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进化之黑语者》 (和小说内容基本无关的)前言 最终进化,是笔者看了十多年小说最钟爱的作品。谢谢,是的,没有之一——至少在卷土大大新一部作品尚未完本的目前,没有之一。 这是一本百看不厌的小说,是本每读一次都有新收获的小说。 看着sy和同伴在形形色色的梦魇世界中大呼酣斗,勇往直前,热血沸腾的战斗令人身历其境,死生与共的情谊令人神往不已,于是心头的冒险因子也跟着悸动,我渴望一次真正的冒险,我的血仍未冷啊口胡! sy逆天的隐藏天赋把马克沁的疯狂扫射强制扣成-1-1-1的时候,礁石的撕心裂肺将无数迅猛兽炸开成血花的时候,莫干沙五枪连发化腐朽为神奇的时候,戴着女王蜂面具的姿衣袂飘飘向迪拜亚巨沼轰出一记源力障壁的时候!当然,还有\/尤其是金矿这个猥琐的家伙以1点魅力之实悍然做出整整50点满值魅力的无耻压制的时候……! 很多思路纷纷地从脑海里冒出来了,开始幻想如果由自己来给这个精彩\/经典的世界添加一个角色的话他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天赋和技能,他的伙伴们是什么人,他们要完成什么样的主线和支线任务,他们会不会和sy进入同一个世界发生互动,他们要面对的敌人是谁…… yy得多了,终于产生了动笔续貂,写一本《最终进化》同人的想法。当然,由于水平有限,这个想法在很长时间内都一直仅仅是想法。直到不久前第n次重温《最终进化》之际,终于把想法付诸实施——按下键盘向卷土大大发送了微信——2017年最大惊喜就是你了!卷土大大很快回复了我的留言!他同意了!本处省略若干个描述笔者激动\/忐忑心情的形容词! 激动,就不用多说什么了。忐忑则是因为我原本的预期是“于是卷土大大每天收到辣么多粉丝告白我辣条留言就被淹没了他米有看到”……呃,准确的说,是因为笔者的水平有些拿不出手。真的要动笔写一篇《最终进化》的同人作品,还真心不知道卷土大大笔下精彩纷呈的梦魇世界到了我手里能被演(hu)绎n)成什么样…… 我各种给自己打气。 但是,哪怕对这本同人再没信心,然而能获得卷土大大的同意,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因素啊,它最终驱散了我心头大部分的动摇和犹豫。尽管还是颇不自信(我上哪儿去找些自信来啊喂),还是略感惶恐(鸭梨山大就是我敲出这些文字时的写照),我终于还是沉下心来,提笔铺陈开了这个故事…… ※※※ 以上是想要写这样一本同人故事的动机。下面的部分,则是笔者对剧情构筑方面的一点儿想法。 ——考虑到笔者水平有限,我想我是写不出sy这样从一个普通契约者凭借自身的拼搏突破一个个难关成长为“暗之使徒”也不得不重视的强者,这样的一个故事。如果我让我家主角也从零起步那他第一个世界就扑街了,妥妥的,谢谢…… 所以我有必要给他开一个金手指。 这个金手指还不能太破坏平衡。 很好,我差不多马上就找到了——在原着里,卷土大大已经把金手指相当具体地描述出来了,我只需要放心大胆地应用在本文之中:在普通的契约者之外,还有其天赋能力对空间颇有帮助,就像为犀牛驱赶蚊虫的犀鸟那样的特殊契约者,按照可能给予空间帮助的潜力,被划分为“种子选手”,“候选者”,“被选中者”,和“使徒”。曾经让sy陷入苦战的篮球宝贝哈基姆就是一位种子选手,而sy的弟弟三仔更是实打实的空间宠儿,被选中者。 这样一来就容易多了。本书的主角,和哈基姆一样是位“种子选手”。空间会赋予他一定的优待,当然作为特殊契约者中最基本的“种子选手”,这种优待显然是有限度的。 ——sy是一个给人留下极其深刻印象的勇者,虽然有着强大的推理和布局能力,但在战斗之中,他的风格就是狠辣,剽悍,以血换血!这样一来,我想本书的主角有必要是一个和sy的风格截然不同的契约者。那么他温和,文雅,知书达理(以下省略一百二十字),而且,他是一个在原着中没有大书特书的,法系职业。(姿是一个法师,原着中对她着墨颇多,不过,在原着中更多地描写了姿在战斗上的强悍,在我看来,她更像一个使用魔法能量战斗的战士,而非施法者。) 原着中sy的属性和能力,大致上没有明显的缺憾,然而他却在另一方面狠狠地撞了墙,还撞得头破血流——他那强大无比的2点魅力让他不止一次地被各路“狗眼看人低”的剧情人物扫地出门\/几乎扫地出门。所以我在构思自己的主角时,感到如果他身上也有这么一个对战斗基本没有影响,但其他时候却令人苦不堪言的短板,应该会大大为剧情带来戏剧性和趣味性。 鉴于他的标准施法者的身份,那么力量显然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了。 一个弱不禁风,酒吧里赌博的水手随便丢个酒瓶子就能砸倒的施法者……嗯,身为作者,我善良地为他祈祷一下。阿门。 对了,附带说一下,作者不是基督徒。 ——在sy因为那强大无比的2点魅力受到歧视\/金矿凭借彪悍无比的“恶霸”天赋大杀四方的时候,我经常忍不住想,一个具备高魅力数值的主角,他和剧情人物的交流具体会是什么样的呢?而高魅力契约者的存在又会为团队带来什么变化呢? 于是主角是一个高魅力的契约者。同样,为了丰富剧情,他并非高魅力契约者最常选择也是最适合的职业,召唤师(原因同上,三仔的召唤能力在原着中也不止一次让读者叹为观止),而是阴差阳错的成了一个标准的施法者。 另一方面,笔者不止一次的想过,“魅力”这个属性在面对剧情人物时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那么它对契约者就真的没有影响吗? 我最终的回答是否定的。 同等条件下(假设契约者可以从他们手中获得的是难度相同、奖励的丰厚程度也相同的任务),风度翩翩的杰克船长显然更容易获得契约者的好感,榆树街的恶魔弗雷迪就让人敬而远之(只要有其他并不比弗雷迪差的选择),而那位美貌火辣的伊丽莎白小姐,如果她也能向契约者发布大量任务,能让他们获得提升实力的机会,我想大部分契约者都会趋之若鹜——至少男性契约者是这样。在剧情人物身上,过高或是过低的“魅力”,按道理说也是会对契约者产生明显影响的。之所以“魅力”在契约者彼此之间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影响,原因就是他们清楚彼此的身份:一个看不顺眼的家伙可能成为自己的得力臂助,而一个让人如沐春风一见如故的人也颇有可能是笑里藏刀。契约者都是极度现实的,他们大多不可能因为对其他人的好感或恶感就做出情绪化的决定。 我接着想,以此为前提,高魅力属性对契约者之间的战斗有帮助吗? 还真被我想出来了数个看似可行的方向。考虑到笔者的水平问题,我实在担心光是第一个世界的有限度的优待还不足以让我的主角保住小命——天可怜见,sy一进入空间就在空间50%的增幅下成了战斗力堪比特种兵的能打人士,而一个施法者方向的主角??谁能告诉我50%智慧+50%魅力的增幅在战斗中对一个(什么法术都还没学过的)文弱书生有什么帮助?哪怕他力量和体力获得加成之后也算摸到了普通人的平均值?不文弱了就有用嘛? 这么一想,我赶紧毫无心理压力的给他开了另一个外挂。没错,就是他的天赋能力,一个基于高魅力属性的奇怪天赋——在最初对战斗几乎没有帮助的一个天赋。具体能力,容我先卖个关子。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笔者水平有限——作为一个死宅,要我按照原着的设定,主角他们进入的每个梦魇世界都是电影世界,这样来写的话……嗯,我觉得洗洗睡比较现实一点儿。在本书中,主角等人经历的梦魇世界更多的是一些我比较了解的游戏世界。而那些和sy他们有交集的世界——我可以捧着卷土大大的原着抄!万岁!乌拉!vive monsieur juantu!毫无压力!……别打脸!有话好好说! ※※※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笑) 希望在接下来展开的故事中,我能像卷土大大那样,给拨冗阅读本书的书友们带来一些阅读的快乐。 可以想见,这将是一本水平(相当)凑合的小说。大概很多情节框架\/故事发展都能在卷土大大的原着中找到影子的小说——是的,我能力有限,预计很多地方都得模仿卷土大大的原着。呐,在这里恳请大家,当你们发现“这个情节似曾相识”“这一部分是在模仿卷土”的时候,假装不知道,看破别说破,嘿嘿。 此外,二次创作当然不是照抄,我会尽可能的减少卷土大大的原文在本书的出现。不过当遇到一些介绍性的内容,如第一次进入梦魇世界时空间给予的提示等,这些段落却是必须的。当读到这些几乎是原文从卷土大大那里复制过来的介绍性文字时,还请书友们多多体谅。 您要是觉得写得挺差(这是很有可能的),也请看在大家都是《最终进化》粉丝的份儿上,保留您的批评,默默地删收取关,给没什么用的作者留点儿面子…… 再次感谢书友们点开本文,试阅这个不知能达到什么水平的故事。 谢谢你们~\\(≧▽≦)\/~ ——写于2017年2月10日,远期,于安徽六安 ——于庐江舒城。 楔子 两年后 黑暗。 令人安心而又怀着激动。 耳畔传来的嘈杂人声也是如此,矛盾而又理所当然。有人发出受到惊吓的叫声,有人喜悦得大喊大笑,有愕然抽气的声音,有斥责和怒喝,有喜极而泣的哽咽…… 靳少兰徐徐张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尊昂然耸立的巨型大理石雕像。这是一位长发从肩后垂散下来、脸含微笑的儒雅将领,身被重铠,背靠暴风城雄伟的城墙,垂首目送着每一个进入或离开此地的人。在他身畔,进入城市的道路两侧还伫立着左右各两尊同样巨大的雕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所有途经此地的人目光皆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而不是另外四位的身上。他左手上捧着本厚重的大书,抬起至胸前的右手反擎着一柄断剑。 一柄从中折断的断剑。 靳少兰抿嘴,微笑。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尊贵、艳丽的红色法袍,背脊挺得笔直。 “我准备好了,阁下。”他说。(“i am ready,now. my lord.”) 站在他身边的也是位全副武装的高大男子,姿态稍显懒散,有种多年老兵当油了所特有的那种痞气:那种有组织无纪律的漫不经心和满不在乎。对于自己的出现在卫队士兵们中间引起的这阵骚动,他视而不见。 这是个中年人,一头栗色的寸发和唇上的髭须都颇有点潦草,五官也带着饱经困顿的沧桑,但他澄澈的双眼却透出无可比拟的坚毅,还带着几分温暖和超然。像前方那尊大理石雕像那样,他同样披挂着全身板甲重铠,不同之处是他夹在胳膊下面的是两块古老的石板,背在背后的大剑也擦拭得雪亮。 “我很高兴,迪修达我的年轻朋友——噢,虽然,大概你其实比我还要老个那么……三五十岁?” 他试探着胡乱猜测说。 靳少兰“噗”地喷笑出来。“并没有,”他说,还竭力想挽救一下自己刚才表现出的那端庄、果决的形象,“我在我们种族里也过于年轻和缺乏经验,温德索尔阁下,您就以我的外表来判断年龄完全行得通——不如说,我就是一个需要向您多求教的后辈而已。” 此刻的靳少兰,在他人的眼里有着一张精致的精灵面孔,纤长的尖耳,泛着朦胧微光的蔚蓝色眼睛。不用说,在那位被他称呼为“阁下”的中年人看来,他就是一个寿命漫长的精灵了,不过这其实仅仅是梦魇空间对他外表的伪装。 “好吧,好吧,”温德索尔故作费解地耸耸肩,“我就假装听懂了好了。那么,我年轻的朋友——我欠你一大笔人情,也许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 温德索尔的声音低沉下去。他挺起胸膛,神色变得郑重、凛然,目光炯炯地望着暴风城塞内城墙之前耸立的那尊含笑注视他的雕像: “今天,这一切都将结束。不要怕,我们会取得胜利的。” 靳少兰也笑了,认真地点点头:“是的,我的阁下……让我们结束这一切——您,我,还有史明朗顿。” 见温德索尔的目光瞥来,他赶快补充:“虽然史明朗顿目前不在这里。之前约定的是他会在我们抵达暴风要塞后赶来同我们会合——他是我与我同伴们最坚实的盾牌:史明朗顿从不失约。” 温德索尔撇撇嘴,看不出来他是同样期待抑或并不在乎: “好吧,那我也没问题。” “朋友,保持警惕。除非打一架,否则母龙是不会放弃的。” 这样说着,温德索尔深深吸了口气。向着面前仿佛坚不可摧的白石城墙后的王城,在卫队士兵们或惊诧或兴奋的种种异样目光之下仍旧旁若无人,他昂首放声高喊: “就像很久以前在卡拉赞注定的那样。怪物,我来了,我带着公正的裁决而来!” ※※※ 友情提示:因为本书重启了,所以“楔子”这段剧情是发生在第一章也就是本书真正开头的“两年之后”,而非卷土大大《最终》原着结尾的两年后,引起误解请各位最终同好见谅。 新添加的【高亮】:我对自己的辞不达意绝望了,我的意思只是书重启了,世界线没有……_(:3」∠)_ 此外第一、二章可以跳过不看,对靳老板进入空间之前的“人生前情提要”没兴趣的朋友,你们直接把第三章当成开头是没有问题的(???w???) ※※※ ——我把重开感言写在这后面是因为“作家的话”里写不下了=。= …… 2017年1月7号,我试着发微信给我最爱的小说《最终进化》的作者卷土大大,想请他允许我写一篇他的着作的同人小说。当然,我实际上想的是“因为粉丝太多我发的消息淹没在大量留言中间所以卷土大大没有注意到(于是我就可以告诉自己不必写了)”。并没有!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卷土大大的回复,“写吧”。vive sa monsieur juantu!六个月后,这本《最终进化》同人隆重(并不)上线了……当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就算好事多磨吧,磕磕绊绊的写到六十多章的时候,经历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也就是之前的全站书籍审核,在这之后,因为咱们起点网的书库实在是海量,哪怕编辑大大们始终在加班加点,遗憾的是直到今天也一直没排到我的这本最终同人。 所以,经过考虑之后我重开了本书。此外在这段时间也对之前已发布章节中出现一些bug和忽略的情节进行了部分修改。 非常高兴与你们再次见面。 时值卷土大大的《最初进化》即将上线的前夕,本作脱啊脱的啊不是,拖啊拖的已经从2017一直拖到了2019,也是时候认真的把它写出来了。 尽管笔力有限,还是希望能给你们带来一些阅读的快乐。 此时距离《最终进化》画上句号也已经六年三个月零十四天,希望热爱《最终》的朋友们,在沉浸在卷土大大天马行空、引人入胜的《最初》之余,也能通过本作,和我一起,回味《最终》曾经带给我们的精彩和感动。 又及:如果有从原本那本过来的朋友,你发现本书换封面了吗?nwn 第一章 awake ——大门乐队,awake\/觉醒,发行 四十一周年。 我之所以用这个做标题是因为哪怕重新发书我依旧死活想不出标题来好了就这样吧-_-|| ※※※ 夜色沉沉,林间一片空地上,数个剪影随着幽蓝的光时而摇曳着。 那是十几个围坐成一圈的人,都披着暗色调的斗篷,在他们中间,只有一盏昏暗的、色泽呈现为淡蓝色的灯火有规律地彼此传递。灯火并不明亮,差不多只能照亮正双手捧着灯盏的唯一一人,清楚地映出兜帽下半掩的面孔,而其他人最远就只能看清坐在自己两侧的同伴。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坐着,在他们之间还有两三个或站或卧的人,他们几乎把自己整个蒙在黑布的罩袍下面,肩上还扛着同样用黑布罩住、隐约发出“嗡嗡”声的“大家伙”。 “我……我讲完了,” 当前的持灯人吁了一口气说,声音略微有点发颤: “又该……又该周老师了。” 这样说着,说话的年轻姑娘几乎是用丢的把蓝色灯光递到自己下首的男子手里,仿佛那不是一盏冰凉的灯火,而是一块烫手的火炭。对方从容不迫地接过灯盏,把兜帽往后推了推。蓝光就笼罩了他有点阴森的笑容。 “那是在中世纪的一家孤儿院里。 “一个漆黑的夜晚。 “有个新来的小男孩睡不着,睁大眼睛盯着黑漆漆的房间。他想解手,可是想起白天修女嬷嬷的告诫,他不敢一个人去。 “修女嬷嬷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天黑了以后,绝对、绝对不能出去哦。 “不然的话……” 男子幽幽地说着,嘴角翘起,笑意更深。他半掩在兜帽下的面孔在蓝光中有些模糊,只有双眼格外明亮: “其他的孩子都睡得很沉很沉,怎么推都推不醒。 “这个时候,门外的走廊上响起了迟缓的脚步声: “哒,哒,哒…… “——那不是修女嬷嬷的脚步声!!” 男子的声音陡的拔高起来,正对面的靳少兰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紧紧攥住的手指已经有些发冷。坐在他身边的也是一个姑娘,她的反应更大,惊慌地抽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位置往远离男子的方向,也就是靳少兰这一边挪了挪。宽大的斗篷下,她苗条的削肩都瑟缩起来。 “周老师了不起,”靳少兰会心地笑了笑,侧身小声说,“不愧是惊悚小说大手。” 交谈似乎稍稍缓解了姑娘的惊慌,她也看看靳少兰,默默点了点头。随着转头的动作,兜帽从她头上滑了下来,露出一张清秀的、带着点胆怯的脸。 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她自然、清新的气质也让她格外醒目,蓝色的灯光非但并未让姑娘看起来如同恐怖气氛下的幽灵,反而使她像个来自山野的动人的灵魅,“山鬼”。正因为如此,投资方的大金主越过靳少兰钦点了叶舒饰演电影的女主角“山鬼”时靳少兰欣然接受了。 “啊,”她小小的低呼了一声,举手把兜帽重新拉到头顶,不好意思地对靳少兰浅浅一笑。这个有点羞怯、不太爱说话的女孩名叫叶舒,是芒果卫视在海选节目中推出的人气新秀,也是靳少兰剧组的女主角。 “感觉每次轮到周老师讲故事都这样,又吓人又很想听,”靳少兰继续小声说,“按道理说都是老梗了,可是给周老师一讲就很恐怖,但是想一想梗真的很老,然后再想一下还是觉得很恐怖。” 叶舒眉眼弯弯,掩着嘴笑,绷紧的肩膀也随之逐渐放松,她看上去不那么害怕了。听鬼故事时对身边的人诉说或倾听对方惧怕的感受,都是可以有效缓解心中的不安的,不止他们,别的同伴也三三两两的小声交流着,因为眼下负责讲故事的这位实在太能营造恐怖气氛了;身为享誉一时的惊悚小说家,周泽南果然名不虚传。 托着用黑布蒙得只露出一个镜头的摄像机,摄影师正好转到他们这边,也小声接口说:“就说啊。刚才我吓得机器差点都扛不稳了。” 没错,这里是综艺节目“星光真人秀”的拍摄现场,参加本期节目的是“优秀青年导演”靳少兰和他的剧组,他们正在节目组的组织下进行今天的夜场秀——鬼夜怪谈。也就是像他们现在做的这样,大家围成一圈,轮流拿着蓝色的led灯讲鬼故事。 头半个小时没轮到讲故事的人还低声说说笑笑,但从本期的节目嘉宾,惊悚小说名家周泽南的第一个怪谈开始就成功的带动起了气氛,怪谈故事才讲了两轮,众人已经全都战战兢兢,脊背发凉。周泽南幽幽的声音还在继续: “……小男孩偷偷地摸了摸老太婆碰过的孩子。 “那孩子已经冰冷了。呼吸也停止了。 “老太婆的脚步声还在沿着孩子们的小床远去。每当她停下来,小男孩的心就揪成一团。 “‘嘿,嘿,嘿,’ “‘你们是乖孩子。乖孩子有糖吃。’ “‘嘿,嘿,嘿。’” 严格说靳少兰并不怕鬼,不过绘声绘色的怪谈,准确说是任何类型的惊悚故事,总能调动他的紧张情绪。只要周泽南开讲,连他们这些大男人都心里发毛,在座的几个姑娘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年纪最小的叶舒和大家又不熟——准确的说除了靳少兰和化妆、场记等剧组成员之间,他们彼此都不熟——每当怪谈讲到恐怖气氛浓厚之际,她都显得无助而不知所措。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参加电影拍摄,叶舒从刚到剧组那天起就表现得颇有点羞涩和拘谨。自认为既是导演,也是前辈,靳少兰从这个羞怯文静的女孩一进入剧组就有心多关照些,便时常像今晚这样主动和叶舒说话,或是拿剧本说说戏,希望能帮她缓解紧张和不安。 当然,实际上他的电影《九歌》还没有开机:几个主要演员刚一到位,投资方就把他们拉来参加“星光真人秀”,美其名曰增加了解、融洽团队关系,实质则和这位大金主投资靳少兰的小众电影的初衷一样,主要目的是为了给公司做宣传——只要方法得宜,这可比tv黄金时段投放广告新颖多了,也划算多了——至于后期,他们投资的青(三)年(流)优(小)秀(众)导演的片子卖不卖座?那很重要? “……小男孩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他紧紧地蜷缩着身体躲在衣柜中。 “老太婆迟缓的脚步声始终在房间里徘徊着。 “小男孩听到她喃喃自语: “‘少了一个。少了一个。一。二。三。……少了一个,数来数去还是少一个!’ “‘乖孩子,你在哪儿?’老太婆徘徊着,呼唤起来,她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像夜里啼叫的猫头鹰:‘不要捉弄婆婆了,来婆婆这里,婆婆这里……’ “‘有,糖,吃……?’” 一股寒气从靳少兰背心直直往上窜。看一旁的叶舒时,女孩正紧紧抱着双膝,仿佛也想把自己藏在宽大的斗篷下面。靳少兰心头一软,温声出言安慰:“其实也不会特别可怕的,你想啊,如果小男孩会被鬼婆婆找到,就没人知道这个故事了不是吗?” 叶舒也恰在此时抬头看过来,比起以往,她带点俏皮的神情显得舒缓、从容,大概已经摆脱了初次选入电影剧组的紧张和拘谨。靳少兰在昏暗中望着她脸上恬然的浅笑,为她高兴的同时不禁颇有点儿自满。 “靳老师,你平时也喜欢搭讪女孩子吗?”她说。 你平时也喜欢搭讪女孩子吗? 那个带着荷叶般清甜的动听女声继续说下去,“只是……想要搭讪的话,靳老师你怎么还用这么落伍的套路呀?” 她像小鸟般侧着头,目光和声音都透着犹如出自单纯之心的好奇和亲近,换做一分钟前靳少兰这个“前辈”绝对会为叶舒表现出这样的态度而欣慰愉悦,暗暗得意于自己的亲和力,但此刻他只觉得身上的血往头上冲,手一下子攥紧了。 只因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所了解的羞怯文静的叶舒,从一开始就是这姑娘刻意让他看到的假面。 而已。 第二章 这不是我的电影 之前友好融洽的气氛转眼消褪得干干净净。 身畔的摄像机“沙沙”地转着,靳少兰不用回想,就知道从刚才开始镜头一直在对准他们——等待的正是此刻的这一幕。他格外反感起自己的职业素养,因为他此时只想把手上的剧本丢到这个外表如精灵一般自然清新的年轻姑娘面前带着冷笑的尖刻问她“是他们要你这么说的?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可惜,不管是她自己早有布置,亦或,说不准是无节操的“真人秀”节目组安排她设这个套,如果没有叶舒自己的首肯,显然也就不会有眼下这场闹剧发生。想到这儿,靳少兰连摔剧本冷笑的劲儿都提不起来了。 光线固然昏暗,叶舒适才说话时眼底的一丝工于心计的反光,靳少兰却不会错看。毕竟混迹电影行当几年,他几乎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并没有什么初次参演一部电影的拘谨、加入一个陌生团队的羞怯,也没有参加恐怖怪谈的紧张害怕:那不过都是叶舒精打细算的铺垫;有的只是精明,完全适应娱乐圈这潭深水的精明。 是的,比起别的行当来说,他们这些人的节操都被狗吃了:炒作,这是浸透到他们骨子里的东西:傍红人,蹭热点,搞个大新闻;或者唱双簧,或者心照不宣。所以靳少兰从未真的期待一个野外丛林中走出的“山鬼”那样纯出天然的叶舒。 耍手腕,玩弄小花招,捧高踩低,靳少兰理解并且适应这一切,但他没想过眼下这种情况——一个才入行还没有大半年的新秀打从开始就在误导同在剧组的人们,创造眼下的机会,利用靳少兰仅存的那点儿对后辈的善意来踩低他这个导演、炒作刚刚进入观众视线的自己!他和他的同期们至少还残存着尊敬和底线,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简直难以置信: ——拿『导演』当垫脚石! 他靳少兰和“他们”从来是一路货色,“炒作”对他来说和吃白菜一样,且如鱼得水,但这不表示有人可以为了炒作把他当成凯子耍—— 靳少兰于是笑了笑,亲切和蔼的开口:“没错,就是这样!保持下去,我觉得你已经把握到一点儿女主角『山鬼』的特质了。” 叶舒一愣。 “放宽心,放宽心,就像这样保持下去,你没问题的。”他端着导演的矜持,却又不乏前辈的关切,称许她说,“就是刚才这样,真的很好,直率的纯真,这就是『山鬼』的特质,不必担心说出来后别人的看法,因为她就是没有意识到这样有什么,女主角是这样的,你把握的不错?” 叶舒的脸变得有点发白了。以她的精明怎么会听不出,在靳少兰表面上亲切鼓励和称赞之下隐藏着的恶意:这个人在提醒她是个新人,一个在演技上乏善可陈的新人,偏偏又带着职场新丁们不懂事的通病。他提醒的对象也不是她,而是在座其他人。 如果说她之前的小花招让他看起来像个自作多情的凯子,那她现在就像个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不会再有人认为靳少兰是搭讪失败的傻瓜,她说的那几句话反倒让她看起来娇纵轻狂毫不感念前辈的善意,不仅如此,这个被冒犯的前辈非但亲切大度的宽容下来,还反过来鼓励和安慰了她一番。 其他人现在会怎么想?不过是个新秀,却自以为是地把别人的善意都当成对她女性魅力的垂涎?还是她竟然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随口乱说? 周泽南低沉的声音回荡着,在夜晚的林间格外清晰: “小男孩只能绝望地听着老太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脚步声消失了。 “良久,当小男孩几乎以为老太婆已经离开时,衣柜的门猛地打开了! “没有什么狰狞恐怖的老妖婆,一张像他早已去世的奶奶一般慈祥的脸出现在小男孩面前,她笑眯眯的说: “‘来啊,乖孩子,不要再作弄婆婆了。’ “‘……婆婆给你糖吃……’ “——天亮以后,修女们才发现,”周泽南幽幽地说,“所有的孩子无一幸免,全都死了。” 一夜过去。 夏季的夜颇为短暂,随着天色既白,夜间幽暗阴森的树林已经在晨光中露出了原貌。就只是普通的人工林,碗口粗的白杨,林间石板路上铺满挂着露水的落叶,在一个身材瘦削颀长的青年脚下沙沙作响。他看起来温和、斯文,头发略长,如果不是五官失于精致,甚至谈得上英俊,此时眉目间却略有几分憔悴。 昨晚的节目摄制结束后,靳少兰没有和其他剧组成员一样窝在驻地补眠,他失眠地在房里呆坐了两小时,之后一伺夜色褪去就外出到林间漫无目的游荡。 想起刚刚回到驻地那时周泽南对他说的话,他就只能苦笑。 那时候,各自回房之前,周泽南留了一下。“我觉得啊,其实,”伸手拦住了他开门的动作,周泽南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太在意了?” “怎么?是说我没必要和小孩子计较?”他笑着回答,再次试图开门,而且再次被周泽南的手挡开了。 “——什么啊。”周泽南皱皱眉,面带不豫之色:“我是说你。何苦呢?像我们这种人哪里还有立场天真,文青病发作什么的,总得有自觉才好啊。” 其实,身为“导演”的尊严和权威受到冒犯,的确令靳少兰十分恼怒。但在周泽南这番中肯的劝诲之前,他的怒火便已经逐渐平复。 就像现在这样,他苦笑着想,即便如此,他最多也只能在拍摄中对叶舒的要求比旁人更严苛挑剔一些,仅此而已;《九歌》是他投入了不少心思的本子,出于对投资人的尊重和小胳膊拧不过粗大腿,他并不能换掉女主角叶舒;出于对艺术的忠诚,他并不能损害女主角『山鬼』的艺术形象以打压这个新人。这是他的电影,可是靳少兰不仅不能换人,他还不得不妥协,让叶舒这种演员在他的电影里尽可能地光彩夺目。 他不尽心竭力去拍,砸的是他自己的电影。 作为一个尽拍些小众电影的三流导演,靳少兰在同行眼里可谓长袖善舞:尽管他的电影都是这种缺乏市场的小众片,靳少兰最后总是能巧妙地打动某个金主慷慨解囊;而在应付随“投资人就是上帝”而来的种种合理不合理的要求同时,靳少兰则往往也能巧妙地让他坚持的、想要表达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出现在影片之中。 眼下也是如此。叶舒是投资《九歌》的地产大亨伍中豪钦定的演员。所以,靳少兰如果还打算把他的电影——他自己想要的电影拍出来,他务必让伍中豪得到大金主理应享有的逢迎和敬重——同样,靳少兰深知,叶舒此前的所作所为只怕正是看穿了这一点。 而他,一方面必须忠诚于投资人,另一方面他必须忠诚于他的电影。所以,他无能为力。 ……不,并不是这样——各种纷至沓来的情绪之中,无所事事地在林间游荡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早晨的靳少兰突然意识到一件或许从很长时间之前就一直被自己刻意回避的事情: 一方面,他其实并不忠诚于投资人,他对他们的要求阳奉阴违,他拿着他们的钱而一贯自行其是地往里面夹带私货;另一方面,他也不忠诚于他的电影,为了迎合金主的喜恶,他毫无原则地向资本妥协来换一个皆大欢喜。 其实他就是这么一个虚伪的投机者。和他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不同,他其实既不忠诚于投资人也不忠诚于他的电影——不,这实际上也不是他的电影——这是伍中豪的电影。 他只是个利用伍中豪的电影来表达自己那些艺术构思的投机者。 不是拥有这个电影的人。 不是他。 是伍中豪。 全都不是他的。那些电影,全都是属于投资人的,并不属于他。 每一部都是。 清晨沉寂的林间突兀响起沉闷的撞击声。 “嘭!” 靳少兰一拳狠狠击打在身边的树干上。 第三章 青铜巨门 年轻导演嘴唇紧抿,指关节和粗糙树皮接触的位置渐渐渗出血迹。 靳少兰终于明了从昨晚开始就令他心烦意乱的真实原因,比起看清了自己实际上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后一个发现尤其令他措手不及,无力和不甘。 这不是他的电影。 漫长的沉默。 许久,直到麻木的手指逐渐感受到痛楚,渐渐回过神来的靳少兰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 因为之前只是盲目地往前走,根本没有留意过身边的一切,他已经起码埋头沿着通往山下的石阶走了一刻钟不止,一刻钟足以让他从驻地的山头一直下到停车场了——这儿不过是个度假村——但周围依然是蓊蓊郁郁的密林。 靳少兰的视线沿着脚下大朵大朵色泽缤纷的落叶向上,茫然地落在面前的大树上。 将近一尺粗细,笔直挺拔的山毛榉们将彼此的枝叶互相交织,掩映出格外昏暗幽静的广阔林荫。他下意识看向前方。 一幢连天接地的青铜巨门赫然伫立在石阶尽头! 巨大的拱门静静耸立着,其带给人的第一感觉不是“巍峨”这种依托于视觉的震撼力,而是“磅礴”与“宏大”,明明沉寂无声的立在天地当中、犹如从最初的生命物质自雷暴洪水岩浆之间诞生的那个洪荒时代一直伫立至今,但青铜巨门出现在靳少兰视线中的一刻带给人的却并非“不动如山”的凝重与历史感—— 那是1960年智利康塞普西翁大海啸中高达25米巨浪呼啸而来吞没沿途包括船舶、码头、堤岸、树木、房屋、建筑在内的所有一切的冲击力!是曾侯乙墓编钟沉寂2400年后出土、自时光长河彼端穿透历史尘封重新向世人发出它那雄浑而浪漫的千古绝响之际动摇灵魂的震撼!1 这是何等的宏伟!这是何等的伟力! 几乎是本能地,靳少兰朝着青铜巨门的方向走去。落叶在脚下“窸窸窣窣”地破碎,当他站在拱门脚下抬起头,一时间有种沧海一粟的渺小和眩晕感。青铜拱门高大到只要有人试图仰望其尽头,就会立即产生极度强烈的错觉,以为下一刻这庞然巨物就会无可抗拒地向自己倾倒下来。 青铜巨门上镌刻着古老、神秘的符文和图案,两侧对称排列着一颗颗狭长巨大的獠牙利齿,可以想见,这幢巨大的拱门一旦开启必将像极了一张吞食天地的巨口。 当他触摸大门时,一种特异的感受袭上心头。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在闷热的初秋傍晚乍然进到了吹着冷气的空调房里,整个人精神都为之一振。靳少兰的手指徐徐抚过这幢古朴的大门,它外表满是历经千古的沧桑,分明是青铜的质地,金属独有的光滑坚硬,上面却有着血肉肌肤般的纹理;不光是纹理,触感也如人类肌肤般细腻,还伴随着微温。然而这种矛盾的体验给予了靳少兰一种格外和谐的感觉。 一个恢廓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这里是梦魇空间!神奇而神秘之地!”* “这里能够满足你心中任何的愿望,只要能够在空间完成足够的任务,获得足够的功勋!”* “与生俱来有着与魔法亲和的禀赋、却被困在这个干涸的世界一事无成的人之子,为我的目光所钟的宠儿!” “我征召你!以你的血肉和意志扞卫我,用你的性命为我掠夺荣耀!” “若是你后悔害怕了,那么就回头离开。若是你想要了却心中的执念,那就打开门,到我面前来!”** 仰望着直入云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青铜大门,靳少兰眼睛越来越亮,不知为什么,他在深深的畏惧和敬畏之余逐渐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向往,血管里的血液仿佛开始燃烧起来,这种向往是从灵魂之中而不是从内心深处往外涌现,而他所向往的东西是从无法形容的久远以前就已经熟稔的,他不是要去“获得”,而是要“取回”。 靳少兰深深吸了一口气,义无返顾地用力将门推开。在大门徐徐向他敞开的一刻,胸口陡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在门后面的是漆黑涌动的黑云,极目望去,层层叠叠不知蔓延出几千几万米,毒蟒般翻腾滚动的黑云中间不时窜出一道闪烁的血红色电光,较细的那些犹如一道血色电蛇在黑云中宛然游动,最粗大的闪电则足有水桶粗细,看起来仿佛黑云是某种生物,电光则是其躯体上撕裂开的狰狞伤口。 看着这一幕,在靳少兰的意识之中自发出现了一项突兀的认知:青铜拱门是因为要通往这片无穷无尽黑云、是它的门户,因而才如此巨大。他已经感觉到,只要往前迈出一步,就像那个恢廓的声音所说,意味着巨大的危险,但他强烈的向往着黑云背后的秘密—— 或者说……他异常迫切的急于逃避“电影不属于他”这个事实。 靳少兰在剧痛之中跪倒在地,右手死死压在胸口,从他手掌下方逐渐透出了血红色的光芒来,一开始仅能照亮手掌的边缘,逐渐亮得隔着衣服也无比刺眼。他有种预感,即使在大门业已打开的现在,在那个剧痛彻底得到他之前他仍然可以反悔,但是他将永远失去这一切,而一想到要失去这扇门后面的那些未知的一切,他就感到无法容忍——比此刻身受的巨大痛楚更加无法容忍。 血色光芒逐渐扩大,直到将他完全包裹在其中。靳少兰硬是顽固地咬着牙一步不退,随后,他只觉面前的漆黑空间中传来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因为在剧痛中逐渐失去知觉,他甚至没意识到一个机械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宿主体征状况:中度疲劳,右手手指关节软组织挫伤、真皮层及毛细血管受损,约为正常状态80%,修复中……修复完毕。”** “本次采样共6,402人,所有契约者均采样完毕,下一次采样时间为七十二小时之后!梦魇世界……开启!”** 第四章 魔兽世界:world of warcraft 木板铺陈、钉着檩条的三角结构,清晰致密的木质纹理和针叶乔木独有的树脂香气都告诉靳少兰,映入他眼帘的屋顶乃是属于一幢货真价实的木屋。悬在头顶的房梁用整根原木制成,中段挂着一盏油灯,靳少兰盯着它在天窗透进来的晨曦里晃了三下,方才回过神来。 靳少兰猛地起身,握拳的右手压住胸口大口喘息起来。之前的剧痛令他心悸不已,哪怕跪在青铜大门前仅仅片刻光景,哪怕此刻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异状,靳少兰依旧怀疑自己是怎么挺过来、而不是选择退缩放弃的。 ……就那么不甘心吗。 “好吧,至少我知道自己没跑不是因为腿软站不起来……”年轻导演喘着气笑说。 隔了一会儿,待心跳和喘息平复下来,靳少兰才慢慢解开上衣。在他胸口,赫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图案,色泽血红,清晰得如同用油彩绘制,偏偏这血红色又像与生俱来的胎记那样深入肌理。 “这……这是?”靳少兰吃惊地看着这个刺青也似的图案,试着触摸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发现,而且……“怎么总觉得我这样好中二啊?”他说,努力忍住笑,没忍住,决定不忍了。 除此之外,之前他压抑不住内心的负面情绪,拳头打在大树上弄伤了手指,现在这些小伤已经完全愈合。放松下来的靳少兰默默地吐出一口气,如果是平时,他对自己的手指本来是很爱惜的才对。 起身下床,靳少兰四下打量了片刻。 一个似曾相识的房间,窗明几净,只是靳少兰一时没能从记忆里找到来源。刚才他躺着的是张硬木板床,床上铺的厚毯子和床单都整洁干燥,微微能闻到一丝皂角的清新味道。室内仅有的几件木头家具简陋到就是拿木板简单的钉了一下,气窗上面安装的网格状铁栅和木制窗扇倒是考究了不少,采光窗和天窗上所镶嵌的天蓝色彩色玻璃更是给人以一种哥特式的美感。 从房间的布局和陈设上面,靳少兰一眼就认出是个中世纪风格的旅店或酒馆房间。对一个导演,哪怕是三流导演,这也算是基础技能了。同样的,作为导演这种想象力充沛的存在,在见识了那震撼心灵的青铜巨门、令人畏怖不已的黑云与红色闪电之后,靳少兰对自己莫名出现在一个中世纪旅馆中固然惊讶,不过倒也不会觉得难以接受。 正对气窗的墙上挂着一面镜子,靳少兰走上去,从镜中看到了神秘图案的全貌。他愣了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这……就是那时候发生的事?我感到的痛楚是因为‘梦魇空间’在对我进行……『标记』?” 『——我征召你!』 『——为我的目光所钟的宠儿!』 笑意自靳少兰嘴角慢慢浮起,他轻声低语了一句什么,重新看向自己在镜中的影像。随即是情不自禁的捂脸长叹。 刚才他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胸口那个血红色刺青上,所以直到此时才发觉,镜子里的人已经不再是靳少兰的本来面目;衣着也发生了变化,成了同样符合中世纪风格的衬衣和长袍——可他现在的长相……好吧,说起来,从这张脸上还是能看出他本人的些许特征的,不能不承认要让五官精致的东方人靳少兰的特征出现在一张中世纪欧洲常见挫男……呃,壮汉,的脸上,还真是一件颇具难度和挑战性的壮举。 靳少兰再次长叹一声,自我安慰地想,那个神秘奇妙的“梦魇空间”,既然“祂”的目的是征召自己为“祂”完成任务,那现在的外表应(果)该(断)是临时的,没错,仅仅是临时的! “前提是成功完成了任务,”他提醒自己,他可没有那么快就把青铜巨门前听到的恢廓声音,其所说的“鲜血和性命”忘到脑后。 认命地结束了对自己乏善可陈(这是靳少兰能想到的最“委婉”的形容词)的新相貌的观(嫌)察(弃),靳少兰开始确认房里的物品,首先是床头柜上的锡制烛台,一叠纸张和几本旧书。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房间里应该有“梦魇空间”要让他去完成的那个任务的线索。 才刚刚打算动手查看,矮柜上就有只鹅毛笔漂浮起来,并且打了个转。没有人,也没有墨水,那鹅毛笔自动在羊皮纸上书写出一系列流畅的字迹。 “——契约者号,欢迎进入梦魇空间。”** “这是你所经历的首个梦魇世界——魔兽争霸世界。”** 靳少兰心跳加速,眼睛也发亮了。 那么这里是魔兽争霸的世界,艾泽拉斯星球了。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对这个房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当初在网游魔兽世界里多少次下线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旅馆房间啊。 “这是你所经历的首个梦魇世界,所以若对本世界有所不解的话,可以至旁边查询相关资料,注意:在正常情况下,仅本世界有此特权。”* “警告:你可以与剧情人物进行互动,但不能对他们以任何方式尝试泄露梦魇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信息。”* “警告:你必须在四十八小时内完成交给你的主线任务,否则将会出局。”* 在一列暗蓝色的字迹中,“出局”二字明显加大加粗以示区别。 不仅颜色是刺目的血红色,大概为了刻意强调其重要性,因此羽毛笔写下这二字的速度比此前的书写缓慢少许,也更加用力,导致墨水没有和其他文字使用的蓝色墨水一样迅速干燥、而是暂时维持了湿润,就像梅雨季节存放不当的书法墨帖,淋漓得放仿佛触摸上去就会被染得一手墨迹: 令人不由自主联想到侦探电影里面谋杀现场留下的血字。 靳少兰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其中的确有着对未知的恐惧、由血红的“出局”二字带来的不好联想,但这些都被“魔兽争霸世界”四个字带给他的兴奋和期待所压倒了。他没有拿起羊皮纸,而是就这样站在桌边静静看着上面一行行浮现的信息。1 “主线任务:值得信赖的冒险者。” “任务简介:达拉然是个热爱探索宇宙星空与无穷奥秘的法师之城。因为大多数法师都长期埋头于实验、学习和研究,达拉然维护领地治安和向外探索的人手时常显得捉襟见肘,在第一次兽人战争结束后,人手不足的问题变得尤为凸出。加入达拉然招募的冒险者行列,赢得法师之城对你的信赖。” “任务目标:获得达拉然的信任。” “任务提示:获得法师之城达拉然的信任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 你在达拉然的声望达到友善或以上; 你在达拉然任一官方\/合法组织中,包括但不限于提瑞斯法会、六人评议会、市政厅、紫罗兰之眼、紫罗兰监狱等,声望达到尊敬或以上; 你获得了一位法师的私人友谊(好感度『朋友』及以上),该法师位阶不能低于中阶法师,或具有官方身份; 你是一头成年蓝龙,并与达拉然相互承诺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 “提示:你可以在本世界(包括本世界以及延伸世界)当中获得如下里程碑。”* “哦,兄弟:你加入暴风城的石匠协会并获得正式成员身份。” “谁拿了我的蜡烛:你从狗头人身上获得10根完整的蜡烛。” “自然之敌:你杀死了30只同种类野兽,30只同种类大型或中型食草动物,30只同种类巨型或大型攻击性飞禽,成功引起了激进派德鲁伊组织『仁德会』的注意。”(你对每个目标生物的直接累积伤害必须超过总伤害的50%) “青山:你的上述事迹没有引起仁德会的注意,而是获得了传奇猎手赫米特·奈辛瓦里的赞赏。” “忘年交:大法师安东尼达斯或凯尔萨斯·逐日者王子对你的好感度超过『朋友』:0\/8400。” “越狱:你协助累计超过三名紫罗兰监狱的囚犯逃出生天。” “……”* “以下里程碑你的功勋值不足,无法查看”* “获得相关里程碑即能解锁相关称号。”* “每一位契约者可以拥有多个称号,但同一时间内仅能装备一个称号。称号附带各种各样的特殊效果,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你进入战斗以后就无法更换称号。”* “警告:从你接受任务的那一刻起,便会遭受到巨大的危险。同样在巨大的风险背后,必然会有莫大的机遇。”* “啪嗒”一声,羽毛笔顿下最后一点,失去魔力般跌落在羊皮纸上。 靳少兰这才注意到,就在他之前躺着的木床床头,枕头下露出半截有些用旧了的笔记本。他抽出本子,看到上面有个手绘的肯瑞托之眼,看起来像是之前的住客遗忘在这里的。翻开笔记本,一段熟悉的内容映入眼帘。 第五章 你好,旅行者 ——大法师、守密者麦迪文,他是提瑞斯法会的最后一位守护者,他本应肩负着保护艾泽拉斯世界、迎击恶魔入侵者的使命。 遗憾的是,麦迪文的母亲,上一代守密者艾格文的骄傲与私心导致一个宇宙中最强大的恶魔、燃烧军团的主宰萨格拉斯的灵魂,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从麦迪文诞生之日起就已经潜伏在他体内。 长大成人的麦迪文始终在与萨格拉斯对他的影响竭力对抗。然而这位主宰太强大了,他最终占据了年迈的大法师,并打开了沟通兽人故乡、德拉诺星球的大门。 ——无穷的兽人大军从黑暗之门涌入,与这个世界的保卫者们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为了与强大的兽人部落对抗,这个世界的众多力量结成联盟,并肩而战。 然而,在第一次兽人战争末期,人类七国之一的奥特兰克王国背叛了联盟。当权者有意把军队和将领布置在一条部落根本不会通过的道路上,而将前往联盟核心的洛丹伦王国的关隘拱手相让。 部落的大军兵临城下,洛丹伦危在旦夕之际,率军疾驰往援的激流堡国王索拉斯·托尔贝恩赶到奥特兰克山脉。与正直的奥特兰克将领哈斯将军携手,他从部落后方发动了猛攻。一番浴血苦战以后,腹背受敌的部落军队终于被击垮,但联盟也蒙受了沉重的损失。 战争结束后,愤怒的达拉然摧毁了叛徒的王城,奥特兰克原本的领地也归属于其他王国。而今,在这座山城的旧址,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在诉说着它往日的辉煌。 ——大法师麦迪文的异常行为也暴露了。统治达拉然的肯瑞托教派一直对麦迪文存有疑虑,并为此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紫罗兰之眼监视麦迪文和他建立在卡拉赞的法师塔,最终他们几乎与艾格文女士同时发现了真相。 接受了麦迪文的学徒卡德加、半兽人伙伴女刺客迦罗娜的帮助,自幼和麦迪文一起长大的挚友洛萨爵士突袭了麦迪文的法师塔,在那里,他们打倒了被邪恶占据的守护者。出乎萨格拉斯的意料,在勇士们自己也不知情的情况下,堕落泰坦的灵魂因此被逐出了艾泽拉斯世界,而善良的大法师麦迪文的灵魂则得到了释放。 ——驱逐了萨格拉斯的灵魂之后,卡德加同意紫罗兰之眼对卡拉赞进行“有限度的调查”。“如果能更多的了解麦迪文被占据时的所作所为,也许我们对接下来的战争就能有更多的准备”——紫罗兰之眼至少是这样声称的。 ——另一方面,联盟没有处死那些和部落媾和的奥特兰克贵族,而是驱逐并剥夺了他们的领地。还有一部分始终心怀群山之城,对故国被从世上除名耿耿于怀的前奥特兰克精英人士,他们在王城毁于一旦后一直希望恢复她的荣耀。 现在他们聚集在了一起——在恢复奥特兰克王国的共同目标下,尽管这个目标背后掩盖了阴谋、暗杀、贪婪和仇恨……『辛迪加』组织成立了,这个组织的其中一项行动就是潜伏在王城的废墟间,伺机破坏达拉然边境的安全。 ——冒险者,达拉然需要你伸出援手……当然他们给予的回报也慷慨到绝不会辜负你的付出。 …… 看完这些记载后,靳少兰又重新翻阅了一遍旧笔记本,确认上面提供的信息和自己的记忆没有出入——严格说有的,躲藏在麦迪文身上的萨格拉斯灵魂其实只是这位堕落泰坦神只的一个投影。因此他可以被艾格文打败,也可以随着麦迪文的死亡被驱逐。但这并不能说是资料有问题、或这个世界与他玩游戏时所了解的不同,因为,靳少兰判断,这些区别之处应该属于需要进一步探索才能揭示的秘辛。 合上旧笔记,他再次看向记载任务内容的羊皮纸。不料才短短几分钟,上面的字迹已经淡得像被水泡过一样,而且就在他注视的时候,任务介绍从第一个字起迅速化为一缕青烟,直到最后一个标点、最后一块墨渍也“燃烧”殆尽,消失在空气之中。靳少兰一愣,但随着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任务内容上,胸口的神秘符号开始微微发热,紧接着,这些信息迅速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真是神奇,”只在虚构作品中出现过的“福利”无疑令靳少兰大为惊奇和激赏,他尝试着这种在脑海之中“调阅”“浏览”任务说明的新体验,沉吟起来。转眼,年轻导演猛地一击掌,懊恼地低声嚷嚷,“这种好东西!要是能给我那些磕磕绊绊的新人、靠脸就可以吃饭的偶像派都弄一个,那我的电影……!” 靳少兰突然住口不再继续下去。笑容消失了,他脸色冷下来,紧紧抿着嘴唇。隔了片刻,尽管房间里只有靳少兰孤身一人,他还是冷冷开口说:“不。没有什么‘我的电影’。” 他摇摇头,重新专注于脑海中的任务信息,想看看能否发掘这个奇妙系统的更多功能。随着他心头一动,眼前出现了一个羊皮卷轴式的菜单,刚才看过的文字徐徐在其上浮现。当然,一如既往地,加大加粗的“出局”两个红字依然醒目,向他提示着完不成任务的后果绝不是他会有兴趣了解的。 此外,另一个信息也也浮现在他脑海中:胸口的神秘符号名为“梦魇印记”,是他和空间之间的契约的体现;同时,“梦魇印记”也能为他提供既有信息的查询,如果他需要查询额外的信息,则视他的权限需要支付一定的费用。当然,同样视他的权限,有些问题他可能得不到答案。 “‘权限’……‘费用’……我又多了解了两个信息。看起来,说不定『梦魇空间』的『征召』,比我想象力能达到的程度还要复杂呢?”靳少兰默默斟酌着,继续摸索自己的“系统界面”。 事实上,也不需要他自己去“摸索”,随着任务信息再次浏览到尽头,任务栏从眼前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视野右侧多了一个“当前任务说明”的简单栏位,此外还在视野左上角出现了靳少兰的头像——唔,“目前”的头像——和熟悉的红色体力条、蓝色法力条,以及一个电子时钟,感觉就像是他正在玩一个第一人称视角的“魔兽世界”,除了没有右上角的小地图——自然,也没有“屏幕”底部的技能栏。时钟显示为灰色不动的48:00:00,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距离正式进入魔兽争霸世界:00:08:11”,而且这个小小的红色时钟正跳动着不断递减。当靳少兰的视线落在这行字上,一系列信息浮现出来: “时间:黑暗之门开启后第七年。”** “地点:银松森林,安伯米尔。”** “场景:魔兽争霸世界”** “难度:极易(e级)”* “痛觉削弱度:70%。”* “个人能力额外强化度:50%。”* “目前场景探索度:0.00%。”** “附带说明:本场景为和平场景,契约者被杀死不会掉落任何物品,数字化人物信息模块同时开启。契约者可以通过胸口的梦魇印记随时查看个人属性。”* “你将自动掌握相关语言,可以流畅与本世界人物互动。离开本世界后遗忘。”* “已接受任务数量:1”* “你的外表已经经过处理,回归现实世界时自动恢复。你也可以在梦魇空间当中进行外表的相关调整设置。若有疑问,可在心中默念相关问题通过梦魇印记查询,若权限达到即可得到回答。”* “契约者号,这是你所经历的首个梦魇世界,由于你种子选手的身份,你将额外获得如下选择:你是否需要空间在进行外表处理的同时对你的种族进行伪装,以使你更好地与剧情人物交流和沟通?是\/否” “咦?”靳少兰不禁出声,刚刚收到的信息令他颇为意外。“什么是‘种子选手’?”他马上问。梦魇印记给出的解释是,“种子选手”乃是被空间判断为有潜力和天赋、具有培养价值的契约者;刚刚的提示就是针对『种子选手』的特殊优待。而关于提示的内容……是要他在进入“游戏”之前选择种族吗?这可是个意外之喜。靳少兰急忙向梦魇印记查询,结果得到了一番平直刻板的机械答复: “种子选手,契约者号,这仅是为你提供进一步的行动方便的伪装,仅在你经历的第一个世界有此特权,仅由梦魇印记对当前世界和任务分析而得出结果,你仅能选择接受与否。” “好吧,”靳少兰喃喃地说,“意思就是说,我只要知道我是占了便宜就够了。谢谢,接受。” 他在视野中的头像立即随之变化,不过靳少兰没有时间去注意它,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跑到镜子前面去查看自己的新形象去了:像靳少兰隐约预感和期待的那样,这一次,镜中出现的是一个隽秀、尖耳,肤色白皙,有着金色长发和蔚蓝眼珠的精灵——高等精灵。 在魔兽争霸世界中,精灵是最古老的种族,而高等精灵更是魔法的发现与使用者,也是把魔法传授给人类的导师。在这场战争中,他们也加入了人类七国发起的联盟。 这个人数稀少的种族对魔法的亲和是其他种族无法比拟的,他们大多是优秀的施法者或候补施法者。而法师王国达拉然,是一个自始至终与高等精灵保持着深厚友谊的国度。显而易见,一个高等精灵学徒,哪怕只是个刚开始接触魔法、自身尚未掌握施法能力的学徒,他也将获得达拉然一方天然的好感。 这就是空间在针对性分析了靳少兰所要面对的局面后,根据靳少兰那个“种子选手”的身份所给予的优待了。并不能在靳少兰完成任务的过程中给他更高的起点,不过,受人欢迎的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具有优势的——哪怕再微小的优势。另一方面…… 年轻的靳少兰导演,在他工作之余的闲暇,他是个痴迷于“魔兽世界”这款网络游戏的骨灰玩家。而他在游戏中的角色就是一个精灵——“血精灵”,这是高等精灵种族为了时刻提醒自己,永不忘记为死难同胞复仇而赋予自己的新名字。也有一部分精灵没有加入他们,保留了原本的“高等精灵”这个称呼。二者的区别在于他们的眼睛——高等精灵都有一对蔚蓝色的眼睛,而血精灵的眼睛则是翠绿色。 从另一方面来想,这还真是种子选手的待遇:梦魇空间所分配的任务世界和给予的小小优待,显然是也针对性分析了靳少兰其人之后的有的放矢。 魔兽争霸的故事所发生的艾泽拉斯世界,和他在游戏中为自己选择的种族:对于网游魔兽世界的深度沉迷者靳少兰,可能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吸引力了。不过当事人眼下并没——也腾不出时间——想到这一点。 靳少兰看着和自己心爱的游戏角色颇有几分相似的新形象,脸庞都焕发了光彩。他试着摸了摸自己,笑意自眼底层层浮现到嘴角。 “……bal''a dash,mnore.” (《魔兽世界》中的精灵语。“你好,旅行者”,常见的问候语。) 第六章 数据化!(本章设定性文字均引用自原着) 说明:我确实考虑过把空间的系统提示这样的设定性内容放到作品相关里,但是最后发现自己没有能力删减掉大多数说明后还不破坏小说的阅读性。