数字。 比如沈瑶川所在的芳林，隔壁还有杏园，桃源，星海等等。 听起来倒是高雅。 「秘密调查局，向少阳先生，曾与沈瑶川先生共事，身份确认无误，确认无攻击性行为，无不良行为记录，精神状态正常，请进，向少阳先生。」仿生人终于确认，并为他开了病房的门锁。 向少阳握上门把手，轻轻推开了门。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紧张得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修存稿错字突然想跟大家说一下，接下来的任何剧情都不要担心！ 本文即将进入甜饼进程了！ 第40章 沈瑶川的眼睛紧闭着。 三天前那次忽然的醒来仿佛昙花一现, 在那之后，他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这几天里任凭医护人员如何检查，如何尝试轻声唤他, 他都没有给予任何的反应。 即使是圣朗宁医院最好的医生——出身帝国军医学院, 被公费保送至星际联盟医科大学读博, 后来在最顶尖的帝国军方第一医院工作了二十年的老医生克兰奇，对此也无能为力。 沈瑶川的生命体徵平稳, 考虑到除了变异者对身体的影响以外，他作为「人」的生理指标趋于正常。 唯一的可能就是人自己不想醒来。 好在小宋总并未过度地为难他们。 在听说沈瑶川醒来之后，小宋总亲自来医院看了一次, 与克兰奇医生问了几句, 但似乎有其他事，没待多久便急匆匆地走了。 沈瑶川本人其实是有意识的。 第72页 他确实只是在睡觉，但却是精神上过于疲惫的缘故。 尽管在这个年代, 医学与科技都已经十分的发达，就连古地球时代的恶性肿瘤等癌症如今也只是有钱就能治好的小病。 但精神方面的研究却并未取得鲜明的突破。 人类大脑依旧是个巨大的谜团。 沈瑶川累得厉害，他似乎曾沉进一片黑暗里，但又并不是完全的黑暗。 好像又是一片宇宙, 而他正身处星河。 他仿佛知道了一切，看见了一切, 但又无法准确地感知到这些。 有那么一瞬间, 他仿佛知道了这个宇宙中的每一件小事, 但这些「只是」又像是虚无的空气, 从他的指缝中熘走，什么也抓不住。 这让他的精神虚弱极了。 但他的鼻尖忽然嗅到了一丝冷水香味儿。 十分冷冽, 但又熟悉。 他从疲倦中睁开眼睛, 浅灰色的瞳仁上映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是向少阳。 出于身体最原始的反应, 沈瑶川沖他笑了。 他的声音还很虚弱，无力感尚无好转，但还是道了声：「你来了。」 是许久未曾听到的声音，向少阳心头一动：「我来了。」 「我好像又要睡了，很困。」沈瑶川说着抬起了手，指尖朝着向少阳的方向，像是要触碰些什么。 向少阳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挨得近了些。 沈瑶川干燥冰冷的指尖拽住了他左手的袖子，随后滑落下来，轻轻捏住了向少阳的手指。 他的力量很小得几乎十分的轻微，轻轻拽了拽向少阳的手。 向少阳顺从地将左手递给他。 沈瑶川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指腹长出了新肉，但并不饱满，还有些软嫩的。 「疼吗？」他问。 「不疼，」向少阳说，「没什么感觉，我都忘了。」 沈瑶川的手指向上爬过去，撩起他袖子的边沿。 向少阳的手腕上横着一道平整的疤，还有些缝线的针孔痕迹。 这一次沈瑶川没问他，他盯着那道疤看了一会儿，手转而移到向少阳的手掌下方，姿势像是托着他的手。 尽管他没什么力气，但手是稳当的。 但被他捧住的那只手却在轻轻的颤抖。 良久，沈瑶川竟像是惋惜般地嘆了口气。 「有一些变异者的牙齿中很有神经类毒素，会产生终身的影响，那时候你应该拒绝我的。」他慢声说。 虚弱让他的发音十分艰难，他几乎是撑起了全身的力气将这句话说完，随即有些脱力般地垂下了手。 向少阳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沈博士才是专业的，没有你的指示，我也判断不好现场情况，你说是吧？」 沈瑶川的笑容很淡：「……甩锅。」 向少阳挑了下眉梢：「哪有呢，明明是沈博士先把锅甩给我的。」 沈瑶川的目光移向他，那双浅色的眼珠里写着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或许是虚弱使他变得柔软了些，不似往常那样冷漠。 「你又叫我……」这一次他说得更加吃力了，「沈博士？」 向少阳「嗯」了一声，尾调上扬着，带着疑惑的意思。 「你，之前叫我，瑶川。」沈瑶川说。 「那你想听我叫你哪个？」向少阳笑了，「沈博士，还是瑶川？」 沈瑶川的瞳孔有些涣散起来，他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声音软绵绵的：「都好……」 尾音有些纤细并且发粘，像只撒娇的小猫。 不过这只撒娇的小猫这会儿已经又睡着了。 向少阳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冲动。 他弯下腰，在沈瑶川的嘴角轻轻吻了一下。 嘴唇上传来的触感是软嫩冰冷的。 他震惊于自己的动作，甚至直起上半身，后退了两步。 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方才被沈瑶川拉住的手。 几天前，这只手连德妮递过来的咖啡杯都无法触碰——最近开始愈发严重的接触障碍让他的身体本能地厌恶起任何的接触，甚至连间接接触都已经做不到了。 这还是在经过维登的心理治疗之后。 在一个月前，向少阳甚至曾一度恐惧出门，拒绝与他人唿吸同一片空气。 但刚刚他很自然地将手递给了沈瑶川，并且很自然地接受着对方的触碰。 还亲吻了他。 就好像这具身体无条件地接纳着沈瑶川，从前是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的omega是他的特例。 是他排斥一切都想要与之有所接触的人。 窗外一抹灿烂的阳光照进来，温暖又明亮。 向少阳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他的终端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向少阳看了沈瑶川一眼，快步出了病房：「哪位？」 电话那头是个懒洋洋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欠揍：「你接得还挺快的，没想到瑶川给你打了个电话，你就真找上门来了。」 这声音十分熟悉，向少阳几乎是立刻就辨认出是宋知诚。 他的语气有些不善：「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跟你聊聊？你们这些s级alpha对omega就这个态度，难怪单身，」宋知诚的嗓音十分地慵懒，期间还夹着一些来自喉咙中的细微轻喘，仿佛在做按摩还是什么，「我一分钟能赚八十万，把时间花在你身上，一分钟就要赔八十万，放心，我不是来找你说闲话的。」 第73页 向少阳目光锐利地看向病房：「你监视他。」 「我救了他，把他从那些防疫特种兵的手里抢出来，把他好好地养在我的医院里，还找了最优秀的医生为他治疗，如果没有我，你只能看见他的遗物……连骨灰都不剩，而你的重点居然是我监视他？」宋知诚说。 这句话像是一块抛进湖中的石子，在向少阳疲惫不堪的记忆中激起一片涟漪。 他们被关在教堂里很久，没有电，断了水，没有食物——其实餐桌上有些，但全都被血污染了。 向少阳撑了很久，最后餵给沈瑶川的血消耗了他身体仅存的一丁点能量。 在最后他陷入了昏迷。 在这段记忆的缝隙中他隐约看见有人将自己抬上担架。 他抱着沈瑶川，当时唯有一个念头，不能松手。 记忆就此中断。 随后他就在米娅达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病房内醒来，很快又有调查局的同事们来探病。 而调查局的解释是：他参与了一项极为危险的秘密行动，在行动中受了伤。 没有告知他任何与沈瑶川相关的消息。 想到此处，向少阳揉了揉太阳穴：「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听筒那头传来了稀稀拉拉的拍巴掌声：「向少阳先生，恭喜您终于抓住我们这次谈话的重点了。」 宋知诚说：「我需要你帮个忙，我最近在找特别优秀的医生，尤其是知识全面的，大多数专家对病症的研究都太单一了，尽管水平不错，但不是我想要的……有人向我推荐了你，听说你在诺亚舰上当过医生？」 向少阳的目光始终透过门缝，落在沈瑶川的身上：「什么病？」 「患者就在你面前，希望你现在还没离开我的医院。」宋知诚将「我的」二字咬得很重，仿佛是在显示领地权。 向少阳眉头一皱：「你是指瑶川？」 宋知诚：「啧啧啧，别在我面前这样叫他，我会很嫉妒你的，说不定等你治完病我就会找人把你杀了，抛尸到地上城去，让你在辐射的空气中腐烂。」 这位富二代实在是没个正经的话。 向少阳不屑与他的「发疯」计较：「我会治好他的。」 「三楼的办公室有位名叫克兰奇·兰登的医生正在等你，他手上有瑶川的完整病例，包括以前的那部分，希望你发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是个什么东西之后不要太害怕，」宋知诚道：「如果你需要时间，调查局那边我可以帮你打招唿，只要你能把瑶川治好，你提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包括跟他上床。」 「跟他上床不需要你答应，他不是你的什么东西。」向少阳生硬地说。 「话是这么说，但我如果不高兴，还是会僱人杀了你的，」宋知诚说，他的嗓音很好听，说话也慢悠悠的，但其中却又藏着一股紧绷的危险感透过扬声器传出来，「配得上瑶川的只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最近其实一直在怀疑自己 感觉自己写的真的很烂，文就好像是四不像一样，很难看，压力大到难以码字，每天都在逼着自己至少要写下去 本来想找一些看看调整心态，但是越看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垃圾，怎么能写的这么难看，真的好对不起追我文的大家 真的很羡慕那些文好看的神仙太太，我只能哭哭然后爬起来继续码字 qaq 第41章 宋知诚挂断电话, 对面的男人正仔细地盯着他。 倘若办公室内还有曾经一同参加拍卖会的人在场，就会认出来这位正是在最后与宋知诚竞拍的「邻桌先生」。 他今日穿了身深灰色条纹的正装三件套，皮鞋擦得锃亮, 髮丝细碎的垂在脸侧。 不同于拍卖会时戴着面具, 如今他的整张脸都露出来, 瞳仁像琥珀一般，竟有了一丝高贵的绅士感。 「我们的户籍都已经迁到火神星了, 短时间内帝国也不敢越星际执法，你暂时还是安全的。」他靠在老闆台边，手里举着支玫瑰花嗅了嗅, 对宋知诚道。 宋知诚望向他, 脸上的神情很是冷淡，与沈瑶川拒绝的模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的视线在对方胸前别着的徽章上停留了一小会儿。 那是枚纯金镶嵌鸽血石的徽章。 在最下方有一行小小的字：云端。 此人正是云端集团的执行郑锐。 郑锐也看着他：「你那个小情人的不用我帮忙？」 宋知诚摇了摇头：「没必要，跟我一起犯法, 跟我一起干那些『脏事』，最后跟我一同逃到其他星球去，是我给你这位『皇后娘娘』的特权。」 郑锐笑了一声：「我说过，我不介意你三妻四妾包养情人, 只要你的结婚证上只有我一个人，你想用我的钱养小o都没问题, 如果你喜欢他, 我会帮他安排的。」 宋知诚也低声笑了。 他的声音里仿佛有一种魔力, 让郑锐为之着迷, 他看向宋知诚的眼神是十分虔诚且深情的。 「我对上o没有兴趣，我只喜欢被你上。」宋知诚回答道。 *** 与此同时, 艾拉女王市审查委员会临时议会。 安安面色阴郁, 尽管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刻薄, 但坐在会议桌的四周的另外几人却用一种冷冰冰的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她。 第74页 很明显她正处于十分不利的地位。 「你没有让卡琳娜公主参与那场进化，而是选了那个平民出身的小孩儿，」其中一位年长者指腹轻轻敲了敲桌子，指责道：「陛下现在很不高兴。」 安安并没有急着回答他，她低下头，不紧不慢将嘴里叼着的细烟点着了，用食指与中指夹着烟，喷出一口淡薄的雾气。 才缓缓开口：「陛下应该感谢我没有送卡琳娜公主去死，你们所谓的那个『小孩儿』杀了所有的低阶变异者。」 「但高阶变异者们都还活着，众联的宋知诚，云端的郑锐……可是帝国却只有卡琳娜公主，一个并没有完全进化的高阶变异者，」年长者抚了抚下巴上花白蓬松的鬍子，「现在，帝国与救世教之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是你造就了这个场面，停职这个处罚已经很轻了，若要我来决定，我会把你扔进充满海拉（h）病毒的屋子里，倘若你活下来就送去实验，倘若你死了就送给实验体们作为食物。」 安安无声地笑了。 那位年长者仍在施压：「沈安，帝国将沈瑶川交给你，不是为了看见现在的结果。」 「我把他培养成了帝国最顶尖的科研者，他的一生都将奉献给海拉（h）病毒的研究，我做的难道不够优秀，不值得一点奖励吗？」安安冷声道，她的吐字很慢，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与老者抗衡，「可是帝国又给了我什么呢？三十年前我就是副委员长，三十年后我还是副委员长，研究所不够，沈瑶川不够，现在你们又想要卡琳娜公主，又想要吞下救世教……未免太贪心了吧？」 她有些愤怒地眯起眼睛，像正在吐信子的毒蛇，下一秒就会从阴暗处突然发起攻击。 「沈女士，」坐在老者旁边的一位稍显年轻的人推了推眼镜，「您别忘了，当初是您亲口许下承诺，签下了合约，保证会将沈瑶川培养成帝国需要的成功变异者，我们才将他交给你。」 安安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他确实成功进化了。」 「但他要死了，进化得并不完美，还是个有缺陷的omega，尤其是对帝国并无忠心。」对方也冷声道。 安安「呵」地笑了一声：「他分化成omega，这是孕育在母体时就已经决定的性别，连这也要算是我的罪状吗？」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生下alpha后代呢？」那人的眼镜反着冰冷的蓝光，无情的眼神透过镜片，宛如刀子一般钉在安安身上，「他一定会生出alpha后代，你为什么不做？」 「他的自由选择权是陛下特批的实验条款之一，」安安几乎连表情都狰狞了，「等到谈论失败的时候，你们不敢指责陛下的决策，就一昧地推到我的头上来！」 对方这时也点了支烟：「总要有人承担责任的，陛下，或者你。」 而老者也在这时说道：「你没有上报他成功进化的概率，帝国考虑到他的健康状况与预估死亡时间，将他卖了，虽然得到了一大笔钱……但现在他是众联的私人财产了，这也是你的错，倘若他还在你手里，或许你还能有与陛下相谈的筹码，但现在你连一个成功变异者都没有了。」 安安闭上了眼睛。 她的睫毛有些颤抖，那是片刻的脆弱。 但很快她睁开眼睛，眼底又是冰冷的神色。 「祝你们把研究所发扬光大。」她的艷红的双唇颤抖着吐出嘶哑的祝贺，然后起身，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应她的是一声枪响。 鲜血落在洁白的大理石砖上，艷得像极了安安的口红。 *** 向少阳认识克兰奇·兰登。 在他看见对方之后，就想起了这位医生，他曾在学校进行过学术交流的讲座，那时的向少阳甚至有幸向对方请教过几个问题。 坐在克兰奇医生对面，向少阳将沈瑶川的病例看了整整两遍。 他略过了那些黑暗的秘密，无暇去思考沈瑶川所隐藏的东西，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病症上：腔颈鳞状细胞癌。 若是放在平时，这个病并不难治。 内腔是omega独有的器官，在这个污染相当严重的时代，内腔的病变是十分常见的。 但沈瑶川同时有内腔囊肿与积液，伴随着omega腺体肿瘤，以及在拍卖会的变异所产生的虚弱，对麻醉剂有抗药性，仅能使用神经感觉类麻醉剂，但后者具有强烈的致幻与脑损伤的副作用。 而且沈瑶川是个未经标记的omega。 没有alpha能够帮助他度过手术，他那不能正常工作的腺体也很有可能随时导致器官的衰竭。 最好的情况是能够支撑他下手术台，但没有正常的omega信息素，内腔无法正常癒合。 但如果要先治疗他的腺体肿瘤——完全治癒到腺体能够开始工作，也需要半年时间。 但他的内腔等不了了。 片子显示沈瑶川内腔的问题十分严重，腔内已经存在至少1年以上的感染，而腔颈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肤肉。 而另一个无法忽视的原因是，沈瑶川的神经系统处于异常状态。 或许是与在拍卖会的变异有关，他几乎已经很难靠自己保持清醒，如果使用神经感觉类麻醉剂，极为可能对神经系统造成二次创伤，导致死亡。 1个月，向少阳在心里计算着。 即使能治疗，也只有1个月的治疗时间了。 第75页 他的喉咙像是被人攥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挤出微薄的空气以免窒息。 向少阳那颗欢快地心正沉向深渊，他感到十分的冰冷。 许久他才艰难地问克兰奇：「您有……治疗方案吗？」 克兰奇沉重地嘆了口气。 他未作回答，但向少阳已经懂了其中的意思。 胸口狠狠抽痛了一下。 他拿着病例，几乎是逃一般离开克兰奇的办公室，一路跌跌撞撞进了沈瑶川的病房。 病床上，沈瑶川仍在睡着。 他的表情很平静，丝毫看不出体内正在经歷着剧烈的病痛。 有一瞬间，过去种种如走马灯一般在向少阳的脑海中闪过，他与沈瑶川相处的那些时光被无限放慢，甚至好像被剪下来的照片。 记忆中，沈瑶川那浅色的瞳孔，紧闭的双唇，漂亮的容貌，皱着的眉头与无休止的痛苦格外地清晰起来。 他倒在水里，为了忍受剧痛甚至划破手臂上的皮肤…… 在停车场时的腹痛…… 还有在酒店的易感期…… 以及那些反覆的痛苦…… 回过神来时，向少阳大口地喘息着。 他含着泪水，俯下身去将沈瑶川抱在怀中。 指尖温柔地抚过对方微凉的脸颊和高挺的鼻樑。 他亲上了沈瑶川的嘴唇。 动作轻得仿佛是在亲吻一块冰，连一点体温都会让对方融化消失。 随后是嘴角，眼睛。 再到耳朵。 向少阳将头埋在沈瑶川的肩头。 「你痛了多久了？」他轻声问，「不舒服要看医生，生病要治，知道吗？」 滚烫的泪珠落在沈瑶川的颈上。 他的声音颤抖着。 「我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刀，真的不刀哦，不要难过，只是给阳阳跟老婆贴贴的机会！！ 我可是甜文作者！！！ 祝我的小仙女们节日快乐！ 第42章 「由一名alpha标记他, 利用标记反作用于omega腺体的恢復，在标记后先进行腺体肿瘤的切除手术，在半个月后进行内腔手术, 一直到他的腺体能够自主正常产生omega信息素, 期间都需要标记的alpha使用信息素进行辅助……」 会议室前, 向少阳站在电子屏前讲解着治疗方案。 会议室内仅坐着一个人。 宋知诚穿着一身浅香槟色的西装，正若有所思地盯着电子屏中他所展示的案例。 听完向少阳的讲解, 宋知诚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他抬了抬手：「翻页笔给我。」 向少阳走下讲台，将一支小小的翻页笔递给宋知诚。 宋知诚翻到了第一页。 这套ppt是向少阳不眠不休查了将近48小时的材料，并联合了自己、自己的老师与过去的同事、同学的临床经验所写成的。 「你的方案做得很保守, 」宋知诚评价道, 「成功率在40%以上，很不错。」 他像是个正在评价项目价值的商人，几乎是一字一字地仔细读过去。 向少阳点头：「他的身体状况不能冒险, 我必须保证有把握。」 「但你应该知道，即使他现在一直昏睡，」宋知诚道，「你没有使用麻醉剂, 手术的剧痛会让他完全清醒，这对alpha的考验很大, 并非所有的alpha都能支持得住这种高浓度的信息素输出, 而且过度的输出有可能对alpha腺体产生影响。」 向少阳毫不犹豫：「我会标记他, alpha的事你不用担心。」 宋知诚「哦」了一声：「腺体肿瘤很危险, 一丁点儿的偏差就会致死，我以为你会是那个给他做手术的人。」 向少阳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左手。 他摇了摇头：「我不适合给他做手术, 这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我需要一名能与我配合的医生。」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宋知诚道，「他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如果在术中生命体徵异常，有可能会出现变异者形态……因此能选的医生范围十分有限，即使他变成变异者，也要把手术做完。」 「米娅达第一军医院有个叫杨寻的医生，」向少阳说，「他是我的学长，毕业之后曾经在火神星交流过一段时间，在诺亚舰工作过两年，我会去找他来一起完成手术。」 宋知诚闻言，表情变了变：「我请过他，是个很不『差钱』的医生，任凭我开出什么高价他都不肯来，我才找了克兰奇医生。」 「我会解决的，」向少阳说，「所以你同意这个方案了？」 「瑶川没有多少时间了，除非你立刻拿出第二个备选方案，」宋知诚说，「我希望这周内你能解决『标记』问题。」 向少阳「嗯」了一声：「我还需要你手术室的使用权限和所有医疗资源调配的权限。」 宋知诚在终端的投影屏上签了个字：「我给了你仅次于我的权限，医院内所有你想用的都可以随便用。」 说罢他起身，似乎威胁般看向向少阳：「如果你治不好瑶川，我会把你的骨灰扬在海里。」 「放心，我比你更想治好他。」向少阳道。 宋知诚已经转身离开：「方案同意书我也签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电话联繫。」 他早上来得就十分匆忙，而这会儿离开也很快，话音落下时人已经走出了会议室。 第76页 像是有什么急事。 向少阳看了一眼敞开的会议室大门。 他收拾了一下材料，飞快地写了个药方，在宋知诚之后也出了会议室，将药方交给了护士站。 「这是芳林沈瑶川第一疗程需要的药物，浓度剂量和时间我都写在上面了，」他将写着药方的纸条推进窗口，「电子药方录入完毕后系统推送给我确认再用药。」 护士长是位上了年纪的女性beta，她拿起药方，片刻后迟疑地看向向少阳：「这……这些药虽然从效果上来说可行，但我工作了三十六年，从没见过这种搭配，很难说病人会不会有严重的反应，如果病人家属有意见……」 向少阳只是看着她：「我就是病人家属，没有意见。」 护士长愣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麻烦你了。」向少阳说。 他揉了揉太阳穴，熬夜与压力让他的头疼得厉害。 尽管如此，向少阳仍没有打算回家休息。 他进了电梯，来到5楼，径直拐进了沈瑶川的病房。 听见房门的动静，沈瑶川似乎意识到什么。 他从疲惫中睁开眼睛。 再次看见了向少阳。 醒过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向少阳，不知为何这让他感到十分安心。 向少阳没穿外套，而是一件白色衬衫套着灰色的毛衣。 衣服上还有调查局的小logo。 他摸索着按了床上的按钮，病床上半部分抬起了一些角度，支撑着沈瑶川像躺在靠椅里一样坐起来。 「你醒了。」向少阳眼里有些惊喜，他快步走过来，在沈瑶川旁边坐下。 沈瑶川「嗯」了一声：「感觉你有话要对我说。」 向少阳难得有了些笑意：「这是什么心灵感应的能力吗？」 「可能是……」沈瑶川想了一下，「因为我喝过你的血吧。」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我还知道你亲了我，而且哭了？」 他依旧十分虚弱，说话要用很大的力气，但却仔仔细细地看着向少阳。 向少阳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他似乎有些小心翼翼：「抱歉。」 「不要道歉，」沈瑶川说，「不必因为这个而对我道歉。」 向少阳伸出手去，在沈瑶川的手上方又停了下来。 他徵求意见般问沈瑶川：「我能握你的手吗？」 沈瑶川「嗯」了一声。 声音轻得几乎快要听不见了。 如果仔细观察，能看出来他的瞳孔还有些不正常的放大。 