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搞错了,我真不是秦始皇》 第1章 我为自己带盐 自从姜太公帮助周武王伐纣,牧野之战名扬天下,封为齐侯建立齐国,晚年以毕生所学着书六卷,书中包罗万象,天地玄机尽在其中。 传言:尽得此书者,文能主政治国,武能主军安邦,传为不世之奇书。 只因此书太过浩瀚,太公将此书一分为六,分散后人。 曾拥有此书者不计其数,由于皆是孤本,又是上古鸟篆,能窥得一二已是凤毛菱角,尽得真传者更是无人能及。 沧海桑田,历史变迁。 八百年后…… “瞧一瞧看一看了,上好的盐土只卖半钱啦……” 秦政三十七年,初夏。 东海郡琅琊县的大街上人潮涌动。 时不时有一队队甲士气势汹汹,呼嚣而过。 王非土一身短衫,卷着裤腿,手里摇着蒲扇坐在路边。 无精打采的吆喝声惹得过路的黔首们一阵嗤笑。 “吆,这不是王家的小子吗?”一名瘦瘦的马脸男停下脚步,戏谑地望向王非土。 与他同行的矮冬瓜惊讶道:“可不,你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怎么?上次给乃翁的教训还不够,又派竖子来卖盐土了?” “哈哈……”二人哄然大笑起来。 王非土一翻白眼摆摆手:“你说话放尊重点,我为自己带盐我乐意,用得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矮冬瓜嚣张道:“呵,你骂谁呢?一个丧家之犬,还敢跟老子横,信不信我再让官府办你一次?!” 话音未落,王非土噌地猛然站起身来,一米八三的个头俯视着矮冬瓜。 “你说谁是丧家之犬?”低沉阴冷的声音从王非土的喉咙里发出,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寒光。 矮冬瓜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惧,脚步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你,你还敢打人不成?” 马脸男见状,连忙拉着他劝道:“算了算了,上次咱们已经教训过了,再跟他一般见识多晦气啊,走走……” 矮冬瓜咬牙指着王非土发狠道:“要不是这几天郡县严查,看老子不废了你,等始皇帝巡游一过,咱们一并算账!” “哎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吧……” 王非土看着两人拉扯着走远,却也默不作声,拍拍身上的尘土重新坐了回去。 今天就是始皇帝车驾经过琅琊的日子,郡守下令:阻碍皇驾者,斩立决,有盗、贼伤罪加一等,群伤者,诛三族…… 王非土不瞎,心中早有打算。 “上造,就他,私贩盐土,抓他!” 果然,该来的躲都躲不过。 王非土还没坐稳,一抬头,刚才的两人又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一队更卒。 “哗啦啦” 更卒们气势汹汹就围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围观的吃瓜群众。 为首一人身穿皮甲,头上梳着左髻,看爵位应该是他们的头。 引他们前来的二人鄙夷地看着王非土,一脸冷笑地退到了一旁。 王非土坐着没动,上造迈了两步,看看王非土,又乜眼看看地上的两个箩头。 他抽出铁剑,在两个箩头里戳了戳,最后直接抬脚把两个箩头踢翻。 褐灰色的盐土倾倒一地,上造深深吐出一口气,瞥了二人一眼,二话不说,一挥手就打算带人离开。 两个人脸上得意之色瞬间僵住,随即慌忙拦住上造等人的去路,指着王非土道:“上造君,您不抓他吗?他卖的可是盐土,犯法的……” 秦律有规定,告奸有奖。矮冬瓜心中对上次的奖励还抱有幻想。 熟料,上造毫不客气地一把将矮冬瓜推到一边,骂骂咧咧道:“入乃妤的,滚一边去,真特码晦气!” 被上造骂地两人脸上火辣辣地疼,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 犹豫片刻,马脸男凑上前去问道:“怎么了?难道贩卖盐土不犯法了吗?” 上造回过头没好气道:“郡守新令,盐土是土,不算盐,休要再做你的春秋大梦了,滚!” “这……” 二人诧异地回头看向王非土。 王非土低头,嘴角微微上扬。 “慢着!” 突然一声低喝,使得在场所有人都愣了。 上造不可思议地看向坐在那抬起头的王非土。 “你有事?” 王非土这才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既然,下民做的是合法买卖,那无故却被你们把钱货顷撒,民以吏为师,这么多人看着呢,这件事上造总得给小民一个说法吧?” 说完,王非土双手抱肩,看向众人。 只见吃瓜群众纷纷点头,赞同王非土的合法诉求。 见状,上造的嘴角狠狠一抽。 马脸男和矮冬瓜也许不知情,但身为琅琊县城的游缴,昨日县令特意吩咐过的事情,当然认得王非土。 本以为是王非土没有信守承诺,真的在贩卖私盐,一旦被查出,那就是大功一件。 可谁料到,身为王府的公子还真的老老实实在这卖盐土。 抓不到把柄,这王家就是个烫手山芋,招惹不得。 “把他二人给我拿下,胆敢假告奸,为谋私利寻衅滋事,丢给狱掾审办!” 上造的话一出口,两个人的脸色顿时刷白。 矮冬瓜忍不住了,大声问道:“不对呀,上造君,上次就是贩卖盐土都严惩不怠的,为何他能免受其罪?!” 这话更激起了上造的愤怒,他瞪着眼珠子俯视矮冬瓜的脸一字一句道:“你特码不聋不瞎,我说的不够清楚是吧?敢当众质疑官吏执法不公,今日就让你长长记性!” 说着大喝一声:“掌嘴!” 秦朝的律法非常严苛,受连坐制的影响,只要有理有据,任何路人都有执法权。 矮冬瓜瞬间被架住,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上造一声令下,就有吏卒抬起蒲扇大的巴掌朝他脸上招呼起来。 马脸男亲眼看着矮冬瓜被扇地变成猪头,兔死狐悲,于是连忙求饶道:“上造君,饶了小民吧,下次不敢了。” 几巴掌下来,矮冬瓜的脸颊青一块紫一块,鼻孔汩汩地往外喷血。 见打的差不多了,马脸男也拉着矮冬瓜赶紧跪地求饶,上造这才一抬手。 他转身看向王非土。 “如此,你可有非议?” 王非土轻轻吐出一口气,朝地上的盐土努了努嘴道:“把盐土帮我装回去。” “你……” 所有人都愣了,不知道王非土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差不多就行了,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不过也有知情的人暗暗点头,对王非土悄悄竖起大拇指。 未经他人苦,有什么资格劝他人善,人善被人欺,这个世界本就如此。 第2章 承黄土之志,载覆齐天 上造也是有点上头,可是看了看周围群众,只好转身对矮冬瓜补了一脚骂道:“倒霉催的,还不快帮王公子把盐土装回去!” “喏喏,这就装,这就装……” 说着矮冬瓜连忙顶着猪脑袋蹲下身来,一捧一捧地往箩头里撮。 阳光耀眼,矮冬瓜的额头上大颗的汗珠混着血顺着淤青的大脸往下淌。 “别把脏水滴进盐土,别人还要吃呢。” “暧,好的好的……” 马脸男实在看不下去了,带着笑脸道:“王公子,要不这些盐土我买了,您就……” 王非土直接打断,吐出两个字:“不卖!” …… 半炷香的功夫,两个箩头又恢复了原样。 上造早就没了耐心,见他吭哧着终于装完,这才抬手。 “带走!” 一声令下,两个人耷拉着脑袋被押着离开。 “王公子,告辞!” 上造别过脑袋拱拱手,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 王非土这才重新坐回去,面对围观的老乡们,露齿一笑。 “各位,买盐土吗,一斛只要半钱,两斛只要一钱,便宜……” “给我来两斛!” “我也要,我也要!” …… 得知他贩卖的不犯法后,黔首们放心大胆地争先恐后,不一会就把盐土抢购一空。 掂了掂手中的十枚秦半两,将之揣入怀中。 大仇得报,王非土长长吐出一口气,而自嘟囔了一句:“还别说,这三仙献鼎局果然好用,只是可怜了那两个家伙,哼,自投罗网,死有余辜!” 说完眉头一皱,抬手敲了敲额头,抖擞精神,这才挑起两个箩头往家走去。 放眼整个琅琊县,除了县令家的高门大院,就数王府的宅院最是气派。 但王府门前,冷冷清清,就连左墙边的拴马桩都长出了苔藓。 王非土对这些早就见怪不怪,进入府门张口就喊:“爹,孩儿回来了!” 王非土的父亲是名六十岁的不更,家有薄田四顷,家臣四人,王非土是长子,底下还有两个乖巧伶俐的妹妹。 可是想到两个妹妹,王非土的头痛病好像又有加剧的趋向。 “吾儿回来了……” 王公闻声就从房内走了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鸡毛掸子,上前开始替王非土扫去身上的灰尘。 他站在儿子身边,身躯略显佝偻,一边抚着儿子精壮的后背,一边道:“怎么样?可还顺利?” 王非土抬起胳膊转过身,笑道:“放心吧父亲,那俩家伙以后再也不敢招惹咱了。” 王公欣慰地点点头:“能平安回来就好,花钱免灾也是天经地义,不过若是风险太大,我们以后不卖盐土便是。” 王非土接过鸡毛掸子自己扫着裤腿,一听这话皱眉道:“花了钱两疏通关系了,何必自扰?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顾虑风险?” 说着便掏出怀里的十枚铜钱炫耀道:“看看,一会儿的功夫,我卖了十钱呢,等会我上街给您买张粟饼吃!” 王老爷尴尬地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吾儿孝心,为父甚慰,只是家中粟米稻米皆很充裕,粟饼嘛,就不必上街采买了。” “什么?”王非土身躯一震,转头看向老爹质问。 “家里哪来的粟米和稻米,您的年奉不是早已被郡守收了去吗?” “呃这……” 王公嗫嚅着说不出口。 见状,王非土手一指北方大声道:“是郡守拿着我们的钱粮充聘礼的,对不对?!” 王公连忙拉着儿子的胳膊说:“孩子,你听为父把话说完。” 王非土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一把甩开父亲的手,气愤道:“爹,您又在犯糊涂了,那邹奭安的什么心?你是把两个妹妹往火坑里推啊,你知不知道?” 被儿子一番责问,老父亲浑浊的双眼泛起一阵雾气。 他缓缓地转过身去,仿佛瞬间被抽去了力气一般,蹒跚着走向屋内。 邹奭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怪,他又如何不清楚。 但是,他有更好的选择吗? 望着父亲倍感苍老的背影,王非土深深吐出一口气,紧随老爹进入屋内。 伸出手,搀扶着父亲在破旧的席子上坐下,父子二人四目相对,空气压抑的让人有些呼吸不畅。 布满褶皱的手重重压在王非土的肩膀上。 “孩子,你该更懂得人情世故才对。” 说着老父起身走到中堂下站稳,掀起画像摸索着什么。 王非土抬头看去。 用木石搭建的这座前厅,可以说是整个王府里最好的房子。 然而由于年代久远,最顶上的房梁都被烟熏地黢黑。 斑驳的墙上,唯有那副肖像画最为显眼。 那是齐简公的画像。 父亲将画像放好,手里多了一卷书简。 略显苍老的声音开始在屋中盘旋:“我们王家乃是齐简王姜壬的后人,当年田陈篡齐,壬公引开仇杀,留一脉香火,延绵至今,想来都已经过去二百六十二年了。” 说着将书简摊在几案上,仔细抚摸着上面刻的细小文字。 上面写的,赫然正是太公六书中的一卷。 他仿佛又被雄心壮志填满心间,仔细将书简重新卷起继续道:“老夫幸不辱先人之志,凭借此书,以贩卖盐土,买了个不更之爵,并赎回这祖上家业,以齐之正统血脉,得到邹奭的认可。” 接着王公看向王非土,他把书缓缓放进王非土的手里,眼中带着光:“今日,我就将祖传之宝传与你,虽不能行公之礼,但孩子,你要记住你名字的含义。” 王非土把书简抱在怀里,抬手掏了掏耳朵,小声道:“这我知道,五行非土而不能事天,我命里缺土,一切都要靠自己嘛。” 王公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不,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难道是说我这名字不算土?” “公乃吕氏姜壬之后,壬非王,王非土,必承黄土之志,载覆齐天!” 王公说到最后,激动地口沫横飞。 王非土瞬间就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捂脸道:“还是土……” 他前世的名字多好听——王斯从,不比这个高大上许多,妥妥的钱程似锦,非得在这鸟不拉屎的大秦当一个落魄公子,试问心里的苦衷谁能懂? 第3章 嗟来之食,我定不受 在穿越之前,他是带着老爸的传世之宝来到大秦的,也是一本书,名字叫什么已无可考,不过里面所列的一百零八句十分晦涩难懂。 就因为钻研此书,他才在大秦蛰伏了近一年,充耳不闻窗外事。 他翻看了几眼这个便宜的现任老爹交给自己的传家宝,上面全是鸟篆,一个也不认识,索性卷起来先收好,以后慢慢研究。 王公可不管宝贝儿子在想什么,依旧语重心长道:“孩子,在这东海郡,在这齐地,无论是邹氏还是田氏或者陈氏,他们最终都得乖乖把姜齐的天下还到我们手中!” 说着话锋一转:“不过现在,我看你已可当大任,故将此书传与你,你要好好研读,等略有见地,再与他们一较高下。” 王非土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本什么书他都研究一辈子了,也没见他有何建树,自己都弄不懂的事反而要寄希望给下一代,哪有这样的道理? 于是王非土立刻反问道:“这就是您把两个妹妹亲手送给仇家肆意糟蹋的理由?” 王老爷无奈地摇摇头。 “你可知,若不把女儿交出去,他们随时都能抄了这个家,抢走姜珠和姜玉,直接断掉我们父子的生路,你也无法安心研读,何谈继承祖业,载覆齐天,活着都是问题,我们父子都得给秦皇修城墙去。” 闻言王非土咬了咬牙:“爹,要我说,这又大又穷的宅院不要也罢,不如我们卖了田产,也不卖盐土了,直接去占山为王岂不快哉?!” “混账!” 王老爷猛然一声怒喝。 他指着王非土气地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这竖子,如此又与自行了断何异。养你这么大,竟然不知身受父母之恩,当自爱自重才是,真是气煞老夫!” 王非土也开始炸刺,拍着胸脯大声道:“我的命是命,我那两个妹妹的命就不算命吗?若要为了祖业,就不顾妹妹死活,这家业不继承也罢!” 说着王非土重重将书简放在案上。 “你!” “你这不孝子!” 王公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指着王非土浑身颤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爹爹,大兄,你们又在吵什么?” 二人一抬头,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已经站在门口。 她们二人刚去采土回来,见到堂内父子这番情景,已是习以为常,连忙快步走进来,为爹爹捶背抚胸好言相劝:“爹爹莫要气坏了身子。” 说着姜珠便佯装娇嗔道:“大兄这是你的不对,娘亲死的早,全凭爹爹一人将我们兄妹三人拉扯大,莫要再气爹爹了,快来给爹爹赔礼。” 听了妹妹的话,王非土也气不起来,但仍倔强道:“那邹奭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把小妾蒸了吃的老变态,无论如何我绝不同意将二妹送到郡守府。” 说完就欲抬脚离开。 两个妹妹闻言一愣,顿时僵在那里。 没想到父兄在为此事争执,一时间二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走到门槛时,王非土停下脚步又回来拿起书简道:“还有,嗟来之食,我定不受。你们等着,我买粟饼去!” 望着大兄离去的背影,两个妹妹水灵的大眼睛像揉进沙子一般,开始泪流不止。 明日便是郡守纳妾的良辰吉日,想到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头那副色眯眯的嘴脸,姊妹二人更是痛不欲生。 “哐,哐哐……” “始皇帝驾临,黔首跪拜,贱民回避!” 府外的铜锣声让所有人都看向大街的方向。 王非土脚下生风,气冲冲地往外走。 “公子,公子等等我。” 王非土扭头一看,家臣黑娃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于是停下脚步。 “你不在家伺候老爷,跟着我干什么?” 黑娃抹掉额头上的汗珠道:“老爷特意吩咐小的告知公子,始皇帝驾临琅琊,公子还是留在家中最好,莫要冲撞了龙威。” 王非土不以为意道:“什么话,他始皇帝来了,还能不让人吃饭吗?” “这……”黑娃被噎地一时语塞。 那可是大秦的始皇帝,让你三更死,阎王不敢留你到五更的祖龙啊,公子说这话,莫不是疯了? 但说完以后,王非土心中拿定了主意。 一只大手拍在黑娃的肩头,吓得他一激灵。 “走吧,今天本公子就带你去开开眼,看看大秦的始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 王非土说着,揽着黑娃的肩头就朝着大街走去。 妹妹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王非土的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 三仙献鼎局今天他用的还是有点生涩,不如趁热打铁,铤而走险再试一次,说不定可以打破眼前的僵局。 三仙献鼎局,其精髓只有一个字:借! 其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是无法估量的。 三,只是个模糊的量词,具体所借的数量,要看实际情况而定。借人,借势,借法律,借周围环境,这都属于借。 万变不离其宗,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最后的鼎,也就是终极目标。 前世老爸曾说过,这世界,懂得利用规律去操纵人心的,往往才是最大的赢家。三仙献鼎局,被世人称作顶级阳谋,秦孝公用过,刘邦用过,后世的曹老板也用过,他们无一不是靠此一步步走上了历史的舞台。 但利益是与风险并存的,能不能做好这个局,就看做局的这个人对规律人心的掌握了。 带着心事,二人不觉间闻到一股面香直冲脑门。 “麻蛋,看来是真的饿了,走!” 顺着气味,二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到摊位前。 两张看着快要散架的旧木架上,放着三个用竹芈编的大筛子,上面用麻布遮盖地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的货物。 王非土伸手掀起一角低头往里一看,空的。 “这位小哥,您是要买饼吗?” 一名肤色黝黑的老汉出现在眼前。 他的胡须微微泛黄,稀疏凌乱地挂在脸上,略显憔悴。 王非土一点头:“呃,对呀,这里面为什么没有饼呢?” 老汉用手在沾满面粉和黒渍的褂子上蹭了蹭,拘谨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今日准备的少,卖完了。” 第4章 三仙献鼎,必蒙其害 “卖完了?”王非土抬头看看天色,太阳正挂在十点钟方向。 “这才刚过食时,你就卖完了,你这少的有点夸张了吧?” 老汉笑了笑道:“今日县令特意吩咐,不许贩卖赀饼,所以粟饼就不够卖了。” 说着老汉看王非土仍没打算走,只好又道:“您要不嫌贵,这里还有几个胡饼,便宜卖你吧。” 所谓赀饼就是用观音土和上一点盐土和蕨菜烤的土饼,而粟饼是用粟米磨出的黄面饼,胡饼才是细粮饼。由于粮价上涨的厉害,平常百姓家很少舍得吃这玩意。 今天王非土和黑娃身上的装扮,让老汉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俩是能吃得起胡饼的主。 说完老汉就把装胡饼的筐子掀起了一半,里面安静地躺着几个白白胖胖,微微泛黄的白面馕饼。 一股浓郁的面香扑鼻而来,王非土和黑娃都不禁咽下口水。 “多少钱?” “平常胡饼都是卖三钱一个,您要的话,收您两钱。” 老汉倒也实在,直接抹去一钱。 “这么贵?!”两个人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平常赀饼也不过三文钱一个,不过脸盘子大的胡饼竟然是它的十倍! “哈……”老汉露出大黄牙只管笑,二人买不起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于是又重新盖好了麻布。 王非土摸了摸怀里的十个铜板,心中一阵窃喜。 贵就对了,不贵反倒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家里面一共八个人,就算两人分一个饼,也需要八个才勉强够吃。 辛辛苦苦卖两箩头盐土,还不够全家吃一顿饭,这价格不可谓不离谱? “公子,要不咱还是回去吧。”黑娃悄悄拽了拽王非土的衣角。 身为穿越者,都来了一年了,竟然混地连个胡饼都吃不起,这要是传到别的网文小说主角耳朵里,还让王非土的脸往哪搁? “不行!”王非土甩掉黑娃的手,双手叉腰道:“让我为你把价格打下来!” “老翁,你这五个胡饼我全要了!”王非土双手插胸,瞬间富二代的气质尽显无疑。 听到这话,老汉脸上一激动,立马点头哈腰:“诶好勒,您稍候,我这就给您包好。” 说着便从腰上抽出一根麻绳,熟练地将胡饼摞起,用麻绳上下几个兜转,然后又犹豫了一下,准备再加一道麻绳,不料却被王非土拦下来。 “不用麻烦了,我看这捆的已经够结实了。”说着王非土就已经把胡饼提在了手中。 摊开另一只手掌对老汉笑道:“给,这是十钱,收好。” 还有人提这么奇怪的要求,老汉当然乐意少一些麻烦。 于是赶紧乐呵呵的双手并拢,小心地接过铜钱数了数。 “谢您了小哥,不多不少,正好十钱。” 揣起铜钱,变魔术般从另一个框子底下摸出一个粟饼,笑着捧到王非土面前。 “这个本打算留着自己吃呢,看您豪爽,算送你的。” 王非土欣然示意黑娃接过,一拱手:“都不容易,谢了!”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老汉高兴地擦擦额头,摸着沉甸甸的钱袋子,笑的合不拢嘴。 走了几步,王非土转身把胡饼递给黑娃,嘱咐道:“给,这个你拿着,小心点,别弄脏了。” 黑娃见主人这么信任自己,十分愿意效劳,于是用粟饼和王非土做了个交换。 要知道,手提五张胡饼逛大街,那就跟土豪开着跑车是一个概念,就算吃不上,也能满足一下虚荣心不是。 王非土则将粟饼第一时间一掰两半,递给黑娃:“给,先吃点垫垫肚子。” 黑娃本想接,笑容一凝,吞了口水道:“家主,我想留着肚子吃胡饼。” 这家伙说话倒也不骗不欺,是个没心眼的货。 王非土一笑道:“肚子饿就吃点吧,别饿坏了身子。” 听家主这么说,黑娃也就释然了,接在手里,喜滋滋啃了起来。 吃着粟饼怀里还抱着五张胡饼,黑娃感觉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 “那边人多,走,看看去!” 黑娃面上一喜,脚步也轻快许多。 “哐,哐哐……” “始皇帝驾临,黔首跪拜,贱民回避!” 大街中央,木轨被迅速铺设完成,预示着皇驾越发临近。 两队甲胄分明的禁卫,手执长戈,迈着整齐的步伐迎面而来。 在他们的前方,城吏们沿街而来,不断大声叱骂推搡着街边的黔首往后靠。 一时间人潮涌动,全被挤在街道两旁不敢踏前一步。 “公子,公子我在这!” 黑娃高举着胡饼,努力地对王非土招手呼喊。 看见王非土朝自己挤来,黑娃这才放心,回头嫌弃地看看左右,不禁心中暗道: “我黑娃好歹也是吃得起胡饼的人,他们还敢对我吆五喝六的,真特码没天理……” 黑娃心里咒骂着,被身边这些穷酸的黔首们挤得一点得意的心情都没有了。 “快看啊,来了来了!” “一律只准跪拜不许抬头,违令者,斩!” 城吏面朝群众,凶神恶煞的面孔让人不寒而栗。 “你,放下你的手!” 一名城吏直指黑娃和王非土。 黑娃弱弱开口:“上官,我们这是胡饼,怕弄脏了……” 闻言城吏更是怒不可遏,直接抬起手中的矛柄戳向黑娃:“乃妤的,让你放下,听不懂人话吗?” 黑娃很想防备,奈何人多拥挤,避无可避。 矛柄准确无误地戳在他的手腕上。 黑娃的手腕吃痛,被大力戳的往后猛一甩。 啪! 绳子断了…… 胡饼被他一矛直接给戳飞,转眼散落在地上。 “胡饼,我的胡饼,你们不要踩我的胡饼!” 黑娃脸色大变,不敢相信地看了看手中空荡荡的绳头。 随即大声呼喊起来。 黑娃竭力呼喊拉扯,但仍阻止不了纷乱的脚步在胡饼上践踏。 黑娃很想赶紧捡起来,奈何挤了半天,只捡起一张便再也到不了剩下散落的胡饼跟前。 还有两张被行人看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捡起就往嘴里塞。 真特码香…… 黑娃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剩下三张在人群脚下,被穿着各式草鞋的脏脚丫子肆意践踏。 十钱买的胡饼,自己都还没舍得吃,就这样没了? 黑娃放眼望向那名城吏,此时正往前走着呵斥着人群。 “公子,我,胡饼,不是故意的……” 黑娃已经语无伦次,一边对王非土说着,眼泪不争气地吧嗒吧嗒砸在脚背上。 第5章 我的胡饼,你赔! 王非土则笑着拍拍黑娃安慰道:“没事,不就几张胡饼嘛,等着!” “公子,这……” 黑娃一脸不可思议,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王非土抬头朝那名城吏的方向大吼: “站住!” 一声大喝,顿时所有人看向王非土。 城吏惊讶地回头看去。 王非土怒视着城吏,一抬手,没吃完的半截粟饼直接从手中飞出。 “啪!” 粟饼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好呼在城吏的脸上。 “弄坏了我的胡饼,你想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为了食物而选择拼命的人。 王非土怒由心生,行从火起。所见之人都暗暗为王非土的言行暗暗称赞,但若放在他们身上,一定不会这么干,因为他们知道跟官吏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城吏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低头看了看掉在地上的粟饼,又抬头看向王非土,此时人群鸦雀无声却也听不到王非土说的什么,愤怒瞬间冲上脑门。 “好个不知死活的贱民,找死!” 这小子,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哗……” 周围人群比刚才被逼着往后躲的速度还要快,瞬间就给王非土和黑娃留下了足够大的空间。 城吏挺着手中长矛,狠狠刺来。 但王非土一米八三的个子不是白长的,微微侧身伸出大手迎着刺来的长矛,用力一握…… 矛头竟然被他紧紧抓住。 青铜打造的矛头主要以刺为主,所以矛头两侧并不锋利,而在两侧带有棱角作为血槽,只要王非土握的足够紧,他就绝对伤不到分毫。 见矛头被抓住,城吏连忙用力,想要抽出长矛。 可一拽一回之间,长矛仍未脱离王非土的手。 紧接着又用力拉扯,王非土抓着矛头的手仍纹丝未动。 城吏瞪大了眼睛。 “好小子,力气倒不小!” 说着城吏拼尽全力,猛地向后拽去。 矛与手的分别,是城吏的决意离去,更是王非土的不挽留。 “哃~” 城吏猛地向后连退几步,最后伤心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摊上事儿了!” 此时城吏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只见他扭头大喝一声:“来人!” “唰,唰唰……” 两列鹰卫部队黑面黑甲黑盔红缨翻飞,长戈森然,迈着整齐的步伐转眼就到了城吏跟前,但却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向前,直至将他三人完全吞没。 看热闹的黔首们纷纷后撤,生怕撤晚了会死在戈下。 “唬!” 低沉整齐的呼喝声炸响开来,整个鹰卫队包括天子六驾都为之一凝,三千人的皇驾在这一刻全部停了下来。 由青铜打造的辒辌车帘子挑起一角,赵高弯腰走出,站在车辕上张望了一眼,对紧随车驾的卫尉司马欣说了句:“去看看……” “喏!” 卫尉拱手一拜,转身拍马疾驰而去。 皇驾内,大秦的始皇帝卧在榻上,此刻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只见他嘴唇发乌,面无血色。 在床榻旁边,两个玉盘上分别是板栗和来自鲁地的大饼,安安静静,未动分毫。 见到赵高归来,始皇帝就强撑起身体,开口吩咐道:“高卿,一切从速,莫要多作停留,朕想尽快回咸阳皇宫。” 赵高连忙取来参汤喂到嬴政嘴边:“陛下放心,很快我们就能回到咸阳的,来,先把这碗参汤喝了。” 始皇帝虚弱地张口喝下,不料刚刚咽下,胸中就是一阵翻腾,赵高见状连忙抽出绢帛放在皇帝嘴边。 始皇帝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接过绢帛,捂着嘴咳了个天昏地暗。 摊开绢帛,上面竟是一摊黑血。 嬴政不以为意,赵高一看却是慌了神。 “陛下,老臣去车上给你取仙丹去,你躺着别动,我去去就来。” 嬴政靠在榻上胸口不停起伏着,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他去便是。 辒辌车后,李斯也从车驾中探出头往这边看来。 当见到司马欣的那一刻,城吏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这些铁鹰卫实在太不给面子了,竟然将自己和王非土这登徒子视为同类,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在为皇驾维持秩序吗? 见到司马欣拍马赶到,连忙碎步上前扶住马缰仰头道: “长史,他,就是他阻碍皇驾,其罪当斩!” 司马欣二话不说,直接拔出佩剑,寒光一闪,那名城吏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滚落一旁,他竟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喷着鲜血缓缓倒与马下。 司马欣手中长剑还在滴血,他森寒的目光看向王非土。 一名城吏也敢摸卫尉府长史令的马缰,蠢蠢的找死! 王非土却和黑娃对视了一眼。 那可是价值十钱的胡饼啊。 这下完了,冤有头债有主,特码的债主死了该找谁要? 剑尖指向王非土。 “你,滚开,否则,死!” 如果换做旁人,让滚就滚,好死不如赖活着,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但似乎王非土另有打算。 “禀告长史,他弄坏了我的胡饼,现在你把他杀了,那你就得赔我的胡饼。” 正准备下令继续前进的司马欣闻言直接愣了。 从咸阳一路跟随始皇帝绕了大半个中国,今天还是头一次在同一天里先后遇到两个傻逼。 一瞬间司马欣就想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地上的傻逼弄坏了这个傻逼的胡饼,傻逼想让自己杀了这个傻逼,却不料犯了禁令,自己先死为敬。 可是万万没想到啊,这个傻逼不感谢自己,反而想着要赔他的胡饼? 始皇帝的车驾队伍,竟然是因为几张破饼而停滞不前? 这可真是千古第一笑话! 司马欣脚后跟轻碰马肚,马儿心领神会,缓缓朝王非土走去。 黑娃赶紧拽拽王非土的衣角,心如火燎,额头上渗出滴滴冷汗。 空气仿佛被凝固,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 几个字轻轻从司马欣口里吐出。 王非土挣开黑娃的手,上前一步道:“你,赔我的胡饼。” “噌!”长剑擦着空气,发出一声啸鸣。 第6章 百密必有一疏 司马欣没有多说一个字,一剑出,直逼王非土的咽喉。 “你在找死!” 如果不出意外,只需要眨眼间,锋利的剑尖可以轻易刺穿王非土的咽喉。 在司马欣出剑的那一刻,王非土完全可以躲开。 但早在他喊出“赔我胡饼”的那一刻,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已然踏入来到秦朝后的第一场豪赌。 胜,全身而退。 败,当场毙命! 相信绝大部分人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情愿以命相搏。 更何况像王非土这样没事找事,为区区十钱胡饼而置自身于险境的做法。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不是疯了就是对自己的命抱有不切实际的盲目自信。 剑尖无限接近王非土的咽喉,司马欣眼中的寒光更盛,他从王非土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后一种可能。 找死的人多了,为了填饱肚子而找死的人,不值得任何同情。 “住手!” 剑尖堪堪碰到王非土的咽喉,冰冷的触感和隐隐的刺痛让王非土精神为之一震。 卫尉府铁鹰卫的每一个人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没有绝对的实力,是绝不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而作为铁鹰卫的统领,司马欣的实力无人能窥得一二。 声音传出的一瞬间,剑尖立刻静止,纹丝不动。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黑娃咕嘟一声,咽下一口唾沫,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抓着王非土的衣角,而显得发白。 “高府令?” 司马欣转过头,很诧异地看向从身后走来的赵高。 他,不是正在服侍皇帝吗?怎么会来管自己的闲事? 黑娃看向王非土,竟看到家主眼中的一丝狡黠。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过来,原来王非土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要故意引来中车府令的注意。 很明显,王非土的第一步赌赢了。 要不是第一眼就认出那是秦始皇身边的红人,史上第一大太监赵高,借给王非土十个胆子,也不会去触司马欣的霉头。 赵高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他一出场,那架势,想认不出都难。 始皇帝的药丸,他已经吩咐属下送过去了,要不是这里出了人命,他是绝不会多看一眼的。 他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尸首,抬眼看向司马欣。 “这是怎么回事啊?” 此刻赵高的神情,与刚才服侍始皇帝时的神情,宛若天壤之别。 卫尉府终归是负责始皇帝的贴身侍卫,始皇帝不在的时候,统归中车府令职权管辖。 既然上官过问,司马欣当然不敢怠慢,立刻收起铜剑翻身下马,对赵高行垂拜之礼。 “启禀高府令,此人阻碍圣驾,其罪当诛,属下正在秉公执法。” “哦?” 赵高的目光立刻越过司马欣,看向王非土。 一身短衣,神情泰然,气度与穿着打扮显得格格不入。 “司马长史?” 赵高看着王非土,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询问司马欣。 司马欣连忙翻身下马,抱拳道:“属下在。”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司马欣抬起头吸一口气,沉声道:“凡阻碍皇驾者,杀无赦!” 赵高当即抬手:“不!” 闻言,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王非土。 人们不禁在心中暗暗夸赞:好命啊,阻碍了圣驾,竟然还能捡回一条命,这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就连黑娃眼中也透出一阵欣喜。 司马欣很意外地看向赵高。 “不知高府令有何见解。” 赵高这才转身看向司马欣。 带着责怪的语气道:“长史,你太年轻了。” 司马欣一愣,只能低头听取下文。 赵高对辒辌车摇摇拱手道:“如今吾皇归心似箭,我等怎可为一点小事耽误皇驾行程,遇事当机立断才是。” 看司马欣听得仍是一知半解,赵高只能耐心解释道:“观此人定非孑然一身,若杀他一人岂不是还有家人拦驾伸冤?” 司马欣貌似听出了其中味道,抬首轻声问道:“府令的意思是?” “派一队侍卫随他前往家中……”说着赵高横起手掌做了个下劈的动作,眼神中带着狠厉。 “其他人,继续行进!” 说完便大摇大摆准备抬脚走人。 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司马欣不禁对着赵高的背影竖起一个大拇指。 “高府令,高!” 谁能想到,在始皇帝身边侍奉多年,赵高别的没学会,就学了个斩草除根。 黑娃傻眼了,他惊恐地看向王非土。 胡饼没要来不要紧,怎么转眼间还搭上了全家人的性命? 只见王非土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看着赵高。 “公子!” 黑娃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不免声音有点大。 司马欣已经指向他俩。 “将他俩拿下!” 司马欣听到黑娃的呼喊了,但有赵高的指令,没必要考虑太多。 但就是同时,赵高也听到了这声呼喊。 他的身子猛一顿,转过身来,看向黑娃。 “你,称呼他什么?” 将死之人,已然无所顾忌,听到赵高询问,立刻踏前一步将王非土护在身后,大声道:“这是我家公子,要杀就先杀我吧!” 闻言,赵高的眼睛立刻扫向王非土。 “汝是六国遗贵?” 王非土摊开手:“是又怎样?” 空气忽然安静。 不是赵高害怕六国遗贵,而是他在权衡一件事情。 这件事太过重大,重大到他不得不慎重考虑一下。 杀一个六国遗贵没什么,但要知道,大秦就要变天了。 可以说,始皇帝在横扫六国之后,就将他们大部分都迁进了咸阳城的六国殿,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消除一切反动隐患。 可百密必有一疏,更何况是这么大一个国家,分散在全国各地的遗贵仍不在少数。 若是秦皇驾崩,蛰伏在全国各地的六国遗贵们很有可能会揭竿而起,重振祖上基业。 杀一个人,而得罪一方贵族,这对大秦来说,明显是个愚蠢的举动。 赵高的政治觉悟不可谓不敏感,看来在始皇帝身前,学到的不止是斩草除根了。 略一沉思,赵高转身走到了王非土的面前。 第7章 扭转命运的赌局 半炷香的时间,五分钟。 在这五分钟的时间里,有的人刷几个视频,转瞬即逝,做不了什么事。 但也有人能让这短短的五分钟,成为扭转命运的关键节点。 始皇帝的车队因为王非土索赔胡饼,已经耽误了整整五分钟。 因为公子的身份,兴许可以让赵高多看一眼。 但,也仅止于此。 始皇帝病危,需要尽快赶回咸阳。 在赵高眼里,和始皇帝的性命比起来,眼前的事情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看到赵高犀利的眼神,黑娃的两齿间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很想控制自己的恐惧,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赵高只是抬起手背轻轻一挥,就让黑娃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四目相对,冷傲和沉静。 “小子,别说你是齐国遗贵,就算权贵之嗣,胆敢阻拦皇驾者,也得速速受死,我劝你莫要再节外生枝,否则……” 说着赵高再次转身。 从齿间挤出三个字。 “夷三族!” 三个字低沉且尖锐,刺入所有人的耳膜。 人们听闻立刻神色各异。 惊惧,唏嘘,还有幸灾乐祸。 哗啦啦,一阵甲胄金鸣, 两旁侍卫纷纷把矛头指向二人。 如果王非土再不发声,全家人将再无生还的可能。 “夷我三族很容易,难道你赵高是想隐瞒始皇帝垂危的事实,窃以为杀我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说出这话时,就连王非土本人的心都在狂跳不止。 不能怪他心理素质差,毕竟是第一次做局,到了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任谁恐怕都难以克制自己的心跳。 所有人为之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王非土的脸庞。 高高在上的中车府执玺令,竟然被这名黄口小儿直呼其名,而且还当众说出始皇帝垂危的话。 栽赃嫁祸,暗度陈仓?他想干什么?! 原本迈出去的步伐忽然一顿,整个身躯僵住,赵高缓缓睁大双眼。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有恃无恐的王非土。 猛然间,赵高抬起手,大声吼道:“来呀,给我将他拿下!” “哈哈哈哈……” 王非土仰天狂笑。 没办法,谁让他此刻内心激动,只能用狂笑来掩饰。 “你!” 王非土猛然止笑,直指赵高的鼻子。 “若不敢让我面见始皇帝及时救治,就是图谋篡位之辈,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kuang!” 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高的头顶,让他险些站立不稳直接栽倒。 “这不可能,这一切,此子一定是早已经计划好的!” 以索赔胡饼为饵,引来他的注意,从而当众说出这番骇人听闻的话,直接一个谋逆的名头按在自己头上,若不让他面见始皇帝,无论他是生是死,这锅想甩都甩不掉了。 一瞬间,老奸巨猾的赵高就缕清了来龙去脉,原来面见始皇帝才是这小子的最终目的! 阴谋,这绝对是个阴谋!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算赵高认识到这是王非土的阴谋,但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还得乖乖往里跳。 再者,自己心中的计划从未向任何人提起,他是怎么知道的? 有生以来,赵高很少像今天这样被动。 看了看周围的侍卫和民众,赵高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好,你想面见始皇帝是吗?老夫今天就成全你!” 赵高直接封住王非土的衣领阴狠道:“倘若你不能让陛下好转,老夫便治你欺君之罪,夷三族,凌迟弃市,定让你痛不欲生!” 咬牙切齿地说完这番话,赵高转身的瞬间用冰冷的眼神瞥一眼一旁的司马欣。 “带走!” 司马欣很诧异,他从未见过顶头上司像今天这般气急败坏。 赵高已经在心中暗暗思付,就算王非土能让陛下有所好转,他也必死无疑。 他赵高绝对有这个把握! 匆匆赶来的左相李斯看到走路带风的赵高,也着实有些惊讶。 身为大秦的相国,给赵高行见面礼,他竟然不鸟? “嘿,这个赵高长能耐了啊!” 看看赵高的背影,李斯一回头,才发现了令赵高目中无人的根本原因。 司马欣在前,身后甲胄分明的侍卫如众星捧月般围着中间两个草民打扮的年轻人,正向皇驾的方向迎面走来。 这情景,着实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简短几句询问,李斯才知道了来龙去脉。 赵高这是又碰见了个不知死活的山野村夫,妄图靠为始皇帝续命为由,来为自己赌一把明天。 唯独和那些假方士不一样的是,这村夫一上来就把心狠手辣的赵高给得罪透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路随皇驾东巡而来,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只管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于是李斯优哉游哉跟在队伍后面,心中开始盘算着,等下该以何面目去见证作死之人那昙花一现的拙劣演技。 相比李斯的见怪不怪,跟在王非土身旁的黑娃心中,正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随着一步步皇驾的逼近,他会时不时地看向王非土的侧脸。 王非土会不会医术,他比谁都清楚。 平常连驱蚊助眠的艾草和白蒿都分辨不出,还敢去治始皇帝的顽疾。 始皇帝死不死他不关心,只怕今天自己这条小命,是离死又迈出了一大步。 都到这一步了,能多活一会是一会吧,还怕个锤子。 “哐当!” 未到车驾前,赵高就听到了始皇帝又在发脾气了。 他连忙躬下了身子,在侍从的搀扶下钻入辒辌车。 辒辌车并不大,除去车顶伞盖的边檐部分,长六米,宽四米,高两米,全车由青铜打造,有六匹骏马拉动。 就算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也绝对称得上是豪车中的劳斯莱斯,飞机中的空军一号。 里面用皮革全包围,冬暖夏凉,为了避震,车前车后都有许多秦吏负责拆解铺设木轨,人们称之为驰道。 但王非土在心中把它定义为火车轨道。 把辒辌车说成火车一点都不过份,因为他抬起头数了数。 一模一样的辒辌车,前后竟有十辆! 虽然略显奢靡,但估计是因为想找始皇帝的人太多,为了掩人耳目,弄十辆作为伪装也情有可原。 掐指一算,距离始皇帝的死期还有半月余,王非土轻轻吐出一口气,相信很快赵高就会从车里钻出来,宣告他第二场赌局正式开始。 为了活命,这个赌局,王非土必须全力以赴,容不得半点差错。 第8章 面见始皇帝 皇驾前五米开外,王非土和黑娃被司马欣率领一众侍卫层层包围。 黑娃此刻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原本打算趁机拉着少主逃跑的计划,也成了泡影。 但看王非土的神态,根本就没有一点逃跑的打算。 逃?为什么要逃?这是他计划了很久,今天终于得以实现的唯一机会。 无论赵高在皇驾内跟始皇帝说了什么,只要能让他见上一面,就一定能达到预期目标。 只要能让始皇帝把自己留在身边,无论郡守还是赵高,对于王非土来说都将成为蝼蚁。 这不是王非土的盲目自信,而是他知道,始皇帝不想死。 只需要抓住这一条,就够了。 但问题是,王非土确实不会医术,始皇帝也会如期在半个月后归西。 谁知道在始皇帝死之前神志是否清醒,距离垂死前的昏迷究竟还有多少天,在这未知的时间里,王非土能否靠智谋扭转乾坤。 等等的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其中变数也会无限增加,从而变得十分复杂。 所以,王非土此次面见秦始皇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就将万劫不复。 三仙献鼎局,已经如期走到了局眼的地步。 王非土很清楚,他把该借的都借到了。 借城吏的命引起赵高的注意; 借赵高的嫉恨赢得秦始皇的信任; 借秦始皇的求生欲为自己搏命! 如今,始皇帝还是清醒的,赵高还不敢欺上瞒下只手遮天。 “为何还不前进,你们是想拖死朕吗?!” 始皇帝虽然有气无力,但是雷霆一怒,是任何侍从都承受不起的。 滚烫的汤药洒满一地,宫女的胳膊被烫地片片红肿也不敢多哼一声,只能赶紧收拾了药鼎匆忙退下。 “陛下息怒……” 见到这一幕的赵高嘴角微微勾起,低头佝着身子膝行到始皇帝榻前。 “陛下,有贱民谎称医师拦路挡驾,已被老奴拿下,望陛下裁夺该如何处置。” 赵高还未说完,始皇帝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吓得赵高赶紧上前轻抚其背。 咳嗽终于渐渐停歇,只是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嬴政无力地抬起手挥了挥,勉强吐出几个字。 “拦驾者,杀无赦!” 闻言,赵高心情比吃了冰棍还爽,连忙跪拜:“喏,奴婢这就去办。” 还有啥好说的,给你机会,也不中用啊,啊? 可是正当赵高调转身子,准备前去宣旨时,嬴政看到赵高的背影,忽然神情一愣。 一直以来,只要是在车驾里,所有谕旨都是靠赵高传达,各地官员的奏章也是靠赵高一人呈报,就连大秦的左相李斯都没有机会单独和自己见上一面。 始皇帝是身体不好,但并不代表脑袋不好。 若是没有足够的心计,也不会从当初一名遗孤爬到如今横扫六国的千古一帝。 身体每况愈下,嬴政忽然对赵高萌生出隐隐的戒备之心。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眼前这个卑躬屈膝的高府令,一定在心中盘算着自己死后的事情。 “慢着!” 嬴政忽然出声叫住赵高。 已经到了门口的赵高回过身来,问:“陛下还有何吩咐?” “卿刚才是说,那贱民冒充医师拦驾?” 赵高点头:“正是。” “叫他进来。咳咳……” 赵高一愣:“这……” 随即他又连忙回到嬴政榻前指着身后道:“可那贱民一无是处,恐怕会误了圣驾……” “我说,让他进来!” 嬴政喘着气,开始闭目养神。 赵高再无话可说,只能低头:“喏。”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自己的病情都这样了,还怕个嘚儿啊? 随驾来的御医都死的差不多了,不在乎多一个送死的。 有胜过无,死马且当活马医吧…… 赵高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以为王非土死期将至。 得罪权臣的下场,大家都心照不宣,估计眼前这位也不会例外。 赵高瞥了王非土一眼,冷冷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陛下有旨,准见!” 说出这句话,就连赵高自己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如果眼神能杀人,王非土绝对能死上一万遍。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愣,谁都没想到,眼前这小子竟然真能见上始皇帝一面。 就连李斯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倒不是惊讶一个区区草民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而是惊讶于今天始皇帝竟然破天荒地愿意接见一名贱民。 各地奏章都快堆不下了,自己昨夜还找赵高喝酒说情,想要见陛下一面都未能如愿。 这样的结果,着实让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黑娃更不用说了,张大的嘴巴能装鸡蛋。 正当王非土准备登上辒辌车时,被赵高一把推下。 “放肆,未验身,不得觐见!” 这一推的力气之大,差点让王非土来个仰面朝天,幸亏有黑娃眼疾手快,这才没有跌倒。 随即赵高一使眼色,司马欣连忙上前,不客气地把王非土上上下下搜了个遍,这才对赵高施礼禀告。 “记住,只准在门下觐见,不得近前!” 说完这才让开身子,放王非土进去。 始皇帝身长九尺二卧于榻上,一双鹰目正在紧闭,隆起的胸部急促地起伏着,可想而知正在经受着病痛的折磨。 赵高进去后快步来到嬴政跟前,低声耳语禀告。 “草民拜见始皇帝陛下。” 王非土俯下身子,一动不动。 (秦朝跪拜礼并不普及,拱手礼最常见) 数息之后,嬴政眼都不抬一下,出声道:“尔敢拦驾,可是为给寡人治病?” 话音落下,嬴政这才睁开眼,看向王非土。 王非土气沉丹田,声音低沉且坚定道:“正是!” 看到王非土两手空空,一身短衣的打扮,嬴政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眼前这货要是会看病,母猪都得会上树。 算了,嬴政轻舒一口气。 “汝且道来,朕病从何来,该如何医治?”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罢,来都来了,且先探探底细,实在不行,直接杀了,以免耽误行程。 可是王非土并未急着搭话,而是抬眼看向赵高,这才对嬴政拜道:“启禀陛下,草民医术乃是祖上偏方,秘不外传,还望请高府令回避。” 赵高当即呵斥:“休要故弄玄虚,你……” 只说了半句却不再往下说了,因为他看到嬴政抬起手。 “准!” 说着转头对赵高宽慰道:“高卿,朕无碍,卿且退下便是。” 原本还想再说两句,当看到嬴政浑浊却又坚定的眼神时,所有话只好吞回肚子里,叹气拜道:“奴婢告退。” 目送赵高离去,王非土回头正与始皇帝四目相对。 两个陌生的灵魂,有史以来第一次发生碰撞。 第9章 直接气死始皇帝 嬴政并未多看王非土一眼,眼神一触即分,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说吧,朕倒要看看,你用什么偏方为朕治病。” 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低沉嘶哑。 他实在见过太多庸医了,无一例外,最后都被砍了脑袋。 此刻嬴政只想快速得到答案,以便选择杀或不杀。 放在以前,或许为了避免有人弑君,对来人都会倍加提防。 现在嘛,无所谓了。 嬴政话音落下,王非土并未急着回答,而是静静望着眼前这位华夏第一皇帝。 他曾经设局铲除嫪毐,逼死吕不韦,也曾借刀杀人,杀死逃往赵国的同胞兄弟赢成蛟,甚至最后横扫六国。 想当年,何其雄哉! 但如今,花白的头发略显凌乱,还未到花甲,就已步入垂暮之年。 忽然,王非土竟对眼前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始皇帝,产生一丝怜悯。 王非土苦笑着摇了摇头,立志要靠千古奇谋安身立命之人,当视人命如草芥,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才是,怎么可以妄动怜悯之心? 看来是自己道行还不够。 “偏方倒是有,不过说出来,我怕要了始皇帝的命!” “嗯?” 闻言嬴政立马来了精神,猛地抬起头看向王非土。 狭长的眼眸中射出一道精光,仔细打量着王非土。 土都快埋到脸了,嬴政竟然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来刺杀朕的吗?” 王非土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相信,以始皇帝的性格,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大呼小叫的。 “你可知,只要朕一挥手,就能要了你的命?!” 王非土拍拍膝盖,安然坐下道:“是,你是可以随时杀我,但我会告诉你一个不杀我的理由。” 能说出这番话,嬴政已经猜出他不是一名刺客。 “哦?说出来,让朕听听。” 王非土等的就是这句话,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已经被赵高架空了,这就是你不能杀我的理由!” “咳咳……” 嬴政猛地咳嗽起来,王非土抬头看着始皇帝的身体随着咳嗽剧烈颤抖,仍然稳稳坐在那一动不动。 看着再这样咳下去,非把赵高引进来不可,王非土这才出声。 “皇帝!” 一边咳嗽着,嬴政抬起头看向王非土。 王非土将两手高高举起,用右手拇指掐住左手食指和中指连接处的穴位道:“这里是咳喘穴,你可以用力按压试试。” 咳嗽起来是真的难受,嬴政还是第一次听说按按手上穴位就能止咳的办法,于是也管不了那么多,学着王非土的动作找到穴窝用力按压起来。 果然,又咳了几下后,有明显减弱的趋向,嬴政心中大喜。 嬴政抬起手指着王非土,等呼吸平稳后,这才开口。 “朕已经不想杀你了,但绝不是因为你口中的赵高。” 此时辒辌车外,赵高正竖起耳朵听呢,谁知被人猛一拍,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是满脸笑意的李斯。 李斯见到赵高就叨叨个没完,让赵高烦不胜烦,连继续偷听的机会都没有了。 王非土侧耳听到外面的动静,回头笑着抬手耸肩:“无所谓,但你被赵高架空这是事实。” 等他说完,嬴政忽然面色一沉:“你以为,朕察觉不到?” “哈,我要认为你察觉不到,就不会舍命去得罪他了!” 不知这话要是被赵高听到,会不会气的咬牙切齿,但此刻嬴政的反应,让王非土十分满意。 嬴政一声冷笑,正眼看向王非土。 “朕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 王非土摇头苦笑:“逼不得已的一点小伎俩,都逃不过陛下您的火眼金睛。” “火眼金睛?”始皇帝回味了一下,虽然听着新鲜,但也算贴切。 但现在,始皇帝已经对阿谀奉承的话产生免疫了,于是也不绕弯,直言道:“莫要说没用的,朕劝你尽快帮寡人治病,否则你还是难免一死。” 看到王非土不为所动,他知道与聪明人对话,点到了就安稳等待答复即可。 始皇帝说的没错,就算皇帝不想杀他,但若是病情并未得到好转,赵高也绝不会放过他。 譬如始皇帝生命垂危,所有给皇帝看过病的人必须要去陪葬,这就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说到这里,王非土的计策已经实施了九分,最后一分是留给天意的。 不过为了让自己胜天半子,王非土选择继续加大筹码。 “其实我也不打算哄骗陛下,实话相告,陛下您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嬴政:…………! 只是一愣,嬴政眼中便透出浓浓杀意,沉声道:“你说什么?!” 在这关键时刻,王非土感到自己的头疼病又来了,低头紧闭双眼,连忙用双手揉起太阳穴和额头。 摸到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剧烈跳动,疼得王非土倒吸一口凉气,几乎要灵魂出窍般,整个黑暗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嬴政瞪眼看着王非土的反应,还以为是王非土在沉思措辞,凝神屏气等待对方回复。 按压了一小会,头疼才有所缓和,王非土只感到口干舌燥,抬眼看看嬴政,这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说,你已是将死之人,赶紧准备后事吧。” “噗!” 一口老血从嬴政口里喷出,然后便开始剧烈咳嗽。 皇帝面前,最忌讳说死字,今天这小子竟然如此口无遮拦,直言要自己赶紧准备后事? 嬴政的呼吸开始急促,胸口好像压了一座大山,怎么也挣脱不开。 王非土看着嬴政一时竟然只顾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阵阵破风箱的奇怪声响,心中忽然惊呼:“坏了,药下的猛了!” 正如所料,风险与利益并存,风险越大,利益也就越大。 原本想着说出这话,等嬴政缓过去,自己也就可以让始皇帝暂时成为保护伞,快速拔升自己的地位,从而扭转历史,成为风云人物。 可是若皇帝经不起这份打击,直接嘎了。 别说扭转历史了,当场就得被赵高给乱刀砍死。 王非土终于坐不住了,赶紧上前开始对始皇帝展开急救。 掐了人中仍没反应,王非土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急忙利用不多的急救知识实行抢救。 双手十指交叉重叠,伸直肘部,用全身力量按压胸口,深度必须达到五厘米,每一百下就得实行五口人工呼吸,以此往复。 这绝对是个极为消耗体力的急救办法,但同时王非土的头疼病又开始作祟,王非土忍着头疼也一刻不敢停歇。 虽然辒辌车有很好的隔音效果,但也经不住两个人的体重在车上进行按压运动。 紧促巨大的动静,终于引来了车外人的注意。 赵高,李斯,两个人先后冲入车中。 见到王非土压着始皇帝的胸口,两人大惊失色。 “快,有人刺杀皇帝,抓刺客!” 一声惊呼,惊动了所有人。 第10章 始皇帝死了,他又活了! 赵高的一声惊呼,惊醒了身旁的李斯。 李斯知道事关重大,但看王非土的架势,已经是势在必得,不知底细的情况下,李斯绝不会轻易上前一步。 李斯是人精,赵高也好不到哪去。 两人都是在车门前干吼,却没有一人前去阻拦。 始皇帝可以死,但自己绝没必要再搭上一条命。 可是二人不上前,外面的侍卫虽然听到了呼喊,但有他二人堵在门前,一时也挤不进去。 正因此,却为王非土争取到了急救的时间。 “我在为陛下治病,滚出去!” 此时的王非土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赵高和李斯可不相信他是在治病,眼看着王非土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赵高情急之下看了一眼李斯。 估计他是指望不上了,到头来,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己上。 “呸,骗鬼呢?要刺杀陛下,老夫绝不会袖手旁观!” 赵高鼓足了勇气,准备去将王非土拿下。 “滚出去!” 刚迈出一步的赵高忽然一愣。 他回头看向李斯。 “刚才,那是陛下的声音?” 两个人面面相觑,傻眼了。 “嗯,那就是陛下的声音没错!” 从李斯那里得到了确切答案,赵高心里一惊。 心道:“我擦,弄叉劈了,险些耽误了陛下的救命大事!” 刚才的声音中气十足如虎如龙,完全就是始皇帝的声音。 如此看来,王非土真的没有刺杀陛下,而是在为陛下治病。 李斯和赵高何许人也,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 陛下若痊愈,是虎都得趴着。 “陛下息怒,臣这就退下。” 二人听到这一声怒喝,立马转变态度,连忙伏拜而出。 满头大汗的王非土并没有想太多,听到始皇帝的这声怒喝,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既然中气十足,看来是急救起作用了。 于是抹掉额头的汗水,一屁股坐在了龙榻上。 这可真特码刺激,要不是上大学时学过这么一手,大秦的始皇帝就真的归西了。 不过…… 王非土的目光缓缓落在眼前始皇帝的脸上。 他,为何还是这幅死出? 始皇帝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面无血色,两眼直勾勾看着帷幔。 “嗨,醒醒,别装死了……” 王非土拍拍嬴政的脸,对方却仍然一动不动。 “卧槽!” 王非土心中忽然一个激灵,连忙用手指探起鼻息。 空气变得诡异又安静,耳鼓里只有自己咚咚心跳的声音。 “别探了,朕的这幅躯壳已经完全没救了。” “嗡!” 王非土忽然如坠冰窟,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冷汗瞬间从脸颊滚落而下。 若是没听错的话,声音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 “你在哪?给我出来!” 说完,王非土立刻闭嘴。 他倒要看看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的。 “呵,出不去了,你把朕的这幅躯体肋骨都给压断了,现在只能屈尊借你的躯体一用咯。” 嬴政的声音一阵轻松,但王非土却听的脊背一阵刺寒。 这一次,他听的清清楚楚,声音是从自己脑袋里发出的,不用喉咙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这,不可能!” 王非土一脸惊恐,他不敢想象,有一天会和始皇帝共用一副躯壳。 “朕都在这了,有什么不可能的。” 王非土…… 任他是穿越者,突然被另一个人夺舍,一时间也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潜意识地抬起双手,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哈哈,善,脱离了那副皮囊,朕倍感舒爽,当记汝大功一件才是。” 此时的王非土脑袋也不疼了,只是一阵嗡嗡作响,彻底懵了。 “看来,朕所追求的长生,竟是以这种方式获得,实乃不枉此行啊,哈哈!” 短暂的呆愣过后,王非土很快冷静下来。 “我劝你不要得意的太早,现在你死了,恐怕我的命保不住了。” “哼,这么好的皮囊,朕怎么可能不要,你若想死请便,不过得把皮囊留下。” 王非土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狡黠,轻声道:“你觉得,现在这皮囊还有活下的可能吗?” 嬴政轻蔑的声音道:“收起你的那点心思吧,就算你不说,朕也要想办法全身而退。” 有那么一瞬间,王非土感觉到身体有想要起身的冲动,但被他急忙压制下了。 还好,起码现在身体的掌控权还在自己手上。 就算是大秦的始皇帝,也得乖乖听我的! 嬴政既然这么说了,王非土这才缓缓起身,为始皇帝的尸体整理了一下遗容,轻轻盖上锦被后,从容转身。 “那好,我就看你怎么让咱全身而退!” 口里轻轻念叨着,王非土迈开步子朝外走去。 掀起帘子拉开车门的瞬间,王非土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左手上,提着一摞包好的鲁葱饼,那是始皇帝的御膳。 能得如此殊荣,王非土在始皇帝心中的地位,已经昭然若揭。 “陛下如何了?” 赵高最先说话,此时的表情完全就像换了个人。 毕恭毕敬,温文尔雅。 他问的,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事情。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事情,还是亲口验证一下才安心。 个人恩怨,若是摆在绝对的权利面前,根本不足挂齿。 这是赵高最基本的处世之道。 王非土淡然地用一只手抚平短衫上的褶皱,抬头微笑道:“陛下已经无事了,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你们谁也不许打扰。” “唯。” 赵高点头哈腰,但眼睛还想趁着一点缝隙往里张望。 王非土一扭头,身子往里探了探。 “高卿?王公子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始皇帝的声音由内而出,吓得赵高连忙缩回了脑袋。 确认无误,这正是始皇帝的声音。 “呃,奴婢不敢……” “行了,都散了吧,朕要好好调养,尔等谁也不准靠近此驾!” “喏!臣等遵旨!” 在王非土的脚下,立刻伏倒一片。 但王非土可没心思享受这份殊荣,对黑娃使了个眼色,黑娃急忙上前接过葱饼,迎接王非土从车驾上跳下来。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唰! 李斯和赵高抬头时,王非土早已在万众瞩目中,风一样地消失在拥挤却又安静的街头。 第11章 我被始皇帝上了身 挤出人群,巷子里显得异常僻静。 一高一矮两个背影,也变得从容起来。 黑娃无数次将手中的胡饼提起又放下,为的只是能多看两眼这难得一见的鲁地葱饼。 想到今日不但捡回一条命,还落得这几张葱饼,感觉祖上都要冒青烟了,脸上得意之色更甚。 “哼,真是小人多作怪,几张鲁饼而已,何至如此?” 嬴政的声音在王非土的脑海响起,闻言王非土苦笑摇头。 “您身为大秦的始皇帝,当然不知底层人的疾苦,鲁饼他连见都没见过,稀罕也属正常心态。” “朕如何不知,想当年,朕烂菜叶子充饥,何其苦难……” 说起这个,始皇帝就如打开了话匣,只想叨叨个没完。 “行行行了,您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早就耳熟能详了,您就不必赘述了。” “你耳熟能详?”嬴政的声音一顿,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随即,就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大声道:“你敢打断朕的话?朕要治你欺君之罪!” 王非土一翻白眼:“麻烦您,说话能不能小声点,震地我脑袋疼。” “公子,我没说话啊……”黑娃一愣,眼睛直勾勾看着王非土,表情虽有委屈,但更多的是小心翼翼。 “没说你。”王非土不多看他一眼,继续走着。 刚才突然把话说出口,的确有些冒失,于是抬起手拍了拍黑娃的肩膀,以示安慰。 王非土继续在心里和嬴政对话。 “既然咱们共用一体,我就要和你约法三章,否则……” 心里说着,王非土愣了一下,自己似乎还真没什么能威胁到一个亡魂。 “否则怎样?” 嬴政似乎看出了王非土的窘境,故意逼问道。 “否则我就去死!” 作为亚洲首富的独生子,又熟读各种谋略奇书,王非土怎么可能想不到威胁秦始皇的办法。 “哈,休要拿这个来要挟朕,你若想死,朕也不会有机会能欺身于你。” 大秦的始皇帝,千古一帝,对人性的掌握又岂是半斤八两,想要拿捏住王非土,简直易如反掌。 “不过,朕可以允许你提请求,但绝不接受威胁!” 王非土是暂时没想到应对的办法,但始皇帝怎么可能想不到未知的变数。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还没能掌控这副躯体之前,他绝不会把王非土往死路上逼。 刚才的事件就是一个很好的先例。 其实按照嬴政的意愿,是更想留在皇驾里,也好继续掌控大秦的国运。 但王非土执意离开,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纸是包不住火的,等始皇帝崩俎的消息一传出,有赵高等人的嫉恨和权谋,王非土必死无疑。 也许大秦不缺一个齐国遗贵,但绝不能没有我秦始皇。 为了徐图渐进,也只能对王非土的决定听之任之。 嬴政自认,自己的智慧,无人能及! 从头再来又怎样,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无论请求还是威胁,王非土无心争辩,继续在心中念道:“第一,不许大声呼喊,我有头疼病,我若不舒服,你也别想痛快。” “准!”嬴政依然还是那副始皇帝的气势。 “第二,忘掉你是秦始皇的事,从今后,事无巨细,尽心辅佐我处理当务之急才是。” “这是两个请求。”嬴政纠正道。 王非土不搭理他,只管道:“第三,一切意愿皆以我为主,你只能顺从,不得强加干涉。” 嬴政没说话,王非土连忙强调道:“你要记住,这副躯体我才是主体,主权问题绝不容许任何形势的侵犯!” 嬴政仍没有回答,而是伸了个懒腰(假设他有腰的话。) “啊……朕为了夺舍,颇费了一番周折,如今有些困了,就不陪你闲谈了,睡了,莫要打扰。” 王非土一愣:“你是个死鬼,怎么可能困?骗鬼呢!先正式答复我,不许睡!” 可是无论王非土怎么在心中呼唤,都再没有听到嬴政的声音,仿佛他从未来过一般,这让王非土很是纠结。 狡猾的秦始皇,亏你还是一国之君,连个正面答复都不敢,我呸! 激将法? 没用! 嬴政果然再无声息,王非土还似乎听到了脑海里传来阵阵打呼噜的声音…… 见鬼…… “公子,我们到家了。” 雀跃的黑娃又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我认得家门,还用你说?” “诶,嘿嘿……”黑娃一个劲地傻笑。 王非土无奈地对黑娃摇摇头。 这孩子,盯着葱饼都馋傻了。 “大兄,你可算回来了,爹爹一直担心你呢。” 一抬头,两位娇憨的妹妹已经站在面前。 明眸善睐,面如桃花,自己的这两个妹妹生的那叫一个国色天香。 想到她们和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液,心中就会升腾起一股发自内心的傲娇。 “好一对美人,朕甚是喜欢……” “你……” 王非土还未反应过来,嬴政急忙道:“朕睡了,你们继续……” “想什么呢,这可是亲妹妹,为老不尊的家伙!” 王非土在心中呵斥一句,随即两支藕臂就挽住了自己的胳膊。 想到邹奭那个老混蛋想掳掠走两位可爱的妹妹,王非土打心眼里就产生一股愤恨。 老不死的想做白日梦,门都没有! “老爷,快看公子带了什么好吃的。” 未到门前,黑娃就迫不及待地吆喝起来。 王公闻声迎出门,看到黑娃手中提起的葱饼时,两眼都瞪直了,惊恐地从女儿手里拉过儿子仔细打量询问道:“非土,你做了什么?从哪搞来的葱饼?” 那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不用看都知道,那是千金难求的稀世好东西,王非土能用正当手段搞到,这绝对不可能。 王非土挣脱开父亲的手,转身将葱饼亲手塞到他手里道:“尽管放心分给家人们食用,这饼乃是始皇帝赏赐的,绝对正路!” 听王非土一说不要紧,就连两个妹妹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你说什么?这是皇帝赏赐给你的?” 第12章 葱饼惹的祸 “好哇王非土,这鲁饼明明是你顺手拿的,为什么说是朕赐的,你这是心口不一,欺君罔上!” 嬴政又开始在王非土的脑海里叨叨。 “咯……”王非土眉头一皱,打了个饱嗝。 麻蛋,吃水果也能噎着,的确有些匆忙了。 “我说,你堂堂秦始皇,什么时候变成话痨了?现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管是赐的还是拿的,这有区别吗?” “呃……貌似你说的有点道理……”说完,嬴政就沉默了。 可能是因为突然失去了太多,变成了一缕孤魂。 活着的时候,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他都会在心里深思熟虑反复权夺。 而现在,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 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嬴政暂时不置可否。 王非土欣然对王公拜道:“爹爹大可放心,孩儿所言句句属实,这的确是始皇帝赐给孩儿的。” 惊讶过后,王公看儿子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突然得到这份殊荣,让王公不得不慎重考虑。 “吾儿啊,你实话告诉爹爹,这葱饼可是因始皇帝得知你是齐贵后,而特意赐给你的?” 王非土一愣,摸着下巴迟疑道:“为何突然问这个,呃, 算是吧,总之始皇帝对我很满意……” 得到回答,王公眼神一凝。 始皇帝高高在上,他怎么可能仅凭一点好感,就赐给一个遗贵公子鲁饼呢?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暗示? 他的手段极其残暴,不可不防! 鲁饼又称葱饼,而葱与韭不同,韭菜可以割了一茬再长一茬,但葱由于香味和口感都在根部,所以一定是连根拔起…… 莫非,是因为儿子面见始皇帝时太过出类拔萃,又表明是齐国遗贵公子,由此使始皇帝起了杀心,准备要将其斩草除根,特意赐了这八张葱饼,以提前预示要灭我满门? “啪!” 葱饼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 王公突然眼前一黑,身形一个趔趄,王非土赶忙伸手将他揽住,两个妹妹也惊呼上前,将王公围在中间。 在呼喊声中,王公缓缓睁眼,口中喃喃道:“吾命休矣!” 说完便挣脱儿子的手,一时间仿佛即将遭受五雷轰顶般,眼中满是绝望。 正欲开口说服老爹不要杯弓蛇影,却听得始皇帝说了句:“莫要妄动,看你爹如何应对。” 谁知王公很快镇定下来,而后弯腰重新捡起葱饼,将之交到儿子手里语重心长道:“吾儿,此事关系重大,定不可意气用事,待明日……” 正说呢,又想到夜长梦多,恐生事端,便又改口道:“即刻,你当带着葱饼前往郡守府拜见邹奭,定要将此饼赠与邹奭,并为珠儿和玉儿订下这门亲事,最好先令他当场签写聘书送到府上。” 一听这个,王非土转身把葱饼塞进黑娃怀里,转身道:“爹啊,您是老糊涂了吗?珠儿和玉儿去了必将凶多吉少,这事不能这么干!” “混账!”王公又想发火,可这次容不得有半点马虎,只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解释道:“就算二女是去送死,但也有一线生机为我齐家留下子嗣,你我父子即将遭受灭顶之灾,将她们送给邹奭,总好过陪我们一起等死。” 所谓哀默大于心死,也许和邹奭作对,还可以斡旋一番,不至于走投无路。 但若始皇帝动了杀心,那是万难有活下去的可能。 深深的绝望击打着这位花甲老头,将其中凶险告知儿子后,老头也好似成了霜打的茄子,一股绝望之情油然而生,最后也不等王非土再说什么,摆摆手,而自转身回屋,缓缓关上了房门。 听完爹爹的话,两个妹妹瞬间被这突然变故吓懵了,赶紧上前抱着兄长问道:“大兄,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原本以为兄长便是她们最后的港湾,可是没想到,他此刻也是一副呆愣之状,不知所措。 嘤嘤的哭泣声开始在耳边回旋。 黑娃看看怀里诱人的葱饼,又看看相依为命的三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许久,王非土拍拍二妹的背,依次将二人脸蛋上的泪痕擦干,扯出笑容安慰道:“放心吧,我说过,是不会把你们送给邹奭的。” 说着,胳膊从二妹的怀中抽离。 “可是,兄长……” 王非土一抬手,转而走到黑娃面前,说道:“将葱饼分下去,吃饱喝足,随我去一趟郡守府。”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看来这趟郡守府非去不可,既然如此,那便做好一切准备。 “你应该请令妹与你一道前去的。”嬴政幽幽道。 “何解?”王非土不动声色。 看来始皇帝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完全转变,无他,只因尊重二字。 尊重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而是靠自己所为赢取的,这一点,王非土很清楚。 王非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不谙世事,只是一直在心中有自己的打算。 “呵呵,朕横扫天下,威震六国余烈,从一名质子一步步行到如今大秦的始皇帝,凭借的岂只是运气?” “我可从来没说你是靠运气当上始皇帝的。”王非土抬手推开房门。 “既如此,你当听寡人一言,定教你将那邹奭牢牢困入局中,给他来个釜底抽薪,人财两失。” 王非土嘴角一勾,脱掉身上的短衫,开始在木柜子里翻找衣物。 “你的意思我懂了,是要我以二妹为饵,请君入瓮?” “你很聪明,此计简单说是美人计,又称美人噬心局,夏桀、商纣、周幽王,皆是此局中人,如何?” 王非土一愣,直起身子惊问:“你懂三十六人局?” 话语脱口而出,脑海中却一片寂静。 “你也懂此局?” 嬴政的声音很低沉,不难看出,两人皆是十分惊讶。 短暂的沉默过后,两人异口同声,说出四个字:“太公六书?!” 四个字一出,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他们谁也没想到,早已不知所踪的太公六书,各自拥有其中一部的两人,竟然以这种方式相遇。 若不是同为一体,他们怎么可能让对方知道只属于自己的秘密? 紧接着,二人再次齐声相问:“此书你从何得知?” 第13章 暗线穿珠 不该问的问题,就算问了也不说,说了也没用。 话一出口,王非土就觉得,这个问题很幼稚。 两人不禁一阵苦笑。 或许是因为刚才确实很惊讶,所以问出这个幼稚的问题。 整理了一下心绪,王非土率先开口。 “此局乃是三十六人局中的下部十八局,天下十八局中略有提到过,我才得知有此一局,不知皇帝陛下是从何得知?” “你拥有天下十八局?” 始皇帝显的很惊讶。 “实不相瞒,正是!” 都这时候了,王非土觉得也没有必要继续遮遮掩掩,毕竟始皇帝只是一缕孤魂,坦诚相待并不是什么坏事。 得到确认,始皇帝也就释然了。 “如此说来,你接近寡人,乃是你故意为之。” 王非土笑了笑,不置可否。 虽没有得到正式回答,但嬴政心中已然有了答案,继续道:“既如此,朕也实不相瞒,十八人下局,正归朕所有。” “哈哈,真是天意!” 如果嬴政能化为真身,定会与王非土来个大大的拥抱,以表欣慰。 如此难得的两个孤本跨越历史,在此相遇,又恰巧是天人合一的上下两本,这样的概率不亚于煤炭里发现金戒指,沙漠里捡了根哈根达斯。 太公六书共分为天地人三局,各分上下两部,其人局皆以掌控人心为主,所列计谋尽显诡诈。 地局则是利用天地间的自然规律操控事态发展,从而扭转乾坤,化腐朽为神奇。 但前两者无不为私利而谋,把人心险恶展现地淋漓尽致,故为许多正人君子所不齿。纵使设局者已然成功,也竭力掩盖其做局痕迹,从不与外人道。 最后的天局便是前两者的进阶版,天地间万事万物皆可掌控,无所用无所不用,真正能悟透天局者,能看破天机,化身无所不能,为万世敬仰。 六书一共一百零八局,道尽阴阳权谋,只需掌握其中一局,便可百试不爽,改变自身命运简直易如反掌。 行天局者,对细节的掌握已然达到令人发指的程度,稍有不慎就会被天局所噬,坠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 “既不打算用美人噬心局,汝当如何处置邹奭?” 得知王非土乃是天局传人,嬴政对他的认可度瞬间飙升,已经把他放在了与自己同等级别的位置。 王非土抖开一件黑色长衫,铺在桌案上一点点地将褶皱抚平,笑颜道:“区区一个邹奭,还配不上这美人二字。” 嬴政饶有兴趣道:“哦?汝有何妙计,朕愿闻其详。” 王非土悠然开口道:“天下十八局中有一局,名为暗线串珠局,此局讲究的是无中生有,借力打力。” 说到这里,王非土一抖长衫,将之穿在了身上。 嬴政抚掌轻笑:“不错,朕倒很想见识见识,何为天下局中的暗线串珠局。” 一番精心的梳洗打扮,拉开门,王非土脚穿布鞋,内穿白色深衣长裤,外穿一袭黑色长衫,腰系缎带,头上梳着正髻,朱红色丝带在胸前翻飞。 单看这一身打扮,就知道公子的身份昭然若揭。 黑娃见到也是两眼一亮,赶忙上前将最好的一张葱饼递到王非土的面前。 王非土温暖一笑,问道:“你吃饱了?” 黑娃憨笑着挠挠头:“回公子,下臣吃饱了。” “吃饱就好,先去马站帮我雇一辆马车来。” 听闻家主的吩咐,黑娃顿时两眼发亮道:“公子,真的要雇马车吗?那价格可是不便宜啊。” 王非土笑骂道:“让你去就去便是,哪那么多废话?” “好嘞!”说着,黑娃高兴地转身就跑。 “回来!” 黑娃急忙停下,小声问:“公子还有何吩咐?” 王非土犹豫了一下,一咬牙。 麻蛋,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次说什么也不能降了排面。 于是又道:“再去人市买几个侍从回来。” 刚才是一激动脑袋短路了,经王非土又一提醒,黑娃瞬间苦着脸道:“公子你是疯了,雇一辆马车尚可,但若再买几名侍从,恐怕老爷不给批啊。” 王非土上前踢了他一脚道:“谁让你找老爷报账的,全部先佘着,等到了郡守府一并结算!” “公子这样说,下臣就放心了,请公子稍等,臣这就去给您办妥。” 望着黑娃一溜烟地出了家门,嬴政道:“不错,汝之谋,仅次与朕。” 王非土也懒得和嬴政争个高低,叹了口气道:“此局才刚刚开始,一荣俱荣,一毁俱毁。咱们当谨慎行事才是,莫要再有你我之分。” 嬴政倒也干脆,被王非土一说,爽快道:“此言甚得寡人之心,朕当查漏补缺时刻提醒,尽心助你早日成事。” 王非土心情大好,仰天一笑道:“哈哈,这才对嘛,走,咱们去门外等候。” 说完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始皇帝的车驾早已走远,人们又恢复如常。 嬴政很清楚,留给王非土的时间并不多,等赵高他们反映过来,若是他们还留在这琅琊县城,王家被满门抄斩也就成了必然。 这一点,就算不提,相信以王非土的聪明,也绝不可能没有准备。 所以两人都是心照不宣,静待事态发展。 东海郡治的大街上,依然是人来人往。 由于得知始皇帝的车队已经走远,县城的丑陋之处也得到了短暂的释放。 连年灾荒,人市上插草卖身的人可谓是擦肩接踵。 黑娃也算是在王府服侍了好几年,眼力见绝对不是一般的好。 公子既然说明了是郡守掏腰包,那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简单的几声招呼,就坐上双马车驾,挑了八名精壮一些的奴从跟随来到王府门前迎接公子蹬上车。 车驾被八名奴从前呼后拥,所过之处人们皆是驻足观看。 虽然见过了始皇帝的皇驾是何等威风,但东海这片巴掌大的地方,有头有脸的人物屈指可数。 对于突然闯入的这辆车驾,人们不禁议论纷纷。 “好大的阵仗啊,这是谁家公子?” “这算什么,没看那车驾乃是临时雇来的,有什么可羡慕的。” “瞧你那酸腐之相,你有本事也雇辆车驾,请八个人服侍一下,让哥们也过一把豪绅的瘾。” “想的美,豪绅岂是谁想当谁就当得的。” “这不就截了,你看,那车驾应该是去田府的方向,据我推断,定是那王氏的落魄公子惧怕自己势单力薄,想拉田氏去和邹奭抗衡了。” “嘿,你懂的倒不少啊?” “那是,你也不看看兄弟我八面玲珑,无所不通呢。” …… 田府门前,黑娃隔着车帘小心问道。 “公子,田府到了,您确定是要来拜见田儋吗?” “正是,前去通报吧。” 第14章 借势换旗壹 田儋作为东海郡的郡丞,又是齐国正牌贵族,在东海郡乃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东海郡的名字是秦始皇特封的,其实之前叫郯郡。 后因邹奭献给始皇帝一副镂空金龙雕,巴掌大的金雕上,金龙刻画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始皇帝十分喜爱,于是就赐给他东海郡的郡守,并送外号雕龙奭。 正因为邹奭是空降郯郡,而原本郯郡主人田儋却不得不依附邹奭,委曲求全落了个郡丞的职位,有始皇帝的喻令,田儋就算嫉恨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表面上还得对邹奭一副尊敬有加的样子。 听到家臣通报王氏公子前来拜见,田儋很是疑惑了一番。 邹奭想纳王氏两位千金为妾,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但王氏公子找自己这是何意?眼看他王氏就要拧到邹奭那根绳子上去了,来找自己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但来者是客,若不接见,就显得自己有失体面了。 于是大手一挥:“有请!” 在田儋的眼里,王非土不过是个落魄的纨绔子弟,一没头脑二没实力,不过是想借一点可怜的关系,来扩大一下自身的声望。 等王非土大摇大摆地走进正堂时,田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手里拿着一张大饼,看上去就像几辈子没吃过好吃的一样,一边对自己施礼,还一边往外喷冰渣子,瞬间就让田儋厌恶地直摇头。 无礼,轻浮,放肆,有失体面。 就在各种词汇在田儋脑子里蹦来蹦去时。 王非土刚刚坐稳,却由于急着说话,差点被嘴里的食物给噎着。 我的天呐…… 田儋的耐心正在迅速消失。 现在他已经不摇头了,连多看一眼都嫌降了身份,无奈地摆摆手,家奴赶忙提着茶壶为王非土斟茶。 一碗粗茶下肚,好受多了。 王非土这才起身对田儋拱手道:“小子谢过郡丞款待,今日来的匆忙,未备薄礼,失敬失敬,还望郡丞见谅。” 典型的避重就轻,这是薄礼的事吗? 田儋懒得和王非土计较,挥了挥手打断王非土的话,斜眼看着他道:“不必多言,汝来府上,所为何事,不妨之言。” 被突然打断,王非土只是一愣,随即不以为意地嬉笑道:“郡丞果然爽快,小侄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哼,小侄?倒是挺会套近乎……”田儋心中冷笑,依然冷眼旁观。 王非土说完便重新坐了回去,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大碗,这才心满意足地抹抹嘴道:“今日小侄前来,只为一事。” 说着摊开手,等田儋看过来,这才开口:“穷人不说暗话,借钱!” “什么?借钱?!”田儋算是见识了,什么叫脸皮厚,能吃肉! “呵,抱歉,没有!”田儋倒也不想跟他闲扯淡,直截了当站了起来,对门外喊道:“送客!” 门外的家丁也早已看不惯王非土的做派了,时刻等着呢。 “送客……” 一嗓子喊完,便有两名家臣从门外进来,对王非土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见田儋背着手准备离开了,王非土坐着摸着茶碗幽幽叹气道:“看来郡丞的确没钱,那就算了。” 田儋冷笑看着王非土失落地站起身又捡起吃剩下的葱饼。 “原本是想着给郡丞一个扳倒邹奭的机会,奈何机会不等人,郡丞注定是要错过了……” 说着王非土无奈地摇摇头,对田儋拱手道:“在下就不做打扰了,告辞。” 田儋的冷笑僵在脸上,眼睁睁看着王非土在家臣的指引下就要迈过门槛。 他正在快速消化着王非土话里的意思。 “请留步!” 王非土一回头,客气道:“不知郡丞还有何吩咐?” “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王非土低头一笑,回过身洒然道:“我是想用郡丞的钱替郡丞办事,如果郡丞手头不富裕,咱们还是不必谈了吧。” 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太过实诚。 “哈,这方圆百里,若论富甲一方,老夫自信无人能及!” 田儋自豪地挺起胸膛抚着胡须,那神情,自有一番会当凌绝顶般的豪情万丈。 “只是……你又有何本事,可用老夫的钱替老夫办事?” 王非土闻言,自信地将葱饼托在手中道:“侄儿不才,有始皇帝秘谕在身。” “始皇帝秘谕?!”田儋老眼昏花,定睛看向王非土手中葱饼:“什么秘谕?” 王非土对田儋招了招手。 田儋一愣,迟疑了三秒,最后决定听听他到底玩的什么花招。 田儋走下主位的那一刻,闲杂人等已经识趣地退出客堂,只留一名家奴侍候一旁。 王非土跟田儋耳语了一番,直起身子,神情坦然地注视着田儋。 田儋听完,一边往回走,一边抚着胡须久久回味。 走到座位前一回头,看向王非土。 “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所言不虚?” “有饼为证!” “饼?!” 田儋感觉有点懵。 活了六十多,生平还是头一次听说始皇帝秘喻会用葱饼的。 “始皇帝吩咐,我口出,你耳入,不得为外人闻道,话到,饼消。” 话落,王非土便不再搭理田儋,自顾地吃起了葱饼。 始皇帝东巡至琅琊这么大的事,各路官员当然是严密关注。自然王非土蹬上辒辌车这个小插曲,田儋也是第一时间就有耳闻。 众目睽睽之下,王非土从皇驾里拿出鲁饼,也是有目共睹,指定错不了。 但是王非土口中的秘喻,事关切身利益,他不得不仔细审视一番。 “你想要多少钱粮?” 看田儋慎重地问出,王非土正好吃完,打了个饱嗝赶紧喝口茶水压一压。 田儋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王非土不疾不徐放下茶碗,这才伸出两个指头。 “八,八千?” 王非土笑着摇摇头:“不,是八万。” “八万钱?!” 田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小子真是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敢要八万钱。 王非土撇撇嘴,也不想再跟他打哑谜了,直接道:“你说少了,是八万石粮食。” “什么?!”田儋震惊地抬起屁股。 第15章 借势换旗贰 “八万石,粮食?!” 一石粮食三十钱,也就是转眼翻了三十倍。 此刻田儋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了,他听后只能苦笑着直摇头。 “八万石粮食,就算买个郡守当,它也不值这个价啊。” 田儋无力地把屁股稳稳地放了回去。 此时嬴政幽幽开口:“你真够黑的,去年为了拜李由为三川郡守,朕才只收了李斯三年俸禄而已,在这东夷之地,你就敢要他八万石,不如直接要他命得了。” 李斯的年俸是八千石,也就是李斯不吃不喝,给始皇帝卖命十年,才能凑够这八万石粮食。 王非土则在心里笑道:“陛下,您太小看东海郡守的油水了,您可别忘了,这里产盐。要他八万石,不多。” “你走吧,看来老夫是与郡守之位无缘了。”田儋无力地摇了摇手。 “哈哈哈哈……”王非土仰头大笑。 “号称东海郡首富的田氏家族掌门人,竟然还是辜负了始皇帝的一片好意,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田儋被王非土的话气地咬牙切齿,但也说不出一句话。 王非土掸了掸前襟,对田儋拱手道:“既如此,小侄不妨直言,从贵府走后,我会直奔郡守府,若是邹奭能拿得出这八万石粮食,田氏一族就会被始皇帝迁徙至咸阳。” 最后一句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田儋的脑袋上,让他险些直接栽倒。 邹奭的财力不亚于田氏,真若逼到绝路,八万石粮食一定拿的出。 王非土可没功夫管他死活,起身道:“话我已经传到,小侄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免送!” 田儋见到手的鸭子要飞,哪能就此罢手,赶忙强打起精神朝王非土招手。 “贤侄请留步。” 王非土有些不耐烦道:“田叔啊,小侄也想多坐一会,奈何要事在身,也很赶时间啊。” 田儋伸出两只手,不停地摆动着。 “贤侄稍安勿躁,容老夫好好考虑一下。” 说着连忙招呼家奴:“来呀,为王公子上茶,上好茶!” 说完又转头快步走出前堂,对家臣耳语几声。 一盏茶的功夫,田儋的长子田巿,还有田荣田横二堂弟也急忙赶来。 爷四个在后堂叽叽歪歪一顿磋商,最后田儋迈进前堂,对王非土客气地亲手斟上茶,笑容可鞠道:“贤侄啊,你看你亲自来拜访,老夫款待不周,还望多多担待才是。” 王非土一抬手:“这都是次要的,只要能为田叔办点实事,今后咱们王田二府成了一家人,辛苦一些受点委屈,又算的了什么,田叔不必客气。” 田儋欣然道:“啊,既如此,老夫就直说了。” 顿了顿,这才开口道:“要说八万石粮食嘛,有是有,只是最近府上开销甚巨,一时间怕是难以凑齐。” 不等王非土询问,田儋摆手继续道:“不过嘛,这东海郡守的位置,我田氏势在必得,不如咱们换个办法,你看可否?” “何解?” 田儋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说道:“老夫愿意先交付你三万石作为定礼,若是能见到陛下谕旨,再付三万石,等邹氏全族迁往咸阳,两万全数奉上,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唔……”王非土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可能是茶苦,见他只是皱着眉,把头摇地像拨浪鼓。 好嘛,原来这货是打算分期付款,还不带利息? 别忘了,王非土前世的老爹是干嘛的,跟他玩这一套? “不行,这肯定不行!”王非土斩钉截铁道:“田叔莫要为难小侄了,就算小子答应,始皇帝也不能答应啊。” “不行不行……”连着说了两个不行,把田儋算是为难住了。 别人不知道,王非土自己不比谁清楚。 就始皇驾崩这件事,随时都有可能暴雷。 到那时,别说收账了,会不会被追杀都是个未知数。 分期?想都别想! “这样……” 田儋没辙了,只能再次歉意地起身:“请容老夫再考虑考虑,失礼失礼。” “郡丞请便。”王非土只管喝自己的茶,在他自己家,爱干嘛干嘛,谁也拦不住。 田儋出门顺便又吩咐家奴为王非土送上糕点水果伺候,自己则匆匆往后堂而去。 看着茶点水果一应俱全地摆在面前,嬴政憋不住地惊讶道: “呀呵,朕倒是开眼了,看样子,他还真能拿得出八万石粮食。” 王非土不动声色,捏起一块桃花酥丢进嘴里:“陛下您就瞧好吧,这老小子指定入局。” “黑呀,真够黑的。” 王非土一愣,始皇帝随即补充道:“朕是说朕的爱卿呢,他们竟然如此富裕,还不断上奏朝廷,要朕给灾民分拨赈灾粮草。太让朕失望了!” “所以陛下啊,我这才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引他们入局,他们不亏!” “你还真是为朕的黔首操碎了心呢,李斯的位置就该让给你坐。” 王非土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嘛,陛下您说是不是?” “呵呵,你倒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过这句话朕甚是喜欢。” 说话间,田儋一路小碎步又踏入了前堂。 一抬头就诚恳道:“实不相瞒,老夫算了算府库中的存粮,最多凑齐六万石粮食,不过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兑现,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王非土皱眉做沉思状,顿了三秒才犹豫地开口道:“听说贵府马厩里还有许多草料,凑齐两万石应该不难吧?” 田儋的老脸狠狠一抽。 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活阎王! 王非土从盘子里拿起一颗板栗,一边剥着壳一边道:“若是用草料抵充粮食,也不是不可以,陛下说的是粮草,本就包含草料了,相信没什么大问题哦。” 话说完,板栗剥好,直接塞进嘴里,大快朵颐起来。 嗯,味道不错! 听完王非土的话,田儋咬着牙,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六万粮食外加两万草料,三天后送到府上。” “啪!” “田叔果然爽快!” 王非土猛一拍桌子,吓了田儋一跳。 “拿笔牍来!” 田儋一愣:“怎么,还要签字画押?” 王非土意外地看向田儋:“我这可是为您老负责,要不咱们空口白牙,无凭无据白拿您八万石粮草,这成何体统?” 被这么一提醒,田儋拍着脑门道:“看看,是老夫糊涂了。” 转身就赶紧吩咐:“快,拿笔牍来!” 第16章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啪!” 放下毛笔,田儋深深吐出一口气。 王非土将写好的粮契摊在手上,轻轻地吹了几口气。 上面工工整整写着:田氏暂欠八万石粮草,限期三日内如数奉上,田儋亲笔。 两句话干净利落,没有半句废话。 “待粮草交割完毕,我自会转告皇帝,您老静候佳音便是。” 田儋听后心花怒放,连连点头:“是是,这事就劳烦贤侄多多费心了。” “嗯。”王非土看着粮契点点头,又赶忙将之送到田儋面前:“麻烦田叔您给摁个戳。” 田儋一愣,笑道:“哈,这么重要的事,得摁戳,等着!” 说着扭腰从身上取下一块玉章,对着沾满朱砂的印章哈了一口气,这才稳稳摁了上去。 抬起来,字迹清晰,心满意足。 又吹了几下,待墨迹晾干,王非土缓缓将粮契折叠揣进怀里。 田儋搓搓手看看门外,对王非土客气道:“既然事已办妥,时辰尚早,不如贤侄留下吃个便饭再走不迟。” 王非土连连摆手:“不了,小侄就不叨扰了,事情还未办完呢,这就告辞。” 听他这么一说,田儋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 “贤侄这是?” 看到田儋的表情,王非土恍然大悟道:“哦,田叔莫要误会,既然您已立下字据,自是不会有变,只是小侄还是要到邹奭府上走一趟。” “这是为何呀?” 王非土凑到田儋耳边道:“田叔您不必多虑,我是去传达始皇帝旨意的,不去怎行?” 田儋听完,这才释然笑道:“是老夫糊涂了,当去,当去!” 王非土当即拜下:“郡丞,小民告辞!” “去吧!” 田儋一摆手,目送着王非土离开。 在王非土消失在府门的那一刻,田巿凑了上来。 “父亲……” “哼,仅凭三言两语,就想让老夫送上八万石粮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田儋脸色一变,冷声道:“去,跟着他,看他能玩什么花样。” “遵命!” 田巿转身从后门悄悄溜出。 车轮粼粼,夕阳如画。 王非土静坐车中,闭目养神。 “依寡人所见,八万石粮草你是得不到的。” 王非土的眼睛缓缓睁开,嘴角勾起一道邪魅的弧线。 “陛下今后不必自称寡人了,只要有我王非土在,您定不再孤单。” “你这是何意?” 王非土目视前方道:“君子所见略同,但我想要的已经到手,至于粮草,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粮契便是暗线穿珠的线吗?” 不愧是秦始皇,通过一句话就看穿了王非土的计谋。 “天局,讲究的是无所用无所不用,粮契可以是线,也可以是珠,正如您一样,珠或线之间可以随意切换,这才是此局的高明之处。” “好哇,王非土,竟连朕也算计在内了。” 虽然说着责备的话,但始皇帝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哈哈,这怎么能叫算计呢,充其量算是利用。” “朕且看你如何收场吧,劝你好自为之。” “这自不必说,一切后果我自会承担。” …… 狄县乃是田儋的大本营,田氏府库皆聚集在此。距离郯县也不过一天路程,加上辎重行动缓慢,充其量两天足够。 再加上车马劳役的筹备,三天时间收集八万石粮草显得有些仓促,所以田儋必须马上行动才有可能完成。 从田儋签好粮契后的神情反应,不难看出,他压根就不打算把粮草如期交给王非土,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拖住王非土不向邹奭靠拢罢了。 这一点,始皇帝看出来了,王非土更是看在眼里,所以两人简单的几句话,就已洞察到了事情的根本。 “如此颇费周折,取来粮契又不能兑现,你绝不是打算据为己有,而是要借此引邹奭入局,朕没猜错吧?” 王非土苦笑:“陛下,这天下之事,没有能瞒得过您的。” “哈哈,朕从不喜欢别人奉承,但你是个例外。” 转眼间,车驾就来到了邹奭的府前。 对于王非土的到来,邹奭似乎早有准备。 始皇帝走了,这东海郡的天下,仍是他邹奭说了算。 王府的这小子,虽然桀骜不驯,可也终究逃不过自己掌控下的天罗地网。 一番寒暄,二人分主客坐与堂下。 邹奭与田儋不同,其人信奉周易玄学,道儒皆通。雪白的须发,漏风的门牙,眼中却泛着少有的锐气。 年逾古稀,满面红光,可见平时十分注重保养。 他对王非土此行已是早有预料,倘若他再不来,明日恐怕就不是抢亲那么简单的事了,说不定是要见红的。 所以,王非土来了,从他此行的阵势来看,是打算给自己服软来了。 也好,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再看看府外的那八个奴仆和双驾马车,和站在王非土身后两手空空的黑娃,邹奭只是一个劲地微笑点头。 年轻人,爱干点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令尊今日为何没来啊?” 邹奭一边示意婢女为王非土上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王非土赶忙起身拱手道:“家翁最近身体不适,特派小子给郡守问安。” 邹奭抬手下压:“啊,不必拘谨,坐,坐。” “谢郡守。” 此时的王非土与在田府上的行为举止简直判若两人,这一点,估计邹奭如何也猜不到。 邹奭依然漫不经心道:“怕是因家中拮据,故使抱恙吧?” “呃,这……”王非土语塞。 说白了,你这是穷病,说什么不适,在老夫面前装什么装。 但王非土不打算辩解什么。 本来就是穷嘛,人家说的也是实情,没啥可说的。 打人不打脸,话人不话短。 邹奭自知说这话有失君子体面,随即示意王非土不必在意,继续道:“听闻你今日蹬上皇驾,始皇帝还赏你了一摞鲁饼,可有此事?” “郡守果然明察,下民不敢欺瞒,确有此事。” 邹奭点头:“嗯,言无信,不知其可也,不错,你很诚实,我喜欢。吾与令尊年长许多,汝可与本公伯侄相称,待令妹入府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哈哈……”嬴政突然在王非土的脑海里笑了起来。 第17章 盆水杀人 王非土赶紧端起茶碗,掩盖自己此刻的表情。 “嬴政,你干嘛,突然大笑,吓我一跳,险些坏了大事!” 被王非土在心里责怪,嬴政仍是笑意不减道:“这个老杂毛,真是不知羞耻,错怪当初朕看走了眼,还以为他是个懂得礼义廉耻的君子,没想到竟如此不堪,真是笑死朕了。” “亏你还是始皇帝呢,人心叵测,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求您别再出声了,否则我会出错的。” “哎,人菜是非多,朕尽量不打扰你总行了吧。” 放下茶碗,王非土赶紧对邹奭拱手道:“多谢伯父抬爱,小侄倍感荣幸,只是有一事不得不向伯父秉明。” 邹奭淡淡地放下茶碗,不经意道:“何事?但说无妨。” 王非土做出吞吞吐吐的样子道:“其实让家妹给您当侍妾这事,很是让家翁难为情,故多有不便,才派小子前来……” “什么?!” 邹奭重重撴下茶碗,脸色瞬间冷下道:“如何难为情,如实道来!” 声音虽然低沉,但也难掩他此刻的心情。 纳王家两个侍妾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皆知。 绿灯也开了,聘礼也送了,现在告诉他说难为情? 这已经不是纳不纳小妾的事了,而是想打他一郡之守的脸面。 “不识抬举!”四个字跳在邹奭的视野。 “伯父息怒,请听小侄一言……” 王非土正要解释,忽然被邹奭打断。 “休得胡言乱语,谁是你伯父?” 转而邹奭站起身,看着王非土问道:“说,谁给你们的胆子?” 王非土一愣,这倒省去许多口舌,遂应变道:“始皇帝,是大秦的始皇帝!” 嬴政坐不住了,原本不想开口的,一下子就说道:“这个锅,朕不能背!” “什么?始皇帝?!” 邹奭愣了。 随即反应过来道:“休要满口胡言,他姓赵的整日忙的四脚朝天,怎么可能管到我的头上?!” 嬴政瞪大了眼睛,在王非土的脑袋里喊道:“给朕怼他!乃妤的,竟然说朕姓赵?朕是赢姓赵氏不假,可我堂堂始皇帝的姓氏怎可颠倒,还四脚?朕乃龙,非畜生,怼他!” 王非土有苦难言,只能躬身拜道:“息怒啊,的确是始皇帝亲口告知,小侄不敢欺瞒。” 看王非土一副苦瓜脸,言之凿凿的样子,邹奭只好按下性子,询问道:“姓赵的是怎么跟你说的,说来听听。” “陛下说,说……” “朕说了,他这郡守干不了几天,赶紧让他卷铺盖滚蛋!” “陛下说,您这郡守当不了几天了,还是尽快打点后事,准备迁往咸阳吧。” “什,什么?老夫活的好好的,为何当不了这郡守?” 说完,邹奭连忙竖起耳朵,听取王非土的下文。 王非土急的团团转,奈何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哎呀,你个废物,倒是说呀!” 好似下了很大决心,王非土挣扎着开口:“既然伯父没有把小侄当外人,小侄也不敢隐瞒。” 说着,走到邹奭跟前,趴在他耳边悄声道:“始皇帝之所以有此言,皆因收了田氏的八万石粮草。” 顿时邹奭冷哼道:“哼,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当真是那田儋从中作梗。” “口蜜腹剑的小人,平日老夫自认待他不薄,原来是老夫眼拙……” 正说着,邹奭有些坐不住了,嚯地起身道:“不行,老夫要与他当面对质!” “伯父不可!” 王非土连忙拦在邹奭面前道:“此时那田儋已是胜券在握,伯父就算去了,也是自取其辱啊。” 这话说的没毛病,邹奭立刻冷静下来,看着王非土。 “你,可有妙计?” 见邹奭能这么快就冷静下来,王非土才放下心来,把手缓缓伸进怀里:“妙计谈不上,不过小侄有此物在手。” 粮契被王非土摆在邹奭面前。 “这是……粮契!”当看清了上面的字迹,邹奭惊呼出声。 王非土解释道:“此粮契,正是田儋托小侄转交给始皇帝的。” 邹奭不敢相信地把目光移到王非土的脸上。 他在心里暗暗思付,田儋凭什么让这小子转交,而不是别人呢? 好似听见了邹奭心里所言,王非土径直开口道:“田儋自知关系重大,不可让外人道,又恐伯父耳目众多,故有今日之事。” 听他这么一解释,邹奭也就释然了。 “如此一说,也就顺理成章了。” “小侄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心中倾慕伯父之盛名,故在事后告知,还请伯父恕罪。” 邹奭一抬手,打断王非土道:“此时能告知也为时不晚,我邹奭岂是任人宰割坐以待毙之辈?!” 说着一转身,把手放在了王非土的肩头笑道:“说到此,老夫还要谢谢贤侄呢,凭白将八万石粮草赠与老夫。” 话音落下,邹奭已经将粮契顺手抽在手中。 王非土神色一变上前一步道:“伯父不可啊,此乃始皇帝钦点,克扣不得。” “哈哈,谁说老夫要克扣了?”邹奭高明地抚着胡须,并没有将粮契交回的意思,自顾道:“老夫非但不会克扣,还要再追加两万石,今日便将粮草全数交付。” 王非土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了,一愣之后猛然醒悟,连忙凑上前对邹奭伸出大拇指:“伯父高明,实在是棋高一招。” 邹奭得意笑道:“呵,岂止是一招,待老夫的粮草一到,始皇帝必灭他田氏满门!” 嬴政也好似领会了其中的意思,由衷说道:“好一招盆水杀人啊,这个邹奭,果然有两下子!” 盆水杀人的典故出自春秋时期的齐国。 齐王十分器重的一名大臣叫做夷射,冬日,二人对饮至深夜,夷射拜别齐王,准备回家睡美妾,熟料看门的门吏睡着了,一时开门未能及时,结果被夷射狠狠羞辱了一番后骂骂咧咧地离去。 最后门吏实在气愤不过,看到夷射在廷柱前撒了一泡尿,于是灵机一动,端来一盆水顺着廷柱泼了下去。 待到天亮,齐王起的有点晚,情急之下,正好被那盆水狠狠滑了一跤,于是命人彻查此地为何结冰,最后便从门吏口中得知夷射在此小便。 可怜夷射正搂着美妾做着美梦,就被直接拉出去砍了脑袋,还弄得满族抄斩。 这个故事流传至今,仍是如今齐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成想,邹奭竟然深得其中奥妙,打算给田儋来此一出。 第18章 一切交给天意 按照邹奭的计划,将田儋所奉的八万石粮草偷换成十万石草料,如此一来,始皇帝若收到草料,一定认为田儋在故意糊弄朝廷,把始皇帝当猴耍。 后果可想而知,盛怒之下,满门抄斩那是板上钉钉的事,给他来个夷三族都有可能。 此计不可谓不狠毒,但实施计谋的前提是,必须得到王非土的全力配合才行。 正是因为王非土的毕恭毕敬,才让邹奭萌生出如此大胆的计划。 “不过伯父切莫掉以轻心,有件事小侄看来,很有必要告知伯父知晓。” 正在得意抚着胡须,幻想着计划成功那一刻的心情,忽然被王非土打断,心里十分不爽地瞥了一眼,道:“何事?” 王非土看了黑娃一眼,黑娃赶忙走到门前张望一番,这才站在门口向王非土点头示意。 见两个人神秘兮兮,邹奭不以为意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王非土沉声开口:“据小侄所知,始皇帝病危,时日无多矣!” “噗!” 话音刚落,邹奭就将口里的茶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秦王命不久矣?” “正是!” 邹奭一时间愣了神,缓缓放下手中茶碗。 这个消息信息量极大,他需要慢慢消化。 秦王若是死了,谁来接班? 扶苏?公子高?将闾? 按照以往得到的情报,扶苏应该是第一接班人。 可扶苏深受儒家思想熏陶,手段心计都远远比不上嬴政,这是有目共识不争的事实。 只要嬴政一死,六国复辟岂不是有希望了? 天下大乱,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在齐国,自己最大的对手正是田儋,想要称王,必须要过了他这一关。 如此一来,更有必要除掉田儋,吞并他们的所有田产。 到那时,齐地乃我邹奭说了算,谁敢不服?! 正在邹奭思考时,黑娃看了一眼门外墙头,忽然发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一闪而过。 黑娃自知此事一定另有蹊跷,于是急忙走到王非土跟前,想要耳语,不料却被王非土阻拦。 “有事不必隐瞒,伯父不是外人。” 黑娃只好清了清嗓子道:“启禀公子,墙头有人。” 闻言王非土只是轻笑了一声,道:“呵,看来郡丞对小侄是念念不忘呢。” 邹奭直接站起来警觉道:“你的意思,那是田儋的人?” 王非土对邹奭拱手道:“回禀伯父,小侄从田府离开便急着赶来向伯父禀告,未曾想却让田儋注意到了侄儿的行踪。” “哎,是小侄疏忽了。” 王非土说着捂起额头,一副惭愧难当的模样。 “贤侄勿扰!”邹奭抬手安慰道:“一个田儋,老夫还不放在眼里。” “可若此事被田儋得知,必加急备粮抢在我们前头筹集粮草,如此一来,伯父的妙计岂不是不攻自破?” 邹奭缓缓点头:“贤侄所言极是,稍安勿躁,容老夫好好想想。” 王非土的提醒直指重点,闻言邹奭老脸一沉,不禁开始在堂下踱步。 见状,王非土再次提议:“伯父,盆水杀人之计已不可取,当速取良策才是。” “嗯……”邹奭默默点头,眼珠子左右摆动。 忽然,他止住脚步,心生一计。 “我若将计就计,与他田儋竞相筹粮已然来不及,不如拖他一拖……” 说着,邹奭捻着胡须,心中仍有疑惑。 邹奭所面临的,有三个选择。 派一队家奴,偷偷前往狄县,趁他不备,一把火烧了他的粮仓,这叫釜底抽薪,拿不出粮来,自然就断了他的后路。 再者位于郯城东部有座马陵山,此山延绵数百里横贯郯城琅琊狄城等县,山中匪患甚众急缺粮草,其中以盐齐帮为首,他们的带头大哥名为沧浪,是个狠角。 只要把田儋筹粮的消息放出,整个马陵山的匪徒必定蜂拥而至,绝对让田儋无暇以顾。 最后一个办法,也是邹奭最中意的办法。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以郡守之压,下令郡丞配合郡尉率领城吏五千人前去马陵山剿匪,只派兵,不放粮,到时候他田儋若拿不出粮草延误了剿匪,那就是抗令不遵,郡守就可以冠冕堂皇地将他除之。 若他拿得出粮草,定是无法如期筹齐始皇帝所需粮草,还是会被秦王问罪。 如此一来,田儋便是进退两难的境地,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一死。 这三个计策,皆是有利有弊,可是到底该选哪一个,这却让邹奭犯了愁。 “伯父可是已有良策?”王非土适时地上前询问。 于是邹奭就将三个计策一五一十地说给王非土听。 王非土听完沉默了一会。 虽然他很想让邹奭选择第三个计策,但是此刻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建议不能说,说了不但不起作用,还会引起邹奭对自己的戒心。 这是人之本性,表面上看是征求他的意见,其实邹奭已经拿定了主意。 该闭嘴的时候一定要闭嘴,这是做局者最起码的遵循法则。 到底是八万石粮草还是十八万石粮草,这对王非土而言,都不是至关重要的。 看到王非土也是一副游移不定的样子,邹奭轻轻叹了一口气。 “哎,看来一切还是要交给天意。” 邹奭说完,便走向几案后的书架,从最上层取出一个竹筒。 竹筒做的十分精美,上面雕刻着不知名的符文,显得异常神秘。 “遇事不决问天意,老夫能有今天,皆是全凭天意。” 邹奭对王非土神秘一笑,手里拿着竹筒上下摇动。 竹筒之内发出哗哗的声音,原来里面装了三枚铜钱。 将筒盖拔开,三枚铜钱倒入手心,随着邹奭一阵神神叨叨的默念,三枚铜钱随即撒落在几案上。 随着最后一枚铜钱落稳,两人定睛看去。 两正一负。 “少阳……” 邹奭连忙用笔刀在几案上标记出一点,接着再次拾起铜钱,如法炮制。 前后六次之后,卦象已出。 邹奭看着标记好的卦象,一阵唏嘘。 “天意,此乃天意也!” 看邹奭的表情,心里美滋滋,王非土连忙问道:“敢问伯父,卦象如何?” 第19章 火上浇油 之所以王非土更倾向与第三条计策,是因为若去剿匪,自己就可以冠冕堂皇地首当其冲自告奋勇,如此便可以借此机会,从容地把粮草运进山里,更有利于完成终极目标。 可是现在不能说,也只能让邹奭做决定,随机应变才是。 邹奭望着卦象志得意满,对王非土娓娓道来:“此卦象三个阳爻两个阴爻,但最后一个是変爻,可见所卜之事变数极大,本卦的阴阳变化实在难以揣测。” 王非土懒得听他说这些玄之又玄的爻辞,插嘴道:“伯父,此事可有定数?” 邹奭遂将目光看向门外,抚着胡须道:“依卦象看,少火多金,第一条计策当弃之,水主财,金主兵,此事当去财免灾,事主东南……” “这个邹奭,竟能算出去财免灾,颇有周公之风呢。” 听闻始皇帝对邹奭的夸赞,王非土在心中轻轻一笑:“陛下莫急,且看他如何定卦,去财是肯定的了,至于能不能免灾,要看本公子的心情了。” 嬴政爽朗一笑:“哈哈,原来你就是他口中的変爻。” 王非土笑了笑,未作回应。 邹奭还在自顾地说着:“既如此,老夫当选第二条计策才是。” 对于邹奭来说,第一条需要自派家丁谨慎行事,倘若漏了马脚,难免落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的下场。 第三条虽是一石二鸟,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粮是田氏出,可人马是自己的啊,手中没了兵,今后拿什么去争天下? 只有第二条计策,只需放出消息无须出力,是为变数最小,最稳妥的办法。 王非土乘机进言道:“伯父此计甚妙,只是……” “只是什么?”邹奭最不喜欢别人否定自己的选择了,因为这其中的决定是代表了天意,试问谁敢忤逆天意? “只是此计尚须添一把薪柴,才可万无一失。” 见王非土并未反对,而是为此思虑周全,邹奭的戒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如你所言,该如何火中添薪呢?薪从何来?” 一连两个反问已经表明了邹奭的心迹,此刻无论王非土说什么,邹奭都能尽心倾听。 王非土当仁不让直言道:“田儋筹集八万石粮草定会严加防备,若是山匪背后无所仰仗,定不是那田儋的对手,只会败下阵来含恨而退。” 经过王非土几句话的分析,邹奭更是深以为然地默默点头。 “不如派一队精锐,押送给山匪万石粮草作为支持,如此匪徒士气大振,当可与之抗衡,待双方胜败已定,伯父再以强盛之兵反击彼疲兵,岂不是来个坐享其成,人财尽可收入囊中?” 邹奭猛然看向王非土,仔细打量着王非土的神情。 王非土说完,目光直视着邹奭,静候他的反应。 数息之后,邹奭突然大笑。 “哈哈哈哈,如此妙计,当得老夫称赞!” 说完就给王非土竖了个大拇指。 “此计还需伯父破费,不知……” 邹奭大手摇摆道:“啊,破费又有何妨,卦象也是这么说的,况且有此计,粮草终是会落入老夫之手,借他们看看嘛,何愁之有。” 说完,邹奭欣慰地看着王非土感叹道:“哎呀呀,想不到贤侄就是老夫的变爻,如此老夫无忧矣。” 接着邹奭又低头想了想,似乎下定决心道:“依照此计,万石粮草老夫怕是不能打动那沧浪,不如干脆给他五万石,以表老夫郡守之魄力。” 又能灭了田儋,还能顺便剿匪,这种事,邹奭最是上心。 “伯父果然高瞻远瞩,小侄佩服!” 轻轻的一个马屁奉上,更是让邹奭心情大好。 于是一挥手,揽着王非土的肩膀道:“老夫真是惭愧啊,竟险些埋没了贤侄之大才!” “哪里哪里,伯父抬爱了。” 邹奭也不反驳,抬头一看天色,道:“食时已到,贤侄不如留在府中,你我二人畅饮一杯,如何?” 王非土连忙拱手:“伯父盛情难却,小侄遵命便是。” “哈哈,走,随我去后堂等候。” 烛光摇曳,歌舞升平。 邹奭将府中二十二名侍妾全数召唤至后堂,声称要让王非土见识一下何谓天上人间。 一时间,堂下轻歌曼舞个个都是身姿绰约狐媚至极,让人目不暇接。 王非土定睛一看,原来全是真空上阵,薄薄的纱衣下,尽显曼妙舞姿。 “啧啧,这个天杀的老东西,朕都未曾如此淫靡,他竟如此懂得享乐,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王非土放下酒樽,轻笑道:“陛下,好戏还在后头呢,急什么。” “朕身济兴天下之大任,绝不会贪恋美色而忘志,这酒不喝也罢。我们走!” 王非土连忙解释道:“陛下稍安勿躁,大局未定,怎可轻言离去。” “哼,朕是怕你被美色迷了心智,到头来为邹奭所用。” 王非土笑笑,不置可否。 曲终舞散,二十二名侍妾皆是围绕着邹奭搔首弄姿,极尽谄媚之能事。 邹奭得意的大笑,一颗又黄又长的门牙都被笑声震的摇摇欲坠。 被二十多个美女围着,让邹奭有些忙不过来,于是随手推出两名美女道:“去,今夜你二人只管服侍好贤侄,事后老夫重重有赏。” 邹奭的话她们谁敢不听,闻言便调转身子朝王非土的方向扑来。 青纱之下,两颗玉兔呼之欲出,实在让人难以把持。 “公子,来,请与奴婢对饮一杯。” “公子,让奴婢喂你如何?” 两个侍妾倒是真会玩,把王非土弄得东倒西歪无暇他顾。 王非土连连摆手:“免了免了,我自己来。” 说着三人端起酒樽一饮而尽,二人放下酒樽就欲扑入王非土的怀里,却被王非土抬手拦下。 “我看你二人如此热情,不才实在难以消受,不如你们去侍奉我那位小弟可好?” 说完就抬手指向坐与下位的黑娃。 既然老爷点名要服侍好这位公子,那公子的话当然得听。 两位美女看向黑娃,原来竟是一名又白又嫩的精神小伙,看起来也不赖,于是便欣然接受,转头又去给黑娃敬酒。 黑娃见状何其幸福,当然是来者不拒,被两位美妾服侍地兴致盎然。 可是这一幕被邹奭不经意地发现,于是举起酒樽对王非土喊道:“贤侄,老夫敬你一杯。” 第20章 关键时刻 两樽酒隔空相对,一饮而尽。 邹奭哈哈一笑,一边放下酒樽一边道:“如此美酒,怎能没有好菜呢,今日老夫就让贤侄品尝一下本府的特色佳肴。” 说着便不等王非土反应,仰头喊道:“邹布,为客人筹备特色佳肴!” 一名壮汉拜入堂下,邹奭随手一指正在黑娃怀里的两人道:“看客人喜欢,就她俩吧。” “下臣遵命!” 说完,邹布便一挥手,上来几名家丁架起了二人的胳膊往外走去。 “伯父,这是为何?”王非土连忙惊惧问道。 “暧,贤侄……”邹奭用手虚按道:“此二人心甘情愿,贤侄静候便是。” 对于邹奭喜欢吃人,王非土早有耳闻。但是若亲眼目睹,心中还是会十分的不舒服。 他此刻十分想尽快逃离这人吃人的盛宴,可是做局眼看到了这个地步,定是万万不能离去的。 嬴政似乎看穿了王非土的心思,也只能选择默不作声。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还有一句话叫细节决定成败,而往往成大事者无小节,任何一件事搁在普通人身上,都是难以承受之重。 王非土很想拉着黑娃离去,但还是强忍住了。 可能是喝酒的缘故,也可能是头痛病又开始发作。王非土感觉昏昏沉沉,用肘支着几案按起了太阳穴。 邹奭虽热左拥右抱,但眼睛时刻注意着王非土的举止神态。 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邹奭是个谨慎的老头,一旦王非土对自己的喜好表现出厌恶,那么全盘计划都将改变。 不为别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活了七十多,能有今天的成就,岂是常人心智可以比拟。 “贤侄啊,你可知老夫能永葆青春其奥妙何在?” “侄儿不知。”王非土摇了摇头。 邹奭大声道:“伏羲老祖创立阴阳八卦,就曾言道……” “天地万物变化莫测,唯使互为阴阳,方可调和,男为阳,女为阴,阳盛则阴衰,阴盛则阳衰,此乃万物之规律,若为增添阳寿,必食阴寿而得长生,那秦王,为求长生寻仙问道而不得,正是难悟八卦之玄妙,吾观其命不久矣……” 说了一大堆,无非是给自己吃人肉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最后竟然还绕到了始皇帝的头上,让嬴政亲耳听到,想沉默都难。 “我呸!满口胡言,以朕看来,此乃掩盖兽行之言论,一派胡言!” 王非土一边对邹奭点头,一边宽慰道:“陛下,我早就说了邹奭就是个人面兽心的老妖怪,不值得为此上火。” 嬴政答道:“朕不上火才怪,非土,这次一定不能放过这个老贼。” “放心吧陛下。” 王非土端起酒樽对邹奭拜道:“伯父果然独有技高一筹的养生之道,那秦王岂能让他长生,小侄要感谢伯父盛情款待之恩,若有差遣,小侄定当在所不辞!” “哈哈,懂我者,贤侄也!来,干了这杯!” 放下酒樽,邹奭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你还别说,老夫真有一事需要贤侄效力。” 王非土端着酒樽停在空中,看向邹奭。 邹奭继续道:“老夫唯恐夜长梦多,今夜酒足饭饱,还劳贤侄陪家臣邹布前往马陵山走一趟,如何?” “这……”王非土一副迟疑的样子。 马陵山谁不知道,敢夜走马陵山的人,那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狠角,王非土虽是一米八三,可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翩翩公子,哪里会是那些土匪的对手。 让他去,那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吗? 但王非土并不是怕死而迟疑,他是怕答应的太快,让邹奭起了戒心,不让他去。 如今赵高那边,估计很快就会发现不对,最迟明天送饭时,就能发现始皇帝已经归天。 到那时,根据王非土的推测,赵高不敢当即宣告始皇帝驾崩,而是要故意掩盖事实,以此做好万全的准备,扶持胡亥登基。 还记得王非土跟老爹说要变卖家产去当土匪的事吗? 自从始皇帝附身后,王非土连想都没想过,完全是因为不想在不知始皇帝底细的情况下,轻易被他干扰自己的计划。 带上所有家小和财产躲进深山,这才是做局的终极目标。 至于引田儋和邹奭入局,皆是为了为终极目标保驾护航。 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他们所有贡献的粮草,终将成为王非土招兵买马的绝对资本。 暗线穿珠局,已经到了局眼的关键时刻。 当然,此时的始皇帝仍被蒙在鼓里,王非土依然连想都没想。 邹奭看到王非土的反应,更加肯定了自己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对于不贪财不好色的主,只要抓住他怕死这一点,那基本上这个人就可以肯定能为己所用了。 “贤侄啊,适才你也看到了,邹布孔武有力,有他在,定能让你相安无事,凯旋归来。” 王非土赶紧拜道:“多谢伯父费心,侄儿愿效犬马之劳!” “哈哈!”邹奭一招手:“来呀!” 一名家丁连忙拜倒。 “传我的命令,即刻整备五百人马,押解五万石粮草,随时待命!” “遵命!” 家丁匆匆而去。 王非土按捺住跳动的心,对邹奭拜道:“伯父,侄儿还有个不情之请。” 愿意为自己卖命的人,提个要求不过份,邹奭大手一挥:“讲!” “侄儿的两个小妹明日便要纳入贵府,侄儿想,伯父何不趁此机会大操大办一场,也好为此行动掩人耳目,那田儋定是想破脑袋也揣测不到。” 邹奭一听,两眼一睁,惊讶道:“贤侄此计妙啊!” 