在这里深表歉意,我在这一章引用了大量《最终进化》原文内容,卷土大大请原谅我\/(tot)\/~~ ※※※ 确定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与任务有关的道具与线索,靳少兰又和梦魇印记“沟通”了一下,了解到了一些额外的信息。比如,其中之一是他的高等精灵伪装对其他契约者不起作用。在他们眼中,他依然是黑眼睛黄皮肤的东方人形象,只是与靳少兰原本的长相截然不同。 靳少兰没有意识到,空间为了吸引他的兴趣,也算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原本他就应该被伪装成一个不同于自己形象的东方人,而不是最开始那个……呃……“乏善可陈”的中世纪欧洲“壮汉”。 整理了一下手边的道具,之后,他就选择了查看数据化个人信息。紧接着,大段大段的数据刷屏一样地出现,没有准备的靳少兰险些被晃得眼睛都花了。 “停!”靳少兰下意识叫出声来,同时本能地闭上眼睛。好在,梦魇印记实际上是跟他的意识挂钩,否则,就算他马上闭上眼睛,被大段信息内容“刷屏”也是无法避免的。叫停之后,靳少兰才重新以自己能够适应的速度开始浏览: 契约者号个人信息如下。括号内为正常成年男子属性参考值。 发现契约者号天赋能力:亲和。你的这项天赋能力带给你与任何有感情的智慧生物之间的亲和力,通常情况下,只要你不做出敌对行为,就不会受到对方的主动攻击。注:亲和天赋的影响力随对方实力、意志力、魅力的增强而递减,其他因素也会影响此项天赋能力的效果,你可以向梦魇印记查询详细信息。 说明:天赋能力属于你已经觉醒并掌控的能力,可以在梦魇世界和梦魇空间里发挥全部作用,在其余的环境当中视情况有可能受到一定影响,但至少会部分生效。若是你熟练的掌握了本项天赋能力的话,那么便可以在任何环境中使用并发挥最大作用。 说明:本隐藏天赋能力评价为:b级 你的编号为相关基因代码,与其余任何的因素无关。 你的基本属性如下。括号内为正常成年男性平均值。 力量:7点(5点)。力量决定部分近战攻击的威力。更是能够增强你自身的负重能力,穿戴使用上某些沉重而强劲的护具\/武器。 敏捷:4点(5点)。敏捷决定你的移动速度和出手速度,更是能够决定你的闪避率。对物理远程攻击力也有一定的影响。 体力:3点(5点)。基础耐力:体力决定了你的抗击打能力,更是能够决定你的持久奔跑\/战斗能力,对生命恢复速度和防御力也有部分的影响。生命值恢复速度为体力\/2分钟,你的当前最大生命值上限体力x10。 (也就是说,靳老板每2分钟能自动恢复3点生命值……) 重伤状态下,生命值恢复速度将会大幅度减慢。 基础防御力=体力\/2。 (靳老板的防御为1.5向上取整,计2点=。=) 防御是降低敌人伤害的主要属性,防御也能够缩短各种异常状态(昏迷,减速,晕眩,冰冻,燃烧等等)在你身上的持续时间。 减伤换算公式为:减少的伤害百分比=(防御x0.4)\/(防御x0.4+10) 实例为:1点防御相当于减少4%左右的所有伤害\/同时缩短各种异常状态在你身上的持续时间4% 5防御可以减少大概16%的所有伤害\/同时缩短各种异常状态在你身上的持续时间16% 10点防御可以减少大概28%的所有伤害\/同时缩短各种异常状态在你身上的持续时间28%。 15点防御可以减少大概37%的所有伤害\/同时缩短各种异常状态在你身上的持续时间37% 50点防御可以减少大概66%的所有伤害\/同时缩短各种异常状态在你身上的持续时间66% 100点防御可以减少80%的所有伤害\/同时缩短各种异常状态在你身上的持续时间80% 100点防御可以减少80%的所有伤害。防御越高,提升的减少伤害幅度就越小。 感知:8点(5点)。感知是你的听觉,直觉,视觉等等的统称。感知主要能够使你有一定几率提前发现周围的危险,对身边的环境能够更快更仔细的观察。感知越高的人,发现即将降临的危险的几率就越高越提前,现实世界当中往往有感知高的人,心血来潮提前对危险作出预判。感知同时也会影响所有攻击的精准度,一个出色的远程火力打击者,必然也拥有不俗的感知来压制敌人。 注意:若是敌人的感知与你相近甚至高过你的感知,那么你的预判感觉将会被削弱甚至被抵消!如果敌人的感知与你相比起来处于压倒性的优势,甚至可以对你产生误导。 魅力:15点(5点)。魅力是外表,气质,口才,亲和等能力的直接反馈,魅力主要可以使你能够更好的同剧情人物进行交流,更多几率学会各种神奇的能力,成功的降低剧情人物攻击你的几率。除此之外,某些魅惑\/召唤类能力对魅力有硬性要求规定。并且魅力对此类能力有额外的加成。魅力高的人在赚取声望的时候也会有额外提升。 智慧:13点(5点)。智慧决定了你的精神力上限,精神力回复速度。直观的来说,决定了你的能力释放次数。你的最大mp值=智慧x10。 精神:9点(5点)。精神对你的能力威力有加成作用,并且直接决定了你的能力暴击率。 当你置身于梦魇空间\/梦魇世界的时候,你伤势愈合的速度为正常人的400%,你的精神力恢复速度为正常人的120%。你的当前生命值上限为30点,精神力上限为90点。当生命值低于2点的时候行动能力受到影响,生命值低于0的时候死亡,当精神力低于1点的时候出现头晕,恶心,呕吐,疲倦等症状,精神力为0的时候陷入深度昏迷。 你的身体已被数据化,当你在梦魇空间\/梦魇世界冒险时,你的大脑\/心脏等致命区域受到伤害后,不会导致你立即死亡。而是大幅度增加该次攻击的暴击几率。当敌人对你的某些功能性部位,比如眼\/耳\/鼻\/关节等处的累积伤害达到总生命值的三分之一的时候,便会出现失明\/聋哑\/残废等功能性缺失效果。 功能性缺失效果无法通过休息\/普通药物等方法进行恢复。通常情况下可回归梦魇空间中进行治疗,不排除剧情人物\/稀有药物\/掌握了某类进阶能力的契约者有治疗功能性缺失效果的可能。 …… “魅力……15点?所以我总能说服各路金主甘心当凯子烧钱?而不是我‘个人努力’的结果?……我要是这么想那我才是本末倒置。”靳少兰心想,嘴角牵扯出一缕讥诮的笑意。不过,他对自己的天赋“亲和”很感兴趣。 爽朗得体、亲切友善,哪怕第一次见面,和任何人都能谈笑风生,这都是他成年以后才给自己附加的属性。客观的讲,靳少兰虽然在学校里和同龄人相处的还算融洽,但少年时代的他按道理说本该是那种被孤立被欺负的学生才对。很简单,他不合群。少年靳少兰就是个什么集体活动——对男学生来说大抵是各种球赛之类——全都不参与而总是默默坐在角落里看书的书生。 他大致可以确信,正是这个奇特的“不惹事就不会招来敌人”的天赋,让他大多数时候都能避免不想要的争端。应该说他高中毕业后考入影视大学其实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不仅如此,显然,也是“亲和”这个天赋,让他往往可以周旋于错综的利益与人情之间并全身而退。而现在…… 现在他是被空间青睐的“契约者”!他又何必老是跟自己的从前过不去? 是的,他只要知道他奇妙的天赋能力让他在魔兽争霸这个不乏战斗和怪物的世界多了一张护身符就够了,靳少兰默默想。 空间对契约者的数据化和魔兽世界这个网络游戏倒颇为类似,只是多了一个“魅力”值,“精神”值的定位也有些区别,这让靳少兰比较轻松的接受理解了这些说明。那个13点的智力,他推测就是空间看中自己的原因了。 的而且确,在这个房间里,确切的说,是在艾泽拉斯星球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让人精神振奋、心旷神怡的东西,仿佛空气格外清新,阳光十足温煦,每一口呼吸都吸入这份清新和温煦、空气和阳光参半的复合体,令周身自每一个细胞内部都惬意地舒展开来——直到你注意到这一点之前。 直到你注意到『它』,你才会惊讶于自己的发现,在空气和阳光之外,又一种很难注意到它的存在、却又无处不在的东西充盈在这个名为艾泽拉斯的世界—— “玛那”。(mana,即魔力。) 靳少兰意识到『它』了,他也旋即注意到,同时也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尽管有空间背书,他可以说脱离了自己的世界而突然地来到了艾泽拉斯,但他非但没有感到什么不妥,惶恐,格格不入,还对这个陌生世界的一切充满了兴趣。他怡然自得的简直像在家里探索他的《魔兽世界》。 ——是的,“在家里”。就是这些潜藏在身周,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像有节律地起伏着的大海一样充盈在整个世界的魔力令他如鱼得水。 靳少兰笑笑,深深吸气,清新的混杂着松木清香的空气迅速充满和扩张他全部肺泡,仿佛“玛那”也随着深呼吸涌入肺叶渗透进每一条毛细血管,这当然是错觉,他明白魔力的调动和储存不是这么简单,但这不妨碍他浸没在“玛那”之海中为之陶醉。 然后靳少兰接收到了梦魇空间的又一条提示,登时愣在当场: “根据你目前的综合素质判定:你还拥有一项基本能力:基础口才lv0(未激活)。你的基本能力‘基础口才’无法激活,请在魅力属性对应的基础能力中选择你现有的能力进行激活。具体的详细相关说明请本世界结束的时候再行查询。” 基础口才的说明是:你掌握了一些通过交谈说服他人的技巧,能够更迅速的融入陌生人当中博得他们的好感。然而这项基本能力非但等级是一个光秃秃如濯濯童山的“0”,字体还呈灰色的锁定状态! 这什么情况? 靳少兰一头雾水的研究了半天,非但没有弄明白“基础口才”为什么是lv0无法激活,对于梦魇印记要他去激活什么其他的基本能力也毫无头绪,更罔论“如何激活”。如果要说是他的口才不行……那他前前后后那些金主到底是怎么被他说(忽)服(悠)到欣然把自己的银子塞进他口袋里的? 不管怎么说,目前在缺乏进一步信息的情况下大概是弄不清楚了,毕竟靳少兰只是个导演,还是拍三流小众电影的,他既不是我军大校,也不叫楚轩。因此他很快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放弃了,转而专注于自己的任务。梦魇印记可已经红果果的提示了他,“从你接受任务的那一刻起,便会遭受到巨大的危险。同样在巨大的风险背后,必然会有莫大的机遇”。 结合旧笔记本上的内容,再加上任务信息中的说明,当前是黑暗之门开启后的第七年,靳少兰因此而判断自己切入世界线的时间在第一次兽人战争之后,亡灵天灾入侵之前。目前的艾泽拉斯,应该还是处于一个颇为和平的时间段。 作为一个初入空间的新人,在这段难得的和平时期,以他的能力只要不去自己作死、譬如揪塞纳留斯的胡子\/向瑟莱德丝公主献吻\/嘲讽洛萨爵士\/调戏吉安娜mm1,想必也不至于遭受到无法抵御的危险。这样一来就可以确定……能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的因素,所谓“巨大的危险”,显然就包含在那个看似并不困难的任务当中了—— 在此之前,一年,两年,五年……他都是作为导演站在幕后,他操纵银幕上的悲欢离合、命运无常。而现在,是换他站到台上亲身投入到危机和斗争之中的时候了。 这一次,他自己是主角。 第七章 安伯米尔迎来清晨 熹微的晨曦中,茂密树林开始苏醒。 这是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丛林,占了大多数的冷杉端直挺拔,之间间或生着几株白桦亭亭玉立,在穿过树梢的细碎金光下,冷杉的树干银灰,白桦的树干银白。 银松森林。 这片广袤森林的北部处于洛丹伦王国的保护之下,南部则是法师之城达拉然的领地。安伯米尔小镇就坐落在银松森林的边缘,不时有商人和旅行者经过镇上,而他们的到来也给镇上的酒馆带来了不错的生意。虽然才刚清晨,这里还是时而有人进出,和其他的建筑相比颇显得热闹。在门框上方伸出来的支架上悬挂着的招牌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上面写着四个精心描过的花体字,“镶金玫瑰”。 酒馆一楼是宽敞的大厅,靠墙整齐码放着几个放倒的木桶。酒馆老板正坐在吧台后面好整以暇的擦拭着酒杯,一个栗色短发、七八岁的小女孩依偎在他身边,不住小声向这个壮实的中年人抱怨着什么。老板“嗯嗯啊啊”地点头称是,只是小女孩似乎并不满意。 酒馆大门再次开关了一回,走进来一位衣着朴素的窈窕姑娘,看起来应该是“镶金玫瑰”酒馆的女招待。她走上去和店老板说了几句什么,老板点点头,指了指楼上,女招待就匆匆步上二楼。 酒馆二楼是给旅行者提供临时住宿的房间,走廊上窗明几净。女招待正要敲门,其中一扇门自己从内侧打开了。 姑娘匆忙抬起头,有点儿拘谨又有点儿向往地羞涩一笑:“您好,先生。早安!” 出现在门前,手扶门把手的是个颀长俊美的精灵,他肤色白皙,有双笼罩着朦胧光泽的蔚蓝色眼睛和一对长长的尖耳,流泻而下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洒着晨曦的碎金。 “sinu a''manore.”高等精灵笑了笑,友好地冲她点点头,他随后改口说,“很高兴见到你。”(sinu a''manore,精灵语,“很高兴见到你”。) 女招待变得容光焕发,她显然很高兴。高等精灵不常离开他们的北方国度,即使是达拉然那些埋头于奥术魔法的精灵法师也都是典型的技术宅,因此精灵那种仿佛超出尘世的容貌即使在附属于达拉然的安伯米尔镇也难得一见。“先生,您也是为了达拉然的招募来的吧?我刚才看到了鲍尔大人他们的马车,您知道,就是达拉然来的法师大人。” 闻言,精灵微笑着打趣:“这可不是都能叫大人的,一般来说应该叫他们‘阁下’;除了阁下们之外,你还是称呼他们‘先生’和‘女士’的好。” 这个窈窕的年轻姑娘有点吃惊,但并不紧张,看起来这个新增长的见闻令她十分开心:“原来是这个样子!谢谢您,先生,您真是帮了大忙?”以乡下姑娘的朴素观念,她婉言谢绝了精灵说是她帮了他而不是相反的说法:能够知道对那些大人物的正确称呼,尤其是了解到可以称那些身份不那么高不可攀的法师“先生”“女士”,这令她格外欣喜。她立刻就改口说: “我刚才看到了鲍尔先生他们的马车,刚刚进入镇子,在镇长大厅门口停下了。奥里森老板就让我上来喊各位客人。不过我没看到一起来的那位……嗯……也许是一位阁下?我没看到那位阁下是谁。嗯,像您刚才说的,也可能是一位女士先生。” 她的话说得没什么条理,稍微有点语无伦次,不过语气是十分欢快的。 “所以你是特地来提醒我的,是吗?”精灵说,笑着关上房门:“你真亲切,小姐。” 姑娘的脸微微红了。不光是容貌俊美,这个瘦高的精灵还很富于魅力,给人一种十分温和友善的感觉,让人不知不觉就把他当成老朋友般看待。她想了想,鼓起勇气继续说: “我……虽然我其实也不太了解,不过鲍尔先生说……鲍尔先生告诉我的,虽然他只是和我,嗯,和我们大家闲聊,不过鲍尔先生他告诉了我一些事……” 这个人类社会中少见的高等精灵正是经过梦魇空间伪装的靳少兰。开门的一刻,他就收到了新的提示: “你进入了任务区域:安全的酒馆。” “你激活了支线任务:招募。 “达拉然的人力宝贵到他们无法容忍将其消耗在没有足够建设性的事务上。市政厅厌倦了边境上终日无休无止的安全警报和调查人员没完没了的加派学徒的申请,他们决定把这一揽子问题一股脑地托付给值得信赖的冒险者。在十五分钟内进入安全的酒馆,然后加入达拉然法师招募的冒险者队伍。” “任务提示:达拉然城在世俗财富的方面素来以富有和慷慨着称,你在完成达拉然法师的委托获得信赖的同时也将得到丰厚的奖励。” “你是否想要激活此支线任务?提示:本任务非强制,你也可以选择通过其他方式获取达拉然的信任。你必须在5分钟内做出选择。” 从招待姑娘口中,他了解到这已经不是达拉然第一次招募冒险者帮助自己,因此他们为了提高效率,也总结了些行之有效的经验。例如姑娘告诉他的,对于那些有能力和敌人面对面砍杀的冒险者,达拉然会安排他们会去执行某一类的任务,而少数有控法者能力的人则会得到更多尊重和一项达拉然似乎更加重视的任务。靳少兰稍微斟酌片刻就选择了“接受支线任务”,他认为空间既然给出了如此明确的额外信息提示,就表示他足以胜任。 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靳少兰,老是念叨着鲍尔先生长鲍尔先生短的招待姑娘腼腆地笑了笑。“嗯,我,我这就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先生。” 靳少兰也笑着点点头:“非常感谢,美丽的小姐。那么祝你白天愉快。” 他冲那年轻姑娘微微欠身,举止高雅友善,见她也点头回应便转身下楼。身后断断续续的传来女招待挨个敲门呼唤的声音。“客人,里面的客人!达拉然的法师先生应该快要来了,您不想错过的话就赶紧收拾一下下楼吧!还有这位客人,您,就是说您,您在磨蹭什么呢!……” 第八章 明日玫瑰 靳少兰拾级而下。在楼下的大厅里,已经有七八个客人稀稀落落地散坐各处。靳少兰眼角一跳。这些人衣着大都是魔兽争霸世界的风格,然而他们从举止到神情都明显能看出是和靳少兰一样的现代人。不仅如此,其中两个背着枪的人,他们身上的也不是魔兽世界常见的蒸汽枪或火药枪,而是靳少兰在现实中见过——模型,他好歹是个导演——的两种半自动步枪。显而易见,他们是和他一样的契约者。 靳少兰不动声色地走向吧台,酒馆老板冲他咧嘴笑了笑,挥了挥手;为了避免误会,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暂时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日安,先生!今天想来点儿什么,好先生?洛丹伦米酒就是一杯不错的起床酒,或者,也许你想要一杯福特特酿?这可是……” “嘭”的一声,他身边的小女孩把酒杯重重放在桌面上。“酒鬼!哼!”她说,皱皱好看的小鼻子,然后拉着裙摆认真的行了个屈膝礼:“日安,精灵先生,您好漂亮!请问您是想来一杯饮料吗?” 小女孩特地把“饮料”这个字眼咬得很重,靳少兰不禁失笑。“日安,奥里森。日安,小淑女,能麻烦你给我一杯薄荷蜜茶吗?” 小女孩的脸庞一下子展开了灿烂的笑容,大厅里的烛火仿佛一下子变成了明媚的阳光。她像只灵活的小卡利鸟一样旋身、挥动小手,转眼就有一杯芬芳澄净的蜂蜜茶送到了他手上,两片剪开的薄荷叶子青翠欲滴,悬浮在淡金色的茶水中间打着转儿。一股清甜的香气令人精神一振。 “您果然是个好人,精灵先生!”小女孩毫不吝惜地为他送上了自己最大的赞美,“难怪您那么漂亮!”她雀跃着从吧台后跳出来,引着靳少兰坐在了一个在她看来最棒的位置上。 “约翰(这是酒馆老板奥里森的名字)是我爸爸!” 小女孩自豪地说,她坐在靳少兰对面,自己也捧了一杯果汁小口轻啜着:“但是他居然开了一家酒馆!酒、馆!整天都是酒鬼来来往往的。哼!” 靳少兰只是带着温和的微笑静静聆听。他已经初步感受到了空间特地送给他的种族伪装所带来的好处。尽管是个数值足有普通人三倍的魅力特长者,但如果他看起来还是最初的“乏善可陈的欧洲壮汉”形象(他不知道他本来就应该被伪装成现在其他契约者眼里这个内敛的东方人),只怕最少小孩子们都会躲在角落里不时偷偷看他两眼并小声告诫自己“妈妈说看起来特别和善可亲的大叔都是偷小孩的”吧! 但他是个精灵——此刻高等精灵王国和人类国度的友谊依然牢固,把彼此看成可靠的伙伴和战友,而这些醉心于知识、艺术和魔法的学者确实大多对人类这样的短生种族抱着善意。他看得出,刚刚结识的几位剧情人物不单对他产生了很大好感,也乐于主动和他分享自己所了解的信息。 “其实我可讨厌酒鬼啦,精灵先生!” 这个八岁小孩像个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对他说:“等我长大了,要当一个真正的淑女,叫那些醉鬼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到时候我要去大城市,一个最漂亮的大城市——嗯,可能像爸爸带我去过的达拉然那么漂亮……” 小女孩遐想着,覆在两只大眼睛上的睫毛忽闪忽闪: “我会在大城市开一家店,那会是一家最棒的店!就像爸爸的店这么棒,嗯,” 她迟疑了一下,又嘟起了小嘴:“当然,一家不卖酒的店!不卖酒,不卖酒!” 酒馆里的顾客们中间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借着这个机会,有几道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到了靳少兰身上。靳少兰仍然带着认真倾听的神情,也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大厅。 之前女招待去拍门的几个客人都已经下楼,和别的酒客一样要上一杯喝的东西就找了个位子坐下。看起来,他们应该也是契约者。刚才,其中的几人只怕是在揣摩靳少兰如此融洽地与剧情人物谈笑风生,他的魅力值究竟达到了多少,藉此,他们大概会斟酌在这场任务剧情中以什么态度来面对他吧。 毕竟,这是一个和平场景。而高魅力值善于和剧情人物打交道的人总是受欢迎的——看看网游魔兽世界里的地精玩家吧!当初为了能炼制出宝贵的时砂之瓶、让自己变身沙石幼龙飞上天空,那些有本事跟npc杀价以八折优惠购买到必备材料“燃钢水晶瓶”和“时之砂”的地精玩家几乎是每天刚上线就被热情的部落方炼金师们包围,甚至连对立阵营的联盟玩家也有人建了小号过来求代购——通过中立拍卖行倒卖回去要亏损一些,联盟玩家只节约了一折的钱,但那也能足足省下2300枚闪闪发光的金币呢!圣光在上!当时2300金币拿去跟别的玩家交换,都可以换到一张面额30元人民币的点卡了! 很快,随着进入酒馆的顾客越来越多,老板奥里森的小女儿也跑回了吧台后面,虽然气鼓鼓地说“讨厌大清早就喝得醉醺醺的酒鬼”,小女孩还是非常认真地帮女招待和奥里森招呼着客人。因为一楼已经渐渐坐满,三个刚进门的契约者一眼就看到了小女孩跑开后留下的空位。 “嗨,你好啊,兄弟!”一个笑得很开朗,高鼻子深肤色、一头黑色卷发的白人自来熟地跑过来问,两只手夸张地比划着,“我想你或许不介意我和自己的两个哥们儿坐在这里?” “啊,当然不。您请。”靳少兰笑着说,他心想自己身上的长袍只怕很有迷惑性:高等精灵的审美倾向于精致、优雅、华丽,当初在游戏里,血精灵灰色无属性的新手长袍,外观水准就抵得上人类地图二十级的蓝色(优秀)品质长袍了。空间不知是有意无意,一方面将他在剧情人物眼中的形象从头到脚伪装成精灵,在其他契约者眼里则是个典型的东方人;另一方面,两种状态下他的衣着则并无改变。 所以在旁人看来,靳少兰是个黑发黄肤黑眼的东方人,身着艳丽的红色法师袍,衣领、门襟以及袖口则镶嵌着三寸宽的藏青色料子,其上以金线织就着精美优雅的花纹——象征尊贵的红色与金色、象征高雅和深沉的藏青,实际上,同桌的三个契约者这会儿正暗自思量“还真是符合东方那个神秘国度风格的服饰啊”,当然这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了,当然他们心目中的这个“东方神秘国度”指的是靳少兰的祖国还是指绍朗帝国就更不足为外人道了。大抵,因为这身衣服而误会他是资深者的只怕不在少数。(绍朗,《遗忘国度》里的东方帝国,风俗和文明近似于古中国。) 第九章 以酒(茶?)会友 在靳少兰这一桌坐下来的契约者们,除开开头搭话那个开朗的黑发男人,和他一起的两人,一个是金发剪的极短、虎背熊腰的北方大汉,一望而知是俄国佬;另一个是英俊挺拔的棕发军人,他的肤色既不深也不浅,介于两个同伴之间。 才一入座,俄罗斯大汉马上深吸了一口气,拍着桌子嚷了起来:“酒!终于有酒了!那边身段像白杨树、脸庞像苹果花的俏姑娘!给我们来一大杯酒吧?” “呸,阿拉希的棕熊!拍散了桌椅要你赔双份!不过你话倒说的真是动听,”女招待百忙之中欢笑着嚷嚷回来,“好吧,要酒的话,自己去奥里森老板那里讨!我这儿忙得没工夫给你们送到桌前啦!” 俄国大汉哈哈大笑,也不以为忤,手肘支在桌上左顾右盼起来。可酒馆里大半是契约者,考虑到接下来还有任务要接受,喝的仅仅是一种极淡的黑葡萄酒。当他收回目光时,突然眼前一亮。 “这不是酒?”俄国大汉两眼发光地问,指着靳少兰面前那一杯。悬浮着翠绿叶片的淡琥珀色茶水折射着烛光,漂亮极了。他那个个性爽朗的黑发同伴没辙地摊摊手,喷笑出声。 “他没有别的意思,请别……算了,这头血管里都是酒精的北极熊遭人嫌弃也是活该的,兄弟!”他竖起手指左右摇摆以加强语气:“没别的意思,我们想来两杯带劲儿的,不是那种白开水似的便宜货——呣,你看,是这样,你好像是『咱们』这班人里唯一一个不喝酒的,而且你这一杯看起来棒透了——兄弟,要是我猜对了,你尽管一样是个『外乡人』,但比咱们『见多识广』,知道这儿都能喝到些什么好货——给我们说说看吧,行吗?” 他的说辞令靳少兰的眼睛也为之一亮。他含笑点头。“我的荣幸。”说着,靳少兰转向吧台的方向。 “奥里森,我的朋友?麻烦你了,奥里森,请你告诉我你这儿没有什么?” “嘿!您这话问得对,好先生!老奥里森的店里没有什么?没有你们北方王国的月光酒,先生!没有月光酒,老奥里森应有尽有!您这句话算是问对了!” 奥里森显然是个老于生意之道的精明商人,他厚道的脸上因为靳少兰问话背后流露的信息而马上泛起一丝精明的闪光,随即就是扬首挺胸的自豪。确定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后,回忆着人类旅店售卖列表,资深沉迷者靳少兰也毫不含糊。想当初他在游戏里还是“美酒俱乐部”的荣誉会员呢。 “那么,要是想痛饮一场解渴的话,既然我不需要替几位省钱,矮人蜜酒和荒芜之地威士忌是不错的选择……不过我想这同样不是几位真正想要的?”他笑了笑,视线依次扫过同桌的两个欧洲人和一头熊。军人向他颔首致意,一直负责发言的黑卷发男人忍不住“哇哦”了一声期待地搓着手指,熊……熊只待他一声令下就要冲到吧台里面去动手抢了…… “奥里森我的朋友,”靳少兰转过头去,提高了声音笑说,“洛丹伦米酒,壁炉谷佳肴,各开一桶——以及,请帮忙送到桌上来,我想你是不会拒绝这个小小请求的吧?” 熊一把把刚跟着靳少兰说了句“没错,就算是看在金币的份上”的黑发同伴扒拉到一边,以一种和他体型绝不相符的敏捷蹿出座位。“哪一桶是我的,酒?!”他两眼放光地问奥里森,做了个掏东西的动作,然后摸出一只鼓鼓的钱袋。 在听了靳少兰的话以后原本还有点儿迟疑的奥里森当即丢下招待姑娘去同黑发男人和那个鼓鼓的钱袋打交道,自己亲自领着俄国大汉从地窖里搬了——或者说这北极熊轻描淡写的提了两只一尺高的小木桶到他们桌上,然后请求三个主顾等他去拿了专用的工具来给酒桶开封。奥里森脸庞发光地回到吧台后面去取工具的当儿,俄国大汉佩服地冲靳少兰点点头:“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哈哈!朋友,你是个不喝酒的行家——我一看你那杯茶就知道。” 诚然,这杯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盛着的蜜茶看卖相就颇不一般。如果拿起杯里那柄用来压薄荷叶和泡沫的银匙沿着杯底轻轻搅动,细碎的粉末就随着青翠的薄荷叶在透明的淡琥珀色蜜茶里起伏旋转,就像从夜空里舀了一杯昏黄的月色和许多小小的金色星星。入口除了清新醇和之外还有种与苦涩交织的雅致之香,和蜂蜜的甘甜一样带着纯出自然的清新和甘美,被薄荷直抵额角的沁凉充分衬托出来,饮下之际,胸臆之间还油然体会到一种妥帖和舒畅。 在注意到这里的酒水价钱和游戏中大抵相差无几的时候靳少兰就感到好奇。酒馆里的几种好酒大抵要超过两个金币的价钱,其中的烈酒的售价更是将近两个半金币。在游戏里面,酒固然可以全部以“杯”为单位,但在这个实实在在的世界,打开一桶好酒散卖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想喝上一杯得要干脆买下整桶,要么就是几个酒客凑钱合买一桶分享。 两个金币固然昂贵,可这两金的价格是论“桶”的。而靳少兰所点的那一杯饮料,尽管只是“一杯”,却要卖一金币另十个银币。 日常生活带来的固有经验让靳少兰错把“薄荷蜜茶”与“柠檬蜂蜜红茶”看成了同类饮料,然而,在调制过程中撒入的那些棕色粉末可不是他臆测的某种茶粉,而是反复细细碾过的桦树茸——听了北极熊的解释,靳少兰才恍然大悟。他这才想起,在这个生产方式只有中古水平的世界里,蜂蜜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奢侈品(更别说还是新鲜蜂蜜);而桦树茸,这种仅仅生长在桦树和极少几个其他树种根部的真菌,需要长达五年才能成型,而具有药用价值的更要生长十年以上,因此哪怕在靳少兰那个时代依然是相当有价值的。“区区”一个金币,还真是童叟无欺的公道价格呢。 奥里森回到这张酒桌时捧着一个小布包,他郑重打开,里面的工具却和靳少兰等人想的不一样,已经有些年头且相当普通。看来“专用工具”指的只是它们被专门用来开美酒的酒桶,也就是说,它们为酒馆老板提供的不是方便实用,而是一种仪式感。 反复擦拭过每一件工具后,奥里森用一把小银刀仔细地刮掉封蜡,拿毛刷清理干净,再用一柄十分小巧的凿子沿着软木塞边缘一点一点地楔进缝隙里,这一切都做完以后,他深深吸了一口长气,脸上流露出少许爱惜和不舍之色,小心翼翼地把软木塞完整的撬了出来。 随着滤得干干净净、略带点儿白色的米酒注入酒杯,一缕谷物发酵的芬芳弥漫开来,淡淡的,却令人印象深刻,联想起咀嚼新鲜麦粒的那股清甜味道。当你端起酒杯试图深吸一口令人陶醉的香气时才能发现,这完全是徒劳,酒香依旧恬淡,只是回味变得格外悠长。那个军人的身体微微前倾,黑发男子也兴奋地拍着大腿吹了声口哨。只有熊依然不为所动,两眼紧盯着剩下那只小木桶不放。当奥里森再次撬开软木塞之际,俄国人表情猛地一凝,紧接着抄起酒桶就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下去。然后他的神色凝固在惊愕和呆滞之间,半晌,这头北极熊重重地把酒桶墩在桌面上,放声狂呼: “——阿进薄里筛沃契嘎!(oдnh-6oльшe-6oчka,再来一桶)” 第十章 酒促成一拍即合的友情 因为双方都抱着同样目的性,两人一熊很快就和靳少兰聊得颇为相投——哦,在那之前俄国大汉先是又跑去多搬了一桶这种壁炉谷特产的烈性美酒回来(奥里森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小女儿拿牙签戳他,都没有像之前那样“哎呦”一声跳起来),还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银质小酒壶里打算灌上一壶。此时背对着奥里森等剧情人物,他也就不再先做出一个掏东西的动作来掩饰,银质小酒壶直接出现在了他宽大的手掌中。 靳少兰一直含笑看着同桌的三个酒客,对于俄国人前后两次凭空拿出钱袋和小酒壶也并不惊讶。并非处变不惊,而是靳少兰很清楚为何他能做到这种事:出现在契约者胸口的梦魇印记不止是从梦魇空间接受任务和获得信息的媒介,所有成功完成了第一个任务世界的契约者都可以额外获得梦魇印记的储物功能,只要用意念沟通,就可以随时存放和取用。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之前靳少兰在属于他的那间客房里确认了不再能获得更多线索后,这个魔兽资深沉迷者对有着肯瑞托之眼手绘的旧笔记本、为他展示任务信息的羽毛笔、一瓶墨水和一叠羊皮纸爱不释手,于是试图“私吞”——不,既然这些东西都是空间为了让他了解任务和背景信息特地准备的,那他顶多算“挪用办公用品”,而已,再说为他提供了信息之后这些“办公用品”本来也就没用了——靳少兰自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你看,就是玩魔兽,初期也还有个16格的新手背包的。既然我们已经都穿梭时空这么高科技了,我不求16格,4格蓝色小皮包1总有吧?”认识到自己长袍上的衣袋肯定装不下这些东西,靳少兰就打算有理有据有节的“商量”空间给他开后门。结果准备好的长篇大论从一开始就没有派上用场,他几乎是立即获得了梦魇印记平板机械的答复: “契约者号,在你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后,即可开启梦魇印记的储物能力,你目前权限所对应的储物空间为一立方米。储藏物品重量不能超过二十公斤。”** “种子选手,契约者号,你的梦魇印记可以提前开启储物功能。这需要你在第一个任务世界结束时获得限定等级的任务评价,或扣除你一定数额的通用点。如果无法达成评价且可用于扣除的通用点不足,锁定此能力两个世界。在此期间,如果你想要突破锁定使用储物空间,你需要达到更高一级的标准……” “解锁30%的功能,需要b-评价,或300点通用点。解锁50%的功能,需要b评价,或400点通用点。解锁75%的功能,……” 他想的只是在不影响自己行动的情况下把那个心仪的笔记本顺走,并没有带一立方米黄金回到现实世界的打算啊!何况,如果要完全解锁这一立方米的储物空间,需要他达到的竟然已经是a级评价标准。靳少兰马上就把后面几项统统排除于自己的选择范围之外,尤其是在他查询梦魇印记,了解到“通用点”乃是空间的基本货币、可以在空间内用于消费之后:这不就是郑吒队长他们在“主神”那里用来兑换的奖励点数吗,倘若他在任务结束后达不到基本评价,要扣除这么宝贵的东西吗? 其实最低标准的30%已经让靳少兰喜出望外,达到b-评价,在他看来,b-也就是勉强及格的水准而已,而0.3立方米可是一个长宽高都超过二尺的空间了。哪怕和其他正式开启了梦魇印记储物能力的契约者相比,他目前能使用的空间很小,但对于一个新手已经足够大了——比他需要的还要大。所以靳少兰只是在注意到俄国大汉接下来的举动时露出了诧异的目光,这个爱酒的俄国人一口气把足足半桶酒都注入进了那只巴掌大的小银壶里,当然,不是指北极熊的巴掌,只是普通人的。 “今天可以喝个痛快了哈哈!而这一壶嘛,我要留起来,以后慢慢享用,这样好的酒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买了。真是不多见的美酒!——我欠你一个人情。”注意到靳少兰的视线,俄国大汉傻笑着说。在“品尝”(如果一口灌下去一啤酒杯的量可以被叫做“品尝”的话)过壁炉谷佳肴之后,这头熊就一直是张傻笑的脸。 “是的,令人赞叹。”军人说,除了向靳少兰举杯致意之外,他的视线多数时候都凝视着自己那杯除了滤得格外澄净外怎么看都十分普通的酒上。黑卷发的男子也赞不绝口: “真没想到!难得的香气,味道,口感,都太迷人了,还有像丝绸一样光滑的酒在喉咙口美妙地打个滚咽下去……哦,可叫我真没想到,在这个落后偏僻的『外地』能够喝到这样的佳酿!就像北极熊说的,多亏你帮了忙,兄弟!嗯,说起来,我们倒是有几个你也许会感兴趣的小消息——就当是还你的人情。” 翘起大拇指朝自己比了比,他说,“自我介绍一下,你好,我是‘意大利人’。” “啊,”闻言,靳少兰会心一笑。“《italians》,乔瓦尼·维洛内西,2009。”2 “——赞!”“意大利人”发出欢畅的笑声,手掌向上托了托以表达自己的兴奋,“你是第一个这么回答我的人,兄弟。你知道吗,在你之前的每个家伙都只会无趣的问‘是否因为你是个意大利人’!”说着,他向靳少兰伸出右手。 靳少兰也笑了,伸手与“意大利人”握手,“你好,我……啊,请等等!”他们说话的当儿,熊已经抄起酒桶再次“咕咚咕咚”猛灌起来。靳少兰匆匆抬手示意,叫停了他的豪饮:“抱歉,但我觉得在这个时间饮酒过量并不是十分明智的选择……至少在达拉然法师眼里恐怕不太明智。” “哎,不,不不不,”“意大利人”赶紧笑容满面的摆摆手:“稍后告诉我们,兄弟,稍后;还是我们先还你的人情。” 靳少兰听懂了他的话,面带微笑等待下文。见状,意大利人欣然说了下去。他告诉靳少兰,负责招募冒险者的剧情人物不会马上进入这里。这是他们在进入本世界后获得的情报,虽然没有说明来源,不过意大利人看起来十分笃信情报的真实性。 “我们从之前了解到的情报仅仅能肯定为那个‘剧情人物’,我们的任务目标。虽然有关于对方的身份的猜测,不过,直到你刚才慷慨分享的那会儿,兄弟,我们才确认来的人会是达拉然城的法师。”“意大利人”压低了声音说,抬起的两手用力下压以加强语气。 听从劝说的北极熊已经改用杯子,一口喝了半杯下去,他满足地叹口气,冲靳少兰挤挤眼睛:“法师不会来的。在酒馆老板卖出足够价值的酒以前他不会来——不,在这个老倌的存货卖给我们而且又被喝掉足够价值的份儿以前不会来。所以让我们来干杯吧,兄弟!”他咕噜咕噜地喝尽了另外半杯酒。 “干杯。” “干杯!啊我说兄弟,你真的不来一杯吗?这酒真是连巴克斯也不会感到失望!” 靳少兰莞尔,也举杯向他们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我还是觉得有必要保持清醒……请原谅一个‘三杯倒’的冒犯,那么具体原因……” “那么具体原因,就留做我们大家酒酣耳热时的谈资吧。”军人替他说下去,沉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第十一章 互通有无 “意大利人”连连点头,他抬起手指大略地扫过同是围坐在这张酒桌前的四个人,最后握了个空心拳头:“所以我和北极熊都认为咱们可以敞开了喝……再说反正周遭的那些『同行』貌似没一个知道这件事儿——或者,也许有,但是是个穷鬼而已!你的『朋友』那位可敬的奥里森,他要卖出足够的酒怕是要花上一阵子了。而和他做多少金币的生意,回头就会获得来招募我们的法师多少好感——不是提高友好度的那种好感,当然,应该是指普通的‘观感不错’。那么还是让我继续前面说的,我和我的两个哥们还获得了另外一个小消息……” 作为诚意的展示,“意大利人”告诉靳少兰,他们目前所在的“镶金玫瑰”酒馆是个所谓的“安全区”,也就是说在这里禁止互相攻击,同时,禁止契约者使用能力窥探其他契约者的交流。“——当然,要是有人耳力好到不用技能就听得一清二楚,空间是不会干涉的,不过要是真的遇到这样的高手我也就认啦。”他说。 靳少兰点点头。“安全区”的重要性姑且不提,他明白“意大利人”的意思,对契约者的观感有相当大的可能让达拉然法师在接下来的任务分配中予以倾斜——这不是游戏世界,每个玩家都同样杀10个怪物或搜索同一个房间;清理威胁时不同的区域存在着敌对目标数量不同、地形复杂程度不同、距离据点的远近不同等因素,而搜索任务亦然。但他的注意力却更多地被“镶金玫瑰”这个名字吸引,一些莫名的回忆令他情不自禁地转头去看酒馆老板的女儿。注意到他的目光,小姑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也许是日常生活中没关注过这个网游,看起来他们对魔兽世界并不熟悉,而且三个人看样子都已经不是新人了,想必也没有靳少兰顺到手的那种介绍背景资料的笔记本。投桃报李,靳少兰也把自己在游戏中了解的情报告诉他们。他很清楚意大利人表示要先还人情、军人也提出在此之后才从自己这里获取情报的原因。一头热是做不成生意的,如果靳少兰这个疑似资深者一上来就把自己的情报慷慨地分享出来而不求回报,三位初次见面的契约者反而会对他产生戒心了。 “……那么,”靳少兰微笑着斟酌了一下:“请允许我说明一下认为我们不应该此时饮酒的理由,” 三个临时酒友各自的姿态都变化了少许,以此体现自己重视彼此的情报互换和通过“情报互换”建立的临时睦邻友好。 “主线任务告诉我们,达拉然在‘维护领地治安和向外探索’方面的人手不足,那么可以推测我们的任务无外乎在达拉然法师划定的范围内清除安全威胁,或进行区域搜索的工作。这是个很容易得出的结论,而我要说明的是,在这个世界,法师之城达拉然不仅仅是人类七国中的一个王国,在统治达拉然的肯瑞托教派背后是一个更加古老、神秘的组织,提瑞斯法会——这个世界的守护者,或者说,他们自愿担任着这个时代的世界守护者,他们是把恶魔阻挡在世界之外的人。 “而在他们的导师和盟友,北方的奎尔萨拉斯王国,精灵们早已使用魔核与机械结合的构造体来保护城市的治安,用附魔扫帚来维护街道的清洁。顺带说一句,达拉然没有采用这种方式一部分的原因是他们的人口并不像北方王国那么稀少,城市里的大量法师学徒分担了许多工作;这也可以看作法师们给与学徒的磨砺。” 听了他的话,“意大利人”和俄国大汉对视了一眼。那个挺拔的军人则若有所思,手指轻轻叩击着酒杯的玻璃外壁: “‘因为大多数法师都长期埋头于实验、学习和研究’?……而主线任务的要求是‘赢得法师之城对你的信赖’。” “是的。”见自己的暗示已经收到了预期的效果,靳少兰笑道:“所以,我确信达拉然法师想看到的从来不是我们消灭敌人的效率,而是是否切实有效的在指定区域‘清除了威胁’——彻底清除了。” “——就是说,这个城市的实力远比我们所了解的强大,”军人思考着说,自他平淡的目光中透出一丝锋芒:“他们本质上的目的,也不是让我们代替他们消灭敌人,而是通过这个任务来查看我们是否靠得住。” “是的,因此我想,既然达拉然的法师想看到的是我们的‘诚意’,那么保持一个良好状态迎接他们的到来是明智的;虽然这个世界的法师们还不至于把没有魔力的人当成‘麻瓜’来歧视。”靳少兰开了个玩笑,转而将更多精力沉浸在蜜茶带来的雅致之香里面。 没错,根据靳少兰的推断,这类任务的目的更多是为了筛选冒险者的可靠程度——一次小小的测试。 法师之城并不是因为“没有余力”而不得不依靠冒险者:无论是水元素,奥术魔,还是魔法构造体,都足以为他们完成这类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工作。但是需要至少一个法师在场尽心指挥,这却是那些宁可宅在实验室和图书馆里老死的达拉然学者们最接受不了的。 所以,从愿意帮助达拉然工作的冒险者中筛选出感情上更倾向于达拉然、人品也比较可靠的,好进一步委托给他们更重要的工作,这对达拉然来说才是当务之急,而不是像“想要清理边境就要冒着伤感情的风险、强制某几位法师轮流负责”那样无伤大雅的问题。 观察哪位冒险者在任务过程中切实建立了安全可靠的据点,通过这种方式,达拉然城将逐步筛选出自己的盟友。契约者们的主线任务说明其实已经暗示了这一点,任务目标是让他们获得达拉然的信任——例如最直接的把自己在法师之城的声望提升到中立。 而按照背景介绍中所说,法师之城支付给冒险者们的报酬将相当丰厚。如果没能看清任务的实质,以“肃清敌人”为例,作为“外来者”的契约者们只怕都会把目标放在那些相对容易找到的威胁上面、放过那些十分隐蔽的,以尽可能消灭更多敌人,获得声望的同时心满意足地从达拉然法师手中换取大量奖励。但在靳少兰看来,既然达拉然并非实力不足才招募冒险者,实际上应该做的是地毯式清理,消灭小块区域里的每个敌人无一遗漏——顺便搜索一下看能否找到什么“辛迪加计划书”之类的情报就更好了。 当然,这样一来,任务进展会缓慢得多、收益也跟着大幅缩水,但是可以预期,所肃清之敌原本藏得越隐蔽,达拉然就越会青眼有加。 看起来,他的三位临时酒友和同侪都已认识到了这一点:靳少兰所提供的情报乃是一个获得大量声望的捷径。而空间所发布的主线任务,其关键乃是“博取信任”,换句话说,看似放弃了眼前可以从达拉然城获得的大量收益,却有不小的可能从空间那里得到更高的评价——就像梦魇空间所说明的那样,高评价能获得更多的奖励,供契约者在空间中消费和强化自身。 第十二章 达拉然来客 “这个……我懂了,”“意大利人”猛地一拍巴掌,“所以如果那些法师来了,看见他们打算招募的麻瓜雇工不是正襟危坐等待入选,而是像头北极熊一样大口灌酒,那么我们在他们心目中的印象,嗯……”他盯着身边魁梧的同伴,撇嘴摊了摊手。 “把普通人当作和善英勇可敬可亲的麻瓜的达拉然法师也许不会对清早就喝的醉醺醺的酒鬼留下好印象吧——当然,对‘你们’,不包括我,我是法师学徒,”靳少兰笑答。 被调侃的俄国人毫不在意,他直线条地表示:“左右他们对只会耍刀弄枪的麻瓜没有额外的好印象,而且好印象也不影响我们干活?再说,最后究竟怎么看待我们到底还是要看我们的活干的怎么样——” 于是熊再次大喊了一嗓子“阿进薄里筛库伯克!(oдnh-6oльшe-ky6ok,再来一杯)” ——结果这张桌子的气氛迅速往觥筹交错的方向滑落了。几个人一杯接一杯的痛饮着——靳少兰还是喝薄荷蜜茶——不知道的人只怕还要以为他们是剧情人物呢。与此同时,有几个等得心焦的契约者离开了酒馆,也有些人不知是否想到了什么,要了更多的酒精饮料。当奥里森老板在吧台后面算计着今天赚得的利润,忽然眉梢一挑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几分钟后,酒馆的大门打开,一男一女两名法师走进了大堂。 率先进来的是一位男性法师,一身达拉然标志性的紫色和金色交织的法袍,前襟上绘着一个大而醒目的金色肯瑞托之眼——达拉然的标志;他束着金线镶边的紫色发带,有着一头潇洒的金发和迷人的小胡子,如果再抱上一具短里拉琴,他看上去简直像一个吟游诗人,或者男中音歌唱家,或者唱诗班领唱——就是不像法师! 诗人,或者歌唱家,或者领唱,充满了绅士风度,彬彬有礼地拉开门请身后的同伴进来。当那位女性法师进门时,全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 这是个背脊挺得笔直,步态从容优雅、神采飞扬的成熟女士,头上斜戴一顶紫罗兰色的宽檐尖顶帽。她身着同样艳丽的紫罗兰色优雅长袍,正面用银色勾勒出镂空的花纹和框架、衬在绣球花色的底料上,并饰以海蓝宝石,显得优雅、神秘而又落落大方。 女法师快步而不失沉稳地踏进酒馆。握在她手上的是一柄修长的白银法杖,杖身的纹理间覆盖着一层被氧化的黑色,让人不禁想象这珍贵的宝物见证过怎样一番非凡的大战和冒险;在法杖顶端,六枚银钉将一块巨大的绿柱石牢牢固定在底座上,它天然生成了接近完美的六棱柱形,呈现出柔和的湖绿色,从接近棱柱顶端三分之一处色泽逐渐向湖蓝过渡;四颗较小的同色尖晶石悬浮在它周围不停旋转,犹如众星拱月。在女法师的腰间还悬挂着根一尺半左右的乌木魔杖,上面镶嵌的是颗拇指大小、切割成水滴状的石英,这块同样呈湖蓝色、带着微微荧光的半宝石有着罕见的纯净质地,几乎像水一样透明。 但这一切全都比不上她胸前那一挂熠熠生辉的项链——包括她那摄人的气势和耀眼的美貌。 “我是占星师塔贝萨。”她说,声音明快而有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这位美男子是我们的书记官——” “我是鲍尔,”她的同伴接着说,风度翩翩地鞠了一躬。不仅奥里森老板和前来饮酒的少数几个剧情人物都满脸与有荣焉的神色,那个讲话爽利的女招待更是双颊浮起红晕,羞涩地蒙住了脸,只留下指缝让水汪汪的美眸偷看。“鲍尔”和“塔贝萨”,两个给靳少兰带来熟悉感的名字。1 “达拉然欢迎各位的到来,” 鲍尔热情的招呼酒馆里的冒险者们,脸上洋溢着欢愉喜悦的笑: “在眼下这个我们处处疲于应付、人困马乏的时期,十分感谢你们各位伸出的援手,达拉然需要你们,需要你们每个人,每一份力量。” 和那位美丽的女占星师塔贝萨一起,两个人并未入座,而是站在奥尔森的吧台一侧,面对面将整个大堂一览无余的位置。在鲍尔致辞的当儿,塔贝萨直率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前来应募的冒险者——也就是契约者们。鲍尔男中音般醇厚的声音继续在他们耳边倾述: “……说句老实话,我们那些前往卡拉赞领地的同事快要把我们逼疯了——那儿本来有个热闹的小镇,现在完全衰败了,因为死去的居民全都变成了幽灵。而他们至今无法确定原因,也就更谈不上解决。不光是这些,那里的奥术能量流动似乎也不对劲儿——同样查不出一点儿头绪来。” “每一周,每一天,甚至恨不得每个小时,都有他们从卡拉赞领传送回来的报告:需要法师学徒——牧师学徒也行,管他是什么,只要是施法者职业一概都成——需要学徒,还是需要学徒,需要很多学徒——每过一个小时,他们那边就需要更多学徒!” “这还不是眼皮底下最急的事儿。” “你们猜到了——没错,就是辛迪加,那些骨髓里都流淌着尔虞我诈的丧家之犬。最近两个月,他们用金钱买来的雇佣兵就像草地上的蘑菇一样除之不尽,渗透,煽动,暗杀,投毒——我们受够了惶惶不安的镇长和风声鹤唳的哨所日复一日的求援信,受够了这些地沟老鼠下三滥的手段,也受够了他们背后那些整天狂吠乱咬的疯狗。” “所以相对于只能派遣学徒、或者其他一样有资质的人过去帮忙的卡拉赞,比起这个,我更期盼你们更能一解我们的燃眉之急:我需要借助在座各位的力量加强达拉然的防务,抵御辛迪加那些无孔不入的雇佣兵。斥候已经打探清楚,他们目前正以奥特兰克旧址的废墟为临时的据点,而且不光是藏身之处,这些耗子似乎还在那里翻箱倒柜。肃清奥特兰克废墟——这就是达拉然需要的援助,因为在卫宿边境之余,我们自己的人手实在抽不出来更多了。我指望你们——哦,我指望你们。” “当然,如果哪一位情愿去卡拉赞搭一把手,安抚一下我们那些急着想要市政厅调派学徒过去都快想疯了的同事——起码让他们少送一两封申请回来——我感激不尽。” —— ps:我刚发现有位读者大佬在投资之后还追投了本书啊……惊喜拜谢这么看好和支持啊,我都过意不去了,大佬你这能回本吗……_(:3」∠)_ 第十三章 回忆和后遗症 与同桌那三个酒友的跃跃欲试不同,靳少兰有些沉吟。“卡拉赞”,这个名字唤起了他玩游戏时很多印象深刻的回忆。 在游戏里,在十八年后的魔兽争霸世界,麦迪文——也就是萨格拉斯、他当初所打开让兽人得以入侵的“黑暗之门”再度开启后,达拉然的一个秘密组织“紫罗兰之眼”也重拾了他们对他那座伫立在卡拉赞领地的法师塔的调查。 在那一版本的资料片开放后,期待已久的靳少兰第一时间接受了“紫罗兰之眼”的邀请并参与了调查的全过程,而后,当历经一番波折终于获得了开启大门的魔法钥匙,他和他的队友们每周都要进入麦迪文之塔,在这个经典副本里与各路boss鏖战不休,并且乐此不疲。 而属于麦迪文大师的这座神秘奇异法师塔,由于它位于曾经为大师所统治、当时却已经荒废人迹罕至的卡拉赞领地,游戏开发官方就以此将这个副本命名为——“卡拉赞”。 ——因此,靳少兰很清楚“现在”对卡拉赞的这场最后无疾而终的调查,他不单知道加入了“紫罗兰之眼”俱乐部(愿圣光原谅他这个不敬的称呼)的法师们调查的异状,也知道那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和去哪里寻找线索。 毫无疑问,自己除了有些魔法天赋外就弱小和普通人无异。虽然曾在三个酒友面前自称“法师学徒”,但他实打实的连一个最简单的魔法都不会。靳少兰果断决定要选择去卡拉赞协助“紫罗兰之眼”的调查,因为知道任务的详情,他欣喜地想这大概是空间给与他的又一个优待了——给与他这个刚刚被招募成为契约者的新丁的优待:不仅是法系特长,在剧情人物眼里靳少兰还属于一个盛产优秀施法者的种族,高等精灵。对他而言,这样的任务是一次不可错过的机遇。和需要战斗厮杀的物理系特长契约者相比,卡拉赞任务分支危险相对较小……或者说至少是相对隐蔽。 记忆中那些和游戏中的一班好友一起在这个世界冒险、旅行、探秘、玩笑的回忆令靳少兰会心而笑。嚷嚷着“今天总该轮到我顶boss了”的术士,打死不治疗的暗影牧师,斩杀阶段换双手大剑嗷嗷叫着对boss砍去的防战,在前面那个不靠谱mt被boss一脚踹飞后满脸冷汗的趴地变熊扑上去补位的小德……还有他自己,“迪修达·寻风者”,穿着一身布甲系长袍,一手提剑一手捧书,一脸淡定施放治疗神术的非主流圣骑士……1 从东部王国的林海到卡里姆多的沙漠,哪里没有留下过他们这伙儿人吵吵嚷嚷的笑声和战斗足迹呢? 不过……卡里姆多的沙漠,沙漠里巨魔建造的迷宫……他突然意识到“占星师塔贝萨”是他的一个“熟人”。 “塔贝萨”这个名字本来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她又带着那样一条夺目异常的项链。在他想到了什么以后,这两个要素迅速勾起了靳少兰的回忆——幽暗的沼地,简朴的小屋,一条美丽而又强大的传奇项链,一位在塞拉摩地区威名赫赫、仪容却格外端庄优雅的老妇人。他目瞪口呆地想起了她的身份:尘泥沼泽的女巫塔贝萨,几乎所有与她打过交道的玩家都难以忘怀的一个剧情人物。 不,不是她业已年迈却益发强大的实力或依旧迷人的风姿,也不是那条项链究竟有多么精美璀璨具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女巫塔贝萨和玩家之间的故事始于冒险者的探索,结束于摧毁沙漠迷宫里的邪恶水术士——一个名叫“维蕾萨”的巨魔女人,妖艳而狡诈,你会去和她打交道的原因之一就是年迈而声望日隆的塔贝萨女士对她的愤怒控诉: “很久以前我曾经拥有一件美丽的珍宝,深渊皇冠。它不仅美丽——而且它对于知道怎么使用它的人来说更是一件拥有巨大力量的宝贝。”当初——靳少兰在游戏里第一次见到深居简出、一身衣物朴实无华的塔贝萨那会儿,这位年迈而受人尊敬的女士说,“所以当水占师维蕾萨听说皇冠的事情之后,她就发誓要得到它。维蕾萨派人在我外出的时候到我家来偷走了皇冠,这些卑鄙的小偷!”* ——没错,虽然名为“深渊皇冠”,不过玩家们夺回这件强大的宝物时会发现这乃是一条璀璨的项链。然而当你克制住内心的贪欲,将失而复得的珍宝送还到塔贝萨手上(反正你其实也用不了)……“你取得了那个冠冕吗,迪修达·寻风者?(是的,这是靳少兰的游戏id)维蕾萨有没有付出代价?”塔贝萨女士一见面就急切地追问。在满意感叹了一番“太好了!你找到它了!最为重要的是——维蕾萨不再拥有它!”之后,特别珍贵、特别美貌、特别强大的宝贝项链“深渊皇冠”,就被这位年迈的淑女,随手放到不知哪个角落去了!* 据靳少兰所知,看到这一幕的玩家没有不捶胸顿足、咬牙切齿的。 于是说塔贝萨老太太之所以要派玩家们去找妖艳的维蕾萨的麻烦,夺回项链乃是捎带的工作,其实根本就是为了狠狠教训那个胆敢冒犯她的小偷吧! 当记忆中那个曾经令他大跌眼镜的美人老太太和面前这个强势、美貌的美人大姐姐重合起来,他第一时间向光彩照人的塔贝萨姐姐献上了膝盖。记忆和现实的反差带给了他目眩神迷的冲击,她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虽然韶华已逝,时光的冲刷和历练却给她平添了一份青春少女所不可能拥有的成熟的风韵。她是如此令人着迷。 当她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他的心脏也随之怦然而动。随即他意识到她看过来的用意。那是片蝴蝶般的光影,随着塔贝萨从随身携带的附魔材料包里捏出一撮闪烁着莹莹微光的粉末轻轻洒落,只只发光的“蝴蝶”从她手掌下翩然飞舞而出,落在每个人面前。靳少兰也回过神来。 “……那么按刚才说的,慷慨前来帮助达拉然的各位朋友,将你们的手伸进各自面前肯瑞托之眼的投影之中选择你们要去哪一路为我们提供支援。只要默念自己选择的颜色就可以了。”鲍尔正满面笑容地解释着。 “没错。”塔贝萨也说,她刚才落在靳少兰身上的目光大约是在无声地探寻他的选择了。“选择我的一边,是金色,而我们风流倜傥的书记官,他这一边是紫色。选好的人,请站起来让我和鲍尔看到。” 靳少兰欣然将左手放进自己面前的光影之中。这个象征奥秘的图案,其颜色正在金色和紫色之间往复变换。他在游戏里曾经有一个几乎完全一样的半永久性肯瑞托信标,散发着浅蓝色的光芒,可以让他通过信标的定位传送回达拉然法师们建立的营地。 当他默念“金色”之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肯瑞托之眼毫无预兆地散去,仿佛一个金色和紫色的微型烟花一般,小小的“蝴蝶”星落如雨。