他几乎是凭藉着那可怕的自控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光是这样就几乎要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因此没再披着往日那冷漠的模样。 向少阳握住了他的手。 一只手干燥温暖，一只手冰凉无力，两只手叠在一起，冰凉的那只也渐渐有了些温度。 沈瑶川看着向少阳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一种炙热的感情，几乎要将他灼伤了。 但他并没有退缩，反而问了一声：「你想跟我说什么？」 「瑶川，」向少阳的声音很哑，「我需要标记你。」 「因为要治好我吗？」沈瑶川问。 向少阳立刻反应过来：「你知道。」 沈瑶川：「你见过我的痛苦，就应当知道，死亡对我来说是解脱。」 他的眼神十分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向少阳拉起他的手，将手心浅浅地贴在自己的嘴唇上。 很轻地亲了亲。 「原谅我，要让你再多痛苦一阵子。」他说。 气息喷在沈瑶川的掌心里，有些轻微的痒。 沈瑶川闭了闭眼睛，好像要睡去了，但很快又睁开。 他的声音很微弱：「说服我。」 「我会照顾你的，」向少阳再次亲了亲他的手心，「等我治好你，我保证你不会再疼了。」 他好像突然变得笨拙起来，只能说出这样干巴巴的一句话。 沈瑶川的指尖动了动，他轻轻抚摸向少阳的嘴唇，指尖向下，蹭到了一些坚硬的胡茬。 「你没回家。」他说。 向少阳「嗯」了一声，他有些着急地再次捉住了沈瑶川的手，将他握在自己的手里，「我熬了个夜，给你定了个治疗方案。」 「成功率大吗？」沈瑶川问。 这句话让向少阳眼睛一亮，他的脸上再次出现一丝欣喜。 「还不错。」他说。 沈瑶川想了一下：「会有多疼？」 「不会很疼的，」向少阳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我会帮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完全好起来。」 「以后你会给我做饭吗？你会帮我度过易感期吗？如果我需要你，你会在一直我身边喃吗？」沈瑶川有些急切地问道，他的语速很快，又有些缺乏逻辑，「我应该不能生孩子了，我的腺体……」 向少阳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我爱你。」 说完他又再次强调了一遍：「瑶川，我爱你。」 沈瑶川皱了皱眉，他不大能理解「爱」这个字眼。 他换了一种说法：「你会成为我的家人是吗？」 「是的，」向少阳说，「我会成为你的家人，我会标记你，我们会结合，我们会结婚，我会帮你度过每一个易感期，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生孩子……我在乎的是你。」 第77页 沈瑶川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想起安安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然后说了出来：「ao结合的家庭需要一个孩子。」 以及：「s级omega就是要用来生育的。」 他觉得这些话是不对的，但又记得很深。 他的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煳，难以思考，只能本能地将想到的话说出来。 话音才落，就看见向少阳的眉头拧了起来。 他生气了。 向少阳很少对沈瑶川态度如此的强硬：「我不需要你生孩子，瑶川，我需要你关心你自己，不是什么孩子，我不是要让你给我生孩子！」 沈瑶川眨了眨眼睛。 他听了，但没有完全听懂。 他几乎不能思考什么，但还记得一件事。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低下了头：「咬我吧，标记我。」 第43章 后颈脆弱的皮肤被齿尖刺破时, 沈瑶川并不觉得很疼。 他嗅到清凛的冷水香味儿，混着自己那浓郁的甜。 后颈被蹭得有些发痒，沈瑶川才意识到标记早就结束了。 向少阳只是在亲吻自己。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些想法, 抬起头去, 亲上了向少阳的嘴唇。 像是在寒冰中点燃的一颗火星, 渺小但滚烫。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接吻。 险些一发不可收拾。 沈瑶川容忍着向少阳的「得寸进尺」。 或许是因为标记的缘故，来自alpha所给予的信息素使他的意识在亲吻中逐渐清朗起来。 他抱住向少阳, 手掌覆在他温暖的背后。 向少阳的动作少见的带着些侵略意味，他激动得厉害，并不仅仅满足于一个被延长的吻。 沈瑶川心中生出一股沉重的感觉。 像是伤心和难过。 他很快意识到这个感觉来自向少阳, 那是标记所让他感受到的来自于向少阳的感觉。 即使在这个时候, 他依旧理智得可怕。 他纵容了向少阳走向衣摆的手，并且刻意配合地释放出一些甜美的信息素。 带着□□的煽动。 即使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权衡利弊之下, 沈瑶川倒觉得自己是可以接受的。 过去那些坚持与固执已经不重要了。 眼下，向少阳已经成为了他的alpha。 他甚至有些舒适地仰起了脖子。 但小腹持续的酸胀感似乎也随着信息素的渐浓而攀上了顶峰，转成了阵阵刺痛。 沈瑶川皱起了眉，将痛苦压在喉咙中。 他不想成为那个破坏气氛的人。 只是向少阳停了下来。 沈瑶川疑惑地看着他：「少阳？」 他甚至主动在向少阳的嘴角亲了亲, 这一次没有得到回应。 一种更加悲伤的感觉在心中攀升。 沈瑶川再次问他：「少阳？」 向少阳注视着他，轻轻地贴过来, 与他的额头和鼻尖碰在一起。他轻轻说：「你在疼。」 沈瑶川破天荒地说了个谎：「没有, 我不疼。」 向少阳却笑了。 他的指尖从沈瑶川背后落下来, 按在他的腰侧, 似乎是帮他放松般轻揉着。 「我能感觉出来，不要骗我, 」他说, 「你就是在疼, 是哪？腺体，肚子，还是腰或者背？你不舒服的地方好多，我分不出来哪一处是最疼的。」 沈瑶川有些懊恼地咬了下嘴唇。 他不知道标记会让向少阳感觉到这些。 a级以下的omega在标记后是绝不会有这种关联的。 这大概是s级omega独有的能力了。 向少阳很有耐心：「是哪里？你不说的话我是会心疼的。」 沈瑶川有些自暴自弃地窝在他怀里，抓起他的一只手放在小腹：「肚子疼。」 他的小腹紧绷得厉害，甚至不止是先前那样。 向少阳的掌心甚至能感觉到些微的发紧感——那是因为疼痛而导致的。 沈瑶川靠着他，声音十分平静：「你在难过。」 「嗯。」 「为什么？」 「因为你很痛苦。」 沈瑶川轻轻地笑了。 「给我一点信息素吧，」他说，「会让我舒服些。」 向少阳这会儿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标记了对方。 他后知后觉地放出一些安抚性的信息素来。 果然是舒服的，沈瑶川甚至放松了许多。 他拉住向少阳，让对方也坐在了床上，几乎是整个人都窝进了向少阳的怀里。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过的舒适与轻松。 身体的感觉被那小小的标记放大，他能感觉到向少阳按揉在小腹的掌心，能感受到向少阳抱着自己有力的胳膊，还能感受到向少阳的体温，和他那跳得很快的心。 还有一些悲伤，紧张和欢喜。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听见向少阳说：「以后不舒服要说出来，疼要告诉我，我是你的alpha，你要学会依靠我。」 沈瑶川「嗯」了一声。 他很享受现在这样的感觉，甚至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护士进来挂点滴时他们还依偎在一起。 沈瑶川的胳膊上有滞留针，换药十分方便，但向少阳却比他本人紧张许多。 向少阳看着他手臂上的针头，看着护士将点滴挂好。 第78页 轻声问他：「会疼吗？」 药水流过静脉，确实有些痛感。 但比起过去所承受的疼痛来说，这些对沈瑶川而言几乎约等于不痛。 「不疼，」他说，「你不是当过医生吗，打针的时候你们都会说，不疼的。」 说完还笑了笑。 「那是对别人，」向少阳亲了亲他扑闪的睫毛，细密的睫羽有些毛茸茸的触感，「对你可不一样。」 沈瑶川笑了，只是笑容片刻就凝固在了脸上。 寒冷感爬上嵴背，胃里几乎是立刻如海浪翻涌，他本能地推开向少阳，未等下床又被扯回对方怀里。 「别，我要……」他紧紧皱着眉头，胃里难受得厉害，「我要吐了……」 但副作用不会给他时间，说话间沈瑶川的胃已经狠狠收缩起来。 但他什么也没吐出来。 只是在刺激之下留下一些生理性的泪水。 空气中安抚的信息素更加浓郁了些。 「你这两个月什么都没吃，吐什么也吐不出来，别去折腾了，」向少阳把他捂在怀里，「挂的是米卡汀，能促进腺体的生长，副作用是低烧，噁心和胃痉挛，挂完之后腺体会有不舒服，轻度疼痛，也可能持续头晕噁心，你腺体手术之前每天都要挂一袋。」 沈瑶川蜷缩起来：「我现在难受了，很难受。」 他不喜欢胃痉挛的感觉。 胃部这会儿抽痛着，还一阵阵的噁心。 古地球时代所谓的「晕车」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沈瑶川想。 向少阳抱着他，手掌压在胃的位置：「我知道，所以我在这。」 沈瑶川低声问他：「还有别的药，副作用都很大，是吗？」 他的声音里有一些委屈。 「会让你难受一阵子，宝贝，」向少阳俯身亲了亲沈瑶川的唇角，「我会陪着你。」 在腺体手术之前，沈瑶川一天要挂至少8袋药水。 副作用很大——治疗癌症的药物副作用都很大，自从古地球时代就是如此，如今依旧如此。 只是治癒概率有了大幅提升。 但治癒的数量却还是与从前差不多。 原因无他，治癒的费用太昂贵了。 沈瑶川一天的用药费用是三万，过去两个月里算上圣朗宁医院为他特意高价请来的医生们，花了五百万不止。 说是拿钱买命也不为过。 五百万，对于宋知诚来说，不过是能让他感到高兴的一点小钱，连帐单都不用看就能爽快付款。 但对于绝大多数家庭来说，既是座沉重的山，也是场无休止的雪。 一生难以逾越。 沈瑶川的不适持续了很久，直到护士拿来下一袋药水，他仍蜷缩在向少阳的怀里，双目紧闭，唇色发白。 「你要缓一会儿吗？」向少阳安抚着他的背，「我可以让她晚点再给你挂新的药。」 沈瑶川艰难地摇了摇头：「不，挂完吧，晚上我想好好睡一会儿。」 向少阳对护士点了点头。 护士动作利落地将新药换上。 这袋药是乳白色，上边写着一串化学符号一般的名字。 作用是短期内为人体补充足够的营养，提升免疫力，多用于重症患者的手术前安排。 他们这样的患者不能生病，一旦体内产生新的炎症，就有可能导致手术后的持续感染。 这袋药的副作用要温和一些，只有噁心一条。 药水滴了一半的时候，沈瑶川才又重新睁开眼睛。 「晚上回来吗？」他的心底有一些隐约的不安，来自于s级omega对标记alpha的过度依赖。 向少阳：「不走。」 沈瑶川：「你还没吃饭，病好了吗？」 「看见你就好了，我吃医院的盒饭。」 沈瑶川抓住向少阳的手，这样他能觉得安心一些。 他轻声问：「在诺亚舰工作是什么感觉？」 这个话题他刻意迴避了许久。 对沈瑶川来说，诺亚舰不仅仅是安安对他的引导。 更是他自己的梦想。 作为s级omega是痛苦的，但站在实验室内是快乐的。 他热爱这份工作。 但他也越来越明白，自己与诺亚舰的距离已经越来越遥远了。 拍卖会的那次病毒泄露让他成为了完完全全、真真正正的变异者。 即使如今他终于接受了alpha的标记，也绝不可能再登上诺亚舰了。 变异者是威胁，是敌人，是实验体。 是任何一种不美妙的词语，但绝不会是诺亚舰内一同研究的伙伴。 他曾为了登舰而十年如一日的抑制着自己的信息素，到头来还是失败了。 沈瑶川有时候痛恨自己的聪明。 高于常人的智力指数让他能轻易地将问题看得透彻。 他的心中感到惋惜，但也清楚地知道惋惜是无用的，因此也从不曾感到惋惜。 他永远无法沉溺在情绪中，反而更像是自己这一生的旁观者，机器一般品读着那模板化的爱憎与喜怒哀乐。 「舰上很封闭，但很有趣。」 「很多人认为星舰在航行过程中很无聊，因为环境是封闭的，但其实很有趣，我们每天都能看到不同的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页 治病的过程不怎么考究，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俩结婚 大家看个乐子，不要纠结一些细节 毕竟星际人，可能跟咱们长得不太一样，治病也不太一样吧hhh 第44章 米娅达市第一人民医院, 早上8点15分。 杨寻喝掉了杯底最后一点冷掉的茶水，脱下白大褂，换上了外套。 他值了个夜班, 这会儿正准备下班休息。 第一人民医院的夜班是从前一天早上8点起, 第二天早上8点结束, 整整24小时。 走廊里一个beta护士拿着药物经过，与杨寻点了点头：「早啊, 杨医生下班啦。」 杨寻也点点头：「早，下班了，明天见。」 他是个非常温和的医生, 声音醇厚温润。 不过脸上的银边方框眼镜为他增添了一丝冷意。 一路上杨寻又遇到几位护士与医生, 互相一一打招唿后，他终于出了医院的大门，来到停车场。 连日的大雪已经停了, 或许是出于一些浪漫的考虑，米娅达地下城的除雪排污系统并未大规模启动，一些地方还保留着被雪覆盖的模样。 冬日的气息浓郁。 空气中寒冷清爽，杨寻站在台阶上做了个深唿吸。 冷空气让他的疲惫减轻了不少。 但视线中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杨寻一愣, 很快笑着走到车边，热情地打招唿：「少阳！」 向少阳靠在车边, 沖他笑笑：「早啊, 刚下班？」 「刚下班, 你瘦了……但不是来看病的, 」杨寻打量了他一下，「怎么, 是来专程找我的？」 向少阳：「有事想跟你商量, 找你帮个忙。」 杨寻：「真难得你会找我帮忙。」 「先吃个早饭吗？」向少阳并没有急着说下去, 「我请客。」 杨寻一口答应：「好啊，那就去吃灌汤包？」 向少阳点头上了车。 杨寻也是开车上下班的，医疗系统与军警系统同样享有一些特权。 米娅达市只有一家灌汤包店，离医院不远，位于蜂巢建筑的第一层，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角落里。 虽然小，但味道很正宗。 向少阳点了两笼灌汤包，皮蛋瘦肉粥和若干小菜。 一直到包子上了桌，向少阳才开口：「我想请你帮忙做个手术。」 杨寻有些意外，刚夹起来的包子停在嘴前：「最近我很出名吗，都找我做手术？」 向少阳只是问：「帮吗？」 「什么病？」杨寻小心的咬破一点灌汤包的皮，啜了啜里头的汤汁，「你知道我是omega生殖科的吧？」 「腺体肿瘤和腔颈鳞状细胞癌，患者对麻醉有抗药性，同时伴随内腔积液和囊肿，需要在手术过程中一起切除，」向少阳说，「还有一些其他情况，比较复杂。」 杨寻咬了一口包子：「前阵子众联的宋知诚也来找过我，说的跟你一样。」 「是同一个患者。」向少阳说。 杨寻：「我以为我拒绝得很清楚了，是他又找了你？你不能做？」 向少阳把左手放在桌面上。 他的手在抖。 杨寻瞄了一眼：「你这是想不开搞割腕自杀结果伤到了？」 向少阳摇头：「一言难尽。」 「你不是那种不能干却会接下来的人，」杨寻看着他，「这个患者的情况很复杂，我看过他的病例，但几乎没有把握，我认为让他保持现状，至少能在他活着的时候能将痛苦将至最低，因此才拒绝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 向少阳：「他是我爱人。」 杨寻：「？」 他用一种充斥着怀疑的眼光重新审视向少阳：「你爱人？我记得你是单身主义，还有亲密接触障碍。」 正因为如此他方才甚至都没有与向少阳挨得太近过。 向少阳：「现在也是，只是他比较特别。」 杨寻：「你确实跟我们不太一样，固执，很不听劝，脾气也不算太好，但你不是那种垃圾人，不至于把自己的o弄成这幅样子……我看过他的指标，信息素几乎没有，这不像是一个有alpha爱人的患者。」 「他……」向少阳左右环视了一周，才道：「他也是实验体，变异方向的。」 杨寻嘆了口气。 他没有接着聊下去，反而换了个话题：「你的心脏还好吗？」 「一直不错。」向少阳眼中黯淡了一下。 「你们啊，」杨寻又嘆了口气，「你是可怜他还是怎么着？军方有更好的医疗资源，甚至可以给他安一个人造内腔，置换一个健康的腺体，只要你肯回去低个头。」 「那不一样，有一些牺牲是人一生不能释怀的。」 向少阳想了想，又认真说：「我是真的爱他，这一辈子可能也就只会爱他了。」 「有确定的治疗方案吗？」杨寻喝了一口皮蛋瘦肉粥，「他很难挺过手术的。」 「我标记他了，他能行，你只需要配合我做两次手术就行。」 「两次？」杨寻有些惊讶，「你打算先切除腺体肿瘤，然后再切除内腔的，会不会太急躁了，他的身体很差，手术的风险很大。」 向少阳摇了摇头：「他衰弱的很厉害，没有时间了，不能採取公立医院那种治疗思维，只能赌一把。」 第80页 杨寻注视着他，这一次他的目光停在向少阳脸上的时间格外地久。 「就帮你这一次，我不收钱，」他说，「这一次，用来感谢你在医疗领域曾经做出的贡献。」 向少阳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谢了。」 「你应当谢谢你自己，诺亚舰遭遇敌袭差点导致全员暴露的那次，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 第一次手术的时间来得很快。 仅在沈瑶川开始治疗的6天后。 手术室内，安抚信息素前所未有的浓郁。 麻醉剂多少有一些用处，能让手术刀划开皮肉的感觉不是那么明显。 沈瑶川咬着嘴唇，汗珠从他的脸颊上滑落下来。 杨寻的手很稳，几乎没有任何不必要的操作，对于腺体肿瘤位置的把控也十分精准。 电刀完美控制了出血量，这样一个大手术的真实出血量与从前割双眼皮的小手术差不多。 沈瑶川单手抓着向少阳的手，疼痛让他用了□□成的力，抓得向少阳指尖泛红。 他的视线落在向少阳手腕的疤痕上。 「如果我没有咬你的话，现在给我做手术的人会是你吗？」这是他被推进手术室后说的第一句话。 向少阳有些意外：「嗯？」 杨寻却「啧」了一声：「嫌弃我？」 沈瑶川：「其实也没有很疼。」 向少阳很快明白：「跟以前比？」 「也就疼一点点。」沈瑶川说着舔了舔嘴唇。 由于连接几天挂点滴的副作用，他的嘴唇干裂得厉害，几乎掀起了一层皮来。 「腺体长得很标准，」杨寻已经切到了什么，助手用纱布擦去渗出来的血液，他的刀子再继续深入，「有一些萎缩，但对标记的反应很好，这个形状和颜色来看还是能恢復正常工作的。」 鸽子蛋大的一块肉被放在了托盘上。 向少阳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沈瑶川也看过去，但看不到。 「表面非常光滑，有明显的包膜，长这么大应该吸收了不少营养，」杨寻说，「以后要注意每年体检，这种东西一查就能查到的，早点治疗少遭罪。」 「谢谢。」沈瑶川说。 研究所每年都会给他们体检，甚至频繁的时候一周就有一次，但他并不知道这个。 或者说，没有人告知他这些。 他们早就知道他病了，但没说，也没打算为他治疗。 沈瑶川安静地想着，指腹蹭了蹭向少阳的掌心。 后颈似乎已经开始缝合了，他感受到肉被牵扯着，还有针刺的痛感。 缝针似乎比手术过程更痛一些。 向少阳低头看他：「怎么了？」 由于角度关系，沈瑶川的头不能动，视线范围十分受限，他是看不到向少阳的。 「没事。」他说。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是有点痛。」 「快好了，忍忍，」杨寻的声音十分安定，「微探头确认无其他病变组织后就能开始缝合了，二十分钟后你就能回病房跟你男人说悄悄话了。」 炙热的手术等下，沈瑶川的耳朵尖红得厉害。 向少阳：「别瞎说话。」 杨寻又「啧」了一声：「你们不都标记过了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么保守？」 向少阳：「没你想的那么龌龊，只是标记了。」 「性是人类快乐的体验之一，是一种伟大的感觉，结合也是，你作为一个医生出身的人居然把这个叫『龌龊』？」杨寻说，「你们俩居然标记了但不做？」 向少阳：「刚刚标记，他身体不好，不适合。」 杨寻：「适当性生活有助于维繫夫妻感情与身体健康。」 「两个月后你们可以试试，体内的alpha激素能促进他的内腔恢復正常。」 他说得非常学术化。 但沈瑶川和向少阳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沈瑶川：「谢谢。」 向少阳：「您少说两句成吗？」 「做手术都要聊聊天的，放松放松，缓解一下气氛，」杨寻念念有词，「不然你也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你们还都清醒着，多尴尬，这样医患关系多僵硬啊。」 沈瑶川：「您辛苦了。」 杨寻：「……」 杨寻：「你真是硬在把天往死里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追其他老师的文被真情实感的虐到了，痛下决心要写小甜饼 所以这本文写完之后大概会写一篇娱乐圈的甜饼+一本血族的甜饼 然后再来开预收那本同世界观的文 22年要写四本~ 第45章 手术结束后, 沈瑶川昏沉地睡了过去。 手术伤口的癒合仿佛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让他疲惫不堪。 他没日没夜地睡了三整天。 再醒来时病房内充斥着浓郁的花香，沈瑶川模煳地看过去, 宋知诚正往他的花瓶里插百合花。 破碎的记忆再次被拼凑起来。 教堂里那些简短的交谈, 彼此的面对面。 沈瑶川发出微弱的一点动静：「知诚。」 「醒了？」宋知诚将花瓶塞得满满的, 「感觉怎么样？刀口癒合得不错，应该是你变异者的体质帮了忙。」 他说着「变异者」这个词, 语气轻巧得好像在说今天的早餐。 第81页 沈瑶川看向他：「你也是变异者，比我更纯粹。」 能够同时拥有变异者的容貌与人类的外表，并且始终保持着人类的理智, 是非常少见的。 研究所将他们称为「高阶变异者」, 但在此之前研究所从来没见过此类变异者，他们只存在于研究员们的猜测中。 宋知诚：「不，是你比我需要更大的能量。」 沈瑶川：「你也是实验体吗？」 「至今还没有哪个变异者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宋知诚忽然挽起衬衫的袖子, 将手臂内侧展示给沈瑶川。 那里刻着一行很小的数字与字母组合。 沈瑶川一眼看过去并没有分辨出来那是什么。 至少在自己身上没有这样的「烙印」。 宋知诚：「我来自诺亚舰实验室，编号x167901，如果按照帝国实验体统编来排的话，应该是实验体6号……你是3号。」 诺亚舰。 沈瑶川从未将这个神圣的名字与「使用变异者」做实验这件脏事联繫在一起过。 但当听到宋知诚说到这个名字时, 他却并未有太多的惊讶。 只是有什么东西在破碎，消逝。 或许那是一种被称为「释然」的感觉。 他的眉头皱了皱：「实验体统编？」 「帝国会按照预测变异方向的强弱给实验体编号, 按照你的智力指数, 你本来可以编在1号, 能为人类做出巨大贡献的科学家永远都是最值钱的, 但是他们觉得你的力量太弱了，」宋知诚说,见漉 「这几年阿尔法星与火神星的关系十分紧张, 小星群联盟也一直嚷嚷要退出星际联盟, 帝国正在筹备军事资源。」 宋知诚：「所以他们把战斗力更强的排在了前面，0号，1号，2号，据说其中有一位公主。」 沈瑶川发出一声很轻的笑：「我还以为只有无家可归的才会成为实验体。」 宋知诚：「国家的利益永远凌驾于私人感情之上，那位公主比我们吃过更多的苦，但她的信念依旧坚定。」 此时的他少了些以往对沈瑶川的热烈，但多了些沉稳与平静。 反而更像是位正在引导沈瑶川的长辈。 「你成为高阶变异者的时间更早，不是在拍卖会上，」沈瑶川问他：「你去拍卖会做什么？」 宋知诚：「拍一件礼物给你，你的生日要到了。」 他回答得十分真诚。 「原始菌株能让变异者二次变异吗？」沈瑶川换了个话题，「我从没见过相关的研究。」 宋知诚：「因为没有人真正研究过原始菌株。」 「那不叫二次变异，变异者中有人将其称为进化，原始菌株所造成的变异比现有其他菌株的更加稳定，融合性更强。」 沈瑶川思考了一下：「你……」 病房门被推开，向少阳出现在门口：「宋老闆。」 「领着我的工资，就知道喊我老闆了，」宋知诚背过身偷偷给了沈瑶川一个飞吻，随即向门口走去，「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再见，瑶川。」 向少阳不大友好地目送他离开，回身关上门，挤上了沈瑶川的床。 这几日沈瑶川睡着的时候，大半时间都被他抱在怀里。 冷水香味儿浓郁扑鼻，瞬间就掩盖了病房内馥郁的花香。 向少阳隔着沈瑶川脖子上的纱布，嘴唇轻轻在腺体位置蹭了蹭。 