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府上大操大办一场婚宴,动点人马粮草这是再正常不过了,再说到时田儋陈涉都得前来赴宴,也正好证明了自己不在马陵山的证据。 到时就算东窗事发,要怪也怪他田儋运气背,招惹了土匪只能自认倒霉。 越想,这个计策越是可行,邹奭不禁心里喜滋滋。 “不过伯父,侄儿担心那田儋有所察觉,故意从中作梗,半夜派人掳走小妹,破坏我王邹两家和气,此事不得不防啊。” 邹奭满不在乎道:“贤侄多虑了,既然明日要大摆筵席,定是让令妹与你同行,正午时分带着人马送亲至府上,岂不是冠冕堂皇?” 第21章 阴阳调和 王非土与邹奭二人对饮,相谈甚欢。 一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时辰,途中王非土一再要求提前退席,却被邹奭以粮草尚未筹集为由,使他难以脱身。 黑娃早已提前退下,匆匆赶回王府,将公子在邹府所谈之事禀告王公。 趁着夜色,全府上下一片忙碌的景象。 所谓的清酒,不过是用杂果蒸馏发酵而成的甜酒。 度数不高,喝起来味道有种怪怪的果香。 喝的时候没感觉,但架不住喝的多了,自然会让人脑袋发昏,胃里说不出的难受。 王非土喝的不少,但好在头痛病没有发作,只是感觉晕乎乎的只想睡觉。 始皇帝笑而不语,也时不时地劝王非土多喝一点。 可是出来小便的时候,王非土却发现了不对。 脑袋昏昏沉沉,可是走路却一点也不飘,甚至脚步比平时还要稳健。 “贤侄果然好酒量!”就连邹奭都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但是王非土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定是始皇帝的功劳。 要是搁在平时,不尿脚背就已经不错了。 想到这里,王非土赶忙抖擞精神,尽量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不得不承认,自从始皇帝附了身,精神力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只是一个意念,酒精的作用立刻烟消云散。 “贤侄,老夫惭愧,让你久等了!” 一抬头,邹奭满脸通红,兴致勃发地正在看着自己笑。 “以下可能造成不适,心志不坚者请自行回避……” “啪啪!” 两声击掌,四个人抬着一个大鼎进入堂下。 “嘭!” 大鼎重重地落下,几名仆人连忙上前取下顶盖。 瞬间,王非土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铜鼎之中,端端正正坐着一名美艳到极致的少妇。 她双目紧闭,朱唇柳眉,面若桃花,透明的纱衣下,雪白的肌肤透着晶莹的粉红。在一阵雾气蒸腾中,宛若观音降世,让人见之无不惊讶。 再抬眼一看,邹奭的面前也放着同样的铜鼎和美人。 此时此刻,王非土已经不知如何开口,怔怔地望着被烧红的铜鼎,终于明白了他到底在惊讶什么。 这分明就是被蒸熟的那两名美妾。 “哈哈哈哈……” 邹奭发出一阵怪笑,仿佛是在给王非土做示范一般,走到铜鼎跟前,端起手中的陶碟用筷子伸向那名美妾的胸部。 一块肥白多汁的熟肉,就这样轻易落入邹奭的陶碟之中。 陶碟中放有蘸料,晶莹剔透的肥肉上顿时沾满了料汁,被邹奭一口吞下,在口中来回几个翻滚之后,直接吞入腹中。 再看被挖去的地方,里面还隐隐渗出血脂。 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邹奭这才对王非土抬了抬手。 “贤侄,快快一起享用,品尝一下这人间极品美味!” 王非土看傻了,就连嬴政也大喝一声:“禽兽不如!” 反应过来后,王非土哪里还有心情继续坐在这里,只感觉胃中一阵翻滚,于是赶紧冲向门外。 一阵狂吐,今晚吃的全被吐了出来,直到吐得天昏地暗,胆汁都要被吐出来了才稍稍舒服了一些。 王非土自认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唯独未曾预知邹奭已是变态到了连自己都难以直视的境地。 回到堂下,见邹奭仍是吃的津津有味,看见王非土回来,邹奭连忙放下陶碟,笑容可鞠地迎过来。 “贤侄,第一次吃总会难以接受,但老夫保证,吃过一次后,定让你欲罢不能。” 王非土赶紧拜下:“伯父,侄儿只是酒量太浅,此刻已是极限,实在难以下咽,还望伯父见谅。” 看他的模样,邹奭只当是王非土对吃人这事,一定心中有所顾忌,于是仍自顾地解释着。 “暧,她们能被你我食用,乃是她们修来的福份,贤侄不必多虑,你看。” 说着邹奭指向鼎中人恬静安详的表情解释道:“她们皆是心甘情愿与我融为一体,争先恐后尚犹不及,又有何不可?” “不不……”王非土连连摆手。 见邹奭还要相让,王非土连忙道:“伯父尽管享用便是,现在真的酒足饭饱,时辰也差不多了,小侄还要回府打点一下,不能耽误了正事。” 见王非土一再强调吃饱了,邹奭只好作罢,拉着王非土的手道:“贤侄既然坚持,老夫也不好强人所难。” 接着话锋一转道:“只是嘛,此事就拜托贤侄,一定马到成功,不可有一点差错。” “那是当然。” 邹奭回头又看了一眼堂下筵席,咂嘴道:“只是可惜了美人的一片赤诚之心,既然贤侄不受,也只能倒掉。” 接着做出一副大度的神态:“待大功告成之日,府上侍妾贤侄可随意挑选,定让贤侄不留遗憾,如何?!” 听了他的话,王非土感动地眼泪都快下来了,拉着邹奭的手道:“伯父如此抬爱,小侄就算肝脑涂地也绝无半点怨言!” 说完一抹鼻涕,拱手道:“伯父,小侄就此告辞!” “贤侄莫慌。”邹奭对身后一挥手:“邹布。” “老爷!” 邹布立马拜下。 “今夜你且随王公子押送粮草至马陵山,途中一切行事皆以公子马首是瞻。” “下臣遵命!” 两人不经意间的眼神,被王非土尽收眼底。 …… 已是深夜,月黑风高。 黑压压的群山在夜空下,犹如千军万马延绵不断,远远望去让行走其中的人望而生畏。 五百人的队伍押解着五万石粮草,只有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婉若幽灵,悄无声息。 “若不是还需要利用邹奭,我真想当场杀了那个老混蛋。” 王非土吐出一口气,在心中念了一句。 “其实你留在邹奭身边,比来这深山老林更便于利用他。” “还是算了吧,难道陛下忘了,他是要取我家小妹?” “那又如何?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想要保住小妹,再简单不过。” “不。”王非土摇头:“陛下你还是小看邹奭了,没有这一趟来证明我的忠心,他是不会完全放下戒心的。” 说着王非土看向车外:“喏,那个骑马的邹布,就是很好的证明。” 始皇帝明白王非土所指,不以为意道:“那你下一步如何打算?就按照邹奭的计划,为他效力吗?” 第22章 什么?朕的大秦亡了? “哈,为他效力?陛下您不如直接杀了我。” 闻言始皇帝玩味道:“这可就好玩了,待明日正午,等邹奭识破你的计谋,你就等着被田儋和邹奭一起追杀吧。” 王非土手摩挲着膝盖道:“那倒未必。” 说着,不等始皇帝问,王非土自言自语道:“田儋得知邹奭有所行动,已经是事实,更不会急着见我。因为这样更确定了我是在骗他。” 始皇帝一笑:“这话说的自相矛盾,他知道你在骗他了,还不急着追杀你,哪有这样的道理?” “陛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知道我骗他,是因为揣摩到我会存有私心,一定会寻找更有实力的邹奭来打压他,但目前以邹奭的行动来看,似乎是要和他玩资本对抗。” “资本对抗?”始皇帝对这个新词有些懵懂,但也大致知道其中的意思。 “对,所谓资本,粮草,人脉,计谋,都是资本,此时的二人已是对立,至于我更倾向与哪一边,那么他就有更多胜算,毕竟,我代表的是秦始皇。” “朕可没有给你什么实权,他们凭什么不会怀疑,就凭你一张葱饼?” 王非土两手一摊:“无所谓了。” “天局中,有一种做局手法叫水漫金山局,此局一旦入局,便无法破局,其手段阴狠无比。” “如何阴狠,汝且说来听听。” 王非土一笑:“反正已经入局了,就算说出来也无所谓。” “水漫金山局其核心逻辑就是制造祸端,然后嫁祸于人。” “但其关键点,就在这个漫字上。” “祸端从何而来?”嬴政饶有兴趣地问道。 王非土神秘一笑手指天道:“祸从天降。” “始皇帝的旨意不是祸吗?” 想了一想,嬴政无奈承认道:“算是吧,但这是你假传圣旨。” 王非土没有理会,继续道:“旨意是祸,他二人的竞争也是祸,我只负责挑起祸端,至于他们如何应对,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只需要顺应天意即可。” 始皇帝似乎有些生气:“你在对朕撒谎!” “陛下何出此言?”王非土不动声色。 “你在觊觎他们的粮草!” 一语中的,不愧是始皇帝嬴政。 “陛下你看,我都说了是顺应天意嘛,你还不信。” “到手的粮草,我们为什么不要?” “不,朕不是说粮草,朕是说,你要这么多粮草,意欲何为?” 王非土做出惊讶的神情道:“陛下,天可怜见,我打算造反,我以为您是知道的。” “你要造反?”嬴政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说过,朕如何不知?” “现在您不是知道了?” 嬴政:“…………” 许久,嬴政开口道:“好吧,是你心机太深,朕未能察觉。” “陛下何必自扰,现在您知道了也不晚嘛。” “怎会不晚,倘若让朕得知你要造我大秦的反,定不会让你离开皇驾半步!” 王非土一翻白眼:“腿在我身上,我想走,谁能拦得住!” 嬴政怒道:“朕横扫六国天下一统,所付出的心血汝怎能体会?!” 嬴政浑厚的声音,让王非土脑袋嗡嗡作响。 “够了!”王非土痛苦地捂住脑袋断喝一声,令嬴政震惊不已。 待头疼稍稍缓和一些,王非土吐出一口气,缓声道:“其实不妨告诉陛下,您的天下,就快要亡了。” 嬴政虎躯一震:“你说什么?朕的大秦要亡了?” “对,最多不超过两年,整个大秦将支离破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王非土捂着耳朵,在心里哀求:“陛下,您能不能小声点,你再喊,非把我脑袋震碎不可。” 嬴政可不管那么多,追问道:“你告诉朕,大秦为何而亡?” 王非土也是被始皇帝的执念弄得烦不胜烦,索性知无不言:“实话跟您说吧,您一死,赵高就会假传圣旨,赐死扶苏蒙恬,扶持胡亥登基,最后逼死李斯,残害其他公子,整个大秦将陷入一片混乱。” 等王非土说完,嬴政久久沉默。 “陛下?” 王非土别的不担心,就怕始皇帝一气之下,自己飞往咸阳宫。 “如此说来,还是朕的不对,不该如此相信赵高?” 听到声音,王非土总算放心了,靠在车窗上道:“这也不能全怪你,天意如此,仅凭个人意志,又怎能改天换命?” 嬴政低沉且坚定道:“不,朕从来不信天意,朕既是天意!” “你待如何?” 王非土警觉地问道。 嬴政斩钉截铁道:“回咸阳!” “你个孤魂野鬼,回咸阳又能如何?” 王非土真的怕嬴政自己飘去咸阳,丢了秦始皇,那自己可就亏大了。 嬴政瞪了一眼道:“朕是让你带朕回咸阳,真以为朕能独自离去吗?” 王非土恍然大悟:“哦,你不能啊?” 嬴政………… 王非土抄起胳膊:“那咸阳可回不得,会要命的,傻子才去!” “王非土,你耍赖!” 王非土耸耸肩,撇嘴道:“耍赖又怎样,咱就是贱民一个,咸阳那种地方岂是贱民能呆的地方。” 嬴政似乎生气了,道:“你若不愿为朕夺回天下,朕从此后,决不为你生死参言,不进献一计,朕不开玩笑,一定说到做到!” 王非土连忙打着哈哈:“都是自己人,何必呢。” “不如这样,陛下且助我拿下马陵山,我定会徐图渐进,帮您夺回天下,如何?” 听到这句话,嬴政已经够了。 其实留给嬴政的选择并不多,能扳回一局,也算是不白费口舌。 “咱们一言为定。” “陛下你先说说,我们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一路畅通,相安无事?” “哈,有朕在,定有天意相助,神鬼皆须退避三舍!” “咚!” 话音刚落,马车忽然一顿,王非土险些栽倒。 还没等王非土反应过来,只听车外一声呼哨,断喝声响起。 “呔!此树是我栽,此山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好家伙,两千多年了,山匪劫道的口头禅原来从未变过。 第23章 临危易醉局 马车突然遭遇陷坑,把王非土磕了个七荤八素。 王非土捂着额头正欲出去,却被嬴政提醒:“别急着出去,先看看他们如何应对。” 既然始皇帝说话了,那就暂且先不动声色。 于是王非土索性又坐了回去。 一群土匪瞬间将车队围了个水泄不通,押送粮草的五百人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哈哈哈哈,真是老天照顾兄弟们,正瞌睡呢送个枕头,愁饭吃呢,送来了粮草。” 为首一名大汉长得凶神恶煞,一根红布系在额头。 只见他手提一把青铜剑,大踏步走到路中间,驻剑而立。 “前面的人听着,到了狼爷地盘儿,罩子放亮点,车马留下,想活命的,全部给爷爷滚蛋!” 话音一落,两旁树上已有山匪弯弓搭箭,瞄准了车驾中的人马。 邹布骑在马上,见状抽出腰中佩剑大喝一声:“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是郡守的人马,胆敢拦截,杀无赦!” 名做贪狼的大汉闻言,刀眉一皱,趁着夜色仔细分辨眼前这些人的装扮。 一看之下,果然,眼前这些人个个穿着统一,生龙活虎。神态举止都是富贵人家的仆从。 “啐!”贪狼心中唾骂一声:晦气! 他行走江湖多年,靠的就是一股狠劲儿再加心思活泛,虽然明知啃到了一根硬骨头,但也不会凭三言两语放他们离去。 “哈哈,你糊弄鬼呢,白天有路你不走,非赶在月黑风高走夜路,我看你是心虚!” 事出反常必有妖,明显其中另有蹊跷。 见对方不肯作罢,邹布直接从腰间抽出一块令牌拿在手中。 “看好了,这是郡守的令牌,今日你若心存歹意,明日我定将这马陵山夷为平地!” “嚯,口气倒不小!” 贪狼看清楚了,那的确是一块令牌,至于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官府的人…… 回头看看跟着自己的这些人,送到嘴边的肉岂有舍弃的道理? 他又将目光看向王非土所乘马车周围,十一个面有菜色的仆从胆战心惊,吓得个个都是瑟瑟发抖。 柿子要捡软的捏,官府的人惹不起,惹平民总没问题了吧? “我可以放尔等离去,不过他们必须留下……”说着便径直走向马车。 邹布原本打算出口阻拦,但话到嘴边,却想起了临行前邹奭的眼神,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此时嬴政对王非土道:“人下局中有一个词语叫做:临危易醉局,此局所利用的就是人在遇到危及切身利益时,往往会选择视而不见静坐旁观,现在,那邹布怕是已经醉了,如想破此局,就必须要将利益和他们牢牢捆绑与一体,否则,无论你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帮你解围的。” 王非土深深地点了点头。 “嗯,了解。” “不许近前!”黑娃的声音。 “滚一边去!” 话音刚落,只听车外一身叱骂,车帘紧接着被挑起。 车内的灯火一阵摇曳,一张十恶不赦的脸庞出现在四人面前。 两位妹妹都被吓得缩了缩身子,不停地往王非土的身旁靠,老爹则怒目圆睁,瞪着来人。 “你,你想干什么?!” 贪狼哪里会理会一个老汉的威胁,目光顿时就落在了两个妹妹身上。 “大哥,车上都是粮草!”一名小弟上前禀报。 此时贪狼的注意力全被车里国色天香的两位妹妹吸引,已经是两眼放光嘴角流下口水。 “等会儿,我先劫个色。” 说着,就将手里的青铜剑往车驾里一丢,两手抓住车门两边,准备一跃而上。 “当啷……” 王非土眼睛看向明晃晃的凶器。 下一秒,当贪狼蹬上车驾,抬头一看,青铜剑已经抵住自己的咽喉。 “出去!” 低沉的声音毫无波澜,但却透着浓浓的杀意。 贪狼傻眼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 “好嘞!” 手下的山匪抬眼一看,自己老大刚刚上去,这么快就退了出来。 手里的武器不见了。 摇晃的车帘中,剑尖探出,随后被完全挑起。 王非土手持长剑,站在了车辕上。 扫视一圈呆若木鸡的山匪,看向邹布。 “今夜若不能把粮草押送至沧浪面前,一切后果,你自己承担!” 冷冷的一句话,让邹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陡然间惊醒,这才看向贪狼,于是张口大骂起来。 “大胆狂徒,敢在郡守的辖区放肆,想找死吗?!” “所有人,抄家伙!” 邹布一声令下,护卫粮草的家丁们二话不说,抽出兵刃虎视眈眈。 顿时整个车队内兵刃林立,寒光四射。 这一声喊,也将贪狼惊醒。 刚才他说的可是要将粮草送给沧浪? 沧浪是谁? 整个马陵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杀人不眨眼,能力举千斤的一方恶霸,任谁听了都要心惊胆寒的存在。 原来他们深夜押粮,竟是要送给恶霸沧浪? 自古官匪是一家,想到这一点,他们黑夜押粮也就不难理解了。 虽然没有这些粮草弟兄们会饿肚子,但与饿肚子相比,他们更怕得罪了沧浪不得好死。 算了,在生死面前,什么粮草,美色,都是浮云! “哎呀呀,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啊,误会,误会啊!” 贪狼一阵哈哈大笑,以此缓解尴尬的气氛。 “你们干什么?还不收了兵刃,放官爷离去!” 山匪们也不敢说什么,既然大哥下令,只有乖乖收起兵刃站到一边。 邹布见状,这才摆了摆手,家丁们准备继续前进。 但王非土站在车前没动,剑指贪狼淡淡道:“你,前面带路。” 贪狼一愣:可不吗,剑还在人家手上呢。 贪狼倒也干脆,点头道:“好,前面带路!” 王非土看向正拍拍尘土站起来的黑娃,笑问:“你没事吧?” 黑娃一脸羞愧道:“多谢公子挂念,下臣没事。” “嗯,好,驾车注意安全。” “请公子放心!”黑娃望着王非土钻入车中的背影大声道。 马陵山中的山路错综复杂,若是没有人带路,恐怕转上三天三夜也别想走出去。 王非土手持长剑回到车内坐稳,对两个妹妹和老爹笑了笑。 “没事了,不用担心。” 在他们的世界里,命运总是难以掌控,只有顺势而为才有可能在夹缝中求得一席之地。 王非土不想让家人们坠入尔虞我诈的旋涡,有他在,足矣! “朕也有家人,只不过……” 王非土的所见所想,竟然勾起了始皇帝的一丝神伤。 第24章 帝王之术 生在帝王家,但嬴政的童年并不幸福。 出生在赵国,三岁便被亲爹嬴异人抛弃,与母亲赵姬相依为命。 在赵国生活的九年,正是秦赵两国交恶的九年,身为嬴姓后代,可想而知遭受的是何等待遇。 终于有一天,得知父王驾崩的消息,嬴政被吕不韦接回秦国,一朝成为大秦的王。 然而命运并没有给这个遗孤更多的照顾,随着年龄增长懂得了很多事情,他发现自己的亲生母亲竟然和义父干着苟且之事。 吕不韦很聪明,提前看到了弱冠之年的秦王所隐藏的锐气,迅速摆脱赵姬的纠缠,以免引火烧身。 他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地做着大秦的国相,并推出嫪毐作为掩护,想要将丑事尘封。 然而他小看了一代帝王的心计,最终一步步被嬴政所制造的假象逼死家中。 曾经敬爱的母后,发自骨子里尊敬的父王,崇拜感恩的义父,在嬴政这里都没能落得一个好下场。 自此,封心锁爱,再也不提。 家的概念,在嬴政的认知里,小时候或许有。 但现在,国既是家,家即天下,它早已成了一个遥不可及,陌生的词语。 可他看到,在王非土的意识里,竟然如此强烈且坚不可摧。 始皇帝被深深地震撼着,越发不可控制地想着生前的点点滴滴,沉入深深的自责。 他没有册封任何一个皇后,只有一个宠爱的胡姬,还替他生了个胡亥这么一个不孝子。 也罢,过去即已过去,这一世,且随着王非土,好好感受一番家的温暖,以此弥补心中的缺憾吧。 “非土,那个贪狼可以一用。” 嬴政唏嘘感叹一番,开始放下心中的遗憾,帮助王非土正视眼前发生的一切。 王非土闻言一愣,然后不屑地摇了摇头。 “那不过是一名山野莽夫,能有何用处?” 嬴政沉声道:“不,你错了。” 王非土闭上眼睛,心道:“我错在何处?” 嬴政淡然一笑道:“你可知朕为何明知赵高乃是一介小人,朕还愿意重用吗?” “你都被他害的丢了天下,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吗?” 嬴政皱眉道:“你能不揭朕的伤疤吗?这么不懂事呢?” “好好,您说……”王非土洗耳恭听。 “赵高祸乱朕的天下,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若不是朕陡染恶疾,他赵高不可能有任何机会!” 王非土深深叹气:“您说的对!” “赵高贪财,李斯贪名,这些朕比谁都清楚。” “清楚您还用,岂不是自食其果?” “其果便是车同轨,书同文,我大秦文明散播四海!” 这一句把王非土说沉默了,的确,没有他们辅佐,靠始皇帝一人,根本不可能完成如此多的壮举。 六国统一,简简单单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岂止是难上加上那么简单。 “你没发现吗?每个帝王身旁都不乏小人。” 说起这个,王非土仔细一想还真是。 纣王身边有费仲,武王身边有郑武公,楚平王身边有费无极,等等,如果加上后代大汉三国到清朝,两个巴掌数都数不过来。 “此事倒不假,但身边养小人的帝王,大多都没有好下场。” 嬴政笑道:“那是他们不懂如何养小人。” “愿闻其详。” “之所以养小人,是因为他们八面玲珑见风使舵,懂得阿谀奉承而讨帝王欢心。” “对,不错。” “换句话说,其能不能成事,不在自身,而在帝王本心。” “若是昏庸,便是鲜衣怒马,酒池肉林。若为江山,便是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偏差,是也不是?” “呃,好像是这个道理。” “帝王可以将想干不敢干的事交给他干,也可以将想说又不能说的话交给他说。” “甚至他们横征暴敛,极尽巧取豪夺之能事,但到最后才有所察觉,所有搜刮的民脂民膏,只需要一道谕旨,都将落入帝王的腰包。” 王非土并不笨,立刻就能想到,前世老爹公司里的那些凶神恶煞的高官,哪一个又不是老爹管理下属的工具。 始皇帝的见解,绝对实用! “陛下所言,可是江湖上流传的帝王之术?” 嬴政点点头:“也可以称之为御人之术,人下局也有提到:祸福在心,不在天时,识人八问,善御而御天下……正如邹奭八问与汝,而汝能对答如流,句句皆入其心,然因其欲满与志无法明察,乃至非彼御与汝,汝可凌驾与彼也!” 嬴政说这个倒是不假,若自己贪欲高过邹奭,那么被牵着鼻子走的就不是他了,而是自己。 “看来小人自有妙用,用好了,其大无穷啊。” 嬴政老神在在道:“用吧,到时候你就尝到甜头了。” 说话间,头顶的天已经蒙蒙亮,在山的背面,似乎孕出了点点晨光。 在一座山腰之中,用横木和茅草搭建的门楣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盐齐帮” 贪狼在山门前停下脚步,望了望山门,回头快步走到了王非土的车驾前。 一路上他算看明白了,骑在马上的官爷并不是大哥,而坐在民车里的这位小爷才是他们的老大。 感觉到马车停下,王非土这才走出来。 “爷,前面就是沧浪君的大本营,我只能送您到这了。” 看见王非土,堂堂匪首竟然一时不知所措。 他的心里很清楚,面对得罪不起的人,低声下气没有什么好丢人的,能继续在这山里混才是王道。 王非土没有搭话,而是将剑柄朝贪狼递了过来。 “给,你的剑还你。” “这……”贪狼一愣,没敢直接上前接剑。 他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把剑还给自己,一句话都不多说。 他就不怕自己反目成仇,夺剑跟他拼命吗? “怎么?当小弟当上瘾了?” 王非土轻蔑的语气。 贪狼吐出一口气,上前接住了剑柄。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王非土笑着在车辕上蹲下来道:“你要杀我早杀了,还用等到了别人的地盘?” 好像说的也对。 贪狼一抱拳:“谢了!” 王非土的眼神没有离开贪狼,问道:“想不想今后顿顿吃饱饭?” 这话问的,试问谁不想? 第25章 打渔杀家 贪狼听闻王非土问出这么幼稚的话,心中一阵激动。 他可不会认为王非土是个什么好人,但一定是有求与己才会这么问。 常年在这深山老林的打劫生涯让贪狼总结出一个经验:只有利益互换的关系才是最稳妥的关系,什么道德仁义,那些都是骗鬼的玩意儿。 贪狼瞥了一眼马车上的粮草,桀桀怪笑一声道:“怎的?难道你要请我的弟兄们吃个饱饭?” 王非土淡然一笑:“吃一顿饱饭算什么?跟着我,定让你们顿顿吃饱饭!”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他竟想让一群山匪顿顿吃上饱饭? “小兄弟,你可要想清楚了再放话,我有几百号弟兄,顿顿吃饱饭,这笔开支可不是个小数目。” 一石粮草六十斤,一个人一天要消耗二斤粮来算,五百人也就是一天要消耗一千斤。 王非土往身后偏头道:“我这里有五万石粮草,就按一天消耗二十石,也够你吃上五六年饱饭,哪怕算上这盐齐帮,两三年内不愁没饭吃,你觉得我还需要考虑吗?” 贪狼的瞳孔狠狠一缩。 这小子好大的口气,竟然连盐齐帮也算在内了。 “你竟是打算来收编我们的?” 官府的伎俩他太清楚了,名义上是收编,其实就是集中起来准备秋后算账,最后谁都不得好死。 毕竟谁会没事养这么多杂兵,再说他们野蛮成性不好管教,随时都会揭竿而起。 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又不傻,收编他们还能有何好事? 试问天下要是有这么好的事情,他们哪里还会走投无路落草为寇! “你错了,我不代表郡守,只要你肯跟着我干,我保证他们不会动你分毫。” “好大的胆子,你们是哪个山头的,竟敢来我这里撒野!” 王非土的话音一落,只听一声大喝,从盐齐帮的山寨里哗啦啦冲出一大队人马。 这些人个个神情彪悍,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占山为王的一方强霸,一出场就将整个运粮队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寨门之下。 一名身披兽皮,身高一米九几的壮汉,手提狼牙棒踏着龙行虎步,在债门前从容站定。 抬头定睛一看,贪狼首先映入壮汉的眼眸。 “好哇,贪狼,今天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来踩老子的地盘?!” 贪狼的气势,在见到对方人马出场的瞬间,就弱了许多,犹如夹起尾巴的丧家犬,连忙解释道:“沧浪兄弟莫要误会,俺是带这些人来给您送粮的。” 说完抬手指向面前的王非土。 王非土缓缓站了起来,与壮汉四目相对。 “我若没猜错的话,你便是这盐齐帮的大当家,沧浪君吧?” 闻言沧浪浓眉一皱,对王非土抱拳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沧浪,不知你这小兄弟来此何意?” 土匪都是靠打劫为生,但今天这情况,让人有点摸不到头脑。 看看他身后的数十辆马车粮草,把如此多的粮草送到贼窝来,生平还是第一次碰到。 王非土两手一摊:“你已经看到了,正是来给你送粮草的!” 此时贪狼已经悄悄与王非土拉开了距离。 “呵!”沧浪一声冷笑,他已经看出了押运粮草的都是些什么人。 “黄鼠狼给鸡拜年,倒是难为小兄弟了。” 能成为一方恶霸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王非土低头一笑,跳下车径直一步步走向沧浪。 坐在马上的邹布看着王非土,一声不吭,也跟贪狼一样,轻磕马肚,悄悄和王非土拉开了距离。 正如始皇帝所说的临危易醉,到了危险时刻,谁也不想惹火烧身。 沧浪身边的小弟见王非土走来,连忙警惕地抽出铁刀挡住王非土,而后却被沧浪抬手按了回去。 “不碍事,放他过来。” 被众悍匪放下武器,就算他们让开通道,王非土也仍不再近前。 他环视了一圈怒视着自己的这些悍匪,不齿一笑地指着他们道:“你说你们这些土匪一个个的,没粮吃的时候,不惜拼了命地去抢去杀也要为吃口饱饭,现在把粮草送到你们嘴边了,反倒变得小心谨慎起来,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真是可笑!” 听到王非土的嘲笑,沧浪瞬间被气笑了,道:“小兄弟,你觉得运到这里的粮草,你还能再拉回去吗?” “既然拉到这里,我就没打算再拉回去!” 王非土倒显的很光棍,有什么就说什么。 “所以我不是在想要不要这些粮草,而是在考虑得到粮草后要不要杀了你!” 说完沧浪就露出了满眼的凶光。 在他们的眼里,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行当,多杀一个人和杀五百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王非土很干脆道:“粮我已经送到这里了,如果你觉得杀了我对你有好处,那就尽管试试便可。” 沧浪眯起眼睛看着王非土道:“看的出来,你很聪明。” 王非土撇撇嘴:“就事论事而已,你也看到了,我来是带着诚意来的。” “说,你究竟是何居心?!”沧浪陡然加大了声音。 对于吃不准的事,人总会有种莫名的恐惧,就连身为山匪恶霸的沧浪也不例外。 王非土笑了,开门见山道:“很简单,我想让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听到这样的话,沧浪反而舒服了。 “你说来听听。” 有目的就好,就怕他无所图,揣摩不到他的真实意图,时刻都得提防。 王非土顿了一下,先是对沧浪露齿一笑。 突然,他将手缓缓指向身后。 手指伸出,同时出声:“杀了他!” 所有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马背上的邹布。 只见邹布一愣,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他怎么都没想到,护送到最后,竟然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自己? 这特码的是什么道理? 不光是邹布,所有人都看傻眼了。 “哈哈哈哈……” 沧浪愣神的功夫,疯狂大笑起来。 听到笑声,邹布越发地慌了神。 “王非土,你!” “噗!” 邹布说到一半,眼神中全是不可思议。 他缓缓低头,看向胸口。 第26章 挑官为公 一支飞镖,正中邹布的心口。 五十步的距离,能把飞镖用到如此出神入化境地的,放眼整个马陵山,只有沧浪一人。 “噗通!” 顷刻间,邹布犹如破麻袋一般,重重摔倒在地。 “啪啪!” 王非土笑看着沧浪,啪啪鼓掌。 “沧浪君,好镖法!” 沧浪原本以为王非土在故弄玄虚,试探他敢不敢下这个狠手。 谁料到,杀了邹布,他连眼都不眨一下,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反而还来夸赞自己? “如何?”沧浪一本正经看向王非土。 王非土伸手一指,吓得贪狼赶紧缩了缩脖子。 这货,不会是连自己也想除掉吧? 不过很快王非土说的话让他放下心。 “五万石粮食,如数奉上!” 一条人命,换来五万石粮草。 这未免也有些,太简单了! 连同伴都能出卖的人,不可能让人完全放心。 “你就不怕我把你也杀了?” 兄弟义气,这是当匪徒起码的江湖道义。 对此沧浪更是奉为圭臬。 但看看地上的尸体,使得沧浪对王非土更加捉摸不透。 “当然怕!”王非土倒是毫不隐瞒道:“正是因此,他才非死不可!” 此时只有用四个字来形容王非土在沧浪心中的形象——亡命之徒! 把人命太当回事的人,还怎么称之为亡命徒? 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可深交,但若有一个共同目的,绝对能当一名称职的同伙。 沧浪不缺一个讲义气的兄弟,恰好缺一名同伙。 “哈哈,好!”沧浪赞赏地看向王非土,问:“说吧,你到底有何目的,我想绝不是杀一个人这么简单。” 王非土呵呵一笑:“那我实话告诉你,这五万石粮草不是我的,而是他主子的,所以你应该懂了,他们的目的是让你帮他去抢郡丞的十万石粮草,而我能在山寨栖身就够了,这个答案你总满意了吧?”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实话胜过千万句空话和谎话。 沧浪若有所思地看向地上的尸体,在心中仔细揣摩王非土的话。 他抬眼看向王非土,沉声问道:“你是说,郡守想让我去抢郡丞的十万石粮草,所以才派你送来五万石粮草作为诚意?” 王非土耸耸肩:“现在郡守的人被你杀了,粮草你尽管收着,至于要不要郡丞的十万石粮草,你随意,我是无所谓的。” 这下,沧浪彻底相信了王非土的话。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在金钱面前,活着才是王道,在生活面前,金钱才最重要。 王非土的道理摆在他面前,他只想好好活着,只有用钱来买生活。 而沧浪带着几百号弟兄,没有粮草寸步难行。 他们各得其所,各取所需。 “很高兴认识你,在下王非土。” 正打算握个手,又觉得不合适,只好转而变成拱手礼。 沧浪一愣,想了一秒,随即抬手对王非土拱了拱。 “莽夫沧浪,请!” 说完一挥手,转身大步向山寨内走去。 王非土放下手,扭头对贪狼一笑:“再问你一次,今后要不要顿顿吃饱饭?” 贪狼看傻眼了,还在脑子里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在听到王非土的问话后,见对方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急忙跟上点头道:“要要,今后俺就跟你混了!” 十几辆马车开动,在悍匪们的监视下,徐徐开动,进入盐齐帮的山寨。 邹布的尸体仍倒在血泊中,无人问津,只有旁边的马儿打着响鼻,徘徊了一圈后,义无反顾地调头朝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上酒!” 沧浪大马金刀坐在寨主之位,左右皆是寨中骨干兄弟,对沧浪纷纷行礼。 王非土带着黑娃和贪狼,三人站在堂中央。 众匪徒一字排开,抱着酒坛子鱼贯而入。 十几个土陶烧制的酒碗一一摆成一字长龙,拍开泥封酒香四溢,随即被抱起倒入碗中。 看到这阵势,贪狼两眼放光。 窝在马陵山已经很久了,除了上次打劫侥幸获得几罐粗酿以外,三个月都不知道酒滋味了。 能品尝马陵山恶霸存的好酒,不得不说,和山寨里的五万石粮草有很大原因。 喝了这碗歃血酒,也就代表上了沧浪的贼船,若有违背必会万箭穿心。 贪狼虽然很馋,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王非土。 只要有他顶着,自己即使喝了歃血酒,责任也不用自己背着,好事。 只凭几句话,就想让贪狼死心塌地,这明显不可能,可王非土心中自有他的打算。 明晃晃的短刃被送到面前,王非土二话不说便拿起划破手指。 殷红的鲜血滴入三个酒碗之中,很快与酒液融为一体。 沧浪看着王非土完成此举,才端起酒碗大喝一声:“干!” 众人附和:“干!” 十几个人同时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碗的同时,沧浪的声音也开始在堂中回荡。 “实话实说,你所说的十万石粮草,我很心动。” 王非土淡淡一笑:“我知道。” 沧浪抬眼看着王非土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盐齐帮不养闲人,这十万石粮草就是你的入门砖。” 贪狼闻言低下头,心道:“这贪狼的名头白给了,要论贪,还得是他!” 王非土却仍是云淡风轻:“我知道……” 沧浪把肘放在膝盖上,问:“说说你的想法。” “呃……”王非土抹了抹嘴巴道:“十万石粮草,郡守定是严加把守,你要是觉得仅凭我一个人,就能稳操胜券,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是当然……”沧浪接话,眼睛看向贪狼,提示道:“你不是还有他嘛。” “我?”贪狼指向自己。 用五百人去抢十万石粮草,除非自己真的疯了才会这么干。 再说,俺也只是来混口饭吃,这事怎么就轮到了自己头上呢? 顺着沧浪的目光,王非土也看了贪狼一眼,道:“他自然在我的计划中,但这还远远不够!” 沧浪眼睛微眯,问:“那你打算要多少人?” 王非土泰然伸出两个手指:“至少两千人!” 沧浪提醒道:“你还有五百人呢。” 王非土摇了摇头:“不,他们都得死!”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第27章 恐龙扛狼狼在后 这是什么话,一上来,先把自己的家底干没了。 王非土的言辞,直接让所有人都看愣了。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为了拿到十万石粮草,增添一分把握而已。” “好小子!” 沧浪两眼射出精光。 但他不知道,这个馊主意,是始皇帝出的。 王非土早已在心中问过:“为什么?” 始皇帝的回答是:“还记得临危易醉局的由来吗?他们不死,随时都可能兵变,只需要在关键时刻邹奭振臂一呼,你必死无疑!” 这话说的没毛病! 他们可是亲眼看见自己指使沧浪杀了邹布,倘若没有这五百条人命,仅仅是沧浪这里就很难立足。 放长线钓大鱼,王非土的目标可不是这小小的马陵山,而是整个天下。 沧浪晃了晃硕大的脑袋,他实在想不通,王非土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不过无论如何,这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把你的计划说来听听。” 天降散财童子,又是出粮又是出人的,这好事上哪找去? 沧浪已经明显有些迫不及待。 王非土朗声道:“敢问,沧浪君可知恐龙扛狼扛狼在后这句话?” 众人皆是一脸懵逼,沧浪摇头:“不知,只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非土腼腆一笑:“意思差不多。” 闻言沧浪目光一紧,遂问:“你的意思是说,邹奭打算在我们背后动手?” “正是!”王非土点头。 就连黑娃都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心道:“看公子把这事弄的,给他们三方出的主意,结果把自己夹在了中间,到时候可怎么收场。” 嬴政暗道:“这一招暗线串珠被你用绝了,把三方利益紧紧捆绑在粮草上,让他们彼此势均力敌,自己则置身幕后,待他们鱼死网破时,再来个左右逢源,最终是海阔天高,道法自然,想不飞腾都难。” 王非土的声音继续回荡在人们耳边:“正因如此,待到明日午时,那邹奭忙着操办喜事,我们便乘虚而入,直达田儋老巢,给他来个后院失火。” 沧浪轻蔑一笑:“你说的轻巧,十万石粮草,田儋定会重兵把守,就凭我们这些人,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寨中二当家附和道:“哈哈,大当家说的是啊,到那时我们倾巢出动,不惊动守备军才怪,粮草搞不搞得到暂且不说,弟兄们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未可知。” “这便是那五百人必死的原因。”王非土正视着二当家。 说完扭头对沧浪道:“我再透露一个消息,那田儋的十万石粮草并非聚在一处。” 此话一出,满堂犹如炸开了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 “这话说的,不在一处这事就更不好办了,敌众我寡,左右呼应,这仗还怎么打?” “这不是开玩笑嘛,搞半天还得四处劫掠才能凑够十万石粮草,这么重要的情报,干嘛不早说。” “是啊,我看你就是在玩我们。大哥,这小子不地道!” “对,心怀叵测,杀了他!” 众人越说越离谱,就在声讨即将达到高潮时,忽闻一声脆响。 “当!”酒碗碎在地上的声音。 “都给我闭嘴!” 沧浪猛然一声大喝。 众人一个激灵,就想被施了魔咒,瞬间定在那里噤若寒蝉。 整个大堂内安静地落针可闻。 沧浪缓缓站起身,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王非土的脸上。 “你,继续说!” 声音低沉有力,并带着浓浓杀意。 很明显,王非土若是说不好,他腰里的狼牙镖可不长眼。 但王非土却并未被沧浪的气势所压倒,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那田儋没有那么笨,早早收集好粮草等着我们来抢。不要忘了,还有邹奭还在虎视眈眈,他田儋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地派重兵把守。” 王非土两手一摊:“所以,你们大可放心,只要能在田儋观望阶段突然袭击,定能不费吹灰之力把粮草抢过来。” “话已经说到这了,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你们看着办!” 沧浪用犀利的眼神看着王非土,问道:“你也说了,还有邹奭在后面等着我们呢,此局如何破?” “我还说了,这五百人必须死。” “如何死法?” 王非土成竹在胸,伸出一根手指道:“待粮草到手,只需一人假扮邹布,率领五百人押运十车干草鼓噪而行,邹奭起初定以为是自家人马反水而来,不会过多阻拦。如今天干物燥,正值晌午,只需一人点燃干草,火势骤起,敌军大乱,邹奭一定恼羞成怒,挥军砍杀。” 说到这里,王非土忽然一顿,满脸笑意道:“殊不知,我等人马已经押运粮草隐入山林。” “今日黄昏,天高任鸟飞,看谁还能阻拦?” 一番运筹帷幄的演说,众人一时间听得入了神,就连王非土已经说完都没能及时地回过神来。 “你为何如此肯定?” 不得不说,沧浪已经被王非土的计划深深打动。 他竟然把每一个人的底细摸排地如此清楚,甚至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那笃定和自信的神态举止,让人不由自主地坚信他说的句句属实。 王非土自信一笑:“无他,人性而已。”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咱们初次相识,我王非土究竟值不值得信赖,今日黄昏可见分晓。” 沧浪定定地看着王非土思索了许久,无人敢插话。 “把烤肉端上来!” 沧浪的一句呼喝,把所有人都拉回现实。 大当家这是打算赌上一把。 “今日酒喝过,肉吃完,事成之后我愿拜你为盐齐帮的军师,若是不成……” 沧浪猛一顿,眼中射出寒光。 “我杀你全家!” 王非土抬手道:“请!” 一份烤好的全鹿被抬上来,众人食指大动,但谁也不敢先动手。 沧浪率先走下来,伸手掰下一根大腿递到了王非土的面前。 “请!” 王非土当仁不让,接过来放在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大块的鹿肉咬进嘴里,肆意地咀嚼起来。 一时间,鲜美的肉香在堂下飘散开来,惹得众人不停流起口水。 “哈哈哈哈……吃!” 沧浪一声令下,众人迫不及待地分而食之。 顿时堂下一片啧啧称赞之声。 “嗯,好吃!” 第28章 抢劫,专业的 王非土只吃了两嘴,就把鹿腿肉赏给黑娃和贪狼了。 说句实话,大名鼎鼎的盐齐帮烤出来的鹿肉,竟然没放盐。 那种味道可想而知,属实不怎么样。 吃最难吃的烤肉,喝如泔水的酒,但事情走到这一步,王非土心中很是满足。 怕什么,今后黑白两道通吃,好酒会有的,精盐也会有的,离咸阳城的皇位还会远吗。 “等到十万石粮草到手,咱们盐齐帮就是这马陵山的魁首,他们通通都得听我们的!” 沧浪此刻心情大好,豪言壮语脱口而出。 正午的阳光十分毒辣,晒的人头皮都跟着火了似的。 邹奭目光中尽是担忧。 根据家臣来报,邹布骑的青稞马自己跑回来了,而且马背上还粘有血迹。 “难道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吗?”邹奭抬眼看看门楣上已经挂上去的大红绸缎和灯笼。 一切正如王非土所料,无论是田儋还是陈涉,他们都已经备了贺礼前来赴宴。 虽然没有正婚那般三书六礼那么从容,但仓促间举办的这场纳妾宴,办起来也算十分体面。 锣鼓笙箫,火烛红光,邹府上下一片喜气和忙碌。 来客们各怀鬼胎,邹奭懒得过多搭理。 他现在最关心的,却是六十里开外的狄县。 那里才是今日的主会场,五千私兵都已做好埋伏,随时等候着鱼儿上钩。 “还没有消息吗?” 面对匆匆赶来的斥候,邹奭急忙上前问道。 斥候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邹奭拜道:“禀告郡守,前往马陵山的路上,仍未见送亲的队伍。” “嘶~”邹奭疑惑地吸了一口气,皱眉暗道:“这不可能啊,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啊。” 一名幕僚凑上前来悄声道:“上守,送亲难道不该从王府出发吗?” “你懂个屁!”邹奭对幕僚的疑问不屑一顾。 这是他和贤侄之间的君子协议,怎么可能轻易与外人道。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家主!” 这时从邹奭身后传来一声喊,邹奭连忙转身。 见是从狄县而来的哨探,邹奭连忙问:“有何消息?” 哨探气喘吁吁,来到邹奭耳边低声道:“狄县,狄县那边有动静了。” “真的?有多少人马?”邹奭两眼顿时一亮,急忙追问。 哨探压制着激动的心情,咽一口唾沫答道:“两,足有两千人马。” “哦。”邹奭点点头,暗付:“两千?两千杂兵对上田儋的三千守备军?” 不过转而一想,以王非土的计策,两千土匪偷袭三千守备军,应该是个不相上下的局势。 想到这里,邹奭放下心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大手一挥:“走,随我回府吃席!” 回到府中,邹奭立马恢复了一副泰然自若老新郎官的洒然做派,在喜庆欢快的礼乐伴奏下,与所来祝贺的客人侃侃而谈。 邹府上下一片喜悦祥和,好一派其乐融融。 “哐!” 一声巨大的声响,惊动了现场所有守备军。 一大群土匪犹如过江之鲫,踩踏着倒塌的木门涌了上来。 狄县,田氏府库。 这里人人脸上皆是一片惊惧之色。 他们虽然手握锋利的兵刃,但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悍匪。 “都给老子听好了,粮是田家的,命是自己的,要想活命,全部靠边站!” 贪狼手执利剑,满脸凶相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行走江湖,玩的就是专业。对付这些看守粮库的守备军,贪狼最有经验。 同时,田氏的府库全部迎来了它们新的主人。 沧浪,二当家,临时招募来的马帮大当家。 他们手提武器,如入自家后院,大步上前一把戳开粮仓的竹席,粒粒金黄的粮食顺流而下,让每个人见了都是乐开了花。 抬眼看去,整个粮库大小粮仓堆的可是满满当当的粮食。 “快,手脚麻利点,给我往车上装!” 在统一指挥下,匪徒们空前地行动一致,全部朝着粮仓涌去,根本不把守备粮库的守备军放在眼里。 抢劫,这些人绝对是专业的。 打仗……算了,还是先不提了。 正在匪徒们士气高涨,正在鼓足吃奶劲往车上搬运粮食的空档,忽闻粮库外一阵呐喊。 “弟兄们,杀光这些土匪,郡丞重重有赏!” “杀呀!” 早早等候在外的田氏私兵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震天的呼号声传来,贪狼沧浪等人神情一凌,眼神中凶光乍现。 “都他娘的别搬了,抄家伙!” 土匪们打个激灵,知道一场厮杀在所难免,都迅速抄起武器,朝门前聚拢。 那些守备军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开始蠢蠢欲动,但是没想到,还没形成有效抵抗,就被土匪们乱刀砍死。 老奸巨猾的田儋,在发现王非土和邹奭有同流合污的嫌疑时,第一时间就发觉自己透露出了底线,于是赶紧吩咐家臣布置家兵,守卫自己的粮草。 若是被邹奭借花献佛,用自己的粮草断了自己的官途,他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现在令他意外的是,竟然是一群山匪公然来抢自己的粮草。 这可真是老鼠日猫,壮了他的狗胆! “给我杀光他们,一个也别放他们跑了!” 田巿年轻气盛,初次遇到战事,一颗年轻的心早已是饥渴难耐。 他要在这场包围战中杀出一条血路,拿出王霸之气让老爹好好看看,儿子绝对能独当一面,谁也不能阻拦一颗新星的冉冉升起,注定他将在历史的天空,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杀呀!” 他手提一支铁剑胯下一匹黑马,身穿镶金牛皮甲,背上大红披风,端的是飒爽英姿,威风凛凛,朝着粮库的大门就冲了过去。 这是田氏在狄县最大的粮库,里面存了足有五万石粮草。 这也是田巿费尽口舌,从叔叔手中争取来的机会。一定要趁此机会,让所有人知道,田家没有一个孬种! 沧浪站在粮库的箭楼上,眯起了眼睛。 他的手摸向腰间,盯着前方冲来的一队人马。 瞳孔中,田巿的身影越发临近,飞镖也在正午的阳光中发出一道寒光。 第29章 马陵山一霸 田巿实在太耀眼了,想不发现他是主将都难。 沧浪默不作声,等待着猎物冲到合适的距离才会出手。 两百步,对他来说是个挑战。 但沧浪向来喜欢挑战。 一阵风迎面吹来,凉爽了不少。 田巿还未被兴奋完全冲昏头脑,正好在两百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给我上,谁若夺回粮食,本公子重重有赏!” “嗖!” 一枚银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沧浪手中飚射而出。 这货竟然在二百步的距离不走了。 一道银光闪过。 “噗!” 田巿缓缓低下头,他看到自己的胸口一抹鲜红。 那是血! “吧嗒!” 鲜血摔在地上,碎为八瓣。 田巿飒爽的英姿定格了两秒,紧接着重重栽倒。 “少主小心!” “少主遇刺,快,保护少主!” “不好,少主死了,弟兄们快撤!” 王非土站在箭楼上正向这边张望。 “沧浪君,好镖法!” 沧浪搓了搓手,不屑一笑道:“哼,这算什么,他站的再远也难逃我南海第一镖。” 轻轻的一个马屁让沧浪很是受用,说完沧浪又拔出一镖捏在手中。 王非土手搭凉棚看了一眼,回头道:“沧浪君,不能让他们撤退,否则其他弟兄可就难办了。” 被王非土这么一提醒,沧浪这才醒悟:“可不,精兵都在咱们手上,一招就把他们吓退,这仗还怎么打?” 说着,沧浪已经急忙站到箭楼上,手挥狼牙棒喊道:“弟兄们冲出去和他们拼了,别让他们跑了!” 听沧浪这么喊,在下面负责拱卫粮仓的悍匪们一阵高呼,举着武器就冲了出去。 严格来讲,这并不是一场真正意义的战争,而是一场群殴大乱斗。 田巿率领的一千私兵对沧浪手下的一千名悍匪。 毫无章序的冲撞,和乱了阵脚的逃跑和自卫。 混乱的私斗之下,竟还有几队官匪在一边聊天一边比划着。 毕竟是本土作战,两千人中碰见几个老熟人也是在所难免。 “兄弟,你那边伙食怎么样?” “嗨,别提了,吃了上顿没下顿。” “饭都吃不饱,还干个鸟!跟我一起上山当土匪吧,保你顿顿吃香的喝辣的。” “这年月,你可不能诳哥哥,你真能吃饱饭?”田氏私兵两眼瞪大。 土匪骄傲地拍拍肚子:“喏,粮食根本吃不完,你看,饱饱的。” “卧槽,兄弟,今后哥跟你混了,反了他娘的!” “对,反了他娘的!” 一时间,有好几个人都是直接一扯头巾,散开了头发。 他们真的打算从此上山当土匪了。 王非土望见这一幕,看傻眼了。 这骚操作,真是长见识! 嬴政冷哼道:“哼,除非我大秦之士才会悍不畏死,六国之兵,皆如匪耳!” 王非土闻言点点头,政哥说的是实话,挑不出一点毛病。 一场战斗下来,没死几个人,沧浪这里反而还多了二百人。 田巿带来的私兵,他们逃的逃反的反,一会的功夫战场上全成了匪徒。 “不好,弟兄们可还在西边呢,我去救他们!” 沧浪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赶紧带着人马去营救其他路的弟兄。 王非土见他离去也不阻拦,让黑娃叫上一部分山匪,开始搬运粮草。 真实的战争就是这样,计划的再好,也要靠主将的临阵发挥,才有可能把战果牢牢锁定在己方手中。 沧浪这时候顾不上那么多,心急火燎地去营救其他人,也只能是王非土临时指挥一下了。 正如沧浪想到的场面一样,此时其他三处的粮仓早就打得如胶似漆不分上下。 当然,贪狼和二当家还有马帮主他们没有沧浪的技术能直接杀了主将,并且田荣田横二兄弟也没那么烧包冲在最前面。 土匪们只能缩在粮仓里,靠简陋的防御,和前来包抄的私兵们死战不退。 沧浪一到,见到的场景和刚才那边完全是两种境况。 这里没有扯淡,也没有一边倒。 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人人都是咬着牙发了狠地和眼前的人拼杀。 “都特码的给老子往前冲,谁敢退缩一步,扣他三天薪粮!” 全家三天不吃饭,绝对是地狱级别的场景! 那可比死在战场残忍的多。 私兵们紧咬牙关往前冲去,即使同伴的血溅在脸上也丝毫不惧。 “杀!” 私兵们悍不畏死,但土匪们也不会示弱。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眼前的这些土匪们明知身后是满满的粮食和死路,他们是无路可退的亡命之徒,怎么可能示弱? “大当家的,快看,他们的主将在那里,快射死他!” 沧浪率领五百人赶到,眼前是灰茫茫的一片田氏私兵。 此时田横站在高处指挥那些私兵往粮仓冲锋,一回头,正好与沧浪遥遥相望。 被几百人围着,目视起码有二百五十步的距离。 “滚蛋!区区一个田横何须我出手?”沧浪一脚将前来献策的小弟踹到一边。 回头高举狼牙棒大喊:“弟兄们,跟我杀过去!” “冲呀!” 几百人一到,即刻进入战斗状态。 二当家放眼一看,眼前的那些私兵薄弱了几分,心中一喜,发现沧浪来援,连忙振作精神大喊:“大当家来救我们了,快,弟兄们跟我冲!” 顿时守在粮仓内的土匪们士气大振,呼啸着冲了出来。 眼看就要攻下粮仓,却不料贼人还有援兵,田横钢牙一咬,喊道:“给我杀光他们!” 私兵们知道这是到了关键时刻,谁也不敢有一丝懈怠,鼓足了精神迎接即将展开的厮杀。 即使沧浪来援,田横麾下也有一千人呢,就算被他们前后夹击也丝毫不落下风。 只到此时,才勉强算得上一场真正的战争。 双方的死伤人数开始骤然加剧,每个人都是杀红了眼地不断往前推进,直到身死倒地仍然紧握武器。 “呀,都给老子让开!” 沧浪瞪着铜铃大眼,手中狼牙棒开始在空中发出阵阵破空声,伴随着沧浪前进的脚步,不停有人倒在他的脚下,双眼暴突头上被砸下一个大大的窟窿。 沧浪能混到马陵山一霸,不单单是因为他一手好镖,更有其无可比拟的一身蛮力,可谓最是恐怖。 那狼牙棒乃是生铁打造硕大无比,其重逾八十斤,挥舞起来基本是一触即倒,没有人敢轻易近前。 见到沧浪所向睥睨无往不利,身处中军的田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索性提起手中兵器打算会会这名马陵山悍匪。 第30章 偷天换日 田横对沧浪。 田横五十七岁,老当益壮,一双铁斧舞的是上下翻飞。 沧浪四十岁出头,主打一个大力出奇迹,狼牙棒虎虎生风,杀的田横只敢躲闪,不敢硬钢。 两人鏖战,其他人都不敢近前。 一炷香后,过了百余招,仍是不分上下。 又是一个回合,两人错马而过。 回过头来,四目相对,沧浪哈哈大笑。 “看不出来呀,老匹夫这么能打。” 田横一脸傲娇,悄悄把双斧轻靠马背让发麻的胳膊稍微歇歇。 “哼,山野莽夫,也敢跟老夫对战,小心你的狗头!” “嗖!” “噗!” 一支银镖从眼前闪过。 田横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沧浪。 一双铁斧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缓缓抬起手指着沧浪,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你……” 话音刚落,噗通一声栽下马背。 细看之下,田横的喉咙处插着一把银镖。 “哈!” 沧浪搓搓手,重又提起狼牙棒,对田横的尸体冷笑道:“死于话多,呸!” “弟兄们,田横死了,给我杀!” 顿时悍匪们士气大作,把私兵们打的落花流水。 二当家这边的是解围了,可马帮主和贪狼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们二人各率五百人,面对眼前的一千名私兵,打得节节败退,缩在粮库不得寸进。 “大哥,快逃吧,弟兄们顶不住了。” 贪狼一瞪眼:“逃?往哪逃?后面是死路一条!”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就算死也得撕掉他们一块肉!” “弟兄们,大哥发话了,前后都是死,跟他们拼了!” 贪狼一脚踹在小弟身上,骂道:“你也给老子顶上去,谁也不许后退一步!” “随我冲啊!” 那名小弟连滚带爬地往前冲去。 贪狼望着眼前这一幕,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于是提着长剑往后方走去。 “马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子不干了。” 说完一躬身子,从土坯墙的狗洞里钻了出去。 这是他一来就留意好的后路,若没有自己的五百弟兄顶着,自己哪有机会逃跑。 很快,粮库被田荣率领的私兵冲了进来。 同时,马帮所占领的粮库也被田氏私兵强行突进。 原本想跟着马陵山一霸来捡个便宜,没想到竟是踢到了铁板,懊恼之下,马帮主率领弟兄左突右冲,但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被田氏私兵淹没,群殴致死。 贪狼钻出狗洞的一瞬间,傻眼了。 在他的面前,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身着土黄色短衫,手持兵刃,面对从狗洞爬出来的贪狼,虎视眈眈。 “呃,各位借过。” 一阵沉默之后,贪狼硬着头皮想挤出人群。 谁料到刚走到跟前,就被直接架住动弹不得。 “各位各位,我是路过宝地,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没有人搭理他,而是一人出声喊道:“先把他绑了!” 贪狼的大脸被狠狠按在了地上。 战斗渐渐停歇。 田氏私兵们一边打扫战场,一边看看粮食都还在,心也放了下来。 沧浪这边的战斗也接近尾声。 田氏私兵死的倒是不多,大多都是直接逃了。 可是还未等所有人喘匀了气,却忽然发现粮库外出现大批黄衫军。 无论败的还是胜的,所有人都懵了。 “郡守,那是郡守的人!” 田荣顿时有些惊慌失措。 毕竟郡守突然派这么多人来到狄县,他敢肯定他们绝不是来看热闹的。 “里面的人都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即缴械投降可免一死!” 四大粮库无一例外,全部被邹氏包围。 “自己人啊大哥!” 黑娃双手高举,从粮库里走了出来。 王非土高高地立在箭楼,看见黑娃走到邹氏庶长的面前,一番比比划划,说了一会,终于转身,欣喜地朝王非土挥了挥手。 “开仓,运粮!” 一声高喝,五百人驱动马车,载着满满的粮草从粮库内缓缓而出。 仓外邹氏的庶长见了,脸上现出得意之色。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粮草运回郯县,回去后定是大功一件。 “大哥,这是粮草,后面粮食还多着呢,您找个凉快地歇歇,剩下的交给我们!” 黑娃对着庶长一边为其掌扇,一边好言相劝着。 “嗯,不错!” 庶长点点头,这种小弟他见多了,不过王府公子能甘愿为其所用,听起来着实很让人受用。 转身一挥手,喊道:“派一千人为粮草开道!” 既然是自己人,检验这个环节就可以免了,为了节省时间,怎么快就怎么来。 五百人赶着五十余辆马车鱼贯而出,在通往郯县的官道上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沧浪与王非土汇合,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都没有说话。 田荣这边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见是邹奭的人马,立刻愤怒地喊道:“好哇,堂堂郡守竟勾结山匪,前来狄县想趁火打劫?小的们,跟他们拼了,一粒粮食也不能让他们带走!” 那些被俘虏的山匪们见状眼前一亮。 “哦豁,有好戏看了。” 田氏私兵们的情绪被老大的话瞬间点燃,发了疯似地朝粮库外的邹氏扑去。 一而再,再而衰,衰而竭。 田氏私兵哪里会是那些坐享其成邹氏的对手,一个照面下来便死伤无数。 “杀,杀,杀!” 纵使田荣有三头六臂,也难敌邹氏的那些精锐之士。 最后,只剩下孤身一人左冲右突,不得寸进。 贪狼虽然被缚双手,但看热闹的本事还是有的,不过看这情形,这田荣凶多吉少,基本已成定局。 只用了半个时辰,邹氏大获全胜,缴获田氏粮草八万石。 “你们,负责把粮食全部装上车!” 庶长此刻已经无心留在这里,带着亲卫准备把这个好消息亲自告诉郡守大人。 六千多人马浩浩荡荡,在前往郯县的官道上,一直延伸到了天际线。 前后护卫,看起来天衣无缝。 “前面的走快点!” 一骑快马前后奔跑着,负责督促运粮车不许掉队。 沧浪与王非土递了个眼色。 就在督卫斥候擦肩而过的瞬间,沧浪摸出银镖,闪电般出手。 督卫刚刚落地,就有悍匪上前三下五除二地将他抬着扔进粮草车盖住。所骑快马也被牵住,随时换上一名相同装扮的山匪。 这个场景,稍纵即逝,运粮的队伍仍是一片风平浪静,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邹奭五千人,只知道前后护送,却对王非土毫无防备。 经过三岔口以后,后方押送的邹氏人马只知道和前方落下一大段距离,也并未发现少了几十辆马车。 第31章 邹府惊魂 郯县,邹府。 狄县的战火并未影响到邹府的气氛。 这里依然灯红酒绿,一派喜气洋洋。 但邹奭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该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然而事情的结局却仍是一团迷雾。 和王非土约定好的迎亲队伍到现在连根毛都没看着也就罢了,就连那五万石粮草也是连个味都没有。 邹奭深深地看了一眼座下的田儋。 这个老狐狸,马上就要栽跟头了而不自知,竟然还有心情在那里和陈涉喝酒?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让开,都特码给乃公让开!” 一声大喝打断了邹府的喜庆,田荣浑身带血,踉跄地从马背上滚下来,提着剑直接冲进邹府。 “邹奭老贼,乃公今日非杀了你不可,为我战死的田氏兄弟报仇!” 霎时间邹府上下一片混乱。 邹府的家仆们情知有人闹事,立刻拿起武器,将田荣团团围在中间不得寸进。 田儋见状一惊,放下酒樽站了起来。 “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田氏也要与你邹氏不共戴天!” 田荣血染战袍,早已杀红了双眼,根本不把眼前的邹兵放在眼里。仗剑就欲扑上去展开厮杀。 “贤弟不可鲁莽!”田儋连忙大喝。 田荣抬头一看,血红的双眼瞬间有泪光闪动。 “大兄!” “贤弟何故如此?”田儋拨开人群快步走上前去。 “我田家的男儿都快死光了,大兄竟然还有心情在此陪老贼吃酒?!” 往日的尊敬一扫而光,换来的是田荣对田儋深深的失望。 闻言田儋心头一凌,连忙拉住田荣的手道:“贤弟何出此言?” 田荣抬剑指向邹奭,恶狠狠道:“老贼勾结山匪,杀我儿男,抢我粮产,如今田巿田假皆以战死,都是这老畜生所为,简直欺我太甚!” 田儋虎躯一震,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又连忙稳住身形颤抖着问:“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如此!” 田荣甩开田儋的手,恨铁不成钢地放大声音喊道:“死了,都死了,狄县粮草被抢一空,老贼请你来吃酒,皆是掩人耳目的奸计啊,大兄何故执迷不悟?!” 田儋瞪大两眼,缓缓看向邹奭。 一根手指缓缓抬起,仿佛上面坠有千斤重力,指着邹奭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你……\" “噗!” 一口鲜血吐出,田儋直接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田荣只是看了一眼,再次握紧长剑,一字一句道:“今日就算我兄弟血洒邹府,也要让天下士人知道,你邹奭是个甚么东西!” “杀!” 一个人发起疯来,其力量是十分可怕的。 一连又是几名家丁倒地,无人敢上前阻拦田荣的步伐。 “快,拦住他!” 邹奭见状吓得连连后退,赶紧躲在了桌案下面。 无数家丁蜂拥而至,奋不顾身地上前阻拦田荣。 一时间喜庆的厅堂之下,血流成河。 前来贺喜的宾朋如猢狲一般夺门而逃。 眼看着家丁们一个个倒下,田荣即将杀上来,邹奭连忙大喊:“郡尉,救我!” 一直坐着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陈涉,轻轻吐出一口气。 虽然他此刻身无寸铁,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不难看出,只要他出手,田荣会立刻束手就擒。 但此刻他在犹豫,要不要出手。 邹奭背信弃义的做法很是让他心寒,但很明显,这郯郡再无田氏的立足之地,很可能会从此销声匿迹。 郡丞败了,那接下来到底是谁说来算? 一旦他出手,也就表明了是站在邹奭这一边的。 电光火石间他想了很多,只是一眨眼,他便做好了决定。 “嘭!” “叮当!” 一拳。 田荣整个身体失去重心,重重扑倒在地,就连长剑也顺势滚落在了邹奭的面前。 眼看田荣摔倒,其他人一窝蜂地上前将田荣死死按住。 命,总算是保住了。 邹奭从案下爬起来,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对陈涉深深一躬。 “多谢郡尉出手搭救。” 陈涉只是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郡守府。 家丁们看过来,邹奭无力地挥了挥手。 “先将二人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说完,邹奭就像刚刚回魂,两腿一软,就地坐下。 此刻他的心里十分憋闷。 明明说好的,要在田氏没有察觉之下,抢了粮草,嫁祸与山匪的头上,怎么到了最后,事情弄到这番地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对,这不会是那王非土的奸计吧? 邹奭猛然直起身子,眼睛看向府门。 “快,扶我起来!” 家仆连忙上前,将邹奭扶起。 邹奭有种不好的预感,事情到此一定远远不止。 邹奭在家仆的搀扶下,不由地加快脚步,匆匆朝外走去。 熬鹰二十年,若是被鹰啄了眼,那可就真瞎了。 当邹奭站在城楼上,手搭凉棚,远远看见运粮的车队缓缓而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呼,还好,王氏那小子没有耍什么花招。” 运粮车队进入城中,邹奭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得罪一个区区田氏算什么,这东海郡的天照样是我邹奭的。 车轮粼粼,一辆接着一辆。 足足五十驾马车满载而归,五万石粮草从邹奭贪婪的注视下经过。 虽然相较王非土承诺的十万石少了一半,但五万石粮草也不少了,撩以解忧吧。 “走,随老夫去查验粮草。” 邹奭大手一挥,带领家奴走下城头。 虽然坏了名声,可田氏已除,粮草到手,还有什么更值得高兴呢? 混在运粮队伍中的匪头此刻正心急如焚。 手中紧紧攥着燧石,悄悄擦了半天还没把车上的粮草点燃,只能是边走边想对策。 若是不能点燃,到时候城门一关,自己可就无法趁乱跑路了。 人在危急关头,往往能激发出极大的潜力。 正走着匪头眼前一亮,看见不远处一名黔首,手捧一坨牛粪,正在用力地往里吹气。 不难看出,这位老乡是刚从邻居那里借火去了,着急忙慌地捧着点燃的牛粪往家赶。 匪头欣然将燧石揣入怀中,漫不经心地朝那名黔首走去。 “啪!” 匪首一把从黔首手里抓走牛粪。 黔首一抬头,茫然问道:“你干嘛?” 匪头反手就是一巴掌:“乃妤的,走路不长眼,前面就是郡守大人的运粮队,你也敢闯?!” 第32章 泪撒临清局 第三十二章 大火烧了邹奭的梦想 “少跟乃公废话,滚!” 未等黔首争辩,匪头抬起就是一脚,骂骂咧咧转身就走。 可怜的黔首实在不愿因为一捧牛粪和官府作对,只好垂头丧气重新再去借火。 匪头拿到了火种,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车队,感觉到手中一片炙热。 他走到车驾前,不经意地将手中的牛粪放在了粮袋的前端。 袋子里面,装的满满当当,全是干草。 只需要将牛粪摊开,里面的暗火就会迎风而起。 匪头大功告成,悄悄放慢了脚步,任由车队一一从身边经过。 果然,不一会的功夫,那辆放了牛粪的马车上燃起滚滚浓烟,紧接着轰然一声,整个车驾爆燃起炙热的烈火。 “不好了,粮食着火了!” 运粮的马车进入城后,几乎是一辆挨着一辆,火势过于凶猛,根本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 马儿火烧屁股,拉着着火的粮车疯狂奔跑。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前后五千多人的运粮队伍也慌了,扯着嗓子大喊起救火。 可是一时间哪里去找那么多水? 郯城的大街小巷成了受了惊的马儿的跑马场。 火焰如游龙一般瞬间蔓延全城。 马儿的嘶鸣声,惊慌的救火声,眨眼的功夫,整个郯城都跟着沸腾起来。 直到此刻,震惊中的邹奭才反应过来,急忙呵斥下人赶紧救火。 …… 半个时辰后…… 整个郯城一片狼藉,到处都在冒着青烟。 五百名押运粮草的私兵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面对一辆浇了水的粮车,邹奭快步上前,一把扯下一袋粮草。 那袋子竟然出奇的轻。 破败的袋子应声落地,露出里面的粮草。 邹奭嘴角狠狠一抽。 “呵,干的漂亮!” 袋子里面装的,分明只有草,哪有粮? “这,就是你们给老夫运来的粮草?” 邹奭手指众多粮车,下巴上的胡须在微微颤抖。 “老爷,我们也不知情啊,是那王非土下令让我们这么干的!” “大胆,退下!” 领头的伍长想要上前解释,却被众多刀兵拦了下来。 “放心,这事不怪你们,老夫不喜欢杀人……” 邹奭摆了摆手,转过身去,对家仆勾了勾手。 今天的事情满城皆知,很快,整个东海郡都会家喻户晓。 堂堂郡守,竟然被王氏那毛头小子玩了,而且结局还很惨。 “去把郡尉叫过来。” 邹奭的话音刚落,一大队甲胄鲜明的吏卒蜂拥而至。 陈涉一马当先,浑身散发出正义不容亵渎的威严。 来到邹奭面前,陈涉坐在马上,对邹奭行拱手礼。 “上守。” 只是一个眼神,陈涉就已看出了事情的结果。 邹奭回礼道:“有劳郡尉了。” 陈涉二话不说,调转马头,面对五百私兵,大声宣布:“尔等恣意纵火,烧毁民居,按律当斩!” “哗!” 五百人顿时呆愣当场。 陈涉毫不停留,大喝一声:“来呀,随我诛杀乱民!” 吏卒们手持刀兵,蜂拥而上,五百名私兵此时哪还有还手之力。 一时间,吏卒们如虎入羊群,杀声震天。 邹奭没有回头,缓缓闭上双眼。 “王非土,老夫记住你了!” …… 马陵山中,面对着一车车粮草,沧浪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好~!” 沧浪重重地将大手拍在王非土的肩膀。 “公子真是不世之奇才,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些粮草落入我手,痛快!” “堪比……堪比谁来着?” 沧浪狠狠敲了敲大脑袋。 身边的二当家急忙小声提醒:“堪比管仲乐毅。” 沧浪恍然大悟:“对对,真是堪比管仲乐毅啊,哈哈。” 王非土一阵苦笑,拱手道:“岂敢岂敢,大当家过奖了,小子怎敢与管仲乐毅比肩,唯再世姜尚更为妥帖一些。” “……” “哈哈……” 他的话,引来一阵哄然大笑。 嬴政:“你挺谦虚啊……” 未等王非土反应,沧浪一把揽住王非土的肩小声道:“小子,你不要得意,不要忘了,你答应的可是十万石粮草,这才刚刚一半。” 王非土咧嘴一笑:“另外的五万石粮草就在郡守那里,想要你随时可以去取。” 沧浪爽朗一笑:“哈哈,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说着,一只大手狠狠捏住王非土的肩膀,阴测测道:“小子,我沧浪混迹江湖二十余年,你的那点心思哄骗一下邹奭那老杂毛尚可,还想糊弄我不成?” 说完直接将王非土推开,双手抱肩看着王非土玩味道:“此时那邹奭已对你我之事铭记在心,正恨不得谴郡尉前来杀个鸡犬不留,如今你还想让我前去与郡守硬拼,坐享其成也不带你这么玩的吧?” 王非土揉揉发酸的肩膀,苦笑道:“那依汝之见,该当如何?” 沧浪左右看了看,冷笑道:“你自己前去找邹奭,若将粮草送来,我会兑现我的承诺,这马陵山有你王非土的一席之地,倘若不然……” 沧浪的眼中泛起一阵凶光。 “你要杀我全家……”王非土轻飘飘地说出,接着两手一摊:“你总得给我一些人手吧?” “大当家的,贪狼回来了。” 沧浪眉毛一挑,看向王非土:“喏,你的人回来了。” 众人的目光随之望去。 只见贪狼鼻青脸肿,光着膀子一瘸一拐地从不远处走来。 这家伙命大,趁机从郯县逃了出来。 说起来他还得好好感谢那名纵火的匪头,没有他,恐怕给他三头六臂也是在劫难逃。 的确,他感谢过了,只不过是在危难关头,用脚来感谢的。 混乱之中,原本他是自己逃的。 可是由于跑的姿势过于潇洒,没跑出多远就被那邹奭的亲兵一眼锁定。 好死不活地又和匪头二人不期而遇,混乱之下他们都以为,追来的两拨人都是来抓自己的,于是两人跌跌撞撞相互搀扶着多路狂奔。 慌不择路下,二人竟跑到了一处悬崖前,眼看着追兵就要追到,贪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送给匪头临门一脚,送他去见阎王。 时间紧迫,贪狼连忙脱掉上衣,胡乱丢到下面后,便调头钻入杂草之中,这才躲过一劫。 第33章 底线只能用来利用 “哥哥呀,兄弟们的命好苦!” “滚一边去,谁是你哥哥?”沧浪没好气道。 俗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容易哭错坟。 这话果然不假。 贪狼连忙转头朝王非土噗通一跪,拜道:“王公子,你要替我做主啊!” 嬴政道:“这货剪去了爪牙,是来拜山头了。” 王非土不动声色:“该当如何?” “收了他,今后会有用处……” 说着一顿,嬴政再次开口:“带上他前往邹府足矣,不过沧浪后患无穷,当除之。” “明白……” 王非土深深看了一眼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贪狼,扭头对沧浪道:“你也看到了,就他一人,想要运来五万石粮草还远远不够。” 沧浪也知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道理,干脆道:“我再派你五百名弟兄,着你旬日之内,办成此事!” 王非土深深吐出一口气,当即拱手道:“一言为定!” 沧浪鼻孔朝天,拱手回了一礼。 对于王非土这将死之人,谈尊重纯属浪费。 回过身来,王非土对贪狼轻声道:“起来吧,休养一夜,明日随我去郡守府走一趟。” “啊?这……” 原本快要站起来的贪狼,闻言险些再次跪倒。 这才刚从郯郡逃出来,就又要回去,未免有些太快了吧? 可是如今自己成了丧家之犬,没有更好的选择。 迎着王非土看来的目光,只好低下头。 “还有疑惑?” “没,没了。” “那就好,速去休息吧。” “喏。” …… 望着众人依次各自散开,王非土站在小土坡上久久凝视着远方。 “沧浪屡次触犯到我的底线,他必死无疑。” 王非土心中的喃喃自语,始皇帝清晰入耳。 “是啊,你的底线既是家人。” 说完便是一阵沉默。 现在是仰人鼻息,不这么做又能怎样? 王非土的心中憋着一口气,他要做,而且还必须要做的天衣无缝。 这种难度可想而知,一般人又岂能承受? 一个人背负的责任越重,他越是会喜怒不形于色。 这对秦始皇来说,是多么熟悉的感觉。 “非土,朕跟你讲个故事吧。” “陛下请讲。” 始皇帝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二十八年前,秦政九年,朕二十二岁,始于雍城加冕为王,自此便亲自处理朝政。” 王非土沉默不语,只有始皇帝的声音在脑海回荡。 “但汝可知,为了登上加冕的祭坛,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最大的障碍当属吕不韦。”王非土回应。 “此言不虚,朝中势力可分为三,当中,华阳太后为首的韩系已经世风日下,还有楚系的宣太后嫡系昌文君,而势力最盛的便是朕的仲父,当朝国相吕不韦。” “朕横扫六国,须面对的岂止是六国百万带甲之士,真正的阻碍当属朝堂之下,错综复杂的各方势力。” “可就在排除万难时,我最大的依仗却与朕的母后干着羞于启齿的勾当,你说,这算不算是朕的底线?” 王非土沉默了一下,无奈道:“当如是。” “是啊,朕的底线……” “但正是吕相的鼎力支持,朕才得以加冕为王,横扫六国!” “加冕的那一天,朕窃以为脱离了他的掌控,尽可一举将吕相扫出朝堂,一雪前耻。” “可朕还是低估了吕相,嫪毐之乱朕险些丧命!” “自此,朕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吕不韦即使身在野,胜似在朝,嫪毐之祸便是明鉴,所以朕也要让你明白这个道理:底线是拿来利用的,绝不可成为你的软肋!” 王非土面对落日,躬身拜下:“小子受教!” 看到王非土这番表示,嬴政十分欣慰,言道:“以朕看来,希望你不再重蹈覆辙,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小子定当全力以赴!” “善!” 王非土微微一笑:“陛下不急着催我去咸阳了?” 嬴政一愣,哑然失笑道:“朕观如今这局势,明知事已不可为,又能奈何?” 王非土宽心道:“陛下放心,待事情初定,小子定当派人将朝中详情悉数奉上。” 嬴政笑着摆摆手:“不急,以朕推测,朝堂大局已了然于胸,汝当全力经营眼下才是正事。” 王非土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 翌日,晴空万里。 王非土带着黑娃和贪狼,在十几名游侠儿的护送下,坐着马车走向郯城。 五百名匪徒躲在山脚下,没有带过来。 城门前,一队队卒卒穿插而过,整个郯城显得异常紧张。 “大哥,怎么办?不如我带几名弟兄杀过去,汝当趁乱混入城中。” 王非土一抬手:“不必,正常前行。” 贪狼一愣,随即放下车帘,转身继续催马前行。 放眼望去,郯城的城门仿佛一张虎口,随时要将他们一并吞进。 很快,当看到这队不速之客,城门中立刻涌出严阵以待的列兵,犹如獠牙一般,迅速将车驾围住。 “车驾何人,还不下马接受检查!” 守门的吏令走上前来,手持利剑,警惕地观察着车驾内的动静。 昨天刚刚经历过的一场混乱,今日郡尉有令,严查过往客商。 车帘撩起,露出王非土白净的脸庞。 “在下王非土,今日前来拜见郡守!” 闻听此言,门吏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定睛一看,果然正是王府的小子。 立刻脱口而出:“好你个王非土,想不到你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说着大喝一声:“来呀,给我拿下!” “喏!” 众门吏慌忙举起兵刃,就欲欺身扑上来。 “慢着!” 王非土站在车驾上,抬手制止,而后缓缓将手伸入怀中。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竹板,上面用小篆工整地写着几个小字。 “速将此物交与郡守,吾等在此恭候。” 吏令犹疑地迈前两步,接过去扫了一眼。 麻蛋,不认识这字。 小篆是李斯推行不久的文字,只有咸阳比较普及,在这齐地,也就是那些官吏才能认识。他最多看个大概:敢问郡守,粮契可还在手? 第34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 趁着门令前去送信的空档,王非土抬头朝城头望去。 城头之上,郯字旌旗迎风招展,在微风的吹拂下咧咧作响。 似乎发现了什么,王非土定睛朝女墙上看去,一排黑点显得十分诡异,仔细分辨之下,那竟是五百具头颅一字排开。 顿时王非土心中感到一阵恶寒。 “到底还是太年轻……” 始皇帝幽幽说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怎么?这点阵仗还能把你吓到吗?” 王非土吐出一口气:“陛下说笑了,他们的死是我故意为之,我该高兴才是。” “呵,朕看你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王非土很清楚,为了自己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有个立足之地,牺牲一部分人的性命,这是必不可少的,并且远远不止眼前的这些人头。 无论是武安君白起,还是大将军王翦,以及通武侯王贲,他们谁又不是杀敌百万,为嬴政立下赫赫战功,才奠定了纠纠强秦旷世之功? 正义必胜,换句话说:只有活着才有资格伸张正义。 …… “来人,将他们全部给我拿下!” 一转眼的功夫,郡尉陈涉带领一队甲士迅速围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将车驾团团围住。 面对如狼似虎的一群带甲之士,王非土没动,黑娃和贪狼却是慌了。 “大哥,跟他们拼了……” “家主……” 随王非土来的这十几个人也不是吃素的,见势不妙立刻亮出兵器,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王非土走上前去,轻轻将贪狼的铁刀按下去,看着陈涉头也没回道:“都把武器放下,随他去便是。” “这……” 贪狼傻眼了,明明带着家伙事,却无用武之地,这算什么事? “嗯?……” 王非土瞥了他一眼,贪狼索性将兵器往地上一摔两眼一瞪:“还愣着作甚,捆呐!” …… 事情到了这一步,谁也没招,只能束手就擒。 大牢内,老鼠蟑螂四窜。 尿骚味扑鼻,一进入这暗无天日的大牢,贪狼就有种要捂鼻子的冲动。 奈何两手被缚,抬了抬胳膊只好作罢。 从太阳下突然进入大牢,两眼一片雪盲。 “走快点,磨蹭什么?!” 身后突然被猛地一推,险些让贪狼栽个狗吃屎。 “乃公的,推什么推?!” 负责押送的狱吏也不跟他一般计较,直接将十几个人全部推进去后,转身将牢门再次锁上。 “嘿,别走啊,你倒是给乃公解开绳子啊!” 狱吏充耳不闻,丢给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狼兄啊,你就别喊了,到了这里只有自己想办法,他们还会管你?” 黑娃的声音。 待眼睛适应过来,贪狼扫了眼王非土并不在其中,立刻就开始对黑娃一顿数落:“你家主子怎么回事啊,我这还带着伤呢,大早上就被叫起来,就是赶着来投劳吗??” 黑娃翻个白眼:“你自己乐意,怪的着别人?” “嘿我说你小子,被你主子卖了都不知道,活该倒霉!” 此时黑娃一边已经自己挣脱了绳索,开始为其他人松绑,回头不耐烦道:“我乐意!你再这么说我家主,小爷我就帮你紧紧绳子,你信不信?” “你敢?快帮我解开!” “不解你能怎……” “哪里来的山野莽夫在此喧嚷,都给老夫住嘴!” 突然被人出声打断,黑娃和贪狼同时朝声音处望去。 定睛一看, 哦吼…… 老熟人! “你怎么也在这?” 田儋定睛一看,他认识黑娃。 原本萎靡的精神为之一震,立刻直起身子扶着中间的栅栏道:“你是?王府那小子!” 黑娃眼睛咕噜一转,随即答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说完便转过了身子继续忙活。 家主在田府说的话他一清二楚,家主到底是什么计划他不清楚,但起码知道此刻他不能乱说话,言多必失。 田荣也注意到了这边,心中憋闷在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隔着栅栏指着黑娃就开骂:“好呀,小杂种,真是苍天有眼,今日在这竟让我碰上了!” 说着就伸手去扒拉黑娃的肩头:“过来,既然抓不到王非土,用你来出出闷气也罢,看我今日非活剥了你不可!” 田荣不知哪来的大力,黑娃竟一时挣脱不开,他抓的越发用力,黑娃情急之下扭头张嘴,一口咬在了田荣的手背上。 “嗷呜……” 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响彻牢房。 随即黑娃赶紧挣脱,往旁边靠了靠。 田荣看看手背上深深的牙印,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此时贪狼的绳子也被同伴解开,看到田荣大吃一惊:“嘿,姓田的你竟没死?!” 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首。 他可是看得清楚,田荣淹没在人群中,绝对会死的很惨,现在他竟然还活着,而且看上去没有大碍。 这老东西挺抗揍啊? 田荣打量了一下贪狼,知道这货五大三粗不好惹,本想伸出胳膊再去抓黑娃,想了想只好作罢。 看样子他们是一伙的,无论再怎么吵嘴,自己插一脚总也讨不到好果子。 于是索性往地上一坐,开始冷嘲热讽:“呵,就算老夫死在狄县,那好歹也是恪守本分,当得世人称颂。不像你们这般背信弃义之徒,顶着杀头的罪名,替别人做了嫁衣,临到最后,还要死在这狱中。” “嘿你个老不死的,说谁背信弃义呢?有种你再说一遍?” “哈哈,都已成了定局,还怕人说吗?真是可笑。” “乃妤的,老子要死也得先拿你垫背!” …… 隔着栅栏,两个鼻青脸肿的人开始斗嘴,其他人只能在一旁观战。 “行了,二弟,何必与二三子多费口舌,都是将死之人,省点力气吧。” 田儋的话让田荣心中一阵刺痛,也不再搭理贪狼,回头问道:“兄长何出此言,有天下悠悠之口,晾那邹奭也不敢对我兄弟怎样!” 田儋默默地摇了摇头:“哎……” 想他田氏在这齐地风光数百年,今朝竟然落得这般下场,那邹奭人面兽心,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死? 他从来不怕,唯独想起战死在狄县的族人,无论如何都让他难以甘心。 看到田儋这副心灰意冷的神态,田荣急道:“兄长叹什么气?!我弟兄二人无论如何都得走出这大狱,族门还等着我二人光复呢!” 第35章 千门八将 听到田氏兄弟俩的对话,贪狼顿时乐了。 “哈,你不是清高吗?你不是贵族吗?这下不用争了吧?最后还不是一样死!” 田荣两眼一瞪:“再敢胡言,打烂你的嘴!” 一说这个贪狼来劲了:“来来来,你打一个我看看?” 面对贪狼无赖行径,田荣内心几近崩溃,他抓住栅栏使劲摇晃了起来,大喝道:“狂徒,简直气煞老夫!” “哈哈哈哈,老东西,你倒是打呀!” 贪狼说着把脸往前凑了凑。 “啪!” 一声脆响。 所有人面面相觑。 刚才发生了什么? 贪狼伸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 眼睛越睁越大。 “老匹夫,你真打呀?” 一巴掌得逞,田荣反倒平静了许多,往回缩了缩。 “你让我打的,这不怪我。” 谁也没想到,田荣五十多岁,出手竟然这么快。 贪狼彻底疯狂,大叫一声:“今天我要不揍你,我把鸟割喂你吃!” “呀……” 贪狼说完,咬紧牙关,双手如鹰爪一般,死死抓住栅栏开始用力。 完了,这货发起疯来六亲不认,田荣最好祈祷这大牢的栅栏能结实点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正在众人为之担心之际,只听一声脆响。 “咔啪!” 贪狼看了看手中的木棒,阴狠的目光死死锁定田荣。 “呵,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从贪狼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随即他弯下腰,一脚踏进了田氏的牢房。 “你,你不要过来!” 田荣扶着田儋赶紧往后挪了挪。 “现在求饶晚了吧,老杂毛!” “嘭!” 所有人没敢眨眼,可还是感觉好像错过了什么。 一股微风从黑娃的鬓角吹过。 抬眼望去。 田荣一脸无辜,贪狼捂着胸口重重地倒在缺口处。 “咳咳……” 一口老血从口中吐出,贪狼不可思议地看向站在那里的田荣。 “老夫说了让你别过来,你偏不听。” “你这是?” 田荣威慑的眼神扫了一眼黑娃等人。 “别说你一个人,就算让你们全部都上,恐怕都不是我贤弟的对手。” 田儋的声音。 只是一掌,能把贪狼打飞,可见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一掌,震慑了所有人,而田荣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我田氏侍奉姜齐三百年,若一无所学,才是奇耻大辱!” 原本还想抓起木棒偷袭的贪狼都愣住了。 “什么?难道你是千门中人?!” 到了此刻,田荣和田儋交换眼色,双手交叉拇指食指小指靠起,摆出一个大山礼言道:“不才,千门风将是也。” 随行的十几人,皆是对千门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皆是一惊,心中大骇。 传闻千门是伏羲老祖所创,姜太公亲传,入其法门者皆有绝世奇才,想不到竟在这郯郡大牢遇见了。 贪狼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刚才嚣张的面孔一扫而空。 “假的,千门风将不会武功!” 黑娃站了出来。 他从小在王府长大,对千门中事耳堵目染。 田荣的目光一缩,看着黑娃一言不发。 黑娃索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千门分八将,主将为公子,负责掌控全局,火将为战,主武功,风将为侯,主飞鸽传书,还有反将,提将,脱将,谣将,除将,聚齐八将可得天下!” 田儋眼中带着阴狠,问:“你为何如此了解?” 黑娃潇洒地一抬手,有模有样地摆出大山手道:“不才,千门主将是也!” “我呸!” 田荣不屑道:“就你?提鞋都不配!” 他还想继续嘲讽,却被田儋一把拦住,小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主子……” 话说一半,田荣愣住了。 也许,很有可能。 大牢内一片沉默。 田荣突然发声:“怕什么,就算他真是千门主将,只身一人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我堂堂田氏,能奈我何?” 贪狼缓过神来,一声冷笑:“还能奈你何,你倒是出去一个我看看?” “若不是为兄长,区区一个牢房就想困住老夫?” “行了别吹了,你就是出不去!” 贪狼眼睛滴溜溜的转,田荣没有发现,他也懒得发现。 往干草上一趟,漫不经心道:“若是有人愿意听老夫一言,也说不定呢。” 贪狼闻言,耳朵动了动,试探着问:“你有何计策,说来听听?” 黑娃赶紧抓住了贪狼的手腕,对着他微微摇头。 贪狼也许没想那么多,可黑娃知道,既然家主不在,就一定有他的计策,若是此时随意行动,很可能会坏了他的全盘计划。 贪狼不耐烦地甩开黑娃的手嚷嚷道:\"你少跟我装神弄鬼的,说不定你家主正在遭受邹奭的毒打,等着弟兄们去营救呢!\" 虽然田儋和黑娃的立场不同,但也抱着同样的打算。 他对田荣摇了摇头。 田荣坐起身,大声道:“兄长,难道你就真的甘心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吗?” 田儋叹了口气道:“老夫身为郡丞,却蒙受这不白之冤,我倒要看看,这邹奭能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就算是死,也要让始皇帝和天下人看看他邹奭的丑恶嘴脸!” 田荣一拍脑门,无力地又倒了回去。 “贤弟放心,不出三日,定教那邹奭亲自来请!” “兄长你愚钝啊……”田荣有苦难言。 活了五十多,何时受过这等待遇,搞不好还得搭上性命。 简直造孽啊 …… 王非土没有像贪狼说的那么惨,只是现在说的有点口渴,于是赶紧捏起一颗话梅丢进嘴里。 “按照贤侄的意思,那田儋老夫还杀不得?” 王非土整理一下衣衫,吐出一口浊气道:“事关伯父的声誉,绝不可赶尽杀绝。” “嘶……” 邹奭感觉自己脑袋痒痒的,活了七十多,还是头一次体会到要长脑子了。 “按照卦象看,这金木水火土的确是缺一不可。” 说着还有些犹豫地问道:“不过,如今田氏与我邹氏已是不共戴天,若是放了他,岂不是放虎归山,这当如何是好?” 王非土闻言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天下碌碌皆为利往,哪里会有永远的敌人之说,伯父此言差矣。” 第36章 田氏这对难兄难弟 大牢内,此时正一片安静。 那根被掰断的木棍不知是谁又重新装了回去。 别管它结不结实,有它在,好歹也能给人一丝安全感。 吵也吵过了,打也打过了,田儋终于可以躺在地上闭目养神一会儿。 田荣靠在栅栏上,两眼望着脑袋大的窗户怔怔地出神。 大秦不养闲人。 按照秦朝律法,所有在押的刑徒,会在第一时间有狱掾前来提审。经过繁琐的程序后,该砍头的砍头,该送劳役的送劳役。 很明显,他们是受到了特殊待遇。 眼看着两个时辰过去了,仍没有人来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他娘的就不能尿远一点,呲我脸上了!” “我有什么办法,就这么大点地方,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 “你还敢顶嘴?!” 田儋厌恶地皱眉道:“行啦别吵了,老夫奉劝各位,少说话少活动,想撒尿了挖个坑,到时候你们兴许还能解解渴。” “老不死的你恶心谁呢?” “嗯?” 田荣看了过去,顿时鸦雀无声。 田儋依然自顾自地说着:“老夫乃是郡丞,还能不清楚吗?二三子莫要怀疑,除了每天给你丢一张赀饼外,想喝水?只有梦里有,十天半月后,你就盼着赶紧行刑吧……” 听到田儋的话,所有人都傻眼了。 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贪狼情愿一头撞死算了。 好好的山大王不做,偏偏跑来受这活罪。此刻他恨透了王非土,什么顿顿吃饱饭,全是忽悠人的。 “嘭!” 贪狼重重一拳砸在墙上,可惜这土墙坚硬的跟石头一样,连个灰都没掉。 “呵,想什么呢?此乃黏土砂石糯米制作的三合土夯筑而成,岂是能够轻易动摇的?” 委屈,憋闷,壮志难酬,一股脑地涌入心中,贪狼仰头大喊:“狗杂碎,放我出去!” “谁在叫嚷?” “哗啦啦……” 仿佛打开了魔咒,地牢的门应声而开。 一道身影隐藏在阳光中,如鬼魅般站在牢房门口,让人不敢直视。 贪狼立马来了精神,一个激灵翻身抓住栅栏,一脸讨好地道:“郡守,放我,只要能放我出去,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邹奭用袖子捂着鼻子,身后带着几名带甲护卫走进了牢房之中。 在贪狼期待的眼神中,竟然华丽地从他面前走过。 “儋公……” 邹奭在田儋的牢门前站定,毕恭毕敬就是一辑。 贪狼看的是一脸懵逼。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仇人吗?” 田儋看清是邹奭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你来作甚?” “呵呵……” 邹奭对身后的狱吏挥了挥手,牢房的门应声而开。 “昨日多有得罪,老夫特来赔礼,还请儋公见谅。” 田荣腾地站起来喝道:“好你个老狐狸,杀我族人,夺我粮产,我田氏与你邹氏势不两立……” “贤弟!” 田儋伸手拉住了田荣。 “不可鲁莽。” 田儋注视着田荣,微微摇头。 邹氏依然是笑容可鞠地解释道:“田兄误会了,昨日之事皆是山匪所为,还望二位明鉴。” 田荣早就不想在这呆了,见邹奭是来放他兄弟二人的,懒得在这跟他计较,扭头对田儋道:“兄长,我们走!” 邹奭连忙让开道,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二位,请!” “哼!” 田荣给他两个大鼻孔,随着田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牢房。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贪狼瞪着俩眼,直勾勾地瞅着邹奭。 田氏两兄弟都要走了,也不能只留他们在这吧? 结果眼看着邹奭从牢门旁经过,根本就没有开门的意思。 “哎哎,郡守郡守,顺道把我们也放了吧,我们可都是大大的良民啊。” 原本走过了的邹奭终于停下脚步,回头扫了一眼牢房内,问:“谁是黑娃?” 黑娃连忙凑上前去:“郡守,小民便是。” 邹奭转头直接对狱吏道:“把他也放了吧。” “喏。” 看着黑娃也被放了出去,贪狼心里那滋味,五味杂陈。 “那我们呢?” “你们?” 邹奭用手指着他们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山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王非土已经全部都招了,在这老实待着,明天就把你们全部发配骊山。” “这……” 牢门再次无情地关闭,只留下一片黑暗,让众人无所适从。 “完了,这次是真的栽了!” 贪狼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无神。 …… 时值黄昏,太阳的余辉依然耀眼。 在郯城外的山坡上,一道身影背负右手,直视着硕大的夕阳。 “家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黑娃爬了上来,在王非土的身后站定。 王非土转过身,脸上带着微笑:“接下来,静待事情发展。” “可……” 黑娃从家主眼睛里发现,他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王非土动了动嘴唇,开口道:“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黑娃低下头小声道:“黑娃不该多此一问。” 王非土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 “有些事情不能说破,说破既是错。” 似有似无的话,权当是对黑娃做了解答。 始皇帝终于开口问道:“你就这么肯定,那沧浪发现引来了官府,就不会对你的家人下手?” 王非土似笑非笑:“陛下不是教导小子,底线只可以利用,不可以成为软肋吗?” “小子,朕是怕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你会怪罪朕。” “哈哈,陛下放心吧,不会的。” 说着又好似在安慰自己道:“马陵山乃是沧浪的主场,就算陈涉和田儋带上五千人,恐怕也一时难以攻克,到时候他沧浪只能盼望我助他一臂之力,哪里敢动我家人分毫?” “你打算如何除掉他?” 始皇帝的问话让王非土一愣,他又再次看向远方。 沉默了一下,王非土才在心中喃喃道:“我在等一个人,此人乃是千门中人,若能得到他的相助,事情就好办许多。” 说着王非土想起了什么,问:“对了陛下,你可还记得十多年前的那场遇刺?” 始皇帝有些莫名其妙:“十多年前?” “寡人自从当上秦王,遇刺不下十余起,谁知道你到底说的是哪一次。” 第37章 定教大秦永世昌盛 王非土揉了揉脑袋,提醒道:“陛下可记得博浪沙的那次?” 嬴政一愣,随即恍然道:“朕记得那次行刺,主谋是一个叫张良的,先考五世相韩,因朕灭了韩国,故散尽家财伺机寻仇。” “怎么?你所说的千门中人不会就是他吧?” 王非土点点头:“正是!” 嬴政讪笑道: “哈,说起这个,当时朕还倾举国之力寻找他,不过最后还是无果而终,你要找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王非土双手插胸自信道:“我知道他现在在哪。” 嬴政一惊:“在哪?” “下邳!” …… 黑娃见王非土不说话,在身后小声问道:“家主,那贪狼您打算如何处置?” 王非土笑看着黑娃问道:“你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些,你有何建议,说来听听。” 黑娃挠挠头憨笑道:“下臣不知,只是觉着贪狼人还不算太坏,起码罪不至死。” 嬴政听了直摇头:“这个娃倒是真没心眼,贪狼绝非善类,明明是大奸大恶之人。” “继续说。”王非土饶有兴趣地点点头,转身找了块石头坐下。顿时感觉下面凉飕飕,于是又把前襟往下压了压。 黑娃家主并未出言反对自己的判断,于是放开胆子又道:“叫我说,干脆把他放回去吧,无论是关着还是发往骊山对咱都没好处,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再说老爷还在山里呐,留着他也好有个照应不是?家主,不知道下臣说的对不对?” “嗯。” 王非土肯定道:“说的不错,条理清晰,目的明确。” 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他有比照应老爷更大的用处。” “他一个山匪,还能有何用处?难道还能替家主冲锋陷阵不成?” 说着黑娃又补充道:“家主,此人贪生怕死,不可委以重任。” “哈哈哈哈……” 王非土听完仰头大笑:“只可惜你还需要在我身边多历练历练,否则冲锋陷阵的应该是你黑娃才对。” “嘿嘿。”黑娃憨笑着挠头:“黑娃愚见,让家主见笑了。” 王非土此刻却听到政哥怅然道:“此情景倒让想到了朕的那六个儿子,一个个,竟没有一个可塑之才。尤其长子扶苏他……” 听到嬴政又要喋喋不休,王非土赶紧打断道:“陛下,听说您还有十个女儿,个个如花似玉。” “哦?这个你都清楚?” 王非土:“这有何奇怪,天下皆知。” “若你去咸阳,朕可将公主许配你给如何?” “陛下,这恐怕不好吧?我王非土无名无份一介白身,如何敢娶公主为妻。” “那又如何,除了那几个嫁出去的,剩下的你随便挑,只须你让朕说句话,谁敢不从?” “陛下……” 王非土小声道:“难道您忘了你我共用一体?倘若娶公主为妻,我嘛倒是无所谓,只是陛下您是不是……” “啊这个嘛……” 政哥顿时不再做声,只有王非土摇头苦笑。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王非土开口问道:“陛下您倒给咱出个主意,这沧浪该如何除掉才更稳妥一些?” “这你还用来问计与朕吗?借刀杀掉便是。” “我在考虑该借谁的刀,邹奭田儋还是贪狼。” “这也是你未放贪狼的原因,你要让他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所以我才打算等张良到了再动手,直白点说就是除掉沧浪后,我需要再找一个听话的当家人才行。” 八将少五不做局,看来古书上这么说是有一定道理的。 “你不自己当家吗?何故还要再找个傀儡?” 王非土洒然一笑:“陛下,咱干的可是正经买卖,打家劫舍抛头露面这种事还是交给别人吧。再说我的打算,可是要联合天下所有匪徒,一山一城这些小事都去亲力亲为,岂不是要累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推翻咸阳胡亥的统治,岂是易事?” “等等!” 始皇帝似乎听出了什么,追问道:“咸阳为何成了胡亥统治,不能是扶苏吗?” 王非土一愣:“陛下,我记得跟您说过吧,你死以后,赵高假传圣旨赐死扶苏蒙恬,扶持胡亥登基,这您是知道的呀。” “大胆!” “嗯?”王非土皱起眉头。 嬴政连忙解释:“朕不是说你,是在说赵高。” “身为近侍,皇帝驾崩,为了自己生计,做点手脚也在情理之中,没什么可生气的。” “这就是你不愿带朕回咸阳的原因?” “此时朝中波诡云谲,我肯定不愿去淌这趟浑水。” 嬴政深深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念出一个名字:“胡亥……” 接着反问道:“你对我大秦未来的国事为何如此肯定?” 王非土吐出一口气:“大秦未来怎样我不知道,暂时嘛,不出意外的话,事情必然是这样发展的。” 此时嬴政已无心计较他是怎么知道的,只有赶快想办法补救才是。 “非土,朕自从屈居你身后,从未求过你什么。” “陛下有事便说,咱不分彼此。” “朕想亲笔写一封密旨,差人快马加鞭送往雁门关。” 王非土当即回道:“陛下不必费心了,扶苏你是救不了的。” “为何?” 想不到,精明一世的始皇帝在此刻也会犯糊涂。 王非土只好解释道:“您想想,一个是不知哪里来的流民送的信,一个是中车府令传的旨意,哪一个更可信?何况您的躯体还在咸阳宫摆着,依照日期也是对不上的,以扶苏腐朽顽固的思想,他会如何选择?” “这……” “难道要朕坐看大秦为此而灭不成?” “放心吧陛下……”王非土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还是那句话,让他们争抢去吧,只要有我在,定保大秦永世昌盛。” 夕阳已经完全落山,只有一道光还留在山尖,云霞与孤鹭齐飞,夕阳与曙光一色,不觉间让人感慨万千。 “估计邹奭和田儋谈的差不多了,黑娃,走,随我回郡守府!” …… 王非土一踏入郡守府,就感受到了和平时不一样的融洽氛围。 “哎呀呀,王公子,你可算来了。” 邹奭连连招手,一边忙着招呼下人:“来啊,备座,上茶!” …… 第38章 三仙归位,大局初定 田儋见到王非土的那一刻,眼神十分复杂。 原本以为他王非土欺上瞒下,只是想搞点钱粮。 可是谁也没想到,经过和邹奭的一番交谈,让他对王非土的做事风格大为改观。 最令他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还说动了邹奭这老狐狸,令他心甘情愿地把郡守之位拱手让出。 短短几天时间,经历了人生中最悬殊的大起大落。 这感觉,真特码爽! “你们谈到哪里了,继续。” 邹奭抚着胡须回道:“呃,公子来的可谓正是时候,我二人正在谈论该如何剿匪。” “哦~”王非土点点头:“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轻易冒进。” 田儋对王非土拱手道:“这要感谢王公子的妙策啊,若无此事,又如何向秦王邀功请粮,上守您说是也不是?” 邹奭忙点头道:“正是。” 王非土连连摆手:“二位大人谬赞了,小子只是为我大齐昌盛略尽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并不是王非土有多谦虚,其实他也并未对邹奭许诺什么,只是将这次抢粮大战终极目标给邹奭讲解了一番,其中利害邹奭一目了然,也就欣然接受了王非土的提议。 嬴政始终默不作声,因为他知道王非土做此事的来龙去脉,也十分明白此结果的必要性。 沧浪统共不过两千人,放着十万石粮食,就是让他吃,吃上一年也吃不完,所以这些粮食还是要归于胜利者的,他也不过是暂时保存罢了。 至于谁是最后的赢家,还是要看思路。 这次大战,可谓有目共睹,谁若认输,便是千古罪人,谁若能笑到最后,便是有功之臣。 无论做出多大的牺牲,败了就是败了,世人只看结果。 思路不对,努力白费! 的确,这次双方的损失都很惨重,但事情总有两面性,正是因为惨重,才能成为更好的借口和资本,去赢得更大的胜利。 “这次剿匪恕小子不能做急先锋了,我打算出趟远门和秦王当面将此事汇报清楚,也好为二位争取更强有力的支援。” 田儋连连拱手:“那就有劳贤侄,为我东海郡多美言几句,将来若是齐国得以昌盛,你王公子必是大功一件啊,哈哈。” 邹奭也点头道:“正如贤侄所言,若没有这次的抢粮大战,我们如何名正言顺的招兵买马,如何让秦王为我齐地出兵出粮,又如何为齐国积蓄力量复辟呢?” 田儋听这话相当受用,他无时无刻都想着当上齐王,曾无数次从梦中笑醒,又在黑暗中怅然若失。 儿子死了可以再生,族人少了可以再招,粮食没了可以再募,但是齐王的位子丢了,教他情何以堪? 说着邹奭叹气道:“哎,我是老了,将来这齐国的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待到平定了马陵山,儋公因功上位,老夫便找个僻静之地,安心做个山野村夫,图个青史留名,此生无憾矣。” 始皇帝在心中嗤之以鼻:“哼哼,说人话不办人事,暗地里你瞧他追名逐利的嘴脸,朕都觉得反胃。” 王非土默默回答:“若不是他有害人之心,怎么会被咱牵着鼻子走?” “朕倒觉得田儋没有那么容易上当。” 王非土玩味道:“两个老狐狸,且有好戏看呢,不过咱是见不到喽。” “你真打算去下邳找那个张良吗?” “他可是我的风将,不去怎么行。” 说着又跟了一句:“只要拿下张良,三仙归位,大局方可初定。” …… 第一个要找的不是韩信,不是萧何,为什么非是张良? 王非土没有说,嬴政也没问。 因为二人都很清楚,一些事情只有尘埃完全落定时,才会显露出事情的原委。 …… “邹老不必急流勇退,待国事初定,仍需邹老与各方诸侯多加斡旋,此事还要多多仰仗。” 田儋一番恭维,让邹奭喜笑颜开。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王非土。 二人单独会谈时,王非土一番洒泪相告,着实让他十分感动。 多好的小伙啊,为了将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真是操碎了心,就连特地把贪狼等人和田儋关在一起,给对方一个合理解释,都是他精心计划好的。 利用田儋心甘情愿地做他的顶门杠,兵粮冠冕堂皇握在手中,能得到两全其美的结果,王非土功不可没。 “既然贤侄不能为急先锋,那便由老夫亲自出马,定要叫那沧浪知道,敢抢官府粮,后果极其严重。” 田儋自告奋勇,直接将仇记在了沧浪的头上。 这也是王非土想要的结果。 “善!”邹奭一拍几案,笑道:“儋公有此壮志,老夫倍感欣慰,发兵之日,一应钱粮兵马定当如数奉上,盼儋公早日凯旋!” 王非土插话道:“出发之前,小侄还有一事相请。” 田儋已是兴致盎然,爽快道:“贤侄但讲无妨,何须请字。” “不才家翁内姝皆被沧浪质押,还望伯父挂在心上,定将他们救出,小侄必当全力回报。” “暧~”田儋一挥手:“此乃份内之事,何谈相报,自不必多言,定当全力营救。” 王非土连忙郑重地起身拱手:“那便有劳伯父,不过若成此事还需一人。” 王非土腼腆一笑:“伯父您认识,此人正在大牢之内。” “他?” 田儋转念一想也对,贪狼明显跟沧浪不是一伙的,并且还跟王非土去过沧浪的营寨,此乃引路人的最佳人选。 随即点头道:“嗯,可!” 王非土再次提醒道:“不过此人善变,还望伯父多加提防。” 田儋大手一挥:“无碍,区区一个草寇自有应对,吾何惧之有!” “伯父(儋公)壮哉!” 二人齐声拜道。 …… 邹奭还想请二人吃酒,被王非土以行程在即诸多不便为由给逃掉了,留下田儋却之不恭,只好客随主便。 琅琊县的家,暂时是没有回去的必要了,王非土没有住在郡守府,而是找了一家驿舍暂时休息。 一切吃喝用度皆由邹奭买单,选的自然是上好的客房。 夜深人静月明星疏,只有蟋蟀在低鸣。 从大早上忙到现在,兴许是真的累了,躺在榻上就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呵呵,邹奭还想仿先人挂五国相印,真是可笑。” 嬴政的声音显得有些慵懒。 第39章 意外发现 黑暗中,王非土开口问道:“陛下,我很想知道,若是以陛下之尊,专管东海郡务,可有何良策?” “呵呵,专管?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朕五次东巡对各地郡务了如指掌,你以为朕巡的是什么,游山玩水吗?” “那我若换句话问,若让陛下当这东海郡守,该当如何治理?” “呃,这个嘛……”嬴政稍加思索便回道:“若朕是这东海郡守,定当励精图治,厉兵秣马,杀回咸阳,君临天下。” 王非土感到头疼病要犯,连忙制止道:“陛下您先等等,此事可否具体?” “小子,朕知道你要问什么,既然闲来无事,朕就跟你好好唠唠。” 顿了下,始皇的声音开始响起:“东海之地虽为东夷,但正如你之前所说,自古乃是产盐重镇,我大秦虽有百万雄师,但所耗钱粮也是十分繁巨,盐自然是重中之重。” “如今天下一统,朕很清楚,大秦虽有蜀地井盐,赵地池盐,胡地湖盐,然开销甚巨,这齐地海盐虽质地略差,却是我大秦国之根基。” “根基若是不稳,何谈君临天下?” “世人都言得川蜀可得天下,以朕看来,那是他们有怀璧其罪的心理怕守不住富庶之地,真正说来,乃是得齐地者可得天下。” “陛下此言不虚,依我之见,齐国历代君王皆是坐守金山而不懂得好好利用,活该他们丢了大好河山。” 嬴政玩味道:“当年齐桓公也有几分壮志,奈何后继无力啊。” “陛下,那我再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 “倘若我有将海盐制成精盐之妙法,此事陛下有何看法?” “哦?你有妙法?” “当然有,您就说说看法吧。” “嗯……”嬴政迟疑了一下,道:“既然齐地能做出比中原更好的精盐,自然是天下人将再无后顾之忧,人人可得精盐而国富民强。” “您当真这么看?” “那是自然,不过你真有妙法吗?” 嬴政显得很好奇,被王非土三言两语勾起了兴趣。 王非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打个哈欠道:“有没有妙法,待明日陛下便知道了,陛下晚安,我先睡了。” “睡什么睡,睁开眼,起来继续聊!” “呼……”鼾声已起…… “哎,知道困乏真好,朕今后的时间注定要漫长许多。” …… 下邳在东海和彭城之间,在出发之前,王非土还需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先到渠展做一次实地考察。 到郡守府找邹奭要了一张凭条,王非土便带着黑娃前往海水制盐的发源地——渠展。 早在商周时期,姜尚封为齐公,利用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鼓励全民煮盐,为春秋时的齐桓公称霸中原奠定了基础。 后有管仲将民盐改为官盐,统一归为由政府经商,从而使得齐桓公腰缠万贯,可谓富得流油。 只需半天的车程,巳时刚过,王非土的车驾便停在了渠展亭长的家门口。 “嚯,这哪里是亭长的家,分明够得上县令府了。” 一下马车,王非土不由得惊叹了一声。 门前两个獬豸堪比郡守府,只不过是小了一号。 一进家门,便是一片绿意盎然。 薇苃荷菊各色芬芳,院子中央空地放着两把不小的石锁,看把手上磨得起明发亮,想来家主一定喜好锻炼。 左顾右盼间,竟然还从屋中跑出一条小黄犬,看见王非土和黑娃就是一顿稚嫩的狂吠。 紧随一名中年壮汉从屋内走出。 王非土驻足拱手道:“敢问,此处可是渠展亭长的家?” “我便是,何事?” 那壮汉国字脸,浓眉大眼,看上去倒也面善。 王非土客气道:“不才琅琊王氏,奉郡守之命,前来查看盐务。” “王氏?”壮汉上下打量了一下,随即拱拱手:“吾沧海君,无字,请教。” 王非土闻言一愣,赶紧掏出传帖和凭条三张木牍道:“王氏字非土,多有打扰。” “正吃饭呢,里面坐。”沧海君连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径直回到屋中,坐下来继续吃饭。 “沧海君?这名字好熟悉。”王非土皱眉想了一下,跟着他进入屋中。 嬴政道:“怎么,此人你有耳闻?” “陛下可识得此人?” “朕当然识得,他是渠展亭长,还是朕给你指的路你忘了?” “不,我知道的沧海君不是渠展亭长,而是还有另一个身份。” “是何身份?” “若我没猜错的话,此人正是协助张良行刺的那个人。” 嬴政哈哈大笑:“非土,你舍滴撒,朕为找他们找了三年,你是说朕的秦吏都是白养的吗?竟然让一个行刺之人做我大秦的亭长?” “朕看你是想张良想疯了吧,哈哈哈哈……” 王非土依然坚持道:“不是没有可能,观此人举止神态,再加天下同叫沧海君的概率,估计正是此人。” “是不是他,一试便知。” …… “家中凌乱,随便坐。” 说着,沧海君自顾自地坐下,继续干饭。 王非土瞅了一眼,他吃的是肉粟羹,妥妥的有钱人。 嘴中好像要有口水流出,王非土赶紧咽下,不好意思问道:“呃,沧海君,不才来的匆忙,可否给我二人也盛一碗?” 沧海君抬头看了一眼,愣住。 这么突兀吗? 不过,他放下碗筷起身道:“等着。” 不一会,他便从左内端出两碗饭食,分放在了王非土和黑娃的面前。 “家中饭食准备的不多,凑合吃点。” 王非土谢过之后拿起筷子,问:“敢问贵府几口人?” 沧海君还未坐下,浓眉一皱:“你问这个作甚,家中只有我一人。” 嬴政凝神听着,默不作声。 王非土解释道:“闲聊罢了,始皇帝……” 当听到始皇帝三个字时,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从沧海的眼中一闪而过。 “嘶……” 仅仅是这一个细节,王非土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王非土连忙改口:“最近秦王追缴盐税比较紧,郡守特意吩咐在下捎个话。” 闻言,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沧浪继续干饭随意道:“怎么说,不妨直言。” 王非土看了看外面,走到沧海君身旁,耳语道:“郡守说秦王抱恙,渠展定要积蓄力量,为大齐谋个出路。” 第40章 齐国的希望 沧海君嘴中呼噜呼噜吃着饭,好似对王非土的话充耳不闻,实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王非土说完,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自顾地坐了回去,端起陶碗品尝起沧海君亲手做的美味佳肴。 “赶紧吃,吃完了还有事要做。” 沧海君已经起身,将吃过的碗筷收拾干净。 “唔,饭很和朕的胃口。” “陛下,您不是说齐地海盐品质差吗?如何?” 嬴政怅然若失:“是寡人被蒙蔽了。” “这话说的没毛病。” 精盐,是少数人才享有的权利。 就连秦始皇他想吃精盐,还得看下面的人如何应对。 究竟是他养的官吏,还是官吏养着君王? “君使臣以礼,世事君以忠。” 这个问题,只有智者才有答案。 …… “王公子请看,这里就是我们的盐田,每批次可产青盐三万六千钟。” 这个数量可不是小数目,钟是容量单位,一钟等于十釜,按重量计算的话,一釜等于十斛,大概相当于十石。 王非土正待心算一下,始皇帝开口道:“不用算了,三万六千钟价值一万一千斤金。” “这么多?”王非土惊讶的瞠目结舌。 “换算成钱的话,一斤金可得五千零四十钱。” “你牛批!行了吧。” 王非土两眼放光,抬眼望去,在靠近海岸线的盐田被分成无数个网格,全部是白花花一片,里面有无数个盐民正在其中忙碌。 “这是钱不钱的事吗,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王非土那股贪财小民的劲上来了,始皇帝一拍额头:“瞧你那点出息。”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晒盐场,在这之前,海水要经过引灌,蒸发,淘沙,制卤,结晶五道工序……” 别看沧海君平时话不多,但讲起制盐便是口若悬河。 “诶?不对呀,朕的盐令哪去了,为何没人监督了?” 始皇帝在乎的不是如何制盐,而是如何将盐产牢牢把控在手中,还专门在此地设置了盐令,负责监督成盐的储运统筹。 可是东巡时盐田时的氛围不是这样的,有上千名带甲之士负责监督看管,以防私盐流出,严的很呢。 但此刻再看盐仓那里,盐民们忙碌地进进出出,只有一名老汉翘着二郎腿在打盹。 “这成何体统?!”王非土脱口而出。 沧海君看了他一眼,道:“这些盐民皆是我的心腹,不用看管。走,带你去个地方。” 一个亭长,能做到对每一个乡民都了如指掌,可见这是个及其有能力的基层干部。 县级以下的乡亭没有固定的办公地点,田间地头街道坊间皆可办公。 跟随沧海的脚步,打了无数声招呼,终于在一座竹木搭建的作坊前停下脚步。 沧海回头只说了一句:“这里才是齐国的希望所在。” 掀起用茅草编织的门帘,沧海一露面,所有工人皆是一愣,躬身拜道:“见过沧海君。” “继续干活。” 王非土在门口站定,倒吸一口凉气。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偌大的作坊内雾气蒸腾,十几口白色大锅还在不断地冒泡。 来到最里面,有两名光着膀子的大汉,正拿着木钎在锅中不停翻动。 沧海走上前,从锅里捏出一点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味道虽然还有微苦,但依然接近成品。 “准备出货!” 王非土看向旁边堆起的白色小山,学着沧海的样子尝了尝。 “此味道已属上品,可与蜀地贡盐相媲美。” “呸,差远了!” 沧海看到王非土的反应,属于工匠独有的自尊心被激发出来,抬脚走到了跟前,又仔细品尝一番。 放下手中的青盐,沧海开口道:“此盐乃是秦王都吃不上的细盐,不知小哥为何如此评价?” “这盐苦,咸度又太高,不行!” 说完王非土带着黑娃就走出了作坊。 所有人听到王非土的话都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看向王非土。 “你们继续干活!” 沧海君连忙跟了出去、 走到海边一座巨石旁,王非土站定转过身来。 待沧海君走到跟前方才开口:“我看了你们的工序,虽然繁琐有效,但仍需精进。” 沧海君怀疑的目光看向王非土:“你懂制盐?” 王非土微微一笑:“只是一点点而已,谈不上精通。” “那是谁给你的自信质疑吾等制盐不精?” 很明显,王非土的话让沧海君很不舒服,语气中甚至还带了些许敌意。 制盐工艺他们传承了几百年,其中浇筑了多少盐民的心血,现在一个外行人一上来就对他们指指点点,这事谁能忍。 王非土不以为意,微笑道:“我的办法很简单,但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想带点上好的精盐出去。” 沧海君笑了。 “这盐场少说也有十万斤青盐,虽然秦王管的严,你想带出去,只是我一句话的事。” “哦豁,好大的口气。” “有如此秦吏,朕心甚慰啊。”嬴政不住地冷笑。 王非土两手一摊:“您别误会,我只是想要作坊内所有的产量。” 沧海君…… “你要这么多盐作甚?” “难道你忘了?”王非土眉头一挑,沧海君心领神会。 “这个我做不了主,须请郡守批复。” 没得玩…… 刚才还说只是他一句话的事,现在立马改口。 做人起码的信誉都没有,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这样,郡守的批复我来搞定,出不出盐你说了算,事成之后,我可以将利润给你分三成。” 嬴政憋不住道:“你倒真敢承诺,你觉得他敢应下吗?” 沧海君摇了摇头:“不,三成太多了,我只为齐王卖命。” “成交!” 呵……齐王? 将来会成为整个大秦皇帝的人,齐王在他眼里又算什么? “其实想要提升品质很简单,你只需要去找来石灰石加到锅中熬制,晾晒,过滤,精炒,就可以制出绝世好盐。” 说完王非土笑看着呆愣中的沧海君。 “还有吗?” 王非土两手一摊:“没了。” “竟如此简单?” 沧海君显得一脸错愕。 “你可以先去试试。” 沧海君躬身对王非土就是一礼。 “在下受教。” 起身补充道:“以我多年的经验,此法定然有效,我相信你。” “那就好,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沧海君为人刚正不阿,拱手道:“那是自然,不过有言在先,我只能提供给你所提议办法制出来的精盐,至于青盐,是秦王严管,半两也动不得。” “好,咱就这么定!” 王非土报之以礼,顿了下又道:“我还有一事相问,还望沧海君如实相告。” “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请问。” 王非土郑重望着沧海君的眼睛道:“君可识得张良否?” 第41章 江湖多风雨 听到张良二字,沧海君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明显他的眼中带着慌乱,但很快便平定下来。 “吾不知你说的张良是谁,还请另寻他处才是。” 王非土仰头大笑:“哈哈哈哈……” “人言,东夷的沧海君,为人正直力大无穷,对朋友两肋插刀侠肝义胆,万万想不到,竟是趋炎附会毫无担当之人,真是可笑啊。” “你……” 沧海君很无语,自己是真的不擅长说谎,被他这样嘲笑,着实很是不爽。 “罢了罢了,汝且随我回家中,吾愿实情相告。”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沧海君,受我一拜。” 王非土当即就要再次拱拜,被沧海君拦下。 “你我亦非外人,不必多礼。” 说完,便拉着王非土的手往家走去。 二人再次坐下,沧海君看着王非土,心中还是有点迟疑。 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道:“既然小兄弟能说出张良,想必也是知道点什么。” “哈,岂止是一点,当言知之甚详。” “如此吾就放心了。” 不觉间,沧海君就被勾起了往事:“当年,吾与子房游遍齐燕之地,只为寻一位志同道合的好友,助他刺杀秦王。” “不过此事未成,不提也罢。” “我观你也是颇有一身壮力,你为什么没有亲自帮他呢?” 沧海君苦笑:“这要说起关于我的身世。” 说完便起身开始在屋中踱步。 “实不相瞒,吾乃东方秽国之君,奈何被淇氏所迫,不得已与我兄弟隐姓埋名逃到这齐地。” “初来齐国之时,吾身无分文,是子房观我兄弟二人有用武之地,与我钱两聊以度日。” “那段时间,我三人同吃同住,可谓无话不谈,我观他颇有名士之风,为抱国仇家恨散尽家财,便表明甘愿一同赴死。” “但子房慰我还有国恨在身,不予我求,便只好退求其次,觅得一位大力士同他前往。” “那为何你如今只身一人,你的兄弟何在?” “当时刺杀秦王未果,我三人又太过招摇,为掩人耳目故我兄弟二人分道扬镳,各自谋生,如今也断了联系不知所踪。” 王非土灵机一动问:“你兄弟可是化名沧浪?” 沧海君立刻惊讶道:“汝从何得知?” 王非土满脸苦笑:“真是巧哈,你兄弟我也认识。” “他在何处?” 沧海君眼中的急切,让王非土忽生一计。 “君莫担心,沧浪此刻在马陵山落草为寇,日子可比你潇洒多了。” 说着又补充道:“君不妨去见一见,也好叙叙兄弟之情。” “马陵山?