下个转瞬,当这些细碎的光点落在靳少兰的手背,一个犹如用油彩精心绘制的“秘法眼”图案出现在那里。他随后含笑起身,迎着塔贝萨再次投来的目光,他左手垂下,袍袖覆盖在手背上。 也许是注意到他回望的目光,塔贝萨微微侧头,红唇抿出一道愉悦的弧线。这样的一位强势、美丽、实力高超的达拉然高层法师,虽然因为他着迷于她的魅力而漏听了几句话,但是很自然地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她正是负责引导施法者的那一位。 塔贝萨明亮的眸子闪了闪,她笑意盎然地拍了拍手: “很好,看来每一位都选好了,” 她说,这是她第三次把视线落在靳少兰和三个酒友所在的方向。 “那么各位选择协助我的冒险者,准备好,我们要出发了!” 在她同样明快而悦耳的声音中,塔贝萨的左手向身侧一摆,掌心凝聚一道月白的光芒。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道道同色的光柱拔地而起将契约者笼罩在其中。 群体传送术! 在视线完全被这淡蓝的光芒遮挡之前,靳少兰还来得及向奥尔森家的小姑娘挥手告别: “再会,小淑女,”他说,“——让我们在暴风王国的王城再会吧。祝你梦想成真!” 在意大利人告诉他这间酒馆名为“镶金玫瑰”时靳少兰就记起来了,“镶金玫瑰”,这是游戏中人类主城暴风城里一家闻名遐迩的旅店,“血精灵”这个种族开放供玩家选择之前靳少兰也常来常往。旅店老板就是一位头发呈栗色、妩媚大方的奥里森女士——她这里从不卖酒。 面前遮蔽视线的柔和光柱自月白变成天蓝,天蓝又变成蔚蓝。酒馆的景象如潮水般自面前褪去后,靳少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幢废弃的城池下。尽管饱受风霜摧残,依然能看出这座山城往日的宏伟和壮丽。十数个和他一样被传送到山城脚下的契约者都或谨慎、或兴奋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不远处,刚刚结识的“意大利人”和两个同伴也正自啧啧称奇。见到身边的靳少兰,“意大利人”冲他竖起大拇指,咧嘴一笑。 一阵风过,头顶片片鱼鳞状的云层流淌出道道涟漪,早已残破的望楼和坍塌了一半的城墙无声地诉说着这幢雄城曾经的辉煌。在穿梭时空之后,靳少兰发现自己正站在曾经的奥特兰克王城毁灭后留下的遗迹下,在他身边,是群一目了然的菜刀输出…… ╮(╯▽╰)╭╮(╯▽╰)╭╮(╯▽╰)╭ 这里是『作者的话』写不下了的注1: 在“燃烧的远征”版本里,魔兽世界的术士是一个可以给自己加防御、血量能堆得比mt还高、仇恨稳到拉都拉不回来、关键时刻还能吃胖子(对术士牺牲自己召唤的恶魔虚空行者、给自己加持强力护盾的俗称)保命、就是死了都能靠灵魂石重新站起来的布甲法系职业……当然了几乎没有哪个团队头壳坏掉,在一只手数得出来的少数几个需要“术士t”的特殊场合以外还让他们去顶boss的。理论上术士t是可行的,但是,请首先确定你们的术士是一个网络通畅、为人靠谱、意识一流、操作yd的顶级大佬……但是你们有这样一个顶级大佬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让他顶怪而不是让他去输出成吨的伤害呢?? 牧师有神圣、戒律、暗影三种天赋。理论上说,一个作为伤害输出的暗影牧师如果伤害水平在水准以上,那ta往往也能成为一个称职的治疗者。但是如果你们的牧师哪怕团队出资让ta回城去洗天赋也还是死不答应,那……就只好楼顶见了呀…… 防御战士是极好的mt人选。意思是指他们一手持剑(或斧、锤),一手持盾的前提下。下了盾牌的防战真不够boss揍的,不开玩笑。 有条件的话,每个团队往往都会带一个德鲁伊。战斗中复活队友是小德的独门绝技,不仅如此,一旦发生意外,比如你们的mt像前面说的那个防战一样犯二了,小德还能趴地救场,因为所有变身为熊的小德都会获得大量护甲和血量加成以及防御\/嘲讽类的坦克技能,无论他\/她是哪一系天赋的德鲁伊都是如此。 通过不同系的天赋切换,圣骑士理论上是一个能打能加能扛的职业。但即使是专精治疗的圣光系圣骑士,他们的制式装备依然是板甲,更别提他们还有“板甲专精”这个被动属性——全身板甲装备时,圣骑士会获得全属性10%的加成。和德鲁伊一样,奶骑也是倒t时救场的优秀人选,他们同样有嘲讽这个技能,而左手的盾牌也给他们提供了大量额外的护甲和格挡,还能不停的治疗自己。至少在你们的德鲁伊把倒地的mt拉起来、再让治疗迅速刷满血之前奶骑是死不了的。而奶骑比较适合的单手武器乃是通常能提供精神属性(即加快法力回复)智力属性(增加基础法力值和治疗效果)的法系单手锤,法系长剑则因为其往往带有突出的暴击和命中属性而成为广大法师术士的最爱。在这个版本你如果看见一个奶骑左手一件副手物品(前文所提的书)右手一把单手剑,那实在是不能更非主流了……而上衣穿一件长袍布甲的圣骑………………还是也楼顶见好了……………… 第十四章 猎狗群里的知更鸟(上) 靳少兰叹了口气。 不远处,塔贝萨在自己面前召唤出一张魔法地图,正对着图上指指点点为最后一批菜刀输出分派任务。看起来就是一张有点磨损的羊皮地图,上方悬浮着一颗暗紫色的水晶球。每当塔贝萨的手指落在某个区域,她指定的契约者就专注而失神地发呆片刻,随即连连点头称是。 阿祖拉之眼——除了名字,靳少兰对这种神奇的魔法道具也略知一二。只要把意志投入于其中,就能透过它看到特定位置的一草一木,他初次接触游戏时就在新手地图艾尔文森林尝试过。不过,塔贝萨这种可监视一片广大区域、又能针对小范围显影的用法,显然相当高明——更别说还可以随身携带。靳少兰当初在游戏里观看的那一颗比她的这一颗可要大得多,而且还是固定在阿祖拉之塔里面的。 她在酒馆里使用的大范围肯瑞托信标也是如此。标记在手背上的临时“秘法眼”标记也帮助她对雇来的冒险者定位并记录他们的工作进度——施展群体传送术时就是以此为根据的,只有“金色秘法眼”的契约者被带来了奥特兰克山脉——不然的话,尽管是个高阶法师兼占星师,塔贝萨又何从统计每个冒险者各自干掉了多少刺客呢? 她的目光在分派的间歇瞟过来,正像之前她在自己这件工作进行的过程中偶尔所做的那样。他报以微笑,然后当她的目光回到地图上,他再次仰天长叹——在心里。 靳少兰已经打定主意,不能让同行的物理特长契约者看出他其实是个连任务分支都能选错的菜鸟。就像任务说明中暗示的那样,有“安全场景”,相对的,自然就也有杀死他人可以获得收益的“自由场景”。而安全场景的说明,“契约者被杀死不会掉落任何物品”,也表示了即使是当前契约者彼此之间仍是可以相互攻击的。如同三人组不想平白无故的从他这个“资深者”口中获得情报、宁愿建立互相交换的暂时合作关系那样,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耐心等着那帮菜刀走光。 塔贝萨觉得有点儿好笑。在最初,在她告诉冒险者们她要开始分配今天要肃清的区域之后,那个高等精灵冲她礼貌地笑了笑,有风度地向后退了两步。不过她可没有错过他脸上短暂出现的欲言又止。 其实在酒馆里她就注意到这个精灵了,因为人数稀少,在达拉然之外,他们这个种族差不多可以说是难得一见——毕竟和他们爱好大自然的近亲不一样,高等精灵更喜欢精致,优雅,适意,有适当的享受的生活。 所以一个高等精灵出现在冒险者的行列里,这真是件令人对个中详情颇有兴趣的事情。 不过想了解的话多半也只能指望鲍尔回头的转述了,因此那时候她就多看了他几眼,而他有所回应则给了她一点儿小惊讶。发现精灵是选择“金色”而非“紫色”的时候,“小惊讶”就变成“惊讶”了。等到传送结束后,他俊美随和的脸上出现的“这和说好的不一样”的表情,让塔贝萨有些恍然的同时也暗暗好笑。 并没让靳少兰等多久,最后几个物理特长的契约者也四散入山城废墟,去搜寻那些有隐蔽之能的辛迪加刺客。在契约者之中,有几人在离开前向靳少兰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一个梦魇空间里稀罕的法系职业资深者为什么要来刀光剑影的奥特兰克支线?而注意到他们的打量之后,那个“托雷红袍法师”还露出一种……他妈的!那是《哈利·波特》里面友善法师看麻瓜的神态!明摆着,他不屑于与他们为伍!见鬼!——友善的也不行! 而在塔贝萨眼里,这种神态显然应该说是这个精灵尽可能假装体面的表现——的而且确,就连她也实在想不出在坐立不安之余这个可怜的精灵除了假装体面以外还能做些什么。而他走上去和塔贝萨寒暄,几位“麻瓜”契约者也就认定自己的揣测落到了实处。他们从中嗅到了浓浓的阴谋气息——不过,好在,这“阴谋”看起来倒也事不关己。 “你好,塔贝萨女士,”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抚胸轻轻鞠躬,“嗯……虽然很抱歉,但是我想我可以解释……” “你好,北方王国的访客,但是我想你不用解释,”塔贝萨侧头看着他,目光盈盈,“达拉然有句谚语,‘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的,唯有造成的后果实实在在’。”见年轻精灵变得颇有些局促不安,她顿时开怀而笑,秀靥如花:“——所以,我同意这真是个不幸的悲剧。” 靳少兰就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额……是……是啊。”他说。松了一口气的高等精灵看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强做沉着。“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他笑着说,再次鞠了一躬:“我是迪修达·寻风者,如你所见,来自奎尔萨拉斯,”然后他像是自己也忍不住要笑又有点儿尴尬的表情,“……前不久刚刚成为法师学徒。” 塔贝萨一时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 意识到自己误选了供物理特长契约者完成的任务分支,靳少兰简直无言以对。他觉得这完全不是他的错,任谁能想到米勒娃·麦格会去指导麻瓜军队而吉德罗·洛哈特才是魔法方面的负责人呢?1 他当然不假思索的跟上了塔贝萨大姐姐而不是什么男性魅力化身的小胡子美男子,一个“鲍尔(bow)”2——他一看就和塔贝萨那种一流法师不是一路人!而那个像诗人多过像法师的达拉然书记官才是引导法系特长者前往探索卡拉赞现状的人,反倒魔法高超的塔贝萨是率队来砍人的,这实在是始料不及……我们的靳老板亦只能掩面长叹了…… 自称“迪修达·寻风者”的精灵略显赧然地告诉塔贝萨,自己是个诗人,或者说,原本是个诗人。但在兽人入侵艾泽拉斯战争中,高等精灵魔导师们于前线大显身手的种种风闻不断被远行者带回奎尔萨拉斯;当统治北方王国的银月议会放出要加强军事力量的风声,迪修达这个原本整日徜徉在银月城花园之中的诗人欣然加入法瑟琳学院,接受学徒的训练——准确的说他刚刚学习了一些学徒该了解的知识——然后在听说一队旅行者将要前往达拉然时,这个一脑子浪漫思想的精灵就热情地加入了他们并来到了安伯米尔…… “在这里我听说达拉然需要帮助,”他说,有点儿脸红,“所以我想……我想我对魔法亲和的种族天赋应该能派上用场……” 对这个高等精灵,塔贝萨还是有些好感的:他年轻,隽秀,文雅,脸上总是带着柔和友善的微笑,眼睛里还透着几分未经世事的单纯和好奇——况且他是个法师学徒。 两人就这样攀谈起来。了解到他选错队伍的原因之后塔贝萨甚至觉得蛮有意思的。而靳少兰也试探着向塔贝萨询问要到什么时间才能送自己返回——现在就带他回安伯米尔乃至干脆直接送他去卡拉赞这种白日发梦的想法当然是不会拿出来自讨没趣的。得知要完成今天的搜捕任务、时间大约得接近傍晚后,靳少兰也既来之则安之的和塔贝萨闲聊起来。——不能刷声望值,那刷刷好感度还是可以的吧——既然这个白天左右也不得不眼看着浪费掉了。 第十五章 猎狗群里的知更鸟(中) 原本靳少兰以为,在搞错了分支,因而无法像那些正散入到奥特兰克废墟里的物理输出特长的契约者一样去完成任务后,自己会被挫折感包围,陷入沮丧和愤怒的情绪,或者拒绝承认现实。 不,他并不感到挫败。在经历了最开始的不知所措与尴尬后,他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就恢复了平静。现在,就在靳少兰有些诧异于自己的淡然的此刻,在他眼前坐着一个令人隐隐心跳加速的美貌大姐姐,她正和靳少兰肩并肩的坐在一个小丘陵顶部的草地上。在他们前方,是一幢伫立在山坡上的废墟城堡,靳少兰从前只在魔兽网游,这个小小的“沙盘”里见到过它。令人惊讶,即使已经被摧毁的现在,它给人的感觉还是那么的雄伟壮丽。 在上午九点的晴朗天空下,十数个忙忙碌碌的健壮冒险者正在废墟里搜索、寻觅、大打出手。 一开始,找到辛迪加刺客似乎并非什么难事。貌似是对契约者抱着轻视的态度,时不时还会有辛迪加刺客藏身在阴影中悄然靠近,进行一触即退的偷袭。这是他们得心应手的把戏,也是“潜行者”这个职业的正式称呼的由来:潜形匿迹。 虽然不是真正的隐形,而是通过将自身与环境融为一体,借助阴影的掩蔽让自己在他人的视野中失去踪迹,但“潜行”这种高明的隐蔽技巧只要运用得当,足以让对手哪怕近在咫尺也注意不到潜行者的存在。潜行者中的“刺杀”专精虽不是此道的佼佼者,眼下这些刺客也只不过刚摸到“刺杀”分支的皮毛,但在潜行方面的身手却已经初露端倪。 诚然,对身体经过空间数据化处理的契约者而言,受到这种强度的背后偷袭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几个战意勃勃的契约者更是大喜过望,干脆趁机同刺客战成一团。可这些狡猾的辛迪加刺客训练有素,身手敏捷,往往能摆脱他们,重新遁入阴影里逃得无影无踪。而在废墟中肃清威胁的工作,也没有契约者们原本预料的那么容易。 艾泽拉斯世界“潜行者”的獠牙对契约者们露出了冰山一角。在这种状况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以后,契约者们变得有些焦躁,再加上急功近利的心态,不免就有人动起了歪脑筋。 一个白人大汉警惕地在废墟间走着,横过额角的刀疤给他增添了几分彪悍气息,或许因为紧张,他的动作有点僵硬。靠着墙,他小心翼翼绕过一栋破屋的墙角,从阳光下进入到了墙后的阴影当中。刚一转身,他就猛地挥出握在右手的连枷,空气被撕扯出尖锐的啸叫。眼见这一击后并无异状出现,脸带刀疤的男人不由自主的呼出一口气,绷紧的肩膀也松弛了几分。 放松下来的瞬间,他刚刚转过的那片阳光下的残垣前面,陡然浮现一个阴影,抽长成一身灰衣的瘦削汉子长身跃起,“刀疤脸”的后颈眼看就要被雪亮的刀光削过、血溅三尺! “嗡”的一声金属交击的闷响,猛烈的撞击力沿着手上的短刀传来,紧接着这股力道像有生命般扭转了方向,变成了向外拉扯! “刀疤脸”抬起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就在灰衣刺客将要得手之际,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他连枷上的流星锤急速向身后挥舞,不仅立时挡下了灰衣刺客的刀锋,击中障碍物后陡转的流星锤还带着铁链紧紧缠住了刺客的短刀。 ——一线细细的灼热感突然出现在“刀疤脸”脸侧,在突如其来的危机感驱使下,来不及一鼓作气夺下对手武器的他松开连枷的链子向前猛扑出去。一发子弹几乎擦着他额角飞过,随后才是响亮的枪声被耳朵捕捉到。“刀疤脸”心头却并不感到逃过一劫的庆幸,而是窜起一股怒火:电光火石间,他已经看到子弹继续射向刺客,对方一开始瞄准的目标就不是他,而是他处心积虑诱出来的猎物! 刺客脸色铁青,他的身形立时模糊扭曲,几乎在被击中边缘才堪堪出现的这一变化令子弹如同透过一片阴影般透过他灰扑扑的身影打在了墙角。碎石四溅,而灰衣刺客已经猛地向前一扑化为一抹剪影消失在原地。 子弹射来的方向,系着星条旗头巾的枪手咧嘴一笑,装模作样的吹去步枪枪口的硝烟,下一刻,他左手步枪的枪管“啪”地上挑挡住了突然出现在面前、从半片阴影实体化的短刀,右手手腕一翻,一柄左轮出现在掌心,枪口爆出一团火花。 在满面怒容的“刀疤脸”循声冲来,加入战团后,场面一度变得非常混乱。他含怒出手,连枷兜头兜脸地挥向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刀疤脸”当然看得出来,枪手本来已经在同灰衣刺客你来我往的过招中逐渐占据了上风,此时却因为他的“援手”而被打乱了节奏。头巾枪手显然是个敏捷特长的契约者,他面带不屑直接向旁边一扑,避过流星锤的轰击范围,左手的左轮还不忘从右肋下探出向灰衣刺客开了一枪——开枪时预判了可能的躲避路线,好让刺客闪避流星锤时必然要因为这发子弹吃个不大不小的亏:以刺客的身手固然躲得过,但接下来面对枪手时却要落入相当被动的境地。但刺客却不闪不避,似乎被枪手之前的袭击激怒了,他不顾呼啸而来的流星锤、双手的短刀连续追刺这个可恶的家伙。“头巾”那一发打了提前量的子弹结果就落了个空。 “shit!” 他忍不住大骂。这真是媚眼抛到了瞎子脸上,眼看灰衣刺客就要被沉重的连枷砸中后脑,为了不让“刀疤脸”在接下来的围杀中抢先对刺客造成50%以上的伤害,“头巾”在连续翻滚躲过双刀雪花般飞舞的寒光之际,不得不百忙中又是一扬手。“砰”的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接踵而至。 “当——” 随着这一声令人恨不得捂住耳朵的噪音,本来重重砸向灰衣刺客的流星锤陡然改变了方向,高高扬起! 顾不得去看“刀疤脸”几乎双眼喷火的神情,枪手就地一滚,闪身进了早先勘察地形之际就已经看好的藏身处,那应该是房子原主的得意之作,砌得格外牢固的壁炉;后面那堵墙已经坍塌的现在,这残留大半的壁炉就成了一处绝佳的掩体。刚一滚进壁炉后面,“星条头巾”就摆出了防御姿势,那柄不知什么材质的结实步枪之前被他暂时当成短棒使用,刚才已经重新收进了梦魇印记的储物空间,此刻他左手手腕一翻,又是一柄左轮出现在掌心。 预想中紧随而来的追击并没有出现,外面反倒传来了“刀疤脸”的怒吼和痛呼! “星条头巾”瞪大了眼睛,他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不得不赶紧冲出了掩体。正如他担心的那样,刀疤脸正怒吼连连、左支右拙,在灰衣刺客迅捷犀利的攻击下狼狈不堪。原来,就在“头巾”向壁炉内侧翻滚的瞬间,刺客突然收起了追击的步伐,以腰部为中点,身体流畅地向后一折撞进了“刀疤脸”怀里,而“刀疤脸”却因为猛力挥下连枷时被子弹击中了上面的流星锤而空门大开,一时间无法做出及时的反应。枪手冲出来的时候,“刀疤脸”已经挂了彩,美式迷彩服前襟染上了血迹。他顾不得两人刚才的恩怨,急忙投入战斗之中。 认识到眼前这个灰衣刺客的实力并不像他们一开始判断的那么不堪,是个颇为不俗的对手,“头巾”和“刀疤脸”没有交流就依靠经验和眼光打出了一波压制性的战术配合。不再互扯后腿之后,胜利的天平到底还是开始倾斜向他们这边。只是几下兔起鹘落的交锋,眼力差一点儿的人甚至来不及看明白发生了什么,灰衣刺客已经陷入虎虎生风的流星锤风暴和子弹交叉出的包围网之中。 第十六章 猎狗群里的知更鸟(下) 后无退路,前有强敌。 断壁残垣在子弹的射击下碎石尘土飞溅,“头巾”身体半掩在壁炉后,两把左轮手枪左右开弓,竟然用这种射速堪忧的西部牛仔标志武器在极短时间内交织成火力网,虽然明眼人都知道他现有的不到十发子弹转眼就要罄尽,但这道只能存在极短时间的火力网眼看着却成了辛迪加刺客背后一堵难以越过的高墙、而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正面击退阻拦在身前的“刀疤脸”! 可要击退这个硬点子谈何容易?和手持重武器的敌人交手,针对其势大力沉而缺乏灵活性的特点,避其锋芒、游斗寻隙才是正确的应对方式,这对讲求“一击必中、瞬击瞬离”的刺客来说原本应该驾轻就熟,“星条头巾”这个出色枪手的存在却封死了可以让灰衣辛迪加躲避和游斗的空间,而“刀疤脸”使用的重武器更是轨迹同样难以预判、操纵起来却比普通链锤容易太多的连枷!只不过一步踏错,布满残酷尖锥的黝黑铁球已是在刺客眼前急速放大、重重轰在胸前! 眼看这一锤砸实,灰衣刺客重则要吐血倒地,轻则也要断上两三根肋骨,一击得手的“刀疤脸”却陷入了惶惑的情绪,只因他清清楚楚地感到,看似连枷已命中目标、但连接流星锤的铁链上却没有丝毫反作用力传导回他紧抓握柄的两手,这代表什么实在是不言而喻!更让他胆寒的是,还没等他的慌乱情绪从心底传达到脸部表情,被“击中”的刺客骤然消失、而一道残影突兀地在距离他左侧不足半尺之处凝实,“刀疤脸”眼角余光只看到寒芒向上一挑、上下翻飞,紧接着腰后遭到重击,锐痛之下,整个人登时陷入了僵直! 影袭! 左右开弓、凿击!1 几乎和陷入僵直同时,“刀疤脸”身上光芒一闪,再次恢复了行动能力,而灰衣刺客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反手以刀柄将对手凿进僵直状态后马上再次脚步闪动,他嘴角带着一抹微笑,竟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飘忽和迅捷轻轻巧巧就穿过了交织的弹道中间转瞬即逝的空隙,出现在“头巾”身后。这个辛迪加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右手的短刀鬼魅般地在“头巾”颈中一抹,“头巾”甚至都只来得及骇然用尽全身力气向相反方向拼命滚倒在地! 暗影步!抹喉!1 从志在必得到岌岌可危,枪手在落差足以令许多人崩溃的生死关头下展露了自己彪悍的心理素质,动作狼狈不堪却搏出了生机所在!他大叫一声,滚烫的鲜血飙射而出,在残砖碎瓦上泼洒出一片血红,虽然躲过了割喉之厄,打磨得飞快的短刀还是在他肩膀上开了一条大口子,而脱离了僵直状态的“刀疤脸”此时刚刚完成了一个可以打个满分的规避动作、以躲闪想象中追逐而来的进一步袭击,就在转瞬之前才意识到刺客真正的目的! 没给他们反击的机会,一个翻身,灰衣刺客已经出现在旁边一架尚未倒塌的屋梁上。他红色的披肩本来拉扯起来遮住脸庞,此刻却已经脱落,在刺客肩头飘动。两人这才看到了这个汉子左颊的一大块淤青和他蔑视的神情。辛迪加咧嘴一笑,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 距离曾经的王城,而今的白色遗址约莫一射之地的小丘,靳少兰和塔贝萨正并肩坐在草地上闲谈。了解到魔法女士原本正不知如何打发达拉然交给自己这件任务带来的无聊时间,自称诗人的精灵就讲了一个“有趣的旅途见闻”。 因为本身是个科班出身又很是摸爬滚打了几年的导演的关系,他把这件从现实世界“拿来”改头换面的趣事叙述得十分生动有趣,让聆听的塔贝萨忍俊不禁。她紫色的尖顶宽檐帽早已摘下放在膝上,秀美的手就很自然地抚上了缎子般光滑的头发,脸上也露出了妩媚的笑容。 正要开口说话,塔贝萨突然脸色一变猛地起身,手上的法杖同时在地面重重一顿,来不及同靳少兰打招呼,她随着动作扬起的衣摆还未落下,法师的身影已经消失,原地只留下若有所思的诗人。 在奥特兰克山城的废墟顶部,一道蓝白的光芒突兀地划破空气出现,这淡淡的蓝光明亮程度绝不亚于闪电,然而它给人的感觉并非闪电那种刺目,耀眼,而是极尽朦胧,阴郁,柔和!在它破空出现的那一刻,几乎废墟里每个契约者的眼睛都感到一轮蓝白的月亮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转瞬的短暂时间里、以视野里全部细节都清清楚楚的矛盾形式降落到了地上! 一个正独自行动的契约者似有所觉,扭头向那边看了一眼。 “……” 伴随着淡蓝色的光芒,塔贝萨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于废墟中间残存建筑物里的高点、一座钟楼尚未坍塌的尖顶上。达拉然女士耀眼的金棕色披肩发在气流中飞扬舞动,长袍和披风猎猎作响。她满面寒霜,明亮的双眼之中似有道道电光明灭。 距离钟楼底部不远,就在几乎大打出手的当儿,惊愕令“星条头巾”和“刀疤脸”二人无论表情还是动作都凝固了,看起来甚至带着些许默片喜剧电影的滑稽。被辛迪加刺客戏弄了一番,如果不是因为身体被空间数据化,“头巾”险些丧命,“刀疤脸”也挂了彩,身中两刀。灰头土脸的两个人非但全都没有反省的意思(恶棍总是如此!),反而齐齐恼羞成怒。不光他们,废墟其他地方也不乏复数的契约者乌眼鸡一样上演全武行、或是处于上演全武行的边缘。发觉塔贝萨的到来,他们的表情全都变为惊慌失措。 对于这些乌眼鸡一样的临时部下兼打手,大怒的塔贝萨无意多说,她只是满面寒霜地举起那柄镶嵌着巨大蓝绿色宝石的法杖向空中一扬,左手五指似很用了些力量般虚握、随后猛然张开。一道月白的柔和光环再次以闪电般的速度自她掌心急速扩张,短短的半秒就已经覆盖掠过了小半座城池,所到之处,温度急速下降,犹如时光从暮春瞬间变成了严冬——她施放了抑制部分威力的“冰霜新星”。若非如此,就不止一道寒冷光环,而是极寒的霜雪冰晶极限压缩后爆发的类星爆了。 一身蓝、紫双色长袍的法师凛然伫立在废弃钟楼的尖顶,气势慑人,曾经含笑动人的眸子此刻冰冷如适才那道冰霜新星,一个一个地逐次扫过有些战栗的契约者们,然后问这班头巾和发丝上都结了霜、脸在寒风中冻得发青、或者膝盖打颤或者两腿僵硬、连口鼻间呼出的气都结成了白雾、张口结舌仿佛被一棒子打懵了一般的笨伯: “现在都清醒一点儿了吗,你们这些蠢才?!” 经过这个插曲,清理废墟的工作这才逐渐进入了正轨。塔贝萨手下的菜刀各显神通:其实沉下心来认真搜寻,可能还要加上少许配合,揪出并击杀辛迪加的那些刺客也并非办不到。事实上,名义上是“雇佣兵”,但他们之所以在“辛迪加”组织建立之初就成为辛迪加雇佣兵,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和已经陨落的奥特兰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对于这些为达拉然卖命的“入侵者”,他们是怀着刻骨仇恨的。到现在为止的所作所为,更多地是猫儿在大发慈悲地赐老鼠一死之前的戏弄而已。当然,不过,契约者会让他们认识到的,他们的对手不是老鼠……而是老虎。 对于辛迪加的这些刺客们有可能暗中聚集起来、对契约者们逐个击破的可能,靳少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之后塔贝萨也对他做出了解释。且不说“潜行术”不是“隐形术”,当单位面积内潜行者的数量增加,他们被发现的几率就以几何级数倍增,光是达拉然这一边就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正像靳少兰猜想的那样,法师之城完全有能力不依靠任何人的帮助而独自完成这一揽子事务。 整座城市都在塔贝萨的“阿祖斯之眼”监视之中、而且她有能力看破潜行术的情况下,贸然聚集是给她送靶子上门——暴风雪爱你们,暴雪也爱你们——圣光在上。2 此外,固然都和已自“人类七国”中除名的奥特兰克王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作为潜行者而言,靳少兰他们面对的这些雇佣兵更多地只是训练有素的刺客,他们冷漠,彼此之间并不当其他人是自己的同伴,不过是看作一起被雇来做同样事情的同行——说不定还要加上“竞争对手”——所以即使有刺客在契约者的攻击下身陷险境,其他人也漠然视之。 这谈不上见死不救,因为原本就没有救援的意义和必要。就像大航海时代的海盗:该被干掉的海盗被干掉就好了;在杰克船长的“黑珍珠号”船员身上,这一点体现得淋漓尽致。至于满怀着生活热情的伊丽莎白小姐在不久后说服了他们?别逗了,靳少兰导演坚持认为那不过是一厢情愿——是美好的艺术加工。 而靳少兰和塔贝萨之间令人愉快的闲聊也因此而终于可以不受打搅的进行下去。如果继续这样进展的话,其他人眼里的“资深法系契约者通过提高在达拉然颇具地位的塔贝萨的友好度完成主线任务”大概也没什么不可能吧?不仅如此,从塔贝萨这个法系精英单位身上,作为“初学者魔法学徒”的他应该可以获得一些必要的知识,或许,如果那些菜刀们进展顺利,说不定她心情大好之下还能教一两个小法术——哪怕是“活化绳”这种小把戏,这已足够让靳少兰满足的了。 “你忘了你的帽子,我想你不该让它失去为你溪水般光泽熠熠的长发增色的机会,女士,” 走向奥特兰克废墟的途中遇到情绪显得有些郁郁的塔贝萨(她闷闷不乐地走上来时,脚上精美绸缎长靴的靴尖还赌气地踢飞了一颗小石头),名为寻风者的精灵含笑地说,递上她那顶漂亮且对施法有着不俗增幅作用的紫色宽檐帽。这固然是绅士风度的体现,只不过,假如条件允许,靳少兰倒是更倾向于让风度什么的都去见鬼—— 邪恶女巫帽(以下为当前难度下极限属性) 装备类型:护甲(头部) 原产地:库尔提拉王国首都伯拉勒斯 装备稀有度:银色剧情级 材质:魔纹布\/暗影蛛丝\/幻象之尘\/强效虚空精华 提示:比起那些更加令人发指的材料,魔纹布的获得无疑要容易得多得多,然而我必须告诉你,60张完美无瑕的魔纹布+把20张魔纹布压紧\/结合成薄薄一张的精湛工艺+请动库尔提拉斯裁缝大师的人情,这三大条件齐聚的几率并不比某天一座房子从天而降把你砸死要高太多。 重量:0.32千克 装备使用条件:精神10点以上,智力15点以上 耐久度:6点 装备:防御力+1点 装备:体力\/精神+2,智力+3 装备:精神力上限+30点 装备:略微提升施法速度,法系攻击的暴击率提升3% 装备:???(你对该装备不具备所有权,无法查看此项信息) 说明:无论哪个世界都有为歌剧而走火入魔,将自己当成剧中人的疯狂爱好者,阳光树林的杰出高阶法师玛格丽特·汉密尔顿就是其中一员(有人知道这个名字的来源吗?nwn)。那也是这顶帽子被它的这位原主人命名为“邪恶女巫帽”的原因。当她的神智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开始像“绿野仙踪”中的坏女巫一样疯狂迫害普通人以后,达拉然不得不派遣她的一个校友去终结她。遗憾的是虽然那位校友想尽了办法,但直到最后一刻她也没能恢复成原本那个尽管有些怪癖却热情可亲的玛格丽特。她的校友留下了玛格丽特的尖顶宽沿帽,以此作为怀念她的纪念品\/告诫自己和朋友们不要重蹈覆辙的战利品。以及,当然,汉密尔顿女士最后不是被房子砸死的。也不是被水泼死的。 “你们怎么可以?!这真是一个残酷的、残酷的……世界。” ********** 原本靳少兰没多想就捡起了塔贝萨掉在地上的帽子,可在他的手指接触到帽檐的一刻就瞬间获得了以上这一连串信息。不仅如此,一件接踵而至的事实是,梦魇印记那冷冰冰的刻板声音紧接着又说明了一个当即就给他那颗怦怦直跳的心脏泼了一盆冷水的重点:“本装备已被灵魂绑定,你无法取得该装备的所有权”——否则利令智昏之下,他没准真要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这顶帽子往怀里\/梦魇印记的储物空间里一塞然后夺路狂奔这个疯狂但相当弱智的选项了。 塔贝萨伸手接过帽子,笑容也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谢谢你,精灵。你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北方王国绅士。” 她已经看到走下山坡来迎她时靳少兰随手折下的大马士革长青月季,这枝大朵盛开的粉色花卉被靳少兰以一种十分巧妙的手法别在帽子的缎带里而完全没有影响魔力的运作。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双手将帽子斜带在头上,稍稍侧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端丽明媚的笑容。 靳少兰曾经见过她,在游戏里面的十八年后,那时的她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太——嗯,不得不承认,迷人的脾气古怪的老太太。你有没有见过米勒娃·麦格?而正值盛年的麦格现在就在靳少兰身边,明亮,妩媚,笑靥如花——靳少兰甚至能隐约闻到她衣服上有风信子的香气——侧着头笑吟吟的打量着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其实和美人大姐姐在风景壮丽的奥特兰克像现在这样谈天说地的感觉真的很好——在靳少兰主动前来的这个世外桃源。现在你看,眼下发生的一切挺好的,不是吗? 但是他还是感到了一种格格不入。 第十七章 知更鸟的演出(上) 羡慕吗?算是吧。靳少兰是有些羡慕他们的。 倒不是羡慕他们有事可做,有任务可刷,应该说他在羡慕那些物理系的契约者可以战斗——有能力战斗。那种刀光剑影的格斗!那种拳拳到肉的搏斗!那种子弹射出枪膛的一瞬间胜负就决定了的决斗!——生活在和平年代,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大多数男人生命里贯穿始终的浪漫。 而他?靳少兰这样一个整天宅在摄影棚里和剧本打交道的人——他可是个电影导演。什么,你说靳少兰整天打交道的还有他那些磕磕绊绊的新人和靠脸就可以吃饭的偶像派?……哦,shit。靳少兰决定姑且假装他们都是白菜! 不仅如此,实际上如果真的给靳导演一副好身手然后让他去干这些菜刀们要干的活,他十有七八还会觉得十分之委屈——他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不仅如此,他还是个导演!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导演!不是古惑仔!——让他像个古惑仔似的和人刀劈膝撞跟一个刺客斗殴把人“留下”吗?? ——脑子进水才会安排“导演”这种人才去做街头混混的活计吧? ……额,似乎,好像,大概,靳导演就是因为脑子进水,所以热情地跟着塔贝萨姐姐来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的…… ……我们还是谈谈靳少兰身边的美人姐姐吧…… 平心而论,靳少兰最初也不是没有想过接受塔贝萨的委托试试运气的。毕竟他现在还享受到了空间50%的基础属性加成。然而塔贝萨这支队伍的任务是清除藏身于奥特兰克废墟中的辛迪加刺客,众所周知,想要发现潜行中的刺客,除非有特殊的针对性手段,否则就只能等到接近到潜行者足够近的距离——这还不是这个任务最大的难点,最大的难点乃是在和潜行者缠斗的过程中怎么把这个有能力遁入阴影再次潜行的敌人留下!估计是考虑到进入本世界的契约者都并不十分强大,空间还给出了一个难度相对较低的完成方式,只要能缠住辛迪加刺客足够的时间,就能等来压阵的塔贝萨的一发火球术或寒冰箭:在菜刀契约者们用心做事以后,靳少兰和塔贝萨姐姐的谈天场所已经换成了城墙上的望楼,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这就让杀伤力不足但身手敏捷的契约者在完成任务时,不至于因为干掉刺客需要的时间过长而落后于人。而对于力量强化型的契约者,虽然有一定可能被对手逃脱,但在那之前往往也对敌人造成了足够的伤害,之后的再次追踪的难度也就有了明显下降。塔贝萨给各人分配的区域其实相当分散,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别有用心,之前的“抢人头”闹剧原本不会发生。 而靳少兰自己呢?平心而论——又是这个词——平心而论,靳少兰的天赋能力还真能让他顺利晃到距离一个辛迪加刺客相当近的距离而不引起对方的敌意,罔论随之而来的攻击。但是,最讨人厌的但是出现了,但是之后他要怎么达成“拖延15分钟”这个目的呢?和被他发现行踪的辛迪加刺客畅谈爱情,人生,和理想,直到忍无可忍的塔贝萨丢一发寒冰箭过来教他们两个做人吗? 姑且不说真有那天的话被寒冰箭教做人的对象究竟会不会包括他一个,但是作为一个魔兽争霸的老玩家,靳少兰很清楚在不能迅速干掉辛迪加刺客的情况下,塔贝萨会要求契约者持续缠斗的原因。作为潜行者,这些刺客在非战斗状态下可以随时随地重新进入潜行——这也是达拉然这个任务的焦点所在,一旦被辛迪加刺客抓住机会甩脱片刻,那么接下来的几乎百分之百会出现一把闪光粉迎面洒来、刺客踪影全无的戏码。 ——当然,就像“四两拨千斤”那样,听起来很美好,但想要拨动“千斤”的前提首先是你自己起码得有“四两”,然后,你得懂得怎么去“拨”…… 没错,因为有梦魇空间50%的属性加成,靳少兰原本就高于普通人的力量数值目前已经超过了10点,换句话说,不考虑其他因素的情况下,他目前能发挥出来的力量相当于训练有素的军人的水准——然而力量从来不等于战斗力,否则军人就不需要枪械以外的其他训练、全都一心当个健美先生就好了——事实上某兔以“特别能战斗”着称的世界头号陆军们少有“魁梧”的类型,身材魁梧的那些还是因为先天条件优异。 综上所述,力量的大幅强化并不能帮助他迅速提高实力和战斗能力,扛饮用水煤气罐不算的话(当然不算!=。=|||)。是的,我们不觉得一个缺乏锻炼的『导演』做的到“拖延时间等着塔贝萨动手”。 那么,和那些菜刀输出合作呢? 鬼才同你合作。 一方面,菜刀输出要发起攻击本来就是要和敌人近身。不需要一个不会打草惊蛇的队友去探路。另一方面,进入战斗后,如果刺客一个暗影步闪身到手无缚鸡之力的队友背后附赠一个抹喉,这位菜刀是救呢还是救呢还是救呢?——请不要说靳导演站着看可以不进入战斗,首先,不能帮忙战斗,要你何用……其次,你确定叫队友不是一个敌对行为?? 所以说靳少兰的那个看起来颇为逆天的天赋还真是全无用场。只要他不做出敌对行为,就一定不会引发刺客们的敌意——嘿嘿,只要不做出敌对行为:只要不做出敌对行为,那他哪怕是想等塔贝萨姐姐的一发寒冰箭,怕是都要等到天荒地老…… …… …… …… 只要不做出敌对行为? ——靳少兰突然意识到,只要他不对辛迪加刺客做出敌对行为,那么他就可以在这幢废墟中为所欲为了。 他是一个魅力值十分突出的契约者。靳少兰想。他之所以能在这儿和塔贝萨谈笑风生,乃是因为在获得50%的加成之后他此刻的魅力值已经达到了23点之高(空间对契约者的属性数值取整数),否则以他一个刚刚接触魔法的学徒的身份,塔贝萨大概能给个好脸色,这还是看他高等精灵的身份。 ——那么,就连实力达到塔贝萨这种程度的强者都会受到高达23点的魅力值的影响。废墟之中的辛迪加刺客,他以自己目前的水平衡量,那些物理攻击输出型的契约者大约达到了特种部队的实力,那么辛迪加也同样如此。应该还略逊一筹。 这些实力强大一些的“普通人”,理应更容易被自己的高魅力值影响。 第十八章 知更鸟的演出(中) 没错,他们是被影响了,自己如果只是去废墟里晃一圈那即使都站到辛迪加刺客身边了也不会遭到攻击就是证据。这有什么用?还是先前那句话,和那个刺客畅谈爱情、人生和理想吗? 不,不是这样,不会受到攻击的原因是自己的天赋,“亲和”,的作用。诚然,这是一个基于自己的高魅力值的能力,但这不是魅力值本身的影响。 那么,魅力值本身的影响体现在哪儿呢……? 魅力值本身的影响…… 靳少兰闭上眼睛。从进入魔兽争霸的世界后和遇到剧情人物交往的一幕幕流水般在面前的黑暗中掠过。 魅力…… 属性面板上呈灰色的“基础口才”…… 魅力值,在说服剧情人物之外,起的作用体现在何处呢? ……不,这么想就太钻牛角尖了。“魅力”,假设这是一种独立的能力,在人与人之间还会起到什么作用呢……? 靳少兰睁开眼睛。蔚蓝色的眼在阴影里反射的光泽如晴空之雨。他已经有了一个想法。现在,是时候用实践来检验一下了。 坐在曾经属于奥特兰克这座雄城,而现在只能被称为遗迹的望楼的边缘,塔贝萨线条优美的小腿垂在外墙一侧轻轻摇晃着,给她这个干练优雅的成熟女性平添了几分小姑娘般的俏皮。她从刚刚就注意到,她的谈伴从某个时间起开始有些神思不属,他逐渐陷入内心的思考中以至于对答之间慢慢变得心不在焉。最后,他之前谈笑风生的风采全都内敛了,这个年轻精灵眼珠微微撇向一边,沉思中的他给人的感觉单纯得像个学生。塔贝萨也不提醒他,只是有趣地看着,自己肚里暗暗好笑。未几,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神智从内心世界重新回到了他的躯体,迪修达·寻风者向塔贝萨歉然一笑。不光是神智,属于上层精灵的那种从容和淡然的感觉也一起回到了他的躯体,他又变回了那个沉着文雅(虽然可能有点儿笨拙和缺乏经验)的诗人。 “很抱歉……不过请恕我暂时离开一下。”他笑着道歉说,深吸一口气,长身站起。 “啊,请自便……” 塔贝萨饶有兴趣地回答说。虽然是对着诗人红衣的背影。 其他契约者大多三三两两散布在城池之中,费心搜寻着自己负责区域、寻觅刺客踪迹。在他们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之前,靳少兰已经经过他们,径直走到了废墟中间,并半是攀缘地登上了那座破烂却仍然屹立不倒的钟楼。在达拉然招募的冒险者们,和辛迪加雇佣的刺客们,众目睽睽之下,他闭着双眼,好像在酝酿什么。不过片刻功夫,靳少兰清了清嗓子,张口唱道—— “哦命运, 像月亮般 变化无常, 盈虚交替; ……” 孑然一身地站在残破的钟楼尖顶之上,他的声音随风散入废墟中,声音不高,技巧也不算出众。只是他无论旋律还是歌词都是艾泽拉斯闻所未闻的,包括见多识广的达拉然战斗法师。但不是这一点,不是它在最初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此时的靳少兰,在契约者眼中只是普通人的形象,就连“神秘而博学”的气质都尽皆来源于那身华丽的精灵风格服饰带来的脑补,而从那些剧情人物的角度看来也差不多,固然高等精灵大多是优秀的施法者,但施法者中也一向有着战斗法师和学者的区别——他们对靳少兰的印象同样不过是是基于脑补\/种族加成。 大型乐队伴奏的合唱由孤身一人的靳少兰唱出来,自然失去了原本的宏大和庄严。他的音色倒还不错,清冽低沉,对于这首被从合唱诗篇改成清唱的曲子或许还蛮合适的。大概因为攀登钟楼对靳少兰来说还是吃力了些,最开始的时候他的歌声带着一丝沙哑,沉沉地在废城中飘扬: “可恶的生活 把苦难 和幸福交织; 无论贫贱 与富贵 都如冰雪般融化消亡。” 精灵的歌声并不激昂或沉痛,更加平淡,隐约飘进辛迪加们耳朵里,平淡而陌生的曲子听起来也更像倾诉而非咏唱。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个怀旧的旅者,只是在这座曾经雄城的遗址上有感而发。虽然在空旷而荒凉的废墟里面,歌声却如掠过奥特兰克的微风那样断断续续地从所有人的耳畔掠过,牵动着他们对往事的记忆。虽然曲调和歌词对他们都那么陌生,听着精灵略带几分沙哑和冷清的嗓音,心中却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思绪——乡愁,就像深秋收获时节,在开遍奥特兰克山谷的白蔷薇间找块草地,躺在阳光下午睡,然后纤薄的洁白、淡红花瓣在风的吹荡下洒在了自己的身上,洒进了自己的内心。 许多回忆中的画面都随着隐约的歌声,像洒下的白蔷薇花瓣一样片片浮现在眼前。雄伟、壮丽的山城奥特兰克,未见过有如此伟岸之雄城;有人想起自己成为侍从(预备役)时满心的兴奋和斗志,有人想起为成为出色的潜行者在训练营苦练的日日夜夜,有人想起那些市井升斗小民面对自己时露出的令人心生满足的卑微和畏惧表情……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最后都集中在一个画面: 丰收时节,青春正茂的奥特兰克少女们编成花环戴在头上载歌载舞的白蔷薇——年复一年的秋天奥特兰克城都会出现歌舞升平、举国庆祝丰收的盛况。在盛会上广为妆点,被奥特兰克人所钟情、作为自己国度人民热情、纯洁、真挚、高贵、朴素和丰收象征的白蔷薇—— 如今在这座已经成为废墟的雄城,白蔷薇也跟着凋谢了。 独自站在钟楼顶端的精灵仍平静的吟唱: “可怕而虚无的 命运之轮, 你无情地转动, 你恶毒凶残, 捣毁所有的幸福 和美好的企盼……” 这时候辛迪加们油然地觉得天空灰暗了,因为他们可以清楚的回忆起,从达拉然轰然开来的军队直逼山城脚下,若洪流一般沉默的直接冲激向了那曾经百年未破的城门,而这座曾以屹立不倒着称的雄城却像是一位苗条纤细的少女,对闯入家园的强盗完全的无能为力! 所有奥特兰克这座王都的荣华富贵、遮奢跋扈、歌舞升平全都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他们,他们这些奥特兰克的骄子,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被赶出了属于他们的故国! 不甘啊,不甘啊。 不甘啊! 像是和他们感同身受,高等精灵的歌声也沉郁下去。 “……阴影笼罩 迷离莫辨 你也把我击倒; 灾难降临 我赤裸的背脊 被你无情地碾压。 命运摧残着 我的健康 与意志, 无情地打击 残暴地压迫, 使我终生受到奴役。 ……” 不甘啊!! 这是烙印在隐秘组织“辛迪加”每一个人骨子里的情感,被断断续续的歌声激起了共鸣,当孤独地垂首站在钟楼尖顶上的精灵那沉郁的歌声蓦然拔高的一刻,一个藏身在屋檐下的刺客咬着牙,眼角微微抽动,空气荡起涟漪,原本天衣无缝的潜行露出了一丝破绽!而在钟楼的另一侧,一个负伤刺客带着刻骨的仇恨,对面前的“达拉然走狗”狠狠刺出了乌沉发亮、令人生畏的匕首! “——在此刻 切莫有一丝迟疑; 为那最无畏的勇士 也已被命运击垮—— ——让琴弦拨响! ——一同与我悲歌泣号!” 尽管都是训练有素的刺客,在控制自身情绪上颇有心得,但如靳少兰预期的那样,潜行中的辛迪加刺客在歌声中还是不由得心神激荡。只是一点点,然而对于一个刺客、一个潜行中的刺客来说却是致命的;而那些正与达拉然招募的冒险者缠斗的刺客则因为歌声的鼓舞而热血沸腾——了一点点,是的,依旧只是一点点,但在需要刺客抓住转眼即逝的时机抽身而退的瞬间,略微高昂的斗志会令他,或者他们,在暂时撤退重整旗鼓和死战到底之间稍微犹豫那么一点点—— 第十九章 知更鸟的演出(下) 屋檐下的那个刺客情绪波动的一刻,系着星条旗头巾的枪手耳朵一动。他假意装作一无所觉,继续以满怀戒备的姿态经过此处。当他继续前行,变成背对刺客之后,“头巾”将手揣进怀里。 为降低被刺客提前察觉的可能性,他不是将左手自右肋下探出,而是隔着皮夹克开了枪,“砰砰”两声,两发子弹先后透过皮夹克被击穿的小洞打在刺客脚下,溅射的碎石却被刺客轻巧地躲过,若非如此,他就被“头巾”拉入了战斗状态,失去了主动,然而还没等他得意,一股淡淡的烟雾赫然从脚下腾起,鼻腔里好像被直接滴入了两滴老醋,一股难捱的酸楚顿时直冲脑际,眼泪罔顾主人的自身意志夺眶而出—— 以一发子弹击碎砖石作为掩护,“头巾”的另一发子弹乃是改良后供手枪使用的简易小型版的催泪弹!要躲过这种只能影响极小范围的催泪弹原本轻而易举,现在却是刺客为了避免受到碎石的溅射而自投罗网! …… 乌光深沉的匕首刺向“刀疤脸”大汉的喉咙,刺客眼里闪烁着歹毒的目光揉身而上。这次的进击确实有些冒险,但在和“刀疤脸”你来我往的过招好几回合之后,他自觉对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武器已经有足够的了解——再刁钻的武器归根结底还是掌握在“人”的手里,而人的战斗习惯却是有迹可循! “当呜”的刺耳声音响起,铁链拦住了乌光匕首,流星锤果然因为铁链和匕首的绞缠而突兀地改变了方向,也果然被早有准备的刺客避过,紧随而来的就是“刀疤脸”的发力回夺,意图缴械!刺客却主动松手,握在另一只手的小巧的短匕反手刺出,无声无息的捅进了刀疤脸的小腹! 鲜血四溅,刺客耳朵里却继还未落下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之后再次如洪钟巨响,紧接着便是眼前一黑——“刀疤脸”原本打伤刺客后以为敌人这次又要溜之大吉,没有收招只是不愿放弃的尽力而为,此刻干脆出人意料的同样扔了武器不退反进,仅凭一对拳头以双风贯耳之势重砸在敌人左右太阳穴,同时狞笑一声,一个头槌“嘭”地正正轰中了刺客的脑门! …… 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城市废墟各处。一时之间硝烟四起,数个地方同时传出了打斗声。一开始他们还没发现什么不对,然而在处处战火之后,以契约者们的观察能力,不久就纷纷注意到了变化。原本因为辛迪加刺客匿踪潜藏的本事了得,他们需要集中精神十分仔细地搜寻才能发现这些家伙的马脚,而刺客们在战斗中却只求战果不求胜利,一旦落入下风,多半就花样频出逃之夭夭。因此,间或爆发的战斗往往是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可现在看来,废墟中的战斗和之前相比却变得更加频繁、更加持久。发现自己或是搜索或是缠斗变得比较容易起来还不算什么,但这种情况同时出现在大家身上就不得不重视了。 一俟发现了这一点以后,虽然前来任务的十数个契约者因为要负责不同的区域,此时在城市废墟的位置较为分散,但只要提高声音,防区相邻的契约者还不至于听不清彼此的说话(否则空隙大到能让辛迪加在中间逛街的话,塔贝萨让他们分头肃清就失去意义了),很快就有人发出了惊叹: “woooh,我砍翻了一个!这王八蛋前两次明明比泥鳅还要滑溜,逃的不要太快!” “什么,你这鲁莽的野猪也有战果斩落?不过我总觉得自己像吃了感知药剂似的,刚才还没接近就发现了一个刺客,可惜我自己也没有心理准备,惊动了那混蛋给他溜了。” “shit!住嘴,你们这两坨狗屎!!你们是没长脑子吗?!” “啊哦……” “我开通了这个临时频道供各位交流,这样就不必担心被辛迪加刺客听到了。我说伙计们,想必你们也已经确认还是联合起来的好,反正这边的目标多到杀不完,我们其实没有真正利益冲突的!不过我的对手也被我轰了一发枪榴弹还顶着火力要上来干翻我而不是溜之大吉,哈哈,好爽!”——这是一个财大气粗的土豪。 “真棒,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狙击枪现在可以远程锁定到潜伏中的敌人了!虽然还他妈的有难度,估计十次只能成功两三次,但我之前从瞄准镜里可是连个鬼影子也看不见啊?!”——这是苦逼的只能跟在临时合作的菜刀屁股后面保驾护航的远程攻击职业者。 “谢谢朋友你开通了频道,我非常赞成我们应该通力合作。可是谁知道目前的情况到底是什么引起的?要怎么才能获得这种助力啊啊?”——这是比较冷静客观的——换句话说,他这会儿不在战斗状态,他还没能捞到对手大干一场。 “——杀杀杀杀杀杀杀!!!”——这是个冲昏了头的狂战士…… 有了可靠的交流渠道,加上临时的合作意识,“塔贝萨应援团”(这是那个土豪给临时频道取的名字,不止一个人冲他竖了中指)的打手们很快就做出了判断。这有点让他们吃惊,但回想起来却也合情合理: 一切都是从那个不屑于和他们一样挥汗如雨、跟敌人在灰土里摸爬滚打的资深者,从他的歌声回荡在奥特兰克废墟开始的。一个侧面的佐证是即使已经接受邀请让土豪拉进了临时团队频道,那个人也依旧一言不发。和这个判断对比起来,尽管本世界为安全场景但每个人都没有收到梦魇印记的提示——关于辛迪加刺客究竟受到了“托雷红袍法师”什么特殊技能影响的提示——反而不那么令人吃惊了。“无非是感知压制呗”,他们大抵这么想道,也算是正常人的人之常情;不过要是靳少兰知道他们的想法怕是要额手称庆的:哪来的什么特殊技能,影响辛迪加刺客的完全是他的高魅力值带来的“感染力”罢了。 在把他当成“托雷红袍法师”的契约者们看来,“资深者靳少兰”之前对塔贝萨女士说什么“因为误会而错选了任务分支”,这种鬼话除了那位美貌而强大但不明内情的女法师本人之外骗得了谁?他这是选择和一个高阶法师成为朋友的方式完成主线任务了;击杀落单的小怪那么低难度的基本方式,他根本不屑于出手。——也许曾经有过有这个打算,但显然在酒馆里塔贝萨出现之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摆谱的人本来就令人生厌,何况他还有实力摆谱,这就更加讨厌了。但在确认了是“托雷红袍法师”的技能造成了现在契约者们对辛迪加刺客的优势局面以后,这个美丽的误会毫无疑问地给每个人带来了一个牢固的印象: “这个资深者\/这个混蛋\/这个高手之所以如此骄傲,原来人家果然是有摆谱的资本的!!” 在这个印象在他们心里扎根之后,不论是对靳少兰改观还是更加讨厌他的契约者,反而都在潜意识里开始庆幸起一个资深法系职业偏偏要跑到他们这种物理伤害输出者的任务分支来摆谱的行为——他所作所为的目的是讨好塔贝萨没错,因为这位高阶法师对自己目前的工作十分的百无聊赖:她想必更愿意去和强大的恶魔或怪物战斗,或者追求更深奥的知识,而不是在这儿虚度光阴——而收益的对象却是他们这些要和辛迪加雇佣兵真刀真枪大干一场的菜刀输出啊!…… “保护好法师!”土豪在临时团队频道里说,因为他自掏大把通用点开通频道的豪爽,目前被默认为大家的领头人(只要不出现利益纠葛还会继续默认下去):“他这么缺德,怕是会被敌人当成众矢之的的——法师有能力自保是人家自己的事,我们要做的是拦住那些地沟老鼠,不让他的技能被打断。这种需要持续引导的技能,冷却时间怕是短不了的?嗷嗷,我又发现一个!” “请收下我的膝盖!之前总是差那么一点,可现在这些王八蛋变得更愿意和我多拼两招了!——哇,塔贝萨女士!感谢你及时无比的援手,你是我的玛丽王后,你是我的梦露!” “……无论玛丽陛下还是塔贝萨女士都不会接受你的,谢谢。” “多谢了,法师,我会注意拦截往你那边去的刺客——只要我揪住了他们的尾巴。” …… 不过,和他们信心十足准备好的不同,本想“围点打援”、护住红袍法师并收割源源不断杀来的敌人?然而并没有这种好事,一身红色长袍伫立在钟楼尖顶低吟浅唱的“资深者靳少兰”明明就醒目得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但在那些辛迪加眼睛里似乎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无论偷袭还是刺杀,攻击的对象自始至终还是他们这些苦命的卖力气而不是卖手腕子跑前跑后吃苦受累的菜刀。 ……好吧,这是“蓝领”菜刀输出的命,得认——他们这样想,痛并快乐着。 有土豪的团队频道牵头,有“资深者靳少兰”的辅助作为促进,临时合作这个目标下契约者们逐渐也形成了最初步的配合与协同。 就像塔贝萨麾下的一群精锐勇猛的猎狗,在最初见面的摩擦过后,训练有素的的家伙们逐渐自发地向形成一个团体的方向迈出第一步。猎狗群中,一只知更鸟侧头站着,比起这些剽悍高大的动物,红色胸脯的小鸟显得小巧纤细,与他们格格不入。可他自顾自地的舒展歌喉,甚至以他们为舞台上最称职的布景,沉郁、婉转的啼鸣旁若无人地奏响在他们分进合击的猎场。 这是知更鸟的演出。 不远处一段城墙的望楼上,塔贝萨迎风而立。她有点吃惊又有些好笑的看到,从迪修达·寻风者踏上残破的钟楼放歌时起,她手下的菜刀冒险者们无论是揪出刺客、留下他们,或者留下他们的命,都变得容易了些。而“罪魁祸首”,按说应该被集火的那个高等精灵——奥秘在上,他只是在“鼓舞辛迪加刺客的士气”而已! 第二十章 先入为主(上) 由于契约者们的效率提高了,中午退出奥特兰克休整之际,每个人都能看出塔贝萨心情不错。