苦涩的药味中含着一股淡淡的梅子蜜糖味儿。 他从背后揽住沈瑶川的腰，是一个非常亲密的拥抱姿势。 向少阳：「今天有不舒服吗？」 沈瑶川感觉了一下：「有点累。」 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感觉，甚至连内腔的胀痛都变得十分轻微。 「噁心，头晕，发冷？」向少阳的掌心贴在他的小腹上，「肚子疼吗？」 沈瑶川再次确认了一遍：「没有，没有不舒服。」 「你可以吃点饭了，」是向少阳说，「营养液也不错，但时间太长胃会坏，想吃什么？」 这次沈瑶川皱了皱眉：「没有胃口。」 向少阳亲了亲他的耳朵：「乖，听话。」 沈瑶川很勉强地想了一个：「想喝面汤，酸甜的。」 他并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想吃。 但想要哄向少阳一下。 向少阳：「晚上我做了带过来。」 他的指尖碰了碰沈瑶川脖子上的纱布：「疼吗？」 「不疼。」 向少阳：「我要睡一会儿，下午你挂完点滴如果我没醒，叫我一下好吗？」 沈瑶川：「我可以去你家吃。」 他觉得自己躺了很久了，身上连接着许多精密的医疗仪器。 其实大多都没什么用，变异者身体的回覆速度比普通人快得多，因病死亡的速度也要慢得多。 那些读数并不具有参考意义。 躺得太久，都开始觉得累了。 他觉得自己需要活动一下。 沈瑶川本以为向少阳会反驳。 诸如他现在免疫力太低，不应该出门，或者刀口还在恢復之类的。 但没有。 向少阳声音含煳地「嗯」了一声。 鼻息沉稳，应该是睡着了。 沈瑶川犹豫了片刻，手落在他的手背上，慢慢与他五指相交。 怀抱中很温暖，来自alpha的信息素也很舒服。 第82页 这是沈瑶川自醒来之后第一次感到自己终于真正的「清醒」了。 之前就像是一直在漂浮着的。 而现在终于落了地。 *** 向少阳醒得比预想中更早。 沈瑶川最后一袋药水还没挂完，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但没急着起来。 「今天觉得副作用严重吗？」他出声问。 「比之前好，」沈瑶川说，「就是有一点点晕。」 是标记起了作用。 向少阳拥着他，直到最后一袋药挂完。 护士在撤掉药水袋的同时为沈瑶川拔掉了胳膊上的滞留针：「这个到时候了，明天会给你换个新的。」 沈瑶川对她笑了一下：「谢谢。」 小护士脸上一红，拎着药水袋和针头飞快地走了。 向少阳这会儿才从床上起来，站在床边看沈瑶川：「你确定要去我家？」 沈瑶川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不可以吗？」 他长得本来就很好看，浅色的眼睛映着光。 这样一来竟有点可怜的意思。 向少阳连心跳都慢了一拍。 他咳了一声：「不是，但是脖子不能动会很难受，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沈瑶川想了一下：「你可以给我贴一个护颈，我不会乱动的。」 他的声音柔和，显得十分乖巧。 向少阳确实很吃这一套：「等我。」 他转身离开，很快又回来，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便捷护颈和一个二级过滤的口罩。 沈瑶川没有多大力气，被他抱着上半身坐起来，安静地在床边等着。 向少阳为他戴好护颈，又把口罩戴在了他的脸上：「不许摘。」 随后又把自己的羽绒服裹在沈瑶川身上。 随后沈瑶川扶着向少阳的手臂站起来。 但也只是站起来。 他依旧很虚弱，身上没多大力气，只能勉强靠着向少阳，没法再多迈出一步了。 沈瑶川皱了皱眉。 他很努力地尝试了一下，但是用力倒让后颈的刀口突突疼起来。 最终只能求助：「我……」 下一秒身体已经腾空，被向少阳抱了起来。 「靠好我，别扯到刀口。」向少阳说。 沈瑶川很轻，轻得不像个人类。 明明是个很高的男人，但抱在怀里就好像是抱着一个瘦弱的小孩儿。 向少阳：「成为变异者会让你的体重有变化吗？」 他抱着沈瑶川走进电梯，沈瑶川配合地伸出一根手指按下了楼层键，b1停车场。 「理论来说不会的，」沈瑶川说，他的头靠着向少阳的肩膀，「但实际上会有影响，只是我们还没找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影响。」 电梯路过1楼，几个交班准备下班的小护士挤进来。 其中一个看见他们「哇」了一声：「向医生和沈博士关系真好啊。」 这几天来，医院里已经人人皆知他们的关系。 芳林的病人长得好看，又有小宋总亲自关照，本来就引人注意。 再加上向少阳这位新来的医生，s级alpha，对她们很有礼貌，外表还……非常理想。 因此在当事人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一对在医院的人气已经是水涨船高。 沈瑶川又有点困了，靠在向少阳的肩头睁不开眼睛，他想要微笑一下表示礼貌，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 总之护士们发出一些惊嘆。 坐上向少阳的车时沈瑶川已经完全睡着了。 向少阳将他放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才转过去进了驾驶席。 他在沈瑶川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才转动钥匙发动了车子。 要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有点怀疑最近写的是不是不够好看，设定会不会太晦涩的 但是又确实是我非常想写的东西，虽然痛苦，但还是坚持着写下去吧 -来自3月2日的存稿 第46章 沈瑶川再醒来时躺在一张松软的床上。 室内有淡淡的冷水香味儿, 床上尤其明显。 窗户没拉窗帘，能看见后边不远处的另一座「蜂巢」，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以及漆黑的天空。 地下城的夜晚没有星星。 这应该是向少阳的卧室。 室内的面积并不大, 床的一侧是窗户, 另一侧半米左右就是衣柜。 沈瑶川支撑着床慢慢坐起来。 卧室门口有一块明亮的光。 他看着那块光亮想了想, 拽出终端投影屏打了个语音通话。 向少阳的脸和他家里的厨房很快出现在屏幕上：「睡醒了？」 「睡醒了，」沈瑶川说, 「你在做饭吗？」 向少阳身上穿着件短袖白t恤，繫着围裙。 他「嗯」了一声：「在做你点的那个面汤，西红柿的, 一会儿做好了去接你。」 沈瑶川有些笑意：「我就在你家里。」 「我不接你, 你也只能待在卧室，」向少阳把什么放进了锅里，「要不你自己过来？」 沈瑶川思考了一下：「你来接我。」 向少阳笑了一声：「马上就好, 别急。」 面汤做得很快，视频通话的10分钟后，向少阳就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沈瑶川对他的横抱习惯得很快，已经主动伸出手揽住了向少阳的脖子。 第83页 向少阳只给他盛了一小碗面汤, 理由是胃需要恢復。 沈瑶川很想说变异者的身体其实也没有那么脆弱，顶多会胃痛, 但被面汤的香味儿吸引了注意力, 并没说出口。 面汤带着一些酸甜味儿, 入口爽滑。 沈瑶川吃得很快。 向少阳看着他把碗底颳得干净：「还行吗？」 沈瑶川「嗯」了一声：「怎么这么问？」 向少阳：「你之前还要喝血的。」 沈瑶川想起在教堂里咬上向少阳的手指, 耳朵尖不禁红了一点儿。 他说：「变异者都要喝血的，但我现在是人了, 可以吃饭。」 「椅子硬吗？」向少阳问, 「坐着腰疼吗？你躺太久了, 肌肉会没力气。」 沈瑶川摇头：「不疼。」 向少阳吃完饭先把沈瑶川抱回了床上，然后去洗了个澡。 他待在医院守了沈瑶川很久没回家，洗完澡顺便把积攒的衣服也给洗了。 沈瑶川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窝在床里犯困，但一时又不想睡。 门口出现一些轻轻的脚步声，他循声看过去，向少阳慢慢走进视线里。 他上半身没穿衣服，露出经过日晒蜜色的皮肤，发梢还滴着水珠，落在肩膀上，又顺着肌肉的线条落下来。 下半身也只穿了一条短裤。 沈瑶川想到什么，直直地望着他。 但向少阳只是在衣柜里翻出一件旧t恤递给他：「家里没有备用的睡衣，凑合一下？」 说到「家」这个字眼时，他的语气十分平常。 沈瑶川伸手接过来，但没抓住。 他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衣服：「抱歉。」 向少阳很自然地捏了捏他的指尖：「还是没力气？我帮你换。」 病号服很快被脱掉，露出沈瑶川的身体，皮肤白且细腻，又瘦得可怜，连骨头的形状都能看出来。 「手，」向少阳拿着t恤袖口示意，「另一只。」 然后帮沈瑶川套好了衣服。 脱下病号服的裤子时，二人都愣了一下。 没有内裤。 向少阳别过脸去，飞快地转身再次拉开了衣柜门。 沈瑶川表情也有些复杂：「我想要条新的。」 「放心，十条新的也能供得上。」向少阳说。 穿上新内裤的时候并未发生什么。 沈瑶川有一些期待，但自己也觉得奇怪。 似乎是标记给了他一些错觉，体内所接纳的alpha信息素让他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了更多的好感。 他在等着一些属于ao所特有的东西。 向少阳将他纤细的长腿放下来，拍了拍他那已经被内裤边沿遮住的腰际：「好了，睡觉了。」 沈瑶川：「？」 他感到有一些奇怪。 向少阳注意到了他的疑惑：「怎么了？」 「不做吗？」沈瑶川问。 他问得十分直白。 向少阳一时顿住了。 他好像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话，格外地笨拙起来。 好半天才找回了语言的能力：「等你好了再做，不要闹。」 沈瑶川皱了皱眉。 他细细思索了一下「闹」这个字眼，觉得向少阳是在哄自己。 就像哄小孩那样。 「没有闹，」他说，「你不想拥有我吗？」 向少阳已经抱着他让他躺平了，然后也跟着躺下来，手轻轻搭在沈瑶川的腰上。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尽管在医院时他们也曾拥抱着入睡，但现在与那时又不一样。 「家」是一个很私密的地方，尽管只有一个人的房子其实并不能称为是「家」。 但现在，沈瑶川确实就躺在他家中卧室的床上。 卧室和床是比「家」还要更具体的地方。 向少阳忍不住向沈瑶川靠近了些。 他甚至有些恍惚起来，觉得自己与沈瑶川已经谈了很久的感情。 他们同床共枕，组成一个家庭，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我已经拥有你了。」他沉声道。 「不，」沈瑶川下意识地摩挲着向少阳的手指，他皱起眉组织了一会语言：「alpha拥有omega，应该要占有他的身体，你还没有……」 向少阳反手将他微凉的手指握在掌心里：「瑶川，你说了，那叫『占有』，不是拥有。」 这涉及到了沈瑶川对于ao之间的知识盲区。 他当然是接受向少阳的，与这个alpha在一起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他觉得「爱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一个a与一个o谈恋爱，理应再发生一些什么才对。 但向少阳只是标记了他——还是因为要做手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 或许多了一些肢体上的触碰，但就仅此而已吗？ 所谓的「谈感情」，就是这么普通的一件事吗？ 沈瑶川有些想不通：「那我要怎样才能拥有你呢？」 向少阳「嗯」了一声，尾音挑了一下，略带些疑惑。 他哑着嗓子：「你已经拥有我了，宝贝，我标记了你，我是你的alpha。」 沈瑶川：「我觉得不对。」 「你标记了我，你拥有了我，但我不能标记你，怎么才能证明我拥有你了呢？」 omega是没有标记的能力的。 第84页 alpha当然也没有能够接受标记的器官。 但向少阳把他的左手递给沈瑶川看：「你已经标记我了。」 那只手上有两处伤疤与轻微的颤抖，记录着他们在教堂中所发生的一切。 那时他们依靠着活下来，甚至是血肉交融。 那是最深刻的标记，一生不可磨灭。 沈瑶川捉住了向少阳的那只手。 他将手掌捂在胸口，掌心就贴在心脏位置，甚至能感受到心脏的搏动。 然后沉沉地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觉得他们很浪漫，呜呜 第47章 内腔手术是在两个星期后进行的。 沈瑶川的腺体恢復得很好, 尽管自身omega激素还未回到正常标准，但伤口已经完全拆线，也能够开始正常地产生信息素。 接下来只需要时间就行了。 向少阳请了长假, 期间回局里露了个面, 其余的时间几乎24小时都陪着沈瑶川。 对他们而言, 这是一种很独特的经歷。 无论是陪伴或者被陪伴。 被推进手术室时沈瑶川并不怎么紧张。 考虑到手术实际情况，杨寻还是给他安排了麻醉环节, 不能像其他患者那样正常起作用，但多少能减轻一点儿疼痛。 避免手术灯刺眼，向少阳给沈瑶川戴了个遮光眼罩。 手术刀划开皮肉的感觉并不清晰, 无菌布下边, 沈瑶川甚至反过来拍了拍向少阳的手做以安慰。 直到内腔被打开，痛感愈发强烈，他的手才开始轻微地发起抖来。 向少阳的掌心握紧了些, 给了他一个安定的反馈。 这次手术用了整整22个小时。 从手术室出来时，连杨寻都有些脱力。 宋知诚在门外等着，连吃了三朵红玫瑰，眼看沈瑶川被推出来, 他并没上前，反而从侧边电梯离开了。 好在手术十分成功。 只是沈瑶川是清醒着的。 他疲惫得厉害, 脸色苍白, 术中输了整整四袋血浆, 但嘴唇还是白得吓人。 回到病房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花瓶里又换了一大束橙黄的月季。 香气并不浓郁，但颜色十分明亮。 向少阳持续释放了一整天的信息素, 也有些疲态, 但人已经习惯了熬夜, 倒不怎么困。 「你想睡一会吗？」他问沈瑶川。 沈瑶川想摇头，无奈实在没有力气：「不睡，好痛。」 他鲜少喊疼，这次是真的疼极了。 虚弱的指尖堪堪搭在肚子上，拢着那被纱布覆盖的刀口。 整个内腔都疼。 钝痛，胀痛，连缝针的地方都一跳一跳的刺痛。 他很艰难地往床另一边动了一下，用力牵扯到伤口，眉头立刻皱作一团。 险些痛得唿出声来。 向少阳立刻按住他：「要干什么？我来，你别动。」 沈瑶川无力地拍了拍身边挪出来的空位：「来。」 向少阳心下瞭然，在床边侧躺下来，让沈瑶川能贴在自己怀里。 手臂碰到令人感到安稳的热度，沈瑶川终于阖上了眼睛。 他自第一次清醒至今一直觉得很冷，据宋知诚说是由于身体的高阶变异需要时间完全融合，副作用就是会出现低温症状。 因此床上的温度调得很高。 他近距离嗅着冷水香味，强迫自己放空思想，安静地躺一会。 睡不着，但多少能让向少阳也轻松些。 *** 内腔的疼痛减缓到可以忍耐的程度，是在手术后的第三天。 或许是变异者的体质，沈瑶川转好的香速度格外地快。 他在向少阳的搀扶下下了床，第一次走到了走廊内。 病房与走廊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病房的窗外是蜂巢式建筑街道，但走廊的窗外是医院的后院。 后院种了些难得的常青类植物，即使有雪覆盖着，那一片冰冷的白霜下也覆盖着盎然的绿意。 钢铁城市顾名思义，受到环境污染及城市建设规划考虑，市内并无绿化地带，这院子里的景色十分难得。 沈瑶川透过窗户望着那片绿色，声音仍有些虚弱：「我在艾拉女王市念书时，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来到一个没有天空和太阳的城市。」 向少阳：「诺亚舰上也没有天空和太阳。」 沈瑶川摇了摇头：「星辰大海，是另一个高度的天空和太阳。」 「想下去看看吗？」向少阳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我去借个轮椅。」 沈瑶川还是摇了摇头：「一会儿要换药了，我想躺着。」 术后他还有整整两周的药水要挂，期间不能离开医院，每三天就要对手术部位进行一次影像检查。 这期间无任何异常，两周后才能出院，但也还需要每半个月定期复查，直到三个月后，复查频率才可以逐渐放缓。 术后换了不同的药水，副作用相对减轻了些。 但沈瑶川的比先前昏昏欲睡的状况清醒了很多，对副作用又敏感起来。 「变异者几乎不会再得重大疾病，其实可以不继续治疗的，」沈瑶川道，他的指尖摸在窗框上，能感受到来自外界冬天的寒意，「我想回家。」 向少阳：「我查过帝国的资料库，没有相关研究证实。」 第85页 沈瑶川轻笑了一声：「这些研究都是秘密进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但至今没有自然死亡的实验体，包括数次病毒泄露事故中的变异者。」 向少阳把他的手捉回来，贴在唇边亲了亲：「再忍一忍就可以出院了。」 沈瑶川轻笑了一声：「你就不肯哄哄我。」 「我要对病人的健康负责，」向少阳忽然话题一转：「我之前看了你的病歷。」 沈瑶川并不意外，他的身体情况很复杂，任何一个医生都不会在没有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做这种手术。 「都看了吗？」他问。 「都看了，」向少阳转而将他搂进怀里，胳膊轻轻拢在沈瑶川的腰上：「我看到……你在25岁时换过一颗心脏。」 沈瑶川「啊」了一声：「我出生时身体就不大好，有先天的心脏疾病，或许该感谢现代医疗把我救回来，我才能站在你面前，但23时心脏已经衰弱得不行了，研究所为我找了颗新的心脏，据说是跟军方谈了笔交易得来的。」 他说着垂下了眼帘：「我不知道提供心脏的那个人是谁，如果有机会，我很想跟他见上一面，亲自道谢。」 话音落下就听见向少阳笑了。 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耳后与颈侧，有些痒痒的。 「那个人也想对你说一声谢谢。」向少阳说。 沈瑶川愣住了：「你？」 向少阳：「我曾是军方培养的观测实验体之一，人造躯体强化融合方向，后来有一天他们找到我，说我的心脏与一个非常珍贵的实验体配型相符，如果没有这颗心脏，那个实验体就要死了。」 「他们说会给我提供一个人造心脏，交易的条件是放我自由，将『实验体』的身份从我的档案中抹去。」 向少阳吻在沈瑶川的颈侧：「我失去了一颗心脏，却得到了自由和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相爱的命运其实是必然的 有被他们浪漫到，呜呜 第48章 沈瑶川出院前做了全身的检查。 他恢復的速度快得惊人, 两周前还在手术，两周后杨寻已经看着他的片子感嘆：「我从没见过这么标准的内腔，太漂亮了。」 向少阳对此也表示贊同：「比书上的还完美。」 宋知诚难得出现在医院里, 带给沈瑶川一捧漂亮的蓝玫瑰。 「就当做是出院的祝贺。」他说。 这一次沈瑶川并没拒绝, 只是手还没碰到包装, 玫瑰就被向少阳给接走了：「我来拿。」 「建议你们先同居两个月，」杨寻把病历本也拿给向少阳, 「omega腺体功能尚未完全恢復，待在alpha身边会更好一些。」 宋知诚似乎微笑着走过，与沈瑶川擦肩时却低声道：「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东西, 都放在他家里了, 跟他回去吧，然后别出门，也别再联繫我。」 他的语速很快, 沈瑶川反应过来时二人已经擦肩而过，宋知诚早就坐上等在医院门外的车先走了。 「走吗，瑶川？」向少阳也结束了与杨寻的交流。 沈瑶川「嗯」了一声。 坐上车后向少阳才出声问他：「你要来我家吗？杨寻说……」 「好。」 他的回答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向少阳甚至愣了一下, 随即笑着发动了车子。 这是沈瑶川自拍卖会以来第二次离开医院了。 与前一次不同，这次意味着他能够回归到正常的工作与生活中了。 在路上他反覆查看了终端的消息, 不知为何审查委员会方面一直没有任何的动静。 是出事了？ 沈瑶川想, 但他也没有接到其他的通知。 他们这样的实验体, 理论上归帝国所有, 虽然与其他居民一样有户籍身份id等等，但对于帝国来说, 实验体只是一件「物品」而已。 很难想像在这种情况下他得以被允许在宋知诚的私人医院进行治疗。 或许是宋知诚与帝国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沈瑶川又想起离开前宋知诚的那句话。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些预感。 要发生什么了。 一路上, 米娅达市的街道与往日并无差别, 车子稳稳地驶进了车库。 沈瑶川已经能自己走了，内腔的伤口完全癒合，只是因为肌肉尚有些无力，因此走得慢些。 向少阳刻意放缓了步子等他。 「今晚想吃什么？」走进电梯时向少阳问。 沈瑶川按下了楼层，想了想：「虾馄饨。」 向少阳：「馄饨可以，虾先不要，给你换个别的陷。」 「好。」 「叮」的一声，电梯提示他们已经到了。 向少阳走到家门口，开门。 未等进去，就已经看见家里堆满了快递的纸箱。 向少阳：「？」 「如果不是你买的，就是知诚买的。」沈瑶川跟着他进了屋。 「这么多东西？」向少阳围着纸箱看了一圈，出乎意料的竟然全部是生活必需品。 全是食物，水和药。 他也有了些预感，问沈瑶川：「他还说什么了？」 他与宋知诚彼此的印象应该都不大好，但在治疗沈瑶川这件事上也算是互相合作了一把。 比起怀疑，面对这么多的东西，向少阳还是选择了相信宋知诚。 第86页 「让我们不要出门。」 「想不到他会这么好心。」 「知诚其实人还不错，」沈瑶川倒了一点温水喝，双手捧着杯子在沙发上坐下，「圆滑，周到，热心，学校和研究所的人对他的评价都很高。」 向少阳把外套搭在客厅的衣架上：「冰箱里有吃的，你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先热一下，你的衣服都在我卧室衣柜右手边那个门，我把家里收拾一下就做饭。」 为了住院期间住得暑伏些，他曾去沈瑶川家拿了一些衣服，准备换洗的就都放在自己家里了。 沈瑶川「嗯」了一声。 他正在看终端。 邮箱里躺着一封研究所发来的邮件，附件是两份实验数据。 他不在时，研究所项目组的同事们也在工作着，并将项目小组的一些实验结果按时发给了他。 沈瑶川下载了实验数据，认真看了起来。 这个项目曾是他与宋知诚一同主导的，他是总负责人，宋知诚是自己的副手。 从实验数据和过程记录来看，宋知诚不仅把自己要做的做完了，还帮忙完成了他的那份工作。 他们从近期获得的海拉（h）病毒样本中，成功发现了两种全新的菌株。 其中一种与原始菌株的特徵十分相似，是在阿尔法星一个小镇上发现的。 但奇怪的是那个小镇附近并没有研究所，就连相关的几个城市也都没有。因此可以排除研究所病毒泄露这一途径。 在调查初期，帝国就已经派调查组进行过溯源工作，但失败了。 没有任何源头的线索，这个病毒就像是突然出现，感染了整个镇子的居民。 死亡与变异率各站50%。 实验数据最下方记录着宋知诚的评语：推测该菌株或许为原始菌株或海拉菌株的变异，有待进一步观测。 而另一种菌株为五十年前一场小型泄露的变异。 这种新型菌株在人类社会中蛰伏了五十年，出现时已经是完全崭新的姿态。 变异率极低，由于实验样本不足，没有足够的数据支撑，根据宋知诚的经验校正，%-1%左右。 但是却能够导致新型变异特徵——人类外表下的内脏变异。 无论是哪一种菌株，这都是非常可怕的。 沈瑶川将邮件转发给了诺亚舰与高科院，并抄送给了帝国相关机构，同时备註：建议严密观测感染路径。 发送完邮件，终端上忽然跳出一条新闻推送—— 「据官方透露，被认定为邪教的救世教背后的资助方为云端与众联两大企业，帝国目前已与双方就救世教一事做进一步约谈。」 紧接着又是一条—— 「新春将至，锁定帝国1号频道。」 沈瑶川这才想起来明天就要过年了。 现代社会过年的氛围并不热烈，绝大多数家庭即使在过年期间也仅有营养餐果腹，更不用说张灯结彩与鞭炮一类的「非日用奢侈品」。 仿生人取代了太多的人类劳动力，科技正在进步，但人们并没有因此而过上幸福的生活。 他抬眸望向向少阳。 对方正在整理拆箱快递盒。 已经拆出了不少的生鲜果蔬营养补品等等，还有些甜品零食一类的东西。 宋知诚买的东西之多，从客厅到厨房几乎都要顶着天花板给堆满了。 向少阳在家里永远都穿着短袖，露出结实的胳膊。 看着他，沈瑶川想道在医院时他所说的那句「我曾是军方培养的观测实验体之一，人造躯体强化融合方向」。 在此之前，他并未想到过帝国除了变异者这一秘密实验外，还有其他涉及人体实验的项目。 但如今看来，只多不少。 他曾疑惑过向少阳知识过硬，但外形并不像是个医生，反而像是出身特种部队。 这一来就都有了解释。 沈瑶川曾听闻帝国有「人造躯体」相关的研究，主要是针对人类器官的替换，本意是用作医学治疗，用以代替一些坏死的器官延续患者的生命。 