我知道那里。” “去了不妨直说是我介绍,定教他好好照顾在下家眷,待我回来,便可与他兑现承诺。” “哦?汝竟与我兄弟交情匪浅?” “何止是匪浅,乃是歃血为盟拜过山头的金兰之交。” 沧海君听了脸上尽是喜悦。 “如此,我明日便去马陵山。” 王非土玩味地问道:“你不打算随我去下邳见张良吗?” 沧海君坐下来沉思道:“下邳我就不去了,待到他随你前来,我定与他把酒言欢。” “好,咱们一言为定。” “可!” 说完王非土站起身,对沧海君拱手道:“那在下就不做打扰了,这就告辞,前往下邳。” “贤弟留步,为兄还有一物相赠。” 沧海君连忙去了右内,从中取出一包盐递到王非土的手上。 “此乃是我亲手炮制而成,品质属上上之选,还望贤弟帮我转赠给子房,待他尝过之后,自会随你前来相见。” 拿着沉甸甸的精盐,王非土开心拱手道:“沧海君请放心,在下一定带到,告辞。” “有劳了,贤弟路上慢行,盼望早日相聚,告辞。”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车驾内,嬴政开口问道:“非土,若是让他们兄弟相认,这沧浪可留性命?” 王非土闭目养神中。 “一码归一码,我与任何人打交道,只看价值,不看交情。” 说完睁开眼,目视前方:“沧浪非死不可,只不过有沧海君,此事更麻烦一些而已,不影响结果。” “善!” 始皇帝虽然口上赞同王非土的做法,但他很清楚。 单从这一点上,他这个皇帝当的不如王非土,他做不到把个人感情抛开,纯为利益而滥杀无辜。 谁言秦始皇凶暴残虐,那简直就是胡扯。 可以说,始皇帝是历史上唯一不杀功臣的开国皇帝,没有任何君王能做到横扫六国,还把所有残疾士卒用国库的钱,让他们衣食无忧的养着。 八十万大军以田养军,重农轻商,并用严苛的秦律让这个国家一跃成为世界之巅,这难道是为了一己私欲吗? 上百万劳工修筑长城,是为了抗击匈奴,修缮俪陵是为了那些刑徒有事可做不至于造反。 坑杀战俘?不存在的,除了那些领军在外打仗的将军在战场上不得已而为之,所有主动投降的国家,只要愿降不反,他都可以听之任之。 不行还可以般到咸阳去住,没地方住,朕可以按照你们的国风修建宫殿让你们住。 做了这么多,难道还能说秦始皇不好吗? 一个个的,左一个秦王右一个暴秦,为什么不能拍着良心好好想想,没有朕,哪来的天下一统,没有朕,何谈华夏一家?! 六国亡秦之心不死,那是因为朕把他们原来有的,全部分给了天下黔首,若是让他们复辟了,朕就是愧对民众,愧对天下! 马车在行进,始皇帝的心久久没能平复。 只因王非土懂他,所以无论他在人前如何菲薄,如何实行铁血手段,嬴政都会举双手赞同,并全力无条件地去支持他的一切行动。 二人此刻已经城吏真正的不分彼此,倘若真要分个高低的话,只能说王非土是在他的帮助下,成为了另一个进阶版的秦始皇。 就这么简单,这也是王非土最想要的答案。 以一个齐人的身份,全力以赴的去为挽救大秦崛起而不辞辛劳,这一点,是嬴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事实,没有什么可以撼动。 途中没有停歇,赶在天黑前,马车终于驶进了下邳境内。 任侠儿张良此刻还不知所踪, 王非土打算先在驿站住一宿,待明日前往县衙打探消息。 第42章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纵意花间一壶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流落山前终不悔,任侠本是孤魂客。 借着昏暗的油灯,王非土看着墙上的这首打油诗陷入沉思。 “这首诗很奇特。”始皇帝默默道。 “嗯。”王非土点头。 “很平庸,却又气度不凡。” 王非土枕着双手左腿压着右腿。 “只能说,这诗很张良……” “你是说这是张良写的?” “不是他还能有谁,张良自幼家境优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贵族世家,饱读诗书为人桀骜不驯又心怀大志,思想超前,这样的格律与后世极为相似。” “以此看来,这个人不好对付啊。” “哈,孤魂客?” “碰到我王非土,定教他俯首称臣!” “如此自信?” “当然,无他,只因他有太公六书,我对他志在必得!” “好,朕挺你!” …… 下邳是个热闹的小县城。 清早的大街上已经熙熙攘攘,颇有一番盛世的景象。 王非土抬头一看:“清雅居!” “没错,就它了。” 说完便带着黑娃埋头往里进。 这是一个二层的阁楼,前后占地约百步有余。 “不是要去县衙打探张良的消息吗?为何来此地?” 王非土微微一笑:“我改主意了,觉得在这里才能找到他。” “闾肆,你确定?” 小小的下邳竟然还有闾肆,这让嬴政十分诧异。 这里可是个花钱的地方,身上没有个百十金,只能是望楼兴叹。 同样的,花钱有花钱的好处,这里有齐地遗贵千金服侍,个个长得肤白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卖艺也卖身。 关键是,只要你出得起价钱,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好俊俏的小子,面生的紧呢,嘻嘻……” 一路上,王非土目不斜视,直接走到了柜台前。 “请问贵客,可有相好的姑娘?” 两名面容清秀的男子正在摆弄算筹,抬眼看到王非土径直走过来,连忙走出招呼。 没错,闾肆乃是官营的,在这里任职属于编制内的秦吏。 “朕觉得张良不会在此,否则官府通力稽查都未能找到,来这里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王非土一笑:“这都快过去十年了,再说陛下您忘了有句话吗?叫灯下黑。” 王非土拱起手道:“本公子前来找位朋友,可否引荐一下。” “公子?” 这世道,能自称公子的可不多。 两名小吏不敢怠慢,连忙回礼道:“不知公子要找何人。” “此人乃韩国贵胄,为人潇洒阔绰,张氏名良字子房,可曾来过?” “哦?你说他呀。” 二人闻言一笑,起身互相看了一眼。 “张良倒还真有一个,至于阔绰嘛,那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一文不值。” 说完,二人眼中带着轻蔑之色。 王非土管不了那么多,遂问:“他如今人在何处?” 小吏手指往上一抬:“碰巧,就在此间!” 顺着他所指往上看去,上面是十几个包房,有两三间还亮着灯。 “多谢!” 说完便转身噔噔噔爬上楼梯。 看见第一个房间,王非土二话不说便推开房门。 “啊!” 女子一声尖叫,引来无数人张望。 只见一名女子只披了一件纱衣在沏茶,榻上一名男子还在睡觉。 王非土上前便掀开锦缎,说道:“张良?” 是一名留着胡须的大汉,睁开眼惊恐道:“谁是张良?” 麻蛋,搞错了。 “打扰了!” 说着便又从女子身旁匆匆而过,女子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的胸,银牙一咬脚一跺,眼中尽是幽怨。 临关门前,王非土开口道:“恕我直言,兄弟你的枪真小。” 大汉:“沃妮马……” “公子,张良在小雅!”出了门,两名小吏连忙提醒。 “小雅,不早说!” 抬头一看,这次对着咧。 推门而入。 一名丰乳肥臀的美妇正在抚琴,看见王非土进来却并不慌张,抬眼莞尔一笑。 “公子,你来晚了……” “什么?” 看了一眼敞开的窗户,连忙走过去朝下张望。 只见一人穿着青袍,左手拿腰带,右手拿着一把短剑,在人群中回眸一笑,摇摇拱手说了一句唇语,转身大笑离去。 王非土看懂了,他说的是:“多谢……” 连忙大喊:“张良,你别跑,我是来为你带盐的!” 没用,街上太吵了,他根本听不见。 王非土一阵无语。 嬴政道:“你有些操之过急。” 索性,王非土在美妇面前坐下来,静静观察着她的神态。 这美妇头挽乌鬓凤钗斜飞,面若银盘目若秋水,一双凤目顾盼生资,略有微胖的面颊粉若桃花,对着王非土轻轻一笑。 “好一个美妇人,这张良颇有几分眼光。” “公子,可愿听小女子抚琴一曲以解忧愁。” 王非土的目光不由往下扫了一眼,衣襟堪堪挂在白嫩的香肩,凹凸有致的锁骨下,一片雪白藏着沟壑。 “嘶~” 王非土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转身道:“不了,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公子?!”美妇急忙开口。 那声音, 那语气, 那神态, 纵使英雄也心碎! “吾本无名,姑娘不必挂念。”王非土没有回头。 正欲抬步,美妇急切道。 “公子你误会了,小女子是想说,把账结一下……” 沃妮马! “谁的账?我未令你弹琴。” “可张公子临走交代,这账当然由你来结。” “哈,哈哈,干得漂亮……”王非土一阵苦笑。 “多少?” “昨晚小女子陪张公子一夜,当算二百八十钱,看在是老顾客的份上,收您二百五……” “什么?这么贵?!” 一石粟米是三十钱,一家四口一年可食粟米一千斤。 他大的蛋,这一夜风流竟花费了一户人家一年的口粮! 王非土紧紧闭上双眼。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张良,我记住你了!” “行,我去下面结账便是。” 说完,王非土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谁知道美妇随即跟着走出房门,朝下面喊了句:“张公子的账由王公子买单!” 正在下楼的王非土闻言一阵心绞痛。 嬴政幽幽道:“认了吧,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王非土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包盐拍在柜台上。 第43章 除暴秦,安天下 “这个拿去,改天来赎。” 两个秦吏连忙互看一眼,赶紧将柜台上的包裹打开。 一摊白花花的精盐展现在二人眼前。 《商君书》有言:盐铁之利,二十倍与古。 也就是原先只卖一百钱一石的盐,现在需要二千钱。 “这……未免有点少……” 颠了颠,最多有一斤,两人现出一阵犹豫。 黑娃在旁边道:“看清楚了,这可是渠展之盐,精细的很!” 自从秦始皇统一货币之后,已经过去了几年时间,但是七国之间以物易物的情况仍不在少数,所以人们对此也是见怪不怪。 “就这样吧,看这位公子不是耍赖之人。” 楼上美妇倚靠在栅栏处,含情脉脉。 “公子豪爽,小女子愿为你抚琴一曲,以赠相思……” 说完便回到房中,顿时一阵婉转的音符飘入耳中。 “我们走。”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以朕看来,这是那少妇与张良串通好的,是给他发送的信号罢了。” “哈,让我结账的时候已经很明显了,这是那厮的计谋!” “从进入驿站,他就已经下好了圈套。” 王非土嘴角上扬:“虽然很狡猾,但是很对我的胃口。” “看来他没有走远,走,找他去!” 走在大街上,王非土只是稍作观望,便找准了一家茶肆,径直走去。 “小儿,上两碗粗茶!”黑娃喊了一句。 一进门,只是一眼,就看到那道青衫背影坐在一处靠窗的位置,王非土整理了一下衣襟走了过去。 “子房兄,你的这手锁天困兽局可是玩的溜啊?” 刚坐下来,王非土忍不住嘲讽一句。 张良端着茶碗,轻轻一笑,一仰而进。 “想不到你也是千门中人。” 王非土讪笑:“若不是千门中人,你这一个灯下黑,我就已经败下阵来。” 张良大大咧咧两手一摊:“没办法,秦王的黑冰台无孔不入,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这时茶端上来,王非土顺手捏起,对张良敬道:“堂堂千门风将,打探消息的本领可丝毫不输与黑冰台,我敬你一杯,请!” 张良没有端茶,而是直直地盯着王非土看。 等他放下茶碗,言道:“你不是郡守的人,找我作甚!” “此人洞若观火,怪不得朕苦觅他十年都找不到踪影,看来是朕露拙了。” “不是黑冰台不力,而是要看他们找的是谁。” 王非土也不争辩,回道:“天下之大,我太公亲传的千门主将,何须要寄人篱下,如今世事难料,子房兄何不与我共谋大事?!” “你?” 张良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原来你所困粮草皆是为此打算?” “要不然呢?”现在轮到王非土往身后一靠,言道:“就连郡守之位亦是我说了算,你看怎样?” 张良沉默了一会,王非土给黑娃使了个眼色,黑娃连忙为张良沏茶。 思索许久,他还是默默摇了摇头。 王非土双手插胸,静待他开口。 “如今大秦国力强盛,若是揭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此事不可!” “哈哈哈哈……”王非土仰头大笑,引来无数人侧目。 “想不到这大秦,竟然让你张子房如此惧怕,真是可笑!” “呵呵……” 张良回之以笑,言道:“我张良何德何能,竟让你王公子如此挂念?” 王非土把肘放在案上,挑了挑眉毛。 “怎样?没钱了吧?” 张良面不改色:“钱财乃身外之物,你觉得这对我是难事吗?” “是,的确不算什么,只是可惜了了,你张良与那美妇情投意合,想要厮守还得靠计谋维持,哎,真是一分钱难道英雄汉啊。” 这话说的,把张良气了个满脸通红。 “你……何苦要如此挖苦与我?” 王非土终于找到了一个行之有效的突破口,哪里肯轻易放过,于是继续道:“好,我不挖苦你,那你说说,自从刺秦失败以后,你不思进取,万贯家财几乎散尽,只为了躲在这下邳醉生梦死。你说,让我如何看得起你?!” “你怎知我是醉生梦死,这十年我是在研读太公兵法,正待有朝一日,除暴秦,安天下!” “好一个除暴秦,安天下,那我问你,机会摆在你面前,你的胆识安在?国仇家恨何时得报?” “此时机未到,不可轻举妄动。” “这就是你张良,十年磨剑,想要的答案吗?” 王非土压低声音道:“想要时机是吧,好,我给你。” 说着喝了一碗茶。 嬴政不时提醒道:“非土,祸从口出。” “放心。” 王非土看向张良,顿了一下,道:“仁兄不是自诩千门风将,天下无所不知?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晾你也无从得知。” “你说。”张良倒很想知道,这天下还有他没有打探到的消息。 “始皇帝已经驾崩,此事你可知?” “什么?!” 张良一拍案头,惊的众人纷纷回头。 说句实话,这个消息的确让张良的心狂跳不已。 秦王死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张良很快冷静下来。 这事若是真的,他在咸阳宫的暗线早就把消息传出来了,还用等他亲口告知? 王非土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掌道:“此事知情者,包括你我,天下不超过五人。” “秦王每日批阅奏章上百斤,直到前几日还是一切如旧,怎么可能?” “有人不想让你知道,自然你就不会知道。” 张良也平静下来:“倘若你所言是真,我愿随你前往。” 王非土闻言心情大好,端起茶碗就欲开口恭贺。 “噌!” 熟料张良二话不说拔出手中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王非土刺来。 “家主小心!” 黑娃急忙大喊一声,奈何与王非土一案之隔,一时难以阻挡。 “快趴下!”嬴政大喊。 王非土感到脊背一阵发寒,条件反射下不退反进,迎着张良探来的剑尖向前扑去。 这里突发状况,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性命悬于一线。 第44章 权谋并不是下三滥 “叮!” 一阵金铁交鸣声在耳边响起,吓得王非土出了一身冷汗。 “有刺客!” 这时茶肆的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快抓刺客!” 人们一拥而上地朝门外跑去。 这便是秦朝的律法,路遇歹人行凶,视而不见者,以同罪论处,抓住歹人者,论功行赏。 王非土朝身后大街望了望,张良收起短剑道:“不用找了,刺客不会让你抓到的。” 黑娃拾起一枚铁镖递到王非土面前。 “家主你看。” 王非土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嬴政道:“此物乃是朕的铁鹰卫所有,一眼便知。” “什么?黑冰台的人?” 话说到一半,王非土已经领会了其中的意味。 正是刚才的话引起了铁鹰卫的注意。 “这是朕曾给他们颁布一条密令,私论寡人者,杀之!” “你是说,他们还会找上来的?” “朕不太确定,也许只是碰巧,随手处之匆忙离去罢了。” 即使有嬴政亲口这样说,但王非土的戒心也被提了上来。 “适才多谢子房兄出手搭救,非土日后一定报答。” 张良站起了身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结了账,三人匆匆离开茶肆。 “江湖,这特码就是江湖!”王非土在心中狠狠吐槽道:“老天就是不让人省心,一句不慎差点丢了性命,吓死老子了。” 嬴政打趣道:“哦?你不是时常威胁朕准备一同赴死吗?为何又如此怕死?” 王非土一翻白眼:“您老倒是无所谓了,大不了换一个宿主,我的命可就一条啊,能不怕吗?” “知道怕就好,日后人前言辞定要多加谨慎,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口无遮拦。” 王非土啐了一口唾沫:“麻蛋,等老子有火将在侧,看谁还敢轻举妄动!” “你可知谁是火将?” 王非土毫不犹豫道:“这还不简单,风将就在身边,打探一下不就知道了。” 此时三人已经走出百十步,王非土上前拦下张良问道:“子房兄不是已答应随我前往了,这是去哪?” 张良有些漫不经心,回道:“我还有一事未决,待明日方可启程。” 王非土抬头一看前边,大致明白了。 “清雅居!” 王非土一拍额头:“哦买噶的!” “既然胸怀天下,你就不能断了儿女情长吗?” “你不懂,此女对我有恩,另当别论。” 说着张良突然停下脚步,怔怔看向王非土。 从他清澈的眼睛里,王非土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你是要我……” 说着王非土很直白的对张良道:“我没钱的,这事你自己解决。” 张良呵呵一笑:“我的诉求就这么简单,做不做由你。” 他的话说的也很明白,想让我追随你做主公,总要拿出你千门主将点实力来吧? 士可杀,不可辱。 这是对千门主将纯纯的挑衅。 王非土闭上双眼,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只提一个要求:事成之后,此事不得告知任何人。” 张良一脸得逞的笑容点了点头:“在下明白!” “你去吧,柜台里有沧海君托我转赠的精盐。” 王非土对他眨了眨眼。 张良笑笑不再说话,抬起拿剑的手,抱拳感谢。 同为千门中人,一个眼神就已知晓了王非土此话中的含义。 这便是千门风将的实力。 王非土和黑娃站着没动,望着张良没入闾肆之中。 天下权谋,并不存在下不下三滥,只是一种谋生的手段。 千门三十六局,无所不用的唯有人性二字。 人性运用到极致,将成为无往不利的谋生利器。 “黑娃,我交代你一件事情。” “家主请尽管吩咐。” “过来!” 黑娃凑上来,听了王非土的一番耳语,坚定地点了点头:“家主请放心,下臣一定办到。” …… 张良刚踏入清雅居,两位秦吏就靠着柜台一脸嫌弃。 “呦,您这是又回来了?” 张良倒也含混,摆了摆手道:“今夜我自己买单,不劳二位费心。” 说着便自顾地朝楼上走去。 “张公子请留步。” 小吏连忙绕出柜台来到张良面前道:“今日那位王公子并未付账,而是只留下一包盐作为抵押,说是改天来赎。” “哦?有这等事?拿来我看看。” 二小就从柜台里拿出盐,摊在张良面前。 张良二话不说,伸手捻了几粒放进嘴中浅尝了一下,立刻大惊失色道:“此乃渠展沧海君亲手所制!” “沧海君?”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云。 张良索性道:“”去把你们闾令叫过来,我有要事相商。” 二小见张良神情严肃,也不敢怠慢,连忙前往后院请闾令前来。 闾令前来,是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看见张良是老熟客,连忙拱手施礼。 质押精盐的事情,闾令知道,所以直接就问:“不知张公子有何吩咐。” 张良指着柜台上的盐道:“此盐乃是我的一名挚友亲手所制,几乎可称为无价之宝,不知王公子抵押了多少钱两?” 闾令低头看了一眼,心中不免有些嗤笑,道:“张公子言过其实了吧?即使是一斤市面少有的精盐,也不过是拿来吃的,岂能称为无价之宝?” 张良道:“闾令有所不知,我那挚友乃是渠展亭长,身兼盐司总办,他亲手所制之盐,可是连秦皇都无福消受的,我说它价值连城不为过。” 此时的闾令已有些半信半疑,回头看了看两名小吏。 小吏满脸无辜,他们哪里会懂得此盐的价值。 张良也不再转弯,直接道:“此盐万万不可与外人道,只等王公子前来赎买即可。若是后日他不来,我愿出百金买走。” 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道:“另外,可将今晚一并记在王公子的头上,一共五百钱,他会买单的。” 望着张良笃定的步伐,闾令和两个伙计都看傻眼了。 想不到一包盐竟然这么值钱,他愿意花百金买走? 一百金是多少? 那可是四十万钱,一个闾肆姑娘的价钱! 闾令擦了擦冷汗,连忙吩咐小吏:“快把盐收好,我出去一趟,去去便回。” 第45章 滴水滚珠局 “千门三十六天局里,有个叫做滴水滚珠局。” “此局的奥妙就在于,一旦身陷此局,就算明知物无所值,但也只能乖乖破财买单。” 下邳街头,王非土蹲在路边,嘴里咬着一根鱼腥草。 闾令坐上马车,匆忙前往县令府打探消息。 马车华丽地从王非土的眼前驶过,只见他嘴角勾起,在心中道:“陛下你瞧,鱼儿上钩了。” “天下碌碌,皆是为了一个贪字,陷入此局,他不亏。” 当从县令府出来的时候,闾令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据查,渠展的确有沧海君这个人,张良所言句句属实。 闾令回到闾肆后,再次拿出那包盐,用手指头捻出一点放在手心,仔细查了查是十粒后,一把全部扔进嘴里细细品尝。 “哇~” 这感觉,太爽了。 这可是价值百金的精盐,连始皇帝都没吃过的。 “快去给我盛碗粟米来!” 小吏赶紧前去。 “且慢!” 闾令思索了一下,一咬牙狠心道:“去,把我珍藏的稻米取出来,专门为我蒸上一碗。” “喏。” 虽然是价值百金,吃一点点收点利息,这不过份。 一点小惊喜,这让闾令心中很是惬意。 不过想到最终这盐还是会被王公子用五百钱的价格赎走,心里就是一阵惋惜。 “哎,这要是王公子不来该多好,就算张公子不舍,但也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乖乖拿一百金来赎,想想就美滴很!” 平白无故多出这么多钱来,这让闾令彻夜未眠。 虽然是官营,可若通过正经渠道多挣的钱,这也是大功一件,县令的身边可正缺帮手呢,不比在这开妓院强? 秦朝的黔首们其实都很憨厚,王非土并不担心闾令会起歹意。 时间来到翌日中午,张良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 又是一夜吟诗踏歌,美妇的肚皮上,的确很让人流连忘返。 “来,这是我师父赠与我的鱼肠剑,价值千金,也给你放这,此盐万万不可卖与别人!” 刚一下来,闾令带着二小已经站在楼下,排着队欢送张公子。 张良顺手将手中鱼肠剑交给闾令,吓得他赶紧双手接过。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宝剑,看的三人都是两眼放光。 “好,好,请张公子放心,这盐绝不会卖给别人!” 闾令满口答应,更是喜笑颜开。 太棒了,这更加证实了此盐的珍贵。 事情到了这一步,闾令已经是稳操胜券。 等张良一走,闾令立刻冷眼道:“听到了吗?这盐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许卖!” 嘱咐完,闾令就开始双手合十对天祷告:“苍天保佑,王公子千万别来。” 当张良与黑娃错肩而过时,玩味地眼神看了一眼他带来的老妪。 这老妪衣着华丽,但以看她的手,张良笑了。 堂堂千门主将,真是可怜呐,连个正儿八经的反将都没有,只能找这些下里巴人滥竽充数,真是寒酸。 张良前脚刚走,黑娃领着老妪就进来了。 不要说,黑娃挑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起码演技还凑合。 “哎吆我那不孝子,真是造孽啊。” 老妪一进门,二话不说就开始哭,顿时把闾令都搞懵了。 “老太太这是何故啊,为何要在此哭泣?” 转头一看还有黑娃,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黑娃连忙解释道:“启禀闾令,我家主母是丢了东西,故来求您。” 闾令不解其意问:“丢了东西须找游缴,再不济也该去县衙才是,来我这闾肆是何故啊?” “闾令您有所不知,家主母所丢之物,正在此处。” “这……” 闾令一想,坏了,他肯定是来赎盐的。 黑娃也不客气,直接将一袋秦半两放在了柜台上。 “这是一贯钱,我家主说了,此事关系重大,一定要将盐赎走。” 一贯是千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闾令一想,若是让她赎走,他家公子来了拿什么给?张公子来了该当如何? 说完,黑娃就要去抓那袋盐。 闾令见状连忙拦着。 “慢着慢着……” 闾令赶紧先将盐拿在手里,语重心长对黑娃讲:“小哥,此事关系重大,这盐我不能让你赎走,你还是尽快去找你家公子前来,事情才好办啊。” 听到这个,黑娃看向老妪,只见老妪哭的更大声了:“哎吆这天杀的,竟然如此败家,赎不出盐来,老婆子我就不活了。” 这一闹,还怎么做生意。 所有房间里的公主都探出头来朝下观望。 闾令见状,只好硬着头皮将黑娃拉到一边好言相劝。 期间黑娃说出了这包盐的来龙去脉,原来是沧海君亲自赠给王公的,殊料公子取出来,无奈质押在此。 倘若这件事传出去,对王家声誉十分不好,于是才让夫人亲自来赎。 闾令一咬牙,算了,大不了不赚钱,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一百钱塞进黑娃手里,嘱咐道:“先带主母回去好生等着,若是明日王公子不来赎,他愿将盐原物奉还外加五百钱补偿,这是订金,请收好。” 秦朝人的契约精神是很强,既然闾令愿意双倍补尝,是他有足够的信心王非土会来。 按照闾令的想法,王公子不来最好,有张公子呢,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但是他哪里知道,王非土和张良正在街边喝着茶聊天呢。 黑娃带着老妪终于离开了闾肆,只剩下闾令在堂下不停地踱步。 “怎么办?既然知道了真相,那主母回去后还是会折返回来,到那时可就麻烦了。这件事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正踱步间,他忽然停了下来。 “对呀,这盐就算他们拿回去,又没有尝过,何不把青盐磨碎了来个以假乱真,先把老者糊弄过去,等王公子来了再把真的拿给他,这事不就过去了?” 说干就干,闾令扭头就回了后院琢磨去了。 又过一日,一大早闾肆刚刚开门,黑娃就带着一名华服老者过来了。 老者倒也话不多说,两手一背仰头道:“速速拿盐来,否则我砸烂你这闾肆!” 听到这话,闾令满脸不高兴,冷哼道:“你砸烂一个试试?此乃官营,岂是你说砸烂就砸烂的?” 黑娃适时地上前,拉住闾令小声道:“这是您的钱,给,我家主说了,不要钱,只要那包盐。” 第46章 细节决定成败 闾令拿着手中的钱,脸上一阵犯难。 “这可如何是好,这……” “小哥,你随我来!” 闾令将黑娃拉到偏僻的角落,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对黑娃讲了一遍。 “这,恐怕不行吧?”黑娃表示很为难。 闾令感慨道:“如今事已至此,只能以此缓一缓了,否则你家公子前来,我该如何是好?” “大人,这可是犯法的啊?这……” 闾令连忙捂住黑娃的嘴,小声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待到你家公子前来,如实将盐带回,不就什么事都没发生了?” 想想也是,善意的谎言不害人,犯什么法? “给,这一百钱你拿着,就当是做你的封口费了。” 闾令重新又将钱塞入黑娃怀中,黑娃只好勉为其难地揣入怀中。 玩的就是个时间差。 此时闾令心满意足,转身前往柜台,将一毛一样的一包盐拿了出来。 黑娃接过,将盐交到了老者的手里。 望着老者离去的背影,闾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还好,糊弄过去了,希望别再出幺蛾子。 虽然搭进去了一包青盐外加一百钱,但只要真盐还在,再掏一百钱又能如何? 昨日都没来赎,估计王公子不会来了。 想想即将到手的一百金,闾令心中一阵舒爽。 “吾不能变心以从俗,团将愁苦而终穷…… ” 不觉间,闾令哼起歌调,走向柜台。 他要再看看那包绝世好盐,过了今天中午,可就变成别人的了。 突然,歌声戛然而止。 “这盐怎么变色了?!” 闾令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愣在那里。 二小连忙凑上来,看向摊开的盐。 “不对啊,我明明记得是左边这包的,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闾令彻底慌了,连忙低头又在柜台下仔细翻找。 “嗵!”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我上当了!” 直到此时,闾令恍然大悟。 那黑娃至始至终都是故意前来冒领的,最后特意使了一招移花接木,把青盐掉了包。 “快,报官,别让他们跑了!” “喏!” 二小慌张地正欲出门,又被叫住。 “慢着!” 闾令彻底瘫软下来,有气无力道:“算了,回来吧。” 他如果报官,监守自盗的人就是自己,百口莫辩! “假象,一定都是假象。” 闾令连忙爬起来,抓起一把盐就往嘴里塞。 顿时,他哭的泣不成声。 “乃妤的太难吃了,又苦又咸……啊啊啊……” 二小连忙劝道:“大人莫哭!” 闾令立刻止哭,问:“为何?” 小吏解释道:“秦律有令,男子当众哭泣者,髡刑伺候……” 闾令嚎啕大哭:“啊啊啊,我太难了……” 张良抬脚迈入闾肆的那一刻,愣了一下,关切问道:“闾令这是为何?” 睁眼看见张良进来,闾令更是哭的捶胸顿足。 当看到柜台上散开的青盐时,张良快步走上前去,捧在手中,一脸惊惧。 “这,这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闾令哭的喘不上气,直接晕了过去,小吏连忙解释道:“张公子,我家闾令被骗了。” “什么?如今精盐安在?” 两个闾吏也跟着抹起眼泪,无人应答。 “啪!” 张良直接将一袋金子摔在柜台上,怒喝道:“岂有此理,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为何不能如约奉还?!” 闾令悠悠睁开眼,带着哭腔道:“张公子,我对不起你……” 张良直接上前揪起闾令的衣襟,大声道:“对不起就完了,走,随我去见县令!” 闾令哪敢,连哭带拖地说什么也不肯挪动分毫。 眼看着就要招来他人围观,急忙抹抹眼泪起身好言相求。 “张公子,我会补偿你的,只求你不要声张,不然我这闾令的职位恐怕不保。” “区区一个闾令的职位又算什么,那精盐可是无价之宝!” 说话间,王非土也出现在了门前。 “这是怎么回事?” …… 最后三人前往后院,关起门来,整整协商了一个下午。 打开门的那一刻,三人皆大欢喜。 闾令的职位保住了,也没有损失钱财,只是拿美妇作为补偿,硬是推进了张良的怀里。 …… “这个局做的,漏洞百出!” 张良左手拿剑,右手搂着美妇,对王非土很不满地说道。 王非土摸摸鼻子苦笑道:“行了你知足吧,好歹你抱得美人归,我可是搭进去不少钱。” “屁,你请的那俩老者,最多值十钱,不能再多了。” 王非土笑看着张良:“照你这么说,我还赚了九十钱?” “你觉着呢?”张良懒得看王非土那得意相。 “如何?咱们出发吧?” 张良随手将金袋子往草丛一扔:“出发!” 此时黑娃已经驱来了马车,三人先后坐上车扬长而去。 …… 远远的,从马车中传来一阵吟唱。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唔,你这辞调挺别致啊,看不出王兄颇有几分才气!” “哈哈,我这是借花献佛,让子房见笑了。” “不,这词甚得我心,我喜欢。” “喜欢便拿去,这是我专为你而作。” “任侠儿,我可不敢当……”张良的眼中略显惆怅。 王非土拍着张良的肩:“你张子房行侠仗义广结四海宾朋,如何当不得?” 张良放开了美妇,摩挲着手中的鱼肠剑道:“我只想杀富济贫,除暴安良,至于虚名,不要也罢。” “天下苦秦久矣……” 嬴政:“非土,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张良却对王非土的话深以为然。 “良心?哈哈,这可不是我说的。” “谁?” 两人同时出声。 王非土把眼光看向窗外:“快了,你们很快就会听到这个人的消息……” 算算日子,距离始皇驾崩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再有两个月,讣告天下的时候,便是群雄并起的时候。 “也许,很快!” 对于王非土突然说出的这话,嬴政和张良二人都没有感到奇怪。 事情往往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导致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比如,这次的茶肆遇刺就是很好的例子。 “赵高,他还会那样做吗?” 第47章 危崖弯弓局 嬴政叹口气,回应道:“这个很难说,不过铁鹰卫定会将情报汇报给朕。” “黑冰台由谁统领?卫尉府吗?” “不,是朕的妹妹,嬴华公主……” 王非土蹙眉:“这个人史书没有记载,不知她对您的忠诚度如何?” “呵呵,忠诚度自不必说,整个大秦只有黑铁令加朕的手印方可调动黑冰台。” 王非土心头一惊:“那黑铁令何在?” “在辒辌车内……” 王非土眼神一凝:“不好,事情的发展很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要快!” 王非土与张良的对话,很可能已经传到了赵高的耳朵里,但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因素——尸体很快就会腐烂! 如果赵高听到已经走漏了风声,很可能会狗急跳墙,王非土和扶苏,二者都将会成为他的第一刺杀目标。 “以此推断,赵高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王非土感到一阵脊背发寒。 这一次暗杀,并非偶然,定是赵高对黑冰台下达了命令。 “陛下,您的长公子估计已经死了。” 嬴政反倒不以为意道:“那可不一定,没有朕的谕旨,扶苏定然死不了,再说还有蒙恬将军保护,何须担忧?” “此去雁门关路途遥远需要时间,赵高定然等不及,只有调遣黑冰台才是最快除掉扶苏的办法。但愿蒙将军能力挽狂澜吧。” “你不是刚招揽了风将吗?他试过你了,为何不能试试他呢?” “他?” 王非土转头看了看正和美妇温存的张良,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他对你恨之入骨,若是让他知道我在帮大秦做事,定然拂袖而去。” “如果这点事你都办不到,那可真是会寒了朕的心啊。”嬴政说完便不再做声。 “天地良心啊陛下,我现在可是赵高的第一目标,自身难保教我如何再救扶苏?” “难吗?只是提个醒而已。” 他的意思不就是:事情就这么简单,你看着办。 天降大任于斯人,路漫漫其修远兮:“我的命好苦哇……” 王非土仰头一声长叹,引来张良的注意。 “非土兄,区区一个马陵山,就把你愁成这样?” “呵呵,让子房见笑了。” 不提还好,说起这个,更是让王非土有苦难言。 若是让他知道,他给他下达的第一个攻击目标是他挚友的兄弟,不知会作何感想。 必须除掉沧浪其因有三: 其一,说是他触犯了王非土的底线其实就是个借口,主要还是王非土知道,他永远不会听命于自己,所以留一个毫无价值还容易反水的人,这会给将来埋下重大隐患。 其二,沧浪不死,王非土不可能完全掌控盐齐帮,他的那帮人受他的影响,不会臣服王非土的,所以只能杀人立威,沧浪再合适不过。 其三,邹奭和田儋那里,王非土还需要一枚铁证来证明粮食还在自己人手上,只有沧浪的项上人头才可让他们安心听命与自己。 所以沧浪必死,而且还得是自己光明正大的杀了他才行,所以说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原本以为招来张良相助定能水到渠成,可是半道上才知道,他们认识,而且关系还很铁。 这事弄得,就很尴尬。 王非土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开口:“子房兄,我想请教个事儿。” “你我不必客气,但讲无妨,无须请教二字。” “我想光明正大地杀一个人,但我又打不过他。该当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就连身旁的美妇都是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 王非土连忙人畜无害地笑笑,摸了摸鼻子道:“不要误会,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难题。” 张良很快释然,爽朗一笑。 “哈哈,这有何难?” 说着晃了晃手中宝剑道:“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笑里刀,棉里针,趁他病,要他命,办法有的是,他死一万次都不够。” “他是个中高手,绝对是个高手。” 张良一愣,道:“那他的确该死。” 此时车驾行到了一个岔道口,王非土赶紧掀开车帘道:“黑娃,别走原路。” “好嘞。” 等王非土再次坐稳,张良这才开口:“我得知道其中具体细节。” “嗯。”王非土点点头:“此人乃是马陵山恶霸,纵横东海郡将近十年无人能敌,只因在我的撺掇下抢了郡丞的粮草,如今此人到了必死的地步,但今后咱要在马陵山落脚,我必须亲手杀死他才行,依你之见……” “嗯……”张良缓缓点了点头。 “我料你这是暗线串珠局到了局眼的地步。” “正如子房所料。” “呵呵。”张良轻笑,抬头看着王非土道:“非土兄且容我给你讲个典故,一听你便知该当如何。” “请。” “三年前,有位君王为求长生求仙问药……” 嬴政:“……” 王非土…… 张良自顾道:“为求长生本就荒谬,奈何此君王执迷不悟,并在宫中奉养了五百名术士为其炼丹。” 嬴政:“行了吧,朕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还是听听吧。”王非土饶有兴趣,手托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明知不可为,但慑与君王专横残暴,百臣皆百般奉迎,无一人敢劝诫。 有一名方士叫卢生,此人能言善辩十分得君王器重,并因其一句亡国者胡而派大将领军三十万杀奔胡地,其威望可见一斑,宫内几乎无人敢惹,就连君王的公子都惧他三分。” 接着张良话锋一转:“正因他如日中天无人敢惹,才招致杀身之祸。一名李氏相邦只当众对君王说了两句话,这卢生便坠入了万劫不复。” “他说:此丹未曾试药,万一有毒臣何以堪?” “结局你应该清楚,卢生百口莫辩,最终五百方士与公子师及无数儒生一同陪葬,经书子集都无一幸免,骇人听闻的焚书坑儒便是由此而来。” …… 说完,三人一阵沉默。 嬴政突然道:“朕明白了,徐福误我,羞煞我也!” “陛下别捣乱,谈正事儿呢。” 王非土缓缓抬头:“你是说,这李斯用的是毒丹弑命局?” “不错,一旦身陷此局,必死无疑!” “这李斯可谓借刀杀人,正是利用了秦王怕死的心理,才会因为一句话恼羞成怒,令卢生招来杀身之祸。” 张良点头:“故,马陵山恶霸若想除掉,必从信任二字下手。” 第48章 山雨欲来 王非土一笑:“对,最容易伤到你的,往往就是你最信任的人,信任一旦崩塌,必将引来杀身之祸。” “既然如此,如何杀死那恶霸,我已心中有数,多谢子房兄提醒。” 张良拉着美妇的手摩挲道:“我只是讲了个故事,全凭王兄自悟,不必感谢。” 嬴政暗道:“道理虽对,但并非完全如此,朕杀儒生,实乃是为公子扶苏,焚书乃是为了推行文字统一,朕实在是受了徐福蛊惑,听闻张良如此评价才知铸成大错。” “陛下不必介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方士徐福接近陛下乃是有高人对您图谋不轨。” “什么?” “难道徐福是受人指使?” 王非土眨眨眼:“难道您忘了,这位高人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夺你性命?” “他?” “是不是,问问便知。” 王非土对张良问道:“敢问子房兄,你与徐福交情如何?” 听到这个问话,张良一愣。 随即大笑,指着王非土道:“你呀你呀,眼睛毒辣的很。” “没错,徐福乃是我布下的一枚棋子,如今既然秦王已死,徐福东渡,此事也不怕让天下人知道,他秦王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张良意犹未尽道:“海梦摄心局,威力果然不同凡响,就连那秦王到死也没想到,他所追求的长生,乃是专为他而造的梦罢了!” 嬴政的声音冷如冰霜:”好个徐福,这次东巡还特意给了他三千童男童女,若有机会,定将他碎尸万段!” “陛下请放心,有我王非土在,定让你得报此仇!” 张良看了看窗外:“这不是去郯郡的路。” “嗯,原路返回恐怕会有不测,我们必须趁夜色直奔马陵山。” …… 此时的马陵山正是一片肃穆。 “启禀大当家,那田儋率领五千人马以杀到山脚。” “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粮食拉到山里,那就是我们的口粮,谁若胆敢抢我们的饭碗,我们就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不管他是秦王还是齐王,在这里,我们自己就是王,抄家伙跟我上,谁敢后退半步,谁特码就是孬种!” “吼,吼,吼!” 山匪们的情绪瞬间被沧浪点燃,沧浪放眼扫了眼脚下这些破布烂衫胡子拉碴的大汉们,此刻拿出了百分百的士气,心中很是得意。 区区五千人就想撬动马陵山一霸的饭碗,他们简直就是做梦! “老四,去通知各山寨头目前来议事,谁敢不来,给我砸烂他的狗头!” “是,我这就去!” “老三,进山的路定要给我严防死守,不行就把路全部挡住,他要敢硬闯,定教他有来无回!” “放心吧老大,这事俺在行,保证给您办的妥妥的。” “嗯,记住,要弄些干草什么的,万一弟兄们扛不住,就一把火烧他狗娘养的,看他们还敢嚣张。” “还是大当家,得嘞,俺这就去!” “其他人罩子给我放亮点,随时待命!” “喏!” 如今有十万石粮草放着,再加上收编了一些小山寨,沧浪感到底气十足,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家中有粮,遇事不慌。 “都让开,把你们寨主叫来,就说他大哥前来找他!” 一声怒喝扰乱了沧浪的思路,眉头一皱朝前望去。 “大哥?” “谁这么大的口气,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敢来我盐齐帮撒野?!”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卧槽,大哥!” 只见沧海君已经站在了寨门下,被一群山匪团团围住。 沧浪赶紧快步走过去,大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竟然敢拦我的大哥?!” 小弟们一脸懵逼。 原来他没撒谎,果然是大当家的大哥? “滚一边去,不长眼的狗东西。” 转脸沧浪来到沧海面前,一把拉住了沧海的手。 “大哥!” “二弟!” “大哥果然是你!” “二弟别来无恙!” 此刻沧浪很想挤出几滴泪来,奈何憋了个满脸通红。 “大哥快快里面请,让我好好招待大哥。” 说着就拉着沧海君往里走,一边走,二人一边叙说着相思之情。 “二弟你让大哥好找啊,转眼这都快十年了。” “是啊,你我兄弟二人竟能在此相遇,真是上苍有眼啊!” “大哥请上座!” “弟兄们,快来随我一起拜见大哥!” “拜见大哥!” 众人单膝跪地,对座上的沧海君行父兄大礼。 沧海君在渠展做了快十年的亭长,哪里受过这么高规格的待遇,连连道:“快请起,诸位快快请起。” “谢大哥!” 沧浪起身大手一挥:“兄弟们,去将好酒好肉端上来,我要与大哥一起畅饮!” 哗啦啦,所有人散开,各自忙碌起来。 “二弟,快来让大哥好好看看。” “大哥,你这些人去哪了,竟然连个话都没带,让兄弟我找的你好苦。” “一言难尽啊,这些年颠沛流离,总算在渠展寻了份差事,才算安定下来。” 沧海放眼看了看堂下,酒肉陆续被搬上来,脸上一阵喜悦。 “二弟能有今日,为兄甚是欣慰。” “暧,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沧浪听到这话,脸上笑开了花。 “大哥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留下来,咱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到时候打到郡守府,这齐国以后就是咱们的天下,如何?!” “不不。”沧海君连忙摆手。 “为兄虽没有你这么快活,但在渠展也是说一不二,今天我来就是想看看你,叙叙兄弟之情,过几天就走。” 说这个倒让沧浪放心不少,随即苦笑道:“大哥恐怕一时你是回不去了。” “二弟何出此言呐?”沧海君一脸错愕。 “嘿嘿,山路已经被堵上了,倘若大哥非要下山,恐怕会遭遇不测。” 好嘛,来时还好好的,回不去了…… 他一个人吭吭哧哧爬山,在山里风餐露宿找了两三天终于摸到了盐齐帮,没想到被堵在这里了。 沧海君一阵苦涩的笑。 “来,我还给你带了一包好盐,快拿下去让兄弟们尝尝。” “什么,盐?!” 一看是一包精盐,沧浪顿时两眼放光。 山中不缺肉不缺酒,就是最缺盐。 忽然多了这么个好东西,沧浪能不高兴吗? “不用了大哥,如此贵重,就让我替弟兄们收着吧。” 说着就把盐揣进了怀里,惹得众弟兄一阵眼馋。 没办法,人家是大当家,分不分当然是他说了算。 第49章 扛把子不好当 酒倒满,肉烤上,觥筹交错,满堂热闹。 “对了二弟,你可认得琅琊王公子?” 沧浪一愣:“王非土?我当然认得。” “与他关系如何?” 沧浪拿起烤肉慢条斯理吃着道:“他答应给我的十五万粮草,如今只兑现了十万石,还差五万竟让我去郡守那里取,我等着他呢。” “哦,原来如此。” 从只言片语中,沧海君开始对王非土仔细揣摩。 “怎么?大哥你也认识他?” “呵,他说他是郡守府的人,结果来了之后要我提供精盐给他,我答应了下来。” “哦对了,说你在马陵山也是他告诉为兄的。” 沧浪端起酒:“此人不简单,不可不防。” 两个人一饮而尽,沧海再次开口:“我俩分开时,他说要去寻找张良,你可知?” “张良张子房?”沧浪放下酒碗开始沉思。 “子房仗义,颇有几分才气,若是让他俩双剑合璧,这天下还真没有什么事能拦得住他们……” “如今山下挡着,我就怕他们入山无门,真的和郡守共同携手,杀上山来。”沧浪不无担心道。 “王氏家眷不是还在你手吗?你有何担心?” 沧浪恍然:“也是啊,来,喝酒,咱兄弟先不谈其他,只管畅饮。” “报,报告大当家的,各路山寨头目皆已到齐,还请大当家吩咐。” 沧浪大手一挥:“让他们进来!” 五名壮汉,身穿兽皮,手拿武器,叮铃咣当就走了进来。 “朝阳帮三虎……” “盗门惊布……” “楚天帮项鲁……” “洪兴堂山鸡……” “青木堂成龙……” “见过大当家!”五人齐声,声如轰雷。 一抬头。 “呃,好像拜错了,座上的不是沧浪。” “各路好汉都坐吧,这是我大哥,大家不必介怀。” 五人分两列坐下,面前的几案上,明显是已经吃过的残汤剩菜,看了一眼,各自心中都挺不是滋味。 “来呀,给五位当家的添酒加肉,吃饱喝足,咱再议事。” 着急忙慌的都以为是有急事,想不到看到的是这番景象。众人心中摄于沧浪的狠厉,都是敢怒不敢言。 能当上一帮之主,可谓个个都是人精,他们很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吃了这酒,那可是要拿命换的。 楚天帮的项鲁站了起来拱手道:“大当家找弟兄们前来有何要事,还请尽管吩咐。” “是啊,得说,不说这酒谁敢喝?” 沧浪一拍几案:“好,果然爽快!” 他站起道:“那咱就开门见山,我要告诉各位一个坏消息。” “田儋带了五千人马杀上来了!” 其实这已是明摆的事,但五人还是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啊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那可不,也不知这官府抽的哪门子筋,竟然动用五千人马前来围剿。” 洪兴堂山鸡坐着没动,手放在案上漫不经心大声道:“呵,吃了人家的,当然要吐出来,不然大家一起遭殃咯。” “嘭!” 沧浪猛一拍桌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山鸡可不是吓大的,噌地站起来吼道:“我说什么?吃肉的时候关起门,挨打了想起弟兄们了,你早干嘛去了?!” “你!” 沧浪眼中泛起杀人的凶光。 “要不是大敌当前,我特码废了你!” 哗啦啦! 一群人冲入堂下,对山鸡虎视眈眈。 “好哇,人多是吧?要挟我?” 山鸡二话不说,从腰间拔出双叉。 “叮!”一阵金铁交鸣。 “我今天把话放这,谁若敢动我分毫,我洪兴堂八百弟兄等着呢,一个时辰内若不见我,必会前来杀个你死我活!” 青木堂主成龙连忙站起来,打着哈哈。 “你们这都是干什么,都是一家人,何必伤了和气,把武器放下,快都放下。” 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窝里反,沧浪也很清楚不是翻脸的时候,一屁股坐了回去,大手一挥:“都散了,别影响弟兄们吃酒。” 人群很快散开,各归其主。 扛把子?没那么好当…… 山鸡也很识趣,坐下来道:“想要我们出人出力,好说,把抢来的粮食分给我们,自然万死不辞,若论其他,免谈。” 沧浪嘴角狠狠一抽。 胃口倒不小。 吃到嘴里能吐出来,他就不叫沧浪了。 朝阳帮的三虎也站出来道:“山鸡说的对,上次借我的五百人现在还不见踪影呢,我找谁说理去?” “你傻嘛,嘁~” 提起这个盗门惊布就来气:“你特码的还有脸说?你的五百人被王氏那小子带走了,藏在城边还弄砸了我的生意,我还损失了二百人呢。” “这能怪我吗?我又不在现场!” “那他们也是你的人吧?” “行啦!” 沧浪头都大了。 这哪里是聚义堂啊,分明就是菜市场。 一群大爷大妈在打交道呢? “大敌当前,你们就不能说点别的,非要等官府的人杀上来,你们就满意了吗?” “嗯?!” 众人哑口无言。 “今天我把话撂这,谁若出力,我保他山门固若金汤,要是胆敢冷眼旁观?” 沧浪狠厉的眼神看向山鸡。 “别怪我沧浪不仁义,把你的人杀光了就自认倒霉,我这里容不下你!” “道理很简单,要粮?来到我山头,管饱。谁要想从我这带走一粒粮食……” “嗖!” “啪!” 一枚银镖从沧浪手中射出,不偏不倚,正中山鸡身后的一架火盆。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好厉害的镖法!” 几名小弟手忙脚乱将撒在地上的火扑灭,火盆重新点上。 小小的一枚飞镖,竟然可以将那么大的火盆击倒,其中蕴含的力量,可谓惊人。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想要粮食,郡守那多的是,自给去抢,在我这伸手,我能把你的手打折!” 山鸡将拳头攥的咯咯作响,奈何家底不厚,实力不允许,只好咽下这口气。 “什么也别说了,我朝天帮愿意听凭大当家调遣。” “俺也一样……” “算上青木帮……” “还有我……” …… 五个帮主乖乖就范。 “哼,算你们识趣!” 沧浪端起酒碗:“来,我敬各位!” “干!” 第50章 你们以后就叫我主公 马车行驶在阡陌之间,周围空无一人。 “家主,前面快到马陵山口了,怎么一个人都不见?” 黑娃赶着车驾,扭头对里面喊道。 王非土和张良互相看了一眼。 “事有蹊跷,注意观察四周,小心前行。” 到了山脚下,平坦的农田变成了郁郁葱葱的大树。 “那里会是伏击的最佳地点。” 王非土摇了摇头:“不对,黑冰台的人不知道我们走的这条路,并且不会使用如此拙劣的手段,一定另有势力。” “那还会是谁想要你命?” 王非土抬起手摩挲着下巴。 “邹奭派了田儋前去剿匪,陈涉定在其中,他们不会对我动杀心,马陵山的山匪们正自顾不暇,更不会杀我。” “我想,他们的目标不是我……” 嬴政道:“别想了,他们出来了。” 山路的前方,横着一条枯木,看见马车停下,哗啦啦全部钻了出来。 “车上的是谁,给老子下来!” 王非土从车驾里钻了出来,放眼望去。 “我去!” “这不是我带出来的那群山匪吗?” “啊这……” 劫路的山匪头子也愣住了。 “你们,不是让你们在山的南边等我吗?怎么跑西边来了?” “是王公子!” “王公子啊,弟兄们可算把你给等到了!” 一群人立刻放下了手中武器,一个个灰头土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弟兄们差点被官府抓了去当苦力……” 王非土和张良走下马车,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仔细询问了事情经过。 原来自从王非土带着贪狼走后,五百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王非土发送行动暗号,带的那点干粮也吃了个干净。 无奈之下,就去田间地头偷点菜叶禾苗充饥。(注意,秦朝时只种一季粮食,春耕夏种秋藏,所以产量很低。) 王非土一看,可不,不到十天时间,娃们都饿的一脸菜色,都特娘的成绿色了。 “既然等不来,为何不折返回山寨?” “王公子您有所不知,我们得罪了盗门的人,他们正四处追杀我们呢!” “嘶,还有这事?!” “那天夜里我们在城北劫掠了一户人家,回去的时候发现身后有人追赶,还以为是官府来抓我们了,我们就赶紧往山里跑。” “谁知道跑着跑着,那些人好像发现我们人多,不敢追我们了,调头朝山另一边跑去。” “我们一想,说不定这些人落了单,肯定是后悔来追我们了,因为害怕他们去搬救兵,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追上去杀个干净以防走漏消息。” “结果呢?” 带头人一脸苦相:“结果追上去发现是盗门中人……” 张良好奇道:“那各自走开不就没事了?” “不,已经逃不掉了,因为郡尉府的人已经围上来了。” 二人一阵汗颜。 王非土脑补了一下当时的画面。 一群人混战,结果让官府的人围上来,才发现是一场误会,无奈之下只好回头再和官府的人厮杀,肯定是这帮人脚底抹油给溜了,盗门的人杀了个残兵败将,跑回山里将情况告诉了所有人,他们才就此结下梁子。 现在他们成了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挨打的状态。 他和张良互换了一个眼色。 这样也好,一群无主之魂正好收到麾下,将来这就是嫡系人马。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石崇,楚国人。” “以后你就跟着我,起码我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小的感谢王公子收留,今后就算死也要死在你面前。” 石崇感动地后退一步带着其他人一起跪在地上磕头认主。 “都起来吧,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 “诶,多谢王公子。” “以后就叫主公,不必再称呼王公子。” “好好,多谢主公。” 张良奇怪的眼神看向王非土:“你不会也想让我叫你主公吧?” 王非土神秘一笑:“这个你随意。” “走,出发,本公子带你们回山!” …… “冒然进山去和那帮匪徒打交道,你不得准备准备吗?” 王非土奇怪地看向张良:“准备什么?你就是我给山大王最大的礼物。” “我?” 张良很无语。 这个王非土太精明了,猴不住。 嬴政道:“子房的意思是你答应给沧浪的五万石粮草,就这么两手空空,如何跟他交代。” 王非土吹起口哨:“这有何难,五千人进山剿匪,他不得自带粮草吗?我总不能来了还带管饭吧?” 刚走了没多大会儿,石崇就追上来在窗口气喘吁吁道:“主公,弟兄们实在走不动了,停下来歇歇吧。” 纳尼? “这才走多远就走不动了?再坚持一会而吧。” 石崇一脸苦相:“主公啊,弟兄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真坚持不了啊。” 王非土一拍脑门:“把这茬给忘了。” 张良一脸无辜:“别看我,我脸上可没粮食。” “黑娃,停车!” 王非土一边下车一边嘟囔道:“看来赶在天黑前是到不了山上了,得,咱们就先填饱肚子再赶路。” 张良下来看着王非土,一脸茫然道:“怎么?看你挽起袖子,是打算现给弟兄们种点粮食吃吗?” 王非土笑笑:“别开玩笑了,快来帮忙。” 说完,王非土开始四处在山上捡干柴。 张良一本正经问道:“你不会是想就地打猎吧?” “不打猎吃什么?不过我的猎物不是野兽,而是人!” “是人?”张良瞪大双眼:“你的口味这么重吗?” “快干吧,一会还有事要做。” 众人见王非土亲自下来拾干柴,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也不好站着看,都七手八脚的跟着干了起来。 见众人都行动起来了,王非土丢下干柴拍拍手。 “你们等下把柴火都堆起来,把路堆满,站到一边等着就行了,我去去就来,你们只管准备好火,我让点赶紧点。” “请主公放心!” 提到有吃的,人人都打起了精神。 “子房兄,替我照顾好弟兄们,我去去就来!” “放心去便是……” 张良望着他坐上马车,脑子依然是一头雾水。 这是要搞什么,神神秘秘的也不交代清楚。 不过他倒要看看,他的主公能想出什么惊为天人的办法,让弟兄们不至于挨饿。 第51章 少年英勇不凡必成大器 “驾!” 昏黄的山林之中,有一辆马车在疾驰。 “黑娃驾车竟如此生猛,这是想要颠死朕吗?” “陛下,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急什么?” 王非土探出头喊了句:“黑娃,前面停下来让马歇歇。” “吁……” 两匹马不停地打着响鼻。 “家主,咱们这是去哪啊。” 王非土前后看看道:“幸亏这还不到深山路还算平坦,不然马车非散架了不可。” 王非土嗅了嗅空气中飘来的一丝烟味,点点头:“嗯,差不多快到了,一会你看见有烟火就停下,待我回来咱们就往回走。” “好嘞,请家主放心,这山路走过一遍,马儿就记住了。” “嗯,那我就放心了。走,这次不用跑那么快了,多让马儿歇歇脚。” …… 田儋带着五千人,就驻扎在山南边的半山腰,王非土不用来就知道他必定在此安营扎寨。 善攻者,攻心为上。 打不打,起码先把阵势拿出来,万一要是敌人一害怕,主动投降了呢? 营寨内,火光绰绰,一队队严阵以待的巡逻甲士穿插而过,整个大营戒备森严,大有一番来势汹汹的气势所在,令人望而生畏。 此刻的大帐内,田儋田荣田假田都田广还有陈涉,就连贪狼也在其末位。 这次会议本不该他参加,不过考虑到具体行军路线,所以田儋也给他了一个位置。 田氏一族可谓倾巢出动,抱着必胜的决心踏上征程的。 狄县一战元气大伤,原本田氏几乎占了东海郡的半边天,可如今看看座下稀稀落落的田氏干将,田儋心中一阵绞痛。 他的弟弟田横,还有儿子田巿都死在山匪之手,这让他如何不痛心疾首,先杀山贼而后快! “此战若是不胜,我田儋愧对列祖列宗。” 田假出列:“伯父尽管下令,小侄愿为急先锋!” 田儋满意地虚按双手:“好,贤侄英勇,吾心甚慰,且坐下来好好商讨一下对策。” 田荣道:“兄长放心,这些山匪乃是乌合之众,大军一到,必不堪一击,此战我田荣愿以人头担保。” “好,有此决心,我军将士必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说着转头看向下座默不作声的陈涉:“陈将军,不知你有何破敌良策?” 陈涉缓缓站起:“郡丞大人,涉以为山匪久据山林,无论地形和势力都极为复杂,我军人马众多,但不利于山中作战,当徐图渐进,分而蚕食当为上策,不然若让他们同仇敌忾便会十分棘手,不知郡丞意下如何。” “诶~”田儋抬起手:“正因为山中势力盘根错节,我军当鼓噪而进,山匪必定闻风丧胆,唯恐此消彼长,定然四散溃逃才是。” 说完瞥了一眼陈涉,心中很是不屑。 田荣受过陈涉一掌,至今都铭记在心,听完陈涉的话,不禁冷笑一声:“呵,都说陈将军武功盖世久经沙场,如今这番言辞,着实让人不禁唏嘘呢。” 陈涉连忙拱手:“涉不才让诸位取笑了,一点愚见还望勿放心上,涉但凭郡丞差遣便是。” “嗯……” 田儋抬眼看向贪狼:“贪狼,汝可有何建议,我大军当从何处入山?” 贪狼听到被点名,连忙清了清嗓子。 “马陵山共有三处,可以三面进发,他,他们一定插翅难逃。” “善,汝之言很有用处。” 他也就这两句话的价值,田儋很快已经心中有数。 贪狼心中真的是百感交集。 这就是命啊! 同样是狱友,人家一出来就能成为一方大将,我这出来也只是个向导。 人,不服命不行。 两人吵嘴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转眼就成了需要仰视的存在,田儋心中对自己肯定是满满的不屑一顾。 “王非土那家伙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说好的要管饭呢,现在却不见踪影,不会是打算耍赖不认账吧?” 他们的议论贪狼已经充耳不闻,心早已飞到了大山之中。 只要让他进入山里,他肯定第一个先溜。 还是山里的空气,到处都弥漫着自由的味道。 …… “政哥,你来还是我来?” “还是让朕亲自出马吧,声音比你洪亮,也免得他们听出是你。” “那就有劳了。” 说完陈风闭上双眼,意识沉入脑海。 猛然睁眼的那一刻,一股威严之息爆体而出,让黑娃看了都不寒而栗。 “鸣号!” “好嘞!” 黑娃麻溜地爬上树干,提起马鞭猛地甩出。 “啪!” 一声脆响,震彻云霄。 “啾~!” 黑娃一边甩着鞭子,一边手指并用吹响口哨。 王非土……不,是嬴政也是一声长啸。 寂静的山谷内陡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啸,无数山鸟猛兽也随之开始呼啸。 “田儋的人听着,若是胆敢进山前一步,定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 始皇帝的声音犹如洪钟,开始在山谷中回荡,仿佛有千军万马从天而降。 正在帐中的田儋猛地身躯一震:“什么声音?” 众人连忙侧耳倾听。 “田儋的人听着,若是胆敢进山一步,定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田荣一惊:“不好,有人袭营!” “走,出去看看!” 走出帐外,声音更加清晰可辨。 田假钢牙一咬:“简直欺人太甚,他们竟敢前来叫阵。” “儿臣去会会他们!” 说着田假也没管田儋田荣的反应,直接抓起佩剑翻身上马。 “伯父勿扰,儿臣这便让他人头落地!” 田荣急忙喊道:“吾儿多带些人马,万事多加小心!” “知道了!” 看着他飞奔离去,田荣还不放心,连忙对田广道:“广儿,你也点齐本部人马去协助兄长,定要护他周全。” 陈涉站在旁边,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 谁没听出来对方这是虚张声势,可人家这是故意在锻炼晚辈,一个外人言多必失,还不如老老实实呆着才是本份。 就此田荣还得意地回头对田儋道:“兄长如何,假儿颇有大将之风呢,将来定可独当一面,为我田氏光宗耀祖。” 田儋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只能抚着胡须点头赞许道:“嗯,假儿英勇不凡,将来必成大事。” “杀!” 猛然一声大喊,少年英姿飒爽,一马当先,率领左右一千人杀出营中。 “贼将休走,吃我一剑!” 王非土见状,赶紧对黑娃招手:“快走快走,再不走就被追上来了。” 还有啥好说的,一千人杀奔过来,不跑等死吗? 水到渠成,溜之! 第52章 以有涯伴无涯怠矣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黑娃,别跑的太快,小心把尾巴弄丢了。” 黑娃站起来往后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家主,后面漫山遍野全是追兵,还不少咧……” “那我就放心了,别让弓箭射过来。” “家主,坐稳扶好,前面好像有个坑。” 话音刚落,马车的车轮就碾过了一段枯木,两个车轮几乎是在同时飞起,堪堪越过一个半米深一米宽的沟壑。 “嗵!” 车轮落下的瞬间,王非土感觉车子没事,但自己则有些快散架的错觉。 “家主,黑娃的驾车技术怎么样?!” 王非土哪有闲工夫夸赞驾车技术,只是两手紧紧抓住两边窗棂,咬紧牙关,生怕咬到舌头。 …… “快追,别让他们跑啦!” 田假看见前方马车跑的欢,越是来了精神,紧催胯下战马。 “左右包抄,给我抓活的,谁若抓到重重有赏!” 一千名步卒,跑的帻巾快要飞起,纷纷鼓足了劲地朝往前冲。 他们是来围剿山匪的,哪里会有骑兵,追人只能靠脚丫子。 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两条腿怎么可能追上四条腿的。 “大兄,不可鲁莽,难道忘了田巿是如何死的吗?” 田广骑马追了上来,急忙大喊。 一听这个,田假心头一凌,心道:“可不嘛,差点犯下大忌。” 于是连忙勒勒缰绳,不敢再跑那么快。 现在的山野不比后世,此刻山中野兽皆已蛰伏,但被这一千多人这么一惊,自然是调头就跑。 所以王非土所过之处,屁股后面竟然跟了一大群野兽也是夺路狂奔。 狸、獾、兔、鹿,狼、狐、獬、猪,都是一股脑地朝前狂奔,整个大山都感觉热闹非凡。 跑了有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延绵到山崖边的路上堆起的一条枯木干草堆。 “弟兄们,饭来啦,快点火!” 张良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你个千门主将,为了口吃的,竟然也能有如此动静,快,点火!” 弟兄们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轰地一声,大火迅速蔓延开来。 一时间火焰噼啪作响,照亮了整个半边天。 美妇瞪大一双美目,不禁张圆了贝齿红唇惊讶不已。 “他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让这么多山林野兽随他前来送死?” “都让开,让我过去!” 话音刚落,黑娃赶着马车,从还未燃起的干柴堆直接冲撞而过。一直又冲了几十米,才堪堪停下。 王非土一下车,脑袋天旋地转,差点站立不稳。 “非土,朕怎么感觉喝醉了。” “陛下别说了,让我缓一缓。”顺势就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紧接着,那些野兽就算是明知前方有火,也是低了头地向前冲。 张良看向石崇等人,大喊一声:“还愣着作甚,饭到嘴边了,快抓快喊啊!嫌饭少,想等老虎吗?” 众人闻言这才惊醒,纷纷一字排开,一边大喊,一边拿着棍棒拦截冲过来的野兽。 张良说的没错,要是等把老虎引来,这么多人,谁吃谁还不一定呢?估计能把老虎撑死…… 一只野鸡起飞的太早,到了美妇面前已是力竭,直接一头钻入她的怀中,啾啾不停叫着,吓得美妇手忙脚乱赶紧抱紧,她比野鸡还要惊魂未定。 这边抓野兽正忙的不可开交,可是到了田假那边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不好,前面有伏兵!” 火光、大喊声、猛兽的惨叫声,构成了一副骇人听闻的旋律,愣是让豪情满怀的田假迅速冷静下来。 看看身后匆匆赶过来的兵卒,心也是凉了半截。 这要是被伏兵包围,那可就有去无回了。 田假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大兄,此地不宜久留,快撤!” 田假当机立断,急忙调转马头:“有伏兵,快撤!” 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士卒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到主将的命令,迅速调头撒丫子原路返回。 一路狂奔,直到看见营门口,田假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由地抹了一把冷汗,幸亏我智勇双全,及时调头,不然要是被追上来,让他如何交差。 …… 张良拿着一根烤熟的鸡腿凑了上来。 “给,快吃吧,累坏了吧。” 王非土一脸傲娇:“怎么?连个主公都不叫吗?” 张良闻言哑然失笑:“好,主公辛苦,快请食用吧,弟兄们还等着你先吃呢。” “这还差不多。” 一把抢过鸡腿,大口朵颐起来。 “哈哈,你呀你呀。”张良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和王非土并排坐下。 “原来你是知道,田儋他们在山南扎营。” “如果连这个都想不到的话,还怎么带领弟兄们混饭吃。” 吃了两口不对味,停下来问道:“哎,给你带的盐呢,拿出来。” 张良一愣:“那可是沧海君送给我的盐,你吃完了,我吃什么?” “瞧你那抠唆的样,我就吃一点,还能给你吃完不成?” 张良爽朗一笑,对美妇招了招手。 等王非土撒上一些,接过来便对美妇道:“拿去吧,给弟兄们都尝尝,记得给我留一点就行了。” “奴家这就去。” 王非土一脸嫌弃道:“我说张子房,我吃你一点你都心疼的要死,给弟兄们分你倒挺大方,什么人呐你?” “我这不是为你好吗,一个人吃这么多盐,会咸的,你说呢……” 说着对王非土眨眨眼,一语双关,二人相视大笑。 “怎么,现在真把我当主公了?”王非土调侃道。 张良一阵缄默。 顿了下,张良郑重道:“良闯荡江湖十余年,从未遇明主,只有你王非土待我如兄弟,教我如何不从。” “我待你如兄弟是想利用你协助我成就大事,那沧海君待你也不薄,对你更无所图,你怎么没跟着他混?” “呵,两码事。” 张良幽幽念叨:“吾生有崖而知无涯,若以有涯伴无涯,此为怠矣……” 正咀嚼的王非土一顿,略一品味,深以为然地点头:“嗯,子房兄高见呐。” 嬴政道:“此话朕不赞同,难道天下无涯朕便不取吗?荒谬!” “陛下您理解错了,子房的意思很简单,他不想把有限的时光虚度给世界,只想做到力所能及而无懈怠,仅此而已。” 第53章 野有蔓草,清扬婉兮 “你为何对他如此了解?”嬴政疑惑道。 “也不算太了解,史书上的一点点而已。” “史书?史书都是骗人的。” “史书上说,秦始皇是千古一帝。” “啊……史书何人所写,竟颇有见地。” 自从始皇帝跟了王非土,别的不敢说,脸皮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看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王非土站起身将篝火用泥土扑灭道:“子房,通知大家抓紧收拾一下点上火把,准备上路。” “好,我这就去。” 近五百人的队伍犹如一条火龙,缓慢移动在漆黑曲折的山路上。 越往里走,山路越发崎岖,王非土只好丢了马车牵着马选择步行。 幸好身后的这些人,都是在这马陵山里混了起码三年以上,对路况十分熟悉,让王非土省心不少。 “主公,你有几分把握令那匪首不会动起杀心?” “十成。” “哦?这么肯定,为何?” “我?”张良一脸错愕,随即沉思了一下,看向王非土。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不可说,不能说。” 王非土得意一笑:“子房果然聪明。” “哈哈”张良一阵苦笑。 嬴政提醒道:“那沧浪就算见到张良,想必也会处处提防与你,到了山上行事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那是一定。” 王非土抬头看看前方,估计还有一段路要走,大声道:“夜路不好走,让弟兄们就地休息一下。” 石崇连忙大声喊:“原地休息。” 遇到这样的主公,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处处都替弟兄们着想,这对他们来说十分难得,心里对王非土的感念更上了一个层次。 尤其那些做山匪时间久的,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们这些说白了都是些亡命之徒,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主,能有个安身立命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受到体恤,简直就是做梦。 再看看这才刚刚几个时辰,手里抬上了野猪,腰上立马就挂了野鸡野兔之类的吃食。 这是什么? 这特乃就叫做保障! 跟了他,起码不会饿肚子。 再看向前面那一步一扭的偏偏倩影,后面那些山匪走起路来都感觉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都已经快到山顶了。 看到了没,这就是自己将来的归宿,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 手里的是生活,眼前的那才叫梦想。 “良公,奴婢的脚好疼。” 张良连忙弯下身子:“来,我给你捏捏。” “唔~就这儿……” 摇曳的火把下,美妇的俏脸因为爬山,显得更加红润,让张良忍不住在她俏脸上亲了一口。 “怎么样?不疼了吧?” “哎呀,讨厌,人都看着呢。” 王非土看的一阵牙疼,对张良道:“子房兄,咱们是要起兵造反呢,你这样带个妇人,怕是不好吧。” 张良贼笑着眨眨眼,神秘道:“这主公就不知道了吧?仲曰:君子好色,发乎情,止于礼,色而不淫。吾有美人常伴,方可别无所求,倘若吾与主公一样,一心为得天下,主公岂能用我?” 嬴政皱眉:“朕听这话怎么如此耳熟呢,谁说过来着?” 王非土哑然失笑:“王翦说过这话。” “对,就他,这二人所言如出一辙。” “照你这么说,我该鼓励你咯?” 张良哈哈一笑:“这个大可不必,只要主公莫要嫌弃才是。” “下属有需求,我这做主公的不支持怎么行?” 说着王非土站起身道:“这样,等一切安顿妥当,咱们就着手在琅琊县也筹办一个闾肆,要广招天下美女,慰我将士之心。” “主公可以呀?!”张良一丢美妇的脚,慌忙站起身道:“这个想法我看行,到时候把美女全部网罗麾下,定教天下豪杰流连忘返,甘愿为主公鞍前马后,岂不快哉?” “这叫什么?” 二人异口同声说出四个字:“引燕南飞!” “我看是子房存有私心吧?”王非土眨眨眼。 张良道:“君事臣以忠,世事臣以情嘛。” 说完二人相视哈哈大笑,张良摇头晃脑念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呔,大半夜的谁在唱歌?叫鬼呢?!” “嗯?” 众人仰头看去,只见前方忽然冒出一群黑影。 “前方何人,敢夜闯马陵山?!” 石崇受到指使连忙上前道:“兄弟自己人,我家寨主有要事面见盐齐帮主。” “神经病啊,大半夜的想见我们帮主?帮主睡了,明日再来!” 王非土将石崇拉到一旁,自己走上前去道:“告诉你家帮主,田儋抄小路杀来了,赶紧让他起来吧,别睡了。” 话音落下,对方一阵沉默。 看来还是这话管用。 嬴政道:“可惜了田儋没有胆子派兵追到这里来,不然我们也不用多费口舌了。” 随即一阵兮兮索索的脚步声响起,火把照耀处,出现了一帮山匪走过来。 为首的是盐齐帮的三当家,上前打量着王非土道:“你是说,田儋杀过来了?” 一边说着,他看到眼前这帮人的确是山匪,又瞥了瞥张良身边的美妇,心念电转间也没想明白到底玩的是什么门路。 再一看王非土,他认识。 王非土道:“我们在山脚下已与田儋交过手,很可能他会再杀过来,兄弟帮帮忙放我们过去,此事关系重大,我要亲口告知你们大当家。” 三当家犹豫了一下,叹口气道:“你可以上来,但其他人不行,你随我上山,其他的路全部封死了,田儋他们打不过来,这个请尽管放心。” 王非土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他自己也吃不准,所以还是提防着点好。 “我与你家帮主是挚友,汝可告诉他张良张子房来投,他自会前来迎我上山。” “哦?” 三当家闻言一愣,想到今天白天他迎接大哥的事情,顿了下道:“你也上来吧,不用我通报了,你自己去见他便是。” 张良嘴角微微上扬,王非土意味深长小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破。” “一切自有天意……” 第54章 关门放狗 子夜时分,盐齐帮内一片黑灯瞎火。 沿路经过了几个暗哨,由三当家带领一行人才顺利走进山寨。 “你们在这候着,我去叫大当家。” 在聚义堂下,点上了一盆火,王非土带着黑娃,张良带着美妇,四个人围着火盆烤火。 虽然是夏天,可这山里的昼夜温差还是很大。 老三通报过后,便打了声招呼再次下山,四个人又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沧浪与沧海君一同披着衣服匆忙走过来。 “子房,真的是你啊?!” 张良一拱手:“二位兄长,子房来看你们了。” “啊呀呀,真的是你,快快请坐。” “非土贤弟,真是有劳了,竟为我兄弟二人带来这么大一份惊喜,哈哈。” “想不到我兄弟三人这么快就能团聚,这要多亏非土啊。” “来呀,快点灯!” “多少年没见了,为兄甚是想念啊。” 沧浪目光一转,看见美妇,惊讶道:“这,这可是弟妹?” “正是。” “好,好一个国色天香。” 被两个大男人看着,美妇也不拘谨,屈身一礼道:“小妹见过二位兄长。” “二位兄长不要见笑,我二人还未完婚。” 听到张良这样说,沧浪一拍大腿:“哎,都是因为那田儋,若是放在平日,你二人的婚事明日就可在此操办。” 张良笑着摆手:“兄长何必客气,我也正为此事而来,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说起这田儋,倒要问问这位王公子,不知这是何意啊?” 沧浪说着,不善的目光看向王非土。 王非土淡然道:“这是我故意为之。” “什么?!” 一说这个,沧浪腾地站起,目视着王非土道:“小子,你在跟我玩什么花招?以为带来了子房贤弟,我就会善罢甘休吗?” 沧海君连忙劝止:“二弟且稍安勿躁,听听王公子怎么说才是。” 沧浪目光没有收起,而是一甩前襟坐了回去。 “沧浪兄,此事我也知晓,不如听小弟一言何如?” “你也知道?” 沧海沧浪二人齐刷刷看向张良。 我说过,小弟也正是为此事而来,且听我为二位兄长细细道来。 张良起身,朗声道:“我对非土兄已是留意许久,此人天生大才,可成大事,故郡守府之行我便有所想法,特意前来与之同行。” “若我所猜不错,非土兄正是为了那五万石粮草,特意引邹奭田儋入局,可不费吹灰之力将五万石粮草尽数收入囊中。” “非土兄,我说的没错吧?” “子房兄才是真正的大才,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二人相视一笑。 “说的简单,那田儋率领的可是五千人马,岂能轻易破之。” 张良一转身道:“我有一良策可破敌,不知沧浪兄可愿听我一言?” “你说。” “那田儋自恃有精兵强将,又为剿匪师出有名士气高涨,视我等为草芥,当一鼓作气而破之。” “然我部虽兵少将寡人心涣散,实乃不堪一击,想要一举击溃可谓难如登天。” “哈,说了等于没说!”沧浪两手一摊,甚是焦躁。 “二弟……”沧海看了他一眼,沧浪只好收敛一些。 张良继续道:“沧浪兄所虑乃是事实,不过依我看来,田儋虽有匹夫之勇,却少谋寡断,所率之兵,平地作战尚还可以,若在这山川之险嘛,另当别论。” “敢问沧浪兄,我部有多少可战之兵,又准备如何应对来犯之敌?” 沧浪道:“今日我命个山寨收拢人马,统共可得三千能战之士,另三个路口各派五百人严防死守,以防田儋突进。” 张良坐了回去,伸手拂过美妇的脸蛋,笑道:“还请沧浪兄撤去路口所派之兵,放那田儋进来才是。” “放他进来?” 沧浪很是不解。 “若让他进来,长驱直入,恐怕山寨不保啊,到时候打又打不过,又无险可守,吾命休矣!” “不行不行,此计不行。” 沧浪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张良与王非土相视一眼,哑然失笑。 沧海君道:“这样做,风险未免太大,贤弟是否还有良策?” 王非土不客气道:“你觉得,若是用五千人强攻某一路口,你那五百人能不能打的过?” “这……” 沧浪一时犯难。 这还用说吗?五百人估计路口守不住,也得全部搭进去。 “但我可以调遣其他人,与之对抗。” 沧浪还想争辩一下,毕竟他这大当家的说一不二,下达的命令肯定是有所准备才行。 “哈哈……” 张良笑道:“沧浪兄此言差矣,如此一来,正是以此之短击彼所长,乃兵家大忌也。” “照你这么说,还真得放他们进来?” 沧浪终于有所动摇。 沧海劝道:“既然这二位贤弟有如此把握,那便听他一言。” “好,那就听你一言,放开路口,我把兵力全部集中在山寨,与他们决一死战!” “那五万石粮草还要不要了?”王非土问道。 “这……” 沧浪也真是服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叫人怎么办嘛。 王非土站起身道:“这样吧,我只要两千兵马,杀了田儋,另再收了粮草,如何?” 张良已经不说话了,只管与美妇嬉戏。 “子房贤弟,你认为如何?” 张良忙里抽闲随口道:“哦,我听我家主公的……” “你家主公?他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主公了?” 两人大惊失色。 担心的事情最终成了现实,这可倒好,珠连合璧了。 张良抬头笑道:“我刚刚决定的。” 两个人看傻眼了,搞了半天是自己亲手促成的。 两人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情洒一地。 嬴政道:“子房不该说出来的,这日后还怎么配合。” 王非土笑笑:“不耽误啥,这样也好。” 虽然心中有万般不乐意,但沧浪没的选择。 王非土给的条件太诱人了。 两千人就能取胜,外加五万石粮草。 这诱惑,谁能扛得住。 他也不用担心他把两千人拐跑了,人是自己的,还落得五万石粮草,何乐不为? “好,那我就交给你又如何!” 第55章 天轮转坤局 吩咐小弟带领王非土与他的家人团聚,兄弟二人回到榻上却商量的半宿。 沧海君还惦记着他的一亩三分地,对于兄弟的这事也不怎么上心。 关键是他左一个卸磨杀驴,又一个张良留不得,搞得他头都大了。 背信弃义的事他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沧海君感觉自己的这个弟弟变了,变得没有十年前那样单纯了。 世事难料,物是人非。 这谁也把控不了,但这是自己的亲兄弟,不拉他一把又怕他步入万劫不复之地,于是苦口婆心好一番规劝。 但沧浪被事情逼到这份上,把位置看的比命都珍贵,对兄长的话不以为意,只道是兄长冥顽不灵,不懂得取舍变通。 就这样二人聊至鸡鸣时分才昏昏睡去。 王非土将张良引荐给家人时,都是皆大欢喜,得知沧浪并未受到怠慢时,才稍稍觉得心安。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各自也沉沉睡去。 …… 清早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深山时,田儋的大营便已开始紧锣密鼓地埋锅造饭,筹备着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大营又往前推进二十里,一队队粮车从蜿蜒的山路直抵大山深处。 张良起的比王非土要早,他在几名山匪的带领下巡视了一圈附近的地形,也从山匪口中打探到不少有用的情报。 王非土刚和家人吃上早饭,张良就快步走了进来。 沧浪给王非土家眷安排的是一处悬崖上,上来的路有些不好走,还得跨过一条小溪,穿过家臣们的房舍,就能看见这座单独用竹子编制的围墙小院。 好就好在这里视野开阔,站到悬崖边的桂树下,一眼就能看到远方山脚下的村庄。 云雾缭绕中,壮丽山河尽收眼底,若是放在后世,门票怎么也得收他三百。 桂树下,王非土一家人正围着石板用饭,黑娃刚刚端上一碗肉羹,张良顺势就坐了下来。 “你先吃,我再去盛一碗。”黑娃手脚麻利,终于能和家人团聚,心情定然十分愉悦。 “子房快吃,这粥是热乎的,还是昨晚刚抓的乌鸡,味道美滴很。” 张良咂咂嘴:“这回家就是不一样啊,大早上就喝乌鸡汤,我怕我会流鼻血。” 王非土笑骂:“快吃吧,就你贫,我相信别人会流鼻血,但就你不会。” “呵呵。”张良低头唱了一口,惊叹道:“嗯,这味道,鲜!” “鲜吧?”王非土笑了笑继续吃:“这是美妇拿出来的盐,能不鲜吗?” “哦,这败家娘们。” “哎对了,这一大早上的,你是不是去给美妇摘果子吃了?” “嗯,是给她吃果子了,不过不是野果。” …… 一家人听得一头雾水,王非土笑着一脚踹了他一脚。 “老实交代,早上战况如何?” 张良汗颜,看了看姜珠姜玉,道:“不太好吧?现在说吗?” 王非土放下碗大声道:“张子房!” “呃,好,我给你汇报一下不就行了,急什么呀。” 张良顿了顿,立马进入状态道:“适才我去下面看了一眼,马陵山主峰为花岗岩地形,也就是我们脚下的这座山峰,其山脉贯通南北延绵百余里,其它山峰皆是以丘陵居多,主要有沂水从此山川流而过,共有三条通往主峰的山路,分别为东西南三个方向。” “依你看来,田儋最有可能从何路进发?” “南面!” “何以见得。” 张良进而解释道:“东路为夸沂水而来,若以此路进发,山路险峻,一旦遭遇阻拦,则退无可守,田儋定不会选择此路。” “至于西面,只因昨夜有我等疑兵,田儋虽会派兵前来探路,依我看来,最终他只能选择南路。” “嗯。”王非土点了点头。 “但南路无险可守,可长驱直入,若是我部兵力不济,此战损失会十分惨重。” 张良笑看着等王非土把话说完,却也不再接话。 “笑什么,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吧,还要跟我藏着掖着吗?” “主公,良有二计,不知你要听哪一个?” 王非土一笑:“别废话,两个都说说。” “哈哈,果然如此。那你便听我一一道来。” “第一策,其名为仙人指路。此为伏兵之计,命一良将引千人与山势险要之处埋伏,令一部人马从南路鼓噪而行,那田儋定会引兵相应,待两军交战,且战且退引至伏兵处,尽起伏兵围而歼之,大事可定。” “嗯,如此损失可不小,虽是以逸待劳,但也难免多有疏漏,此计风险太大。” “主公,先破而后立。”张良意味深长地看着王非土。 王非土知道他的意思,想要雀占鸠巢,将来这些都会变成阻碍,借此削弱一下沧浪也不是不可为。 “此事我另有打算,且放下不谈,说说你的第二个计谋。” “这第二个计谋,名为天伦转坤局,借地势之险要,弥补兵力不足之憾,当兵分三路,同时进发,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主要就是发挥一个黏字,待战至深处,尽收三路兵马,分而破之,大局可定矣。” “不错!”王非土缓缓点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待敌军倾巢出动趁大营空虚,引一路人马先偷粮再可劲捅他腚眼子,这样岂不更好?” 张良一听点头道:“如此一来,即使久攻不下,也无忧矣,待他发现大营被袭定会引军回防,到那时,他就算有可战之兵奈何无可战之粮,可谓釜底抽薪之计,善!” 王非土一拍桌子:“那就这么定了,管他娘的,先打了再说!” “不过此计当在夜间方可发挥其最大效用。” “那就托他到天黑,到时候咱们换守为攻,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主公英明,良佩服的五体投地。”说着还郑重其事地对王非土拱手一拜。 王非土大手一挥:“你少跟我拍马屁,没有你张良献策,我可想不出这么完美的计策。” “来,吃饭,吃完了好干活。” “哈哈,好,吃!” 聚义堂下,众人分两侧而立。 王非土带着张良和黑娃姗姗来迟。 第56章 众将听令 聚义堂下,沧浪稳坐主位,沧海坐在下手。 各路堂主都带上了自己的得意战将分立两旁。 “今天我把话撂这,见了官兵谁也不许撒丫子,回头让我碰见,看我不砍了他的狗头!” 话音刚落,王非土已经站在了堂下。 沧浪眼光看过来,调侃道:“非土兄弟,这大敌当前,你这早饭吃的可是稳当的很呐?” “让各位见笑了,主要是好不容易吃上老爹煮的饭,不得多吃点嘛。” 众人还是一头雾水,纷纷看向沧浪。 “我给诸位介绍一下,这是我请来的帮手,琅琊王公子,还有我的兄弟张良张子房。” “帮手?这二位看着细皮嫩肉的,抓抓娘们的胸还可以,若让提兵器打仗嘛,大当家的,这恐怕有点闹笑话了吧?” “你们说,是不是啊?” “哈哈哈哈……”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面对众人的嘲笑,沧浪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想看点笑话解解闷。 在一帮土匪面前,你跟他们谈计谋,那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真正的力量面前,说什么都是虚的,你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行。 张良深谙此理,他来是让他们乖乖听话的,不是让他们随意嘲笑的。 “不才没别的本事,就是喜欢杀人,若是有哪位英雄不服,可以上来跟我比划比划。” “哦吼。” “好大的口气!” “想找死也得看地方吧?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吗?” 众堂主面前,谁都想耍耍威风,让别人高看一眼。 “朝阳帮三虎,请赐教!” 一名彪壮大汉生的虎背熊腰,两只手如铁爪一般,一声招呼,就直接朝着张良的面部抓来。 王非土直接拉开距离,当起了吃瓜群众。 嬴政:“你就不怕子房受伤吗?” “陛下,您的黑冰台如何?” “朕的铁鹰卫个个皆是顶尖高手,放眼大秦,没几个能是他们的对手。” “这就够了。” 王非土一句话点醒了嬴政。 可不嘛,要知道这货可是顶着一群铁鹰卫的追杀都毫发未损,如果没有两把刷子,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说话间也就一个念头的功夫,三虎的铁爪已经堪堪到了张良的面前。 张良始终站着纹丝未动,待到了跟前,众人都睁大了眼睛。 只见他身体稍稍倾斜,抬起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扣住了三虎的手腕,接着手指一用力化去三虎身体的力道,接着手臂外翻,左脚猛地一抬。 三虎的瞳孔猛地一缩,突然就感觉身体失去重心,脚下陡然被绊了一下。 “嘭!” 毫无悬念的一战。 一招。 三虎摔了个狗吃屎,而张良依然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嘶!” “好快的身法。” 众人心中大骇。 谁也没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身体里,竟然拥有足以甩动二百斤壮汉的力量。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哼,取巧而已,看我的!” “噌!” “洪兴堂山鸡,领教!” 山鸡身材与张良相仿,手中倒提两把钢叉,直冲场中张良。 张良很清楚,此刻不是装逼的时候,此人身手绝非一般人能比。 连个闪躲,山鸡手中钢叉步步紧逼,上下齐攻丝毫不给张良喘息的机会。 “子房,接剑!” 王非土顺势将短剑丢了过去。 张良眼神一动,躲闪间连忙朝短剑丢来的方向迎去。 山鸡眼神阴狠,想拿剑,没那么容易。 于是上下其手更是把张良往后逼退。 只见张良趁此机会,两手正好按住了山鸡伸来的钢叉,稍一借力直接腾空而起。 一个三百六十度转体,脚尖踢在剑鞘之上,探手一抓,剑柄正落其手。 山鸡见他人在空中,急忙欺身而上,一双寒光闪闪的叉尖逼向张良的小腹。 张良身体避无可避之下,抬起鱼肠剑如穿针引线,正好从双叉缝隙穿插而过。 钢叉的弱点在此刻显露无疑,张良抓住机会向上一挑,双叉脱手飞起,山鸡两眼看去,孰料再低头时鱼肠剑已经滑至喉咙处。 “叮铃咣当!” 他的心陡然一颤,任凭双叉从身后掉落在地。 “咕嘟……” 众人感到喉咙发干两眼发直,心中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冒然上前挑战。 要不然在场中丢人的很可能是自己。 “我输了,你很厉害。” “噌!” 张良放下短剑,抱拳行礼:“承让!” 有没有承让,旁观者最清楚。 山鸡是抱着赶尽杀绝的心态迎战,而张良始终都在处处让着他。 谁不知道他对沧浪心里很不服气,既然是他找来的帮手,少一个是一个。 可是很明显,他选错了对手。 “这个子房,可以呀。” “呵,你当君子六艺白给的?” “好!” 沧浪带头啪啪鼓掌,一众人等连忙对张良连连拱手。 在武人面前,想赢得尊重,就是这么简单。 “我兄弟有此武艺,还有谁不服的,可以站出来。” “公子武艺超群,在下佩服!” 王非土笑着走出来道:“可以说正事了吗?山下还有五千人马等着呢。” 张良拾起剑鞘,默默地站在了王非土的身侧。 这个举动,引来众人侧目。 单单张良都能让人刮目相看,这个人不用出手本事绝对更加了得。 念及此,纷纷附和道:“王公子所言极是,有这功夫大家还是赶紧想想对策吧。” “是是是,的确如此。” …… “不用想了,对策我已经想好了。” 王非土的声音一出,众人哑口无言。 这么狂吗? 这么多好汉商量的事,你一个人就搞定了? 的确,狂要有狂的资本! 王非土看向沧浪:“就按昨夜咱们说好的,给我两千人马六名战将,我可退敌,并把五万石粮草双手奉上!” “嘶……” 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年轻人,你可想好了,那可是五千带甲之士。” “对呀,他们什么武器,我们什么武器,两千人对五千人,还捎带抢粮,行不行啊?” 众人一阵议论纷纷。 “说完了吗?” 王非土一句话,不怒自威。 顿时堂下一阵寂静。 沧浪看着王非土道:“就按你说的办,若是做不到,小心……” “自不必多言,当以死谢罪!” “好!” 沧浪的话音刚落,王非土前进两步猛然转身。 “众将听令!” 第57章 敌所不欲,欲我所欲也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今日,各路英雄齐聚一堂,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咱们吃饭的碗,为的是今后的日子更痛快!” “田儋想用五千人马逼我们就范,逼我们砸掉自己的饭碗。我想问问诸位,你们同意吗?” 王非土狠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每一个被看到的人的心中皆是燃起熊熊怒火。 “不同意!” 众人异口同声,豪气冲天。 “好!” “那就请拔出你们的剑,抄起你们吃饭的家伙,听我将令,跟他们干到底!” “吼,吼,吼!” 此刻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质疑王非土的雄心壮志,纷纷亮出手中武器,跟着一起大声回应。 沧浪坐在首位,始终默默看着王非土用简单几句话,点燃的凌云斗志,心中更是打定主意。 “王公子,我朝阳帮八百弟兄但凭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盗门五百人已随时待命,但请下令!” “青木堂六百人,甘愿赴死!” “算上我楚天门八百弟兄!” “我洪兴堂八百人又不是孬种,没有我怎么行!” 听到众人自告奋勇,王非土大喝一声:“好!” “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只要两千精英,其他的人留下来看家。” “现在,你们各回寨中整顿人马,吃饱了喝足了等我命令!”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王非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别人要人都是越多越好,他这一手以退为进反而让他们很不自在。 洪兴堂山鸡听完手一摊:“这多简单,各出五百人,走咯。” 山鸡带头离开,其他人还不知所措。 “怎么?这才刚开始,我说的话就不算数了吗?” “走吧,王公子都说了,咱们听就是了。” “行啊王公子,我们听你的,这就回去挑选人马。” …… 田儋大营,此时已是尘埃落定。 辰巳之际,大军准时出发。 以田荣带领田假主力三千人从南路进发,旌旗招展声势滔天。 陈涉率领田广一千人从西路鼓噪而行,作为策应。 田儋领一千人为中军坐镇后方。 “将军,前面就是马陵洞,过了洞口再往上走就是前往主峰的山路。” 贪狼恪守本分地做着向导,时不时地凑到马前为田荣指路。 这是早就说好的,一旦马陵山大捷,就会还贪狼一个自由身,贪狼懂得大牢的苦,当然对眼前这份事业十分上心。 田荣心思缜密,抬手止住部队前行,看了看旁边的小路问道:“那,这条路是通往哪里?” 贪狼心头一紧,连忙解释道:“回禀将军,这条路不好走,将军还是走大路为妙。” 田荣抚着胡须想了一下,也对,带着这么多人,路太窄不利行军,于是挥手道:“走吧,继续前进。” 贪狼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这条小路进去以后错综复杂,其中有一条是直通山顶,若是被发现了,估计整个马陵山都会处于危险的境地。 队伍刚行进过了洞口,忽然有十几名山匪探头探脑从小路下来。 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石崇带着十几名弟兄前来按照王非土的指令,将这条路的路口堵死。 “快,动作麻溜点,堵上,都给老子堵上!” 十几块大石头外加一些木头树枝,不一会功夫就把路口堵得严严实实。 乍看上去,跟完全没路似的。 “走走,大功告成,去上面还有路口呢,弄完赶紧去跟弟兄们汇合。” 石崇对自己的这份工作很是满意,只是心中只纳闷,主公既然让把路口堵严,还要在后面埋伏,任他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大军行进间,田荣忽然下令停止前进。 他抬头疑惑地看向前方,山林之间此刻竟然出奇地安静,而且还有乱石时不时地从悬崖上滚落下来。 前方就是一个大转弯,倘若土匪们在前方埋伏,前后夹击,上面再以乱石滚下,这三千人可就得全部搭进去。 念及此,田荣一阵脊背发寒,连忙对贪狼道:“去,你去前方查看查看,看看山路上是否有碍。” 贪狼心中一喜,连忙答道:“是,我这就去!”说完便快步朝前跑去。 等他转过弯,田荣站在那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贪狼回来,于是高声喊道:“前方查看的如何了?速速回来禀报!” “老杂种,乃公我不伺候了,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让田荣捶胸顿足,怒骂道:“好你个贪狼,老夫轻信与你,枉费我对你不杀之恩,气煞我也!” 陈涉上前安抚:“田将军莫扰,待我前去查看一番。” 田荣拦下道:“不必了,前方定有伏兵,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换条路走。” 陈涉还想说什么,但田荣已经调转马头下令原地调头,只要摇摇头拍马跟了上去。 来到刚才的路口,田荣发现果然路口已经被隐藏起来了,于是脸上一阵冷笑:“呵,老夫猜的果然没错,这条路才是上山的路。” 于是大手一挥:“来人,在前开路!” 这次他学精了,直接派了百名士卒在前开路,率领三千人缓缓爬上了这条小路。 田荣忍不住在心中得意:老夫纵横沙场几十年,这点骗人的把戏也想瞒住老夫,真是幼稚,待上了贼人们的老巢,定要杀个鸡犬不留! 山路越发陡峭崎岖,田荣只好从马背上下来,把剑当成了拐棍,一步一步朝山顶迈进。 大军在小路上又走了一个时辰,前方开路的来报:“禀报将军,前面有个三岔路口,其中一个被堵上了。” 田荣心中一阵叫骂:尼玛,又跟老夫玩三选一,以为老夫是三岁小孩吗。 “这还用问吗?把路障挪开,继续前行!” 孙子云:欲我所欲,欲敌不欲也! 孙子是谁?田氏老表,人称兵圣,听他的准没错!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田儋终于把那条路走到了尽头。 望着近在咫尺,却隔着山崖的匪巢,田荣一阵捶胸顿足。 另一边,田假田广俩兄弟此刻正气喘吁吁。 “贼子有种别跑,我要与你斗上三百回合!” 老三回头:“有种你追我呀!” 不跑?傻子才特码不跑,能跑才是真本事! 这山路哪里有这些匪徒熟悉,没跑几步路呢就不见了踪影,回头一看贼子竟在另一边大声嘲笑。 第58章 亮剑 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眼看着到了下午,田儋所率人马早已饥肠辘辘,个个靠着树木山石萎靡不振。 “田将军,将士们都已累的不行,若长此下去,与战不利呀。” 陈涉上前小声禀报。 田荣抬头看看山峰,心急如焚。 “山路难行,颇费体力,让将士们忍耐一下,稍作休息,待杀上山头,定教好生犒赏。” 他此刻心里有句话不敢当众讲出来。 “入乃妤的,老夫迷路了!” 山中小路错综复杂,大路套小路,小路套大路,跟迷宫似的。 刚才他特意留意了一下,三千人的大军是在不停地围着山腰转圈,根本就没走出来,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山寨中,聚义堂下,各路英雄此刻已经憋的有点不耐烦。 “王公子,求求你了,你就让大伙抄家伙上吧。” 王非土笑笑:“不急,让大伙好好歇歇,吃饱喝足。” 三虎浓眉一皱:“再歇,都孵出鸟来了,眼看着大敌当前,弟兄们急啊。” 张良大声道:“诸位莫急,我家主公自有打算,只等天黑之后我们方可一鼓作气杀将过去。” “什么?难道我们要以攻为守?” 成龙有些懵逼。 “正是!” “这要真是这样,那可就要好好过把瘾了!”项鲁显得跃跃欲试,手中大铁锤舞的呼呼作响。 “所以大家此刻一定要养精蓄锐,到时候可别说没吃饱饭,杀人没力气。” “哈哈哈哈,王公子真会开玩笑,绝对不会的,放心吧!” 山鸡摩挲着手中的双叉淡然道:“我的要求不高,我只想带我弟兄们好好尝尝人血!” 盗门惊布看了看摇头道:“你洪兴帮个个都是杀人犯,当然不惧,可我盗门里不是阳盗就是阴盗,杀人不行,摸死人墓倒是不惧。” “呵,下三滥的手段。”山鸡十分不屑。 成龙站出来:“大家都是江湖人,何必在这互相看不起呢,不要伤了和气嘛。” 众人认为他说的也对。 朝阳帮别看帮主五大三粗,手下都是个顶个的阴狠之人,干的是背后捅刀子搞暗杀的行当。 项鲁听他名字就知道,聚集了一帮楚国流寇,最后在这马陵山安了家,祖上乃是楚国项氏,其高祖与项燕的父亲是族兄弟。 青木帮成龙带领的是一群逃兵,说白了都是些无家可归之人。 张良早已将他们的情况都摸排清楚,所以具体安排也给出了答案。 待到傍晚时分,山寨中早已聚齐了一大群人,加上石崇所率领的原先在朝阳帮,现在归入了王非土的麾下一共两千五百人。 张良手持令箭开始点将。 “朝阳帮三虎听令!” “在!” “率领你的人马以及青木帮成龙的三百人,封你为主将,从南路下山,旌旗尽数归你执掌,沿途摇旗呐喊声势越大越好,若遇敌军来攻,定当死死缠住不可轻退。你可敢应战?” “请军师放心,这事交给俺,定当敌军不得寸进!” “拿去!” 一支令箭在手,三虎如当大任,豪气冲天。 “弟兄们跟我走!” 望着三虎一帮人气势汹汹而去,其他人已是摩拳擦掌,等待张良下令。 “楚天帮项鲁!” “在!” “命你带领本部人马从西路进发,直捣敌军大营,若遇迎战,且战且退不得恋战,你可知晓?” “这任务太简单了,军师交给我,大可放心!” 不就是骚扰嘛,这事项鲁十分在行,高高兴兴领着人前去准备。 看着两道将令传下,山鸡终于站不住了,出列道:“军师,我的令箭呢?” 张良一笑:“将军莫急。” “盗门惊布,洪兴堂山鸡,二人听令!” “在!” “你二人率领本部人马从东路出发,务必等待号令不可轻举妄动,带其他两路开战,便潜入敌军大营,切记,不得暴露行踪,只需将粮草运出,能做到吗?” 山鸡和惊布互相看了一眼。 貌似,这事他们还是挺专业的。 “请军师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好,去吧!” 令箭在手,二人相视而笑。 各路已经安排妥当,王非土走了上来与张良击掌而立。 “怎么样?第一次指挥一场战斗,作何感想?” 张良深深一躬:“没有主公,哪有我张良安身立命之地,让主公见笑了。” 王非土拍拍张良的肩膀道:“你跟我谦虚个嘚啊,走,咱们一起找个好地方观战去!” 王非土带着张良黑娃,叫上沧海和沧浪,身后跟着五百人前往主峰喝茶聊天。 沧浪问道:“王公子,你就不怕他们顶不住,杀上来吗?” “怕,当然怕!”王非土叹气道:“五千人呢,谁不慌?” “那你还有心情喝茶?”沧浪目光怪异。 “哈……”王非土朝山下望去。 “怕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若因为怕而不敢做,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 傍晚,田荣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中军大营。 今天这一通忙活,真的是应了那句老话:竹篮打水一场空。 心情是相当的郁闷。 一回来,田儋就看出来了,连忙上前安慰。 “山路难行,老夫看来,若是冒进,定然会遇到埋伏,能全身而退,已是大功一件,二弟不必过于自责。” “大兄莫要宽慰了,兄弟无能,让大兄失望了。” “诶,话不能这么讲,快坐下来歇歇喝口水,跟为兄好好讲讲今日在山中的遭遇。” 田荣只好把今天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给田儋,让田儋听后一阵沉默。 “山匪竟如此狡猾,我军当从长计议,只是可恨那贪狼言而无信,实在可恶。” “待我将他拿下,定碎尸万段!” “禀报郡丞,田公子回来了。” “哦?快快迎接,吾贤侄定是凯旋,值得庆贺啊!” “郡丞,您还是自己出去看看吧。” “呃?”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把田儋气昏倒。 摇曳的营火中,田假倒提着头盔,一脸灰头土脸,身后带的一帮人全部就地休息,坐的坐,躺的躺,纷纷叫苦不停。 “哎吆我的腿呀,累死我了……” 田儋大惊失色,问道:“贤侄,这怎么回事,为何就剩这么些人了?” 田假见到田儋和田荣,直接跪倒在地,开口道:“伯父,孩儿让您失望了。” 第59章 田荣温饭战成龙 原来,田假闯入深山之后,便是他噩梦的开始。 刚开始,石崇带着五百人跟他们玩捉迷藏。 进入深山的几个时辰,没有一刻是消停的。 好不容易坐下歇歇,又是射箭,又是丢石头的,撵又撵不上,够又够不着,田假恨地咬牙切齿,索性不管骚扰直接追着一股山匪死命的追。 可是万万没想到啊。 他们…… 他们竟然引来了一只吊睛大黄虎。 当时的场景那真是历历在目。 那可是着名的食人凶兽,体重可达五百斤,一巴掌就能把人拍飞。就连呼出的气,都带着浓浓的死神味道。 那凶兽发了疯地撵着人追,一千人的队伍哪里见过这阵势。 刀枪不入,力量与速度的结合,人人都是吓破了胆夺路狂奔,最后幸好是他的战马肉比较多,堵住了老虎的口后,才得以虎口脱险。 虎入羊群算鸡毛,让见识一下虎入人群,那才叫一个刺激。 深山老林胡乱跑一通,三百多人的代价,免费体验了一把虎口惊魂。 听完田假的叙述,田儋田荣皆是心有余悸。 忽然田荣心头一惊,问:“假儿,你兄弟田广呢?” 不问不要紧,一问田假都吓了一跳,可不,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这儿呢!” 田广躺在地上,无力地摆了摆手。 还好是虚惊一场。 他而自望着天,喃喃道:“这天可真蓝啊,活着真好。” …… “别躺了,快起来,去吃饭。” “兄长,我们惭愧啊!” 田儋满不在乎摆摆手:“有什么可惭愧的,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在意的,快吃饭吧,事情总是有利有弊,吃饱了饭好好睡上一觉,明日我大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老虎也不行!” 话音刚落,忽然又斥候来报。 “禀报郡丞,山匪,山匪杀过来了!” “什么?!” 田儋一愣。 “好哇,他们果然自己送上门了!”田荣立马来了精神。 “郡尉,速去点齐兵马,随我迎战!” 田荣大踏步走去翻身上马。 田儋慌忙追了过去:“二弟莫急,吃了饭商讨一下对策也不迟。” “吃饭?兄长且将我的饭温上,夫去去便回!” 古有田荣温饭战成龙,后有关羽温酒斩华雄…… 不过这事不咋出名,原因很简单,因为田荣虽猛,成龙却太能跑。 “贼子休走,老夫的长剑已经饥渴难耐!” “老家伙,我乃青木帮成龙,让我来会会你!” 两军阵前,大军一字排开。 成龙对田荣。 战鼓声震天,田儋见状直接走上擂鼓台。 “起开,我要为我兄弟亲自擂鼓助威!” “咚,咚,咚咚咚……” 鼓点越发变得密集,田荣跃马横剑,一声怒喝便杀了上去。 成龙使的一根青木棍,虽然也有手臂粗,奈何没什么杀伤力,刚一照面,就被砍去一截。 “老家伙,你的剑挺利呀?!” “哼,还不快快受死!” 憋屈了一天,现在终于上场,田荣使出了浑身的力道,将成龙逼的步步后退。 “哼,小小无名之辈,也敢对战老夫?受死!” 势大力沉的一剑刺来,成龙连忙举棍格挡。 谁知一个落空,再看两手竟然从中间被刺弯,变成了似连非连的两截。 “老匹夫,吃我一棍!” “啊打!” 看见甩来的棍头,田荣连忙横剑格挡。 “嘭!” 奈何棍子中间会弯曲,直接重重砸在他的天灵盖。 田荣感觉眼冒金星,气的他大吼一声,仗剑欺进。 一手暴雨梨花让成龙手忙脚乱,直接一手拿着一截木棍胡乱格挡。 低头一看,棍子被砍成数截,索性将棍头一把全部朝田荣丢去,扭头就跑。 看到场中田荣占据了上风,打跑对方主将,田儋一声大喝:“敌将已败,杀过去,杀光他们!” 陈涉抱拳得令,呼啸一声,带领三千人马乘势追去。 “快跑!” 成龙跑起路来,无人能及…… 一群手下的山匪当然也是个中翘数,见帮主跑了也不含糊,跟着一起往回跑。 一大群官兵铺天盖地的追来,谁跑的慢,那就只能丧生与人群之中。 不过还好,这些人都是一些长跑健将,除了骑马的,基本没人能追的上。 风吹呀吹呀,成龙的自由放荡; 风吹呀吹呀,成龙自信不迷茫…… 转眼就到了山前大路口,三虎等人已经在此摆好了阵势。 田荣抬眼一看,好哇,贼子是打算在此决一死战了。 “正合我意!” “前面就是山匪的中军,杀过去,一个不留!” “你的武器,拿去!” 这时三虎直接将成龙的武器丢过去,成龙顺势接过。 “你不要武器吗?” 三虎竖起蒲扇大的巴掌道:“这就是我的武器。” “那你耗子尾汁……” “杀,谁若胆敢后退半步,定斩不饶!” 三虎大喝一声,率先迎了上去。 陈涉目光一紧:“那是谁的部将,竟然如此勇猛?!” 田荣已经红了眼,咬牙道:“别管是谁,杀了再说!” 说着拍马上前,朝着三虎冲了过去。 人言马上吕布,步战典韦。 但到了这里,田荣骑不骑马,三虎说了算。 只见两人刚一照面,三虎也不管田荣挥来的一剑,直接一拳只冲马脸。 “轰!”一记重拳,直接将马的牙齿打飞出两颗。 “灰啾啾!”马的一声惨叫,也预示着田荣想要马战的破灭。 战马直接倒地不起,将田荣甩下马背。 三虎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扑了上去,与之缠斗一起。 成龙拿着铁华木棍,在人群中开始厮杀。 铁华木不比青木,这玩意儿斧子都劈不断,拿到这把武器,成龙甩起来可谓是如虎添翼。 “让我来与你一战!” 陈涉终于上场,长剑也是舞地眼花缭乱。 都知道,上一次陈涉势如惊雷的一掌将田荣拍地当场吐血,他的功夫丝毫不在田荣之下。 只不过陈氏此时在东海郡势微力薄已大不如前,所以行事十分低调。 同时他也很清楚,田儋包括邹奭都不是明主,只是想靠着郡尉的薪俸养活一家老小,别无所求。 他跟田荣的路数不太一样,田荣善于挨打,但他善于进攻。 剑的威力并不能跟棍相提并论。 剑走偏锋好似游龙,棍乃横练一扫一片。 如此,两人刚一照面,铁华木棍就将他手中长剑震地嗡嗡作响。 第60章 百鬼夜行 “弟兄们,随我杀!” “杀!” 田荣前脚刚走,从西路又杀出来一伙人。 “伯父,给孩儿兵马,待我杀上前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听到喊杀声的一瞬间,田儋心头一震。 “这怎么又来一波,没完了吗这不是!” “吾侄速去应战,老夫亲自督战!” “伯父您就瞧好吧,孩儿定当一雪前耻!” “田广何在?随我上!” “杀呀!” 一边骑马,田假放眼望去,竟然换了一波人。 还没顾上想太多,就已经与之冲杀在一起。 “楚人项鲁在此,吃我一锤!” 田假深得父亲真传,武艺也是十分了得,看见对手实力不弱,于是避其锋芒,先以骚扰徐图渐进。 看对方不打算跟自己硬碰硬,项鲁心中焦急。 军师给的任务是牵引住对方往小路上跑,这要是未战先退是不是太明显了? 于是灵机一动,大惊道:“哎呀,中计矣!” 说完慌忙大喊:“快撤退,有埋伏!” 年度最佳男一号,项鲁。 虚晃一锤调头就跑。 田假坐在马上倒是被整不会了。 “什么情况?哪有伏兵?” 吃了白天的亏,田假可不傻。 “贼子休走,与我决一死战!” “呸,你来抓我呀!” 田假仰头大笑:“哈哈哈哈,想引我追你?傻子才上当!” 项鲁倒提锤子,无语了。 掉过头来喊道:“你真不打算试试呀?我很好追的。” 田假着实很心动,但生生按捺下了躁动的心,抬剑一指项鲁道:“有本事不要跑,来跟小爷一战可否?” 项鲁吐出一口唾沫道:“不追是吧?好,有种你站着别动,我去捅你老爹腚眼子!” 说着大手一挥喊道:“弟兄们跟着我,去捅田荣的腚眼子!” “好!” 一大群人哗啦啦从田假眼前华丽而过,把田假看傻了。 这尼玛咋整,不追都不行。 “大哥,打吧,不打老爹就危险了。” 田假一狠心,牙一咬:“随我杀!” “杀呀……” 项鲁大喊:“跟他们拼了!” 说完就要提着锤子冲上去,却突然发现身后的人在往回退。 他们只有几百人,人家可是一千人,冲进去就是死。 跑到半道上的项鲁还是犹豫了,想想还是算了,不能逞能。 于是二话不说又开始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兔崽子们跑慢点,等等老子!” 听了这话,田假更加来劲,猛踹马肚,快马加鞭地追了上来。 项鲁的锤子重达八十斤,跑起路来很不方便,不一会功夫就被淹没在人群中。 “兔崽子们别跑了,快来救我!” 众人纷纷停止跑路,再回来救项鲁。 项鲁一只重锤论起来无人敢近前,田假游走一圈也没能伤到项鲁。 “弓箭,弓箭手呢?” 项鲁的人已经杀到了跟前,与项鲁汇合一处。 “大哥,弓箭手在中军,没来。” 尼玛。 “给我杀!” 但是此时项鲁已经回到队伍中,领着人继续跑。 就这样,来来回回走走停停,项鲁七进七出,两军且战且走,一直打到了山路上。 田儋站在了望台上很是郁闷。 说好的为他们助战呢,结果现在都打的没影了。 想来估计也是好事,说不定是匪徒已经溃败,追杀逃兵去了。 “吩咐下去,严防死守,以防再有敌军偷袭。” 盗门中,有一招叫瞒天过海。 此时趁着夜色,惊布和山鸡并肩潜行在漆黑的夜色中。 “怎么办?前面就是田儋的中军大营,动手吧?” 山鸡望着大营中到处紧锣密鼓的巡逻队,阴狠的眼神眼皮一动不动。 “一会一起动手,先解决掉一队再说。” 惊布点头:“好,我听你的。” 说完,一千人沿着大营外围迅速潜行至大营后方。 哨塔上的斥候似乎看到了营外草丛晃动,但再仔细看时又不见了动静,值当又是山里的野猫在捉耗子。 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田儋的营寨并不是一个规则的圆形,而是呈椭圆多边形,箭楼的分布是在每个边缘凸出的位置。 这样的分布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无死角地观察到大营的每个角落。 但同样也有一个缺点,正是一旦到了夜晚,由于大营内的火光照耀下,难以观察到大营以外的情况。 所以暗哨就会显得十分重要。 然而,田儋没有增派暗哨。 因为他知道,借山匪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前来劫营。 正确的分布,应该是将箭楼建立在大营外围,这样才能无懈可击,并可成掎角之势互为照应。 正是这一点点缺陷,为惊布和山鸡创造了更有利的条件。 一队外围的巡逻兵的大脚从山鸡的眼前纷踏而过。 “啾!” 一声低鸣,这队巡逻兵就被七手八脚迅速按入草中,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这队巡逻兵便重新出现在大营。 只是细看之下,山鸡也在其列。 经过了一队又一队,不知不觉间所有巡逻队全部换成了山鸡的人。 “嘿,上面的兄弟,下来喝口水吧。” “好嘞!” 箭楼上的哨兵吭吭哧哧从上面顺着梯子爬下来,刚一照面就发现不对,还未等他叫出声,就被抹了脖子拖到了阴暗之处。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而田儋却还在中军等着为田荣庆功。 “这是辎重禁地,没有手令,谁也不许进!” “瞎了你的狗眼!” “唰!” 辎重守卫应声倒在血泊中。 “收拾一下。”山鸡毫无顾忌地跨过尸体,长驱直入。 一名伍长刚刚释放结束,提着裤子刚走出阴暗处,便看到了眼前惊悚的一幕。 “敌,敌袭!” 他慌忙朝一旁快跑,拉住一名巡逻卫的手大喊:“快,禀报郡丞,有刺……” “噌!” “客……” “丢下去!” 惊布和山鸡的队伍加起来足有千人,光在明处的就已经有三百人,整个大营的防卫几乎已是掌控在手。 辎重营地内,此刻正一片忙碌。 山鸡负责把风,惊布负责偷运。 盗门之中还有一个手法,叫百鬼夜行。 其中利用调虎离山,偷天换日,以假乱真,击鼓传花运用多种奇谋结合而成。 别管是辎重牲畜还是铜鼎棺椁,他们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掉包。 第61章 历史的星空 “不好啦,有人造反啦!” 一名校尉跌跌撞撞跑到了田儋面前:“大,大人,不好了,反了,他们都反啦!” 田儋心头一惊抓住校尉叱问道:“大敌当前,休要胡言乱语。说,怎么回事?” 校尉满头大汗,指着身后道:“粮食,粮食全被他们拉走了!” “什么?!” 田儋大惊失色,急忙丢下校尉往辎重营地走去。 进入营地,一片狼藉。 田儋傻眼了,口中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粮食呢?!” 他四处寻找,整个营地空无一人。 “这是谁干的?给我出来!” 阴暗中,先是出现一群巡逻兵。 在他们身后,又出现了近百名身穿黑服的人。 “你,你们?” 田儋终于明白了,正是这群人,偷走了他的所有粮食。 “郡丞大人,有劳了,多谢大人馈赠。” 山鸡阴狠地微笑,让田儋不寒而栗。 “哗啦啦” 他身边的近卫连忙抽出武器,将田儋牢牢护在中间。 “唰!” 山鸡所部的人全部亮出弓箭。 “你们,到底是受谁指使?” 此刻田儋只想知道,是谁这么狠,竟然还对自己说谢谢? “琅琊王氏……” “王非土?!” 田儋大惊失色。 “哈,哈哈哈哈……” 田儋随即仰头大笑。 “好一个王非土,欺上瞒下,原来如此狠毒!” “他一定不得好死!” 山鸡活动了一下筋骨,淡然道:“说完了吗?说完就准备上路吧,这是我的任务!” 话音一落,山鸡的脚步朝前一步步迈去。 几十名近卫护着田儋一步步后退。 …… “哐,哐哐……”一阵金罗交鸣声。 酣战中的田荣以及田假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大事不妙,有人袭营,快撤!” 二人同时出声。 项鲁和成龙三虎精神为之一震。 “哈,得逞了!” “弟兄们随我杀!” “杀!” 战至此刻,众人已是精疲力竭,但仍然爆发出震天的呐喊,奋勇上前。 田氏所部他们早已没有了战意,被逼地步步后撤。 整整忙活了一天,他们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 当大营出发出金罗声时,犹如给他们敲响了末日的丧钟。 ”老匹夫,想走?!” 田荣一看惊惧道:“贪狼?!” 贪狼和石崇带着五百人出现在田荣面前。 “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田荣花白的须发轻微的颤抖,可见此刻他的心情已经临近疯狂。 “哈,哈哈哈哈……”田荣大笑起来。 “战至现在,完全是老夫不想赶尽杀绝,可是没想到,心慈手软竟酿成大祸,老夫恨呐!” 说着猛地伸出长剑,大吼一声:“你们既然想赶尽杀绝,那就来吧!” 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所感染,全部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全部给我上,杀了他!” 贪狼咬牙切齿。 能够忍受胯下之辱的人,一旦给他机会,他将比任何人都狠。 众人一拥而上,拼了命地厮杀,比刚才的惨烈百倍不止。 但贪狼还是过于激进,只是杀了一个人,和田荣仅仅战了两个回合,就被田荣生生劈成了两半。 田荣须发根根竖起,大技能全开,硬是让这些山匪闻风丧胆。 见敌人退却,陈涉趁机拉住田荣喊道:“老将军快撤!” 黑娃站在高处,举起一支弩箭。 一只白净的手伸出,将弩箭压了下去。 “家主?” 王非土摇了摇头:“放他俩走吧,田儋已死,他成不了气候了。” 嬴政:“非土,心慈手软不是什么好事啊。” “哎,做人留一线,日后撕破脸啊陛下。” …… 当田荣率领千名士兵跌跌撞撞进入空荡荡的大营时,心中一阵惊悸。连忙快步朝大营后方跑去。 辎重营内,营地中央。 几十名近卫无一幸免,全部倒在血泊中。 田荣快步上前,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田儋已经没有了生机,脖子上现出一道狰狞的伤口。 “兄长……” 田荣一个趔趄,直接被绊倒在田儋身旁。 他伸手摸向伤口,只是张大着嘴巴,却一声也哭不出来。 陈涉默默走过去,蹲下身来。 “老将军,节哀……” “啊!!!” 一声仰天长啸,田荣的泪猛然从两眼迸发。 “兄长,兄长啊……” 田氏完了,田齐的天下就这样即将消逝在这齐国大地上。 田荣他不服,可是,又能如何? 他五岁学艺,八岁碎石,感觉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田齐复兴的步伐。 齐国灭了他没哭,郡守换成了邹奭他没哭,粮食被抢田氏死伤一片锒铛入狱他还没哭。 可是现在,他竟然泣不成声。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田假田广的尸体被推入山崖,整个马陵山周围,到处都是野兽在低吼。 这就是战争,王非土的首战,就为世人早就了一个永不磨灭的传说。 马陵山一战,一共奸敌三千余人,自损千人。得粮三万八千石,一战成名。 四千多具尸体都将化为枯骨,最终将划过历史的星空,变成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 “今天可是我子房兄弟大喜的日子,弟兄们尽情地喝!” 整个盐齐帮成了一片喜悦的海洋,米酒烤肉,浆果鲜花,一条长桌一直从聚义堂摆到了山门前。 这是一场庆功宴,也是张良喜结良缘的大喜日子。 聚义堂下,齐聚一堂,各路英雄喜不胜收。 “来呀非土兄弟,让为兄好好敬你一杯!” “沧浪兄太客气了,今天喝的够多了,实在喝不下了,失敬失敬。” 沧浪端着酒碗不住地推搡道:“暧,不喝怎么行,此次大战,没有你王非土,恐怕这山寨都不保啊。” “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还请王公子卖个面子,快喝吧!” “对,这可是弟兄们的心意啊!” …… 沧浪得意道:“听见了,你王非土大功一件,今天必须把这酒喝了才行。” 王非土摇摇头:“不行,我喝多了头疼。” 张良见机端着酒碗来到沧浪面前道:“二哥,我家主公不能喝无须勉强,来,我们弟兄两个喝一个。” “谁是你二哥?!” “啪!” 张良手中的酒碗被直接拍飞,落在了沧海身旁,碎裂一地。 第62章 群龙不能无首 张良愣了,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下来。 “二弟,你干什么?!”沧海君连忙出声。 沧浪看着张良,顿觉酒后失言,于是吞吐道:“不好意思,我喝多了,且先下去休息。” 说着就欲起身,却被王非土一把按住。 “且慢。” 沧浪其实一直憋着火,现在王非土竟然敢阻拦自己,他凶狠的目光看过来道:“怎样,这是我的山寨,我想离去,你还敢拦我不成?” 王非土淡然一笑:“我当然不是要拦你,只是想请问大当家,为何会对子房不敬?” 说着又补充道:“子房还时常念叨与你的兄弟之情,你刚才所为,我有些看不懂,究竟你是如何看待此事,还请说个清楚。” “我说了刚才是酒后失言,你还想怎样?” “酒后失言?哈,我看不像吧?” 沧浪狠声道:“王非土,我忍你很久了!我看你是想把我撵下去,你来做这大当家吧?” 王非土哈哈一笑道:“好,不打自招是吧?” “你……” 不等他说话,王非土直接大声打断道:“你就是害怕失去这帮主之位,才对子房出言不逊吗?” 张良叹了口气,拉着王非土道:“算了,主公,既然这马陵山容不下咱俩,现在就一起离去吧,免得让人碍眼。” “走!” 王非土二话不说,跟着张良一起往外走。 众人看傻眼了。 沧海赶紧起身过来拉王非土:“非土兄弟,这是做什么,且留步啊。” 沧浪坐着喊道:“走,让他们都走!走了还落个清净!” 所有人看看沧浪,直接又把目光看向王非土二人。 沧海回头怼道:“二弟,你过份了!” 这一句,让沧浪瞬间炸刺,站起身大喊道:“什么?我过份?!” “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凭什么让你们来指手画脚?” “左一个二哥又一个二弟,我的脸面要不要了,都给我滚,谁敢再多说一句,小心我废了他!” 别人是一句错,句句错。 他可倒好,主打一个将错就错。 “你……” 沧海瞪大了眼,声音带着颤抖。 “你的意思是连我这个大哥都不认了是吗?” 此时的沧浪还是有一些理智的,大声回道:“我认,但是请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情,有吃有喝就行了,你还想如何,让我天天供着你行不行?!” 此时沧浪在众人的眼里,卸磨杀驴这个称呼,已经名副其实地按在了头上。 “口口声声都是你的山寨,他二人为此战立下汉马功劳,你怎么可以说成是指手画脚?!” “怎么,我就说了!” “你这是大逆不道!” “哈,大逆不道,我都当山匪了还在乎这个?!” 沧海君被气的浑身发抖。 转身大手一挥:“走,都走吧,让他一个人当他的山大王去吧!” 说着率先往门外走去。 王非土和张良二话不说,也跟着往外走。 就在经过山鸡时,一直默不作声喝闷酒的山鸡用钢叉挡住了去路。 “你们不能走,我们不想跟着这样无情无义的大当家。” 说完一顿,猛然道:“他不配!” “对,山鸡说的对,他不配!” 青木帮成龙也站了出来。 其他人没有说话,只是纷纷起身,和王非土站到了一边。 沧浪眼神一缩,一股巨大的威胁压上心头。 “怎么?你们要造反吗?” 三虎出声道:“造反?我们是专业造反的。” 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至少贪狼不觉的他好笑,手中不觉间就摸向了腰里的银镖。 “我刚才说过,谁若多说一句,我叫他……” “嗖!” “叮!” 一只银镖飞出,直奔三虎。 可是三虎身旁站的,正是沧海君。 “他要弑兄!”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众人连忙看去,是张良挡住了那支银镖。 “大哥,对不起,我要清理门户了……” 话音刚落,张良的身形已动。 “叮,叮,叮……” 一连三声脆响,张良的去势依然未减。 直到鱼肠剑逼到面门,沧浪的瞳孔才逐渐放大。 “噗!” “嗤!” 人们只听到一声血液喷涌的声音。 当张良转过身时,沧浪的人头才滚落下来。 咕噜噜…… 一直滚到了台阶下面。 他的面容依然保持着惊恐,永远定格在那一刹那。 沧浪的死,没有给任何人带来悲痛,甚至还有一丝庆幸。 张良弯腰捡起头颅,将之提到了王非土的面前。 “主公,我的任务完成了。” 王非土顺手接过头颅,转身对沧海君躬身一礼。 “大哥,今后你就是我们的大当家。” 在王非土的带领下,众人皆是后退一步,拱手拜道:“大当家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都快快请起。” 沧海君此时显得意兴阑珊,他转过身,拱了拱手道:“多谢诸位兄弟抬爱。” 接着他看看王非土道:“非土兄弟,你也知道,我还要回去继续制盐,所以,这个大当家我不能做。” “请众位兄弟共举王非土做你们的大当家。” “好!” 山鸡竟然破天荒地第一个出声。 “好呀,让王公子做我们的大当家好!” 众人一片附和。 王非土站出来回道:“弟兄们的美意,我心领了,只不过这个大当家我也无法安坐。” “这是为何啊?” 王非土放下头颅,拱了拱手道:“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请弟兄们另请高明。” 三虎出声道:“王公子,这你也看到了,弟兄们只想让你做我们的大当家,弟兄们就是群龙无首,说不定那秦王派兵过来,我们也是死路一条啊。” “是啊王公子,你可不能不管弟兄们死活啊,我们是跟定你了。”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来,但越是议论越是觉得,这个位置非王非土莫属。 “弟兄们安静一下,先听我说。” 等声音平歇,这才开口道:“我所说的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弟兄们的生计问题。” 说着举起沧浪的头道:“我要用他的人头,去换来马陵山的安定,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一说这个,众人才恍然大悟。 “王公子大才啊,连这个都能有办法,真是让俺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过我走之后,这里还缺少一个话事人,我希望大家投票选举,明天我要听从大家的意见!” 第63章 打造大秦一流团队 “什么?选举?” 众人皆是一脸错愕。 “选举是啥啊,怎么从来没听过?” 就连始皇帝都感觉特别新奇,问道:“你所说的选举可是要让大家共同举荐一人?” 王非土站出来道:“对,就是要大家共同举荐人才。” 张良望着王非土,嘴角微微勾起。 这个王非土,奇思妙想真是层出不穷,连选举这样的新奇事都敢去尝试。 在秦朝,选什么人,安排什么职位,都是始皇帝一个人说了算,即使如李斯王绾等相国,也只能是举荐一人,最后由皇帝亲自定夺。 像这样让大家共同举荐这事,整个大秦乃至大秦以前的七国君王们都未曾尝试过的方法。 “每一个人都有权利参加竞选,每一个人都必须举荐一人。” “那这岂不是乱了?”沧海君不禁言道。 “是啊,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这成何体统?” “大家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王非土的话让众人安静了不少,这才顿了下继续道:“其实我就是希望在座的每个人都能出一份力,既然举荐,必是为了将来能让其带领大家共同致富,所以还望诸位英雄抛下一己私利,共同努力。” 张良笑看众人仍有疑惑,站出来道:“举荐人才古已有之,诸位既是英雄豪杰,当有唯才是举之心,为谋大事之先,观德行以戮其力,可谓齐人之福也。” “好!” 张良的补充让众人顿时明白了王非土的意思。 别的不说,在古言面前,白话文就显得繁琐苍白了许多。 “就是每个人都举荐一名人才嘛,一说选举还以为是多复杂的事呢。” 王非土笑道:“只需我们每个人把一个人的字都写在手上,到时一起亮出,谁的票数多谁就来当这个大当家,如何?” 三虎皱眉道:“这样好是好,可万一有人不服怎么办?” “咱们这个大当家是一年一换,谁若不服可以在下一届选举自荐,倘若在别人的任期故意抗命不遵……” 说着王非土的眼神一冷:“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他违抗的可是大家的意见!” “好!就这么办!” 众人一致认可,纷纷跃跃欲试。 以前从来都是君主挑能臣,现在颠倒了,成了能臣举荐君主。这样的方法,不可谓不新奇。 “群龙不能一日无首,今日咱们就把这大当家的位置定下来如何?” “那我们选军师做我们的大当家!” 张良连忙摆手:“我就不参与了,人选还是在你们当中产生最稳妥。” 在王非土的主持下,每个人都当众说了一下自己的感想之后,大当家的人选脱颖而出。 结果让王非土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成龙为人忠厚老实听话和善,这样的人是他想要的,竟然也是大家想要的。 不意外的是,他一直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融洽,自然人们选举他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以后大家统一听从成龙大哥的调遣,有什么事尽管找他便是。” 成龙一脸难为情道:“大家如此抬爱,让某实在是诚惶诚恐,只是我也不懂得如何带领大家共同变强,怕是会辜负了大家对我的期望啊。” 王非土安慰道:“既然大家选你,就是对你的信任,不要再说辜负的话,只要你全心全意为大家着想,为山寨着想,就不存在辜负期望之说。” “那山寨将来何去何从,还请王公子给指条明路。” “这个你放心!”说着王非土转身面相下方道:“从今以后,咱们马陵山各山寨字号全部取消,统一按照分工不同,成立各职能部门。” 嬴政道:“王非土,你这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新奇想法,怎么层出不穷,连朕都叹为观止。” 张良赞叹道:“主公,如此一来,我们马陵山就成了一个小小的郡府,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呐!” 王非土得意道:“郡府算什么,咱们可是要干大事的,底子不行说再多都白搭。” 成龙问:“那我们的编制如此健全,是要做什么呢?总不能打一辈子劫,靠此为生吧?” 王非土给成龙竖起大拇指:“成龙大哥问的才是重点,对!” “今后世事难料打劫是不可能继续打劫了,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盐齐帮还干齐国的老本行,正式以贩盐为生!” 老四惊恐地道:“什么?贩盐可是杀头的死罪,不好搞啊。” 老三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勺上:“你特码是不是傻,都特娘的造反了,还怕贩盐吗?” “说的也是哈。” “贩盐好啊,一本万利!”众人一阵摩拳擦掌。 阅历比较丰富的惊布迟疑道:“可是,这盐是官府管制想弄来倒也不难,关键是卖给谁呢?谁敢买呢?” 众人一愣,可不嘛,一高兴把这么重要的问题给忘了。 这么大一帮人,弄来了盐别到时卖不出去,那可就傻眼了。 “哈哈,我只能说,大家能提出这个问题,我很欣慰。” “那我就不妨告诉你们,我们的盐是要卖给整个大秦各个山寨,我敢保证,今后战事会相当频繁,要打仗就要用人,要用人就得吃饭,只要吃饭就得买我们的盐,销路大家不必担心,只管按照我们概定的计划进行,保证今后有花不完的钱,喝不完的酒,睡不完的小婆娘!” “好,睡不完的小婆娘这个好,我举双手赞同!”项鲁大言不惭喊道,得到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大家今后再也不必为谋生而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所贩之盐我保证是整个大秦最优质的盐,销路也是整个大秦最畅通的销路,有此二者,大家尽管放心大胆地干,我会如期发放高额薪俸,给你们一个稳定坚实的生活保障。” “真是好哇,想不到我们这些山匪有朝一日也能端上比秦吏还高级的饭碗了,做梦都没想到的事,竟然变成了真的。” 嬴政:“非土,如此一来,朕的江山怕是要拱手让与你了。” “政哥别说那外气话,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一会咱们回去好好聊。” “朕等着你呢。” 第64章 家中议事 张良笑着走过来,眼中带着鸡贼:“主公,良倍感惭愧,现有诸多问题想要请教主公,还望不吝赐教。” 王非土一愣:“今天不是你的大喜日子吗,你不回去洞房花烛,找我请教什么,快回去陪媳妇,以后有的是机会聊。” 张良可不吃他这一套,打着哈哈道:“洞房之事已不稀罕了,今日主公若不为良解惑,恐怕会彻夜难眠的,走吧主公,咱上你家里坐坐。” 说完,不等王非土推辞,直接拽着就往外走去。 …… 姜珠姜玉见着王非土和张良一同回来,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大兄,事情办完了?” 王非土一笑指着张良道:“还没完就被这货拉回来了,不过已经大体上皆已完善,只等明天前往郡守府见那邹奭一面。” 二女对张良屈身一礼,转而对王非土道:“请大兄移步上屋,爹爹在里面正等着呢。” “好,这就过去。” 张良对二女拱拱手,对王非土问道:“既然王公有事相商,我且回避才是。” 这次轮到王非土拉起张良的手道:“又不是外人,你就随我一起去吧。” 张良苦笑摇头,只好被王非土拉着进入上房。 “小侄见过王公。” 父亲正在房内收拾他的物件,扭头看到二人进来,随口道:“张良也来了,快请坐,我这就罢了。” 二人在石案旁坐下,姜珠很快便送来一壶热茶。 “爹爹,你这是?”王非土不解问道。 王公拍拍手上的灰尘,走过来坐下道:“这里老夫是住够了,就看你什么时候再把家迁回琅琊。” 闻言,二人相视苦笑。 “哎,人老了,总是喜欢念旧,在这里虽然风景秀丽有吃有喝,但老夫每夜皆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父亲,你想尽快搬回去?” 王公点点头:“昨夜梦里我还梦到府上的老房子了,我想回去看看。” 这时候王非土心中一阵酸楚。 父亲一把年纪,能让他惦记的已经不多了,老房子绝对称得上是第一位的。 “父亲,是孩儿不孝。” 王公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世事难料,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出现变故,只是眼下你的事也弄的差不多了,我就想着早点回去,日子久了,房子没人住是会坏掉的。” “可是父亲,孩儿只能说尽力把事情往前赶,至于什么时候回去,还要看事情的进展情况而定。” 王公不解问道:“怎么?你还有何顾忌未消吗?” 王非土侃侃道:“如今大局初定,距离完全掌控尚还需时日,我想在将邹奭摆平之后,再考虑迁回琅琊的事。” “那还得多久?”王公显得有些不高兴。 “快则三五日即可,慢则三五个月。” “只是需要到邹奭那里说一声就可以了,竟然要这么久?” “父亲您有所不知,如今山寨上上下下统共有人马三千人,这些人将来是要成为我们王家的私兵,若我现在离去,恐怕将来难以把控。” 王公沉默不语,说这些他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是为了将来把姜壬之后发扬光大,这是大事。 但老汉心里就是说不上来的郁闷。 王非土似乎是看穿了父亲的心思,继续道:“请父亲放心,待孩儿坐上郡丞的位置,再把这三千人的吃饭问题解决掉,孩儿就第一时间接您回琅琊,如何?” “那还能怎样,你尽管放心去干你的事情吧,为父支持你。” 说完起身,道:“那为父就不打扰你俩了,我去外面走走,散散心。” “多谢父亲。” “王公路上小心。” 刚走到门口,王公又回头道:“对了,姜珠姜玉的婚事,你可得尽早上心。” “请爹爹放心,孩儿记住了。” “行,你们聊……” 说完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王非土与张良相视一笑,无奈摇头。 “让子房见笑了,家父果然是上了年纪。” 张良道:“王公深明大义,令良十分佩服,又怎会笑话。” 说完探出身子道:“主公,你刚才说想去争夺郡守之位?” 王非土猜到他肯定好奇,笑道:“怎么?以子房来看,此事可敢一试?” “哈哈,我说呢,原来你在觊觎郡守之位。” 王非土正色道:“郡守郡丞郡尉三位乃是秦王专门委派,此事需从长计议,只是马陵山一战,郡丞战死,这是个大事,咸阳定然会增派得力人物前来补缺。” 张良点点头:“若想瞒天过海,此定不可行,除此之外,若是秦王增调秦军前来围剿马陵山,事情就会十分棘手。” 后又补充道:“这也正是我急着找你协商之事,此事该当如何?” 王非土沉思道:“如今天下尚算安定,倘若贸然竖起义旗,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想要完全将此事压下去,必定又绕不开咸阳。” “嗯,主公分析的没错,况且你所说的贩盐之事,可是起源与沧海君?但若是没有郡丞之便,此事也是难上加难。” 王非土点头,没有说话,二人一度陷入沉默。 始皇帝道:“非土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如今赵高忙于遮掩朕已驾崩之事,哪里会有闲心处理东海郡之事,你能冒用朕的名头换来十万石粮食,难道就不能再矫昭上任郡守之位吗?” “不,陛下您忘了,如今黑冰台正愁找不到我人呢。倘若矫昭将我王非土的行踪大白天下,那岂不是找死吗?我可不想惶惶不可终日,那太遭罪了。” “哎,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畏死而郁郁寡欢?” “正因为要志在天下,不谨慎可真不行。” 沉默了一会,张良咬牙道:“主公,如今唯有一计,方可成事。” 看向张良,王非土一笑:“先别说,咱们且将计策写在手中,看看你我可是想到了一起。” 张良欣然应道:“可。” 于是王非土起身找来笔,先是蘸了墨水,将一个字写在手上,然后再将毛笔递给张良。 待两人都写好以后,相视一笑,同时在石案上摊开手掌。 第65章 无名之辈 “混” “乱” 两人低头一看,相视哈哈大笑。 “我与主公真乃不谋而合,志趣相投也!哈哈。” 王非土深以为然道:“若破此局,非浑水摸鱼不可。” 张良点头道:“要搅浑此局,没有比秦王崩俎更合适的籍口了。” 嬴政:“非土,朕的心中为何如此不爽?” “陛下何必不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假如扶苏公子得知您已驾崩,定然不会理会赵高的矫昭,也算救他一命。” 王非土拱手道:“此事当劳烦千门风将亲力亲为了。” 张良爽朗一笑:“良做此事如探囊取物,小事一桩也。” “好!”王非土站起身道:“事不宜迟,既如此,我们便早点行动,以防夜长梦多。” 张良也随之站起:“请主公放心,明日我便叫齐国妇孺皆知,三天后必传至咸阳。” \"子房办事我当然放心,我们明日就前往郡守府面见邹奭。\" “咱们一言为定!” 二人击掌,将此事定了下来。 “好了,你快去陪你的新娘去吧,我还需将山寨的事情再打点一番。” 眼看着王非土抬脚朝外走去,张良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主公……” 王非土回头:“子房还有何事?” 张良走上去开口道:“适才王公可是要将姜珠姜玉嫁出去?” “呃,这……”王非土一愣,看着张良问道:“怎么,子房新婚燕尔,又关心此事,难道还想将我妹妹纳为小妾不成?” 张良连忙摆手道:“岂敢岂敢,主公折煞我了,良之所以相问,乃是考虑到了主公的前程。” “哦……”王非土道:“此事不急,不过那邹奭我王非土就算死也不会把妹妹嫁给他的,妹婿我心中另有人选。” 张良小心问道:“主公可愿透漏一二。” “你想知道?” 张良拱手:“此事事关大局,还望主公不吝。” “朕也想知道……” 王非土想了想,道:“告诉你也无妨。” “此人乃楚国淮阴人氏,距离此地向西八十里有一南昌亭,汝可派人前去打探一番。” “哦?”张良一脸懵地问道:“此人姓甚名谁,主公还请告知。” “此人无姓无氏,单名信,据说是韩国流民流落至此,故人称韩信!” “呃,无名之辈……”张良顿时有些不知所云。 无论姜珠还是姜玉,长得都是国色天香,任何一个达官贵人都会趋之若鹜,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主公怎么会看上一个无名之辈。 王非土神秘一笑道:“你且打探一番再说,此人今后我有大用,说不定咱俩到时候还得亲自跑一趟呢。” “那好,但凭主公吩咐。” 聪明人办事自然是心知肚明,既然王非土如此肯定一个人,那自然是有一定道理,做下属的只能听从调遣,别无二话。 “只此一人吗?”张良再次开口。 王非土看着张良,指着他道:“你呀你呀,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有两个妹妹,当然是找两个夫君,难道还要二女共侍一夫不成?” 张良不好意思笑笑道:“那不知另一个人……” 王非土一摆手:“你还是先打探到韩信再说吧,至于另一个人选,暂时保密!” 嬴政插嘴道:“朕倒为你物色了一名人选。” “陛下且说来听听。” “公子扶苏……” 王非土呼哧一笑:“陛下,您倒是真不客气,想让我把扶苏也绑上船?” 嬴政也不客气道:“怎么,一个无名小卒都能当得你的妹婿,我长公子扶苏当不得吗?” “当得,我又没说扶苏不配拙妹,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且先待扶苏过了赵高这一关再说吧,不瞒陛下,其实我也正有此意。” “这还差不多。” 嬴政心中一阵感慨:寄人篱下的滋味果然不好受啊,这要是在活着的时候,不就是一道喻令的事嘛,还用跟他多费口舌? 张良看见王非土呼哧一笑,知道他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连忙道:“那良就先告辞了,咱们分头行动。” “好,去吧……” 望着张良离去的背影,王非土默默道:“子房是个大才,就是有点心思太过缜密了,给这样的人当主公,很考验智力。” 嬴政道:“这又有何可抱怨,用人之道,当各取所需,没有什么难的。” 王非土点头道:“陛下说的对,各取所需。” 说着话锋一转:“话说上柱国王老将军家财万贯,着实令人眼馋啊。” 嬴政立马就明白了王非土的意思了,连忙问道:“提王翦,你是另有打算吧?” 王非土也不隐瞒,直言道:“王翦乃是大秦的顶梁柱,他若一倒,万贯家财必将落入胡亥之手,不如我们想想办法,怎么提前转移一下他的资产,也好为我大秦东山再起出一份力。” 嬴政颇为惊讶:“采!如此甚好!” “不过话说回来,王翦老奸巨猾,你想转移他的钱财,朕估计是要失望喽。” “陛下,您就看好了,看我如何引他一步步入局。” …… 翌日,天上开始飘起小雨。 “黑娃,备车,随我前往郯城。” 刚放下碗筷,王非土就招呼了一声。 黑娃刚刚从山下回来,远远的就开始抱怨:“家主,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那老三把咱的马车给烧了,现在无车可乘。” “什么?马车给我烧了,谁给他的胆子,敢烧我的马车?” “那还不是您指使的。” “我什么时候指使他烧我的马车了,简直一派胡言!”王非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黑娃倒是不惧道:“三天前就烧了,为了拦住田假田广的去路,方圆五里内,能烧的全部派上了用场。”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的确是受我指使,但也不能烧我的马车吧?那可是我花了几百钱买来的。” 黑娃懵着脸问:“那咋办?我找老三让他赔咱马车钱?” 王非土一摆手:“还是算了,去备两匹马来,和军师咱们三人骑马过去。” “好嘞,我这就去备马。” 此时张良春风得意地凑了上来:“主公,为何事加愁?” “车没了,还得骑马去郯城。” 王非土一脸郁闷。 看见王非土的一脸苦主相,张良就莫名的心情大好,大笑道:“哈哈,我当什么事呢,原来主公惧怕骑马?” 第66章 非土,你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王非土撇撇嘴道:“怎么,不喜欢骑马很丢人吗?再说那马鞍上连个马镫都没有,走起路来摔的我屁股都要成八瓣,鬼才喜欢骑马呢。” 张良闻言一愣连忙追问:“马镫是何物?” “难道你没见过马镫?”王非土一脸惊讶。 回头一想,可不是吗,秦朝哪来的马镫,他们骑马全靠大腿用力夹,怎么会想到往马鞍上装个马镫。 一听名字,无论是张良还是始皇帝,都是一点就通,异口同声道:“唔,马镫?好一个奇思妙想!” “主公请稍候,我去帮你想想办法。” 说着扭头就走,王非土想要叫住他想要好好描述一番马镫的样子也没必要了。 王非土两手一摊:“呵,一点穿越者的体验感都没有,想装个x都特码费劲。” 始皇帝却还在自顾自地惊叹道:“这马镫绝对是个好物,想我大秦铁骑若是有了马镫,岂不是如虎添翼,定能教那匈奴闻风丧胆,实在是妙啊。” “陛下,我想申请专利。”王非土郁闷道。 嬴政:“专利?看谁鸟你!只要一人用上,相信很快就会纷纷效仿。” “嘁,马镫算什么,等到别人效仿的时候,我已经有了更实用的发明,世人只能在我身后拾点牙贿而已,哥永远都是他们无法超越的传说!” “你有此大丈夫之志,朕心甚慰,可比扶苏强多了。” 王非土吹开眼前的刘海不屑道:“扶苏只懂忠孝廉礼,满口之乎者也,他怎么和我比?” 说着抬脚开始往山下走。 “位置不同罢了,你是匪徒嘛,身处权谋场,定然比不过你。”嬴政一语双关,王非土似乎也没听出歧义。 “等我将韩信收入麾下,再将马镫马鞍装配齐全,定将所向睥睨无往不利!” “哦?这个想法不错,汝有何妙法定可一展宏图。不过那和韩信究竟是何人,值得你三番两次挂在嘴边?” “他?兵仙!”王非土语气肯定。 到了马厩那里,没有见到黑娃和张良,马厩内也空空如也,一想便知是张良去为自己鼓捣马镫去了。 于是王非土耐住性子,足足等了有一个时辰。 “主公,事已办妥!” 张良和黑娃一人骑着一匹马来到了王非土的面前。 两人翻身下马,张良指着马鞍下面坠着的两个绳子,志得意满。 “主公请看,这马镫如何?” 王非土一看尴尬的要死。 “这特码也叫马镫?丑的一逼。” 只见两个绳套皆是用麻绳制成,在马鞍下方戳了个窟窿,然后系在上面。 “你鼓捣一个时辰,就弄这么个玩意?” 张良不以为意道:“主公你就知足吧,临时起意,能做成如此已经不错了。” 王非土骑上去试了试,脚下用力一蹬,感觉还不错,点点头道:“且先将就一下了,不错。” 听到这话,张良得意一笑。 “走吧,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这就上路吧。” “好!”说着就朝那匹马走去。 王非土看看黑娃准备在前负责牵马,于是开口道:“黑娃,你也上来,咱主仆二人共乘一骑。” 黑娃有些受宠若惊道:“家主,这样怕不好吧,黑娃还是为您鞍前马后才舒服。” 张良转身道:“不如让黑娃与我共乘吧。” 王非土一摆手:“不用,你单骑就行,就让他坐我的马吧。” 张良也不客气,翻身上马。 “家主,我还是走路吧。”黑娃还是有些无所适从。 “快点,让你上来就上来,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着给黑娃挪了挪地方。 黑娃只好伸手被王非土拽到马上。 嬴政道:“非土,朕没想到你还有龙阳之好。” 闻言王非土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在心里大声道:“陛下你说什么呐,我这是为了彰显对黑娃的重视,做给山寨中人看的,怎么竟往歪处想!” “哦?是朕冤枉你了?” 王非土暴汗:“可不就是冤枉嘛,您是始皇帝之尊,怎么能如此悱恻我?” “驾!” 双骑三人已经开始朝山下进发。 王非土吐槽道:“黑娃,你是不是很久没洗头了?特码虱子都蹦我鼻子上了。” 黑娃不好意思挠挠头:“家主,我是上个月洗的头,不应该啊。” “好吧,上个月……”王非土屏住了呼吸。 张良见状哑然失笑,怪不得主公从来不近女色,原来是因为他有洁癖,一般的胭脂俗粉难以入其法眼。 但是现在,竟然为了给那些山匪做一个表率,不惜让黑娃与其共乘一马,也真是难为他了。 当三人来到盐齐帮的寨门前,已是人满为患。 他们都知道王非土要离开马陵山前去为弟兄们争取生存空间,于是在成龙的带领下,一起为王非土送行。 当见到黑娃与王非土共乘一匹马的时候,皆是心中一惊。 想不到一个小小家奴都能在王非土面前受到如此殊荣,不由得在心中把黑娃往上提高了一个档次。 很多事情就是如此微妙,人们依靠所见所想都会据此作出切合实际的对待方式。 道理很简单,可大部分领导都没有这个觉悟,总以为高高在上才是一个做领导的样子,殊不知他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下属来办,这个下属就是将来他不在时的传话筒,若是没有尊重,又怎么能让更多人愿意服从他的管理。 王非土前世老爹深谙此道,所以王非土自然也有比常人更高的认知。 马陵山今后就是他王非土的大本营,能不能借此在乱世中混个风生水起,就看他王非土怎么去经营和管理了。 所以忍耐一时,换来黑娃将来在马陵山诸事顺利,这个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王公子,我不太会说话,只为弟兄们说一句话:无论何时,我们都等待王公子能返回马陵山主持大局。” 成龙已经备好了践行酒,说完一饮而尽。 三虎道:“对,只要王公子一句话,就算杀到郡守府,弟兄们也在所不辞!” “是啊王公子,若有不测,还请及时给兄弟们说一声,就算刀山火海,弟兄们皆可前往!” 王非土拱手道:“多谢诸位弟兄抬爱,非土铭记在心,还望诸位保重,估计三五日后便可返回,家中老父和妹妹就仰仗兄弟们照顾了。” “请王公子放心,此事包在弟兄们身上,胆敢有人冒犯,就把他的头拧下来!” 此时沧海君也走了上来道:“王公子走后,我便也去了,等到了渠展,只要兄弟来找,我沧海绝无半句推辞,定当全力以赴。” 王非土抬手拍了拍沧海君的肩道:“今后还有很多地方要仰仗大哥,在此小弟就不多说了,先拜谢大哥照顾!” 说着就对沧海君行父兄大礼,一众人等也随着单膝跪下。 “使不得使不得,你我皆情同手足,何须言谢。” 第67章 茶肆偶遇 绵绵细雨中,两匹快马乘风破浪。 虽然是细雨,可打在脸上也疼啊。 “家主,要不然咱慢点吧,我这前襟都被打湿了……” “反正都已经湿了,何须在乎再湿点,坚持一会,马上就到。” “主公,前面有家茶肆,我们就在这里歇歇脚如何?” 临近郯城,路上的行人也越发多了起来,张良手指前方大声喊道。 王非土抬头一看,一道大大茶字锦旗正在小雨中微微荡漾。 “既然军师提议,哪有不从之理,那就在此歇一歇脚,也好整顿一下再进城。” 黑娃一撇嘴:“家主真偏心。” “你懂个屁,军师的脑袋里装的是计谋,你脑袋装有什么?” “我脑袋上装有虱子!” “啊,说的好像没毛病……”王非土语塞。 “几位里面请!”店小二见有客人来,连忙上前招呼着将马牵住,伺候三人下马,引入店中。 “几位,小店有上好的龙井和毛尖,还有干豆小点,请问您要点什么?” 王非土还未说话,张良抢先开口道:“我们不喝茶,请店家沽二两好酒上来,再配二斤酱牛肉。” “哎呦喂!” 听到张良大咧咧说出的话,吓得店小二一蹦三尺高,赶紧作势捂住张良的嘴小声道:“公子啊,现在风声这么紧,您不怕,可小店遭不起这罪啊,还望这位公子口下留德。” 张良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说道:“把你家掌柜叫来吧,我不管你要。” “得,您先找地坐,我这就去请掌柜。” 张良对王非土眨眨眼,王非土心领神会地只管安坐,就看张良如何操作。 茶肆中三两桌正在喝茶,店掌柜是个六十岁的老汉,店小二上前耳语了几句,老汉惊讶地朝这边望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便擦擦手朝这边走来。 张良和王非土的穿戴明显地位高于黑娃,老汉对王非土拱了拱手,接着走到张良面前沉声道:“这位公子,店中人多耳杂,请借一步说话。” 说完也没有多说一句,而是转身率先朝堂后走去。 “主公,我去去就来。”张良起身随之离开。 站在堂后,老汉这才拱手询问:“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乃何方人氏?” 张良道:“某颍川城父人士,张氏名良字子房,父祖五世相韩还望老丈不吝赐教。” “哦……”老汉连忙再次躬手道:“你便是大名鼎鼎的张公子,老夫失敬失敬。” “老丈不必客气。” 老汉感叹道:“实不相瞒,老夫亦是韩国人氏,无名无姓,流落至此开间茶肆,撩以度日。” 张良直奔主题拱手道:“老丈,天下苦秦久矣!” 听到这个,老汉满脸郑重:“公子此话,老夫深有体会,最近因为匪患猖獗,故郯城来了一批从三川郡来的军人,令我等黔首苦不堪言,他们时常前来查验过往客商。” 说着低声对张良道:“郡守也在今日下令严查违反秦律的谍细,公子当万事小心啊。” 张良肯诚道:“多谢老丈提醒,不过我有一喜讯相告,还望老丈散发出去。” “何事?” “秦王已死,天下将兴!” “嘶!” 老汉目露惊讶,随即紧紧抓住张良的手喜道:“此事当真?” 张良目光坚定:“不敢有半点虚言!” “善!” 老汉一时竟显得不知所措,连忙对张良请道:“张公子请放心,此事老夫定当竭力而为。” “那便有劳了。” “请!” 张良转而出了后堂,安然坐下。 接着便看到老汉对小二嘱咐了几句,小二立即去办。 不一会功夫,小二便端着一壶茶水和一碟肉走出后厨。 “来喽,上好的鹅肉一壶龙井,请客官慢用。” 放在桌子上,店小二还对张良使了个眼色。 张良洋溢着笑容,拿起筷子对王非土道:“主公,事已办妥静候佳音,来,吃!” 东西一端上来王非土就知道,小二唱的是给别人听的,其实这里是一碟牛肉和一壶米酒,如数奉上。 心知肚明也不多言,直接动筷。 嬴政感叹道:“朕的大秦呐……” “陛下,别瞎想,只是鹅肉而已,何必自扰。” “呵,以为朕不知?他们背着朕,公然违抗秦律,实在该死!” “陛下,别这么说,想当年王翦老将军攻打楚国,还公然带领将士们吃牛肉呢,你咋不说?” “此一时彼一时矣,二者怎可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相提并论,王老将军是为了鼓舞士气,一举攻下楚国,而我们也是要养足了精神,振兴大秦,这二者绝对如出一辙!” “汝的嘴皮子越来越溜了,朕说不过你。” “陛下,请看……” 王非土的目光看向门口。 “店家,快给我们来两壶好茶。” 一队游缴风尘仆仆地走进店来。 “几位官爷快请坐,这就给您上好茶,稍等哈。” 小二点头哈腰,正要走开。 不料被一名簪袅伸手拽住。 “你去把你们掌柜叫来,快去。” 老汉快步走来陪着笑脸道:“几位军爷,有何吩咐啊?” 那名簪袅毫不客气地拽住老汉的胡子道:“少跟我废话,说,最近可曾发现六国余孽?” 老汉被揪地龇牙咧嘴求饶道:“军爷还望手下留情啊,你这样老夫也想不起来啊。” “油嘴滑舌的老匹夫,快说!” 簪袅松开老汉,不善地看着他。 老汉摸摸胡须还在,这才开口道:“小店来往客商众多,老夫实在顾不上挨个查验令传,还望军爷见谅。” “嘿,你个老匹夫,竟敢糊弄我?”簪袅步步紧逼。 “不敢不敢……”老汉连连摆手。 “哼!” 簪袅自知无凭无据,也诈不出个所以然,转而扭过头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店内食客。 最终,目光定格在王非土身上。 “这两个人一身长袍风度翩翩,一定颇有些油水,而那个上衣下裳的一定是个仆人。” 念及此,那簪袅推开老汉就朝三人走来。 “你们三人,可有令传?” 带着强大的威压,簪袅开口。 令传是王非土从邹奭那里重新搞来的,当然不怕查验,不过张良乃是逃犯,哪里会有令传。 王非土正思索对策之时,簪袅看到桌上的牛肉,使劲嗅了嗅鼻子,瞬间脸色大变。 第68章 隔山拜佛局 深红色的肉色,均匀清晰的肌肉纹理,其中还有明显的淡黄色筋膜纹路。 簪袅直接端起碟子,仔细分辨,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咕嘟……”他吞咽下口水。 “啪!” 簪袅将一碟肉摔在桌案上,大吼一声:“你们胆敢吃牛肉?!” 所有人都惊讶地朝这边看来。 食牛肉者,与奸盗同罪! 这个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是要受黥刑做三年劳役的! 老汉顿时慌了,连忙上前求饶:“军爷军爷,您息怒,且听我解释。” 簪袅一把将老汉推开,断喝道:“将他几人一同拿下,老东西你也跑不了,擅杀耕牛者死罪!” 几名游缴二话不说就把老汉死死按在地上,其他几名也朝王非土三人逼来。 王非土不慌不忙,任由他们欺进。 千门三十六地局当中,有一个局叫做隔山拜佛局,意思就是利用一个契机,越过事实本质以似是而非的言论引起人们情感共鸣,以此达到将消息最大限度地传播开来,其关键点在于引起共鸣制造舆论。 张良故意触犯秦律的目的,打一进门王非土就已看懂,所以全局就全凭张良把控,自己根本就没打算插手。 “且慢!”张良伸手止住逼近的游缴,深吸了一口气道:“秦皇帝已下旨可食牛沽酒,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 簪袅两眼一瞪:“什么?皇帝下旨可食牛沽酒?简直荒谬!” 张良十分惊讶道:“怎么,你们打从三川郡来,难道还不知道有此推恩令吗?” 老汉已经明白了张良的意思,连忙附和道:“是啊军爷,小民也是得知有此旨令才敢把酒卖给他们的呀。” “哗……” 其他几名食客顿时议论开来。 “皇帝有这旨令吗?我怎么不知道?” “嗨,人家都已经吃上喝上了,说不定是真的呢!” “推恩令,说不定又是皇帝受了哪个方士的蛊惑,施行此令用民心来祭天呢。” “是啊,如今大秦如此强大,国富当然民强,吃个牛肉这不很正常嘛!” “哈哈,终于能喝酒吃肉了,始皇帝终于肯善待臣民了,好事啊。” “禁止沽酒宰杀牛肉,朕是为了节约粮食保证农事生产,他们为何如此庆幸?” 嬴政本人倒是颇感意外,同时心中也十分憋闷。 王非土宽慰道:“陛下,你看他们还感恩皇恩浩荡呢,你应该高兴才对。” “放肆!” 簪袅一声大喝,众人鸦雀无声。 “我们都未曾得到上峰指示,在没见到皇旨之前,谁也不许轻信谣传,再敢多说一句,就将你们全部治罪!” 说完,没有人敢再出声,簪袅满意地回头看向张良:“小子,你无凭无据就敢造谣生事,你这是罪加一等!” 虽然他也很想尝尝牛肉的味道,喝点小酒消遣一下,奈何公职在身,只能依法办事。 张良一副泰然自若道:“我等为六国贵胄,始皇帝之言怎敢忤逆,不信二三子可前往郡守府对质,若是有假,我甘愿受罚!” 若不是迫不得已,谁也不会为了吃肉喝酒而冒着巨大风险去触犯秦律。 张良几句话,顿时让人们更加确信了消息的真实性。 簪袅也有些犹豫了,转眼看看桌子上的牛肉和酒,当下便有了决断。 “你们这些酒肉全部充公,待弟兄们吃饱喝足,你便随我一同到郡守府对质,若无此事,定严惩不怠!” “请便!”张良胸有成竹的回答,对王非土使了个眼色,便一同给他们让开位置。 既使张良说的是假的,这造谣的罪名也有他顶着,这时候不吃白不吃。 簪袅大手一挥:“弟兄们别客气,一起替他们做个见证,吃饱喝足押送他们前往郡守府对质!” “善!” 一群人一拥而上,将桌案顿时挤了个水泄不通。 “一人一块,谁也不许多吃!” “你特码给我留点,我还没吃呢!” 一碟二斤牛肉瞬间被七手八脚地抢食一空,连酒壶都给喝了个一滴不剩。 “去,老东西,再给我们准备一份,乃妤的,不够吃怎么行!” 老汉早已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连答是,去往后厨忙活去了。 三碟牛肉三壶酒被一群人瞬间吃了个精光。 店内一群食客看的是垂涎三尺,奈何店掌柜已经表示店里已经告捷,只能站在旁边干瞪眼。 簪袅摸摸肚皮,吃的也差不多了,于是对张良道:“走,你们四人,店家包括你,随我去郡守府走一趟!” 不就去个郡守府,正好顺道。 望着一群人呼啸着离去,食客们面面相觑。 “皇帝颁发新令啦,这可是个大事,走,跟他们看看去!” “走走走,这热闹事关自身,不看看怎么行。” 走在郯城大街上,一大群人尾随着,声势十分浩荡。 “嘿,听说了吗?皇帝推新令了,可以喝酒吃牛肉了!” “什么?竟有此事?我家的老牛已经年迈无力,可就是没有生病的迹象,我还正可惜了那一身好肉呢,这下好办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天大的好消息啊,我们也看看去!” 走了一路,人们在身后议论了一路,那种热火朝天的劲头,直逼过年赶年兽。 人群越聚越多,直到了郡守府门前,已经变成了人山人海。 回头看了一眼如此壮观的场面,王非土与张良对视一眼,两人嘴角勾起一抹轻轻的微笑。 邹奭正在府中犯愁地吃不下饭,如今没了田氏,郡务陡然增加不说,咸阳那边还不知道该如何上奏。 “老爷,不好啦!” 家臣跌跌撞撞跑来,连声大叫着。 “何事惊慌?” 家臣努力使自己平复一下呼吸,道:“禀报老爷,城中的黔首全部都在郡衙前,郡尉已经率领人马前往维持秩序,就等老爷出面了。” “出了什么事情,来这么多人!” 田儋直接站起,说着就朝门外走去。 “老爷你看了就知道了,下臣也说不清楚了。” “快,前面带路!” 家臣朝着院子大喊:“都出来,保护老爷!” 第69章 郡丞之位唾手可得 郡衙漆红色的大门应声而开,一队亲卫鱼贯而出。 在众人的簇拥下,邹奭迈着方步从门内走出。 陈涉手扶佩剑站与一侧,眸光冷冽地扫过门前众人。 “都别出声了,郡守出来了,看他怎么说……” 嗡嗡之声渐渐停歇,邹奭放眼一看。 “这么多人!” 目光随之落在几名游缴和王非土等人的身上。 只是一眼,吓得邹奭差点倒退一步。 “贤侄,你怎么在这里?” 王非土洒然拱手道:“多日不见,伯父别来无恙。” 要说邹奭见到王非土的心情,真的是又爱又恨,又有几分小小的期待和欣慰。 爱的是,他竟然真的帮助自己解决了田儋这桩心头大患。 恨的是,五千人竟然被他直接抹杀,好歹给自己留点家底也行啊。 期待的是,如此一名不可多得的大才,什么时候才能来辅佐自己,一举成为齐国的王。 欣慰的是,这小子最终还是来了,敢于面对自己对他的责备。 “伯父?贤侄?”听到郡守对王非土的称呼,簪袅心念电闪。 “这一趟,怕是要在这小子身上讨不到便宜了。” 原本想着捉住几名惯犯,说不定还能建功领赏。 邹奭这一见面不要紧,直接大破了簪袅的一切幻想。 现在唯一给簪袅的路是,只要不被郡守训斥就不错了,至于领赏,还是先搁置一边吧。 面对王非土的问候,邹奭微微颔首,转而问簪袅。 “将我贤侄押送至此,是为何故啊?” 簪袅连忙拱手回道:“启禀上守,吾等路遇三人在茶肆喝酒吃肉,故特相请前来问明情况,可是皇帝陛下下旨解禁的。” “简直胡闹!” 邹奭闻言这都哪跟哪啊,皇帝下没下旨他最清楚了,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然而转念一想,皇帝驾崩这事可是个天大的秘密,不能随意往外说的。 于是话锋一转,喝道:“非土乃是我邹奭的坐上宾,你们不知道也不怪罪你们,且散了吧。” 簪袅原本被邹奭的一句话吓得心中一颤,没想到听了下文竟是不了了之,心中忙呼侥幸,于是连连赔礼道歉,带着人将人们轰散。 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郡守的反应给了他们一个难以揣摩的结局。 始皇帝到底有没有颁布令旨,这个谁也说不清楚。 因为此事事关吃饭问题,于是坊间里巷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 最终,焦点全部聚焦在了茶肆掌柜的身上。 因为他是第一现场,所以一些好事之徒想尽办法想要从他嘴里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有了王非土的先例,再加上游缴们也带头吃肉喝酒,这件事情他们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一时间,茶肆的生意如日中天,瞬间变得人满为患,就为了能买上一点牛肉喝二两小酒。 当然,他们咬咬牙跺跺脚花出去的钱,其实只有一个目的。 谁能得到最真实可靠的一手消息,那才是物有所值。 要是没事,牛肉和酒都死贵死贵的,谁家有矿啊,经得起这么挥霍。 终于,在傍晚时分,一条惊天大咪咪不知从谁的嘴里传出,消息以飞快的速度瞬间爆炸开来。 “始皇帝早在琅琊县时就驾崩了,根本不可能颁布什么推恩令!” 就此,大街小巷军营校场都成了人们争论此事的场所,人们为此争的面红耳赤各执己见,最终还是争不出个所以然。 消息不胫而走,以惊人的速度越过咸阳朝雁门关进发。 彼时,郡守府内王非土带着张良坐在了邹奭下手。 “贤侄,不瞒你说,此次为了灭掉田氏,付出代价甚巨,老夫有些吃不消了。” 王非土不以为意道:“伯父海量,小侄怎会不知。” “如今田氏已然倒下,名下田产皆归伯父所有,这一点点损失,伯父怎会吃不消呢?” 邹奭苦笑着摆摆手:“贤侄有所不知,如今郡务繁巨不说,此事关系重大,需要上奏咸阳也就罢了,可十几万石粮草尽归山匪,郡尉府一时又因粮草不足难以招兵买马,敌众我寡之下,咸阳必然会责令老夫全力讨伐,这可如何是好?内忧外患,内忧外患呐,哈哈……” 王非土和张良对视了一眼,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欣然拜道。 “伯父,小侄正为此事而来。” 邹奭抬起头看过来:“哦?贤侄有何良策?” 王非土大喊一声:“黑娃,上菜!” 黑娃提着一个包裹走上前来,王非土起身接过,转而放在了邹奭的案头。 脸上带着神秘笑容道:“伯父,打开看看小侄给你带来了什么大礼。” 邹奭看了王非土一眼,带着疑惑伸手将包裹一层层打开。 一具面目狰狞的人头赫然出现在眼前! “啊?这是?” 邹奭吓地往后一退,惊问道。 王非土笑着拱手:“启禀郡守,属下已将那马陵山匪首拿下,以谢其罪!” 听了王非土的解释,邹奭的老脸瞬间舒展开来,带着惊喜又望向人头,难以置信地问道:“这,这是真的?” “小侄愿以人头担保,此正是那沧浪的首级。” “哎呀呀!” 惊喜来的太突然,让邹奭有些手足无措。 “这可真是大礼呀,大礼!” 邹奭连忙走到外面喊道:“快,快去请陈涉过来,老夫有大礼相赠。” “喏!”管家匆匆而去。 邹奭回到座位,口中连连赞叹:“想不到啊,贤侄竟能将罪魁祸首的首级取下,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有贤侄相助,老夫无忧矣!” 王非土拜道:“伯父过奖了,小侄愧不敢当。” “诶~”邹奭郑重道:“贤侄不必过谦,事实如此嘛。” 说完灵机一动,提议道:“老夫倒有个想法,还望贤侄考虑考虑。” 王非土回道:“伯父旦有差遣,小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邹奭从口中吐出几个字,让王非土为之一愣。 “不知,郡丞之位,贤侄可有兴趣一试?” “这……”王非土犹豫了。 “若是贤侄当上这郡丞,你我伯侄二人通力合作,定然可使我齐国东山再起!” 一步之遥,只需要王非土点头,有邹奭担保,郡丞之位唾手可得。 第70章 当仁不让方显大丈夫之志 “郡尉陈胜见过上守!” 王非土正待答话,陈涉来到。 邹奭见了陈涉,连忙起身迎上去道:“郡尉你可算来了,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顺着邹奭手指,陈涉已然看到几案上的人头。 再一看王非土,心里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恭喜上守,恭喜王公子,斩获匪首,实乃大快人心。” 邹奭安然坐下唏嘘道:“为了剿匪,可谓吾东海郡元气大伤,实属不易,这其中郡尉之功当是立下汗马功劳,值得庆贺!” “不不……”陈涉连忙推辞:“上守大人言过其实了,此匪首乃是王公子之功,涉不但寸功未立,反而连累三军,应当责罚才是。” 嬴政插嘴道:“大丈夫虽身处逆境却能屈身守份,不为金玉所动,得此爱卿,朕甚是欣慰啊。” 王非土站出来打断道:“陈将军言重了,若无此战,非土哪有机会斩下匪首,陈将军,此功非你莫属!” 陈涉看了王非土一眼。 王非土究竟是敌是友,他心知肚明,一切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目的不同,手段不同,自然是殊途同归,无可厚非的。 “多谢上守抬爱,多谢王公子谦让,不过,此功我陈涉定然不受!” “这……”邹奭无奈地看向王非土,只有苦笑。 “陈将军高风亮节,非土佩服!” 王非土道:“既然陈将军无心此功,非土便勉为其难冒领一下了,不过郡丞之位,还望陈将军莫再推辞。” “是啊,还望陈将军莫要推辞。” 邹奭很郁闷,自己这个郡守还没说什么呢,王非土倒是替自己安排上了,有心怪罪可又碍于面子连连称是。 陈涉看看王非土,又得到邹奭的附和,便不再说什么,只好拱手道:“为上守分忧乃是我辈本份,涉愿担任郡丞之职。” 看到王非土对自己投来一个善意的微笑,陈涉心中只能暗暗领下他的这份心意。 陈涉连忙拒绝道:“不,涉出身寒微,又无寸功,郡丞之职还望另选能人才是。” 王非土看着陈涉,义正言辞道:“将军,且听我一句话,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此新败将军未有半点过错,怪只怪田儋刚愎自用,与将军何干?郡丞之职,还望将军当仁不让,领下这份差事。” 听了王非土的话,陈涉转念一想,郡尉兼职郡丞,这份重任虽然只是暂时的,可也能让自己有机会独当一面,对自己来说,的确是一次难得的大好时机,应当殚精竭虑鞠躬尽瘁而显大丈夫之志才是。 嬴政道:“今后若有此人助一臂之力,定然会节省不少力气,不过这个陈涉朕以前还真的忽略了此人,埋没了如此一名得力干将,此为朕之大意了。” “陛下莫怪,若是猜的不错,此人正是今后掀起起义浪潮的领头人,陈胜是也!” “哦?从何得知?”嬴政一惊,连忙问道。 “直觉……” 王非土也很郁闷,史书上说陈胜明明是一名屯长,在九月前往的大泽乡,后因大雨错过了期限,按律当斩,才毅然举起义旗揭竿而起。左右对不上,所以一直王非土也不敢确定。 直到今日,他自报家门,王非土才确定这就是历史上的陈胜。不过可能是因为他所带领的农民起义影响巨大,具体出身又已不可考,所以才有所出入。 到底是什么导致的误差,对王非土来说并不重要,只要那句“天下苦秦久矣”这句话是他说的就行了。 “此人深藏不露,将来定有大用。” 嬴政的话,王非土深以为然,所以才将郡丞的位置强加在他身上。 想起义? 那也得有合适的契机,直接将他的契机抹杀,让他为我所用,免得将来又树劲敌。 “哈哈,好!”邹奭十分开心。 在他和田氏争斗之时,陈涉一直洁身自好,置身中立,从来不会因小事而失去原则。 这一点,他做的十分妥当,所以邹奭一直有心将陈涉笼络入麾下。 今日在王非土的促进下终于顺势摘了陈涉这颗果,心中难免高兴。 “幸得陈将军同意担任郡丞一职,乃是我郯郡之福。” 王非土拱手道:“恭喜齐王又得一员良将。” “啊……” 邹奭感到浑身酸爽。 这么快吗?齐王都喊上了? 这让人多不好意思! “贤侄怎可如此草率,此事万万不可声张!莫要折煞老夫。” 邹奭连连摆手,顺便还看了一眼门外。 幸亏只有黑娃一人把守,顿时心安不少。 但他的表情出卖了此刻的心情。 “哈哈,齐王何必自扰,此间又无外人,如今秦王已逝,天下苦秦久矣,伯父当自立为王广招天下英雄,如此方可一举大破桎梏,成就千古一帝!” “嘶!” 王非土的话句句中听,邹奭不禁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千古一帝的名号,对他来说还是具有很大诱惑力的。 他连忙看向陈涉的表情,就怕看到什么差强人意的蛛丝马迹。 幸好,陈涉此时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毫无波澜之状,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此事当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陈涉将军入职之事才对。” 邹奭略带讨好地看向陈涉道:“有劳陈涉将军先将匪首头颅悬于城门之上,另可自取田儋印绶,待我修书一封,送往咸阳,便可走马上任。” 陈涉拜下道:“上守,卑职还有一事。” 要的就是这状态,邹奭连忙抬手:“讲!” “田儋之弟田荣暂待家中身无半职,不知上守作何打算?” 说出这话,说明陈涉还是更偏向与田氏,邹奭听完脸色便是一沉。 “将军此时对田氏莫非还抱有何幻想?” 王非土听了邹奭的问话,和张良互看一眼,皆是暗暗在心中摇头。 “这个邹奭,果然难成大事。” 不等陈涉搭话,张良抢先站出。 张良拱手道:“上守大人,我想陈涉将军的意思,定是那田荣痛失至亲又是新败,定然万念俱灰,已经无心功名,上守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安置田氏遗孤,虽说是照顾,实为监视,以防有变,若为他人做了嫁衣,痛失良将不说,说不定还会倒戈相向,上守不得不防啊。” 说完和陈涉交换一个眼神,陈涉拜道:“这位公子所言正是我所想,还望上守采纳。” 邹奭闻言,说的也对呀。 于是张口想要表扬一番,可是话到嘴边又忘了王非土介绍他姓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索性言道:“这位公子颇有谋士之风,所言深得吾心啊。” “就按这么办!” 邹奭命道:“那就有劳陈将军为此专程跑一趟,就说是我的意思,将田氏房产尽归其所有,田氏满门忠烈,老夫不会亏待他们的。” “喏!” 陈涉欣然领命而去。 接着邹奭将目光落在了张良身上。 第71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邹奭身边急缺谋士,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就让他撞上了一个。 邹奭问向王非土:“贤侄,这位公子眼生的紧啊。不知在哪高就?” 张良和王非土怎么会不知道邹奭在想什么,心中皆是一阵苦笑。 他俩一个是逃犯,一个是匪徒,都是黑冰台的重要关照对象,任谁也不能抛头露面,所以邹奭的想法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伯父,张子房乃是小侄的好友,从小饱读诗书,可谓大才,如今正闲赋在家,还望伯父器重。” “哦……如此甚好。” 邹奭看着张良频频点头,心中很是认可。 张良却意外地看向王非土,心道:“主公,不带你这么玩的,自己不想死,把我却推向风口浪尖,若是被黑冰台得知我的下落,那可就惨了。” “上……”张良正欲拱手说话,却被邹奭抬手打断。 “不必再说了,老夫愿以重金赡养子房为郡守府幕僚,不知子房意下如何?” “幕僚?” 要是当幕僚,王非土自己就是郡守府幕僚,两个人身在一处,岂不是浪费。 王非土当即提议道:“伯父,小侄倒是以为琅琊县令头大无脑并无大志,可尽早换之。” 说完给张良递了一个眼色。 谁不知,琅琊县正好管着渠展,若是当上县令,贩盐的事也算成了一半。 正半躺在小妾怀中喝着小酒的琅琊县令,陡然被水呛到,直接将此罪怪在了小妾头上。 “嘶……”邹奭一阵沉思。 “贤侄说的极是,琅琊县令县务一塌糊涂,老夫正有此意呢。” “伯父,琅琊县乃齐地盐产之地,扼控齐国之咽喉,定要派遣得力之人,方可胜任。”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邹奭自然明白。 “若是任命子房为琅琊县令,老夫是怕屈才啊。” 嬴政幽幽道:“屈才吗?一点都不屈才,恐怕能把他的老底掏空是真的……” “陛下,乱说什么大实话。” 张良已然领会了王非土的意思,开口道:“请上守放心,良愿效犬马之劳,为齐国之崛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邹奭抚着胡须笑道:“哈哈,善,得子房乃老夫之幸,那便依非土之见,不日便可调任琅琊县令!” “多谢齐王抬爱!”二人异口同声。 “哎呦呦,免了免了!” 邹奭心情大好,遂道:“非土啊,如今大事已定,令妹可否也接到府上,早日了结老夫心愿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端端的心情都被这张老脸给搅的稀碎。 “啊,伯父……”王非土尴尬地拱拱手,缓缓道:“还望伯父您莫要着急,小侄一直将此事挂在心上呢,待一切就绪,小侄就将家妹双手奉上。” 邹奭虽是不喜,但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还有用得着王非土的地方,一时也不好翻脸,只能微笑着应下,等待有机会再催促一下。 只要他在自己手下混饭吃,还怕他敢爽约不成?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就此退下。 “这个老不死的还不忘这茬,真是气死我了。” 出了郡守府,王非土不免吐槽几句。 张良道:“主公,如此不是长久之计,当尽快了断了他才是。” 王非土看看大街上的人来人往,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具体还要看这乱世何时才会来到。” 张良点头道:“主公思虑周全,良自愧不如。” 仔细一想,的确是这样,乱世什么时候不来,他王非土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不然冒然行动,只会坏了大事。 如果能蛊惑邹奭率先易帜,那是最好不过。 张良突然驻足,口中喃喃道:“主公,乱世已然临近,你看……” 顺着张良的目光,王非土朝里巷望去。 只见一家茶肆已然挂起了招牌。 一张写着大大的“酒”字店旗正冉冉升起。 “各位乡亲,小店供应热乎的牛肉和浊酒,还望诸位莅临品尝!” 店掌柜站在门外招呼来往客商,不少人都是嗅着牛肉的香味朝店里走去。 “他们竟敢公然沽酒杀牛?!” 嬴政震惊道。 王非土一看,淡然一笑:“人之常情。” 人在危险之时,都会夹起尾巴做人。 但若有人站出来带头,从众心理的作用下,也都会跟风。 这就是羊群效应。 几千年的农耕文明造就了中原人的这种羊性文化,随着大秦的一统,六国百姓向四周迁徙,也在不断将羊性文化推向整个华夏大地。 “军师,走!” 王非土拉着张良就往前走去。 “作甚?”张良惊慌道。 见王非土脚步匆匆,还以为他发现了黑冰台的人,于是也不说话,快步跟上步伐。 “就是这里了。” 王非土终于停下脚步。 张良抬头一看,竟是一家扇店。 进入店中,琳琅满目。 墙上挂的,柜子上放的,都是制作精良的扇子。 店中大多主要以团扇和竹扇为主,偶尔有几柄用采羽制作的羽扇。 “二位客官,可是要买扇子?” 店家和颜悦色地迎了上来。 王非土放眼扫视一圈,没有一个看中的,于是开口道:“把你们最贵的扇子给我拿来看看。” …… 最终,一把白色鹅毛扇拿在王非土的手中摇了两下。 “嗯,这感觉,颇有名士之风。” 满意地点点头,顺手将扇子递到张良手中。 “子房,你试试。” 张良莫名其妙地拿在手里,扇了几下,的确一阵清凉倍感舒爽。 “店家,这把扇子多少钱?” “呃,客官,这是天鹅羽翅所制,要价一百八十钱……” “黑娃,付账。” 没等把话说完,王非土二话不说便已经扭头对张良道:“这扇子送你了,拿着吧。” 张良一脸懵逼:“主公这是……” 王非土揽着张良的肩膀道:“没别的意思,奖励你的。” 拿着一百八十钱,店家都被整不会了。 财大气粗也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好歹还个价,也让自己稍微有点挑战,这倒好,一点当商贾的体验感都没有,欺负人嘛。 “不愧是张良张子房,果然有两下子!” 听到王非土的夸赞,张良才哑然失笑。 搞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弄得人惊慌失措一惊一乍的。 …… 是夜,月黑风高…… 驿舍的窗户被风吹的让人心神不宁。 “非土,朕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我也察觉到了。” 黑暗中,王非土眼皮抬起。 “子房?!” “我在呢。” 第72章 唯有朦胧沙上月 “闲来凭吊数春秋,阅尽沧桑土一抔。 本籍兵争百战得,却同瓦解片时休。 祖龙霸业车申恨,主父雄心宫里愁。 唯有朦胧沙上月,至今犹自照荒邱!” 这是清朝诗人吴存礼的一首七律诗,专门为描述沙丘宫而着。 自殷商王帝辛在此建立酒池肉林之后,就成了历代帝王们的行宫。 经过几百年的不断拓展,沙丘宫的规模不断壮大,直至施行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被饿死在这里,赵国一举被大秦吞没。 今天,又一个重大历史事件将在此发生。 李斯坐在窗前,独自发呆。 “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一股愤恨之情,逼着他真的很想冲入大殿之内,找高府令好好理论一番。 “左相李斯接旨!” 一声高呼,将李斯从呆愣中拽回现实。 “这个赵高!”李斯咬牙切齿,愤然起身。 整个行宫的人都知道了,难道他赵高不知吗?他究竟准备掩耳盗铃到什么时候?! 转眼间,李斯和赵高撞了个满怀。 见到赵高。李斯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赵高,看你做的好事!” 李斯这样的反应,早在赵高的意料之中,他绕过李斯,将手中圣旨不屑地丢在案上,一抬前襟做了下去。 “李相,您不会是打算洁身自好吧?” 赵高的声音回荡在屋里,让李斯颓然退了一步。 的确,现在他和赵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唇亡齿寒,到时候谁也跑不掉。 “当初,这可是咱俩商量好的,怎么?现在你想反悔吗?” 李斯扬起头闭上双眼。 此刻他多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世界。 他的一世英名啊,就这样被眼前的这个阴险小人给彻底毁了。 “你还有脸,此事定可瞒过所有人,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李斯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一字一句道。 “哈!”赵高瞪着李斯道:“若不是你我都不想死,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吗?消息走漏出去你来怪我?” 说着他抬起手指东方喝道:“当初我说那王非土留不得,你是怎么说的?” 说起这个,李斯愤恨地捶向门梆:“都怪我心慈手软,酿成大祸!” “你想用他来控制我,你以为我不知道?”赵高审视着李斯,李斯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赵高很清楚,现在不是制造间隙的时候,于是吐出一口气道:“罢了,既然祸端已开,你我当共同努力弥补才是。” 李斯转过身目视着门外叹道:“如今秦王死天下兴的谣传已经在行宫里传开,我已杀了十几人仍不见效,你说该如何弥补?” “黑冰台的人昨日来报,刺杀失败了,那王非土身边有强手保护,很难得逞。” “就算千难万难,王非土也必须死!” 赵高摇了摇头:“没用的,就算杀死王非土,此事已成定局,我们还是另想对策才是。” “赐死扶苏的信可曾送到?”李斯关心地问。 “还未有答案,不过依我看来,谣言的速度远比信使走的要快上三分,此计已不可行。” 自从他坐在这里,就没有一个顺遂人意的好消息,李斯感觉头都大了。 “你可有何良策?” 赵高站起身,走到李斯身前,沉声道:“如今之势,唯有一计尚可保住你我性命!” “讲!”李斯烦透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卖关子。 “马上昭告天下,拥立胡亥称帝!” “这……”李斯后退一步,沉思片刻。 他缓缓的摇头道:“此计为时尚早,扶苏尚在,蒙氏兵权在握,满朝文武,又如何服众?” “左相,你看这个。”赵高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亮在李斯面前。 “既寿永昌,受命于天” “玉玺!” 赵高胸有成竹道:“不要忘了,玉玺在我手上,皇旨有它才算有效,传位与胡亥的圣旨我已拟好,只要你带领群臣拜服,此事定可成功!” “你就不怕朝中王翦那帮老臣不服,扶立扶苏登上皇位,与我们分庭抗礼吗?” 赵高冷笑:“哈!有圣旨在,他们就是抗旨不遵,我可以治他们欺君之罪再施行大赦天下,到时候就看天下黔首更偏向哪一边!” 李斯心动了,可是想想目前手中的这点兵马,如何能跟蒙氏的三十万大军抗衡。 “我与上柱国颇有几分交情,可下一道圣旨,命他派王贲率领二十万京畿军队前来护驾!” “你这是引火自焚!”赵高大声提醒道。 突然害怕被外人听到,赵高压低了声音道:“那王翦何等身份,岂会将自身置于险地?” 被这么一提醒,李斯顿时感到自己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到时,若是王贲以护驾之名,给你我来个清君侧,该当如何?” “如此防不胜防,你懂不懂?!” “可……”李斯眉头紧锁,一时竟然失了方向,心中焦急万分。 “依我之见,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认命章邯为大将军统领三军,再下一道大赦天下的诏令,将所有刑徒纳入麾下,如此方可保住性命。” 看到李斯还在优柔寡断,赵高遂道:“不要再犹豫了,事已至此,你我已无退路可言。” “呵,二位别费力气了!” 一声幽幽的女声叹息陡然在耳边响起,赵高瞬间汗毛根根竖起。 “谁?给我出来!” “噌!” 寒光乍起,赵高感到脖子上传来阵阵冰凉。 一道黑色倩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一剑杀了你!” 李斯不可思议地看向倩影,分辨之下惊呼道:“你是,嬴华?!” 嬴华一手扯下面纱,一副冷艳的容颜显现出来。 “原来你一直都在梁上!” 被一把短剑架住,赵高连吞咽口水都难,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身体不停打着冷颤。 犹如美玉的红唇吐出的话竟让两人如坠冰窟。 “我皇兄已死,留你二人性命又有何用?!” 说着短剑开始滑动,吓得赵高连忙大喊:“慢着!公主请容奴婢说一句话。” 嬴华秀眉微蹙,冷声问道:“说什么?下手轻一点吗?” “咕嘟!” 赵高狠狠咽下一口唾沫,战战兢兢道:“要杀老奴很容易,但若是杀了我二人,天下必会大乱,到时大秦的江山不保,老奴情何以堪,公主又情何以堪,还望公主三思啊!” “哼,休想骗我!” “唰!” 赵高瞪大两眼,他很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已然透风。 第73章 惊涛骇浪拍岸而起 意识迅速从肥胖的身躯里抽离。 赵高重重地倒在血泊中,他惊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已然吓瘫了的李斯。 “咕嘟。”李斯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望着嬴华的短剑在赵高华服上蹭了两下。 扭头的一个眼神,让李斯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嬴华玩弄着玉指间的短剑,一步步朝李斯走来。 “李相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李斯往后挪挪,可惜身体僵硬地根本动弹不得。 “我……” “说吧,说完了我好送你上路。” 嬴华蹲下身来,与李斯四目相对。 巨大的恐惧压迫地李斯喘不上气来,可即使如此,他竟然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馨香。 “我不想死,求公主饶命……” “呼!” 嬴华站起身,眼睛瞥向赵高的尸体。 “你若不想死,就给本公主老实一点!” 这个举动让李斯的心猛地一颤,随即心中大喜。 “赵高胆敢假传密令,所以他该死,不过你!” 一道寒光射来,让李斯再次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速速带着皇帝的尸体滚回咸阳,如若不然……” “唰!” 赵高的头颅应声而落。 “你跟他一个下场!” 随即头颅被嬴华提起,头也不回地迈过了门槛。 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有赵高无头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李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迈过尸体,重重倒在床榻之上。 直到此刻,李斯惊魂未定,但事情已经有了巨大转变。 赵高的头颅被高高悬于旌旗之上,天空忽然爆闪一道闪电,划亮了夜空,也照亮了那张恐怖的面孔。 谁也想不通赵高是怎么死的,只知道丞相李斯颁布了一道震惊世人的讣告:“大行始皇帝驾崩沙丘宫,着命长公子扶苏回咸阳继位。” 天降大雨,嬴华穿梭在滂沱的雨夜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是始皇帝的命令就是她的天命,大秦没了始皇帝,他们黑冰台再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那一夜,王非土所言虽句句属实,可嬴华的心中始终难以相信。 可,那道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犹如还在耳边。 “朕命你速速前往沙丘宫,杀了赵高,将朕的死讯昭告天下。” 同月,扶苏在满朝文武的拜服下登临帝位,享受万民朝拜。 二世新政,百废待兴,安葬始皇帝是为头等大事,俪陵工期无限压缩。 次月,自称刘沛公的泗水亭长刘邦因大雨延误了规定期限,带领一群刑徒揭竿而起。 同月,楚国名将项燕之子项梁率领吴地豪杰,杀入会稽郡守府上,杀了郡守殷通,自立楚王,登高一呼,一呼百应。 大泽乡吴广自立为东楚王,带领农民揭竿而起,声势浩荡,一度傲立群雄。 韩王成、燕王韩广,魏王咎、赵王武臣,各路六国遗贵纷纷响应,六国复辟之势如惊涛骇浪,一浪高过一浪,重重拍击着咸阳扶苏的政权。 扶苏先派大将章邯,率领三十万刑徒前往楚地镇压,另有王贲王离父子率领二十万京畿部队奔赴赵魏之地镇压。 匈奴王头曼率领其子冒顿和二十万匈奴兵直逼雁门关,蒙氏兄弟亲率三十万大军抵挡,两军胶着,打的难舍难分。 秦王卒,天下兴的谣传一语成谶,一时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天降暴雨,大秦在风雨中犹如一叶孤舟,摇摇欲坠。 一道道从咸阳发来的加急喻令,让邹奭苦不堪言。 前边有势力庞大的东楚吴广起义军,旁边还有项氏西楚虎视眈眈,邹奭感动吗? 一动也不敢动! 咸阳要发兵镇压,楚国要他起义。 好端端的短短三个月时间,怎么就成了这样。 “上守,乱世已起,再不称王,恐怕就晚了!” 即使陈涉都有些坐不住了,昨夜收到好友吴广的密信,要他杀了邹奭,自立为齐王。 但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东边琅琊县令张良都没说话,冒然杀死邹奭,必将难逃一死。 他扭头看看闭目养神的王非土,十分想要一句他的支持,奈何他真沉得住气,一句话也不说。 所以说,人都是会变的。 经过三个月的操劳,陈涉已经显得有些心浮气躁。 他已经完全被王非土黑化,不为钱财? 王非土直接给了陈涉家眷帝王般的生活,让他根本不能守身如玉,一步步跳进给他设置的甜蜜陷阱。 现在,为了能让盐税再提高一点点,他巴不得王非土能多走私一些青盐,甚至还专门跑到沧海君那里嘱咐,一定要对县令的工作鼎力支持,不能打半点折扣。 这就是人性,这就是必然。 邹奭摆了摆手,笑呵呵答道:“丞尉莫慌,老夫且看非土如何应对。” 说着把目光看向王非土。 本不想多言,正和政哥聊天呢,哪有空和他们闲聊?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教,邹奭对王非土所说的言听计从,直接将他的话奉为圭臬。 大兴盐业,广招兵马,锦衣玉食,离开王非土,这大齐除了中午不会散,早晚都得散。 之所以迟迟不愿称王,正是因为王非土的一句话。 “天下大乱,越乱越有钱赚,猥琐发育才是王道!” 虽然他也很想早一点称王,奈何就是不知道如今积蓄了多少力量,还得等多久。 看看王非土不说话,两个人面面相觑。 嬴政:“以朕看来,有张良和韩信相助,五万兵马足以荡平天下。” “政哥,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时机已然成熟,然而积攒的力量还不够,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嬴政的声音陡然低沉:“朕只怕扶苏独木难支,咸阳怕是不保。” 王非土轻笑:“陛下不必担心,还早着呢。” 随即安慰道:“眼下一定要积攒足够的力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又该当如何?” “我要设下一局,乃是毁灭万物的天伦绞杀局,不费一兵一卒将各路诸侯一网打尽!” “不见兵刃一网打尽?那又该当奈何?” 王非土终于开口:“我的提议很简单,就两个字:搞钱!” “搞钱?何谓搞钱!” 两人皆是一脸疑惑。 王非土已然抬脚朝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 “此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们坐享其成便是!” 第74章 兵仙韩信 “主公,今日战况如何?” 琅琊县校场前的土坡上,张良一见到王非土就开口询问。 王非土看看校场的上万人正在训练行伍,十分满意地吐出一口气道:“这还用问吗?我亲自出马,可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那邹奭定是急不可耐了吧?” “哈哈,齐王之位,那邹奭做梦都想,如今天下局势又怎能不令他心急如焚呢。” “那就好办了,我们招兵买马也自然成了情理之中,那邹奭定然全力支持。” 两人相视一笑,王非土这才注意到校场之外,单独有一群人也在训练行伍,只不过看上去怪怪的。 “诶,那是?” 顺着王非土的目光,张良只看了一眼就明白王非土在奇怪什么,于是摇着羽扇解释道:“哦,主公我给您汇报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快说。” “您要找的那个韩信,我给您找来了。” “哦?是嘛!”王非土顿时两眼放光:“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见他!” 王非土又在校场扫视一圈,但也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韩信。 按照王非土的经验,明主接待良才,要么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要么是三顾茅庐三分天下,王非土很想当个明主表现一把,奈何有张良在,他也不给这个机会呀。 “主公莫慌,且听我细细道来。” 张良拉住王非土,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道:“你确定找的就是那个淮阴南昌亭的韩信?” 王非土一愣,点头道:“啊,正是呀,怎么了?” “这……” 张良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拉着王非土找了个石头坐下来,言道:“但我找的实在不知他是不是主公要的韩信,但以目前来看的话,这个韩信游手好闲,并无半点长处,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找到他时,正好赶上南昌亭长的妻子将他赶出家中,说在他家蹭吃蹭喝三个月了,竟然分文未给,这,这也未免……” 王非土一听,仰头大笑:“哈哈哈哈……” 看到王非土大笑,张良更是一筹莫展。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替主公找来这么个货色,张良实在是心中有愧。 “子房,你中计矣!” 张良更是莫名其妙:“我这怎么叫中计呢?主公你把话说清楚。” 王非土压下张良的手道:“你听我说,这个韩信自幼家境贫寒,无论务本还是行商皆难成其心中之志,故久不得志乃是常事,你我皆是千门中人,怎可以貌取人。” “可他……” 王非土拉着张良站起身:“别可是了,走,你带我去见他一面,你就知道了。” 张良无奈,只好领着王非土往土坡下走去。 到了地方,王非土一脸诧异,指着前面惊讶问道:“韩信就在此处吗?” “主公,正是这里。” 王非土终于明白刚才自己为何看着这里有些奇怪了。 原来所有伙夫都出来训练队列了,而空荡荡的营房内,只有一人正在里面挥汗如雨地整理柴草。 什伍中,最累的当属伙头营。 伙头营中,最累的当属杂役兵。 三人行小人受苦,欺负新兵蛋子这是自古就有的优良传统,即使是在秦朝,这种现象也屡见不鲜。 “韩信!” 张良朝着那人喊了一句。 韩信转头见是张良和王非土,放下手中柴草,擦掉额头的汗水急忙快步走了过来。 “军师,可有吩咐?” 张良用鹅毛扇一指:“这是主公,还不参见。” 韩信二话不说,连忙拜下:“韩信参见主公。” “好,起来吧。” 待韩信抬起头,王非土仔细打量了一下。 “剑眉星目,身材魁梧,颇有几分英气。”嬴政点评道。 “你便是韩信?”王非土说着,顺手摘下他头上的稻草。 韩信连忙再次拱手:“正是在下,还请主公赐教!” 谁敢想象,今后叱咤秦末的风云人物,打的项羽四面楚歌的堂堂兵仙韩信,现在竟在自己的军营当一名火头杂役。 “嗯!”王非土拍拍韩信的肩膀,询问道:“这军营的伙食可还吃的习惯?” “启禀主公,伙食顿顿肉羹,味道十分美味,就是,就是有点吃不饱……” 韩信不由自主地看向张良。 都已经是杂役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说错了也大不了从头再来嘛。 王非土一听,当即扭头对张良道:“传令下去,给韩将军加餐,直到吃饱为止!” “将军?” 别说张良了,就连韩信都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再次拜倒:“多谢主公厚爱,信感激不尽!” “好好干,我看好你哟!” 王非土拍拍肩膀,在韩信诧异的目光中,带着张良离开了营房。 出了营房,王非土开口问张良:“子房,这个差事是你给他安排的?” “正是。”张良倒也光棍,反正主公把这事交给自己办了嘛,怎么办当然是自己说了算。 “不知主公可有何建议?”张良问道。 “没意见。”王非土苦笑点头:“如此甚好,没毛病!” “那就好。”张良放下心来。 玉不琢不成器,对于人才也一样。 如果拔苗助长,一路让他顺风顺水,免受了胯下之辱,指不定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所以王非土不打算动他,让他先在伙头营历练一番再说。 “主公……”张良犹豫了一下开口。 王非土停下脚步看着他,张良继续道:“如今我部已达五万之众,开销甚巨,不如先把所用精盐换做青盐,如此能节约不少粮食呢。” 王非土道:“这是什么话,好盐当然先紧着自己人,多好的招揽人才的机会,哪有把好东西都给别人,自己却吃粗盐之理。” “可是最近开销日益增加,再不开源节流,怕是吃不消啊。” 王非土斩钉截铁道:“那就只开源,不节流,省你能给我省出十万人马吗?” “十万人马?” 连嬴政都感到有些诧异。 “你要这么多人马有何用处?” 王非土一番话回答了两人的疑惑。 “待到精盐销往各路诸侯,必会有人眼红这丰厚的回报,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们还不懂吗?到时候都跑来争抢我们的盐产,如之奈何?” 说完对张良道:“最近子房的任务很重,不但要不断开拓销路,还要招兵买马。” 张良躬身道:“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主公无须多虑。” “不过我还要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因为最近我还会有大动作。” 第75章 不同意打到他同意 张良闻言,心中一动,连忙沉声道:“主公尽管吩咐!” 王非土把目光看向校场:“还记得我跟你提的马镫和马鞍吗?我要你立即着手组建一支铁甲骑兵的队伍!” “此事属下定当竭力!” 从这道命令不难看出,张良猜中了,主公果然是准备主动出击了。 王非土叹气道:“还有,马陵山现在有黑娃全权负责调度,你只管将渠展之盐销往各处,再在辖区内广设闾肆,招纳英才!” “今后整个大秦的财富我要尽数掌握,谁若胆敢犯我边境,铁骑剑锋所指之地,尽皆灰飞烟灭,绝不留情!” 说完大踏步朝前走去。 “子房若显吃力,可到闾肆招纳英才,所有人物名单可传与我一份,我可协助你慧眼识珠。” “主公,那邹奭……” 张良想说,不行就直接杀了他,自立为齐王,看谁敢说个不字。 王非土道:“多养他几日也无妨,待我羽翼丰满,便是他人头落地之时。” “一切尽听主公安排。” “对了,再过几日,你要在军中组织一场全军比武大赛,技高者无论身份贵贱当尽管提拔,务必做到公平公开公正这三公,他们将是我的利刃,具体项目你来定,我只提一个要求,便是要挑选出可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才。” “喏!” 张良看着王非土,问出心中疑惑:“主公,事无巨细交代的如此清楚,可是要往别处?” 王非土点点头:“嗯,我打算替你分担一点压力,亲自前往刚开设的云露阁物色几名人才,最近事务繁重,实在是太急缺人手了。” “呃……” 张良一愣,心里想说:“这个不劳主公费心……” 奈何看王非土去意已决,只好作罢。 “走,随我先到渠展转一圈,回来后你就着手准备。” “主公,即已路过家门,何不在家中歇息一夜再走不迟?” 王非土摆摆手:“不了,有你照应我很放心,家什么时候回去都行,办正事要紧。” 二人随即来到县衙,吩咐家臣备上马车,匆匆赶往渠展。 …… 一条宽阔平整的驰道从琅琊直通渠展,为在路上忙碌的来往客商节省了许多时间。 “主公,这条驰道耗银三万六千钱,一个月便已通车,实乃神速啊。” 张良舒服地坐在马车里,喝着上好的毛尖,不无感叹道。 “才花了这么点钱,就修成如此便利的驰道,绝对是物有所值。” 王非土夸赞道。 如今原先始皇帝所修的驰道,大多都已经年久失修,路上坑洼早就不成样子,张良也是在原有驰道上休整了一下而已,但是所投入的财力物力并不算少,能达到这个速度,已是相当不错了。 要想富,先修路。这是永不过时的铁律,王非土怎么可能不舍得花钱。 “要想将销路打开,必须要提前把路铺好,唯有这样,才能快速积累财富,子房,开通渠展与咸阳驰道的事,你定要放在心上。” “属下不敢怠慢。” 说话间,马车就行到了盐场的关卡,这里重兵把守,过往客商无不擦肩接踵在此门前排队准备进入。 刚一下马车,沧海君就迎了上来,带着满脸笑意连忙拱手道:“沧海在此恭候多时,为主公和军师接风洗尘。” 王非土回礼道:“沧海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一切都托主公之福,渠展如今是蒸蒸日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抱恙。” “快,里面请!” 看到盐场周围的人山人海,王非土不解问道:“不知这是?” “哦。”沧海君连忙介绍:“如今秦王驾崩之后,各地商贾皆前来买盐,奈何供不应求,只好让他们在此登记之后拿到牌号就在附近等候,按照先后次序,逐个为他们提供所需用量,自然是人越聚越多。” 王非土闻言摇头道:“这样可不行,倘若有人拿了号再高价卖给别人,岂不是将我们的盐市打乱,差价全部流入了这些黄牛之手?” “黄牛?” 这个名词二人还是第一次听说,但瞬间就感到这个词对于倒卖号牌的人称呼起来相当妥帖。 “主公真乃神算也!”沧海君忍不住夸赞道。 “呵,世上哪有神算?不过是人性使然罢了。” 说着问沧海君:“说说你有何办法,遏制此类事情发生。” 沧海君一脸为难道:“属下原本想要提价,也好让他们无利可图,奈何收效甚微,只怕若把盐价再翻一倍,销量自然会大打折扣,故只好作罢。” 王非土看向张良:“子房,你可有何妙计?” 张良看着人群沉思道:“此事唯有一计,便是尽出乡里贩盐,供大于求,自然可破。” “嗯。”王非土点点头:“此事的确难办。” 就算是两千年后,黄牛还猖獗了一段时间,直到多年后实行了实名制才有所缓和,更别提如今科技落后的大秦了,他们束手无策也是情有可原。 “为今之计,关键还是在于产量,走吧,咱们到盐场看看去。” 在沧海君的带领下,王非土和张良还有一众护卫漫步在广阔的盐田阡陌之间。 “主公你看!”沧海君指向远处。 “盐田已从原先的数百顷扩展到如今的近千顷,盐民也从最初的几千人发展到如今的近三万人,加班加点昼夜不停,也才达到如今的十万钟,距离需求的三十万钟还差的很远。” 忙碌的盐田间,见到王非土皆是行大礼迎接,没有人敢带一丝不敬。 “此地已经发展到了瓶颈,想要提高产量,恐怕很难。” 沧海君惭愧道。 王非土道:“盐产乃是我军重中之重,一日也不可懈怠。” 接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海中资源用之不竭,此处既已无处施展,当另觅一处拓展产量才是,绝不可偏居一隅故步自封。” 张良灵机一动,提议道:“主公,吴郡之地有丹徒亭,此处毗邻东海,海岸线宽阔且地域平坦,可谓盐田之绝佳之地。” “哦?”王非土搜索着始皇帝的地理知识,再对照前世记忆,终于明白了张良所说的,正是后世江苏常州所在的地方。 “那的确是个绝佳之地!”王非土赞叹道。 “不过,如今可是东楚王吴广的地盘,只怕吴广不会同意。” 王非土冷笑道:“子房忘了咱是干嘛的,不同意就带兵打到他同意为止!” 第76章 千门除将 闻言张良大惊失色:“主公,如今百废待兴,我们刚刚起步,不可擅动刀兵。” “哈哈……”王非土仰头大笑:“子房放心,我又不傻,制定好的策略必然严格执行,只不过我说的带兵打过去,不是光带兵,还得带盐呢!” “带盐?主公是说,要把盐卖给他们?” “我们是千门中人,千门就是钱门,自然是要和钱打交道的啦~”王非土学着上海人的口音回答道。 张良这才放下心来思索道:“主公此计甚妙!” “如今各路诸侯的士兵还不知道我们渠展盐的魅力,先以低价卖给他们,让人人都吃上我们的精盐,待他们习惯了美味,再拔高价格,等到他们醒悟之时,木已成舟,箭已离弦,不买我们的盐都不行。” 王非土接话道:“只要假以时日,各路诸侯的钱财流入我们囊中,不要说小小一个丹徒亭了,就是整个大秦,自然是我王非土说了算!” 张良郑重拜道:“主公之高明,良倍感惭愧!” 王非土摆了摆手:“诶,说那啥话,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什么高明不高明,咱们不分彼此。” 说着转身对沧海君道:“精盐之事沧海君一定要上心,务必在短期内全部将青盐转化为精盐。” 沧海君连忙道:“主公,如果是那样的话,势必会影响产量,该如何取舍?” 王非土缓了一口气道:“如今人多了,销量也上去了,可就是钱总是不够花,得想办法啊,我的意见是既然已是供不应求,索性就安心把盐做精,等经过短期的阵痛,会好起来的,子房,你觉得呢?” 张良想了一下道:“嗯,主公说的是,物以稀为贵,兵以精为强,我支持主公的观点。” “沧海君,你要把控好,先给我筹备上十钟精盐,我要去会会那个东楚王,再顺道去见见西楚我的千门火将。” 张良一愣:“主公,你知道千门火将在西楚那里?” 王非土神秘一笑:“我当然知道,你忘了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呃,这不一样吧?”张良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这么精确。 “我不但知道火将是谁,还知道脱将、谣将、反将、提将、除将分别是谁,叫什么名字。” 闻言张良郑重其事躬身拜道:“主公,还望不吝赐教!” “想知道?”王非土一脸得意地问道。 张良肯定道:“求知若渴!” 王非土大手揽住张良小声道:“想知道的话,你先带我去找你家娘子,我就告诉你……” 张良暴汗,连忙纠正道:“主公错了,应该是带你去我娘子开的闾肆才对。” “哈哈,聪明!” 张良伸手招呼家臣:“打道回府!” …… 车轮粼粼,一众护卫在前方开道,后面还有百名侍从跟随。 声势浩大,沿途里民纷纷让道,对马车中人投去崇敬的目光。 大秦的子民很淳朴,只要让他们丰衣足食,能够安身立命,便能收获一大把民心。 “主公,如今琅琊县安定繁荣,何时改县为郡啊?我这两架马车让您坐,怕是屈尊了。” 王非土摆了摆手:“就这挺好,低调才是王道。” “属下这是怕您出门在外,被那些诸侯们轻视,对办事多有不利。”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等这次我从楚地回来,咱们设个局把邹奭废掉,等做了齐王,别说驷驾了,我要坐就坐天子六驾!” 张良摇头苦笑:“主公刚才还说低调才是王道呢,这转眼就要坐天子六驾,您就不怕天下诸侯都来攻伐齐地。” “只要他们敢来,我照单全收!” 说完,王非土心中一阵感慨。 心道:“这哪里是我要高调,关键是我想低调,可政哥不乐意啊。” 嬴政:“大丈夫行事,当有鸿鹄之志,非土,朕可等着那一天呢。” “陛下请放心,此志天地可鉴,定当矢志不渝!” …… 云露阁,坐落在琅琊县的主干道上。 这是一家新修建的竹木建筑,属于上下三层的复式结构。 整个阁楼距离路边还有三十步的距离,专门用来停放各色马车。 “这是谁的车驾,竟有如此阵仗?” 闾肆前,一名缛袍老者惊讶地问道。 “这位老丈,汝是外地来的吧?”一名路人上下打量着老者。 老者很有礼貌地拱手道:“让壮士见笑了,老朽乃是晋国范阳人士,初来齐地访友,还望壮士赐教。” 壮士上下打量着老丈,心中不免见怪:我就问一句,至于说这么多吗?不过人家都主动报上家门了,不多说两句会显得很没礼貌。 “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连我们琅琊王氏都不知道,真是少见多怪。” “琅琊王氏?”老者不解地追问道:“敢问这琅琊王氏是何方贵族?” 壮士耐下性子解释道:“齐国渠展之盐知道吗?” 老丈茫然地摇头:“老朽不知。” 壮士的耐心彻底用完,摆了摆手道:“算了,跟你说不清楚,看见这家闾肆没有?这就是王氏的产业,想了解进去你就知道了。懒得和你多言,我攒了一个月的口粮,就为了今天去体验一把,告辞。” 说完,就抬脚就跟着队伍进了这家闾肆。 老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座三层小楼,于是咬了咬牙,迈开步伐朝云露阁走去。 渠展之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为了打听到更多信息才故意说不知的,千门除将的实力岂是浪得虚名? 迈过门槛,迎面就有人上前询问。 “嘿,老丈,你可是来找人?” 老丈摇头:“非也,老朽是来体验的。” 闾吏顿时笑了,上下打量着道:“哈,真是稀奇啊,一把年纪了,还来闾肆体验。” “呃,小哥,来闾肆还有年龄限制不成?” 闾吏干脆地回答:“那倒没有,成,把你的令传拿出来,去那边登记即可体验。” “诶,劳驾!” 老丈慢悠悠走到柜台前,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一副传帖。 照身帖上上面是他的画像,下面写着:“姓氏:蒯彻,职爵:范阳县府幕僚务本无爵,住所:范阳县府,生辰:周赧王四十六年,籍贯:赵地上党郡范阳县,身长:七尺八寸,相貌:面慈短须,品行师从:鬼谷门下能言善辩。” 令传上写着:“赵地范阳蒯彻前往齐地访友,友人安其生,家住齐地琅琊县境,限旬月归赵,秦政三十七年七月,范阳县府制。” 第77章 贴身女保镖 闾吏看看照身帖,又看看蒯彻,满脸疑惑。 “没错啊,的确是本人。” 周赧王四十六年生人,就长这模样? 一个三十八岁的人,看上去足有五十岁还多,小哥一笑:“你长的挺着急啊?” “呵呵……”蒯彻笑而不语。 长得着急又不是罪,他管的着吗? “行,先付嫖资五百钱,事后结账。” “什么?五百钱?这么贵?” 蒯彻瞪大俩眼,简直不可思议。 闾吏瞬间就不耐烦了,伸手扒拉蒯彻:“去去去?没钱你也敢来这种地方,嫌贵一边候着去,后面还有人排队等呢,别挡道。” 这时正待被引上楼的王非土和张良停下脚步,静静看着下面的一切。 “此人气度不凡,他的面容是伪装过的。” 张良一眼识破。 王非土点点头:“嗯,且看他如何应对。” 蒯彻没有挪动脚步,而是哈哈一笑道:“这位小哥,老朽有钱,喏……” 从怀里掏出钱袋,放在手里颠了颠。 见了钱财,闾吏也不再难为他,言道:“既然有钱,就放这吧,事后算账是这里的规矩。” 说着就朝蒯彻伸手索要,却被蒯彻一把拦住。 “老夫还未见到闾娘,还不知中不中意,就要先支付资费,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非土轻声道:“不要与他争辩,放他上来。” 听到这话,张良对美妇使了个眼色,美妇便款款而下。 “嘿,你这老汉……” 闾吏还想说话,却看见美妇前来,连忙恭敬施礼:“闾令您来的正好。” 美妇抬手:“不要说了,我都看到了,让我来处理吧。” 说完便对蒯彻屈身一礼:“这位老丈。” “既然是闾令亲自前来,就好办了,你来说说,入门先付嫖资,秦律哪条律法这样规定的?” 美妇莞尔一笑:“让老丈见笑了,我们王公子有话,楼上已为老丈备好房间,还请赏光前往一叙。” 闻言蒯彻连忙往上望去,只见王非土笑着对自己遥遥拱手,然后便带着张良步入房间。 他来的目的正是想见见王非土,既然主人有请,蒯彻也不再废话,直接抬脚朝楼上走去。 美妇从闾吏手中拿过照身帖看了一眼,便转身跟了上去。 进入房间之后,蒯彻左右一番打量,口中啧啧称奇。 “哎呀,这琅琊的闾肆果然名不虚传,光是这房间装饰恐怕得花不少钱吧?” 王非土抬手笑道:“请坐!” 紧接着美妇上前将照身帖放在王非土面前,回到门口啪啪两声击掌,顿时一众环肥燕瘦鱼贯而入。 只是瞥了一眼,王非土已然心中有数,抬头道:“范阳毒士蒯彻,久仰!” “你听说过我?”蒯彻显得有些疑惑。 王非土泰然自若低眉整理着几案道:“何止听过,我还对你身世一清二楚。” 说完手朝前方一扫道:“如何,敢问彻兄对我这闾肆可还满意?” 顺着王非土的手指,蒯彻扫了一眼众位美女,哑然失笑:“呵,人言琅琊闾肆内集七国之美人与一处,今日一见果然个个都是国色天香,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只要彻兄满意就好。”说着点了三人留下,其他人依次退下。 一名美到令人窒息的美妇自觉地坐在了王非土身旁。 “今日就让我来伺候你……” 虽是满脸笑意,可说出的话让王非土一阵苦笑。 “皇妹,你只管在此蛰伏便是,怎么也出来接客了?”嬴政的声音。 “本公主是怕皇兄沉迷于酒色,特来监视皇兄的。” 王非土皱眉道:“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 有几分责怪,但也有许多无奈。 蒯彻也不为女色所动,看向王非土问道:“你说对老夫一清二楚,可是真的?” 王非土淡然一笑:“我说一事你便知道是不是真的。” 抬起头的一刹那,王非土眼中射出一道精光。 “你师从荀子,乃千门除将,蛊惑范阳县令徐公开城向魏王咎投降,如今已知徐公失势,特受安其生相邀共投西楚王项梁!” 闻言蒯彻脸色大变:“你从何得知?” 王非土探出身子一字一句道:“我乃千门主将,天下之事无所不知!” “嘶~” 蒯彻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处于呆愣之中。 王非土接着又指向张良:“这位,乃是千门风将张良!” 又如一记重锤,让蒯彻犹如遭遇雷击。 想不到,自己跌跌撞撞,竟是前来自投罗网的。 千门中人都知道,八将少五不做局,得八将者可得天下。 王非土的企图已经昭然若揭,不由得蒯彻陷入沉思。 一入千门深似海,只要踏入这个门,便是一条不归路。 “你的意思是想让老夫归入你的麾下?” “如今天下混乱,诸侯并起,正是我千门平定天下之时,彻兄,不可再有半点犹豫!” 张良劝说道:“我家主公已是诚意相邀,还望除将审时度势,尽早决断。” 蒯彻沉思着开口:“此事请容老夫想想,事后必会答复王公子。” 王非土也没做何挽留,站起身摆出大山手道:“吾乃姜齐千门正统,随时恭候除将归位。” “后会有期!”蒯彻站起身回礼,没有丝毫留恋抬脚离开房间。 望着虚掩的房门,张良沉声道:“主公,若是除将不从,该当如何?” 从王非土的口中愣愣挤出两个字:“杀之!” 张良闻言,默默点头。 对于顶尖人才,为我所用即为朋,若不能用,当永绝后患。 “以此看来,倒颇有皇兄之风。” 王非土回头:“怎么?之前你一直还在怀疑吗?” 嬴华亲切地为王非土斟上清酒,言道:“那是当然,三言两语就想让我相信,岂不是太小看本公主了。” “那你还杀赵高?”王非土玩味道。 “呵,你不要自作多情,胆敢假传圣旨,令本公主白白浪费颇多力气,他死有余辜!” “皇兄,我说的对吗?” “咳咳,皇妹所言极是……” 嬴华似水的眼眸看着王非土的眼睛,轻轻地端起酒樽送到嘴边,细不可闻道:“放心,你若胆敢怠慢我皇兄,我也迟早会杀了你的。” 王非土仓促地接过酒樽放下来道:“这个你可无从察觉,不过我倒有个办法,能让你随时监督。” “什么办法?” “这还不简单,随时随地跟着我,你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第78章 大秦阅兵式 旬日后…… 连续下了三个月的大雨,终于停歇,太阳从朝霞中冉冉升起。 一道金光透过薄薄的云层,照射在琅琊校场每一名士伍的脸上,映射出一片金黄。 校场的东面,临时搭建起了宽数十丈的点将台。 台上众人个个神采飞扬,望着台下数万将士,胸中豪气冲天。 玄鸟旌旗夺目璀璨,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陈涉身穿甲胄,盔上红缨随着他坚定的步伐上下激荡。 来到点将台最中央,陈涉松开佩剑,将手中竹简舒展开来。 “吉时已到,东海郡琅琊全军比武大会,开阖!” “吼!吼!吼!吼!” 万人齐声,声势震天。 “呜呜呜……” “咚咚咚……” 号角声伴随着动人心魄的鼓声响起,震散了天际的云彩。 “非土啊,看看将士们的激情,老夫又感觉回到了当初那般,豪情满怀!” 邹奭转过头,红着脸对王非土笑道。 “伯父老当益壮,乃是我辈楷模。” “诶~”邹奭摆手道:“这天下,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老夫朽矣,是该颐养天年了。” 说完这话,邹奭不由自主地观察起王非土的反应。 今天这场大会,都是王非土一手操办,说邹奭没有一点防备之心绝对是假的。 邹奭的心思,王非土一眼便知。 别忘了。始皇帝可是他的贴身参谋,就他那点小心思,嬴政用过的都比他见过的要多上十倍不止。 “伯父此话小侄可要说上一说,放眼这天下,谁能与伯父相比,什么楚王,魏王,赵王的,都不比伯父这东海郡守来的实惠,如今我们保持中立,无论是秦二世还是这些所谓的王,哪个不得敬畏伯父三分。” “哈哈哈哈……”邹奭露出漏风的门牙大笑起来。 在点将台的两边,分置两面告示牌,上面写的是张良制定的大赛规则。 全军比武大赛,共分为四个阶段。 分别是初赛、复赛、决赛和夺冠赛。 一共产出三名万人将和一名主帅,至于能晋级到复赛的将士,将来则会成为铁骑军的一员。 如果要问原先那些领军大将都是怎么来的,自然是郡尉府派过来的,换句话说,原先的那班人马其实王非土并不能实际掌握,只是替邹奭做了嫁衣。 所以这次大会的另一层意义便在于,进行一次全新洗牌,潜移默化中,真正成为王非土手中的一把利刃。 有这个提议,自然是要经过邹奭同意,但如今所有用度皆是从渠展盐上而来,王非土抓住了盐利,想要争取变革,也是水到渠成的事,由不得邹奭不同意。 所以才有了邹奭刚才的试探。 鼓号声起时,大赛就进入了正式海选阶段。 在这个阶段中,比试的是每个什伍的行伍素养。 换句话说,就是比队列,比配合,比整个方阵的行进步伐秩序。 王非土在心中问道:“政哥,练这个真的对打仗有用吗?怎么从古到今,凡是要上战场的,都得练队列,打仗只管冲锋就是了,难道非要这么整齐?” 想到自己在大学时期上的军训课,直到现在都感到有些后怕。 烈日炎炎,一群半大小伙被晒的黢黑,还得站在太阳底下一二一地喊着口号练习踢正步,那场景,想想都让人终生难忘。 嬴政:“非土,行军打仗不比单打独斗,也并不是简单的好勇斗狠,你想想,千军万马前,一群游侠儿举着剑戟冲上去,你觉得他们有胜算吗?” 王非土不太确定道:“也还可以吧?起码他们身手矫捷,敢打敢拼,不见得会落得下风。” 嬴政一笑:“当初我大秦第二十二世国君秦惠公也是这么想的。” 怕王非土理解的不太清楚,嬴政继续解释道:“当初魏武侯任用大将吴起组建五万魏武卒,在阴晋大破我军五十万,乃是我大秦的耻辱,自此孝公下令卫鞅变法,痛改前非才有如今朕的秦之锐士。” 王非土思索道:“陛下是说,魏武卒正是因为队列严整,士气高昂,进退有序,方可与万军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不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秩序尤为重要,令行进止一刻也不可有半点马虎,一人犯错,前后若无照应,无论武功再高,也会陷入敌阵,如石牛入海,万劫不复。” 被始皇帝一番说教,王非土明白了。 在万人战场上,如果不能听从指挥进退有序,可想而知一定会自乱阵脚,而发生踩踏事件,到那时,想前进的踩住了前人的脚后跟,想后退的又无路可退,不用敌人杀上来,恐怕自己人就得打起来。 想到这里,王非土想到一个有意思的问题:“那请问陛下,若把魏武卒、齐技击、韩劲弩、赵边骑、楚申息、燕坚兵、秦锐士,这七国之精锐放在一起争个高低,到底谁才是陆地最强战队?” “哈哈哈哈。”嬴政大笑:“他们再强也在我大秦的铁蹄下化为齑粉,如今蒙氏所率之兵,正是集七国精锐之大成,所向睥睨无往不利!” 王非土吹了一下刘海道:“可惜啊陛下,将来这支精锐之士势必要被咱的铁骑取代。” 嬴政…… “非土,你真扫兴,你就不能让朕多高兴一会儿?” 王非土很没良心地笑道:“世代更替,推陈出新,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再强悍的军队若不能不断创新改制,终究要被淘汰,说不定哪天别人用飞机大炮打入国门,我们也只有挨打的份,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望着眼前,雄赳赳气昂昂迈着整齐步伐的士伍从眼前一列列经过,王非土不禁天马行空开始幻想着未来。 嬴政已经从王非土脑海中的画面看见了什么是飞机大炮。 只见一座挂着肖像,宏伟的红色建筑前,一队队钢铁之师高昂着头颅,踢着坚定不移的整齐步伐,从眼前滚滚而过,接着便是那钢铁洪流带着硝烟,如洪荒巨兽,神圣而不可侵犯。 头顶上,忽然飞过一队队所谓的超音速战机,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啸而过。 “这,这,这……” 嬴政彻底震惊了,瞪大了眼睛问道:“非土,这是何方情景,朕为何从未见过?” 王非土咧嘴一笑:“陛下,如何,这便是我大秦两千年后的样子,可是如您所愿?” 第79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左右左,左右左……” 望着眼前的这些士伍所走的步伐,再和刚才王非土脑海中的画面一对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嬴政久久才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劲来,言道:“看来非土所言不虚,若能不断推陈出新,我大秦必将长盛不衰!” 话音刚落,嬴政忽然疑声道:“咦?这是?” 只见此刻的点将台前,一支由一千人组成的什伍从眼前纷踏而过。 他们与众不同的是,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一根圆木负重前行。 “他们是火头营!” 张良率先发现了其中端倪。 随即击节赞叹一声:“好一个韩信!” 王非土望向张良问道:“怎么?你特意把韩信破格提拔了?” 张良扭头一笑:“主公既然有所交代,属下怎敢懈怠。” “嗯,不错!” 王非土看到韩信一丝不苟率队前行的样子,心中很是满意。 即使身负重物,但依然还能做到队列严整,气势如虹,单看行伍,就已经是力拔头筹了,韩信这小子,没让王非土失望。 二人皆是低头,在自己面前的木牍上,画下重重一笔。 能想到辎重部队定然要比作战部队任务更加重要和繁重的,可见这个韩信绝对不一般。 “不过主公,要做万人将,只此一项还远远不够,重要的还要看他后面的表现。” 五万人,分五十个方阵逐个经过检验,当最后一列队伍从点将台前走过,已经接近午时。 张良收集了邹奭陈涉等人的木牍,综合各县令统共提名,得出了晋级名单,站出来道:“下面我宣布,晋级的什伍分别是,金戌、木酉、水申、火癸、土辰。” 韩信的队伍正是火癸,但见他面不改色,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念到名字的队伍皆是手舞足蹈一阵欢呼,等到最后没被念到的队伍,则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一片扼腕叹息之声。 邹奭凑过头来问王非土:“以二五百伍为一队定胜负,如此一来,岂不是会埋没诸多良才?” 王非土笑着解释道:“伯父请放心,子房办事颇为稳妥,若是连基本的行伍都难以掌控,何谈其他?” “哦,如此也罢。” 待声音稍稍平息,张良再次开口:“各二五百主自行回伍中挑选精壮之士,夺魁的二五百伍可保送五个名额,得殿的二五百伍可保送两个名额,共一百三十人准备参加午时三刻举行的武举赛。” 听到张良的宣布后,所有什伍都沸腾开了。 告示牌上写的清楚,若是能在复赛中夺魁,整个二五百伍每个人都能吃上二两肉干,若是一个伍中出现两名魁首,就是四两肉干,以此类推。 所以全伍能不能吃上肉干,所保送的精壮之士就显得至关重要。 经过一阵喧嚣,队伍中渐渐平息下来,各伍保送名单也送到了张良手中。 午时二刻,整个校场成了一个偌大的比武场。 场地的正中央,架起了一座由一米为一层共有二十四层高的巨大木塔,在木塔的二十层以上的四个角,分别错落插着写有十二地支的红色令旗。 这十二支令旗又以子丑寅卯为首,按次序共分三个不同高度层级。 一百三十名精壮之士来到场地中央,摩拳擦掌,仰头目视着木架上的令旗,露出极度渴望的眼神。 上面的每一面令旗,可是代表了二百斤的肉干。 他们其中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肉干。 如此丰厚的奖赏,不可能不心动。 每一个人都卯足了劲,就等县令一声令下,全力往上攀爬。 “你们几个跟着我,到了上面听我指挥!” 韩信也在其中,悄悄对身边的四个人嘱咐道。 “放心吧二五百主,到时候我们肯定掩护你。” 其中一名大汉信誓旦旦道。 “不是让你掩护,我说的是要完全听我指挥,不可先入为主自作聪明。” “喏!” 此人名叫左夫,对韩信露齿一笑。 韩信虽然是新近提拔上来的二五百主,但是其带兵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能将一群伙夫带成虎虎生威的精锐之士,他的功劳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之前韩信刚来时,还受过他的胯下之辱,但是如今从他跟韩信说话的语气上不难看出,敬佩的是心服口服。 当台上的日冕指针正照午时三刻时,张良在万众瞩目中大声宣布:“大比开始!” “哗!” 在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场中的一百三十人动如脱兔。 所有人不顾一切地开始攀爬木架,在攀爬的过程中拳脚相加上下其手便成了众人的主旋律。 “左夫,快把手伸过来!” 韩信身手敏捷,已经爬到了第三层。 左夫大力直接将身边一名和他争抢的壮汉掀翻,仰头道:“百主您先上,不用管我们。” “快点!”韩信怒喝。 左夫赶紧伸出手,韩信仅凭一只手,直接提着将近两百斤的左夫,越过人群,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好臂力!” 这一切被王非土看在眼里,忍不住一声夸赞。 这时已经有大批人超过了韩信,左夫急道:“百主,我们快上。” 韩信仍在拉人,百忙中喝道:“不要急,先把弟兄们全部拉上来。” 左夫此时很不理解,这个时候哪里能顾得上其他人,能爬上去一人就是胜利啊,想要五个人一起上,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想到韩信的嘱咐,只好爆喝一声,将上来的敌人一脚踹下,然后开始帮助韩信拉上队友。 “团战中,不抛弃不放弃,这种精神尤为可贵,韩信不愧为千门脱将,能力果然不俗!” 张良忍不住夸赞道。 自从在闾肆,王非土告诉了他其余千门五将之后,唯有韩信这名脱将让他深感意外。 所以张良特意为千门脱将量身制定了复赛的比赛规则。 无论他是落选,还是独自夺魁,这都会对韩信的评价大打折扣。无形中,张良也很想看到韩信拿出令人欣慰的成绩,以不负主公所寄予的厚望。 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地攀爬,奈何都是伍什之中的佼佼者,狭路相逢勇者胜,谁也不可能面对对手心慈手软。 争抢之中不断有人从木塔上摔落下来,果真应了那句话:爬的越高,摔的越痛,甚至有人直接躺在地上满脸是血气绝身亡。 第80章 夺魁 从第一名被摔死的那一刻起,复赛已经进入到了最激烈的角逐阶段。 为了既得利益,争斗难免,死伤也是难免的。 但王非土给了他们毫无畏惧的底气:此次比赛,无论伤残还是身死,皆按战时标准发放抚恤。 一个,两个,三个…… 不断有人惨叫着从韩信的身旁摔落,但韩信依然带着四名手下一往无前。 对于部下,他是他们的保护伞,但对于对手而言,却是一名无坚不摧的利刃,狠狠刺入人群之中。 韩信后发先至,抓住一人的脚腕猛地身后一拉。 力道之猛,让那人防不胜防。 伴随着惨叫,韩信又成功清理出局一名对手。 左夫看一眼韩信,也知道照葫芦画瓢,直接对着身旁一人肚子上就是一脚。 “下去吧你!” 回头看看四个人一个不落,韩信大声道:“散开,加速攀登!” 木塔是上窄下宽的结构,每往上攀爬一层,竞争力都会无形中增强数倍。 正当韩信再爬一层就可以够到第一层的令旗时,猛然听到一声呼救。 “啊,千将救我!” 韩信急忙回头。 只见一名队员正被一名大汉掰开他的右手,眼看就剩下一只手,整个人已经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大汉桀桀怪笑一声,临门一脚,踢向队员裆部。 若是这一脚踢中,非死即残。 “嘭!” “啊!”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直接抱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掀翻向下倒去。 “千夫长!” 队员两手刚刚抓住木架,赶紧朝下望去。 原来是李斯冒着生命危险从十九层一跃而下,借着惯性将大汉撞飞之后,两脚倒挂金钩,悬于十四层之间。 此时的十四层,大批对手涌来,直接有人把手伸向了韩信的脚面。 韩信明知不妙,两手一抓将那人甩下之后,身体随之一荡,从木塔内部直接跃到了另一面,顺便又是撞下一人,继续朝上攀爬。 “千夫长你没事吧?” “你们快上,我给你们殿后!” 韩信凭借敏捷的身手和强横的臂力,一路上将所遇之人全部踩在了脚下。 所过之处无一幸免,交手最多三个回合,对手就得被无情地打下木塔。 在韩信的掩护下,队员无一例外,全部抓到了令旗。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韩信一声:“你们各自保护好令旗,我去拔头筹!”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再往上一看,韩信已经几个腾跃,跳到了最高处。 但是随即,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王非土和张良的眼帘。 “他怎么也来了……” “有了他,这游戏看起来似乎有点意思。”王非土笑看着与韩信并驾齐驱的一名老者。 只见此人身手如灵猴一般,在木架中腾挪闪跳,连火癸营的都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两人很有默契地互不侵犯,各取所需。 转眼间,两个人每人拔下两面旗帜插入腰间。 见他们还不收手,准备将其它令旗一并拔了。 张良也没想到,游戏的唯一bug竟然被韩信二人就这样打破。 “不得多取,一人一面令旗,送回点将台方为获胜!” 张良一声令下,传令官立刻齐声大喊,声音传遍整个校场。 没办法,有人太过强悍,不增加一下难度,后续无法进行。 张良苦笑着看向王非土。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观看比赛。 这道临时加进来的规则,也让韩信为之一怔。 还让不让人愉快的玩耍了,竟然临时增加难度。 韩信看看下面汹涌而来的众人,和老丈相视一笑。 “老丈,我见你孤身一人,可愿与我结伴?” “哈哈,老夫正有此意!” “善!”韩信随即命令属下: “拿着你们的令旗,为我开道!” 属下们依令行事,开始聚拢一处,护着令旗一步步为韩信清理出一面通行之路。 一百多人的目光全部看向这里,有人冲上前去阻拦道:“你们已经有八面令旗了,给我一面,我帮你们开道!” 很快,韩信又挑选了三个强大的壮汉加入返回途中,八个人一路过关斩将,抱团前行,最终成功将令旗插在了点将台上。 复赛很快给出了结果。 除了韩信带领的左夫、李左车、齐姜、季婴,这五人全部夺冠外,剩下七人的名字分别是:邓宗、宋留、田臧、殷霸、田荣、陈佘、申阳。 望着夺魁的十二人名字,王非土问张良:“子房这决赛当如何进行?” 张良摇着羽扇说道:“决赛为三三小组赛,共分三个项目,分别是武斗、械斗和骑射,十二选四。” 十二个人一字排开,站在了点将台上,张良拿着名单依次念出了他们的名字和所属什伍,迎来台下一片欢呼。 张良顿了顿又道:“在此我要恭喜诸位,你们将连跃三级擢升裨将,享官大夫之爵。” “吼,吼,吼!” 台下万人齐呼,为这十二人呐喊助威。 这个奖励实在是太丰厚了,台上众人激动地满脸通红。 只有田荣一人立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未时三刻如期举行决赛比试,比试规则我已公示,诸位且下去准备去吧。” 就在众人围着公示栏查看比赛内容时,场地中央已经一片忙碌,开始布置决赛会场。 张良将令旗分为三个档次正是为了给决赛做铺垫,旨在将能力突出者单独拉出来,再匹配两名不同档次的人选。 如此高下即分,四个小组综合实力相同,但对于弱者而言,却着实是一次艰难的考验。 经过一个时辰的激烈角逐,四名强者脱颖而出。 他们分别是:韩信、田荣、邓宗、陈佘。 这四个人三项比赛中,综合武力最为突出,虽各有所长,但作为领军的将军已经完全可以胜任。 不过若是想作为三军主帅,还需要经过实战验证。 当宣布完四人的奖励和总决赛的章程后,点将台上突然发出一声怒喝。 “这简直就是胡闹!”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朝发声之人看去。 郡尉陈涉猛然站出来,对邹奭拜道。 “启禀上守,下官以为,所谓的实战演练十分不妥!” 邹奭连忙将陈涉扶起,安慰道:“陈将军有何直言,但说无妨。” 第81章 象棋之战 陈涉看了一眼王非土和张良,说道:“下官以为,此次大赛至此已算圆满,为何还要兴师动众进行实战演练?” 十二人中,有邓宗、宋留、田臧、田荣四人都是陈涉的人。 可是一场比斗下来,却只有邓宗和田荣留到了最后,陈涉内心感到十分不安。 原本他的内心对王非土还心存一份感激之情在里面,毕竟有王非土的支持,他才当上了这个郡丞的位置。 可是这才几个月,转眼自己的郡尉之位就已经受到了威胁。 有那么一瞬间,陈涉突然有种自己被王非土算计架空的感觉,所以才借机发飙。 王非土和张良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已对陈涉的发难心知肚明。 如果一个人有了防备之心,无论你对他多么好,他都会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证明自己的判断。 这是人之常情,王非土十分理解。 “既然丞尉觉得如此有些铺张浪费,那我们不妨改一下规则吧?” 王非土站出来,看向张良。 张良想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见王非土并没有和陈涉针锋相对的意思,邹奭也放下心来到:“此事贤侄大可一人做主,老夫绝对鼎力支持。” “那咱们就换个方式!” 说着对台上所有人拱手道:“诸位,请随我来。” 众人不明所以,皆是一脸茫然。 但既然王非土有请,莫敢不从。 在王非土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一片沙坑前。 王非土转身伸手:“子房,借你的鱼肠剑一用。” 张良连忙从腰间解下鱼肠剑递到了王非土的手中。 在众人的注视下,王非土先是慢条斯理将沙坑推扫平整,接着就蹲下身来用剑尖在上面写写画画。 “这是棋盘吗?” “看着也不像啊?” “如何不是,但老夫看来似乎比棋盘还要简单一些。” “你看,他在上面写字。” 随着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王非土画的沙盘也接近了尾声。 “嘶!王公子这是准备要我们下棋啊?” “下棋?如此颇费周折还不如直接拿几幅棋子来,何必如此白费力气?” “不,在我看来,这其中颇有玄机,你看他写的字!” 众人不由自主开始逐个念出王非土在棋盘中写出的字。 “车、马、相、士、将、箭、卒、兵、弩、车、马、象、尉、帅,楚河,秦界……” 随着众人念出,王非土跳回到沙坑外,把剑还给张良,大声说道:“此为象棋,其中视为楚河秦界,你们按照此样貌去校场中排兵布阵,接下来,我给你们再详尽讲解一下游戏规则。” 听到王非土的一番解说,众人恍然大悟。 “王公子真乃神人也,竟能想到如此变幻莫测天衣无缝的棋局,果然是个天才!” “如此一来,岂不是节省许多周折,吾等尽可一展所学,此棋局大有可为。” 等众人领会了其中奥义,这才回到点将台上。 王非土看向台下众人,大声道:“众将听令,进入总决赛的四人,所属伍什各出十六人。” 闻言台下迅速出现六十四人跃跃欲试。 “其余伍卒,按照二五百主指令,派兵列阵!” 将令下达,所属千人阵迅速开始行动,校场之中瞬息万变,开始依照沙盘之上所画变幻阵型。 经过短暂的穿插忙碌,校场上的四个以人组成的阵型渐渐定格在王非土的视野中。 通过刚才王非土的亲口讲解,张良已经完全领悟到了棋子的妙用,于是下令各棋盘手均各手执所属令旗,站在自己的位置。 以目前的阵型来看,韩信对抗田荣,邓宗对抗陈佘。 待所有棋子站定,棋盘手将令旗分发给所在位置的下属。 一声令下,对抗正式开始。 由于时间有限,张良规定采取混战模式,一局定输赢。 换句话说,看似两两对战,但并不代表隔壁的阵地不会调转炮口,朝友军开火。 不过话说回来,不会有哪个无脑之人,大破规则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三个人的对抗思路,都是让兵卒率先出击,直逼对岸。 而唯有韩信,是将一卒上前一步后,架上当头箭兵紧接着一马当先,迅速出击。 很快,田荣看出了韩信的企图,想要用曲马来克制自己的步卒,于是连忙使出弩兵阻止还击。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韩信的水准,一个不慎,他竟然虚晃一枪,直奔压相将军。 田荣即使悔恨交加也为时已晚,犹豫了半晌和身旁田臧一阵嘀嘀咕咕,无奈只好仓促逃离中军,往前迈出一步。 望着自己的战车被无情拍死之后,田荣心痛地闭上双眼。 上战场被那群山匪虐也就算了,如今来到军营,下个军旗也特码的被这匹黑马按在地上摩擦,属实心中不甘呐。 看看对面韩信一副泰然自若地稳坐中军下达一道道指令,来回绕着自己左右突杀,除了招架之功,哪还有还手之力。 几个回合下来,韩信一匹马,已经把中军杀得支离破碎。 “老天不公啊,为何总让老夫碰上这样的对手?” 一声呐喊,田荣举手投降。 再看向隔岸,双方正厮杀的难舍难分,各自的五名步卒早已丢盔卸甲,车马箭兵也是颤抖在一起,互相牵制。 韩信夺了田荣的帅旗也不急着进攻,趁着两军忙着交战,暗暗摆开了阵势,四支弩箭悄悄调整了发射目标。 就连张良都看呆了,扭头问王非土:“主公。还能这么玩吗?” 王非土一笑:“有什么不可以的,身在战场,随时都要提高警惕,他们就算是死,也是死得其所,起码会懂得,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利益才是关键。” 韩信未动,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一击必中的时机。 功夫不负有心人,时机,终于被他等到了。 拼杀之下,陈佘已然落了下风,被邓宗双车大杀四方。 可是就在陈佘被逼入绝境,山穷水尽之时,却听到了一声宛如天籁的声音。 “慢着!” 邓宗一愣,棋子静候原位。 “这一步,该我了!”韩信淡然地说出一句话,转而对弩兵下令。 “目标邓宗,出击!” “嗖!” 一支令箭,直指邓宗眉心。 “完了,防不胜防!” 邓宗呆若木鸡,他怎么也没想到,隔岸的韩信竟然率先对他下手。 第82章 危崖弯弓二 看到邓宗被韩信一击毙命,劫后余生的陈佘并未感到庆幸。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令旗,颓然垂下双手。 “别打了,我认输。” 连破两军的韩信竟然还是满员配备,这如何让陈佘提起斗志? “大丈夫虽身处逆境,当安身守份以待天时,怎可轻言放弃,看招,将军!” “哗!” 众人一看场中局势,一片哗然。 邓宗的车是撤下来了,奈何韩信又从更刁钻的位置横插一刀,把陈佘这个老帅死死钉在了耻辱柱上。 陈佘无奈吐槽:“说人话不办人事,直接把生路堵死,这不欺负人嘛,不干了!” 陈佘懊恼的将令旗狠狠地甩在地上。 “不让投降还一步把活路堵死,这个韩信可以啊。” 张良哑然失笑。 王非土看看场中,只剩下韩信一个完整之师,比赛至此还有什么好比的,直接完胜。 笑道:“子房,这叫降维打击,完全不在一个层面嘛。” “谁说不是呢。” 邹奭看着韩信,连连称赞:“哎呀,这位小将果然大才!” 就连陈涉都忍不住赞许的目光看向傲立场中的韩信。 全场所有人爆发出一阵欢呼。 强者,无论是在什么时代,都能受到军人的真情崇拜。 “他太强了,老夫甘拜下风!” 直到此刻,田荣才由衷地对韩信心服口服。 “本公宣布,韩信,勇冠三军!” “吼……” 邹奭的话,引来场下无数欢呼声。 接着有奴仆端来一顶金盔,邹奭亲手接过,为韩信戴在头上。 等韩信抬起头,邹奭言道:“本公赐你左庶长之爵,封尉左令之职,还望小友不辞,为我东海郡披坚执锐,一往无前。” 从一名二五百主直接升为大将军,这样的赏赐简直就是史无前例。 韩信面上一喜,连忙拜道:“多谢上守提点,末将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彩彩彩!” 场中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陈涉有心说上几句,奈何转念一想,自己这独一无二的郡尉之职凭白多了一名左尉令与自己平起平坐,属实有些憋闷,只好悄然转身离去。 这个细节被张良看在眼里,提醒王非土朝陈涉离去的方向看去。 二人相视一笑。 左尉令虽然是邹奭提拔的,但也是王非土提议的。 更何况韩信的第一步也是张良特意找他谈过以后,直接从一名士伍破格提拔为二五百主,这个恩情晾他韩信也不敢忘。 所以即使让他留在邹奭身边,也丝毫不用担心会对他失去掌控。 陈涉前脚走,王非土后脚就跟了上去。 大赛已经结束,该奖得奖,该升的升,这些由张良一手操办就行了,王非土这就要为东楚之行早做准备了。 “陈将军请留步!” 王非土快步跟了上去。 陈涉一回头,见是王非土,只好停下来等待他追过来。 “将军,大赛还未谢幕,为何急着离去啊?” 陈涉不动声色道:“府中还有一些杂务,我见没什么事,就不辞而别,还望王公子多多体谅。” “将军,你是怕那韩信夺了你的兵权吧?” 王非土漫不经心道。 说什么杂务,这都是借口。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陈涉妒贤了。 “哈,兵权……” 陈涉意味深长地看向远处,吐出一口气。 “我这一个败军之将,哪里还有什么资格谈军权,王公子莫要再取笑我了。” 语气中满满的唏嘘感叹,王非土怎么可能听不出。 “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一身傲骨,若是因一时受阻就轻易气馁,你若走,在下定不阻拦,请将军自便。” 说完王非土转过身,不再看他。 想走很容易,但是为人处事,气节很重要,陈涉怎么可能允许别人轻看了自己。 见他没动,王非土转过身来:“如若不然,待我撮合一顿,你与韩信打一架,以分高低?” “打一架?”陈涉想了一下,最为一名老将,和一名新提拔上来的韩信打一架,这纯属自讨没趣。 无论输赢对自己而言都是个败笔,陈涉自认还没傻到那种地步。 “还是算了,王公子莫要再用激将法,且说来听听,前来找我何事?” 王非土也不打算绕弯子,直言道:“我想请陈将军同行,随我前往一趟楚地。” “去楚地?”陈涉陡然间神情一紧,遂问:“要去作甚?” 看到他的反应,王非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决定,于是道:“去楚地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陈将军在这东海郡暂无容身之地了。” “此话何意?”陈涉倒是很想听听王非土的见解。 王非土悠闲地缓慢朝前走去。 “今日之事,正是郡守有意为之,难道将军你看不出来吗?” 陈涉轻轻一笑,跟上了步伐:“我与上守乃是君子之约,上守专程与我谈论过此事。” “他怎么说的?” “上守的意思,如今郡务日益加剧,我当全力辅佐他,至于增派左尉令之事,乃是为了与我分忧。” 王非土哈哈大笑:“我的陈将军啊,这分明是分权,你怎会不知,还请将军莫要自欺欺人。” 见王非土一语中的,陈涉倒也不再开口,静待看他怎么说。 顿了一下,王非土拾起一根枯枝在地上比划道:“将军你看,原本田儋在位时,郡守对田氏抱有戒心,生怕抢了他的郡守,故才有一死。” 听了王非土的话,陈涉似有顿悟:“你是说,此次剿匪,其实郡守要灭的并非山贼,而是田氏?” “将军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如今田氏已然去除,但将军之位,是不是又再次让郡守感受到了威胁呢?” 王非土的目光如炬,直照陈涉的内心。 “一山岂容二虎,难道将军不想想,增设左尉令的目的,不是郡守即将对你动手的前兆吗?” 陈涉呆若木鸡,久久回味着王非土的话。 王非土随即低声道:“邹奭图穷匕见,若再无所动,将军危矣。” 是啊,自从田氏陨落,郡守便再也不提剿匪之事,这其中所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这么久了,他竟然毫无察觉。 “既然如此,那依王公子之言,此危局当如何破之。” 王非土神秘一笑:“随我去趟楚地吧,回来后危机自然迎刃而解。” 第83章 琅琊集团的希望 陈涉满脸疑惑看着王非土。 “王公子此话怎样?为何去往楚地便能迎刃而解呢?” 王非土思索了一下,抬手道:“如今将军若想化险为夷,唯有示忠!” “示忠?何解?”陈涉感到更加迷惑。 “其一,可让邹奭放心,你对荣华富贵毫不贪恋,甘愿为齐国身先士卒。” “其二,可以身作则,令新上任的左尉令大展拳脚,以示将军高风亮节。” “其三,待将军回还之时便是有功之人,邹奭只会更加器重,猜忌全无。” 