虽然说是交替撤退,场面和塔贝萨在钟楼尖顶上压阵、众人一次性撤出废弃的城市也相差无几。 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实际上大多数契约者的视线都集中在苍白沉默的红袍法师身上。1在几小时“共同战斗”的经历之后,他们对这个人的态度也一定程度发生了改观——就像塔贝萨那样。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分发任务奖励时她也交给靳少兰一份,尽管他面带倦色,接过时甚至没顾得上说话,但她和他似乎有些心照不宣的彼此点了点头。看向他的那些目光,和刚刚被塔贝萨传送到此地时完全不同了。固然这种改观还没有夸张到在塔贝萨也将一份闪闪发光的金币银币和一个油纸小包交给他的时候、让契约者们觉得什么“名至实归”,不过起码也没有人把嫉妒之类的负面情绪摆在脸上。 至于法师先生入手的奖励和他们如出一辙,是件典型的菜刀系道具——谁要你跑来这边来摆什么魔术师的谱呢?本来就要有如此的心理准备才对嘛,这可不是什么幸灾乐祸,嗯,不是。附近的物理输出型契约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意外,欣慰,相信心中是找回了相当程度的心理平衡。 “在你的协助下,达拉然占星师\/高阶法师塔贝萨所招募的冒险者们压缩了辛迪加雇佣兵的活动空间并消灭了其中的一部分,打击了他们的气焰。” “后续支线任务:扫清敌踪(第一阶段)完成。” “你获得了1点功勋值。” “你取得了继续参与奥特兰克废墟清理任务的资格。” “你的主线任务:值得信赖的冒险者额外获得了3小时的完成时间,目前剩余45:38:17\/51:00:00。” “法师之城达拉然对你的观感提升800点。” “目前你在达拉然的声望为冷淡:800\/3000。” “你到目前为止的所为,令占星师\/高阶法师塔贝萨非常欣赏你,对你的观感提升至『熟稔』。” “目前塔贝萨对你的观感为:『熟稔』1024\/8400点。” “在48(+3)小时的限期结束前,你可以继续进行支线任务:扫清敌踪的各个后续阶段,也可以结束该支线通过其他方式继续提升达拉然对你的观感。提示:一旦你放弃该支线,将无法再次接取,必须从第一环节重复开启。” “你获得了物品:粗制磨刀石。” “粗制磨刀石(消耗品)(使用次数:3次) 产地:魔兽争霸世界工程学制造物。 稀有度:浅蓝 使用效果:打磨你的锋利武器,使其造成的伤害提高3点。持续1小时。 使用要求:粗制磨刀石仅能对近战类锋利武器生效。(即不能作用于棍棒、锤类武器等钝器) 佩戴位置:背包 重量:0.2千克。” “你获得了2金币16银币。” 对于疲惫的靳少兰来说,梦魇印记的一连串的提示声此刻听起来是如此悦耳:他可从没想过自己所做的事情还能达成任务的要求——要知道,当初他看着奥特兰克遗迹在渐渐散去的晨雾后开始清晰起来、十分无语地听着诸如“支线任务:招募已完成。后续支线任务:扫清敌踪激活。……”等等一系列机械呆板的提示那时候,靳少兰心里的打算其实是“认命”,还有“这个任务左右没有任务失败惩罚,到时候放弃算了”。 更令他始料不及、并为之感到欣然的,是别的契约者的认同。 在他们眼中,他不再是“一个跑到菜刀队来摆谱的法师”,而是“一个靠得住的同行”。尽管接近四个小时几乎不间断的吟唱令他颇觉疲惫,但靳少兰眼中泛起了熠熠的光泽。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眯着眼睛微笑起来。 和靳少兰一同在奥特兰克废墟进行任务的契约者,对于在几次梦魇空间发布的任务后由于自身倾向于物理输出专长、开始习惯硬桥硬马和对手厮杀的他们来说,和空间中少见的法系专精契约者配合行动的经验可谓少之又少,而在这少之又少的经验上添加了重重一笔的“托雷红袍法师”更是令他们眼前一亮:这位,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他采取的恰恰是辅助和配合他们这些菜刀的魔法技能。 自己业已熟悉的战斗方式突然变得轻松了一筹,在最初,他们没有给这不算明显的帮助以额外重视,然而当四个小时过去,当上午的肃清行动行将结束,累积的微弱助益成了明显的优势——差不多每个人都取得了比预期中更大的战果。尤其是对那些因而留有余力,方才在最后的厮杀中放翻了对手的契约者,直到辛迪加雇佣兵的尸体仆倒在地,他们一时恍然,认识到自己从“托雷红袍法师”那里获得了什么样的帮助。契约者都是现实的,早先因为“红袍法师”那份高人一等的拿捏而产生的种种看他不顺眼也就顺理成章的换成了热络。 其中一个比较容易看出的变化就是,没有人急着围上来向他打探情报,包括和靳少兰比较熟悉的那三位,而是像野兽划分彼此的势力范围一样,给他身边留出了足够的空间——无论这位“红袍法师”使用的是什么技能,几乎不间断数个小时的施放显然令他消耗很大:和塔贝萨一起从钟楼上下来时,“红袍法师”的苍白疲惫是每个人都一目了然的。此时此刻,为对方留出恢复体力和精神的空间,这是对一位能力已被认可的资深者的尊重。 ……尤其是在彼此私下交流之后,物理输出专长的契约者们才发现,不光是以力量或敏捷见长的近战好手没有收到提示,就连要在感知上进行较多投入的枪手也是一样:众人当中,哪怕是『感知』数值最高的两位,在他们翻看自己整整一上午的全部的战斗记录时也完全没有在其中找到和这位“托雷红袍法师”有关的蛛丝马迹:无论是他所使用的技能,辛迪加刺客受到的负面效果,甚至连“对手的感知超过了你,你将受到感知压制效果,无法从战斗记录当中获取详细信息”这种以往会收到的提示都硬生生地欠奉——这样醒目的一个人明明身处战场,整整一个上午的酣战中随时抬头可见,即使视线不及之处大抵也能听到法师那略带暗哑的吟唱,然而在梦魇印记详尽无比的战斗记录中,“红袍法师”如同一个隐形人般踪影全无! 正午明晃晃的太阳下,对自己的高感知数值一直颇为自得的两人却觉得背后阵阵发冷,寒毛竖立。 第二十一章 先入为主(下) 感知,不光是让契约者可以提前获得危险预警、看破敌人的虚招或从幻术中脱身,还是一项对他们能从战斗记录中获取多少情报起着至关重要影响的属性。感知数值越高,从梦魇印记获得的战斗记录就越详细,反过来则压制、误导敌对契约者,令对方无法获得详细战斗信息,这一点对其他在非敌对状态下进行观战的契约者来说也是一样的——要是在自由场景下,甚至能压制到令他人只能获得最基础的战斗信息的程度。而众人目前所身处的乃是安全场景,在这种情况下,同为一个组织效力的契约者是被默认处于同阵营的! ——在安全场景下还会出现这种情况,毫无疑问只有两个解释:要么“托雷红袍法师”拥有隐藏自身有关战斗信息不被其他契约者获知的特殊技能\/道具,要么就是他的感知已经达到了对众人全面压制的高度。两个可能性中无论哪个都让人不愿深想,或者毋宁说,“红袍法师”此刻是和自己站在同一阵营真是值得庆幸。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回过头来看看的话,对于此刻的靳少兰,这个美好的误会可说是歪打正着了。休息和独处的空间,这正是此时的他所需要的。 让听到吟唱的一众辛迪加刺客热血沸腾(了少许)的固然不是什么特殊技能,也就不消耗自身的精神力,虽然不可避免地有些疲惫,在安全场景下常人120%的恢复速度、外加50%的属性加成也足以弥补这一点了——但其中的感染力却是由靳少兰超出水准的魅力值带来的。 所以,不单吟唱的歌曲要有选择性、还要根据整体战局时时调换,更重要的是他务必将感情融入其中;此外还要表现出自己仅是跟随己方这些菜刀前来采风的(以获得保护,这个世界的游吟诗人可没有什么战斗能力,除非他还额外有着战斗职业的等级),站在那座废弃的钟楼楼顶不过是在凭栏怀古——而已——哪怕并没有什么“栏”可以“凭”: 当你试图感染别人,则务必不要让对方意识到你的目的,即使对方对此毫无抵触情绪而是乐于接受;有着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感染力”这种相当主观的感受就会大打折扣,这是确凿无疑的。他不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歌手,像这样感情投入地唱歌,加上又是几乎不间断地四个小时,若非他现在是空间数据化后的身体,除了投入感情的部分外都可以自然而然地发挥出最佳效果,光是精力的消耗就跟不上;哪怕是这样,渡过这样的一个上午后,靳少兰所消耗的体力也很可观了。 他是确实需要静静地休息的。 在同行的猎犬们着意为他留出的,暂时的独处之中,红衣的知更鸟嘴角噙着笑,目光落在仅他本人才能看到的独立视野之中。在那里,有一组提示文字被高亮显示,在大段大段的系统信息中颇为醒目: “根据你目前的综合素质判定:你还拥有一项基本能力:基础口才lv0(未激活)。你的基本能力‘基础口才’无法激活,请在魅力属性对应的基础能力中选择你现有的能力进行激活。”** “基本能力:基础声乐lv1激活。” “说明:‘基础声乐’为魅力属性对应的基础能力,由于你未能激活该属性对应的常规基本能力:‘基础口才’,因此在你所激活的其他分支基本能力生效时,如果受影响的对象对你怀有警惕、仇视或审视等类似情绪时,‘基础声乐’的效果较大可能显着降低。其他限制请自行探索。” “基础声乐:你掌握了通过歌咏或朗诵等形式将情感传递给他人的技巧,能够更有效的打动他人,令他们受到你所表达情绪的感染,有较大可能博得对方的好感。” …… 当他站到废弃钟楼上的时候,对于自己用一支切合对方心境的曲子应该可以影响到刺客们的情绪,靳少兰是有所预期的;而此刻从梦魇印记的信息记录体现出的这一件事的发生却完全是计划外的。甚至靳少兰自己也没有印象,究竟是什么时候成功激活了这样一个基础能力:如果要说的话,在“演唱会”的后半程里他逐渐沉浸在音乐的意境之中,不光是战斗信息、系统提示,就连土豪等人在临时团队频道中的交流都听而不闻——非要对具体的时刻缩小范围的话,倒一定是那会儿无疑——实际上,他自己也沉浸在布兰诗歌的氛围之中;他们在歌声中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奥特兰克曾经辉煌的一切,因而感到和现实对比易发尖锐而无法抑制地心有不甘,但是实际上, 他们的不甘,就是他的不甘。 ——导演靳少兰的不甘。 而不是“红袍法师\/诗人”,名为迪修达·寻风者的某个高等精灵的不甘。 虽说,的而且确,他们,在泥尘中为了一小袋金币的报酬(实际上就是如此,而不是他们告诉自己的为了复兴奥特兰克)摸爬滚打、挥汗流血的亡国遗民,和那个看似优雅、充满艺术气息的异族人之间是有着共鸣的——这种共鸣是切切实实存在着的。 ——不得不放弃族群辉煌的过往,被放逐出自己的故乡,在艰辛的跋涉之后最终来到东部王国,历经与巨魔帝国祖阿曼之间的血与火的争锋,最终,高等精灵的城池在蛮荒尽头弥漫着薄雾的林地之中再次拔地而起! 他们会恢复奥特兰克曾经的辉煌和荣耀,就像高等精灵重立北方王国奎尔萨拉斯那样——靳少兰想象着这些出身辛迪加组织的盗贼,在他们听他吟唱那支长诗时是怎样地殷羡和向往,嘴角噙着自矜的笑意。 身为一个“资(老)深(玩)者(家)”,他知道,老牌组织辛迪加和新兴的“迪菲亚兄弟会”,二者虽然同为阴影之中的盗贼组织,但他们之间有着一项本质的区别——迪菲亚兄弟会名为盗贼公会,实为以强盗、暴徒、小偷为主的黑帮团伙,而辛迪加则自诩高贵(也确有自傲的资本),不论是向往奥特兰克尚在时的优沃生活的遗老遗少,还是野心勃勃试图让辛迪加成为西至提瑞斯法、东至东威尔德1隐形霸主的年轻一辈,在出色的潜行者技巧之外亦都有着不俗的文化水准,足够令他们熟知高等精灵王国建立的故事。 因此,他所揣测的这种反应几乎可以说是切中了辛迪加雇佣兵的真实心理的。 那么,他想,在有了“基础声乐lv1”的增益后,接下来的半天时间他可以对那些辛迪加刺客施加更大些的影响力,不仅如此,他甚至已经打算好要用什么曲子—— 毕竟他们已经先入为主的以为他来自北方王国、是建立了这个古老国度国度、令人殷羡的第一代高等精灵的后裔,不是吗? 此时此刻,靳少兰益发感激空间将他伪装成了一个高等精灵、且因此格外佩服空间的“先见之明”。可以说,到目前为止他取得的所有进展,固然也是依靠着个人努力,但几乎全部都是以自己“高等精灵”的身份为先决条件的。如果要举例说明的话,靳少兰能否考取北影导演系的研究生固然要取决于他笔试面试临场发挥的一系列成绩,但要参加这个考试的先决条件是他得首先有一张同专业本科毕业证才行——而空间给予他的,就是这张毕业证,而且还不需要他实打实的念完四年本科! 不远处,三三两两分散休息的“冒险者”们那边传来了一阵小小的嘈杂,原来是那位强势而又迷人的塔贝萨法师衣袖微扬、做了个富于神秘感的手势,山坡上就凭空出现了一张硕大的橡木圆桌,随着圆桌一起出现的是大块大块刚出炉的面包,热腾腾、香喷喷地在桌面上高高堆成了座金黄的小山。 “召唤餐桌”:法师独有技能,召唤一个餐桌,让友方成员可以从餐桌获取魔法食物。持续时间三分钟,或被取用50份魔法食物后消失,是『魔兽世界』中法师的“造水术”、“造食术”的进阶法术,在游戏中只有达到70级的玩家才能学习。就像靳少兰之前注意到的那样,他的“同伙”们似乎大多对魔兽世界这个游戏缺乏了解,塔贝萨女士显露的这一手着实令他们惊艳了一番。 第二十二章 石头汤(上) 靳少兰此时也是觉得急需一份热乎乎的午餐。托空间的福,进入之前让他恢复到了最佳状态,但吃饭喝水这种生理反应一样还是免不了的。算上现实世界时间他也有将近10个小时水米未进了,初入空间的震撼与兴奋感一过,真是觉得涌上来的饮食需求一下子前所未有的强烈,尤其是一眼看到在游戏里吃过无数次熟悉无比的魔法餐桌那一刻,简直连适才精神上的疲惫感都一扫而空。 站起身来,靳少兰强忍着箭步冲到餐桌前的冲动,先是袖子轻拂,扫去沾在长袍下摆的草叶和灰尘——“一个谎言总要用另一个谎言掩盖”,自己选择了装模作样,那就哭着也要装到底——并且缓步踱到人群聚集之处。 他对刚才那阵嘈杂有些奇怪。让法师可以制造魔法食物供同伴食用的“召唤餐桌”不是“魔兽世界”的独创,同时期的网络游戏大都有类似的设定。哪怕一起接受任务的契约者对这些都没什么了解,撇开网络游戏不谈,《马太福音》中就描述了耶稣基督的“五饼二鱼”神迹——耶稣在加利利湖传道时,经过他的祝福,令五千名信徒得以用仅有的五个麦饼和两条鱼充饥;饼怎么拿也拿不完,鱼怎么吃也吃不完,所有人饱餐一顿后残余的碎饼收集起来还装满了十二筐。 ……这样一想更饿了。 新出炉面包诱人的香气越是靠近魔法餐桌就越是浓郁诱人,当靳少兰也站在桌旁,他就明白是自己误会了那几位哥们儿。 在现实世界“见多识广”的契约者会为一个“召唤餐桌”大呼小叫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塔贝萨召唤的橡木圆桌堪称艾泽拉斯面包博览会,看起来每个大纸袋里的面包都不同,只是匆匆一扫,靳少兰就在其中发现了七八种玩游戏时“吃”过的各地风味面包——但凡“召唤食物”“召唤饮水”之类法术,制造出的魔法饮食原本都单一而乏味,毕竟仅仅是临时提供补给的应急法术。 靳少兰恍然,其实是他自己大惊小怪才对,众人吃惊的不是塔贝萨举重若轻制造出可供所有人饱餐一顿的食物,而是,放眼所见,桌上冒着热气的新鲜面包林林总总的不下二十来种: 最平常也是暴风王国农夫和矿工们通常用作干粮的大块硬面包,咬一大口狠狠嚼碎咽下去马上有种充实感从胃部传递到中枢神经;银月城贵族宴会上盛在银盘子里撒上雪花糖霜的那种火烤甜面包,甜美得醺醺然且并不腻人;大碗喝麦酒大口吃烤肉的铁炉堡矮人最爱的长棍面包,新出炉或在火上烤软后劲道可口,放冷了之后就硬到足以当棒子砸得死人(当然不包括矮人,酒吧里的醉酒矮人各持一两根长棍面包斗殴是他们的常态);巧手的侏儒厨师特制的如同点心般小巧精美,一口就可以吃掉一个的热腾腾的十字面包……1 ……这当然都是靳少兰终于亲身(而不是鼠标点击操作游戏角色)品尝后发自内心的欣然点评,此时此刻,这个装模作样的“红袍法师”正风度翩翩的端着餐盘,笑吟吟地绕着餐桌踱来踱去,手持餐叉不时从不同纸袋里取一小份吃下品味一番,颇有就此机会尝遍东部王国所有面包品种的架势。 而与此同时,也许因为疲劳,也许因为这只是在战斗间歇的休憩,其他契约者多半都没有他这样的兴致,他们中不少人只是埋头大口大口猛啃着干粮——随意在魔法餐桌上抓的,或者选的貌似最可口的一大袋面包和一袋清水对他们来说大抵也就是可以快速恢复体力和精神力的干粮。只有那个(天杀的)托雷红袍法师,他看起来颇为乐在其中,后来干脆连水都从每只皮袋或水壶倒个半杯尝尝——清凉的泉水,冰镇牛奶,葡萄汁,晨露酒,高地山泉水,滚烫的咖啡…… …… 连喝的东西都这么丰富多样??而且这王八蛋是怎么知道的?? 感叹的归感叹,腹诽的归腹诽,他们中大多数人可都没有跑去效仿靳少兰的打算。 无论战斗风格什么样,此时聚集在这里的契约者还是以十足的硬汉居多,试想对于一个像《终结者》里的州长又或者堪称铁血硬汉电影鼻祖《第一滴血》的兰博般的true man,一场战斗扎营休整的间歇摆出二十种花样的面包也只会招来白眼和侧目——这可不是郊游野营踏青烧烤,而是战斗,是要挥汗流血乃至拼命的。就算魔法面包再多花样,在他们眼里的意义也只有两个,“干粮,管饱!” 塔贝萨手下的契约者们固然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要讲究不少,可也只是挑两样没吃过的尝尝或是拿袋符合自己口味的了事。而每种都要去尝一下的靳少兰还真是个异类……哦,相对于他们来说,文质彬彬连亲自动手战斗都不肯的他本来就是个异类。 当然,既然物理攻击特长的契约者们都不是兰博(再说一样也是有懂得享受生活的兰博),自然也还是有少数人不满足于埋头啃干粮的午餐。 有几个一起行动的契约者看来不耐烦吃魔法面包,先是跑去不知从哪儿打了两只野兔,现场开膛剖肚,剥掉带着血丝的兔皮,只余肥美结实的兔肉,烤到表面焦黄冒着油花,在一个树桩上“夺夺夺”几刀剁开,接着拿出“在废墟里翻到的”一口锅舀上溪水,小心翼翼夹起一块块之前烤兔肉时放在火堆里烧红的石头,“咚”地望锅里一扔,白色水雾蒸腾间,石头噼啪炸裂之中伴随着水翻滚沸腾时“哧啦啦”的声音,就这么把兔子丢进去热腾腾地炖上,又简单冲洗了几下附近挖到的一株野生秋葵、几棵车前和蒲公英、两把芸豆模样的豆子,加上塔贝萨不限量敞开供应的粗面包一起撕碎丢进锅里搅合搅合煮起了“石头汤”。虽说其实远没有靳少兰那么另类,可这回是真的招至十足硬汉们的白眼和侧目了。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对于吃货来说自然也务必要把吃货引为知己的。一袋面包一袋清水就地坐下充饥解渴的菜(正)刀(常)男(人)中间,走来走去绕着餐桌品尝每个品种的面包并显然乐在其中的靳少兰颇为显眼,多半就是因为这样,那几个家伙向他发出了邀请,靳少兰也记起他们正是早晨在安伯米尔酒馆里相互交换过情报的契约者三人组。吃货相遇,正是分外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感动,于是欣然在他们的火堆旁坐下,四个人一起满怀期待的看着锅里翻滚的水花,不时捞出热量耗尽的石块、放进新的。 “我们几个是以我这位哥们儿家乡的民间故事为模仿对象的小团体,”“意大利人”夸张地摆摆手示意他说的是那个挺拔英俊的同伴,说,“什么民间故事呢?就是我们正炖着的这一锅。” “啊,我了解了,”靳少兰也笑道,“《石头汤》,你们是三个士兵。” 意大利人打了个响指,“宾果。所以……” 那个英俊挺拔的棕发男人含笑一躬身,“所以,我是‘法国人’。”(注:《石头汤》是法国民间故事。) 壮实的大汉也说:“我是‘俄国人’,woo——woo!”他学了两声熊叫,哈哈笑了。 靳少兰也忍俊不禁,他指指自己的黑发和黄色皮肤说,“那么,如果不介意的话,各位不妨叫我‘中国人’?” 此言一出,篝火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若有所思。 “我觉得……”“法国人”说,“……我觉得我们现在似乎仿佛像是另一个故事?你们有这种感觉吗?” “那么我们现在是一个俄国佬,一个法国佬,一个意大利佬,和一个中国佬,”“意大利人”做出夸张的口型,同时向下挥舞双手以加强语气。 “俄国人”装模作样地擂擂胸口,“二战结束后,久违的和平到来了。我们一起乘坐热气球飞艇出行,飞翔在几万米的高空。乌拉!” “当飞艇航行到中途之际……”靳少兰仍若有所思:“锅炉发生了故障,无法提供足够的热气。我们要坠毁了。” “兄弟们!”法国人一本正经,看得出,他是在模仿戴高乐:“这是一个最严峻的时刻!如果不能减轻飞艇的重量,我们只能在大西洋鲨鱼的肚子里重逢了。” 俄国人似乎在自己可以模仿的两位最着名的伟人之间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决定保持本色,说:“所以我建议我们把行李里各自国家最多的东西扔下去,减轻飞艇的载重:反正回国之后多的是。”说着,他敲敲铁锅:“我们苏维埃的钢铁最多!” “意大利人”已经有一会儿没抢上话了,急忙搓着手指换上了旁白的口吻:“——于是俄国佬把一台机床扔了下去。我们意大利时装和披萨最多!”后半句他恢复了原本的语气,小臂挥动的幅度更大,频率也更快了。“法国人”接下去说:“意大利佬就这样把一大行李箱服装和一大摞披萨扔了下去——我们法国的红酒和香水最多。”2 靳少兰点点头,保持着若有所思的神情:“这样说着,法国佬扔下去了两个较小的箱子,一个箱子是高品质的红酒,另一个箱子装满昂贵的香水!” 几个吃友一起看着“中国人”。他不动声色地接下去:“可是,我们中国很穷……钢铁,粮食,纺织品……这些都是我们国家急需的物资啊!……要说有什么富余的话……” “中国人”的声音低沉下去:“……那也只有我这样的劳动者最多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的沉默。紧接着,他们异口同声的说: “——于是中国佬领着他们把意大利佬扔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石头汤(下) 四个人一起哈哈大笑。男人之间的友情有时候就这么奇怪,原本一天前还是陌生人,这个小插曲迅速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身处一个“同行”们说不定会翻脸插你肋骨两刀的环境,彼此之间隐然还是竞争对手,等等诸如此类, 这些都无法妨碍吃货惜吃货,英雄重英雄。 “俄国人”又掏出了他的银质小酒壶,给每个人——除了靳少兰,他坚称自己不喝酒,且变戏法似的从那张东部王国饮食博物桌上翻出一瓶月莓泡沫饮料悠然的自斟自饮——都倒上一杯后,一脸满足地小口小口抿着壶中浓烈醇香的“壁炉谷佳肴”。随着洗净烧红的石块投入水中“哧啦”、“哧啦”的长音一次次响起,一股杂合在一起乱七八糟却又紧紧揪住人胃部的香气合着大团大团的白汽蒸腾起来。“意大利人”眉花眼笑,“俄国人”“咕噜”吞了一口口水,“法国人”聚精会神,“中国人”容光焕发。起码在等待有汤有水的热饭这会儿功夫,他们确实像是笑话中携手出游的四个朋友正在扎营野炊。 “各位小伙子,你们好呀~” 明媚悦耳的招呼声在不远处响起,把四个人的注意力从锅里吸引了过去。一身紫罗兰色长袍的塔贝萨笑盈盈地看着他们,正午的阳光下,一挂璀璨的项链自她胸前熠熠生辉。见他们望过来,她手提裙摆——长袍下摆——微微屈膝: “嗨,男士们,你们介不介意让一位美丽的女士\/一位称职的美食家\/大方慷慨的投资人\/你们的临时老板加入品尝这锅美味炖菜的行列?前面的具体称谓嘛请自行选择你们感到最难于拒绝的那个。”她说,笑靥如花。 三人组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塔贝萨屈就他们这个小火堆的行为,搁到现代就是全球五十强企业一家上市分公司的执行总裁平易近人笑容满面过来询问几个临时工自己能不能从他们手里分一盒八块钱的盒饭来吃,那还有什么不打蛇随棍上就坡下驴赶紧识了这个抬举的?所以根本就不需要考虑,三人组不假思索地开口邀请, 差不多是异口同声,法国人和俄国人热情的说“美丽的女士……”\/“冬妮娅俏姑娘……” 意大利人则一脸谄媚,无比狗腿地喊了声“……老板!” 一边的靳少兰猛地一只手捂住嘴背过身去,弯腰伏在半截树桩上,披着红袍的双肩和背心都轻轻抖动着。“法国人”和“俄国人”的脸顿时黑了,接下来表达“美人当前自己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的邀请也随之当场卡壳说不下去,意大利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仿佛大概似乎说错了什么,讪讪然地干笑着,然后那两个人黑着脸把意大利人拖到树后去饱以老拳,靳少兰捂着脸伏在树桩上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板开罪不起,哪怕临时老板。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所以老板笑眯眯的问你能不能请顿饭那是要毫不犹豫欣然接受的,这不光是“老板开罪不起”的问题,而是“老板赏识你”的开端了。只不过,当需要讨好的顶头上司是女老板时除了麻利地识相请了这顿饭之外,牢记“老板开罪不起”依然是第一要务! 邀请她共进午餐当然是因为她漂亮——否则的话,莫非你要暗示她美则美矣但其实还不够漂亮,并没有“光是她的美貌就足以让你心中痒痒的像有一只小手在抓恨不得马上请她坐下只是之前碍于老板的威严才没敢张嘴”这种事?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当然,塔贝萨这位美女上司把一连串“头衔”都罗列出来让几人自选,就表示她那“老板不容拒绝”的态度只是开个玩笑,然后如何回应玩笑就是展示情商的时刻了,三人组显然都想到了正确的回应方式——同样开玩笑的回以“得罪不起得罪不起我们好怕怕”,然而意呆这个人脑子转的实在太快而且付诸行动的执行力也是太强了一点儿,他甚至还酝酿出了狗腿无比的真诚谄媚情绪,其结果就是他和脑子不那么快而多琢磨了一下的一人一熊同时开口,然而,于是…… ……人参杯具。 接下来自然不必多说,鼻青脸肿的意大利人讪笑着回到篝火旁时,锅里炖煮食物的水还在沸腾,翻腾着洁白的泡沫,“中国人”还伏在树干上,肩背不住颤抖。他起先疑惑于这种颤抖,直到他发现靳少兰是掩了脸在无声地笑。 意呆顿时“恼羞成怒”,扑上去夸张地揪住这厮的领子把他扯起身来。靳少兰依然捂着脸,更是干脆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不远处一串风信子般悦耳动听的笑声也随之响起。此情此景,涵养极好的塔贝萨女士也忍俊不禁。她这一笑,不单法国兵和北极熊都跟着笑了,连意呆自己都咧开嘴傻笑起来。 笑了一番之后,这个时候铁锅里的汤水也早就随着事先丢进去的石头慢慢失去热量而停止了翻滚,肥得流油又烤到焦黄的兔肉下在锅里好一番炖煮后水面都泛起了一朵朵乳白色的油花,现挖出来草草在溪水了涮洗了两把的菜蔬也是已经烫熟了呈现出脆生生的半透明翠绿色泽来,大块的粗粮面包这个时候也是才在滚水里泡到半湿,表面上都像开花一样绽开了几个小口子,很让靳少兰想起在驻马店半夜跑出去打牙祭时吃的羊肉泡馍来,端的是胃口大开。三人组则看起来是在那个法国军人的带领下没少这么野炊过。反倒只有来自法师之城的美人姐姐塔贝萨看起来对这种颇具乡村气息的吃法很有些新奇而大为赞赏。 趁着北极熊笑得见牙不见眼给几个人都舀上一大碗喷香扑鼻的“石头汤”,意呆也再次凑上去对塔贝萨女士大献殷勤。法国军人则时而简短的插上一两句话,对时机和气氛的把握端的是恰到好处,靳少兰在现实世界中是个电影导演,而且也算得上从业经历丰富了,因此旁观之下就发觉引导谈话方向的恰恰是这个说话不多的“法国人”。 他显然是成功的,不一会儿,“法国人”就低声向塔贝萨说了几句,以靳少兰12点(有50%临时加成)的感知,也只能模糊听到几个字眼、结合了他面上的询问之色判断出是在向塔贝萨求证什么,具体内容还是一无所知;可见“法国人”虽不惧隔墙有耳,却也不想让自己对塔贝萨的请教无谓地扩散出去。塔贝萨听了之后沉吟了一下,好在脸上一直是笑吟吟的,不知她对法国人说了什么,看后者随之默默点头,应该是从美人姐姐那里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答复了。其后她看起来谈兴已尽,除了不俗的手艺,这位带队的高阶法师对他们上午的表现也很是嘉许了几句,就施施然的带着一大碗(狠狠多加了好几块兔肉进去的)“石头汤”美味转身走人。 送走了塔贝萨,四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接着自然又是互相笑话了一番,这顿备受期待的香喷喷午餐在之前的小插曲之后终于还是热气腾腾地提上了日程,离了美女兼顶头上司的视线,也是重新有说有笑起来。 第二十四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上) 四个人相互一交流,这才知道,在上午的行动中,不乏有契约者手腕独到,从达拉然城手里很是捞了一笔丰厚的报酬。 靳少兰因为一进入本世界就在镶金玫瑰酒馆客房所以不知道,达拉然的招募这个任务表面上只要找到酒馆里然后报名即可,其实隐隐有其门槛存在的。能来接手这个支线任务的契约者很有几个不是平庸之辈,因此也是各显神通。 高感知的契约者自然不消说,在废墟间反复排查搜索就是了,“潜踪匿迹”并非隐身术,高感知恰好将其吃得死死的。 而那些敏捷特长倾向于刺客风格、或者乃至自身是一个狙击手的,则是本人也往往要寻找掩蔽处来进行突然的刺杀和狙袭,对于何处适合隐蔽,何处适合伏击颇有心得,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会优先考虑的藏身处,就可以进行有针对性的搜寻。上午那个跟近战型契约者合作的狙击手就是如此,别看他嘴里说的苦逼,实际上是由临时合作的同伴负责冲锋陷阵,砍人外加被砍,脏活儿累活儿全包了,而他只负责指点对方搜寻敌踪顺道在后方提供火力支援即可,那么功劳分润得少一些倒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也有的契约者在这方面虽然不具备优势,感知方面也没什么特长,爆发力却是出色,比如使一副连枷的刀疤大汉,他显然是选择扮猪吃老虎,以急躁鲁莽的面貌出现,故意露出破绽引刺客来袭,然后依靠自己可以在短时间内爆发输出高伤害的特点硬吃对方,端的是胆大心细。 至于大手笔出通用点开通了临时团队频道的土豪“魏登费勒”,问过塔贝萨她是否介意破坏这片山城废墟后,烟雾弹、催泪弹、手雷、六管火神炮、肩扛式榴弹发射器齐齐上阵,以红九洗地的气势将自己负责的一小片废墟直接夷为平地。 ……这就比较伤天害理了。 “都拆平了,我看你在一堆碎石瓦砾上面如何藏身”,他几乎把这句话写在了脸上。 而“法国人”他们三人,虽然对魔兽争霸的故事剧情和背景不甚了解,看起来在这个世界也是有自己人脉和背景的——比如初遇时他们就透露了自己了解到的一些信息来和靳少兰这个“资深者”交换情报——而不是像靳少兰这样,“背景”全靠空间背书。所以一经他提醒法国人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要紧的不是把这份活儿干得漂亮、换来丰厚的报酬,反而把活儿做得扎实让人看起来觉得他们值得信赖而不是为了跑来捞一笔,以此来大量获取额外的声望值才是重点。 事实也确是如此,原来,靠着他们的那份人脉的影响,三人组也是成功和塔贝萨搭上了话,就请教她任务区域能不能让他们自己来挑?塔贝萨的反应则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十分大方的表示如果他们觉得更能发挥出自己的本事那么她自然也不会反对,当然前提是不能和那些已经分派过的冒险者抢地盘了。法国人便做主挑了原本贵族府邸集中的一处所在,相对于无人居住和维护而坍塌的普通民居,这一带虽有残垣断壁,还是保持了主体建筑的大致完好。这也是奥特兰克废墟能成为辛迪加据点的原因之一。 三个人就从这里开始了自己的工作。顶着几道别的契约者当他们是毫无心机的傻瓜而投来的轻视、恶意的目光,他们更是用最没有技术含量,毫无花巧的笨办法,也就是一处处、一个房间挨一个房间,老老实实的逐个搜索下去。 每当仔细搜查过一个房间,三人就在原本是门窗的墙洞处都拉上用一根鱼线系上两个子弹壳做成的临时警戒线,这种警戒线虽然十分简陋又容易破坏,但恰是因为它的简单,不光难于发现,在破坏时也很难避免两个子弹壳互相撞击发出叮叮的轻响。声音虽小,对于一个训练有素耳朵随时准备着捕捉任何不同寻常响动的人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靠着这样的笨办法,他们的进展自然快不起来,整个上午过去看起来也没什么像样的斩获,只有干掉了一个像是小头目的辛迪加算得上亮点了。而哪怕向塔贝萨报告的时候,也只是法国人独自往返,另外两人虽然没有继续搜索,也还是留守原地警戒,防止有刺客趁机潜回他们已经搜过的区域。 这样一来,推进的速度固然慢了许多,在塔贝萨眼里却应该很是得了几分赏识——这也是美人大姐姐拨冗过来共进午餐的主要原因,要说起吃午饭,自然是有汤有水更舒服,但这和靳少兰导演的魅力一样,都是有着其吸引力所在而起不到根本性决定作用的。当意呆比划着夸张的手势乐呵呵的把获得的声望展示给靳少兰看,那醒目的“1348\/3000”着实令他吃了一惊,要知道他们从任务中获得什么功劳可都是要按人头分成三份的,可见不光是走对了方向,三人组委实是把协助达拉然肃清废墟的这份任务做到了极致。 …… 与此同时,一个精悍的人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那片废弃的贵族府邸中间。站在一个死去的魁梧大汉身旁(后者也做辛迪加雇佣兵打扮),他尖刻的灰瞳阴冷地盯着尸体,盯着浓密眉毛下那对总是用傲慢不耐烦的视线看过来、现在却因为死寂黯淡而显得格外愚蠢的眼睛,又是忿然,又是失望。 一上午的摸爬滚打之后,塔贝萨手底下的一干菜刀也少说放翻了二十几名雇佣兵,自然不可能就地掩埋,可是指望这些冒险者去把尸体拖走也并不现实,毕竟达拉然找他们来是杀人的,不是收尸的。 如果还是在wow游戏之中的话,那些被玩家砍瓜切菜剁掉的辛迪加刺客的尸体自不必说,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被系统自动刷新掉,否则日日夜夜在奥特兰克一带为拉文霍德庄园肝声望的玩家很快就没处下脚了。而当游戏变成一个真真切切的异世界时却绝不会再有这种福利,倒毙刺客的尸首无非是要么就被拖去火化、要么就等着慢慢被微生物分解成水\/二氧化碳\/铵盐等等等重新融入无机环境构成生态系统不可或缺的一环这两种结果。 好在达拉然应对这些杂务也早有一套流程化的惯例了,那就是但凡能丢给魔像和元素生物的活儿就统统一股脑的丢过去以节约人力(在此期间一些“难以避免的损失”比如一个冒失的学徒错误地指挥魔像“搞掂”了他自己的人生那都是但凡在指标之内就十分正常可以接受的)——靳少兰玩游戏时,访问达拉然期间还见过一个高阶法师试图教会自家的水元素给他洗衣服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低低的轴承、齿轮、液压传动的机械运转声从这片建筑群外面传来,从微弱到清晰。人影不甘地咬了咬牙,转身消失在阴影之中。 第二十五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中) 很快,一个四米有余的高大身影从残垣断壁间显露出来。那是一个周身披甲的机械构装体,作为核心的魔力晶石从胸部装甲的间隙里透出不断旋转的蓝色微光。它迈着机械生硬的步伐走到那具曾经孔武有力、现在却像一块被抛弃的破抹布般瘫在地上的尸体旁,“熟练”地搬起尸体转身向城外走去。 达拉然那套流程化的惯例用在此处,就是冒险者负责搜索、砍人,像这样的魔像则预先被达拉然法师设置好了行动模式,会在他们离开后进入城市废墟。中午时分,冒险者的临时队伍扎营吃饭的间隙就是构装魔像们四处巡视的时间,发现尸体就拖到城外的墓地掩埋,发现刺客——哦,对不起,它们没法儿发现刺客,物尽其用的达拉然给它们搭载的功能里并没有“侦测隐形”这一项,那是菜刀们的工作。而接手这个任务的契约者以物理攻击特长的居多,有人——有魔像负责后勤让他们能自顾把刺客的尸体问原地一丢,管杀不管埋,自然求之不得。 这些专门负责各种杂务的魔像,因为完全放弃了进攻方面的能力,而专门强化其操作性能,带来的另一个影响就是它们的防御力也相当不俗。要不是它们能够流畅地操作一些常见工作、动作也比较灵活的话,简直就是一个个移动的铁坨子。而这种非战斗用的“打杂型号”,其技术含量也大体集中在控制动作的魔力核心。 所以倘若有人想要通过破坏它们来给达拉然添堵,首先就会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刀锋\/枪弹只能在魔像的构装装甲上留下一道白印子,然后如果花了一番心思和力气破坏了魔像之后就会发现这对达拉然来说根本就构不成什么伤筋动骨的损失——成本几乎全都集中在材料上,把损坏的魔像当作原材料回收重造当然也要花费一番功夫,但是让一个或几个细心熟练的高级法师学徒来做这件工作那么修复也只是时间问题,还是提上了日程的——再然后这么一个沉重至极的铁坨子哪怕材料其实颇有价值可是其硬度和重量就注定了它们甚至让人打不起运走卖钱的心思……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一众辛迪加刺客并不是来打魔像卖废铁\/瑟银\/精金的啊! 尽管确实是为了恢复曾经的奥特兰克王国而聚集起来的,支持“辛迪加”这个组织的毕竟还是雇佣兵的形式和架构。也就是说虽然有着共同的目标得以聚集在阴影里彼此舔伤口,“危险的任务”和“丰厚的报酬”仍然还是“辛迪加”能以有组织的形式存在的主题。因此,除了伺机破坏达拉然边境的安全,辛迪加刺客们潜伏在王城的废墟里还有一个原因,他们还被赋予了另一个使命:在奥特兰克王城里寻找一些特定的“任务物品”——你看,在这个“艾泽拉斯online”的游戏里,可不只是“玩家”会接到任务。 一条消瘦的、略显几分颓废的人影缓缓行走在废墟中间。他移动速度不快,看起来却颇为诡异。明明是一个行走在阳世的人类,行走时却若隐若现。随着他的前进,肢体、甚至躯干的一部分或头部都会不时隐去或浮现,这令他时而像个漂浮在半空的独臂幽灵,时而像彳亍而行、残缺沉默的无头鬼。 ——这正是『潜踪匿迹』即将进阶到更高层次的表现。 每一次,他躯体在行进间隐去的部分都是随着前进的步伐,一旦遮蔽在建筑、树木的阴影之中就“消失”不见;而正午是一天中阴影缩得最短的时段,所以他的身影总有大半直接沐浴在阳光的直射当中而显露。 契约者中的“头巾枪手”和“刀疤脸”要是在场的话,一定会认出这就是那个让两人大费周折之后还吃了个闷亏、有苦说不出的辛迪加刺客高手。达拉然向冒险者们提供的情报只提到他们以奥特兰克废墟为据点,实际上这只是一方面,他们还有其他任务——比起给达拉然捣乱可要重要,而且诱人。灰衣刺客瘦长的身形在残砖破壁间隐隐现现,他的神情依然精悍而阴鸷。 “豪森那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莽夫、诈骗犯、小偷!” 他恨恨地想,眼里带着挥之不去的妒恨和懊恼,此外还夹杂了几分迷惑的茫然。并没过去太久的一幕经历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他努力回忆着。 时间回到几小时前的黎明时分,靳少兰还在镶金玫瑰沉睡,塔贝萨和鲍尔的马车还在匆匆赶往安伯米尔的路上。太阳依旧在地平线下,它的光芒已经把半边天空染成了微茫的淡青色。借着淡淡的天光,两个人影在一处荒废的贵族宅第翻找着。 一只瘦长、青筋毕露的手拨开碎石瓦砾间残腐的碎木板,从中攫出了个满是灰尘,相当陈旧的木制盒子。它差不多只有首饰盒那么大,大概当初房主匆匆离去时碰倒的重物砸坏了上面的搭扣,在手的主人把它托出来的时候,木盒的盖子滑开了一条缝。里面透出来了一线朦朦胧胧的翠光。 手的主人小心拂拭了一下,不少灰尘弥漫起来,让缝隙中朦胧的绿光在他眼里产生了些许闪烁不定的错觉。露出来的木质表面呈古铜色,颇为光洁,他不禁揣测曾经在豪宅还辉煌的那些日子,它也是件主人时常把玩的爱物吧?因为比起那种带点儿晶莹剔透感的光洁,盒子的做工就相当粗糙了,造型和花纹更是简单到堪称简陋;但这寥寥几刀刻成的图案令人一眼望去就感受到一种浓烈的蛮荒、黑暗的气息——几乎顷刻之间,这种强烈的负面感受就令手的主人心头蒙上了一层莫名而来的阴影,原本他在看清木盒的面貌时喜形于色,此时喜悦的笑容却有些发僵,仿佛适才从盒盖那道微微开启的缝隙中吹出来一股黑风、扑面而来将他脸上包裹在血肉外面的那一层皮肤化成了石蜡! 就在他握着木盒、心头一滞的当儿,冷不防一个压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嗬,有收获?” 没有心理准备的他几乎跳了起来,在战斗本能的驱使下猛地转身做出戒备姿态。 一片高大的阴影立即覆盖了他的视线。眼前出现的是个强壮高大的雇佣兵刺客,浓而粗的眉毛拧成一团,满脸不耐烦之色,只有在看向他手中那个盒子时目光中才掠过一丝贪婪。 如果有人可以对比灰衣刺客回忆中的画面,就会认出此人正是令他愤恨失望的原因,那个在“现实”中已经毙命于契约者之手的大块头,“豪森”。尽管说话的对象是灰衣刺客,这个魁梧得不大像刺客的大汉却并没正眼看他,仿佛眼里只有那个被谨慎捧在掌上的木盒。 这种态度刺痛了他,但在他做出反应之前,率先发难的反而是豪森。“你想干什么,‘灰狼’?”他冷冷地指责:“摆出这副架势,看来你是打算公开跟我这个队长敌对了?” 指责的口吻和豪森特地点出的“队长”字眼令“灰狼”的气势不由得低落了下去。“怎么会呢,”他慌忙解释道,“我只是……” “——谅你也不敢。”豪森显然并不打算听“灰狼”解释,轻蔑地打断了他。“很好,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灰狼’,这下我们小队可抢在那班脑筋落伍的笨伯前面了。”他说,虽然重点集中在后半句,对“灰狼”的称赞更像是随口而为,后者还是因此而精神一振,直到他接着说: “作为小队共同的战利品,我这个队长会负责把它上缴给组织里面的中层的。” 第二十六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下) 面对这种不由分说的巧取豪夺,“灰狼”简直觉得被一盆掺满冰块的火油从背后兜头淋了个透湿,尽管他早就想过恐怕不得不把功劳分给自己这位名义上的队长,也反复自我劝慰既然想像现在这样撇开其他成员单独出来“捞外快”,那么让豪森得到一部分、甚至是一大半好处也是不得不付出并且亦算很值得的代价,但令“灰狼”始料不及的是,听他的口气,豪森竟打算把这份功劳整个独吞! ——或许这只是豪森漫天要价的手段,“灰狼”想,他不肯轻易放弃这块肥肉,争辩道:“可是,豪森,你独自去缴任务已经三次了,我之前可一句话没有说——你知道的,我的『潜行』水平已经四个多月没有什么提升了,要是算上这次的功劳,我就够格请巴罗夫家的教官指点一次了?” “你眼睛里就只有功劳和财富吗?‘灰狼’,”豪森不屑一顾,他甚至瞧都不肯瞧“灰狼”一眼,眼睛像钉子一样扎在盒子上。“我是小队的队长,理应优先获得战利品的所有权——或者说你还没睡醒?” 灰狼忙不迭地凑前一步:“嗨,你看,豪森,我们两人虽然不那么和睦,但在小队的行动里也好,和组织里其他圈子的争论也好,这些时候我总还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对吧?别的小队里是个什么光景,你可是知道的。” “……嗯哼?”昏暗中,豪森的视线跟着那一线美妙的绿光移动着。灰狼的目光也随之落到盒盖那一线窄缝上,暗暗地吞了一口口水: “……所以,只要我的潜行水平突破当前的瓶颈,做为你的助手肯定更为得力、也能帮你争取更大的话语权不是吗?喂,豪森,这次的功劳我只要分一半——不,三分之一,我只要三分之一!只要凑够请巴罗夫家教官指点我一次的功劳——” 豪森的眼睛这才恋恋不舍地从木盒转到了“灰狼”的脸上。“灰狼”不禁有些嗓子发干,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他认为这是豪森开始被他说服的表现。再加一把劲儿!“灰狼”替自己打气。 迎接他没来得及出口的滔滔不绝的是一个极速放大的拳头。伴着眼前迅速昏黑,眼睛模糊胀痛,脑袋也不由自主地甩向一边。 “‘灰狼’,你的鼠目寸光我已经受够了!” “灰狼”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站稳,豪森蛮横声音进入耳中的同时,麻木过后的脸颊才传来一阵强烈的疼痛,但这比不上豪森的话在他心底激起的火辣: “你也好,组织里那些谨小慎微的中层也好,除了紧盯着眼前那点儿蝇头小利,眼睛里就他妈的不能有点儿其他东西?呸!” 豪森猛地吐出一口浓痰,他的怒火看起来比“灰狼”还要更旺。但旋即这个大块头以和他蛮横外表不符的冷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揉了揉太阳穴,恢复了冷冷的口吻: “别总用你的愚蠢试探我的底线,‘灰狼’,我真想敲开你那木头脑袋灌瓶智力药水进去!让我来告诉你这个蠢才吧,把你短浅的目光放长远一些,只要我晋升为组织的骨干,你可以彻底摆脱我——这他妈也是你摆脱我这个‘贪得无厌的混蛋’最快最有效的法子——而你,‘灰狼’,自然可以顺理成章的跟着混到小队长的地位:然后就轮到你享受我现在的特权了。” 他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灰狼”。后者颧骨处的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转为淤青,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在豪森钉子般的目光里忍气吞声地伸出握拳的手递了过去。当豪森面带得色一把抓住那只珍贵的木盒,“灰狼”的五根手指几乎是像被铁钳子掰开那样一根一根地松开了这件令人难以割舍的宝物。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豪森对此倒也不以为意。眼看他吹了声口哨,放肆地掀开木盒看了看,“灰狼”露出了怨恨的目光。朦胧的翠绿色光泽随之映出来,在灰狼被盒盖遮挡的视线的另一头,豪森满是络腮胡子的得意脸孔在淡淡绿光中格外丑陋。随着他一把把盒子塞进怀里,翠绿的光泽消失了。 …… 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灰狼”意识到自己的步伐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火起,一脚踹开旁边一扇大门。铁栅栏的门扉晃了几下,并没有缓缓开启,而是“咣当”一声倒在地上。溅起的大团烟尘和响亮撞击声惊醒了“灰狼”,他一个激灵,再次遁入阴影之中。 也是在这样一座破落的府邸,也是在这样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后面,他隐遁在暗中久久窥视着里面的战斗。就像他咒骂的那样,豪森毫无疑问是一个狂妄自大而又愚蠢至极的混蛋:他仗着自己身强力壮,丝毫不把那座府邸里笨拙的冒险者放在眼里——没错,若论身手,在一对一中即使是“灰狼”本人也从没能在豪森手下讨得了好去(实际上同期的侍从也没人办到过)——但这他妈的根本不能说明豪森是他们中最出色的刺客!为什么元老们从来都只是把赏识的目光停留在豪森身上,为什么不是其他人,为什么就不能是自己?! 他是在“潜踪匿迹”上进步得最快的侍从!那些元老们的眼睛都瞎的像狗头人一样吗? 更别提豪森那番厚颜无耻的谬论! 想起豪森嘴里喷出的恶毒言语,灰狼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比起“说服”了他的那一拳,那些像一记记耳光般抽在脸上的话尤为令他感到屈辱和愤怒。他目光短浅?鼠目寸光?他?豪森这种元老们当成私养儿子般的幸运儿怎么可能理解他们这些从仆役般的学徒一步步爬上来的侍从的渴望?在万事皆有严格规矩的奥特兰克,一个侍从想要获得赏识,从来不是光凭才能就能达到目的的。 可是自打“组织”成立,就白纸黑字地规定了每一个人都可以积累功绩来换取元老们的指点。这放在山城尚还坚不可摧那些日子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如果不是十分凑巧的撞到莫大的好运,恐怕一个侍从这辈子也就徘徊在侍从的水准了,充其量是一个格外受自己领主看重的侍从。然而当这种梦寐以求的机会终于摆在他们眼前,豪森这家伙却不知怎么投了元老们欢心,而他竟然反过来嘲笑自己想要换取晋升之阶的想法是鼠目寸光?!他——怎么敢?! 灰狼敢用自己祖父的灵魂发誓,他一辈子也没见过木盒里不知名事物那么优美的绿光!翠绿的朦胧光芒简直就像唾手可得的前程一样摆在了面前——然后就像机会之门重重在眼前关上一样,他又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抹美丽的翠绿消失了。 它……消失了,看不见了。 好在“灰狼”知道它只是被塞进了豪森怀里,就像他知道豪森这种徒具力量和高超熟练的身手,却对何为“潜行者”不过粗通皮毛的所谓“刺客”根本发挥不出这个职业一半的实力。哈哈哈!这莽夫竟然在用剑刃乱舞和敌人近身拼杀……他以为他是个在施展“旋风斩”的勇士吗?看那满脸的狞笑,他还以为自己在以一敌二中正稳占上风吧?即使不是藏匿在一边以局外人的身份,“灰狼”也看得一清二楚,对面一高一矮两个手持火铳的冒险者根本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狼狈:从刚进入院落就浅浅埋在碎石间的一条细线和系在上面的两个弹壳就足以做出这样的判断了。 小看藏匿、试探、清除陷阱和暗中突袭的蠢货必然付出代价,哈哈! 小看他“灰狼”的人也是! 所以当那几个实力远逊于豪森的冒险者经过一番默契的配合后用一柄轻弩射穿了豪森的心脏,“灰狼”立刻把食指和拇指含在嘴里,热情地为他们连吹了好几声喝彩的口哨, 然后在他们顿时全身绷紧的警惕之中,他施施然潜出了对方的警戒范围,更换了暗中观察的地点。几天下来“灰狼”已经看得很清楚,率领这群恶狗的还是达拉然法师,而法师总是依从他们那耽于享乐的习惯,要撤出废墟享用午餐的。时近正午,有充裕的时间让他回来做他想做的事情。 豪森?那不过是一具至死都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失败的尸体而已! 第二十七章 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前编(上) 就像他所判断的那样,未几,赶在契约者们跟随塔贝萨法师去营地午休、而可以执行简单命令的魔像们巡视到那幢破败贵族宅第之前,“灰狼”果然获得了一个可以大摇大摆进入的空当。 脱离之后他潜伏在一个可以观察到贵族府邸的高点继续自己的观察,在聆听钟楼上的高等精灵——他真是个奇怪的人——奇怪的精灵——咏唱的长诗、并很有点百感交集的同时,也确定了那三个极有默契的冒险者并没有对豪森的尸体进行搜身。 当三个人离开后,“灰狼”的身影在豪森尸体旁边慢慢浮现。 能打有什么用?对一个合格的刺客来说重要的是隐踪匿迹、身手敏捷! 他蔑视地撇了撇嘴,一口唾沫吐在豪森死不瞑目的脸上。 和预期中一样,只是简单的搜查过豪森的口袋,他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拿出古旧而颇有几分特殊的木盒,“灰狼”洋洋自得的一笑,低头好奇地打开了盖子……随即,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盒子里空空如也。 原本呈装在里面的东西,那件有着美丽的朦胧绿色光泽,那件令元老们颁布了高额赏格的贵重物品已经不翼而飞。 但三个冒险者压根没有打过死去豪森的财物的主意,“灰狼”可以对天发誓,这一点明明是他亲眼所见! 那么结论就很显然了。豪森哪怕已经全面占据上风,还是对他留了一手,转头就把盒子里的东西藏在了别处——说不定还打着先交上盒子证明自己的价值、再把里面的东西拿捏一番卖个好价钱的主意。如果不是碍事的构装魔像来得不是时候,他甚至都想向对方狠狠发泄一番怒火,哪怕那已经只是一具他刚刚还嘲笑不已、证明曾经的拥有者何等失败的尸体。 那件不知名贵重事物的失踪,或者毋宁说是得而复失令他格外愤怒。不仅仅是巴罗夫家教官的悉心指点,对于“灰狼”在组织里的地位和前景,蠢货豪森的死显然也为他更进一步提供了恰到好处的空间。“灰狼”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因为豪森的死而使元老们的注意力(哪怕只是一部分)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情形。 然而眼下,反过来说,起初拿到这件贵重事物的豪森一直颇受元老们信重,因此才有恃宠而骄的资格,换他却做不到;再加上如果由他来做这件事的话东西本来就已经转了一手,现在经过如此一番波折要是连盒子带宝石一起交上去显然还是会大受赞赏,而且还附带一个“更加”,但是倘若他的顶头上司老怀大慰地接过盒子然后欣然打开之后在里面除了衬里的天鹅绒就只看见了衬里的天鹅绒……那就是一场惨剧啊,无论到时候报告上司“其实找到的只有盒子”还是“里面的古董被那个挂掉的倒霉蛋弄丢了”,等着他的轻则是一顿劈头盖脸以“办事不利”“无能愚蠢”“猪都比你聪明”为主题的训斥,重则有不小的可能被高层误会他发现了古董隐藏的秘密而将其私吞!一旦这样的成见在高层心里扎了根,他毫不怀疑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有杀错、无放过!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他虽然并不了解详细,却已经敏锐的意识到其必然是比财帛更让人动心一万倍的秘密! ******** “所以说就是这样,” 意呆有些怏怏地说,手臂挥舞了一个大圈做了个夸张的摊手:“这些辛迪加到底想些什么东西?简直活见鬼……” 靳少兰恍惚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个额上划过数条黑线的颜文字=。=|||| 法国兵沉稳的笑了笑:“不难理解。海盗法则,或者,按现在的说法……是叫做‘达尔文主义’?是吗?我倒很庆幸,若非如此,我们……” “意大利人”沉默了,北极熊也咧着嘴摸了摸后颈。被一个就潜伏在不远处自己却毫无所觉的敌人盯上,可真不是个好体验啊——更令人生畏的是对方直到最后都没有露出破绽,而是主动现身出来离开的。 “——我们那个破房子能够听到‘中国人’唱歌。” “俄国人”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我们干掉的那小头目,外面的雇佣兵一定和他有啥深仇大恨。所以就算在歌声的影响下他也只存了看场好戏的心思。” “——毋宁说和那个棘手的小头目矛盾之大以至于‘中国人’施加的影响对他不起作用,”“意大利人”用力打了个响指,“我的上帝。所以他吹那几声口哨真的是在替我们叫好了,哦我真他妈的感激莫名!” 他用力甩了甩头以加强语气。“……哎,这么说起来?” “‘中国人’就连对小头目级别的剧情人物都能加以影响,”在他迟疑下来,仿佛不确定是否应该继续的时候,“法国人”替他接下去说道,“所以,……谢谢,我的朋友。” 士兵向靳少兰微笑,举了举酒杯致意。当健谈的伙伴想要再次开口,他另一只手轻轻向下压了压,“意大利人”于是保持了安静,看看靳少兰,又看看他。法国人笑了起来。 “这种事开门见山的请教就好。”他说,向靳少兰颔首示意:“抱歉,我的中国朋友,这很冒昧:我想请教一下,上午战斗中对那些雇佣军敌人施加的奇特『影响力』,是否你的辅助技能附加的效果呢?” 见靳少兰笑而不语,意呆松了口气,北极熊也“呵呵”憨笑了两声。法国士兵继续说道:“因为我希望可以了解一下,你可否在下午的战斗中继续保持这种美妙的影响力?当然,前提是如果你愿意的话。” 对于继续“施以援手”的请求,靳少兰觉得下午如法炮制四小时的演唱会(……)问题不大。拥有契约者数据化的身体和远超常人的体能,此时他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兼之上午的尝试中他一定程度上还是在摸索之中,相对熟练以后,消耗的精力想必也会大大节约。他于是回避了前一个问题,说,“抱歉,关于这点我实在没有什么把握。但我的确是准备继续上午的尝试的,想要获得塔贝萨女士的友谊并不那么轻松,不是吗?” 尽管他在他们眼里还是那么谦逊和温文尔雅,但“来自东方的神秘绍朗红袍法师”微微勾起的嘴角无疑暴露了他内心对这一点很有自信。 “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美味的午餐让我恢复了不少精神,我觉得我能坚持下来,”他开玩笑说。而法国人平和的笑着建议: “我想,或者说,我希望,我们还能为你提供更多‘帮助’。” “更多帮助”是指“俄国人”取出的两张卷轴(他似乎是三人组中负责保管战利品的一个),说实话,这东西普通得像一页笔记更多过像魔法物品,材质怎么看都是普通的白纸,只有在上面绘制出一组亮紫色神秘符号的颜料十分鲜艳醒目。一张是“初级精神卷轴”,另一张是“初级智力卷轴”,和游戏里一样,效果都是临时增加单项属性半小时。 靳少兰起初还奇怪为何北极熊对两张卷轴表现出的态度差相仿佛,甚至隐隐对智力卷轴还透着几分嫌弃——“我们这些四肢发达的体格派反正是和‘智力’什么的无缘,不过它们应该还是能帮上你这样的头脑派。”和游戏中不同,梦魇空间里“智力”数值的提升不再只对法系职业具有意义,而是决定了对每个人都至关重要的精神力上限和恢复速度。虽然初入空间的靳少兰对梦魇空间的一切还缺乏了解,但从普通成年男性的平均智力为5点来看,为何“三个士兵”一行对张卷轴的重视程度并不算高呢?直到北极熊痛快地把两张卷轴直接交易给他,靳少兰才恍然大悟。 “智力卷轴(消耗品)(使用次数:1次) 产地:任何有魔法或巫术存在的世界均有可能出产。 稀有度:浅蓝 使用效果:使目标智力提升10%(最多提升2点,最低提升0点),持续时间30分钟。 使用要求:未处于敌对状态下的任何智慧生物。 佩戴位置:背包 重量:16克。” “精神卷轴(消耗品)(使用次数:1次) ……” 看着那个恶意满满的“10%”,靳少兰费了些力气才把笑意压灭在神经信号的阶段,而没有让其成功转化成表情。 第二十八章 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前编(中) 看着那个恶意满满的“10%”,靳少兰费了些力气才把笑意压灭在神经信号的阶段,而没有让其成功转化成表情。 即便他这个因为出色的魔法亲和力而被空间爱重的“种子选手”,智力数据也不过“区区”13点,对于要向力量或敏捷方向发展的物理伤害特长的契约者,当前阶段的智力值怕是单用“可怜的个位数”都不足以形容,乘以那个恶毒的“10%”之后更是直接被生生扼杀在了小数点后面。但对于基础数据拔群又受到了首个世界额外加成各项数据50%的靳少兰来说,这张卷轴足足能让他在半小时内得到2点、相当于普通成年男性四成的额外精神力。掩饰住内心些许感动,靳少兰也笑着将一件道具交易了回去: “粗制磨刀石(消耗品)(使用次数:3次) 产地:魔兽争霸世界工程学制造物。 稀有度:浅蓝 使用效果:打磨你的锋利武器,使其造成的伤害提高3点。持续1小时。 使用要求:粗制磨刀石仅能对近战类锋利武器生效。(即不能作用于棍棒、锤类武器等钝器) 佩戴位置:背包 重量:0.2千克。” “我们中国有一句格言,朋友送我甜美的水果,我就用美丽的玛瑙石来回赠,”他说。“虽然这块石头既粗糙又不美丽?” 感动归感动,靳少兰始终相信契约者都是现实的,他自然也不会指望人家拿出道具是不求回报的无偿赠送。 “俄国人”眼前一亮。 “我们苏联也有一句格言——懂得好酒的男子汉也必定是心胸宽广的好朋友!” 他哈哈笑着向靳少兰表示谢意,挥起胳膊仿佛想在后者肩头擂个一拳,然后手扬到一半脸上露出顿悟的神情,讪讪而笑,作罢。虽然靳少兰此时力量已达到10点,是普通人的两倍,而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文弱书生,不过显然没必要说明这一点令场面变得更加尴尬。 好在座中还有沉稳的“法国人”和开朗的“意大利人”,这尴尬的一幕很快就揭了过去。俗话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按照这个说法来看的话,既然互相之间已经有了礼尚往来,那么成功显然向努力交好“资深者靳少兰”的三人组露出了微笑。靳少兰的回赠就像发出了一路绿灯的信号,熊乐呵呵的小口啜着汤(在大口灌酒的间歇,当然),一股脑的倒出了一把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意大利人”甩手叹气。“我现在说自己不认识这个傻大个还来得及吗?”他说,有些无可奈何,手指划拉几下把草皮上的零碎小物分成两堆,将其中三件笼罩着薄薄一层迷雾的推到了最前面。 “对于魔法专精的契约者,这些应该是具有价值的东西,嗯嗯,你明白我的意思,”意呆手指频频叩着地面,“相信你看出我们的想法了,哥们儿,嗯,我想——我希望你愿意从这里面挑选一件。” 靳少兰侧头挑了挑眉毛。 “那么首先,”“意大利人”说,“由于你的加入,法师(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今天对这片断壁残垣进行肃清的进程很是理想来着!至少从我的伙伴和美女老板的交谈来看,她认为是有那么理想的。所以,接下来……” 不同于以往表现出的开朗诙谐,这个黑发的西西里人神情变得很是认真:“我接下来说的内容,是我们为了获得你的帮助,准确的说是争取你的同意而提供的必要信息,所以你不需要为此而回报。 “在空间中,一些需要众多契约者相互配合的任务,在进展顺利的情况下,往往会较大概率引起区域性剧情的触发。 “当然,这不是我要说明的信息——你大概猜出来了,我要说的是,我们所进行的‘肃清敌踪’任务恰好就属于这个类型。……” “意大利人”爽朗的声音娓娓道来,按照他的说法,在不久前“法国人”和塔贝萨的低声交谈中已经从她那里确认了这一点(当然他保留了具体的细节),奥特兰克废墟的区域性剧情已经被触发。如若下午的战斗能够维持现阶段以来八成的效率,任务将会提前结束,而每个参与者都会根据自己的贡献获得一定奖励—— 而作为促成这个局面的人,靳少兰不仅可以和他们一样拿到奖励,此外,因为他是作为辅助类契约者参与任务,他获得的很可能将是一种本世界、魔兽争霸故事发生的艾泽拉斯的专有奖励,“黑口鱼油”。 “‘黑口鱼油’?” 靳少兰不禁惊讶的插话:“难道是那个,钓黑口鱼制做的,……” 说到这里,他愣了几秒,不知道自己从游戏里获得的知识该不该说,以及怎么表达。很快他选择了一个“容错性”最高的说法:“炼金术的产物,也是炼金术的材料?” 认真从意呆脸上消失,他一拳砸在掌心,欢呼一声。“bingo!”这家伙热情的说,“法师,你果然见多识广!” 靳少兰被夸得几乎要不好意思了。他矜持地含笑点头示意,答道:“哪里,各位在这个世界建立的人脉也让我吃了很大一惊。” 他暗示自己已经明白对方三人的目的。“黑口鱼油”,这是“自由行动药水(15秒内免疫移动限制,但不能解除已有移动限制)”和“速游药水(增加30%游泳速度)”的必备材料;而这些游戏里的炼金术知识对靳少兰这个“血精灵炼金宗师”真是耳熟能详。 对比此前三人组馈赠的智力、精神卷轴,可以推测上述两种药水在梦魇空间中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但弱化移动限制和增加游泳速度,两种效果的特殊性注定了这样的削弱只会限制它们的适用范围而不减其价值。和靳少兰一样,三人组对他的潜台词同样心知肚明。 “所以,开诚布公地说,”“意大利人”的手从三件小型物件上一一划过,“我们是希望你愿意从这几件物品中选择一件自己心仪的,用来交换你的任务奖励‘黑口鱼油’。” 随着他的手徐徐移动,笼罩在三件物品上的薄雾消去,显露出了原貌。具体的信息也一一在靳少兰视野里展示出来。 出现在靳少兰面的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绿色宝石,一只小巧精致的羊皮纸卷,一个鹰隼的小雕像、喙部有轻微烧焦的痕迹。流水般淌过视网膜的信息没有引起本来应有的注意,靳少兰的视线从三件物品露出真容时就停留在了那块指甲大小的绿宝石上面。它柔和的光晕带给他一种舒适的感觉,就像他现实世界的家中收集的一盒盒兵人模型,只是单纯的欣赏它们就令人心情舒畅。 “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待鉴定):这是一块宝石的碎片,从这一小块碎块就可以看出在破碎之前一定是颗凡人难得一见的珍品。然而如今它的美丽和强大都已不再,只剩下这个破碎的残片上还能感受到某种隐约的能量存在。” 第二十九章 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前编(下) “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待鉴定):这是一块宝石的碎片,从这一小块碎块就可以看出在破碎之前一定是颗凡人难得一见的珍品。然而如今它的美丽和强大都已不再,只剩下这个破碎的残片上还能感受到某种隐约的能量存在。” 靳少兰忍俊不禁。“我这审美真是二十年不改的血精灵风格,”他暗笑的想,这块宝石碎块颇为顺眼,令他心生好感。随后才注意到上述那段详细信息。 另外两件物品的说明则分别是: 印第安小型图腾(鹰) 装备稀有度:白色 装备效果:精神+2,魅力+1 装备要求:精神值7点,智力值13点。 装备类型:饰品 材质:美国黑樱桃木(树心) 重量:120克。 说明:红棕色的木雕巧妙地利用了树心木深红色的均匀纹理和散布的棕色斑点,使这只蹲踞在岩石上的雄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展翅飞起。雕像整体带着明显的印第安风格,雄鹰的喙部有着轻微烧焦的痕迹,但当人试着擦拭时却会发现其质地毫无遭受过灼烧的变化。 “雄鹰之灵的眼睛注视着你。祝好运,孩子——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你和你们瓦西楚人是需要一点儿好运的。” 本装备战斗力计分:5 ******** 节日惊恐术卷轴——给始终无法在万圣节让自己看起来富有震慑力的魔法师的好帮手,韦斯莱兄弟魔法把戏店出品(消耗品) 节日惊恐术:学习本能力必须达到基础祈祷lv2,基础冥想lv2,智力14点以上。 学习后效果:使你掌握节日惊恐术。 节日惊恐术:手持魔杖念诵“万圣节降临!”使得十米范围内的每个人都露出惊恐表情,同时跑来跑去并发出恐惧的大叫,尽管他们内心并不感到害怕。 每次施展,消耗你的最大mp值的30%。本能力将受到精神的全额加成影响,基础持续时间5秒,精神值越高持续时间越长,最多不超过30秒。同时,范围内受影响的人数越多,持续时间越长。 提示:尽管受影响对象表现出来的惊恐程度只和你喊出“万圣节降临!”时的音量有关,但此魔法并非利用你的音量来惊吓他们。 提示:请勿在节日之外的时间使用! 提示:当你的基础祈祷和基础冥想同时提升到lv4,你将可以指定范围内受影响的人数,最少四人或范围内人数的1\/2(取两数值中较大的一个)。当你的基础祈祷和基础冥想同时提升到lv7,你将可以自由指定受影响的人数和具体目标,并可以指定“节日惊恐术”以10米范围内特定目标对象为中心生效。 “施展本魔法时,请切勿同时使用巨声术和消声结界加以辅助。我们真的不想再收到魔法管理部的警告和罚单了。” …… 靳少兰的目光一一掠过绿茵上的三件道具,嘴角翘起,眼睛微眯。精神数值在梦魇空间中关系到技能的威力,毫无疑问对他这样倾向于智力特长的契约者来说是等同于“法伤”(法术伤害强度)的重要存在了。 与此同时,靳少兰推测,这对于不依靠势大力沉和乱披风斩的契约者(尽管他还没想到那应该是一种怎样类型的群体)来说也是举足轻重的。 至于魅力值的用处,靳少兰自己的亲身体验——或者叫“现身说法”,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印第安小型图腾(鹰)”唯一的问题就在于需要13点智力的装备限制——还是那句话,即便被空间赞许魔法亲和力出众的他自己,基本智力数据也不过堪堪13点。否则,靳少兰相信,就算他们自己用不上,这件提升2点精神还饶1点魅力的饰品也不会被三人组拿出来作为此时的筹码。他可是已经向梦魇印记咨询过了,之前互相交换了“智力\/精神卷轴”和“粗制磨刀石”那会儿,见印记可以提供梦魇空间见证下进行交易的功能,靳少兰就脑洞大开的猜想空间会不会也如魔兽世界网游里那样有一个“ah(拍卖行)”那样供“玩家”们交流道具装备的平台?查询之,得到回答“您的权限不足以获得相关信息。” “那就是有啦?”靳少兰高兴地追问,虽然没有获得正面回答,但关于ah的问题需要权限就足以证明其有——没有还设置权限干嘛。 另一件物品,所谓“节日惊恐术”卷轴看似是单纯的恶作剧,然而一旦学会后却既没有使用条件也没有门槛,更加是以精神强度来决定生效情况——而惊恐程度由且仅由念咒的音量决定更是一个看似滑稽实则给力的内禀属性。它那个令人发噱的恶作剧效果,乍看只是等同于强制让人们在满心懵逼中假装倍受惊吓,然而深入思考的话靳少兰发现只要能选对使用的场合和时机,这个“恶作剧”强制引发“惊恐”造成的混乱足以起到事倍功半甚至是一锤定音的作用。 若说其缺点,除了固定消耗最大mp的30%是个明显的短板外,随着契约者逐渐强大,“节日惊恐术”的作用将会越来越受限制——它的本质毕竟还是个用来恶作剧的魔法,这就注定了它不单无法升级,品质也不可能太高。 他下意识伸手去扶眼镜,随后记起眼镜留在节目组驻地的房间里了——进入空间后他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一点。“中国人”轻轻摇头微笑,视线越过“印第安小型图腾(鹰)”和“节日惊恐术卷轴”,再次落到了那块不规则的翠绿宝石上,久久停留于此。后面两列小字提示表明了,这块指甲大的宝石何德何能与另外两者并列: “一个辛迪加雇佣兵小头目的遗物——了解到这一点后,我想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伙计。 当然,你也可以尝试将它据为己有,倘若你自以为在魔法道路上的天赋足够的话。” 不过,他的目光并非因此而更多地被宝石碎块吸引。 每个人可能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在商场看到某件商品的一刻便告诉自己“我要的就是这个!”然后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地掏出钱包付账,或是试图在数个有细微差别的同款中挑选一下却发现自己心仪的还是最初在玻璃柜里看到的那个样品——哪怕它有着小小瑕疵也阻挡不了你的好感。简单而言,让你在第一眼里被吸引的原因说穿了就是:它看起来可真是顺眼。 出于这种莫名的好感,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不知我如果指定这一件,会不会令各位感到困扰。”他直起身来,抬头笑了笑说。靳少兰这个男人,当他想的时候,他温文尔雅的外表和谈吐着实是能给人以良好印象、且感到与他交谈都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的。 意呆冲他竖起了拇指:“哇哦,正确的选择!真不亏是资深者啊,”在靳少兰思索他这次又自己脑补了什么的时候,“意大利人”补充道:“那么就请你不客气的收下这个小玩意儿,嗯嗯,没错,是这样——作为预付款。” 靳少兰惊讶的看了“三个士兵”一眼,与此同时,胸口的梦魇印记也传来了对方向他发起交易的提示。仿佛为了增加说服力,法国人带着沉着的笑容开口了: “是的。为了表示我的诚意。” 不知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还是出于更多地拉进双方关系的考虑,“意大利人”进一步解释说,在他预付了那颗被看中看中的宝石碎块给靳少兰以后,待区域任务完成、靳少兰从塔贝萨手中取得任务奖励后再将自己获得的“黑口鱼油”付给他即可。 “……你不担心我反悔或者我没能像我们预期的那样取得黑口鱼油吗?” 靳少兰问,听了他的疑虑,“意大利人”夸张地耸耸肩,两手摊开。 “如果我想趁自己有先见之明和你做成交易而避免我那些同行当他们中的聪明人反应过来之后抢了我的生意——毕竟我们几个能拿出来的打动你的代价就是这个程度了,显然你在其他人那里很可能有更好的选择——那么要是还想不冒足够的风险就获得满意结果的话,” 他往后一靠,倚在树上咧嘴而笑, “我就可以继续一直『想』下去了。” 细碎的金色光斑透过头顶的枝叶,洒在西西里人漆黑发亮的短发和他磊落的笑脸上。在他坦然的迎向红袍法师的目光之后,片刻之后,那张精致的东方面孔上的疑虑变成了释然。不仅如此,他还在后者的眼睛里看到了几许独属那个古老东方国度的慧黠的明亮色泽。 “既然您如此坦诚那我想我不得不增加一个条件了,”靳少兰于是笑着说,“我想那么我可以要求额外的一件物品作为补偿,以抵消我可能获得的更大的利益?” 第三十章 上层精灵的挽歌(上) 作为一个向契约者们发布的任务,消灭刺客的战斗在一开始时曾令他们都大伤脑筋。 每个场所都能变成刺客们神出鬼没进行骚扰和强袭的战场。长于利用阴影遮蔽身形的辛迪加雇佣兵熟练地依托钟楼的地势骚扰,一俟与之搏斗的敌人杀往钟楼,不过两三个巧妙的转折就跃入毗邻的男爵府中藏身;等到对方闯进男爵府阴森的别墅内搜索,这些优秀的潜行者又矫健地翻窗跳上四通八达的广场……当气急败坏的契约者沿路追上广场,看到的一幕就是本该被追得逃窜不迭的刺客已经爬上钟楼外侧的露天楼梯,正殷勤地冲他们挥舞手臂致意…… 因为这个地利和职业特色相结合带来的优势,在双方的厮杀中契约者们一度陷于事倍功半的窘境,进展颇为吃力。哪怕有美貌、智慧与实力兼具的塔贝萨姐姐援手,自己明明也很是费了一番力气和心思,成功斩杀的敌人还是为数寥寥。不仅如此,层出不穷的偷袭也尖锐地挑战着他们的耐心——被偷袭对于拥有数据化身体的契约者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出来混,他们各自对此都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你他妈的有种不要跑啊啊啊啊啊!!! 在大部分人眼里这完全要归罪于刺客们稍遇挫败就转进如风的卑鄙习气。不过,通用点多到可以随便开设临时团队频道的土豪,魏登费勒,他并不这么想。 “guten tag,magier!”(日安,魔术师) 魏登费勒彬彬有礼地招呼说,他的举止显得有些刻板,又透着刻板举止掩盖不住的坦率热情。 结束午餐和休整,众人纷纷检查自己的武器,或是清点装备补给之际,他直截了当地找上了在人群中再次显得落落寡合的某个“资深者”。忙碌的菜刀们中间,法师独自站着,一身红袍,若有所思;说不上他是因为这种无意之间产生的疏离而失望还是满意。听到魏登费勒的招呼,他抬头回以笑容,习惯性地顺口答道,“bal''a dash,mnore.”(你好,旅行者) 就像前者的德语通过梦魇印记在靳少兰脑海中直接给出了翻译,他这句话一出口,魏登费勒同时也知道了他的意思和使用的“语种”。眼见魏登费勒的脸色随之变得略显古怪,靳少兰反应过来的同时也不禁有些讪讪,他匆忙改口说:“……抱歉。日安,团长先生。” “您好。” “土豪”有些一板一眼的说,和他之前在战斗中的表现不同,让人禁不住纳闷也许之前那位其实是他的双胞胎兄弟,尤其是在刚见过一个“节日惊恐术卷轴”之后: “我是‘魏登费勒’。”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就是2004年为德国队夺得欧洲杯冠军的功勋门将罗曼·魏登费勒的那个‘魏登费勒’。” 我一个对足球漠不关心的人都知道2004欧洲杯才不是德国队夺冠他们的门将我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魏登费勒…… ——尽管内心情不自禁涌现的吐槽滔滔不绝如黄河之水,但靳少兰还是保持了礼貌的笑容,用一种恰到好处的语气说, “那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球员,我想,你一定非常为你们的现象级门将自豪!” 这显然是个十分得体的回答,魏登费勒的神态顿时活络了不少。和靳少兰猜测的不一样,魏登费勒的热情尽管变得外显和易懂,但他并没有就此热情介绍那位同姓的魏登费勒绿茵场上的壮举,还是把话题控制在眼前这个达拉然发布的任务上。 “magier,首先请接受我代表其他人一起呈上的感谢。另外,我们刚刚商议过了,今天下午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大家都会尽量配合您,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或者对我们的要求,请您不吝赐教。” 在他看来,契约者一方落在下风的根本原因是契约者都是独来独往的桀骜脾气,组织性甚至还比不上拿钱办事的雇佣兵,彼此之间更缺乏有效的配合。说穿了,他们是一群有强大武力的刺头,在美好前景的吸引下凑成了闹哄哄的一堆。 ……就像孤悬海外的那个岛国邻居自矜自傲的传统“猎狐”活动一样。猎犬们其实是以各自原本小团体为单位在各自为战,只是把“共同行动”的表象披在身上当成外衣而已。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只能在这个表象下往泥潭里越陷越深,反之,一旦成功跳出陷阱则差不多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唔,实际上我没有任何能够给各位带来帮助的建议,不,倒不如说在这一类的领域里我一窍不通。”他的交谈对象说,态度温文得体,友善之中又体现出些许疏离。“如您所见,我不是一个对打斗或作战有所建树的人。关于这一点真是抱歉。但愿您可以体谅。” “nein,magier,我想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解。”魏登费勒还是一板一眼的说,只是眼角细细的鱼尾纹聚集成了笑意:“我也没有对您抱有类似不切实际的幻想。实际上,我希望了解一下的是……”* 他似乎思考了一下措辞,最终还是坦率的说:“如果您有意采取和上午一样的行动——不管是否有这个打算,您按照个人意愿自行其是就足够了,而‘哪些情况会打扰到您’,像这类的问题请务必告知我们。然后在战斗中我们会自行做出调整的,不必您在这方面额外费心。” 不知为什么靳少兰总觉得在一板正经的面孔下魏登费勒在笑。很快他就确认这并非错觉,因为魏登费勒又补充了一句:“您想必一直都是位独行契约者吧,magier?” 在他为这种森森的恶意做出任何过激反应之前,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魏登费勒平静不波的拿出件约一英尺长短、裹着油布的物事:“当然,尽管还不确定我们能否为您提供帮助,不过我希望这个能对magier您派上用场。” 随着油布的揭开,裹在下面的事物吸引了靳少兰,令他忽略了之前那股若有若无的恶意带来的“不忿”。这东西乍看起来像木刻的工艺品,一只展翅的曲颈天鹅;天鹅匍匐着,雕刻者对它向两侧展开的翅膀抽象化地进行了夸张、拉伸,令其伸展为左右两侧不对称的曲柱并在接近顶部加装了横梁;细细的麦色羊肠线缠绕其上,勾勒出道道平行线来。 尽管随着一侧曲柱断裂,天鹅折翼,羊肠线也乱七八糟不再具有平行的美感,但在脑海中还原出它的原貌却并不难,从魏登费勒手里接过的同时靳少兰的梦魇印记也传来了提示,“短里拉琴(损坏)”,普通物品,不能带出本世界也没有任何装备增益,灰色的卖店货。出售给梦魇空间倒也能换来些许的通用点,但眼看魏登费勒的表情这种聊胜于无的价值对他来说显然和比尔盖茨不肯弯腰去拣掉在地上的一百美元差相仿佛…… 听了魏登费勒的解释靳少兰才知道,上午的任务期间他“偶然”在战斗中拆了半架破屋,这是他在废墟中的发现,因为看到“红袍法师”没有乐器所以顺手带过来看看,万一要是能派上用场则是意外之喜了。眼下“万一”成真,魏登费勒自然颇为满意,靳少兰内心中也再次调高了对魏登费勒的评价。 有关过程魏登费勒一笔带过了,但靳少兰能判断出他是有意识在搜索奥特兰克废墟。不仅鲍尔在小酒馆“镶金玫瑰”说的一番话里暗示性的提到了“这些耗子似乎还在那里翻箱倒柜”,即使没有这个提示,鉴于辛迪加组织把曾经的奥特兰克城当成临时据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那么在废墟中也就有不小概率找到一些有关他们行动计划和目的的蛛丝马迹——所以把短里拉琴带回来给他这一点靳少兰颇为承情,而在废墟中发现它应该不是什么偶然,而是魏登费勒搜索情报时的副产物了。 确认只是一侧天鹅翅膀断裂,靳少兰很高兴自己是个导演,更高兴自己是个小众文艺导演,他问“三个士兵”要了一小段钓鱼线,紧紧捆住断裂处固定了一下之后这具短里拉琴勉强还能用! 揭去油布后,里拉琴微微散发出一种药味中略微混杂甜香的特殊气味,手指轻轻捻过时,能清晰地感受到涂在琴弦上的蜂蜡的滑腻。尽管已经在废弃的房屋里掩埋了不少日子,羊肠做的线摸上去还颇富弹性。随着调音柱被一一重新旋紧,在瘦长的手指下,琴弦发出几个悠扬的音符。 第三十一章 上层精灵的挽歌(下) “anar''h, anar''h belore……” (以光芒的名义,以太阳光芒的名义) “sin''dorei……” (血之后裔们啊) 低沉悠扬的咏唱,缓慢在初秋午后火辣的阳光下响起。起初的歌词意境似是十分符合当下的时节,曲子却是一支旋律婉转、舒缓平和的慢板,带着一种静谧的氛围。当它在废墟中回荡之际,宛如缓缓展开、抬升的叹息—— “shin''du fah na sin''dorei” (敌人正长驱直入 血之后裔们啊) ——瘦长的手指拨动琴弦,奏出简单的音符伴奏,没有丰富的配器,更没有空灵、哀婉的女声为他和声。只有一个瘦高的精灵,略带沙哑的嗓音娓娓道来,怀抱竖琴,脸含微笑: “anar''h…… shin''du sin''dorei, shin''du fah na. sin''dorei, anar''h belore.” (以光芒的名义, 消亡的血之后裔们啊, 敌人正长驱直入。 啊,血之后裔们啊, 以太阳光芒的名义。) 这一次,精灵法师没有攀上钟楼,只是坐在一处可以俯瞰广场的缓坡上,将不知多久以前摔在地上断裂成数截的白石柱子当成临时的椅子。奥特兰克,这座雪山之畔的城市,放眼望去,附近这片曾经作为城市中心区的废墟里大多是同样的质地坚硬细腻的石料筑成,或者“原本”是同样的石料筑成;到处都有或大或小的碎石无言述说着颓然和衰落。耀眼、炽热的阳光下凋零破败的白色断壁残垣,便是一度辉煌的山城奥特兰克王城而今的样子。虽然身为人类的辛迪加雇佣兵大抵听不懂法师的萨拉斯语(北方精灵王国的官方语言),但音乐无国界,不懂歌词并不妨碍他们体会到歌中那种颇为切合当下眼前所见一切的氛围。 “上层精灵的挽歌”。这应该,算是首缅怀过去的歌吧。不过在北方王国奎尔萨拉斯,那里生活的神秘优雅的精灵乃是把它当作战歌来唱的。总是响彻在战场上,伴随着空灵、伤感的挽歌,他们向燃烧军团发起飞蛾扑火般的冲锋,他们和野蛮的巨魔殊死搏杀在蛮荒的密林里。 同样,就像靳少兰所了解的那样,虽然是个雇佣兵组织,但“辛迪加”的骨干都是由一群奥特兰克的遗老遗少组成的,尤其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成立伊始的“辛迪加”肯定更加注重组织“纯洁性”。随着一身红袍的精灵法师轻吟浅唱,辛迪加刺客们从中听出了仿佛历历在目却又再也回不去的昨天,北方王国勇士们的鲜血流淌在狼烟四起的废墟上。 过去的回忆越辉煌,就越痛恨眼前那帮“达拉然的走狗”吧。 奥特兰克不是激战或者苦战后力有未逮才不敌投降的,而是迫于形势和实力对比未开战就不得不承认失败。达拉然和激流堡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占领了这曾经是千万人精神支柱的雄城。联盟驱逐了叛变的奥特兰克贵族,之后平民们也陆续放弃了这座失去希望和活力的城市,曾经繁华的一切在短短几个月里就迅速化为荒芜。 对比缅怀过去的挽歌里所描述的精灵们飞蛾扑火般的战斗,不战而降的历史带来的刺激只会、也只有益发尖锐。 “要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说『决不投降!』,我或许也会和达拉然的敌军血战到死啊!可是他们什么也没做就拜倒在孱弱法师的脚下,只为这样可以全须全尾的离开而不是战死或者在失败后被清算。” ……这种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像恶魔的诱惑般不可遏止了吧。 血战到底。 死战不退。 哪怕只有一点点。 所以,为什么不呢? 原本在起初看到达拉然招募的冒险者们非连彼此配合都谈不上、甚至还因为抢人头自己混乱了一会儿的时候,辛迪加雇佣兵的行伍里——在他们的窃窃私语之间,在轻蔑和讥笑之间——基本都把这些冒险者看作是区区一群乌合之众。而当刺客们之中陆续有人被干掉以后、甚至正午时分那些冒险者和率领他们的达拉然法师先是冒进而后又轻率地撤出城市废墟去扎营野炊(并没有野炊……呸!绝大多数人并没有野炊)之际,这些自傲于出身和身手的刺客依然昂首抱胸怀着高高在上的傲然。 在他们眼里,那些不慎让自己被干掉的笨伯大抵是因为轻敌大意而送掉了自己的性命,乃至其中一个小队竟然连队长都被从始至终险象环生的三个水准平庸的冒险者砍翻在地! 但凡不是瞎子,即使只是听说了这一幕,也能毫不费力地想到若非起了猫捉老鼠的恶劣心思他又何尝会在这么一条平坦的乡间小路上翻车?他们可不会像那些蠢死的死鬼一般轻敌,这一点姑且不谈吧,要知道在这片山城的遗址上他们『辛迪加』天然就占据着莫大的优势:他们熟悉这里的地形,建筑,道路,一草一木——无论从前繁华时期的,还是如今断壁残垣中的。利用这一点,他们和这些冒险者大可以进行好一番神出鬼没、游刃有余的周旋。 ——不得不说,这就是十大着名错觉之“我觉得我们能反杀”。 平心而论(是的这是多次出场戏份有保障了解各路内幕本作解说担当重量级配角平心而论君),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妄自尊大的狂想。在魔兽世界的各个战斗职业里,潜行者本来就是游斗、偷袭、暗杀的个中翘楚。潜踪匿迹,瞬击瞬离,捕捉到破绽则一击必杀,一旦战局风向扭转便迅速飏去,在这种情况下,熟悉的地形与复数的刺客足以把原本爆发和结束在顷刻之间的游斗变成敌人一场旷日持久的噩梦。 所以在双方这种大炮打麻雀式的厮杀开始\/进行\/持续了一阵,“资深绍朗红袍法师”靳少兰这个王八蛋甫一介入的时候,因为塔贝萨为临时部下们分派了各自负责的区域,发生激战的地点分散散布在整个城市废墟的各处;而辛迪加的刺客们又有意识地躲着契约者走,两个因素综合的后果就是很不幸地导致了他们中没人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之处。等靳少兰享用完野炊烹饪的美餐回来,哦不,是等下午的战局全面展开以后,陆续有人明白过来“我们能翻盘”只是错觉、而这些冒险者们固然是乌合之众但差不多人人都是一个能打五个的好汉之际,已经是为时已晚。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辛迪加雇佣兵的组织结构决定了他们同时也是一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亡命之徒,在他们眼里,到处破坏杀戮令达拉然的后院四下起火固然也是心心念念的目标,但组织中层骨干传达的要在这座曾经的王城里找到某些重要事物的任务才是重中之重,若自己是那个成功觅回目标的幸运儿,可以支领的那一大笔赏金丰厚到可以让人到南海镇去置办房舍马厩庄园等等等马上退休。且不说达拉然派来的冒险者是一群乌合之众,从缺乏集体主义,缺乏主动寻求配合、互相支援想法的角度而言,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 ******** 秋日的太阳在下午四点时分依然灼热耀眼,将地面上的一切都勾勒出清晰的影子。 碎石瓦砾的地面上,一个被阳光投射在上面的人形影子飞跃式的急速移动,紧接着蓦地停顿在半排木栅栏前,戛然而止,与栅栏错落的阴影合并为一处;随着这个突兀的停顿,影子边缘瞬间喷薄出一道珊瑚般的小枝,这一小片延展出来的阴影眨眼间伸长、脱离了主体,在前进途中迅速扩散成雾状的模糊,而留在原地的黑影仿佛随之被抽离了什么,沙石上明暗对比强烈的分界线搐动了几下,而后逐渐静止。一只染血的手“啪嗒”垂落在地面上,和它的影子重合。 一个辛迪加雇佣兵仰面歪倒在木栅栏前,浓烈的的愕然、不甘、畏惧和难以置信逐渐在那对死不瞑目的眼睛里黯淡下去,红白交杂的泡沫从他嘴巴里溢出,干涸,令人无由想到一条脱离了水的沙丁鱼和晒好后两头微微翘起的鱼干。 “法国人”默默地反手将长剑插入腰间的剑鞘。这柄剑通体乌沉一色,外观普通,剑柄和剑身之间甚至没有加装护手。他放松下来,吐出一口气。不远处一身狼狈的意呆和俄国毛熊对望一眼,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嗨”了一声,竖起拇指的拳头啪地顶在一起。 西斜的金黄色阳光下,远远能隐约望到狼狈逃窜的背影,就在他们向山坡下望去的时候,一道激射的火光拖着白烟追上了最后面的那个。轰然爆炸声中,另外几个背影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把速度加到几乎超越人类极限地窜出了视线并消失在丘陵后。土豪“魏登费勒”乐呵呵地放下扛在肩头的火箭筒,在他周围渐次有掌声响起,随后更多掌声加入,从稀稀落落变成热烈,而且开始夹杂了振奋的呼喊和放肆、花哨的口哨声。经历了比上午还要激烈许多的战斗之后,相对于此次行动压根谈不上顺利的开局,这样的结局真是令人感到心胸一阵舒畅,豁然开朗。反过来说,对于辛迪加雇佣兵而言(无论狼狈逃走的几个还是永远留在令他们充满执念的山城废墟里那些),不久之前的经历都堪称梦魇般的一天。 靳少兰始终含笑看着残余的刺客垂死挣扎的全过程。他们中有的根本没机会跑出废墟,也有的逃离城墙后又被契约者追上最终还是丢了性命,最后成功脱身的刺客恐怕只有不到十个——后一点是经过塔贝萨亲口验证的。 这个时代的辛迪加,心中还有他们的目标和执着(尽管在靳少兰看来更多地是用以蒙骗说服自己并不是失败者),当这些曾经的奥特兰克贵族侍从听到靳少兰刻意挑选的曲子时心情想必非常复杂——是的,在与“恶棍”之间他们还存在着本质上的不同,而恰恰是这些让他们区别于那些纯粹为了欲望和私利作恶的下等混混的正面因素被靳少兰利用了——没错,无疑这就是赤裸裸的利用——并投身于与那些替达拉然助纣为虐的冒险者的战斗中。 如果知道靳少兰实际上是在干什么想必他们一定会把报仇复国\/升官发财决绝地抛在脑后并坚定无比的将最大愿望换成先把这个王八蛋剁成八块——不,也不一定:行吧,他只是在“鼓舞辛迪加刺客的士气”,而已,就酱! “shin''du sin''dorei, shin''du fah na. sin''dorei, anar''h belore. belore...” (消亡的血之后裔们啊 敌人正长驱直入。 啊,血之后裔们啊, 以太阳的光芒的名义。 太阳的光芒。) 用始终带笑的嗓音唱出副歌的最后一个小节,靳少兰的手指也在琴弦上勾出结尾几个袅袅消散沉寂下去的音符。遥遥看着残存的辛迪加刺客仓皇的背影,他笑着轻轻喟叹: “belore...” (太阳……) ******** “哀悼命运的创口 我泪流满面, 她给予过我施舍 却又无情的取走。 记载得清楚 她纵穿金戴银, 当你争我夺的时刻来临 她会身无一物。 命运眷顾我 我坐上宝座, 顶戴五彩桂冠 手握天下财富; 纵使我也风光过 快乐喜悦; 现在我从天上堕下 受尽屈辱。 命运之轮转动不停: 我跌落万丈深渊; 他人被抬举 高高在上 身处权势巅峰—— 让他惧怕失势! 命运的卷轴早已说明 一切如同赫卡柏王后。”* 第三十二章 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后编(上) “在你和其他冒险者的共同努力下,达拉然占星师\/高阶法师塔贝萨带领的队伍成功驱逐了辛迪加雇佣兵、并恢复了对奥特兰克废墟的控制。 72小时内,辛迪加组织不会尝试再次向奥特兰克废墟进行渗透。一周内,达拉然将保持对奥特兰克废墟的控制,并持续到出现其他变化。 超出预期的进展也令你们在法师王国达拉然无论名望还是信任都获得了规格外的提升。” “后续支线任务:扫清敌踪完成。” “你获得了1点功勋值。” “奥特兰克废墟清理任务已经超额完成!” “你的主线任务:值得信赖的冒险者额外获得了3+1小时的完成时间,目前剩余44:46:08\/55:00:00。” “法师之城达拉然对你的观感提升1200点,额外提升360点。” “目前你在达拉然的声望为冷淡:2360\/3000。” “你到目前为止的所为,令占星师\/高阶法师塔贝萨非常欣赏你,目前塔贝萨对你的观感为:『熟稔』3276\/8400点。” “支线任务:扫清敌踪(奥特兰克废墟)已达成。在48(+7)小时的限期结束前,你可以通过其他方式继续提升达拉然对你的观感,也可以继续跟进该支线在不同区域的其他分支。提示:在达成了支线任务:扫清敌踪(奥特兰克废墟)后,当你尝试加入该支线任务的其他分支,将不再需要重复进行前置任务:招募。” “你获得了物品:黑口鱼油。” “黑口鱼油(材料) 产地:魔兽争霸世界工程学炼金术制造物。 稀有度:浅蓝 重量:48克。” “你获得了2金币16银币,额外获得72银币。” 当塔贝萨宣布今天的活儿已经被他们漂亮地搞定之后,靳少兰从她那里再次拿到了一大把闪闪发光的钱币和一个油纸小包的同时,也接到了梦魇印记发送的一系列提示。和大幅增长的声望值不同,塔贝萨女士好感度的提升速度却慢了下来。这倒也合情合理,哪有人际关系是真的像游戏里那样以固定值刷上来的,越是彼此熟悉,通常情况下友情的进展效率反而越慢才是。 几张被召唤出来的魔法餐桌再次摆上了奥特兰克废墟外面的丘陵。围着它们,十余个契约者们端着魔法变出的麦酒正热火朝天地彼此碰杯、大呼酣战。只是不到一个白天的时间,气氛就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这恐怕是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料到的。 某个“绍朗红袍法师”面带微笑——挂在脸上的是既矜持,略带点不好意思,又怀着期待的热切的笑容——你不去演戏而是跑去指挥别人演戏真是可惜了——向野炊三人组伸出一只手。握在他指间的是一只大小和手指差不多的小巧试管,里面约三分之二的容量装满了色泽接近深黑、清澈透明的油状液体,随着靳少兰的动作,液面微微荡漾。“意大利人”张开的手掌举在接近肩部的高度,配合节奏竖着挥舞了几下(脚下没顺便来几步踢踏舞也难为你了): “灯,等灯等灯!” 随着夸张的intel主题旋律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一对手掌顺势在变为平托的同时朝右侧一挥。被“隆重推出”的“俄罗斯人”就傻乐着摊开蒲扇般的熊掌。一个精致、小巧、毛茸茸可爱的物件静静躺在掌心。 ******** 幸运兔脚:一只白色的兔脚,来自于某只可怜兔子的左后腿。 稀有度:灰色。 许多文化都认为兔脚是能带来好运的护身符,不过,如果打算把它当作你的幸运符号,那你最好记住罗·艾·谢伊的话:“你可以依靠兔脚的庇佑,不过它对兔子自身可无效。”——显而易见。否则这只幸运的兔脚就不会成为一条癞皮狼的战利品了。 ******** 把“黑口鱼油”递给小心翼翼如获至宝的北极熊,同时从他手里接过那个比拇指指肚大不了多少的兔脚之际,靳少兰也接到了这件物品的相关信息,当他查询详细时,更是不出意料地收获了“你可以尝试将其赠送给剧情人物增加好感,或尝试出售来换取金钱”的干巴巴提示,而且连一句“也可以出售给空间换取xx通用点”都欠奉。其实不用梦魇印记说明他也知道,幸运兔脚,灰色物品,唯一的价值是卖店以换取金光灿灿的9个铜子儿,没错,就是铜子儿,在贵金属储量充沛的艾泽拉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小钱——然而却是许多忠实玩家背包里的常客。他当然知道在包里揣一个或一组“幸运兔脚”以期增加掉宝率,这和那个幸运符号本身一样仅仅是迷信,但他,还有众多和他一样的玩家们依然乐此不疲。 这就是他向“三个士兵”们要求的额外报酬,在提前支付了“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后,三个人将在靳少兰成功获得预期的任务奖励之后把那个毛茸茸的兔脚当作尾款来换取“黑口鱼油”的所有权。 当然,听到他追加的要求是这个一文不值(不不不,它甚至足足值九文)的所谓“幸运护符”的那一刻,三人组当时的错愕和傻眼自不必说,顺带,领会“中国人”看似得寸进尺背后拉进彼此关系的意图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手心里托着这个小巧可爱的小玩意儿,靳少兰一次又一次地握拳、张开地重复,好让毛茸茸的白色兔脚在视线里反复隐没和出现。玩着这个孩子气的把戏,他的心情好像也回到了第一次登入游戏、第一次高兴地从癞皮狼尸体上翻到一个“幸运兔脚”的大学时代——这份仿佛旧日重现的感觉。 这样握住、松开地玩了片刻,靳少兰又伸出另一只手。舒展开握拳的手指,一块不规则的绿宝石露出了真容。塔贝萨走过来时,看到的画面就是身着红色长袍的奎尔多雷眯着眼睛,抿起嘴角孩子气地欣然一笑。 “看!战利品!” 注意到塔贝萨的靠近,诗人高兴地对她说,同时炫耀般的摊开双手, 一边手心里是洁白的毛茸茸兔脚,另一边则是晶莹剔透、带着淡淡光泽的翠绿色宝石碎块。 塔贝萨忍不住笑了起来。 作为一个高等精灵这样的长寿种族,单纯从年龄来讲迪修达·寻风者恐怕已是她的数倍,但相对于成熟的塔贝萨,看起来他的精神状态反而年轻得多。远古时代就已失去永生之祝福而不再拥有漫长到没有尽头的寿命,这个原因让高等精灵的心理年龄大抵与他们的外表相当,即使这样,寻风者表现出来的外在也依然比他的外表还更不成熟些。 尤其是这个精灵诗人一直生活在富足的城市里,从未踏足过危险的野外一步——在他开始这次人生中的第一次“激动人心”的冒险之前——显然,对比身经百战的塔贝萨,他由于这个原因而显得尤为稚嫩。 塔贝萨对这一点倒表示十分理解,或者说,经历了大量战斗、探险以及复杂的办公室政治后,作为一名成熟的高管大姐姐,她十分乐于和寻风者这样涉世未深的单纯人士接触。寻风者对她秀战利品的样子如果落在其他冒险者眼里还真是毫无说服力:魔法气息宛然的绿宝石和除了“可爱”就普通无比的普通兔脚,二者带来的成就感对他居然毫无二致。不仅如此,之前她比照其他冒险者发放了丰厚酬金,可无论面对金钱还是稀有的炼金材料,寻风者都神色自若,却把发自内心的笑容留给了毛茸茸的普通兔脚。 好吧,确实十分蓬松柔软的毛茸茸可爱。似乎在寻风者看来,只有兔脚和那块颇具魔法气息的绿宝石这两件靠他自己耍小花招交换来的东西才算得上是他的“战利品”,而塔贝萨给与的丰厚报酬并不被划进这个行列。 而且别的冒险者们,思维定势会让他们以为精灵诗人眼下表现出来的孩子气才是伪装吧? 寻风者这一天中努力扮出故作高深姿态的小心翼翼差不多全程都落在塔贝萨眼里。确实也蒙蔽了几乎全部的冒险者,但剥掉了先入为主招致的自我攻略,塔贝萨颇有种旁观者清的自得。 客观地说,他的确堪称是个颇有几分城府和心术的高等精灵。但这种程度的评价是建立在和平的环境下的。 她不禁有点儿向往起富丽静谧的北方王国。 第三十三章 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后编(下) 注意到塔贝萨红唇上的笑意,精灵似乎也意识到仿佛有哪里不妥。他把脸扭向一边,咳嗽一声收回左手,原本平摊的右手改成三根手指拈着准备呈示的物品;这才侧头看着她,笑道: “你好,女士。……不知你是否有兴趣了解一下我的‘战利品’?” 说是这样说,拈在指间给她看的却是『这只是普通兔脚』的普通兔脚。好在并没有人跳出来声称『但是请小心,因为这兔脚并不普通』。 塔贝萨不禁有种“他是不是对普通兔脚抱着什么错误期待”的错觉。她曼妙的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答道:“倘若我说『不』,你就不打算让我看另一件了是吗,诗人?” 眼看年轻精灵又有些局促起来,塔贝萨不再捉弄他,笑着问:“能告诉我你挑选它的理由吗?我有看到那三位小伙子还提供了数个其他选择的(他们的厨艺可真不赖啊)。” 迎着塔贝萨饶有兴致的目光,靳少兰也好笑于自己毫无理由的好感。“嗯……其实,”他稍有迟疑,但还是坦言说:“第一眼看上去就感到十分喜爱。所以就不怎么有兴趣关注别的了。”这样说着,他自己先笑了起来,“……是的,完全是因为顺眼。” 瘦长的手托着宝石,递向塔贝萨。后者眼睛瞬了瞬,似乎是下意识的,她的手抚上了胸前那一挂璀璨迷人的项链。 “嗯嗯,可能像美人对珠宝有着天然的好感那样,”靳少兰记起了这就是那条名为『深渊皇冠』的项链,“曾几何时”他和伙伴们拳打木乃伊刀劈三头蛇、最终一脚踹翻妖艳的女巨魔维蕾萨从沙漠副本里抢回来的,不禁笑道,“本能地从感情上就倾向于精致优雅的宝石。” 塔贝萨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手指不自觉地摆弄着项链的几只坠饰。她想了想,开口说: “寻风者,来自北方王国的朋友,这块绿宝石有一些不寻常之处。我要向你说明,这些不寻常的地方确实引起了我的兴趣,不过严格来说我判断那并不会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现在我要询问你的意见,你是否同意借出这块宝石,让我,当然还包括我所属组织里别的法师,对它研究一二?” 这样说着,塔贝萨并没有肃容露出严肃的表情,而是依然端庄优雅,光彩照人,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的眼底多了几分认真和探究的目光。见靳少兰的神情也流露出专注之色,她判断前者确实听进去而且领会了她的话,塔贝萨又笑道: “当然,不借也没关系,我是蛮有兴趣的没错,不过仅仅是好奇。但愿你别把这句当成临时老板的场面话,诗人——我可不是想让你做决定时因此感到困扰的?” 与此同时,靳少兰也收到了梦魇印记的提示: 一位达拉然高层法师(占星师塔贝萨)对你的“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产生了兴趣。 将之交给占星师塔贝萨,你将获得一个支线任务: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 你可以进行如下选择来开启不同的任务分支: a:将该物品赠送给达拉然法师,你将获得参与他们的调查的机会。在此期间你可能需要完成达拉然的其他委托,并有较大几率发生战斗。 b:将该物品暂借给达拉然法师,可以获得一次鉴定。这个过程最多持续24小时,鉴定效果与你的法师朋友的实力有关,但至少会获得最低的鉴定效果。如果你提前收回该物品,有一定可能导致鉴定失败。 无论你进行哪个选择,都会令你获得达拉然声望和高层法师(占星师塔贝萨)的好感度提升。声望及好感度的浮动程度与契约者的魅力值有直接关联。 看得出,这个任务分支的选择就相当考究了。靳少兰稍作沉吟就回答说宝石是朋友的馈赠,也许他们对此了解更多的信息,希望可以去和“三个士兵”稍作交流。征得塔贝萨的同意后(这是很自然的事吧……),他就在人群中寻找起野炊三人组的身影。好在看起来众人在完成“肃清”后都准备继续跟进这个任务的其他支线而没有离开,靳少兰很快就发现了目标,准确的说是发现了虎背熊腰的俄国毛熊这个显眼的目标。 告知“三个士兵”任务的具体情况后,靳少兰就“慷慨”的询问他们是否要接取并尝试完成它。梦魇印记给出的前一个选择基本可以推测和今天白天的那个“招募——肃清”一样是个多环节的系列任务,根据他作为一个魔兽骨灰玩家的经验,这很大可能是一个回报丰厚的系列任务;后者则显然是个低回报低风险的一锤子买卖。 靳少兰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存在“设法完成任务链”的这一选项。与其自己做不了干瞪眼,何如干脆让关系比较友好的野炊三人组来试试?他这个冒牌“资深法系契约者”哪有什么“战斗力”可言,所谓“参与调查”多半也只能发挥自己的魅力优势,成效寥寥的结果基本可以预期。对他来说,要是接受了前一选项开启系列任务,了不起领了第一阶段的奖励(目测无外乎声望、好感度和钱)把宝石送给美人大姐姐拉倒。 “三个士兵”聚在一起商议了片刻,期间也有两、三个已经在这一天的战斗中结下了交情的契约者过来试图混个脸熟外加尝试能不能参与进来,不得不说靳少兰那一身鲜红\/藏青两色、还勾勒着金色花纹的血精灵新手法袍还是颇具欺骗性的,但在稍微深入了解后又纷纷摇头离去。他们的顾虑和“三个士兵”不谋而合,那就是,『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这个任务从名称到初步的描述都透露着施法者倾向,只怕任务内容多半也不会对他们这些菜刀输出很友好什么的。 在梦魇世界中的冒险经历比靳少兰丰富得多,他们都能轻易判断出只要能把这个任务线做完奖励肯定十分丰厚,但是只要深入思考一下就同样可以判断出,接受这个任务的人最好:一:他是法系。二:魅力值和友好度达到一定程度。三:实力过人。 ……在此基础上,这个任务恐怕才能达成那个一环扣一环的系列分支。 也就是说,符合以上要求的人在场的恰好有且只有一个:“资深者”“神秘的东方红袍法师”某某某…… 考虑到这些因素,“三个士兵”结束商议之后,感谢了他的好意并婉拒了……。他们,三个不讨喜的菜刀——讨喜也不好使——还是按照原计划继续效率刷声望好了。 换言之,觉得“中国人”这个资深的法系契约者无论表现出的实力(深不可测?)还是性格人品(善待麻瓜的老好人!)都有值得结交的价值是一方面,主要原因乃是收益还不足以让他们临时改变自己原本的计划,当然,这一点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就这样,杀死那个辛迪加小头目之后,我的朋友在他身上发现了这块美丽的宝石,看起来似乎蛮受生前的他的重视;而他们尽管只是普通的厉害冒险者,但也发觉了这块宝石的不同寻常。希望我代为转述的这些内容能对你有所帮助,女士。” 回到塔贝萨身边,靳少兰说明了野炊三人组分享的情报。停顿了一下,他又说: “而我……或许不完全是因为我天然就喜好美丽的宝石,或许因为我种族的魔法亲和的天赋,我从这上面感受到了一种……”他犹豫着使用了个自己也不确定的措辞,“……一种难以言说的契合感?” 说真的,靳少兰还真没想出“相性相合”应该怎么用普通话表达。 塔贝萨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不是认同“高等精灵天然喜爱纯净透明的宝石”,还是认同“高等精灵天生具有魔法亲和的天赋”。“它会令你产生如同与人接触时觉得投缘般的感受也不算意外。”她说。“这块宝石,还有你朋友它们获得它的经过,倒也部分证实了我——嗯,该说是我和我不少同事们——的猜测。” 没有明确说明猜测的内容,塔贝萨重新把交谈的主题转回到了宝石上面。“那你是否考虑好了呢,关于我之前的提议?”她笑吟吟的说,神情间仿佛对靳少兰尚未说出的选择已经了然于心。不出她的所料,后者也笑了笑,答道: “很抱歉……遗憾的是,诗人是没有协助调查的能力的,”这样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哪怕前不久刚刚成为法师学徒也一样。” 塔贝萨“果然如此”的表情似乎给这个年轻的学徒增添了一些自信,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更加流畅而不是更加局促地继续道:“而我还是希望可以保留朋友的馈赠,而不是,”他又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措辞,“而不是将它转交给其他人,用来为自己换取利益……不,不如说这是颗从第一眼看到起就令我感觉非常投缘的宝石(借用您的话,女士)。我还是不希望它离开自己身边的。” 后一句却也不完全是托词,虽然靳少兰对把宝石交给其他人并无芥蒂,但若是在不必这样做的情况下,即使只是将它放在行囊里也令他感到心情愉快。且不提他在游戏中收藏的各种圣骑士根本不能装备的武器(诸如传奇长弓“群星之怒,索利达尔”),就是现实中,这位“优(三)秀(流)青(小)年(众)导演”也足足收集了一柜子手办和兵人,规规正正的原盒码放整齐,尽管几乎从不拿出来把玩,但哪怕只是想到自己拥有它们,就会像老葛朗台想起到手的金币,陈老师想起自己的照相机,卷土想起满仓的月票和推荐票,对生活就充满了善意和乐观的情绪。 对于他的婉拒,塔贝萨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抿起的红唇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来。