人造躯体的构成更像是一个精密的仪器，比原有的器官要更加好用，尤其是在强度这一方面。 他正想着，向少阳忽然抬头。 四目相对。 「没事做？」向少阳笑了，「你要不再睡一会儿，或者看看电视？」 沈瑶川对他的提议欣然接受，移动到向少阳的卧室。 这是他第二次进入这间卧室了。 布局与上次几乎相同，除了床边放着件向少阳刚换下来的卫衣。 不知为何，沈瑶川鬼使神差的捞起了那件卫衣。 领口有浓郁的冷水香味儿。 他的指腹在领口轻轻蹭了蹭，随后抱着卫衣钻进被子里。 将那件衣物捂在了怀里。 这一次意料之中的没做噩梦。 他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屋子里已经充满了食物的香气。 沈瑶川懒洋洋地掀开一小截被子，才看见向少阳正靠在门口看着自己。 「我正要来叫你，」向少阳说，「你下次需要，可以抱着我睡。」 说罢还指了指沈瑶川手里的那件衣服。 沈瑶川脸上一烫，迅速把衣服放到一边：「就是想闻闻信息素。」 下一秒，他就被更加浓郁的信息素给包裹住了。 第87页 向少阳已经走了过来，俯身亲吻他的嘴唇：「我可以给你，不用非得拿着那个衣服，我希望你需要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会是我。」 沈瑶川忽然想道他或许是在吃醋。 吃一件衣服的醋？ 他搂上向少阳的脖子，温柔地回应了他的亲吻。 同时还轻轻揉了揉向少阳后颈的腺体位置，安抚似的应了声：「好。」 向少阳顺势将他从被窝中抱了出来。 沈瑶川觉得脸上更烫了。 他被一路抱到厨房的餐桌前才放下。 途经一大半还未拆封的快递箱，看来向少阳是还没拆完就做饭去了。 桌上是大瓷碗装的小馄饨，汤上飘着金黄的油花。 向少阳：「刚出锅，还有点烫，吹凉些吃。」 第49章 时钟跨过夜里12点。 预示着阿尔法帝国「新年」的到来。 帝国的新年会放12天长假, 同时以艾拉女王市为中心，在帝国42个城市皆有新年庆典活动。 而晚会主会场则在艾拉女王市帝国电视台进行直播。 沈瑶川枕着向少阳的手臂，刚刚进入浅眠。 他的小腹还隐隐有些发紧, 一阵一阵的酸涩感让他睡得并不踏实。 若非躺在向少阳身边, 沈瑶川觉得自己或许会失眠。 这是个很奇怪的感觉,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的安心。 沈瑶川身体略微蜷缩了些，是个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他的动作带起一阵轻轻的布料摩擦声, 向少阳的另一只手松松地搭在他的腰际，轻轻拍了拍。 哄小孩似的。 沈瑶川睡意朦胧中睁开眼睛，看见向少阳还睡着。 住院期间, 他曾因病痛辗转过很多个夜晚, 意识是昏沉的，但痛觉是清醒的。 向少阳也会像这样轻轻拍拍他。 沈瑶川知道很多时候向少阳是真的在睡着。 点滴的副作用让他经常难受得厉害，前半夜向少阳经常将他抱得很紧, 对于被标记的omega来说，与自己的alpha亲密接触确实能够减轻一些身体的不适。 后半夜向少阳会因睏倦而小睡一会儿，但手上从不会懈怠半分。 沈瑶川常常纳闷他是怎么一边睡觉一边还能拍拍自己的后背。 他感觉到有一些冷。 向少阳家里的床只是张普通的架子床，不想医院那样配有加温系统。 沈瑶川只好往对方怀里贴了些, 想要获取一些暖意。 房屋忽然勐地颤抖了一下。 不是摇晃的地震感，而好像是受到什么打击, 连玻璃都发出轰鸣声。 窗外的半边天亮了起来, 橙红与白光十分刺眼。 沈瑶川眯起眼睛, 腰间的手臂勐然锁紧, 下一秒他就被狠狠拢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向少阳是从梦中惊醒的：「瑶川！」 沈瑶川象徵性地抚了抚他紧绷的背部肌肉：「没事的，我在, 我没事。」 紧接着是急促的鸣笛声与警报声从米娅达市的四面八方传来：「警报, 警报, 遭遇攻击，安全措施已开启，请市民原地避险，警报，警报……」 同一时间，米娅达市a-g七个大区的防护门全部升起，所有区域都被严密地分割开来。 紧接着是蜂巢居民区的安保措施——防弹防辐射的金属板沿着蜂巢楼体一层层爬升，严严实实遮挡了每一个区域。 电梯同一时间关闭，楼内也降下金属板，将每一户都隔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单间。 新风系统尚在运作，但室内其他的光源全部灭了，连家电的工作声也随之停止。 停电了。 完全的安静中，沈瑶川被紧紧地拥抱着。 他贴在向少阳的胸口，能听见胸膛中沉稳的心跳声。 直到这一切动静都完全停止，向少阳的手才轻轻松了松，不过也只是松了一些，并未放开。 向少阳看向自己的终端，发现已经没有信号了。 他听得出方才的震动声——来自城市地下防卫工程的短距离□□。 又有一些轻微的轰鸣声传来，但经过了区域防护门、楼体金属板以及安全防卫系统的阻隔，已经变得很微弱。 像是遥远的鞭炮声。 设置在大楼内部的智能系统终于开始广播： 「以下为紧急通知：米娅达市正遭遇大规模变异者袭击，当前已开启战时安全防卫系统，进入战时三级紧急状态，b区、c区为危险区域，如您在以上区域内，请在一小时内前往相邻区域通道，紧急撤离通道将会保持一小时……」 几乎就在一瞬间，沈瑶川明白了宋知诚的意思。 不要出门，和那将屋内堆得满满的日用品。 再联繫到拍卖会那日教堂的所见，以及救世教背后一切指向众联科技的线索。 答案唿之欲出。 他那浅色的瞳仁沉黯了一些，手臂不自觉地完全抱住向少阳的背后，像是要从对方身上索取一些温暖。 alpha浓郁的信息素将沈瑶川包裹起来。 「睡得着吗？」向少阳低沉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抚平了沈瑶川心底的一片涟漪。 沈瑶川犹豫了一下。 他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慌乱，或许是来自身为实验体与变异者之间的那一点单薄的同病相怜。 第88页 后颈有些抽痛起来。 他只能靠在向少阳怀里：「我……不知道。」 b区与c区是城市中心区，即使出现海拉（h）病毒泄露，也不可能使用如此大规模的热武器进行打击。 何况帝国对变异者的态度一向是抓捕为主。 他们上午才从c区的医院回家，一路上并无任何异常，很难想像十几个小时后那里就成为了战场。 后背被轻轻拍着。 「睡不着的话起来坐一会儿？我去找根蜡烛，我们可以找点别的事做。」仿佛是察觉到他的不适，向少阳的指腹轻轻揉在沈瑶川后颈处。 距离腺体手术也才过了一个月，已经癒合的腺体尚还有些轻微的发胀，需要依靠时间来完全恢復。 向少阳的动作很轻，完全不会碰痛刀口处长合的皮肤，又恰到好处地缓解了一些没来由的抽痛。 沈瑶川没有放手：「不要走。」 黑暗让他想起了曾经被关禁闭的日子。 在有光明的时候，人会觉得一天一天的消逝稀疏平常，但当一切都沉入黑暗，对外界的知觉也会随之变钝。 会逐渐陷入黑暗之中，紧接着就是可怕的沉溺。 在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大脑会比平时更加活跃起来。 或者说，失去了视觉对五感的规范，大脑就会出现另外一些东西去试图替代视觉。 那些痛苦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眼前，飢饿，冰冷，疼痛，没有自由，看不到一点光亮。 沈瑶川几乎窒息，大口地喘着气。 他浑身都颤抖起来，内腔像被一只手给拧了一圈，痛得不像话。 沈瑶川禁不住呜咽了一声。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他的嘴唇上，强势地渡给他一口带着冷香的气。 鼻腔被冷水香味占据。 仿佛是无边深海中的一个微小的气泡，燃起了希望的一点光。 亲吻并未停止，炙热，强烈，带着不容抗拒的信息素味。 沈瑶川终于被带到水面上，肺腔吸进一口香凛的空气，甚至由于窒息而感到有些火辣辣的疼痛。 向少阳的嘴唇仍若即若离地亲吻着他，在吻之间有轻柔的唿唤：「瑶川？」 沈瑶川下意识回应了一声，跟着他的亲吻缓慢地唿吸着。 他这会才发现空气中那股冷水香浓得厉害。 肌肤相贴之处，温度正一点一点攀升。 沈瑶川感受到一种濒死后的淋漓。 他向来觉得自己是理智的，过高的智商指数让他什么事都能看的清透，而理智的人往往淡漠。 没有人会在一眼就能看懂的东西上浪费时间与感情。 过去爱情也是如此，无非是信息素与繁衍的本能罢了，人类进化了许多年，终究摆脱不了骨子里那作为「生物」的本能。 沈瑶川曾将自己理智地规避在感情之外，他可以理解向少阳的特殊，可以理解为了治疗而不得不标记，可以理解他对向少阳的态度或许比对待别的alpha更加包容。 因为向少阳没有那样骯脏的想法，没有在他的易感期强制标记，没有排斥完全变异的自己——他们之间甚至有着血肉的交融。 他将这期间一些朦胧的感觉归于是自己身体状态影响下的神志不清，对治疗的配合以及对向少阳的尊重。 变异者在初次变异时是必须要进食的，如果在教堂中不是向少阳餵的那几口血，自己大概已经因为飢饿而死亡了。 又或者向少阳其实也可以选择开枪，那时候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丑恶吃人的「怪物」而已。哪怕那怪物被冠以「沈博士」的尊称，也改变不了吃人的事实。 如此考虑，向少阳救过自己的命，出于礼貌与尊重，自己理应对他有所回应。 自己甚至得到了他的一颗心脏。 他是个怪物，但也知道感恩。 沈瑶川一直是如此认为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对向少阳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但在这一瞬间，他生出一些奇妙的冲动。 他回应了向少阳的亲吻。 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回应，甚至十分的热情。 只是有些没有技巧，齿尖磕在一起，并不如欲求的那般甜美。 身体甚至发出了其他的邀请。 omega甜蜜的信息素与空气中冷冽的香气渐渐交融，标记是个很独特的存在，沈瑶川无师自通地勾了向少阳一下。 通过那小小的标记，生理性的欲望高涨得厉害。 他感受到向少阳的小臂，撑在床边，肌肉紧绷，似乎在对抗一些本能。 于是沈瑶川微凉的指尖覆过去，很轻地贴在他滚烫的皮肤上，沿着手臂一路滑下去。 「瑶川，」向少阳有些沉重的唿吸在黑暗中格外明显，「别带我，我会控制不住的。」 掌心微微拢住，沈瑶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又染着欲求的哑：「那就不要再控制了，抱抱我好吗？」 「少阳。」 作者有话要说： 阳阳，你是不是不行 第50章 向少阳几乎是用出了这辈子最强大的控制力才把沈瑶川的手从自己身下拿开。 饶是如此, 他还惦念着沈瑶川或许怕黑，硬是撑着床没离开。 他把头埋在沈瑶川的肩窝，惩罚性的在他那软嫩的皮肤上咬了一口：「沈博士, 别激我。」 第89页 沈瑶川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像一只柔软的鸟羽落在向少阳的耳朵边：「你不愿意。」 体内高涨的信息素催生出难以抑制的欲望, □□令沈瑶川的声音带了一些委屈似的软糯：「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愿意。」 他是真的有些难受。 内腔涨得发疼, 体内空虚得要命。 明明不在易感期，但这感觉却比易感期还要难过。 生理上的感觉促使沈瑶川难得的柔软起来，声音仿佛勾着人的魂：「那你帮帮我……」 「瑶川……」向少阳被信息素带得快要失去理智, 毫无章法地亲咬着他微凉的双唇, 试图用这种方法让沈瑶川闭嘴。 他们之间缠绵着，在亲吻的余韵中向少阳道：「你刚做完手术。」 在这件事上，沈瑶川却出乎意料地坚持：「刀口都好了。」 「你不知道, 」向少阳将他紧紧抱住，亲吻依旧深沉，但动作却十分谨慎，「你体内的感染很严重, 内腔被整个打开又缝上，连腔颈都切掉了一部分, 刀口很深, 它现在只是看起来好了……」 说话时他的腰以下都压在沈瑶川身上, 其实激动得厉害。 「可我现在难受呢, 」沈瑶川咬着尾字，显得格外可怜, 「可是我很难受, omega如果得不到alpha的帮助, 内腔也会充血生病的，我不想再做一次手术了，医生，那我该怎么办呢？」 他的味道是酸甜的，甜蜜更多，还有一些些的清爽。 向少阳忽然就失去了一切理智与坚持。 *** 沈瑶川窝在被子里，拽着被单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除了一颗头留在外边，一个缝都没漏下。 他更加委屈了。 不是信息素作用下的情绪失控，而是真的委屈。 腿都没力气了。 向少阳从背后拥住他，轻轻扯了扯被子：「怎么转过去了，背对着我？刚才你还很会呢……」 沈瑶川不情不愿地躲了一下：「不要了……」 嗓子也哑了。 他承认自己方才确实有些失态，过去那些沉黯的记忆将他的情绪推到了失控的极端。 的确有七分的故意纵慾，与三分想要逗一逗向少阳。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alpha什么都忍得住，又没谈过感情，清纯得很。 但没想到这么—— 太厉害了。 沈瑶川委屈极了：「你欺负人。」 「别藏了，屋里头也没个灯，看不见的，」向少阳却比先前放开了许多，故意贴着他的耳朵说话，还轻轻吹气，「我帮你擦干净，抱你去洗洗。」 沈瑶川动摇了。 身上的确黏煳煳的，裹在被里很难受，要是把床弄脏了更麻烦。 他松了松手，任由向少阳将那种湿漉漉的不适擦得清爽。 沈瑶川的指尖无意识地搭上了自己的小腹。 向少阳其实很温柔，刀口没有任何的不适与疼痛，他觉得自己一定已经完全好了。 变异者的恢復能力是很优秀的，那些切除的部位肯定长好了。 不然怎么会一点儿都不疼呢。 被向少阳抱住的时候，沈瑶川靠在他的胸口沉默地想道，这或许意味着自己能与他有一个孩子。 终端微弱的光芒打在地板上，为向少阳照出一条前进的路线。 沈瑶川发出一声轻笑。 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认真考虑与一个alpha结合，然后孕育一个孩子。 他甚至一度对自己的omega性别恨之入骨，连承认都不愿意，但现在却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 他可以与身边这个alpha相爱，发生关系，标记，然后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如此考虑，当omega也很好。 「又笑了，」浴室内，向少阳将沈瑶川稳当地放下来，从偏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给他，「地上凉，你才做完手术不能冻着，穿好。」 沈瑶川乖巧地踩上去。 借着微弱的光，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向少阳的颈侧。 向少阳正打开淋浴试水温，略一偏头看他：「怎么了？」 那一点点的光聚在他深邃的眼睛里，深情极了。 「我觉得我跟以前不大一样了，」沈瑶川说，「你当过医生，你知道为什么吗？」 温热的水落在他身上，向少阳的指尖已经触及他皮肤上的一片泥泞之处清洗起来。 「要是觉得腿软没力气可以靠着我，」向少阳没有手抱他，自然而然地叮嘱了一句，「腺体是a、o性别的重要器官，对omega来说，内腔也是很重要的器官。」 说话间他的手掌轻轻按上沈瑶川的小腹，以医生的手法揉了揉。 omega由于担负着生育繁衍的重要职责，因此身体会较为纤细，往往偏瘦。 即使是男性omega也是如此。 而为了保护内腔这个孕育生命的小小的器官，omega的小腹会存着一些脂肪。 哪怕再瘦的omega，总是会有一点凸起的小腹。 沈瑶川本来就瘦得厉害，经过这一场重病与手术，早已经瘦得不像样子了。 即便如此小腹还是柔柔软软的，手感很糯。 向少阳喉头一动，心底生出一些想法来：这是他的omega，柔软又脆弱。 他口中有些发涩，一边洗一边继续讲：「信息素水平就跟古地球时代所谓的『激素』差不多，变化会引起情绪的变动，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第90页 蹭在沈瑶川小腹的污浊被洗得干净。 「你现在的信息素水平还没有恢復到正常的标准，内腔也刚刚经过手术，感觉不一样也是很正常的，」向少阳说，「如果有一天你完全恢復了，觉得自己其实并不爱我，我可以帮你洗掉标记。」 他湿润的手指在沈瑶川的后颈揉了揉。 沈瑶川眼底蒙上一层霜，他藏在黑暗中，又结了一层的冰，声音都跟着冷下来：「如果我要离开你，你不挽留我吗？」 向少阳并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他明明看过自己的病歷，一定也知道自己是哪年生人。 沈瑶川想，眼睛微微眯起一些，轻声答道：「28岁。」 才从学校出来两三年，还沾有些象牙塔中的青涩。 「还是个小孩呢，」向少阳在他的腺体上落下一个亲吻，「我32岁了，虽然没谈过感情，但知道尊重，我爱你，所以会放你自由。」 「可爱情应当是……」 相互折磨。 沈瑶川也说不出来了。 他仍记得自己寄宿过的每一个ao家庭，在那些家庭里，alpha与omega永远是对立的，尖锐的，割裂的。 他甚至以为所谓的「爱情」与「ao结合」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种互相之间的彼此消磨，直到其中一方或双方都筋疲力尽为止。 向少阳温暖的掌心抚过他背后因过度消瘦而突出的嵴椎。 沈瑶川朦胧地意识到自己很安心。 这是爱情的感觉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爱情其实不是相互折磨，而是相互依偎的温暖才对。 他下意识地抱住了向少阳，抱得很紧。 「我不会离开你，我会跟你一直在一起的。」沈瑶川说。 向少阳的鼻息落在他的后颈。 在这片无尽的漆黑中，他们拥抱着彼此。 又有袭击的震盪传来，墙壁轻微的颤抖着。 但他们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沈瑶川吻着向少阳，他学什么都很快，甚至包括接吻与做ai。 这一次的亲吻由他主导着，异常炙热，未给向少阳留下任何一丝喘息与拒绝的空间。 而向少阳自然回应着他，回应着这份澎湃的感情。 沈瑶川的腰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搂住，然后被抱起来，他只好支撑着向少阳的肩膀，但仍捨不得中断这个吻。 或许是长年的禁慾使然，他们一旦开了个发泄的头，就很难停下来。 「我想要你，」沈瑶川伏在向少阳耳边道，「我想拥有你。」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紧张且激动。 他甚至再一次想道他们或许能有一个孩子。 如果这一次不行，那就下一次，他会为向少阳孕育一个孩子。 他是个s级omega，向少阳是个s级alpha，他们的基因很好，一定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沈瑶川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了出来：「我想怀上你的孩子，医生。」 有什么东西隔在他们紧密的拥抱中。 向少阳有反应了，沈瑶川想。 将沈瑶川放在床上时，向少阳很温柔地承担了他的重量，避免伤着自己这位柔软的omega。 然后他认真地回应沈瑶川：「会的，我会给你一个孩子的，沈博士。」 他们在这一方漆黑的「监牢」中，在这动盪的炮火中，相爱，接吻，然后上床。 向少阳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这次你可别再哭了啊，沈博士……」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不知道哪个词有问题，真的只是正常的人体器官功效说明！我真的没办法把器官给改成别的器官，那不太对劲，呜呜呜_(:3」∠)_ 第51章 分开时沈瑶川已经折腾得有些累了。 他本就有些精神不济, 如此一来更加睏倦，向少阳那边还帮他洗着，这边人已经睡得熟了。 再醒来时间已到了晚上, 向少阳不在, 但床头柜边点着一支蜡, 光芒中带着暖意。 沈瑶川颇感疲惫，抱着被子又磨蹭了一会儿才缓缓爬起来, 腰酸得要命。 这让他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些，脸上蓦然一烫，爬上一层灼热的温度。 厨房里传来一些动静。 沈瑶川走了两步才发现身上一丝不挂, 脸上才下去一点的温度又爬上来。 他打开衣柜, 胡乱地套了条内裤和t恤。 或许是墙体的防护层也很好的起到了隔温的效果，室内并不怎么热。 沈瑶川就这样一副打扮举着蜡烛来到厨房，将手里这支与放在料理台旁的那支并排摆在一起。 向少阳仍是那副花裤衩短袖背心的打扮, 听见动静转头看他，目光故意在沈瑶川那两条腿上留恋了一会儿。 又长又直，还很白。 「紧急供电系统还正常，」向少阳一边切菜一边道, 「我做个饭，一会儿就好。」 蜂巢内部设有两套供电系统, 一套供应日常运转, 一套为应急系统。 应急系统的线路更加隐蔽, 从地下深处铺设, 使用昂贵的防火绝缘且坚韧的材料制成，用以供给战时最低生活需求, 且分为多个电路。 比如最开始只是停掉照明, 因为「灯」是最容易引发漏电火灾等等问题的存在, 灯光也容易招致其他的问题。 同时「灯光」也是生存前提下最不必要的用电需求。 第91页 如果有进一步需求，接下来是停掉的则是新风系统、大功率电器的供电线路，最后是小家电及居民楼水泵等设施。 如果到了最后一步，那么人类的居住场所与一个坚固的废墟也没什么区别了。 沈瑶川并未听进去他的意思，身体忽然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冲动。 他从背后抱住向少阳，轻轻靠在他的肩头，鼻尖旁就是那冷淡的香味儿。 向少阳「嗯」了一声：「宝贝？」 「没事，就是想抱一下。」沈瑶川说。 他的嗓子还很哑，嗓音里带点慵懒，冷淡又温热。 向少阳却皱了皱眉：「饭桌旁边那个柜子，抽屉最上层有喉糖。」 沈瑶川也「嗯」了一声：「你要吃？」 「给你吃，别伤了嗓子。」 「还不是你弄的。」 「你叫的那么厉害……嘶！」 沈瑶川耳朵尖通红，在向少阳腰侧拍了一下：「不许说。」 「不是你叫我医生？」向少阳却笑，「一口一个叫得还很亲。」 沈瑶川：「那是信息素影响的，不算数。」 「信息素的错？」 「信息素的错。」 「煮茄汁面吃，帮我拿个小碗？旁边橱柜的架子上就有，我调一下汁。」 沈瑶川拉开柜门，按照向少阳所说的拿出一只小碗。 他家里的碗都是统一的花色，很显然是买的一整套，白瓷碗上开着颜色鲜艷的碎花。 向少阳接过碗时借着烛光在沈瑶川的眉心亲了一口。 *** 这样的日子过了足足两周，米娅达市才开始分区域逐步恢復一些基础通讯。 人们终于得知这是一场始于帝国与云端、众联之间的大规模冲突。 帝国中心报导官方号发布了很长的一篇文章，直指云端与众联背后的产业之一——救世教。 这两大星际企业有着庞大的资金流，而其中的三成都分给了救世教。 这也是救世教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冠以史上最可怕的邪教团的名头。 这个教团以变异者为「神」，崇拜海拉（h）病毒，并倡导疯狂的接受感染行为。 报导配以救世教小教堂的照片，教堂内画着密密麻麻的不可名状图案，没人能说清楚那些图案是什么，但他们仿佛有着奇妙的魔力，令观看者心惊胆战，甚至吸引着观看者。 有无数网友反应自己在看到图片时不自觉地念出了「救世」的字样，且是以一种奇怪的语言。 在这场诡异评论的浪潮中，官方最终删除了相关照片，但还保留了一部分与救世教有关的变异者照片。 在官方的报导中，米娅达市对b区及c区的打击正是由于救世教引导大规模的变异者冲突所造成的。 为避免进一步造成伤亡，不得已只能放弃b、c两个大区。 在这篇报导下，热度第二的评论则是来自b、c两区死者的家属们。 他们激动地要求官方给予道歉。 而与救世教相关的报导仅仅是这场小规模战争中的第一波。 两周后，米娅达市全部建筑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居民们可以在相应大区范围内进行一些自由活动。 随之而来的是新的通报—— 第一则新闻是阿尔法帝国将全面停用云端系统，此前所有信息将会逐步同步至新系统内，当前正在逐步升级替换系统。 而新系统由帝国自行研发，可保证百分百的安全性与保密性。 第二则新闻则是云端仿生人也将全面下线，将逐步撤出公共设施，为了确保社会有序平稳运行，帝国将面临社会展开大规模的人才招聘。 