王非土一番话连珠倒豆,一字一句滴落心间,渐渐让陈涉心悦诚服。 陈涉点点头,转而问道:“敢问王公子,此行为何是我,而非别人?” “哈哈。”王非土笑笑道:“我与将军乃是君子之交,平淡如水,若我说是因为仰慕将军故有此言,恐怕将军也不会轻信。” “呵呵。”陈涉摇头苦笑。 “其实,日后,我明知会仰仗将军,特意前来抛砖引玉。” “仰仗我?”陈涉大感意外,随即挖苦道:“你王公子手握渠展之盐,就连郡守都奉为上宾,日后定是前途无量,何须用到我这区区一介莽夫。” 王非土拱手道:“实不相瞒,日后我的威胁正是郡守……” “嘶……” 陈涉猛然看向王非土,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 此子,莫不是被郡守谴来试探某的吧? 王非土依然微笑如沐春风,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狡诈之色。 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但无论如何,根据王非土的分析,自己好像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既如此,我便随你走一遭又有何惧?!” “好!”王非土击节道:“能得将军相助,此行吾无忧矣。” …… 翌日,琅琊县南门。 两匹矫健的枣红马梳洗的毛光发亮,矫健的马臀后面,王非土正立在车辕之上。 黑娃被从马陵山召唤回来,左御驾,陈涉披坚执锐,头盔下是一双坚毅的脸庞,他则是担当着右御驾。 左右御驾乃是身份的象征,君子六艺中的御正是这个御。 想当御驾是需要拿到官方认可的御令的,因为这些人在和平时期是御人,一旦到了战时,就会被征调做骑兵,所以对御人的考核十分严格,跟后代的驾校练车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律《除吏律》中明文规定;御人者,需旬月大比,若不第,罚徭役两年。 由于连年战争,马作为交通工具日益稀少,而更多的成了贵族们的娱乐交通工具,能亲自赶马车,这也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毫不夸张的说,假如始皇帝心血来潮,就可以随时将左御驾撵下去当伴驾,自己亲自执鞭也是一件很威风的事情。 作为贵族的交通工具,出行就会变得仪式感十足。 一辆马车,需要左右御驾,左右伴驾,就是护在两边跟随马车跑的家臣。 还有左右逐禽使,说白了,这俩是负责撵鸡驱赶沿途禽兽的。 一队甲胄分明的骑兵护着几大车精盐,分左右而立。 张良站在下方,抬头看了看天色,言道:“主公,吉时已到,该启程了。” 王非土目视远方,摇了摇头:“不,再多等一会儿。” 张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城中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叹了口气道:“为等一人而让一众郡吏在此等候,主公值得吗?” 王非土坚定道:“他代表的可不是一人,而是整个琅琊集团的希望。若是他能来,我们定会飞的更高,走的更远。” “喏,他来了……”王非土的眼中终于透出笑意。 “王公子,路上人多乃至延误,老夫惭愧,让公子久等。” 蒯彻一路小跑,气喘吁吁,来到王非土面前拱手行礼。 “彻兄,我等候多时了,快请上车,我们这就出发。” “诶!” 蒯彻也不再客气,在伴驾的搀扶下蹬上马车,坐进了车辇中。 邹奭全程站着未动,看着蒯彻从身旁华丽经过,愣是将他完全忽略。 “好一个目中无人的老小子!” 王非土对车前众人拱起手:“伯父,诸位,我去矣!” “非土,一路保重,望早日归来!” 王非土钻入车辇中,与蒯彻并肩跪坐下来。 抬手一声:“启程!” 车驾在马鞭声中缓缓启动。 这是一个秋日和询的晌午,王非土踏上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商务外交的旅程。 伴随这次出使东楚,一个新兴的商业帝国,在这大秦的天空下冉冉升起。 前文提到,齐盐和其他地方所产的盐不同,以价格低廉生产量大而闻名,是军中发放粮饷的重要物资来源。 真正算得上精盐的,是闻名遐迩的晋盐,其次是川盐和胡盐,它们才是贵族们的最爱。 这些地方的盐,属于内陆旱盐,所产出的品质,颜色晶亮,味道微苦,咸度适中。 人人都知道,这些盐好,可就是吃不起,所以海盐便是人们日常生活和行军打仗必不可少的生活物资。 王非土所率领的这个百人车队,前往东楚的目的只有一个,打开市场,让齐盐从他们口中传播出去。 “非土,此次所带精盐数量不多,不知你打算以何价格卖给吴广?” 蒯彻不愧是千门除将,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功课,开口询问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王非土看向蒯彻反问道:“敢问彻兄,以你对我们盐质的了解,当卖多少合适呢?” 蒯彻扶着胡须想了一下道:“老夫只有一个建议,贵!” 嬴政呼哧笑了:“这老小子倒是不谦虚,初次谈判,就敢开此海口。” 王非土嘴角勾起,满意地点头道:“君子所见略同,不过还望彻兄留意,齐盐乃是有口皆知的廉价,倘若突然鲸吞虎咽,你就不怕世人将我们拒之门外吗?” “哈哈……”蒯彻沙哑的嗓音笑起来有种刮痧的感觉。 “请公子放心,有我蒯彻在,他们不敢拒之门外。” 嬴政开口:“他打哪来的自信啊?” “陛下莫急,等亲眼见了你就知道了。”王非土意味深长地说。 一路上,如此豪华的阵容大张旗鼓地前进,引来许多人驻足围观。 当听到他们拉的是精盐后,皆是一脸艳羡。 那可是十钟盐啊,一钟十石,一斤二十钱,一百石盐,那得是多少钱啊?太吓人了! 第84章 愿食马矢留其名 隔着车牖,王非土听到路人的对话,和蒯彻相视一笑。 “他们还是低估了我们的盐价,二十钱一斤那是青盐的价格,经过老夫之手,怎么也得卖它双倍的价格。” 蒯彻抚着胡须一脸得意。 “陛下,双倍很多吗?” 嬴政道:“不多,一点也不多。” 王非土沉思着:“我也是这么觉得,上次咱们用张良的一斤盐还卖了多少来着?” “呃,好像是换了个夫人吧,大概价值一百金,四十万钱……” 嬴政的一番话,王非土连连摇头阻拦道:“不行不行,四十万钱一斤盐太贵了,咱上次的是靠千术而得,不能作数的……” “什么?四十万钱一斤盐?太贵了?” 蒯彻原本老神在在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尼玛,老夫这是遇见了一个怎样的千门主将? 一斤盐四十万钱你嫌太贵? 特码这不是贵不贵的问题好吧,这是抢劫!纯纯的抢劫。 “王公子您听错了,老夫说的是双倍,不是两万倍……” 调整好心态,蒯彻连忙解释。 蒯彻就怕解释晚了被王非土误解,真若卖到两万倍,这事绝对能吹上一辈子。 自己是千门除将,不是竽乐师,这事除了能吹,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若是有人能做到,老夫愿意倒立食马矢!” 王非土一愣,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 看见王非土的反应,蒯彻回味起刚才他说的话。 等等,他刚才最后说,靠千术而得? 那么就是,他已经卖过这个价钱了? 王非土憨笑:“彻兄,我说了那不作数哈,不要介意!” 蒯彻瞬间表情复杂。 先秦古人对于一诺千金这种事十分看重。 更何况是蒯彻这种性子直,口下不留情的顽固之人,更是秉持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停车!” 蒯彻举起手,一声令下。 前方的黑娃和陈涉也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怎么说停就停了? “吁~” 马车缓缓停下。 刚刚站稳,蒯彻就从车辇内钻了出来,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一跃而下。 “吾与王公子打赌,我输了,倒立食马矢,还请诸公做个见证。” 下了马车,众人围观,蒯彻抱拳施礼,话音一落,便一眼看到自家马刚拉下一坨马粪。 于是撸起袖子挽起缛袍就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蒯彻纵横江湖几十年,倒立起来真不含糊。 随即王非土跟着钻了出来,嘱咐道:“彻兄,意思意思就行了,不必较真。” 蒯彻不屑一顾,嘴里轻哼:“哼,不就是马粪吗,有何惧哉?!” 只听一声低喝,整个人就倒立起来。 在众目睽睽下,蒯彻双手如足,三两下就来到了马车旁。 黑娃很有眼色,连忙赶着两匹马给挪开了地方。 又行了两步,一坨冒着热气的马粪就到了蒯彻的鼻尖。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蒯彻张开嘴,一口两口,三口四口。 众人凝神屏气,直到看到他将那马粪完全消灭。 下地的一瞬间,迎来一片叫好声:“彩彩彩!” 拍掉手掌上的土,蒯彻蹬上马车又坐了回去。 “继续前进!” 王非土小心地坐回去,尴尬地看看蒯彻,赶紧又把目光挪开。 “彻兄,你要不要来点水?” “不渴!”蒯彻惜字如金。 连政哥都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千门除将,果然恐怖如斯!” “没有那一言九鼎,怎么敢自称纵横家,铁齿铜牙?” “丹青史卷皆逊色,唯食马矢留其名。君一见如故,果然不负盛名!” 名份?气节? 这些字眼也许对于后代人来说,就像是厕纸,用了拿起来,用过就丢掉,看都不想看一眼。 可是对于古人来讲,可能比生命都重要。 这是他们行走在人间的铠甲,可以保护他们出淤泥而不染,万仞加身而不惧。 对于任何国君诸侯来讲,总会十分愿意和这样有气节的人打交道。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万千追捧,挂六国相印睥睨众生。 “既然是一斤盐可换四十万钱,那这十钟精盐,岂不是要把整个楚国换回来?” 王非土不当真,可是蒯彻吃过马粪后,他当真了。 得遇明主,初来乍到不能一展毕生所学,这是蒯彻内心无法容忍的行为。 “政哥,好像咱们摊上事了。”王非土默默道。 政哥深以为然:“嗯,是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彻兄莫要多想,我的志向并不远大,只是想把精盐销往整个大秦而已。” 蒯彻点点头:“如此不难。” ……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人人都说楚风彪悍,但是沿途而来,匪徒没见几个,倒是遇到里民不少,他们扛着锄头农具,作业与阡陌之间。 时常听到有人踏歌而作,傍木而歇,一片其乐融融,安居乐业的绝美画面。 “朕收服楚国,颇费了一番周折,可是如今看来,楚民之风根深蒂固,想要同化,岂是一蹴而就之事。” 王非土望着外面附和道:“他们就像闲云野鹤,向往的是自由自在,只可感化不可进取,一旦受惊就会做鸟兽散,远走高飞。” “不,与其比作闲云野鹤,朕看来更像一群野马,只要给他们自由,方可自由驰骋,但若遭遇围栏,便会不顾性命之忧横冲直撞。” 王非土惊奇点头道:“嗯,政哥这个比喻十分恰当,对,他们就像野马,难以驯服。” “但朕就是喜欢挑战。” “朕的铁骑可以横扫六国,但真正想要驾驭,还是需要书同文车同轨这些手段来同化他们。” 说到这里,嬴政黯然道:“但是朕没想到,如今这大秦的江山会这么快就支离破碎,朕有愧啊,这让朕如何安然离去……” 王非土吐出一口气:“政哥不必担心,还有我呢!” 嬴政顿了一下,也可能是被王非土的一片赤诚所感动了,正在抹眼泪,许久才开口道:“子房时刻等着助你建立齐国呢,若改为大秦,他必定不会同意。” 王非土也是一脸苦笑:“放心吧,即使没有我,两千年后的华夏,亦是为政哥感到骄傲的。” “哦?”一听这话,嬴政顿时来了精神:“华夏?两千年后?那会是个什么样子?朕甚是想要一饱眼福。” “想看吗?”王非土眼睛一动,带着笑意看向左边。 他清楚记得,老六频道播放的华夏画卷栏目,其中穿越时空与秦始皇对话的环节十分引人入胜,节目所呈现的画面,至今还历历在目呢。 嬴政好似隐约看到一束光从眼前一闪而过,急忙对王非土道:“快让朕看看,那是什么?” 第85章 威武霸气秦始皇 王非土只是笑着意念一动,在嬴政的眼前,陡然出现了一副画卷。 随着画卷徐徐展开,一道光幕出现在画卷之上; 金色文字缓缓生成:《始皇帝本纪》,始皇帝者,秦庄襄王子也……见吕不韦姬,悦而取之,生始皇…… 嬴政见状一愣:“这是谁写的……” “嗡……” 文字碎裂,星光璀璨,四散开来。 星光散尽,画面乍现:秦王地宫、兵马俑的颜色由土黄色瞬间被覆盖上一层彩色,镜头拉近,一名兵马俑忽然活了过来,随即整个画面猛然拉远,恢弘的战场战鼓喧天,千军万马呐喊着攻入齐国。 画面骤然停下,浑厚的男中音传入耳中:秦政二十六年,秦始皇嬴政初并天下,奋六世之余烈横扫六国,自命始皇帝,统一法度,衡石、丈尺、车同轨、书同文……大一统奠定了华夏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虽施行暴政,二世而亡,却给中原华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血脉印记,无论岁月、纷争、侵略、屠杀、他们也只有一个名字,中华民族…… 伴随着旁白,血腥的画面变得模糊。 “轰!” 一声炮响,炸开了南京城门,无数壮士高举红旗,站在了总统府的最高处! “轰轰轰……” 迈着矫健整齐划一的步伐,无数男儿手握钢枪,目光如炬。 国庆阅兵的场景出现,随即空中一列高铁呼啸而过,南航客机从天而降,人们衣着整洁步履矫捷,人人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走进摩天大楼。 …… 此刻,嬴政已经震惊地无以言表,如痴如醉地回味着刚才的画面。 坦克,大炮,飞机,高铁,无一不是让嬴政大开眼界。 “非土,这些,都是朕的功劳?” “不,政哥,这不是您一个人的功劳,但却是我们华夏五千年文明的成果,这里有您的一份,当然也有我王非土的一份。” 听到王非土的话,始皇帝陷入沉默。 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这大秦的江山不是一个人的,它注定了要成为亿万万族人共同的天下。 “两千年?” “两千年后,我大秦有多少子民?” 王非土随口道:“十四亿……” “十四,亿!”嬴政深深被震撼到。 “竟然如此庞大,哪怕只论算赋,恐怕朕的国库也难以装下啊?” 王非土一拍脑门:“政哥,咱能不能把目光放长远一点,不要只看钱。” 嬴政不以为意:“不看钱怎么行,若朕有花不完的钱,怎会让大秦二世而亡?!” 王非土感兴趣地问道:“那政哥,倘若给您花不完的钱,您当如何?” “哈哈,朕若有花不完的钱,定要先将长城修到阙岚山上,把匈奴人赶到戈壁滩,永葆大秦万世太平!” 王非土暴汗,提醒道:“陛下,灭秦者非胡,您又何必跟他们过不去,有那钱还不如把大秦的驰道修的更长更宽一点,把赋税减轻一些,如此才可国富民强生生不息啊。” 嬴政摆了摆手:“朕自幼是在苦难中长大,自穆公称霸西戎使我大秦有了立足之地,朕深知先祖创业之艰,自当上秦王的那一天,朕立志要为大秦开疆拓土,绝不负先人之志,要让我大秦国威名扬千古!” “说的也是,任谁恐怕也不允许自家的后花园时常有贼惦记。” “那,灭了匈奴又当如何?” “灭匈奴,朕要将西域之地变成我大秦的马厩,等拥有了百万匹战马,便可让大秦的铁蹄踏破西戎诸国,横扫天下!” 得,还是个养马的。 当然这话王非土没说,随即问道:“陛下,如今这天下都大乱了您不担心六国复辟,反而还在惦记西戎诸国,不得不说,您的心可真大。” 嬴政冷哼道:“哼,六国算什么,有朕在,寇可往,吾亦可往!” 王非土深深拜服:“始皇帝,壮哉!” …… 转眼间车队已经行驶到了东海郡以南,济水以北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丹徒。 这里与东海郡虽是一江之隔,但是已经属于薛郡的管辖范围。 “家主,我们是否直奔丹徒亭?”黑娃探过头来问道。 王非土想都没想,直接道:“我们此行目的是会见吴广,如今只是听说他在这一代活动,具体在哪还不清楚,且先找一家驿舍歇息片刻再定。” “喏!” 黑娃继续赶车,陈涉看了一眼,并未搭理。 “为何这吴广会在丹徒?”蒯彻有点不明就里。 “这个谁知道,兴许是看这里风景不错吧。” “哈,风景真不错!” 蒯彻一声冷笑,看向外面光秃秃的京岘山一声不吭。 嬴政道:“原本这里属于吴越谷阳县,朕东巡至此,忽见山景秀丽甚是壮美,赞叹之余李斯奏言此地乃是龙翔之地。” 王非土揶揄道:“政哥您的眼光真独特,就这也敢称山景壮丽?” 嬴政淡淡道:“此乃朕故意为之。” 王非土…… “朕听闻李斯所奏,遂有些不安,故使三千赭衣囚徒将此山尽毁之,以断其楚地龙脉,留囚徒在此驻扎,故得名丹徒。” “始皇霸气!” 王非土还能说什么,只能为政哥点赞。 不愧是千古一帝,做事就是一个字,飒! “如此说来,吴广驻扎在这京岘山,就是想续上龙脉?” “朕估计他正有此意。” 王非土呵呵一笑:“管他龙脉不龙脉的,只要愿意合作就是一笔好买卖。” “那他若是不愿合作当之奈何?” 王非土往后一靠:“那就依政哥性子办事?” “何解?” “拔了他的营寨,再断他一次龙脉又有何难?” “壮哉!”嬴政难得为王非土竖起大拇指。 “不过这次合作成功的几率还是挺大的。” “你竟如此肯定?” “那是当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王非土一副老神在在。 …… “禀报家主,前方有人拦路!” 忽然黑娃开口,王非土噌地就坐了起来。 “哪里?我看看!” 掀开车帘,王非土朝前张望。 果然在宽敞的官道前,一帮山民当路设卡,摆好了架势等待车队前来。 王非土眼望前方,口中喃喃道:“哈,不错呀,不用东奔西走,老板自己找上门了。” 第86章 张楚王陈胜 马车放慢了速度,继续朝前。 陈涉不动声色道:“都不要轻举妄动,待会看我眼色行事。” 王非土补充道:“丞尉说的没错,大家都别慌,一切唯丞尉之令是从。” 说完,就放下车帘坐了回去。 蒯彻不解地看向王非土。 “你就这么放心?” 王非土不以为意道:“我敢来,就不怕他们,咱们只管安心等着吧,一会他们自然会放我们过去。” 行至跟前,黑娃才看清。 原来这些人并不是专业打劫的,而是一群衣衫褴褛的穷苦难民。 他们人人手中拿着各式武器,有竹竿,有锄头,还有几位是拿着板砖…… 目测周围黑压压一群,估计得有三五百人。 “前面的,没看见我们是打劫的吗?还不放下马车,抱头鼠窜?” 一名不知是从哪个角落蹦出的啬夫指着陈涉的鼻子呵斥。 “我去看看。” 陈涉交代一声,从车辕上跳下。 陈涉一身甲胄,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众人看到,纷纷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你别过来,站着别动!” 他腰间佩戴有长剑,在场的所有难民心中都十分惧怕。 啬夫挺了挺胸膛,站出来道:“我警告你,若敢再近一步,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咵咵……” 陈涉停下来,抬起头。 “把吴广叫来,我有话说。” “什么?吴广?他想见我们的吴楚王?” 啬夫闻言,转头问向身后众人。 “这个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我们吴楚王日理万机忙得很,你是哪里来的秦狗,也敢让吴楚王来见你?赶紧夹起你的狗尾巴走人,否则杀了你!” “……” 陈涉没有说话,静等啬夫声音落下。 这才缓缓拔出佩剑。 “既然多说无用,那便杀!” “噌!” 剑光乍现,众人胆寒。 倘若真打起来,看那手中长剑,定然是会死人的。 但看到他身后那满满几大车的食盐,相比死来说诱惑更大。 “弟兄们一起上,杀了他!” 啬夫咬牙喊了一句,提起手中铁刀冲了上去。 五百来号人一拥而上,有的人目标却是绕过他朝车驾冲来。 陈涉三步并两步,欺进啬夫挥起长剑。 啬夫见状不妙,急忙抬刀格挡。 “叮!” 低头看去,铁刀应被长剑一分为二。 未等他的反应,剑尖已经抵在了啬夫的喉咙上。 “你看清楚,我是谁?” 啬夫惊恐地在陈涉的脸上扫过。 随即整个人瞪大了眼。 “当啷!” 断刀掉落在地。 “你是,张楚王?陈胜?!” 这个发现,竟让啬夫一时难以相信。 “现在,可以去通报吴广了吗?” “噗通!” 啬夫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小人,参见张楚王!” “快,都跪下,我们认错人了,这是我们的张楚王!” 原本快要冲到马车前的难民脚步一顿,回过身来。 “什么?是张楚王!” “哗啦啦……” 所有劫匪全都丢下了武器,跪倒一片。 啬夫伏在地上,他的眼珠子来回转动,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张楚王什么时候成了秦国的大官,这一点让他十分不解。 可是,活生生的陈胜就站在面前,不由得他们不相信。 王非土坐在车中一笑:“看,我说吧,我们不用操心。” “都起来吧,去告诉吴广,我有要事相见,让他速速前来见我。” “好的张楚王,小的这就去通报大王。” 啬夫站起身,转身匆匆朝身后跑去。 须臾…… 一名虎面铜须的大汉匆匆带着部下,从山林里走了出来。 “我兄长呢,兄长在哪里?” “大王,那个就是张楚王!” 吴广的脚步更加快了几分。 快步走到跟前不由分说,带着手下就对陈涉拜下。 “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陈涉见到吴广的那一刻,眼中透着复杂的眼神,上前将吴广扶起。 “贤弟,快请起。” 吴广站起身,眼中泛着泪花,抓起陈涉的手埋怨道:“兄长,你怎么才来呀,弟兄们等你等的好苦。” 陈涉小声道:“贤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咱们到山寨里再说。” 吴广看向后面的车队,惊讶地问道:“兄长,这都是你为弟兄们带来的?里面装的可是青盐?” 陈涉松开吴广往前迈开脚步。 “走!” 回过头喊了一声,黑娃便赶着马车徐徐开动。 车队继续前进。 山匪们连忙让开道路,所有人都怀着喜悦的心情,盯着运盐车目不转睛。 京岘山的规模无法和马陵山相提并论,出了紧邻的泰山山脉,主要以丘陵地形为主。 前往山寨的路并不远,从驰道下来又走了有几公里山路,也就看到了他们山寨的山门。 “陈涉为何对此如此轻车熟路?”嬴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王非土笑笑:“其实我早就看出来陈涉另有事情,直到临行前我才真正确认下来。” “那看来此行就好办了。” 王非土摇摇头:“不,反而是更难办了。” “非土何出此言?” 王非土长长吐出一口气道:“以目前的情况我推测,陈涉正是吴广的结义大哥,吴广揭竿而起,其中有很大原因是在陈涉的策划下推动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陈涉竟然当上了东海郡尉,所以留下吴广在此驻守。” “如你所说,看来是我们都低估他。” 陈涉摇头:“准确来说,应该是邹奭低估了他的野心。” “那你的意思是,陈涉远不止要当郡守,而是想在东海郡称王?” “嗯,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是我的出现,打乱了陈涉的原本计划,使他不得不重新制定未来的策略。” ”那他为何还要随你前来,无端暴露自己的身份,难道他就不怕途中生变,直接丢掉郡丞之位吗?或者……” 嬴政说到一半骤然止住,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想拉我们入伙,同他一起对抗邹奭?” 王非土苦笑:“陛下,我们有的选吗?” “怎么,他还敢杀了我们不成?” 王非土将手枕在脑后淡然道:“护送我们来的也都是他的人马,陛下你没看出来了?” 第87章 不抢还叫土匪吗 马车缓缓停下,黑娃率先从车上下来,蒯彻和王非土先后露面。 黑娃想要伸手搀扶蒯彻,却被蒯彻抬手挡到一边,自己扶着车辕一跃而下。 “这个老头有点意思……” 陈涉走过来,对吴广介绍道:“这位是王公子,专程从琅琊赶来。” 吴广闻言连忙作揖,王非土回礼道:“久闻东楚王吴广侠肝义胆,今日一见果然相貌不凡。” “王公子抬爱,我吴广乃一介草莽,今日一见是我的荣幸,请!” 一群人朝着前方走去。 整座山寨看起来十分简陋,有茅屋十几间,最高大的建筑也不过是一座茅草搭建的草亭,亭下摆放着木案石桌,一眼便知都是拼凑来的。 陈涉继续说道:“这次王公子前来,是为弟兄们带了些渠展之盐,拳拳之心,日月可鉴呐。” “真是有劳王公子了。”吴广走上草亭,对几人抬手:“请入座。” 蒯彻左右看看,嘴里嘟囔了一句:“这可真够简陋的,看来此行要落空了……” 王非土闻言不动声色,轻声道:“彻兄无须多言,先坐再说。” 吴广是听到了蒯彻的话,但也只是装作没听见,招呼众人坐下后,先让人送来茶水。 嬴政道:“他们既然已经起事,何不去占了郡守府,还要蜗居在这山野当中?” 王非土回道:“这很明显,他们在这并非久驻,而是另有打算。” “依你看来他们有何打算?” 茶水上来,王非土对吴广示以感谢,默默在心里道:“这里与东海郡隔江相望,若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下一步目标在东海郡,而不是薛郡。” “嘶^” \"陛下注意看,陈涉此时已经无需谦让,自己已经坐在了主位。\" 话音落下,果然陈涉在吴广的推让下,在主位跪坐了下来。 “那这还怎么玩?他们恐怕穷的连饭都吃不起,拿什么和我们换盐?” “最难的不是这个,关键是,陈涉在这里有没有话语权,尚还待考验。” 说到这里,王非土抬起手对陈涉拱手:“丞尉真是深藏不露,你若早说这东楚乃是你的天下,我们也不必如此颇费周折了。” 陈涉苦笑着拱手道:“全是我这位吴广兄弟抬举,这里还是他说了算的,不是兄弟我不讲实情,实在有苦难言啊。” 蒯彻闻言嚷嚷道:“那你这算什么,他是主,你是客,该坐客位而非主位。” 吴广连忙解释道:“这位老丈您有所不知,我兄长乃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日来到我的地盘,自然和自家无别。” 嬴政:“你这千门除将都是如此耿直吗?” 王非土一笑:“我们不必说话,他自会应对。” “嘁,老夫看来,咱们也不必废话了,直接和丞尉一谈,倒也干脆,你说是不是啊王公子?” “是是是。”王非土连忙点头。 众人哑然失笑。 既然是谈判,就是需要直言快语才显得更容易一些。 吴广对蒯彻拱手道:“那依老丈的意思,公子此行是何目的,还请言明。” 蒯彻刮痧似的嗓音回道:“王公子的目的很简单,把所带来的精盐卖个好价钱,仅此而已。” 不得不说,蒯彻的这番话,算说到了吴广的心坎里。 人家车马劳顿拉来几车精盐,价值不菲,肯定是想赚点油水,这无可厚非。 但反过来一想,自己是干嘛的? 扯旗子造反的一帮土匪,跟他们讲价钱,这不是疯了吗? “那这些青盐,老丈想卖个什么价钱,公子才算满意?” “青盐?”蒯彻给他一个白眼。 指着陈涉道:“让你的大哥说说,这是什么盐。” 陈涉连忙对吴广道:“兄弟误会了,此事我最清楚,车上拉的乃是渠展精盐,绝非廉价的青盐。” 吴广得知后回头看向王非土,见王非土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转而又看向蒯彻。 “那就算是精盐,他也得有个价钱吧?想要多少,还请老丈尽管开口,我山寨虽然简陋了一些,不过一路杀过来,倒也攒了不少家底。” 想要多少?这价格能说吗?一斤四十万钱,说出来怕把他吓死。 蒯彻抿了一口茶水,问道:“价格嘛不急,不过老夫倒要先冒昧问句,敢问你这里有多少人马?” 吴广哪里会跟他说实话,两手一摊道:“老丈这不是看在眼里吗,就这么多人。” “就这些人?”蒯彻左右看看,然后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对不住了,告辞。” 说完起身,对王非土道:“走吧王公子,咱们且换一家吧,他们人太少了,不需要精盐。” “好!”王非土二话不说,起身说走就走。 “没人,你说跟他玩什么?走走走……”起身了蒯彻还拍着手背和王非土相视苦笑。 吴广和陈涉面面相觑。 这天下怎么还有如此办事的人,大老远来了,几句话说走就走? 他以为这是自家茅房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且慢!” 吴广算看出来了,这个老小子能全权代表王非土讲话,不重视起来肯定不行了。 等三人停下脚步,吴广站起身道:“既然好不容易送来了,哪还有再拉走之理?” 他担心的不是自己买不到,而是怕把精盐卖给了郡守府,那丢失的可不是几车精盐那么简单了。 是会出人命的! 蒯彻回过头,呼哧一笑:“怎么?我们要走,你们还敢硬抢不成?” 抢?不抢他能叫土匪吗? 不过在抢之前,他要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一口把王非土吞下,若不能,那不好意思,还真的好好商量一下。 “诸位远道而来,怎可如此仓促,既然是随我兄长来了,山寨自然也不能怠慢了诸位,该让小弟略表地主之谊才是。” 说完一声大喝:“来呀,把酒肉端上来!” 一声令下,亭外小弟们纷纷退下匆匆而去。 蒯彻冷哼道:“呵,打肿脸充胖子谁不会,东楚王这是想留下我们啊?” 听到这话,吴广不能忍了,反击道:“在薛郡,我吴广乃是说一不二,王公子若是抬举,咱们坐下来都好商量,若是想把精盐送到别处……” 吴广坐下来淡然道:“恐怕会招致杀身之祸!” 第88章 盐碱之地 王非土和蒯彻都很清楚,吴广说的是实情。 但这杀身之祸,岂是轻易就能把他吓住的? 陈涉自知吴广说的有些言重了,连忙起身对王非土拱手道:“王公子,此事当从长计议,我兄弟直言,还望王公子莫怪,快请坐。” 蒯彻桀桀怪笑一声道:“你早出言不好吗?非要让你兄弟谈。” 陈涉无奈苦笑:“我实在是做不了主,还望彻兄见谅。” “呵……”蒯彻懒得多言,和王非土对视了一眼,三人重新坐回。 位置还是那个位置,但所占据的主动权已然悄悄有了微妙的转变。 吴广抬手道:“既然大家都拿出诚意,我也实不相瞒,在这薛郡,算上郡尉的两万人马,我部足有八万之众。” “嘶~八万!” 嬴政悄悄道:“想不到反贼如此猖獗,竟然已经渗透到了朕的秦吏当中。” “陛下,可能他说的少了,要若论上陈涉的人马,恐怕得有十万了。” 嬴政一想,的确如此。 “那他们有如此多的人马,为何不直接将会稽郡和薛郡一并占了去,免得在此受这等鸟气?” “会稽郡?会稽有项氏在呢,他想吃也得有那个胆量!” “不是说,项羽只有三万人吗?八万对三万,应该有很大胜算的。” “陛下您说错了,那三万统军之人可是项燕之后,他若打,不单单是武力上的劣势,而是会遭到各路人马的唾弃,不要忘了,他们可也是打着楚国的旗号,在项梁背后捅刀,这是属于不义之举。” 还有一点王非土没说:陈胜吴广二人之所以能有今天,也是项氏叔侄的鼎力支持才有如此多人追随。 蒯彻稳稳坐下道:“八万嘛,还可以谈谈,若是人少,这精盐必定是太过贵重,完全没有使用的必要。” 这说的倒是实话,盐是作为粮饷给部下发放的,一般青盐只有上造以上才有资格领取,而吴广带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穷苦农民出身,哪有如秦吏们的岁奉那般严格。一般都是为了奖励领军的将士,才会给他们一些青盐。 而上朝以下的徒旦、更卒、士伍,这些人只要有口饭吃,他们就会愿意为此拼命。 吴广所率领的八万人,可以说大部分都是一些没什么地位的更卒城旦,因为只有这些人才愿意跟着他们一起造反,那些士族贵族们就是他们的领头羊,只有得到贵族的经济支持,这些人才能有一点造反的底气。 所以别说精盐了,就算是青盐,若是人口基数达不到,他们是不可能有所需求的。 没有?不吃就完了,哪还有功夫挑三拣四? “说吧,这些精盐你想换多少粮草?” 吴广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蒯彻哈哈一笑:“粮草,我主公有的是!” 王非土看了他一眼。 这老小子,他终于打算上我的贼船了?不过谁告诉他我不需要粮草了?张良那边招募的五万人马一天消耗下来都得一千石,马陵山所储备的十几万石库存是作为家底动不得的。 即使有邹奭这个大冤种在那顶着,可还是以盐政收入作为支出的,如此巨大的支出,试问谁看了谁不心疼? 吴广不解地看向陈涉。 陈涉也一副茫然的表情。 其实陈涉只知道张良在琅琊聚集了五万人,美其名曰团练。 也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名词,不过打的旗号是为了镇压叛军和维护地方治安。 在这混乱的时代,谁不想假借震乱的旗号多招募点私兵。 按说邹奭刚打了一场败仗,大部分粮草都消耗一空,关键时刻有盐顶着。但是人不能只吃盐不吃粮吧? 盐可以想办法提高产量,但粮食不行啊,一年下来就那么点收成,如果盐多粮少,只会是水涨船高。 所以说,只有粮食才是硬通货。 “不要粮,那你们想要什么?” 吴广很是不解。 “呵呵……”蒯彻冷笑。 嘴没心说,要粮才能换多少粮,刚才的道理谁都懂,关键是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盐的价格打下来了,今后这盐还怎么卖? “我们所带之盐乃是上好的精盐,不卖,只送!” “什么?只送?” 吴广一头雾水地看看陈涉,两人面面相觑。 “那倒好办了,既然是送,就留下来吧。” 蒯彻呵呵一笑:“不过我们有个条件。” 看看,我就知道。 “什么条件?” 蒯彻伸手一指道:“此去向东二百里,有一个海安县,只要东楚王将此地献出,这十钟盐就是你们的了。” 王非土把手抄了起来。 不愧是千门除将,一招就把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匪打的落花流水。 “你说什么?十钟盐换一个海安县?” 顿时两个人奇怪地互看了一眼。 陈涉开口道:“王公子,您倒是说句话,真的要用十钟盐换一个海安县吗?” 王非土一笑,摊开手道:“我不太清楚,我说过,此事由彻兄全权做主,我听他的。” “可……” 转而吴广有点结巴道:“你,你确定要换海安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蒯彻十分肯定。 吴广一拍大腿:“好,一言为定!” 这大腿拍的特别响亮,就怕拍的晚了王非土反悔。 说完,吴广和陈涉相视而笑。 天下还有这样做买卖的,用十钟盐换特娘的一块盐碱沼泽地。 那地方大部分都是常年荒芜,而且紧挨东海,据说五百年前还是一片汪洋呢。 鸟不拉屎的地方,占了也是白占,想要,尽管拿去。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立个契书吧?”王非土提议道。 “签,这就签!”吴广站起来招呼一声:“拿笔牍来!” 笔牍很快被送上来,由蒯彻亲自执笔,在木牍上写道:“三十七年九月戊子,东楚王吴、某等爰书:琅琊王氏公子言谒,愿奉东楚王吴十钟精盐,东楚王吴言谒,以海安县奉之……蒯彻书:” 放下笔,蒯彻又对笔迹吹了吹,然后便是呈给王非土和吴广分别签下字。 至此,这件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任谁也更改不了的了。 第89章 岁月悠悠,人心不古 众人见到王非土毫不犹豫地就签下了字,心中对他的评价也随之大打折扣。 如此平庸,他是怎么当别人主公的? 人人都知海安县位处海边,说句玩笑话,说不定哪天东鹏来了轻轻扇动一下翅膀,恐怕就会随时被大海淹没。 真若有那么一天,他就等着抱着脚腕哭去吧,谁也救不了他。 大部分人这么想,可深知王非土常有远虑的陈涉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总有点不安。 但无论任他颠来倒去地站在王非土的角度去思考,却也久久不得要领。 他哪里知道,王非土对海安县的将来了如指掌,此地在未来只会渐渐成为坚实的陆地,更是会成为繁荣之地。 须臾之后,酒肉端了上来,众人早已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美味佳肴上,哪里还有心思再想太多。 自然,门外的精盐,早就被吴广的手下们扒开了验过货,现在这些肉上,撒的正是带来的精盐。 烤肉一入口,那种被精盐所激发出来的美味就已经让这些从前只吃过青盐的傻狍子们大饱口福,纷纷啧啧称奇,吃的是满嘴流油。 此刻吴广即使有千言万语想对陈涉讲,但明显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只能暂时放下心事,尽情和几人吃肉喝酒。 喝了酒吃肉,面红耳热之际,吴广对王非土问道:“王公子,不知你用如此贵重的精盐要换那海安县有何用啊?” 蒯彻桀桀笑道:“东楚王此问甚是不妥,倘若我家主公道破玄机,你若反悔,如之奈何?” 王非土笑着摆摆手道:“彻兄无须故弄玄虚,这其中哪里有什么玄机可言,无非是拿来产盐罢了。” “拿来产盐?”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低头看看手中肉上的食盐,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那地方乃是盐沼之地,如何产盐?” 王非土索性把他们的疑惑彻底解开,免得今后他们知道后,再因妒恨而去找麻烦。 于是缓缓放下筷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朗声开口道:“所谓盐沼之地,既是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若是想要把土壤中的盐分提取成盐再去种庄稼,恐怕会白费力气得不偿失,而在我看来,若想治理此地,唯有一招,那就是以毒攻毒!” “如何个以毒攻毒法?” 王非土神秘一笑:“你们不是怕哪天大鹏一日同风起,顷刻将海安县化为一片汪洋吗?我的办法就是,开通水渠,将海水引灌其中,再以日光提取海水中的盐份,如此方可得到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海盐。” 听到王非土的话,众人陷入了沉默。 若是真照此一来,还真应了那句两千年后的名言: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地尽其利…… 吴广怎么也没想到,人人嫌弃的盐沼之地,竟然被他轻易地几句话就变成了一块风水宝地。 想想他只是用了其中产出的万分之一作为交换,心里竟有些懊恼。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如此便宜之事,竟都让他占了去! 可是木契静静地就放在王非土的案头,这事已然有了定论,旁人再无半点反悔的可能。 “王公子果然高明,吾等愧不如人啊。” 吴广说出的话,听在陈涉的耳里,怎么都觉得酸酸的。 刚才拍大腿的是你,签字画押的也是你,这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想到自己守着如此便宜之地不懂得好好利用,也只有心中唏嘘感叹的份了。 人,往往就是这样,在交易过后,总会有些患得患失。 但是他们如何患得患失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王非土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又是一番推杯换盏之后,王非土站起身,准备就此告辞离去。 看向陈涉时,陈涉直起了身子。 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还想争取一些时间。 “啊,王公子不如先在寨中小住,待在下与我兄弟再叙叙旧,明日便随你离去。” “不用!” 王非土抬起手打断了陈涉的话,言道:“丞尉尽可在此多住几日,我与彻兄还有要事前往会稽郡一趟,到时回来的路上,我们再同道返回东海郡如何?” 这是陈涉求之不得的机会,因为他还有许多事要和吴广一同处理,于是拱起手道:“如此,那就请恕在下失礼了。” “无妨,我们就此告辞!” 说完一挥手,就带着黑娃和蒯彻离开了山寨。 这一次,才是真正的独行,一辆马车和十几名仆从,轻车上路,朝着会稽郡的方向一路南下。 “盐已经丢在了丹徒,我们就这么两手空空前去见西楚王吗?” 蒯彻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王非土一笑,指着木牍道:“谁说我们两手空空,这不是还有和东楚王的契约吗?” 蒯彻一看,不再说话了。 王非土在丹徒的一番骚操作,就连自己这个老江湖都险些接不住。 他主打的就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既然能拿着和东楚王的契约去见西楚王,自然会有他的道理。 作为臣子,有些话点到为止,不用说的太明显。 其实做生意嘛,有没有货物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学会贩卖人心。 王非土深谙此道,这一点,不用蒯彻多说什么。 过了薛郡,才算真正到了叛乱的核心地带。 跨过郡界,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这里的民生远没有东海郡那般安逸。 沿途所见所闻,无论王非土还是嬴政都大为震惊,此情此景只能用四个字来描述——民不聊生! 眼看到了秋收之际,但是地里的庄稼早已是一片荒芜,哪里还有“袅袅兮秋水,洞庭波兮木叶下”的唯美画面。 简陋的民房,衣衫褴褛的老幼,唯独不见那些踩着楚歌日出而作,日暮而息的轻壮之士。 “非土,这真的是他们想要的模样吗?” 嬴政不无叹息地说道。 王非土摇摇头:“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那些造反之人也不是自愿造反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些旧贵们贪念所起的刍狗罢了。” “朕,恨他们!” 王非土叹口气:“岁月悠悠,人心不古,如之奈何?” “倘若再给朕三十年的寿命,朕定要将他们彻底铲除!” 第90章 相贵思名 王非土淡然一笑:“陛下,这不还有我嘛,何须三十年,三年我定教六国旧贵俯首帖耳。” 嬴政笑道:“非土,年轻人自信是好事,但千万莫要自信过了就成了自大。朕为扫平六国用了十年时间,为治理六国又用了十五年,至今尚未驯服,你就敢说只用三年?” 王非土笑笑没有说话。 和始皇帝争这个没意思,所走的途径不同,驯服方法不同,最终达到的效果自然也不尽相同。 这是世间万物的必然规律,任谁也无法改变。 “这幸亏我们是把精盐送给了东楚王,要不然这一路,恐怕不得遭到民众疯抢?” 蒯彻放下窗帘喃喃道。 “民众抢倒还不可怕,关键是若是被项梁叔侄看上,恐怕就没有在吴广那里那么走运咯。”王非土讪讪笑道。 别说项羽无人能敌,就是他的谋士范增,恐怕都不是那么好相予的,跟他玩阳谋,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到这里,王非土不由一愣。 “不对,此时的范增恐怕还未出世,他的出现应该是在吴广死后,项梁渡江西进转移到了薛郡,才前去投靠的!” “嗟呼!” 王非土猛地一拍大腿。 只要没有范增,事情就好办多了。 那个老狐狸可是千门谣将,手段极其恶劣,想要绕过他让项羽入局,简直难上加难。 不错,王非土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单单和项梁达成合作关系,还要进一步拿下千门火将,西楚霸王项羽! 不过此时,项羽还是项梁帐下籍籍无名之辈,虽说在江东是家喻户晓可力举千斤的猛人,但战绩平平并无壮举,任谁也想不到,项羽在他叔叔死后,会来个彻底爆发横空出世。 想要将他招揽到门下,在没有千门提将萧何的帮助下,王非土还得费一番功夫。 力拔山兮气盖世! 还等什么?准备好碗,就让千门火将乖乖就擒吧。 千门三十六地局中,有一个直钩钓鱼的局,叫做相贵思名局。 其核心做局底层逻辑就是空手套白狼。 何谓空手,两手空空,不出钱不出力,只出一张嘴。 何谓套,天下名利皆是套,主打一个贪,有人贪财有人贪色,对于不贪财好色的人,还有名和利,其关键点就在一个套上。 项羽可谓不重钱财不好色,唯有虞姬和威名是他最看重的东西。 所以想要套住项羽这名大英雄,王非土唯有相贵和威名做饵,即安抚了项梁,又可以引项羽效忠,可谓一石三鸟之计。 蒯彻见王非土这么大的反应,惊奇地问道:“公子有何喜事?” 王非土一回头,对蒯彻露出两排小白牙。 “我有事想托付彻兄。” 蒯彻正了正身子:“你说。” 在京岘山蒯彻顺嘴说出主公二字那是情况在那摆着,人家如此信任自己,不叫主公实在说不过去。 但事情过去以后,又觉得自己才高八斗,怎么也得有个正式仪式,跪下互相磕个头什么的,那才不负这一生所学。 所以这会二人单独坐一起,主公二字无论如何他都叫不出口。 “等到了会稽,我只字不言,全凭你来与他们周旋,而我只负责顺势而为。” 说完,王非土看着蒯彻。 蒯彻想了一下,遂问:“公子,此行不是前去会稽贩盐吗?” “贩盐只是幌子,而我们真正的目的,是要掳走一人。” 蒯彻皱眉:“此是何人,为何让公子颇为看重。” “此人字籍名羽,乃是项燕之孙,项梁子侄!” “嘶……”蒯彻抬起头抚着胡须:“此名人之后哇。” “我欲将此人纳入我千门火将,汝意下如何?” 蒯彻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道:“公子这是给老夫出个难题啊。” 这的确是个难题,用十钟精盐换一个县之地,看起来很难,但好在这属于打了个信息差,最起码能让双方愉快地签下地契。 可现在是两手空空,去让一个名门之后拜服,那其中需要的因素可就变得复杂多了。 “彻兄,你看这是何物?” 王非土拿起地契在他眼前晃了晃。 蒯彻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公子莫要说笑了,吴广与你签的地契与那项门何干,请容老夫再想想。” 王非土笑着没动,猛然间,蒯彻抬起头定定看着王非土。 他恍然大悟:“公子的意思是……” 王非土点点头,将木契放了下来。 蒯彻当即下定决心:“此事尽可交给老夫来办,公子放心!” “果然是我千门除将,彻兄高见!”王非土顺嘴夸赞一句,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 自从项梁叔侄杀了殷通,得到这会稽之地,江东弟子无不闻风而动,纷纷前来投靠要追随项氏共同举事。 按理说有项燕在楚国的威名在,项梁完全可以自立楚王,可偏偏项梁对秦军有所顾忌,所以先是投靠了率先起义的吴广,奉他为东楚王。 毕竟谁也不想当那个出头鸟,可是有了吴广这个冤种在前面挡枪,项梁正好有了发展的机会,转眼只用了三月时间,就已经从最初的八千子弟发展到了如今的近三万人马。 从他的发家史不难看出,项梁此人做事谨慎,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从来都是他忽悠别人,别人若是想忽悠他,别管是千门还是野路子,通通都得靠边站。 如今项梁手下虽说还没有范增,但仍可谓是人才济济。 其中宋义可谓足智多谋,在没有范增的舞台大放异彩。 此人原本为楚国令伊,也就是始皇帝封的楚邦之相,为人沉着冷静,在项羽斩掉会稽郡守的头后,害怕被牵连受死,便选择顺势而为做了项梁的帐下谋士。 他总能提出别人意想不到的计谋,帮助项梁一步步走向人生巅峰。 但这个人有个缺点,只要是他说出的话,别人不可以反驳,一旦反驳就是对他最大的不尊重,甚至还会像泼妇骂街那般恶语相向。 他能在后来的秦楚大战中被项羽一刀给活活劈了,也是与他的性格脱不开关系。 所以王非土打算以他为突破口,促使项羽跟随自己前往齐地。 第91章 武信君有请 吴中之地,水路错综复杂,光是坐渡船就已经把王非土坐的想吐。 七拐八绕之下,才终于见到了会稽郡的大门。 王非土有苦难言,只在心里对始皇帝喊道:“政哥啊,当初王老将军是怎么把楚国打下来的?太特码难走了,都快把我这头疼病给逼复发了。” 始皇帝更郁闷:“他就没进入吴中,只是选择了坚守不出就引出项燕主力,轻易破了楚国三十万大军,攻下寿春。” 始皇帝不是心疼别的,关键是王翦要走的那些金玉田宅都够装满十大车了,皇帝的私房钱都被他掳了去,提起这事就是一阵肉疼。 “前方何人?速速下马报上名来!” 城门前,楚卒们把城门挡的严严实实,远远的看见王非土的马车皆是一副警惕之色。 \"吁……\" 黑娃勒停车驾,对盘查的楚卒笑脸相迎。 “诸位军爷,我家公子是来拜见西楚王的,还望通融一下放我们过去。” “去去去,哪里有什么西楚王,车内何人还不下马?” 城令说着将黑娃推开,上前正欲用长矛挑起车帘。 蒯彻弯着腰从车辇内钻了出来。 “何事喧哗?” 面对长矛,蒯彻直起腰板面色一冷,轻哼道:“大胆,我家主公乃是齐王之后,特来与武信君商议结盟事宜,尔等还不速速前去禀报?!” 城令一愣:“什么?齐王之后?” 再看看这车驾和一众护卫,也不敢怠慢,遂问道:“可有令传?” 蒯彻两手往身后一背:“呵,皆是造反之人,何须令传!” 城令一想,也对,都特码出来造反了,谁给发令传? 于是转过头对楚卒道:“速去禀报武信君,有齐国公子谒见。” 原本项梁正与堂下众人在郡衙议事,却听到楚卒禀报有齐国公子来见,心中十分疑惑。 “哪里来的齐国公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心念电转间一挥手:“走,随我前去看看再说。” 会稽城的一众文武皆跟随项梁迎出城门。 当看到蒯彻站在车驾上的那一刻,项梁心中大失所望。 一个小小齐国公子,带着两名家丁和十几名护卫,见到本君候也不下马迎接,仍只叫家臣相迎,这特码不是看不起人吗? 但是见都见了,若甩袖离去又觉得自己会很没面子,遂问:“车内何人,不是要谒见本君吗?” 蒯彻向众人作揖道:“我家公子贵为齐国之后,岂能轻易让下贱之人得见尊容,还请武信君带路,进入府中我家公子方可露面。” “嘿……我这暴脾气。” “尔等鼠辈还不下来,看某能不能锤死你。” 项羽站在项梁身后,听了蒯彻的话险些绷不住要上前责骂。 项梁闻言不动声色,抬手将项羽拦下。 在这群雄并起的时代,稍有不慎就会自断臂膀,既然人家跑这么远来见自己,肯定有要事相商,怎敢因一时傲慢误了大事。 数息之后,项梁侧过身一伸手:“请!” 众人连忙让开一条道,望着马车从眼前徐徐驶过。 随着众人在堂下再次跪坐而下,王非土这才迈着方步,跟随蒯彻的脚步,走入堂下,对项梁深深一辑。 “本公子有礼,见过诸位。” 项梁开口问道:“你便是齐国公子,可有印信?” 王非土连忙转身往腰间看去,接着一愣,抬头笑道:“不好意思,忘带了。” 沃妮马!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看向项梁。 这特码是忘不忘的事吗?自己来干嘛来的? 王非土给蒯彻使了个眼色,蒯彻上前两步拱手拜道:“武信君,我家公子是顺道而来,多有不备,还望武信君见谅。” “哎……” 项梁叹了口气。 他看看众人,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正在打酱油的宋义。 “宋军师……” 宋义抬头,两人一顿眼神交流。 项梁的意思,你出面把这个齐国公子打发走算了,不与他们一般计较。 宋义想到:本君不想出面,替我问问是干嘛来的。 宋义断然上前一步,与蒯彻拱拱手。 “敢问阁下,汝等前来面见武信君所为何事?” “呼……” 项梁深深吐出一口气。 蒯彻随即回道:“我家公子此次前来,是为共定东海郡策反之事。” “哦?” 众人闻言精神为之一震,纷纷看向项梁。 项梁原本意兴阑珊,顿时也来了精神,直起了身子。 宋义趁热打铁继续问道:“不知东海郡如今有多少兵马?” “呵呵……”蒯彻一阵冷笑:“郡内五万兵马皆是由我家公子一人统领。” “哇……” 堂下一片惊叹之声。 那可是五万兵马啊,想想都来劲。 只有项羽一副不屑之情,鼻子发出一声冷哼。 项庄出列道:“区区五万兵马算不得什么?我会稽郡也有五万兵马,如之奈何?” 吹牛逼谁不会,看到蒯彻高高在上的嘴脸,他就是看不上他。 项伯问道:“既然汝等有五万之众,为何迟迟不见举兵造反?” 蒯彻淡然一笑:“只是时机未到罢了,我家公子听闻武信君威名海内皆知,故前来相商举兵大计。” 这个项梁倒是爱听,放眼整个楚国,谁人不知项氏之名,远的不说,楚地的英布、陈婴、刘邦,这些人皆是慕名而来,点名要归入他的麾下。 “哈哈,我麾下岂止五万之众,薛郡的东楚王吴广亦是在本君支持下发展壮大,既然汝诚意来投,本君自是愿意接纳,不过嘛……” 说着项梁一顿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然是来求援,可有粮草准备?” 项梁想的很清楚,没有粮草,说什么都是白搭,虚名算什么,只有把粮草握在手中才是最能给人安全感。 蒯彻一笑:“哈哈,这是当然。” 说着蒯彻掏出一副木契举在手中:“武信君请看!” 众人急忙定睛看去,看到是木契,皆是眼前一亮。 “呈上来!”项梁招手。 项羽立马跨前几步,将木契从蒯彻手中取走,送到了项梁的面前。 项梁仔细地打开木契,上面的字赫然摆在眼前。 “十钟精盐?” 再定睛一看:“东楚王吴广?!” 这算是哪门子粮契,十钟盐换了一县之地,有什么好显摆的。随即脸色一边,将之丢在地上。 “简直胡闹!” 第92章 送上门来的胜仗 宋义一低头,木契滑到了脚下。 于是弯腰将之拾起,摊在手上仔细查看。 “这……” 宋义抬头:“如此说来,你们已与东楚王结盟?” 终于来个识货的,蒯彻抚着花白的胡须一脸傲娇。 “正是!” “嘶!” 宋义一阵倒吸凉气。 旋即转身向项梁拜道:“启禀武信君,东海郡若有东楚王相助,我吴中之士又可奈何?” 宋义递给项梁一个深深的眼神,项梁顿时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人家都已经抱上大腿了,我们只是来凑数捎带的。 假如直接把人家轰走,就算拿下了东海郡,跟我们又有何干? 项梁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如此,我江东八千儿郎岂还有用武之地?” 木契开始在众人手中来回传阅,皆是深深为之叹服。 “原本以为吴广乃是一介草寇,定无长远之计,如今看来,颇具深谋远虑呢?” 项伯抚着胡须沉思道。 最后传到项羽手中,项羽一看,挺起了胸膛:“哼,那吴广十万大军算的了什么?我项籍皆视如草芥!” 项梁沉声道:“籍儿不可造次!” 随即问蒯彻道:“汝等用十钟精盐换得海安一县之地,可有何打算?” 鱼儿这不就上钩了吗? 蒯彻老神在在开始呲牛逼…… “我齐国之盐久负盛名,我家公子别无所长,只赶海煮盐这一点点本事罢了,若是武信君不弃,莫说五万人马,就算是东楚王的十万人马,所需盐利,皆可取而代之。” “嘶!” 就连项庄都惊叹道:“好大一块肥肉啊。” 众人一阵遐想。 有了盐,还怕发不下粮饷?有了粮饷,还怕招不到兵马? 有了兵马?还怕打不过秦军吗? 一连串的遐想让人不禁露出向往之情。 “那既然向东楚王只要一县之地用以产盐,那我们当用何来换取?” 到底还是宋义,首先想到的是怎么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让人白白送盐肯定不好使,谁也不是傻子,辛辛苦苦产了盐送给你?做梦去吧! “我家公子仰慕武信君已久,岂是吴广可比,故我家公子打算将盐白送给武信君。” “诶,那怎么行!” 项梁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白白拿人家盐,他可是名门之后,丢不起那人! “不如这样吧!” 宋义眼睛咕噜一转,言道:“你们不是想要我们出兵响应吗?倒不如……” 说着看向项梁。 项梁一听,咦,这个主意好。 于是击节道:“如此甚好,本君愿谴一万人马助你拿下东海郡,到时无需其他,只需王公子赠与十钟盐即可。” “那粮草之事……”蒯彻适时地提醒道。 项梁此时高兴,大手一挥:“本君既是前去相助,自然是自备粮草,还请公子放心!” 为人君子,就得这么豪爽! “那就有劳武信君了,本公子不胜感激!” 王非土连连一阵谦虚的拱手。 宋义摩挲着下巴皱眉道:“呃,十钟盐,是不是未免有些少了吧?” 王非土大手一挥:“二十钟,甚也别说了。” “这这……你看看这多不好意思……” 项梁满是欢喜地看向宋义。 蒯彻连忙小声问道:“公子,如此可是亏本了啊。” 这声音,只要有耳朵都能听见,众人连忙看向王非土。 王非土满不在乎摇摇手:“吾与武信君都是自家人,吃点亏算什么,莫要再言,本公子决定,就送二十钟。” “哎呀,王公子如此爽快” 众人一片赞叹之声,纷纷对王非土竖起大拇指。 项梁看见众人对王非土的夸赞,有些坐不住了,直接朗声道:“既然王公子如此豪爽,本君便再追加一万人马又能如何!” 统共十七万人马拿不下一个小小的东海郡?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项梁想的是谴去两万人马,就算吃喝用度都是自己出,不日便可凯旋而归,一万和两万似乎没多大的区别。 但王非土是那种人吗? 两万自带干粮的精锐之士,来了还想走? 千门天局可没有那么简单! 他的目的又不是东海郡,而是整个天下! 不过暂时这个不能表,王非土在意的还有更重要的。 “即如此,我们就此约定,我出盐,武信君出兵,咱们携手拿下东海郡!” “善!” “来呀,拿笔牍来!” 又到了令人激动的签字仪式。 木牍上写的很简单,三言两语就可概括,无非就是出多少兵马干粮自带,王非土愿用青盐外加精盐换取云云,但是其中的漏洞项梁也发现了,连忙问:“王公子,此战多久为期?” 蒯彻抚着胡须呵呵笑道:“武信君大可放心,只要拿下东海郡,自是可令将士们回还。” “哦……” 项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想来也是,行军打仗攻夺城池,这谁说得清,当然是以攻城略地为准了,总不能眼看到了关键时刻,集体到点打卡下班吧? 想到这里,项梁便心安了。 重重地签下字据,大功告成! “不过,敢问武信君,这两万人马该任谁当领军大将呢?” 蒯彻犹豫着问出这个问题,顿时引来众人一片附和。 “让我来!” “我来!” “老夫愿往!” “你们谁也别去,某一人即可!” 项羽站了出来。 按照目前情况,众人谁都不傻,此战我军就是去打酱油的,轻而易举就能获胜。 送上门来的胜仗,谁不想打? 可是看到项羽出列,众人也不敢跟他争了。 堂下鸦雀无声,静等项梁发话。 要说谁最合适,当然是老将项伯率领项庄项羽最为稳妥。 可自己这个兄长年事已高,威名又不如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就这样了。 毕竟自己才是一家之主,总让哥哥出风头,这事与己不利。 看到项羽出列请战,项梁很是满意。 自己这个侄子素有大志,将来必是一员猛将。 这次出征必是一次磨炼的大好时机。 但项梁转念一想,自己这个侄子哪里都好,唯独缺少一些耐性,此次出征虽然是注定了要胜利,但两万大军毕竟也不是小数,稍有不慎就会出现难以预料的损失,所以得给他配个军师。 初次领军,荣誉至关重要。 “籍儿莫急,你去可以,须有一人辅佐才是,待为叔想想。”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都挺起胸膛看着项梁。 第93章 大势所趋 此时宋义嘴唇一动,从容站了出来。 “启禀君候,宋义不才,愿随将军前往。” 目光落在宋义身上,项梁眼前一亮。 “好哇!” 这满堂善战之人,唯独宋义才最有资格站在项羽身后。 项羽毕竟年轻,但是连自己的叔伯都难以驾驭,再加上初次上阵经验不足,很容易出乱子。谁给他当军师,他都不能不听,可又谁都不服。 但是宋义就不一样了,宋义是自己的帐下第一谋士,给项羽当谋士足矣。他若不服可以来找自己说理,但绝不能当众反驳。 最重要的是,宋义也是第一次上战场,两人旗鼓相当,遇事定然是慢慢商量着来,想来不会有何冲突。 “有军师辅佐籍儿,本君甚是心安!” 得到项梁的肯定,这事众人谁也说不出什么。 一个是刚猛十足,一个是沉着冷静,两人都是可造之材,武信君想要磨炼二人,谁也无可厚非。 如此这般,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王非土倒是高坐钓鱼台,始终一言不发。 懂得运用人性规律办事的人,其实只需要将事情牵个头,事情的发展方向自然会顺应着规律而前进。 这个叫做顺应天意,天意难违的道理懂的人自然会懂,无需多言。 事情商定,众人散去。 王非土被项梁安排在别院住下,以待整顿人马随他前往齐地。 夜深人静的时候,又到了和始皇帝探讨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经过商议,未来需要如何去做越发变得清晰。 天下一盘棋,没有人能掌控全局,即使始皇帝都不得不赞叹天意不可违,但人可以顺势而为。 如今纷争四起,咸阳扶苏已是派遣大将章邯前来镇压,秦军大军压境,众乱军不得不抱团取暖,才敢与之抗衡。 但动辄几十万人的战场,并非想象中那样野蛮厮杀就能取胜,而决定战役的因素有很多。 譬如粮草,军心,地理环境,时间季节,这四大因素,其中又会分出许多细枝末节的关键因素,统军大将都必须了如指掌才能窥视全局,从而制定相应策略。 始皇帝很希望章邯能如战车一般,强力碾压将一切乱军化为齑粉,可事实并非如此简单,他要的是民心,是长治久安,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始皇帝说,王非土直接从乱军背后策应章邯就可轻易一扫阴霾,让大秦的大军一举获胜。 但王非土的回答是:首先张良不会愿意帮助秦军先不说,可若是获得了胜利后,军心不稳怎么办?六国遗贵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岂是杀几万人那么简单? 人口才是第一生产力,始皇帝都明白的道理。 再退一万步讲,王非土帮助大秦荡平了乱军,扶苏也封了王非土齐国君候之爵,秦国的黔首们就幸福了吗?他们的利益得不到保障,这大秦注定还是一个烂摊子。 所以王非土现在能做的,就是把时局搅乱,从中浑水摸鱼混个风生水起,以最小的代价,循序渐进地去将咸阳政权侵蚀同化,最后自己当皇帝,从而获得无限大的利益空间。 越乱越好,让他们打吧,打到最后才知道,没有他王非土,谁也好过不了,这才是目前王非土最想要的效果。 “你打算如何拖住项羽?” “他不是想要历练,想要战绩吗?给他就是!” 王非土右腿压着左腿,脑袋枕着双手。 嬴政笑问道:“你就那么肯定项羽他见到久攻不下,会得偿所愿?” “这是个技术活……”王非土一用劲,坐起来,抽了一根芦苇咬在嘴边。 “吴广的十万人肯定不可能全部出现,但以目前陈涉在军中的影响力来看,邹奭不会对他有所防备的。” “那我们的五万人马岂不是要吃大亏?” “怕什么?多死几个人而已,正好减轻一下开销,只有经过战争,才能带出一支精锐之师,陛下您说是不是?” “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过以朕看来,韩信不是那项羽的对手,很容易吃亏。” 王非土笑了:“陛下您多虑了,韩信能把项羽吊着打。” “果真如此?” 王非土优哉游哉道:“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说着王非土心头一沉:“但我唯一担心的是,项羽实在难以收服,我需要在他破釜沉舟走投无路之时,助他一臂之力,否则这小子很容易自闭。” “呵,那可未必!”始皇帝轻笑:“朕看那项羽十分武勇,颇有当年武安君白起之风,甚是自傲。” ”白起?”王非土想了一下,叹口气道:“这二人怎么比?一个是杀伐果断的常胜之将,一个是重情重义的江东霸王,武力值自然是不分伯仲,可论行军打仗,两人所采取的策略也是大不相同,得到的战果自然也不同。” “其实陛下您有所不知,这项羽也颇有谋略,历史上直到垓下之战,从未尝败绩,一代豪杰啊,十分可惜,故我此次定要让他扭转乾坤!” “呵呵……”嬴政只笑不语。 王非土知道他要说什么,自言道:“一边是兵仙韩信,一边是我心目中的偶像,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打哪都疼。” 说完长叹一声,独自黯然惆怅。 嬴政安慰道:“你若让他完全驯服定然难以做到,此人生性自傲,尤为楚将之后肩负兴楚之使命,若是让他背信弃义,定然誓死不从。” “陛下阅人果然犀利!” 王非土夸赞一句,话锋一转:“可他会在完成使命后,断然将所得土地分封诸侯,然后自己安心做个一方诸侯,这一点让我十分费解。” 嬴政十分清楚地明白王非土口中的项羽所作所为皆是为何,于是解释道:“这正是纷争的源头,六国贵族之所以难以除根,皆是为图眼前之利,倘若朕当初打了天下分封诸侯,他们也绝不会与朕为敌。” 说着轮到嬴政惆怅叹息道:“殷周分封之治八百年啦,加上诸侯乱世纷争已逾千年,若让诸侯承认朕的皇帝之位尚还可以,但若是让他们交出自己的土地田产和奴隶,他们定然不受,故六国亡我之心不死,朕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第94章 大战前夕 王非土听了始皇帝的一席话,深以为然道:“是啊,这大秦若是没有陛下,便不是大秦。这天下,恐怕也要继续纷争上千年。” 王非土陷入沉思,假如真的没有秦始皇,六国不会那么快就被一统,诸侯贵族也不会因为失去了利益而选择抗争,天下黔首也不会因为律法严苛奋而四起。 这…… 貌似还不错嘛…… 王非土吓出一身冷汗,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罪过罪过。 嬴政自顾道:“所以,这次战乱朕就是要让他们看看,就算没有朕,他们也休想如愿以偿!” “那咱们就坐岸观火,让他们打个天昏地暗?” “非也!”嬴政打断道:“他们想要同仇敌忾与我大秦为敌,朕要你从中斡旋,挑起事端。” 王非土一笑:“那好办了,只需要帮助他们打败章邯,让他们失去目标,自会另起战端。” “嗯?”始皇帝疑惑地看向王非土问:“朕是这个意思吗?” 王非土一阵坏笑:“是不是的且先如此吧,睡咯!” “王非土,你要气煞寡人,你……” “呼,呼,呼……” 鼾声已起。 …… 翌日食时,也就是晌午十点多,项羽主动提着二斤烤肉和一罐清酒进入别院。 “王公子可在,某项羽特来向王公子慰问。” 一进门,和出去喂马的黑娃撞了个满怀,黑娃仰头看看是项羽,连忙转身招呼着:“家主,项羽来见。” 王非土隔着窗户往外一看,心中倍感疑惑。 “他怎么来了?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嬴政呵呵一笑:“定是有人指使。” 王非土一想也对,趁着自己还在,略尽地主之谊,等到了东海郡还得靠自己多多照顾,这样的想法一看就知道是项梁驱使来的。 也顾不上许多,王非土连忙从榻上光着脚丫就迎了出去。 “哎呀,项羽将军亲自前来,真是倍感荣幸。” 说着就从项羽手中接过了酒和肉。 项羽四下看看,很不习惯地搓了搓了手,道:“我叔父特谴某前来慰问公子,在此可还住的习惯。” 此时蒯彻也从门外进来,对项羽客气地拱了拱手。 “习惯,当然习惯。”王非土招呼道:“项将军快请坐,在下正想和将军对饮几杯。” 原本项羽想着放下东西就走的,可是看了看王非土光着脚就热情相迎的份上,也只好顺势在草铺上跪坐下来。 王非土连忙走到门前,喊道:“彻兄,有贵客来访,快去备点吃食,与将军对饮一杯。” “这就来!”蒯彻出门快步朝庖厨的院落走去。 等王非土在主位坐稳,项羽已经主动打开泥封,为王非土倒上一碗。 “王公子,此酒乃是叔父府上佳酿,十分清冽,还请王公子品尝。” “将军盛情非土心领,来,干!” 二人端着酒碗仰头喝了起来。 这是米酒,项羽的酒量不弱,但王非土也不惧,两个人都是一口喝干,拿着空碗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华夏文明的酒文化源远流长,华夏民族也是一个很奇怪的民族,无论关系远近,只要坐一起喝上几杯,都能变得亲热起来。 一碗酒下肚,项羽打开了话匣,开始和王非土聊了起来。 不一会,蒯彻又从庖厨那里端来几碗米饭和酱豆,这就凑成了三人的一顿饭食。 项羽早上来的匆忙,自己也没顾上吃饭,有酒有肉自然也乐意在此解决饱腹问题。 蒯彻和王非土对视一眼,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于是由蒯彻开口询问:“不知将军此去东海郡准备带多少粮草?” 项羽端着碗一愣,言道“某只管行军打仗,辎重粮草全凭叔父安排。” 蒯彻相视一笑,到底还是太年轻,脑袋里只有一个目标,不会想太多。 “呵呵,那将军可知,两万人马一天需要消耗多少粮草?” 项羽放下碗筷道:“这如何不知,一名士卒平时口粮为一斤粟米,战时则需要斤三两,一个月大概为四十斤,两万人带一万石粮食,足矣。” “如此说来,武信君是打算一个月攻下东海郡?” 项羽撕下一块肉道:“十多万人攻打一郡之地,此战必是速战速决,哪里需要一个月,是我叔父多虑了。” 王非土笑而不语,蒯彻拱手道:“以将军之勇冠三军,拿下东海郡必是手到擒来不在话下。” 王非土却言道:“不过将军可曾想过,倘若邹奭闻风而降,到时再卷土重来,如之奈何?” 项羽愣住了,看向王非土:“汝这是何意?” 蒯彻连忙回道:“将军莫要误会,我家公子意为将军此去定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啊。” 项羽不解问道:“你们不是还有五万人马吗?为何要单单仰仗与此?” 王非土笑道:“将军你有所不知,在下正是慕名而来,只为让将军一展风采,借此战扬楚国雄风啊。” “哦。”项羽坐直了身体挺胸道:“这自不必多虑,既然某答应了策应公子,那邹奭定然不会让他逃脱,只需一战,便可斩敌与马下,某在所不辞。” 王非土端起酒碗:“如此,便早祝将军一战成名,来,痛饮此杯!” “干!” 如此,王非土在会稽住了三日,连日都和项羽推杯换盏,可项羽为人耿直,几番试探一直无从下手。 终于等到了大军开拔的这天,项羽率领两万大军,拜宋义为军师,跟随王非土朝着东海郡出发。 沿途里民皆是夹道欢送,对项羽敬畏有加。 看到这样的情景,王非土深知,要想让一代西楚霸王丢去身份追随自己,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相信,天下无难事就怕有心人,如今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至于今后会如何,只能靠一步步努力才能换来。 路过薛郡时,陈涉早已等候多时,身后有吴广作为另一路援军,呈三角之势朝东海郡进发。 和陈涉汇合后,王非土提议他们三人先走一步,前往郯城与邹奭协商应对之策。 邹奭不是傻子,看到这么多起义军朝东海郡逼近,早已慌的一匹,连忙召集张良等人前来郡守府议事。 一场由王非土亲手策划的三家混战即将开启,各路诸侯纷纷翘首观望,以踱全局。 第95章 非土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原本邹奭是按照王非土的建议:“缓称王,多屯粮,见好就收能上墙”的至理名言,进行全郡部署的。 可是现在看来,这墙头草是一天也当不了了,直接被人家打到了家门口。 这事弄的,让邹奭十分焦虑。 但看到邹奭在堂下焦急踱步,张良当起了观世音。 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也很清楚主公要当齐王浑水摸鱼的想法,所以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让邹奭自乱阵脚,从而给王非土争取到更大的斡旋空间。 “子房,如今贤侄不在,你且替他为本公出出主意。”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张良身上,张良不得不站了出来。 “依属下之见,上守当坚壁不出,方为上策。” 邹奭哪里听得进,只管皱眉摇头道:“哎,事到如今,老夫也颇为懊恼,危难之际,这非土也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筋,非要去卖盐给他们,这下倒好了,惹得楚王注意,直接来抢,章邯又迟迟不见踪影,叫老夫如何应对?” 张良笑道:“上守不必惊慌,我有团练五万人马,又有上将韩信,只需坚守不出,晾楚军也无从下手。” 邹奭瞥了一眼站在末位的韩信心道:哼,你那些人马老夫还不清楚吗?都是招来的各方难民,再说这个韩信,也只是懂得纸上谈兵的黄口小儿,成天竟瞎鼓捣点什么唱楚歌啦,游泳比赛啦,捉迷藏啦,这些叫老夫如何信得过? 此时田荣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上守,丞尉临行前曾嘱咐老夫,危难之时,可使老夫自领两万城卒,定教楚军不得寸进!” “哦?!” 邹奭眼前一亮,可不是嘛,自己手下还有如此一名猛将,怎么就给忘了呢? “老将军愿为先锋,本公甚是欣慰。” 可他哪里知道,田荣早就和陈涉串通一气,准备夺下郡守之位,共享荣华。 可怜的老头,已经被王非土和陈涉架空,而不自知,还在那沾沾自喜。 一切财政收入来源是王非土的,一切兵马运作是陈涉的,任何一家撂挑子,他都得干瞪眼。 “如此,时不我待,当即刻发兵,共抗楚贼!” 邹奭信心满怀,宣布道:“本公愿拜田荣为先锋大将,率领两万精锐之师讨伐楚贼。” 田荣当即拜道:“多谢上守抬爱!属下遵命!” 邹奭又将目光落在张良和韩信身上,心中犹豫不决。 不是邹奭不信任他俩的能力,而是他们手下的所谓团练他实在看不上。 其中包括通过张良策划的全军大比,还特码的下象棋,还不如斗蛐蛐争冠军来的有意思。 至于他亲口封的左庶长,其实就是个发放俸禄供养的预备役军官。 提枪上阵杀敌,还得是要靠像田荣这样的老将才行。 邹奭顿了顿,这才开口道:“子房与左庶长可率领三万人与城中待命,务必使郯城万无一失。” 张良拱手道:“启禀上守,琅琊有渠展乃是产盐重镇,又紧邻马陵山贼穴,若是各路兵马闻风而动,必是此战兵家必争之地,还望上守考量,令左庶长率领人马坚守。” “好,就这么定,着命左庶长率领一万人马驻守渠展!”邹奭也觉得张良说的有道理,于是想都没想就随口答应。 “喏!” 韩信二话不说,领命而去。 邹奭的脑袋岂是常人能比,老奸巨猾说的正是他。 原本对韩信张良在一起还颇有一些顾虑,如今他们自己提出前往琅琊守备分头行事,这当然是两全其美。 郯城让张良率领一两万人坚守不出,足矣。 …… 田荣带着田霸等人立刻点齐两万人马,朝着东海郡的南大门东海县进发。 东海县属于东海、薛郡、泗水、三郡交界处,王非土南下入薛郡时走的是东边的朐亭,那里虽然直线距离近,但水路较多路况难走,不适宜大军通过进发,所以三郡交界处便成了大军的必经之地。 所以项羽听从宋义的建议,从这里进发,顺便还能给沛县的盟军刘邦发送一个信号,他能不能引军前来助阵,那就看他自己了。 而王非土和陈涉还是按照原路返回,陈涉让吴广率领的起义军追随他们的脚步行进,从朐亭直逼渠展。 名义上是为王非土助阵,但其实就是想要直接取而代之。 如此,王非土与陈涉的关系就变的十分微妙。 各自心怀鬼胎,可又心照不宣,只是按照来时的样子,大咧咧地进入到了郯城,向邹奭汇报此次“搜集”来的各路情报。 “你们能及时赶回,本公就心安了,有子房献计,命左庶长去戍守渠展看来是对的。” 王非土看向张良,张良连忙出来道:“请主公放心,有韩信将军坚守渠展,定能万无一失。” “嗯,子房之策甚是妥当。” 不妥当又能怎样。总不能让渠展被陈涉白白占了去。 王非土说着又面向邹奭道:“既然如此,我提议不如由丞尉前往东海县亲自指挥镇压楚贼,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呃……”邹奭立刻看向陈涉。 陈涉扭头看着王非土,心道:“这家伙出的什么馊主意?夺笋!” 于是连忙道:“启禀上守,如今大敌当前,郯城防务乃是重中之重,不可掉以轻心,而前线有田荣将军指挥,可谓万无一失,属下认为还是留在城中为前线做好后勤才是。” 关键时刻,谁离开郯城谁就是个傻子,陈涉可不会舍近求远,跑到前线跟西楚的人玩躲猫猫。 邹奭连忙点头:“丞尉说的是啊,押运辎重之事还得有一名得力干将才是,不可掉以轻心。” 陈涉听闻一惊,暗自付道:“什么?押运粮草,我怎么没想到?” 可是再看向王非土的表情,才知道自己上了他的当,王非土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既然陈涉另有重任,那非土不才,愿效犬马之劳,愿做督粮将以保障全军。” 督粮将既是押运官,负责总署押运粮草的路线规划和行程安排等事宜,可谓掌握着大军的任督二脉。 如此颇费周折地引来支援,其根本目的还是要掌握全局,在不知不觉中名正言顺地接管东海郡。 其关键因素要通过这场战争来迫使邹奭在天下人的目光中倒下,只有这样才能完整地把东海郡握在手中。 然而,其关键点在于此次大战的胜败,而再具体一点,就是东海各军能否得到充足的粮草供应。 第96章 军师,我有要事相商 项羽率领的两万大军跨过泗水,向前推进二十里安营扎寨,军中一应战务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中军大营,项羽和宋义正在商讨此战策略,忽有探马来报:东海县向北五十里,有大量敌军活动。 “再探!” “喏!” 探马退下,项羽看向宋义。 “想不到敌军来的这么快?” 宋义摸着胡须沉思道:“按理说不对呀,那王非土言明是要内外夹击,一举攻下郯城,但若如此之快,郯城定安然无恙。” 项羽点头道:“看来那王非土是在明哲保身以待天时,我们又当如何?” “将军,此战不可轻举冒进,定要按兵不动才最稳妥。” 项羽摇摇头:“不,我们所带粮草不多,当速战。” 宋义连忙劝道:“此行武信君有重托,将军不可违抗君令啊。” 君令?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项羽想的哪里是什么君令,而是要借此战名扬四海。 按兵不动,等他人都把战果得了去,兴师动众自己跑这大老远,就为站个场? 项羽坚决不做这样的人! “军师莫再言,某愿率一千人马去会会敌方大将,军师只管坐镇中军,等我捷报便是。” 宋义听完脸色大变,连忙上前阻止道:“将军,此计不可,将军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想到就要做到,项羽一代战神的直觉告诉他,战场之上了,战机转瞬即逝,越想越觉得精兵突进之计可行,于是一甩战袍站起身道:“某意已决,战机不可延误,就这么定了!” 宋义彻底无语了,话已说尽,他非要不听,仁至义尽。 只好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只要他前脚出了大营,后脚就把此事上报给项梁,让他叔父来管吧,他是管不了。 “龙且、子期,你二人点齐一千精锐随我出战!” 两名大将重重抱拳:“喏!” “英布,离昧,你二人保护军师守住中军。” “请将军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四个人相互看一眼,开始各自行动。 他们四个人,都是楚军中的佼佼者,无不为项羽的武勇而折服。 男人嘛,何必叽叽歪歪,战必胜,攻必克,拿战绩说话,这才最让人着迷。 …… 沛县,刘邦府邸。 这里原来是县令的老窝,不过不好意思,刘邦勉为其难先住下了。 原来在砀郡做马匪,吃了太多苦。 打了太多场仗,也该享受享受了。 “大哥,我在敬你一杯!” 樊哙举着碗酒,刚一示意,就迫不及待地扬起头,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刘邦都看不下去了,嫌弃道:“你说你,急什么呀,府库里的酒你喝的完嘛,真是的,没见过世面的样。” “嘿嘿……”樊哙憨笑着,就见刘邦端起碗抿了一口,重重放下,心满意足地摇头晃脑道:“这酒是好酒,就是缺点什么?” 樊哙耿直,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找嫂夫人去,再给我弟兄备两个菜下酒。” 刘邦赶紧阻拦:“回,回来!” “啊?大哥不是嫌菜少吗?” 刘邦恨铁不成钢指着樊哙骂道:“你个猪脑子,本公是那个意思嘛?” “给我坐下!” “哦,不是啊,大哥你也不说清楚……” 樊哙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刘邦看了看门外,探过身来小声道:“我听说,那县令的小妾十分美貌,本公很是想见上一见……” “哎呀,大哥你是看上那个小妾了,哈哈哈哈……” “啪!” “你就不能小声点!”刘邦的眼神能杀人。 刘邦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呼在了他的脑袋上。 “好好,我知道了,这事好办……” “主公,主公可在?” 萧何慌慌张张从外边进来,抬眼一看刘邦正和樊哙鬼鬼祟祟商量着什么,立刻皱起眉头嚷道:“哎呀主公,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此喝酒?” “怎么了,我和哙弟喝酒拉近彼此感情,怎么啦?来,你也坐下,一起喝点。” 说着就为萧何倒上一碗酒,递了过去。 萧何拿过酒直接放了回去,言道:“主公,外边都打起来了,你还有心情喝酒,叫我说你什么好?” “打起来了?谁打起来了?走去看看!” 说着起身,被萧何一把拽了回来:“不是外边,是楚国和齐国打起来了。” 刘邦一愣:“有这事?” “千真万确!” 刘邦这才慢悠悠坐了回去,吃了一口菜道:“他们打他们的,跟我何干?” 萧何连忙坐到刘邦身边说道:“我们与楚国可是结盟的,如今大秦的军队很快就会打到泗水,而如今楚国出兵围困齐国却没有通知我们。主公您想想,他们这是何意?” 刘邦停箸,顿了下道:“对呀,有好事不叫上咱,等到咱们需要他们了,也好坐视不理?” “主公英明!” 樊哙噌地站起身:“大哥,军师说的对呀,咱们不可懈怠,那齐国可是一块肥肉,哪能没有我们一份?” 刘邦即刻下令道:“哙弟,你去叫上夏侯婴和曹参,带上五千人马去齐国,到时候不要轻举妄动,只需观战!” “好勒,我这就去!” 萧何心里的石头落下,这才端起酒碗细细品尝起来。 等到樊哙离场,刘邦看向萧何。 “军师,我还有一事和你商量……” …… “驾!” 项羽骑着乌稚马,手提越王剑,身后红披风迎风飞舞。 一千名楚骑紧随其后,朝着郯城方向疾驰。 马蹄溅起烟尘,远远望去,犹如一道疾风风驰电掣。 “将军你看,前面好像有敌军!” 龙且眼疾,一眼就看到了那名勒马赶紧朝后跑的斥候。 项羽二话不说,宝剑入鞘,从身后取下宝雕弓,在疾驰的马背上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只是瞬息之间,已经瞄准那人后背。 “嘭!” 箭已离弦,三角箭头飞速旋转,直接一头插入那人后背。 “啊!” 抬眼间,那人已经倒下马,重重摔在地上没了生机,座下之马一声嘶鸣,远遁而去。 “将军好箭法!” 项羽收起宝雕弓转身下令:“继续前进,定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喏!” 身后士气倍增,快马加鞭! 第97章 骄兵必败 田荣大营,旌旗招展。 一匹快马从大营外飞奔而来,直到中军大帐前才堪堪停下。 小校踉跄地翻身下马,冲入帐中急声喊道:“报,禀报将军,一队楚军已经快杀到营门口了,还请将军定夺!” “什么?” 田荣嚯地站起身,眼中杀意乍现。 “他们这么快赶来送死,随我迎战!” 说着带头走出营帐。 “快,备马!” …… 项羽抬头看到田荣带着众人从大营内蜂拥而出,嘴角微微上扬,扭头对属下吩咐道:“莫要给他们喘息之机,随我趁乱杀入中军本阵!” 田荣刚一出大营,就看到一队骑兵直接杀奔而来,手中长枪往前一指:“呔!前方何人,报上名来!” “无奈江东项羽,取你狗命!” 声随身至,转眼就杀到了眼前! “好一个狂妄之徒,看枪!” 田荣头有点大,打了一辈子仗,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猖狂的,上来连对方是谁也不问,直接仗剑冲来。 说话间人已杀至眼前,电光火石间长剑带着劲风刺向胸前。 “叮!” 田荣长枪连忙格挡,坐下战马一阵嘶鸣。 一剑之威竟然让田荣感到虎口发麻,心中大骇。 “好一个项羽,竟是老夫小觑了你!” “杀!” 田荣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与项羽对战,对方招招致命,步步紧逼,稍有不慎就怕被刺与马下。 此时项羽身后一千人早已开始与田荣军混战一起,很快就被淹没在敌军战阵当中。 “呔,狂徒休得放肆,吾乃上将田霸,速速下马受死!” 龙且眼神微眯,手中长矛挑飞一名士卒,不等田霸把话说完,举矛便刺。 “噗!” 田霸两眼一瞪,低头看到胸前长矛没入甲胄之中。 “嗖!” 一支箭矢朝着龙且射来,龙且连忙拔矛挥挡。 “将军快撤,我来会会他!” 田霸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急忙拔马调头往回跑。 宋留刚收回弓箭,就有虞子期挺枪刺来,慌忙侧身,险些栽下马来。 “这些都是什么人?为何如此生猛?” 回手抽出佩剑,与之缠斗在一起。 眼看着田霸负伤被人掩护撤退,龙且也不追他,抬眼看到项羽正力敌田荣和邓宗二将,虽说项羽只身匹敌二人,但丝毫不落下风。 再看其他楚军,皆是被越聚越多的敌军包围,一时难以寸进,于是拨转马头,四处冲杀。 骑兵的优势就是来去如风,步卒很难伤到分毫,可是一旦被围住,就很难脱身。 但项羽之勇,绝非常人能比,坐下乌稚马颇具灵性,载着项羽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田荣与邓宗二人虽是不敌项羽,但也能借助周围士卒的援手,勉强支撑。 十几回合下来,田荣已是气喘吁吁。 “将军,此人十分了得,当速战!” 听到邓宗提醒,田荣深以为然,点头道:“随我杀往别处,不要与之抗衡。” 田荣的打算很简单,既然打不过项羽,索性丢下他不管,让他随意冲杀,自己这边反正人多势众,只要能杀光了其他楚军,项羽自会力竭。 可是项羽哪里会是普通士卒当得住了,一路所向睥睨无往不利,顿时阵中一片鬼哭狼嚎。 田荣话音刚落,项羽已然杀至邓宗身后。 田荣瞪大两眼,大喊:“邓将军,小……” 可是没等他说完,邓宗已然发现不对,连忙转身准备格挡。 “逆贼,受死!” “噗!” 越王剑带着呼啸之音,斜刺刺从邓宗脖子处划过。 “嗤!” 田荣整个人愣住了,他看到邓宗的身体一滞,随即身躯诡异地开始倾倒。 半个身子被斜斜地一剑斩断,从脖颈处一直到腰际,斜斜地滑落在地。 项羽竟然一剑活劈了邓宗,血如泉涌,洒落一地内脏。 田荣一怒之下,挺枪便刺,可是项羽去势不减,直接从身边一扫而过。 “啊!” 田荣一声惨叫,肩头被越王剑深深刺入,迅速拔出。 项羽再回头时,田荣已被亲卫救下,撤入后军。 “哼,都是垃圾!” “撤,快撤!” 主将负伤,身边亲卫急忙连声大喊。所有人闻声纷纷仓皇而退,再无战意。 项羽所部千人,战死百人,负伤二百余人,杀敌千余,与田荣大营前站定,寒风萧瑟。 “将军,我们杀入敌营,再战!” 项羽横剑立马,止住身形,眼望敌营喝道:“随我撤!” “驾!” 一千人来去如风,踏着胜利的步伐回转。 项羽是勇也并非无谋,此时若是乘势杀入敌营,拒马阵骑兵无法冲杀不说,敌人若是乱箭齐发,定然深陷泥沼无法自拔。 这一战正是为了立威,项羽做到了,见好就收方为上策。 田荣回到中军大营,在随军医师的护理下处理伤口,再看属下垂头丧气的样子,很是恼怒,吼道:“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一个项羽就把你们杀得萎靡不振,如此不堪挫败,如何建功立业!” 宋留咬牙站出来拜道:“将军,我愿率领三千人马,不斩项羽,吾愿提头来见!” 田荣抬眼看了看宋留,摇了摇头:“汝不敌项羽,莫要逞强。” 宋留不服道:“那项羽莫非三头六臂,为何将军如此肯定?” “叱!” 田荣一声大喝,账内鸦雀无声。 看看手下将领伤的伤,残的残,田荣内心百感交集。 于是缓声道:“此次项羽来的太快,致使我军损失惨重,此战不可再出差错,定要谨慎行事。” 说完,将医师谴退,站起身道:“传我的命令,大军后撤三十里扎营,即刻拔营。” “属下遵命!” 众人不敢再说什么,纷纷撤下前去传令。 只是一个照面,就让田荣撤军三十里,这次败仗,田荣丢人是肯定的了。 可是田荣很清楚,既然不敌绝不能硬撑,否则会导致更加惨痛的教训。 田荣把目光看向帐外,眼睛直直地看着一处虚空,一字一句道:“项羽,老夫记住你了,今日之败来日定教你加倍偿还!” 丢人算什么?骄兵必败! 他的脑海中已然有了进一步的完整的计划,心中更是深深懂得,示弱是为了更强力的反击! 第98章 火如流星 自项羽走后,宋义在营帐中坐立不安,万一项羽出个什么差错,那他这个军师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于是叫上钟离昧和英布,率领五千人马匆匆赶来接应,当头看到项羽浑身是血的浴血而归,很是诧异。 “将军这是?” 项羽没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没搭理他。 宋义连忙拉住龙且问道:“败了?” 龙且随口道:“破敌一千,自损三百。” 留下宋义愣在原地。 “这是胜了?胜了为何如此消沉?” 虞子期路过调侃道:“若不是军师拦着,早派人马前来接应,说不定还能斩了敌军大将呢!” “呃,这……” 宋义一想,你就一千人,能全身而退已经不错了,还想斩敌大将? 你又不是古之恶来,能万军之中斩上将首级!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宋义也不便多说什么,赶紧调头跟了上去。 回到帐中安顿好部下,项羽眉头紧锁道:“某观那田荣亦非泛泛之辈,撤退之余亦是井井有条,不可以常理胜之。” 听到这话,宋义深以为然,心道,终于知道知难而退了,这是好事啊…… 于是连忙附和道:“将军高见,义窃以为,此战定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此为上策。” 项羽一抬手:“不!” 这把宋义吓得一愣,他要弄撒? “某欲再谴一队精锐,绕过敌方前阵烧其粮道,出其不意方可获胜!” 宋义一拍额头,这都什么策略,自己是跟了一个什么样的将军,怎么竟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主? “将军,我军此来是为策应,怎可一味进攻,还请将军三思啊!” 项羽战意正浓,哪里听得宋义之言,回道:“既来之,岂可故步自封不思进取,休要多言,请军师伺机而动,不可懈怠。” 宋义无力,拱手道:“请将军放心,属下定当竭力而为。” “传令下去,着令龙且子期随我出战,定要断其粮道,乘胜追击杀入敌营,为战死之烈报仇!” 英布和钟离昧互相一看,这还了得,好事都让他俩抢了去,怎能自甘人后? 于是双双出列道:“将军,我二人愿追随将军!” “也好!”项羽遂道:“那便由你二人随我出战,龙且子期你二人与中军军师帐下待命,待闻敌后战起,遂引军来杀,咱们两面包抄,定可一战而胜!” “喏!” “事不宜迟,各点一千人马,随我出战!” “喏!” 宋义忍不住在心中摇头叹息,想要断其粮草怎会如此简单,敌方距郯城一百多里,岂是轻易能够斩断的,若是一不小心被敌辎重部队缠住,立马就有无数增援将其吞没。 可是项羽一意孤行,他又有什么办法,信已经送往会稽,自己只能是守在中军为项羽保驾护航。 出门打仗,急功近利肯定是要吃亏的,就让项羽吃个亏吧,不吃点亏就算项梁恐怕都管不住他。 …… 河水之畔,官道之中。 王非土脚踩马镫,手搭凉棚,正在观察前方地形。 张良在右,蒯彻在左,只管操着手在那闲聊。 “我们行了多少路了?”王非土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启禀主公,已有四十里地。” “传令下去,就地安营扎寨,待到天亮时再拔寨赶路。” 蒯彻上前道:“公子,田荣只带了三天口粮,待到明日,怕是会饿肚子的。” 王非土不以为意道:“怕什么,大不了他三顿变两顿,可是天黑行军多有隐患,若是遇见劫粮,岂不是得不偿失?” 张良劝道:“彻兄,主公说的没错,安全起见,还是下令扎营才最稳妥。” 蒯彻一想,点头道:“也是,那便扎营!” “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安营扎寨!” “喏!” 传令兵骑马举着令旗开始前后奔走:“公子有令,停止前进,就地安营扎寨!” 王非土此次押送的粮草共有粮车百余辆,每车十二石粮草,可供两万大军三日口粮。 但相对的,辎重部队向来最为看重,有吏卒三千,骑兵一千,兵车十乘,共引兵五千人用两天时间,才能将这近两千石粮食安全送达百里外的大营。 其实辎重营两天行进百里,这已经算快的了,可田荣所部携带的口粮却只有三天,马不停蹄送来再赶回去,也要起码四天时间,如此算来,几乎王非土的行程安排十分紧凑,延误一天,前方将士就得饿一天肚子。 可想而知,让上阵士兵饿着肚子打仗,战力绝对会大打折扣。 如此,项羽正是想到了这样的常识性问题,所以才一意孤行想要前去截取粮道。 如果换了陈涉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王非土偏偏知道,一代战神项羽,来劫粮的几率会无限 放大,不可不防。 月明星稀,飞禽走兽皆已入眠。 望着前方营中点点火把,项羽战意大增。 射杀了无数斥候,绕过了敌方防线,终于被他看到了辎重营的影子。 “听我将令,英布率一千人从左突进,离昧你率本部人马从右突进,某自领一千从中进攻,以火为号,尽可率军掩杀过去。” 二人热血沸腾,重重点头。 “请将军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记住,只可纵火,不可恋战,待火势起,再随我冲杀!” “喏!” 三支队伍分头行动,悄悄进入指定地点。 马蹄焦躁地原地踏动,项羽目光如炬,深吸一口气缓缓抽出长剑,猛地一挥。 “呼!” 火把骤起,照亮了他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 “随我杀!” “杀呀!” 三千人马骤然发出一声怒喝,举起火把,朝大营冲去。 火光冲天,杀声震天,惊地辎重大营陡然亮如白昼。 大营外瞬间形成一条火龙,围绕着栅栏疾驰。 无数火把被丢入大营之中,犹如流星,划亮了天空。 “敌袭,敌袭!” 营内警号四起,无数人蜂拥而出。 很快火龙变成了漫天星光,弥漫天际,三千人迅速聚拢,目光看向大营深处。 “将军,火势已起,可否冲击!” 项羽剑刺虚空,大喝一声:“随某杀!” “杀呀!” 三千人跟随着项羽,犹如一把尖刀,狠狠插入大营。 第99章 什么虎不虎的,先杀了再说 时间回到傍晚。 听到王非土的吩咐,众人皆是一愣。 黑娃怯怯问道:“家主,若是将粮草注水,岂不是会毁了粮草?” 王非土笑骂:“谁告诉你粮草湿了水就会立刻变质的?” 张良摇着扇子忧心忡忡道:“如此怕是徒增负重,致使延误了行程。” 王非土拂去前襟的灰尘道:“无碍,最多耽误一晚,亦是情理之中。” 张良拜道:“一切尽听主公安排。” …… 项羽挥军冲入大营,却感到十分意外。 营寨内,变得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水渍,马蹄一脚踏上,泥水四溅。 猛一抬头,看见拒马阵七零八落,根本就无法有效阻拦骑兵突进。 冥冥之中似乎是故意为之,项羽心头似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英布一脸横肉,脸上一道醒目的烙印在火光的照耀下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他眼神一冷,看向粮车上的火把渐有熄灭之势,心中奇怪,忙上前将遮盖的毡布掀开,一看大惊失色,连忙来到项羽跟前喊道:“将军,那些粮车全部用水浸泡过,根本无法引燃。” “中计了,快撤!” 项羽声音刚一落下,大营四周忽地火把乍起。 原来是王非土带着张良等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无数箭矢泛着寒光,直指阵中项羽。 “哈哈哈,将军,别来无恙否?” 项羽抬头一看,目光一紧,口中吐出三个字:“王公子!” 心念电闪,他怎么都没想到,这辎重大营竟是王非土亲自坐镇。 “项羽将军,速速退去吧,这里不是将军该来之地。” 王非土居高临下,扶着栅栏大声喊道。 项羽大吼道:“王公子,你约某来助你,为何反目成仇?” “哈哈哈哈……”张良大笑道:“项羽将军,我家主公若是要害你,何须等到现在?” 王非土挥手道:“只要将军莫动我辎重大营,整个战场尽可肆意驰骋,如何?” 项羽闻言,沉思了一下,对王非土的处事很是困惑,但此刻已是处于劣势,稍有不慎,就会万箭齐发,于是不得不叹了一口气,转身下令:“撤!” 三千人随即退出大营,在项羽的带领下回转。 张良望着项羽离去,转身问道:“主公,那项羽定然不肯善罢甘休,前后夹击,田荣可是危险了。” 王非土坦然道:“无妨,两万大军又不是我们的兵马,我们担心个甚?” 张良不再言语,主公下的这盘棋太大,连他都感觉有点吃不准了,且走一步算一步吧,至于渠展有韩信的两万人守着,不怕有何闪失。 …… 陈涉很是心焦,原本好好的一个辎重大营本该他来掌控,谁也没想到,王非土竟然虚晃一枪,自己掳了去。 最关键的是,田荣可是自己人啊,只要说明了是东楚之人,晾那项羽也不敢公然与东楚为敌。 现在拍大腿也没用了,只能想办法将实情告知项羽,期望能有喘息之机。再修书一封通知吴广,尽快攻下渠展,只要两边能占一样,也算占据半壁江山,到时候他与吴广里应外合,端了邹奭的老巢,自然项羽王非土皆不得不放弃厮杀,转而化敌为友。 说干就干,两封密信分别揣入两名密探怀中,分头行动,一个赶往朐亭,一个送往东海县。 泗水岸边,刘邦率领五千人堪堪赶到。 “主公,发现一名密探,正往项羽大营疾驰。” 刘邦二话不说,直接下令:“射下马来,把密信拿来让本公瞧瞧。” 探马一脸为难道:“那是一匹快马,岸边视野开阔,不好射呀。” 樊哙两眼一瞪:“废物,让我来!” 说着骑上自己的枣红马,提着五石弓策马而去。 不到盏茶功夫,樊哙就拨马而回,翻身下马来到刘邦跟前,将密信递了过去。 “大哥请看!” 刘邦接过密信,将之拿在手中,只见漆印上竟是陈涉的印章。 心念一动,随之拆开封印,绳子被一圈圈解开。 两张木契翻开,字迹赫然出现眼前。 刘邦看后,默默转手递给萧何,背手仰头思索起来。 萧何看了看,把木契合上,丢入火盆之中。 “主公做何打算?” 刘邦转过头,问:“吏掾,你且说说你的看法。” 萧何抚着胡须思索道:“依我看来,陈胜与项梁结怨,定会反目成仇,楚军大乱,与我军不利啊。” “嗯……”刘邦点头道:“此话有几分道理,但你想过没有,若是章邯部得知此事,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章邯此时正与魏王咎酣战,若是得知楚军大乱,必会不急于进攻楚地,而是先平其它诸侯才是。待大局初定,再一举歼之,方为上策。” “那我们呢?” 刘邦一改往日懒散之色,眼中精光乍现。 萧何凝视着刘邦,终于看出了他的打算,遂拜道:“那就依主公之见,我等坐收渔利。” 刘邦背手看向远方,喃喃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若没有在此战中有何作为,那待大局已定时,我们又该如何自处呢?” 萧何深以为然:“这的确使人一时难以决断。” 樊哙看看刘邦,再看看萧何,心道:哪个孙子知道他俩在打什么哑谜,于是上前道:“叫我说,什么虎不虎的,上去先杀上一阵再说不迟。” 两人看向樊哙,相视哑然失笑。 …… 韩信同样将木牍丢进了火盆当中,拍拍手不以为意。 李左车上前问道:“韩将军,信上写的啥?” 韩信轻笑:“不用管它,传令下去,弟兄们只管安营扎寨,一切军务按例执行。” “喏!” “左夫!” “将军我在!” 左夫虎背熊腰,生性刚猛。 “你去带领五百名弟兄,此去向东十里便是海岸,可征调民船,命你三日内集齐百艘木舟,定要加急,越快越好。” “属下遵命!” 左夫接过令牌,领命而去。 “齐姜季婴,你二人听令!” “属下在!” 两个人皆是一字胡,颔下稀疏一缕山羊胡,听到韩信下令,皆是连忙拱手。 韩信掷地有声道:“你二人引弓兵两千人自备三日口粮,与山崖下埋伏,不得让敌军发现你们的存在,更不可埋锅造饭,切记!” “喏!” 第100章 海滨之战 朐亭,紧邻海安县。 吴广看看身后的那片盐沼地,骑在马上也是连连摇头。 “啧啧,也不知那王非土是怎么想的,竟然非要换这块破地,行军都是问题,还想造盐?简直就是做梦!” 经过一路跋涉,吴广将之前的挫败感一扫而空,再次确认了自己这个换地协议绝对血赚! “禀告楚王,前面三十里就是渠展了,可否安营扎寨?” “吁……” 吴广勒马向前张望了一番,言道:“传令下去,离岸十里安营扎寨。” “喏!” 传令兵呼啸而去,留下吴广和身后一队亲卫将士纷纷下马。 找了块干燥的青石,吴广坐下,将长剑靠在了一边。 这是他从薛郡郡府掳来的,上面花纹十分精美,吴广很是喜欢。 周巿上前赶紧为吴广递水。 “楚王,不知陈胜在邹奭那里如何了,要不要派个密探前去打探一下消息?” 吴广抬手挥了挥道:“不用,我大哥如今乃是丞尉,晾那邹奭也要听计与我大哥,何必自扰?” 武臣上前丢下马鞭,大大咧咧也坐了下去,言道:“就是,咱们只管将渠展拿下便是,管他那么多?” 吴广瞥了一眼武臣,对方感受到了吴广眼中的威严,干笑了一声,拍拍屁股赶紧站起来。 看到武臣主动起身,吴广倒觉得有些过于严苛了,缓声道:“吾与诸位兄弟承诺过,苟富贵,勿相忘,自然是说到做到的,但是请弟兄们一定要记住,大敌当前,切不可掉以轻心。” 听到吴广的教训,纷纷点头称是。 吴广又道:“我听大哥说过,王非土手下有一名良将,名曰韩信,带兵十分了得,吾等不得不一切小心。” 朱鸡石举着一根桦木棍嚷道:“请楚王放心,待明日我愿为先锋,去会会那个韩信,倒要看看他有几分能耐,敢在我面前嚣张,定教他尝尝我打狗棍法的厉害。” 一番话引来众人竖起大拇指:“鸡石雄哉!” 吴广沉下脸来,沉声道:“本王说了,不可掉以轻心,怎可如此轻敌?” 原本喧哗的众人赶紧收声,连忙把目光看向吴广。 吴广站起身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那韩信定会在今夜劫营,诸位打起精神,定要将营寨扎好,多竖鹿角,再挖一些陷马坑,若有贻误,依军法处置!” 众人皆是一凌,连忙齐声拜道:“楚王英明,属下定不辱命!” “去吧!” 众人纷纷散去。 吴广面朝大海,挺胸昂头。 心道:打仗,还得是看经验,一名区区小将,今日吾就教教你如何带兵! …… 夜已深,万籁俱寂。 大营内,干草,尖木,拒马阵,一应俱全。 一切早已按照吩咐准备妥当。 楚卒们枕戈以待,靠着围栏已是昏昏欲睡。 中军大帐,灯火通明,还有亲卫往其中添加柴火。 吴广不在其中,却顶着寒风抱着长剑,坐在一块暗处不停地点头。 行军一天,就算是骑马,也是累的够呛。 吴广一头险些栽倒,精神为之一凝,仰头看看天空,厌烦地伸手在脖子处胡乱抓了几下。 “喂!”扭头看到武臣正流着哈喇子,睡得头都快要埋进裤裆里。 抬起就是一脚,吓得武臣一个激灵,连忙起身。 “怎么了?敌袭,敌军杀过来了吗?” 吴广咬了咬牙,没有发作,而是又给了他一脚低喝道:“杀你个锤子,去问问斥候,敌营可有动静!” “哦哦,我这就去……”武臣连忙抹抹嘴角,转身找马去了。 周巿探过身来问道:“王上,已是寅时,怕那韩信是不会来了吧?” 吴广摇摇头:“此正是疲累之时,万不可松懈,待武臣查明情况再说吧。” 周巿不再说话,重新坐了回去。 其他人则是换个姿势,继续睡。 又熬了大半个时辰,武臣终于打探回来,见到吴广第一句话就是:“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害老子瞪大俩眼瞅了半天。” 要不是实在没力气搭理他,吴广真想一巴掌呼他墙上,扣都扣不下来。 “你特娘的跟谁说话呢?” 吴广能吃人的眼神看着武臣,吓武臣缩了缩脖子。 真不愿跟他一般见识,索性转身道:“都特娘的别睡了,走,回去睡!” “好嘞!” “走咯……” “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这特娘的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蚊子都有马蜂大了都……” 一群人拖着疲惫之躯,回到营帐中倒头就扯起了呼噜。 三天,天天如此,因为吴广实在不愿相信,一名小将能多沉得住气,眼看着大军压境,竟然不会劫营? 他猜对了,韩信真的没来劫营。 回去的路上,已经没人再敢多说一句废话。 因为他们害怕,一句不慎,会被吴广用剑把自己拧死。 …… 三天过去,吴广大营一片鼾声四起。 太阳还未露头,海天之际已是染上了一片红晕。 韩信早早起床,从容梳洗了一番后,蹬上了点将台。 他的脚下,是一万精锐之士,矛戈林立,一片森然。 “今日之战,定教来寇铭记,我大齐,神圣不可侵犯!” “吼,吼,吼!” “传令,战阵推进二十里,准备开战!” “全军听令,开拔!”传令兵骑着快马来回奔跑,一句句命令传入每个士卒的耳朵。 “呼,呼,呼……” 万人大军声势滔天,迈着整齐的步伐,将整个海岸线变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 直到此时才有人知道,闲暇时在军中所玩的项目,真正到了用武之地。 “我将我享,维羊维牛,维天其右之。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既右飨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 嘹亮的歌声,整齐的步伐,将整个大军的气势直接拉满。 他们一往无前,眼神坚定,势要将一切魑魅魍魉横扫一空。 …… 吴广睡眼惺忪,一股从未有过的压迫感让自己这名从农民起义至今的多日老将感到冷汗涔涔。 “可探清楚了,这是那个叫韩信的领兵,不是大秦的战汉杀到吗?” 周文凑上来道:“启禀王上,探清楚了,的确是那韩信。” 吴广一咬牙,抽出长剑道:“传我君令,全军列阵迎敌!” 第101章 说好的教韩信带兵呢? 吴广一声令下,人群一阵骚动。 他们大部分都是一些苦哈哈的徭役旦徒,懂个屁的列阵? 平常也没练过这个呀! “嘶……” 见状,吴广一阵牙疼。 “王上勿扰,我来会会韩信!” “随我杀!” 朱鸡石手提桦木棍,朝前一挥拍马冲了过去,所部紧随其后,爆发出震天大喊。 “杀呀!” “轰轰轰……” “列阵!” 韩信站在战车上,一声令下,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令行进止,犹如一只洪荒巨兽,趴在那里纹丝不动。 整个军阵当中,无人发出一丝异响,只有旌旗之声如粗重的呼吸时有时无。 朱鸡石率领大军并未感到恐惧,只是看着眼前的一道黑色洪流静静地等待在那里。 从天空看去,正如蚁群漫天遍野快速移动,而在他们对面,则是一块黑色方冰,随时都会被铺天盖地的蚁群所淹没。 “传我将令,列阵,御敌,杀!” “杀,杀,杀!” 方阵瞬间变化,黑色盾牌重重砸在地面,烟尘四起,随之长矛从中刺出,形成一道坚不可摧森寒林立的钢铁城墙。 “放箭!” 早已等候在后的弓箭兵,快步上前,举弓便射。 “呼!” “大风,大风,大风!” 无数箭矢凌空而起,犹如黑色乌云,遮盖了蔚蓝的天空。 “嗖,嗖嗖嗖……” 远在千米之外的吴广瞪大了双眼。 可是一切都晚了,东楚之兵已然冲进了五百米射程之内。 “完了!” 吴广面色发白身体僵直,他看到了箭雨落下的那一刻。 前进的蚁群猛然一滞,被遮天蔽日的乌云完全覆盖。 “啊,疼死我了!” “我中箭了,快救我!” “放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是一波箭雨紧随其后。 …… 朱鸡石将桦木棍舞的飞快,挡住了大部分箭雨,但依然没能逃过第二波的无差别覆盖,一支箭矢乘虚而入,一头钻进他的喉结。 “唔~” 他整个身形顿了一下,直接单膝跪下。 “嗖嗖嗖……” 眨眼之间,无数箭矢飞来,穿体而出,朱鸡石变成了一具刺猬,犹如单膝跪下的雕像,仿佛已经矗立千年。 “撤,快撤!” 吴广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大喊。 可是,目之所及,临阵五百米之内,再无任何生机。 密密麻麻的箭矢插满整个区域,随朱鸡石出战之人,无一幸免,全部变成了一具死状各异的刺猬。 “太残暴了……”吴广重重地跌倒,欲哭无泪。 韩信剑指长空:“传令,继续前进!” “轰,轰,轰……” 战阵继续前进,所过之处,地动山摇。 “大王,他们又杀来了!” 吴广抓着栏杆赶紧站起,左右喝问:“谁去迎战?” 许多人都胆怯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目光落在武臣身上,威严的声音沉声道:“武臣,出战!” 武臣退无可退,提起长刀:“我去就我去!” 说完,走下战车,翻身上马。 “随我出战!” 武臣拍马而至,距离敌阵五百米勒马站定,放声大喊:“逆贼韩信,可敢与我一战?!” 武臣很聪明,对阵打不过,我单挑总可以吧? 这是两军对垒的惯例,谁若不敢迎战,势必会输了士气,所以说领军大将再精明,也抵不住武力不如人,若是单挑不过,趁早引兵自退,免得丢人。 李左车上前拜道:“将军,车可去会会他?” 韩信走下战车,紧了紧护腕道:“不用,既然敌将点名,我去便是。” 说完翻身上马,接过长枪。 “驾!” 众人望着韩信离去,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将军多加小心!” 韩信头也没回丢下一句:“尽可放心。” 若论行军布阵,韩信居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可论单打独斗,不由得他们有所怀疑。 唯一见过他身手的,还是全军大比之时,韩信能只手将重达二百斤的左夫提起。 但这,并不能证明武力一定超群。 “倘若将军为了逞一时之勇,罔送了性命,我们罪过可就大了。” 李左车一句话点醒众将,于是赶紧都骑上马追随而去。 众人所担心的不无道理,可偏偏他们忽略了一点,军师所设定的比赛,必是有所考量,经过万里挑一的绝世之才,又岂是泛泛之辈? 一代兵仙,绝非浪得虚名,若是王非土在场,定是对他有十足把握。 “你就是韩信?” “正是!” “受死!” “驾!” 武臣在此刻再无半点畏惧,原本还担心他派个武将前来与自己对战,却没想到一个文弱小将,心中十分庆幸,今日就是他力挽狂澜之时。 “叮!” “噗!” 眨眼间,二人错马而过,随即韩信拨转马头,胸膛之上,断然是一抹鲜血洒溅其上。 武臣没有回头,然而却被赶来的韩信部将看的一清二楚。 他缓缓低头,胸前一个透明窟窿,甚是刺眼。 他想回头再看一眼韩信,可是随即两眼一黑,头再也抬不起来。 韩信的枪头,有血滴下,那是武臣的血! “驾!” 韩信拍马至,临到武臣身侧,挥枪横扫,武臣的头颅随即飞起,脖子处嗤的一声,血如涌柱。 头颅落下,只是轻轻一挑,便顺从地落入韩信手中。 见到这一切的众将彻底呆愣在原地,谁也没想到,韩信之勇,竟能一招斩敌与马下。 “吼!” 中军一阵欢呼,迎接韩信凯旋而归。 这才是绝世良将,这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军阵中尽情地欢呼,他们终于体会到了追随一名这样的将领 ,是何等幸福的事情。 “随我杀!” 众将也彻底被激发出了斗志,直接拍马朝敌阵冲去! 所有人加快了脚步,生怕去的晚了,少拿一个人头。 吴广彻底颓了,他感到浑身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手扶战车差点当场晕倒。 说好的要好好教韩信怎么带兵的,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一合,只是一个回合。 特码整日这武臣咋咋呼呼,竟连一合都支撑不了? 好歹多坚持几个回合,也不会如此丢人。 这让他的脸往哪放? “快,迎敌!” 哪里还容许他想太多,对方已经杀到跟前。 他到底是怎么带的兵?就算冲杀也是如此有条不紊? 看到两军相交的那一刻,吴广彻底服了。 他手下所带之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两兵相接处,死的全是自己所带的这些杂兵。 第102章 一生划船不用桨 两军相交,犹如开水遇到了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融化。 “撤退,全部撤退!” 见状,吴广慌忙大喊。 这个命令下达的,十分尴尬。 因为即使没有这道军令,所有步卒已经是不断往后倒退了。 恐惧和胆怯是会传染的,一传十,十传百,百传万…… 所有人犹如遇见了死神,给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多路狂奔,哪怕慢上一步,都会被无情斩杀。 几个呼吸间,撤退变成了溃逃,战场就是这样瞬息万变。 兵器,竹竿,旌旗,什么都可以丢下,唯一不能丢下的是性命。 可是往往事情总是事与愿违,他们跑的越快,接近死亡的步伐就会无限逼近。 韩信所率骑兵,个个脚踩马镫,杀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 没有抵抗,没有招降,只有一面倒的屠杀。 一万人对一万人,没有任何悬念,韩信部建制齐备毫无损伤,但吴广部已是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战斗很快停止,韩信望向远处。 “将军,还有敌军四散而逃,可否继续追杀?” 嘴角勾起,韩信只是轻轻说了句:“算了,随他去吧。” 说完,拔嘛而回,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众将不舍地看看前方,只好随韩信收兵。 …… 吴广感到头重脚轻,踉跄地在战车上扶稳站好,看向前方。 “这是到哪了?” 周文凑上来道:“王上,我们已经逃出十里,这里没有齐军,还请王上放心。” 吴广听到这话就厌烦的要死,喝道:“什么逃不逃的,我们这是战术撤退,懂吗?” 周文连忙拜下:“属下知错。” “轰!”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炸响。 “吴广小儿哪里逃?!” 齐姜现出身形,高高站在悬崖之上。 他的身后,一千名弓弩手严阵以待,箭头直指吴广的战车。 “放箭!” “啊,救我!” 吴广感到头皮一阵发紧,千钧一发之际,顺手拽住周文挡在身前。 “嗖,嗖嗖!” 突如其来的箭雨从天而降,无数楚卒瞬间中箭,倒地身亡。 眨眼间,周文被射成筛子,吴广被他紧紧压在身下不敢动弹。 “逃,快逃!” 一波箭雨下来,马夫因为及时躲进车底,死里逃生,听到呼号,急忙上车催马快速逃离。 “齐二伍长,追吗?” 伍长上前询问。 齐姜把剑插入石中:“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撤退。” 吴广犹如成了无头苍蝇,只想赶紧逃离是非之地。 又一次死里逃生,到现在心还在狂跳不已。 “距离大营还有多远?” 周文回道:“回禀王上,再有五里。” 吴广只感到口干舌燥:“好,快走,到了大营我们就安全了。” “轰!” “吴广小儿哪里走?!” 又是一声炸响,又是熟悉的台词。 看到正前方一队人马,用乱石挡在了路中央,一千名弓箭手早已蓄势待发。 “放箭!” 吴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二话不说,急忙一咕噜翻身滚入车底。 但由于角度问题,同时进来的马夫就没那么幸运了。 吴广眼看利箭射来,急忙拽过马夫替自己挡下。 眼看着马夫口吐鲜血,胸口一支箭矢从后背透出胸口,吴广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急忙趁机钻出马车。 “快追,战车下的就是吴广!” 听到这话,吴广一声妈呀,撒腿就跑。 箭矢从耳边飞过,那一刻,吴广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妈妈。 “大王,快上来!” 周文骑着战马从身后追来,吴广连忙伸手大喊。 此时他的手中还不忘紧紧抓住长剑,奈何几番试探,都没能成功上马。 “快放箭,拿长剑的就是吴广!” 长剑? 奔跑中吴广不舍地看看手中长剑。 “快点啊,大王,保命要紧!” 麻蛋,不要也罢! 吴广随手将长剑丢在地上,这才顺利爬上马背。 季婴满满止住身形,弯腰将长剑拾起。 “季二伍长,还追吗?” 季婴道:“随他去吧,前面就是东海,随便跑。” 果不其然,吴广和周文共骑一马,朝着太阳狂奔。 须臾,他们终于见到了大海。 波涛汹涌之下,似乎有几十艘民船在其中飘荡。 “我滴妈呀,终于有救了。” 两人欣喜若狂,急忙翻身下马。 “喂,渔家……” 吴广连忙和周文一起,站在海边遥遥招手。 等他们近了,周文一愣:“嗯?不对?!” 左夫站在船头,哈哈大笑。 “吴广,你跑不掉了!” 一百艘木船密密麻麻随海波荡来,全程划船不用桨——全靠浪! “放箭!” “啊,周文救我!” 吴广两眼一闭,伸手抓去,奈何竟然抓了个空。 再一扭头,周文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你……” 周文抬头:“王上大义!” “噗,噗,噗!” 吴广彻底僵住,无数箭矢透体而出。 “嗵!” 躯体重重摔倒,吓得周文转身就跑。 左夫冷哼一声,弯弓搭箭:“还想逃命!” “嗖!” “噗!” 利箭直透后背,周文顺着惯性直接栽倒。 阳光刺眼,波光嶙峋。 海岸方圆二十里,到处都是楚兵的尸体。 两万大军,灰飞烟灭,此刻,他们横七竖八,用无声静静诉说这命运不公。 此战,仅仅用时两个时辰,全歼吴广两万人,无一例外。 而韩信这里,无一死亡,受伤者微不足计。 韩信一战成名,战报犹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入各路诸侯耳中,在一片啧啧声中,口耳相传。 东楚大营已是群龙无首,剩下的几名将领协商之下,将消息火速传给陈涉。 时间快速回转,三天前,深夜…… 项羽从王非土那吃了个闭门羹,回去的路上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中军大营已是箭在弦上,他若无功而返,还如何面见江东八千子弟? “诸将,随某来!” 一番思索之下,项羽二话不说,当即拔马朝着田荣大营冲去。 既然是王非土有言在先,那就别怪我项羽下手太黑了。 田荣身负肩伤,抬一下胳膊都显得异常吃力。 “宋将军,来帮老夫将绷带取下。” 宋留担心地问道:“老将军,你的伤……” 田荣挥了挥左手:“无妨,只是这纱带让老夫行动颇为不便,取了就是。” 第103章 猎物变成了猎人 见田荣执意要取,宋留只好上前,小心地帮他解开纱带。 行军打仗,处理伤口向来都很简单,只是经过基本的清理过后,或烫,或撒盐,或用草灰,有条件的才用酒来进行止血消炎。 所以为什么一般计算损失,把死伤归为一类,就是这个原因。 比如一般的下等更卒,他们受伤后只能靠意志力强忍疼痛,伤口一旦触及筋骨,那么也就宣示了,这个人距离死期已经不远,甚至连包扎都没有必要。 往往被兵器所伤,他们能做的就是赶紧写下遗嘱,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后,安心等死就是了。 像田荣这样的伤口,搁在一般士兵身上,定会置之不理,任凭他最后痛苦的死去。 不能怪袍泽没有同情心,他们想管也是无能无力,只能怪战争太残酷,视人命如草芥。 宋留一层层地解开沾满血污的纱布,田荣肩膀上的伤口已变得触目惊心。 经过半天的包扎,血是止住了,可伤口已经明显有了发炎的迹象,不由得让宋留心中一惊。 靠自身免疫力强撑到伤口愈合不是没有,但属于少部分体质强悍的人的专利。 宋留不敢想太多,连忙放下纱带,往碗里倒了半碗酒,用一点布头蘸上浊酒,一点点地帮田荣擦拭。 擦了两下,就被田荣挡下,对宋留道:“你把这碗酒喝了吧,不要在老夫身上浪费了。” 宋留一愣,急忙道:“那怎么行,老将军的伤势要紧,怎么会是浪费呢?” 田荣摆了摆手,叹口气道:“让你喝就喝便是,何必多言!” 说完抬起头怅然若失道:“老夫活了五十三,早就活腻了,何必再去苟延残喘,惹他人嫌弃。” “老将军此话言重了……” 宋留还想说什么,却被田荣打断:“你不必安慰老夫,老夫别无所求,只求在死之后,能葬在我兄长的身边。” 说完站起身走向营帐门口,看了看外面问道:“将士们晚食可有着落?” 宋留低声道:“军中粮食已经见底,明日再不见送来,恐怕是要饿肚子了。” 田荣好像很清楚目前的处境,只是缓缓闭上老眼。 “哎……” 一声叹息,带着无尽的忧愁,让这位一身傲骨的老者很是无奈。 “今日老夫,恐怕要命丧此地。” 宋留走上来道:“将军何出此言,我们不是还有两万大军吗?为何还未开战就能断言?” “不,你不懂……”田荣缓缓转身,坐了回去。 “实话告诉你,我们定是中了某人的奸计,此战必败。” 外面依然是火把滋滋的燃烧着,但却让宋留听了不禁如坠冰窟。 “来,你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讲。”田荣对宋留招了招手。 宋留看了他一眼,缓缓走过去,坐下后一言不发。 “今夜,项羽必会前来劫营。” 此话一出,吓得宋留一哆嗦,惊恐地看着田荣。 “老将军,你是说……” “嘘!” 田荣看了看外面,见没人注意后才让宋留把耳朵伸过来。 一番耳语,宋留目光变得异常坚定。 “请老将军放心,吾定不辱命!” “速去准备吧。” “喏!” 望着宋留离去,田荣眼中精光乍现。 “项羽,王非土,陈涉,你们谁也休想算计老夫!” 做了这么多,田荣只是为了一计,只要一计得逞,他将再无人能够阻挡。 想到这里,田荣起身换来亲卫,开始披挂甲胄。 …… 项羽神勇,但唯一不足就是缺少历练,和田荣相比,稍稍会落一点下风也是正常。 田荣大营内一切正常,唯独似乎少了一丝警戒。 但两万人的大营,项羽只有三千人,怎么会轻易察觉? 夜,静的出奇,唯有马蹄踩在地上,发出阵阵沙沙声。 英布上前小声道:“将军,敌军毫无防备,是否开战?” 项羽缓缓抽出越王剑,在月光下发出一阵寒光。 “杀!” “杀,杀,杀!” 三千人陡然发出爆喝,快马加鞭,一头冲入田荣大营。 “敌袭,敌袭!” 突如其来的呐喊撕破夜空,整个大营内变得慌乱不堪。 于此同时,龙且和钟离昧也率领一万人杀到,在田荣的大营内坐冲右杀,顷刻间就把所有防御瓦解。 两军会师,项羽直奔中军大帐。 一群人蜂拥而上,直接将守卫大帐的亲卫一剑刺死,项羽翻身下马,用剑挑开了帘子。 里面火把通明,唯独不见一个人影。 见状项羽一愣,顿时大怒:“田荣匹夫,竟然让他给逃了去!” 可是刚走几步,项羽脚步一顿,重新返回大帐,又仔细扫视,似乎想要发现什么异样。 猛然间,项羽幡然醒悟,惊呼:“不好,军师危矣!” 正如项羽所担心的,此时的田荣已经率领手下一万人,绕过龙且所部,直接摸到了宋义中军帐前。 宋义怎么也没想到,原本的猎物变成了猎人,竟然摸到了自己的老巢。 “啊!” 一声惊呼,宋义滚下床榻,连滚带爬地从营帐后面落荒而逃。 抬眼处,整个大营都成了一片火海,田荣率领手下部将,在大营内肆意冲杀,再无人可挡半分。 自己两手空空,一身素衣,怎么可能还有半点还手之力。 念及此,宋义不由分说,趁乱骑上一匹战马,朝着大营反方向落荒而逃。 田荣只手砍翻营旗,大喝道:“传令下去,让众弟兄饱餐一顿,准备迎战项羽!” “将军有令,全军进食!” 这无疑是一道令人欢欣鼓舞的军令,整个大营内欢呼声此起彼伏。 卧薪尝胆,此刻的田荣终于看见了一缕曙光,从东边的海岸线冉冉升起。 当项羽率万余大军杀奔回来时,天已大亮。 望着营墙上的田字旗,项羽把拳头攥的咯吱作响。 “好个老匹夫,某竟中了他的奸计!” “龙且,叫阵!” “遵命!” 龙且呼喝一声,拍马上前。 “田荣老贼,快快出来受死!” “哈哈哈哈……” 田荣立于营头,手缠绷带,得意大笑。 “项羽小儿,你不是很能打吗?来呀,尝尝我弓箭的厉害!” 前文提过,宋义是个谨小慎微,做事谨慎之人,他负责督建的营地,自然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 但是谁能想到,田荣一个偷袭,竟然是用来抵抗项羽的。 看到武装到牙齿的营防,项羽牙齿咯吱作响,众人实在想不通宋义怎么会让田荣乘虚而入的。 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把宋义揪过来,一剑劈死这个不成器的家伙。 第104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可是此刻的宋义不能让项羽如愿,因为他正忙着去找项梁告状呢。 去了不让说,说了又不听,听了也不做,做还做不好。 宋义满脑子只想着把锅全甩给项羽,谁让他一意孤行,不听军师劝,非要去劫劳什子营。 现在好了,大营丢了,还能怪我不成? …… 项羽挥军冲杀,想要强行把大营夺回来。 可是田荣一万人全部上阵,居高临下只管往下放箭,就是不出来应战,打得楚军上去了又顶着漫天箭雨重新退回。 几番拼杀,死了上千名楚卒之后,项羽终于决定不再死磕。 虽然武勇,可在此刻真的无用。 大营夺不回来,里面携带的一个月粮草也尽数被田荣占了去,这事情搁在谁的身上都会觉得憋屈,更何况是把名节看的比命还重要的项羽。 “将军,怎么办?” 项羽瞪着前方的大营,眼里布满血丝。 “走,且随我回东海大营。” 一万人马又折返了回去,在原本田荣驻扎的东海大营落脚。 王非土收到这个消息,只是淡淡一笑。 “公子,我们是否继续前进。”蒯彻问道。 王非土伸了伸懒腰,言道:“当然要前进,不然我们来干嘛来了?” 想想也是,反正给谁送粮不是送啊,田荣看这架势,是打算脱离陈涉的掌控,换句话说田荣还想着自立呢,还在乎这点口粮吗? “主公有令,继续进发!” 辎重车队缓缓开动,犹如一头老牛,倔强地只管低头赶路,对眼前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 项羽在中军大营简单睡了一觉,就被虞子期给叫醒了。 “将军,食时已到,将士们还饿着肚子呢。” 项羽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道:“可尽取库粮,让将士们且先食用。” “这……” 虞子期有些为难道:“属下刚去查看,那田荣乃是故意为之,营库中颗粒未剩。” 项羽直接又躺了回去,眼睛望着帐篷。 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事情,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这个时候让他上哪变出粮食? “告诉将士们,再坚持一下,让某想想办法。” 虞子期欲言又止,项羽眼睛一动,看都没看他。 “有话就说。” “那我军此行乃是王非土唆使,将军何不向他伸手要粮?” 项羽噌地坐起身道:“子期这话是何意,难道我堂堂项羽,奋力在战场厮杀,岂是为了那点粮草不成?” 虞子期连忙解释:“不不,将军明知属下并非此意,只是军中无粮,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莫再提此事,在来战之时吾与王非土已然说清,我军自备粮草与他无干,大丈夫岂可言而无信,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 虞子期没再说什么,只能出了营帐,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可是一万多弟兄呢,若是吃不上饭,后果不堪设想。 但项羽的脾气,虞子期又如何不知。 向来一诺千金,宁肯饿死也不愿低头的主,你让他去张嘴借粮,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日上正午,军营之中到处都是无精打采。 直到太阳落下,依然如此。 吃饭问题,永远是人的基本需求,人可以七天不吃饭饿不死,但是其中的过程却是大部分人都难以抵挡的煎熬。 所谓七天,是需要给他们一个精神支柱才可以,若是没有,不哗变就不错了,还想他们整顿防务?那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火把照亮了营帐,项羽在中军一筹莫展。 “将军,算下来,弟兄们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明日再无粮草,怕是会迟则生变。” “吾欲率军打回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项羽看向下方诸将,却没有人站出来表态。 项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军中无粮对士气是致命伤,若是强行攻营,损失会无限加大。 “将军,我觉得此乃连环计,那田荣今晚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卷土重来,将军不可不防啊。” 虞子期站出提醒,毕竟这军中没了宋义,都是一些上阵杀敌的猛将,此时此刻,恐怕也只有虞子期读过兵法,心思还算缜密。 项羽闻言嚯地站起,眼神变得犀利。 此前两军一番拉锯战,杀敌七千,也算占了上风。 只因接下来一时疏忽被田荣钻了空子,但想来田荣只有一万多人,两军旗鼓相当,他定不会傻到重新丢下营盘再来劫营。 可是现在听虞子期提醒,如今军中少粮,对于田荣来说定然是千载难逢的翻盘机会,他自不会倾巢出动,不过派一小队精兵前来劫掠倒是很有可能。 毕竟他的后方还有叔父在虎视眈眈,得到情报定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想到这里,项羽幡然醒悟。 既然攻不下对方营盘,那就跟他来个消耗战又有何妨? “传令下去,今夜整顿全军,与大营外埋伏,只要他敢来,来多少就吃他多少,誓要全歼敌军!” “喏!” 众将齐声拜服,各自引军与各路埋伏。 就在吴广抓脖子的时候,项羽与前来偷袭的田荣军已然开战。 宋留率领五千人马,马裹蹄人衔枚,偷偷摸进中军大营时,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大营外一声呐喊,楚军从四面八方杀来,直接将他的人全部包了饺子。 可怜的宋留,只是见了项羽一个照面,就被斩与马下。 五千人一个不留,全部死悄悄。 得知这个结果,田荣倒退一步,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料想会是一场鏖战,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饿了两天的楚军竟还有如此的士气,能将五千人一举歼灭。 一瞬间,田荣万念俱灰,一时竟不知未来的路究竟是在哪里。 又是一道探马来报,项梁率领一万大军,气势汹汹,正朝这边赶来,田荣感到两眼发黑,头晕目眩。 “难道,天要亡我?” 他抬头看天,却是一片晨雾蒙蒙。 “将军,好消息啊将军。”陈佘匆匆来报。 田荣意兴阑珊,强撑着站起身:“此时,还能有何好消息。” 陈佘上前将一封信展现在田荣面前。 第105章 将人心掌握与屈指之间 “沛公刘邦书?” 看着信末署名,田荣一脸迷茫。 “他这是……” 陈佘喜道:“这个刘邦有意思,竟然引五千人马驻扎与我营外,并声称要与我军同甘共苦,共同伐贼。” 田荣一愣,再看看信上所言,问道:“你确定他们不是同项羽要来伐我们,只因我们占了项羽大营,错把吾等当成楚军吗?” “啊,这个……” 陈佘愣了,这才反应过来。 “你个老六……” 田荣不愿再搭理他,而是摸着胡须开始思考。 很明显,他们部下是秦制装备,和楚甲很容易区分,来送信之人不可能分不清的。 但下了这么一个同盟书,不得不让人仔细揣摩。 “这个刘邦,摆明了是来助威,其实就是个拾人牙慧的山贼而已。” 田荣喃喃道:“难道他看我军占了上风,想要当一名合格的墙头草?” 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那刘邦又不傻,谁有优势就偏向谁,这也无可厚非。 想通了这一点,田荣就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了。 “拿笔牍来!” 田荣一招手,叫来笔牍,陈佘研磨,田荣开始笔走游龙。 洋洋洒洒近千字,写满了整个两张木牍。 其上所书,吾乃东海郡守亲派前来抵挡楚军,并非你要找的楚逆之贼,利弊讲的很清楚,自己看着办,先封你个庶长之爵,若是助我剿匪有功,定会美言几句给你个大官当,趁早交了令旗前来投靠,你要胆敢玩阴的,大秦章邯军到达楚地之时,也就是你刘邦覆灭之时,自己权衡去吧。 拿到两份招降书,刘邦和萧何等人相视哈哈大笑。 不得不夸赞一句,萧何的这手掩耳盗铃玩的真绝。 同样的密信一式两份,一份就是送给田荣看的,一份送到了武信君那里,至于飘落在外的项羽所部,顺理成章地成了刘邦手里的筹码。 五千人来就是摆个架势,价高者得,无论是谁打赢了,都得乖乖兑现承诺。 至于真刀真枪地干? 二傻子才会上去拼命,主打就是一个左右逢源。 由萧何再次亲笔,又是两份示好书被送了出去。 可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天下,竟然还有人比他们技高一筹。 王非土赶着粮车,优哉游哉地停到了项羽大营门口。 “去禀告你家将军,就说我王非土来为他解忧来了。” 虽然打了一场胜仗,可依然紧皱眉头的项羽听到斥候来报,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知我者,非土是也!”项羽忍不住脱口而出,快步朝外走去。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路遇贵人再造恩。 俗话说,大恩有三: 绝境逢生处,相助东山起,雪中送炭时。 这个时候的王非土在项羽眼里,三样全占,真可谓再造之恩,当没齿难忘。 “哎呀呀,非土,你怎么来了?” 王非土乐呵呵道:“听闻将军正值危难之际,非土特来相助。” 项羽搓了搓手,声音低了一截。 “我项羽无惧天地,一点小事喝足挂齿。” 王非土一笑:“将军此意,那我走?!” 项羽连忙抚着王非土的后背:“说的是哪里话,快快里边请!” 王非土没动,当着动人面问:“进去之前,我得先问清楚。” 项羽一愣,道:“你问。” “营中还有多少粮草,将军还能坚持几日?” 上来就问这么尖锐的问题,这让项羽有点心虚。 这个王非土也真是的,竟然多少不给留点面子。 当着众人面,项羽伸出三个手指:“不瞒非土兄,军中还有三日之粮。” 王非土一笑:“当真?” “当真!”项羽肯定地答道。 “那我走!”王非土二话不说,转身便欲离去。 项羽赶紧抓住王非土的手:“兄何故如此,我说实话便是,实不相瞒,军中还够一日粮草。” 说完又补充道:“非土兄莫怪,军中无粮乃是大忌,适才是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王非土回过身来呵呵一笑,道:“我看你是在逞强吧?我敢断定,军中不但无粮,早已断粮多日,可有此事?” “非土兄。” 项羽赶紧用他蒲扇大手捂住了王非土的嘴。 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项羽放开王非土,愤愤地一跺脚。 “诶!既然你已知晓,为何还要坏我军纪?” 项羽背过身去,好似一个大男孩受了莫大的委屈,眼中红彤彤的不敢正视王非土。 王非土见状,哑然失笑,也不多说什么,朝身后一挥手,喊道:“黑娃,让人送进来!” “好嘞!” 随着黑娃一声招呼,一队队士卒赶着满满的粮车向大营内走去。 “这,这……” 项羽看着这么多的粮草,心中已是震撼不已,哪里还说得出半句完整的话。 王非土拍拍他的后背,笑道:“不要再强撑了,没有粮尽管告知,我王非土岂能亏待了将军?” “多谢王公子送粮!” 一众将士听到王非土的话,都是一脸喜悦感激之情,纷纷对王非土拱手参拜。 项羽也郑重对王非土单膝跪拜道:“非土兄,某无以为报,多谢兄弟相助!” 王非土赶紧把项羽搀起,笑道:“哈哈,快起来别拜了,真要感谢就请我进去喝上一杯如何?” 项羽恍然大悟,急忙伸手:“兄弟们快快请进!” 粮食不多,只有两千石。 可是这些已经足够楚军高兴地手舞足蹈。 饥饿之人眼中哪里还容得下其他,皆是两眼直冒火光,对王非土更是崇敬有加。 众人进入大帐之中,项羽执意要王非土坐上主位,但却被王非土主动推辞掉了,只找了个上位安然落座。 难道送到王非土眼前的位置,他不稀罕吗? 其实答案是肯定的,王非土做梦都想坐在项羽的主位。 但王非土心里很清楚,现在绝不是时候,到时自然会顺理成章地坐上去,当仁不让。 道理很简单,正如项羽去劫粮,王非土大费周折与周围埋伏他是一样的。 我不和你打,不是打不过,而是实力远超与你。 想劫粮不可能,但我可以专程送到你的营帐。 这便是千门的神奇之处,可以将人心掌握与屈指之间。 第106章 上谋伐心,下谋伐兵 众人各自落座,对王非土及时送来粮草的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公子大义,在下实在佩服。” “这些粮草足够弟兄们吃几顿饱饭了,王公子与我楚军之恩情,堪比滔滔江水,奔流不息,得公子相助,实乃楚之幸事。” 听到诸将的赞赏,项羽始终没有说话,而是不断点头赞许。 众人说罢,项羽这才好整以暇地开口:“非土兄,籍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王非土笑道:“你我不是外人,有何疑问尽管问就是。” “几日前,我听闻非土兄想要郡守之位,吾等纷纷出手相助,但如今不见城中有何动静,不知非土兄作何打算?” 嬴政默默道:“看来这项羽并非有勇无谋之辈,是朕小觑了他。” 王非土也不做解释,直言道:“实不相瞒,我正是因此事而来。” 一听这话,项羽来了精神,挺直腰板道:“兄台有何打算,尽管言明。” “那邹奭实属狡诈之人,更有陈涉武艺高强时刻守候在侧,我连日来都未伺得可乘之机,于是我便舍近求远,前来相请将军助我铲除邹奭,也好早成大事。” 项羽听完身体缓缓后仰,皱眉寻思道:“那陈涉是何人,竟能阻碍非土兄的大计?” 王非土直视项羽道:“此人居心叵测,其实并非对邹奭忠心不二,可谓与你我抱着同样目的。” 项羽心念电转,问道:“莫非?” 王非土点点头:“正如将军所料,那陈涉正是张楚王陈胜是也!” “嘶……”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早就听闻陈胜大名,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想不到竟是躲在郯城!” “这就不见怪了,那吴广率军直逼渠展,竟是与陈胜商量好的,打算里应外合!” 项羽一拍几案沉声道:“如此说来,只怕那陈胜会先下手为强,一旦被他得逞,岂不是就没吾等何事了?” 王非土笑着宽慰道:“请将军放心,若无十足把握,晾陈胜也不敢动手,如今渠展传来捷报,那吴广已经败下阵来,相信不日就可大获全胜。” 项羽闻言,这才稍稍心安,遂问:“那依非土兄所言,吾等当何时前去相助诛杀邹奭?” “今晚!” 王非土站起身道:“今日当教弟兄们吃饱喝足养足精神,与今夜子时赚开城门,直奔郡守府诛杀邹奭。” “这么快?”项羽惊讶。 王非土挺胸道:“郯城之中,粮草充沛,待杀了邹奭,将军尽管留在城中整备军务,待兵精将勇,再挥军直击田荣本阵,定可一雪前耻,夺回大营。” 说完看向项羽,语重心长道:“我此次前来,皆是为了将军着想,还望将军采纳。”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要粮给粮,要计谋有计谋,如此肝胆相照,项羽哪里还有推辞之理? “那就一言为定,我项羽所部,今夜尽听非土兄调遣。” 不为别的,就算是偿还这份恩重如山的轻易,项羽也打算拼上一拼。 “那就此说定,我先告辞,待到子时,且看城头举火为号,咱们共成大事。” “好,请非土兄尽管放心,籍定如期而至。” 王非土带着张良蒯彻告辞离去,留下粮食让楚人无不感激涕零。 辎重营完成了任务,直接被留在了楚营当中,王非土快马加鞭,赶回郯城。 嬴政:“非土,那陈涉你待如何处置?” 王非土:“此事陈涉在其中至关重要,还不能杀。” “何解?” “渠展之战已成定局,那吴广很有可能被韩信秒杀,若我猜的不错的话,他活不过今夜。” “你就这么肯定?” “呵呵,韩信初战,定不会顾忌太多,韩信这人我清楚,他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此事又和杀不杀陈涉有何关系?” “陛下可听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话?” “哼,朕当然听过。” “那陈涉虽死,东楚群龙无首,当知奈何?” “那必然是会投靠项梁的西楚才是,绝不会向大秦投降是真的。” “陛下说的没错,这就是陈涉不能死的原因。” 嬴政深吸一口气,他已明白了王非土的深意。 好歹有个陈涉,楚国被他和项梁平分秋色,一切还有斡旋的可能,但若是将东楚赶尽杀绝,楚地之中只剩项梁一家独大,到时候再扶持一个楚王傀儡,那就没对手了,肯定会把触手伸出楚地,帮助其他诸侯共同对抗大秦的。 始皇帝不愧是一代帝王,三言两语就推测出了事情的发展规律,王非土若是没有史书参考,恐怕只会一味地赶尽杀绝不留后患吧。 下谋伐兵,上谋伐心。 没有强大的战略眼光,在这乱世,恐怕是一辈子都吃不上四个菜。 “我们定要赶在吴广身死之前,拿下郯城,否则陈涉得知事情败露,恐怕会有不测之举。” “驾!” 几匹快马一路驰骋,带起滚滚烟尘。 路上行人纷纷避让,看装扮就是惹不起的大人物,黔首们唯有唏嘘感叹,不敢有半点怨言。 …… 郯城内,陈涉在府中坐立不安。 田荣已经完全失去联系,东边的吴广更是噩耗频传,这让他如何还能坐得住。 此时下人来报:“丞尉大人,郡守府上有请。” “行,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打发走下人,陈涉在房中深深叹口气。 不用去陈涉也知道,邹奭找自己是什么事。 如今渠展已然大获全胜,唯独自己这边的田荣被项羽打的那是满地找牙。 丢人啊! 谁不知道,负责守渠展的是王非土所负责组建的杂牌军,而对抗项羽的是自己的正规军。 这样的战果,让邹奭对自己如何放心? 知道的是战事胜负难料,都在尽心为东海郡出兵出力。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陈涉怀有异心,不愿倾力效忠呢。 整理好衣冠,陈涉提剑出门,朝郡守府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到邹奭在房中哈哈大笑。 陈涉吐出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在门外拜道:“属下陈涉,参见上守!” “呃?” 邹奭一愣,随即将战报放在案头,回身在主位坐好,清了清嗓子道:“丞尉大人请进。” 陈涉这才推门而入,拜在邹奭案前。 “属下参见上守。” 第107章 借刀杀人 邹奭连忙迎了上去,扶着陈涉笑道:“丞尉,好消息啊。” 说着将战报送到陈涉面前给他看。 陈涉虽然已经知道信中的内容,但也只好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邹奭抚着胡须言道:“真是想不到啊,那韩信竟然如此勇猛,简直大出老夫所料,快哉,老夫实在是欣慰之至!” “哦,这全凭上守训导有方。” 陈涉看完将战报放了回去,脸上的笑容略显勉强。 邹奭看着陈涉的表情,沉吟了一下,转而叹口气,拍拍陈涉的后背安慰道:“那田荣屡次挫败,怕是怀有异心,军务大计不可有半点疏忽,丞尉你可要当心啊。” 说着邹奭已经坐了下去。 陈涉连忙拱手道:“请上守放心,我定严密监督,但有不测,那田荣定斩不饶!”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啦。” 说着又沉吟道:“呃,如今田荣率领两万人虽是抢了楚军的营盘,可迟迟未见再有动作,不知丞尉如何看待?” “上守!” 陈涉上前两步来到邹奭身侧,弯腰小声道:“据属下判断,那王非土负责粮道,可却迟迟未能送达,此事定是另有蹊跷!” “嘶……” 邹奭捻着胡须听完陈涉的话,神情一愣,转念一想连连摇手:“不会不会,之所以延误了时机,是因为项羽劫营所致,这老夫是清楚的。再说渠展韩信,也是老夫亲自提拔,就算王非土有何异心,手中无兵无权,又如何敢轻易造次?” 王非土把粮送往项羽大营的事,还未传到邹奭耳里,之所以快马加鞭,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所以直到此刻,邹奭还坚信王非土并非异己。 但陈涉不同,他说这些的目的是为了假借邹奭之手,铲除王非土这个强劲的对手,所以只能孜孜不倦地戳王非土的脊梁骨。 “上守啊,人心难测不可不防啊。” “防?如何防?如今他人在外正为战事鞍前马后,难不成你教老夫下一道君令,斩了王非土不成?” 脸上带着笑意,可邹奭看陈涉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善。 邹奭活了七十多,什么不知道,陈涉能一味地攻讦王非土,定是心中藏有不可告人的企图。 他的一番话,直接将陈涉堵了回去。 以前邹奭却是没看出来,陈涉的城府竟然藏的这么深。 陈涉自知刚才是自己心急口快,令邹奭有了防备之心,看到邹奭的表情,急忙开口挽回道:“属下唐突,还望上守见谅。” “暧,没事,你也是为了我齐国殚精竭虑,今后老夫还望你多多提出一些见解,待将来定大有作为!” 邹奭还不想把让陈涉寒心,毕竟有他和王非土互相制衡,自己也能安心筹备登临齐王之位。 可陈涉却不会这么想,他在等待一个时机,待时机成熟,齐国之地自然会成为东楚的囊中之物,那就算杀死眼前这个老东西,自己也能功成身退。 提起自己这个冒牌的东海郡尉,陈涉时常会感叹命运真是一个奇妙的事情。 原本他和吴广是结义兄弟,同样的苦吏身份,一直一文不名,直到有一天,在丹徒截获了一枚印信开始,命运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那人的印信上写的十分清楚,阳武县陈涉受始皇帝命前往东海郡担任郡尉之职。 对,细心的人可能会发现,他正是那个现在正打算从魏王咎那里投奔项羽,后来当了刘邦右相的陈平的老乡。 他们人多势众,直接将前来上任的郡尉杀了,从而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始皇帝钦点的东海郡尉陈涉,而陈胜的身份早已被抛之脑后。 如今,大事刚刚有了眉目,若是吴广能顺利拿下渠展,或是田荣灭了西楚,这个天下就将纳入东楚的版图,心怀如此大事,怎教他不将隐忍奉为圭臬? 二人一番寒暄,说了一些比老太太裹脚布还又臭又长的客套话后,陈涉正待离去,却听到门外急报,王非土回来了…… 邹奭一愣:“这么快吗?” 按理说,前夜还在距离田荣六十里扎营,这才刚刚两天,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才对。 “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陈涉回道。 二人互看一眼,慌忙出去迎接。 郡尉府门前,大老远就看到王非土风尘仆仆,在郡尉府门前翻身下马,将马鞭随手丢给了门吏。 “贤侄,为何如此之快?” “伯父,走,咱们进屋再说。” “贤侄快请!” 进到屋内还未站稳,王非土当即拜下:“伯父,请恕小子无能,那粮草被项羽劫了去。” 邹奭一愣,惊问:“什么?你说粮草被项羽劫了?” 陈涉一顿,插嘴问道:“那田荣将军呢?” 张良补充道:“据探马来报,田荣将军是劫了项羽的大营,如今双方是互换了营盘,想来是占了上风。” 王非土惭愧地低头道:“正因如此,不才一时疏忽,中了项羽的埋伏,粮草全被楚军洗劫一空。” 王非土的话说完,堂下一片沉默。 邹奭想了想,安慰道:“贤侄莫要自责,区区两千石粮草算不得什么,更何况项羽有两万人马,打不过也属正常,只要贤侄能安然无恙,老夫就放心了。” 说完邹奭看了陈涉一眼。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的爱将田荣…… 陈涉看到邹奭的眼神,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但好像也无话可说。 但是作为主帅,又不在战场,他能有什么办法? “如此,那项羽孤军深入,定然是无奈之举,田荣若能堵住他的去路,那项羽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等陈涉说完,王非土上前一步道:“伯父,侄儿得到可靠消息,那田荣得到了项羽的粮草,已然打算另起炉灶!” “什么?!”邹奭瞪大两眼。 陈涉一愣,缓缓看向王非土。 忽然他提高了嗓门:“不,不可能!田荣对上守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另起炉灶?王非土,我再问你,你说的可是实情?!” 蒯彻看着陈涉,眼中带着不善,沉声开口道:“丞尉,公子说的既然不是实情,你紧张什么?” 第108章 古来圣贤本不多,唯有非土真君子 蒯彻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砸地陈涉虎躯一震,脸色瞬间变得刷白。 不等邹奭再说什么,张良又上前一步道:“启禀郡守,据密探来报,那田荣已然砍翻了帅旗,竖起田字大旗。” 邹奭只是看着陈涉,沉声问:“此话当真?” 张良郑重拱手:“此事乃是密探亲眼所见,属下不敢有半点欺瞒。” 张良这句话,完美补刀,直接将陈涉钉在了耻辱柱上。 “你,你们……” 陈涉浑身颤抖,蹭蹭倒退两步,手指着三人,气愤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从丹徒来的路上,王非土和他说的很清楚,要帮自己杀了邹奭夺了郡守之位,可是如今突然来这么一出,着实让陈涉感到有些天旋地转。 王非土笑着对陈涉道:“丞尉大人,你是不是想说,在下出尔反尔,出卖了与你密谋的计划?” 邹奭已经缓缓闭上眼,不想再看他。 从军中大比落幕之时,王非土去找他谈话,那也是提前商量好的,要试一试他。 原本邹奭对陈涉还是十分信任的,可是想不到怀有狼子野心的竟是自己最信任的得力干将。 “陈涉,你还有何话说?” 事到如今,邹奭对他仍怀有一丝怜悯。 陈涉左右看看,这里站着的竟全是王非土的人,不禁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猛地,他止住笑声,伸手指着王非土,咬牙切齿:“好你个王非土,大事未成,你竟选择背信弃义,你就不怕遭到天谴吗?” 这话说的,把王非土逗笑了,洒然摊开手道:“你我本就是各为其主,如何谈得上背信弃义呢?” 这话说的邹奭对王非土连连点头。 “到底还是贤侄啊,大是大非面前,懂得取舍,老夫没看错你!” 陈涉实在不能忍了,大声道:“郡守,他才是卑鄙小人,他在污蔑!” 邹奭顿时老脸耷拉下来,指责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怎么?谋反不成,你还想挑拨我伯侄关系不成?” “来呀!” 是可忍孰不可忍,邹奭直接爆喝一声,瞬间就有家丁从门外冲进来。 邹奭指着陈涉狠声道:“将这个逆臣贼子拿下去砍了!” “喏!” 两名家丁迅速上前,架住了陈涉的胳膊。 到了这个时刻,陈涉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于是仰头放声大笑了几声,然后看着邹奭道:“邹奭啊邹奭,你为什么就不睁开眼看看,到底谁才是逆子。待我死之时,汝定命丧王非土之手!” “你当老夫是瞎吗?连忠奸都分不清楚吗?!”邹奭被气的不行,一甩袖子怒道:“还等什么,押下去砍了!” 邹奭油盐不进,陈涉彻底慌了,连忙大喊:“邹奭,我乃始皇帝钦点的东海郡尉,你有何权利杀我?!” 邹奭更气了:“这东海郡乃是老夫说了算,我说杀你,谁能拦得住?!” 说话间,陈涉已经被拖到了门口,王非土看着终于沉声喝道:“伯父,这个陈涉杀不得!” “嗯?”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王非土,一时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就连陈涉也不闹了,一动不动被拖着一言不发,等待王非土的下文。 王非土郑重开口道:“伯父,侄儿还有一事需要禀报,请容侄儿言明,再行定夺陈涉生死也不迟。” “贤侄你说。” “根据侄儿探查到的情报,项羽今晚会来攻城!” “嘶!” 邹奭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追问:“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 王非土站的笔直,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领,就算是张良和蒯彻见了都叹为观止。 二人互看了一眼,眼中皆是惊叹之色。 主公这骚操作也着实太骚了吧? 不辞辛苦把粮草送到项羽大营,并密谋前来攻城,原来阴谋还可以这么玩? 但是同样的话,停在邹奭的耳朵里,其中的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算什么?妥妥的以德服人! 陈涉在不断污蔑王非土,可是再看王非土的反应。 不但不怀恨在心,还在想尽办法帮助陈涉。 古来圣贤本不多,唯有非土真君子! “按照贤侄的意思,是本公先不杀陈涉,今晚命他出战项羽,以证其心?” 王非土斩钉截铁拱手道:“伯父果然英明!” 邹奭搓着胡须差点搓冒烟,许久之后,这才一拍几案道:“好,那就依贤侄所言!” 说完对家丁一挥手,家丁即刻退下。 “陈涉?”邹奭冷声道:“还不拜谢非土大义?” 刚从鬼门关绕了一个来回的陈涉,活动了一下肩膀。 现在就连他都看不懂王非土了,又要铲除异己,又要杀邹奭夺权,可是到头来所作所为,就算摆到台面上来,谁也不敢说他什么。 自己的老底都被他抖落出来了,竟然还能再收回来。 但是很明显,邹奭对自己再也没有信任可言,今晚何去何从,自己就得好好考量了。 “公子大义,是我错怪你了。” 陈涉的声音低不可闻,估计也只有他自己能听得清楚。 王非土拍了拍陈涉的肩道:“丞尉莫要气馁,今晚郡守还等着你斩杀项羽,戴罪立功呢,以丞尉之武勇,定不输与项羽,汝定要好好把握,不可辜负郡守的一片信任!” 二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说他没有异心就没有异心了吗?只不过是说给邹奭听的,今晚一旦兵权到手,这郯城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邹奭今晚在劫难逃。 邹奭也不是提线木偶,不会任人摆布。 一旦对陈涉失去了信任,就会安排最亲信的人在他身边时刻监督,定不会再给他可乘之机。 随之,现在邹奭看来,身边最值得信任的,非王非土莫属了。 “贤侄,只要那项羽敢来,老夫定教他有来无回,只是这兵权,老夫还是交由你来掌控最为稳妥。” 王非土闻言拜下:“请伯父放心,侄儿定不辱命!” 这时候王非土当然不会客气,邹奭的安排照单全收。 邹奭看向陈涉冷声道:“今夜,有非土负责率军防守,而你只需听命与他,若是不战,汝当自知。” 陈涉也不答话,拱手拜倒。 第109章 君子好色而不淫 待从郡守府回到府上,王非土又特意招来陈涉谈话。 上司突然变成了下属,王非土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陈涉感到很不自在。 但王非土很快告诉了他一个更加残酷的现实。 吴广已是穷途末路,王非土已经替他清理了门户,只要今夜事成,他大可去奔赴自己的前程。 “事关重大,请张楚王一切以大局为重!” 这句话陈涉听了只能默默点头,王非土一番如此这般的言论,陈涉也只有点头答应的份,不敢再对王非土有半点不敬。 望着他消失于夜色之中的背影,嬴政开口道:“此人若无异心,倒是一名不错的一方统帅。” 王非土笑着摇了摇头回道:“陛下,金鳞岂是池中物,一朝化龙飞上天,还是那句话,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情义,他的价值在郯城已经到此为止,倘若有朝一日,东楚再无翻身的可能,他会自行了断的。” 嬴政听完,玩味道:“非土,朕是很欣赏你的这份自信,不过,还是要告诫你一句,切莫引火烧身。”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王非土定当万劫不复,但很可惜,陛下你是看不到那天的。” 王非土说完仰头哈哈大笑,带领张良蒯彻回到府中。 “主公,今夜不知当如何部署?” 张良开口询问,他很清楚王非土的意图,但就是不知道这个主公奇葩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往往会出其不意地做出令人费解的举动,而且事后还都能让人心服口服。 所以现在张良的想法很简单,吃好自己的饭,干好自己这个千门风将的本份,剩下的就不去多操心了,主公让干什么就干,反正操了心也不如主公想的更全面。 王非土掸了掸衣襟坐下来道:“今晚,咱们喝酒,什么也不用管。” “喝酒?” 王非土的话把张良和蒯彻整不会了,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还有心情喝酒?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主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公子,今夜究竟是何打算,还望言明。” 蒯彻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遮掩。 “你们两个!” 王非土手指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再卖关子了,只好跟二人解释道:“今夜陈涉与项羽一战,无论胜负他都不会再留在郯城,我们要是不喝酒,难道还要再跟项羽打一架不成?要打你们去打吧,我是打不过他的,只有借酒浇愁咯……” 听到王非土这番话,二人皆是跟着一脸苦笑。 “看来这邹奭是非死不可了,主公连做做样子都已不屑。” 王非土两手一摊:“事情本来如此,做那样子又有何意义?倒不如安心喝酒来的实在。” 蒯彻想想又问:“你就不怕那项羽取了郯城,赖在城里不走了,岂不自找麻烦?” “不会!”王非土扶着膝盖道:“项羽志在天下,又岂会贪恋一城之地!” “嗯,有道理!” 三人相视一笑,张良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上酒?” 王非土一拍大腿:“上酒!” “哎对了,子房,去,让你夫人再给咱弟兄挑几个身段好的,为咱们助兴!” “那是当然……”张良说着起身去了府外。 一炷香的时间,张良已经返回座位,紧随其后的,便是准备送往琅琊的一众舞姬,鱼贯而入。 美酒总是与英雄为伍,美人则常和歌舞作伴。 随着杯酒被高高举起,鼓瑟笙箫随之而起。 由张良亲自挑的美女,可谓是大家之闺秀,皆有着倾国倾城之容貌。 她们身姿绰约,温婉而不失奔放,举手投足间尽显女子的曲婉玲珑,一颦一笑让人如沐春风,怎一个爽字可比。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一曲舞罢,十二人纷纷跪与三人身侧,专程为他们煮酒切肉,尽心服侍左右。 秦朝美女并无内衣内裤可穿戴,作为舞姬,更是一袭薄纱真空上阵,昂首张臂间满眼吹弹可破时隐时现,惹得人心生荡漾,吃喝之余还能犒劳双手,好不快活。 (此情节是vip章节,诸君皆是正人君子,故不做赘述请自行脑补……) 席间张良特意对王非土解释道:“这十二位美人,皆是从楚地慕名而来,主公若是不弃,可设为府上姬妾,常伴主公左右。” 王非土闻言赶紧摆手道:“还是免了吧,我现在只想赚钱,养这些女人还不如多养几名像子房彻兄这样的有识之士。” 蒯彻喝的满脸通红,沙哑的嗓子喊道:“公子,连孔夫子都说君子好色,你又何必自欺呢,英雄配美人自古传为佳话,招揽几名侍妾又有何妨?” 王非土指着蒯彻笑道:“彻兄,你少拿孔子忽悠我,君子好色还有后半句呢,你怎么不说。” 张良叹道:“君子好色而不淫,发之于情止于礼。若是主公娶了十二个小妾,又与邹奭有何区别,彻兄还是莫再撺掇主公了,明知主公不是那荒淫无度之徒。” 蒯彻一指张良:“子房,此事是你挑起的,倒成老夫不是了,该罚。” “哈哈哈哈……” “如此,不如我为二位吟诗一首助兴。”王非土来了兴致,丢开手站起身笑道。 “主公有此雅兴,属下愿洗耳恭听。” “正是正是,老夫倒想听听,公子腹中墨水几许。” 王非土清了清嗓子,沉吟了一下,指着身前众美女朗声念道: 淡妆浓抹总相宜,一树苍柳压海棠。芳澜自有明月照,此心安处是吾乡…… 二人听了前两句时还有些忍俊不禁地一脸憋笑,待到听完最后一句,不禁神色一怔,随即低头回味起来。 “嘶~” 张良颔首沉吟起刚才的诗句:“芳澜自有明月照,此心安处是吾乡?” “此诗百转回肠,好一个此心安处是吾乡,真是绝妙啊!” 蒯彻深以为然点头道:“嗯,最后一句可谓点睛之笔,尽释大丈夫之侠骨柔情,甚得吾心,公子真乃大才,竟能做出如此好诗,妙哉!” 张良笑道:“主公,此诗好是好,但唯有上一句芳澜自有明月照,属下甚是不喜。当是芳澜仍需金日照才是,以主公之品,又岂止是明月可比,当得大丈夫壮志堪比凌空当日才是!” 第110章 怎是一个酸爽了得 二人听完张良改后的诗句,再连起来沉吟了一下。 王非土还没说什么,蒯彻却一脸坏笑调侃张良道:“子房啊,你竟把主公往沟里带,好端端的一首雅诗,竟被你硬是改成了淫诗,老夫竟没发现,子房之风流已然昭昭,哈哈……” “我这怎么叫淫诗呢,主公……”张良一脸冤枉地看向王非土,却看到王非土同样是一脸坏笑看着自己。 再一品味刚才的话,才知道的确是有点歪。 恍然大悟间,哑然失笑,连连摆手。 “误会误会,纯属误会,良绝无此意。” “你还狡辩,一树苍柳压海棠,芳澜仍需今日照,这么不知羞,简直是改的不堪入目啊,你说是不是啊主公?” 张良百口莫辩,本来还指望主公还他一个公道,却不料王非土补刀道:“子房,彻兄说你的没错,着实有些露俗了,切莫如此饥渴,啊……”说完还不忘对他挤挤眼。 “我……”此刻的张良真想找个缝钻进去,可惜美妇正在琅琊闾肆忙着顾不上他。 天理何在啊,想不到最后自己倒成了荒淫无度之人,真是爽啊啊啊…… 三个大男人一阵嬉笑怒骂,就连十二位美女听了也不禁窃笑。 不过她们若是能来王非土的府上作妾,也当得是一件令人神往之事,只可惜王公子不沉迷女色,无论再如何搔首弄姿,也只能成为眼前男人的玩偶罢了。 嬴政:“非土,差不多了,这手感……嘶……” “政哥,爽吗?” “不爽不爽,再摸两下……” 酒过三巡,口过两味…… 不对,严格来讲,应该是男人酒过三巡,女人口过两味,诸君请别误会,王非土绝没有他二人玩的花,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因为暗处还有一双美到令人窒息的眼睛看着呢,自己怎样她不管,若是敢把政哥带歪了,自己就等着爽歪歪吧。 不过不要紧,光看那二人玩的,岂是一个酸爽了得! 而此刻的邹奭也在小妾的怀里沉沉睡去…… 毕竟上了年纪,精神欠佳,既然一切交给了王非土,自己累了倒头就睡,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陈涉就不一样了,自回到府中,就开始在堂下来回踱步,最终决定听从王非土的话,将妻儿老小连夜遣送出城,这才稍稍心安。 他抬头望向夜空,心中百感交集。 直接杀了邹奭,潜逃出城,他不是没想过。 可是这一身傲骨,怎能容得下世人的流言蜚语? 或是杀了王非土以泄其愤,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被他摇头否定。 别的先不说,单单他身边藏龙卧虎,那个张良就是一名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到时候别私愤未解又添性命之忧,如何还有后路可言? 百般思量,唯有听王非土的话,与项羽一战。 正如王非土所言:若是不敌,自当另谋生路。 若是胜了项羽,待田荣回来,这郯城自然会借势换旗,从此更名改姓,是为张楚王之都城。 拿定主意,陈涉叫来心腹秦嘉符离二人,按照王非土的嘱咐,在城中布下天罗地网,等待项羽上钩。 当然,王非土不可能告诉他,城外还有外援在埋伏。 不要小看了马陵山的那帮盐贩子,他们可是土匪出身,个个飞檐走壁身怀绝技,行军打仗他们不行,论下黑手陈涉绝不是对手。 如果发现陈涉动了什么歪心思,只需张良的一个暗号,坚不可摧的郯城可保护不了他。 而项羽这边,已然是倾巢出动。 不倾巢也没办法,营中粮草本就不多,为了激发将士们的斗志,项羽下令营中所有粮食全部煮成干饭,三天的粮食一顿干个精光,让将士们吃饱喝足后砸烂釜灶,整装待发。 这就是西楚霸王的魄力,主打一个破釜专业户! …… 灯火阑珊,子夜将至。 “子房,时辰差不多了,该干活了!” 堂下杯盏狼藉,看到张良差点陷入温柔乡不能自拔,王非土开口提醒道。 张良推开四人,整理了一下衣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厅堂。 夜风微凉,张良看看鬼影重重的墙角,只是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几名黑衣人一闪而过,朝城头奔去。 …… 此刻的城头异常安静,几名懒散的城吏正靠在女墙打着瞌睡,一队巡逻的伍卒在城墙上来回巡视,但看见黑衣人的那一刻,只是一怔,随即自动调转队形转头就走,对这些鬼影一般的黑衣人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那些不知情的城吏一个个在睡梦中死去,没有一丝痛苦。 紧接着,黑衣人取下火把,高举过头顶,来回晃了三下。 同时那队巡逻的伍卒顺着阶梯下了城头,径直前往城门处。 “你们想要作甚?” 今夜的城门是重中之重,王非土不可能交给陈涉把守,但更不可能派自己人前去送死,于是眼前的这些门吏,则成了替罪羊,全部是郡守安排的人手。 突然看到巡视的伍卒来到门下,负责看守的门吏立刻警觉起来。 “郡守有令,打开城门,清理门户!” 一句话把门令说懵了。 “清理门户?我怎么不知道?” 一抬头,看见几人加快了步伐朝自己走来,顿觉不妙,急忙大喊:“逆贼……” 话还没说完,伍卒已经行到跟前,二话不说直接用长矛将门令刺穿。 但他临死前的大喊还是惊动了众多门吏,于是连忙前来城门下围堵。 “快,打开城门!” 顶门杠已被什长大力踹开,剩下横木几个人七手八脚地上前合力抬下。 项羽带人躲在暗处,当看到城头举火的同时,护城河上的吊桥也在缓缓放下。 “轰!” 吊桥重重砸下的那一刻,城门同时洞开。 整个开门的程序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好似演练了千万遍。 项羽翻身上马,举剑大喊一声:“冲,冲入城内!” “冲啊!” 身后楚兵卯足了劲陡然发出一声震天的呐喊,跟随项羽的速度,如洪水一般冲向城门。 当最后一名什长倒在众多门吏的戈下时,项羽已经冲到了跟前,乌稚马一声嘶鸣,腾空飞起带着项羽狠狠砸落人群,两名门吏的脑袋直接被马蹄踢出脑浆,随即越王剑犹如毒蛇出洞,上来就将几名冲上前的门吏穿成了糖葫芦。 第111章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郡尉府门前,陈涉已经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 三千死士头裹白巾,严阵以待。 “传令,全城戒备,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违令者,斩!” “喏!” 五百名私兵迅速分散为十队,天女散花般各自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王非土告诉过他,项羽会杀入城中,能不能力挽狂澜就看今夜一战。 他十分清楚,若是不开城门,他定然没机会嫁祸于人。 所以他才欣然接受了王非土的建议,让项羽背这个锅,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符离,你带五百人去郡守府,斩下邹奭的狗头!” “喏!” “你们,随我来!” 符离一声令下,带着五百人飞速离去。 陈涉抬头扫向余下众人,大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今夜,随我迎战项羽,胜,苟富贵,勿相忘,败,身死志存,万古长青!” 这一刻,他无须顾及与西楚的羁绊,只管为自己杀出一个黎明。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窝在心里的火,陈涉将之全部倾泻到了项羽的头上。 “杀,杀,杀!” 带着赴死之情,陈涉率领仅有的两千人迎着项羽冲去。 负责城防的城吏们,在街道中集结,虽然看上去是好几千人,但陈涉知道真正愿意为他赴死的,也就身后的这些死侍们。 其他城防皆是临时征调的城旦徭役,按照秦律,所有编户齐民到了战时皆是预备役。 所以他们只能用来当炮灰,当见到项羽杀入城中,有冲上去抵抗送死的,也有跪地求饶倒戈的。 “天下苦秦久矣,随我一战,可免一死!” 项羽大喊一声,大杀四方。 只因有了这句口号,随他一起并肩作战的,不减反增,几千人的城防瞬间崩溃,犹如溃于蚁穴的洪堤一泻千里。 项羽一路所向披靡无人可敌,直到遇见了白头军,整个队伍为之一滞。 “前方何人?敢阻项某去路?!” 项羽率先开口,他得搞清楚,别错杀了王非土的人马。 但陈涉可不打算自报家门,只管提着长刀朝项羽冲来。 “取你狗命是也!” 长刀借着冲势,直劈项羽面门。 看这势大力沉的一招,项羽知道终于遇见了一个像样的对手,不再多言,尽情与之厮杀。 越王剑乃是绝世好剑,其坚韧不是青铜刀可比,几个回合下来,陈涉竟然落了下风,被如风的剑影团团围住,逼得他步步后退。 若是平常,陈涉可谓武艺超群,可勇冠三军。 但他偏偏遇到了项羽这个绝世猛将,有几次都险些被刁钻强横的招式斩于马下。 照此下去,非做个冤死的剑下亡魂不可,陈涉趁着喘息之机喊道:“项羽匹夫,马战厉害又如何?可敢与我下马步战?” 项羽哪惧这个,直接翻身下马:“某怕你不成?!” 陈涉对自己的步战很是自信,期望能在地上扳回一局,于是大喝一声:“好!”随之下马丢下长刀,抽出佩剑。 不丢也不行了,已经干卷刃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才交手三个回合,陈涉就后悔了。 这特码哪里是马上功夫了得,分明就是步战之神! 叮叮当当几个拼杀,陈涉一看手中剑已然被断为数截。 这特娘的还怎么打? 他的爱将秦嘉已经被龙且斩与马下,再打下去,这点家底非给他杀光不可。 趁项羽一个杀招去势已老,陈涉连滚带爬地翻身上马,随即大喊。 “项羽,今日兵器不趁手,待我取了兵刃再战!” “快,随我撤!” 一声呼啸,陈涉就已经跑远,白头军们也赶紧调头跟着跑路。 刚才的那份雄心壮志早已丢到脑后,为今之计唯有保命要紧。 这番行云流水的逃跑之姿把项羽整懵了:“这是谁的部将,逃跑的竟然毫不拖泥带水!” 其实他哪里知道,陈涉是受了高人指点,计划已然得逞,准备前往东楚接手更艰巨的使命去了。 最幸运的要属邹奭,刚在小妾惊慌失措的惊呼声中睁开眼,就感觉一道寒光闪过,身首彻底分离,死的毫无一点波澜。 但是等项羽冲进郡守府时,他的人头又被项羽的暴脾气给狠狠踢了一脚,最后悬挂于城头才安详地接受郯城黔首的唾弃。 陈涉逃遁前,提着半截剑闯入王非土的府上。 “王非土,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王非土好整以暇地起身喝了一口酒淡然道:“你说我要干什么?我这是在帮你啊,我的丞尉大人。” “帮我?那项羽何止勇猛,简直就是万人敌!” “哈哈……” 张良扇着羽扇从门外走来,站在陈涉的身后道:“丞尉,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主公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只有你与项羽一战,才能有你的容身之处。” 看到眼前虽是满眼荒淫糜烂,但陈涉感受到了其中的暗藏杀机,顿时语气也软了下来:“那项羽我战不过他,郡守死了,我又如何在郯城立足?” 王非土闻言一阵冷笑:“都是明白人,在这里,我劝丞尉你最好收起那套假仁假义,邹奭是你杀的,不是吗?” 陈涉眼神一冷:“原来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陈涉顿时感到浑身无力,指着王非土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你吗?你才是真正的假仁假义,口蜜腹剑的卑鄙小人!” “哈哈哈哈……”王非土的大笑也引来张良和蒯彻的附和。 “真是可笑啊,世人只知道杀邹奭的是你,我最多是荒淫无度,陈涉你怎么能如此不知羞耻?我一直在帮你,世人谁人不知,一切都是你自找的,难道还要怪我对你一忍再忍,纵容你活下去的权利吗?” 说到最后,王非土陡然声音加大,随手将手中酒樽猛地摔在地上。 “当啷”一声,四周暗处忽然出现无数黑衣人,对陈涉虎视眈眈。 果然! 陈涉庆幸刚才自己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而轻举妄动,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空气为之一凝,所有女眷都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这郯城已然容不下你。” 王非土坐了回去,连看都不看他一样。 陈涉颓然退后一步,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第112章 因为我想得到你 陈涉此时已是万念俱灰,他所有寄托在郯城的希望,就在这一刻化为泡影。 原本还以为能瞒着王非土,起码继续留在这里伺机而动,但是没想到,王非土竟然提前料定了所有事情的原委。 抬起沉重的步伐正待离去,却听到王非土又补充了一句:“回去薛郡安心做你的张楚王,项羽不会找你麻烦的,另外,我再给你个肯定的答复,吴广已死,你可以安心了。” 这个消息,他仍是不太确信,那毕竟是自己的结义兄弟,若是在人前,必定会表现的更悲痛一些,可是现在,他仿佛还带有一丝欣慰。 这该死的良知,现在陈涉在心里扒拉了半天也没找到它的踪影。 “王非土,你是做不了齐国之主的,我用人头担保!” 直到转过身去,陈涉才狠狠地说出这句话。 “好哇,到我撑起旗帜之时,就用你的人头祭旗,你敢不敢打赌?” “哼!”陈涉冷哼一声道:“有何不敢,你当世人眼瞎吗?我定要把你的阴险让世人皆知!” 王非土懒得和他多说,不屑道:“你尽管去便是,我倒要看看,世人更相信我王非土还是相信你这个弑主之人!” 说着又补充道:“另外,我劝你从后门走,否则你会和你的白头军一个下场!” 陈涉冷笑:“我有三千人呢,我不信你能杀的完!” “是吗?”王非土挠了挠头道:“貌似不用我动手,你的那些死士们恐怕已经被项羽杀了个干净。” 陈涉脑袋“嗡”的一声,险些站立不稳。 他快步向前走去,他倒要看看,项羽怎么可能转眼间杀死三千人? 就算三千头猪,他也要杀上半天的好吧? 可是当他走出王府时,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三千名白头军一个不剩,全部七零八落地倒在血泊中。 “谁?这是谁干的?” 陈涉大喊一声,跑到符离的尸体旁,看着他死不瞑目,顿时心如刀割。 “某!” 项羽提剑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随即一把将邹奭的头丢到地上,问:“这是不是你的人杀的?” 问出的话让陈涉如坠冰窟。 项羽用剑指着陈涉骂道:“你这个弑主的东西,我项羽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人交手?” 虽然邹奭是项羽的目标,他杀了那是他的荣誉。 可是荣誉竟然被有人抢先一步,这种事让向来信奉君臣之道的项羽怎么容忍? “当啷”一声,项羽随手将一柄铜剑丢在了陈涉的面前。 “你自行了断吧,某杀你都嫌弄脏了我的剑!” 陈涉完全懵了,这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自己就是张楚王陈胜吗?今后还怎么召集天下有识之士前来投奔自己? 自己这天下大业还如何再进行? 可是不承认又将如何?难道要背着弑主的骂名苟活一世? 他心有不甘呐! 就在陈涉万念俱灰时,陡然一个声音响起,让他如梦惊醒。 “放他走吧,他就是张楚王陈胜,项羽你不能让他死在你面前……” “非土兄?你说什么胡话,他这种卑鄙小人怎么可能是张楚王?” 项羽被王非土的话吓了一跳。 如果陈涉算弑主,那么项羽杀了陈胜就是擅自背弃盟约,都是要被天下人唾弃的不齿行径。 可是如今,再看陈涉的反应,项羽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非土兄,你也是刚刚得知的对否?” 就算此刻,耿直的项羽依然还是选择相信王非土。 但看到王非土的回应,项羽彻底绝望了。 王非土默默摇头,回道:“不,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只是邹奭不死,我不能揭穿他。” 他的语气,他的神态,都不容置疑,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你又置我项羽与何地?!” “珰!” 越王剑被项羽狠狠甩出,直接将门前石兽劈成两半。 王非土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看着项羽。 许久,沉声开口:“项羽,我实话告诉你,你在你叔父帐下,定是难容你这九尺之躯!” “住口!” 项羽一声虎喝,打断王非土继续说下去。 “我项羽生是楚国的人,死亦为楚雄,岂容你来污蔑!” 王非土则更大声道:“但你今日已铸成大错,西楚你是回不去了!” 项羽直接快步上前,顺手拔出越王剑,直逼王非土的咽喉:“今日我要杀了你,以明我项羽之志!” 这一举动惊动地张良蒯彻,甚至暗处的嬴华一阵骚动。 王非土抬手急忙制止,看着项羽一字一句道:“如果籍兄觉得我果真十恶不赦,你可以杀我,我定保你安然离开郯城!” 嬴政忍不住沉声喝道:“非土,你疯了!” 王非土在心中回道:“对,我就是要疯,不疯魔,不成佛,今日我对项羽势在必得!” “他不可能为一个伪君子屈服的,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否则必将万劫不复!” 王非土的嘴角掀起一抹邪笑:“政哥,我死了解脱的可是你我二人,死得其所,不但不亏还能稳赚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朕可还想君临天下,助我大秦万世昌盛呢,怎可一死百了?!” 一向沉稳的始皇帝在此刻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可想而知其他人早已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就怕错过接下来的一幕。 “那就请陛下安静一会,我好想想怎么顺利活下去。” 这句话很奏效,果然始皇帝一个字都不再多说。 此时他很想说,起来让朕和项羽打上三百回合,定能助你逆风翻盘。 但很可惜,主动权掌握在王非土的手中,他不同意,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是白搭。 与始皇帝的对话只是一念之间,项羽听了王非土的话,只是停顿了几个呼吸,随即手中长剑开始缓缓下垂。 这事他无法跟项梁交代,如今只有靠王非土的计谋来想如何挽回,所以王非土让他动手,他也绝不会一时冲动而错上加错。 “你为何如此歹毒,欲置我项羽不义之地?” 虽然剑已撤下,但项羽语气中仍带着诸多不甘。 “因为,我想得到你……” “当啷。” 可怜的越王剑再次被主人丢弃。 第113章 西楚霸王 王非土的话把众人吓出一身冷汗。 不知情的人想来,项羽一世英名,非毁在你王非土的手里不可,就连项羽都有些迷茫了。 “你,你说什么?” 王非土弯腰将越王剑捡起来,递到了项羽的面前。 “项羽,我王非土敬佩你是个英雄,今后跟我混,宏图霸业皆可成!” 项羽低头看剑,又看向王非土的脸。 他比王非土的身高只高出了十几公分,但在此刻却有种天壤之别的错觉。 “你想让某背叛叔父,背叛江东八千子弟吗?” 话一出口,他的手如闪电一般,直接夺过越王剑,刷的一声,剑直接朝王非土劈去。 这是积蓄了项羽所有怒火的一剑,其势如奔雷,死死锁定了王非土的咽喉。 就算王非土的命再硬,也硬不过越王剑的千锤百炼。 这突如其来的变局,让所有人瞪大了双眼。 “主公,躲开!” 张良喊出口的瞬间,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 而王非土依然面不改色,双眼直勾勾看着项羽的眼睛。 就在剑刃快要碰到王非土的汗毛时,项羽突然手腕一翻,用剑身拍向王非土的脖颈。 “啪!” 一声脆响,直接将王非土拍飞出去。 “主公!” 蒯彻急忙出声,上前扶住王非土。 与此同时,一柄鱼肠剑也以闪电般的速度刺向项羽握剑的手腕。 “哼,去死!” 项羽只是抬起左手不管来剑,直逼张良的胸口。 张良虽是去势已老,但也看清了王非土并未被剑伤到的细节,面对项羽的随手一掌,一个鹞子翻身,生生躲过了看似简单,实则强横的一记推掌。 “嗯?” 项羽一掌落空,很是惊讶于张良敏捷的身手。 王非土被蒯彻扶起,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蒯彻赫然看到,脖子上一道暗褐色的血印正在缓缓形成。 就算是被剑身拍到,按照项羽的力量计算,也能把人拍的昏死过去。 这要感谢始皇帝的精神力实在太强大了,百病缠身都能不死的人,岂是能轻易被一剑拍昏死? “来呀,若是不解恨,朕就让你再来一剑又有何妨?” 王非土说出这句话时,整个人都音量陡然提升了两倍不止,就连张良都是眼神一缩,奇怪地老看了王非土一眼。 主公这是怎么了,被拍傻了吗?怎么自称起朕了? 蒯彻倒是不以为意,反正都是要造反的人,早叫和晚叫没什么区别。 项羽只是惊讶于王非土的抗揍,那一剑自己可是在盛怒之下挥出的,足可以拍死一头牛的,他竟然事后还能对自己大吼大叫? 现在想要掉头就走也有些说不过去了,索性把剑直接递了出去,别过头连看都不看一眼道:“适才是某一时冲动,你有恩于我,我项羽并非忘恩负义之人。这剑你拿去,我让你刺我一剑,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各安天命吧!” 他倒是爽快,知错就改还敢爱憎分明,把始皇帝都气笑了。 “好,朕便一剑取你性命,咱们两不相欠!” 说着不由分说,接过剑就朝项羽挥去。 “将军!” 这次轮到龙且等人开始紧张,连忙大呼出声。 项羽当然不惧,站得笔直,不躲不避。 “唰!” “叮当!” 头盔应声而落,滚落一旁。 项羽一头乌发如瀑布一般散落开来。 “你?!” “哈哈哈哈…” 始皇帝仰头大笑。 令项羽有些疑惑不解。 “你为何不敢杀我?” 王非土收起笑容,直接把剑丢在项羽面前。 “正如你所言,我以发代首,楚之项羽已死,现在,你是齐楚霸王项羽!” “齐楚霸王?” 项羽心想:这个名号甚是霸气,吾心甚喜! “对!” 王非土扫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项羽身上。 “正如你若言,你项羽生是楚国人,死亦为楚雄。我从未说要你背叛楚国,而是以你楚雄之神勇,佑我华夏万千子民!” “华夏子民?” 众人对这个词十分陌生,自报家门向来都是某国某人,什么时候谁会说自己是华夏子民啊? 受到王非土的影响,政哥倒是说的很是顺嘴,信手拈来。 “只要有你齐楚霸王在,齐楚算什么,我要你随朕南征北战,一举荡平暴秦的统治,还华夏大地朗朗乾坤,再也无需征战!” 画饼始皇帝很在行,不过今天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话,他总有点怪怪的感觉。 为了画饼,始皇帝也真的豁出去了。 听到最后,项羽神情为之一震,险些站立不稳。 自己以前心心念念的楚国算什么?和王非土所描述的盛世华夏比起来简直就是燕雀之比鸿鹄,星火堪比皓月! “难道,你愿意同我一起反抗暴秦,完成兴楚之大业?” 项羽的语气明显弱了三分,要不是他魁梧的身材在那放着,张良真想一个大比兜给他呼上去。 话都这么明显了,这还用问吗? 王非土的眼神却带着诚恳和关爱,伸手放在了项羽结实的肩膀。 “明日随我站上郯郡城头,朕要公告天下,你项羽愿意为天下黔首请命,除暴秦,安天下,谁若不服,有胆来战!” 蒯彻听完王非土的话,立刻站出来拱手道:“恭喜将军加入我们,明日在下修书一封送与武信君言明此事,将军大可放心!” “如此,难道非土兄并不打算与楚国为敌?!” 非土兄这三个字一出口,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哈哈,我何时要你与楚国为敌,非但不与之为敌,还要倾力助楚国共抗暴秦!” “如此,是某错怪非土兄了,还望恕某鲁莽,险些误伤了非土兄!” 说着项羽上前两步,直接对王非土单膝跪下。 “这点小伤朕不觉疼痛,无妨,将军快快请起,切莫自责.” 说着王非土把项羽拉起来,所有人这才笑出声来。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观看的陈涉动了动嘴唇想要说点什么,王非土一转头对他道:“张楚王若无他事,便请回楚地吧,待来日灭了大秦,吾等当共同举杯,为这清明盛世把酒言欢!” 看来王非土并没有留下自己的意思,只好拱手拜道:“多谢王公子不杀之恩,我陈涉定当来日相报!” 第113章 齐国崛起 陈涉很想说,东楚也想加入齐楚联盟,可是看眼前这情况,说了也得不到应有的尊重,索性等将来等王非土危难之时再伸出援手,这样才更显能体现其中的价值。 于是一人一马独自离开了东海郡,朝着当初来时的方向,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没有再带更多的东西,还是那路,还是那人,却没有了当初的信心满怀,只是徒增了几许人生的沧桑。 阳光照耀了大地,唯独温暖不到一颗颓丧的心,因为他在路上再次验证了王非土提前告知他的结果。 海滨之战,吴广战败,两万东楚儿郎全部葬身在了朐亭。 一将功成万骨枯,唯有胜者留青史。 这一战,只是因为他的一时贪念,觊觎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而韩信则接收到了一条令人振奋的消息,昏庸无道的郡守邹奭,在项羽破城时畏罪自杀,项羽已将邹奭的人头悬挂于郯城城头昭告天下。 项羽打胜了反抗暴秦的第一场大仗,全郡举城欢庆,大赫齐地所有刑徒,并推举齐姜公为齐国之主。 三日后就是《日书》上的黄道吉日,齐姜公将登临郯城城头,昭告齐天,为大齐恢复国祚祭天祷告。 六封诏书分发各路诸侯,相邀共同见证,齐国愿意与各路诸侯戮力同心,为天下所有编户齐民创造承平盛世而浴血奋战。 诏书把刘邦看懵了,王非土的这一手,直接打破了他想当墙头草的策略,只能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还在梦想自立为王的田荣。 田荣表示很迷茫,自己很冤枉。 严格意义上讲,他是背叛了邹奭的统治,也算一支异军突起,为反抗暴秦流血流泪的有功之人。 可是这时候谁会管他那么多,只知道他是反抗的不是暴秦,而是以残缺之楚士,破了郯城城池的绝世英雄。 一时间田荣成了诸侯们口诛笔伐的冤大头,直接把韩信用两万人打败东楚两万人的消息完全淹没,连个水花都不见。 以项梁为首的平逆大军振臂高呼一呼百应,刘邦为侧应,如狼似虎地扑向田荣的中军大营。 就在田荣打算卷铺盖遁走的当夜,一群手下早已有所提防,直接七手八脚把田荣按在地上,二话不说就把他绑成螃蟹连夜送往项梁大营请降。 万念俱灰的田荣只求一死,项梁却念在他算是一条好汉,也曾是田氏贵族,于是杯酒释前嫌,当场解绑将他收入麾下。 一场混战风波就此落下帷幕,各路诸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整备的整备,该想对策的想对策。 远在魏晋之地的战斗,在魏王咎的引火自焚后草草结束,秦楚之战的火焰也随之悄然而至。 “哎吆,我的脖子怎么这么痛,发生了什么事?” 当天半夜,王非土在睡梦中陡然惊醒。 他犹记得自己好像被项羽抽倒在地,直接昏死了过去,再一睁眼,已经是夜深人静。 “唉…” 始皇帝幽幽叹了一口气。 “天不助朕,如之奈何?” “嘶!” 王非土摸了摸脖子,一阵呲牙咧嘴。 “陛下,你又在感叹什么?” “没事,朕希望你下次还能更强硬一些,最好还能再骂项羽几句,如此他抽你的时候还能更用力一点。” 王非土轻轻碰一下脖子都疼得厉害,只感觉脖子里硬硬,估计是肿了个大包动一下都疼,只好歪着脖子说道:“陛下看你说的,我要骂他几句,估计他非把咱活劈了不可,到时候咱俩都得玩完。” “呵呵,不会的,你明知道他不会下死手,朕鼓励你下次继续不听劝,也好让朕多熟悉熟悉这具身体。” “关键是疼啊!还下一次,就这一次都够我受了,我可不想有下一次。” 王非土似想到了什么,道:“哎对了陛下,我临昏死前把身体交给你,你没坏我事吧?最后如何了,快说说。” 嬴政显得意兴阑珊,道:“非土,朕劝你多睡几天,让朕继续掌控,那项羽尚需时日还得用心调教,朕怕你突然接管把朕的节奏打乱,那可就得不偿失咯。” “什么尚需时日,我可是……” 王非土说了半句,苦笑起来。 “陛下,你跟我玩计谋就是你的不对了,无碍,不就是项羽嘛,我王非土只要没死,他就得按照我给他规划的步骤进行,陛下你就安心歇息吧。” 嬴政皱眉喝道:“你这次如此冒险对待一个项羽,若不是朕怜你用心良苦,哪里愿接手你这烂事,你到现在竟还如此执迷不悟。倘若因一人得失枉送了性命,朕看你如何君临天下,如何铸就大秦盛世!” 王非土捂脸赶紧求饶道:“陛下我求您小声点吧,我知错了还不行?” “若是朕能左右,定不容许你如此冒险!” 嬴政是真的憋着一肚子火,就为了让项羽臣服,竟然敢站着不动让他砍,这不是作死是什么?哪有脸来洋洋自得。 王非土也有些后怕,可是自己的倔脾气就是不信命,他就是要赌一把,赌项羽的枪里没有子弹。 结果他赌赢了, 只要没死,那就证明了他对项羽的猜测是对的。 现在事情办成了,死都不怕了,挨政哥一顿怒怼又算的了什么? 再气,他还能跑了不成? “唉对了陛下,如今事情到底进展如何,您骂也骂了气也该消了,跟咱唠唠呗?” 嬴政也不是没有脾气,气呼呼道:“明日你自己问子房吧,朕困了,暂且歇息去了。” 王非土嘴角一勾,奸计得逞,脑袋终于不用嗡嗡作响了。 由始皇帝亲自出手相助,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定是已经把事办的妥妥的,只管高枕无忧就好了。 想到这里王非土从榻上起身伸了个懒腰:“那陛下您尽管歇息,我去让黑娃烧点热水敷敷这脖子,太特码疼了。” 说着走到门前喊了句:“黑娃!” 黑娃一激灵起身,连忙来到门前:“家主您叫我。” “去给我烧点水,我要洗个热水澡。” “好嘞,我这就去烧。” 离开了门前,黑娃一边走一边嘟囔:“这家主也真是的,大半夜要洗澡,最近越来越反常了。” 第114章 王非土想做齐国金融大鳄 “哦吼吼,斯哈,真特娘的舒服。” 热气蒸腾的房间里,王非土光着屁股钻进了浴桶。 “家主,水温如何?” 王非土扭头看了看旁边的黑娃,道:“嗯,可以。” 黑娃满脸笑意道:“家主,您让我给您办的事已经办妥,您看现在是不是……” “什么事?”王非土一脸懵逼。 黑娃一愣:家主又是怎么了,失忆了吗? “您不是嘱咐黑娃,要给您选个妃子吗?” “有这事?” 这倒让黑娃很是尴尬地笑笑:“家主,这是您亲口嘱咐的啊。” “又是政哥搞的鬼。”王非土小声嘀咕了一句。 黑娃竖起耳朵听,也没听的太清楚。 “家主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哦哦,我说的是选谁家的公主,是不是正合我意。” 黑娃更尴尬,小声提醒道:“您不是说,想娶秦国王太师的曾孙女,王离之女吗?黑娃已经为您安排好了聘书,就差您三日后亲自前往秦国提亲了。” “这!” 王非土哗地一声直接站起身来,呆呆看着黑娃想了半天。 他现在很想知道,始皇帝趁着自己昏迷的一天,究竟办了哪些好事? “好了我知道了,明日我自会安排,你且退下吧。” 黑娃抹了一把冷汗,还以为家主准备上来把自己给掐死呢,于是赶紧连连告退。 看着黑娃离去,王非土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大喊一句:“秦始皇,你给我出来!” 始皇帝不耐烦道:“在呢,一直都在呢,你吼什么呀。” “这又是你给我办的好事?” 嬴政很无辜道:“这哪是朕办的好事,分明是你父亲相逼,朕才出此下策。” “不可能!”王非土决然道:“我父亲哪里知道王翦有个曾孙女的,分明是你的主意。” “是啊,娶王翦曾孙女是朕想的,可你父亲的意思是,若你不纳妃子,他就不做齐姜公,朕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你娶楚怀王熊心之女吧?父命不可违,朕如何能忤逆?” 王非土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瞬间语气软了下来道:“娶熊心之女那倒的确是我之所不欲。可那王翦是大秦的太师,我若娶了这门亲事,岂不是要遭到各路诸侯唾弃?咱们可是打算跟他们做生意呢,都得罪了赚谁的钱去?” 嬴政随即数落道:“亏你自诩千门主将呢。谁规定你与秦国结亲就不能和诸侯经商啦?” 看王非土还是一副闷闷不乐,嬴政只好苦口婆心道:“你且仔细想想,若是你让王翦主动向你提亲,诸侯们会如何看待?” 王非土坐回水中,皱眉道:“如此说来,他们定然是以为秦国向我齐国示好,承认了我齐国的诸侯之位?” “正是!” 嬴政继续解释道:“齐国若得到秦国的认可,自然会成为其他各路诸侯的楷模,到时再让扶苏修书一封,分封各路诸侯,六国联盟自会不攻自破!” “可,扶苏传承与您始皇帝的国祚,他是不可能自降身份去承认齐国存在的,只有挥军讨伐,主动提亲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此,岂不是自掘坟墓?” “咳咳……”嬴政干咳了一声:“难道你忘了,还有朕相助呢,你只管依计行事便可。” 王非土听了这话,才稍稍有些心安,毕竟始皇帝他也怕死在秦国,这么一说,只有他对秦国上下最是了解,让秦国示弱,还是有些把握的。 “那我们下一站就去咸阳?” “哈哈,这就对了,朕可告诉你,整个大秦,唯有王翦最是富足,他的生意你要做不成,也别提想贩盐到整个大秦了,趁早洗洗睡。” 王非土把身子靠在浴桶上松了一口气,调侃道:“陛下,你跟着我这段时间,可是学到不少好东西啊,连原本的观念都来了个大转变。” 嬴政轻哼道:“这与你何干,朕是依据苏秦张仪之纵横策略演化此法故有此说。” 说完倒也对王非土的话不置可否,叹息道:“朕不变不行啦,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万事可兴。如今章邯很快就会打到楚国,到时若请齐国支援抗秦,你待如何?难道真的带兵上阵与大秦厮杀吗?” 王非土呼哧笑了:“陛下您是不忍心对大秦之士下手才对,说的何必那么冠冕堂皇。” “无论如何,咸阳之行非去不可。” 王非土无奈叹息:“好好好,一切就依你,咱们到咸阳走一遭,也算了却陛下思乡之情。” 洗完热水澡浑身舒服了许多,王非土朝着门外喊了句:“黑娃,去给我唤个侍妾来!” “好嘞家主,请稍候。” 黑娃正待离去,又听到门里喊道:“等等,多唤几个,今夜朕要舌战群乳!” 黑娃暴汗,赶紧答应一声,一切照办。 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无情人容易出轨…… 家主就很无情,这才刚打算提亲,就得先脱轨,也不知是中了哪门子歪门邪道。 别说黑娃了,就连王非土都很郁闷,也不知政哥带领的走的到底是正道还是邪道,这哪里是出轨,分明就是上了五环路的高架桥,哪哪都是道。 …… 三日后,郯城城头张灯结彩,王公身着华服,登临城头。 城门内外人潮涌动,无数齐民前来目睹这空前盛况。 韩信一身戎装,早就在校场整备了五万人马,整整齐齐排列好阵仗,随时等待检阅。 当然,马陵山一支队伍特别引人瞩目,他们不受韩信的统领,却是在成龙的带领下焕然一新,带领着运粮车等辎重部队成为一支别出心裁的专业护粮镖队。 战车,战马,戈士,弓弩兵等众多兵种纷纷亮相,为齐国开国大典增采助威。 王公早已把齐简公的画像放大,证明了自己是齐国正统血脉,让无数人啧啧称奇。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三百年后姜齐竟然还能重见天日。” “谁说不是呢,想当初齐简公留下的最后一脉,竟然真的再次蹬上齐国之巅,真是令人敬佩。” 项羽站在城头,望着乌泱泱的人群,内心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在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要回去弄过楚国的开国大典尝尝鲜,想不到这王非土的脑子就是好使,竟然能用这种方式让天下人都知道齐国的盛世之治。 要不怎么说齐国是一个宝藏国家呢,关键是得有钱有粮,不然像东楚那样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土匪,他怎么也搞不出这种气势来。 说起东楚,项羽看了看周围前来恭贺的各路诸侯。 叔父武信君来了,楚怀王熊心来了,就连刘邦也来凑热闹了,唯独不见陈胜前来。 齐国霸主的地位就在今日,便已经凸显出了王非土的野心。 若是再过些时日,估计就得真正臣服于他的脚下了。 不过依照王非土给自己描绘的美好蓝图,项羽怎么也提不起一丝敌意。 也许是故有的惯性思维在作祟,项羽觉得自己是这么想的,那别人肯定也顺理成章地会这么想。 但他身后的刘邦却在暗暗心惊,他现在搞不清楚,这王非土到底是傻还是真的具备成为霸主的实力。 要知道目前所有到场的人,都是各怀鬼胎,将来会成为对手的领军人物。 只不过现在有反秦的旗帜在这竖着,谁也不敢轻易撕毁盟约与众人为敌。 可万一秦国打过来了,或是倒了。 你的这些家底不都暴露在对手的眼皮底下了吗? 不管王非土是什么打算,反正刘邦在心里对这个做法是绝不认同的。 因为在这乱世,就是奉行一个丛林法则,你一旦率先暴露出自己的真实实力,无论强弱,都会成为第一个倒下的猎物,无一例外没有谁能逃脱! 但他不知道的是,王非土不打算当霸主,只想成为战国的金融大鳄,奉行的是一个合作既是朋友,不合作也打到你合作。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第115章 韩信战项羽之擂台比武 王非土注意到项羽双手插胸,正在注视着城下严阵以待的将士,于是上前笑着问道:“籍兄,你看我这齐之锐士当与秦军,如何?” 项羽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道:\"秦军不过是人多罢了,在某看来,有如草芥!\" 王非土笑笑,又问:“那,若以齐士相比楚士,又当如何?” 项羽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恕籍冒犯,汝之齐士,装备精良不输秦军,但若与我楚士相比,尚还差了一些。” 项梁在旁边听到了,连忙上前插嘴道:“暧,籍儿休得放肆,王公子亲手选拔的齐士怎会相差与楚士,当是不分伯仲才是。” 但王非土并不认同,仍道:“我知籍兄心中所想,我齐士虽是装备精良,但相比楚士,仍少了一分杀气,籍兄,我所言是否属实?” 项梁还在一边打着哈哈:“王公子何必妄自菲薄,什么杀气不杀气的,都是自家兄弟,当团结一致共抗暴秦才是。” 王非土和项羽都无视了项梁的话,而是两人互相看着,项羽淡淡吐出两个字:“正是。”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就连项梁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这个侄子真的太不会说话了,在人家的地盘你嘴强什么,回去后闷声发展才是。 还是太年轻了。 王非土嘴角一勾:“我就是喜欢籍兄的快人快语,这样吧,我军中有大将韩信,不知籍兄可有信心与之对战?” “哦?” 项羽闻言将目光顺着王非土的视线转移到了城下。 此时的韩信作为三军统帅,身披战袍威风八面,正带领着部下精锐之师,从城门前迤逦而过。 不是王非土喜欢阅兵,乃是始皇帝受了王非土的影响,实在心痒难耐,于是趁着王非土昏迷才做了这个决定。 “不知非土兄所言如何个对战法?” 武力对抗? 王非土没有那么傻,项羽武力值放眼整个大秦无人能敌,若是比武必输无疑。 但若论兵法谋略,十个项羽也不是韩信的对手。 为了公平起见,王非土早就想好了对策。 “双方各出五人打擂如何?” 一说打擂,瞬间就点燃了项羽心中的斗志。 “某正有此意!” 项梁想劝也劝不住,不过他也很想知道,王非土手里到底有何底气,敢用武力和自己这个刺头侄儿硬拼。 于是不忘嘱咐道:“你二人切莫伤了和气,点到为止即可。” 点到为止? 笑话! 他项羽出手都是拼尽全力,可从来没有点到为止这一说。 “好!” 王非土大喝一声,转身对张良下令:“传令三军,城门校场,摆擂!” 张良立马前去调遣。 项羽就喜欢和干脆的人打交道,说干就干,哪来那么多废话。 于是对王非土拱手道:“非土兄,得罪了,请!” 说完便一甩披风,走下阶梯。身后众将士急忙跟了上去。 这可是他们心目中战无不胜的神,身为军人有这种好事,当然谁也不愿落与人后。 几万人的校场,摆个擂台分分钟的事,转眼功夫,擂台就搭建完毕。 这是作为军人,最喜闻乐见的事情,各路诸侯更是伸长了脖子,打算一饱眼福。 韩信也得到了张良传来的打擂规则,双方各出五人,摩拳擦掌,就待上擂厮杀。 规则很简单,五人对五人,各自调整好顺序,按次序对战,五局三胜。 “项羽很强,让他赢!” 张良简单一句话,韩信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田忌赛马的典故懂的人都懂,可是用不好,很容易被打脸。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韩信凭借毒辣的眼力就能将每个上擂的选手底细分辨个洞若观火。 而项羽自认武力天下无敌,对手下也是极度自信,从来不会对韩信这些人看在眼里。 韩信、左夫、李左车、季婴、齐姜五人立在了擂台之上。 项羽、龙且、英布、钟离昧、虞子期五人也紧随其后,遥遥对立。 台上十个人看向对方,好似正在挑选各自的对手。 两名小校将十张令箭分别送给了台上的项羽和韩信,二人皆是将五支令箭握在手中,抬眼看向对方。 “听非土兄说,你很强?” 韩信拱手笑笑,摇头道:“在下实不敢当,乃是弟兄们抬举罢了。” 项羽可不吃他这一套,眼神渐冷:“不,据说你杀了东楚两万人马,吴广也是死在你手。” 闻言韩信依然是那副不卑不亢的表情。 “莫说两万,便是再来十万,犯我渠展者,吾必诛之!” “好!”项羽大喝一声:“某西楚项羽,今日特来讨教,还请将军莫要手下留情!” 说着,手中写着壹的令箭高高举起,喝道:“英布听令!” 英布那阴狠的表情立刻显露,立刻虎步上前:“末将在!” 随即项羽将令箭缓缓指向对面,沉声道:“去!” 英布重重一拜没有做声,随即转身,大步迈向中央。 英布身材魁梧,与项羽龙且的身高基本一致,在项羽本阵中,算的上是一流武将,其武力可谓称得上全军第三。 项羽先让他上场,也是有意试探韩信团队的平均实力,但是韩信当即就有了打算,他并不打算让项羽如愿。 “左夫,这个英布并非徒有虚名,汝定要小心应对,不可大意。” 韩信暗暗对左夫说了一句,左夫立刻拜道:“请将军放心,夫决不辱命!” “去吧!” “喏!” 左夫缓步上前,走到了英布的面前,望着他脸上的刺字,呼哧一笑:“久仰将军威名,今日左夫得罪了!” 英布眼中不善,连礼节也免了,低喝一声:“少废话,看招!”随即论起拳头欺身上前,二人很快就缠斗在了一起。 随着一声号令,一炷香被插在了擂台下方,若是一炷香的时间还未结束,就要依靠伤势判定输赢。 这是王非土的提议,他就怕他们十人从早上打到晚上谁也不认输,那可就尴尬了。 要说步战什么最重要,当然就是下盘稳如松上身快如风,无论遇到什么险境,只要站着就还有胜算。 但像今天这种比拼,则是个人力量与技巧的综合搏斗,比的是谁能将谁彻底制服,直到对方拍地为止。也就是世人熟知的自由搏击项目,拼的就是一个谁更凶狠强横。 刚开始的二人基本上都是依靠出拳,拳拳到肉的蛮横搏击,香燃烧到一半时,二人变成了真正的缠斗,虽然气喘如牛可依然在寻找可以扳倒对方的时机。 打拳击的人都知道,一个回合只有短短的三分钟,但其中所消耗的体力是一个职业拳击手全部的力气。一个回合下来,必定要中场休息一分钟,不然继续打下去,直接瘫倒在地的也是司空见惯。 因为在比赛过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精神都要高度集中,身体机能都要高度调动起来,没有经过专业体能训练的人,基本上三分钟结束,人能直接两眼一黑导致昏厥。 但再看场上的两人,很明显他们并没有系统化地接受过搏击训练,完全靠着一身蛮力在拼命对抗。 可即使五分钟过去,他们出拳的速度和力量也丝毫没有减弱。 王非土不得不感叹古人的耐力和体力,吃着最差的伙食,却能把人体机能调动到最佳状态。 一炷香烧完,张良鸣金收兵,精疲力竭的二人却还在依依不舍地朝对方身上招呼。 张良上前强行将二人分开,经过查验伤口,最终得出了定论。 英布,两个眼角受伤,鼻梁骨骨折,身上大小淤青十三处。 左夫,两个眼角受伤,嘴角处受伤,右耳被咬掉,身体大小淤青七处。 得出结论,众人哗然。 此战,左夫胜! 齐军中顿时爆发出一声欢呼,英布垂头丧气地回到项羽身边,项羽只是抬起手,让他不必多言。 输就是输了,没什么好丢人的。 关键你特码男子汉大丈夫,咬人家耳朵就是你的不对了。 咬了耳朵还输了比赛,这才最让项羽气不过。 “就让我项羽去会会他们!” 项羽受不了别人的议论,难道楚国就没有好儿郎了吗? 这一局,他定要把楚国的颜面重新捡起来! 项羽把剩下的三根令箭交给龙且,抬起脚走了上来。 韩信只是愣了一秒,随即谦逊一笑,这次稳了…… “季婴,你去!” “我?” 不说别人,季婴自己都懵了。 刚才他还在期待能遇上虞子期那样比较文气一点的对手,自己好歹不会输的太惨。 这下好了,上来直接对阵项羽。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季婴三十多岁,留着山羊胡,走起路来犹如鬼影,瘦的一阵风就容易被吹走。 让他对战项羽,估计一个手指头都能打的过。 但季婴的实力,也不能完全靠表面去判断。 他自然有他所擅长的,那便是近身搏斗,主打一个缠字决。 听到韩信的命令,季婴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对于项羽虽然是心里比较怵,可赤手空拳下想要活命,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于是不再多言,径直走向项羽。 第116章 五将聚首 项羽看到弱不禁风的季婴上前,也是差点惊掉下巴。 瞬间他就明白了韩信的小九九,说什么也不干了,朝着张良大喊道:“如此不公,我项某不服!”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这么强力的劲敌,韩信竟然派这么个软柿子来打发自己,这不明显耍赖嘛。 但张良看看城头上的王非土,又回头看看双方阵营,说道:“项将军还请依照规则比试,此乃比武的一部分,若是败,便是你技不如人,无需多言。” “这……” 项羽彻底无语了,早知道是这样,他才不傻呵呵的每次提前出兵呢,这个韩信,太狡猾了。 就连刘邦身边的樊哙都叹气道:“哎,这次项羽太被动了,那个韩信不厚道。” 刘邦操起手道:“哼,厚道,这世上需要厚道二字吗?哙弟你还是多学着点吧,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栽在这个韩信手上。” 樊哙顿时不爱听了,嚷嚷道:“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樊哙像是没脑子的人吗?” 刘邦直接抬起踹了他一脚,小声骂道:“你个大傻子就不能小声点,给本公闭嘴!” 樊哙被骂地一愣,心虚地看看左右,就当没事人一样继续观看比赛。 一看不要紧,顿时瞪大了俩眼,嘴里喊道:“大哥快看啊,没看出来,这季婴有两下子哈!” 众人哪有闲工夫搭理他,目光早已被台上的比赛吸引住。 只见擂台之下,全是两方阵营在给各自的人呐喊助威,一时间整个场面十分热烈,简直堪比世界杯。 韩信大喊:“季婴快松手!” 但此时的季婴哪里听的进劝,死死抱着项羽的后腰满脸是血。 “不送,我死也得熬到一炷香烧完!” 而此时的项羽彻底怒了,二百斤的躯体不停地摆动,后摔,就算把擂台摔的咚咚作响,季婴也如狗皮膏药一般紧紧贴着项羽的后背不放。 直到香烧到三分之一,季婴被一股大力狠狠撞地口吐鲜血陷入昏迷,项羽才终于摆脱了他的纠缠。 张良也怕搞出人命,连忙上前让人把季婴抬下,随即宣布:“楚军项羽,完胜!” 可项羽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悻悻地走了下去。 “将军无事吧?” 龙且连忙上去递上麻巾,为项羽擦去脖子上一道血痕。 那不是项羽的血,而是季婴的…… 项羽接过麻巾自己檫,喘着气道:“没事,某自己来。” 他目视着韩信,眼底带着恨意,这一次他项羽虽然完胜,但赢得并不光彩,一股恨意油然而生,项羽很想取出越王剑,和韩信来个正面厮杀才痛快。 这算什么?恃强凌弱? 项羽最不耻的就是这种行为。 “龙且,下一个先别轻举妄动,待看他们令谁出战,再做决断。” “喏!” 韩信当然也看到了项羽眼里的怒意,但他却根本不当回事,继续排兵布阵,准备接下来的对战。 一把令箭伸到了齐姜的面前。 “齐姜,这次由你出战!” 齐姜义不容辞站出来拜道:“请将军放心。” 韩信吸取了季婴的教训,连忙补充道:“你要记住,这是比赛,不是战场,一旦不敌,即可认输,切记。” 齐姜是个有勇有谋的武将,听了韩信的话,他知道韩信在担心什么,答应一声,便将令箭插入擂台正中,开始活动筋骨。 齐姜的武力值要比季婴会好一些,但若是对上龙且这样的绝世高手,胜算只能有三成。 韩信没打算让他赢,所以才有了刚才的那番话。 对于战术的使用,无非还是人性的掌握。 前面两战,项羽虽说是扳回一局,但他赢的属实憋屈,定然还会派出得力大将来提振士气。 所以韩信把真正的杀手锏留到了最后,而齐姜能否获胜,已经并不重要。 钟离昧,果然是他! 韩信再一次赌赢了人性。 “让我来!” 看到钟离昧出列,韩信就放心了。 这二人都是走的敏捷型路线,身材相同,级别相同,大可以放心观看比赛。 结局并没有出乎韩信的预料,二人只因两处之别,钟离昧获胜。 “将军,齐姜有愧与重托。” 韩信笑道:“无碍,快下去歇息去吧。” 很快,第四场。 虞子期对李左车。 李左车这人是一匹黑马,自从跟着韩信来到王非土的麾下,一直紧随其后,从未落下,其武力可谓一流,二人身材也算高大威猛,曾在全军大比时脱颖而出,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 比赛进行到第四场,项羽已经不敢再轻敌,可手中只有一个比较文弱的虞子期,和大将龙且。 虞子期其实是和季婴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奈何竟然被排到了第四。 比赛再一次在毫无悬念的情况下完成,李左车力敌虞子期,进行到一半时,直接一招断头台将虞子期锁死,最后无奈拍地认输。 如今的局势,二比二平手,那么真正的决定性时刻终于来到。 龙且对韩信! 韩信善战,但论个人武力,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可与后世三国的赵子龙不分伯仲。 但龙且的武力,是从小和项羽扳手腕长大的发小,他的武力,绝对称得上是仅次于项羽的存在。 如果把项羽比作吕布,那么赵子龙肯定打不过吕布,但绝对能和典韦一战。 这正是此战的精彩之处。 龙且力举千斤,韩信身如游龙,一番酣战双方难分胜负。 台下的吃瓜群众们早就看傻眼了,就连项羽都看的是热血沸腾。 原先对韩信的不满被抛之脑后,目光完全被台上的打斗所吸引。 刘邦望着台上,微张着嘴巴,看的如痴如醉,就连哈喇子留下来都没人发现。 一阵欢呼惊醒了刘邦,连忙擦掉口水将萧何拽到跟前。 “军师,这个人,我刘季要定了!” 萧何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一脸懵逼,问:“主公你说谁?” “韩信!” 萧何连忙看看鏖战正酣的韩信,不可置信地道:“主公,他是男的?!” 刘邦胡子都气歪了,喝道:“废话,我当然知道他是男的,我……” 周围王非土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继续看比赛。 刘邦这才小声趴到萧何耳边道:“此人绝非骁将,更是用兵如神,若是将他纳入麾下,岂需向楚国低头?” 听了这话,萧何才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既然主公有令,萧何定当全力以赴。” 刘邦这才满意地拍拍萧何的肩膀,继续观看比赛。 而此时的王非土虽然眼睛望着比赛,但嘴角微微勾起。 嬴政:“非土,你是说千门提将正是萧何?” “正是,提将专攻游说策反,若是韩信被萧何盯上,可就有好戏看咯。” 嬴政嗤笑:“你还有心思看戏,就不怕你的爱将被他策反成功,辛苦培育的一军统帅,为他人效力?” 王非土呼哧一笑:“陛下,他刘邦现在拿什么跟我比?兵力?荣誉?还是大好前程?” 嬴政默默点头:“说的也是,不过萧何实力不一般,你要当心才是。” 王非土操起手吐出一口气:“只要他萧何敢来,我就让他有去无回,到时候没把韩信追来,还把军师搭进来,我让他刘邦哭都找不到地方。” “好,朕相信你!” 容不得始皇帝不相信,千门主将、风将、除将、火将、反将都在这边,他一个提将还能兴起什么风浪? 反将负责伪装易容,藏得最深,可能有人会问,哪来的反将? 呵呵,那是您眼力还不够,前文的蛛丝马迹早已昭之若揭,再猜不出来别怪王非土深藏不露了。 随着众人声嘶力竭的欢呼,韩信与龙且的比试终于完结。 两个人皆是气喘如牛,分站两边岿然不动。 韩信的胸前衣衫已然裂开,四道血印赫然出现在眼前,想来这一抓的力道非比寻常。 然而龙且也没好到哪去,两条臂膀的袖子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胳膊上从二头肌往下,已是脱了一层皮。 再看二人头上发髻早已散落,微风吹动,丝丝飘荡,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乌亮之色。 张良上前验明伤处,大声宣布:“此战,韩信胜利!” “吼!” 本已安静的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几名大将上前,热切地将韩信高高举起,抛了又抛。 但是此刻韩信的目光始终放在项羽身上,他隐隐觉得,他和项羽的比赛才刚刚开始。 大赛在一片欢呼声中结束,而项羽却显得闷闷不乐。 他来到王非土身前,目不斜视道:“某不服,愿与韩信再战!” 王非土一笑道:“请籍兄放心,今后你与韩信的较量多着呢,何必在意此一时?” 项梁站出来道:“籍儿休得放肆,此一战我楚人技不如人,当心服口服才是。” “武信君!” 王非土转过身来对项梁拱手道:“切莫妄自菲薄,籍兄可谓天下无双之绝世猛将,怎会输与我齐人?” 项梁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夸项羽的,惊奇道:“想不到公子对籍儿如此抬举,项氏有愧呀。” 项羽就是听不惯叔父轻薄自己,心中也是不服。 王非土看看项羽的表情,言道:“武信君,此乃非土据实而论,绝无半点虚言。项氏乃是楚之名将之后,自不必过谦,天下可与籍兄相比的,乃是凤毛菱角。” 听到这话,项梁不禁挺起了胸膛:“公子此话不假,吾父大破秦将李信,入两壁,杀七都尉,有如此之成就,皆是我项氏血脉之正统,为秦不可灭也。” 王非土笑看着项梁连连点头,这就是相思名贵局的厉害之处,任谁入此局,想破都难。 项梁说的兴起,转身一看项羽。索性转头对王非土道:“不如,令竖子拜与齐姜公门下,还望公子不弃,收项羽为徒,不知意下如何?” 第117章 如意郎君 听了项梁的话,王非土哑然失笑。 “武信君真是太抬举我齐姜了,令在下倍感诚惶诚恐。只是……” “只是什么?” 连项羽也竖起了耳朵听王非土的下文。 “只是籍兄有勇有谋,家父无识,是万不能做籍兄之师的。” 王非土说的也很有道理,人家拜师你总要教点什么吧,论武勇没人教的了他,论带兵打仗,倒不如让项羽教教王非土。 可项梁的意思是,既然齐国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将来必是抗击暴秦的中坚力量,楚国要是和齐国结盟,无论是秦国还是以后会出现的哪些诸侯,都将不是他们的对手。 拜师只是个名份而已,不用太过认真。 可王非土想的是,想要结盟就直说,何必搞这些弯弯绕,但很可惜,王非土暂时不打算和楚国结盟,只需要留住项羽就可以了。 也有人提议把妹妹嫁给项羽,这一点王非土早就想过,两位妹妹自己都已经为他们挑好了如意郎君,哪里还有项羽的份。 再说项羽已经有正妻了,要让妹妹去给他当小妾,王非土是万万不愿意的。 所以项羽这个拜师的请求他不能答应。 他想的很简单,拜师了你就可以冠冕堂皇留在郯城老爷子身边,郯城有韩信在还用他保护? “这……” 项梁略显尴尬。 项羽倒认为,自己又不需要学什么,认什么师父啊,对王非土的言辞很赞同。 “武信君,你看这样如何,我与籍兄一见如故,更是提前商讨过要共同打造齐楚盛世,若是武信君不弃,我愿与籍兄义结金兰,认作结义兄弟,可否?” “义结金兰?” 项梁看向项羽,项羽也是对此很是满意地点头。 “好,那今日就令你兄弟二人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弟!” 说着转头问项羽:“籍儿,你看如此可好?” 项羽一拱手:“某,正有此意!” 王非土哈哈一笑转身吩咐:“子房,摆案!” 众人一番忙碌,郯城城头,支起桌案,上面摆上三牲,点燃香火,供奉苍天。 一只雄鸡被割喉放血,鸡血落入酒碗之中。 在齐姜公和项梁以及众多诸侯的见证下,王非土和项羽双膝跪地,执香焚告。 “苍天在上,我王非土。” “我项羽。” “愿结为异姓兄弟。” “不求同年同月生。” “但求同年同月死!” “若有违背。” “人神共诛!” 香火插入香炉,二人端起酒碗。 转过身,王非土面对项羽:“二弟!” “大哥!”项羽回应。 “干!” 二人仰头把血酒喝干,随手把酒碗摔碎。 喝完摔杯酒,他们的结拜也算完成,顿时迎来众人一片喝彩祝贺。 樊哙凑到刘邦跟前小声道:“大哥,他二人结义了,齐楚之盟坚不可摧,我们可就不好办了。” 刘邦撇他一眼,嘴唇微启:“你瞎操什么心,怕什么?走着看呗……” “好!” “有二位英雄义结金兰,真乃是苍天之福,这齐楚的天下必将昌盛!” 说完刘邦就挤到了前面去,送上一大串恭喜的套话。 他担心什么,好歹他也是属于楚国的一份子,就算是打退了秦军,大不了继续在砀郡当他的山大王去。 时间转瞬即逝,结束了大典仪式,众人满怀期待地进入到郡守府大堂,准备一饱口福,尝尝富有齐鲁风味的美味佳肴。 老爹望着满堂英雄都为恭祝恢复齐姜国祚而来,激动地两眼直掉泪。 他怎么也没想到,梦寐以求的事情,他的儿子竟然帮自己实现了。 遥想几个月前还在为吃饭发愁呢,这一转眼,竟然什么都有了,心中难免有种恍如隔世的恍惚感。 王非土望着自己这个便宜老爹,也是倍感幸福。 以父之名,这个绝妙的主意要多亏了始皇帝的建议。 要是按照自己的性子,会直接坐上第一把交椅,老爹只管当他的姜太公就是。 现在回头看来,那是最愚蠢的做法,只有让老爹当上齐王,自己才能躲在幕后如鱼得水,办起事情来也能游刃有余。 这个办法真是妙不可言,王非土对此难免有些沾沾自喜。 “非土啊,今日趁天下英雄都在,还是把珠儿和玉儿的婚事订下如何?” 这便宜老爹,都当上齐王了,还在惦记家里的那点琐事,王非土也是无可奈何道:“父王,此事儿子早就为妹妹物色了佳婿,还请父王尽可放心。” 齐姜公两眼顿时一亮遂问:“哦?是哪位英雄啊?快快引来让本王看看!” 王非土一脸苦笑,只好抬手指向堂下。 “父王请看,那名身穿甲胄的将军,便是玉儿的如意郎君。” “谁?” 齐姜王老眼昏花,连忙顺着王非土手指的方向看去。 “是那个文质彬彬的鳏夫吗?” 王非土一听差点被酒水呛到,也不知老爹怎么判定的,把萧何直接说成了鳏夫,要是被他听见,估计得拿头撞柱子,先让家里的夫人当个寡妇再说,自己决不当鳏夫。 “不是,是他身旁的那名年轻将军。”王非土连忙解释道。 齐姜公终于看明白了,原来就是韩信。 听到王非土的话,齐姜公眉头紧锁。 “儿啊,不是为父说你,你妹妹的终身大事不是儿戏,你要想办法让齐国之脉开枝散叶才对,怎么可以净挑些帐下家臣,岂不是故步自封?” “父王您有所不知,那韩信可是功盖天下的大英雄,玉儿嫁给他绝不吃亏,放心吧。” “这……” 既然王非土这么说了,齐姜公也不好再去贬驳,只是随即想了想又问:“既然玉儿已有郎君,那珠儿乃为长姊,更该先嫁人才是。” 嬴政暗道:“非土,我看你父亲是心中已有人选,不妨你问问他。” 王非土一听,问道:“是不是父王已有人选,可说给为儿听听。” “嗯。”齐姜公早就等着这句话呢,于是在堂下瞅了一眼,就把目光锁定了,伸手一指:“喏,就他,刘沛公。” “我这……” 王非土愣了,心中不禁骂道:“好哇这个刘邦,挖墙角竟然挖到我家里来了,这能惯他?” 嬴政道:“不得不说,乃翁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朕看那刘邦腹有良策,人前神色镇定,不卑不亢,倒是颇有君子之风。” “君子个屁!”王非土言道:“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了,就是一个腹黑的混子,再说他有老婆,把珠儿嫁给他?我还不如让给项羽当小妾呢。” “父王,此人不行,他有妻室。”王非土赶紧否决。 齐姜公一顿道:“有妻室怎么了,只要珠儿进了他的府上,还敢慢待我齐王之女不成?” 嬴政感叹道:”你这个老爹,真是把俩女儿只看成了齐国讨好他人的工具,是一点也不替妹妹自身考虑啊。朕从不和亲,若有不服,尽管来战便是。” 王非土一阵苦笑:“不过这刘邦的本事真不是一般人能比,我这一会没看住,也不知他是怎么在老爹面前卖弄的,还能让老爹把妹妹甘愿送给他当小妾?” “卖弄?只是送了两株芒砀山的人参罢了,朕估计连人参都算不上,只是随便找了相似的树根前来吹嘘卖弄。” 王非土当即对齐姜公大声道:“此事,请父王勿再插手,我已另做安排。” “那你总得告诉为父是谁吧?”老头是不得结果誓不罢休。 既然如此,王非土也索性说出来让他打消把珠儿送人的念头,于是大声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秦二世皇帝,扶苏!” “什么?!” 不要说齐姜公了,就是在座的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下来,怔怔地看向王非土。 “怎么了,他说什么了?” “他说要把齐王之女送与秦二世做妻……” “嘶……” “如今秦国正与楚国交战,他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嚯!” 项羽站了起来,直直看向王非土。 众人大气不敢出,怔怔地观察着现场的变化。 项羽拱手,问:“大哥,此话当真?” 既然一起磕了头,项羽再不忿,他也只能张口尊称王非土一声大哥。 嬴政暗道:“定要谨言慎行,切勿因此坏了大事。” “我知道……” 王非土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看向项羽。 他知道,这件事迟早要说,不如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事说清楚,错过这个机会可就等着别人戳他的脊梁骨吧。 “二弟,诸位!” 王非土站起身,对众人遥遥拱手,缓缓开口:“我想借此机会,说几句话,诸位请听我一言。” “二弟,你莫误会,待我说完,你再问罪不迟。” 说着,王非土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诸位可知,章邯此次来势汹汹,欲携三十万大军荡平各路诸侯。” 有人附和:“那是当然,众所周知嘛。” “可诸位想过没有,若是开战,吾等又有几分胜算?” 项羽插起胸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 “子房,你来说说!” 张良连忙站起言道:“此次章邯所率三十万大军皆是囚徒作为急先锋,另有大将王离集结二十万京畿部队前来支援。蒙恬所部戍边三十万秦军已越过长城,痛击匈奴,不日便可凯旋还巢,到时,只需扶苏一声令下,便是八十万秦军大军压境,主公,属下所言皆是探马得来的可靠消息,可供诸公参考。” 王非土点点头,示意张良可以坐下了。 “诸君,如此,还有多少胜算?” 王非土的话音落下,堂下一片寂静。 第118章 千门八将齐聚首 众人听了王非土的话,心中十分震惊。 如果张良的情报没错的话,那也就是将要面对八十万秦军的轮番上阵,这特娘的谁抗的住啊,上去估计就是找死。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王非土替项羽喊出了他们的口号,接着他踏前一步,绕过几案走到了大堂的中央。 “但我王非土却要将它改一改了……” “齐楚携手,亦可虎穴夺子!” 众人心中一惊,这个王非土是想要去独闯虎穴了吗? 项梁开口问道:“那若按照公子的意思,我们应当向秦国示好?可……” 说到一半,王非土打断道:“武信君是想说,即使去了,那秦国也绝不会罢兵,更有甚还会杀了我,是吗?” 项梁点头道:“杀倒是不至于,但会将公子扣押,若是以公子性命威胁齐国俯首称臣,如之奈何?” 王非土嘴角一勾:“不才倒有一个办法,可使此行化险为夷。” “说来听听。” 王非土转而将目光落在项羽身上:“我欲邀二弟与我同行,不知意下如何?” 项羽对此事还是一无所知,突然被王非土点名要自己随行,不免感到意外。 “嘶……” 众人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王非土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都知项羽是项燕之孙,威名远播,在楚地可谓家喻户晓。 但若是到了咸阳,那效果可就大不一样了。 只要他的身份被人知晓,咸阳朝堂必然是一片声讨,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敢带他去,王非土不是想找死,就一定是疯了。 也不知是去帮王非土解决麻烦的,还是特意让他前去制造麻烦的。 嬴政道:“你这一招借势换旗属实高明,成功将诸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项羽前往咸阳的危险上,而忽略了问题的本质。” 王非土:“这是人之常情,起码项羽随我去咸阳已成定局,只需要解答众人心中的疑惑便可,无形中便是降低了此事的难度,陛下应该高兴才是。” 嬴政:“此是必然,朕向往咸阳已久,如今终于提上日程,朕心甚慰,非土,朕没有看错你。” 王非土笑而不答。 去咸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凶险,但若是以齐国使者之名,想来咸阳一干人精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吧? 王非土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始皇期待已久,他王非土又如何不是呢。 王非土笑容可鞠道:“诸位,你们所担心之事,也正是我王非土早已料定的事实,不过还请诸位站在秦二世的角度去想一想,倘若我和二弟此去咸阳遇到什么不测,那么我齐楚有识之士,又如何能和秦国善罢甘休?” “嗯,王公子所言极是啊,果然高见!” 见众人有所顿悟,王非土趁热打铁道:“再者,上谋伐心,下谋伐兵,如此简单的道理,扶苏又如何不知,他若不将我二人保护好,又何谈兵不血刃而使六国俯首称臣?” 经由王非土的一番提醒,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世人谁人不知公子扶苏乃深受儒家思想浸淫多年,奉行的乃是君子之道,以无为之治治理天下。 自然始皇帝新亡,他还不能大刀阔斧地按照自己的思想去治理天下,可俗话说的好: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若是假以时日,还会担心扶苏不已儒家思想而治国吗? 有此基础,王非土和项羽代表齐楚黔首,前去为天下请命,他又怎么下得去狠手,至二人于死地?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那公子此去,以何为主旨呢?” 萧何终于站起身,对王非土诘问道。 “哈,这老小子,终有被我吸引了目光,再给他一段时间,恐怕真的把得意战将忽悠走了也说不定呢。” “吏掾何问的好!”王非土顺嘴夸赞了一句,遂道:“我意欲各路诸侯皆指派一人,随我前往咸阳。” 看到众人迷茫的眼神,王非土伸出三根手指,坦然道:“其目的有三,止战、和亲、分封天下!”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王非土说完手放下,看向众人。 之前他们一直想的是推翻暴秦,自立为王,也好保护自身利益。 可今天,王非土给他们提出了一个完全崭新的理念,那就是恢复旧制,让各路诸侯各得其所,不必再为讨伐秦国而拼尽全力。 “这……王公子真有这个把握吗?” 就连萧何都震惊与王非土的雄心壮志。 要知道,单单止战这一个目标,就足以令在座的大多人耗尽一生时光来与之抗衡。 可是这么复杂的事情,竟然被王非土轻轻松松地说出,而且听上去还切实可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是这个道理。 就算是秦始皇,他都只知道不服可以打到你服,也绝不会再想其他途径来解决矛盾。 可是王非土不一样了,他是集结了华夏五千年文明智慧,来攻克这一节点的历史难题。 其关键点,王非土自己很清楚,无非还是对知己知彼这句成语有更深层的认知罢了,并没有太多的花拳绣腿。 若秦始皇在位,他绝不会有这个念头。 但扶苏可就不一定了,虽然他一时间不敢忤逆始皇帝的一统天下给他留下的基筑,可是也经不住王非土的处心积虑能言善辩,让他敢于向始皇帝的遗训发起挑战。 庄子有句话叫:知其不可奈何而安天命。 现在群雄四起,大秦上下兵戈四起,难道他扶苏不为皇权着想,还不为天下黎民之苦难而想吗? 扶苏没得选,只有顺应天意。 任何一代有远见的帝王,他都不会希望自己,因一时错误抉择,而遭受万世唾骂。 当然,除了那些万里挑一思想奇葩的昏君除外。 面对萧何的提问,王非土露出两排小白牙,对萧何回答道:“吾有谋圣张良,兵仙韩信,还有鬼辨蒯彻,再加我二弟项羽之神勇,可谓集天下之能与一身,吏掾却问我有没有把握?” 王非土的话字字珠玑,听上去很狂,但却让人深以为然。 人家狂,有狂的资本,一个大力士,你问人家能不能提起三岁小孩,这不是找骂是什么? 听完王非土的话,萧何震惊了,项梁也震惊了,就连偷偷躲在门外偷听的一个老者也震惊地哈哈一笑。 “哈哈,小友,久闻琅琊王氏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夫佩服!” 众人全部朝门口望去。 “你是?”王非土问。 范增手捋胡须,大声道:“老夫久居乡里,碌碌七十年,并无寸功的荒野村夫。” “呵,这老头,说了半天就是一个乡野村夫,竟也如此狂妄。” 黑娃闻言连忙上前驱赶:“去去去,想要讨饭前往义舍便是,这里不是汝能插言的地方。” 王非土倒觉得这个老者气度不凡,连忙劝止:“黑娃休得无礼!” 说着走下来,将老者拉至堂下,拱手一拜:“敢问老丈姓氏名谁?” 得到主人的款待,老者心中很是满意,言道:“吾乃居鄛范增……” “哈哈!”王非土不由一声大笑,引得诸人皆是莫名其妙。 大意了吧,一个七十老汉能有什么能力,值得你齐王公子亲自接待。 但他们不知,王非土笑由心生,实在是忍俊不禁。 只可惜鼎鼎大名的范增,在此刻还是籍籍无名之辈,今天能偶然遇见,也是上天安排的造化。 王非土当即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对范增深深拜下:“若是先生不弃,非土愿拜先生为左膀右臂,日夜讨教,还望先生应允!” 这个王非土是怎么了,今天这智商时好时坏疯疯癫癫的,竟认一个孤寡老人当先生。 也只有始皇帝知道王非土所想,这哪是孤寡老人啊,分明就是无意中捡了个宝。 若是今天不乘势把这个萧何拿下,明天必然会跑到项梁麾下效命,到时候就算王非土拍大腿也来不及了,教他此刻如何不去好好珍惜。 范增受到王非土的如此礼遇,也是正有此意,当即连忙将王非土扶起,然后郑重拱手道:“承蒙主公不弃,范增愿效犬马之劳!” 有时候缘份就是这么微妙,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俘获一位牛人的青睐。 于是王非土抓起范增的手,为诸人介绍道:“诸位,此去秦国,吾有范老相助,定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他是何人?竟能得到公子如此高的评价?”黑娃偷偷问项鲁。 项鲁也是茫然摇头:“不知道,这事得问军师……” 张良却是笑而不语,摇着羽扇默默在心中对王非土越发肯定。 人言树大招风,雨淋出檐瓦,可是王非土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大张旗鼓举办开国大典。 谁说这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好处这不就显而易见吗? 不但收获了项羽一名绝世保镖,还多了一个范增作为附赠,其作用真的是大的没边了。 见王非土对范增信心十足,众人也只能连连拱手恭贺。 别人兴许没听过范增的大名,可张良是早有耳闻。 此人在居鄛也是一名隐士高人,他还有更深一层的身份,那便是世间不可多得,专管造谣滋事的千门谣将! 千门少五不做局,而如今王非土已经聚了千门七将,就剩下一个提将萧何也在此行的计划之列,莫说咸阳,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能去得! 第119章 三国西进和谈 听到王非土的豪言壮语,堂下众人心中也是心潮澎湃。 竟然连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他都能奉为上宾,那一定也能容下更多的能人异士的追随。 倘若真的如王非土所说的那样,止战、分封天下,这可是能载入史册的高光时刻,任谁都会想着能搭上王非土的这辆快车,不说名留青史,但也起码在将来分封天下时,能给自己留一席之地。 于是刘邦眼神一动,从席位间站了起来。 “王公子,本公也想随你去一趟咸阳,去见识一下公子舌战群儒的英姿,说不定也可助公子一臂之力。” 所有人把目光看向刘邦,知道这老小子又在开动他那油地发亮的小算盘了。 王非土笑了笑,回过身来看着刘邦道:“多谢沛公定地支持,不过此去咸阳几千里,舟车劳顿怕是沛公身体吃不消。” 王非土几句话就把刘邦的心思给挡了回去,顿时脸上现出尴尬之色。 不是说好的广纳天下有识之士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不行了呢? 七十岁的范增都不怕身体吃不消,难道自己还不到五十岁,你就看不上眼了呢? 刘邦很想说,我身体棒的很,一夜七次郎也是不在话下的,舟车劳顿又奈我何? 众人都知道,这根本就不是身体能不能吃消的事情,而是王非土此去需要办的事情很多,不是心腹之人,怎么可能让你随便跟在身前当老灯? 刘邦还想说什么,却被王非土抬手止住:“如果沛公实在想为天下诸侯尽一份绵薄之力,可使萧何随我同行,此事当记沛公大功一件。” 萧何的瞳孔一缩,悄悄地看了王非土一眼。 王非土的以退为进,萧何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心中可怜了刘季已经上了王非土的贼船,事到眼前,已是骑虎难下,想要推脱恐怕也为时已晚。 不过萧何在心中暗暗想到:这个王非土属实手段极其毒辣,竟连自己这个千门提将都已被他算计在内,但是,他和刘邦的关系岂是能轻易被他挑拨,自己也绝不可能转而放弃刘邦,投奔到他的门下。 这不是考虑利害关系的时候,而是关乎气节的大事。 萧何很有信心,即使随王非土去咸阳,也绝不可能被王非土误导,摆脱他和刘邦的君臣关系。 但不得不说,王非土的这一招,直接将刘邦交给他说服韩信的任务化与无形,属实出乎了意料之外。 听完王非土的提议,刘邦不自觉地深深看了一眼萧何,二人一番眼神交流,他已经知道事情只能这么办了,于是哈哈一笑,对王非土拱手道:“既然王公子有此美意,我刘季感激不尽,此去便让萧何全权代表我砀郡,前去咸阳议和吧。” 刘邦显得很大度,但是心里着实肉疼。 他不是担心别的,而是白白错过了一次挖王非土墙角的大好机会。 不用说,王非土的这一去,既然提出了和亲,指定是要把他的妹妹带上的。 萧何再一随行,纳姜珠为妾的想法泡汤了,就连韩信这名悍将也注定要与自己失之交臂,让他如何不感到阵阵肉疼。 “那便就此说定,三日后我们便可启程,前去咸阳。” 王非土一锤定音,前往咸阳随行的人选名单也随之公之于众。 基调定下来了,剩下的具体事宜王非土就由众人商议给出可行的实施方案。 众人经过一番七嘴八舌的讨论,也很快有了结果。 由于章邯所部正日夜兼程赶往陈郡,接下来秦楚之战会被无限拉近,可谓是一触即发。 基于此,王非土的行程安排必须快人一步,否则一旦开战,就一切都为时已晚。 相比之下,三日后启程未免有些慢了,此事当一切从速,明日便可着手准备,需日夜兼程一刻也不能耽搁。 由王非土担任统帅,蒯彻、萧何、范增为随军参谋,项羽为先锋大将,集结韩信所部骑兵五千人,更为了表示诸侯各国的诚意,王非土又甘愿献出千石精盐,作为进献贡品,随军前行。 加上楚国献上的车马粮草十万石,浩浩荡荡近万人组成议和使团,朝咸阳进发。 当然,为了拿出诸侯国的气势不让沿途秦军小觑,特意又为王非土配备了十辆驷驱车驾,以示其君候之尊。 此次西行事件,后有史学家特意将此事着重描写,更引来诸多学者穷其一生研究其历史价值,并定义为历史名词:齐楚秦汉四国首次会谈。 有学者曾言:秦皇土的这次引盟入秦实为谋定天下的千门大局,是奠定了未来一统天下的关键所在,扶苏、项梁、刘邦这三方政治势力,无非就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一旦入局,就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 现在的王非土十分清楚,历史的滚滚车轮,已经因为自己的出现悄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未来的行驶轨迹已无迹可寻,只有按照规律一往无前,才能彻底走出心中的迷雾。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车队已经行驶过了砀郡,再往前,便是秦国领域,三川郡。 “黑娃,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 王非土掀开车帘,喊了一句。 “好嘞家主,我这就去。” 黑娃一个激灵,从车驾上一跃而下,朝着前方匆匆而去。 回到车驾里,王非土往榻上一躺,嘴里嘟囔了一句:“真特娘的慢啊,这都走了快二十天了吧?才走了一千里地,走到咸阳不还得月余?” 嬴政笑道:“这你就受不了了吗?朕东巡一次,起码要在车上坐三个月,这点苦又算的了什么?” 王非土苦笑:“要不是陛下你一直催着,我可不来咸阳,在我的齐国当我的公子不好吗?非得来受这鸟罪。” “天下之大,所过之处莫非王土,这还是你说的嘛。” 王非土噌地就坐了起来:“吹吹牛逼还不行?人生苦短,我在齐国卖卖盐有吃有喝,到时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钓钓鱼晒晒网,此生足矣,要什么天下,又累又不讨好。” 此时嬴政的声音低沉下来:“朕又何尝不想做个山野村夫,逍遥自在……” 王非土一翻白眼:“陛下你就算了,若不能一统天下,又如何对得起天下亿万华夏子孙?” “但如今朕屈身与你,你又如何逃得了干系呢?” 王非土闻言看向窗外:“说的也是。” “天下纷争,受苦皆是万千黎民,朕于心不忍呐。” 王非土叹口气,站了起来:“等君临天下之时,我要改制!” 嬴政问道:“如何改制?” 王非土一笑:“这是个秘密,现在还不能说。” 嬴政闻言哑然失笑:“跟朕你还来这套,你心中所想当朕不知?” 此时黑娃折返回来,向王非土禀报:“回家主,前方有王离大军在三十里外驻扎,故项羽将军让我特来请命。” 王非土吐掉口中甘草,沉声道:“下令全军就地安营扎寨,各路车主全部前来,与帐中商讨对策。” “喏!” 黑娃立刻前往先锋,将王非土的命令传达各军。 整个车队立刻行动起来,将随车物资一一查验,随后按部就班进行分工,各司其职与古荥安营扎寨。 若是历史没有改变,这里便是楚汉交界处,当初的双方在此地僵持一年之久,死伤无数,最后陈平用离间计使得范增含恨而死,项羽败退彭城。 不过如今物是人非,项羽所要面对的成了他的手下败将王离。 中军大帐第一个搭建好,王非土率先在大帐中落座。 “二弟,你先说说前面是什么情况。” 项羽走出,拱手道:“秦军拜王离为将,率领二十万精锐驻扎于巩县,闻我军前往咸阳,拒不放行,更扬言要将吾等叛逆消灭与此。” 帐下众人闻言都是一筹莫展低头沉思。 “呵呵。”王非土笑了笑,不置可否。 对方可是秦军精锐中的精锐,更是有二十万之众,别说现在手下这一万人马,便是十万之众,若那王离一意孤行不肯善罢甘休,都不见得有何胜算。 “若有子房在此,二十万秦军又有何惧哉?!” 王非土的一句话,让众人更是羞愧难当。 说起来都是举世之大能人,竟然被王非土如此无视,也的确让人很是不爽。 但王非土没有给他们反驳的机会,直接看着下面的萧何问道:“军师何,且说说秦军具体情况。” 萧何站出拱手道:“回禀公子,据探马来报,王离此次携攻打赵国之得胜之师回援三川郡,志在剿灭六国继通武侯之志。故公子不可轻敌,当败其志,方可畅行无阻。” 王非土摩挲着下巴自言道:“王贲这是打算退休了吧?竟然蜗居咸阳,让王离带兵……” 萧何又道:“此前王离是随上将章邯一起攻打赵魏的,如今章邯挥师南下,故谴王离为策应,由西进发,意在成掎角之势,围剿楚地。” 王非土点点头,看向范增:“先生,可有对策?” 范增早就不能忍了,看这一帮人叽叽歪歪,自己却是心如明镜,等到王非土问话,也是想好好地给王非土的眼光长长脸,于是出身拱手拜道:“主公,虽王离有二十万秦军精锐,在老夫看来,皆是引首待戮罢了。” 第120章 如虎添翼 闻言王非土一拍大腿,指着范增朗声道:“你们都给我听听,七十老丈都有此魄力,再看尔等!” 范增就是得意主公捧他,至于其他人的看法,人老脸皮厚,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于是随即进入状态,慨然道:“巩县向西二十里有亭曰成皋,秦皇建造的敖仓正在其中,敖仓储粮万石用以军饷,王离大军据守于此正是为了守住敖仓,担心吾等觊觎粮草,故不放行亦是情理之中。” 嬴政道:“他说的没错,却有此事。” 王非土默默点头,他的话得到了始皇帝的认同,定然所言非虚。 “那依先生之见,当如何应对?” 王非土替众人问出想问的话,范增抚着胡须故意卖了个关子,沉吟半晌这才开口。 “若想让王离心悦诚服地放吾等过去,可分三步。” “令项将军率领三千骑兵沿黄河南岸百里奔袭令他首尾不得兼顾,此为第一步。” “再使本部人马前进二十里,做出强行夺关之态势,令其不可轻敌。” 萧何问道:“敢问老丈,若是王离出兵前来围剿吾等,如何应对?” “呵呵。”范增笑笑,言道:“项将军前往敖仓时定然是偃旗息鼓,一路潜行,待到敖仓之时当大张旗鼓,尽设虚兵,如此那王离即使已经出兵,得到战报定然会急忙回援,怎会将吾等几千人马放在眼里?” 萧何想想也的确如此,只能退下。 范增继续道:“待到项将军奇袭粮仓,若能成功夺取粮道,再谴一名能言善辩之才前去王离中军大营说服放吾等出关,项将军方可撤回,与本部汇合,如此三步方可成事。” 王非土听完看向众人。 “诸位可还有要补充的?” 蒯彻站出来道:“此计甚妥,老夫没有别的诉求,但求主公能遣在下前去与那王离谈判,彻定不辱命!” “好,这事非彻兄不可。” 萧何又道:“此去项将军肩负重任,定要一举拿下敖仓,否则定将寸步难行。” 项羽哪里会服气萧何,扬起下巴道:“此自不必多言,籍之所欲,莫说二十万,就算再加二十万也休想阻我半步!” 这话真不是项羽在吹,抛开武力先不说,光是韩信亲自配备的三千铁甲骑兵,这世界再难有人能挡得了他。 王非土拍案而起:“那便就此商定,二弟,此战辛苦你了,待你凯旋之日,我会亲自迎接。” 项羽一拱手:“请大哥放心,某去也!” 一甩战袍,项羽大步朝帐外走去,留下众人纷纷感叹,齐国能与楚国结盟,真可谓是珠联璧合,如虎添翼。 王非土高立上位,俯视众人,心中笑道:“我倒觉得,光是凭项羽扼制粮道还不够,尚须一人将王离拿下方才有百分百的把握。” 嬴政:“怎么?你不会是想设计智擒王离吧?” 王非土一笑:“试试吧,万一成了呢?” “朕扶苏都不扶,就服你王非土这野心勃勃”…… 一万人,面对二十万秦军精锐,还想活捉他们的主将。 估计这事也只有王非土敢这么想。 …… 项羽点齐三千铁骑,二话不说,直奔荥阳以北黄河岸边。 此时正值十月,亦是秋末,寒风萧瑟。 流淌了千年的黄河依然是奔流不息。 不过汛期已过,退潮后的河滩之地却依然有些泥泞难行。 这些滩地看似平坦,稍有不慎极容易崴伤马蹄,所以项羽率领队伍只是沿着距离河岸一里的地方飞驰。 每一匹战马都经过了精心改良,马蹄铁和马镫成了铁骑们的标配。 自从项羽见识了马镫和马蹄铁的好处,心中很是震惊。 原来韩信就是依靠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大破东楚两万大军,将吴广打的满地找牙。 率领如此强横的重骑兵,想不狂都难。 试问天下,谁敢跟这样的骑兵硬碰硬? 拥有骑兵常识的项羽很清楚,过去骑兵打仗,讲究的是一个轻装上阵,为的不是别的,正是因为马蹄在奔跑中会产生很强悍的冲击力,一旦超负荷长途奔跑导致马蹄开裂,不需敌军围堵,骑兵们都将变得寸步难行,只有下马挨打的份。 但装上了马蹄铁之后,情况已经大为改观。 战马可以驮更多重量而不用担心马蹄损伤,最让人畅快的是,拥有马蹄铁的战马其奔跑速度更是无与伦比,那矫健富有节奏的马蹄声让项羽沉醉其中,很是为之着迷。 尤其装了马镫以后,身负重达三十斤的铠甲骑在马上仍能岿然不动,无论挺枪扫砸突刺,都能很好地控制自身平衡。 如今项羽若遇大秦骑兵,他就有十足把握,只在一个回合之内,与万军丛中夺取上将首级。 怀着无比豪迈的心情,项羽一抬头,嘴角勾起了一抹邪笑。 “前方何人?胆敢私闯我大秦禁地?还不速速退去以免一死!” 出现在眼前的,正是一支大秦斥候骑兵。放眼看去,对方估计有百余骑。 按照大秦斥候惯例,发现敌军动向,第一时间就要分派三人速回营中通报。 但很可惜,他们遇到的是项羽。 喊话的同时,三名秦骑立刻调转马头,朝侧后方疾驰而去。 项羽二话不说便弯弓搭箭,三支箭瓴如三道闪电,随即飞射而出。 宝雕弓顾名思义,上下两头弓角皆以牛角雕出两个鹰头,镶嵌于千年梓木弓身上,再用鹿皮层层缠绕,配以十年牛筋乃是楚地制弓师花费十年精制而成的十石绝世好弓。 世人能开五石弓已经算作佼佼者,八石弓称为大力士也当之无愧,可是项羽一箭三雕,用的还是十石弓,可想而知他的武力绝对是天下无敌的存在。 三支箭不偏不倚,正射进三名小校的后背,一声痛呼直接摔落马背。 领头的百夫长算是开了眼,目测项羽和三名斥候的距离足有五百米之多。 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杀!” 就算是送信失败,百夫长也绝不会带人调头逃跑,在他们眼里,不管对方如何强大,只要侵犯领地,先打再说,哪有撤退可言。 “杀,杀,杀!” 这就是秦军的强悍之处,他们悍不畏死,就算是死也要将来犯者斩与马下。 秦律有令,杀一个人奖一级爵位,若是击退一次敌军,就可连升三级。若是临阵逃脱者,以叛逆同罪,夷三族。 对他们来讲,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所以即使项羽再强大,他们也会战至最后一人而绝不撤退。 “嘶!” 项羽望着向自己冲来的秦军,伸手按下了属下准备抬起的弩箭。 他缓缓抽出越王剑,大声道:“一律不准放箭,随我杀!” “杀,杀,杀!” 对于勇者,最崇高的理想就是死在马背上。 而项羽决定,他尊重对手,跟他们来个正面较量,才足以慰藉英灵。 一百名秦骑悍不畏死地狠狠撞进项羽所部阵型,顿时杀声震天,战马发出阵阵嘶鸣。 当那名百夫长冲入敌阵之后,才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越发淹没了理智。 因为他看到这些骑兵可谓武装到了牙齿,短戈刺在他们身上,竟然只是留下一点白印。 而且他们个个身形稳健,随便在马上腾挪刺展,都稳如老狗。 “这还怎么打?” 遭遇战一触即灭,一百人的冲击,在项羽这里,特码的连个浪花都没起,就已经草草结束。 “毫无体验感……” 项羽整顿军队,令人将这些人的尸首全部掩入芦苇丛中,随即裹挟着俘获的战马继续挥师西进。 翌日,王非土下令,车队拔了营寨也开始朝前挺近。 秦军斥候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在前方十里处巡回探查,随时将得来的情报送与王离帐中。 “将军,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赵贲出列,拱手对王离进言。 司马仁看看赵贲,眼中却有轻蔑之色。 他二人原本都在章邯帐下听令,不过此次与赵地得胜凯旋后,一路跟随王离到了三川郡。 不难看出,司马仁对性子急的赵贲向来看不起,原因很简单,明明眼前领军大将是王离,他却一心还想着去跟着章邯喝酒吃肉。 识时务者为俊杰,司马仁自觉自己就做的很好,如今秦皇扶苏正大力栽培新势力,作为秦国三代为将的王离就很有这方面的潜力。 你章邯打仗再牛,还不是朝廷一句话,说把兵权卸了,照样得拱手让出,哪里还容多言? 这么好的大腿你不抱,非得想着去当章邯的老部将,这叫什么? 迂腐! “赵贲将军莫急,待君父回信,方可定夺下一步是战是和。” 王离连忙安慰性急的赵贲。 惹得赵贲一跺脚,重重叹息一声,回到队列。 不是王离对老父亲太依赖,奈何自己也不知道王非土玩的这出到底有何目的,他是定然不敢轻举妄动的。 “将军。”司马仁欣然站出拜道。 “司马将军但说无妨。” 王离对这位小将还是很满意的,毕竟他的父亲司马欣乃是卫尉府的令伊,专管皇城治安,放眼朝堂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官职虽小,但是好在权利大,君父曾亲口交代,要与这个司马仁搞好关系,将来有个风吹草动也能随时自保。 “将军,卑职以为,齐楚贼寇定然心怀不轨,即使他们人数虽少,但也绝不可轻易让他们过关。” 第121章 这样的主公,坑死下属不偿命 “哦?不知司马将军有何高见,且说来听听。” 王离对司马仁的话深以为然,于是起身问道。 他倒很想听听,司马欣是如何看待自己坚守不出的。 司马仁得意地看了赵贲一眼,这才对王离拱手道:“将军,此事向君侯禀报并无错,只是将军可曾想过,此去咸阳,快马加鞭仍须三日方可回报。” “嗯。”王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说来,本将当有决断才是。不知将军可有良策?” 司马仁道:“既然现在贼寇敢进犯我大秦领地必有所图,将军倒不如顺手拿下。如此,即使君侯回信,无论是杀是囚欲擒欲纵方能占据主动,君侯也定会夸赞将军智勇双全。” “将军所言极是。”王离自幼随父参军,深知军务不可耽搁,可就是自己总是顾虑太多害怕被君父责骂,所以就算有些事明摆着,但也不能轻易冒然决断。 司马仁的话听起来舒服多了,可比只懂激进的赵贲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想了一下,王离遂下定决心道:“既如此,便有劳司马仁将军率领两万先锋,去会会那王非土,如何?” 司马仁当即拜道:“多谢将军抬爱,末将定不辱命!” 看见了没,争夺军功绝对是个技术活,不懂得迂回,只有吃冷饭的份。 “好,那便有劳将军了。” 王离随手将虎符递给了司马仁,一番嘱托之词说了一大堆,望着司马仁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无论是王离还是司马仁,两万人对一万人,更加上对方辎重众多,机动性几乎为零。 面对这样的对手,上去直接拿下简直易如反掌。 赵贲只有跺脚的份,但也只能干看着。 司马仁得了军令,满面春风得意。 眼下十里外的联军哪里是敌人啊,分明就是前来送军功的。 