她并不以为忤,而是依旧笑吟吟的提出,靳少兰只需要在两人分别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暂时把宝石借给她琢磨一番,而她则可以尝试帮助他对其做个粗浅的鉴定。靳少兰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第三十四章 黄昏降临阳光森林 这里曾经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与银松森林的挺拔、苍翠不同,初春与盛夏过后,淡淡的金黄色将茂盛的林木渲染成另一番景致,间或妆点着霞光般的绯红,形成了一种不同于春夏时节那种绿意盎然的,葱茏的别样温煦和朝气。 把温煦、朝气这样的形容给与一片秋色中的乔木阔叶林似乎不怎么恰当,不过这样的景色实实在在的出现在靳少兰面前。夕阳西下的黄昏也偶尔会让人与旭日初升的清晨混淆,总令人感到惊讶;不过如果注意观察,这种难以从即视感判断而需要通过后续变化区分的情况倒也并不像人们印象里那么罕见。 一身优雅华丽红色长袍的他跟随着高贵端庄如紫罗兰的塔贝萨女士漫步走在这片黄昏的森林之间,随着长靴踏上地面上铺陈的落叶发出“踏踏”轻响,能清晰感到靴底碾过干枯叶子的松脆和落叶层层叠叠的绵软,同时伴随着每一步踏下的瞬间、表层初落不久水分尚还充沛的新鲜落叶在脚下干脆利落地破裂开来的触感,令他打心里涌现起一股格外爽利的愉快。傍晚阳光散布成一束束灿烂的光柱从茂密的枝叶间落下;沐浴其间,灌木的檗叶带着洒金的描边,乔木的阔叶透着金棕的光泽。经历了白天那场半参与性质的激战而他又确实在其中起到了已经足以令自己满意的推动作用,靳少兰的心情却也是颇为轻松,因此他也就\/才有心情欣赏沿途的风景,至于竟然能干出错选了菜刀脚男才要走的任务支线带来的郁闷那就是已经抛到了背后了。 没错,遣散了从“傻瓜菜刀脚男”荣升“可靠的临时部下”的契约者们,塔贝萨接受了还能干出搞错方向跟去菜刀支线这种事儿的靳少兰的请求,大发善心带着他和自己一起传送到了和鲍尔会合的小镇附近。结束传送的一刻,看到映入眼帘的一座由数块高大的符文石布置的传送法阵,而这法阵从符文石表面显得也是比较整洁,哪怕靠近底部的位置也看不到依附在岩石表面生长的苔藓一类植物,显然是达拉然临时搭设的了。 靳少兰恍然,看来真正的法师并非他热衷的某些玄幻小说里所描写那样,动辄把高深的魔法拿来当成日用品;像之前在安伯米尔那种一次性传送二十余人的大规模传送术多半是场“早有预谋”的一场“魔法秀”——只怕魔法坐标当时就埋在目标山坡的泥土下面,而达拉然也恰恰是以这种令人目眩神驰的方式在向冒险者们展示着自身的实力。 这是可以得到部分验证的,因为在注意到他先是吃惊随后变成若有所悟的神色后,塔贝萨红唇一抿,俏皮地侧头冲靳少兰眨了眨左眼。 “诗人也会吃惊吗?” 她笑意盈盈的问,带着几分大姐姐捉弄小男生的促狭,夕阳下她微笑的脸仿佛处于高光之中。靳少兰不禁心头一跳,情不自禁的答道:“诗人也向往美好…………诗人也是人啊,当然会吃惊啦。……”他改口说,低头试图抚平衣襟上的褶皱,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是吗?”成熟的大姐姐露出了然的笑容,眉眼弯弯:“我·还·以·为……北方王国的居民应该对符文石什么的早就司空见惯了呢。” 她这样说的时候前半句故意拖长,而且停顿了片刻,然而后半句的语速一下子变得很快,其间做为大姐姐的“恶意”真是一览无余。靳少兰的心脏又是不受控制的一跳,他喃喃地顾左右而言他: “嗯,是……是呀。……不对,女士你对奎尔萨拉斯(北方精灵王国)到底是有什么误解啊……!” 他一头黑线的看着塔贝萨,忘记了自己的尴尬:“为什么你会觉得符文石在北方王国很寻常一样啊女士!” “咦,不是吗?” 接话的是英俊的鲍尔,他从林间小路的另一端走过来,恰好听了个尾巴。“怎么,听起来莫非在奎尔萨拉斯并非转角就见到耸立着符文石吗?” 他说着,煞有介事的摸摸自己帅气的小胡子,露齿一笑。本该被吐槽“这不是三十年代好莱坞专场所以不需要克拉克盖博”的魅力一笑因为靳少兰的注意力眼下正被目前的话题占用而幸运的保持了原本应有的格调。 “——并没有!”年轻的精灵说,原本温文尔雅的他似乎有点儿气急败坏,虽然只是一点儿:“哪有那么多这种东西啊,只有靠近祖尔的边境才会架设吧!” “诶?”这回换成两位达拉然法师诧异了,“那你们需要传送术的时候怎么办?” 靳少兰努力回忆着他在游戏里看到的。作为一个剧情控他对自己扮演的血精灵种族了解颇深,差不多可以支撑他把对话进行下去:“信标,水晶……永久性传送的话……宝珠?”他思忖着说,“符文石这种起码有两三人高的贵重物,就只伫立在奎尔萨拉斯与那个野蛮的老祖尔接壤的边境——守卫我们的王国。” 需要一边回忆游戏里的一切来确保自己没有口误、同时还要保持正常交谈的姿态不穿帮,靳少兰侧头思索之际也就没有注意到两位法师的表情。 塔贝萨和鲍尔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并且符文石被提及时所使用的形容词是“贵重”,而非“笨重”,这进一步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前面的描述可是“两三人高”而不是“何等珍稀”云云。寻风者这个前诗人、新晋魔法师学徒显然是真的没有与城市花园以外的对象交际的经验,他显然没认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依然努力复述着自己印象里的常识来纠正他们的“错误认识”: “……信标好像很少见到。可能因为城市里不需要这种临时性的魔法物品吧……水晶,是的,还是以水晶居多。宝珠的话仅在……我就读的法瑟林学院是采用的这种方式。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不过我相信另两所学院应该是一样的。对了,导师们的塔想必也……” 他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位,”年轻的寻风者有些警惕的说,“你们该不会是……?” 鲍尔兜了兜线条分明的嘴唇,挑挑眉毛。塔贝萨眼角斜飞,以手掩口。 “果然……。” 寻风者年轻面孔上的警惕变成了没辙。不言而喻,这两位见多识广的达拉然法师又不是整天窝在家的学院派,怎么可能真的一无所知,『满地符文石』云云完全是对单纯的新同行的调侃,就好比在靳少兰的世界他们大抵会“满脸好奇”的问蒙古族同窗“你们是不是骑马上下学?”而一心放在不让自己“异界访客”身份穿帮上面则让靳少兰居然没能在第一时间醒悟。他不禁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 “好吧,两位:想笑就笑吧……你们还真笑……?捉弄没见过世面的诗人就这么有趣吗?” 说说笑笑总是能让时间和路程变短。当然,关于符文石的话题也被两位法师一笔带过。步行没多久,他们就在鲍尔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座整洁祥和的小镇,居民们大多行色匆匆,一整天劳作后的倦容中透出归家的喜色,看起来颇为繁华。 在见识过以一根根原木作为建筑主体的“镶金玫瑰”酒店后,眼前这些由人力精心构筑的石质小屋同样令人眼前一亮。如果靳少兰不是进入世界的地点就在酒馆客房,离开酒馆的时候又是托群体传送术的福,他还能通过对比得出结论:相比忙碌而富有活力的安伯米尔,这里所呈现出的更多的是一种繁华和自豪感。 当然好奇地围观某只高等精灵访客的小孩子也络绎不绝,这一点不需要靳少兰有走在安伯米尔街头的经验作为对比——精灵是传授魔法给人类的导师,因而通往达拉然这个法师之城的安伯米尔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与精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的,且得出这个结论只需要逻辑推理(摊手)。 第三十五章 男爵的宴请(上) 他正饶有兴致的打量这座中世纪小镇,前方的道路上却是迎上来一个身穿紧身上衣和丝绸马甲,脚蹬长靴的高挑男子,走路的仪态显得十分儒雅,鼻梁上也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整个人文质彬彬。相隔不远,这男子已经一手抚胸,一手负后躬身施礼,含笑招呼: “日安,各位绅士、淑女。你们好。” 眼看对于来人的出现,鲍尔露出一种心下了然之中又带着些许意外的表情,靳少兰也是心念急转,因为他已经认出这个文质彬彬的金发白人脸上的眼镜乃是罗敦斯德今年年初在柏林时装周上推出的款式啊,可见他多半也是一位契约者无疑了,这个时候金丝眼镜男又含笑自我介绍道: “我是芬利,很高兴见到你们。请容我打扰片刻,我的主人、弗林特雷男爵让我前来冒昧的询问一句,他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三位光临,与他和他的家人共进晚餐?” 鲍尔对此看来也早有预料,点了点头。“你好,芬利,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老弗索姆怎么啦?这老头儿以往可从不肯把邀请宾客的事假手于人。”他语调轻快,亲昵地问起了熟悉的老人。 “今年秋天来得比往常早,鲍尔先生,”芬利彬彬有礼的回答,注意到靳少兰的视线,他挤挤眼睛,回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善意微笑。他做这件事做得十分自然,在两个法师眼里看起来无疑是偷偷对他们揶揄自己的顶头上司:“埃利斯管家(老弗索姆的名字)的咳嗽因此而犯得格外厉害,于是老爷也发了火把他禁足在府里休养了。不然他老人家向来一板一眼不肯让弗林特雷家在人前有丝毫失礼的可能,怎么肯让我这样嘴上无毛的后辈来冒这个风险呢?” 鲍尔发出一阵爽朗的欢笑,他拍了拍金丝眼镜男芬利的肩膀,忍俊不禁,“唉,这可真是我们认识的老弗索姆,真难为他一把年纪了还是那副老样子!作为我本人自然是非常乐意的,弗林特雷男爵的盛情令我受宠若惊。不过我还是有件事需要确定一下,你确定男爵的邀请的对象是‘我们’?这有点儿不礼貌,不过你肯定知道我不是要冒犯你,芬利。” “乐意为你效劳,鲍尔先生。”芬利微笑着鞠了鞠躬,又一次冲靳少兰点头致意,答道:“事实上,老爷有特地提到您的这位同伴,他希望这一位愿意和您与塔贝萨女士(您是塔贝萨女士吧,认识您很荣幸)一起光临,他非常希望可以接待一位来自异国的访客,聆听关于您故乡风光与人物的轶闻。” 看来从三人踏足小镇起,因为鲜艳华丽的衣着和自己这个剧情人物眼里的“异类”引起的喧闹就已经有人跑去告知了弗林特雷男爵,这位老爷想必是本镇的头面人物了。此外,梦魇印记也已经对靳少兰说明,因为他的精灵伪装仅对剧情人物生效、且这是他身为种子选手的一项特权,所以当契约者在场时,他们不会从剧情人物的言谈中获得这个信息。 就像友善的金丝眼镜男芬利,他从男爵那里听到的就是“异国来客”(这倒也符合靳少兰东方人的外表),而靳少兰猜测,男爵的原话一定是对大陆南部十分少见的高等精灵大感兴趣云云。 靳少兰不禁有些犹豫。芬利的外表和谈吐都令人心生好感,但他身为契约者这一点就令人不由得生出几分疑虑来。靳少兰可还没有忘记,刚刚进入本世界的时候梦魇印记可是给了他这样一条说明的:“本场景为和平场景,契约者被杀死不会掉落任何物品”——这不是赤裸裸的表示契约者之间可以互相杀戮吗,而今天在奥特兰克为达拉然效力期间的经历也说明,契约者和契约者之间,整体上来说是相互合作的关系,但是一定程度上彼此之间也是竞争对手。 而他的“双重身份”就注定在和弗林特雷男爵一家的交流中避免不了经常谈及高等精灵和他们的王国奎尔萨拉斯,梦魇印记固然向他证明了芬利无法从剧情人物处了解到他的“真实身份”,可这也架不住从靳少兰自己嘴里说出的话一样会泄密啊。 还有一件事就是,既然在剧情人物眼里他乃是一只成年大精,他就得绷住了让自己行止都符合成年大精的做派。和塔贝萨、鲍尔两位达拉然法师相谈甚欢是很正常的,早前的人类法师们都被高等精灵魔导师们目为年轻富于求知欲且又擅长学习的弟子和后辈,现在这些成长起来的人类法师则被看成是亲昵、赤诚的盟友。 ——然而这一定程度上仅限于法师。虽然两个种族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但这不代表以追求精致优雅华丽同时拥有高超技术的高等精灵会平等的与一个人类乡下地方的乡下贵族来往,哪怕他们即使对人类农民抱着的也是善意的态度:毕竟就是在人类之中也有“龙不与蛇居”这样的话来表明不同阶层之间那一层看不见的壁垒——你想说这里明明是个繁荣的城镇?不不不,在文明悠久的精灵眼里人类建立的聚居点真的是少有不是“乡下地方”的,外加除了法师以外他们中一样也少有不是“乡下人”的。。。 所以他到底要不要接受邀请。就这么拒绝的话好像又特别突兀而且极度失礼的样子=。= 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鲍尔开口邀请靳少兰和自己两人一起去赴宴。“反正你初来乍到也还没有决定今晚的住处不是吗?”他善解人意的说,“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男爵府上借宿,而且弗林特雷这个人谈吐风趣,人也十分的博学广闻,就连暴风城图书馆里都收录了他十几篇手稿——再说在这个无比热爱美食的男人,他晚宴上总是有着众多令人赞叹不已的美味。”英俊的小胡子斜眼用余光关注着靳少兰的反应,而见他显然在认真倾听,鲍兄就更加绘声绘色起来:“啧啧,我真向往他府上琳琅满目的菜肴,闪闪发光的银餐具,美酒俱乐部寄来的本月佳酿……” 靳少兰不禁动摇了。 偏偏此刻塔贝萨也给了他重重一击:她状似不经意的拂了拂自己的长发说, “这么说起来,上一次到弗林特雷家做客时品尝的杏仁布丁真是令人记忆犹新。厚厚涂在上面的巧克力粉,松软的口感……” 靳少兰毫无抵抗能力的跟着这俩老谋深算的法师欣然赴约。他并且告诉自己说“并非有意参加这场晚宴但是肚子饿……”。。。 第三十六章 男爵的宴请(下) 当他们走到男爵的宅邸附近,精灵果然还是有点儿后悔了。 “……我,”他犹豫着说,“我今天,” 他的表情看起来在“横下一条心进去赴宴”和“在做出更加失礼的行为之前果断告辞止损”之间挣扎: “我忘记了,今天……”他仿佛下定决心地说,还一边琢磨着恰当的措辞,“我,这样,嗯……风尘仆仆的——我想我暂时不适合前去拜访……?” 鲍尔毫无形象可言的翻了翻眼睛。这一点在他们接受邀请的时候就应该发觉好吗!他是不知道一只非武力型的成年大精怎么会把自己弄得一身尘土,虽然寻风者看样子肯定自己清理拍打过,看起来也并没什么明显的不整洁之处,但和早晨在镶金玫瑰相见那一面的优雅光鲜对比起来真是无言以对。达拉然有句老话说的好,“倘若你把自己的长袍搭在椅背上又靠上去,那它看上去就是那副样子。”那如果你穿着法师长袍还要爬城墙爬钟楼登山,那………… 这个突发情况让奉命邀请客人的芬利有些措手不及,见他想开口又一时不知如何说服对方,一路行来彼此相谈甚欢的鲍尔不想看他陷于困扰,遂再次祭出了“今晚吃啥”大法: “我不久前刚刚从芬利那里听说新来点心师的草莓慕斯非常拿手……现在正是草莓丰收的季节啊!晨光镇又是南部着名的水果产地,啊哈,我都有点儿迫不及待了啊。而且,……” 接下来的发展毫无悬念:还没等他“而且”出后面的内容,成年大精迪修达·寻风者就再次毫无抵抗能力的中招。 尽管梦魇印记给了这位实际上名为靳少兰的同志一大堆“你必须在回到空间之后进行伪装外表的变更,因此你无法通过梦魇印记购买一身新的装束,只能通过本世界中获得的方式取得衣物。”“你必须在回到空间之后进行伪装外表的变更,因此你无法通过梦魇印记对自身的衣物进行调整,包括但不限于清洁、改变颜色、裁剪等,只能通过在本世界中实际操作的方式进行改变。”“……”等等等的答复。 ……以上没有一句成功发生作用阻止某人的修长背影果断消失在男爵府大门的阴影之中。…… 在弗林特雷家的宅邸,一位典型的英伦老管家殷勤地接待了他们。对远来的宾客们,他先是送上了诚挚而得体地保留了克制的欢迎,就连已经颇为熟稔的鲍尔打趣他不服老,弗索姆管家也仍然一板一眼的严谨。他接下来又为三人各自安排了客房稍事梳洗,在他们经过小憩恢复了疲惫后,男爵大人和夫人将会亲自款待诸位——老先生这样说。 而对家庭教师芬利,管家先生,老弗索姆仅仅矜持地对前者点一点下颚,算是对他没有犯错完成了任务的肯定。 同为契约者,遭遇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区别对待,芬利对此却似乎不以为意,彬彬有礼的告退。在离开前,他找了个机会小声对靳少兰说,“就餐礼仪和现代原样照搬就行了。” 走到弗索姆管家背后,趁这位古板的老先生看不见,芬利还转身借着扶眼镜为掩饰再次冲靳少兰眨眨眼,善意地笑了笑。 他的态度对比起之前在镶金玫瑰酒馆遇到“三个士兵”时彼此谨慎试探的有限合作、初到奥特兰克时菜刀契约者之间的恶意竞争,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光是靳少兰,芬利身上体现出的良好教养和他大方、诙谐的谈吐也令鲍尔产生了不错的观感。在客房里简单盥洗之际,靳少兰也考虑到这应该就是芬利的目的,接触鲍尔并留下良好印象,从而掌握下一步行动的主动。那么,芬利的出现,他在弗林特雷家担任家庭教师,很可能就是空间发布给他的一个任务、或者任务的一部分了。 思忖着这些事,靳少兰对自己一身蒙尘的装束仍然感到懊恼。然而在此之前,胸口的梦魇印记已经接连否决了他妄图“再给一身新手装,我可以出通用点的”和“帮忙把新手装弄干净,我可以出通用点的”之类提议。 理由是对契约者的外表伪装只有回到空间才可以修改,而提供新的服装(哪怕和前一身完全一样)或清洁干净则等于是由空间对契约者进行了再次伪装。试问一个契约者在被追杀的过程中如果自己携带或者在本世界就地取材了一身衣服,更换后当然能以不同的形象更好的逃避追踪,但是如果他没能弄到衣服而是以通用点向梦魇印记交换了一身,无疑和空间出手为他改头换面全无区别。而把沾满血迹或泥浆等等的外套弄干净可想而知同样如此。 这种破坏平衡的行为显然是空间所不取的,因此,靳少兰的请求接连被梦魇印记所驳回,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当仆人敲门请客人们前往餐厅时,推门而出的鲍尔不由有点儿不确信自己的眼睛。跟在另一名仆人身后,来自北方精灵王国的迪修达·寻风者笑吟吟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一身艳丽的红色的长袍,绣着灿烂的金色花纹,整个人看上去颀长、华丽、优雅,就连踩在脚下的藏青色长靴也显得规整而洁净。 鲍尔顿时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诗人,你这又是什么魔术?”他不禁喃喃地问道。 靳少兰停步在他房门前似乎就是为了等待眼下这一幕的,闻言,他示意仆人继续带路,举步前行的同时回头笑吟吟地对鲍尔回答说:“抱歉。我可不能把自己的秘诀告诉竞争对手?” 鲍尔百思不得其解。即使和对魔法的掌握比高明几倍的塔贝萨讨论过后,这位家喻户晓的“魔术师”依然弄不懂是怎么回事。明明寻风者本人原本也一直束手无策,鲍尔没明白怎么就在客房休憩了片刻他就能在出门的前一刻让自己变得光鲜。 虽然揣着满腹疑惑,不过等到鲍尔在餐厅见到自己的老朋友弗林特雷男爵夫妇,和男爵彼此热情拥抱之际也就把这件事忽略了过去。 尤斯特士·弗林特雷是个仪表出众的灰发中年人,已经开始显出老态脸上总是带着惹人喜欢的和善笑容。他的夫人是一个标准的贵妇人,娇弱、慵懒,有点儿高高在上的自矜,当然这是指面对仆人的时候,对客人们,她则是风姿款款之余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好奇。 一同接受弗林特雷男爵邀请,出席晚宴的客人还有晨光镇镇长,埃伯洛克公爵的长子艾尔罗·埃伯洛克,和他九岁的女儿阿尔泰娅·埃伯洛克。除了男爵夫妇,迎接客人的还有他们的一儿一女,和男爵夫妇比起来年龄有点儿过于幼小,被家庭教师芬利带着出来和客人们见面。虽然那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吉儿只会说一些孩子气的简单欢迎话,十二岁的蒂拉却拉着裙子一本正经的转圈,行了一个完美的屈膝礼,还以小女主人的姿态邀了阿尔泰娅同姐弟俩一起到儿童房去开他们孩子间的小小宴席。 一番寒暄之后,留下的众人也就分宾主落座。正如鲍尔拍胸脯担保的那样,弗林特雷男爵是个令人永远不会厌倦的谈伴,年龄的增长给他带来了长远的目光和丰富的阅历,还有引人心折的直爽风趣。在这位年龄最长者的主导下,宴席上笑声阵阵,众人聊得十分投机。因为有两位来自达拉然的法师,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他们的邻居奥特兰克身上。 “我听说了他们的变节。圣光啊,我至今都难以置信,整整一个王国,就这样选择了投敌?” 镇长艾尔罗,埃伯洛克公爵之子问,亟待从两位达拉然来客那里获得答案。对于远居南方地区的晨光镇贵族来说,奥特兰克的叛变还是一件远未过气的重磅新闻。塔贝萨目光直视,断然地点点头: “是的。” 这个时候,她看起来更像靳少兰记忆中那个年迈的塔贝萨女士,严厉、直率、睿智。不过就像你想的那样,哪怕麦格教授这位老太太在年轻的时候也并不仅仅是个严厉到一丝不苟的女教师而已。皱着眉,她说,“艾登,『前』国王,声称:因为,他这样说——部落压倒性的强大令他忧心忡忡,最后,他不得不面对联盟如果失败,只有让自己的军队和国家投降才能拯救臣民们性命的现实。” “——因此……因此他就……?!”这令艾尔罗瞠目结舌。这个贵族出身于军人家庭,且年不过三十许,因此两方面原因的共同作用下他在感到不可思议之余也倍加愤慨:“变节是因为他认为我们的联盟毫无取胜的希望,而他甚至没有见过部落畜生的一兵一卒?!” “不不不他有见过,这毋庸置疑,”鲍尔往后把整个背部靠在椅背上,嘲弄的笑了一声,“不然,他是怎么和部落沉沆一气,还签订出卖我们——出卖洛丹伦的条约的呢?” 弗林特雷男爵挑了挑灰色的眉毛。“激流堡——还在和部落那些野兽呈胶着态势,互有胜负的时候——奥特兰克,感到了沉重的迫在眉睫的威胁,于是不得不违心的,沉痛的,逼于无奈的出卖同胞和良心啦?”他不无调侃的问。 靳少兰闻言也愣了一下。他一直就照单全收了游戏中的这番解释,从没想过是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用现实世界的地理来打个比方的话,这件事儿简直好比侵略军从南海蝗集而来,先是鲸吞了两广接着兵发内陆,然后这时候顾粥桶都还在苏浙和敌人周旋、闫老西儿倒先变节了把北平卖了个干净一样搞笑! 还没等他开始考虑自己到底该不该参与进去,塔贝萨已经目光凝然的摇了摇头:“正因如此,我认为他不过是在眼看推卸责任已然无望的局面下,试图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忧国忧民的悲哀老人;要是就此听信了‘艾登陛下’的这番说辞,那未免也太过草率了。” “那你可就错了,女士,”鲍尔耸耸肩,轻率地捻了捻自己潇洒的小胡子:“你会这样想只不过是和世俗的当权者接触的太少,说真的,这无非是因为他们足够愚蠢罢了!” 第三十七章 生活不只有眼前的枸杞(上) 他摊摊手,歉意地向男爵和镇长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非常抱歉。我无意冒犯你们,我的朋友,也无意冒犯埃伯洛克公爵。他是位可敬的老人。不过……” 他叹了口气,无奈中依然掺杂着几分嘲弄的哂笑:“不过,我不得不说,世俗之中的当权者虽然大多数人和大多数时间里并不如此,或者至少并不总是如此,可一旦他们犯起蠢来其愚蠢的程度绝对会令在座的诸位难以想象!” “诚然如此,诚然如此!”大概是鲍尔的话让他想起了什么滑稽往事,弗林特雷男爵哈哈笑了起来。抚着已经开始发福的肚子,他幽默地说:“感谢圣光,让可怜的老弗林特雷和艾尔罗那木讷的父亲都还没有机会坐上那些让人又爱又恨的位子!朋友们,让我们为了联盟,干杯!” “为了联盟!”“为了联盟!” 众人纷纷随之祝酒,就连迪修达·寻风者也含蓄地笑着举杯示意,并一饮而尽。 晚宴刚刚开始的时候,这位来自北方王国的高等精灵原本在友善之余还显得有些矜持,让人感到他的友善更多地出于礼貌,但随着一道道菜肴陆续端上长桌,他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托芬利的福,靳少兰得以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得似模似样。艾泽拉斯世界人类社会的礼仪的确与现代地球相差无几——毕竟西餐的就餐礼仪是作为一项传统而流传至今,期间几无变化倒也正常,而《魔兽争霸》系列作品则大致是以地球中世纪的风貌为蓝本的。他并且发现自己之前关于在晚宴上可能不小心说走嘴、而让芬利发觉什么端倪的担忧纯属多余,因为在这个时代,家庭教师的地位还介于半友半仆,每当主人家招待访客,家庭教师则会带着孩子们在儿童房就餐并指点他们的就餐礼仪。这令他得以相对放松下来、坦然享受美食。 这是一席充满了人类暴风王国那典型的南部特色的晚宴。 主食是香料面包,与大多数近亲不同,这种较薄的饼状面包在和面阶段并不追求完全揉制均匀,令其一口咬下时口感充满了丰富的层次;混合百里香和牛至且加入了大量芝麻的香料均匀覆盖在饼状的表面,和面皮一起被烤得金灿灿的酥脆。最令人称许的则是大多数面包品种避免不了让人感到乏味的中间部分,因为在把面团压成饼状以后要用叉子对中间部分扎孔后才进行涂料的工作,这让那些分布均匀的小孔里满满浸入了橄榄油和甜香料,烤制时自然而然地令小孔周围的面团也受到了接近外层面皮的高温烤制,香气亦完全沁入面团之中,因此一口咬下时带着点儿犹如饼干的松脆口感,在对比之下,内部的柔软香甜也就格外鲜明。 而菜肴,众人则先后品尝了香辣狼肉、猪肉干、蟹肉蛋糕、滑皮鲭鱼等美味。 狼肉这种食材,不管取自什么季节里几岁的野狼,和牛、猪等相比都更加硬而粗糙,但今晚的这道狼肉一定是取自一只刚刚打到(而不是刚刚宰杀)的公狼,并且取的都是腿肉,在烹饪之前反复捶打把腿肉的纤维敲松,经过简单的腌制后就撒上厚厚的辣椒粉直接烤熟,这让它最大程度保留了汁水;炉灶拨得旺旺的,肉块表面在送进炉火的短短片刻就被烧熟而将肉汁完全锁在里面,之后又在火候恰到好处时取出并立刻装盘端上餐桌。一口咬下,狼肉表面就犹如一层焦香的硬壳破裂开来,里面丰厚的油脂和肉汁顿时溢满了口腔,因为取自狼腿,整个肉块的结构都呈中国人推崇的“五花三层”状,脂香四溢的瘦肉和爽滑而有嚼劲儿的筋随着牙齿的切割交替在口腔中翻滚,让人在被辣得不停呵气的同时大呼过瘾。 蟹肉蛋糕是盘令人惊艳的小点。这道菜原本就不是餐桌上的常客,因为在大多数地区螃蟹都并非可以大量购得的水产,而要制作正宗的蟹肉蛋糕更是除了新鲜度外对螃蟹的大小也有比较苛刻的要求。弗林特雷家的大厨仅仅择了螃蟹两只大钳的肉来制作蛋糕,大块大块的蟹钳肉裹上拌好糖、牛奶、蛋黄酱和玉米粒的面包屑,中火煎至两面金黄,期间蟹肉都因为受热而绽开,露出内里的雪白。放入口中一咬,便整个“哗啦”一下破碎,满口香酥中肥嫩的蟹肉划过齿间甘甜地在舌头上打个转仿佛不用嚼就可以吞下去,主人家弗林特雷男爵吃下第一口就满怀感慨的说: “诸位,我喜欢蟹肉!我喜欢大块蟹肉!” 浓香满口的小点之后,当然要来一碟连夜在冰窖里冻到梆硬后又拿磨得风快的刨子刨成雪花般薄片的滑皮鲭鱼。深红色的肉片上微微撒了一点儿黑胡椒粉和盐,又用洋葱切成细丝雪白的在上面铺了一层。本地的鲭鱼很肥,刚出水的鲜鱼肥硕的身子看上去总让人怀疑那层银灰的表皮下一刻就会被包裹在里面的鱼肉胀破,此刻叉在叉子上,薄薄的鱼肉还富有弹性地微微颤抖。首先品尝到的是柠檬汁的清新,强烈的酸味迅速清除了口腔中之前那些美食留下的余味,唤醒了味蕾的敏锐,少许盐和胡椒则完全衬托出了鱼肉天然的鲜美。因为本身肉质以红肉为主,鲭鱼的口感原本显得不够细嫩,但作为纤薄的鱼片端上餐桌,红肉反而令它咬起来在滑腻之余格外有一份紧致。轻轻咀嚼之际,柠檬的淡淡橘香,胡椒的微辛,鱼肉的冰凉和鲜甜在慢速红肌紧致口感的烘托下给人一种“眼前一亮”般的味觉享受,少许盐粒若有若无的咸则令这份享受变得隽永而令人回味。 至于晚宴的主菜,那是一条清炖的22磅的刺须鲶鱼(约10公斤)。对它,完全毋须任何多此一举的描述和誉美,仅仅两个关键词就足以引人食指大动:『鲶鱼』;『22磅』。 鲶鱼!! 大鲶鱼!! 22磅的大鲶鱼!! 第三十八章 生活不只有眼前的枸杞(下) 这真是一场大快朵颐的宴会。随着几个仆人在一本正经的管家先生老弗索姆的带领下穿梭其间,把一盘盘佳肴送到餐桌上,每个人都笑逐颜开。最后,在宾主尽欢的气氛中,寻风者甚至讲了一件发生在他旅行途中的趣事,“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最近二十二天以来,塔贝萨难得感到今天这样的轻松,而这更多的是因为白天在奥特兰克进行肃清工作时的顺利,否则,即使弗林特雷男爵的晚宴是如此迷人,但参与者的心境不一样,恐怕也难以从中获得这么大的乐趣。 整合因为本领高强而大多桀骜不驯(换句话说就是一群刺头)的冒险者可谈不上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工作,毋宁说要把他们捏合成一个整体的过程就已经足够繁琐憋闷,剩下的甄别和遴选什么的更不用提。之前大半个月,塔贝萨多数时间都感到自己在白白消耗精力,就好像明明一发冰枪术丢出去,结果转眼就蒸发在空气中,草叶上只留下几滴露水,而能谈得上收获的自然也就少之又少。因为这个理由,她对自告奋勇站出来统合这帮“乌合之众”的土豪君魏登费勒,和为此提供了契机和隐性支持的靳少兰都另眼相看——尤其是后者。 在这种轻快的心境下,她也有更舒缓的心境享受各色菜肴的美好,以及比平时更加放松地闲谈。 “对你感到抱歉,因为我其实有点儿庆幸你错选了我。”她转向靳少兰,侧头一笑。 靳少兰也温文尔雅地一笑。不得不说这十分适合他在剧情人物眼里那副精灵的皮相:“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选择您任何时候都不是一个错误,要说有错的话那错的一定是达拉然。” 他的话令塔贝萨忍俊不禁:“这就是我的理由,和你交谈非常愉快,否则的话我的工作太乏味了,只能无聊地发呆。” 寻风者精致的精灵面孔上露出了真假难辨的惊讶疑问之情:“会吗?我一直以为像您这样的高阶导师会选择看魔法书打发时间。” “哈哈哈哈!” 不光塔贝萨,另一边的鲍尔也笑出了声。“对于法师而言这可谈不上消遣啊!”他说,哈哈笑得小胡子都跟着抖动:“应该算是学习,嗯,算是深入理解魔法奥秘的一部分吧?虽然对法师来说因为是自己的毕生追求而不会看不下去,但很容易就会一下子投入进去了——” “是啊,”容光明艳的塔贝萨言笑晏晏,接上他的话,“可是我被分派的任务,在那里的工作是‘率领友善的冒险者’肃清废墟嘛。投入进去了的话我会注意不到奥特兰克(说到这个名字她语带厌恶),里面的动静了。” “……原来如此。”寻风者左手支颐,沉吟着说:“这样说来的话我更觉得自己的选择十分正确了。” 似真似假的表态令鲍兄再次发出一阵爽朗的欢笑,他一边笑一边耸耸肩表示自己已经了解到是被嫌弃了。大姐姐塔贝萨也掩口而笑,另一只手遥遥对年轻精灵亲昵地点了点:“你呀你呀……其实我觉得如果是鲍尔的话,你和他应该更合得来才对嘛?” 寻风者放下手撑在桌上,脸上似笑非笑,假装考虑了片刻: “为什么,在他面前我会觉得自己缺乏男性魅力。” 男爵和镇长也被逗得呵呵笑了起来。他们也已经发现,彼此之间的距离逐渐消失了之后,高等精灵迪修达·寻风者其实也还算随和。他甚至不介意打趣自己过于斯文精致的面孔。就连始终没什么存在感的男爵夫人也大着胆子陆续同他搭了几句话,而他的回应亦文雅端庄地得体。他们好奇地听着塔贝萨这位罕有机会来往的高阶法师津津乐道于自己同侪的闲话: “鲍尔这个人……怎么说呢,你注意到他在安伯米尔很受欢迎吧?” 尽管鲍兄连连发笑摇头表示“并没有”,她依然继续说道:“在达拉然的其他领地也是如此:他是家喻户晓的音乐家、魔术师和故事大王。” 男爵夫妇、艾尔罗镇长都满足而向往地“噢!”了一声,颇为期待下文。诚然,鲍尔先生的魔法水平肯定是远逊于那位美貌女士的,但是对于生活在偏远南方的他们来说,此中的差距他们并不真的明白到底有多大,而另一方面时常来往于本地的鲍尔总是那么爽朗、友善和博学多才。 靳少兰也忍不住笑意,暗忖:这可真的是『鲍尔(bow)』了。* 鲍尔本人自然是在众人善意的笑声中举手告饶。可惜塔贝萨对他的告饶熟视无睹,这位“年轻貌美那时的麦格教授”显然对分享同侪的得意事(也或许是糗事)算得上是颇有点儿热衷:“实际上,鲍尔自己很喜欢这种生活;他更喜欢和普通市民相处而非其他法师、更喜爱人与人的交往而非研究魔法的奥秘——否则以他的天赋不该仅有如此实力的。他更像中古的那种游吟诗人,而不是法师。” 说着,她再次转向靳少兰,对他诚挚的笑了笑:“……同样非常热爱诗歌的一个人:所以我觉得你们会谈得来。” 年轻的精灵深吸了一口气,他神往地低语,乍一听起来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我的诗歌是写给美丽的永歌森林,优雅的风信子和热情的蔷薇,写给清澈动听的小溪的,是写给笑容迷人的少女和女士们的……”他喃喃地说,叹了口气,然后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看向鲍尔: “——可不是写给我的同行、而且还是男同行的。” 光彩照人的高挑女士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诗人,你知道吗,我开始喜欢你了。” “您这样说我更加不想跟书记官先生分享了。”她说话的对象“郁郁”地说。 这句话引起了男爵夫人的好奇,她用她那甜蜜的带着颤音的嗓子轻柔地问:“……迪修达先生,诗人也有趣事可以分享吗?” 迪修达·寻风者含笑向她点头致意。“是啊,您知道,我之前跟着一队冒险者离开了银月城。”他说,“路上住宿的时候,有一天他们问我有没有什么诗可以送给他们。 “因为看他们似乎正在坚持下去而继续忍受颠沛流离的生活、还是放弃理想选择平庸但轻松的生活之间难以做出抉择、并为此而十分困扰,不禁觉得‘有句诗很适合他们的样子’。 “‘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一本正经地这样说了以后,大家好像都非常受到震撼的样子。” 如他自己描述的那样,来自北方精灵王国的迪修达·寻风者一本正经地说。而后他叙述了这样的故事:第二天住宿的时候,因为店老板招牌的秘制火腿太美味了,为了抢吃,几位感情甚好的冒险者闹成一团。那位积年老手的侏儒盗贼因为身材矮小灵活敏捷,比其他人多抢了几块,大家因此而纷纷指责他贪多时,他就大声说:“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要他们把目光放长远一些:不要只盯着吃! ……明明是激励人奋发振作的鸡汤格言,结果就被这些高尚的勇士和侠女们各种用来搪塞自己的“苟且”——这样说的时候,名为寻风者的精灵神情平静,嘴角含笑,他看起来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对此,富于阅历的弗林特雷男爵欣然微笑: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诸位勇士们能用它来调侃自己的,额,自己的‘苟且’,就说明这句话其实还是被他们听进去了的,是吧?” 寻风者点点头:“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大家都在第一时间被震住了。应该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而等到旅途的结尾,一旦有人开口说『生活不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待一道道目光或期待或好奇地聚集到他身上,就继续说到:“在旅途的结尾,一旦有人开口说『生活不只是……』,其他人就马上饱以老拳:殴打的同时还一边大骂,‘我叫你苟且!我叫你苟且!’” 第三十九章 红烧大排?黑暗料理! 大概因为谈起了地方特色的风味美食,主人家弗林特雷男爵也被勾起了谈兴。他也兴致勃勃的回忆了一番自己青年时代求学、参军、游历生涯里吃到的那些或引人遐思或难以下咽的各地特色风味之后,宴会也随着步入尾声,男爵于是心满意足地宣布推出今晚的重头戏,一道由来自赤脊山的名厨斯密茨先生精心烹饪、难得一见的名菜。 老管家弗索姆顿时率领着仆人们忙碌穿梭起来。 首先是给每个人面前都先上了一杯温的清水供他们漱口,让他们可以在毫无干扰的情况下以最佳状态品味接下来那道珍馐。 接着是衬衫挺刮、背脊挺得笔直的仆人们收走之前的餐具,又送上一道新的餐具。 最后他们昂首挺胸,带着点老弗索姆那种萨克逊式的自豪端上一个个托盘,盖在上面的保温盖擦得镜子也似的雪亮。当一双带着雪白手套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把托盘摆到桌上,又替客人揭去保温盖,乳白的蒸汽就一下子升腾起来,待蒸汽袅袅散去,才露出里面洁白的骨瓷汤钵——洁白、细腻,来自辛特兰的精品。 乳白的蒸汽之下,里面是一钵炖得十分香浓的浓汤。盛在汤钵里红亮浓郁的汤汁里漂着几茎翠绿的芫荽,两三片从正中剖开的香菇和切得精薄的咸火腿点缀其间,光是悦目的色泽和醇厚的香味就让人暗吞口水;斜卧在汤中的主菜更是令靳少兰这个现代人都是眼前一亮,金黄透亮的细丝整齐地码放成一叠,每一根细丝都呈层次丰富的金黄色,质地通体透明而又带着凝脂般的醇和光泽。根根细丝都是从整齐相依的一侧开始逐渐变得尖细,在另一侧铺陈出一道流线状的弧线。 原来这道弗林特雷男爵十分骄傲、名厨精心烹饪的压轴菜竟是一片十分丰美的排翅,靳少兰不禁食指大动。可是准备大饱口福之际他却感受到了强烈的烦恼:为了避免露怯,靳少兰一直都隐蔽地观察塔贝萨和鲍尔等人的举动来依样画葫芦,一场宴会下来他扮演的高等精灵诗人倒也不失高贵和优雅,但此刻色香味俱全的红烧排翅摆在面前他却有些无从下箸:因为鱼翅质地虽糯,但相互之间并不黏连,使用刀叉的话仅能挑起几根,至少对娴熟餐具是筷子而非刀叉的靳少兰来说如此——然而眼下身处艾泽拉斯世界,偏偏压根没有什么『箸』供他使用啊啊啊啊—— 这真是个幸福的烦恼_(:3」∠)_ 好在这一次鲍兄他们也很快就给出了答案:用叉子拨到汤匙中。从而得以让靳少兰成功通过持续几秒钟的赞叹陶醉貌掩饰了自己不知道从何吃起的尴尬。 在地球上其实有种流传甚广的说法,即鱼翅不如猪蹄,因为鱼翅无论味道还是营养价值都和猪蹄相差远甚,人们盲目的追捧才成就了这道天价食材。前半句其实是有道理的,鱼翅由鲨鱼鳍炮制而成,大部分成分是不完全蛋白质,不能被人体吸收;而单纯鱼翅的味道,寡淡之余还带有软骨鱼类独特的鱼腥味,难以入口,从这个角度来讲鱼翅还真是不如猪蹄远甚。但靳少兰从来不同意这个观点的原因在于,在他看来,鱼翅之所以珍贵,根本就不在于本身的味道、更不用说营养价值——鱼翅之美在于其独一无二的口感。再说鱼翅本身也犹如猪蹄那样分三六九等,顶级的、让鱼翅独领风光的独特口感,也只有用顶级品质的翅排才能烹调出来,就如眼前的这一道—— 放入口中是细致如丝绸般滑嫩的享受,软糯又带着明显的弹性,相互之间却没有胶着感,根根翅丝分明,咬下去的时候微微粘牙中带着隐约的阻力,下一瞬间却仿佛甫一受力便自己断裂开来而不是被牙齿切断开来那样的嫩脆爽口。层次感分明的咸鲜醇美随着鱼翅独一无二的柔嫩腴滑口感一重重在舌尖上绽放开来,靳少兰从里面品出了高汤中配伍的有香菇,笋丝,鸡肉,火腿,猪排,赋予了鱼翅十分丰富的鲜美之感,剩下还有什么食材就不是他这种业余美食票友的舌头能辨析清楚的了,再说他一向觉得美食之于老饕应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快朵颐一番,而不是先点评点评这道菜怎生高明乃至有多少种滋味,那是美食家的工作…… 红烧大排翅之丰腴鲜美把晚宴的气氛推向了高潮。如果说这一餐的前半程,众人是品着难得一见佳肴的同时愉快地享受交流之乐,现在则是每个人都沉浸在红烧排翅的美味之中,饕餮珍馐成了此刻的全部,即使偶尔开口也全是对它的誉美。 等到每个人汤钵里的排翅都被一扫而空,餐桌上换上了清甜的冰镇月莓酒,供大家在心满意足中慢慢回味菜品的美味,时常不得不外出应酬而人又以长袖善舞着称的靳少兰对这道丰美的排翅大为赞赏。得益于信息爆炸的现代生活,让他可以不假思索说出一番从品相到烹饪手法的全方位点评,这更进一步赢得了男爵的佩服与好感,因此被他引为知己。吃货贵遇知音,当和靳少兰大起惺惺相惜之感的男爵自己也自得地吹嘘了一番之后(并不讨厌的、惹人喜欢的吹嘘),这位可爱的半老绅士遂得意洋洋的显摆说 “是的,这就是声名赫赫的—— “鱼人鳍汤!” …………………… 靳少兰“噗”的一口酒喷了出来。“anar''h belore!”转过一口气来之后,他情不自禁地嚷嚷起来。 餐桌上其他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以太阳的名义。”是的这是萨拉斯语,他于是改口说,俊美的脸有些发青:“那是鱼人的鳍???” 同桌的另外几人仍一脸不解。“是啊?”对他的反应,鲍尔一时摸不着头脑:“你不是吃了嘛。” 但我吃的时候还以为那是鲨鱼的鳍!!您是觉得我吃到嘴里就应该知道是什么翅吗!!金钩和天九我都分不出来我跟您说!!靳少兰内心疯狂吐槽,他这样想,于是也这样说了,当然,换了比较婉转和文雅的口吻: “……可,可是,『排翅』通常都是用鲨鱼做的啊,不是吗……” 他弱弱地说。 然后他就眼看着其他人的表情从茫然变成了惊讶。 “鲨鱼!”半老绅士弗林特雷男爵说,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鲨鱼??”埃伯洛克公爵之子,艾尔罗镇长也说,嘴巴张得大大的,上半身猛地前倾几乎贴在了餐桌上。 “哇哦,”开口的是鲍尔,他惊奇的挑着眉,手里的酒杯都忘了放下。“鲨鱼的排翅!我还以为说北方王国的精灵烹饪鲨鱼佐餐是形容你们生活奢侈的笑话。” 坐在他身边,塔贝萨眼眸晶亮,颇为向往地叹息了一声:“哎……不愧是奥秘的源泉,奎尔萨拉斯。” 而大多数时间里都安静慵懒的男爵夫人已经瞪大了眼睛,在听到“鲨鱼”这个单词的时候她像是要昏倒般猛地抽了一口气,背脊紧紧靠着椅子,握着洁白的手帕掩住了樱桃小口。 靳少兰顿时觉得有些不妙……_(:3」∠)_ 此起彼伏的惊呼\/惊叹之后,大家似乎都稍微恢复了平静,彼此短短对视几秒后,老成的男爵率先开口说:“赞美奥秘,赞美太阳。迪修达先生,精灵王国的强大和富饶真是超乎我的想像,捕猎鲨鱼,这对我这种乡下老头来说简直是做梦一样的情形!” 还未从“鱼人鳍汤”的惊吓中恢复过来,靳少兰整个人也接近完全懵掉的状态。尽管已经有些不祥的预感、而男爵的话又加深了这种感觉,他还是惯性地顺口答道:“所……所以说鱼人的鳍到底……?=。=|||” 鱼人鳍汤! 圣光在上,在游戏里确实是吃过不知道多少碗,但这不代表他在现实中也乐于以身试鱼。当这道菜实实在在的成为现实、而且他刚刚还赞不绝口的吃了一份足以证明整件事的真实,他依然不理解也难以想象,到底为什么会有人吃鱼人这么离谱的! 反正靳少兰自己是无法接受吃同为智慧生物而且同为群居社会性智慧生物的鱼人(要是让他吃龙肉他倒挺能接受),哪怕只是鱼翅,不是,哪怕只是鱼人的鳍这种和类人基本扯不上关系的部位。虽然不至于让他觉得吃的是清炖手指,但还是很违和的好吗?!大姐姐和鲍兄你们既然知道碗里这排翅是什么翅那你们是怎么吃得如此淡定的?! 鲍尔好像这时候才弄明白让他震惊的问题究竟出在哪儿。这些精灵真奇怪。“虽说好像是有点儿怪没错啦,”他安抚年轻精灵说,“但是不可否认鱼翅实在是一道难得的绝妙食材啊。所以我觉得也不是什么特别为难的事儿——偶尔为之嘛。” 固然他也对奢靡腐化的贵族什么都吃这一点颇有微词,但如果是为了鱼人鳍汤这种美味的话,他的原则还是肯对口腹之欲妥协一下啦。本身是大贵族但个性比较接近战士的艾尔罗更加一根筋: “呃,有什么不妥吗?……噢,你可别因为鱼人怪模怪样的,心里就有疙瘩啊,迪修达先生。这怪物除了长得有点儿像人,和别的大鱼也差不离,鱼肉味道是相当糟糕没错,但其实也是完全无毒的,吃了还能让身体强健呢。而且他们的鳍可真是道绝品好菜啊!再说,你大可放心,下锅之前,斯密茨(厨师)的学徒已经反复细细地洗涤过了,保证干干净净,连一点儿粘液和水草都没有。” 作为弗林特林男爵的友人,也是今天的陪客,艾尔罗把自己当做半个主人般热切地劝说: “要我说,这些怪物既然吃我们的人,那我们也吃鱼翅报复回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不是很带劲儿嘛!” @#$%^u*……!! 第四十章 老师的魔法(上) 恰在此刻到来的三个孩子在芬利的带领下走进宴会厅时,喷酒的已经换成了鲍尔,他被呛得不停咳嗽;直肠子的艾尔罗则完全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靳少兰倒是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是以现实世界的常识看待鲨鱼和鱼翅,所以他还真是说了不得了的话:毕竟《魔兽争霸》的故事背景中尽管有巨龙,精灵,恶魔,有飞天遁地、移山倒海,但是社会主体的生产力还处于欧洲中世纪水平,换句话说对于艾泽拉斯的普通人甚至对相当一部分战职者来说鲨鱼都还是恐怖,邪恶,史前巨兽等等的代名词,至于能打死鲨鱼的那起码都是玩家这样的英雄单位了——啊哈哈哈工业社会生产力对农业社会的致命性碾压……………… 蒂拉和吉儿的到来拯救了尴尬得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儿的靳少兰。两个孩子显然都十分好奇,尤其是四岁半的小团子吉儿,他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靳少兰白金色的长发和纤长的尖耳看个不停。但这个小不点却强忍着不向客人提出诸如“精灵先生,你的耳朵是真的吗”“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发光”之类失礼的问题,而是“殷勤”的同他咕哝个不停: “您吃了蟹肉蛋糕了吗” “您喜欢吃吗?我非常喜欢。” “我特别特别爱吃包在外面的金色面包屑,您呢?” “您想再来一份吗?父亲一定不会拒绝客人的” “我特别想,但是芬利老师说小孩子每周只能吃一份,不然会肚子痛。我听芬利老师的话。” 俊美的精灵靠坐在椅背上托着小主人小小软软的手,含笑一一作答。 另一边,蒂拉和阿尔泰娅提着裙摆屈膝行礼后也各自跑到自己的父母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客人们。 公爵之子,镇长艾尔罗还是没弄懂刚才是什么状况,他决定放弃这个尝试,于是机智地转移了话题到他很感兴趣的一个方面: “鲍尔先生,不仅在达拉然的领地,就是在我们南方,你的魔术也享誉已久。” 这就是确实的过誉了,鲍尔很清楚,关于自己,也就是贵族之间有所耳闻,至于“享誉”自然更谈不上。他在达拉然统治地区之所以“家喻户晓”,那是因为他打交道的对象都是普通镇民,而对于贵族,娱乐方式众多的他们更加不会特地关注一个魔术师和弹唱歌者。或者不如说,他之所以被艾尔罗等人知晓,原因还是因为他是个“家喻户晓”的魔术师,而不是因为他的魔术本身。 当然,鲍尔对他的魔术从来都自豪而有信心。 对鲍尔享誉已久的魔术很感兴趣,艾尔罗于是委婉地询问他能否为自己的小女儿“露一手”。鲍尔也欣然应允,很快即兴表演了几个颇具趣味性的小魔术。 他先是表演了一个把扑克牌变成鲜花的纸牌戏法;接下来是敲响三角铁震碎玻璃杯的音波戏法(当然,找了一个不同的杯子……不然餐桌旁众人的酒杯都难以幸免);接下来是一枚银币在丝巾顶部滚动的障眼法。这些都是现实世界中也有的魔术,其中没有魔法在起作用。靳少兰也没有从中感到不同寻常的波动,而不管在酒馆里法师们施术让冒险者们选择路线的时候还是在奥特兰克城外塔贝萨闪现到战场的前一刻,他都清楚的感觉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波动——就有点儿像有人经过时带动空气引发的细微气流变化,但又不是微风:是另一种宁静的、深邃的东西在发生微妙变化。 鲍尔,正像他被广为传颂的那样,他的神奇表演纯然是速度、熟练、加上心理学三者结合的技术使然——一位真正的『魔术大师』。 在最后,鲍尔“砰”地砸碎了公爵之子的怀表,小阿尔泰娅吓得捂住了眼睛,只敢从指缝里偷偷往外看,结果鲍尔把碎片扫进艾尔罗的帽子后从里面倒出一只鸽子。鸽子衔着怀表飞向阿尔泰娅,把怀表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小女孩惊讶地摸摸鸽子,又摸摸父亲的怀表,再摸摸鸽子。鸽子“咕咕”叫着。她欢呼起来,崇拜地大声喝彩。 这惹得小主人、萌萌的小团子吉儿扁了嘴。“这、这个没有很厉害……!”他扁着嘴,结结巴巴地说。看得出来,要当众说出这种近于指摘客人的话令他十分为难,但这个小不点儿还是坚持说了下来。然后他不平地瞅着阿尔泰娅,好像非要直到她收回自己的话他才肯收回目光。 “就很厉害!鲍尔先生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魔术师,别的人都不能与他相提并论,他变的魔术也是最厉害的魔术!” 阿尔泰娅也不服气的说,如果是为了对偶像的喜爱,十来岁的小女孩与人理论起来总是十分伶牙俐齿的,何况她的对手是个四岁半的小团子。 吉儿肉呼呼的两颊都鼓了起来。出于维护心爱老师的急切,小团子忿忿地反驳说:“芬利老师才厉害!芬利老师的魔术比这个好看!” 侍立在下首的芬利一愣。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弗索姆管家严厉的目光就已经往他脸上扫了过来。结果还没等他责备对方,男爵的声音就从餐桌那边传来: “你能帮我们拿一些梳打和蛋酥卷过来吗,亲爱的老埃利斯?(管家的名字)——没有零食的聊天总觉得有点儿不够惬意。” 老弗索姆不得不欠身应是,转身离开餐厅前没忘记狠狠的剜了芬利一眼,警告对方不要在客人面前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如果不是同一时间弗林特雷男爵也在冲后者挤眉弄眼,他的警告绝对能起到十分良好的效果。 一俟老管家走出能听清餐厅里谈话的范围,男爵马上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走了。老埃利斯是个忠诚的朋友,但他的一板一眼总是让我浑身不自在!大家,让我们快快活活的聊闲天吧!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斯密茨(厨师)绝对没有预先备下梳打饼和蛋酥卷等我们吃。”他眼睛眉毛胡子都生动起来,喜笑颜开地说。 “老师,老师” 小团子吉儿已经迈开小短腿跑向了同样松了一口气、感激之余又有点儿不自然的芬利。 “老师,变魔术,变魔术!” 扑到芬利怀里,吉儿扭着软软的小身体撒起娇来。“我今天乖。”小团子说,扑闪着长长的睫毛:“乖孩子会得到奖励,父亲说。” 他姐姐,十二岁的蒂拉出于千金小姐得保持仪态而没有跟着一起撒娇,但她也走过来站到了弟弟身后,用行动和表情支持他。 第四十一章 老师的魔法(下) “老师,芬利老师,”见芬利只是笑着摇头,四岁半的小团子揪住芬利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松手,微微嘟起的小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芬利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求助地望向坐在长桌正中的主人。男爵摸了摸自己的髭须,咧嘴一笑:“芬利,好芬利,你就答应吉儿吧。况且我们也都很想看啊!” 芬利这下脸上全是对主人家非但不阻止反而还推波助澜的无奈了。他仍然犹犹豫豫的说:“可是,老爷,可是这些餐具全都是……而且都是独一无二成套的……如果要是弄坏了一件那可就……” 弗林特雷胖胖的脸上堆起了恳切之色:“好芬利,好芬利,我们大家都求你啦!” 哪怕明知道他的恳求有一大半都是故意为之,但是他身为男爵和一家之主,对家庭教师和颜悦色之余还肯如此放下身段软语央求,这已经是莫大的诚意了。芬利犹豫再三,下定决心一般从桌上拿起了一柄精美的银汤匙,苦笑着竖起来用力握住。随着他闭上眼睛,芬利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改变了。他变得放松、专注,嘴角还挂着一丝惬意的笑。 众目睽睽之下,银制汤匙先是有着些微的颤抖,但芬利的手却是稳稳的,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紧接着,简直像有另一个人握住它用力拗下一般,汤匙就那么一分一分地弯折下来,直到整个变成了v字形! 芬利吁出一口气,他抹了一把额角的微汗,睁开眼睛。两个小女孩已经“哇哦!”地惊呼起来,一个是“看多少次都不腻”的雀跃,另一个则是大出意料之外的目瞪口呆,接着大人们也纷纷热烈鼓掌。小团子肥嘟嘟的婴儿肥小脸激动地通红,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的小手死死住着芬利的袖子,口齿不清的不停赞美着心爱的老师:“……老师,好厉害!老师,厉害!” 芬利显得非常难为情,脸都有点儿红了,只顾得上反反复复地说:“见笑了,只是一点儿小把戏,各位女士先生见笑了。” 鲍尔却眼前一亮。他兴奋地撑着桌子探身询问芬利,是否可以把汤匙拿给自己看看。芬利像是所有自己没主意的人那样,再次为难地望向东家弗林特雷男爵求助;在见到男爵首肯和鼓励地向自己点头后,他这才上前两步,赧然地把弯折的汤勺呈给了鲍尔。 鲍尔爽朗地回了一个认可的微笑,饶有兴致地把玩儿了几秒钟后,突然依样画葫芦的“竖起”汤匙,尽管它已经弯折成了个v字型。没有声音发出,但这一刻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在想像里脑补了“啪”的一声, 弯成曲尺模样的汤匙在眨眼间就骤地弹直了。 比起芬利用意念弯折汤勺的时候,在这个瞬间靳少兰感到了更加鲜明的鼓动——玛那(mana),他若有所悟地想,这是玛那的鼓动。 还没等众人从讶然中反应过来,鲍尔带着点儿小小的炫耀地又用二指捏在汤匙的握柄上一抹:汤匙上弯折过的痕迹也消弭于无形。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先后喝起彩来。 “——这次不是魔术。”这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自我调侃地笑笑,起身向在场的众人鞠躬“谢幕”。他坐回座位,再次向芬利点头致意,唇上的小胡子迫不及待地表达着不加遮掩的小小得意。 短短时间内,靳少兰察言观色下认为除了自身就是高阶法师的塔贝萨和一开始注意力就不完全在晚宴本身的自己外,只有男爵对鲍尔这句“不是魔术”多少有些想法,其他人还沉浸在宴会的欢乐气氛中。 “男爵阁下,”鲍尔轻松地出言询问说,“您看,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允许我把您倚重的家庭教师从您身边借走吗?” 站在他身边等待吩咐的芬利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鲍尔不禁莞尔一笑。“放轻松,放轻松,”他说。 他告诉吃惊的芬利,自己正在为调查卡拉赞的同事寻找打下手的学徒,而芬利显然对魔力有着天生的亲和。在那里,他可以成为一位正式法师的学徒,不过,理所当然的,如果成为了法师学徒也就意味着会面对更多危险。“所以,你愿意前往卡拉赞、前往机遇和危险并存之路吗?” 芬利的眼睛里一下亮起了名为“惊喜”和“希冀”的光芒。但是很快,这份欣喜又变成了犹豫与挣扎。他怜爱地望向了自己的两位学生,两个小孩都满脸兴奋和自豪,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老师。看得出,对于老师有可能成为一位鲍尔先生那样了不起的魔法师,吉儿和蒂拉既感到自豪也充满期待,还神气地带着几分“我就知道老师有那么厉害”。直到看到老师目光中的不舍,两个孩子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小脸也开始变得踌躇起来。 这令芬利更加难以抉择,他看看鲍尔,看看自己的两个学生,再看看鲍尔。几经挣扎后,他又一次求助地望向自己服务的一家之主。半老绅士正冲他咧嘴而笑,风趣讨人喜欢的脸庞上满溢着宽厚和欣慰,随着这个和煦明朗的笑容,男爵的嘴边和眼角都显出了细细的皱纹。他目光直视着自己的家庭老师,鼓舞地用力点点头。 得到男爵的肯定,芬利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双手各自托住两个学生的一只手,用力握了握。感受到老师的殷切和期望,两个孩子懵懂的眼神也渐渐清亮起来。四只小手用力晃了晃老师的手,接着像两只小麻雀一样欢快地“飞”回了父母身边。在他们身后,芬利抬起头迎向鲍尔和塔贝萨含笑的目光。他大声说:“我愿意!” 这一次,宴会厅响起的是和缓而持久的掌声。 短暂的小插曲后,美好的晚宴(靳老板:见了你的大头鬼,我现在一点都美好不起来)也在宾主尽欢的气氛中落幕(靳老板:然而我并没觉得高兴!没有!)。塔贝萨和鲍尔之前就借住在弗林特雷男爵家中,靳少兰尽管对鱼人排翅,不是,是对鱼人鳍汤心有余悸,但还是欣然应邀在这栋宅邸中住下。 第四十二章 鉴定(上) 关上客房的房门,靳少兰没有第一时间转身,而是站在门前揉了揉眉心。“我是个导演,”他默默地对自己抱怨:“而导演是不需要亲自披挂上阵的!” 对一个导演,至少对靳少兰这个三流小众导演来说,不是指挥他那些磕磕绊绊的新人和靠脸就可以吃饭的偶像派在镜头前演绎悲欢离合而是要自己亲身实践《论演员的自我修养》的一天真是够了。尽管如此,他清楚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靠着自己那个奇妙的天赋能力和加成后相当可观的魅力值,他竟然完成了那些物理攻击倾向的契约者打生打死才能完成的任务。固然术业有专攻、奥特兰克的战斗也没有他形容的那么危险,可是别人付出的是什么?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大量消耗的体力,冒着风险战斗,挥洒鲜血与汗水,再加上战斗留下的伤痕。而他付出了什么?一天的“演唱会”,疼痛沙哑的喉咙。 所以他很清醒,刚才的抱怨也就止于抱怨。至于鱼人鳍汤带来的惊吓, ……这个,这个还是不说好了。 想到与鲍尔约好明天早晨一同前往卡拉赞,靳少兰就有些跃跃地期待着。正打算早些休息,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站在外面的正是金丝眼镜男芬利。“hi,打扰了,”他对靳少兰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方便和我谈谈吗?” “当然,请进,”靳少兰也笑着回答。 见他的目光在走廊上停留了片刻,芬利反手关上门的同时笑道:“我看着那位女法师也回房休息后才过来的。” “您是位谨慎的人。”靳少兰赞同道。他之前刚刚送走了另一位访客,达拉然的塔贝萨女士。可能是无意让普通人接触相关的一切,在仆人的引导下到自己今晚居住的客房后,大姐姐才来靳少兰这里拜访。“我之前拜托了塔贝萨女士一点儿小事,而她是如此和气。”他无意多谈这个话题,走到桌前问:“来一杯白兰地吗?男爵是位大方的主人,让我得以慷他人之慨。” “那真是太好了,你知道,我现在是他们的家庭教师。” 短短几句交谈让两人的距离拉进了不少,都感到对方的谈吐令自己颇为相投。在靳少兰给自己和芬利都倒上一杯之后,芬利便自我介绍说,“我是芬利,很高兴认识你。” 靳少兰微笑回礼,回答说:“你好,也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靳。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靳博士。” “好的,医生(doctor)。”芬利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失笑道: “是我的疏忽。抱歉,当然,如你所见,‘芬利’只是我与本世界剧情人物来往时使用的名字。你可以称呼我『老师(teacher)』,这是我在空间里使用的代号。” 见靳少兰也笑着点头表示不介意,芬利于是调侃说:“不过,‘杜松子医生(dr. gin)’?我想你一定很受病人的欢迎,毕竟,我相信,没人不会乐于看到杜松子酒出现在医生开具出来给自己的处方上!” 压下心惊之感让自己表面上维持不动声色的同时,靳少兰内心一阵庆幸——幸运再一次眷顾了自己。他对芬利笑着点头时,已经从芬利的说辞中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今天一天的顺风顺水让他失去了警惕心和平常心,麻痹大意,竟然告诉了对方自己的真名。幸运的是,交流带来的误解掩盖了他的失误,或者说,——也许空间对他的宠爱再一次为他掩盖了失误。 靳少兰也弄清楚了芬利的误解从何而来:契约者之间进行交流时,有梦魇印记的帮助,会毋须翻译而直接理解对方的话。比如他耳中听到芬利所讲的就是英语,与此同时脑海中则会自然而然的明白话语的意思。而『名字』显然是梦魇印记不会去加以“翻译”的部分,因此对芬利来说,面前的东方人就是自述名为“jin”——发音,而不是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方块字——而这个发音在他的语言中恰恰有一个同音的词汇:gin,杜松子酒,同样,“博士”在芬利的语言里往往是人们对医生的敬称,就像在靳少兰自己的国度习惯管医生叫“大夫”。“毕竟名字对我们来说没有太大意义了,不是吗?”他也友善的笑着说,心中暗暗警醒自己,表面依然和芬利谈笑风生。 “我想你也是错过了第一步的招募任务吧,医生?”端着白兰地,芬利笑道:“我也一样,真是遗憾啊,能力有限加上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让我没能赶上半个月前那次招募。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特长是魅力,就连这一次也是没机会的。” “的确如此。”遇到同类可真是意外之喜,靳少兰连连点头,十分赞同:“魅力真是我们这样的契约者的立身之本。不瞒你说,我能够加入进来也是同样的原因呢。” 这很合理,达拉然的招募不可能每天都在进行,肯定是分阶段性地推进,而两次招募间隔的时间自然就是让契约者们做任务来通过门槛的。靳少兰再一次对空间的垂爱充满感激。自然,关于这一点他是不会对芬利说明的。 芬利告诉他,自己也没能赶上晨光镇之前的招募,因此才设法触发了支线任务,经过一番努力后以家庭教师的身份住在男爵家中,因为,他说,自己有了解到达拉然在本地进行招募的法师总是会应邀来男爵的府邸拜访的。而今天他果然如愿结识了鲍尔这位常客并在晚宴后被后者“发现”可以胜任魔法学徒的工作。 “真羡慕那些自身就是‘战斗力’代名词的‘同行’啊……。”芬利以一句感慨结束了这个话题。靳少兰也深有同感,刚才他也把今天的故事稍微改头换面之后告诉了芬利,声称自己是以吟游诗人的身份成功接触了另一位法师,塔贝萨·菜刀们的保护人·麦格。 第四十三章 鉴定(下) 两个未来的同事\/惺惺相惜的菜鸟相谈甚欢,并约定到了卡拉赞加入那些已经捷足先登的契约者行列时互相帮助: “很荣幸与你合作,老师。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我目前的身份是个吟游诗人,因为我的能力是短暂地小幅度左右剧情人物的情绪。” “谢谢你,医生,该说荣幸的是我。我的能力是控制麻雀这样的小动物作为临时信使。” “希望能在合作期间对你有所帮助。” “这同样是我的期望,在空间这个冷冰冰的世界里,我们魅力特长的契约者如果不彼此帮助,就没有人会帮助我们了。” 最后芬利感慨地说。在靳少兰看来,他的感慨应该是真的。 “剧情人物都很喜欢我们,可是,见鬼,喜欢又不能当饭吃。”他笑着结束了谈话,礼貌地与靳少兰握别。 告别芬利,靳少兰回到客房中央。他觉得自己懂得芬利给自己取『老师』这个代号的原因。在芬利含笑看着男爵家两个天真而又落落大方的小孩子时,目光充满了一位良师对学生的殷切和自豪。不过他很快把这些抛在了脑后,手掌一翻,从梦魇印记中取出了一块宝石。 这就是塔贝萨在打发走仆人后过来见他的原因。“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此时在物品信息中它“待鉴定”的后缀已经变成了“已鉴定:粗浅”。 “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已鉴定:粗浅) 装备类型:饰品 产地:??? 装备稀有度:白色。 装备效果:智力+1 装备要求:无 材质:钙-铁硅酸盐(翠榴石),??? 重量:4.2克拉。 本装备战斗力计分:4” “提示:一个辛迪加雇佣兵小头目的遗物——了解到这一点后,我想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伙计。 当然,你也可以尝试将它据为己有,倘若你自以为在魔法道路上的天赋足够的话。” “提示:一位达拉然高阶法师对它进行了粗浅鉴定,显而易见,由于时间短暂,她对它的调查当然只能得出最基本的结果。 你真的不考虑继续与她合作下去吗?!天呐,你到底是疯狂的天才还是个痴呆的傻子?” “说明:这是一块宝石的碎片,从这一小块碎块就可以看出在破碎之前一定是颗凡人难得一见的珍品。然而如今它的美丽和强大都已不再,只剩下这个破碎的残片上还能感受到某种隐约的能量存在。” ******** “确实颇为有趣,确实验证了我的猜想,”塔贝萨把“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还给靳少兰时,告诉他说。“很感谢你愿意割爱,哪怕只是暂时外加不情不愿的~”她坏心眼地说,并满意于年轻精灵的无措和反而把宝石捏得更紧的下意识反应,“那么,作为小小的答谢,我也对它进行了初步的鉴定。” 靳少兰不好意思地抿着嘴笑,却还是心爱地把宝石握在掌心里不松手。 今天真是舒心顺畅的一天!大姐姐于是向他告辞,同时告诉他说:“对这块宝石,我在卡拉赞负责调查的同事应该能给你一些更加切合实际的建议。那么,祝你在卡拉赞愉快,小男孩~” 她一边说一边主动把门拉上、将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的靳少兰关在了门里。 就是这样,初入空间的靳少兰于是放弃了那个前景十分可观的任务链……他犯不上领钱和声望而放弃一件装备啊,在他注定和“战斗力”基本无缘的前提下。 也因为这个原因,对靳少兰放弃了后续任务,空间是有一定补偿的——也就是借塔贝萨之手将这件装备初步鉴定了出来,哪怕鉴定出来的实际上只有一个“智力+1”。但是要考虑到普通人的正常智力也就不过有个5点罢了,因此饶是智力+1也已经让靳少兰非常满足。 没错,固然像“三个士兵”等人的讨论结果那样,“随便换谁来”(意呆的原话)都可以预见该任务只要完成个三环,收益就足以弥补这件装备了,更不用说梦魇印记的说明中已经暗示在结束后装备还会被发还给做这个任务的契约者,而目前出现在宝石的道具说明中,新增加的第二条提示更是强烈暗示着作为一件装备它仍有相当大的提升空间。 但是#首先你得做到三环#=。=||| 然而说这些其实对我们的当事人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不因为他对后续任务无能为力也不因为宝石被鉴定出来的装备属性。 独自坐在房间微黄的烛光下,靳少兰拿出鉴定后的宝石把玩,越看越是心爱。 ******** 次日清晨,靳少兰和芬利两人饶有兴味的游览了一下这个富于朝气的小镇。因为先后有靳少兰和芬利这两个“意外收获”,鲍尔执着地坚持跑去本地的酒馆又瞄了一眼。当然他很快又遗憾地返回,表示看来这里确实已经找不到其他有学徒资质足以到卡拉赞帮忙的帮手,准备不再参与招募,直接带着前诗人寻风者和前家庭教师芬利离开。 分手前,靳少兰突然意识到,晨光小镇所在的“阳光森林”不就是塔贝萨女士那顶令人艳羡不已的魔法帽子的原主人、疯狂沉迷《绿野仙踪》走火入魔的玛格丽特·汉密尔顿女士,她魔法塔原本所在的地方嘛?他终于一个没忍住建议塔贝萨说: “女士,你的项链是一件堪称艺术品的美丽首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还是一件强大的魔法物品吧?这么珍贵的东西可要好好保管呀。” “有道理。”塔贝萨听后不禁沉吟,她思忖着说:“总之目前的我也不再需要借助皇冠的帮助,我想我这次回去之后就应该把它收藏起来。 “比起每天戴着只能发挥一件首饰的作用,还是把它留在家里吧。” ……就这样,挥别塔贝萨姐姐之际,靳少兰整个人都是囧的…… 所以“不久以后”维蕾萨才趁你外出把它偷走的吗……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_(:3」∠)_ 第四十四章 麦迪文之塔(上) 跟随正确的引导人、达拉然书记官鲍尔的带领,他们坐上了一辆宽敞的四轮马车。 “稍等一下,”他笑着对两人说:“我们还有一个小‘乘客’。” 还没等他们发出疑问,在靳少兰和芬利惊讶的注视下,窗帘一掀,一只黑色虎斑花纹的小灰猫就轻巧的跳了进来,“扑通”跳在鲍尔的膝盖上。 “喔呀,亲爱的特丽芙尔,你昨天和老朋友们过的开心吗?”马车缓缓开动,鲍尔亲昵地抚摸着黑纹小猫光滑的皮毛。“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特丽芙尔,我的‘小朋友’。” 看到他们惊讶兴奋的目光,他哈哈大笑:“特丽芙尔十分聪明,不过它是只普通小猫——传说中那种魔法师的魔法宠物只有故事里才存在。” “可您之前并没有带着它……?”芬利试探着问。特丽芙尔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也用头摩擦着鲍尔,让他再次发出一阵笑声: “没错,我会把特丽芙尔留在外面,就像我说的那样,它十分聪明,每次都会在第二天的这个时候回到马车上找我——男爵真是太亲切了,是吗,约翰?” 车厢外传来车夫憨厚的笑声。鲍尔继续说道:“不过这是因为男爵夫人身体娇弱,她一接触猫毛就会打喷嚏。小镇的居民大多认识特丽芙尔,所以我放它在外面自己玩儿一天。而且它在这里也有很多朋友:是的哈哈哈哈,它在这里认识的小猫说不定比我认识的人还要多?” 这个小插曲仿佛预示了一路上的顺利。同鲍尔、芬利一起乘坐着男爵派来的马车,靳少兰很快被送到了目的地、卡拉赞领地的村庄(路上,他还撸了鲍尔养的猫)。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村落的轮廓。虽然已经时值上午,这座已经有了市镇雏形的村庄依然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之中。天气也是一种莫名的状态,明明是晴天,但越靠近村子,太阳投射下来的光线就越黯淡,当马车走到村口时天空已经呈现泛白的色泽,就连高挂的太阳也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接受了鲍尔的道谢以后,车夫就赶着马车头也不回的往来路冲了回去。“每次都好像有人在追他,约翰这个老东西,哈哈哈哈!”鲍尔笑着直摇头,领着他们往村子里走去。“迪修达,芬利,欢迎你们……” 犹如中了定身术,两个学徒的步子突然停住了,他们呆呆地看着道路尽头,屏住了呼吸。只不过前进了百十米的样子,从淡淡的阴影和迷雾之中,有一座高高的塔楼仿佛揭开舞台上的帷幕般突然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它默然的伫立着,仿佛亘古就已经长存于此。 站在两人前方几步远的地方,鲍尔转身面向他们,微笑抚胸。 “欢迎来到……『麦迪文之塔』。” ******** 直到走进麦迪文之塔富丽堂皇的大厅中,靳少兰和芬利两人仍然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之中。 不管什么原因让他们没能透过薄雾看到这座古老的法师塔,但当它突兀地从淡淡阴影中显现,却带着一种『早就\/一直存在于此』的理所当然颠覆着他们的视觉和记忆。即使到了此时此刻,除却“宏伟”二字,他们竟然想不出任何语言来形容它。当靳少兰试图在内心用文字将大法师的塔楼描绘出来,却发现那震撼他心灵的一瞥满满地占据了自己的脑海,他竭尽全力竟然仍只能搜罗出一个词足以加诸于它: 宏伟。 在这种近乎朝圣般的心境中,两个准法系契约者被鲍尔介绍给了调查卡拉赞的三位负责人之一,法师拉维恩。没有露面的两位分别是咒术师卡姆希丝(她也是三人中的主导者)和术士格拉达夫,由于各自有自己的一揽子事情要忙,而初步调查完全不需要由高阶法师亲自执行(这是极大的浪费!),因此露面接受两个新学徒的人就只有最能抽的开身的拉维恩了。 “新的学徒!”头发已开始染上了少许灰白的拉维恩咕哝着。语气中透出些喜出望外,但他说话还是更像从自己的世界的沉浸之中透出的自言自语:“鲍尔,亲爱的鲍尔,比市政厅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要能干一万倍!我还是第一次连续两天都有学徒进账。啊,我可以回去读书了,我就要回去读书了。” 说话间,他竟然转身就要往大厅里间的通道走进去,鲍尔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天呐!”他抱怨地嚷嚷,“这个‘书呆子’!拉维恩,我到底是得罪了什么圣光还是所谓的自然之灵,要来和你打交道!” 好在那个跟着拉维恩的学徒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长袍的袖子。“老师,老师!”他一边冲鲍尔勉强露出歉意的笑,一边在靳少兰和芬利的瞠目结舌之中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拉维恩的去路。“您不能走,老师!”这个长相普通的中年人严肃地说:“您还没完成交接,这两位学徒还不属于这里!” “啊……?啊,”拉维恩这才如梦初醒。“对了,对了,交接的手续。是的,在这里——好!盖上我的徽记。这两个学徒看起来倒老实可靠。鲍尔,这是你的文书——再多带几个学徒过来,没有学徒,我们很难取得进展。” “唉。”鲍尔倒是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拉维恩,你迟早栽在这上面。”他转而对那个面目普通的中年学徒嘱咐说:“皮尔金,看好你的老师,别让他饿死在图书馆里了。还有我这两个小朋友,也交给你了。” “鲍尔先生,老师是位中阶法师,哪怕读书入迷之际,他的本能也会下意识的施展造食术和造水术,这并不需要我这个普通的学徒置喙。”中年学徒认真地回答:“而您的朋友,我确实很需要仰仗他们两位的协助。” 鲍尔简单的为双方相互介绍了一下。原来,那位长相平凡的中年人名为艾西?皮尔金,他是拉维恩从达拉然被派遣来调查时带来的学徒。不出意料的话,现在已经升任学徒班长的他也将是靳少兰和芬利在未来几天里主要打交道的对象。 而如靳少兰所猜测的那样,鲍尔在介绍他的时候仅仅提到了名字。也许他觉得『迪修达?寻风者』一望而知是北方精灵王国的访客,但这种选择性在“知情”的人看来本身就不很寻常。 因为被皮尔金堵住了去路、拽住了袖子,在他们彼此寒暄期间,拉维恩再次原地神游天外。直到鲍尔告辞之际,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对不起我的朋友,鲍尔。卡拉赞图书馆的藏书浩如烟海,我总是不经意的就沉迷其中。还好有我可靠的学徒班长艾西,有他的存在总算让我没太误事。唉,怠慢你了,我请求你的原谅。”他抱歉地说。 鲍尔哈哈大笑。“只是抱歉吗?”他打趣拉维恩。 “哦,是的,是的,非常感谢你给我们这个人手匮乏的调查一次又一次的送来‘福音’。” 有学徒班长皮尔金在面前,今天的“福音”靳少兰和芬利被说得脸上微红。但皮尔金并不以为意,而是郑重的对鲍尔说:“我和老师都感谢您,鲍尔先生,尤其是我,万分感谢您昨天的馈赠,帮我避免了大量麻烦。”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鲍尔笑着谦虚,“——我可不是说你的事,拉维恩!你们的要求和你的书呆子气一样令我头疼!” 就这样,鲍尔告辞离开后,“书呆子”拉维恩接手了靳少兰和芬利这两这个迟来的学徒。这位嗜书如命的法师交待了几句就把他们交给他口中“可靠的学徒班长”皮尔金,让皮尔金带两人适应学徒的工作。他自己则匆匆直奔心爱的图书馆,嘴里还嘟哝着“但愿今天这两个不要趁夜溜走”。 第四十五章 麦迪文之塔(中) “你进入了任务区域:卡拉赞。” “你激活了任务分支:紫罗兰之眼” “宏伟的卡拉赞之塔耸立在逆风小径的尽头,给周围的土地蒙上了朦胧的阴影。在大法师麦迪文死后,紫罗兰之眼顺理成章地接收了卡拉赞并展开了对它的探索。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在卡拉赞,出现了错乱的幻象。一些人在那里看到了未来的景象,另一些人则看见了过去;更多的人在卡拉赞看到了属于其他世界的碎片。而在后一点被他们注意到之前,对如何开展对卡拉赞的调查颇乏头绪的法师们招募了一批又一批学徒,放他们自行摸索着在魔法塔脚下的村庄,试图用大量人手去感应魔力流动是否存在异常的方式,寻找麦迪文——或者说萨格拉斯——他当年的所作所为的线索……作为一个颇具魔法才能的初学者,你,被招募成为了探索的一员……” “任务提示:达拉然城在世俗财富的方面素来以富有和慷慨着称,你在完成达拉然法师的委托获得信赖的同时也将得到丰厚的奖励。” “你获得了支线任务:奥术扰动” “任务内容:在卡拉赞之塔附近村庄使用占卜水晶并记录结果,然后向卡拉赞内的中阶法师拉维恩复命。” “任务说明:自从来到卡拉赞起,紫罗兰之眼的法师们就注意到了此地能量谱系的扭曲。但这种不自然的变化是微小而隐蔽的,尽管他们的学徒一直对此进行记录与演算,可惜由于线索过少,法师们至今仍没有头绪。你愿意协助他们探测卡拉赞的能量谱系,为他们的研究搜集更多数据和样本吗?” “你获得了支线任务:幽灵的活动” “任务内容:在卡拉赞领地中调查村庄,与村民的幽灵交谈,然后向卡拉赞内的中阶法师拉维恩复命。” “任务说明:你也注意到那些徘徊在卡拉赞外的幽灵与鬼魂了吧。他们曾经都是此地的工匠与居民,而他们在死后化为幽灵的原因目前完全不明,这令紫罗兰之眼的法师们非常困扰。 去村庄里替他调查和询问,这样或许拉维恩可以研究出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卡拉赞中隐藏着许多秘密,而你,或许可以帮助紫罗兰之眼揭开这些秘密之后的真相。” “提示:你调查报告的详细和准确程度将决定你从任务中获得的声望和报酬,因此你最好竭尽全力,做一份漂漂亮亮的报告出来。当然,如果可以提交有力的证据,你绝不会因此而反悔的。” “你是否要接受本任务,是\/否?” “你必须在10秒内作出选择。” 拉维恩给法系特长冒险者的任务是调查麦迪文之塔下的小镇居民幽灵化事件和魔法流向的扭曲。这两个任务令靳少兰产生了熟悉感,并且他很快从记忆中找到了这种熟悉感的来源,他在游戏中完成过的非常相似的任务。那是一个70级的任务,剧情发生在黑暗之门开启后的第二十五年,也就是现在这个时间点的十八年后。 不同之处在于,“十八年后”的法师们已经确定了麦迪文之塔的扭曲,也大致锁定了扭曲发源的地点;那些被束缚在卡拉赞附近,日复一日游荡在此地的幽灵已经遗忘了有关自身的一切,在浑浑噩噩中变得凶暴,本能地攻击自己感知范围内的一切生者。而现在,一切还没演变到这一步,而紫罗兰之眼组织的法师们自然也头绪全无。 他和芬利当然毫不犹豫选择了接受。 拉维恩给他们每人扔了一块占卜水晶就把两人扔给了自己的学徒皮尔金,自己则一头扎进书籍的海洋。他离开以后,靳少兰和芬利对望一眼,又看看皮尔金,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欢迎欢迎!能和你们一起完成这边的任务我太高兴了。”皮尔金外表严肃而平凡,一开口却颇为热忱:“你们好,我是精神特长的契约者,‘皮尔金’也是我在空间所使用的代号。” 因这主动抛出的橄榄枝,三人之间变得热络起来。靳少兰和金丝眼镜男芬利也向他介绍了自己,但是很显然的,他们只是智力和精神力超出菜刀输出的契约者,而不是皮尔金这种正儿八经的法系。对显然热情期待着他们“伸出援手”的皮尔金,两人都有些讪讪。 “哈啊?不,不用这么拘谨,”见状,皮尔金认真地解释说,“其实这边的任务相当普通,只要能感应到魔力流动就能胜任。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选择卡拉赞任务分支的差不多都是做短线任务的契约者,总是早早离开。” 提到这个,他忍不住流露出抱怨的情绪来:“——比如昨天来的几个法系伙伴,就才开启了任务的下一个阶段就跑了。” 这真是个利好消息! 虽然这样想有些对不住学徒班长,但可以天然就免去和昨天那些先走一步的法系契约者竞争,靳少兰打心里感到轻松。而且他可以笃定,芬利此刻也是这么想的: “这样说虽然很抱歉,但我得向你说明,恐怕我们也不能停留太久,”果然,芬利开口说,微笑着鞠了鞠躬:“但是当然,如果有用得上我和‘医生’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哦。” “是的,虽然能力可能十分微薄,不过如果我们帮得上忙的话,在此期间愿意尽我们所能地协助你。”跟随芬利,靳少兰也笑着接受了皮尔金的邀请。 “那简直再好不过了。”皮尔金古板的脸上也露出了真挚的笑容:“万分欢迎你们,这里的任务难度其实真的并不高。而且在麦迪文的图书馆,不,不光是图书馆,在这座塔的大部分房间里都可以找到很多记载着这个世界各种隐秘的书籍和笔记,我真是大开眼界……” 看来很高兴终于遇到两个能谈得来的契约者,接下来他热情地介绍了一番在麦迪文之塔逗留期间可以和值得探索的本世界的隐秘,起码讲了十分钟,然后才在靳少兰和芬利的目瞪口呆中回过味儿来,面红耳赤地转移话题: “呃,老师,不知我这样问会不会很冒昧,”“顾左右而言他”四个字几乎明晃晃的写在班长此刻更加拘泥了的脸上,“我注意到你戴了一副眼镜——在空间里,头部装备可是挺稀罕的啊?” 得到这个提示,靳少兰也有点儿惊讶的记起来,他现实中的衣物可是没能带进魔兽争霸世界的,而是空间按照他的身份替他直接安排了现在的一身行头。因为自己在进入空间前就把眼镜忘在了的节目组驻地的房间,这让他一直忽略了这件事情。的而且确,芬利的那副漂亮的新款罗敦斯德显然不可能是现实世界的产物,而一定是件受到空间承认的“装备”了。 芬利显然十分乐于答复这个问题,或者说,大概他非常高兴开始这个新话题,只要可以取代亲爱的班长之前忘我的滔滔不绝,什么话题都行。他哈哈笑着向皮尔金和靳少兰两人展示了这件“稀有的头部装备”,让他们大跌眼镜(虽然他们其实没有眼镜)的是,关于这件装备的说明文字是这样的: 被遗弃的旧头盔(外观已修改) 装备类型:护甲(头部) 原产地:威明顿工业园,边缘的某家三无小车间。(嗨哥们儿,都说了是三无小车间了,它怎么会拥有自己的名字?) 装备稀有度:白色 材质:abs(丙烯腈-丁二烯-苯乙烯塑料)\/pc(聚甲基丙烯酸甲酯) 提示:小心轻放。 重量:0.8千克 耐久度:1\/1点 装备:护甲+1点 说明:在强尼离开了他心爱的飞车事业、转而成为一名『惩恶扬善的骑士』后,这顶老旧的摩托车头盔自然就不再适合他了。一顶更加酷炫外加\/尤其是格外耐操的摩托盔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老得就差没掉渣这一顶于是就退役了;不然呢?所以你千万不要对它抱有任何期待! 备注:该装备外观已修改。当前外观:罗敦斯德vintage 828,2007金色款。 原来芬利有着时尚复古造型的金丝眼镜是由一顶可笑的老旧摩托盔变化而来的!靳少兰自然十分惊奇,皮尔金虽然对空间提供的这项服务熟知于胸却也对有人在这上面花费不菲的通用点和潜能点颇为不解。再说,据他所知,这可是一项需要军衔特权的服务啊。 芬利这才笑着解释,“大家都知道”(靳少兰:我就不知道!=。=)在任务过程中掉落的宝箱很小概率会出现“超级百万乐透”一样的彩蛋,“中彩”的幸运儿往往会从中获得令人瞠目的收益,而他就有幸碰到过一次,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并没遭遇传说中大爆通用点的好事而是获得了一次免费享受一件装备外观修改的机会! “在现实中原本高度近视的我,鼻梁上不架着点儿什么就蛮缺乏安全感的感觉,”他笑哈哈地说,“所以我甚至没有犹豫过一秒就把它用掉在了这个可怜的老伙计上。” 诚然!且不说这东西的名称竟然是“被遗弃的旧头盔”吧,单就说明文字上写着的那段“在强尼离开了他心爱的飞车事业、转而成为一名『惩恶扬善的骑士』后,这顶老旧的摩托车头盔自然就不再适合他了。一顶更加酷炫外加\/尤其是格外耐操的摩托盔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老得就差没掉渣这一顶于是就退役了;不然呢?所以你千万不要对它抱有任何期待!”云云简直令人不忍直视。而“护甲+1”和“耐久度1\/1”这令人发噱的属性也证明此言非虚。 聊也聊过了,笑也笑过了,适才的尴尬气氛自然缓解了不少。皮尔金班长于是带他们熟悉起麦迪文之塔的内部,简单介绍了契约者可以进入的区域和主要的安全区(这是因为卡拉赞内部也并不太平,亡灵、野兽、虚空生物什么的一样也时有出现)。随后又分配了他们任务期间居住的房间,主要是重点指出了去厨房、歌剧院和图书馆的路。当然,事与愿违的是,他很快就又不自觉地对上述一切都详细讲解且发散开来,并沉浸其中…… “我很能理解为什么他是那位拉维恩法师的学徒,”芬利扶着额角,对靳少兰小声说。“我……也……是……”靳少兰同样回答,有气无力地,目光没有去看芬利而是飘忽地盯着前方的空气。在熟悉建筑物内部的这短短半小时的路上,他们再次领教了皮尔金严肃古板之外的另一面。诚如拉维恩说的那样,“可靠的学徒班长”,皮尔金,是个颇有些书呆气的学者型契约者,他对学术和研究的热情远大于利益和探险,只要一提起空间的奥妙就忘情地大谈特谈,而一探索起任务世界的隐秘就把其他一切都忘到脑后。 好在,固然两人这一路之上被皮尔金聊得额角都在抽痛,不过也从他那儿受益非浅,比如皮尔金谈到的自己摸索的空间对任务完成的评价标准和奖励判定,比如在梦魇世界中获得那些凡是可以通过梦魇印记出售的东西带回空间大厅往往都能多卖出10%乃至30%的溢价,遇到急需的契约者更是可以大赚一笔…… 第四十六章 麦迪文之塔(下) 结束了“参观”,从皮尔金班长手里接过村庄的地图,两个学徒和中箭的兔子一样飞快窜出了大厅,直奔法师塔的大门。身后远远的传来透过空旷大厅而有几分失真的皮尔金的喊声: “谢谢,谢谢你们这么热心,你们比我原本以为的还要乐于助人,认识你们真是太……” “——好了!”随着塔楼的正门在背后砰然关闭,靳少兰和芬利面无表情\/咬牙切齿地不知是用力感慨还是补充没听到的后半部分。 异口同声之后,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像两个全日制寄宿学校的小男生一样哈哈笑了起来。 拿了地图,靳少兰和芬利先是一起先在村庄里大致看了一下。经过一路简单的了解他们就发现,和已经成为幽灵的村民们交谈收集情报是个繁琐但安全的途径。在村里查访一圈,感应到某个位置魔力比别的地方略高或者略低就记录下来;与村民的幽灵交谈,从他们的回忆中寻找村庄变成现在这幅诡异模样的线索。反正,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村庄里走来走去,只要能感应到魔力流动,能看见幽灵就行——难怪皮尔金告诉他们说“稍有资质就能胜任”。 “看来空间给我们的这两个支线任务,弹性其实还蛮大的。”芬利笑着说,“保险起见,只要我们把调查范围限制在村庄里,中规中矩的行动总会让我们的安全有保障。” 靳少兰点头赞同。“风险自然也并非没有;卡拉赞的魔力扭曲达到了什么程度、具体会对人产生什么影响还全部都是未知的。”只要看死去的村民全部化为了游荡的幽灵就知道长期暴露在这种扭曲之中绝不是一件好事。此外,若你能看得见幽灵,就意味着幽灵也能看得见你……一旦对方是满怀恶意而精神力又足以干涉现实的鬼魂,后果不言而喻。“好在我们停留的时间并不长,这不至于给我们造成太大威胁。注意躲避一下过于荒僻的地方,保持警醒、有异动就立刻朝返回塔楼的方向跑,我想应该就没问题了。” “非常适合我们。”芬利左手托着右肘,空出来的右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杜松子医生(dr. gin)’,接下来的行动有没有什么头绪呢?” 靳少兰稍微思考了一下,他右手按在左腕的位置,沉吟着说:“我打算观察村民的幽灵,看他们身上是否存在特殊之处,此外我会把重点放在与他们交谈上,询问他们在生前有没有注意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情况。你知道,像这种程度的异常,事先多少总会表露出一点儿端倪的。‘老师(teacher)’,你呢?” “我觉得如果要记录占卜水晶在不同地点呈现的不同数据,这和调查也是可以同时完成的,放它在一旁对附近的魔力进行感应、交互的这段时间正好让我们用来同村民们攀谈,让我们一举两得。” “此外,既然我们初来乍到、对此地的具体情况毫不了解,那么为了提高效率,我认为我们应该分头收集情报和数据?” “我也正有此意,非常赞同你的看法!” 他们这样分析,于是也这样做了。愉快地简单划分了活动范围,诚恳地彼此叮嘱多加小心、一旦遇到异常以安全为重,又惺惺相惜地话别,靳少兰和芬利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背转身的两个人看起来对接下来的任务都颇有自信,靳少兰垂着眼帘,面带微笑,神情自得;芬利则将修长的手指托在金丝眼镜的镜框一侧,目光轻松而笃定。 …… 两小时后。按照之前的计划返回,在麦迪文之塔的大厅下面,靳少兰和芬利相视一笑。“还顺利吗,‘杜松子医生’?”芬利笑道,他身上干干净净,整洁得和今早出发时差不了多少:“我可是很走运地没有遇到什么凶暴的鬼魂哦!” “那真是太好了,”靳少兰也笑吟吟地回答,“我虽然比不上你,有两三次误入了法力生物游荡的区域,不过好在幸运女神也未曾抛弃我,我及时注意到危险,在引起它们的注意前成功逃掉了。” 他说着,取出一沓记满了字迹和符号的纸:“所以我对自己报告的期待可是比较高呢。” “彼此彼此,”芬利也拿出自己的报告,同样工工整整,上面还开列了简单的表格和坐标图:“我在现实世界是电子工程师,所以我很有自信,‘医生,’你可不要被我比下去了哦?” 说话间,皮尔金也匆匆从通往图书馆的楼梯赶了出来。“‘老师’,‘杜松子’,你们回来了!太好了,卡拉赞这边有你们帮忙太好了。”他搓着手,一张古板的脸容光焕发起来。两人倒也理解他的热切,皮尔金滔滔不绝的期间也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支线任务,那是个在卡拉赞协助三位紫罗兰之眼法师的长线,然而要想取得进展就需要众多人手用数量来冲抵大量调查工作花费的时间,但卡拉赞的种种诡异却吓跑了法师们带来的学徒,陆续被派遣来那些也是一样。 到最后,皮尔金这个契约者甚至都多年媳妇熬成婆当了学徒班长——很遗憾,令人扼腕的是,身为剧情人物的学徒总会被吓得迅速跑路,可他手下的契约者学徒们虽不惧怕卡拉赞的诡异却也都会刚达成自己的小目标就迅速跑路。 “我看看,我看看……”皮尔金嘴里叨咕着,此时的他倒颇有几分他那位老师的“书呆子”风范。但他手拿两人的报告,翻着翻着,一张脸却渐渐沉了下来。终于,皮尔金停止了阅读,握着报告的手愤恨地重重挥了一下,就像下一刻就会把它们摔得漫天飞舞: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没有一点儿实际内容、完全流于表面!你们管这个叫报告?!” 皮尔金的脸沉得如同要滴出水来,他挥舞着双臂,厉声呵斥: “你们是不是觉得每来一个人都要拿着占卜水晶把最容易测量的的地方都走一遍、把每个村民重复了十次八次的那番老话再问一遍?!随便一个人只要不怕幽灵都能做到你们这个程度,既然如此要契约者干什么?我干脆打报告去申请,把能感受到魔力流动的村民随便雇上十个八个好了?!” 丝毫不留情面的训斥令靳少兰和芬利脸上都火辣辣的。他们确实以非常谨慎的方式进行开局,芬利是出于对这个诡异领地的谨慎使然,靳少兰是对卡拉赞多刷怪有所了解。但是诚如皮尔金所说的那样,世界上哪有可以一点风险不冒就可以获得收益的事情,况且还是在梦魇世界之中? 还没等他们羞愧地说点儿什么,皮尔金已经气冲冲地拂袖而去,走廊门被他甩上的闷响仿佛在两人脸上狠狠地甩了一记耳光。良久,芬利终于自嘲地笑了笑,说: “我觉得……我觉得,其他人不待见我们这种魅力特长的契约者,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四十七章 意外 从难堪和窘迫之中抬起头来,任务也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无论靳少兰还是芬利都并没认为皮尔金是依仗自己是拉维恩真正学徒的身份而刁难他们,尽管对方如同对中世纪那种人身依附关系的学徒般进行呵斥让他们颜面扫地,但两人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心里都很清醒。确实有人羞辱了他们,让他们几乎颜面扫地。 但这个人并非苛责的皮尔金,羞辱他们的是相对安全的环境下心态就过于轻松的他们自己。 “哎,我们就像懵懵懂懂的全日制寄宿学校的小男生,”芬利叹着气摇了摇头,带着点儿对自己的哂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尤其是在这个要命的空间里。”靳少兰诚恳地点头。他又拿来一叠白纸,铺在大厅的一张木桌上,“皮尔金班长愿意骂醒我们,这让我难受又感激。” 同为契约者,皮尔金根本不必指出他们的过错。他完全可以装作欣然赞许,让两人去自讨苦吃,左右届时过关评价低的突破天际的也是靳少兰和芬利这两个自以为得计的蠢货。更不用说他直言之后收获的未必是承情,多半反而被对方迁怒。不仅如此,此前皮尔金将自己在空间中摸索出的经验无偿地与他们分享,这也令他们愈加惭愧。就着铺在桌上的白纸,靳少兰和芬利两人对照地图写写画画,开始讨论起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就在他们认真交流着不久前了解到的村庄里的情况之际,芬利突然“咦”了一声。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给人一种“神游”一般的感觉。但他交流的对象依然是自己,这一点靳少兰可以肯定,哪怕他说出来的话听起来有点儿莫名其妙: “……是的,是的,艾西,你说的对,以初来者来讲,这两个孩子的报告已经相当详尽了。认为过于粗浅是我的偏见。 “如您所见,老师。而且他们两位可不是正式法师学徒,更不用说其中一位刚刚接触系统的魔法学习。您看这里,还有这里……凡是值得关注的地方,两个人全都详细的标注出来了…… “什么,不是正式学徒……?哦,没错,我自己看书看得糊涂了。打上个礼拜起,学徒们就不肯过来做这些基础的工作了,啧!…… “不光如此,老师。他们两位才到这里多久?甚至还没安顿下来。正式学徒在这份勤奋上恐怕都…… “……” “复述”完毕,芬利的目光恢复了焦距,“我……我的召唤物在跟随班长……我可以借用它的听觉和……”下意识的,芬利喃喃解释说。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金丝眼镜滑落下来了也不知道。靳少兰同样吃惊地看着芬利,指间的羽毛笔无声地跌落在地上。与此同时,两人全都收到了梦魇印记的提示: “在你的协助下,紫罗兰之眼对卡拉赞魔法流动的调查数据得到了进一步的充实。” “支线任务:奥术扰动完成(此任务可重复提交)。” “由于学徒班长皮尔金的赞许,拉维恩法师对你的工作十分满意,你获得的金钱额外增加10%。” “由于学徒班长皮尔金的赞许,拉维恩法师对你的工作十分满意,你获得的声望值额外增加5%。” …… 两人在惊讶中对视了好一阵。有一种沉默、和暖之中带些微涩的触动,同时流过他们心头。 ……“吱呀”一声门响过后,忙碌地研究路线的靳少兰和芬利同时从桌前抬起头来。来者正是皮尔金,还不等站起身来的两人说话,他大步走上前来。 “为你们自己庆幸吧!” 他说,板着脸“啪”地将两份报告摔在桌上: “相信你们已经收到空间的通知了,我的老师拉维恩先生已经通过了这两份报告。能让干瘪得像经冬的无花果一样的所谓‘调查报告’幸运过关,希望你们不要指望自己下一次还会有这种好运气。算我拜托你们两个,‘老师’,‘杜松子’,你们是契约者,不是从夏威夷飞过来度假的花花公子!下一次的调查,我但愿你们拿出更符合自己身份的成果!” 皮尔金当然不可能知道芬利可以通过召唤物偷听,但他对自己和拉维恩之间的对话却只字不提。不仅如此,这个严肃古板的中年人对他们仍旧不假辞色,撂下这番奚落之后就跨着大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必要多说什么了。哪怕为了皮尔金班长冷脸下的一片古道热肠,他们也得对得起自己,干出个人样来不是吗? 在接下来的调查中,两人不再分头调查,而是共同行动。记录数据的水晶,本来就可以相隔一段距离一起进行测量,而向村民的幽灵询问线索,两人同时询问不同的村民也就是了,还可以相互查遗补漏,这样一来,不单扩大了搜索范围,因为加强了彼此之间的合作也提高了效率。譬如测量所得的数据,芬利就可以一并对照分析,而在寻找线索的时候靳少兰这个优秀青年导演善于引导和观察细微表情、肢体语言变化的优点也确实让他们问出了一些此前忽略的情况。但中午回来递交这份两人合力完成的报告时,等待他们的还是皮尔金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不过靳少兰和芬利已经不再满心怏怏,皮尔金班长严苛态度表面下的一番良苦用心赢得了他们的感动和感激。 午餐时分,皮尔金没有出现在学徒们的就餐处。虽然已经明白了他的隐藏在古板表面下的善意,但靳少兰和芬利还松了一口气的。 “——香浓的苏波汤!两位年轻的先生,快尝尝库克婶婶的手艺!” 一个脸上堆满欢笑的和善中年妇人“砰”一声把端在手上的木托盘地墩在桌上,乐呵呵地说。“快尝尝,还烫着的时候最好喝!” 两个人欣喜地道了谢,开始享用这桌新鲜出炉的美味午餐。苏波汤是种类似现实世界罗宋汤的汤品,卡拉赞所在地位于群山环绕之中,加上又有着大量幽灵、鬼魂、法力生物与虚空生物的存在,因此比起晨光镇,同样是初秋时节,在这里如果长时间进行户外活动已经令人有些寒意,这时候一大勺熬得浓浓的罗宋汤送到嘴里,略烫的浓稠鲜香滚过舌面和喉头吞入腹中,顿时令人呵出一口满足的长气。 总是和善快活的库克婶婶是麦迪文大法师的厨子,在大法师离去以后,依然留在他的法师塔尽心尽力地完成着自己的职责。每次有新的学徒到来都会令她焕发热情,用上自己最棒的厨艺来为他们准备三餐。虽然学徒们大抵只能在厨房里和法师塔的仆人们一起就餐,但在仆人所吃饭菜的范围内,库克婶婶总是为他们烹煮出尽可能丰盛的一餐。虽然就餐的学徒们总是会匆匆离去,但当下一次有机会招待新的学徒,库克婶婶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以待。这令芬利和靳少兰一阵唏嘘,却又不知能说什么,最后只能盛赞她美妙的厨艺,并用自己最迫不及待的姿态大口享用库克婶婶精心准备的午餐。 因为,和麦迪文之塔的其他仆人们一样,热心和善的库克婶婶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介于鬼魂和幻影之间的存在,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仍在热热闹闹地为前来卡拉赞的宾客们准备着盛大的筵席——是的,这些绅士和淑女们同样是迷失在卡拉赞错乱时光中的幽灵。 第四十八章 邀请 一起就餐的不止是仆人和学徒,还有歌剧院的演员们。是的,在麦迪文大法师的塔楼里,有专门的歌剧院为来往的宾客们上演舞台之上的一幕幕悲欢离合。同样的,这些歌剧团成员们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亡灵,依然重复着生前的活动,排练,就餐,以及试图劝说两位新访客去观赏他们的歌剧。 “我们这里有最精彩的演出!”巴内斯先生说,挥舞着叉子叉起一片小圆香肠。他是法师塔歌剧院的舞台管理员。 不知是不是卡拉赞的特异所致,学徒们在此所享用的食物全由库克婶婶用紫罗兰之眼送进来的补给烹调而成,而仆人和演员们饭菜的食材来源则都是这座法师塔的仓库里中永远取之不尽的幻影。嗅了嗅那只存在于虚妄之中的香气,巴内斯陶醉地将小圆香肠丢进嘴巴里,继续说道:“真的,先生们,我们是全世界第一流的歌剧团——这也是大法师阁下请我们来表演歌剧的原因。你们真的不想看看吗?” 靳少兰还是笑着摇摇头。他其实十分感兴趣,无论作为导演的身份还是魔兽骨灰玩家,他对卡拉赞歌剧的向往都强烈得差不多能从心窝伸出一只小手来和巴内斯热烈握手一口答应,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并没有这种美国时间可以浪费。芬利当然也是一样。 巴内斯看起来并不气馁。“唉,是的,恐怕我们确实不能专门为二位上演一出歌剧。可是如果想邀请二位来看正式的演出……对于我们这些艺人来说,二位可敬的先生当然是上等人没错,可是对于那些尊贵的客人,”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除了贵族和高高在上的大法师,他们拿谁都不真的放在眼里。哪怕对你们两位客客气气,尊敬有加,但要他们接受两位法师学徒同样坐在剧场里观看表演……” 巴内斯又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过很快他就又振作起来:“但是,尽管如此,我们这些艺人总是需要彩排的啊!请你们相信我,我们全体都会把彩排当成最正式的演出那样认真为你们表演的!” 别的剧团成员也都不禁把目光投了过来。按说被一群幽灵演员集体行注目礼这事儿足够令人后背发麻、像被兜头泼了一瓢凉水般寒气直窜到最后一截尾椎骨,但在麦迪文之塔这个特异之地,他们给人的感觉并不毛骨悚然,反而让人觉得只是坐在全息室里开会。 这些歌剧演员是如此盼望有新的观众来欣赏他们的表演——不光是观众会厌倦千篇一律的剧目,演员也一样会期望有新观众的欣赏啊。 看着这些为歌剧奉献终身——是真的献出终身了——的男男女女,他们眼里闪动的期盼令靳少兰难以释怀。 ……他也是渴望得到观众认同的一介艺人啊。 这些纯粹的、毫不掺杂任何用心的期待目光令他无法开口拒绝。 “那么……”他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感情,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各位不嫌弃的话,我想也许晚上休息的时候我可以假扮成仆人,和大家一起侍候那些尊贵的客人们:这样,我就可以在歌剧院的大厅里,偷偷欣赏了。” “偷偷欣赏?”扮演“多萝西”的少女满脸都是无邪的意外表情。 “是的。偷偷地。”他含笑答道,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是让您失望了吗?” 包括“多萝西”在内,好几位艺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不,当然不!”“这是我们的荣幸。” 他们纷纷说,然后顺理成章地,芬利再次遭受了全体期盼目光的洗礼。实际上,在这之前他就已经欣然赞同:“非常棒的提议,我很喜欢这个主意!不过当然,请不要让贵宾们真的有机会支使笨手笨脚的我们?我还不想从荣幸变成添乱哦。” 他的话引起了众人又一次欢乐的笑声。 剩下的任务达成时间相对于芬利的目标看起来并不充沛,他费了一番心思当上弗林特雷家的家庭教师曲线救国可不是为了单纯刷够任务要求的最低声望就走的。而预支了储物空间的福利,需要拿到b-任务完成度的靳少兰也是一样。 不过上午两人一起行动之后,因为大多数时间已经偏离了村里的主要大路而是刻意往比较偏僻的地方去,所以调查中也有数次碰到了危险,多亏一方面有芬利临时在村庄里驯服的几只老鼠四处探路,另一方面靳少兰这个有着“不作不死”天赋的家伙有意无意地走在前面,因此每每有敌对生物出现的话也基本上都在初期就被两人注意到,然后退出了其警戒范围之外,外加时间又不长(两个小时),倒也是全身而退。 尽管如此,芬利也还是和靳少兰一样,不忍彻底拒绝这些演员们仅仅想让他们看一次歌剧的卑微愿望。 两个人想的一样,上午共同进行的调查和预期的一样,还算顺利,再加上两个人还细心的把遇到的危险亡灵等的位置在报告中标注了出来,所以收益也是每个人都获得了1000点声望挂零,靳少兰在达拉然的声望都已经提升到了中立,那么下午调查的时候就可以采取更加冒险一些的方式来进行,之前担心过于危险而刻意避开的譬如一看就是鬼屋的荒宅破屋之类的也可以去试探一下,尽量节省一点儿时间出来。 这样一来,他们也就达成了“娱乐放松外加顺理成章和那些宾客的亡灵接触寻找机会之余满足一下演员们的请求何乐而不为”的共识。 不仅如此,芬利还灵机一动,建议他们可以向热心的卡拉赞仆人和歌剧演员们询问一下,看看前几批来的学徒外加契约者们进行调查期间有没有谈论过什么相关的事情。很显然,这些人和他们一样是要在厨房这边和仆人一起就餐的,那么吃饭的时候闲谈一番却是人的共性,如果能了解到一些有用的情报那自然会对他们接下来的调查工作产生事半功倍的效果了。 靳少兰深以为然,既然现在在达拉然的声望已经达到了中立,他也就记起来魔兽世界游戏里当声望达到中立以后,是可以在对应势力的npc军需官那里购买一些特产品的,而这样的剧情人物在卡拉赞恰好也是有两个。 其中之一是紫罗兰之眼对卡拉赞展开调查时的带队人,大法师奥图鲁斯,这一位在十八年前的现在当然还不知道在哪儿,恐怕当前有没有达到大法师的位阶也是要存疑;另一位却是他现在能够去打交道一番的,也就是麦迪文之塔的铁匠库雷恩。 第四十九章 意外之喜(上) 因为大法师麦迪文是个黄老邪式博学多才、爱好广泛的人物,他还在塔里养了不少骏马供自己和朋友们在卡拉赞领地驱驰,那么要养马则有一个极其重要的环节,就是钉马掌了。要知道马之所以可以长途奔驰,是因为马蹄和地面接触之处长着一层厚厚的角质,好似人的指甲那样对马蹄的活性组织加以保护。这一层厚厚的角质马蹄则是会因为地面的摩擦,积水的腐蚀逐渐磨损的,严重的更会劈裂脱落,导致马蹄受伤,所以钉上蹄铁对马蹄进行保护就是养马绝对不能忽视的了,而钉马掌这件事偏偏又不是一劳永逸的,要经常进行检查、修补乃至更换,还要对过度生长的角质层进行修剪,因此铁匠库雷恩这个人对于酷爱骏马的大法师来说就是个不可或缺的仆从了。 驱逐了萨格拉斯的投影之后,卡德加同意紫罗兰之眼对卡拉赞进行“有限度的调查”。“如果能更多的了解麦迪文被占据时的所作所为,也许我们对接下来的战争就能有更多的准备”——紫罗兰之眼至少是这样声称的。他们一直以来都对大法师或者说对他那汗牛充栋的藏书觊觎,不对,是关注已久,而铁匠库雷恩进入麦迪文之塔工作实际上则是受雇于这个组织的,虽然不属于紫罗兰之眼,但跟他们也是关系匪浅。 直到和独自坐在一旁的库雷恩攀谈起来,靳少兰才想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游戏之中,铁匠确实出售一些紫罗兰之眼的独有物品,遗憾的是那是三张锻造板甲的设计图纸,需要紫罗兰之眼组织的声望至少达到尊敬水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每一张都需要付出24金币的代价…… 圣光在上,昨天奥特兰克的一天的演唱会(并不……)下来给他带来了4金币4银币的收入,哪怕他是个“挥金如土”随随便便就拿出两个半金币买酒喝的“败家子儿”,这个时候也明白空间给他的20金启动资金是何等的慷慨,又是何等的偏爱有加。而卡拉赞的调查任务不必进行战斗,每一轮的基础奖励也就降到了75银,可想而知,想在这里靠做任务刷到72金把图纸买回去倒卖简直是天方夜谭——这还不说靳少兰能否顺利把它们卖得出去,以及他何年何月才能满足紫罗兰之眼尊敬声望的条件…… 库雷恩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神思不属。“金娜……”他喃喃地说,满面忧愁让这个魁梧的汉子看起来令人心生怜悯:“美丽的金娜,强大的金娜……她只肯待在会客间那边,从不来马厩瞧瞧那些好看的小马驹……” “我们能为你分忧吗,库雷恩?”