这一则新闻对于大部分居住在蜂巢底层或贫民区的人来说，无异于是天大的好消息。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他们的失业与穷困都是由于仿生人大规模推广所造成的。 仿生人取代了社会基层劳动力，而人口却远远超出当前社会工作数量所能平衡的标准，大量活生生的人仅能勉强「生存」。 而第三则新闻来自星际联盟：火神星痛斥阿尔法星对市区突然的无差别攻击，并宣布开放火神星户籍登记，欢来自阿尔法星迎符合标准者移民。 阿尔法星外交部亦作以回应，批评火神星接收云端、众联两大企业中参与救世教的主要人物，宋知诚与郑锐。 外交部发文指出，这二人应作为星际逃犯的身份被遣送回阿尔法帝国，由帝国安全局、调查局、法院与检察院共同开展案件审理。 但火神星却拿出了二人的户籍证明。 宋知诚与郑锐皆是火神星公民，登记时间在三年前。 阿尔法帝国无权跨星球执法，对火神星公民定罪。 星际局势空前紧张。 车内广播报导着一系列的新闻，沈瑶川坐在副驾驶席，正小口咬着包子。 包子皮薄馅大，汤汁鲜美，肉香四溢，配一口甜豆浆，实在很香。 车子是ai智能驾驶模式，向少阳正通过互联的终端查看沈瑶川的健康指数：「c，有一点低烧，食慾还好？」 沈瑶川吞下一口鲜嫩的肉馅，点了点头。 他知道向少阳在紧张什么。 他们都在等一个日子的到来——他的易感期。 向少阳决定让沈瑶川那些注射剂永远地沉寂在他的冰箱里，因此格外关注他的指征。 第92页 由于上一次易感期已相隔太久，而自手术以来沈瑶川还未有第二次易感期，很难推测周期时间，只能密切追踪指标走势。 低烧，食慾减退，疲惫，都是易感期之前的徵兆。 「上班要是有不舒服给我打电话，现在没有云端飞行车，不要自己出门，」向少阳关上终端，在沈瑶川的小腹揉了揉：「肚子难受吗？」 沈瑶川摇了摇头。 向少阳端起他的豆浆喝了几口。 车子驶到研究所门口停了下来。 研究所并未受到波及，建筑物仍完好无损，几乎是在米娅达市社会復工的第一时间就恢復了工作。 沈瑶川下了车，关上车门时想起什么，对向少阳笑了一下：「我走了。」 向少阳回应他：「下班接你，中午一起吃饭。」 相比之下，调查局就比较惨烈了，由于正处在b区主要位置，几乎被炸得粉碎，看样子只能重新建办公大楼了。 不过这也提供了一批劳动工人的就业机会。 有毒有害调查组暂时回到了图书馆办公，向少阳走进屋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浓郁的香甜。 这是调查局第一天正式开始职场办公，他和沈瑶川的关系尚未公开。 因此他一脚才迈进门，紧接着同事们怀疑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德妮凑近嗅了嗅：「老大，你不会是单身久了，想不开去买仿omega信息素喷了吧？」 仿omega信息素是一种安抚性产品，主要针对于易感期的alpha，有一定的生理安抚效果。 他们从没闻到过沈瑶川作为omega时的信息素，自然联想不到向少阳是真的蹭了一身的omega味。 眼看着她凑近，向少阳本能地生理性厌恶，往另一侧躲了两步：「想什么呢？离我远点。」 「哇，三个月不见你对我还是这么冷漠！」德妮识趣地也退开一步保持距离，狠狠喝了一口手里的冰咖醒脑，「你是不是应该继续维登医生那边的治疗了，要我提醒你吗？」 「不用。」向少阳无视她大步走进屋，路过莉莉时对后者微笑着点了点头：「欢迎回来。」 莉莉报以一个开朗的笑容：「我回来了。」 在他身后，德妮感嘆了一声：「老大你终于不凶了耶！」 第52章 沈瑶川许久没到研究所上班, 而时隔近半年的初次復工后其他同事们还是一如往常的热情。 「早啊沈博士，」一个穿着实验白大褂的omega姑娘正在茶水间接水，看见沈瑶川打了声招唿：「好久不见, 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沈瑶川早已从与研究所管理层的聊天中得知宋知诚为自己办了病假：「早, 芙蕾, 调查局那边的工作结束后做了个小手术，耽误了一点时间。」 芙蕾笑着点头：「现在还好吗……你确实身体不太好, 之前脸色一直都很差呢，不过现在看你果然好多了。」 沈瑶川礼貌地点点头算是回答。 他正要离开，迎面又见到一位捲髮的男性alpha。 「沈博士。」对方站在半米开外向他打招唿, 同时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表情怯怯的。 「白远，」沈瑶川快步走过, 对他点了点头，「上面已经跟我沟通过了，今天开始我带你，跟我来。」 白远是宋知诚带的实习学生。 说是学生, 其实并不是真的在读，只是大多数人毕业第一年在研究所的工作都会被视为「学习」, 会由研究所安排一名老师, 带他完成一到两个完整项目后, 才会根据个人所展现的才能进行工作分配。 宋知诚无法继续在研究所的工作, 考虑到他此前与沈瑶川搭档较多，白远也一直跟着他们参与实验, 因此研究所的首先选择就是沈瑶川。 沈瑶川对此并无所谓, 便答应了下来。 「帮我整理一下之前的编号a13组实验结果, 形成一份报告，数据一併发给我，」沈瑶川边走边说，「a13组实验从今天开始交给你，能做好吗？」 白远愣了愣：「老师，我……」 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不自信，沈瑶川的脚步略一停顿，看了他一眼：「你是高科院的s级毕业生，在校期间实验考核都是满分……理论略有不足，但实操能力很强，a13组系列实验的实操难度不高，水平只与高科院的研究生毕业评级实验相持平，我不希望你会在这种难度的实验上犹豫。」 a13组实验的主要观察对象是植物，实验旨在观察并发掘海拉（h）病毒不同菌株对植物所产生的影响，相对而言是当前帝国内所有对海拉（h）病毒的研究项目中危险最低的一种。 但也同样是最考验人的一种。 目前尚未有明确的 白远应了声「是」，立刻行动起来，赶回自己的办公室整理实验结果去了。 沈瑶川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尽管此前这栋大楼一直呈封闭状态，但仍然有些细碎的灰落在他的办公桌上。 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脚步一顿—— 桌面上正躺着一个信封。 没有邮票，没有邮戳，收件人用非常漂亮的书法花体字书写，连名带姓：沈瑶川。 他的唿吸莫名地有些急促，仿佛一个准备接受期末成绩单的学生，生涩又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沈瑶川才将信封拿起来，指尖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第93页 仿佛是已经预知了自己即将要知晓什么，那双玻璃一般澄澈的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信封是用火漆封住的，深红色的火漆上有着金灿灿的众联科技logo，这个如今已被阿尔法帝国所驱逐的商业帝国，在眼下以一种渺小的方式安静地躺在沈瑶川的人手中。 沈瑶川找了把钢尺，用边缘轻巧地撬开火漆。 最显眼的是一张被折了四折的防伪花纹纸，淡粉色的主体防伪花纹环绕着金色防伪线的花边。 这是一份财产转赠证明及帝国公民申请证明。 【财产——实验体03号，由宋知诚先生转赠予沈瑶川先生。】 【由于实验体03号已完成符合国家法律的拍卖所有权流程，应其拥有者宋知诚先生本人申请，经安全中央委员会、调查局中央指挥中心、人伦审查委员会、帝国审查委员会及帝国公民权利保护协会审查审批，特为实验体03号增添合法有效公民身份，与原有登记身份实验体03号、id编号实验体a0000及沈瑶川数据进行整合合併。】 【即日起，帝国将认可「沈瑶川」先生为合法公民，帝国宪法将永远保护沈瑶川先生的相对自由权，任何组织机构不得干涉。】 【审查员：卡琳娜·费法，………………】 信封内还有一张很薄的纸，贴着一枝满天星干花。 沈瑶川展开它，不出预料地看见了熟悉的字体。 「瑶川， 我们在漫长的互相寻找与解救中，拥有了短暂的相遇，也拥有了永恆的自由，即使余生再不会相见，但相同的仍将我们联结。 意识形态时你曾说会保护我，为了感谢你赠予我的心脏，我将以生命来保护你。 祝你幸福，我亲爱的哥哥。 宋知诚」 沈瑶川的指尖轻轻抚上那一行字，仿佛那漂亮的钢笔字中还保留着一些刚写下时的温度。 除了当事人以外，无人知道多年前的报导其实并不准确。 那位母亲林塔所诞下的只有一名健康的婴儿，与一名没有心脏的死婴。 且孕育时间远超六个月，实际则是整整三年。 沈瑶川曾查到那个健康的婴儿在生下后不久便作为研究对象被送上了诺亚舰，而那名死婴则被留在地面实验室中进行相关研究。 而一切追溯到此为止，无论他用了怎样的手段，都未曾得知那个被送上诺亚舰的婴儿下落如何。 *** 正值下班时间，研究所有一部分人并不在食堂吃饭，而是会选择回家或者找个餐馆，也有些姑娘喜欢在午休的时候逛街。 向少阳的车就停在研究所大院的门口，在交通管制的当下颇有些显眼。 沈瑶川甚至觉得自己上车时是被无数道目光所注视着的，那些好奇的眼神像是红毯前的聚光灯，把他照得无处可躲。 「我吃完饭还想去一趟超市补充一下食材，不知道沈博士能否给个面子陪我一起？」向少阳一边调头驶上街道一边问道。 沈瑶川看着车窗外，有几位相当熟悉的同事还在打量着车子，他甚至已经能想到下午回来上班时会被他们围住打探消息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就听见向少阳又说：「别看他们了，你的alpha在这呢。」 甚至扳住沈瑶川一侧的肩膀，强迫他转过头来看自己。 沈瑶川澄澈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疑惑。 向少阳眉梢一扬，欲言又止：「一会儿再跟你算帐。」 午饭是他在家就准备好的，放在图书馆的微波炉里叮一下就能吃。米娅达市b区部分交通还未完全恢復，一路上几乎没什么阻碍，向少阳车子开得飞快。 他们到图书馆时，小组的其他同事们也刚刚才拿了外卖。 德妮看见沈瑶川吹了声口哨。 沈瑶川神色十分自然：「我过来一起吃个饭。」 德妮的椅子转了半圈，用一种捉姦在床的的眼神看着他们俩：「就来『吃个饭』？」 向少阳经过她顺手推了一把椅子背，让德妮又转回去：「安静吃你的饭。」 「吃饭吃饭。」德妮假意将注意力放回到外卖上，实则眼角余光一路盯着向少阳把沈瑶川领到最里边。 那有个小拐角，向少阳白天就坐在那边办公。 她们毕竟是调查局的，人人都有点真技术，别看平时对待案子焦头烂额，对自己人可也毫不手软。 德妮悄无声息地使了个眼神，立刻有信息技术岗的同事心领神会，埋头干起了活。 不大一会儿，小群里发出一串帐号密码。 众人纷纷登录，通过被黑进的图书馆监控，看见向少阳正对着沈瑶川—— 亲亲！ 小群内立刻炸开了锅。 德妮：！！！ 科扬：？？？ 莉莉：好养眼！ 妮可：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同事a：他们上次也抱了！ 同事b：卧槽卧槽卧槽老大在亲哪？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 德妮：就是你想的那样，孩子，接受成年人的现实吧 *** 吃过午饭后，沈瑶川跟着向少阳去了最近的商场。 二人逛了小半圈，向少阳推着购物车，而沈瑶川正往里边放了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放眼望去，整个购物车几乎被糖果和蜂蜜等等给填满了。 第94页 他们这对情侣十分的惹人注意，不仅仅是因为那满满一购物车的糖果。 更是因为他们的长相。 完美，且般配。 几乎是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以羡慕的眼神掠过沈瑶川，又以更加羡慕的眼神看向向少阳。 而向少阳默不作声地释放出了一些威胁性的信息素。 s级alpha天生的上位压制让众人那颇有些露骨的眼光收敛了许多。 沈瑶川正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颗奶味儿软糖放进嘴里，见状道了声：「这位……向先生，我不是你养在温室里的娇花，需要玻璃的保护。」 「这不叫保护，」向少阳从货架上拿起两盒包菜放进购物车里，「这叫宣示主权，告诉他们不要对我的omega乱打主意，怎么，现在又烦了，开始嫌我了？」 沈瑶川却抬手轻轻揉了一下他头顶的髮丝。 手感有些刺刺的，微微凉。 「你可以对我更有信心一点。」他说。 向少阳肉眼可见地愣了愣：「嗯？」 沈瑶川微微眯起眼睛看他，指尖在向少阳的心口处轻轻点了点：「你在害怕，我能感觉到。」 像是在掩饰什么，向少阳笑了笑。 他说得有些磕磕绊绊的：「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你这样的人会甘愿成为……我的omega。」 他将「我的omega」这几个字咬得很重。 事实上，自从标记沈瑶川以来已经过了近四个月，标记让他们能够奇妙的感受到来自于彼此模煳的情绪。 但他从沈瑶川身上所感受到的一直以来只有安定与平静。 哪怕是在他们上床的时候。 那具纤细的躯体热烈，内心却冰冷。 平静得一如以往，就像是他们最初见面时那样，如大海一般深不见底，如冰川一般永恆的平静。 沈瑶川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向少阳身上，他仍旧在货架间寻找自己感兴趣的糖果。 他的声音仍旧是平静冰冷的：「向少阳先生，我希望你能肯定一些……我爱你，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他所说出的文字却如向少阳的感情一般无比炙热。 话音才落，耳边已经感受到温柔的气息：「宝贝你刚刚说什么？」 沈瑶川唇角略微向上挑了些，他看向向少阳，与他四目相对，望进那双深邃温柔的眼睛里。 「我说，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满天星的花语是:甘愿做配角的爱，只愿在你身边。 这本故事的后边没有傻弟弟的戏份了，所以我来愉快讲解一下： 宋知诚与郑锐是合法夫夫，不过郑锐是宋知诚的单箭头满天星，宋知诚是哥哥的单箭头满天星，宋知诚与郑锐起初是商业联姻互相利用 郑锐总以为宋知诚喜欢养小o，在他眼里自己的媳妇是个智商超高又有钱的完美花花公子，而他感到最幸福的事就是看宋知诚因为养小o而开心，但实际上只是傻弟弟在追哥哥而已，弟弟真的并不喜欢o也不花心 不过据说后来这对夫夫感情也不错 第53章 沈瑶川的易感期还未到来, 早上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包围他的是向少阳的衣服和被子，在床上将他围得严丝合缝，还带着一些浓郁的信息素味。 沈瑶川很快将眼前这种景象与「筑巢」行为结合在一起。 alpha或omega在发情前夕有极小概率会出现筑巢行为, 这是因为身体受到繁育本能的影响。 沈瑶川走出卧室, 向少阳正坐在沙发边, 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抑制剂的香精味道。 「少阳？」他出声问。 向少阳抬头看他，眼睛里有一些红血丝：「抱歉, 影响你了吗？」 「没有，」沈瑶川拢了拢睡衣的领口，走到他身边坐下：「国家有法定的易感期带薪假, 你需要吗？我可以请假。」 向少阳只是摇头：「会控制不住, 我不想让你受伤。」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他一直抑制着自己的易感期，如果在这次完全的发泄, 后果可想而知。 最糟糕的结果就是让沈瑶川受伤——他的第一次易感期还没来，信息素值仍然偏低，说明这副动过手术的身体远未恢復到正常的水平。 一个身体虚弱的omega是不可能承受得住正处于易感期的alpha的。 没想到沈瑶川却说：「你标记了我，你可以引导我, 我不会太难受的……让我帮帮你。」 他们坐得很近，沈瑶川那甜蜜的香气就在向少阳的鼻尖徘徊。 「我知道, 但是……」向少阳看向沈瑶川。 后者正轻巧地解开胸口的纽扣。 向少阳喉中一阵干涩, 在视觉的引导下, 有什么东西突然崩断了。 他按住沈瑶川的脑后, 给予了一个过度热烈的亲吻。 *** 这次是沈瑶川第一次体会到所谓的带薪假，也是第一次就把这个带薪假给休满了。 因为第二天他那甜蜜的易感期就姗姗来迟。 他们腻在一起难捨难分了足足三天。 彼此分开时沈瑶川甚至有诸多不舍, 几乎是靠着本能驱使着身体去挽留了向少阳一下。 恍惚中他听见向少阳在笑：「宝贝, 别咬我。」 他的长腿微微伸展了一下, 身体放松下来，陷入一个美梦之中。 第95页 待再次醒来已是第五天的早上，也是带薪假的最后一天。 沈瑶川身上还留着些欢愉过后的无力，但被清洗得十分干净。 皮肤上有许多亲吻的痕迹，他实在是太白了，一点点轻微的印子都很显眼。 一片片的深红色。 向少阳正撩起他那浅金色的发梢，在后颈的腺体上轻轻亲吻：「感觉怎么样？」 沈瑶川「嗯」了一声。 「嗯？」 「嗯。」 于是向少阳又来吻他，这次不是后颈，而是强势地让他转了个方向，吻在那偏薄的下唇上。 「你睡着的时候终端响过，」向少阳一边亲吻，掌心一边滑到沈瑶川的手腕上，轻轻点了点他的终端，「我瞄了一眼，是研究所发给你的。」 沈瑶川颇有些不满，咬了一口他的嘴唇：「你在这种时候提工作？」 向少阳躲了一下，放开他：「我得去做早饭了，这位美丽的先生，今天有时间跟我约个会吗？」 当然又得到一声「嗯」。 他吹了声口哨，踩着拖鞋往厨房去了。 沈瑶川半靠在床头，拽起大半截被子遮住自己裸露的上半身，点开了终端的最新消息。 确实是研究所发来的。 是一封高峰会的邀请函。 研究所之间经常会举办一些学术交流与学习的活动，其中较为高端的有高峰会和top论坛。 秉持科研无国界的理念，这一次的高峰会由阿尔法星的代表高科院、诺亚舰及沈瑶川目前就职的研究所，联合星际联盟实验室、火神星第一军区研究所及小行星研究协会共同举办，交流期三天，举办时间在一周后。 算算时间，眼下会务组筹备人员应该已经赶到现场了。 而这一次的交流地点正定在诺亚舰上。 沈瑶川未加考虑便已回復了确认参会。 他有自己的独立研究项目，休假期间项目正常推进，沈瑶川在项目组小群中爬楼翻了一些同事们发的总结日志与推论报告，确定没有自己遗漏的信息后才点开下一项未读。 是白远的一篇尚未发表的论文，论文的主题并不是海拉（h）病毒的研究方向，而是与二级流行病相关，原本是宋知诚在带他改这篇论文，但修改了几次都以研究数据不明确为由被退回了。 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尝试在要求相对较低的高校刊物上发表。 沈瑶川半靠半躺着，在白远的论文上做了些标註与修改，同时又翻出他的实验数据看了一遍，在报告最下方加了两行批註才给他的新学生发回去。 从他的角度而言，白远是个不错的苗子，认真勤奋沉得住气，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把很多心浮气躁一心只想取得一些大成就的人给比过去了。 只是这个学生稍微有些胆小，研究风格偏向保守而失去了创新。 沈瑶川交给他的a13组实验其实是一个比较追求大胆的实验方向的项目，如果白远只是使用自己已有的知识来进行观察与实验的话，永远也不会有所发现。 他想看看自己这个学生到底能不能走出最关键的那一步。 看完全部消息，沈瑶川有些懒洋洋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人造的阳光透过窗子晒在他身上，早晨的阳光刚刚好，明亮又不会过于刺眼。 他享受了一会儿安静又安定的时刻，才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向少阳的衣柜给自己找了身衣服。 自从手术结束以来，他一直住在向少阳家，期间也回过自己家里几次，拿衣服或者别的什么。 沈瑶川其实无所谓住在哪里，跟向少阳同居安心感更多些，但自己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每次站在自己家里，看见向少阳那双亮晶晶的，带着一点期盼，像只期待他能给一块骨头的小狗一样的眼神，沈瑶川就总是忍不住心中会柔软下来，很不争气地带着自己的东西又去了向少阳家里。 他的衣服不多，样式寡淡。 穿衣服时沈瑶川看了眼衣柜门上的试衣镜，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片很惹眼的红痕。 他尝试着找了件高领衫遮了遮，并不能完全遮住，反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于是干脆不遮了，直接换了他喜欢的白衬衫。 或许是跟向少阳在一起住得久了，连衬衫上都有些他那冷冽的香味。 换完衣服沈瑶川去了厨房，桌上已经摆了蛋包饭和紫菜汤。 向少阳把围裙挂在一边：「我正要去叫你。」 「谢谢，」沈瑶川在餐桌边坐下，「今天要带我去哪？」 他的眼睛里大多数时候不会有什么情绪，多半是冷静沉默的，但这一次却有一些好奇。 「下午才出发呢，带你放松一下，我们去停车场电影院看电影。」 「停车场电影院？」 「嗯，就是在停车场放一个大幕布，晚上才有，我们可以躺在车里看。」 「是什么电影？爱情片？」 「什么电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起看。」 他们起得很早，吃完饭还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沈瑶川又拉着向少阳窝在太阳底下补了个回笼觉，一直睡到下午三四点钟。 出门后向少阳神神秘秘的，没直接开去电影所在地，反而开上了中心街道，到处都是商店。 第96页 他在一家花店门口停下，问沈瑶川：「你是在车里等我，还是跟我一起下车？」 沈瑶川的注意力被花店旁边的一家小书店给吸引了。 「我去那看看。」他指了指书店下了车。 书店的牌子风格十分简洁，奶油底色与棕色的「街角书屋」融在一起，没有多余的图案，一眼看去十分舒服。 书店内的风格也一样，简洁，干净，整齐。 书架上的似乎都是些十分小众或冷门的小说，名字文艺且富有诗意，但都很陌生。 沈瑶川在经过一排书架时，看见一本名叫「爱丽丝」的书，封面上盛开着大朵的鸢尾花。 而封面写着几行小诗： 像春天消融的雪， 像在我身边的你， 像娇弱的花， 像细微的风， 冰冷，脆弱，但又坚韧，执着。 细白的手指抚上书嵴，沈瑶川将这本书拿了下来。 向少阳抱着花走到书店门口时，正看见沈瑶川站在柜檯处结帐。 他穿着干净单薄的白衬衫，外面套了件驼色的大衣，渐斜的橙红色夕阳在他身上落下一片温柔的光。 书店的老闆是个温和的姑娘，录帐时瞟了一眼向少阳，问沈瑶川：「门口那个很兇的a是跟你一起的吗？要我帮你叫警察吗？」 沈瑶川闻言转身，正与向少阳的视线对上，在一片暖黄的夕阳里，向少阳对他招了招手。 沈瑶川很快又转回去，拿起装好的书：「谢谢，他是我爱人。」 「哇，」姑娘赞嘆了一声，「那你可真厉害，他是个等级很高的a耶。」 沈瑶川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即走向向少阳。 才走到门口，怀里已经被塞了满噹噹一大束的鲜花。 「爱丽丝鸢尾，」向少阳接过沈瑶川手里的袋子，替他打开车门，「我以前觉得送花这事真的很俗，但不知道怎么看见这种花觉得很好看，就想买给你。」 他从驾驶席上车，正要把装着书的袋子放到后座。 就听见正在拨弄花瓣的沈瑶川说了声：「真巧。」 「嗯？」向少阳看着他。 「就当是回礼送你了，打开看看。」沈瑶川指指那本书。 向少阳把书拿出来。 封面上也有相同的鸢尾花。 「真巧。」他笑道。 这一天过得难得的漫长又有趣。 电影是个爱情故事，还未放完时沈瑶川就枕着向少阳的肩头睡了。 向少阳借着电影闪烁的暖光去亲吻沈瑶川的耳际——他就好像一块酸酸甜甜的糖，带着一些危险的冰冷气息与浓郁的蜜糖味儿，怎么也亲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分享一件开心事 我今天租到了一个距离公司非常近的小房子，上下班只要1分钟，这样就能节约一些通勤的时间，更高效率的学习+码字了，开心心~ 第54章 高峰会前夕, 有毒有害调查小组接到疑似四级传染病疫情通知，配合多个部门全面铺开调查排查源头与轨迹，向少阳连着两天没回家。 沈瑶川整理好行李箱, 给向少阳发了条信息：四天后见。 一同参加高峰会的还有研究所的另外三个同事。 研究所给他们这群「高智商精英」申请了台帝国新试行的飞行车, 从米娅达市飞到艾拉女王市只需要两小时。 坐上飞行车后终端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向少阳：o 这几天的交流下来, 沈瑶川已经熟练掌握了他的符号含义，多半是看见了又没时间打字, 所以先随便回个什么东西表示一下。 