他的计划并不打算厮杀,而是只将对方完全包围,王非土自然会送出降书,主动投降。 由于兵力有限,王非土也确实没有做过多安排,就连大营外的斥候都免了,只管龟缩在大营内等待对方前来包围。 这更增添了司马仁的信心,于是大手一挥,上来就吩咐大军,与前后左右四面合围大营,根本不给王非土任何逃跑的机会。 “都给本将打起精神,别让贼寇钻了空子,谁若放走一个,军法处置!” “喏!” 四名裨将分散四路,各守一方。 如今王非土所处的位置,正是黄河冲积平原,视野开阔,站在脚下的黄土丘举目都能一目千里。 “去,拿笔牍来,本将要修书一封,送与贼寇!” 司马仁意气风发,吩咐属下。 一个时辰之后,一封由营外送来的劝降书呈在了王非土的面前。 “逆贼顿首,吾特受王离将军之命前来劝降,我大秦二十万精锐之师在此,尔等当速速俯首待擒可留尔等性命,若待午时,破营之时定难苟全!卫尉府令之子,司马仁下书。” “呵呵,你们也都看看,名门小将,狂的很呐。” 王非土看完轻笑一声,随手交给范增萧何等人传阅。 能第一个接到主公给的劝降书是一种荣耀,范增看完没有给萧何,而是递给了蒯彻,接着抬头附和道:“主公所言极是,吾等看来只有引首待戮啦。” “哈哈……”二人相视而笑。 蒯彻扫了一眼这才给了萧何,桀桀怪笑一声道:“那便等到午时,看他如何个难以苟全法。” 萧何看完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把木牍放回到几案上,站了回去。 王非土看向萧何,问道:“不知萧何军师有何良策?” 萧何这才淡然出列拱手道:“属下不才,未有良策。” 谁还没有点脾气了,这帐下都是能人,他萧何何德何能,敢力压群雄,反正要死大家一起死,咱就是个看戏的,说了也不起作用,索性不说。 但王非土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大才自甘人后,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萧何的心在刘邦身上,这次特意带他前来,王非土可不是让他当看客的,如何收服这个人精,那可是王非土做梦都在考虑的事情。 这一刻,王非土只想让自己的计策从萧何嘴里说出,不然一个人独挑大梁是会累死人的。 “不如这样,咱们抓阄,谁抓到就得给出个主意,如何将这名门小将擒获,如何?” 一群老狐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有自己的打算,主公要是真问,说出来也无妨,可是王非土偏把目光锁定在萧何身上,作为属下,也只好鼎力相助了。 于是唤来侍从送来四个碗,让三个人转过身去,王非土捏起一颗黄豆装模作样地一番转动,这才让三人转过身来。 “你三人每人指定其中一只,若是被谁猜中,今日的帅令我便交到谁的手中,如果你三人都未猜中,那便还由我指挥,如何?” “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范增当仁不让,率先站在案前犹豫了一番,伸手指定了右一的碗道:“那就它吧。” 等他挑完,蒯彻也上前,对着左右仔细权衡了一下,当即指着左一道:“我选它!” 萧何没动,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就道:“二位可谓左膀右臂,我萧何才疏学浅,便选左二罢。” “好!”王非土一笑:“那你们可看好咯,猜中者可不许耍赖。” 说着率先掀开了范增的碗。 二人伸头一看,空的。 接着便是蒯彻的碗,也是空的,二人只能相视苦笑。 王非土的手指在左右两边划拉了一下,笑道:“先生们,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说着伸出左手挑开了萧何的碗。 一颗黄豆赫然滚落。 蒯彻眼尖的很,得到答案后操起手问道:“主公,你这是不是用了障眼法,为何那黄豆掀开竟然还在动?” 嬴政笑骂:“这老小子,此时怎能拆穿?” 但王非土却两手一摊,笑道:“彻兄,此事你当问天问地,问我何干?” 蒯彻咧咧嘴干笑两声,退了回去。 “既然是萧何猜中,便是天意,军师,天意难违,如此便有劳军师了。” 听了王非土的话,萧何也只能摇头苦笑。 嬴政幽幽道:“非土啊,你这手笨地跟脚差不多,若不是朕及时伸出援手,你这手偷天换日非露馅了不可。也不知你是如何当的千门主将,朕甚是不解。” “陛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能使萧何入局,还管他那么多?” “军师,我这位置让给你坐,如何?” 萧何笑着连连摆手:“那就不必了,在下献策便是,何劳公子费心。” 这拙劣的演技也是难为王非土了,不过他这么有心给自己一个舞台,萧何当然也只有倾囊相授才是。 “既如此,在下便斗胆一试,若有不妥,还望见谅。” 说着萧何顿了下,缓缓开口:“那司马仁前来,只为劝降绝非打算刀兵相见,吾等何不顺势而为,俯首就擒,待项将军捷报传来,再突起异军狭司马而入王离本部,至此,后有项将军扼制粮道,又有司马仁性命之忧,何惧王离胆敢激怒吾等?” “嘶……” 二人一阵倒吸凉气,随即互相看看,心念电转。 范增沉声道:“此计不可谓不够狠辣,只是未免过于激进,若是王离奋而全力抗衡,吾等危矣。” 蒯彻点点头:“老先生说的是啊,敌众我寡,不可不防。” 原本还以为王非土会为此有所担心,却不料朗声笑道:“知我者,萧何也!” 三人惊讶的目光看向自己,王非土又道:“为今之计,唯有剑走偏锋方为上计,萧何之计深得吾心,只是我还想再补充一句。” 这都已经够激进了,主公还想补充什么? “我在想,能不能顺带把王离也掳了去?” 三个人一脸懵逼。 撒,这是要弄撒? 王非土一甩胳膊:“我意已决,便听萧何之言,引司马仁入局,再智擒王离!” 萧何感到头有点懵,这哪是自己出的主意,分明就是王非土故意的,他就是不想顶一个反复无常的骂名,故意让自己出言献策,然后顺杆就往上爬,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啊。 这样的主公上哪找,坑死下属不偿命啊有木有? …… 半个时辰后,一封拜降书把司马仁看乐了。 “你们都给本将军瞧瞧,什么叫兵不血刃,什么叫闻风丧胆?这个王非土也不过如此嘛,只需一封信,就吓得赶紧举手投降,与诸多逆贼又有何异!” “将军,小心有诈!”裨将连忙提醒。 司马仁不屑地瞟了他一眼道:“借他吃个雄心豹子胆他也不敢跟本将军耍诈,我大秦二十万大军在此,岂容他反复无常?” “走,随我前去纳降!” 说完便一声令下,带着一干人等拍马朝王非土的大营走去。 此时的齐楚大营已是一片肃穆,所有能看见的士卒全都倒戈单膝跪下,迎接司马仁进入大营。 这种场景无比的熟悉,就是跟随章邯剿灭赵魏两国叛逆时,会经常遇见的情况。 对于纳降这种事,司马仁特别喜闻乐见。 要知道,每接受一次纳降,他的爵位就会随之提升一个档次。 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不好找,也只有赵贲那个棒槌不得要领,每次功劳都被自己抢了去。 第122章 孙子,叫你爷爷来见朕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荥阳花。 司马仁马蹄所过之处,众多秦军涌进大营,手中明晃晃的长剑皆指向眼下拜降的士卒,紧随其后亲卫队整齐的脚步声纷沓而至,端的一个威风凛凛。 王非土率领帐下众人就立在中军大帐前,静等着司马仁来到近前。 司马仁的眼神很是犀利,左右看了看营中一堆堆满载的粮车,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回过头来一眼看到王非土还站的笔直,顿时怒上心头。 “呔!逆臣贼子见了本将,还不跪下?!” “什么?跪?秦朝有这规矩?” 三位人精纷纷看向王非土。 王非土抠抠鼻子,上前两步。 抬起头,露出洁白的小白牙嘿嘿一笑。 “我想,都尉您是不是搞错了,我那降书可是令你来归降,不是受降的啊。” “你!” 司马仁闻言脸色大变,噌地一声抽出佩剑直指王非土。 王非土连忙后退一步,两手举高:“快把你的剑拿开,我见不得刀兵的。” 还未等司马仁反应过来,从大帐内瞬间冲出几十名弓弩手手,直指骑在马上的司马仁。 再一听身后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心中叫了一声:“不好,有诈!” 可是等他回头时,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了脑门。 原来整个大营内的粮车里装的不是粮草,而是藏着的弓弩手。 他们瞬间从粮车上掀起草栅,手中弩箭已然伺机待发。 就在他们呆愣的刹那,跪列两旁的士卒也起身夺剑,眨眼间就有几名想要反抗的秦卒被割喉,倒在血泊中不断抽搐。 “怎么?都尉难道想让我亲自出手,下马受降吗?” 望着王非土人畜无害的笑容,司马仁几乎要把钢牙咬碎。 奈何转眼间被这么多支锋利的弩箭对着,心中一番挣扎,只好翻身下马。 黑娃和项鲁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上前抬起一脚踢在他的腿弯处,大喝一声:“跪下!” 接着手脚麻利地用麻绳将司马仁五花大绑。 司马仁能吃人的目光一直盯着王非土,咬牙切齿道:“王非土,你胆敢诈降,可知营外还有二十万秦军等着你们呢!” “哈哈!”王非土一笑:“这就不劳都尉操心了吧?” “带下去!” 随即司马仁被押了下去,王非土伸手招来三虎和山鸡小声道:“叫弟兄们把他们的甲胄全部扒了自己穿上,要快!” “好,请老大放心!” 两个人山匪出身,对这差事相当熟悉,于是点头各自分头行动。 一炷香的功夫,守在营外的众多秦军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此刻对方大营内悄无声息,也不知纳降进行到哪一步了。 正在焦急张望间,忽然看到司马仁骑马带人从大营内走了出来,这才稍稍心安。 只见他的身后,一大群人被蒙着头,用绳索背锁双手,犹如渔网上的落网之鱼一般,串出了一大串正不断挣扎着呐喊着,奈何麻布之下,他喊什么,根本听不清楚。 “哎?不对啊,都尉将军为何蒙面?” 还不等他们反映过来,汹涌而出的这些秦军连同所押送的降军全部脸色一变,朝他们亮出了家伙。 这时候才有人听出来被蒙面的这群人在喊什么。 “我是司马仁,他们是诈降,快救我……” 但是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当司马仁的头罩被取下来后,他住嘴了。 眼前,已经全部成了阶下囚,两万人的戈矛整整齐齐地被王非土的几千支弩箭全部卸下,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秦军是宁死不屈,可面对主将被俘,再严苛的法律也有个子大的顶着呢,不服不行。 “我倒要看看,我们有两万人,你们只有几千人,只看押我们还怎么和王将军对战!” 司马仁到了此刻仍不死心,瞪着信马由缰走过来的王非土,狠声道。 “想知道吗?我这就让你看看!” 说完,王非土不再搭理他,而是抬头挥剑大喊一声:“目标,王离大营,列阵出发!” “吼!” 所率士卒纷纷亮出长矛,摆出一往无前的阵势。 远在百里外的敖仓,此刻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 “将军,这敖仓里有十万石粮草呢,这下我们可发了。” 龙且的眼中冒着精光,上前禀报。 项羽转身看看下面跪地投降的治粟都卫,伸手锤了一下龙且结实的胸膛,言道:“我们的任务是扼制粮道,再多粮食我们也带不走,传令下去,遍插楚字旗,某倒要告诉天下人,我西楚项羽剑之所指,攻必克,战必胜,不服尽管前来与我一战!” 治粟都卫头埋的更低了,谁能想到,在大秦的地盘,仅仅只带了三千人马就敢这么猖狂,趁着天刚蒙蒙亮就敢直接来夺取军粮重地。 其实项羽拿下敖仓的计策很简单。 面对万名守备军,三千骑兵也的确显得少了。 但就是要发挥人少的优势,引他们出仓来战。 结果只经过一个冲杀,秦军大部分都闻风丧胆,死伤过半时才发现是自己这次踢到了铁板。 自大的代价就是开仓投降,似乎没有更好的路能走了。 这里地处三川郡腹地,项羽知道,他们会迎来更多蜂拥而至闻讯赶来支援的秦军。 但项羽已经做好了死战不退的准备,安静地享受着暴风雨前夕这份难得的宁静。 “后退者死!” 一声大喝响彻天空,无数个双手背缚的战俘被赶在了最前面。 “轰!轰!轰!”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他们身后响起,森寒的剑戟组成一道钢铁长城,抵着他们不得不一往无前。 王非土没有躲在大军阵后,而是骑着马优哉游哉地走在最前列。 司马仁被黑娃和项鲁架着,犹如一只战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王离早已得知了司马仁被俘的消息,披挂上阵,引军来到阵前。 五百米开外,射住阵脚。 “王离,可识得朕否?!” 王离皱眉一听:“什么?!” “将军,他问你可否认识他。” 王离不耐烦地看一眼多嘴的赵贲。 “我耳朵不瞎,听得见!” 随即大喊一句:“逆臣贼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诈降还绑了都尉,其罪当诛!” 嬴政大笑:“你这孩子,竟然连朕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王离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手搭凉棚仔细分辨,可就是看不清王非土的脸。 “逆贼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本将军打烂你的狗头!” 既然看不清,王离也懒得管他那么多,还是那句话,先将他们拿下再说。 “将军,何须多言,待某去将逆贼斩落马下!” 赵贲真是不能忍了,就特码的这点人也敢在阵前耀武扬威,心中实在憋屈的很。 “回来!” 王离大喝一声,赵贲止住身形。 “司马仁将军还在他们手里呢,岂能一时兴起坏了大事?!” “嘿!”赵贲一跺脚,只好归队。 王非土嘴角挂着笑容,喊道:“孙子,可回去禀告你的爷爷王翦,叫他速来见朕。” “什么?让我爷爷,来见你?” 王离觉得对面的绝对是疯了,他爷爷王翦那是连扶苏皇帝见了都得恭敬地叫一声太师的上柱国,岂是一个逆臣想见就见的? 他哪来的这么大的口气? 王离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来占我便宜了,以为我傻吗? “呔!逆贼休逞口舌之利,速速下马受死!” 王非土摇头苦笑:“陛下,您这一招行不通的,还是让我来吧。” “王离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离被这陡然的转变搞得有点头蒙,对面到底何人,转眼间就能来个阴阳大反转,他是怎么做到的? “将军,何须跟他废话,杀了再说!”赵贲仍在不惜余力地劝说着,但王离顾虑的比较多,只能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你有何话,尽管说来便是。” 赵贲有种想死的感觉,恨不得拔剑自刎以谢其不力之罪。 王非土一笑:“你站这么远,我怎么和你说话,不如我们二人各进百步,命人在阵前摆上茶案,你我详谈,如何?” “这么神奇吗?” 王离听了左右看看。 “将军不可啊,小心有诈!” 赵贲急忙进言。 王非土又补一句:“将军若是没那个胆量就算了,咱们各回阵中,两军开战便是。” “那怎么行!”王离当即一拍大腿:“喝茶就喝茶,怕你不成!” 其实王离顾忌的有很多,司马仁在他们手上是其一,万一司马仁死在阵前,自己还怎么回去交差? 还有老爹的口谕未到是其二,如今司马仁想要直接将王非土拿下的计策失灵,还把自己搭了进去,自己倘若再擅自做主破坏了军国大计,回去后肯定要挨老爹的板子,这是必然。 最重要的一点,两军阵起谈笑风生也很帅的好吧,自己这边好歹也有二十万大军呢,若敢耍诈他不得好好掂量掂量?如果能一番谈判下来,兵不血刃而得其利,这事怎么想来都值得一试。 于是乎,王离带着赵贲,王非土带着蒯彻,四个人身无寸铁,在两军阵前摆起了龙门阵。 第123章 至于如何应对,就看他们如何应对了 四个人刚刚站定,王非土就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席地而坐。 “这是我的军师,有什么你跟他谈吧,我歇一会儿。” 没有繁琐的理解,王非土一见面就把蒯彻推了出来,自己当真是来喝茶来了。 王离眉头一皱,这哪是来谈判的,分明就是来摆架子的。 回头看看身后的赵贲,想想还是自己来吧。 正欲上前,就见蒯彻上前一步,嘿嘿一笑:“孙子,让你爷爷来,他不来,可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王离瞬间炸毛:“还能不能好好谈了?!不谈回去开战便是!” “别嘛别嘛,坐下谈就是了,你急什么。” 说着蒯彻也坐了下来。 “哼!”王离冷哼一声,坐了下来。 “呃……”蒯彻稍一沉吟,开口道:“王将军系出名门,定是对兵法颇有见解了,老夫特来请教,还望不吝赐教。” 这句话听着还算顺耳,不过王离一顿,冷声道:“尔等不是前来向秦皇进贡的吗?何故问兵法,道不同,恕无可奉告!” “哈哈……”蒯彻干笑了两声,又问:“那老夫斗胆问一句,贵军的粮道可安在?” 王离闻言奇怪地回头看看站在身后的赵贲,再看看王非土,皱眉道:“何故有此一问?我军粮道乃是重中之重,当然是固若金汤,尔等休想探听虚实。” “我劝将军还是打探一下才更心安,否则被人截了粮道可就后悔晚矣。” “你究竟何意?”王离不善地看着蒯彻。 ·蒯彻满脸笑意地扭头看看王非土,王非土微微颔首,蒯彻会意,言道:“那老夫不妨直说了,将军最好放吾等安然离去,否则,大火无情啊。” 王离震惊地看着蒯彻的眼睛,从他的三角眼中,他看到一抹精光一闪而过,随之整颗心都狠狠跳了一下。 “你敢?!” “若是想要鱼死网破,将军不妨一试?” 蒯彻依然是云淡风轻地抚着胡须,王非土也稳坐着喝茶一言不发。 此情此景,王离更加确定了对方的有恃无恐。 “好哇,你们胆敢耍诈!” 他很确定,自己的这二十万人马成功被其牵制,原来目的竟然是后面的粮道。 虽然一时想不通他们到底哪来的胆子,只用几千人就敢声称已经截取粮道,但这绝对不是一个求和使团该干的事情。 “你们就不怕秦皇一怒之下,灭了你们?” 蒯彻笑呵呵道:“始皇帝或许可能,至于扶苏嘛可就不一定啦……” “好,很好!” 现在王离已经气地浑身发抖,缓缓站起身道:“就算我放尔等过去,自不必亲自动手,你们定然也走不出这三川郡!” 即使再来气,但王离也很清楚,现在他们固然劫持了粮道自己不能成为导火索,但就算他们到了咸阳也得不到好果子吃,区区万人,会有人出手收拾他们的。 “这就不必将军操心了,你只管配合我们过去便相安无事了。” “配合?我没有挥军将你们就地歼灭已是仁至义尽,还想让本将军配合,我呸!” 此时,王非土突然开口:“王离,你看这是什么?” “啊?” 王离刚一低头,王非土二话不说伸手就把他拽入怀中。 “小子,这就是我们要的配合。” 看见王非土突然发难,赵贲当即抽出宝剑,逼向王非土。 一支匕首,悄然出现在手中,抵在了王离的脖子上。 还想挣扎的王离瞬间安静下来。 蒯彻别看人老,但力气不小,趁着赵贲前冲之势,抬手啪地一声,直接将他的宝剑拍飞。 “小子,老夫劝你老实回去整备大营,为我等让开道路,胆敢耍什么花样,定教王离人头落地!” “赵贲将军,快,快去!” 王离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急忙催促赵贲。 “嘿!” 见状已是无可奈何,赵贲一跺脚,只好只身归队安排军务。 “有话好说,你把匕首拿远点,别伤了本将军。”王离连连说道。 “哈哈……” 王非土陡然大笑一声,道:“王离啊王离,你若有你爹一半的威风,也不至于让我有半点可乘之机。” 说这些还有用吗?人都落到人家手上了,爱怎么说也管不了那么多。 王离冷汗淋漓,只能对王非土的话言听计从。 一把麻绳丢在地上,王离亲手拾起来,让蒯彻帮忙捆了个结实。 赵贲回到营中,也收到了项羽拿下敖仓的消息,顿时不敢怠慢,急忙下令全军为王非土的齐楚联军让开道路。 “将军,你也来了?” 司马仁看到王离,甚是亲切。 王离这会不想说话,只想坐下来歇一会。 二人患难见真情,司马仁赶紧把屁股往一边挪了挪。 “将军快请,这边还有地方坐。” 王离不忍直视地闭上眼,随即扭头喊道:“吾身为一方统军大将,难道就不能单独关一辆囚车吗?” 蒯彻直接给他屁股一脚:“进去吧你……” “军中囚车本就不多,哪有空闲给你乘坐,嘁,真是异想天开。” 王非土赶紧阻拦道:“哎彻兄,这可是我未来的丈人,定要多多照顾才是。” 蒯彻:…… 一双不可思议的老眼盯着王非土,又回头看看老老实实在囚车中坐下的王离。 “主公,你是在开玩笑吧?” 王非土一挺胸:“大丈夫一言九鼎,怎么会开玩笑呢?” 蒯彻回手指着囚车:“他,他才三十多岁,你打算娶他女儿?” 王离还奇怪他俩在说什么呢,却被王非土一把捂着蒯彻的嘴躲到了一边。 “一主一仆都是疯疯癫癫的,我怎么会遇见这样的对手,老天不公啊啊……” 等离开了囚车的范围,王非土这才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蒯彻的衣襟道:“这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不可多言。” 说完就若无其事的走开了,留下蒯彻在风中凌乱。 “计划?来之前他确实是说要和亲的,但也不是这么个和法吧?见都没见过的也敢给自己定下这门亲事,这主公,对自己也真够狠的,不佩服都不行。” 这个时候轮到王非土在心中大呼上当了,连连责问嬴政道:“陛下你不厚道,之前我都没想到,你为何要我娶王离之女,她估计这会儿才十几岁吧?” 嬴政掏掏耳朵道:“十几岁不是正是提亲的年纪吗?朕没有错啊……” 王非土彻底无语。 十几岁?自己都能当人家爸爸了,简直太残暴了。 王非土摇摇头,回到了中军。 抬眼望去,对面的秦军已经为自己让开了一条通天大道,于是大手一挥。 “下令,出发!” 大军开拔,囚车发出一阵叽叽歪歪的声音。 王离内心很焦躁,摊上今天的是,完全就是一时大意。 回头看看身旁的司马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为了捞这货,也不至于把自己也搭进来。 这波,血亏! 司马仁见王离看过来,以为是王离在嫌自己挤到他了,于是又把屁股往一边挪了挪,笑呵呵问道:“将军请放心,齐贼不敢杀我们的。” “呵……”王离冷笑一声:“本将军倒不是怕王非土会杀我们,只是担心赵贲那小子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嘶!” 司马仁立刻神情为之一惊,也体会到了王离的担心。 倘若赵贲一时冲动,挥军前来救他们,那能不能活命,就看自己的命硬不硬了。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人能活多久,如果末将所料不错的话,也就能活多久算多久了。” 司马仁感觉自己说了一句有哲理的话,但又感觉说了等于没说,用王离的说的可以简单概括:“净他么的废话!” 不过王非土并没什么好怕的,自己这是友好访问,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至于他们如何应对,就看他们如何应对了。 …… “风,风,风!” 震天的呐喊声破空而起,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箭雨。 李由率领两万三川郡卒,兵峰所致,直指敖仓。 项羽深知,这又是一场难以避免的血战。 缑县、商都、巩县、成皋四路兵马共计三万余,已被项羽全部踏在战靴之下。 如今,三川郡守李由也终于得到了消息,率领两万郡卒火速赶来驰援。 李由乃是李斯之子,自从秦灭韩国之后,三川郡历任两届郡守,唯有李由将郡务治理地如火如荼。 原本三川郡紧邻秦国都城,想来这里一般很难受到战乱侵袭。 但令他想不到的是,随即传来战报,成皋落入楚军之手,十万石粮草岌岌可危。 这哪里还能坐得住,李由当即亲自披挂上阵,点齐人马又特意配备大量弓弩兵,试图一举将项羽射死在敖仓。 整个敖仓建立在山丘之上,居高临下,致使弓弩无法达到最佳射程,所以临到阵前李由才下令放箭。 面对着扑面而来的箭雨,项羽所率领的将士们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靠在墙角,任由箭雨纷纷落下,扎在粮仓之上,整个敖仓看起来到处都是箭矢,放眼望去蔚为壮观。 三波箭雨过去,无一受伤。 “楚贼,快快出仓投降,否则仓毁人亡,绝不姑息!” 李由大喊一声,座下战马嘶鸣。 话音刚一落下,只见敖仓城门缓缓洞开,里面却不见一兵一卒,李由顿时看愣了。 第124章 霸王雄风 看到城门洞开,李由一愣,随即大怒。 “楚贼竟如此猖狂,欺我大秦无人呼?!” 项羽摆出的架势很明显:有胆你就来,定教你有来无回。 李由随即把剑,朝前一挥:“众将听令,谁愿为先锋,誓必拿下敖仓!” 根据探马来报,区区三千人,就敢无视整个三川郡无人可挡? 这样的情报,李由不听也罢。 三川郡尉原先是赵高的弟弟赵成,奈何赵高一死,扶苏上位,由皇弟子婴率领一班文臣细数赵高罪孽,群谏其谋逆之罪,扶苏下令夷三族,赵成也在其列,所以如今的郡尉是扶苏亲自认命的李信之子李超担任。 “我来!” 李超二话不说,翻身上马。 李超年轻气盛,但随父南征北战,吃过不少苦也流过不少血。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经历,使其武力即使放在整个大秦,也可以排进前五的存在。 “驾!” 李超手提方天戟,黑甲白披风,头盔上的红色盔缨随着奔跑上下荡漾,单人单骑直奔城头。 “呔!楚贼项羽,有胆可敢出城与我一战?!” 原本立于城头的项羽见状,一拍女墙,喝道:“待某去会他一会!” 说完一甩红色披风,手扶剑柄,蹬蹬几步冲下城楼。 阵前单挑,这是冷兵器时代永不过时的打法。 项羽对于单挑,有种近乎疯狂的喜好,阵前难逢敌手的经历,更是让他看见有人叫阵时,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加快流动。 “项羽来也!” 一把越王剑随手抽出,项羽催动乌稚马,俯身冲出城门。 “呀,看招!” 二人一个照面,二话不说直接开干。 “当”的一声,方天戟就已经与越王剑狠狠撞在一起,迸出一阵绚丽的火花。 两人一触即分,错马而过。 项羽感受到从剑身上传来的力道,心中激动不已。 多长时间了,自己从未遇到一个可战之人。 今天,他竟然遇到了,就是眼前的这名小将。 李超心中更是大骇,他刚才要不是马上功夫了得,险些被项羽一剑劈下马来。 虎口有些微微发麻,更验证了对手力量的强悍。 但李超还没注意的是,项羽脚下还踩着马镫,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他是绝对没有胜算的。 二人心中战意越发浓郁,李超面对强大的项羽,悍然再次发起冲击。 “驾!” 二人再次狠狠撞在一起,座下两匹战马随着一声嘶鸣,嚼口被猛地一提,随之前蹄腾空而起,二人都是将武器高高扬起,想要一招绝杀,置对方与死地。 “当!” 又是一声金鸣,震耳欲聋。 这一次,项羽凭借着马镫的优势,直接将李超压地横戟格挡,马腿支撑不住直接跪地,堪堪用戟挡住剑刃,无限逼近眼前。 一番力量的较量,将战场的气氛直接拉满,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呆呆地望着两人拼杀。 李超眼看着剑刃还在往下压,而自己已经有些力竭,于是咬牙坚持中,猛地一抬再急忙滚落马鞍,成功从项羽剑下逃脱。 阻力陡然落空,项羽也并未栽下马来,而是胯下稍一用力,堪堪止住前倾之势。 李超趁此机会,再次上马,拼尽全力挺戟朝项羽胸口刺去。 项羽连忙侧身躲避,只见方天戟一个翻转,想要用戟月回钩。 千钧一发间急忙右手换左手,提剑拨开戟尖,顺手抓住戟柄探剑朝前刺去。 越王剑长三尺六寸,宽约七寸,两边剑刃力可分金碎石,再加项羽凶猛无匹的出剑速度,一旦被刺到,就算李超身上的铁麟铠甲都很难阻其分毫。 可就在剑刃即将刺入胸甲之时,李超陡然侧身,剑刃贴着前胸划过,再一回身,剑身已然被李超夹在腋下,项羽正待拔剑,却被李超伸手抓住剑身。 一只手犹如铁掌,死死扣住项羽竟然没有抽动分毫。 眼看二人又要进入僵持状态,李超后发先至,从马背上直接飞起一脚踢向项羽胸口。 项羽人高马大,眼看一脚飞来不躲不避,硬生生吃了李超一脚。 但李超明显感到来自项羽身上的强悍力量,受他一脚竟然纹丝不动。 “哈哈痛快!” 项羽狂笑一声,两个人都是猛地一松手,马蹄蹭蹭后退两步,终于拉开了距离。 “汝是何人,某项羽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陇西,李超,看招!” “好,李超,我项羽今日就和你战个痛快!” 二人再次厮杀在一起,一阵人欢马叫,转眼就是三十回合。 三十回合下来,李超渐感体力不支,渐渐落了下风,被项羽步步紧逼,只剩下招架之功根本没了还手之力。 见势不妙,李由连忙下令鸣金,李超听闻只好虚晃一招,拍马而退。 “贼子休走,再战三百回合!” “今日力竭,来日再与你一战!” 项羽哈哈大笑,也不追赶。 李超回到阵中,惭愧地对李由抱拳道:“那项羽属实厉害,在下力不能敌,还望上守处罚。” 李由赶紧把李超扶起道:“将军切莫自责,此战绝非将军之过。” “秦贼?谁敢与我项羽一战?!” 项羽停在城门口,大声叫阵。 李由抬眼看见麾下众人心中皆有些畏惧,纷纷沉默不语。 这也不能怪他们,李超的武力众人皆知,能让他甘拜下风的人,岂是常人能够企及。 ”谁能斩杀项羽,本守可赏三级爵位。” 三级爵位,这的确很是诱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时一名都尉站出来,道:“末将不才,愿斩项羽!” 众人急忙朝这人看去,此人身长八尺,手执双钺,一头秀发束与头顶,看头上发冠乃是白玉所制,光看装束就知出与名门之后。 众人一看,顿时一阵倒吸凉气。 “嘶……” “辛忌将军,那项羽武艺了得,汝不可掉以轻心。” 辛忌一抱拳:“请上守放心,吾定不辱命!” 说完就翻身上马前去迎战项羽。 此人明知不敌还要上阵,唯有知其底细的人才懂得其中心酸。 他是大秦名将辛胜之子,辛胜曾随王翦灭燕立下汉马功劳。 由于赵高谋逆之罪,辛胜也被牵连进去,虽是扶苏心软没有将他满门抄斩,但也被免去了关内候之爵,连降三级。 辛胜因此整日在家中郁郁寡欢,辛忌也被调到了军中服役,戴罪立功。 今日一战,辛忌正是为了家中老父,无论胜败,辛忌也毫无退路,多少都有点赌气的味道。 “呔,楚贼项羽,辛忌来也!” 项羽见来将气势汹汹,竟连个头盔也没带,看来是个拼死的主,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战。 辛忌拍马来到跟前,挺起双钺朝项羽横扫而来。 这一招可谓是一招拼命的招数,双钺从胸前划过,看似无懈可击密不透风,但最要命的是将身体前倾,唯独留下上首成了无法防护的死路。 久经战场的项羽又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直接欺身上前一个翻转,踩着辛忌挥来的手臂腾空而起。 待到项羽双脚落地,战马一声嘶鸣,逃离现场。 辛忌的头颅飞起,身体也随之重重倒地。 项羽只用了一招,斩敌马下,惊得李由在阵中瞪大了双眼。 两万人的军阵中,一片死寂。 他们想不到,没落的名门,下场竟然如此凄凉。 “辛忌,壮哉!” 李由不得不开口赞叹。 “众将听令,攻破城门,杀死项羽,为辛忌报仇!” “杀,杀,杀!” 震天的呐喊迸发出秦军所有的怒气,李由一声令下,开始对敖仓发动总攻。 面对万千涌来的敌军,项羽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单挑打不过,难道冲阵就可获胜吗? “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项羽翻身上马,从容退入城中。 敖仓主要就是屯粮,所以并未像郡城那般工事齐备。 项羽也不打算利用城防抵御,采取的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肉搏! 一轮箭雨下来,李超已经带人冲到了跟前,面对城门洞开,一头就扎了进去。 项羽之所以不利用城防,只是因为想充分发挥骑兵优势,和眼前的步卒们面对面厮杀。 带来的三千名重骑兵,如今还有两千八百多,由此不难看出,项羽的决策是正确的。 城中大小粮仓随处可见,冲入城中的步卒难免被分散开来,这就给人数不占优势的骑兵有了很大的发挥空间。 他们骑着战马不断穿插,来回奔走与乱军之中,手起刀落无数人头也随之落地。 这就体现出了项羽用兵的独到之处,看似简单粗暴,其中所运用的战斗智慧只有在真正开战时才会一目了然。 李超发现了战斗不利于己的弊端,于是尽量带领众多步卒围殴那些落单的楚骑。 这一办法也的确很奏效,几个冲杀下来,用长矛将快速冲杀的骑兵戳下马来,然后一拥而上把落地的骑兵群殴致死。 但效果也仅止于此,项羽的出现,彻底瓦解了继续杀死更多骑兵的打算。 面对蜂拥而至的秦卒,项羽一骑绝尘来去如风,专挑这些抱团的步卒下手,几个来回砍杀,顿时哀嚎一片溃不成军。 霸王雄风,在这一刻,彻底绽放。 最后,项羽索性下马步战,李超惊恐的发现,真正的屠杀才刚刚开始…… 第125章 天下第一关 一把长剑,一个人,每一步踏出,就有一名秦卒倒下。 项羽此刻眼中只有一个字:“杀,杀,杀!” 所过之处,一片血海。 李由率亲卫进入城中的那一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不是粮仓,而是一个人间地狱。 执掌生杀大权的也不是阎罗,而是项羽。 只见他的铠甲早已被鲜血染红,远远看去,竟如从地狱而来的杀神,面对不断涌来的秦卒,举手投足间就有无数人倒下。 “这,太可怕了……” 李由不禁脱口而出,再这样下去,两万人很快就会葬身在这敖仓之中。 “下令,鸣金收兵!” 他不忍地闭上双眼,不敢正视眼前发生的事实。 “项羽之勇,世人不可挡!” 项羽一甩头,就看到了李由的到来。 他射出一道精光,死死将李由锁定,李由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不能挪动分毫。 “这便是死亡凝视吗?” 心有余悸的李由毫不犹豫地带领秦卒仓促撤退。 汹涌而来,狼狈而退。 满地留下的尸体,只有默默见证着刚才那场激烈无比的战斗。 项羽之名,至此名扬天下,咸阳震动,天下震动。 “将军,我们不追吗?” 龙且虽是气喘吁吁,但眼中仍是战意十足。 他刚才对战李超,两人打成平手,难舍难分。 项羽一甩披风,驻剑坐了下来。 “随他去,倘若还敢卷土重来,战即可……” 简短的一句话,众士卒为之精神亢奋地难以抑制。 这就是霸气,从不需要任何修饰就能震撼人心。 此战,单单项羽一人,杀敌过千,即使他坐着不动,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足可以让虎狼见了都退避三舍。 所率骑兵受到项羽鼓舞,每人皆斩敌过百,一场战斗,折损五百,灭敌一万三千余人,随李由撤退的秦卒不过七千。 若不是项羽始终都秉持着王非土交代的不斩大将,恐怕连李由也休想完整走出敖仓的大门。 吓退秦军,项羽做到了。 项羽仰头看血色天空,默默道:“大哥,你若再不来,就莫怪项羽不听告诫了。” …… 车轮粼粼。 王离痛苦地翻了个身,嫌弃地将司马仁的大腿推到了一边。 “我们这是到哪了?” 坐起身,王离看向还在行进的队伍。 押解囚车的小校受王非土的特意嘱咐,要对囚车里的人好生伺候,遂答:“前面就是敖仓,王将军不用问,继续睡便是。” 王离随之一个激灵:“敖仓?!” 回头看看司马仁还在呼呼大睡,一脚踹上去道:“快起来,我们到敖仓了。” 司马仁睡眼惺忪正待发脾气,抬头一看是王离踹的,只好压下火坐起身:“王将军何事?” 王离很是不爽道:“还何事,据说敖仓被他们占了去,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关心战事吗?” 司马仁挠挠大腿道:“将军,咱们都成了阶下囚了,他们想占占去便是,关心这个有用吗?” 见王离不再搭话,于是顺着他的眼睛朝前望去,一瞬间就张大了嘴巴,整个人保持扭头的姿势,呆愣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此情此景,任何一人见了都会惊掉下巴。 只见敖仓犹如一座孤城,四周遍地都是大秦的旗帜东倒西歪,密密麻麻全都是尸体,尤其是城门口处,那尸山血海把城门都堵地有些模糊不清。 随着马车渐渐临近,视觉的冲击给人的感觉无比震撼。 而城头之上,项羽率领身边一众武将傲立其上,他的身上早已被血污染红,在凛冽的寒风中岿然不动,目光直直地望着车队从城门前经过。 两个人同时打了个冷颤,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实在不敢想象,这里是经过了几番惊心动魄的厮杀才能造就眼前的惨烈场景。 王非土走马观花的从城门前经过,他面无表情,和项羽遥遥相望之后继续一往无前,那坚定的眼神告诉世人,这,不过是天下太平的必经之路,历史的车轮永远不会为了卑微的生命而停滞不前。 “项羽,果然是一名绝世猛将,非土,你说韩信真的能打的过他?!” 嬴政的声音响起,王非土淡淡一笑,扭头看向前方的茫茫大地。 “若论武勇,项羽无人能敌,若论打仗,韩信无人匹敌,二人各有千秋,不可同日而语。” 王非土知道,若是把韩信放在敖仓,也一定可以守的固若金汤,只不过过程会大不一样,仅此而已。 “陛下,此去咸阳,接下来命数如何,且看天意了。” 王非土喃喃道。 嬴政略沉默了一下,叹道:“艰难险阻亦是常态,何必自扰,尽人事,听天命罢。” …… 三川郡已无力阻挡王非土的脚步,李由只能将眼前的情况上报咸阳,扶苏看到战报,只是无力地任凭竹简滚落龙案,随之站起身道:“既然他们是前来和谈,那便由他进城便是,不必再徒增杀戮。” “陛下不可!” 李斯站出来道:“皇都乃是我国之心脏,岂能任由反贼自由出入,体统何在?” 王绾冯劫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默不作声。 扶苏又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武官行列,开口道:“王贲将军?” 王贲出列道:“启禀陛下,臣,附议。” 扶苏又看向其他人:“众卿也是此意?” 蒙毅、李信、尉缭、司马欣、公子高、子婴、等众人纷纷齐声拜道:“臣等,附议。” 扶苏坐回龙案,揉了揉眉心,略显焦虑。 如今大秦已是国力疲弱,他很有心坐下来和六国谈判,奈何有始皇帝的丰功伟绩做前车之鉴,直接甩手把这么大的国家交给他,顿生无力之感,扶苏有些接不住也是正常。 “众卿可曾想过,若是再让禁卫军倾巢出动,这咸阳可就成了空城,若逆贼兵临城下,便再无可战之兵,又拿什么和他们谈判呢。” 蒙毅出列道:“陛下,西垂边防已趋于安定,蒙恬将军不日便可率领十万大军凯旋回朝,若是拖上几日,皇城可安然无恙矣。” 扶苏两手一摊:“闭门不战岂不更是有失我大秦威严?” “甚也别说了,末将愿领五千禁军前去荡平贼寇。” 王贲犹豫再三,还是站了出来。 不是他不想请战,而是谨遵了老父王翦的家训,朝堂之中不得强出头。 可是如今放眼整个朝堂,又有谁有那个魄力,敢承担起剿灭贼寇的大任? “老夫愿为将军出谋划策,伴为军师!”尉寥站了出来。 如今大秦的国尉是王贲,尉寥早已退居幕后,如今国难当头,先后两位国尉都站了出来,可见其狙敌之决心昭然若揭。 “那便有劳二位爱卿,朕心甚慰,即刻命你二人率八千禁卫出城迎敌!” “臣,遵旨!” …… 过了三川郡,前方便是大秦的门户,天下第一关,函谷关! 嬴政深知此关易守难攻,曾经六国伐秦,就是被眼前这座雄关阻挡了西进的步伐,五十万大军在此望关兴叹,铩羽而归。 夕阳如血,照耀在这座雄关斑驳的城墙上,散发出淡淡的古朴光泽,让人为之肃穆。 王非土立于高岗之上,久久矗立望眼欲穿。 “主公,饭已造好,且先用饭吧。” 范增扶着腰走上来,劝慰道。 王非土收回目光回头看看范增,重新接着又转过头叹道:“我还不饿,先生何不与他们一起用饭,上来作甚?” 范增随着王非土的目光看去,重重地叹了口气:“前路漫漫啊主公。” 王非土微笑回头看着范增:“不知先生可有高见?” “哈哈。”范增摆摆手:“高见谈不上,只是一点拙见而已。” 闻言王非土连忙转身拜道:“非土洗耳恭听。” 范增连忙一手托起王非土,这才道:“函谷关只因深在谷中,深谷如函而得名,此关东至贿山南至秦岭西接潼津北靠黄河,实为西进咸阳必经之路。但主公可曾想过,如今河岸退潮,既然不能轻易破关,何不沿黄河岸边西行?” 王非土皱眉想了一下,犹豫道:“可先生想过没有,我军车马辎重一旦陷入淤泥,将寸步难行。” “哈哈哈哈……”范增抚着胡须笑了起来。 “主公聪明一世,怎么此刻倒犯起糊涂了?” ”非土愚钝,还请先生言明。”王非土倒也干脆,不会就是不会,没有什么可丢人的,只要有会的,不耻下问就是了。 范增凑过头来道:“主公可知纤夫如何打纤使船逆流而上乎?” 王非土点点头苦笑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不过纤夫拽的是船,而车马辎重有千斤之重,轻舟无法承载,大船又一时难以打造,更有守关秦弩日夜把守,如之奈何?” 等王非土说完,范增笑而不语只是看着他。 嬴政忽然开口:“非土,你误会他的意思了。” “误会?”王非土一愣:“难道……” 王非土怔住了,在脑海中快速体会着范增的意思,一瞬间,思绪豁然开朗,猛然间发出一声大笑震彻山谷。 第126章 暗度函谷关 夜风微凉,流淌了几千年的黄河水依然在奔流不息地一直朝着东方而去。 被水冲过的沙滩光滑如镜,依稀能看到有水留下的痕迹。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平静的河岸边。 那如幽灵般的诡异黑影,竟然在悄悄前行。 “沙,沙,沙……” 细碎的声音由远而近,黑影在不断放大。 原来这是齐楚联军的辎重马车在上面行进。 可是仔细看下来,那马儿只是站立着没动,但整个车驾却还在不断前行。 但在马车的两边,却有十几个身影在上下忙碌着。 原来他们是在各自搅动着由王非土亲手设计的驱动轮。 所谓驱动轮很简单,是由无数个车轮在其上用藤条捆绑了长短一致的圆木所制,由于时间仓促,驱动轮虽然简陋,但的确很实用。 简易的木筏两边被驱动轮布满,只需要让人两两对坐在木筏上,来回传递着转动驱动轮,就可以顺利载着重达两千斤的车驾缓缓在满是淤泥的河岸行动起来。 由于淤泥松软,却让人纵享丝滑,转动起来竟是十分顺畅。 将士们有说有笑,轻松应对。 抬眼望去,像这样的木筏足有几百个之多,犹如一条长龙,有条不紊地徐徐前进。 范增对蒯彻感叹道:“主公真是大才啊,老夫只是略微提点,就能造出如此实用的船筏,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蒯彻哈哈笑道:“主公曾言,给他一个支点,他能撬动整个大秦呢,这算什么。” 萧何只是笑而不语,心道: 蒯彻是个直性子,但范增却是个喜欢卖关子的顽固老头,两个犹如一阴一阳,竟然被王非土巧妙地调和在一起,这才是王非土的过人之处。 函谷关上的守军早已发现了岸边的异动,可是由于距离过远,也只能干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在眼皮子底下悄然发生,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是人力所为,只当是河神显灵,纷纷望眼欲穿地观看着这道黑影华丽而过。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哈哈哈哈……” 王非土立于车驾上,望着蔼蔼重山不禁感叹。 过了函谷关,便是畅通无阻,再也没人能阻止他进入咸阳。 “陛下,不容易啊。” 始皇帝也是心情大好,唱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非土,这一路你居功甚伟,到了咸阳该当如何犒赏自己啊?” 王非土呼哧一笑:“陛下,你是想说让我把扶苏撵下来,自己当皇帝吧?” “那又有何不可,这大秦的江山,本就是朕的,收回来也是理所当然。” 王非土摇了摇头:“我才不去当什么皇帝呢,待事情办妥,还是回去当我的齐王公子最自在,当皇帝出力不讨好,傻子才愿意。” 嬴政:“……”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王非土赶紧打断:“我一点都不抑郁,您还是省省吧。” 嬴政彻底无语了,只能叹气道:“哎,朕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若你不愿当皇帝,朕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如何个退求其次法?”王非土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只需带朕回到咸阳,朕能回去看看,顺便再了却心中遗愿,这皇帝不当也罢。” “敢问陛下都有什么遗愿,说来听听。” “筑长城,退匈奴,保大秦万世太平!” 王非土一听,差点从车驾上一头栽下去。 “陛下,您就不能换个愿望吗?这,这就算当了皇帝也是很难的好吧?” 嬴政斩钉截铁道:“不换,朕就这一个愿望。” 王非土操起两手,叹了口气。 “现如今内乱不断,匈奴人强马快,打跑了还会回来,若是不慎被他们入主中原扰我大秦,朕是会背上千古骂名的,非土你可明白?” “陛下,我知道你所担心的,可,攘外必先安内,国力不强修筑长城又有何用?” “只要长城筑起来,匈奴打不进来,朕便安心了,至于六国如何复辟,只要能江山一统,皇帝让给他们坐又有何妨?奈何朕放眼六国,无一可担此重任,不得已朕才勉为其难当这千古一帝,甚是心酸啊。” 王非土知道,嬴政这是在给自己唱苦肉计,可是这苦肉计也着实让人不禁十分同情。 皇帝说的没错,如今心怀天下者,放眼天下,也找不出三个来。 “如今天下,可做皇帝的只有一人。” “谁?” “刘邦!” “他?”嬴政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过一流寇山匪,如何能当天下之主?非土你是在说笑吧?” 王非土笑着摇摇头:“我不说笑,陛下别说您了,我都有点看不惯他。” “此人十分狡猾,胸无半点墨水,凭借着泼皮无赖的手段步步为营,项羽都不是他的对手,最后还能将随他一起打天下的弟兄逐个一网打尽,这样的人,陛下你说,他到底适不适合当皇帝?” 被王非土一说,嬴政思索了一下,无力道:“适合,绝对的帝王人选!” 不得不说,嬴政对此还是很清楚的。 想要做天下之主,倘若满口仁义道德,像扶苏这样的优柔寡断,注定了他的王朝走不出多远。 “如今的天下变了……”嬴政慨然道:“倘若回到七国争霸之时,或许仁爱的君王能让治下的里民安居乐业,可如今天下已然一统,群雄并起之时,若还无半点虎狼之心,岂不是自寻死路?” 王非土玩味地笑道:“那陛下您呢?为何在一统六国之时,未杀一个功臣?” 嬴政闻言笑道:“哈,朕统天下怎可同日而语,为朕横扫天下的皆是秦国之老臣,无论蒙武还是王翦,皆是秦国之脊梁,朕怎么可能自毁长城,而寒了天下之士的心?” “您是有绝对的信心,不用担心他们背叛与您。” “此话倒也未必可知,只能说朕更懂识人用人罢了。” 王非土讪笑道:“陛下别吹,有一说一,这一点您还真不如我。” “呵呵,或许吧。” “那此次进入咸阳后,李斯您又该如何对待?” 嬴政慵懒的声音道:“李斯此人才华横溢心思缜密,虽说他背叛了朕,与赵高一同谋逆,但朕不打算拆穿他,毕竟人各有志,如今朝堂稳定,扶苏定然还有用到的地方,且让他安心社稷吧,朕打算既往不咎。” “那胡亥呢?您也打算一笔勾销?” “胡亥?哼,他险些误了天下大事,朕不打算让他苟活!” 王非土很不解:“赵高已死,李斯又已臣服,胡亥定然也不具备谋逆的条件,您又为何不打算放过他呢?” 嬴政轻哼道:“作为朕的子嗣,竟然一无是处,朕留此逆子何用?!” 王非土闻言只能苦笑,看来始皇帝把所有怨念都强加在了自己管教不利上,可怜的胡亥也只有惨死的下场了。 既然是始皇帝的决定,那也就是王非土的决定,于是王非土不得不在此次咸阳之行的目的上又加上一个,值胡亥与死地。 相比娶王离之女,把妹妹嫁给扶苏,貌似也唯有胡亥之死显得有些难度了。 不过不要紧,有始皇帝相助,相信也不算什么难题。 转眼间,车队行过了函谷关,顺利进入戏县的地盘。 劳顿了一夜,王非土下令安营扎寨,就地休整。 这里是另一个时空,项羽刘邦在此摆下鸿门宴的地方,不过现在不同了,项羽还在坚守敖仓,而刘邦却还在砀郡整顿兵马准备抗击章邯。 现在,也唯有等待王贲的大军来到,王非土给他摆个鸿门宴好好款待一下远道而来的主客了。 王贲和尉寥率领八千禁卫星夜兼程,恰恰与王非土迎头撞上。这倒让王贲很是惊讶。 “他们是如何突破函谷关的?” 函谷关莫说是有一万守军把守,就算是一千人驻守,他王非土也休想再近前一步。 “只有几千人的辎重部队,竟然毫发未损地在此驻扎,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尉寥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并未收到来自函谷关的急报,那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没从函谷关路过。 “难道他们长了翅膀不成?”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从对方眼里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管了,既然遇上了咱们先打了再说。” 王贲一挥手,懒得想那么多了,只有先把眼下战事好好布局一番才是当务之急。 前文提到,王离要是有他爹一半的军事水准,也不至于沦落为阶下囚,这话一点不假。 王贲五十多岁,一生打过的胜仗算起来,得手脚并用。 不难看出,每一场仗都是吸取了老王翦的作战风格,主打就是一个稳扎稳打。 这一次也并不例外,和尉缭也是老搭档了,一番战报汇总,敌我双方的情况已是了如指掌,最后手在兽皮上的战局图上重重一拍,直接决定:“传我军令,大军前进三十里,与霸上结营,静候贼寇来犯!” 第127章 语言的艺术讲究的是说学逗唱 又见黄昏时,王非土已是站在了戏县以西,新丰县鸿门亭的大营之内。 “彻兄,此事交与你来办,务必使王贲前来赴宴,不得有误。” “请主公放心!” 蒯彻拿着信笺转身离去。 来到囚车旁,王离和司马仁这对难兄难弟正在吃晚饭,见到蒯彻来到,连忙放下碗筷道:“这位老丈,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呵呵……”蒯彻干笑了两声,上前将信笺递了过去:“饭老夫就不吃了,喏,劳烦将军把这个签了。” 王离连忙抹抹嘴,用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这才伸手将信笺接过。 “父亲,子不孝,为王非土所擒,速来救我?” “这……”王离连忙抬头看向蒯彻。 随即将信笺递出:“老丈,这个我不能签,签了回去会被君父鞭笞的。” 蒯彻一瞪:“你都有家室的人了,难道王贲还能打你屁股不成?” 王离点点头:“嗯,会的……” “你这也不行啊……”蒯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都没想到,这么严的家教,让王离怎么去做统军大将的。 蒯彻无奈点头:“行,老夫知道了,拿来吧。” 说着上前一步,看了一眼王贲伸出的手,直接一把抓过来,往嘴里一送,张口就咬了下去。 “哎吆,老丈你这是?” 还没等王离反应,蒯彻就已经将他手指咬破,随即拿着他的手往信笺上重重一按。 “得,成了,老夫去也,你接着干饭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拿着信笺离开,留下王离回头呆呆地看向同样呆愣住的司马仁:“你,你要帮我做个见证啊,我不是自愿的……” 日暮黄昏,蒯彻一个人骑着一匹老马,嘚嘚地朝霸上行去。 有句老话说的好,只要皮厚胆子大,走遍天下都不怕。 蒯彻就是这样的人,他毫不担心王贲一气之下会砍了自己,摸摸怀里的信笺,一边还唱起了小曲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他那沙哑的嗓音唱起楚辞,乍听起来虽然难听,但再仔细一听来还是很难听…… 于是,难听的声音很顺利地吸引到了,有相同嗜好的秦军斥候的注意。 “站住,何人在此喧哗,可有令传?” “吁!”蒯彻连忙止住歌声,勒停老马。 他一抬手:“快,带我去见你家将军,老夫有急事禀报。” “你有急事?”斥候上下打量着蒯彻,怎么看都不像有急事的样子。 “有甚个急事?说来听听。” 两名斥候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这就是个乡野老头,不准备过多理会。 “真有急事,还请二位通报一声。” “去去去,马上天黑了,此地为军事禁地,赶快折返回去吧。” “呃,老夫是来送信的,请看……”蒯彻见二人不信,只好从怀里掏出信笺,递了出去。 斥候接过一看落款,顿时大惊失色。 “是王离的求救信?!” 二人当即抽出佩剑,指向蒯彻。 “说,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蒯彻抬头憨笑:“你且在前引路,见了王贲,老夫自然会说。” 两个人虽是半信半疑,但想来此事关系重大,也不敢私自处置,于是商量之后,便带着蒯彻前往王贲的中军大帐。 蒯彻站在王贲帐前左右看看,大营上下皆是一片井然有序,面对这样军纪严明的秦军,想来是绝对不能靠几千人就敢硬碰的,所以更加确信了王非土的英明决断。 此次前来身负重任,蒯彻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君候有请。” 不一会儿,进去禀报的斥候便将帘子掀了起来,蒯彻整理一番衣襟,这才抬脚迈入大帐。 王贲稳坐上位,旁边站着尉寥,下手两列皆是军中都尉,蒯彻一进入帐中,立刻引来众人审视。 “在下蒯彻,参见君候。” 王贲将信笺摆在案头,抬眼看向蒯彻。 一股强悍的威压随着目光射向蒯彻。 心志不坚者,在这样的威压下,估计都得两腿一软跪下来,但,蒯彻并非浪得虚名,面对王贲强横的威压,也只是淡然一笑。 “汝是为谁效力?” 简短的一句话,却带着满满的敌意,倘若蒯彻回答稍有不当,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蒯彻抚着胡须傲然道:“老夫侍与齐姜公子帐下,特受公子所托,为君候送信来的。” 王贲撇了一眼信笺,抬眼道:“既然犬子被其所擒,何不直接杀之,又送此信乃是何意?” 在他的眼里,晚年丧子固然悲愤,但若能使王非土亲手杀了他,对于战事也未必是件坏事。 蒯彻仰头大笑:“哈哈哈哈,想不到君候竟是为了军国大事,不惜亲手葬送子嗣,真乃大丈夫也,老夫佩服!” ”嘭!王贲猛一拍几案,低喝道:“休得放肆,说,汝此来究竟是何居心?!” 想要挟子以令其父,很明显是用错了地方,王贲最恨的就是儿子不成器,可偏偏伦理纲常使得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这种卑鄙的手段,他怎么可能容忍被其左右? 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蒯彻说只要你退兵,可保公子无恙,他也会立刻下令斩了蒯彻,奋而发兵攻打过去。 所以无论王非土还是蒯彻,都深知其中利害,蒯彻也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君候,我家公子并无意为难贵公子只想顺利进入咸阳,奈何诸多因素不予,故谴在下前来相请,还望君候赏光前去一叙,用心良苦天地可鉴,万望君候明查。” “哼!”王贲愤慨道:“尔等逆臣贼子,想要窃取我大秦江山,汝当我不知?安敢前来挑衅大秦之国威,本候又如何会与尔等鼠辈同坐,我劝你回去告明你家主子,想要进我大秦国都,必束手待擒一途,若做他想,唯有一死以谢其罪!” 王贲的话掷地有声,尉寥等人皆点头附和,可谓义正言辞,丝毫没有给蒯彻留任何余地。 不过蒯彻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面对王贲的强势威压却仍然不卑不亢泰然自若。 “君候,汝之大错特错!” 蒯彻的声音比王贲还要大,立刻让人为之一愣。 王贲所说,也是众人所想,他竟然上来就说大错特错,谁给他的勇气? “大胆!” 立刻就有都尉把剑相向,蒯彻仍不为所动,傲然挺立。 王贲抬手虚按,众将士这才按剑归鞘。 “汝且道来,错在哪里,说不上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蒯彻顿了顿,昂首说道:“区区大秦建国十余年,就敢说天下有识之士皆为乱臣贼子,汝哪来的自信?” “你……” 不等王贲反驳,蒯彻又道:“强秦横扫六国,扬言是为天下黎民,可得到天下又有何作为?横征暴敛,严酷律刑导致民不聊生天下群雄并起反抗,究竟谁才是民之所愿,谁才是窃天下之逆贼,君候可曾想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臣子忠君以天下为己任,而今我家公子合各路诸侯之力,抱着安定天下的拳拳报国之心,前来咸阳共商免战大事,此为真君子之风,何来逆臣贼子之名?!”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撼,他们每个人都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将军,对于民间疾苦皆是深有体会。 帐下无人敢应,蒯彻环视一圈后又道:“君视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倘若始皇帝在天有灵,也定然不会允许尔等同室操戈,把矛头对向为天下黎民劳苦奔波之忠良之士,难道君候如此固守成规不是朽木,又待何解?” 王贲目视着蒯彻,心中亦是大为震撼。 照他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成了奸恶小人,唯有对面的王非土倒成了君子大义的典范,虽然有心辩驳,但王贲还是按捺下来。 “如此说来,你家公子并无窃国之心?” 蒯彻洒然一笑:“我姜齐有盐之便利,富可敌国,我家公子却仍是甘做人后,连小小的齐国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来窃取你大秦呢?” “嘶……” 被他这么一说,事实也的确如此,众人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蒯彻趁热打铁:“再者,如今敖仓已落入我家公子之手,只需一声令下,粮仓即可毁于一旦,大秦的兵力无粮可食又当如何?” 王贲眉头一皱,又察觉出了一丝威胁的意味,但思绪又被蒯彻快速打断:“但我家公子说了,只需保他安然进入咸阳与扶苏共商国事,敖仓即刻撤兵,绝不拖延。” 蒯彻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语言是门艺术,他讲究的是说学逗唱…… 说错了,重来…… 语言的艺术发扬与鬼谷子的纵横捭阖之术,讲究的是开阖之间张弛有度,能以最有效的方法掌握对方的思想,从而以情入手从实际出发,同之以情晓之以理,最终达到游说者的目的。 不得不说,蒯彻可谓掌握地炉火纯青游刃有余。 这一刻,王贲彻底放下了心结,再加上王离还在对方手中,于是决定随蒯彻前往见上王非土一面。 “既然如此,本候便去见他一面又有何惧!” 王贲站了起来,扫视众人,一片鸦雀无声。 第128章 新版鸿门宴 王贲决定前往鸿门与王非土见面,尉缭建议多带些兵马以防不测,却被蒯彻轻蔑一声:“大秦的通武侯难道胆子就这么小吗?”给堵了回去,王贲大手一挥,只带着尉缭和十几名亲卫前去赴宴。 其实就算王非土有心把王贲扣下,对事情也没什么帮助,甚至还会让扶苏对王非土彻底失去信任,而导致关系更加恶化。 所以把王贲邀请来赴宴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增进彼此信任,令王贲愿意为其引荐,达到顺利进入咸阳的目的。 这事看似简单,其中所蕴含的对人性掌握至关重要。 首先,进入咸阳要保证朝堂之中有人能力挺王非土等人给出的合理建议,不然上去一顿操作无人同意他的观点,能换来的估计也只有被扫地出门的下场,更有甚者丢了脑袋也不稀奇。 蒯彻的确是个人才,但王非土见了扶苏,却不能再依靠他来舌战群儒,必须亲力亲为才更有说服力。 其次,如果想让扶苏看到自己的诚意,必须要掌握更多关于如今朝堂的内幕消息,否则在不知对方情况的前提下,闹了笑话丢人事小,直接导致谈判失败才是大事。 再者,王非土还打算当王离的女婿呢,现在还没见到人就直接先把岳父给绑了,这事怎么说他也是有点不厚道,若是再不好好款待王贲,给人留个好印象,这事估计十有八九得泡汤。 当然,王非土要体现出雄才大略深谋远虑,实现自身价值,摆脱乱臣贼子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关键点还是要给王贲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 要论人格魅力,放眼整个大秦,我政哥那是妥妥的一哥。 所以王非土很干脆地对嬴政道:“陛下,这次可就看你了。” 嬴政当然很乐意帮忙,毕竟王非土这次前来咸阳完全是为了自己,于是很爽快地答应道:“此事你尽管交给朕便是,定当不在话下。” 蒯彻掀帘而入,拜道:“主公,老夫幸不辱命,通武侯王贲已到营外。” 王非土起身一抬手:“走,随我出门迎接君侯!” 一干人等随着王非土走出大帐,与营楼前分列两侧,王非土一抬眼,就看到王贲翻身下马。 十几名亲卫仗矛冲入大营,上来就把王非土顶住,虎视眈眈。 虽然很不礼貌,但是却很实用。 身后黑娃等人想要上前保护王非土,却被他抬手阻拦下去。 “我与君侯乃是多年关系,你们且下去吧。” 王贲走上来,上下打量了王非土一眼,奇怪道:“谁与你多年关系?难道我们见过不成?” “哈哈哈哈……”王非土仰头大笑。 王贲眉头一皱,心里暗付:“这笑声为何如此熟悉?” 王非土受了笑声道:“是不是旧识已不重要,君候今日能前来便是贵客,请!” 说着侧身伸手相请,王贲疑惑地看了看,抬手把亲卫的长矛压了下去。 转头对尉缭道:“走,随我入帐。” “君候请……” 尉缭左右打量着大营中的摆设,看到上百辆马车上的盐和粮草,暗暗给王贲使了个眼色。 看来蒯彻说的并非海吹,这个王非土的确很有实力,别的不说,粮草精盐绝对都是实打实的资本。 王非土回头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于是笑道:“君候不必客气,这些都是我准备送往咸阳的,到时还请君候多美言几句。” “呵呵。”王贲轻笑了一声,在王非土亲手相请下,低头进入帐中。 进入帐中,扑鼻的肉香混合着酒香很是好闻,王非土快走几步,直接在主位跪坐下来。 “君候,快请入座,我还有个大礼送与君候。” 王贲抬眼看向王非土,冷笑了一声。 “酒不喝也罢,礼不收也罢,今日本君候前来,只为一事。” 王非土神情一滞:“请说。” “受降!” “呵,王贲啊王贲……”王非土摇头苦笑。 随即眼中一抹精光闪过,始皇帝的威严猛然爆发。 “王贲,你可识得朕否?!” 犀利的眼神陡然射出,直指王贲。 王贲身躯为之一震,后退一步。 “你是?” 如此熟悉的感觉,那眼神,那气势,那神态,简直宛若一人。 “不可能,这不可能!” 王贲连连摇头,想要甩掉股可怕的念头。 “你没有看错,吾乃大秦始皇帝,赵政!” “不可能,王非土,你休要唬我!” “哈哈哈哈……”嬴政再次仰头大笑,随即抬手一指王贲道:“大胆王贲,见了寡人,为何不拜?!” “这……” 王贲彻底愣了,如此熟悉的感觉,可眼前明明是王非土,他为何会有这种错觉? “假的,你不是始皇,休想使用妖术震住本候!” 王贲嘴上说着,但已明显感到两腿发软,那种强大威压使他根本摆脱不了。 “你说这是妖术?”嬴政猛地站起身:“朕告诉你点不知道的事情,回去问你的父亲王翦,他的身上共有四十二处伤疤,一生为我大秦负伤七十六次,当初为朕挡箭力斩嫪毐,还是朕为他亲手包扎,你大可回去问问他,可有此事?!” “这……” 王贲闻言蹭蹭后退两步。 他清楚地记得,为给父亲擦拭身体,他曾专门数过这些伤,父亲也曾提起过此事,对于过往如数家珍,他说的分毫不差! 可现在这些话从王非土嘴里说出,却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尉缭,你告诉我,他绝不会是始皇帝!” 可是此刻的尉缭也处于懵逼状态,哪里能给他说上一二。 “君候莫慌,让老夫来问问他。” 尉缭抚下王贲抓自己的手,转身拜道:“请问,既然你说你便是始皇,可识得老夫否?” “哈哈。”嬴政冷笑:“尉缭,你怀才不遇,颠沛半生未遇明主,是朕慧眼识珠将你从魏王那里带到秦国,亲手擢升你为我大秦国尉,可有此事?” 尉缭摇摇头道:“此事人尽皆知,说点别人不知道的吧。” 嬴政的眼中陡然射出精光,思虑再三。 王非土暗道:“陛下,此一时彼一时,有些事情现在说出也无足轻重,但说无妨。” 得到王非土的提醒,嬴政一咬牙,沉声道:“尉缭,这可是你逼朕的。” 转而不等尉缭搭话,嬴政大声道:“当初你前来大秦觐见游说,心中却是打着行刺与朕的计策故意接近寡人,只是一时未找到机会,却得知魏王已死,听闻朕愿拜你为国尉,方才暂且蛰伏在朝堂之中,你当朕不知?” 听了嬴政的话,尉缭心中猛地咯噔一声。 连他自己之前都不知道始皇帝早已发现了自己的图谋不轨,现在着实让他十分心虚。 王贲看傻了,能把刺客变成大秦肱骨之臣的,恐怕也只有始皇帝有这魄力了,换做别人,试问谁能容忍? 再回头一想,尉缭虽说是很有才华,一生着书《尉缭子》可谓相当精辟,可就是不见他单独带兵作战,就连追随父亲攻打楚国,也很少出谋划策,原来竟是一直怀有异心? “朕不杀你,正是看中了你的才华,此事你当如何狡辩?” 从尉缭的反应,众人已经看到了答案。 事情来的实在太过突然,纵使尉缭子蛰伏了几十年,用尽心机也从未得逞,现如今猛然被王非土揭穿,叫他如何应对? “这不是真的,你这是污蔑?!” 尉缭说着连忙看向王贲:“君候,他在故意挑拨你我的关系,休要听他胡言乱语。” 但他看向王贲的表情,瞬间脸色毫无血色。 在座的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是不是真的还用听他辩解吗? 嬴政哈哈一笑:“不过尉缭你尽可放心,朕此次前来不是来跟你算旧账的,而是想要你相信朕,从而伸手相助。” 一生荣华富贵换取一时的相助,嬴政提的要求一点都不过份。 尉缭安静了下来,不再说话。 “你真的是始皇?” 嬴政微微昂头,没有回答。 这太荒谬了,王贲真的没有把握将此事说给别人听时,究竟有没有人能相信自己说的话。, 可王贲坚信,事实就摆在面前,能说出这番话的人,整个大秦只有始皇帝一人,别人想要模仿也根本不可能。 “太始皇在上,请受末将一拜!” 王贲毅然拜下,尉缭附之。 萧何…… 蒯彻…… 范增…… 试问,遇到这事谁不懵逼? 他们之前最多是远远看过始皇帝的车驾,哪里见过始皇帝本尊。 可就连王贲尉缭都甘拜称主公为太始皇,他们作为辅佐的臣子,还能说什么? 只能感叹王非土的谎言太过逼真,暂且跟着沾光罢。 “你二人暂且不必拜朕,朕已身死,不可乱了朝堂纲常。” 王贲二人面面相觑。 看见了吗?这不是始皇帝还能是谁,就算自己想要认他下来,他却还在顾忌朝堂纲常,乱了大秦朝堂。 二人又拜,这才安然在嬴政下手坐下来。 嬴政只是朝黑娃一挥手,黑娃会意立刻和项鲁二人掀门走了出去。 第129章 始皇帝只想卖盐不要天下了 少倾,帐帘被黑娃再次挑起。 黑娃对帐外摆了摆头:“进去吧,还愣着作甚?” 王离探头探脑地走入帐中。 “君父!” 一眼看到王贲坐于其中,王离连忙快走几步,噗通直接跪在了王贲的面前。 王贲瞅了他一眼,重重叹一口气,把头扭向嬴政,拱手道。 “犬子不才,让太始皇费心了。” “什么?太始皇?”王离猛然抬头,看向嬴政。 剑眉星目,白净无须,颇有一副王者之风,但看着也不像太始皇该有的年龄样貌啊? 王离一脸懵逼地起身望向王贲,道:“君父,这是何意……” “混账,跪下!” 王贲直接一声大喝,吓得王离一哆嗦又赶紧跪下。 要不是这不孝子,哪里会捅这么多篓子,还特娘的被请家长,这事搁在谁的身上都会憋一肚子气。 嬴政笑着道:“诶,贲卿,王离又无大错,何必责备与他?” 王贲尴尬地笑笑,瞪了王离一眼。 这一下王离更蒙了。 “起来吧将军,快请入座!” 王离没敢动,小声问王贲:“君父,您是要背叛大秦?” “我背叛乃妤的!”王贲差点把鞋丢过去。 看到王贲的反应,王离终于放下心来,连忙谢过嬴政在王贲的左手处坐下来。 嬴政举起酒碗道:“来,贲卿,为我君臣能在此相聚,干杯!” 一碗米酒下肚,王离很是享受这味道。 这都多少天了,风餐露宿的,也该喝喝酒吃点肉了。 此刻的司马仁却还在囚车中冻的瑟瑟发抖,无奈只能抓起一点稻草往身上盖了盖。 “唔,暖和多了,趁王离不在,多盖点……” 王离惊叹道:“这肉为何如此美味?” 王贲想要瞪他一眼,便听到嬴政解释道:“此皆乃齐盐之功,朕此来特意带来千石精盐供众卿慢慢享用,贲卿等到了咸阳,朕会多为你留一些,回去也让翦太师尝尝,如何?” 王贲连连答谢,但是心里那个苦,却无人能体会。 现在自己确定这是太始皇没错了,可真若到了咸阳,叫他如何解释? 难道要说始皇帝死而复生,俪陵里葬的只是肉身吗? 就算是相信,那又该置扶苏与何地? 说出这话,要是让老翁听到,非拄着拐杖把自己追出兴乐宫不可。 对于王贲的想法,嬴政一目了然,遂开口道:“贲卿不必自扰,朕此来咸阳,并非是想久居,而是要随诸君回到齐国,大可不必昭告天下。” 嬴政有心想说寄居宿主不愿留在宫中,但还是忍住了。 毕竟这事说出来也没人相信,还不如不说。 “既如此,那真是太上圣明,大秦之幸也!” 王贲抹了一把冷汗,但随即心中又升起万千感慨。 “启禀太始皇,自您归天之后,我大秦国事凋敝,已大不如前,群臣皆是翘首期盼您能重回大秦,执掌天下啊。” 嬴政为之一动,连忙问道:“卿且说说如今国事如何凋敝,我大秦又有何后顾之忧。难道扶苏就如此不堪吗?” 始皇帝一问,王贲就好似孤儿找到了家一般,两眼顿有泪花闪动。 “太始皇您身在外,故宫中之事有所不知,微臣便为您说上一二吧。” 这牵扯到了最核心的情报,众人皆是目不斜视,洗耳恭听。 王贲先是叹了口气,这才徐徐道来。 “自始皇帝归天,赵高伏诛,扶苏皇帝得知噩耗亦是茶饭不思,日夜悲痛不已,最后无奈家父亲自上朝率领群臣力谏,皇帝才勉强开始听理朝政。” 嬴政一听,立刻恨声骂道:“这个逆子,竟然置国事而不顾,真是不堪大任!” 王贲连忙解释:“太上切莫责怪皇帝,皇帝也是奉孝登基,对您不舍才致如此。” “自古忠孝难全,天下大任怎可耽搁?不是迂腐又是什么?你继续说。” “即使扶苏皇帝想要励精图治,奈何国库空虚,国力衰竭,连年征战更是雪上加霜,故阿房宫停建,俪陵也是草草收场,长城更是半途而废……” 嬴政不忍地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这些事情他早有预料,可当亲耳听到真实消息时,还是会感觉有些难以接受。 那可是他毕生的夙愿,到死也未能实现,怎不教人意难平。 “卿继续说便是,不必管朕。”嬴政的声音有些低沉。 王非土道:“陛下要不你歇一会,让我来?” 嬴政:“不必了,朕能顶的住。” 王贲继续道:“出了工事停滞以外,扶苏皇帝并未对朝中职位做出调整,不过之前都是始皇您亲自处理,现在都交由李斯和冯劫左右丞相审阅各地奏折,筛选重要的才向皇帝请奏。” “哼!李斯?!” 嬴政很清楚此刻不能带个人情绪,李斯也是一名得意助手,可有前车之嫌,也难免会心生芥蒂。 “前几日右相冯劫上了一道奏折,言各地叛军皆难以平复,不如皇帝下一道谕旨,按照周朝惯例,仍袭分封之治,却遭到李斯痛骂,二人在朝堂上骂的不可开交,皇帝却只能坐视不理,另朝中许多老臣皆是摇头叹息,尽言若是太始皇安在,岂容这事发生。” “天下一统乃是朕的遗志啊,可是如今天下大乱,又岂是冯劫一人之错?” 若是在活着的时候,始皇帝一定会以雷霆手段镇压各路诸侯,再回头重罚冯劫祸乱朝纲之罪。 可是现在物是人非,始皇帝的打算早就在王非土的影响下悄然发生了变化。 上兵伐谋,这句话并不是完全用在战争上,它也可以在朝堂之中如鱼得水。 听过王贲一席话,嬴政暗暗下定了决心。 大秦的朝堂不该这样运作下去,如果长此以往,必定会君臣不分,国将不国。 “非土,这交给你吧,朕有些累了。”嬴政说完便再无声息,王非土精神一震,坐直了身体。 “君候,此次回到咸阳,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王非土看向王贲的眼神里,让王贲感到完全换了一个人。 “太始皇?” 王非土一抬手打断王贲,直接道:“待你回到咸阳,不必提我乃始皇嬴政一事,只需按照我的吩咐,在城中散播一个消息即可。” “这……” 王贲有些意外,秦律中肆意散播不实之言是要杀头的,就连他通武侯也不例外。 但却是太始皇亲口要他做的事情,这就有点纠结了。 王非土一笑:“汝只需记住一句话,齐楚之地的精盐乃是上天所赐,食之可延年益寿。” “什么?精盐?!” 这不但把王贲搞懵了,就连身边的范增萧何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话说精盐和分封诸侯有个卵的关系,他为何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正是!对君候来说,这应该不算什么事吧?” “不算……” 王贲茫然地点点头。 这岂止不算事,简直就是裤裆里摸鸡,手到擒来的伸手之劳。 面对王非土看自己的目光,王贲很确定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他和尉缭互相看了一眼,赶紧端起酒碗喝上一口压压惊。 这可真是稀奇,太始皇不想要他的大秦江山了,只想让帮他做做宣传,帮助他在齐地卖盐…… 宴会在众人的推杯换盏中结束,走出辕门时,王贲望望头顶的月光,已是半夜时分。 “君候,朕就不远送了,明日只待君候亲自为朕开路,咱们带上这批精盐,前往咸阳!” “请太始皇放心,属下定全力以赴,为您保驾护航!” “好,就此告辞!” “臣,拜退!” 走出王非土的视线,骑在马上的王贲和尉缭相视一阵苦笑。 真是一场奇妙的盛宴,大开眼界呐! 正熟睡的司马仁挠挠发痒的脖子,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远处灯火处一大群人回到营帐,迷茫地看看身边很是奇怪。 “这都什么时辰了,王离是被处以极刑了吗?怎么还不见回来?” 想了想,还是想不出个头绪,索性继续倒头酣睡。 …… 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把金色的阳光慷慨地洒满大地。 “嘿,司马将军,别睡了,快起来洗漱。” 黑娃拍了拍囚车,叫醒熟睡中的司马仁。 司马仁坐起身揉揉眼,看到黑娃胳膊上搭着一套白色深衣,地上放着一盆水,恭恭敬敬地站在囚车旁等候。 “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囚徒还有专人伺候洗漱?” 黑娃答道:“家主特意嘱咐,要让司马将军换洗衣物,随大军前往咸阳。” 说着,黑娃上前打开囚车,迎接司马仁下车。 “我去,这么神奇吗?囚车一夜都没锁?” 司马仁从囚车内钻出来,黑娃亲切地上前帮他抹掉头上的稻草,在无微不至的伺候下,司马仁焕然一新,骑上了一匹高头大马。 跟在车队的末位,黑娃为他牵着马,问道:“司马将军,知道该怎么如实给司马欣将军禀报吧?” 司马仁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你们不就是想要我告诉家父,王公子深明大义既往不咎,特意前来护送我回咸阳嘛,放心吧,我记着呢。” 这也许对于黑娃,他会特别神奇司马仁会这么配合王非土的掌控。 可王非土却只笑不语,因为他知道,这种情况有个专业术语,叫做斯德哥尔摩效应。 第130章 亢龙滚洪 王贲回到霸上,立即指挥中军,调转方向,班师回朝。 底下一众武将可不敢管那么多,既然军师都没意见,他们也只有服从的份。 于是迅速收拢防线,班师回朝。 坐上回去的车驾,王离似是想起了自己的好搭档,于是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将此事秉明王贲:“君父,司马仁还在齐贼军中。” 王贲那眼瞟了他一眼,开口道:“下去。” “啊?” 王离不明就里。 王贲一直闭眼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这是亲生的,自己亲生的…… “我让你下去,当伴驾……” “呃……孩儿遵命。” 王离看着王贲的神情,确认了他说的是真的,连忙乖乖下车当起了伴驾。 他扶着马车,即使跑了一路,也想不出自己是哪做错了。 …… “陛下可知千门中有一个天局,叫做亢龙滚洪局。” 王非土坐在车驾内。 “朕不知。” “此局有个典故,俗话说:窃株者钩,窃国者侯,杀一人为罪,杀万人为雄。” 嬴政一愣随即道:“愿闻其详。” “传闻天庭派遣一名龙王下界负责看管统治黄河,于是龙王来到黄河,没日没夜地工作替人类治理黄河,但这份差事不是什么美差,长长干得多吃不饱,于是龙王闲暇之余也会在半夜偷偷跑出龙宫,上岸卷一些鸡鸭牛羊打打牙祭,这点事却被两岸的居民知道了,纷纷传闻这黄河里有蛇妖。” 王非土讲着,嬴政听得津津有味,只是略一回味,怎么感觉这事故是在说自己? 王非土继续道:“有一天,这个龙王正在上空兴风布雨给两岸的庄稼浇灌,却发现河岸旁来了一大群人举着火把,前面几名穿着黄袍的道士不断将符咒点燃振振有词地射向河床,符咒化作利箭犹如万箭齐发射在自己身上。” “呵呵……”嬴政一阵苦笑,还真是在说自己。 “龙王受到符咒攻击,疼得浑身着了火一般嗷嗷直叫,那些农民们看着龙王受到惩罚拍手叫好,还不断往河里丢一些树枝杂草以示诅咒,龙王仓皇逃回龙宫,左思右想实在气不过,于是大发龙威,黄河泛滥成灾天降骤雨将两岸的庄稼农田全部淹没,一时间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王非土看嬴政听得入神,轻轻一笑继续道:“龙王见气撒的也差不多了,于是收了神通心里还犯嘀咕,你说吃了几个鸡鸭牛羊他们就要请道士,毁了这么多农田他们会不会用更狠的招数来搞我?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两岸的居民连夜竟在岸边修葺祭坛,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祷告,还把鸡鸭牛羊丢入河中最后还丢进了一对童男童女。” 嬴政眉头一皱:“这是什么逻辑?” 王非土斩钉截铁道:“这便是人性,人与人之间的合作靠的是利益,而人与人的统治与臣服却靠的是实力,面对强大到足可以毁灭自己的人和事,则会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有所忤逆。” 嬴政点头附和道:“你说的没错,朕之所以能一统天下,正是具备毁灭六国的实力,他们不得不臣服与朕,但朕一死,又会群起发难,扶苏震不住他们也是情理之中。” 王非土沉声道:“但我们这次到了咸阳,正是要以此引他们入局,乖乖臣服与我的脚下!” 嬴政很意外道:“你不会是想以精盐为引吧?” 王非土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要不然呢?” “嘶……” 嬴政一顿,叹道:“任重而道远啊……” 王非土纠正道:“陛下您说的不对,任重而道不远,这不,马上就能看到您的咸阳都城了。” 看到巍峨的咸阳皇城的宫殿群时,王非土只能感叹出四个字:始皇霸气! 整座咸阳城东至黄河,西至秦岭,横跨泾渭二水,其中宫殿群落多达三百余座,总直径达到八十公里,各大宫殿鳞次栉比以甬道复道贯穿将咸阳宫拱卫在中心。 站在骊山之上,就可俯瞰到咸阳城的大致轮廓,其巍峨雄壮的规模令王非土都不由啧啧称奇。 “陛下啊,您说您有这修建宫殿的钱,用来修筑长城的话,不得把长城修到云中阙岚山去?” 始皇帝一脸傲娇道:“哼,你懂什么?只有皇城够大,才足以显示出大秦以象天汉之雄风,再者说,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想当年寡人每灭一国,就在咸阳宫周围修建一座六国宫殿供那些显贵居住,而如今六国灭了,他们全都住进去了,寡人的钱财也用的差不多了,他们倒又来反对寡人,呵,真是可悲呀……” 王非土嘲笑道:“出力不讨好了吧?” 嬴政傲然道:“我大秦何其雄哉,岂是几名跳梁小丑就可扳倒,只要寡人振臂一呼,纠纠老秦,皆可共赴国难!” 王非土掀帘而出:“陛下,有我王非土一人,足矣!” 王贲的八千禁卫军已然列与直道两旁,迎接王非土的车队缓缓进入咸阳城。 消息传入咸阳宫,举朝震惊。 “通武侯这是何意?难道要随贼寇反我大秦吗?” 扶苏再也坐不住了,长身而起。 “禀报陛下,通武侯已率领八千禁卫为齐楚贼兵开道,已经过了昭庙,朝兴乐宫行去。” …… “报,禀报陛下,齐楚贼兵已过了兴乐宫,正前往信宫……” …… “报!贼寇已过章台宫,正在准备渡天桥!” 众人皆知,若过了天桥就是咸阳宫,整个大秦的核心就会成为没穿衣服的美女,只等贼寇前来蹂躏了。 李斯连忙进谏:“陛下,不能再等了,还请即刻发兵,阻止贼寇入宫!” 扶苏深吸了一口气,他始终相信王贲不会叛国,一定是另有原因,但事已至此,不由他再优柔寡断。 “司马长史听旨!” 卫尉长史司马欣连忙出列。 “臣在!” “朕命你率领三千卫士速去天桥阻挡通武侯进宫。” “臣,遵旨!” 司马欣立刻拜退,前去调集卫尉府人手。 天桥前,众多禁卫严阵以待。 过了天桥,任何人不得携带刀兵进宫,这是始皇帝定下的规矩。 王贲止住队伍,前来车驾前禀报。 “启禀太始皇,天桥不得携带刀兵车驾,是否卸甲入宫?” 王非土立于车驾上:“准!” 说着,就转身命人传令,所有车驾搁置,在此待命,随行人员放下兵器,随他入宫。 其实王贲是想说,只要太始皇一句话,什么禁令他都敢闯。 但是王非土也曾说过,不需要宣告他太始皇的真实身份,只需要以齐王公子的身份见上扶苏一面即可。 众人正在安置车驾卸去兵器的同时,司马欣率领着卫士们正好杀到。 “尔等还不下马受降?!” 一抬头,王贲已经走到跟前,笑脸相迎道:“长史,这是何意呀?” 司马欣眉头一皱,喝道:“通武侯,始皇帝待你王家不薄,你为何自甘沦为贼寇?” 王贲知道这会也解释不清,索性也不做解释,言道:“长史你快歇歇吧,什么贼寇不贼寇的,多难听。” “长史,你看这是谁?”王非土笑脸盈盈。 司马仁连忙走上前去拜道:“父亲,孩儿不孝!” “这……”司马欣懵了,收起剑扶着司马仁道:“你怎么也在这?” 司马仁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连忙道:“父亲切莫误会,王公子此来并无恶意。” 王非土爽朗一笑道:“司马长史,你可还认得我王非土否?” “你?!” 司马欣彻底懵了,看着王非土久久凝视。 一想,顿时大惊:“你便是琅琊王氏?” 他终于想起来了,王非土点头:“正是!” 这次真的说不清楚了,所有人都是一头乱麻。 王非土的样貌,司马欣怎么会忘了,当初那个险些成为自己剑下亡魂的落魄公子,如今却被通武侯亲自迎进咸阳宫? “还请长史带路,引荐我面见扶苏皇帝。” “这……” …… 扶苏带着满朝文武,纷纷前来观战。 可是谁也没想到,蹬上门楼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傻眼了。 只见司马欣和王贲并行在前引路,王非土带领萧何范增蒯彻等人在后,有说有笑地迈过了天桥,仿佛是在自家后院那般随意,哪里有刀光剑影的厮杀对峙。 这王非土究竟是用了什么妖术,见一个收一个,见一个收一个?这倒好,两名大将都成了他的人,还怎么继续愉快的玩耍? “走,随朕下去!” 扶苏二话不说,带领文臣武将前往门楼前质问二人。 见到扶苏迎出,王贲和司马欣连忙快步走过去,拜下齐声道:“属下参见陛下!” 扶苏指着走过来的王非土喝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胆敢忤逆寡人,就不怕朕砍了你们?” 王贲拜道:“陛下,待您见了王公子,属下甘愿任凭陛下处置。” “什么?见王公子?” 扶苏强压火气,随即抬头看去。 只见王非土神情肃穆,迈着王者的步伐,缓缓走上前来。 第131章 假戏真做真君子 扶苏头戴鎏冕身穿黑金绣龙袍,端的是儒雅大气,尽显帝王风范,见到王非土,双手往身后一背,等待王非土行君臣之礼。 “吾等参见秦皇!” 萧何等人见到扶苏,都纷纷为帝王之尊行礼,可唯独只有王非土站着没动。 嬴政道:“非土,还是让朕来吧……” 王非土知道,此刻始皇帝估计是见到扶苏,心里有所触动,只是一笑,意念便沉入心底。 随之嬴政再一睁眼,一股威严便从王非土的体内散发出来。 那是一种久居高位,能夺众生生杀大权的帝王威严。 扶苏等人心中皆是大骇,为何从这名齐国公子的身上为何仿佛看到了始皇帝的影子。 “大胆逆贼,见了秦皇,为何不拜?!” 李斯强压下震惊,率先发难。 “嗯?” 嬴政只是看了李斯一眼,李斯竟然毫不犹豫地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这是……” 但扶苏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见眼前的人气度不凡不愿参拜,也不怪罪,抬手止住李斯,随即上前拱手道:“不知这位公子,来我咸阳,有何贵干?” 王翦、蒙武、王绾、隗状,四位元老皆是深深地看着嬴政,一言不发。 他们这些人都已经是人老成精,虽然耳聋眼花,但是见到王非土时的第一直觉告诉他们,事情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这个人的气场很像始皇帝,但就是说不上哪里像,也许是举手投足,也许是看人的眼神。 “皇儿,来,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嬴政伸出手,所有人都愣住了。 文武百官鸦雀无声,怔怔地看着眼前。 扶苏更是惊讶地无以言表,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名比自己还年轻的王非土,却一时说不上话。 “父皇?” 李斯的心里咯噔一声,他好似发觉了有一种危险的味道在蔓延。 扶苏正欲伸手,却被李斯一声大喝:“大胆!” “你……” 包括扶苏在内,所有人都看向李斯,使得他将想要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李斯,寡人无心治罪与你,切莫自寻死路!” 嬴政冷冷地开口,吓得李斯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熟悉的感觉绝不会有错,这个王非土定是被始皇附身了! 一个惊人的消息,在无声中散播开来,震地每一个人都如醍醐灌顶。 “老臣参见太始皇,太始皇万万年,大秦万万年!” 王翦和蒙武四名上柱国连忙颤颤巍巍地伏下身子,大声惊醒了众人。 其他人直到此刻才幡然醒悟,李斯也连忙跟着拜下,齐声高呼:“臣等参见太始皇,太始皇万万年,大秦万万年!” 嬴政仰天哈哈一笑,随即一挥手:“众卿平身!” 扶苏直接快上两步,一把扶住了嬴政的胳膊,问道:“父皇,真的是你?!” 话一出口,两眼随之飙出两行泪来,看着王非土,眼中发出崇敬的光芒。 嬴政抬手抹去扶苏的眼泪,手轻轻地摸着扶苏的脸颊,温言道:“皇儿,多日不见,你这髯须也成了鬓须啦,啊?哈哈,不错,可当重任啦。” 这话听得扶苏心头一暖,确定这是始皇帝没错了,于是急忙道:“父皇,自您仙逝,孩儿力不能支,还请父皇问罪!” 说着扶苏就要跪下去,却被嬴政一把拉起道:“暧,如今汝乃是九五之尊,不可轻易跪拜,快起来。” 说着松开扶苏,看向王翦等人,一挥手道:“众卿,随朕进宫!” “臣等恭迎太始皇回朝!” “臣等恭迎太始皇回朝!” …… 嬴政迈开熟悉的步伐,拉着扶苏,在众人拥簇之下,步入这座巍峨的咸阳宫。 蒯彻和萧何跟在后面,低声道:“主公牛逼,把秦始皇都演的这么像,老夫真是大饱眼福啊,竟然连大秦的皇帝都唬住了!” 萧何摸摸胡须淡淡笑道:“依我看来,倒不像是演的。” 范增老神在在追了上来:“走吧,我们都被主公戏耍了,咱就等着享福去吧,哈哈……” 这老贼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能让大秦上下俯首帖耳,还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现在看来,原先的那些处心积虑完全是多余,到了皇宫是根本用不上,你说气人不? 咸阳宫,大殿之上,嬴政高坐龙位,扶苏恭立一侧。 这情景,看上去很别扭,一个白面小伙,却被年近四十的扶苏张口闭口自称竖子,这事称得上是千古奇谈。 可包括扶苏在内,众人的心中却是相当激动。 大秦江山岌岌可危之时,日思夜想的始皇帝终于驾临,来做他们的主心骨啦。 “启禀太始皇,老臣盼的你好苦哇!” 王翦率先伏下,一番老泪纵横,惹得人两眼不由跟着湿润起来。 嬴政笑道:“翦爱卿快快平身,朕也甚是想念诸位,奈何诸事不顺,朕才姗姗来迟啊。” 王翦起身一拄拐杖咚咚作响:“这天下谁敢阻挡太始皇回朝,老臣第一个不答应!” 听了这话,后面的王离连忙往后挪了挪,生怕被始皇帝指出来。 嬴政指着王翦笑骂:“你这个老家伙,朕在时也没见你如此为朕卖命,怎么?人老一岁心眼也变少了不成?” 王翦听到这骂声,心里比吃了蜜还舒坦,嘿嘿一笑道:“太始皇您还惦记老臣的那点家当吗,早就被老臣拿出送给扶苏啦,没啦,一个子儿也没啦……” 王翦说这个倒不假,扶苏登基之时,王翦就已经做主,将所得家产送还给了扶苏,就为了大秦能够昌盛。 “哈哈你呀你呀,这算什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嬴政用手指着王翦轻笑着,可是眼中却是泛着感动的泪花。 止住笑声,嬴政随即沉吟了一下道:“翦爱卿如此,倒让寡人无以为报了。” “老臣……” 王翦想说点别的,却被嬴政打断道:“你也免开尊口吧,朕如今孑然一身,不如就把王离之女许配给朕吧,就当是报答翦爱卿的大义,如何?” 众人都被嬴政的话给搞得一头雾水,这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惦记起王离之女了?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王翦一愣,皱眉侧耳问道:“始皇您说什么?您想去丽宫许愿?” “朕不是这个意思,你听错啦……” 王翦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老臣已是腐朽之躯,哪里经受得起始皇如此厚爱,太上您可千万别去为老臣许愿,会折煞老臣的……” 王非土惊叹道:陛下,王翦这耳朵,属于间歇性耳聋啊,得治! 嬴政苦笑着摇摇头指着王翦:“你这老家伙,朕拿你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那暂且按下不提便是。” “诶,好勒,老臣谢过太始皇。” 说完,毫不犹豫地退回去了。 “嘿,这个老滑头!” 嬴政一叹:“罢了,一切先以国事为重。” 李斯上前拜道:“启禀太始皇,如今各地战乱,损耗甚巨,朝中粮饷皆已下发各部犒赏有功之臣,朝中年奉已是拖欠半年之久,还望太始皇为吾等解燃眉之急。” 对于这事,嬴政早有准备,于是道:“寡人此次还朝正为此事而来。” 说着指向宫外道:“众爱卿且看,寡人特意为你们带了些齐地的精盐,待退朝后,每人各自领取,不多,总共一千石,按俸禄分配,不可多领。” 听到这话,众人连忙拜下:“臣等拜谢太始皇隆恩!” 蒯彻小声嘀咕:“怪不得他们认的这么爽快,原来另有他图啊。” 范增道:“呵呵,看吧,且有他们好果子吃呢。” 嬴政朗声道:“朕此来分盐给诸位是其一,还有一事尚需众爱卿鼎力支持。” 扶苏心中一动,知道这是提要求来了,此前就已经放出风声,果不其然,估计众人也是心知肚明。 不过,估计这满朝文武,也只有扶苏有这想法,但也不能轻易示与众人,也只有始皇帝亲口说出来,才是最合适的。 于是扶苏拜道:“父皇,您若有何旨意。尽可安排,儿臣定当全力支持。” 有了扶苏的表态,其他臣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随扶苏一起拜道:“臣等定当全力以赴。” “好!”始皇帝一拍大腿道:“那朕就直言了,朕此来正是为了改制,众爱卿应是早有耳闻。” 嬴政的话音落下,堂下却是一片鸦雀无声。 要说分封制动的是谁的蛋糕,表面上看是皇权的,但实际上动的却是在朝的这些大臣们的。 可能有些人不太明白,就不妨简单地逆推一下就可一目了然。 始皇统一六国,动的是各路诸侯和各地君王贵族的蛋糕,只因全国统一中央集权,他们没有了自治的权利,全部土地山川水利都统归皇权管辖,进行重新分配,无形中就剥夺了他们很多财产。 但皇权是什么?如今始皇帝已经驾崩,这些朝中大臣就成了皇权的直接受益者,他们才刚刚尝到了皇权所带来的甜头,转眼屁股还没暖热,始皇帝又来这么一出重新分封诸侯,那还有他们这些人什么事。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如今他们扒着井沿才看了一眼,就要重新回到启点,这种事搁在谁的身上估计都不好受。 轻者失魂落魄,重者寻死觅活。 第132章 棍棒底下出将军 谁也想不到,他们朝思暮想,盼来的秦始皇,刚一坐稳就要分封天下。 老王翦耷拉着眼皮捋着胡须,喃喃道:“分封了好,倒也落个清净。” 这老贼倒是无所谓,反正天下是人家的,人家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谁也管不着。 关于分封之治,当初秦初定天下时,由始皇帝提起,朝臣们也因此事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以王绾、冯劫等一些老臣依然认为分封天下是天子必然要做的事情,正是害怕剥夺了贵族们的利益,导致天下大乱。 也只有李斯等人极力赞成始皇帝独揽政权,将贵族的利益彻底剥夺,把一切不稳定的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最终始皇帝拍板,把所有权利牢牢握在手中,一时间贵族们怨声载道,哀鸿遍野。 可事到如今,始皇帝刚一驾崩,扶苏就顶不住了,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面对着眼前混乱的局面,始皇帝再一次横空出世。 但始皇帝提出的却是与之前完全相反的策略,就算是精明的李斯都有些不知所措。 “启禀始皇,子言天下恶乎定于一,微臣斗胆请始皇示下。” 面对李斯的诘问,嬴政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当初正是李斯大力支持郡县制,才得以顺利统一天下,如今变的当真有些仓促,自己也不好驳了李斯。 可是如今的局面,若不重归分封旧制,王非土的计划就会夭折,徐图天下也会无疾而终。 面对两难的境地,始皇帝也十分纠结。 一边是大秦几百年基业重新洗牌,一边是王非土所规划的宏伟蓝图唾手可得。 “斯卿,子又言:天地为道,道生阴阳,阴阳可主万物。如今天下纷争,臣不能事二主,朕亦不能久居咸阳。故可顺应天道,以图大秦之万年永昌,汝可知否?” 有时候事情说得太复杂反而会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嬴政的意思很简单,反正天下都已经乱成这样了,大秦无力支撑,倒不如顺水推舟,徐图渐进。 “微臣知晓,谢始皇解惑。”李斯只好拜退。 嬴政这才起身傲视群臣:“朕意已决,今日起,众卿便与范增萧何等人共商分封大事,三日后,朕要看到结果。” 说着侧身看向扶苏:“吾儿听旨。” 扶苏连忙伏下:“儿臣在。” “三日之后,你要给朕一个合理答复,大秦仍以你为主,朕只是不忍我大秦毁于你手,故勉强现身,倘若自认不能胜任,这皇帝可传与能当大任之人,切勿贪恋皇权而误了国事。” “儿臣谨遵教诲,定不辱父皇之志。” 嬴政点头:“嗯,另外朕问你,可娶有妻室?” 突然被问道这个问题,扶苏一愣:“孩儿婚事尚未来得及思考。” “善,朕此行前来正为你谋亲,汝可万不能学为父,始终未成家室,险些酿成大祸,待分封之事落定,便可纳为正妻,以正我大秦血统,母仪天下。” “儿臣遵命!” 四名老臣早就竖着耳朵听了个一清二楚,闻言都是心中一动,赶紧抢着发言。 “太始皇,老臣有一事请奏。”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落于人后。 嬴政一看,笑着问道:“你们是不是也有子女需要完婚啊?” “呃呃,正是!” 这种关键时刻,谁不想让自己宗门绑上秦皇这艘大船,争先恐后也是情理之中。 嬴政哈哈一笑指着王翦道:“王翦啊王翦,别人争先恐后也就罢了,你刚才不是还耳聋眼花吗?怎么?一说是给扶苏谋亲你就不聋啦?” “嘿嘿,太始皇恕罪。”王翦只能告饶。 谁不知道,扶苏才是当今正统皇帝,之所以始皇帝说给自己许妻,他王翦必然要好好考虑一番,始皇帝毕竟是一缕魂魄,总不能把好端端的姑娘烧给他吧? 但给当今皇帝做正妻,那可就大不一样了,不积极岂不成了傻子了。 嬴政走下玉阶慵懒地摆摆手道:“这事啊,还得你们自己各凭本事,朕是累了,现在便就此歇息去了。” 说着伸了一个懒腰,随即手一放下,王非土顺利就接管了这具身体。 “诸位,始皇帝的意思你们也看到了,我就不多说了。” 说着转身对扶苏拱手道:“陛下,在下先行告退。” “好好,公子慢走。” 扶苏望着王非土的背影,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太吓人了,始皇帝竟然还能降临朝堂,这事说起来,自己都有点不信。 看到众人还是一副呆若木鸡望着门外的样子,扶苏干咳了一声,唤回众人的注意力。 “咳咳,你们也都听到了,就按父皇安排的办吧,” “另外翦太师,您的府上够大,就由您来负责王公子的饮食起居吧。” “这……” 王翦有点头懵。 现在王非土就好像是一个烫手山芋,落到谁的手上也不能有半点马虎,还得时刻提防着不能被始皇帝抓住什么小辫子。 可是既然扶苏都已经下旨了,他又不好再拒绝,只能在心中暗暗叫苦。 “老臣,遵旨。” …… 回到车队之中,王非土安排各部人马将物资等一应辎重原地封存,又给他们安排了一处庭院临时居住,于是差人前往敖仓给项羽送信,命他速来咸阳与自己汇合。 随即王府的人前来相请,说是王翦特来相邀王非土去兴乐宫暂住,王非土哈哈一笑,便带着范增等人前去落榻。 在王府的别院堂下,王非土简单地将分封的一些细节交代给三人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起自己的事情。 始皇帝要大发慈悲,用辛苦带来的精盐为满朝文武发放俸禄,可是王非土可不打算让他们拿的那么简单。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给他们的精盐虽说是按奉发放,但也是王非土自己掏腰包,赔本的买卖王非土是一万个不答应的。 那又怎么办? 话是始皇帝说的,兜底的是王非土,两个人的关系跟一个人一样,总不能再跟政哥记个账什么的,那多外气。 所以,王非土只能动点歪心思了。 盐还是那些盐,但送和领可不是那么回事了。 王非土要充分发挥手中的绝对优势,让他们五体投地地接受这份本就属于他们的俸禄。 得知王非土的真实意图时,嬴政不无担心道:“非土,此事不可太过贪心,若是让他们回过味来,朕会很没面子的。” 王非土嘿嘿一笑:“政哥,您说的什么话,我王非土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放心吧,这事我自有分寸。” 选定的第一个目标,当然就是上柱国王翦。 这个老家伙老奸巨猾,依仗着自己年事已高,该聋就聋,该瞎就瞎,估计没有谁能玩的过他。 吩咐了黑娃和项鲁将精盐装进礼盒,命十几名亲卫抬着,王非土亲自带人登门拜访。 一见面,两人皆是一番寒暄。 王翦一抬眼,就看到众人抬着十几箱精盐鱼贯而入,一时愣住了。 “嗯?王公子这是何意。” 王非土连忙拱手:“今日朝堂之上多有得罪,在下为表歉意,特送十石精盐作为补偿,还望上柱国切勿推辞。” 王翦暗自揣测:“朝堂上不是始皇帝吗?跟他有什么关系?” “哪里哪里,王公子言重了,快快里边请!”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王翦也不能事事较真也活不到现在了。于是洒然一笑,把王非土和一众人请到了客堂坐下。 王翦审视着王非土,小心问道:“不知,始皇帝安在?” 王非土连忙小声道:“始皇帝睡啦,上柱国尽管安心便是。” “哦哦……”王翦连忙点头。 只要始皇帝不在,他就心里有底了,要不然什么都被看的透透了,特没意思。 “始皇帝今日早朝所提之事,老夫仔细想了想,也无何不妥,王公子天赋异禀风华正茂,小女能嫁给公子为妻,也是他的福份,只是嘛……” 王翦说着好像失忆了一般,没了下文。让王非土愣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王翦敲敲额头露出没牙的嘴笑道:“公子莫怪,瞧老夫这脑子,不中用咯……” 嬴政悄悄道:“老伙计是在试探你呢。” “不对吧,我看像是阿莫兹海默症……” 王非土决定换个话题:“为何不见王离将军呢?” “哈,他呀……”王翦一笑,差点把脸上的一个蚊子给挤死。 “他正被他家翁教训呐……” “嘶……” 王非土倒吸一口凉气。 只听得从堂外远处传来一阵阵嚎叫声,估计这会儿王离那小子正不好受呢。 看来王离被家暴,这个传闻是真的,简直恐怖如斯。 “这是为何啊?”王非土不明就里。 王翦讪笑:“为何?” “还不是为了此次战事不力,有辱家风。” 王非土惊恐地看了看王翦长满老茧的手,不禁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王非土不无担心道:“这下手,未免有些重吧?” 王翦一摆手:“不用管他,能挨打是好事,否则不吃教训,害的可是千军万马。” 别人都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到了王府这里变成了棍棒底下出将军,王非土也不敢多说什么,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在下此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还望上柱国鼎力支持。” 第133章 咸阳城疯了 王翦一看王非土的神色,立刻摆手道:“王离之女的亲事老夫可做不了主,还请公子去找挨打那货才行。” 王非土苦笑:“上柱国误会了,我所言并非此事,也无须上柱国担心有何风险,请看。” 说着王非土一挥手,黑娃捧着一碟盐来到王非土面前。 王非土接在手,直接走到王翦面前,问道:“不知上柱国可识得此盐?” 王翦看见这白花花的盐,连忙伸手捻了一点,放在嘴中细细品尝。 “嗯,其咸味温和,咸而不苦,果然好盐。” 王非土笑着将盐放在王翦案头,回到座位。 “此来我为上柱国带的十石好盐,正是为了让我咸阳子民都吃上好盐。” 王翦有点不明所以,忙问:“此事又该如何?” “敢问上柱国,如此好盐若卖四十钱一斤,不知是否合适。” 王翦抚着无须叹道:“此盐虽然上品,但若卖四十钱的话,怕是这咸阳没几个人吃的起。” “那我若卖四钱呢?” 王翦一愣:“四钱?王公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如今粟米一斤价格是十二钱,若盐价只卖四钱又和白捡何异?别说咸阳黔首了,就是路边狗都能吃得起。” 王非土闻言当即拍板:“那就卖四钱!” “这……” \"请上柱国放心,我带来的精盐不收您的钱,只需上柱国按照这个价格出售,之后我便会源源不断地从齐国把盐送到你的手中,再以此价卖给您,如何?\" 王翦看到王非土一副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于是他犹豫道:“不过盐铁乃是明令禁止私贩,若成此事需提请皇帝亲自审批,怕是不行吧?” 王非土微微一笑:“上柱国尽管放心,此事我自有安排,只需您点头,剩下的就不用管了,坐等皇帝喻令即可。” “既然如此,老夫就坐等公子消息了。” 王翦虽然老,但他可不糊涂。 这样的好事恐怕打着灯笼都不好找,但是王非土竟然亲自送上门,任谁恐怕都是难以拒绝。 先不说盐是由官方经营这事,若是能以如此低的价格拿到精盐,随随便便加一点价格,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再者说,如今各地战事吃紧,就算不贪财把这些精盐作为粮饷发放各军,也能起到很好的提振士气的作用。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盐作为国家命脉,朝廷就算是把控着盐的制造成本,别说精盐了,就算青盐算下人工也不止这个价。 所以王翦算的不是单单盐价的问题了,而是看到其中能在朝堂的话语权。 可能王非土从盐场出货,需要两钱的成本,但是若从盐产地拉到咸阳,成本要在五钱以上,到时王翦随手一摊,上好的精盐四钱成本价送给扶苏,这怎么都比盐铁司送来的香吧? 王翦随即一想,连忙问道:“那公子为何不直接把盐送到盐铁司,而如此颇费周折呢?” 王非土畅然一笑道:“老太师,我刚才说过,是要让咸阳黔首都吃上精盐,若是送到盐铁司岂不是与送给扶苏无差别,那又何谈恩惠天下呢?” 王翦一听,想想也是,既然始皇帝都说了是作为俸禄送给诸位大臣的,再拿去送给扶苏,岂不是违背了承诺。 可是翻来覆去,王翦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问题:“倘若以如此低价贩卖,不知王公子你到底图什么?” “我?我只图虚名!” 这句话把王翦逗乐了。 图虚名?他要是真图虚名就好了,更何况还有始皇帝在背后撑腰,还需要拿精盐来换虚名吗? “那此事就此商定,在下这便告辞。” 王翦还在回味呢,王非土就已经站起身。 “王公子何必着急,吃了饭再走嘛。” “不了,我还要到蒙武老将军府上一趟,就不做过多打扰了,告辞!” “那老夫就不远送了,公子请慢走。” “告辞!” 望着王非土离去的背影,王贲从后堂走了出来。 “父亲!” 王翦看看他赤裸上身背负荆条,于是问道:“你又教训过离儿了?” 王贲一低头跪下将荆条奉上道:“孩儿教子无方,为家门蒙羞,特来请父亲责罚。” 王翦伸手把荆条挡在了一边,道:“你起来吧,此事不怪离儿,你也无罪。” 难得一次王翦心慈手软,王贲很是新奇,起身问道:“父亲何出此言?” 王翦叹口气道:“有始皇帝协助,就算是老夫亲自出马,恐怕也不是那王非土的对手,更何况离儿涉世未深,如何能战?” 王贲犹豫着开口道:“父亲,孩儿始终不明,为何始皇帝不愿助我大秦荡平叛逆,还要搞什么分封,这如何对得起历代秦王。” “吾儿休得胡言,始皇并非不助大秦,而是不助扶苏罢了。” “扶苏乃是大秦皇帝,这又有何异?” 王翦扶着几案缓缓闭眼:“此事自知即可,切不可轻传,始皇想要助齐国公子代替扶苏之位,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我父子只能听天由命了。” “孩儿明白,分封只是表面,其真正目的正是取而代之,待到齐国登临帝位,便是天下一统之时。” “嗯,你猜的不错。” 说着王翦起身,王贲连忙搀扶。 “你去把他送来的精盐清点一番,回头全部送到盐铁司吧。” 王贲一愣:“这不是始皇发放下来的俸禄吗?为何还要全数上缴?” 王翦撇他一眼,王贲只好恭敬拜下:“儿臣遵命。” …… 王非土离开了王府,直奔蒙武的府上。 嬴政问道:“非土,朕总觉得王翦不会轻易配合。” 王非土一笑:“陛下忘了,这是一个局,入不入局他可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只有天道规律说了才算。” “那你是想掌握大秦命脉,但必将是一场血雨腥风啊。” “陛下,这您很清楚,若想做局必先入局,想要把他们通通掌控与帷幄之中,没有牺牲何来的利益?” “朕当然明白,只是对我大秦,于心不忍呐。” 王非土没有再搭话,因为他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是心慈手软,就不配君临天下。 不得已对自己曾经努力做出的成果下手,这事换在谁的身上也不好受,千古一帝能如此,已经是很不错了,王非土不敢再奢求什么。 来到蒙武的府上,一切如故,最后蒙武想到要用精盐慰劳前线将士,于是也满口答应了王非土的请求。 王绾、冯劫、尉缭通通欣然接受王非土的建议,并全都表示愿意与之长期合作。 司马欣由于司马仁的一番解释,选择对司马仁既往不咎,不过由于司马仁对王非土大加追捧,对王非土提出的建议欣然接受的同时,还愿意将所得精盐全部分发给各城门都尉。 皇帝扶苏也当然没有意见,发出去的俸禄竟然奇迹般地又回到了盐铁司,这很让扶苏惊讶,遂颁布法令,把精盐作为恩惠以低价贩卖给咸阳城的黔首们,所得钱两按照王非土制定的行情,发放给各大官员。 官员们拿着手中少的可怜的四千钱,都是满脸懵逼。 这是什么骚操作,明明价值百金的精盐,转眼就贬值成了还不到一金? 可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王非土他究竟想干啥?以后要断自己的生路吗? 不过很快,事情就发生了巨大的转机。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咸阳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飘散着各种美味佳肴的香味,人们渐渐开始迷恋起精盐所带来的味觉享受。 原本炙手可热的青盐被人们放进了储物柜,而以低价购买到的精盐则成了家常便饭中必不可少的佐料。 人人都以为世道变了,伙食越来越行了。 咸阳城的居民多达六十万人,可一千石总是数量有限,市面开始出现供不应求的境况。 接下来王非土的骚操作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他竟然从王翦手中借了五十万钱,以每斤五钱的高价收购人们手中弃之不用的青盐。 “这人的脑子怎么想的,精盐才卖四钱,青盐却要收五钱?” “你管他那么多,卖给他就是了。” “行,这就回家把青盐全卖给他!” 一时间前来送青盐的人群把盐铁司围了个水泄不通。 短短一天时间,各大盐司就把整个咸阳城的青盐全部归拢在了一起。 王非土也并未食言,而是转手就把青盐制成卤水,在咸阳城以南开启了提炼精盐的作坊。 所炼出的精盐如数奉还给盐铁司,继续以低价输出精盐供应。 整个咸阳城彻底疯了,皆是为庆幸皇恩浩荡,而欢欣鼓舞。 三天时间过去,始皇帝再次高坐咸阳宫。 “不知诸位分封天下的事情进展如何,可得出定论?” 李斯捧出一卷竹简,高举过顶。 “回禀太始皇,分封之事臣等皆以统筹完毕,请太始皇过目。” “呈上来!” 嬴政一挥手,李斯连忙膝行到玉阶上,将竹简放入扶苏手中。 有了赵高的前车之鉴,中车府执玺令一直空缺,扶苏一切事务都是交给左右丞相暂为代理。 第134章 分封天下 嬴政将竹简徐徐展开,上面分封的诸侯落入眼中。 经过李斯王绾范增萧何等人三天日以继夜的商谈,才将最终结果展现在嬴政的面前。 “大秦自始皇开疆拓土,四海归心一统天下,如今群寇四起祸乱盛世,大秦皇帝扶苏以天下黎民计,特发矫昭起五路诸侯共讨,” “燕晋之地以都咸阳皇城,扶苏皇帝自治;川蜀之地拜刘沛公刘邦为汉中王治所汉中,起兵三十万镇压董翳反贼;楚地拜项梁为楚王治会稽起兵三十万镇压雄心贼寇,齐地拜姜齐公为齐王,治郯城琅琊二城,起兵三十万镇压田荣陈胜贼寇;以上诸臣得檄文则立,各郡当各整戎马,陈兵待发,以挽大厦之将倾,并匡社稷,以安黎民。秦皇扶苏,如律令!” 嬴政看完竹简,轻轻将之放在了龙案上,言道:“为何没有项羽之名?” 范增萧何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只是以为封了了项梁既是给了项羽应有的名份,他此次前来全力以赴,也是为了让项梁的西楚名扬天下。 可是万万没想到,身为王非土的代言人,始皇帝竟然提出这个质疑。 嬴政见状继续沉声道:“项羽之勇,天下无人能敌,当得霸王之号,尔等应该谨记,项羽不可忽视,故朕决定,封项羽为东楚霸王,统领荆楚之地,治彭城,镇压陈胜反贼。” “臣等遵旨……” 此言一出,群臣俯首。 细心的王翦都已经发现,这道檄昭,看似是分封了各路诸侯,其实就是把各地的矛盾直接摆在了台面,让他们竞相自相残杀,可谓喜忧参半,原本已经混乱的局面,则变得更加混乱。 首先董翳是章邯的部将,只因深入川蜀之地,音讯全无,是不是造反还不一定,可几位人精直接把董翳定为反贼的行列,估计等他知道后,具体骂什么不知道,但可以肯定骂的会很难听。 让刘邦去打他,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萧何的主意。 萧何根据当今的形势,已经为刘邦制定好了三分天下的打算,哪怕现在的刘邦不能理解,但等到了川蜀之地,一定会感谢萧何的深谋远虑。 至于项梁的归属,则是范增的计划。 如今范增是为王非土帐下军师,所要考虑的当然是自己主子的利益,至于项梁的死活,当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有句话叫,安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身处齐地的王非土,怎么能容忍项梁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没事也得给他找点事做,所以新被项梁拥立的楚怀王熊心无辜躺枪,他们的事就让他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吧,谁胜谁负都已经不再重要。 而陈胜和田荣表示,让他们面对强大的齐国,这事压根就是个一面倒的局势,但很可惜,他们身为反贼,没有任何话语权,也只能由王非土勉为其难地负责解决掉他们。 既然这些原本是反贼的人都得到了册封,自热自家将领也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嬴政大笔一挥,又添章邯和蒙恬各为镇北镇南大将军,统领三十万大军为大秦镇守一方。 始皇帝的一句话,朝堂上下一番忙碌,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分封之事定了下来。 日暮黄昏时,王非土才迈出咸阳宫,来到属于自己的别院。 召唤了范增萧何蒯彻三人,与堂下坐定,一边犒赏三人这几天的功劳,也顺便谈谈接下来的具体计划。 “你们都说说吧,这几日有何收获?” 王非土笑脸盈盈,一点都看不出疲惫的样子。 “主公您真是精力旺盛啊,老夫甘拜下风。” 范增苦笑着摇头,对于王非土所展现的过人精力,不佩服都不行。 可是他们哪里会想到,一天都是始皇帝在操持,他是整整休息了一天,两个人轮流作业,岂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 “哈哈,那真是难为诸位了,来,我们满饮此杯!” 觥筹交错间,三人也是兴致颇浓。 萧何放下酒樽,叹道:“此行在下实在没有想到,竟能如此顺利,全凭公子一人就可令满朝文武拜服,真是惭愧啊。” 王非土客气道:“哪里哪里,没有诸位的鼎力支持,我王非土又如何能安抚大秦众臣。” 蒯彻笑着问道:\"主公,你到底是用了什么障眼法,令他们俯首称臣的,可否传授一二?\" “哈哈,彻兄你呀……”王非土笑着道:“其实哪有什么障眼法,无非执牛耳者也。” 他的话让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范增问道:“敢问主公,何谓执牛耳者?” 王非土放下酒樽,索性直言道:“天道即为人心,人心即为规律,掌握了规律,犹如执牛耳者可令天下臣服。” 三人面面相觑,王非土说的这个玄之又玄,说了等于没说,只能相视苦笑。 既然明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范增索性转移话题道:“此来主公分散精盐与咸阳,不知下一步,当如何?” 王非土神秘一笑:“此事只待我们走后,自然会见分晓,现在嘛,不能说,一说即破,破既是错。” 其实哪有什么玄学,无非就是会懂得利用规律来掌控人心。 等人们适应了精盐的妙用,自然会去想办法得到,当他们发现欲望难以得到满足时,就会不择手段地想办法获取。 王非土的打算就是这么直白,所以决不能点破。 这一招在千门中叫做赤手筑梦局。 其看似简单,但是能掌握其中奥妙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这个局的底层逻辑就是给你一个无限美好的现实,等到你将要失去它时,就会让你难以自拔地撕心裂肺。 举个简单的例子,现实生活中会遇到很多免费的陷阱诱惑引导你一步步上钩,但当你一点点地尝到甜头时,再一把将你美好的幻想踩地粉碎。 往往遇到这种情况,大部分人是无法接受的,并对做局之人有个直白的称呼。那就是“渣男!” 但王非土渣的不是普通女子,而是整个咸阳城的黔首。 所以等他们幡然醒悟时,才会发现,自己家的青盐早就被自己无情地廉价出售,而再想得到精盐,就只能和齐国合作,用高价购买他们的产品。 这个手段在后世被各大商家竞相模仿,比如拼夕夕,某团,共享单车,打车软件,等等。 所以王非土用这个手段来对付勤劳朴实的老秦人,不可谓不够心狠手辣。 但是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吗? 那可就大错特错了,王非土还有更狠的在后面,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对始皇帝讲的那个亢龙滚洪的故事一样,还有更为惊人的巨大阴谋包含在其中。 始皇帝的出现,给了整个大秦一个重生的希望。 但也会影响到很多人的利益。 比如王翦,比如李斯,皆在其列。 他们表面上对始皇帝的再临表示拍手欢迎,但内心里却有着不可磨灭的抵触。 毕竟,始皇帝一来真真实实地剥夺了很多本该属于他们的权利,只这一点,就足够令他们恨之入骨。 如果王非土猜的不错的话,始皇帝在大秦多停留一天,就会让他们如坐针毡,更有甚者会委派此刻亲手弑君也不是不可能。 待到了那时,就是王非土的千门大局大发神威的时候了。 整个咸阳城的经济命脉已经掌握在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让扶苏政权倒塌与经济崩盘的恶果之下。 可能会有人抱有幻想,皇权政治下,经济并不是特别重要。 满朝文武也是这么想的。 可现实往往特别残酷,首先没有了经济就代表没有粮草,没有粮草,军队如何奋勇作战? 到了那时,恐怕任何人都会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军中哗变,从而被千万叛军的怒火所吞没的下场。 王非土的到来,使得大秦如今已是危如累卵,摇摇欲坠! 第135章 亲迎大典 看到王非土神秘兮兮的样子,范增语重心长道:“主公,老夫这几日与李斯他们共同议事,发现他们都对分封制颇有微词,还请主公早作准备。” 王非土毫不在意地挥挥手道:“在绝对的皇权面前,他们有意见只能保留,无须提前准备。” 说着一顿:“我们只需要让珠儿尽快与扶苏皇帝成亲,章邯的威胁自然会化为无形,这才是重中之重。” “是啊。”范增道:“如今章邯大军已是兵临陈郡,若是分封天下的诏书未能及时送达,也是免不了一番恶战。” 范增猜的不错,王非土刚刚得到从郯城张良发来的消息:此刻的陈郡与砀郡交界,联军已和秦军摆开了架势,一场大战已是一触即发。 章邯所部三十万,其中有二十万都是征发来的徭役和刑徒,他们虽然战斗力略显不足,可强在人多,要是真打起来恐怕反秦联军得不到什么好处。 刘邦和楚怀王熊心以及项梁达成了抗秦联盟,认命陈平为军师,项伯带领田荣为策应,共领军十万与沛县摆开架势准备和章邯决一死战。 另发盟书给张良,请他务必派遣齐国精锐前去助战,唇亡齿寒的道理张良当然懂,于是派遣韩信率领两万齐军前去支援。 但只要分封天下的战书半月内送达,这场大战才会可能遏止。 可是今天才拍板,等到诏书送到各路诸侯手中,估计起码都要半月以上了,所以王非土推断,这场大战是在所难免的。 打吧,不打王非土的盐卖给谁呢?他才不会担心韩信带领的两万人能在此次大战中折损,只要动不了根本,王非土就不怕会伤及自身根本。 再说回现在项羽和项梁的关系,始皇帝也是够笋的,直接把项羽定为东楚霸王,治所在彭城。 这件事要是让项梁知道,恐怕得一蹦老高。 原本好好的叔侄二人,他非得把他们拆开,让他们各自为政,到底居心何在? 反正王非土是会拍手叫好,最终结果无非叔侄二人势不两立,他作为结义大哥,帮帮义弟共抗项梁,这总无可厚非吧? 至于项羽,他现在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在他看来,叔侄二人共为东西楚王这是好事,起码楚国的天下还在项氏手中,随时随地都可以混为一谈。 可是他绝不会想到,有王非土从中作梗,他和他叔叔的关系只会更加恶化,想要结盟? 王非土表示:呵呵…… 酒足饭饱之后,筵席散去,众人各自回到房中休息。 “明日早朝,请陛下把小妹和扶苏的婚事订下来,待他们完婚之日,我们就可打道回府。” 嬴政暗道:“非土,还有你和王离之女的婚事呢?” 王非土苦笑:“我连她长什么样还不知道呢,谈什么婚事,待这几日有时间见上一面再说吧,不急,另外等到齐盐在咸阳供不应求时,王翦那老狐狸自然会把曾孙女双手奉上的,陛下不用担心。” 嬴政道:“他可是个土财主,娶了王氏之女,相当绑上了半个咸阳城的财富,你要好自为之。” 王非土大手一挥:“放心吧陛下,这事错不了。” 铅色的天空清冷高远,预示着寒冬将至,今年冬天也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冬天。 …… 旬日后,兴乐宫…… 经过这十天的纳彩、问名、纳征、纳吉、请期五礼,今天终于到了扶苏正式亲迎的日子,兴乐宫的鸾凤殿内一片忙碌。 大妹珠儿早早在仆人的服侍下梳洗一番,换上了由王府送来的蜀锦玉服,金黄色的玉饰头簪插入云鬓的那一刻,宛如出水芙蓉,尽显一派国母之风尊贵奢华。 几个月前她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被兄长带到咸阳,着手筹办她和大秦皇帝的婚礼。 此前的问名和请期她已经和扶苏见过两次,二人一见面,可谓是一见钟情,但每一次见面,大妹的心里都犹如踹了一只兔子,在心里嗵嗵乱撞,搞得有些面红耳热。 “公主,请更衣……” 在众仆人的服侍下,绫罗绸缎被一一穿上身,旁边还有宦官在一旁躬身嘱咐道: \"公主,一会您要先到华阳宫拜见胡皇后,再去甘泉宫拜见郑皇后,然后再从章台宫出发,由郑皇后带领,前往咸阳宫举行亲迎大典。” 此刻的王非土也是一身黑色冕服,金束华冠,满脸笑意地踏入了妹妹的寝宫。 服侍的宫女宦官们看到王非土到来,纷纷躬身退下。 抬眼看到珠儿的那一刻,王非土顿时眼前一亮,欣喜地上前扶着妹妹的香肩道:“哎呀呀,今日妹妹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之姿。” 珠儿娇羞地低下头,言道:“兄长莫要取笑小妹了,没有兄长鼎力相助,奴家又如何能有今日?” “暧~珠儿说的什么话,你能有今日全是靠天意,为兄可不敢居功。” 珠儿娇笑一声,不再多言。 兄长的大恩她怎么可能不铭记于心,若不是兄长极力挽回,恐怕现在她和玉儿两人的命,会比黄莲还要苦。 “今后贵为大秦皇后,你要全力辅佐扶苏,争取早日为他生下龙子。” “兄长,莫再说了……” 姜珠嗔怪一声,立刻娇羞地低下头,惹得王非土哈哈大笑。 二人说着话,就有几名宦官牵出一段红绸进入殿内,将两头分别递到王非土和珠儿的手中。 王非土作为兄长,今日他要亲手牵着珠儿,将她交到扶苏的手中。 大殿之外,早已是张灯结彩,红毯从鸾凤殿一直铺到了宫门口,再由那里乘坐车驾前往华阳宫。 …… 自从赵高伏诛,胡亥随着母亲一直居住在华阳宫,虽然胡亥和赵高密谋的事情败露,但扶苏并未治他的罪,而是重用他担任少府令,继续为大秦效力。 如今扶苏大婚,作为始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虽然始皇帝驾崩,但胡妃的身份也并未被扶苏怠慢,而是同样以国母之尊奉养。 从这一点不难看出扶苏的宽厚仁慈,可见到胡妃的那一刻,始皇帝却并未看见有半点喜色。 他很清楚,人走茶凉这是人之常情,如今身份不同了,她也该清醒地认识到覆水难收的道理,所以始皇帝并无半点责备之心。 甘泉宫。 牵着珠儿在见到郑皇后的那一刻,王非土主动把意识沉入心底,始皇帝静静地望着眼前的郑皇后,两人的眼中却有着数不尽的哀怨情仇。 嬴政与郑皇后相识与贫弱之时,郑皇后是一名郑国歌女,而嬴政也只是一名秦国没有什么实权的王,两人的爱情故事始于一场酒宴,嬴政被她婉转优美的歌声打动。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这首郑国情歌是他们爱情的见证,随后诞下一子,取名扶苏。 郑夫人对始皇帝的怨并非他临终都未能被他亲口立为皇后,而是此番前来,竟是以扶苏国舅的身份前来与她见面。 自从他驾崩的那一天起,郑皇后每日每夜无不以泪洗面,可是盼来的却是这般结果。 回到咸阳已经半月有余,他却从不曾亲自来看自己一眼。 嬴政看到她眼中的泪光,没有多说一个字,而是带着珠儿一起深深为她躬身作揖。 在钟鼓齐鸣中,郑皇后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破涕为笑,直至笑容完全绽放。 “快快请起……” 短短四个字,胜过千言万语,嬴政与郑皇后完成了眼神交接后,很快便把主动权交回到了王非土的手中。 “陛下, 真的不打算和皇后多说两句吗?” “不了,有此足矣!” …… 时值正午,艳阳高照。 咸阳宫的八十一个台阶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扶苏以皇帝之尊,胸系红绸,立于正中。 王非土牵着姜珠拾阶而上,所遇群臣无不拜服。 “臣等恭迎皇后,皇后千年,大秦万年……” 秉礼监御史太监高声唱道: “亲迎,奏乐……” 刹那间,咸阳宫的上空鼓乐齐鸣,号角被高高抬起,发出冗长的声音,编钟师敲响编钟,发出阵阵悦耳之声。 扶苏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姜珠的身影,只是看着她蒙着红色盖头被王非土一步步牵到自己的面前。 “皇帝,今日我便让姜珠追随与你,望你励精图治,早日成就大秦盛世!” 面前这人,既是国舅亦是父皇,扶苏当即拜下,接住了王非土递过来的红绸,转身牵着姜珠前往大殿,在群臣的见证下,一直步上九阶,拿起龙案上的金丝玉竹,缓缓掀开了姜珠的盖头。 