飞行车平稳驶上预设好的轨道，对面递过来一瓶水和一个饭包：「沈博士。」 这是研究所行政办公室的同事阿尔，负责带队及后勤保障工作。 阿尔给每个人都发了水和饭包, 又把票依次发给他们：「这次我们会乘坐固定往返的小星舰前往诺亚号的对接台, 星际航行时间会持续20小时左右，票是随机出的，大家拿好, 没有票是打不开自己的休息舱的。」 小星舰顾名思义，是容量很小的星际星舰，多用于特殊情况下的客运需求，最多可搭载30-50人, 使用同样需要特殊申请。 饭包的内容很简单，由于出发是在晚上, 因此这大概是研究所额外提供的晚餐。 里面有一个奶油夹心面包, 一根火腿肠, 一个煮鸡蛋和一块能量食条。 飞行车内十分沉默, 他们彼此之间并不热络，或许各自负责的项目之间或多或少有一些学科或专业上的交集, 但大多数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的人, 私交甚少。 沈瑶川正看着终端, 在帮白远校正实验数据。 而另外两个同事，一个已经飞快地记录起了什么，另一个则戴上了耳机。 阿尔或许是这车上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人，她沉默地将目光转到了窗外，看着米娅达市的全貌。 b区已经基本修建完成，或许是出于市长本人的思想自由，其中一些战后废墟被永久地保存了下来，作为这场「单方面轰炸」的纪念。 这座钢铁城市的总体基调偏向于黑色，与此时黑沉沉的穹顶相唿应，又亮着无数绚烂的霓虹灯。 既喧嚣又孤独。 航程过去一半的时候，沈瑶川接到了向少阳的视频电话。 第97页 「宝贝！」 向少阳的下巴上有些稀稀拉拉的胡茬，面色疲惫，但眼睛很亮。 沈瑶川沖他眨了眨眼睛：「还顺利吗？」 「密切接触者已经全部转移到医院隔离处了，」向少阳长出了口气，「0号病人也找到了，是个从小行星费里回来的律师，携带但未发病，我们给费里发了邮件确认，那边现在的疫情已经达到预测峰值了，当地政府封锁了消息，但有些人在交通管制之前跑了出来。」 说到这，他忍不住骂了句：「妈的，还好米娅达市封锁区域的速度快，不然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死于肺血病。」 肺血病病毒由野生牛羊携带，由血液传播，恶化速度极快，往往从感染到发病只有不到24小时，而从发病到死亡只有3-7天。 因为有高达85%的致死率且无特效药治疗，因此一直被视为重要防治的四级传染病之一。 沈瑶川点了点头：「你要注意身体。」 向少阳往椅子后边一靠：「知道，0号找到了，调查局这边的工作也进入收尾了，后天隔离结束我就能回家串一天的休。」 沈瑶川唇边添了些笑意：「我想吃孢子甘蓝。」 向少阳一口答应：「等你回来就能吃上。」 * 一小时后，沈瑶川在艾拉女王市登上了小星舰。 高科院的人早已到了，沈瑶川正拿着票找胶囊舱，经过其中一个时一人推开摺叠门沖他打招唿：「瑶川！」 沈瑶川应声回头，看见一张很熟悉的面孔。 「你也来了，」他点了点头，「叶生。」 叶生是他与宋知诚在高科院时期的同期同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发展也不比登上诺亚舰走得差。 沈瑶川上学时其实很受欢迎，人长得好看又优秀，吸引了校内一票曾是爸妈老师掌中宝的高考状元们的注意。 不过因为他待人实在是过于冷淡，因此除了宋知诚，其他人谁也没能跟他有更多的发展。 叶生曾跟沈瑶川在一个实操小组完成过期末作业，因此也还算是有一点点的交情。 「看来今年各地选派的都是些年轻人，」叶生笑道，「虽然除了你，其他人暂时还没有什么被星际联盟所认可的研究成果，但未来可期啊。」 沈瑶川应声：「希望战略发展论。」 「几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叶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迷人。」 沈瑶川终于与他对视了一眼，薄唇微启：「抱歉，我有标记的a了。」 叶生：「是是是，就知道你总是会拒绝……等等，你说什么？」 「我有标记的a了。」 叶生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夸张，像是看见了帝国国王一般瞪大了双眼，嘴巴长成一个大大的o型，下巴还震惊地出现了三层。 「你你你你你你……」他好像踩了电门，颤颤巍巍「你」了半天，终于进化成智人，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能力：「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你有伴了？」 沈瑶川觉得「伴」这个字眼描述得过于模煳，性伴侣也可以用「伴」来形容，但很显然他与向少阳并不是单纯的□□关系。 他眉头微微压低，纠正道：「是我的爱人。」 「爱人」是个很正式的词，就连爱这个字眼都十分的有重量，这种较为古板的词旁人并不常用，但从沈瑶川口中吐出来，便格外有几分感觉。 「你他妈……」叶生方才开了个粗口的前奏，这会儿就停不下来了，「你这个词用的太性感了。」 沈瑶川只是礼貌地迈开了脚步：「谢谢夸奖，我要去休息了。」 叶生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休息舱里看着沈瑶川的背影，直到那个被浅灰色大衣裹住的消瘦背影消失在一间休息舱内，他才后知后觉地双手抓了抓脑袋。 然后勐地关上了摺叠门，还做贼心虚一般挂了锁。 随即拽出终端的投影屏，指尖颤抖着从一大堆的联繫人里扒拉出一个显然并不活跃的群——11届交流群。 叶生发了条语无伦次的消息：校花他有男人了！ 说完好像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据说是个a，已经标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许久无人说话的同学群忽然热闹起来。 「什么？？」 「居然真的有人拿得下校花？」 「你应该问校花居然真的愿意被人拿下？」 「等等等等，你们的重点是这个？」 「校花他不是a吗，a怎么可能被a标记，他原来是个同性恋？」 「他不是跟宋知诚是一对吗？」 …… 看着炸开锅的群消息，叶生忽然也茫然起来。 他确实记得沈瑶川是a来着，还是个s级呢，但是刚刚……真的好香甜啊。 叶生谨慎地思考了各种可能性，在群内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校花难道是因为太爱了，去做了腺体置换手术？？？他称唿对方是「爱人」，我的天哪！ 「我的天哪！」 「爱人！」 「我也要成为校花的爱人qaq」 沈瑶川钻进休息舱，在床上躺了下来。 小星舰的休息舱类似于胶囊旅馆，内部只有一张床，高度可供人坐起来，但无法站立。 墙边有一个可拉下来的摺叠小桌板，还有一个圆圆的玻璃，能在行驶的过程中看见太空的景象。 第98页 或许是在飞行车上坐了三小时的缘故，后腰隐隐发酸，竟让他觉得有些疲惫得厉害。 他侧过身去，揉了揉自己的腰侧。 往常也有做得厉害腰痛的时候，但向少阳总在他身边，且不说他专业的按摩手法，就是那属于标记alpha的信息素也能让沈瑶川放松许多。 沈瑶川轻轻嘆了口气。 酸涩感从后腰缓缓蔓延，连小腹都有些轻微的涨涩。 没有向少阳，这副身体可真是难熬。 他的指尖从腰上移到小腹，轻轻揉了两把。 或许是因为一直有向少阳照顾着，三餐的质量提升了不少，离手术过去了快小半年的时间，沈瑶川终于长了些肉。 身上那若隐若现的骨骼轮廓还在，但不像手术前那么皮包骨吓人的样子，身体上也温软了许多。 尤其是小腹，甚至有了一些含量可谓标准的脂肪。 沈瑶川当然知道每个omega都会有小肚子，无论有多瘦。 但在他看来，小肚子和小肚子是不一样的，比如有的omega的小肚子是可以与爱人孕育一个可爱的孩子的。 终端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抬起手腕，在关联的家庭健康app上，向少阳的体温出现了直线攀升。 c。 沈瑶川心下一沉。 回想起一小时前他与向少阳的通话，对方除了有些疲劳以外并无其他异样。 他犹豫片刻，拨通了向少阳的电话。 但无人接听。 灯光忽然关闭，这代表着小星舰的航行正式开始，自动进入了夜间休息模式。 黑暗中，沈瑶川蜷缩起来，再一次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 川川：全阿尔法星唯一一个不知道自己揣了崽omega 这章开始作话会有点长，大家可以按需选择屏蔽or看一看 这一节开始就进入故事的最后一个大情节点了，在不会剧透的情况下给大家做一些本文使用的相关设定或概念的讲解，有一部分社会上已经成熟的概念，比如赛博朋克或者克苏鲁，我其实没有放在故事里去做详细的解释，因为这个故事包含的元素比较多，一旦真的解释或者展开起来就会有点像科普文反而不够有趣了，但实际上故事的社会现状等等线路是建立在这些元素之上，结合百科简单讲一下希望能帮大家更好的理解剧情点 本文与赛博朋克概念的关系，先科普后讲解： 【赛博朋克】 赛博朋克(英文:cyberpunk)是控制论、神经机械学与朋克的结合词。现在比较出名的赛博朋克感的作品其实是赛博朋克2077（游戏），银翼杀手（电影），副本（网飞剧集+原着），底特律：变人（游戏），比较有名的赛博朋克代表类作品也有《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而绘画圈也有一种赛博朋克画风，就是高饱和度的色彩，多半是霓虹灯等等（这一点在《攻壳机动队》电影的画面里体现的非常明显）+高发展机械+人工智慧，但实际上赛博朋克的核心并不在仿生人和彩色的霓虹灯上。 赛博朋克故事背景大多描绘在未来，建立于【低端生活与高等科技结合的基础上，拥有先进科学技术，再以一定程度崩坏的社会结构做对比。】赛博朋克的风格主线，就是反映出科技高度发展的人类文明，与脆弱渺小的人类个体之间的强烈反差，同时外界与内在，钢铁与□□，过去与未来，现实与虚幻等矛盾在其中交织。赛博朋克文学有着强烈的反乌托邦和悲观主义色彩。 本文的主场米娅达市是阿尔法帝国里赛博朋克最强烈的地方，第一个是米娅达市几乎是目前唯一一个建设有地下城的城市（拍卖会情节能看到首都艾拉女王市是普通的地上城），同时米娅达市有钢铁都市的称唿，可以分区域管控，有人工太阳，而调查局这一类建筑还拥有地上城部分，可以说米娅达市的建成是及科技与经济于一体高度发达的结果。 第二个就是同时故事里所有的，云端与众联几乎是垄断式的商业代表，阿尔法帝国甚至整个星际联盟的科技主要依託于云端和众联两大企业，而他们最知名的产业是什么呢：云端网络系统（大数据的代表），众联仿生人（人工智慧的代表），同时仿生人本身的工作模式又依託于其搭载的随时随地连接云端系统进行大数据分析并从中学习的功能。但这个并不是最突出的，最突出的问题在于，仿生人夺走了大部分底层人士的就业机会。仿生人的特点大家应该都能想到，相对来说仿生人大大降低了社会劳动力的成本，并且有着高度的机械性与服从性，仿生人不具有人权，也就意味着可以完全实现24小时*365天的加班制。 而这个社会的另一点不平衡之处在于食物和居住，尽管看上去向少阳和沈瑶川他们吃得很好，但实际上绝大多数人的食物是「营养食块」这一类的加工食品，价格非常低廉。 居民区「蜂巢」的概念灵感来自于剧集《浩瀚苍穹》（也译为《无垠的太空》），可能从本文的描述里大家感觉不太明显。在故事一开始就讲过，米娅达市真正的地面至今具有高浓度辐射，不适合人类居住，因此发展出了地下城，真正的土往下走是地下层的「穹顶」与人工太阳，而城市将纵向发展规划到了极致。纵向发展的感觉可以参考梯田，像阶梯一样由下至上，只不过米娅达市的纵向规划要陡峭得多。那么这样会产生什么呢，居民区「蜂巢」的最底层，也就是贫民所居住的地方，大家可以想像一下高层小区的一楼，光照几乎都不怎么好，而米娅达市纵向建筑是相当夸张的高层，蜂巢底层像什么呢：暗无天日的深渊最深处，以及井底之蛙的井底。 第99页 社会的另一点则体现在：沈瑶川的那名同事楚怀。楚怀的母亲是没钱看病的，同时楚怀就住在最差的蜂巢底层。但是楚怀的工作是什么呢，虽然他的级别低，但他与沈瑶川在同一家研究所就职——最高生命科学研究所，沈瑶川是因为没能登上诺亚舰而被分派到研究所工作的，那么最高生命研究所在帝国内的地位实际上是仅次于诺亚舰的。而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楚怀的母亲依旧吃不起饭，也没能拿到「低保」。 所以沈瑶川实际上，尽管看似是被帝国「不当人」的对待，但实际上他所拥有的生活是帝国中很多「人」甚至从未享用过的。 我就说他们根本就不虐好吧！！！ 第55章 仿佛是在见过短暂的光明之后, 又坠入冰冷刺骨的黑暗里。 沈瑶川做了一整夜的噩梦，可惜直到小星舰成功与诺亚舰对接，也没收到有关向少阳的丁点消息。 不仅仅是向少阳, 甚至连德妮的电话也拨不通。 踏上他曾经日思夜想的诺亚舰时, 沈瑶川心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愉悦, 反而沉重得要命。 他想起自己躺在医院里的时候，向少阳给自己发了那么多条消息。 那时向少阳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心中那一点点想念膨胀得不像样子, 沈瑶川甚至觉得自己被禁锢在一片胶质中，唿吸困难。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瑶川，你脸色很不好啊。」 还是叶生。 高峰会明天正式开始, 今天夜里各个小星舰陆续抵达, 诺亚舰已经给客人们准备好了套房。 他们眼下正跟着领队走在往居住区去的路上。 沈瑶川：「可能是太久没坐过小星舰了，有点累。」 来自阿尔法帝国的研究人员都被分在同一个居住区域，因此叶生与沈瑶川虽然归属不同单位, 但方向依旧相同。 叶生赶上来一步，与他并肩：「倒也是，你本来身体就不好，小星舰又晚点了两小时, 只能待在床上确实挺累的。」 沈瑶川轻轻点点头。 「听说会务组给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提前准备了礼品，」叶生吹了个口哨, 「我还挺期待的。」 又一个高科院的同事挤过来：「我听说是给得奖人员的, 领队们好像只有果篮, 叶老师, 这是谁呀？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介绍介绍？」 沈瑶川闻声看过去, 这是个生面孔, 他以前从未在学校里见过, 但模样很年轻，看上去也就跟自己差不多大。 「你得叫人家沈博士，研究所的，是咱们学校11届优秀毕业生，」叶生看了对方一眼，介绍道：「卡兰·年，我们也叫她小年老师，是去年高科院人才引进时从火神星回来的。」 后者热情地伸出了手：「你好，沈博士。」 沈瑶川只是礼貌地碰了碰她指尖的前半部分：「你好。」 小年老师感嘆了一句：「沈博士的手好凉啊……」 沈瑶川已经收回了目光，眼帘略微下垂，余光扫过这个姑娘道了声：「抱歉。」 小年老师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被他这样一道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说话间分给阿尔法帝国的区域已经到了，各单位领队正在清点人数，将从诺亚舰的活动负责人那拿来的房卡分给他们。 根据领队们的介绍，这批房卡是为了高峰会而特别赶制的，内部含有信息晶片，与其说是房卡更像是一张id通行卡：接下来在诺亚舰上的衣食住行都要使用这张卡。 卡的整体颜色以深蓝色为主，点缀的图案是最着名的具有「星际灯塔」之称的极北星，由16颗星构成一个星际通用语「北方」词语的模样。 而背面则是持有者的证件照及相关编号、所属单位等信息。 沈瑶川的卡号是a179，对应的就是a区179号休息室。 他与叶生道别，按照号码找到了自己那间，刷卡进屋。 彩色的灯光在房间内亮起，虚幻投影在沈瑶川面前在绽开了无数烟花。 在烟花的最后，落下的火星组成了一行文字—— 「海拉（h）异彩编序密码发明者，及星联首个四级传染病复制人体实验项目参与者沈瑶川先生，欢迎您的到来。」 角落里，一个仿生人被唤醒，颈上亮起一圈柔和的绿色光芒。 他捧着两个盒子走到沈瑶川面前：「沈瑶川先生，这是给您准备的高峰会伴手礼，和您的爱人特别转交的礼物。」 他手中的两个盒子有着明显地体积差，最上边的盒子小巧精緻，有着红丝绒包面与缎带蝴蝶结。 像是猜测到什么，沈瑶川的指尖轻轻颤抖着。 他拿起那个小巧的盒子，缓慢地打开。 一枚红宝石戒指安静地躺在黑色的衬布中。 与此同时，终端震动了一下。 是一封视频邮件，来自向少阳。 「瑶川，直到高峰会会务组联繫我询问你的喜好时，我才发现我忽略了一件事。」 「我们完成了ao的标记……但我还没有向你求婚。」 「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用着急回答，等你回来我会再当面亲口问你一次。」 「我觉得你就是那个我想要託付一辈子的人了。」 柔和的灯光下，沈瑶川轻浅地笑了。 第100页 他那浅色的瞳仁忽然变得深邃起来，通透的质感中饱含着神情。 他将戒指拿出来，在纯银戒托的内侧还刻着一行小字：向少阳。 在戴上戒指时，沈瑶川忽然犹豫了一下。 是左手还是右手？ 无名指还是中指？ 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答案，但这会儿又不大确定起来。 心脏砰砰跳得厉害，沈瑶川思考片刻，将戒指缓缓戴在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 尺寸刚刚好。 他放松般舒了口气，将那个小小的礼盒放在茶几桌面上。 与此同时—— 叮的一声脆响。 沈瑶川循着声音看过去，地板上，那枚红宝石戒指打了转，稳当的落在自己的脚边。 他的手指惨白而细长，就像是拍卖会那天一样。 变异正在发生。 与那天不同的是，沈瑶川身上这一次没有再出现有空隙的骨骼，而是覆盖了一副完整的，坚硬的，纯白的骨质铠甲。 薄纱般的羽翼在他的身后展开，比起在教堂时的模样，现在的他所散发出的压迫感要更加强烈。 但他的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他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瞪得很大，宛如遭受了难以想像的冲击，手心颤抖得厉害。 最终手掌覆盖在了胸口。 在他那骨质的铠甲之下，在他那苍白的皮肤里面，在他坚硬的肋骨之中——那颗被向少阳所给予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胸口笼罩着一片可怕的寂静，毫无响动。 那具洁白神圣的身体直直倒了下去。 *** 米娅达市传染病防治医院重症监护中心一片慌乱。 一个身穿蓝色工作服的护士跑向走廊一侧，边跑还边喊着：「抢救组！四级防护，准备抢救！」 几名穿着防护服的医生护士冲进其中一间病房。 其中一人疑惑地问了声：「又来一个？」 「6床状态更差，」看见他们进来，已经站在病床边调试设备的医生抬头道，「肺部出现穿孔，他的人造心脏把肺流出的血液卷了进去，心脏内部出现了严重的短路……肺的出血更严重，在刚刚的十分钟里推测已经出了200的量，胸片上整片都是阴影，胸腔内压力过高，必须立刻手术。」 「他的肺部感染很严重，高烧还未降下来，身体内其他器官几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感染，很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 「半个小时内如果没有开胸，他也一样会死，他的心肺已经完全丧失功能了！我们给他把抗生素加满，上外置唿吸和血液系统，至少还能撑两天！」 「他是情况最差的病人，」其中一个医生疲惫地摇了摇头，「5号床之前的比他要好很多，体温已经控制住了，肺部的出血也不多，但就在三个小时前……」 这句话一出，重症监护室内的气氛忽然沉默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名医生身上。 他像是承担了不可重负的压力，眼底有着深深的乌青，紧紧闭了闭双眼：「5号床已经宣布死亡了。」 但沉默只有一瞬间，谁也没忘了病床上还有一个等待着他们治疗的病人。 医生往往是能坚持到最后的那一个人，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们就不会放弃。 「可是，」其中一个女声道：「我们没有人造心脏技术，他身上的是军方的实验型号，如果不能给他换上新的心脏，即使能撑过两天……」 「院长已经去跟军方联繫了，两天之后的事两天再说！」 那名男性病人正咳出大量的血沫，无数管子被接到他的身上，药液与血浆被一袋袋挂在床边。 穿着防护服的白衣天使们将他转移到手术床上，拉上透明的隔离层以避免在转移过程中造成二次传染，随后飞快地将床推向手术室。 一根细长的管子连接着床位的设备，正将他口中的血沫抽出去，但似乎不够，还有大量浓厚的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来，落在隔离带的下层，浸湿了他病号服的领口。 「血压正在急速下降，心跳每分钟12次……」 「给其他医院发消息！我们今天24小时内已经收治了16名肺血病人，其中8人已经死亡，这次的肺血病比以往发病更急！」 正说着，7号病房的门被推开。 一个举着液体的护士回头望了一眼。 推出来的是一张白色的病床，干净，安静。 一个标有生化符号的灰色裹尸袋躺在上边。 似乎有所感应，推着这张白色病床的医生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 眼神里满是沉重。 24小时前，米娅达市宣布肺血病已被完全控制住，社会病例全部清0。 而在医院内，有无数参与这场疫情检测的工作人员正在死去。 他们在隔离期发病，倒下之前还在跟家人报平安。 他们成功控制了一场大规模传染病的爆发，但也失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崽：我当时害怕极了 本章讲的是克苏鲁 【克苏鲁】 克苏鲁(cthulhu)是美国小说家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所创造的克苏鲁神话体系，克苏鲁这个名字既是克苏鲁神话，也同样是克苏鲁神话中最具代表形象的旧神-克苏鲁。克苏鲁神话被认为是20世纪影响力大的古典恐怖小说体系。克系相关的还有一个词叫做san值，这个词衍生自桌游《克苏鲁的唿唤》，主要代表的是精神水平，精神不稳定就容易遭到攻击。 第101页 【以下来自百科】 克苏鲁体系的核心部分，就是旧日支配者(great old ones)。它们是恐怖的、拥有伟大力量的古老存在，在上古时代曾经统治宇宙，但结果却被古神封印，在如死亡般的睡梦中安眠。它们之中最有名的就是克苏鲁(cthulhu)，它沉睡在南太平洋的海底都市拉莱耶(rlyeh)。当繁星的位置正确之时，拉莱耶将从海底浮上，克苏鲁将醒来，为地球带来浩劫。 尽管克苏鲁非常着名，以至于整个神话体系都以它来命名，但它并不是旧日支配者中最强大的，也不是故事的中心。占据这一系统中心位置的，是魔神之首阿撒托斯(azathoth)。比较有名的还有奈亚拉托提普(nyathotep)，奈亚与人类世界接触得更加频繁，而且，和其它的旧日支配者相比，它更喜欢欺骗、诱惑人类。 宇宙诞生之初，只有阿撒托斯存在。从阿撒托斯生出了"黑暗"、"无名之雾"和"混沌"。一说无名之雾和阿撒托斯并列。 盲目痴愚的阿撒托斯最初生出的是"黑暗"，而"黑暗"产生出了"至高母神"莎布·尼古拉丝(shub-niggurath)，她拥有很强的生育能力。传说她生出了包括克苏鲁在内的几乎所有旧日支配者，乃至一切生命。 "无名之雾"产生出了"门之钥"犹格·索托斯(yog-sothoth)，知晓一切的时间和空间，是银之门钥匙的存在。而"混沌"就是奈亚拉托提普，常被称为"信使"，是嘲笑与矛盾的象徵。他经常使用的人类形态化身是一个皮肤黝黑，表情愉悦的瘦高男子，曾经在埃及受到崇拜，传说是他推动了原子弹的发明，目的是让人类更快的自我灭绝，完成"大清扫"的任务。【这里是我知道但是忘记是在哪里看到的：有一种说法犹格索托斯是全能全知，如果有他不能的事，他就能凭空造出一个能的解决办法来，人们可以通过某种形式获得犹格索托斯的知识，但以人类的能力无法承受庞大的全知，因此往往会使人疯狂】 在克苏鲁神话的小说故事中，角色可能会因探究过深或通过一些机遇遭遇旧日支配者或是其他的宇宙种族，而他们的结果大多数是死亡和陷入疯狂。 本文里比较克苏鲁系的部分主要的参考物就是克苏鲁神话中的犹格索托斯和阿撒托斯，还有一部分星之彩。（这里再次强烈推荐一下《星之彩》这部电影） 而社会当中比较着名的克系的影视作品有《普罗米修斯》（异形系列），《科洛弗档案》，《怪形》，《迷雾》，《星之彩》等等。 克系的恐惧其实是-」人类最古老而又最强烈的情感是恐惧，而最古老又最强烈的恐惧是未知」，也就是说实际上克系作品带给人的恐惧感是来自于未知的恐惧，而不是社会上一部分人对克苏鲁体系所理解的外貌或者其他表层元素所带来的恐怖感。 在本文里克系感最强的一部分其实就是拍卖会剧情和救世教hhh，另一个克系的设定就是海拉（h）病毒，从第49章 左右的剧情能看出海拉（h）病毒又产生了新的毒株，这个病毒具有着非常的不确定性，你不知道他到底会让人死亡还是活着，也不知道会产生具体什么样的变异，甚至不知道他从何而生，找不到他的科学轨迹。不过这个病毒我后面要单独讲一下就不多说了hhh。 第56章 好凉。 好疼。 这是沈瑶川恢復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眼皮仿佛被灌了水泥, 他费了很大的劲才睁开。 就看见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头。 老头实在是长得太慈祥了，以致于沈瑶川都忍不住疑惑：「我死了吗，你是神吗？」 老头笑起来, 笑得嘴边两撇花白的鬍子乱颤：「孩子, 想见到神你可还早着呢。」 沈瑶川注意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 是四周能拉上帘子的那种。 「欢迎体验诺亚号急诊中心，」老头站起来, 朝着沈瑶川的视野盲区招了招手，「心口疼吗？你突然心脏停跳，会疼是正常现象, 不过我没发现你有心脏问题, 可能是星舰上重力和气压的原因导致的突发病，很遗憾通知你接下来的一天里你都得在这被我们监控，不能去参加高峰会的表彰大会和闭幕式了, 不过好消息是在这你绝对安全，不会因为突发心脏病而死掉。」 在他说话期间，有一颗颗的脑袋从床边半拉着的帘子旁探进来。 「原谅我们，」老头笑眯眯地说, 「如果进行手术必须告知家属，我们查了一下你的标记对象……诺亚舰能查到全国所有信息素数据, 发现对方是向少阳。」 说到这他故意卖关子一般咳了一下：「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费曼, 是向少阳在诺亚舰的师父, 这些都曾经是他的师兄、师姐和师弟师妹们。」 那些探过来的脑袋一顿叽叽喳喳自我介绍起来，混乱得像是突然涨潮的海浪。 毫无防备就见了「家属」的沈瑶川：「……」 他甚至从那些叽叽喳喳里分辨出来一些奇怪的词。 比如病美人, 比如寡王…… 叽叽喳喳还未停止, 终端忽然勐地震动起来。 沈瑶川抬起胳膊, 只见来电姓名显示着三个字：向少阳。 明明是一直惦记着的名字，他却忽然害怕起来，怕听到其他的消息，接听的动作停了又停，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按下去。 第102页 画面晃晃悠悠的，其中并没有人影，只有白墙和一堆不知名的仪器。 沈瑶川的唿吸急促起来。 他等了好一会儿，投影屏中都没出现向少阳的身影，终于再也等不下去，催促道：「少阳？」 又等了好一会，才传出一声嘶哑的「嗯」。 随即是模煳的轻咳声。 沈瑶川鼻尖一酸。 「家属们」非常识趣地离开了，把这张病床留给了沈瑶川和向少阳的电话时光。 「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沈瑶川侧躺过去，再次蜷缩起来，手掌无意识地覆在小腹上。 向少阳的声音很重，说话时伴随着机器的声响：「我好想你，宝贝。」 「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 「我现在的样子不太好看，会吓到你，」向少阳说得很缓慢，「但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沈瑶川坚持：「让我看看，我想看看你。」 镜头转了小半圈，随着一阵晃动与调试之后，向少阳终于出现在投影屏中。 脸色白得像一张纸，颈侧插着几乎有五六根粗细的管子。 沈瑶川忽然意识到他刚才见到的那些仪器是做什么的了，它们正在维持着向少阳的生命。 「你……」胸口传来闷闷的钝痛，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对不起。」 「道什么歉，我没事的。」 「对不起，这种时候我没陪着你。」 「肺血病要被隔离治疗，你想来也不能来的，别说这个，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沈瑶川紧紧盯着屏幕中的那张脸：「你说。」 「我做了个梦，梦到我们有个小孩子，是个男孩，眼睛是灰色的，跟你长得很像。」 「瑶川，我本来想等你回来，但我等不及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我今晚要再进一次手术室，我的心脏要换了，」向少阳道，「等我醒了还会给你打电话的，不要害怕。」 「好。」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手术会用牵引带帮我的肋骨恢復，我两周后就能出院。」 「好。」 「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我在隔离的时候突然发烧，然后就昏过去了，直到今天中午才醒。」 「我知道。」 「宝贝，瑶川，我真的好爱你。」 「我也是。」 隔着遥远的距离，沈瑶川与向少阳对视着，然后笑了。 「我见到你的师父了，还有你的师兄弟姐妹们。」沈瑶川说。 没想到向少阳却立刻紧张起来：「你不舒服了？肚子疼了？还是腺体的问题？」 「不是，我没事的。」 向少阳的眉头却拧起来：「不要瞒着我。」 「真的没事的，」沈瑶川笑笑，「你要是担心的话，等我回去，你亲自检查？」 「未来一个月我都抱不动你了，开胸手术之后用不上力，」向少阳忽然长嘆了一口气，「我要成为不能自理的累赘alpha了，你会不会嫌我没用？」 沈瑶川正要回答，忽然帘子被拉开，一个眉清目秀的医生扔进来一副耳机：「师兄，你老婆确实没事，我们证明，求求你们不要外放聊天了，秀恩爱真的吵到我们的耳朵了！」 帘子又「唰」一下被拉上。 沈瑶川笑起来，把耳机连好戴上。 在耳机的作用下，向少阳的声音听起来近了许多。 耳边响起低沉的一声：「我老婆？」 沈瑶川蓦然红了耳尖。 「不理我？」 「没有。」 向少阳却上了瘾：「老婆？」 沈瑶川：「……嗯。」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带着一点不情愿的劲，但到底是答应了。 「耳朵都红了，」向少阳的声音里藏着笑意，「再陪我聊一会儿，我有点困了。」 沈瑶川用被子将自己裹严实了，应了声：「好。」 不知怎么，这会儿明明就亲眼看着向少阳，他却觉得身体对对方有着十二分的渴望。 想要嗅一嗅那冷得呛人的信息素香味儿。 情绪使然，他难得地软绵下来：「我好想你。」 沈瑶川蜷缩在被子里，胸口好像被堵了什么东西，又闷又疼，即将满溢出来。 他很想要得到一个安抚的拥抱和亲吻。 「我也想你，宝贝。」 沈瑶川看着投影屏，似乎触手可得，又似乎好远好远，他几乎是「呜」了一声：「你嗓子都哑了。」 「再聊一小会儿，几句话，」向少阳说，「我现在有点不捨得放下你去睡觉。」 沈瑶川点点头，捉住被子的一角攥在手心里。 向少阳：「你就这么答应我的求婚了，也不做个背景调查，不怕家里有个恶婆婆等着你？」 沈瑶川的眼睛透亮，仔仔细细地盯着向少阳看：「有吗？」 「没有。」 「我还没给你讲过我家里的事，我爸妈都是烈士，我5岁的时候他们就没了，6岁我被带到军方，分配给了一个叫做向文远的男人，那时他还是少校，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混日子了。」 「他跟我有一点血缘关系，是我妈妈的兄长，我理应叫他舅舅。」 沈瑶川：「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不仅仅是没有提起过，如果是关系很好的亲人，生活中或多或少会留下些痕迹，逢年过节的问候，互相的走访，总会有一些细节。 第103页 但向少阳的生活里似乎没有家人。 从一见面时，沈瑶川就觉得向少阳与自己很像，坚持，固执，顽强，是种无依无靠的孤独感。 他从未过问过向少阳的家里人，包括标记与结婚，其实沈瑶川自己对这些也并不在乎。 或许是因为成长过程中一直缺少家人的陪伴，沈瑶川会默认为人只需要自己做下决定就好。 他甚至对于「家人」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唯一一个模煳的轮廓是向少阳给他的。 或许家人就是相拥入眠，与晨起时黏煳煳的一个早安吻。 「我跟他关系并不好，没有什么提起的必要，我退役之后跟他完全断了联繫，我不联繫他，他也不会联繫我。」 「我有时候看见别人家的大人带着孩子，会觉得真奇妙，原来有血缘关系的人是可以这样相处的。」 「我舅舅是个很冷漠的人，缺乏感情，是个标准且优秀的军人，但不是个合格的家长，他曾经的仕途并不顺利，因此我就成为了出气对象。」 「他曾有个女儿，也是我的姐姐，我与她一同生活过两年……」 说到这，好像是想起什么，向少阳的声音沉默了下去。 沈瑶川很有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他：「那姐姐呢？」 向少阳顿了很久，久到沈瑶川以为他已经睡了，才道：「死了，那年我8岁，她被舅舅打死了。」 病床上，向少阳的手本能地握紧了些。 在他之前，姐姐是最优先的出气对象，女孩，预测分化性别是beta，单单是性别就已经太弱了，连还手的拳头都只是挠痒痒一般，让她甚至能够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毫无顾忌地打骂。 她是被吊在新风系统的通风口，被活活抽死的。 那阵子舅舅爱上了鞭子，他会带着身上的一些血痕回来，再将那些痛苦同样的给予家里这两个孩子。 姐姐死的那天，向少阳摸起了刀。 他痛恨自己长久地沉默与忍耐，痛恨自己未曾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去保护家人。 那一刀偏了两厘米，舅舅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作为杀人未遂的兇手，向少阳被军方领走，被迫签下了实验体志愿。 不过军方的实验显然与研究所不同，他们有着严格的流程制度，尽管不那么人性化，但却最低限度地保有了人权。 作为实验体的向少阳生活其实还好了不少，至少没有那些无故的毒打了。 「就是那时候我得上了亲密接触障碍……」 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屏幕中，沈瑶川已经睡着了。 「陪聊的自己先睡了，这是什么道理？」向少阳轻笑了一声。 他没有关闭终端，任由听筒中传来一些那边的动静，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川川只是因为怀崽导致的疲惫，所以睡得很快hhh 第57章 接向少阳出院的时候, 研究所的肺血病病毒样本刚刚有了突破性进展——他们发现这一次的肺血病病毒中融合了一部分海拉（h）病毒的片段。 沈瑶川怀里捧着一束百合花，因为接电话耽搁了一小会儿，由于跟海拉（h）病毒有关, 研究所打算申请一个新的项目, 正在询问他的意见。 这边才放下研究所的电话, 那边就看见向少阳已经自己拎着包站在门口了。 不得不感嘆现代医学技术的发达，即使是开胸手术, 不到一个月患者也能恢復基本的正常生活。 沈瑶川上前两步，伸手接过来：「我来吧。」 同时将百合花递给向少阳。 阳光下，他无名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正闪闪发亮。 向少阳故意蹭过他的手背才接过百合花：「你准备怎么接我回家, 挤地铁？」 「调查局派了车, 」天已经逐渐转热，沈瑶川盯着他领口露出的纱布思索片刻，忍住了自己那双想把扣子繫到最顶上一颗的手, 「可以直接送你回家。」 说完他就要走，却看见向少阳左右张望了一下。 这一层都是隔离病房，一人一间，从走廊这个角度其实看不出什么。 沈瑶川很有耐心地等着。 「德妮出院了吗？」向少阳放弃了寻找, 左手捧着花，右手自然地牵起了沈瑶川的手, 「她应该是跟我一起被送过来的, 竟然都没回我的消息。」 沈瑶川含煳不清地应了个「嗯」, 少见地轻声催促了一下：「快走吧, 我们先回家。」 肺血病的疫情已经完全过去，向少阳是少有的几个比较严重的病人, 因此拖到最后才出院, 这会儿电梯没什么人, 几乎是立刻就到了。 电梯门关闭的时候，向少阳低头在沈瑶川的嘴唇上亲了亲。 沈瑶川并不抗拒，但被握住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他的掌心：「公共场合，注意点影响。」 电梯到达一楼，向少阳不情愿地分开：「我亲我老婆怎么了，又没犯法。」 自从那天开始，在住院的这些天里，「老婆」这个词已经被向少阳叫得习惯了。 沈瑶川笑得很淡：「没领证呢。」 「晚了，」向少阳拽出投影屏，点开一个网页展示给沈瑶川，上边有一个「申请成功，正在制作」的提示，「沈博士，你现在已经是已婚了。」 沈瑶川：「你怎么会有我的电子id证件？」 第104页 向少阳拨开他的几缕髮丝，指尖揉着沈瑶川后颈的腺体：「是之前你信息素失控那次自己给我的，宝贝，你还缠着我一定得当着你的面申请网上结婚登记呢。」 沈瑶川想起来了。 两周前他有过一次信息素失控，那时几乎是完全的失去了理智。 这是一种多发于腺体有问题或自身信息素不足的omega身上的常见病，诱因有很多，长期的信息素水平偏低是主要的一种。 注射omega激素是一种有效的治疗手段，不过副作用较明显，容易形成依赖。 不过沈瑶川很幸运，他有一名标记alpha。 治疗信息素失控最好的方式就是待在自己的alpha身边。 沈瑶川窝在向少阳身边，一动不动躺了两整天。 「所以我已经结婚半个月了？」沈瑶川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扫过向少阳的脸。 向少阳指腹轻轻按揉着：「是，你作为我合法的老婆已经半个月了，宝贝。」 调查局的车是统一的黑车，流线车型，哑光车漆，像一头安静蛰伏着的勐兽。 为了安全，驾驶席和后排之间被隔得严丝合缝，根本连司机是人是鬼都感应不到。 向少阳弯腰还是有些费劲的，用力时刀口与肋骨牵扯着痛，他按着胸口，坐进车里用了一点儿时间。 沈瑶川跟着进来，给向少阳和自己繫上安全带，然后很轻地靠在了他的肩头。 「等我们回家，我有些事要跟你说。」沈瑶川甚至难得的有些紧张，指尖不安地覆上向少阳的手，试图从中获得一些温暖。 向少阳尝试着动了动，胳膊缓慢地揽住沈瑶川的肩膀：「好。」 沈瑶川垂下眼睛，视线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他的风衣底下套着衬衫，并不修身，但隐约能瞧出小腹有那么一点点的凸起。 或许是他的错觉，或许是真的有一点，确实是很小的一个弧度。 从诺亚舰回家后洗澡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小腹似乎比先前要长了一点儿。 精神好像也有一点点疲惫，睡得比从前沉了许多。 他怀疑自己或许是怀孕了，但对照了网上的症状，好像又一点也不像。 无论哪一条都对不上。 他腰酸痛的时间太早，网上说腰痛是要肚子大了才会开始的，大约五六个月左右。 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明显的症状了。 他试了网络问诊，结果一度进展到了非常诡异的方向——腹水，肝病，内腔癌。 因为一直在照顾向少阳，还要协助这一次肺血病病毒的相关研究，沈瑶川也没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 反正肯定不会是癌，那就先这样吧。 也许只是吃胖了呢。 「想什么呢？」向少阳忽然微微低下头来吻他的额头，「你最近变得好甜，是因为我不在身边吗？」 沈瑶川抬起头去看他，手掌轻轻贴到了向少阳的脸上，像是要描绘出他的模样，微凉的指腹蹭过他的额头，到漂亮的眉骨，浓密的睫毛与高挺的鼻尖。 然后捧着他的下颌轻轻亲过去。 这是个十分柔软的吻，与其说是亲吻更像是在细嗅着信息素那冷淡的香。 齿尖轻轻剐蹭着滚烫的皮肤，沈瑶川像只飢饿索求的小兽，瘦小的一只贴在向少阳的怀里。 他感觉到自己正被抱住，刀口让向少阳使不上什么力气，这个拥抱远不如过去那般有力，但对于沈瑶川来说已经是足够的安抚。 他承认自己很想向少阳，甚至想得厉害，想要无时无刻与他紧紧挨在一起，想要蹭着满身对方的信息素味儿。 想要睡在一张有着向少阳的床上，皮肤要贴着那滚烫的温度。 永不分开。 下车时沈瑶川生出一种不舍的情绪，若非顾忌向少阳的刀口，他甚至很想被抱回家里。 因此在路上他轻轻挽住了向少阳的胳膊。 体温在薄薄的布料间攀升，好似向少阳的体温正在温暖着他的身体。 电梯安静地上升，沈瑶川睫毛微颤，终于吐出一句：「我好想你。」 就听见向少阳说：「叫我。」 「少阳。」 「错了。」 沈瑶川意识到什么，脸上腾地烫起来：「……」 向少阳很有耐心地哄他：「叫我，宝贝。」 他们进了屋，房门在身后缓慢地关上，发出轻微的落锁声。 沈瑶川就站在门口，与他们相遇时一样，站得笔直且漂亮。 良久，他缓慢开口：「老公。」 向少阳笑得十分爽朗：「我真的好爱你。」 沈瑶川皮肤白，脸上都蔓延了一层淡淡的粉红，掩耳盗铃似的拎着向少阳的包径直进了卧室。 向少阳把花放在鞋柜上，跟在他身后过去。 住了许久的院，家里被沈瑶川收拾得很干净，比他离开前还要整洁了些。 沈瑶川正把衣服从包里拿出来，干净的放回到衣柜里，换下来的放在一边等着洗。 向少阳从背后轻轻将人搂住，手在沈瑶川的小腹揉了一把。 他很喜欢摸一摸沈瑶川的肚子。 自艾拉女王市回来以后，沈瑶川的体温一直偏低，平均在34度左右，但小腹总是温温热热的，而且软乎乎的。 而且每一次摸过去，沈瑶川都不会挣扎。 第105页 就像是被他完全掌握着的柔软的omega。 而且最近向少阳总觉得抱一抱沈瑶川，亲亲他或者揉一揉他，会让自己的心情愉悦不少。 冷水香将他的omega完全包裹住，这让向少阳很有安全感。 这些天沈瑶川身上总会蹭上一些alpha的信息素味，据他说是研究所的同事或者别的什么，向少阳心里十分在意。 每一次他都会用自己的信息素把沈瑶川身上那些味给洗得干净。 他亲着沈瑶川的后颈，嗓音低沉地问他：「你说有事要跟我说？」 沈瑶川手上一顿，但还是很快将衣服整齐地放在衣柜的横格中。 随即转过来，手臂抱住向少阳的腰，仿佛这还不够，又上移到背部。 他的头完全地埋在向少阳的肩颈处。 向少阳有些疑惑：「怎么了宝贝？」 他已经熟悉了沈瑶川的习惯，他喜欢被亲腺体，也喜欢蹭自己的腺体，但如果是面对面的拥抱——多半是需要被安慰，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不要难过，」沈瑶川冷清的声线在向少阳的耳边响起，「如果你难过的话，我也会觉得很难过的。」 向少阳「嗯」了一声：「到底怎么了？瑶川？」 沈瑶川的态度让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甚至下意识地用了一个比较正式的称唿。 「德妮她……已经走了。」 向少阳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回抱住沈瑶川，抱得十分用力，但未发出一丝声音。 「不要太难过，」沈瑶川的手拍在他的后背，这其实并不是一个索要拥抱的姿势，而是一个支撑向少阳的姿势，「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感觉到从向少阳身上传来的紧绷与颤抖，但也只能释放出一些甜腻的信息素，给予他一些安定的情绪。 他们就这样拥抱着站了许久。 有滚烫的东西落在沈瑶川的脖子上，洇湿了他的衣领。 向少阳沉重地嘆了口气：「瑶川，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川，不要上网查，上网看病癌症起步，你是真的有崽崽的 第58章 向少阳的情绪明显沉寂了许久, 沈瑶川未在刻意安慰他，只是哄向少阳躺下来休息。 肺血病会有很长一阵子持续的疲惫与气短，向少阳精神状况不错, 但体力还未恢復到生病之前的状态, 躺下没多久就浅浅地睡了。 沈瑶川跪下来, 趴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 没想到他起来正要走时向少阳却睁开了眼睛。 沈瑶川一愣：「吵醒你了？」 「本来就没怎么睡着，」向少阳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向他示意, 「干嘛去？来陪我。」 沈瑶川身上还穿着下班时的衣服，白衬衫灰西裤，他并未回答, 但已经动手将这一身衣服换下来, 套上一件常穿的向少阳的旧t恤，很快钻进被子里。 向少阳抱住他的后背：「看了我那么久，说走就走啊, 宝贝。」 说话时他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不许走，我抱着你睡会，你不在我心里空，睡不踏实。」 沈瑶川乖巧的亲了亲他的嘴唇, 在他怀里安静地躺着。 *** 向少阳在家里休了两周的病假后正式上班，第一天见到了自己的新副职。 是个三十出头的男性alpha, 信息素等级不高, 感觉上应该是a或者b+的程度, 与德妮截然不同, 他戴着一副方框窄边眼镜，看起来严谨又冷静, 十分的彬彬有礼。 但他又沿用了德妮一贯的说话方式：「老大, 我是新来的副组长, 林声。」 向少阳刻意跟他保持了距离：「我不在这阵子辛苦你了。」 林声笑得标准，像是用尺子量过的职业化笑容：「不辛苦，是我应该做的。」 其实他上任的第一天就遇到个大案子，好在有安全局一同承办，其他同事们也都可靠，林声几乎是被所有人拉着学会了自己应该干什么。 这份突然而至的考验过于艰巨，在艰难地迈过了入门的槛后，林声就飞快地成长了起来。直到向少阳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副组长了。 「有案子需要我跟吗？」向少阳问他，「我听局长的意思是目前没什么事？」 林声立刻点头：「是，最近社会非常稳定，没出什么事，有几件小事都直接分到安全局或者其他组了，咱们小组暂时是日常工作状态。」 并不是所有的案子都给有毒有害调查组，调查局的主要部门其实是刑事调查组和安全调查组，能分给有毒有害调查组的活仅占调查局一年工作量的5%—10%，多半是与传染病，生化攻击等等有关的。 而有毒有害调查组的日常工作在于整理案卷，归档，分门别类标註细节，对一些经手过的特殊情况进行上报，日常演练，设备与知识技术升级，以及随时配合其他部门的工作需要。 说起来是「没活」，其实要干的也挺多。 向少阳点点头，他简单地环视了一下办公室内，除了德妮，还少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肺血病时有毒有害调查组抽了7个人，除向少阳外仅有两名同事正常回归工作，其余三名牺牲，而一名同事由于肺血病后遗症过于严重而不得不申请离开了调查局前线。 有人与他对视，有人在埋头干自己的工作，一切都好像与过去一样，又有一些不同。 第106页 比如林声，比如那几张空下的桌子。 「中午不用管我的饭，」进办公室前向少阳最后交代了一句，「你们吃就行，需要掏钱找我。」 「知道，您中午跟嫂子吃，需要给嫂子准备什么吗？」林声推了推鼻樑的眼镜框，满脸都写着认真，就差要拿个笔记本出来随时记录了。 向少阳摆摆手：「不用，你忙去吧，要是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林声站得笔直：「是，老大！」 「对了，」向少阳才关上门又推开，「跟我说话不用这么严肃。」 「是！」林声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立刻又改口：「好的老大！」 向少阳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研究所里，沈瑶川从讲台上下来，顺手按了按酸乏的后腰。 不知道最近是站久了还是跟向少阳做的次数太多，他一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一边想，腰酸疼得愈发明显了。 次数确实频繁了些，有时候一个晚上就得三两回，早上起来又能趁着空隙做一个来回，但他是个已婚有标记a的omega，兴致上来时没有需要忍耐的理由。 桌子另一边，白远推过来一个纸杯。 