二人相视一笑,转过身来,迎来万众拜服。 朝堂下:“臣等恭迎皇后,贺皇帝皇帝万年,大秦万万年!” 大殿外:“臣等恭迎皇后,贺皇帝皇帝万年,大秦万万年!” 咸阳宫:“臣等恭迎皇后,贺皇帝皇帝万年,大秦万万年……” 恢弘的声音穿出殿外,直破云霄。 王非土看看身后的范增萧何蒯彻,众人相视一笑,共同庆祝这胜利的一刻。 翌日,项羽率领浴血之士,在咸阳城外等待王非土一同凯旋。 第136章 彭城之战 得知王非土出城,项羽带领众兄弟,早早地立在桥头等待王非土的出现。 此刻,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犹如一尊天神,神圣不可侵犯。 看到车驾的那一刻,项羽微微挺直了身躯,乌稚马躁动地踏着青石板,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将军快看,他们出来了!” 龙且上前提醒,项羽的目光立刻变得炽热起来。 他在敖仓坚守了半个月,这漫长的十五天里,将近三万秦军葬身在了他的铁蹄之下。 在得到由咸阳送来的诏书时,项羽手扶长剑,目光如炬。 此战,他无愧于霸王的称呼,折损一千七百人,守住了王非土交给他的任务。 也许,那些从马背上倒下的将士们享受不到这份荣光,但项羽相信,霸王之名与他们密不可分。 “二弟!” 远远的,王非土从车驾上直接跳下来,一手撩着前襟奔向项羽。 每一步踏出,尘土四起,项羽当即翻身下马,迎着王非土冲了过去。 “大哥!” 项羽一甩披风,单膝拜下。 王非土连忙双手扶起,他的个头虽然有一米八三,但在项羽身前仍需稍稍仰视。 王非土昂头看着项羽,两个人眼中的欣喜溢于言表。 “二弟辛苦。” “大哥,事情可已办妥?” 他看到了前来相送的扶苏和众秦朝大臣,但项羽还是想听到王非土亲口告诉自己答案。 “二弟尽可放心,都已办妥。” “善!” 王非土看着项羽,心中百感交集。 如果没有他,这此咸阳之旅必将困难重重,此役,项羽功不可没。 “走,随大哥一起回齐国去!” “好,回去!” 项羽当即转身,挥手大喝:“开路,回齐!” 王非土转身,对着扶苏王翦等人摇摇拱手。 “诸君,后会有期,定还有相见之日!” 扶苏的身边,站着姜珠,二人亦是满目深情地对王非土行礼。 “父皇,王公子,路上保重!” 在离开咸阳之前,王非土与扶苏谈至深夜,最终约定三年为期,必将回来帮助扶苏荡平匈奴,重振大秦雄风。 望着王非土渐行渐远的车驾,扶苏这才黯然摆驾回宫。 他知道,大秦的江山仍需要自己只手托起,始皇帝的偶然出现,并不能给他完全无私的帮助,毕竟,齐国才是他需要全力以赴的未来。 送走了王非土,朝中百官们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分封了天下,他们肩上的重担也减轻了许多。 王贲放慢了脚步,等待王离跟上,这才开口道:“离儿,今后齐国书信往来就交给你了,王非土的要求尽可满足。” “孩儿遵命。” 王离只管低头答应,虽然他也隐隐察觉到了王非土未来会在秦国的巨大影响力,君父的话更是让他坚信,只要能绑上王非土这条大船,未来才会使王氏之名,名动九州。 …… 大梁,秦置开封县,曾经王贲率领秦军水淹大梁,直接湮灭了魏国的最后一线希望,魏国从此灭亡。 然而时隔二十年,章邯再次陈兵此处,志在一举南下,直捣砀郡彭城。 中军大帐内,一群战将分列两旁,章邯面对案上的地形图正在皱眉苦思。 秦军三十万大军,分别为开封十万、东缗县十万、粟县五万、虞县五万。共呈三角之势犹如一张虎口,对眼前的彭城虎视眈眈。 如今原本派遣王离前去敖仓督粮,可是根据送来的战报,敖仓失守,王离被俘,这样的消息对于三十万大军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 原本就展开的攻势,章邯强行终止,调头把位于曲阜的济北仓强行运往前线,只要三十万石粮草一到,即可对彭城发动最后一击。 “李良都尉,可知济北粮草何日抵达?” 李良原本是为赵将,只因赵王武臣的姐姐对其轻蔑,故杀了他姐投奔到了章邯帐下,并率军杀死武臣灭掉赵国,如今被章邯视为心腹。 李良出列道:“回禀将军,济北粮草已到亢父县,三日之内必定运抵中军大营。” “好!”章邯一拍几案道:“待粮草一到,即可开战!” “将军!” 苏角出列道:“我军西线防守薄弱,倘若被贼寇乘虚而入,全线大军即会陷入被动,请将军三思。” 章邯的目光随之落在地图城阳县的位置,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苏都尉所言极是,不过西面已是我大秦之地,晾那叛军也不敢绕到这边造次。” 其弟章平出列道:“兄长莫要忘了王离敖仓之败,切不可掉以轻心。” 章邯重重叹口气,心中开始计算着此战得失。 他很清楚,大军所到之处,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一旦畏首畏尾,必难有所建树。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若是不设防就会十分危险。 眼看着前线叛军越聚越多,如果再等下去,必将寸步难行。 “章平,你率领三万人负责镇守城阳,切不可有半点闪失!” 章平精神一震,连忙拜道:“末将遵命!” 他知道,章邯是把后背交到了他的手里,一旦城阳失守,大军将是腹背受敌的局势,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当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其他各部整备人马,三日后随我出战,一举拿下彭城!” “末将遵命!” …… 彭城,项梁刘邦众人也在商议战事。 张良老神在在地位于下方闭目养神。 他这个齐国军师当得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无论郯城还是琅琊都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 项梁很纳闷,王非土上哪找来的能人异士,一个个名不见经传,却个个都是经天纬地的鬼才,整日晃晃悠悠,做事还能卓见成效,谁看了不得啧啧称奇,为他竖一个大拇指。 奈何现在战事临近,众人却是愁眉不展,唯有张良丝毫看不出一点紧张。 “子房军师,不知可有何破敌良策?” 项梁打断众人的七嘴八舌,抬眼问道。 张良摇着羽扇,很是淡然道:“吾有上将韩信,章邯若来,战便是。” 他这话,明显带着几分傲气。 意思很明确,来了就打,要什么良策不良策的。 不过看不惯张良这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样子的人又很多。 其中就包括怨念极深的项庄。 你说你故作清高也就罢了,大冬天还摇着一把破羽扇,真当自己是再世管仲吗? “自作高深!” 项庄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他这一句嘟囔不要紧,却被旁边的曹参听到了。 曹参是刘邦的人,他也对张良来此后不发一言很有意见,于是干脆大声道:“子房军师,此次结盟,沛公出兵三万,楚王出兵两万,武信君更有五万之众,而你齐国乃富庶之地,竟然才来了两万齐军,若不能献计抗敌,恐怕会落人话柄吧?” 陈平抬起眼皮看了张良一眼,默不作声。 “呵……” 张良轻笑,用羽扇指着曹参道:“若按曹将军所言,倒不如让诸君撤去多余人马各领两万,咱们量力而行,可否?” “这……”曹参语塞,他要是敢答应一声,就代表了是自己嫌为盟军出力多而想要撤军的打算,回去就等着刘邦骂自己猪脑子吧。 “诸位,大战在即休要伤了和气!”项梁连忙打着圆场。 刘邦给陈平使了个眼色,陈平这才站出道:“在下认为,曹参将军也是一时为战事操心,撤军倒是有些唐突了,不过可以把各部划分开来,平均分配防线,倒是可以起到诸君平等,如何?” 这事陈平最擅长了,曾经在陈郡每逢祭祀,各家因为分肉不均,他总会站出来执刀分肉,很是得到乡里夸赞为人公平,相信想出的这个办法,倒也是个平分秋色的好办法。 刘邦连忙附上一句:“陈使君的这个办法倒是不错。” 可不是嘛,陈平从项梁那转战到了刘邦这里,他肯定是要捧一捧的,不然如何能留住人才。 项梁一想,这个办法倒也不失为一个权益之计,毕竟让谁折损部卒都会有意见,不过若按防线区域划分的话,你就算全军覆没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怪就只能怪自家战力不如人了。 “既如此,诸位可有意见?” 众人各自不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反驳如此好的建议。 “那好,那我们便按照陈使君的办法,重新划分战区。” 经过项梁仔细斟酌,很快拿出了相应的战略分配。 刘沛公率领本部人马从谯县出发,顺济水东岸北上迎击粟县苏角所部。 项梁和熊心所部为主力七万人马镇守彭城,对抗章邯。 张良率领韩信两万人马从东面沂水进发,阻击李良东缗所部。 “诸君对此计划,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项梁直接把目光看向张良。 其实这个办法够损的,谁都知道粟县的秦军只有五万,让刘邦三万人防守五万,不能不说没对刘邦照顾有加。 可是轮到齐国这,他直接把拥有十万大军的李良部分配给了只有两万人的张良。 一些人已经开始在心中暗暗大笑,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张良的脸色。 第137章 项梁被揍的挺惨 众人暗暗在心中大呼过瘾。 让你装逼,让你清高,让你大冬天摇着羽扇玩深沉。 这下不呲了吧?可算装过瘾了吧? 如果猜的不错的话,估计这会张良的心里在骂娘。 可是任凭众人眼睛都伸到张良的脸上了,依然没有发现一丝慌张的神色。 “子房?如此是否能痛击秦军?” 项梁还是有些不太忍心,毕竟用两万抵御十万大军,这事丢给自己都没有半点把握。 正待他想补充一句把彭城的守军再分给他一些,却不料张良轻轻一笑道:“如此甚好,吾定不辱命,誓保沂水沿岸无虞。” 好,如果这么玩的话,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项梁当即拍案:“既如此,诸君便各领本部人马即刻布防,准备迎战!” 众人一拍即散,纷纷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在别人嗤笑的目光中,韩信跟着张良出了大帐。 “军师,此战可有把握?” 张良停下脚步笑看着韩信,问道:“怎么?韩将军怕了吗?若是怕,大可以禀告主公,再从郯城增调人马如何?” 韩信连连摆手:“军师说的哪里话,我蒙主公知遇之恩,怎敢有半点藏拙,此战定当全力以赴,为主公击退秦军,定不会为我大齐蒙羞!” 张良哈哈一笑:“如此,我便放心了。” 说着继续迈开步子朝前走去,又随口道:“将军且随我前去帐中,我有妙计交与将军,定可保我齐军无恙。” 韩信一听,连忙跟上两步,随着张良行去。 …… 三日后,济北的粮草已经运达,章邯挥军,三十万大军如洪水般汹涌而来,各部枕戈待放,纷纷做好了御敌的准备。 整个战场,彭城率先开战,七万盟军面对十万秦军,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面对如蚁群一般漫天遍野的秦军,项梁长剑一挥,楚军先锋将士们发出震天呐喊,迎头冲了上去。 战场之上,昏天暗地的厮杀弥漫开来,所有人都凭着一腔热血和遇到的一切敌人针锋相对。 秦军的这些前方步卒皆是赤膊上阵,他们悍不畏死,被章邯命为死士,竭尽所能地冲入敌阵与上来的楚军肉搏。 他们只有一个信念,杀一名楚军得到人头,就能换来一级爵位的军功奖励,所以要想人前显贵,必须奋勇杀敌,丝毫没有退路可言。 别只看多了三分之一的兵力,但那可是鲜活的三万个生命。 楚军被秦军淹没之后,才知道这三万人可不是儿戏,分分钟将拿着长矛的楚军扑倒,随后被万剑穿心。 有些人死了,他活不了,有些人活着,却已经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秦卒们一个个凶神恶煞,如猛虎一般扑来,吓得楚卒纷纷后退。 “后退者死!” 负责监军的校尉一剑就将后退的士卒人头斩落,吓得同行之人纷纷鼓足勇气冲上前去。 抬眼望去,一番人间炼狱的景象,到处都有人在疯狂厮杀。 章邯一马当先,手中铁戟蛇矛上下翻飞,杀得楚军鬼哭狼嚎。 “随我杀!” 章邯身后的精锐为之一声大喊,快步跟了上去,沿着主将撕开的裂口冲上去肆意冲杀。 “杀,杀,杀!” 位于城头的项梁惊恐地发现,城前涌来大批秦军,已经把楚卒杀地退到了护城河前。 “快,下令,关闭城门!” 先锋大将蒲将军回头看见吊桥升起,城门关闭时,他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惊恐。 但当他回过头的那一刻,章邯已杀至跟前,只见长矛划出一道流光,蒲将军的人头就已飞起。 先锋大将被斩,楚卒们为之哗然,更是步步后退直至吊桥旁。 一时间,无数人葬身护城河,瞬间就把河水染成了红色。 河中尸体越聚越多,河水阻塞溃及两岸。 章邯横矛立马,指挥中军冲击护城河。 前线的楚军伤亡不计其数,最终全部被涌上来的秦卒踩在脚下。 “传令,攻城!” 秦卒们踩着楚卒的尸体游到对岸,紧接着吊桥绳索被拦腰斩断。 “轰隆!” 吊桥轰然砸落,彭城门前一片坦途。 “冲呀!” 无数秦卒如决堤的黑色洪水,抬着云梯冲过了吊桥,想要趁机爬上城头。 “反击,反击!” 校尉们来回奔走与城墙之上,鞭策着楚兵们奋勇御敌。 “快,上檑木!” 粗壮的檑木从城墙上呼啸而下,无数想要爬上城墙的秦卒们瞬间被檑木一扫落地,梯子被砸断,无数人被砸地脑浆飞溅。 “嘿呦,嘿呦,嘿哟……” 随着一阵低沉的号声传来,项梁抬眼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一辆发石车刺破战场阴霾横空出世,被无数秦卒推着冲上了战场。 十几名壮汉拽动绳索,随着木轮和杠木前后猛地撬动,将填装好的巨石射向高空。 “楚王小心!” 迎着飞来的巨石,楚王熊心已经看傻了眼,被一旁的项梁扑倒一边。 “轰!” 脚下的城墙被巨石砸的震动起来,起身的项梁惊恐地发现被砸下一个大坑。 这黏土夯筑的城墙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城墙上垒砌的青砖被砸地碎裂一地。 项伯连忙指挥:“快,放火矢,烧掉那架发石车!” 无数火矢被高高举起,一匹快马带着火把,迅速将沾染了火油的箭矢点燃。 “嗖嗖嗖……” 破空声起,火矢密密麻麻全部射向发石车。 周围的秦卒被无情射中,一股焦糊味瞬间蔓延开来,一片鬼哭狼嚎满地打滚。 很快,由巨木组成的发石车被火矢点燃,迅速成为一架熊熊燃烧的木架。 章邯深吸一口气,大喝:“冲城车,上!” “嘿啾,嘿啾,嘿啾……” 又是一阵整齐的号子声传来,一辆由千年松木制成的冲城车出现在城门前。 这架冲城车前后总长十余米,前尖后粗,被一辆木架车牢牢捆在上面,被上百名赤膊壮汉推动着,正朝着城门快速冲来。 车轮无情碾过地上无数的尸体,直指城门毫无停顿。 “快,给我放箭!” 锋利的箭矢在城头亮出,如蝗般顷撒下来。 无数人被箭矢射中,当场倒下。 但是很快又有更多的秦卒补上来,推动着冲城车继续前进。 “滚油,快,烧滚油!” 烧地冒着刺鼻味道热气熏脸的黑油被人抬上来,顺着城头顷撒而下。 城头下,有人一身腱子肉,但遇到黑色滚油当头浇下时,只有张大嘴巴满地打滚,嘶喊最后变成了悄无声息的一句黑色尸体。 箭矢、檑木、滚油轮流上阵,城头下一片炼狱,战火无情地收割着无数个鲜活的生命。 这是就是战场,人命如草芥,死不足惜。 一时间,彭城门外变成了尸山血海,无数人丧命于此,只化成了一缕青烟,扶摇直上九天。 彭城下的战斗陷入胶着,没有人想到后退,只有前仆后继的向前冲才是唯一的活路。 相比与彭城大战的热闹景象,位于左翼的刘邦,也显示出了超凡的战斗力。 刘邦认命陈平为军师,樊哙为统军大将,曹参夏侯婴为都尉,悍然对位于粟县的苏角军发动冲击。 一旦此战获胜,立刻就能解了彭城之围。 面对冲上来的三万刘邦军,苏角稳扎稳打毫不激进。 要知道,自己这边五万人呢,五万对三万,看似胜算很大,可粟县是开封的门户,一旦失守就会直接导致整个战役的失败。 所以他不傻,只在粟县等待刘邦来攻。 这里的城防不比彭城那般坚固,所以最主要的还是以战阵御敌为上。 樊哙是个急性子,可是面对步步为营的秦军,也不敢贸然单兵突进。 这就好比鬣狗遇到了刺猬,干着急却无从下口。 左右试探了一圈,折损千名士兵后,只能回营商定对策。 “大哥,这差事不好干呀!” 樊哙一进大帐,就直接将斧钺摔在了地上。 刘邦一抬头,叱问:“你干嘛?给我捡起来!” 樊哙一看刘邦怒瞪着自己,嘿嘿一笑,赶紧将武器重新捡起来。 “整日就知道喝酒吃肉,遇到点事你就这点能耐?” 樊哙连忙解释道:“我这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呀,他苏角不敢应战,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就不能动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 樊哙转过身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道:“反正啊,那苏角不应战,我是没招了,谁爱想谁想去,我这先锋当的,没劲!” “你!” 刘邦看着樊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恨不得破口大骂。 “主公。” 陈平笑着站出来,刘邦转过目光道:“使君请讲。” “平有一计,可令苏角不得不战。” 一听这话,樊哙也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地凑过来道:“快说快说,我正愁没计策呢。” 刘邦瞪他一眼,他这才缩了回去。 陈平笑笑道:“那苏角之所以不愿出战,正是怕误了章邯大军的大计,不如樊哙将军将计就计,越过粟县,直奔开封。” “暧?不愧是陈使君啊,我老樊早就想这么干了,管他粟县如何,不知直逼开封,好办法!” 刘邦随即骂道:“你懂个屁!” “你敢绕过粟县,他苏角若是出动,你我首尾不得兼顾,这不是找死?” 樊哙一愣随即醒悟道:“大哥说的对呀!那使君这……” 第138章 刘邦是个明白人 陈平笑而不语的表情让步樊哙很尴尬,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只能看着陈平等他开口。 陈平很是享受此刻几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等他们把话说完了这才开口:“樊将军攻打开封只是做给苏角看的,正是为了引诱苏角主动出击。” “那他若还是不主动出击呢?”夏侯婴问道。 “我三万大军兵分两路,使樊将军率领一万先锋佯装攻打开封,若是苏角不出城便直奔前去解彭城之围,若是苏角出动则立刻调头呈两面夹击之事,此战可定矣。” 刘邦摸着髯须思索道:“说是这么说,可万一那章邯掉过头来围歼我部,岂不是会陷入被动?” “哈哈。”陈平胸有成竹道:“请主公放心,那章邯志在彭城,此刻正打的火热,根本无暇他顾。” 听他这么一说,刘邦顿时心里有底了,于是一拍大腿:“那就这么定!” 抬头便吩咐:“樊哙,你率领一万先锋绕过粟县,直逼章邯本部!” 樊哙抱拳:“喏!” “曹参,夏侯婴!” 二人连忙出列:”属下在!” “命你二人各率五千人马埋伏与粟县左右,随时等待阻击出城的敌军。” “喏!” “各部人马听我号令,四面围剿秦军,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 众人纷纷退下,点齐本部人马立刻开始行动。 刘邦起身对陈平一拱手:“使君,且随我去阵前观战!” “好!” 大帐人去座空,只有地形图还静静地摆在那里。 粟县,阵前紧锣密鼓。 一番强劲有力的鼓点落下,樊哙手执斧钺,大喊一声:“随我杀!” 一万人马顿时发出震天的呐喊。 “杀呀!” 苏角位于粟县中军,眼看着樊哙就要冲过来,连忙下令全军准备迎战。 别看这五万秦军,若论真正的战斗力,绝对比章邯的十万人都能打,原因很简单,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带甲之士,都是杀过人打过胜仗的秦士。 他们战斗经验丰富,有极强的团队协同作战理念,只要苏角不随意调动,他们往那一站,就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准备放箭!” 苏角抬起令旗,他以为这次樊哙果然憋不住了,打算跟自己硬碰硬啦。 “嗯?” 就在箭已上弦,马上樊哙要冲进射程之内时,没想到他一拔马头,却从秦阵的一旁华丽而过。 “这是要搞什么野鸡?”苏角都看傻了。 这么气势汹汹的来,箭矢都为你准备好了,你特码竟然只是路过? 苏角有种刚准备拉屎,就得赶紧再夹回去的感觉。 这种感觉,总是会让人很不爽。 五万人纹丝不动,眼睁睁地看着樊哙从身侧擦肩而过,苏角仔细斟酌,前思后想。 “自己的任务正是保护主力大军的右翼,要是就这么放樊哙过去的话,会坏了章邯将军的大计,这可是渎职的罪名,会被杀头的!” 这可怎么办,出城追击害怕中了调虎离山的奸计,不出去也不是个办法。 眼看着樊哙的一万人就要消失在眼前,苏角当即下令:“左都尉命你率领一万人马追击樊哙,不得有误!” “喏!” 左都尉接过令箭,随即转身点齐人马循着樊哙的踪迹追了过去。 刘邦一看,对陈平笑道:“快看,苏角上当啦!” 陈平道:“主公莫急,苏角可还未动呢。” 刘邦闻言点点头,继续观战。 左都尉点上一万人马朝樊哙追去,谁知道还没追出几里地呢,樊哙竟然掉过头来不跑了。 左都尉心想是坏了,估计要中埋伏。 可是都尉有令要追击樊哙了,现在追上了再跑也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前去叫战。 他一露头就好办了,樊哙当即应战,提着斧钺就朝他跑过来了。 能当上左都尉万人将,自然武力不会弱。 但要看是跟谁比,樊哙原来是卖狗肉的,但是自从跟了刘邦造反,杀起人来是一点都不含糊,当上将军之后更是如鱼得水,几万人里都难找到可与他战上几个回合的人选。 二人拍马冲到阵前,只用了三个回合,樊哙就一斧子将左都尉的人头给砍了下来,随即挥军冲杀。 秦军们见大将已死,立刻裂变为两部,且战且退。 这就不得不佩服秦军的军制了,他们是万人将可统领两名裨将,两名裨将可以统领五个千夫长,千夫长率领两个五百夫长,五百夫长带领五个百夫长,以此类推。 万人将战死,裨将立刻就能顶上,裨将战死千夫长还能顶,如此就形成了秦军不菲的战斗力,直至战到最后一人,不死不休。 不得不佩服秦军的厉害之处,见樊哙挥军冲杀过来,所剩秦军并未溃逃,而是有条不紊地组织抵抗,硬是生生阻挡住了樊哙部的冲杀。 “乃妤的,这么能打?!” 樊哙唾骂着,骑着战马在军阵中冲杀,专挑那些负责指挥的军官下手,几个来回已经彻底让秦军失去了仅存的战斗力。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其实这不是骂人,说的就是一个很显然的道理。 士兵们看到主将樊哙如此勇猛,纷纷都受到极大的鼓舞,卯足了精神奋勇杀敌。 有樊哙带头,撕开了一个又一个秦军的防御缺口,不断瓦解着秦军的战斗力。 只是眨眼功夫,已是尸横遍野,只剩下少部分秦军四散而逃,而剩下的都死在了樊哙的斧下。 不能说别的,这些正牌秦军宁死不屈的劲头,着实震撼到了樊哙。 他不敢想象,这紧紧是前方苏角的五分之一人马。 要是真拿三万和这五万人硬碰硬,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秦军的律法很残酷,他们若是战死,家中还可能收到一笔抚恤金,若是逃跑或是战降,那么处在秦国的一家老小都将被处以极刑。 苏角早就发现了这边的情况,连忙指挥右都尉前去支援。 左都尉的残部且战且退,樊哙也不敢猛追,只有打打停停,时刻观察战场的变化,等待中军那边给出指令。 一支令旗从远处奔跑过来,樊哙立刻会意,呼啸一声继续率军前往开封方向进发。 苏角一看,这是玩真的。 此时他万万不敢有丝毫大意,连忙又令一支万人队前去追击樊哙。 若是单单看人数,两万人对两万人,貌似实力悬殊不大。 可是就看双方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出场,所部单兵战斗力士气都在其中占有很大成分,稍有悬殊就会造成一面倒的局面。 当秦军两万冲进提前埋伏好的包围圈时,夏侯婴曹参同时杀出,三面合围之势已成,惊慌失措的秦军仓促应战,樊哙三人更是奋勇杀敌,接下来,就看各自谁的命更长了。 苏角越发觉得此战已经被对方牵连着陆续进入胶着,于是也不敢再有任何懈怠,大刀挥动,率领两万人全面加入战斗。 刘邦和陈平当然也不会闲着,当即催动一万人马跟了上去。 秦军与刘邦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厮杀到了一起,整个战场彻底陷入白热化的交战当中。 打仗不是过家家,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那么简单,一旦进入短兵相接,无论什么阴谋诡计都会显得无济于事。 济水东岸到处都成了捉对厮杀的战场,硝烟弥漫,长矛折了用短矛,短矛再不行变匕首。 人人的眼中都带着杀意,唯有想尽一切办法杀死眼前的对手,才有可能获得生的权利。 近十万人的战场,由最初的喧嚣逐渐变得稀稀落落,樊哙从死人堆里站起来,狠狠将斧钺插在了满是血污的土地上。 粟县城中,众人押着苏角直接将他丢到了刘邦的面前。 苏角的头盔早已不知去向,一头束其的发髻也已变得凌乱。 他的脸上一道深深的伤口,里面白肉外翻,布满血污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痛色。 刘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活动着僵硬的脖子。 此战,全歼三万秦军,俘获一万人,逃掉一万人,而自己则损失了两万人。 樊哙功不可没,在此战中表现十分突出,现在已经被安排下去歇息,剩下的就看自己如何处理了。 刘邦随即起身,走到了苏角面前。 “嗬啐!” 一口带血的浓痰被苏角直接吐在刘邦的脸上。 “逆贼!有种杀了我!” 苏角是准备抬剑自刎时,被夏侯婴直接上来俘获,根本没有给他自裁的机会,就把他捆到了这里。 “你敢对沛公不敬,杀了你!” 曹参见状怒喝一声,正欲抽剑却被刘邦伸手按了下去。 “无碍!” 陈平连忙掏出手绢,帮刘邦擦去浓痰。 “你们且下去吧。” 刘邦看着苏角淡淡道,众人闻言很听话地退了下去。 …… 远在东缗县的十万秦军,李良意气风发,准备再次为章邯立下不世之功。 他很庆幸自己跟了秦军,选择大于努力,看来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章邯为什么会在东缗放十万大军镇守,这个问题只要看了地形图就不难发现。 大军的左翼与东海郡只隔着一条沂水,他要随时防备齐军横插一刀,给拿下彭城增添不必要的阻碍。 但李良自从一举帮章邯攻下赵国,此刻他想的是,既然将军如此相信他给他了十万人马,何不趁此机会表现一把,乘势跨过沂水,直逼郯城! 第139章 惊布盗令箭 从东缗县去郯城,两地隔着沂水相望,看似不远,但实际要想到达那里,需要绕到彭城以东的位置。 李良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把这个念头暂时按下,安心制定如何协助章邯攻取彭城才是当务之急。 听说项梁右翼只派了两万人马防御,李良顿时抚掌叹道:“简直天助我也!” 于是一支令箭甩下,指挥大军顺着沂水挥师南下。 面对汹涌而来的敌军,张良和韩信却完全没有任何动作,大营内该巡逻巡逻,该放哨放哨,该打扫的打扫,一点都没有大军压境的紧迫感。 根据斥候来报的消息,李良有点懵。 “他们这是想干嘛?跟我来空城计吗?” 李良好歹是从小熟读兵书,对于孙膑所书的空城计也熟记于心。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时,忽有传令官来报,说章邯将军下令本部不许前进,只得原地驻守以待天时。 李良彻底无语了,这么大好的战机,为何要白白浪费掉?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两天前张良和韩信已经制定了一套周密完整的计划,来专门对待李良这个新降不久的降将。 …… 两天前,齐军大营。 张良待韩信坐下,这才对韩信问道:“将军,准备如何迎战这十万秦军?” 韩信微微皱眉略一思索,道:“军师,沂水之畔一马平川,若是硬战恐怕会损失惨重,待主公回还之时,恐怕你我都难逃罪责。” “哈哈,韩将军说的是,以主公的性格,以一当十可不并能让主公满意。” 说到这,韩信嚯地站起身道:“以信看来,我军兵强马壮,装备精良,以一当百应不在话下。” 张良笑言道:“但据我推断,主公会选择不战而屈人之兵。” 韩信回过身来看着张良问道:“军师可有良策?” 张良大步坐回案前,开口道:“若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唯有一计可行,不知将军可敢应战?” 韩信挺起胸膛道:“我韩信承蒙主公军师不弃,从一介布衣摇身一变为齐国大将,若是主公需要,我韩信赴汤蹈火自定不会有半点推辞!” “好!”张良把羽扇拍在案上道:“那此战就全凭将军了!” “实不相瞒,良准备用离间计使得李良死于章邯之手,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韩信稍微一想,就领会了其中的奥妙,击节道:“此计甚妙,那李良乃是新降之将,离间章邯,定然是上上之选,敢问军师,此计具体当如何施展?” “将军可知主公在马陵山有一支特殊的队伍,名曰盗门?” 韩信点头:“对,他们还有许多门人在我军中奉职,军师但说无妨。” “你今夜当亲自带领一支小队,精选盗门中的强者,取出章邯一枚令箭,并连夜派人送往李良本部,就言是章邯将军下令原地驻扎不得寸进。” “如此,那李良定然生疑,会谴一名小校前往探听章邯亲令,与半途将此小校截获,换取他的书信为大军想要跨过沂水直击郯城。” “待那章邯收到书信之时,你再派一名假扮李良部下,逃往章邯本部,沿途散播谣言说是李良有不臣之心,准备夺取郯城自立为赵王,待到章邯亲耳听到,此计可成矣!” 韩信沉思道:“若是令章邯对李良生疑,定会收回兵权,立刻再派一名大将顶替李良。” 张良点头道:“待到那时,我会亲自前往游说,让李良趁机改旗易帜,为我所用。” 韩信眼前一亮,击节道:“军师此计甚妙,属下这就前去筹备!” “将军且慢!”见韩信正要往外走,张良连忙叫住道:“此去定然异常凶险,将军定要加倍小心,不可有半点遗漏。” 韩信一拱手:“请军师放心,信去也!” “好,一路保重!” 韩信离开了帅帐,当即就把盗门惊布给叫来议事。 对于盗取令牌这事,惊布乃是个中翘数,当仁不让地亲自接下这个差事。 是夜,营火摇曳。 攻城的第一天就是一场无比惨烈的恶仗,在血泊中冲杀了整整一天,大营中早已是人困马乏,沉沉睡去。 这一战,章邯损失了三万人马,却只是把城头啃下一角,可是随即就被涌上来的楚军硬生生堵住了缺口。 两军在这个缺口形成了拉锯争夺战,无数人的尸体堆起来,快要比城墙还要高。 最终日暮落下,不得不偃旗息鼓,等待明日再战。 盗取一枚令箭,听起来也许很简单,但其中所隐藏的细节却不能有半点疏忽,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负责为章邯站岗的,都是章邯的心腹亲卫,哪怕你杀死一人,盗取的令箭就会失去任何意义,甚至还会被章邯识破,并加固对李良的信任。 所以腰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令箭拿到手,只有盗门的惊布能够做到。 在惊布的亲自挑选下,一百人成为了此次盗令的行动组成员。 他们个个身怀绝技,飞檐走壁身轻如燕。 韩信看着这些精兵强将,心中很是欣慰。 能给主公卖命的人,无不是此生最大的荣幸,只因为能施展毕生所学,虽死无憾矣。 上次使用百鬼夜行,还是在田儋大营,运走的几千石粮草已是属于大件,但不同的是那次可以杀人,这次却丝毫不能打草惊蛇,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大帐中章邯鼾声如雷,就算站在帐外,也是清晰可闻。 六名执戟护卫目光炯炯有神,随时观察着大帐外的风吹草动。 巡视的卫兵一列列从帐外经过,他们也丝毫不会为之转移视线。 这六人是负责守在帐门外,而还有四人两两一组,与大帐周围来回巡视,为了更好的让他们集中注意力,章邯用的是伍什人的亲卫队。 五个什分别为五班轮流执勤,每什值守一个时辰,一直到天亮。 新旧两什换岗时,几乎没有喘息之机,想要乘虚而入,根本不可能。 一百人,想要对付这十个人很简单,但是若想不被他们发现而进入营帐,难如登天。 韩信在黑暗中无不担心地看向惊布。 “都尉可有信心?” 惊布的眼睛犹如竖瞳,盯着远处的中军大帐小声道:“此事易如反掌,请将军放心。” 大营中所有巡逻的卫兵行动轨迹已经被他熟记于心,只见他的手缓缓举起,紧跟着猛地一握拳,身后百名夜行黑衣人迅速从两边快速飞奔而过。 韩信惊讶地发现,他们的脚下就想踩着棉花,跑起来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 随即惊布缓缓把一片草叶衔入口中,随即系上黑色面巾,扭头只对韩信说了句:“在这别动。” 黑暗之中,一百名黑衣人隐入大营的各个角落,他们每人都肩负着随时干扰巡逻卫队的职责。 这个时代没有对讲机,没有红外立体成像仪,没有哪个团队能做到不戴耳麦就默契到天衣无缝的程度。 如果有,那便是盗门中的这一百人。 “等一下,我去解个手。” 一队巡逻伍什在大营角落停下,惊布凝神屏气,等待着向自己走来的这名士伍。 惊布以一种奇异的姿势伏在一辆车驾下方,他口中衔枚目光正好能看见前方的情况。 士伍把戈矛靠在了车驾上,然后解下裤腰带,裤子直接退到了地上。 只听到一阵水注洒落在车轮上的声音,这货憋的不轻,还特码地来回扫动,最后一个冷颤,这才心满意足地提起裤子束上腰带,拿矛前去归队。 整个过程,他并未发现在车轮下方会藏着三个人,而且还有九名伍卒在旁边等候。 他刚转身,惊布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随着他的脚步,神同步地跟着他,在他正前方看不出任何多余的重影,队伍继续行进,丝毫没有察觉其中多了一人。 迎面又来了一支队伍,在交叉而过时,惊布又再一次转移到了那边,以人为掩护物,是盗门中最高深的隐身法。 在无数的队伍中,惊布如鱼得水,凭借鬼魅般的身法一次次异形换位,成功到达了中军大帐的位置。 两两一组的巡视小组穿插而过,在他们身后,惊布直接一掀毡布身体随之滑了进去。 章邯的榻前,一双臭气熏天的大脚露在外面,惊布皱眉捏起鼻子扇了两下,谁知道手上不知哪来的尿骚味,差点让他咳嗽出来。 摇曳的烛光下,放令箭的竹筒就在几案上,惊布正欲伸手去拿,章邯的呼噜声忽然停止,惊布艰难地扭头,只见他一翻身,正好将手搭在惊布的背上。 惊布深吸一口气,看到章邯并没醒,于是缓缓拉下面巾,口中轻轻一吹,草叶精准地落在章邯的额头。 章邯睡梦中觉得额头瘙痒,一边伸手挠着一边嘴中咀嚼了两下,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一枚令箭到手,惊布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枚仿制的放入其中。 大功告成。 惊布从章邯的塌下抽出一支芦苇,紧接着退着步,将来时的脚印清理掉,随后躺在地上借着帐下缝隙看向外面。 当看到四双脚从眼前走过时,再闪身出了营帐,继续用来时的办法,一步步离开了大帐。 一炷香的时间,惊布已然出现在韩信的眼前。 第140章 张良单刀赴会 “将军,在下幸不辱命!” 惊布将怀里的令箭交入韩信手中,韩信连忙问道:“可曾留下踪迹。” 惊布点头道:“请将军放心,绝无半点遗漏。” “好,随我撤!” 惊布随即用手做埙,在夜空中发出一阵咕咕的叫声。 一百名黑衣人随即汇聚,迅速撤离了章邯的中军大营。 …… 清晨,章邯起身,坐在榻上伸了个懒腰。 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扫了一眼案上的令箭,不多不少,还有六支。 但是数量对,可章邯转过头来的瞬间好像感觉哪里不对,随即再次把目光落在令箭之上。 看了半天,他终于发现了问题。 伸手将那支令箭拔出来,看了看。 拍了拍自己睡的昏沉的脑壳,嘟囔了一句:“什么时候忘了按章?” 说着就从枕头下摸出自己的印章,哈上一口酝酿了一晚上的仙气,重重地将印章按在了令箭上。 “嗯,很是清晰。” 章邯心满意足地把令箭插回去,召唤亲卫为自己打水洗漱,准备饱饱吃上一顿,随即召唤各部继续今天的战斗。 今天的战斗依然激烈,上阵的士兵冲上去,又被打了回来,遇到了项梁顽强的抵抗。 “什么?李良他想干什么?!” 章邯一把将送来的书信摔在地上,随之大吼一声。 “去,把李良给我叫过来,本将军要当面问他!” “喏!” 传令官正欲离去,却又听到章邯的大喝:“回来!” 章邯在战车上来回转了一圈,揉揉脑袋抽出一支令箭下令道:“你去告诉他,即刻从侧翼攻打彭城,若敢有半点延误,定斩不饶!” “喏!” 传令官赶紧接过令箭,策马离去。 …… 李良很郁闷地皱眉道:“将军这是要干什么?一会要停一会要打的,朝令夕改,还让不让人好好带兵了?” “报……” 一名斥候进入帐中,拜在李良案前。 “启禀将军,齐相张良与帐外求见。” 李良一愣:“什么?张良?他来作甚?” 两军交战在即,张良竟然单刀赴会? 不过李良很想听听张良来此是何居心,于是大手一挥。 “传令,击鼓,升帐!” 帐外两侧,一人高的大鼓被擂地咚咚 林立的戈矛被摆成一道道伞盖,将张良的去路遮盖地密不透风。 这是惯例,两军交战,要想见到敌军主将,必须要经过刀山,心志不坚者,估计在森寒的兵刃之下都会瑟瑟发抖,根本迈不开步子。 但是张良是谁,运筹帷幄仗剑天涯的绝世谋臣,对于这点小事根本不在话下。 只见张良一袭青衫,手摇羽扇,随手把短剑交给一旁亲卫,便迈开步子朝刀山走去。 若是没有主将命令,谁敢伤他分毫,纷纷为张良避让,待他走过再次合上。 大帐之下,十名裨将虎视眈眈,用杀人的目光审视着张良。 这些人全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万人敌,哪一个手上没有个千儿八百的人命,其身上所携带的杀气根本不是常人能比。 可张良在他们面前毫无惧色,只是云淡风轻地撒手抱拳一礼。 “在下张良张子房,见过李将军。” 李良看着他,沉声道:“你就是张良?” “正是在下。”张良抬起头,与李良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李良从他谈笑风生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于是转开目光道:“听说张良张子房,素有再世姜尚之风,可有此事?” 张良哑然失笑,忙纠正道:“将军您搞错了,那是我家主公说的,在下只以管仲乐毅为吾辈楷模,怎敢与主公争辉。” “哈……” 李良不置可否,在他看来,都是一些徒有虚名沽名钓誉之徒,无论姜尚还是管仲,不过是自吹自擂罢了,始皇帝还自比三皇五帝呢,人死鸟朝天,有个卵用? “你我各为其主,本不该诋毁,但汝此番前来,究竟是何居心,难道是想投降与我?” 张良一笑:“将军猜的没错,吾本有此意。” “汝非说笑吧?难道你家主公待你菲薄?” 李良看向张良,他很清楚,张良此来绝非此意。 张良回道:“那倒不是,相反我家主公待我恩重如山,我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存逆心岂不要受天谴?” “那你是……” 不等李良问话,张良直接打断:“在下素闻将军忠心不二,天下士人提起将军,无不为将军自断其义而扼腕,故今日我前来与将军一叙,救将军与水火。” “哈哈哈哈……”李良闻言大笑起来,随即眼神一冷:“你是来取笑我的吧?那赵王欺我太甚,大丈夫岂容妇人小觑?我反他自有其中缘由,你竟敢调笑与我?” 张良连忙拜道:“将军息怒,正是在下佩服将军的一身忠勇,并无心冒犯,还请将军斟酌。” “那你究竟何意?如何救我与水火?水火又从何来?” 这是李良的逆鳞,谁要提起自己不仁不义之举,他就想跟谁急。 此刻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张良这么说令他颜面尽失,心中很是不爽。 李良早已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若是张良说的驴唇不对马嘴,他会毫不犹豫地当众斩下他的头。 张良仍是不疾不徐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将军已是大祸临头而不自知,在下实在不忍看将军就此伏诛,特来此秉明将军,还请听我一言,早作打算才是。” “什么?!”李良猛地站起身,一道凶光射向张良。 “我看你才是大祸临头了吧?” 说着猛地怒喝:“来人,将此人拖下去,砍了!” “喏!” 几名裨将立刻行动起来,正欲去抓张良的胳膊,却忽闻一声狂笑:“哈哈哈哈……” 张良用羽扇指着李良道:“将军啊,我乃是要救你,而你却要杀我,我张良死不足惜,但我敢断言,你定然活不过三日!” ”慢着!” 李良抬起手阻止了属下,看着张良咬牙道:“你说,若是说不出个原由,我定然让你死的很难看。” “所是在下所料不错,将军是否收到了章邯催你进军的将令?” 李良心头一震,回眼看向几案上的令箭,惊讶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这道将令,估计连帐下的裨将还不清楚呢,李良万万没想到,竟被张良脱口说出。 众人也是茫然,慢慢松开了张良。 “我还能料到,半日内将军还会收到一支将令,乃是要收走将军的虎符,令换他人坐镇中军,不知将军敢不敢与我一赌?” “这……” 李良彻底慌了,他很清楚章邯刚才将令的语气,定是对自己有所不满才会这样,若是按照张良所说,这事定然是极有可能。 赌? 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赌。 “你究竟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张良洒然一笑。 他越想知道,张良就是不告诉他,只需告诉他如何做就对了。 “将军何不另谋出路,为何要坐以待毙?” “嘶……” 帐下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章邯听到,就算他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关键是,看李良的表情和反应,已经是犯了大忌。 “大胆张良,竟敢挑拨将军,该死!” “噌!” 一名裨将刚刚拔出剑,就被旁边一名袍泽一剑斩下人头。 李良抬头一看,动手的是自己的心腹,而身首异地的不用想就知道是章邯安插在军中的心腹。 “将军,章邯已对将军生疑,不可不防!” 心腹提剑跪下。 随即多名裨将也跪倒一片:“将军,不可不防!” “你们!” 李良此刻感到有些措手不及,转眼间就犹如被架到了火上。 “我军十万大军,若是脱离了章邯,又能如何?” 张良笑着说:“将军大可不必担心,我齐国富庶众所周知,怎么会养不起区区十万?” “哼!”李良冷哼一声:“你只有两万人马就想令我十万大军俯首称臣,真是异想天开!” “那依将军之见,自比楚国项羽如何?” “这个……” 谁不知道项羽的威名,那可是天下勇士的楷模,李良很有自知之明,就算是个李良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项羽虽勇,与之我将韩信,也只有吃败仗的份,难道将军这十万人,就敢说与韩信一战必可夺胜吗?” “嘶……” 众人骇然。 他们知道,张良真不是在吹,如今项羽可是乖乖跟着王非土混的小弟,连这么牛的人都能收拾的服服帖帖,还收拾不了他们这些杂兵? 李良一屁股坐了下去,无力摆摆手道:“你走吧,且容我在考虑考虑。” 张良拱手一拜,仍不忘好心提醒:“在下就此告辞,不过还是要奉劝将军,半日之内,将军若不能定夺,虎符收走,可再无半点翻身的机会,请将军慎重。” 说完便哈哈一笑跨过那具尸体转身离去,只剩李良坐在案前揉起太阳穴。 他说的没错,等待虎符被章邯收走,这十万秦军就会立刻调转枪头,把他逼上行刑台。 眼睛望着帐下那具还在流血的尸体,李良渐渐咬紧了后槽牙。 第141章 拨云见日 李良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 看看地上的死尸,他抬眼扫向其余九名裨将。 他们这九个人当中,仍有章邯安插在这里的细作,随时都有可能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知章邯。 但,为了保命,已没有人敢站出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只要能在这半天时间里,不让任何人离开大帐,那么李良就安全了。 起码是暂时的安全。 因为若是消息不能及时送达,他们也就不可能再去送,送去仍会被章邯一怒之下砍了他们。 李良直接命人清理去尸体,又命庖厨送来了酒肉,面对帐下九人下令道:“三个时辰之内,这大帐不得任何人出入,若有违背,定斩不饶!” 章邯的军令如石沉大海,音信全无。 直到此时章邯才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李良,他竟想造反?” 章邯就算把战车拍地散架了,也无一人敢上前搭话。 犹豫了片刻,章邯直接唤来得力战将姚昂命令道:“你率百名亲卫,去往李良帐中,乘势杀了这个反贼,夺取兵符!” “末将遵命!” 姚昂当即拜下,随即接过令箭策马前去。 半天之后,姚昂来到大营,此人虽然武勇,但为人心高气傲,率领亲卫气势汹汹走入李良的大帐,没说上两句双方剑拔弩张,随即血溅五步,姚昂不甘地倒在了李良的剑下。 至此李良再无后退之路,索性拔掉秦旗,改换李字大旗,与章邯彻底决裂。 “哇呀呀,李良竟敢负我?!” 章邯恨地怒瞪两眼,对天发誓要亲手活剥李良,枉费他一片苦心栽培。 随即收了兵峰,调头直指李良。 这一情况,把正打的苦苦支撑,马上力不能支的项梁给看懵了。 “呦吼,有戏看了?” 他当然也不敢再出城尾随,只能趁着喘息的机会抓紧休养生息,修修补补吃吃喝喝,养足精神就看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不得不说,章邯率领的这帮人战斗力真的爆表,章邯此人不得了,硬是把一群骊山囚徒给带成了一群虎狼之士,打起仗了根本就是不要命地往前冲,两天的交战都让项梁怕了,再打下去,非得拔剑自刎不可。 他哪里知道,此时章邯麾下,岂止是骊山囚徒那么简单,里面掺杂有卫戍部队,魏赵归降的降卒,还有秦军主力精锐。 要不是派董翳前去镇压百越的赵佗,他们的战斗力还会更上一层楼。 可李良面对这样的将领,他还敢造反,真的是把章邯气的不轻。 但章邯并不是那种头脑一热不顾一切的莽夫,他掉过头来收拾李良,是在心中有了权衡的。 趁着如今李良的权利还不稳,军中将士皆是秦卒,他说反就反?首先得看看这些老秦人答应不答应。 秦国玄鸟大旗竖起来,章邯派人开始骑马在前方喊话。 “前面的弟兄们,莫要被奸贼李良蒙骗,章邯将军有令,谁若奉上李良的首级,奖励爵位三级!” 他这样一喊不要紧,李良彻底慌了。 手下人都在权衡着利弊呢,这仗还怎么打?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想着谁会第一个动手去杀李良。 原本以为走投无路只有跟着李良造反,奈何这货是个寡恩少义之人,不值得信任。 现在章邯一到,很明显的一条路摆在眼前,如此一来谁还能跟李良站在一起,估计就算凑上去,也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地先下手抢功劳吧? “你,你们干什么?退后,我让你们退后听见了没?!” 任凭李良大喊,可是每个人都未曾有半点迟疑。 “噌!” 李良拔出剑,他挥舞了两下,但还是架不住人多,直接被乱剑砍下了脑袋。 …… “军师,未能让十万人归降与主公,你我二人是不是有罪?” 远远地看到前方阵前秦军偃旗息鼓,不再出战,韩信叹息一声,不无可惜地问张良。 张良摇着扇子道:“将军错了,倘若突然纳降十万人,恐怕主公会骂你我愚蠢。” “为何?”韩信有点想不明白。 张良用扇子一指道:“我齐国有你韩信将军一人足矣,何必要多养那十万人,岂不是自讨苦吃?” 韩信惭愧地摇头苦笑:“军师啊军师,你就会拿在下开玩笑,我一人又如何能让齐国称霸一方,莫要取笑我了。” “虽是开玩笑,但道理便是如此。” 望着前方,韩信叹气道:“不过章邯精兵强将,你我只能拖延一时,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呐。” 张良没良心地笑笑:“将军怕什么,再过几日主公便可回来,到时候你我就不必操心了,交给主公定夺,你我只管做好份内之事即可。” “那军师,你最了解主公了,依你之见,主公会如何对待如今局面?” “局面?”张良讪笑道:“估计待主公来时,不费一兵一卒,此局面自会不攻自破。” “这么神奇?”韩信瞪大两眼,随后一想道:“反正我不信。” “打赌?” “打赌就打赌!” …… 果然,王非土还没到齐国,一份秦皇的诏书就分发下来,各路诸侯拿到诏书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着实精彩。 “这是为何?难道,秦国不打算消灭我们了吗?” 一脸尘土的项梁如获新生,眼睛看起来十分明亮。 就在所有人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扞卫自己尊严的时候,却谁也没想到,一道诏令,秦皇亲自为他们平反了? 项梁拍拍脸颊好似在做梦。 不过楚怀王熊心,东楚王陈胜,齐国遗贵田荣,这几个人脸上的表情更精彩。 “搞鸡毛,自己就这么变成乱匪了,对手还都是自己人?”熊心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田荣上前一步,急切道:“武信君,千万不可中了秦皇离间吾等的奸计啊!” “对,暴秦如今正是强弩之末,吾等定要团结一心,挺过这个难关,打入咸阳!” 但是项梁哪里还有闲心听他们胡咧咧。 毕竟战斗了这么久,名正言顺地成为东楚之王,就是他毕生追求的梦想,现在一道诏书,直接为他扫除了障碍,还需要再去打吗?回到封地做他的西楚王它不香吗? 再说东楚也直接成了自己侄儿项羽的封地,从此后楚国就是他们项氏的天下,哪里还需要拥立什么狗屁楚怀王来迷惑人心,自己就是这里的王! “尔等,有何打算?” 项梁直接坐在了主位,目视着楚怀王等人。 “这……” 熊心他们直接愣住了。 项伯心领神会,手已经悄悄按在了剑柄之上。 这堂下都是他们项氏的人马,自然是他们说了算! 熊心左右看看,见大势已去,还算识相地拜下道:“一切仅凭武信君定夺。” 田荣更是干脆,直接拜道:“末将愿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人都已经表态,陈胜却仍心有不甘。 “武信君难道忘了,我们歃血为盟的誓言,非要同室操戈吗?” “噌!” 一把剑直指陈胜的咽喉。 项梁从位子上起身,走了下去,按下项伯的剑。 “你若不肯臣服,大可引军退去,念在同盟一场,我觉不为难!” 陈胜摸了摸剑柄,但最终还是放下了。 他和项梁不同,从一名出身寒微的小吏爬到今天东楚王的位置,其中经历了太多艰辛。 若是直接俯首称臣,他绝不愿看到自己前功尽弃后的苟且偷生。 于是一抬手,沉喝一声:“告辞!” 随即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他不愿寄人篱下,因为他还有一帮生死弟兄等着带领他们杀出重围,换来一世荣华富贵。 “不同管他,任他去吧。” 项梁终究还是不忍心,坐那背信弃义的伪君子。 不过想到如今终于拨云见日,项梁由衷地感到一阵欣慰。 …… 刘邦大营中,几个人很沉默。 “这该如何是好?!” 看向帐下众人,刘邦两手一摊,不知是喜是忧。 看看陈平,却也是一句话不说,只管低头思考。 “我好好的刘沛公,他扶苏竟然让我去做什么狗屁汉中王?” “陈使君,你倒是说句话呀。那汉中到底怎么样?” 陈平出列道:“回禀主公,汉中乃是秦蜀交界之所,大秦自古依靠蜀地之险,得天独厚之利,才有此番一统天下的作为,主公之幸也。” “照你这么说,是好事了?” 刘邦忽闪这眼皮,仔细想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依靠山川之险,秦国才有了今天的辉煌,可是扶苏又不傻,他为何会把这么重要的位置留给自己呢? 越是具有诱惑力的事物,刘邦越是会深思熟虑,不敢有半点马虎。 樊哙不耐烦道:“哎呀,大哥何必自扰,待萧何回来,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你懂个屁,此去汉中两千里呢,车马劳顿岂是小事,不得提前准备啊?” 刘邦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帐外一声喊。 “主公,萧何来也!” 慌忙一抬头,萧何已经满脸含笑地站与帐下,惊得刘邦张着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萧,箫何,你真的回来了!” 刘邦高兴地险些把鼻涕喷出来,连滚带爬地从主位上下来,快步走向萧何。 “哎呀呀,快让我看看,萧何啊,你可想死我了。” 第142章 军师你可知罪 萧何进入帐中,众人皆是一片嘘寒问暖十分热情。 刘邦看到萧何能回来,挤出两滴清泪诉说着相思之苦。 萧何明白,几番转战下来,刘邦固然比当初刚出山时实力强大了许多,但同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于是安慰道:“主公莫扰,在下经过此次前去咸阳,也从王非土身上找到了我们自身的不足,故力谏主公做汉中王。” 刘邦不解道:“那汉中之地乃处咸阳之门户,是为秦皇眼皮子底下能有何作为?” “主公有所不知,但在下思虑再三,不妨将心中所想告知主公以及诸位。” 萧何顿了顿,慨然道:“如今天下大局初定,这齐楚之地众强环伺,主公若留在此地,犹如龙卧浅滩,必久不得志,倒不如远走川蜀富庶之地,徐图渐进伺机而动。” “可川蜀之地也非善类,有赵佗董翳二人,非可控也。” “主公,在下不妨冒然直言,大秦扶苏虽佣兵百万,可尾大不掉扶苏力不能支,如今的齐国王非土已是王霸之主,齐楚秦三国逐鹿中原必然纷争不断,以主公之能,若处三家之要隘,必然受制于人。” “川蜀看似蛮荒实为富庶之地,夏禹命此地为梁州,皆为此地山川险要乃九州之脊梁,得此地,进可伐取中原退可旱涝保收以待天时,实为易守难攻之险要,主公不可不察也。” 刘邦被萧何说的眼前一亮,说道:“得军师真乃我刘邦之幸也。” 樊哙站起身道:“大哥,既然军师说的这么好,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汉中。” 萧何一笑:“樊将军莫慌,我还要引荐一人给主公。”说着朝帐外拍了拍手,一名壮汉掀帘进入帐中。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这人生的虎背熊腰,一脸长须俊美异常。 “军师这是?”刘邦连忙相问。 萧何让大汉引荐到刘邦面前:“主公,此名叫彭越,单字仲,是在下从咸阳回来路过昌邑时所遇的一名不可多得的将才。” “来,彭将军,快快参见主公。” 彭越一个跨步上前,拜下道:“末将彭越,参见主公!” 既然是被萧何引荐的,刘邦当然不敢怠慢,连忙将彭越扶起。 “哎呀,我有彭将军,真乃如虎添翼也!” “主公,我还有一万人马,可凭主公调遣。” “好,好!” 刘邦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萧何一趟咸阳下来,竟然还能带来这么一名虎将。 “不知,你们是如何遇见的?” 刘邦问向萧何,萧何则是一脸苦笑。 “回禀主公,说来倒也可笑,我随王非土和项羽他们路过昌邑,被彭越将军误以为是秦国之士,要将我等拿下,熟料被项羽打败,王非土想要招募,可项羽十分傲慢,故我有心单独和彭越将军谈话。” 彭越道:“我甚是看不惯那个项羽,更何况我誓要与秦国不共戴天,怎肯受那王非土摆布,故特来投靠,还望刘沛公不弃。” “好,好,如此甚好。” 得了彭越和他的人马,刘邦就再也无心留在砀郡,连夜收拾兵马,前往夺取汉中之地。 王非土在初次见到彭越时也是大喜过望,但由于范增说他脑后有反骨,众人都不同意,也只好作罢。 自己有了韩信,这彭越不收也罢,只好任由萧何把人掳了去。 不过这样也好,得了彭越刘邦自然就打消了离间韩信,这也算是无奈之举吧。 有项羽和韩信两名大将,王非也知足了,不为别的,论争抢人才,他还真没把握能胜的过萧何。 毕竟术业有专攻,这一点,不服不行。 随着王非土的到来,秦军不战而退,章邯顺势就驻扎在了长江以北,而以南的一大片区域,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染指。 项梁带领众人回到了会稽,安心做起了自己的西楚王。 项羽正率领人马打算前往自己的封地,一抬头就看到彭城之上竖起了东楚大旗。 “那是谁在此坐镇?” “启禀将军,是陈胜!” 项羽眼神微眯:“好你个陈胜,竟然敢占我的城池。” 之前有王非土说的要放他一马,可这家伙见项梁等人都撤了,而自己正无处安身,索性就在这彭城作为自己的根据地。 但现在被项羽知道自己的治所被他占了去,哪里还管那么多,先打一架再说。 “传令,擂鼓,列阵!” 从郯城出来之时,王非土又送给项羽了三千铁骑,就是为了害怕项羽回到楚地有何不测。 经过在敖仓的小试牛刀,项羽对自己麾下的这群骑兵,更是有种不可侵犯的强大自信。 三通鼓罢,陈胜也率领麾下一万人马出城迎敌。 “随我杀!” 项羽二话不说,挥军冲杀了过去。 马蹄下的这片土地,刚刚经历过十万人的恶战,还未隔几日,就再次迎来铁蹄的践踏。 陈胜一看冲上来的这波人,顿时懵了。 “来将可留姓名?!” “东楚霸王,项羽!” 陈胜军阵中一阵骚动。 项羽的威名在东楚谁人不知?只要他一出现,定然是难以战胜的存在。 陈胜连忙止住阵脚,指挥大军:“快,退入城中,关闭城门!” 众人闻言,一窝蜂地扭头就跑,生怕跑的慢了被关在城门外。 千疮百孔的彭城城门早已是摇摇欲坠,关上城门的那一刻,陈胜这才感到稍稍心安。 “太险了,士气已失,如何是那项羽的对手?” 但是项羽没有替他考虑这个,见到眼前的城门已经关闭,速度仍是丝毫不减。 “鼠贼,休想拦我!” 乌稚马面对还未升起的吊桥,一声嘶鸣直接人跃而起,载着项羽猛然向前飞起。 跟在身后的龙且等人彻底看傻眼了。 “霸王,小心!” 项羽哪有功夫搭理他,此刻又是一个连跃,马蹄已经重重地踏在了城门之上。 “轰隆!” “啊……” 一声巨响,整个城门轰然倒塌,无数士卒发出凄厉的惨叫,被压在了城门之下。 项羽单人单马,岿然立于门板之上。 霸王剑陡然前倾,锋芒毕露。 “让陈胜出来受死!” 陈胜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陈胜在此,请霸王留我一命。” 说完单膝跪地,直接跪在了项羽面前。 巨剑缓缓落下,项羽眼睛眨动了一下,随之猛然怒睁。 “匹夫,死到临头为何要跪?!” “噌!” 话音刚落,巨剑猛然从项羽手中飞出,直接射入陈胜胸口。 眨眼间,巨剑没入剑柄,田荣口吐鲜血,缓慢地抬头看了一眼项羽,紧接着重重垂下。 龙且等人跟了上来,陈胜身后的士卒,步步后退。 “杀降了,他杀降了!” 众人一片惊恐,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 龙且连忙大喊:“跪地可免一死!” “哗啦啦……” 他们直接丢下武器,跪倒一片。 项羽缓缓走上前去,弯腰拔出巨剑,陈胜也随之倒地。 一剑,项羽一人夺下一城,万人举城投降。 …… 郯城,公子府。 “军师,你可知错?” 王非土坐在主位,看向下方的张良。 张良躬身拜倒:“主公,良愚钝,不知所言错在何处。” “你为了避免一战,竟然孤身前往敌营,你敢说没错?” “这……”张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韩信见状连忙出来求情:“启禀主公,军师皆是为了我大齐将士免遭性命之忧,请主公原谅。” “你二人糊涂啊,险些铸成大错!” 张良韩信把身体压的更低:“请主公息怒。” 王非土直接站起来,走到张良面前。 “息怒,你叫我怎么息怒,为了区区几万人性命,险些让我大齐第一军师丧命与敌营之中,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向我秉明?!” “主公……” 二人虽是挨着王非土的骂,但是心里却感到暖暖的。 “是良唐突了,请主公责罚。” 王非土坐了回去,叹了口气。 “责罚就免了,不过我要罚你请在座所有人前去云露阁吃酒!” 张良猛然抬起头,看向王非土的眼睛。 他又回过身来看看在座的诸位。 一五一十,二五三十五…… “主公,这么多人,岂不是要把云露阁包场了?” 王非土呼哧一笑:“你还用说?” 韩信直接伸出大拇指:“主公好主意!” “咳咳。”王非土干咳了一声,对韩信道:“你就不必去了,回去多陪陪玉儿。” “呃……”韩信立马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要说起玉儿,韩信好像好几天都没见她一面了,被王非土提起,倒是十分想念了。 “一切仅凭主公调遣。” 王非土连忙摆手:“你可给我省省吧,这儿女情长岂还需要我调遣,难道你这还得听我指挥吗?” “嘿嘿,那倒不是。” 韩信干笑着挠挠头。 不是他不解风情,实在是见到玉儿,他会紧张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但是又不敢有丝毫怠慢,主公做的媒,他敢不听? “对了,回头就把你和玉儿的婚事办了,齐姜公可是催的紧呐。” “好好,末将遵命。” “接下来……”王非土一拍几案站了起来:“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跟着军师上云露阁!” ”好!” 众人一阵欢呼。 张良眼睛一转,连忙请示道:“主公,属下还有一事秉明。” “说!” “我与韩信将军打了赌,应该是他输了让他请客才对。” “嘿,我说张子房,你跟我偷奸耍滑是吧?” 第143章 通武侯游琅琊记 自从王非土将渠展之盐带到咸阳之后,咸阳城的黔首们就再也对其它盐提不起一点兴趣。 可是那一千石精盐才够几个人吃,于是王非土前脚刚走,扶苏就派王贲带着司马仁和王离前来找王非土索要精盐。 别以为咸阳城的那帮人精有多傻,王贲的此次前来是受了扶苏皇帝的委托,要把齐国的经验学了去,才能更好地发展大秦的盐业。 他能做出来的精盐,为何纠纠老秦就做不来? 李斯很不服气,于是就想着让大秦自己生产出精盐。 咸阳城外王非土留下的煮盐场地还在那摆着,可是这家伙为了保密,临走还把煮盐的秘方也给带走了,众人是围着煮盐场研究了半天,无奈之下才让王贲前来打探的。 当然,为了表达大秦和齐国的秦齐之好,又特意让带上了王离的女儿王媛。 一行人跋山涉水来到郯城,却被告知公子他们都去了琅琊。 在郯城等王非土要等到什么时候,安顿好了王媛等随行人员,王贲就带着王离和司马仁直奔琅琊。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 琅琊县的大街依然是一片忙碌。 如今琅琊经过张良的精心整顿,妥妥地成了闻名遐迩的不夜城。 绸红锦绿,轻纱漫舞成了这座城的主旋律。 随处可见的美丽女子更是为琅琊吸引来了大批有识之士。 进到城中的王贲彻底看傻眼了。 青石铺就的街道两旁,围绕着闾肆发展开的铺子鳞次栉比,人们精神饱满,毫无菜色,就连七旬老翁也是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但令人奇怪的是,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个木牌,看起来神气十足,好像挂的不是木牌而是皇帝发的金牌。 “这,这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啊!” 王贲忍不住惊叹,虽然自己穿着黑色绸衫略显贵气,但和那些穿着麻衣的普通老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君父,我们是不是要先找一家驿舍住下来?” 王离凑上前去提醒,这眼看着天要黑了,光在街上晃悠可不行。 “吾儿说的是,前面那家好像就是一家驿舍,走,看看去。” 三人一抬头,就看到正前方的街道一旁,上面挂着一个大大的驿字旗,想来就是驿舍不会错了。 “三位客官里面请。”店门口站立的店小二远远地就瞅准了这三人。 王贲仰头看看这家驿舍,心中震惊不已。 这哪里是驿舍,分明比兴乐宫都要气派。 高高的二层竹木建筑,其风格好似一个筒楼,从正门进去以后,就是一个大大的圆形回廊映入眼帘。 中央天井还弄了一个水池,上面假山流水,翠竹纷纭,让人不禁赏心悦目。 再看回廊中,红纸糊的灯笼点缀其中,让整个驿舍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红晕。 “掌柜,给我们开三间上等客舍,今晚我们就在此住下了。” 说着王离就将三人的令传掏了出来,放在了柜台上。 谁料掌柜抬眼一看,笑道:“三位贵人是远道而来吧?” “嗯,是啊,你如何得知?” 掌柜不无自豪地说道:“客官有所不知,咱驿舍入住不看传帖,只以购盐令为凭证。” “什么?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们不买盐就不给住吗?” 掌柜依然满脸笑意点头道:“正是。” “你这……” 王离还想争辩,却被王贲拉了回来。 “离儿,不得无礼。” 说着王贲客气地对掌柜拱拱手道:“吾等初到宝地,不知何谓购盐令,又该如何获取?” 掌柜回礼后回身一指身后挂的木牌解释道:“这位贵人请看,凡来此地者皆为购盐商贾,若能一次购得十石精盐,可住普通客舍一间,若能一次购得百石精盐,可住上等客舍一间,若是购得千石精盐嘛,则可住君候套房另有歌女相伴。” “难道我们拿钱不能住吗?”司马仁问道。 掌柜歉意地笑笑:“本店恕不接待,只以购盐令为流通货币。” 王离怒瞪两眼:“我们所用的秦半两是为大秦皇帝所定,你敢不受?!” 掌柜只是笑着摇头:“客观息怒,秦钱只可卖盐,不可住店,还请诸位见谅。” “你们琅琊竟然如此欺生,看我非砸了你这店不可。” 说着王离就要挽胳膊撸袖子,却被王贲按了下去。 到底还是王贲沉得住气,笑问道:“敢问掌柜,我们该去何处换得购盐令。” 掌柜一伸手:“出门左拐,此去八百米琅琊盐司即可兑换。” 王贲得到答案,一挥手:\"我们走。\" 望着三人离去,掌柜摇摇头,继续拨弄着匴筹。 今天已经收到了千石购盐令,能换不少钱呢,他们住不住已经无关紧要,爱上哪闹上哪闹去,若是逼急了,一声令下,琅琊游缴会毫不留情地把他们丢出去,管你是什么大官。 “炊饼,新鲜出炉的炊饼。” 看见有人挑担子卖饼,王离不自觉地摸摸肚子。 “君父,要不我们尝尝这所谓的炊饼是为何物,如何?” 王贲似乎也觉得有点饿了,于是点了点头。 王离瞬间喜上眉梢,一招手就把卖炊饼的拦了下来。 “这炊饼怎么卖,给我来六个。” 卖炊饼的老夫放下担子,抬眼打量了一下三人腰间,问道:“几位贵人,可有购盐令?” 王贲眉头一皱:“怎么又是购盐令?难道没有购盐令,连饼也吃不起吗?” 老夫看出了三人的窘境,于是哈哈一笑道:“几位贵人莫急,没有购盐令是为全价购买,这外面兵荒马乱的,不让人吃饭可不行。” “哦~吓我一跳,全价就全价吧,你这炊饼多少钱一个。” 说着王贲看向老汉的担子里,一股面香瞬间钻入鼻孔,让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回禀贵人,炊饼全价是四十钱一个,半价是五钱。” “你嗦撒?!” 三个人惊呆了,面面相觑。 “全价四十钱,半价五钱,哪里有这么算的?你敢欺生?!” 王离忍不住了,上手扒拉起老汉。 远处一队游缴没有动,只是看了眼他们三人,继续若无其事地磕着瓜子聊天。 王贲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离儿,买吧。” “君父,他这明显是在欺生,我们不吃也罢……” 王离心里不忿,还想说话,却看到王贲睁开眼看着自己。 “我说买!” “好,孩儿遵命。” 王离二话不说,解下钱袋子。 老汉看见钱了这才开始动手掀开担子。 “贵人要几个?” 王离颠了颠钱袋,里面大概有两贯钱,也就是二百钱。 “给我们拿五个!” “好嘞!” 王离直接连袋子全丢进了老汉的担子里。 麻蛋的,吃个饼,竟然搞了个倾家荡产,天理何在啊? “贵人您走好哈……” 老汉打声招呼,继续挑着担子走街串巷。 三人默默地拿起炊饼闻了闻,王贲笑道:“嗯,还别说,这饼虽然贵了点,但这味道的确可以。” 司马仁在皇宫也没吃过这么贵的饼,这时候哪还管它香不香,先吃了再说。 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香的很,顿时大快朵颐起来,吃的不亦乐乎。 王离心里实在郁闷,吃着饼却还在心疼那二百钱,怎么想都不是个味。 可是这饼说实在的,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小了。 一人一个三下五除二就给装进了肚子里,看着剩下的两个,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王离吞咽下口水道:“你们吃吧,我吃饱了。” 王贲拿着饼将之掰开递了过去,王离看看君父的脸色,搓了搓手,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五个饼三人吃罢,压住了饥饿感,这才想起还得去买盐呢。 “仁儿,你身上可还带钱了?” 被王贲问到,司马仁无辜地摇摇头。 这就有点尴尬了,说是去换购盐令呢,还没到地方,钱没了。 王贲大手一挥,无妨,这次扶苏皇帝有特批,买他千石盐也买的起。 于是三人这才抬起脚步朝盐司走去。 到了盐司,三个人又又傻眼了。 盐司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问之下,都是前来换购盐令的。 司马仁嘟噜了一句:“这要排上队,恐怕鸡都打鸣了。” 王离道:“君父,不行啊,看来不找到王非土,我们今晚是要露宿街头了。” 王贲摇摇头:“我们此次前来,正是要搞清楚这琅琊为何如此繁华?还不是靠卖盐发展起来的! 买盐只是次要,最重要的要把他卖盐的精髓给摸到手,回去才能给扶苏皇帝交差。” “去吧,既然来了也不在乎多等几天,排队去。” “好吧,孩儿遵命。” 王离百般不情愿地前去询问值守的盐吏,一问之下竟让他有了一个令人惊喜的发现。 这排队也是分档次的。 先是需要把想要购买的精盐数目写出来,然后经过验资后,根据所购买的数量不同,会被分到不同的队伍中去。 可想而知,以这次皇帝下的喻令,王贲是打算带回千石精盐的。 如此一来,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再也不用担心排队到天亮了。 第144章 齐皇万年 三个人兴冲冲地来到登记处,一说要买千石精盐,谁料到负责书写的爰吏头都不抬地随口喊道:“去后边候着,等待验资。” 王贲再也沉不住气了,直接将扶苏皇帝的喻令啪地一声拍在了案上。 “吾等是受大秦皇帝喻令,前来采购精盐,汝等怎可怠慢?” 爰吏抬头看看王贲,又继续伏案疾书。 “大秦皇帝扶苏,购盐千石。” 悠悠地放下笔,爰吏这才开口道:“大秦皇帝怎么了,到了这里,就算是齐姜公来了,他买千石精盐也得排队,懂吗?” “你这好大的胆子,吾等可是皇帝的钦差御史,汝等还敢不敬!”王离彻底不能忍了,立刻大声喊道。 他这一喊不要紧,顿时就有十几名五大三粗的壮汉默默站到了他们身后。 “你喊什么喊?嗓门大就有理吗?” 爰吏站了起来,沉声道:“齐王公子有令,无论尊卑不得造次,如果你们还想买盐,最好老实点,别逼老夫唤人把你们轰出去,到时候一斤盐也休想得到!” “你……” 要不是有使命在身,王贲真想一甩袖子不买了。 “哼,买的盐不多,脾气倒不小,也不打听打听,这齐地之内,就算东楚霸王来了也不敢放肆。” 王贲是真的领会到了,什么叫人无精神则不立,国无精神则不强的道理。 这是谁给他们的底气,还不是王非土因为卖盐赚了几个臭钱,把这些人给惯的。 三个在大秦呼风唤雨的人物,却被一名小小爰吏给呵斥地没有半点脾气。 经过一个时辰的等候,王贲才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购盐令。 “算你们今日运气好,有齐王公子正好在琅琊,如若不然等的可不是一个时辰,而是一天一夜。” 交给购盐令时,爰吏不以为意地说出来实情。 但就算知道王非土知道了此事又如何,王贲可不打算去找他论理,两句话再让他把始皇帝给抬出来,那可就糗大了。 王贲还是很识趣的,带着王离二人终于住进了传说中的君候套房。 一进门,他们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久久迈不开步子。 “这,这是……” 宽大的房间内,红烛摇曳,一个足够五人躺的大床榻前,用红色帷帐隔起来,在每个位置的末端,还留有五个半圆形的缺口,三个人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去,慢慢坐了上去。 小心翼翼地躺进柔软舒适的锦缎大榻上,王贲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君候待遇。 这特码的也太奢华了吧,恐怕始皇帝都没这么享受过! 不对,应该是始皇帝生前没有这么享受过,至于现在嘛,不好说。 “君候,小女楚梦为您服侍……” 王贲猛一抬头,隔着帷幔就看到了一名如花似玉的美人站在床前,那娇羞的容颜,那欲拒还迎的神态,使得他征战无数,竟然又萌生出强烈的征服欲。 “君父,这,这简直……” 王离也懵了,他哪里享受过如此待遇,三个人并排躺在床上,已经分别都有如花似玉的姑娘负责为他们除去皂靴,给他们轻轻地按脚。 “帝王,这简直就是帝王的待遇啊啊啊。” 司马仁更不淡定了,看见穿着薄纱真空上阵的美女亲手为他洗脚,情不自禁地竖起帐篷,真真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泡脚的功夫,房间内进来几名妙龄乐师,转眼间房内就传来阵阵天籁之音。 三位美女伴着曲子,开始为他们轻歌曼舞,轻纱幔帐之间,婢女端来可口的蜜桃,放在了榻上的小木桌上。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听着动人的歌声,看着曼妙的舞姿,吃着可口的水蜜桃,三个人被眼前的春光乍现搞得如痴如醉。 …… 前去送水果的侍女从房间内退了出来,见到王非土连忙屈身行礼,被王非土摆摆手,让她们各自忙去了。 张良笑着提醒道:“主公,要这样下去,通武侯会乐不思归的。” 王非土一笑:“要的就是这效果,待他们回去后,自然还会想尽办法再次前来我齐国买盐的。” 范增呼哧一笑:“主公说的是,谁能顶得住这七情六欲啊。” 王非土转身离开了门前,说道:“走吧,我们玩自己的,不用管他们了。” “对了彻兄,待明日之时,他若求见,就由你来打发他们便是。” 蒯彻拱手:“请主公放心,这事包在老夫身上。” “知道怎么谈吗?” 蒯彻桀桀一声怪笑:“主公何须交代,钱是皇帝出,他只管前来享受,价格自然不会关心贵贱的。” “嗯,有彻兄在,可让我省心不少,走,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哈哈哈哈……” 跟随着王非土的步伐,众人开花大笑起来。 王非土可不会傻到带人在自己家的产业里胡吃海喝,那太浪费了,带着众人所要去的,自然是张良的产业,云露阁! 当然云露阁的经营模式也是根据王非土渐渐演变,整座琅琊县里如今流通的货币都换成了购盐令。 王非土把城中的所有产业都分发给了自己的属下们。 蒯彻经营了一家赌场,里面购盐令就是筹码,里面可玩的内容,从象棋到骰子,从牌九到麻将,都是王非土亲自为他设计出来的。 这玩意儿是真的捞钱,卖出去的购盐令神不知鬼不觉地竟然又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赌客们往往是出了钱盐没拿到,最后还得继续拿钱买盐继续来赌。 范增经营了一家酒店,别误会,绝不是后世可住宿的酒店,简单说来还是以酿酒沽酒为主业,无论闾肆还是赌场,还是王贲住的驿舍,他们都要前来采购品质不同的酒来供应店内消费。 当然卖酒也是同样以购盐令为货币,拿任何国家的钱币都没有购盐令来的实在。 其中所卖的酒,从低端的糟酒到中端的米酒,再到高端白酒,都是王非土亲自为其设计酿造工艺,口感醇厚,回味悠长,他卖的酒将来定会远近闻名,成为贵族们追捧的酒中珍品。 至于韩信,王非土给他的更实惠,是绸缎布匹的纺织技术,外加养殖牛羊蚕蛹,几乎承揽了整个齐国的穿衣用度。 有人会说,绸缎布匹有什么稀奇的,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丝绸就已经是属于巅峰产业,布匹质量均数上乘,几乎没有什么改进空间。 但是换个角度想的话,若是把纺织品的生产设备略一提升,效率自然而然地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就是产量会得到大大的提升。 此时大秦所使用的织布机器是距织机,也就是一个人跪坐在一个木架当中,靠着一推一拉填入纺丝逐渐织成一道完整的布匹。 但王非土只是给他画了一个图案,一个脚踏式投梭的纺纱机就横空出世,给齐国的纺织技术带来了革命性的进步。 可能细心的张良已经发现,王非土脱掉长衫后,他里面竟然穿了一件羊皮马甲,怪不得众人在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他竟然还能神态自如地给众人讲解经商的奥妙。 鞣皮技艺是匈奴人特有的传统技艺,他们依靠此技艺,能让匈奴人在北方草原不受寒风侵袭,还能制出强有力的各种作战工具,马鞍,弓弩,皮绳,衣物,帐篷,无所不用。 但他们万万不会想到,在大秦的最东面,依靠盐之利,王非土已经开始筹划着发展出更加强大的鞣制技术,用比他们更为结实的皮革物资彻底把他们踩在脚下。 来到云露阁,张良的夫人早就站在门外翘首相望,见到王非土一行人有说有笑地从远处走来,连忙把店里所有姑娘都叫了出来迎接大齐之主的到来。 王非土一回头:“怎么没见沧海君前来?” 张良一拜道:“回禀主公,由于朐亭盐场出了点小意外,早上便赶往那边处理,估计也差不多了,一会就能赶到。” “那好,我们先进去,留一人在此等候。” 王非土一挥手,就率先踏入了云露阁的门槛。 “奴婢恭迎公子驾到!” 一进门,整个云露阁的姑娘们齐声屈身行礼。 抬眼望去,楼上楼下的姑娘们各自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对自己行注目礼。 王非土双臂张开,朗声喊道:“今夜全场,由张公子买单,嗨起来吧!” 上百人的乐师一起奏响了舞曲,大厅下顿时歌舞升平,莺莺燕燕们各自引领如意郎君纷纷落座。 “停!” 王非土举起酒樽,站到了最高处。 “朕今日甚是高兴,承蒙诸君不弃,才有如今我齐国之辉煌,来,痛饮此杯。” “恭祝主公早日登基,主公万年,齐皇万年!” 众人齐声拜道,随之仰头把酒喝干。 张良、范增、蒯彻、韩信、黑娃、李左车、左夫、成龙、石崇、山鸡…… 望着一幅幅熟悉的面孔,王非土又让侍女把酒斟满,再次举杯。 “今日,我王非土要为诸位承诺一事,三年之内,定教四国来贺,让他们亲口说出让朕登基,一统华夏!” 说完,王非土一仰脖子把酒喝了个底朝天。 “好!” 众人齐呼,音乐再次响起。 王非土抬眼看到沧海君姗姗来迟,于是远远地对他招了招手,沧海君连忙碎步上前,单膝拜在案前。 第145章 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有王非土顶着 沧海君来到王非土面前,当即拜下道:“公子,属下有罪!” 王非土眉头一皱:“沧海君何罪之有?快快起来说话。” 沧海君耿直道:“我不起,请公子降罪。” 闻言王非土彻底无语了,只好揉揉脸道:“好,你先告诉我你犯了什么罪。” “我,我把那项梁给打了……” 众人皆是一愣,直直地看向沧海君。 “什么?你把项梁给打了?” 王非土也是一头雾水,项梁不是去了会稽了吗?怎么会跑到朐亭被沧海君打呢? “正是。” 沧海君头一低,他这人惜字如金,从来不喜欢多说一个字。 这下可把王非土给惹毛了,直接摔了杯子大声喝道:“你怎么能打项梁呢?他可是我二弟项羽的亲叔叔,他的叔叔也就是我的叔叔,你敢打他,你是不想活了吗!” 顿时音乐声戛然而止,大堂下落针可闻,所有人都静静地看向王非土。 听到这话,沧海君反而理直气壮起来,扬起脖子道:“我知道他是项羽的叔叔,但他仗着自己是西楚王的身份,来到东楚给我们的地盘还多管闲事,我就是要打他!要杀要剐,公子请便,我沧海定然不会多说一个字。” 沧海难得地说了一大堆,令堂下人都很奇怪,原来他不是不会多说啊? “那这么说,你打的有理了?”王非土大声问道。 所有人都暗中替沧海君捏着一把汗,要知道主公为了收服项羽,可是甘愿倒贴五千精锐也要纵他前往彭城的人,如今沧海君得罪了项梁也就代表着得罪了霸王项羽,真要前来问罪的话,沧海君指定是逃不掉的。 “吾当然有理!” 沧海君仍没有一丝认错的态度,虽然单膝跪地请罪,但丁是丁卯是卯,一点都不会含糊。 众人正在想着王非土打算如何问罪之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说出一句让人惊掉下巴的话。 他依然大着嗓门喊道:“那我也觉得你打的没错,你教我如何治你的罪?还不快起来!” “呃……”一句话,让沧海君都不知该如何接招了。 “公子,难道你就不问问究竟如何打的他,就觉得属下有礼吗?” “这个我需要知道吗?” 众人鸦雀无声。 随即王非土站起身绕过几案,亲手把沧海君扶起道:“你们都给我记住,身为我王非土的得力干将,别说是得罪了一个区区项梁,你就是把天给我捅个窟窿,我也得护着你们,替你们给顶上!” 这一会儿,王非土的身影在众人的眼里直接变得十分高大,沧浪已经惭愧地抬不起头来了。 王非土继续道:“况且你是在我大齐的地盘,打了项梁,我不但不会惩罚你,我还得表扬你!” 说完王非土看向众人:“沧海君打的好!我要重重地赏他!” “黑娃!” 黑娃连忙出列:“臣在!” “去,给我端一盘金来,我要赏赐沧海君,不畏强权扞卫主权,该出手时就出手,乃是吾辈楷模,赏,重重地赏!” “喏!”黑娃赶紧抹抹嘴,直接从几案前跳了过去,朝着云露阁的柜台前跑去。 张良拱手喊了一声:“有此主公,真乃吾辈之幸也!” 底下众人哪还有不为王非土的这番话所折服的,纷纷跟着张良齐声大呼:“主公在上,臣等幸哉!” 看到黑娃飞快地从柜台里扒拉出了一天的营业额,张良心里狠狠一抽,连忙给美妇使眼色,要她赶紧把账记下,待交赋之时,也好一笔一笔地搞清楚。 “啪!” 满满一盘金子发出金灿灿的光辉,被王非土转而放在了案上道:“这些金全都是你的,拿去!” 沧海君此刻已经感动地两眼冒出泪花,从他对项梁动手之时,早就做好了挨批的准备,谁料到一拳竟能换来千金之重。 “公子,不,主公……” 沧海君正待说话,却被王非土抬掌挡住,扭头对张良道:“愣着作甚,还不为我大齐之功臣赐座斟酒?” 张良赶紧吩咐侍女抬来一张几案放于王非土的下手,又亲自为其斟上美酒。 “主公,我……” 王非土和询一笑:“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吧?是不是那项梁想要收回朐亭,也好给他西楚晒盐?” 沧海很惊讶王非土未卜先知,点头答应道:“主公所料不错,正是如此。” “他亲自带人前去盐场,口口声声说这是东楚的地盘既是自家地盘,他要怎样便怎样,竟想要强行将盐场据为己有,故我气愤难消,便是一拳打在了他的鼻梁之上。” “他没有再为难你吧?”王非土关切地问道。 “没有,只因我这一拳太重,他们口口生生要置我与死地,但却被满脸是血的项梁拦了下来,扬言自会有人替他报此一拳之仇,慌忙率领众人退回去了会稽。” “打的漂亮,我告诉你,就得这么干知道吗?我王非土既然把我大齐的命脉交到你的手中,自是对你的一番信任,你若胆敢畏惧强权,我第一个就得把你杀了!若不能恪尽职守,吾留你何用?!” 沧海君暗暗抹了一把冷汗,若不是自己立场坚定地以为朐亭不可轻易让人,恐怕就不是骂你几句那么简单,一念之差若是后退半步,直接一剑抹杀,这事王非土他真的干得出来。 于是沧海君闻言凌然道:“请主公放心,属下定不辱命,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盐场。” “好,要的就是这句话!”王非土一招手:“为沧海君叫两个美女来,不,要四个上等美姬,今夜定要陪好我大齐的功臣!” 嬴政暗道:“你可想好如何对付项梁的复仇了吗?” 王非土端起酒樽:“陛下有何惧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若不服打到他服便是。” 嬴政哈哈笑道:“非土,朕甚是欣慰。” “来,为沧海君之壮举,诸位痛饮此杯。” 众人齐呼:“为沧海君,干!” “接着奏乐,接着舞!” 放下酒樽,王非土一声大喊,直接将宴会拉到了高潮。 男人嘛,美酒伴着美女,再加一点豪言壮语,立刻就能觉得天下都是自己的。 一场酒宴下来,把众人喝的是东倒西歪,唯独王非土清醒地跟没喝一样,拉着张良开始谋划起下一步计划。 “主公,若属下所料不错,那项梁明日定来问罪,该如何应对,请主公明示。” “嗨……”王非土拿着筷子摇了摇,一边吃菜道:“你管他那么多,盐是我齐国之根本,谁也不能动,若是他敢来,就让他去找他侄儿项羽去,我们可是有地契的,说到天边也是他自讨没趣,不用管他。” “主公此计甚妙,在下佩服。” 王非土抬眼看着张良嗤笑道:“什么计不计的,这点小事,他项梁想让我为他定计,恐怕还不够资格。” “主公所言极是,来,喝酒!” 王非土把筷子拍在案上一把端起案上的酒樽道:“这才对嘛,该吃吃该喝喝,管他闲事那么多,干!。” …… 次日中午。 果然不出意外,项梁真的兴师问罪来了。 由张良出面,率领朐亭守卫面对项梁的来势汹汹。 刚一见面,就把张良吓了一跳,回头看向沧海君调侃道:“好家伙,沧海君你这石锁果然不是白练的,看把项梁打的,一拳下来,连亲妈都不认识了。” 只见项梁的鼻梁肿起老高,甚至把两眼都挤到了上边。 估计他现在看人都是眯着眼看的,想睁都睁不开。 两军阵前,张良遥遥大喊道:“不知武信君率众前来,所谓何事啊?” 项庄一马当先,大喊:“你家主公呢?让他出来,你不配与我父王说话!如若不然,我们定扫平这朐亭,看他如何敢纵容属下伤我父王!” 张良笑着回头对沧海君道:“仁兄你看看,这当上了西楚王就是不一样,脾气都变的这么暴躁。” 说完这才回头大喊:“回禀西楚王,我们主公昨夜去浪没回家,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啊。” 一听这话,西楚军中一阵骚动。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还有心情喝酒?!” 项梁无语了,只好将项庄拉到一边,自己亲自上阵喊话。 “既然王非土不在,本王就和你谈谈。” 顿了一下继续道:“让你们的盐司大司马沧浪出来速速受死,如若不然,我西楚将士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沧浪弱弱地在张良耳边小声提醒:“贤弟放心,我朐亭未有鸡犬,不养闲人。” 张良哑然一笑,点点头。 “西楚王,您有所误会,这朐亭乃是我家主公用十钟精盐换来的,地契在此,就是我家主公来了也定然不会后退半步,若是西楚王实在不解,可使令侄东楚霸王项羽前来撮合,也许尚可一谈。” “什么?还得找籍儿?” 项梁扭过他的大鼻子,看了看项伯和项庄。 听张良这么一说,还真的感觉不能硬来,好歹自己也是堂堂楚王,怎么会强行夺人所爱呢? 可是眼下楚国将士们都在翘首期盼精盐下锅呢,但是王非土卖的精盐价格又实在离谱,这谁受得了,不抢他的还能抢谁? 第146章 割袍断义父子决裂 虽然用盐已经是迫在眉睫,可项梁被张良一提醒,左思右想之下,还是觉得最好先不要和王非土撕破脸,先去彭城把项羽搬来,让项羽和王非土坐下来好好谈谈,说不定还能即有面子地拿到低价精盐,又可以将那个可恶的盐司司马严惩不怠。 于是项梁干脆一拨马头下令收兵回营,来日再来和沧海算账。 项羽虽然被封了东楚王,可说到天边他也是项梁的子侄。 哪里有叔父登门寻找侄儿的道理,于是大手一挥,派人前往彭城送信,命令项羽速来参见。 可是结果让项梁万万没想到,项羽打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很干脆地回了一句:“此事请叔父理解侄儿恕难从命,只因东楚之地百废待兴,实在无暇他顾。” 可不是嘛,好歹现在项羽也是堂堂东楚霸王,你一句速来见我,他就得屁颠屁颠地去为屁大点事和王非土争个高低,这种事情项羽肯定做不来。 最关键的是,项梁挨打完全是因为想要巧取豪夺地占人家的盐场,这事搁在谁身上都不能同意,那可是王非土的命脉,我项羽的脸就那么大吗? 王非土又是给粮又是给兵的扶持自己一步步壮大,还未曾报答就舔着脸去要这要那? 这事说出来,让项羽的属下会怎么想?简直是不知脚大脸丑让天下人嗤笑! 所以,挨了一拳也是自己送上去的,他这当侄儿的只能敷衍,没有更好的办法帮他了。 可是项梁得到这样的结果,当众很是把项羽痛骂一番。 这翅膀还没长硬呢,就敢和自己这个叔父玩起了阳奉阴违?怎么想都是项羽大逆不道,亏得往日对你那么照顾。 “不行,我亲自前去找他理论去!” 要不怎么说王非土的出现,不知不觉会影响到许多人的命运,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范增。 如果范增在场,定然也会对项梁好言相劝让他死了这条心,可偏偏如今项梁帐下就一个宋义,还和项羽有点小矛盾。 前文说过,宋义这人虽颇有才华,奈何为人睚眦必报,最恨那些不听自己劝的人,他又刚好和项羽闹过矛盾,早就对项梁打过项羽一意孤行不听劝导的小报告。 这下好了,看到项梁为正为自己这个不争气的侄儿恼火时,非但没有阻拦,还添油加醋地帮助项梁痛批项羽的不忠不孝。 于是跟着项梁带上侍卫,气势汹汹地前往彭城找项羽算总账。 再看看项梁随行的这些人,一个是对项羽素有偏见的宋义,还有把项羽的大营抢了去的田荣,更是有始皇帝点名要项羽征讨的反贼陈胜麾下大将陈佘。 项羽杀了陈胜夺了彭城,陈佘见项羽武勇,故又去投的项梁。 这样的组合,就算是随行的项伯项庄想要好意提醒项羽,但也无力改变项梁此刻的想法。 听闻叔父来到彭城,项羽连忙带领麾下战将出城迎接。 可是迎来的却是项梁一副肿胀着的冷冰冰的面孔。 “籍儿,你可知罪?” 由于鼻梁骨骨折,项梁说起话来不能太过剧烈,否则就会十分疼痛,故带着重重的喉音。 得知项梁是来兴师问罪的,项羽单膝拜下道:“叔父在上,请先进城,待与堂下听闻儿臣细细道来。” 秦朝对不孝有着明文规定,凡是子女大逆不道不奉守孝道之人,其父母可将其告官或者私下以家法教训,官府会根据情况采取劝诫或者发配劳役,而对于屡教不改十分顽劣的,则可以自行了断其性命,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虽然被统治了短短十年,可这种子女是父母的私有财产的观念却是早已有之,更是根深蒂固地植入了每一个大秦子民的骨子里。 项羽的父亲项他英年早逝,是项梁把项羽一手带大,所以项羽他再英勇,也绝不敢当众忤逆项梁的叱责,依然还是本本分分做自己的竖子。 进入堂下,项梁二话不说直接坐在了主位,目视着下方的项羽,并没有给他应有的尊重令他坐下说话,而是劈头盖脸地喝道:“竖子,枉费为叔对你的养育之恩,如今吾被那齐国一名小小盐司伤到,你竟然坐视不理,敷衍与我,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项羽连忙拜道:“叔父息怒,请容侄儿解释。” 项梁怒气冲冲一指项羽道:“你说,我倒要听听,你如何为自己大逆不道巧言令色!” 项梁的一番言行让此刻的项羽在心中对他的崇敬之情大打折扣。 再在心中与王非土放一起做个对比,更是令项羽感到有些绝望。 不过,项羽仍抱着一线希望,期待着项梁能理解自己的一片拳拳赤子之心。 “叔父容秉,侄儿并非故意要对叔父的君令阳奉阴违,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那王非土与我乃是歃血磕头的结义兄弟,叔父常教导侄儿,大丈夫行与天地,当光明磊落,绝不做那背信弃义的苟且之辈。可此番叔父行径,未免过于偏执,切不可为一时得失而落人笑柄。” “什么?汝这是在教训为叔吗?竖子安敢?!” 面对项梁的无端指责,项羽虽是跪地,却把腰板挺地笔直,他不忍地闭上双眼,不愿看到项梁那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的脸。 既然说不通,项羽也决定不再解释,而是缓缓站起身道:“叔父,您若是要让侄儿赴汤蹈火,吾定在所不辞绝无二话,但若要让侄儿去与义兄理论,定为天下人所不齿,请恕侄儿定然不受!” “你!” 项梁指着堂下站起身的项羽,手指在空中微微颤抖。 气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然,项梁猛然拔出佩剑,扯住自己的前襟,直接挥剑斩下,袍襟被项梁紧紧抓在手中,猛然地仍向项羽。 “你我叔侄二人就此恩断义绝,再无半点瓜葛!” “父王!”项庄连忙上前,却被项梁大喝打断:“休要拦我!” 随着袍襟徐徐落在项羽面前,项梁义正言辞道:“今日你我叔侄情义就此别过,就算我项梁来日身败名裂,亦与你东楚霸王再无半点关系!” 说出这话时,项羽虎目之中似有两滴泪落下,但是此刻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我们走!” 项梁豁然起身,率先大踏步离开厅堂。 “霸王!” 龙且等人都是望着项羽眼里一片焦急。 “让他走。”项羽闭上眼,抬起手止住了麾下将士想要去追项梁的脚步。 项伯走到项羽跟前,把手放在了项羽的肩头:“籍儿,今后你要多多保重,切勿忘了你叔父对你的养育之恩。” 项羽抬手放在项伯的手上道:“请伯父放心,侄儿定当没齿难忘!” “保重。” 又用另一只手拍了两下,项伯这才把手抽离,转身随着项梁离去。 “暧!” 项庄只是又看了一眼项羽,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不辞而别。 只有宋义陈佘田荣等人则是幸灾乐祸地瞟了他一眼,随即擦肩而过。 “啊……” 项羽扬起头睁开眼,猛然一声大喝,随之抽出越王剑,狠狠甩向廷柱。 随之房梁震颤,廷柱被锋利的越王剑穿透,几乎要没入剑柄。 众人骇然地望着项羽,此时站立不动的魁梧身躯,令人难以体会此刻心中是经历着怎样的煎熬。 虞姬默默从后堂走到廷柱跟前,默默地拔出越王剑,随即帮助项羽重新插入剑鞘。 一众武将们惊讶地望着虞姬,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虞姬竟然能轻易拔出霸王的剑。 “霸王何必心忧,叔父只是一时气愤,等过段时间自然会认下你的。” 说着她用藕臂轻轻拢在了项羽的腰间,将臻首埋进项羽的后背。 这是她最爱的男人,二人相识的短短一个月,已然是难舍难分,这个时候项羽最需要虞姬的安抚,他止住眼泪,把手覆在了虞姬的纤纤玉手上。 “妙弋,籍此生有何错哉?” 虞姬缓缓地摇头:“霸王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无情的乱世。” 第147章 齐楚朐亭之战 项梁回到会稽,引兵五万直逼朐亭。 王非土嘴角微微上扬:“他终究还是来了。” 遂下令:“命韩信引军三万,不得让西楚再进半步!” 虎符随即被端到了韩信的面前,韩信当即拜道:“末将定不辱命!” 随即洒然退下。 “彻兄,你去告诉通武侯王贲,秦皇要的精盐尚需时日,他不是要千石精盐吗?我给他翻倍,只需前往朐亭等候即可。” 蒯彻连忙领命退下。 张良上前问道:“主公这是何故?” 王非土神秘一笑:“我要给天下人演一出大戏!” “哦?良甚是期待……” 张良不知道王非土想要借此弄出怎样的动静,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和秦皇扶苏有关。 范增道:“若是与朐亭开战,项羽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主公该当如何?” 王非土叹了一口气道:“此局正是要引项羽入局,不日这楚地就会归入我齐国,我们拭目以待吧。” 众人闻言皆是心中一喜,齐声拜下:“主公英明!” “张良,这段时间云露阁可有发现良将。” 张良拜道:“回禀主公,良正要与主公引荐。” 说着直起身看向门外:“请小将见过主公!”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头裹额巾面容清秀身背长弓的年轻小将出现在门口。 “小将娄烦见过齐王公子!” “娄烦?”王非土一震,他可是听说过这个大名,乃是汉楚争霸当中的第一神射手。 “你可是为神射手娄烦?”王非土惊奇地问道。 张良十分惊讶,问:“主公你怎知他是为神射手?” 原本哎想装个逼,让他一鸣惊人呢,谁知道还没开始就被王非土给剧透了,甚是没趣。 王非土摸摸鼻子一指道:“这还看不出来吗?他这身上背着弓嘛。” 众人一阵唏嘘,难道背着弓的就是神射手,那要腰里挂着个死耗子呢? 王非土一挥手:“来,请展示你的才艺!” 娄烦连忙拱手:“多谢主公!” 随即便取下了身上的十石弓。 “你们都瞧瞧,没有两把刷子哪敢使用这样的良弓?” 在众人惊叹声中,娄烦直接使出浑身力气,举弓搭箭,朝向门外。 此处正在琅琊县府,门外天空上正有一行大雁朝南飞去。 只是稍作瞄准,只听嘣的一声,箭矢已经离弦,众人跟着走出去手搭凉棚远远望去。 由于天光明亮,箭矢离弦之后就再也不见了踪影,唯独看见天上一只大雁一声嘁鸣,随即变成一个黑点向后猛地一缩,随即遥遥坠下。 “哎呀,真是好箭法!” 王非土只是笑着坐在主位并未前去观看,范增哈哈一笑回到堂下拱手道:“恭喜主公又得一良将,箭法毫不输与项羽,实在可喜可贺呀。” 王非土笑着摆摆手:“让他前往韩信那里报到吧,但要记住,若是与项羽对战,不得应战即可。” “嗯?”张良奇怪地看向王非土,王非土解释道:“我是为他好,依言行事保准相安无事。” “主公你这简直就是计无遗漏,在下都有点跟不上你的脚步了。” “多谢主公提点,末将领命!” 娄烦拜退,将弓箭背到身后,踏步离开了视线。 “如今不知刘邦怎么样了?” 王非土看向张良。 张良回道:“汉王刘邦已引军西去,归入汉中兵指西川。” 范增犹豫道:“刘邦此去正如放虎归山,将来必是主公的一方劲敌。” 王非土摆摆手:“无碍,川蜀之地形势复杂,刘邦想要站稳脚跟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待他羽翼丰满之时,我们也发展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只需要经济封锁,不费一兵一卒就可让他主动来降。” “一切但凭主公指引。” 王非土一拍几案站了起来:“好,咱们也别干坐着了,走,随我前往朐亭观战去!” 王非土带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前往朐亭的同时,项羽也得到消息,连忙带领一万人赶往朐亭。 虽然嘴上说是不想多管闲事,但如今叔父和义兄干仗,他也不能完全不理,必要的时候出面拦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他哪里知道,王非土早就料到了事情的结尾,他想抽身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朐亭与西楚之地隔着一个三江口,项梁命大将丁义为先锋,打造战船百余艘,准备强行渡江。 韩信率军来到,在对岸驻扎,两军隔江相望,随时要展开一场海战。 连日来,面对水流湍急的三江口,楚王项梁显得愁眉不展。 王贲身处琅琊,一生征战,对于两国交战这种事最是喜闻乐见。 王非土当然了解他的想法,亲自邀请他做随军参事。 得到始皇帝的准许,王贲当即感谢拜下,随即带着王离和司马仁赶往韩信大营。 他要借此千古难逢的好机会,好好给两个晚辈上一堂军事课,亲临第一现场为大秦培养有生力量。 项梁虽然有五万大军,可是面对韩信的三万大军,首先需要面对的就是该如何渡江。 就在他为此茶饭不思时,宋义给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用渡船链接成一个跨江浮桥,以供大军快速渡江。 这的确是一个好计策,项梁当即拍板,命大军打造战船,准备沿江拼凑浮桥。 三江口岸边,作为先锋的丁义意气风发,随时做好了向对岸冲刺的准备。 韩信当然不会任凭他轻易过江,在两边也竖起了无数座高高的箭塔,等待着迎接一场恶战的到来。 一声呼哨,上百艘战船从上游顺流而下,船上楚卒立刻将特意加长的长矛直接抵在了江底,把战船死死钉在江面上。 一艘,两艘,三艘。 随着战船越聚越多,浮桥也渐渐聚拢在一起,案上有士卒背着横木手拿木契和巨锤冲上去,快速把战船固定在一起。 箭塔上的弓弩兵万箭齐发,阻挡着他们的进程,无数人中箭殒命江中,可依然楚军前仆后继奋勇上前。 “传令弓箭手前去船头掩护!” “喏!” 项梁一声令下,项庄连忙领命而去。 楚军的弓弩手也不是吃素的,站在船头纷纷射箭还击。 “射击,压制他们!” “快,后面的给乃翁跟上!” 丁义大吼着,又不停催促着属下快速搭桥。 两军箭矢你来我往,把整个江面都遮挡在了箭雨之下。 随着战船链接的越来越多,距离岸边的距离也在无限拉近。 “弟兄们,为楚王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给乃翁打起精神,只要夺取朐亭,今后大家的伙食就再也无须担心,抄家伙,跟我上!” 丁义大喊一声,举剑猛然前劈。 “杀呀!” 震天的呐喊声冲天而起,无数楚卒迈开步子,随着丁义朝对岸冲去。 “让我来!” 娄烦爬上箭楼,取下长弓,弯弓搭箭之下,已经瞄准了满脸凶神恶煞的丁义。 “嗖,嗖,嗖!” 一阵破空之声划过,三支箭矢直指丁义面门。 丁义猛然觉得汗毛倒竖,眼疾手快挥剑一连挡住劈下两支箭矢,可最后一支箭矢趁隙继续前射,丁义探手连忙前抓。 可是箭矢迅如闪电,又怎么能轻易被抓住。 丁义只感觉抓住了箭羽,箭矢只是稍一停顿,随即直接从手中划过,堪堪射入了丁义的眼睛。 “啊!” 眼睛被箭矢射中,疼得丁义一声大叫。 他一咬牙直接把箭矢猛然拔下,箭头是为倒刺,连带着眼珠也拔了下来。 丁义一看,狠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丢弃!” 说完一张嘴,直接吞进了肚子里。 随手扯下布条系在眼上,挥舞起长剑继续冲刺。 众人见先锋大将如此勇猛,士气为之一震,拼了命地向前挺近。 “趁你病,要你命!”娄烦也不客气,直接又是三箭射出。 “嗖,嗖,嗖……” 这一次,丁义再无好运,只因瞎了一只眼,想要抬剑格挡,却还是差之毫厘,三支箭全部射入胸口。 “嘭!” 丁义的身体随之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船上。 “将军!” 手下裨将赶紧上前扶起。 “不要管我,给我冲,杀光他们!” 裨将们神情一震,提剑朝前冲去,丁义踉跄地起身,挥剑砍断箭竿,想要继续往前迈步,却是眼前一黑,直接栽倒江中。 还未交战,就痛失一名大将,项梁拍案而起。 “什么?!” 项梁缓缓攥紧了拳头。 “给我杀,不惜一切代价,杀光他们!” “报……” 一名小校慌忙进账。 “启禀楚王,霸王项羽求见!” “不见!” 项梁此刻正在气头上,这一会更不想听项羽前来求情。 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楚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即使痛失丁义,可依然没能阻止楚军度过江面。 在刚踏上朐亭的岸上时,楚军们心中还有一些激动,可是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更加无情的屠杀。 一支全副武装的骑兵拍马杀来,直接让无数人命丧岸边。 骑兵对步兵,瞬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韩信不打算给楚军留任何活路,在他们搭建出浮桥时,预示着大战才刚刚开始。 “都让开,我看谁敢阻我!” 第148章 神射手巅峰对决 左夫手提双锤,冲在最前面,在他的身后,是全部步行的一众战将。 齐姜、李左车、申阳、石崇、成龙、三虎、山鸡、惊布…… 他们每个人都是身怀绝技,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楚军,犹如虎入羊群,左右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楚军们这才惊恐地发现,他们拼命搭建的浮桥,原来是给这些虎狼之士行了个方便。 “撤,快撤!”都尉见到无数楚军都被扔到了江里,只能无助惊恐地大喊。 一时间前面的楚军想要后撤,而后面的楚军想要冲上去,许多楚军不是被杀死,就是被挤下江里。 田荣、景驹、秦嘉、田霸、余樊君、项庄等人见状纷纷请命出战。 “退下!” 正在两军交战中,忽闻一声大喝,众人连忙回头。 只见项羽骑着马,傲立岸边。 只是这一声怒吼,战船摇晃,江水倒灌,生生吓死了几名胆小之辈。 这是何等功力,竟然能在纷争嘈杂的江面上镇住所有士兵。 齐军们见是项羽,也不敢再前进一步,楚军们见到是项羽,也好似有了主心骨。 “今日有我项羽在此,我看谁敢再起兵戈?!” 韩信站到了最高处,面对项羽喊道:“项将军,我家主公有令,只需将军一句话,朐亭可拱手让与将军,但,换做武信君,此事定然不能相让。” 项羽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喊道:“我项羽从不受嗟来之食,你回去告诉义兄,某深受义兄之恩,绝不敢有半点非份之想,但求义兄看在项某薄面,即刻收兵便是。” 他的话音刚落,娄烦却在悄悄弯弓搭箭。 他的目标不是项羽,而是匆匆赶来的项梁。 不杀项羽,他杀项梁总可以了吧? 小将初来乍到,就算想要立功心切也是情有可原。 “项籍,你给本王退下,哪个需要你来为我西楚止战?” 可是项羽刚一回头,却惊恐地发现一支箭矢从自己身侧擦肩而过,直奔项梁胸膛。 这速度,就算是神仙也来不及了,项羽顿时惊恐地睁大眼睛大喊:“叔父小心!” 但是一切都晚了,他的话音未落,箭矢就狠狠地扎进了项梁的胸膛。 “叔父!”项羽急忙翻身下马跑了过去。 到得跟前项梁已是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籍儿,为叔对不起你要先走一步,这西楚八千子弟,全数归于你来统领……” 说完头一歪项梁瞬间气绝身亡。 “不”,叔父!” 项羽痛呼,却也无可挽回项梁的生命。 他猛然回头看向对岸的齐军,眼中露出疯狂的杀意。 一米九六的身躯霍然站起,项羽缓缓抽出越王剑。 “谁,是谁杀了我的叔父,给我出来!” “二弟~!” 王非土高声大喊一句,对项羽摇摇拱手后,不顾韩信阻拦,只身从浮桥上跑了过来。 “义兄。” 项羽走上前去,悲痛万分地看着王非土。 他现在很纠结,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以什么身份来面对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义兄。 “武信君是为争夺朐亭而来,我身为齐国之主,未能及时将朐亭拱手让给西楚王,我有罪,二弟,你心中若有不甘,我王非土的项上人头尽管取下便是。” “义兄说的什么话,我项羽怎是那背信弃义之徒,义兄切莫再提。”项羽虽然心中有千斤之重,可他又无从宣泄。 “不!”王非土伸手阻下项羽的退缩,道:“一切错误皆是因我而起,若是不能你一个交代,我又如何面对天下之士?” 说完猛然伸手拔下项羽的越王剑就要抹脖子,吓得项羽连忙一把夺过剑断喝:“义兄不可!” 王非土被项羽夺走宝剑,捶胸顿足痛哭道:“可西楚王之死是我的罪过啊,二弟休要阻拦,把剑给我,!” 项羽连忙把长剑背在身后,单手推着王非土的肩膀道:“义兄万万不可,叔父之死定然另有其人,冤有头债有主,定然无须义兄来承担。” 说完面相齐军大喊:“是谁,速速出来送死!” 王非土挡在项羽身前道:“他们都是为我卖命,臣将有错,身为主公孰能脱得了干系,二弟尽管问责便是,无须寻他们的责任。” 这时张良走到了娄烦身前,看着他没有说话。 娄烦自知绝不能让主公替自己背黑锅,于是对张良拱了拱手,背上长弓朝浮桥走去。 “主公!” 娄烦喊了一声朝二人一步步走来。 王非土一回头:“你来作甚,回去!” “主公,此事就让娄烦自己承担吧,主公无须插手。” 说着走到项羽面前昂首道:“项梁是我杀的,要杀要刮,将军请便。” 王非土还想阻拦,却被项羽伸手拉到了一边。 他杀人的目光看着娄烦,无形的威压瞬间将娄烦死死锁定。 “这箭是你射的?” 娄烦心中虽有惧色,但也毫不示弱,挺胸答道:“是又怎样?!” 这句话直接把项羽气笑了,他点了点头,你是站在对岸箭楼射的对否? 娄烦回头看了一眼,此刻他们的距离已经位于江边,但实际射击距离比这个还要远。 “是!” 项羽一指娄烦:“今日你杀我叔父,吾定不能饶你!” 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我要看在我义兄的面子,不会直接杀你,我敬你是个英雄,就为你留一条活路。” 说着大吼一声:“取我弓来!” “将军!” 龙且从马背上取下霸王弓单膝跪下。 项羽看都不看一眼,把弓就握在了手中。 “回到你的位置,我们一箭决生死!” 属于霸王独有的傲气油然而生,娄烦千古第一神射手却也有他的自傲。 听到项羽的话,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二人随即背对背各自走开。 王非土见自己说再多也没用,干脆找了个桅杆靠在那里。 二人分别都没有回头,项羽只是在心中默默计算着从浮桥中间到岸边的距离。 娄烦的耳朵随时保持着警觉,他能根据风声判断身后景物目标的精准距离。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为这即将到来的千古第一神射手会花落谁家而凝神期待。 就在娄烦走到箭楼的最后一步跨下,项羽的眼神一凝,随即弯弓搭箭,三支箭矢如同魔术般已经搭上了箭弦。 “嗖,嗖,嗖!” “嗖,嗖,嗖!” 二人就在同时松开已经拉满的箭弦,六支箭矢如同穿越了空间的阻碍,整个宇宙都为之凝在了箭尖之上。 巨大的破空声尖啸着刺破众人的耳膜,随即只听到连续两声炸响。 “当当!” 那是四支箭矢碰撞发出的声音,震地王非土赶紧捂住了耳朵。 剩下两支箭矢交叉而过,分别继续朝前飚射而去。 对于旁观者而言,也许会认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闪避。 而作为真正懂得使用十石弓的超级强者来说,三支箭矢射出,那根坚韧的神经已经是处于还在震荡阶段,根本无暇处理更多的外界信息。 “嗖,嗖!” 几乎是同时,两支箭矢已分别到达了项羽和娄烦的面门。 娄烦知道,此刻自己已经完全被箭矢锁定,避无可避,他索性闭上了双眼,直接被箭矢刺入眉心,整个身体也随之倒飞出去。 但项羽并没有像娄烦那样听天由命,而是眉头一缩,猛然张口深吸一口凉气。 “吼!” 声波随即震荡开来,只见江中的浪花猛然一滞,随即犹如受到了惊吓,振荡起无数波纹,整个江面犹如沸腾的开水,不停地震颤起来。 箭矢就在快要到达项羽眉心时,奔雷一般的气势随之戛然而止,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与飞来的箭矢做着殊死搏斗。 气顺此消彼长,声浪的威力越发强大,直至将箭矢上的前冲之势完全抵消,箭羽经过了最后一波猛烈的颤抖之后,终于被完全褪去其中的力量凝结,堪堪在项羽的眉心处无力地坠落。 所有人都懵了,谁也没想到,自诩为千古第一神射手的娄烦最终还是败在了霸王项羽之手。 他眉心的箭矢还在微微震颤,可是娄烦早已气绝身亡,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蔚蓝的天空。 “吼,吼,吼!” 所有楚国的将士为项羽的出彩表现振臂高呼,他们已经完全臣服与霸王项羽的脚下。 但是身为胜利者的项羽却没有半点高兴地表现,而是直接丢下画雕弓转身走向项梁的尸体。 “叔父,侄儿已为你报仇,请叔父瞑目。” 伸手盖在项梁怒睁的眼睛上,再抬手时已经安然闭上了双眼。 “主公……”张良走到了王非土的身边,黯然喊了一声。 王非土抬手打断,望着项羽抱起项梁尸体离去的背影沉声道:“以大将军之礼厚葬娄烦!” 张良当即拜下:“属下遵命!” 他看着王非土凝视项羽的目光,虽有不舍但再也难多说半句。 娄烦的死是注定的,就在王非土纵容之时就已成为定局。 也许,这便是千古一帝自称寡人的原因。 高处不胜寒。 可能只有这句话,才配得上此时王非土的心情。 项梁被项羽葬在了会稽,所有项氏臣将长跪不起,只有一个恳求。 “臣等肯请霸王继承楚王之位!” 第149章 大秦终章大结局 楚军大营的点将台上。 项羽放眼看向翘首望着自己的八万楚军将士们,略带咸味的寒风吹过脸颊,让人有种摇摇欲坠的错觉。 他很清楚,这些人推举自己做楚国之主是为了什么,不过是能有个富有担当的人为他们谋取更好的生存。 然而项羽对眼下的局势自己都感到莫名的迷茫,还怎么带领他们去杀出一个未来。 倘若没有王非土在齐国,那么一切都好办,军粮不够可以抢,军队不强可以练,只要名望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可是放眼如今的天下,人们满眼都是齐国所提供的上好精盐,甚至精盐的价格一涨再涨,仍然阻止不了人们为之趋之若鹜。 过去吃着粗粮开怀大笑的日子只能成为追忆,如今楚国和秦国黔首们面对重新回到餐桌的青盐,只有暗自神伤,就算手里拿着手把肉也觉得它不香了。 项羽回头看向江对岸,在不远的蔚蓝天空下,齐国的街头里巷到处都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而再看看眼下凭着一腔忠肝义胆愿意追随自己的人们,一股莫名的心酸萦绕在心头。 精盐,项羽买不起,安居乐业的生活他更是无从谈起。 猛然间,项羽心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也明白了自己究竟该如何带领他们走向更加璀璨的明天。 “众位将士们,某问你们,想不想渡过江去,去尽情享受齐盐所带给你们的安乐?” “想,做梦都想!” “想,想,想!” 人山人海,声如奔雷。 面对如此热烈的回应,项羽更加变得笃定。 什么楚王,什么霸王,究其根本不过是一时虚名罢了。 若是能用这点虚名,换取这么多人的生活安乐,项羽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之奉献出来。 “好!” 此时的项羽完全被这些铮铮男儿所打动,眼中似乎变得更加坚定。 “那便随我项羽前去投奔义兄,让他为我们谋划更加安乐的未来。” 众人以为按照项羽的性格,一定会说要带他们去攻打齐国,可怎么也没想到,是要去向齐国投降。 看到众人诧异的表情,项羽沉声道:“如果谁不愿前去,尽可留在江东,我项羽绝对可以保证让你们免受战乱之苦。”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回应。 “霸王,你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这辈子我们都跟定你了。” “对,霸王,下令吧,你去哪里吾等俱往矣。” “霸王所向,吾等俱往!” “霸王所向,吾等俱往!” “霸王所向,吾等俱往!” 项羽面色潮红,沉声大喊道:“好,那便随我渡江!” 八万多人跟随项羽,犹如黑色浪潮,朝着对岸席卷而来。 “主公,你看!” 韩信连忙提醒王非土。 王非土只是轻轻一笑,随即大声下令:“传令,鸣号迎接霸王归齐!” 随即号令响起,三万齐国士兵整齐列阵,就在江边分列两侧,为项羽铺开了一条金光大道。 “恭迎霸王归齐!” “恭迎霸王归齐!” “恭迎霸王归齐!” 在无数呐喊声中,项羽迈着强劲有力的步伐一步步朝着王非土走去。 江风将他的红色披风吹拂地猎猎作响,项羽英姿飒爽,在王非土的面前轰然跪拜:“末将项羽,率楚八万江东儿郎前来投靠,万望义兄不弃!” 王非土快步走到项羽跟前,双手将之扶起。 他的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看着项羽随即大声道:“有项羽助我,定能匡扶天下,为生民立命,夺得朗朗乾坤!” 王贲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却在想着秦国的路到底该向哪里奔赴。 “我宣布,今后没有齐国,也没有楚地,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称呼,江南!” “江南?”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王非土为什么会突发奇想,更改出这个毫无前例的崭新名字来。 “对,大江之南,唯我江南!” “大江之南,唯我江南!” “大江之南,为我江南!” …… 王非土振臂高呼,迎来万千呐喊。 …… 在万千呐喊声中,合并之后的江南终于迎来了万万江南之众翘首期盼的未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三年已过…… 在这三年时间里,整个江南国在万众一心之下,呈现出了高速发展的态势。 以盐业为主导,无论是秦国还是汉朝,他们国库中的资源犹如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流入到了王非土的口袋。 王非土依靠这笔巨大的财富,发展出了冶金、铸造、船运、养殖、皮革厂、等上中下游产业链,从而间接提高了整个大秦黔首们的生活水平。 期间,刘邦借着汉王之名和强大的军事才能顺利征服了西蜀,从而又将矛头对准了咸阳。 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因为一旦结束了征战,几万久经沙场的将士们就会变得没有了用武之地,再加上王非土的产业垄断,他的口袋里实在是穷地直掉渣,都快要让将士们去吃土了。 可是面对王离严阵以待的秦军,刘邦三次北伐都无疾而终,只能退回蜀地继续埋头苦干。 几次蒙毅和章邯请命想要率军南下收拾刘邦,却都被扶苏婉拒,理由很简单,如今百废待兴需要养民生息,不可再起战端。 二人无奈只能带着满腔的激情,回到各自镇守的北方和西方,把从出使江南所学习到的先进军事理念全数施展给了匈奴和鲜卑两个游牧民族。 短短两年,两个淳朴的游牧民族都被大秦的强悍骑兵给打地满地找牙,走投无路之下只能为大秦进贡了一批又一批的牛羊物资。 当然,这些物资最终还是要被送往江南,为大秦换来更加先进的生活物资。 五年之后,匈奴大单于冒顿依靠弑父继承王位,成为新一名草原霸主。 依靠强横的军事能力横扫整个草原,最终带着三十万匈奴兵悍然对大秦发起攻击。 镇守在雁门关的蒙恬八百里加急送往咸阳,只因大军要想抵御来势汹汹的匈奴,必须让扶苏全力以赴地提供庞大的军粮开支才行。 这下扶苏慌了,多年来一直为了民生而不惜一切代价地购买江南之地的物资,哪里还有多余的粮草供应如此庞大的开支。 前线告急,军粮告急! 急,急,急! 调章邯三十万卫戍大军立即前往雁门关支援。 调王离二十万京畿卫队火速前去支援。 然而此刻,伺机而动的刘邦终于逮到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率领二十万汉军直逼咸阳。 他要当皇帝,他要改朝换代做千古一帝! 毒蛇出洞,连下七城,所遇城卫无不望风而降。 扶苏高坐皇位,不忍直视地闭上双眼。 他不相信,他如此兢兢业业为天下黎民,换来的却是如此内忧外患的下场。 还是皇后姜珠为扶苏出了个主意,扶苏这才幡然醒悟,连忙派遣信使八百里加急火速前去请王非土出手拯救大秦。 没有城墙的咸阳城成了一名脱光衣服的美妇,以无法言喻的姿态展现在了汉王刘邦的面前。 兵临城下,大秦的江山已是风雨飘摇的一叶孤舟。 只需一个小小的浪涛,就可让大秦这座大厦轰然倒塌。 然而正在刘邦眼看要登临帝位之时,却得到了一封由蜀地发来的急报。 不知何时,韩信已经一路从荆州南下杀进西蜀,由东向西把蜀国搅了个天翻地覆。 抬头看看咸阳城前那势单力薄的大秦禁卫军。 刘邦只好黯然下令撤军,火速回防汉中。 可是还没等他进入城中,却早就发现城头改换了旗帜。 那是江南的旗帜。 从无到有,刘邦经历了整整十年,然而从有到无,却只经历了几天时间。 巨大的落差重重地砸在这位年近六十的老人头上,险些让他坐立不稳,一头栽下马背。 连都城都被占了去,刘邦成了居无定所的流寇。 士气底下,军心涣散。 国相陈平悄无声息地前去大秦向扶苏请降。 刘邦想要挣扎,四处逃窜。 但偌大的天下竟然根本再难容下他这七尺之躯。 “我刘邦誓死都不会向他王非土低头,传我军令,进发咸阳,向大秦扶苏称臣!” 虽然不愿自裁,但只向扶苏皇帝低头是他刘邦最后的倔强。 扶苏很顺利地收编了刘邦,但也很顺利地迎接王非土坐上了大秦的皇位。 “太皇万万年,大秦万万年!” 面对万众朝拜,王非土起身立于九阶之上。 “陛下,您不是想要这大秦的江山吗?现在是我王非土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脑海中一片寂静,王非土知道,始皇早就在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就彻底魂飞魄散,将所有的精气都融散在了大秦万里壮丽山河之中。 “传新皇圣旨,命项羽为护国大将军,起兵六十万,挺近云中,抗击匈奴!” “臣,遵旨!” 项羽一身金甲,轰然拜倒,高举双手接过圣旨,随即右手持圣旨,左手扶剑,迈着强健的脚步走出咸阳宫。 没有项羽时,冒顿在雁门关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 章邯死于冒顿之手,蒙恬力敌不过步步后退,王离武力更是跟冒顿不在一个档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仓促退兵。 匈奴兵士气高涨,大有破关之势。 就在无数人陷入恐慌之时,项羽一骑当先,飞马跃入敌阵。 他的身后,是韩信率领的重骑兵冲阵紧紧跟随。 宝剑出鞘,锋利无匹。 整个匈奴人彻底被这突如其来的锋利尖刀狠狠刺穿。 冒顿见项羽向自己冲来,大叫一声:“来的好!” 随即拍马上前单挑。 项羽年近四十,正值壮年,冒顿后起之秀实力超群。 二人从早战到晚,大战上千回合,仍是不分胜负。 可就在冒顿回身之时,一支箭矢直接没入胸口。 一代草原霸主最终败在了楚霸王之手,不甘地轰然坠地身亡。 随之倒下的,也是他身后干扰了华夏近千年的草原民族。 百万大军直逼云中,血洗草原,直接便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宏伟的咸阳宫前,百万雄师傲立与王非土的脚下。 一道道册封诏书经过黑娃之口,在大殿上空盘旋,犹如洪荒之声传入每一个大秦子民的耳中。 “封张良为大秦丞相,内阁首辅大臣,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行五驾……” “封范增为少府令,内阁大臣,太子师,入朝不趋,行五驾……” “封蒯彻为少典令,内阁大臣,统外交贸易,上柱国,入朝不趋,行五驾……” “封萧何为太傅令,内阁大臣,统太学寺……” “封李斯为太常令,内阁大臣,统铸钱司……” “封刘邦为大司农……” “封陈平……” “封大将军项羽为中部战区司令,统领华夏中原,镇中大将军,世袭罔替,假节钺,执金晤……” “封护国将军韩信为北部战区司令,统领北域草原,荡北大将军,封狼居胥,世袭罔替,执金晤……” “封护国将军蒙恬为西部战区司令,统领西域,征西大将军……” “封护国将军王离为南部战区司令,统领南越,安南大将军……” “封护国将军司马仁为东部战区海军司令,统领东海海军,卫东大将军……” …… 公元前200年,王非土统一大秦成为新一代大秦帝王。 大秦也在王非土的带领下,实行华夏第一次工业革命,发展出了举世震惊蒸汽机、造纸术、印刷术、火药术、炼钢术,整个大秦工业进入了飞速发展的三十年。 各路战将更是在这三十年里,利用远超时代的先进军事装备不断扩大大秦的疆域版图,横扫孔雀帝国、埃及帝国将整个亚欧大陆完全衔接,最终一举成为第一个统一全球的帝王。 经济、文化、工业、军事、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屹立在了世界之巅,将华夏血脉散播在了全球的各个角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公元前180年,丞相张良劳碌成疾,死于心脏衰竭,举国哀悼,秦太始皇王非土追封张良为秦成侯,谥号:决胜千里运筹帷幄定乱世之神谋君。 王非土又亲自任命其子张不疑继任丞相之位。 可是紧随其后的反贪风暴张不疑不幸卷入其中,王非土念其父之功,留了一具全尸自缢而亡。 朝堂之下,文臣武将彻底大换血,王非土哀莫大于心死,从此一蹶不振。 公元前170年,扶苏与姜珠之子秦王臣在四十岁受玺称帝,改号秦惠帝,国号秦纪元年。 五年后,第一台柴油发动机问世。 十年后,第一辆坦克问世。 二十年后,第一辆喷气式飞机问世。 五十年后,电线架设进了千家万户。 公元前79年,秦太始皇王非土驾崩,享年149岁,全球哀悼。谥号:千门主将功德无量宇宙最强无敌超级仙帝。 一百年后,大秦的玄鸟旗帜插在了月亮上面,完成了史上人类第一次登月壮举。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三百年后,全球大游行,成立政治协商会,为了实现全民自由,奉行黔首自己当家做主的人道主义,经过战火洗礼,大秦王朝被推翻,成为大秦黔首奉养的秦皇室。 时隔五百年,军阀混战再次开启,整个全球进入一片混乱。 十路军阀火拼,秦皇室生死关头。 西域董卓先下手为强,以勤皇之名,从楼兰长驱直入,攻入咸阳皇室挟天子以令诸侯。 酒池肉林,人神共愤…… “吾乃秦皇正统第七十八代玄孙赢备,字玄德,赢玄德,奉昭前来共讨董贼!” 一名身长八尺,浓眉大眼,双耳垂肩的汉子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