沈瑶川沖他点了下头，轻声道：「谢谢。」 纸杯里是温热的水，按照天气和直饮机的水温来说，应该是他上台作报告之前就准备好了。 下一个做报告的人已经走上了台，正在打开自己的ppt。 他们今天正在开一场三方合办的关于前阵子肺血病毒研究结果的交流汇报会，由于诺亚舰尚在航行之中，因此採用了视频连线的方式参会，而高科院的相关项目组人员则来到了米娅达市研究所这个主场。 「沈博士的研究方向非常明晰，不愧是海拉（h）病毒方向的专家，」这一位上台倒先风拍了个马屁，「高科院这边的主要研究方向是针对这一种新型肺血病菌株的治疗方式，在座各位应当知道，这一次肺血病疫情中活下来的患者100%都使用了外置唿吸和血液系统，所有的抗生素全部失效，我们与费里的学者取得了联繫，拿到了费里这一次的医疗数据，结合费里的大数据走势能看出，这种新型肺血病目前唯一的治疗手段是对症用药，如果挺得过去就能活下来，如果挺不过去就会死亡，%，即使是一部分在发病后坚持了一周的患者，也有可能在短短数十分钟内急速恶化……」 他的汇报确实很符合高科院一贯的方向。 比起研究所的深入，高科院的项目更加喜欢将目光集中于「治疗」方向。 比如高科院至今仍在尝试研发应对海拉（h）病毒的疫苗，而研究所已经开始转向对海拉（h）病毒在非人类生命体上的影响及变异特徵的差异进行实验——这并不是盲目的，在数月前，阿尔法星境内已经发现受到海拉（h）病毒感染的植物，而其周围的整个小生态环境都随之发生了可怕的改变。 这是位年轻的教授，因为并不是主攻海拉（h）病毒方向的研究，沈瑶川与他并不熟悉，这一次肺血病病毒是头一回接触。 不过沈瑶川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好。 他点开终端，在向少阳上边，有好几条的未读消息，都是他刚刚在讲台上时发来的。 一张偷拍的照片，配着文字：沈博士，我们两个的基因能生出更加优秀的后代，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碍于工作交流，沈瑶川忍住了拉黑的手。 转而给向少阳设了个置顶。 对方的报告十分冗长，他很喜欢用一些复杂的修饰词或者引申一些额外的故事话题，导致上午的汇报比原定拖了10分钟才结束。 这边话音刚刚落下，那边沈瑶川已经拎包走人。 连白远都只觉得一阵风飘过去，他的老师就不见了人影。 中午的地铁不像早晚那么挤，沈瑶川甚至找到个座位。 他再次揉了揉腰。 向少阳在身边时状态能好些，但一旦与他分开，腰上就难受得厉害。 就像是故意欺负自己。 腰上的酸疼还不像过去那种忍着的疼，长久地磨着人，就连忍耐力一贯很好的沈瑶川都觉得有些烦躁起来。 而且今天小腹也涨涨的难受，像是胀气，又说不上来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这让他急切地想要在午休时早点到向少阳身边去，要一点对方那令自己舒适的信息素。 还没进门时他就已经看见了向少阳，对方靠在玻璃门口的桌边，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正看着电梯的方向。 沈瑶川拿出准备好的id卡刷开大门，径直扑进向少阳怀里。 他过于热情的投怀送抱把向少阳都给下了一跳，贴着他的耳边小声道：「我同事们都在呢。」 沈瑶川十分理智地分开，声音里委委屈屈的，温软可怜：「我腰疼。」 偏偏林声很不识趣地凑过来：「嫂子你好！」 向少阳故意咳了一声，林声试图握手的手半路拐了个弯，硬是变成了一个指路方向标，指尖朝着向少阳的办公室：「您请？」 沈瑶川被逗笑了，沖他微微一点头：「谢谢。」 留下林声站在原地，脸上发红，望着他的背影痴呆了好一会儿。 直到科扬劝他：「老大的o你也敢心动，你不想活了？」 「可是，可是，」林声结结巴巴，「道理我都懂，可是他真的太好看了，心动一下又不犯法！」 第107页 办公室里，向少阳回身带上门，还把百叶窗一一拉紧了。 他环住沈瑶川的腰，将他抱起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这样沈瑶川坐着与他站着差不多高，是个很舒服的高度差。 沈瑶川的手按到他胸前：「你又用力。」 「不疼了，」向少阳的手掌已经覆上他的后腰，力度恰到好处，「怎么了，腰疼成这样？」 沈瑶川双臂揽住他的脖子，将头靠过去，声音还有点闷：「不知道，可能站久了。」 「你最近在实验室里一直都站着，出来又开会，开会又上台，回家就腰疼，」向少阳数着，「几次了，上次回家都躺着不敢动了，还不知道休息？」 沈瑶川一咬嘴唇：「你凶我。」 「哪敢呢，」向少阳安抚地亲了亲他的耳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沈瑶川最近越来越黏着自己了，而且是那种软乎乎的黏着，「我就是想跟你说，你得自己注意休息知道吗？」 沈瑶川发出一个轻柔的鼻音：「再往下压一下，那疼得厉害。」 向少阳的吻已经转移到了脖子上。 他边亲眉头边皱得厉害：「你身上这都是谁的味儿，背着我蹭一身野男人的信息素？还不是一个人的……这个有点酸唧唧的味儿你昨天身上就有。」 沈瑶川用嘴唇去堵他：「高科院来的一个教授，我们最近做交流汇报。」 「做交流汇报，都能在你身上留下这么大的信息素味……还是个alpha，s级的，这信息素里还有攻击性呢，他都要在你身上留下临时标记了。」 沈瑶川夹住了向少阳的腰。 其实远没有向少阳说得那么夸张，他当然知道对方刻意留了点信息素在自己身上，只是些小把戏而已，沈瑶川甚至懒得拆穿。 他是个被标记过的omega，不会对别的alpha的信息素有所回应，也不会有任何的感觉，更不可能被覆盖掉这层标记——他与向少阳是完全契合的一对，每一个点位都符合，比100%契合还要难得。对他而言，不会再有任何一个alpha能够凌驾于向少阳之上。 向少阳的信息素更加浓郁，赶走了他身上那股「酸唧唧」的野男人味道。 他抱着沈瑶川问：「你是不是还有哪里难受？」 「没有。」 「别骗我，我能感觉出来。」 「肚子有点涨。」 一只手从后腰移到小腹，掌心温热。 向少阳这一次并没有去揉，而是就这么贴着，用自己的温度去捂着沈瑶川的肚子。 「是有点涨，手感都撑起来一点儿了，吃凉的了还是穿少了？」 沈瑶川还是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旁边就是信息素最浓郁的部位，让他十分安心：「没有。」 「你还没去复查，哪天有时间我陪你去？」向少阳往后退了退，看着他的眼睛说，「也可能是手术的问题，手术有时候会让内腔有点儿炎症什么的，问题不大，去杨寻那看一下就知道了。」 沈瑶川想了想：「等这次交流结束。」 白天工作时他总是十二分的投入，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有些过度的透支，别说是去医院，下班只想窝在向少阳怀里，实在是不想再折腾。 「等这次交流结束，」向少阳从桌边拎起一个精緻的外卖盒子递给沈瑶川，「腰好点了吗，先吃个饭，再等会要凉了。」 「好。」 沈瑶川打开饭盒盖子，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去找向少阳：「你开车了，晚上会忙吗？」 向少阳已经会意：「今晚去接你。」 说罢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阳：醋意大发，疯狂贴贴 第59章 在交流汇报会的最后一天, 研究所内的实验室中终于成功使用肺血病病毒样本及海拉（h）病毒样本培育出了与米娅达市肺血病疫情相符的新型肺血病毒。 这也证实了沈瑶川之前的猜测——新型肺血病毒是受到了海拉（h）病毒的感染，而不是诺亚舰提出的其他的结合方式。 因此跟向少阳说好的复查被无限期推迟，沈瑶川处理了此前失败的126种结合样本, 对新型肺血病毒开始了全面的研究。 为了观测註册新型肺血病毒后实验体的变化, 他泡在实验室里的时间甚至超过了每天12小时。 在此期间研究所与高科院、诺亚舰又开了个简短的三方视频会。 由于新型肺血病毒所感染的海拉（h）病毒为莉亚（liya）菌株, 这也是海拉（h）病毒研究歷史上第一个首次被发现是在实验室受污染的样本中所提取到的菌株，且是第一个以发现人的名字命名的菌株。 最终他们将新型肺血病毒菌株名称确定为莉亚亚型菌株。 沈瑶川不知疲倦地连轴转了四天, 终于因为洗澡而回了趟家，同时被向少阳好一阵亲吻，当晚险些成了连体婴儿。 人如果持续处在精神亢奋期间是很难感觉到疲劳的, 但一旦休息下来, 那些积蓄的疲惫就会一窝蜂地涌上来。 沈瑶川早上起来时不舒服得十分明显。 他是被后腰断断续续的酸乏给疼醒的，但人又觉得十分的疲惫，像是从深度睡眠中硬是被叫起来, 昏沉得要命。 头疼，眼眶很酸，连小腹都坠胀难受。 但腰又难受得实在是躺不住。 第108页 天还没大亮，沈瑶川无奈地辗转了一小会儿, 今天的腰疼格外折磨。饶是向少阳的信息素也很难让他躺得舒服，不得已只好起来。 他出了一身的虚汗, t恤黏煳煳地裹在身上, 不知道晚上是做了个什么梦, 内裤也黏答答的, 很不舒服。 沈瑶川下意识看了眼终端。 c，有些低烧。 向少阳仍在睡着, 手臂抱住了沈瑶川离开后多出来的那一半被子, 还把被子往怀里带了带。 沈瑶川没有吵他, 轻手轻脚翻了件向少阳的白t恤和干净的内裤去了浴室。 温热的水落在皮肤上，沖走汗水的同时也带走了一部分疲劳。 或许是因为姿势的变化，后腰的不适缓解了许多，但小腹的坠感依然明显，擦身体时沈瑶川忍不住揉了几下，决定等这两天的实验做完就去找杨寻医生看看。 从浴室出来时向少阳已经起来了，沈瑶川吞了片退烧药，站在镜子前刷牙，向少阳便凑过来，扯了条毛巾去擦他湿漉漉的头髮，顺便轻吻着后颈。 沈瑶川被亲得有些发痒，往一旁躲了躲。 但又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开口：「信息素再多给我一点。」 最近不知是怎么了，仅是待在向少阳身边已经很难让他感到满足，他甚至想要更多一些的信息素，越多越好，越浓郁越好，恨不得连头髮尖都是向少阳的香味才好。 向少阳放出更强的信息素来，余光瞄到卫生间挂着的衣服：「你自己洗内裤了？」 沈瑶川体温本就偏低，经常会觉得冷，因此碰水一类的事往常都是向少阳来洗的。 包括两个人的内裤。 沈瑶川低头去漱口，脸上有点泛着红：「弄脏了，就顺手洗了。」 「你这阵子欲望都很强，」向少阳揉了揉沈瑶川的腺体，有效的按摩能让腺体部位更加放松，沈瑶川的腺体目前仅能算是健康，但还不正常，释放出的信息素时浓时淡，时多时少，因此向少阳经常会帮他多辅助一些物理的刺激，「几天没抱就这样？」 「就是很想要你，」沈瑶川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但他拍了拍向少阳下移的手表示拒绝：「今天不想要了，不太舒服，感觉好累。」 「要不要请假在家休息一下？你休息一天星联也不会毁灭的，」向少阳深邃的眼睛里写着心疼，「你脸色很差。」 「这一期白鼠实验就快结束了，」沈瑶川把漱口杯和牙刷收起来，「后天吧……陪我去一下医院？」 他转过身来，跟向少阳亲了一下嘴唇才离开。 向少阳很深情地吻他：「嗯，调查局最近也没什么事。」 在数百个肺血病莉亚亚种菌株实验体样本中，有一只白鼠出现了变异特徵。 研究所近期正在观察这只白鼠，并按照以往海拉（h）病毒的研究经验对其给予一些外界的刺激观察其反应。 这一发现具有着相当重大的意义，这代表着或许任何一种被海拉（h）病毒所感染的东西都会具备海拉（h）病毒的特性，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肺血病莉亚亚种菌株实际上更应该被划分至海拉（h）病毒的范畴中，而不应被归为肺血病病毒。 但沈瑶川今天的感觉确实不太好。 未到午休时，连白远都看出来他的脸色很差，出声劝他：「老师，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这一次沈瑶川没坚持什么，他将手中的试剂交给白远：「按标籤的顺序做就行，如果有不确定的就停下来，等我回来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自己在实验室内不要超过1小时。」 「好的，老师。」 沈瑶川确实有些疼得快要直不起腰来了。 因此按流程出了实验室后，他临时请了个假去了医院。 小腹坠疼得厉害，在医院挂号时他甚至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无论哪一种方式都难以减轻疼痛。 杨寻看见他也给吓了一跳：「我最怕你这种病人了！你要么就不来，一来就好像要不行了！」 沈瑶川在这时候还没忘了礼貌：「抱歉。」 「少阳没陪你？」杨寻在办公桌另一侧一个带有仪器的床上铺了一次性垫布，「我照个动态看一下，你躺这，衣服掀起来，系腰带了吗……你这个裤子腰有点高，往下褪点，肚子整个露出来，保持这个姿势躺着别动。」 他按下一个按钮，罩在床上的仪器发出一些嗡嗡的声音，很快屏幕上显示出了彩色的成像。 沈瑶川与屏幕的方向是反着的，并不能看见屏幕上有什么。 但听见杨寻「啧」了一声。 然后又「啧啧」了一声。 沈瑶川实话实说：「杨医生，我觉得你有一点点阴阳怪气。」 「内腔恢復得非常好，手术处平滑几乎不见疤痕痕迹，腔颈被切除的稍微有一点短，但我的手艺不错，还在正常范围内，」杨寻出声，「就是你得去产科看，怀孕这事不归我管，我给你系统录一下直接转过去，你就别再折腾去挂号了，出门左转两个门就是产科，对了，给你家向少阳打个电话，你是高级别omnega，产科会核查标记a跟你的关系是否稳定，也需要徵求alpha的意见。」 沈瑶川：「？」 看见他这个反应，杨寻也愣了一下：「你不会是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吧？」 沈瑶川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第109页 杨寻已经关上了机器，示意他可以起来：「你不知道，向少阳也没发现？」 沈瑶川还是摇头，表情非常无辜。 杨寻仿佛听见了什么震撼的新闻，发出「霍」的一声：「看来他真是白当医生了，自己当爹了都没发现，孩子挺健康的，但你状态不太好，没有我这边的事了，去产科吧。」 沈瑶川坐起来，把衣服整理好：「谢谢。」 「不客气，」杨寻沖他一笑，安慰了一声：「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别害怕，向少阳是个很优秀的alpha，你怀孕也不会太难受的。」 沈瑶川点点头，来到走廊时他才缓慢地反应过来。 手掌覆上小腹，很温暖，而且很柔软。 很难想像肚子里真的有了一个孩子。 曾经一度渴望的事情变成了真的，他倒有些难以相信起来。 沈瑶川就这么呆呆地站了两分钟，才被小腹的阵痛提醒，给向少阳打了个电话。 他很少在工作时间主动给向少阳打电话，因此对面接起来的声音有些紧张：「怎么了宝贝」 沈瑶川竟有些慌张起来，甚至没能立刻组织出语言。 好在向少阳很有耐心，并没有催促他，听筒里的声音反而像是安抚：「宝贝，是我。」 沈瑶川紧张极了。 他从未设想过要说出「我怀孕了」这样一句话是这么的艰难，应该用什么样的句式？该说「我怀孕了」还是「我们有孩子了」还是别的？ 这个不像他做实验或者作报告，每一步都是事先规划好的，他以前从来没学过一个o要怎么像自己的a去表达怀孕这样的信息。 他不确定起来。 于是竟然在一片混乱中慌忙地抓了个曾经看过的对话学了出来：「向少阳先生……」 「嗯？」 「你儿子在我肚子里。」 但是这一句好像还不大够，沈瑶川又补充了一句：「别慌，他现在很安全。」 听筒传来一声安心的轻笑：「在哪？」 沈瑶川不明所以：「肚子里。」 「不是问他在哪，宝贝，」向少阳笑得更明显了，「是问你在哪？」 「杨寻这，我刚从他这齣来。」 「知道了，你坐一会儿，我马上到。」 作者有话要说： 川：突然丧失语言能力变成一个乖乖仔 本文灵感来源（随机排名不分先后）： 克苏鲁神话体系 北欧神话（海拉h） 《星之彩》（电影） 《生化危机》（游戏系列） 《大剑》（漫画） 《进击的巨人》（漫画） 《明日方舟》（手游） 《浩瀚苍穹》/也译为《无垠的太空》（剧集） 《西部世界》（剧集） 《遗落的南境：湮灭》（小说+电影） 《沙耶之歌》（游戏） 《血疫：伊波拉》及《血疫：炭疽》（系列小说+剧集） 《美国恐怖故事》（剧集） 《副本》/也译为《碳变》（小说+剧集） 《底特律：成为人类》（游戏） 《赛博朋克2077》（游戏） 《猎杀星期一》（电影） 《地球百子》（剧集） 《异形》（电影系列） 《怪形》（电影系列） 《死亡空间》（游戏系列） 以上除不可抗力外，作者本人均为正版途径购买，观看或娱乐，大家有兴趣也可以看看hhh。 第60章 向少阳来时带着风, 第一眼就看出沈瑶川的状态不对。 几乎是跑过来的：「宝贝！」 沈瑶川双手抱着他那还没有什么规模的小肚子，抬头看他：「你来了。」 向少阳的手已经按在他的肚子上：「肚子疼是不是？」 沈瑶川点头：「杨寻说帮我转到产科了，但是我得跟你一起。」 「我知道。」向少阳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 轻车熟路进了产科的门。 他不止是跟杨寻熟, 产科这位——黄绍君大夫也熟。 还未等黄大夫出声, 向少阳已经抢先介绍：「我老婆，我同学。」 然后补充：「他怀孕了, 肚子疼。」 甚至已经帮黄大夫铺好了产科检查的床，并且把沈瑶川抱了上去。 黄绍君长得比向少阳要年轻很多，是张娃娃脸。 他没急着开仪器, 反而温和地掀起沈瑶川的衣服, 手掌按在他的小腹上，甚至用指尖丈量了一下：「几周了？」 向少阳跟沈瑶川对视一眼，十分茫然：「不知道。」 「上一次同房什么时间？」 向少阳偏过头：「……五天前。」 黄绍君：「……」 黄绍君：「我真的怀疑我当初考试怎么会比不过你呢？你怎么连自己老婆肚子大了都不知道几周？还做！还做！孕早期禁止激烈房事知不知道, 你看看他这个骨盆这么窄，都不应该同房！这肚子至少都得有十二三周了才来检查！」 沈瑶川是平躺着，但肚脐下边很明显顶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就像是胖了一点的小肚子。 向少阳很少这么狼狈，眼睛看地：「对不起。」 看见沈瑶川的肚子时他就知道自己确实是疏忽了。 他先入为主地认为以沈瑶川现在的持续偏低的信息素水平, 几乎是不会怀孕的，而且除了易感期, 自己的措施做得很好。 第110页 尽管有时候会揉揉沈瑶川那明显柔软的小腹, 但他本能地觉得对方只是被自己投餵得很好, 健康了些长了点肉而已。 这样算来就只有两次的可能。 上一次易感期和他们的第一次。 易感期不能做措施, 必须让肉体有所融合，否则omega的身体会持续处在状态里, 而第一次……向少阳觉得确实是自己的错。 黄绍君看着仪器成像, 脸色愈发严肃：「做过手术没到一年就怀孕, 向少阳你挺行啊，还好他恢復得好，要不你就等着手术吧，你这个渣男……内腔状态还可以，腔颈充血严重，有一点发紧，不止是肚子疼，腰也疼对吗？酸胀明显对吗？血样分泌物很多，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就要出血了，最近久站了？很明显的劳累过度，不过现在还不算严重，如果想要的话我先给你用药，还得挂个药才能走。」 说罢他看向向少阳：「要吗？」 尽管怀孕的是omega，但实际上omega并没有完全自由的生育权。 标记alpha才是决定孩子留不留下的那个人。 向少阳看向了沈瑶川。 沈瑶川意识到了什么，在这一瞬间似乎无比的脆弱，他心里恐慌起来。 他甚至没问过向少阳是不是也想要一个孩子。 万一他不想呢？ 万一他不喜欢孩子呢？ 他那些措施总是做得滴水不漏，尽管自己每次都会窝在他怀里说想要个孩子，但向少阳还是……还是戴了套！ 他肯定是不想要了！ 沈瑶川几乎是乞求：「能要吗？」 向少阳在他的手上握了一下，回答黄绍君：「要。」 黄绍君已经回身去拿药了，闻言看着向少阳：「你来给他用药还是迴避一下？」 向少阳手上有点轻微的发抖，他主动拉上帘子退后一步：「你来吧。」 黄绍君走进帘子里，戴上无菌一次性手套。 「裤子脱下来，腿张开，身上不要用力，我会很快的，但你腔颈现在是肿的，碰到就会疼，觉得疼也要努力保持放松知道吗，只要忍住一下就好，如果你乱动的话我们还要进行第二次。」 沈瑶川当然十分配合。 但那粒药片被置入的瞬间他还是痛得叫了出来。 就看见黄绍君已经在摘手套：「好了，从现在开始腔颈会有10-20分钟的疼痛峰值期，药片完全软化之后腹痛会逐渐渐弱，会有少量血样分泌物，但是如果有大量出血必须回来，我给你录电子药方，一会去挂完再回家，回家完全卧床一周，除了上厕所其他时间必须躺着，一周后过来复查，期间如果有出血、分泌物明显增加或者别的你不确定的情况都回来复查，对了，仪器读数现在是十四周，十六周的时候过来做普遍筛查。」 他掀开帘子出去：「渣男，对你老婆好点，两个月内禁止同房，你可以进去了。」 向少阳进去时沈瑶川有点狼狈。 他太疼了，甚至于还没顾得上把自己的衣服穿整齐。 向少阳动作很温柔地帮他穿好了裤子，腰带比平时偏松了一个扣，然后把衣服放下来。 他抱住沈瑶川，释放出大量安抚性的信息素。 沈瑶川抱着肚子发抖：「好痛。」 「药是要置入腔颈的，为了避免掩盖症状不能上止痛，暂时痛是正常的，但很有效果，一会就好，」向少阳安抚着他，「你能动吗宝贝？」 沈瑶川摇头。 他眼睛湿润，眼圈有些泛红，是痛得忍不住了。 向少阳柔声哄他：「我要抱你出去了，乖乖的好吗？」 也就是现在医院产科的患者不多。 黄绍君对他们已经很好了，没有让沈瑶川立刻离开，放在以前上完药就要立刻出去。 产科医生因此也想过很多办法，但能用上内置入用药的患者一般情况都比较危险，如果提前用止痛药反而会导致后续不能及时发现不适——有很多患者即使在用药后还是会流产，但止痛会让他们难以察觉宫缩痛，从而导致错过最佳的保胎时间。 沈瑶川直到挂上点滴才觉得好了一些，小腹的坠痛确实减缓了很多。 由于生育率的下降，产科为了提升孕产妇的就诊幸福感，挂水区一律是病床而非其他科室的椅子沙发，因此沈瑶川是半躺在床上的。 他靠着向少阳，被子底下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 他出声：「我以为那时候你不想要他。」 向少阳看了他一眼：「好点了？」 「嗯，不怎么疼了。」 「我刚才差点吓死了，」向少阳舒了口气，「要不要取决于你，你想要我就要，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难道在你眼里我还是那种不会顾及你的alpha吗？」 沈瑶川枕着他的肩膀：「我不知道，我刚才突然很害怕。」 「即使全世界的alpha都会替自己的omega做决定，我也不会。」向少阳拍了拍他的手背。 沈瑶川抬眼看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愣住了。 向少阳：「怎么了宝贝？」 「我……」沈瑶川手心不安地握了一下，「我在家吃了退烧药。」 向少阳俯下头去贴了贴他的额头：「发烧了怎么不告诉我？」 「对不起，我……」沈瑶川摇摇头，「我吃了退烧药，会影响他吗？」 他隐约想起怀孕似乎要有很多忌口，不能乱吃，不然容易造成胎儿畸形。 第111页 向少阳鼻尖轻轻贴着他的鼻尖：「在哪吃的？家里的药？」 「家里的，你放在卫生间那个柜子里的。」 「家里的药没事的，」向少阳轻轻亲吻着他，「都是我新准备的，不会影响孩子的。」 他以前自己住的时候，吃药随意些，只要效果不错就行，但沈瑶川来一起住以后他就把家里所有的药都仔细看了一遍。 向少阳知道他不可能做得到每一次沈瑶川生病自己都能立刻赶到他身边，沈瑶川是个身体特殊的omega，他们之间承受不住太多生活之中的「不小心」。 因此他凭藉说明书，药品成分和自己作为医生的判断，把家里所有的药都换成了副作用与刺激性最低微的那种。 为的就是这种无所防备的时候。 他捧起沈瑶川的左手，很认真的亲吻着他的无名指：「瑶川，我一定会把你照顾得很好，你可以对家里的一切放心，包括我。」 沈瑶川「嗯」了一声，重新靠回向少阳怀里，声音柔软下来：「他说孩子十四周了，那就是我们……」 向少阳也「嗯」 了一声。 他们都算得出来，第一次的时候这孩子就有了。 真安静，孕早期都已经快过去了，沈瑶川还没有一点怀孕反应。 不，还是有的，向少阳忽然想到沈瑶川那几乎是过于强烈的欲望。 那其实并不是性欲，而是怀孕的身体需要大量稳定的信息素来保持胎儿的健康成长。 还有沈瑶川那些过于黏人的表现。 应该都是怀孕引起的。 还有腰疼。 可能跟工作的劳累也有关系，腰疼出现得太早了，向少阳想着，孕中后期恐怕要难过一点。 但沈瑶川看起来很高兴。 他垂下视线，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沈瑶川略微扬起的唇角，而且他还知道沈瑶川正在摸那软乎乎的肚子。 真好，向少阳想。 他真的给了沈瑶川一个家庭。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