芬利笑着问,“今天我见过金娜女士了,她似乎颇为忙碌,我想这才是她没有来欣赏你那些骏马的原因。” “不,不,”库雷恩慌乱地摆着手,“我,我只是个铁匠……我,我没打算让她,让金娜知道……”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垂头丧气的戳着盘子里的麦片。 “我……我只是想让她来看看漂亮的小马驹……” 芬利善意地笑了笑。他亲切的拍拍库雷恩的肩膀,“库雷恩我的朋友,我相信应该把选择的权利交给金娜女士。我可以去问问她是否愿意来看看小马驹,也许她之前不来的原因只是因为太过忙碌。如果她有兴趣在空闲的时候来看看,我就回来告诉你。” 铁匠脸上惊喜和自惭交织,他喃喃的念叨了几句“这,这怎么好……我只是个铁匠……只是个铁匠……”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般抬起头来。 “先……先生,”他搓着手毫无底气地试着问道,“能不能……能不能……” 库雷恩说着,取出一朵红色的小丽菊来:“把、把这个带给金娜……不,不,别说出我来……就说,说,‘您的一位仰慕者’……” 他举着红色的小花,头深深地埋下去再也不敢抬起来了。 芬利露出体谅的笑容,轻轻接过那朵小花——这不是一个幻影。他温声说,“没问题,交给我吧?” 微笑看着的靳少兰这个时候愣了一下。就在刚才,梦魇印记提示他说“契约者向你共享了支线任务:库雷恩的心意。” “支线任务:库雷恩的心意” “任务内容:替库雷恩将小丽菊转交给金娜。” “任务说明:因自己身份低微而不敢表明心迹的铁匠请求你代替自己将一朵小丽菊送给他心仪的金娜女士。不用我教你该怎么做了吧?” “你将获得:铁匠库雷恩的友谊。” “你是否要接受本任务,是\/否?” 他讶然看向芬利。“啊,当然要由中立声望的你来和那位女士打交道啦,”芬利狡黠地眨眨眼,小声说,“医生,你不会没发觉那位女士是紫罗兰的密探吧?” 这并没有花去他们多少时间。回来回复铁匠库雷恩的时候,刚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唉,” 最开始不太搭理他们的金娜认出靳少兰后态度改善了不少,在芬利取出花朵并说明是“来自一位你的爱慕者”后更是叹息了一声。 “库雷恩,我知道这是他的馈赠……” 女仆打扮的她接过红色的小花,满面怅然。但是从这位女士身上,靳少兰和芬利的感知都在提示她是一位不可冒犯的对象。此外,和铁匠、厨师库克婶婶等人不同,她是位不折不扣的活人。 “……这天杀的秘法之塔……” 最后,密探金娜也只能惘然地摇了摇头。“谢谢你们。”这位女士转眼就摆脱了负面情绪,正色对他们说:“请转告库雷恩,我很好奇那些漂亮的小马,等到忙完了这阵子,我会去看看的。” 把这个答复转告给铁匠后,他喜出望外得令两人有点心酸。“谢谢,谢谢,先生们,谢谢……”他只会反反复复地这样说,欢喜地搓着手。平静下来之后,库雷恩似乎想到了什么。虽然有些踌躇,但他还是开口说: “你们看,先生们,我是个铁匠。 “所以勇士们总会来找我打理一下自己的武器和盔甲。 “昨天,来了几位像你们这样的冒险者先生。他们很快就离开了,但是上午我整理工具箱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我想破了头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我并不识字。 “只能是昨天来的几位先生不小心掉的了,可我到哪儿也找不到他们。 “好先生们,我从没想过要把它偷藏起来——所以,所以我能不能把它交给你们?” 库雷恩拿出来的,是一个普普通通,封皮上还印着“diary”的本子。然后他就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但是这种塑料硬皮本出现在卡拉赞本身就不同寻常。靳少兰和芬利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喜。 第五十章 意外之喜(下) 这本库雷恩无意中捡到的笔记本无疑让两人喜出望外。翻开本子,里面记述了对村庄的一些探索情况和笔记本原主人总结的一些要点,其中他们俩人探索过的部分两相印证下来准确性颇高。 这样看来,这显然就是昨天先两人一步来到卡拉赞的契约者同行遗落的了。 虽然不清楚他或者他们为何会把笔记本忘在铁匠库雷恩那边,不过其中记录的一些内容对靳少兰和芬利也算颇有帮助了。自然两人不会把这本笔记上面真伪难辨的调查结果原样照抄上去,但将其作为下午的调查方向却还是一条相当不错的思路。 不仅如此,之前的契约者还在笔记本上记录了这样一条的线索:夜间外面的鬼怪虽然会变得凶暴,但镇民的幽灵也更加活跃和“清醒”;虽然为了安全起见最好不要夜间外出,但就像他们早晨前来时看到的那一幕,卡拉赞领是被一层很难判断是阴影还是迷雾的朦胧包围着,外加领地西侧是连绵的山脉,所以,下午三点半到四点左右,卡拉赞领就已经有如黄昏——这显然是一个更好的调查时段。 因此两人整个下午都在忙于拿着水晶四处记录魔法波动的数据,准备晚些时候按照笔记上的线索去看看。磨刀不误砍柴工,虽然笔记本上的消息不一定是真的,但这个时间段又没有危险,试试也无妨呀。 实际上靳少兰清楚拉维恩等三人要找的是什么——或者说,他至少知道要到哪儿去找: 法师们要寻找的魔力流动节点实际上在麦迪文的酒窖深处,就位于村庄里,这也是游戏开放到对应资料片时的一个必做任务,发布人正是前面提到过的大法师奥图鲁斯。 像酷爱骏马一样,离群索居的麦迪文大师同样酷爱美酒,为此他甚至法师塔不远处挖了一个超大规模的酒窖,用以储藏从全大陆各地运来的美酒。卡拉赞最鼎盛时期,大量宾客云集于此,频繁举行的盛宴令他们赞不绝口,就连每天喝完的空酒桶都要雇人来丢……那真是一段盛大、辉煌的日子。 而十八年之后的紫罗兰之眼法师们,经过对卡拉赞能量谱系的初步探测,他们已经发觉麦迪文的酒窖深处就是一处扭曲汇聚的节点。 就这样,靳少兰因为已经事先从游戏中知道了这个任务,所以他也曾经试图直接去酒窖调查。遗憾的是,就像他担心的那样,那里不再是村民的幽灵,而是充斥着大量的法力生物——由奥术能量或虚空之力凝结的类元素生物,后者通常被称为“虚空生物”——面对这些并非血肉之躯甚至未必谈得上情感乃至智慧的虚体生物,他的天赋对其起的作用将变得有限而“敌对行为”涵盖的范围将变得宽泛。认识到这一点后,他于是放弃了自己的尝试。 此外,如同他之前评估风险时想的那样,若你能看得见幽灵,就意味着幽灵也能看得见你——他们是可以攻击这些幽灵的,而参照游戏任务的内容,干掉这些村民让他们从被永远束缚的命运之中解脱,应该也有几率可以获得任务物品“幽灵精华”,将之交给法师们想必也能获得比较丰厚的奖励。 换做一个具备可观战斗力的法系契约者,完全是可以在拉维恩法师交待的任务基础上更进一步,清理凶暴的幽灵,深入调查酒窖、找到最深处隐藏的线索的。而且随便他找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毕竟那帮法师们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什么,更不用说他们还热衷于在卡拉赞的图书馆看书。倘若一个冒险者把这份学徒工干得能集调查杀怪搜集探索于一身,法师们注定是要大喜过望、对他高看一眼的了。 ……然而前提是你能够集调查杀怪搜集探索于一身。 对芬利和靳少兰两个魅力特长的人来说,他们原本要面对的问题也就是不具备战斗力的他们根本不能啊…… 靳少兰意识到,在浪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以后,如果他依然以正常情况下的方式推进,那他在剩余的时间里仅能依赖自己的天赋中规中矩地去完成达拉然要求的调查了;不仅如此,在这一条支线上,高魅力属性带来的“影响力”无法让他像昨天那样大范围的为盟友提供协助(再说除了新认识的朋友芬利也没有什么盟友可言啊)。但前一天在奥特兰克的经历令他已经不满足于仅仅以较低标准完成任务,靳少兰打定主意无论他的朋友芬利是怎么想的,他都决定冒上一定风险去追求更理想的成果。而芬利做出了同样的决定这件事更多地是令他信心更加充足而非“决心更加坚定”。 没有辜负芬利和靳少兰的期望,笔记主人记载的线索果然是真的。 当时钟的指针逐渐接近四点,镇民们果然更加活跃起来,还有一些老人和小孩的幽灵也出现在街头。经过一番询问,靳少兰和芬利不仅了解到了麦迪文大法师离去前卡拉赞曾经出现的更多异状,例如塔楼里古怪的光源,游荡的幻影,更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不少从前陆续到来又先后离开的学徒的情况。 起初跟着三位法师过来的是他们自己的学徒,但是没过多久,学徒们很快都因为吃不了苦而纷纷离去,最后只剩下后来成为班长的皮尔金。再后来被法师之城派来的学徒也是如此。而昨天来的几个有魔法资质的冒险者看起来是一伙儿人,他们显然颇能吃苦,一天下来似乎也有了不少收获。最后,似乎取得了什么重要发现,他们甚至神神秘秘的往某处去了。当时看到他们的镇民幽灵都说几个人面上的喜色和贪婪令人印象深刻。 芬利和靳少兰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掩饰不住的惊喜。昨天来的这些契约者显然是有所发现之后获得了丰厚的收益,为了把他们的收获对达拉然法师瞒下来(或者说他们心知肚明根本做不到对达拉然法师瞒下自己的收获),因此干脆不告而别。反正要想提升达拉然声望还有的是途径,而以截止到目前的经历判断,已经获得的声望并不会被扣除——或者说,至少在任务要求他们达到的“友善”和其以下阶段并不会被扣除。 自然,即便他们两个现在赶去,肯定也捞不到什么残羹剩饭,然而靳少兰和芬利两人对自己的实力也算是颇有自知之明的了,并没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指望,他们只是希望重走一遍“前辈”们的“发现之旅”,去查明和确认他们到底有了什么收获。可以期待,当他们了解了详情并把它回报上去以后,这将会给他们两人都带来丰厚的声望收获。 第五十一章 宁静之水 “吱呀”一声,灰扑扑的塔楼那扇颇为精美与堂皇的大门在背后关闭。 自从来到这里靳少兰就一直蛮奇怪的,如此宏伟的塔楼,麦迪文离开也不过两年,为何外墙细看起来就已经如此灰暗、还爬着斑驳的青苔如同荒废经年了一般呢?两扇大门看起来倒崭新的仿佛是昨天刚上好的一样,但它们开关时发出的刺耳吱扭声犹如十几年都没有上油了,而甩上时那“砰”的一声则令人由衷地浮现出大门摇摇晃晃下一次就要因为折叶断裂而整扇掉下来的即视感。 不过,考虑到卡拉赞之塔里时间的错乱,这些又是可以理解的。 “医生,你认为我们应该从南侧开始寻找入口吗?” 芬利问,有点儿费解。他手上拿着整理出来的一沓资料,和笔记本的内容对比着: “可那位老人家说看见我们的几位‘前辈’往西南方去了。” “的确如此,但我相信他们到那里寻找的是入口,而我们只需要寻找另一个入口来到达同样的目的地就好。” “好吧,医生,”芬利笑着摇摇头,“总之即使去了同一个方向,对于入口的具体位置也没什么头绪,那么我觉得目前就听你的应该也不坏。” 他又摇摇头,随手把整理的资料塞进衣兜里。“那,既然也没别的好准备了,我们出发吧?” 两人正要动身之际,身后麦迪文之塔的大门再次发出了一声老掉牙的门轴转动声。 “噢,正巧!‘老师’,‘杜松子’,等等我!” 皮尔金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还带着些微气喘: “请听我说,老师,杜松子,我有个刚刚接到的任务请你们帮忙,所以赶紧出来找你们两位。奥法保佑,还真的让我赶上了!” 他大喜过望地说,一边大步赶上回头驻足等待他的两人。 “我非常需要你们的帮助,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施以援手!”——这样说着,匆匆赶来的皮尔金共享了一个任务给芬利和靳少兰。 “契约者号向你共享了支线任务:……”“……你是否要接受本任务,是\/否?” 在梦魇空间的提示声中,二人也大致了解了皮尔金分享的这个任务。靳少兰看后不仅心中感叹,“不愧是跟进这条任务分支已经有段时间的资深契约者”,因为皮尔金所共享过来的就是一个设法寻找入口、前往麦迪文的酒窖里调查那里是否有什么问题的任务。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他,芬利虽然对本世界并不了解,但他心思较为缜密,将皮尔金共享的任务和自己二人了解的线索加以对照,同样得出了结论,该任务正是他们继续调查并取得成功后可以触发的那个。此外,皮尔金的任务乃是由他的老师,紫罗兰之眼的法师拉维恩发布的,这也说明了这个名为“宁静之水”的任务的“权威性”。 由拉维恩亲自交待的隐藏任务,这无疑比他们预期中拿着“diary”笔记本去按图索骥的收益要可观得多。想到此点,靳少兰和芬利心头火热之余也对皮尔金直爽共享任务的慷慨大为感激,他们的班长实在够意思得很。 “不过,我们能帮上什么呢?你看,皮尔金班长,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和杜松子医生并不是战斗类型的契约者啊,”芬利诚恳地说,“不仅如此,这个任务的说明着实是太简单了一点,‘对麦迪文的酒窖进行调查’,这会让我有种不知该从何着手的感觉。” “啊……!抱歉,真是抱歉,是我忘了说明。根据我老师的说法,这个任务需要我们记录酒窖之内的能量谱系——是的,就像之前你们两位在村庄里所做的那样。” 皮尔金这才好像恍然,连忙解释: “困难之处在于,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我一个人根本完不成测量——但是显然有你们热心加入之后,这件工作就变得颇为轻松了。” 一面赶往秘法塔的西南面,一面听着皮尔金的解释,芬利和靳少兰对他的计划也了解了:他向两人说明,自己在酒窖和附近的区域已经有所布置,以此将部分法力生物引开;另一部分在原地徘徊不去的则会被强力安抚在宁静状态。这样一来,即使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三人也会有充足的时间逃回地面。 跟随着皮尔金,他们在村庄西南角找到了一口废弃的水井。附近的田地早已荒芜,缺头断臂的稻草人歪歪斜斜地插在荒草里,在卡拉赞灰蒙蒙的黄昏里看起来格外诡异。 “原本是口不错的井,”皮尔金说,一边往井里放下绳梯:“但前几年慢慢就干涸了。不过村里的水源算得上是很充沛的,所以枯了一口也没人往心里去。” 绳梯这个时候也放到了底,皮尔金试了试捆得是否结实,自己一马当先迈入井口。一边顺着绳梯往下爬,他一边叮嘱自己带领的两个学徒:“等下进了地窖,两位一定务必注意跟在我后面。” 随着一步步踏下绳梯、进入井下,皮尔金的说话声也逐渐变得模糊、瓮声瓮气,而且因为带上了层层越来越低沉的回音而显得有些飘忽:“老师,杜松子,我对上那些亡灵之流还算有一战之力,但没有战斗力的你们一旦脱离了我的防御范围,我未必一定能保护好你们的安全。” 如皮尔金所说,他就是需要在自己做好的那些布置所营造出的短暂安全时间里,有人能分担他的工作,迅速将此处魔力流向数据和分布谱系全面测完、并一同迅速返回。如果还有余力,就进行进一步的探索;否则就以安全为最优先的考量马上返回法师塔。 “行了!”火镰打响的“嚓”地一声后,一道温暖的黄光穿透了黑洞洞的井口映入芬利和靳少兰的眼里,皮尔金的声音也从井下传来,在空洞的井壁间回荡:“下来的时候请小心脚下。” “你先请,杜松子医生,”芬利笑着点点头,不知什么时候起,又有几只小老鼠跟在了他的脚边,悉悉索索地啃食着芬利丢给他们的面包屑:“我走最后一个——我想我还可以小小地担任一下断后的哨兵。” 靳少兰也回以一笑,依言施为。 靴底踩在绳梯之上,带给人一种摇摇晃晃的悬空感,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都很难适应这种毫无脚下已经踏实的实感的攀爬方式;在并非向上攀登而是沿绳梯逐级下降的时候尤其如此。那种身在半空无凭可依,没着没落的感觉,不少人即使多次经历后依然还是会觉得心悸。 向下看,昏黄的灯光从井底透上来,映亮了小小的一角。缘绳而下的过程中,灯光在黑暗之中摇摇晃晃,不知道是因为他自己身体在随着绳梯晃动,还是马灯也在皮尔金的手上摇晃。 绳梯还剩最后几级的时候,靳少兰长身跳了下去。靠着一侧井壁,皮尔金正手提马灯等着他们,郑重其事的脸上冲他露出一个有些古板的笑容。见他下来,皮尔金挑着马灯示意他看井壁一侧。似乎因为水流长时间的冲刷,那里的土石塌陷下去,露出了一个空洞。 这应该就是经年累月以后,自然造就的一处通往麦迪文酒窖的入口了。村民口中,昨天那几个契约者往这个方向来的目的地想必也同样是此处。靳少兰笑笑,正想询问皮尔金验证自己的猜测,落在洞口的视线所及之处突然瞥到几道黑影正急速向光源、也就是向他和皮尔金冲来。 马灯摇晃的黄光下根本看不清面目,黑影们贴地急掠,转眼就已经到了井内的方圆之地。就在这个时候,它们却停了下来,还在井底的一小片平地上转起了圈子—— 几只行动敏捷的小老鼠。 这个时候,走在最后的芬利也从绳梯上跃了下来。 靳少兰暗暗吁了口气。刚才黑影冲向他和皮尔金的时候他可是一脑门子黑线的强忍着不让自己做出任何过激反应——因为他无论下到井底的过程中还是落地以后都还没做什么,这是和皮尔金相比,因此可以相信只要他自己不轻举妄动,至少这些黑影会先攻击用脸拉怪的……呃,是点亮马灯的老皮。而班长显然对如何对付它们是有准备的。 由于这个原因,当看清那是芬利从洞口另一面招来的老鼠时,他内心难免有些不太舒服。不过芬利“心照不宣”的善意一笑又令他迁怒不起来——之前“招募”的小哨兵们显然是留在地面了,再说叫这些小东西跳十几米深的枯井似乎也不太人道……靳少兰也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有这个功能的是他自己,那要是随身不召几只老鼠来跟在脚边的话他也不自在。说到底,还是生活在和平环境下的自己没什么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反观皮尔金,就自始至终都板着那张严肃的脸不动声色。 突发事件——这个词又令他想起了进入空间之前的经历。不过这一次,眼前身处的是昏暗逼仄的井底,往大了说是诡异神秘的卡拉赞,梦魇空间光怪陆离的冒险令这个年轻导演转眼就把心头浮现的些许阴影抛到了脑后。 没有多余的交流,在皮尔金的带领下,他们打着那盏摇摇晃晃的马灯依次钻进了井壁上的洞口。 第五十二章 螳螂捕蝉(上) 几分钟后,三人已经穿过了洞穴,置身于一处空旷的空间之内。 靳少兰也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他知道在麦迪文的酒窖深处有一条地下水脉——这不是指酒窖的地面之下,而是大法师的酒窖规模实在太大,仓室众多——修建时甚至为此专门挖掘了一个水池。一路上的情形和他猜想中一样带着明显的水蚀特征,大概是附近的河流或地下暗河存在丰水期,又或者雨季持续太长,降水过于充沛,总之那条暗河曾经在某个时期水量大增。在它的冲刷下,一个地下室发生了部分垮塌,进而与为水井供水的暗河连通,这才造成了井底出现的那个可以直通酒窖的洞穴;当然,它还存在一定人工挖掘的痕迹,翻出来的看起来都是新土,应该就是昨天那几位前来时拓宽了通道。 而丰水期或是雨季结束后,汇聚起来的暗河慢慢改道偏离了这口井,井也就随之干涸了。 三人此时所处的地下室十分宽敞,墙上还有着一处处安放烛台的方孔,但那里已经没有照明的蜡烛,甚至不少方孔里的青铜烛台都已经不知去向。曾经储藏美酒的地方也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腐朽的架子留下的些许痕迹,墙角堆放着少量积满灰尘、散发着霉味的酒桶。 确实没有法力生物和幽灵的身影,看来皮尔金之前的布置起了效果。皮尔金貌似也松了口气,他拿出两个手电,分别递给芬利和靳少兰。 “这比较适合在宽敞空间的照明,虽然我自己还是喜欢旧时代的传统。”他说,扬了扬自己的马灯。两人道了谢以后就研究起了各自的手电,这并非失礼而是负责任的表现,要知道,拿着一件不熟悉的装备乱来,破坏力可是要胜过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的: g2x le-bk战术手电 产地:加利福尼亚州神火有限责任公司(surefire, llc)数控加工中心。 物品稀有度:白色 装备位置:杂项\/背包 重量:124克 长度:132毫米 材质:航空铝合金,强化树脂。 附加装置:sf123a锂电池(2颗) 说明:需充电后使用。 评价:g系列是sure-fire众多成员中最特殊的一个,外壳由强化树脂制成,因为它是为消防用途而设计的。但是如果有谁因为它不具备格调不同凡响的金属外壳、就认为它和自己的兄弟系列比起来低人一等,那此人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躺在靳少兰手掌上的是一只小巧的战术手电,约莫只有他整只手的三分之二长,通过按压尾部的快门来控制亮度,当然他们在酒窖中进行探索估计只需要用到普通亮度。靳少兰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手感十分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战术手电。按照皮尔金的指点,他和芬利轮流点亮手电来为前进提供照明,以此来延长电池的续航时间,同时减少引起酒窖里残留怪物注意的可能性。再次叮嘱他们务必跟紧自己后,皮尔金提着马灯带领他们向酒窖深处走去。 同地面上一样,这里飘荡着淡淡一层似雾气又似幻影的朦胧。马灯的光不很明亮,但还是能大致看清地下室的全貌。原本靳少兰认为是马灯的照明范围有限造成的,但当战术手电明亮的灯光穿透黑暗后,这种朦胧反而更加引人注意。 酒窖的这些地下室,大的就像他们刚下来时进入的那个一样,面积将近半个篮球场地大小,举架也接近三米,小的也有教室那么大。不同的地下室之间彼此还有通道连通,在这种环境下平时根本不会在意的脚步声在这里也会激起幽幽的回声。随着逐渐进入酒窖深处,三个人就连交流都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在前进之际,也是陆续看到了几团难以形容的幽深光芒,散发出的感觉几乎和整个领地里弥漫的那一层朦胧的雾气\/阴影如出一辙,而且像在呼吸一般明暗涨缩,由这幽深光芒则是构成了一个个高约两米、看起来相当模糊的透明的影子。影子的上半身依稀有如人形,但头部和人类迥异,造型倒是有几分星际争霸之中的神族protoss人的模样且同样有一对放射出幽光的眼睛,肩头则竖着两只巨角、手臂也长而枯槁,要说是恶魔属也没什么大错,下半身则是一个倒置的纺锤形,迅速变长、变尖并渐渐淡化消失在空气之中。 这些诡异的透明影子多数徘徊于地下室墙壁和角落,即使偶尔在靠近房间中部的地方相遇,“诡影”也只是自顾自地徘徊打转,丝毫没有和他们“接触”的意图。芬利似乎颇有意动,但还是先向皮尔金询问。原来他想要施展一个名为“洞察”的技能来获取透明诡影的基本信息,不过皮尔金叹气说如果可以他自己又何尝不想这么做,问题是将这些怪物安抚在“宁静”状态后不能有任何打扰的举动,其中就包括探测在内。芬利于是笑着耸耸肩,也不为己甚。像是有些内疚,皮尔金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了说他从达拉然法师们那里了解到的情报。 “他们称之为‘不安宁的幽影’。”皮尔金说,“这似乎是扭曲的玛那(mana)与死者的执念结合的产物。也有说法声称它是一种特异的元素生物……” 走进下一条通道,皮尔金手上马灯的光线暗了下去,声音也随之变得弱而模糊,似乎刚出门就是一个转角。毕竟是地下室群,酒窖也不能挖成手电筒里串联电池那样的造型啊,所以此处应该是这一侧的房间最末端的一间了,通道有这种结构也不足为奇。靳少兰和芬利也跟随着走进去,地下室和地下室之间的通道并不很宽,他们像之前穿过通道时一样换成了一前一后的前进方式。 如他们所想,通道在此处是一个折角,转过之后就进入了一个教室大小的房间。这里同样有东倒西歪的木桶,此外还有两只茫然的幽影生物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漫无目的的游荡着。马灯柔和的黄光已经进入了他们左侧的门洞,靳少兰也借助战术手电的光小心避开两个幽影生物,快步走向皮尔金进入的通道。 走在最后打着手电的芬利也轻松避开了两只“不安宁的幽影”。他正要赶紧跟上去,却慢慢放缓了脚步。在他前面,距离通道不远处,靳少兰并未走进去,他背对着芬利,僵硬地站在通道入口。 芬利放缓的脚步停在了距离两米远的地方。 前面的靳少兰也缓缓转过身来。他脸色难看地直视着芬利: “……不能再往前走。” 他声音干涩,能感觉到自己额角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正缓缓沁出,浸入发丝之间: “老师,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第五十三章 螳螂捕蝉(中) 马灯的灯光已经在通道的另一端完全消失了。芬利沉默不语,脚下缓慢向后退了两步,但依然正面面对着靳少兰。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了一种异样的气氛,两人觉得这种沉默的对立已经持续了好一阵,但理智又告诉他们适才仅仅是一、两秒的沉默。靳少兰已经努力控制着自己干涩的嗓子再次说道: “有问题,皮尔金如果一切正常那么他不可能消失——” 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了一路走过来的地图。与游戏中对“麦迪文酒窖”的记忆加以对比,他才做出了这个判断。皮尔金的消失让他意识到,在他们身边就像周围的黑暗一样存在着无声的危险,而他们正走在危险之中而不自知。 芬利又沉默了片刻。 “医生,我想你并不担心万一和皮尔金班长失散的情况,不是吗?”他目光沉沉地望着靳少兰,缓缓开口说。“虽然我并不了解原因。可是我可没有你这样的‘自信’。 “如果你不想去了,我希望你也没有别的‘需要我一起’的计划。 “你请自便。 “皮尔金班长就在前面的房间,我想他告诫过我们不要离他太远。” 说完这些话,他缓缓走向靳少兰。 战术手电的光线下,他对面的靳少兰脸孔苍白,长袍血红,让这个原本温文尔雅的东方人多了一丝肃杀之气。在靳少兰眼里,芬利的身影则半隐在黑暗之中,他手上的战术手电放射出明亮的白光,看不清面孔,只有金丝眼镜的镜片泛着冷冷的反光。 显然,芬利坚持认为皮尔金已经往前走了。虽然不清楚为何芬利态度如此笃定,靳少兰也默不作声,修长的身形站得笔直。他拒绝芬利靠近自己,伸出手掌先是向房间一角打了个手势,然后又展开掌心向对角线另一侧屋角比划了一下,示意芬利先退到角落,让他自己则可以退到房间的另一端,然后各走各路。 芬利还是再次停了下来。他踟蹰着,迟迟没有迈出下一步。两人之间再次出现了无言的沉默。就在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做出接受对方提议的决定,皮尔金有些刻板而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再次从通道黑漆漆的另一侧传来: “杜松子?老师?” 他人还没到,焦急的声音已经透过荡漾的回音穿透过来: “喂,你们还在吗?没有遇到危险吧?” 靳少兰心头绷紧的弦变得松弛下来。紧张过后的倦怠少许地影响了他,他半开着眼睛吐出一口气。也许是自己多虑了,毕竟在这个充满“迷雾”的卡拉赞,并非只有他先前突然意识到的那种可能,例如再三交代他们要跟紧的皮尔金也可能是因为“迷雾”等因素的阻隔,而没能发现到三人的队伍已经脱节。这样想着,他也半转身并举步要让开通道的入口。 然而就在他放松下来的这一刻,靳少兰的视线之中突然发现站在对面的芬利赫然失色。这个戴一副金丝眼镜的电子工程师突然以不符合他儒雅形象的敏捷纵身将靳少兰扑倒在地,两个人一起摔在泛着霉味的地面上滚出去好几圈。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时间,马灯的光已经移动到了通道口。走出来的确实是皮尔金,他满面急色,担忧地呼唤着他们的名字。“杜松子!老师!”他喊着,“你们在哪儿?” 芬利死死捂着靳少兰的嘴。冷汗从他鼻梁一侧淌落下来,金丝眼镜也在刚才的翻滚中不知掉在何处。“皮尔金”却对他们视而不见,一面打着马灯四处张望,一面继续向前穿过酒窖,仿佛在寻找“不知何时消失在身后的两人”。 靳少兰因为刚才刚产生了“迷雾蒙蔽了皮尔金的感知让他注意不到伙伴”的想法,此刻事发突然,他的思维还在沿着这条思路进行,除了“怎么回事”、“芬利到底在防备什么”之外,他脑海中浮现的想法乃是“难道皮尔金已经完全被卡拉赞的幻象影响,所以哪怕自己二人就在他面前也无法发觉”,可是芬利却通过梦魇印记向他传递过来一条信息:“医生,你是对的。皮尔金有问题!” 靳少兰承认自己是一个在和平社会呆久了缺乏真正警惕性的天真的知识分子,因为直到此刻他的头脑才告诉他“原来他警惕的对象是皮尔金”。不过尽管是个缺点众多的王八蛋,靳少兰倒是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从来不会产生“我早就对你说过!”“被我说中了吧!”一类蠢到不可开交的想法,这男人务实得完全像一个中国人中的中国人,他已经快速思考起他们的处境来。梦魇印记此时又向他传递了一幕画面过来,这些画面都是以第一人称视角呈示的。 视角的主人带给他的是一个仅仅呈现青、蓝、黄、紫几种色彩的视野,线条飘忽而不真实,让人仿佛踏入了《两姊妹》、《一个盲人的早餐》这些毕加索“蓝色时期”的油画世界之中,又像rgb模式下隐藏了红色通道的旧式电影。 “他”大约隔着五到七米小心地跟随着皮尔金,“亲眼”“看”到他进入现在的房间后向左转入了通道之中,并一路跟随到了下一个地下室,那里相当宽敞。由于皮尔金出了门就越走越慢,视角的主人为了不跟得太近就被留在了通道里。接着那位学徒班长一拍脑袋,掉头就匆匆冲着来路快步返回了来,因为身处通道之中空间逼仄,视角的主人躲闪不及,直接与皮尔金撞在了一起。 下一刻,一股异样的冰冷“传来”——因为靳少兰只是收到了这段画面而不是“当事人”,即使触觉他也是通过“旁观者”般的“视角”体验的——皮尔金径直撞上了视角的主人,“他”避无可避地眼睁睁看着学徒班长那古板的面孔在眼前迅速放大,随后是双眼、眉心……诡异的冷意就是这个时候传来的,就像深秋跳进水里的那种冰冷——甚至连触碰到水面一直到没入其中的过程都有…… “眼前”的一切从冰冷感产生起就迅速出现了大量电视荧幕中的“雪花”一样的噪点,并迅速增加而占据了整个视野,这种冰冷仅仅持续了眨眼功夫,最后的一幕是,“穿透”了“皮尔金”的身体、视野的主人出现在他背后。“眼前”再次豁然开朗,旋即,密密麻麻的“雪花”填满了整个世界。 像电子管电视机被扯断了电源,仅有青色、蓝色、黄色、紫色的画面一闪,完全消失。 ——毫无疑问,眼前的“皮尔金”和那些“不安宁的幽影”一样,是一个由能量构成的冰冷的虚体。 第五十四章 螳螂捕蝉(下) 已经不用芬利阻止,靳少兰自己本能地屏住了呼吸。这个明明就诡异无比然而在此前提下看依然毫无异状的“皮尔金”呼唤着,四下张望着经过两人身边,跌落到远处的战术手电的光柱恰好直直地照在他脸上,“他”却一无所觉。涔涔的冷汗濡湿了靳少兰背上的衬衫。直到“他”向另一头走去,两人才竭力不让自己弄出声响,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前面的房间是一定不能去了的,不知还有什么在前面等着他们,更别说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皮尔金,而要往后的话那个披着皮尔金外表的怪物却又是不能回避的,想要越过“他”是一定不可能,但是这怪物现在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发现他们不代表之后也不会啊,而且任何野兽也好幽灵也好哪怕是元素生物都有其“领地意识”,起码在被靠近到一定范围内绝对会悍然出手扞卫自己的私人空间,想必这个范围也一定不会太小啊! 然而哪怕他们能做到顺利避开前面那个假货,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皮尔金难道会袖手旁观就此放过他们逃之夭夭不成吗? 为了不引发那个不知究竟是什么怪物的假皮尔金的注意,两个人尽可能地把动作放轻再放轻。即便清楚要面临的困境和自身缺乏脱身的办法,至少要把眼下能做的一切都尽量做到,然后才谈得上面对下一步力所不及的状况。只是,他们刚刚从地上支起身体,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酒窖内的情况再次发生了变化。 “皮尔金”原本正向地下室的另一端走去,与二人的距离逐渐拉远,这时却停了下来。诡异的是,随着“他”的止步,一个蓝幽幽的透明的影子慢慢从“他”身上走出。首先从“皮尔金”胸前冒出来的是两只半透明的尖锐手爪,流淌着幽蓝光泽;紧跟着的不是手臂更不是枯骨,而是两条长长的甲壳类动物的节肢。这一幕如果落在正常人类的眼里,会令人错觉“皮尔金”的胸口生长出了一对细长的、鬼气森森的龙虾螯钳。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看起来简直像“皮尔金”体内走出一个原本附身于他的恐怖亡灵。视角虽然在“皮尔金”侧后方,但靳少兰和芬利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他们愕然地愣住了,那个速度不快、渐渐从“皮尔金”身上走出的怪物实在是违反人们对幽灵、鬼魂、法力生物、等等的想像: 那简直……——非要用语言形容的话,它简直像一只直立行走的邪恶法师龙虾——注意,是邪恶法师龙虾,不是邪恶龙虾法师,除了没有一个龙虾的头部;但那依然是一个三角形的头部,又有一点儿像那种邪恶法师斗篷上的尖顶兜帽;“斗篷”沿着斜削的双肩披下,破破烂烂的垂在手肘处,露出里面细而长的节肢,两只手爪大而修长,给人的感觉完全像一对并不夸张的螯钳,随着行走自然地垂在身侧,时而如人向前伸出小臂般抬起;躯干的胸部,生着三对——也许更多,因为是个泛着蓝光的透明幽影而无法准确判断——或者说甚至难以判断是否生于胸部,还是自透明的虚体内部延伸出来——三对更加纤细修长的节肢,尖端隐约带爪,也十分自然地垂着,随着行走十分自然地轻摆着如条条飘带或水母纤长的触手;往下是一环环龙虾般的环节,当然,直立、给人一种拟人化感觉的;散开的呈扇状分布的尾足之间也散布着几条长长的节肢,随着前行,扇状的尾部和节肢同样也自然地摆动——类同衣裙的摆动,并非龙虾为了前进的那种摆动——这个难以名状的鬼怪是如人们通常想像中的幽灵那样漂浮着悬空前进的,但是该特征偏偏又符合了“常识”并不会让人产生“还好仍然是想象力范畴之内的鬼怪”的想法,反而让人更加觉得惊悚。 ——这个、这个新出现的……怪物,是被皮尔金召来杀他们的吗?看着难以形容的鬼怪,这样的问题甫一浮现心底就令两人冷汗直冒,心头一片寒意。 “啪,啪,啪” 沉闷、呆板的掌声响起,在举架低矮的酒窖里激起了空洞的回声。原本已经被两人认定为幻象的那个“皮尔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他们鼓起掌来。 “终于有点儿像那么个样子了啊,我的两位法师学徒后辈。可惜你们这份终于让自己摆脱‘不够格’评价的表现来的可也太不是时候了。何必呢? “为什么不让自己死得轻松一点儿呢?” 他说。 芬利和靳少兰的心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验证了最坏的猜想以后,他们反而镇定下来。皮尔金的脸孔依然严肃、刻板,但马灯的灯火倒映在他眼睛里的却是格外恶毒的光芒。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此时此刻再穷究皮尔金的动机也于事无补。两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思维则高速运转着,试图从眼前看似一筹莫展的局面中寻得一线生机。而皮尔金则好似欣赏着他们陷入困境的恐慌、焦虑和无措,一时也没有开口。三人六目,面面相觑地对视着,一时之间静默的地窖中只有风声隐约的呜咽,和马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毕剥声。 不知过了多久,芬利终于开口。他用手臂撑起身体,半跪在地上: “……班长,所以说,整件事从开始起就是你的一个圈套。” 虽然有些干涩,但他的声音已经平稳下来。 “昨天早晨先来的那四位朋友,我想并不是因为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而离去,恰恰相反,他们——应该再也不会离开此地了吧?” 皮尔金得意地一笑。当这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另外两人才惊讶地发现,这张本来已经熟悉的面孔原来是如此地险恶和凉薄: “没错,没错,你们终于发现了这些,还真让我有点儿感动。” 他提着马灯的右手扬了扬,像个热情洋溢、志得意满的演讲者。随着他的动作,芬利和靳少兰的影子在他们背后的墙壁上狂乱而绝望地舞动。 “你们看——”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得意地说,“为了满足你们对免费午餐的渴望,我暗地里为你们做了多少工作啊!” 第五十五章 得意的皮尔金(上)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皮尔金”无论真假,但他的真身本来就在、或者已经进入了这个房间。虽然没有交流,靳少兰和芬利凭默契就达成了互相配合为他们自己寻得生存机会的意向。首先,他们都认识到,他们需要更多时间,不管是观察还是尝试,在对无论环境还是局势的了解上他们都无法与早有预谋的皮尔金相比,只有时间能让他们有机会缩小这个差距。 “……所以说,您精心进行了这番布置,针对的目标其实并不是我们这两个菜鸟,对吗?” 靳少兰就坐在地下问,单手撑在身后,这并不太舒服,不过他不去尝试改变姿势。很幸运,像他期望的那样,皮尔金对这个话题似乎颇有兴趣: “哦?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虽然是疑问,但他脸上的神情告诉靳少兰,这位法师塔的前辈颇为认同他的判断,哪怕现在的他在对方眼中无异于砧板上的鱼肉。 “因为您如果想杀我们实在有太多机会了不是吗,”他笑吟吟的说,急速分泌的肾上腺激素令他头脑一片清醒,尽管额角和背心仍在渗着冷汗,他却发现自己可以冷静地做出反应和控制自己的语气、表情。 靳少兰很清楚,虽然猫捉到老鼠前要先玩一玩“捉放曹”心满意足了才一口吞掉的恶趣味并不鲜见,但也绝不像十大俗套桥段里取笑的“反派务必死于话多”那样普及。所以皮尔金在局势、力量对比、时间全部站在自己那一边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和他们废话,拖延时间并不会给他精心谋划的陷阱带来更好的效果或者带给他更多收益,所以依然这样做就说明皮尔金对此依然有其他方面的需求。而精准地定位和剖析一个“角色”的心理,这恰恰是一个电影导演赖以安身立命的专长。 很多观众往往都会吐槽电影故事中的反派为什么总要没完没了,和被打倒在地的主角长篇大论一番以至于被对方绝地反击,丢了唾手可得的胜利不说还把自己葬送进去成了为主角增添荣耀的战绩。靳少兰本人也是吐槽大军中的一员,不过他嗤之以鼻的对象不是把反派“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编剧而是他的同行,无法让观众发现并认同其中合理性存在的,电影导演之中的二把刀们。 “昨天那四位都是正宗的法系特长契约者,您在搞定了他们之后都没有影响到自身的处境,那么显然要对付的目标如果换成我们,随时下手都可以。”他苦笑着说,令他心跳有些加速地,他发现皮尔金的表情流露出了一丝欣喜和自满。 证明了自己这名『导演』所选的切入角度是对的,那么皮尔金既不就此下手干掉他们也不阻止他说话,在靳少兰眼里无疑等同于对他的鼓励。 “是了,”他斟酌着说,“您午饭时没有出现无疑是给我们的第一个机会。……” 就像靳少兰在海外深造时有幸作为肯尼思·布拉纳的三线助手、参与把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经典悬疑小说搬上银幕的那部《白马酒店》时,剧中李俊巡官(lejeune)将凶手绳之以法后所做的那番直抵人心的阐述——我想真正的原因是凶手想让他自己显得重要。杀了人之后,一个人往往会觉得自己比别人了不起,像是全能的上帝一样。他觉得寂寞,认为像自己那么聪明一世的人,居然没有可以谈心的对象,真是可惜。这就是他的虚荣心,典型的犯罪者虚荣心。等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没办法让自己闭上嘴了……1 李俊也恰恰是利用了这一点,他故意当面指责药店老板沙乔利?奥斯本既顽固又愚笨,令他心态失衡……于是奥斯本愤怒地尖叫起来,滔滔不绝地反驳说策划了这一系列罪案的自己乃是何等聪明…… 作为一个电影导演,靳少兰敏锐地意识到,皮尔金之所以要现身出来跟他们说话的原因,同样是因为他心态失衡,亟待发泄。 他想,多数人都是这样吧——除了老练的杀手,大家都想发泄:不管是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还是宣泄自己的愤怒;他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而这个对象必须是可以和他进行交互的,驴耳朵国王故事中的树洞肯定不行,那同样是美好的艺术加工——电脑屏幕对面一位不知身在哪个天涯海角、乃至不知道是否其实一条狗的陌生人当然也不行——所谓“宣泄”并不是说他要找个人说说就完了,这个对象得能做出反馈和给与他正向的激励;换句话说, 这个对象得在他面前:震惊、钦佩或者绝望、惊恐,或者兼而有之。 “我也明白了,”芬利说。靳少兰相信他前面这句话的对象其实是自己。“让我们了解了重要情报的那个笔记本出现的也过于巧合;而铁匠库雷恩把那个笔记本交给我们,这本身就很奇怪,实际上他如果发现了什么东西,认为不应该由自己保管的话首先就会尝试着交给班长你。” 他叹了口气,身体后仰,像是认命了似的摇了摇头:“可笑我们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是的,是的,”皮尔金欣喜地为他鼓掌:“很聪明,先生们,现在你们不妨猜猜这是为什么?” 回过头来,反观库雷恩拿出笔记本时的说辞的话,其实他当时所说的内容已经暗示了很多信息: “你们看,先生们,我是个铁匠。 “所以勇士们总会来找我打理一下自己的武器和盔甲。 “昨天,来了几位像你们这样的冒险者先生。他们很快就离开了,但是上午我整理工具箱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我想破了头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我并不识字。 “只能是昨天来的几位先生不小心掉的了,但是我到哪儿也找不到他们。 “先生们,我从没想过要把它偷藏起来——所以我能不能把它交给你们?” 像铁匠库雷恩这样的匠人是不可能在上午整理工具而每天晚上收工的时候就丢在那里不管的,所以他在上午才有所发现是件很奇怪的事,但是在此期间没有人去过他那里,所以库雷恩百思莫解之后只能认为是昨天契约者们去找他时掉的。 此外,他说自己寻人未果时不是说“但他们已经走了”,而是“我怎么都找不到他们”,这就说明了在他眼里四个人并非离开卡拉赞而是失踪了。 而库雷恩的最后一句话其实是委屈的抱怨,正常来说他首先应该把笔记本拿给皮尔金。但他没有,而是试图把本子交给两个新来的学徒,并且为自己辩解——“我从没想过要把它偷藏起来。”显然,他有去找过皮尔金,然而后者不单不收,还暗示甚至干脆明示他,如果想要的话那就拿着好了? 可他并没有报备一下就据为己有的想法!!——库雷恩这老实到想要送花给心仪那个女仆都要假手于人的铁匠因此而觉得委屈,但他只是个乡下人,哪怕他是个手艺很好的铁匠,所以即便非常委屈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于是他就只能找到另外两位“法师学徒先生”(哪怕他们今天才刚刚来到此地),请他们收下笔记本、同时为自己辩解说“我从没想过要把它偷藏起来,先生们!” 第五十六章 得意的皮尔金(下) “就这样……您只不过悄然把那四位‘先驱’记录线索的本子丢在了库雷恩的工具筐里,又轻描淡写的打发了这个铁匠两句话,就不着痕迹地通过他把笔记本送到了我们手上。可笑我们还以为自己运气好、以为无往而不利的魅力值再一次发挥了作用。” 靳少兰没辙地苦笑了一下,把支撑身体的重心移到了另一只手。 “基本正确!”皮尔金赞许地说,一番精心的布置从掉进陷阱的猎物而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显然令他颇具成就感。而更正他们未能猜中的部分则更添乐趣:“除了那个本子——那是我写的,我想你们还没见过我或那四个肮脏的小偷的笔迹。” 芬利也苦笑起来。“果然。轻而易举就‘判断’这是你前面几个牺牲者留下的线索,我和医生两人还真是利令智昏。” ——“利令智昏”,没错,就是利令智昏。当皮尔金也赞同芬利的这个看法时靳少兰打心底里苦笑连连而不是只让它表现在脸上。他觉得自己简直成了做过他“长达”一部电影拍摄期间的导师的肯尼思?布拉纳在热情谈及自己计划中下一部电影,《清洁妇命案》时教给他的另一个反面教材: 老太太麦克金提为富有的寡妇厄普沃德太太家做清洁时发现,她养子罗宾的生母其实是千夫所指的杀人同谋伊娃?凯恩。如果厄普沃德太太知道一定不会要他当养子了,麦克金提太太于是保守了罗宾的秘密,因为他善解人意地答应送给她一份“小礼物”。 罗宾很高兴能保守住自己的秘密。 他就把老太太杀了…… “麦克金提太太怎么死的?像我一样伸着手。”(英伦儿歌) 她手太长了所以就被杀了。 和故事中的麦克金提太太一样,他和芬利可笑地为了一些看起来很诱人的眼前利益,自己一路小跑地跳进了杀人凶手的圈套。 “而当我们准备按照您为我们准备好的这份线索去进行调查时,您未免出现得也太及时了。”他继续说,他感觉自己和芬利已经将名为“主动权”的生机稍稍撬动了一点儿,现在的局面已经逐渐开始变成皮尔金希望他们继续说话而非他们费尽心思的没话找话说。当然,“费尽心思”仍然是必须的: “准确的说,这完全不能算是您露出的破绽,仅仅是过于巧合,除非我们因为库雷恩的话已经有所警惕,否则又怎么会怀疑古道热肠的您?但是在您毫无先兆的布置下我们又怎么会警惕他话里这些细枝末节呢?”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当时皮尔金声称“刚接了一个任务赶紧来找你们帮忙”,而刚刚接触不久他说的却是昨天那四个人刷够声望就无情跑路,那么,皮尔金怎么有把握直奔这些契约者进入地下酒窖的入口呢?不仅如此,进入地窖后他又为什么会知道任务的目的地在什么位置、通往那里的路又要怎么走的? 随着靳少兰和芬利两人相互配合着将此前的疑点一一找到、说出,皮尔金那张刻板的脸孔也渐渐焕发了光彩。到后面,他甚至哈哈大笑起来。对于这两个菜鸟的心思,他也心知肚明,无非是借着交谈拖延时间,妄图让他们逃生的希望不至于那么快就破灭而已,不过如果他们是昨天那四人那样初步踏上法系职业道路的家伙,他还会谨慎地快刀斩乱麻,避免夜长梦多,可惜通过白天使用紫罗兰占卜水晶对能量谱系的测量结果,他已经确定这俩人全都不过是以魅力为主、智力或精神次之的“准法系”而已,对于没有战斗力的他们、乃至对于所有魅力特长的契约者来说,脱离了那些剧情人物的影响范围,他还真不知道他们还能怎么翻盘。有鉴于此,对于这么知情识趣的两个“后辈”,他当然也不反对让他们多活儿一会儿啊, 哈哈哈哈哈哈! 皮尔金畅快的大笑震得地下室顶部的尘土簌簌而落。“老师”眼角抽动了一下。“看来即便你已经开始欣赏我们了,今天你的决定也不会改变了对吧?”这个总是带着金丝眼镜的白领精英脸上露出无奈的讽刺笑容,眼镜不知在刚才掉到了何处。“毕竟你要愚弄的又不是两个可怜的男公关——你在愚弄塔楼里那三位高高在上的法师阁下,我说的对吗?” 完全正确!他应该给他们一点儿鼓励! 皮尔金打了个响指——他相信,无论“老师”还是“杜松子”,他们此刻对他的真身究竟在什么地方依然完全没有头绪。一瞬间,浅浅的紫罗兰色光泽从他手中飞出,伴随着着“咻”“咻”的破空声,一颗接一颗的淡紫色光球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就飙射而出,在接二连三地照亮他们惊慌失措的面容之际划着优雅的弧线绕了开去。 “吱吱!”“吱——!” 随着绚美的紫色光球如焰火一样炸开,接连几声小动物临死前尖利的哀鸣让两个新丁脸色大变,皮尔金很满意这个结果,他相信这下两个年轻人切切实实地认识到他们自己的脆弱无力了。 b-级主动能力:奥术飞弹(lv1),瞬发,在3秒内向20码内的敌人射出3-5枚奥术飞弹,飞弹可自动追踪敌对目标。每枚飞弹对随机敌人造成精神x0.4倍伤害,这个过程需引导,并且可被打断。释放本能力需要耗费20点精神力(mp),当成功释放的飞弹超过3枚,每增加一枚额外消耗8点精神力(mp)。 “一路跟随我的幻象走进这个酒窖的深处,你们现在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我年轻的朋友们,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但愿你们表现出更符合自己身份的自知之明!”他想严肃一点儿,板起脸来,但眼见两个新丁惊愕过后流露出的无所适从和绝望,皮尔金还是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了得意的张狂笑容,而后张狂笑容再一次化成了哈哈大笑:“老师,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小朋友的存在?” 芬利原本绷得笔直的肩背慢慢弯了下去。他垂下头,苦涩地笑了两声。 “你是对的,”他说,“我想我能做的都做了。” 几只原本忙碌搜寻皮尔金真实位置的小老鼠的倒毙似乎令“杜松子医生”更加懊丧。他长叹一声,重心向旁边一塌。意外地,“咔嚓”一声从他挪动的手掌下传来。皮尔金循声望去,眼见的一幕令他忍不住发笑,“老师”的那副眼镜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不巧恰在“医生”手边,金丝镜框被他半边躯干的重量压得四分五裂。 第五十七章 忘形 作为一个幻术师,皮尔金非常满意自己的选择。就像一直以来在麦迪文之塔来来往往的所有人一样,昨天那四个愚蠢又卑鄙的小偷没有任何依据就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也是一个和他们一样的智力\/精神专长的契约者!而这正是他长期在卡拉赞担任一个兢兢业业的学徒班长给他们的错觉——是皮尔金灌输到他们脑中的想法。 然而实际上,法系职业者可未必个个都是塔楼里那三位高高在上的导师那样,是元素、塑能方向的“魔法师”,法师的学徒更未必还是个法师,比如他自己: 一个以感知为专长、智力为辅助的『幻术师』。 至于今天莽莽撞撞闯进来的两个新丁的手忙脚乱、或者说张皇失措,并不在皮尔金的意料之外,毋宁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会在自己面前败下阵来。就凭他们?……他用幻象替代自己引路的时候他们根本没发现任何端倪……好吧,哈哈哈哈,要求他们发现端倪,自己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哈哈哈! “老师”和“杜松子”两人后来跟随的其实一直是他的幻象。而路上遇到那些『不安宁的幽影』自然也从一开始就不是被安抚了。处于他皮尔金制造的幻象之下,在它们的眼里,两个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新丁是不存在的——他自己当然也是不存在的——那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冲上来进攻了。所以“老师”很是意动想调查一下这些奇异的法力生物时,皮尔金才以“担心惊动怪物”为由把他拦了下来;不然,只要他一使用“洞察”技能,幽影并没有因为某种安抚的作用而处于“宁静”状态的事不就穿帮了吗? 不仅如此,他们刚进入地下酒窖的那一段路,出现的幽影数量稀少也并非被皮尔金的那莫须有的布置吸引走了一部分——他们天真地深信不疑,不是吗?从他们刚才短短时间里就想通这一点来看,他们并不蠢,甚至比昨天那四个小偷还要来得聪明;但是他们难道是因为愚笨才会信以为真吗?错了,当然不是,真实的原因是因为他,皮尔金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就向他们共享了自己的任务,并且通过自身的态度暗示他们这是一个急待搞定的任务:事态紧急的情况下,几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忽略那些看起来不够重要的信息。而本来在这边游荡的幽影们,当然是昨天来的四个契约者干掉了它们中的大部分,皮尔金很高兴他们的战斗力还算不俗这一点。 “从我个人的角度,我并不打算在刚进入这个地下酒窖的那段时间就对你们下手。如果为了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你们而占去了我太多的精力,接下来再对付酒窖深处那些怪物我可就未必能给自己留下充足的余地了,那样的话叫我还要不要探索大法师藏在他心爱的酒窖里的秘密呢?” 在这一点上,皮尔金倒并未说谎。最初他的想法确实是把靳少兰和芬利引到鬼怪更多的地下室,让他们无路可退、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那些法力生物干掉。但这是『理智』所做的计划。越往前走、越是深入麦迪文的酒窖,皮尔金就越是怒火中烧。他越来越无法忍受两个将要在懵懵懂懂中就能坐享他近三个月努力成果的新丁、越来越无法忍受他们天真地说着感谢和赞美的话试图和他搞好关系,越来越无法忍受要在他们面前假装一个关爱新手乐于帮助他们的好心前辈!哪怕和这两个无知的年轻朋友谈笑风生的只是他的一个幻象!! 他心里的焦躁在向他不停叫唤,声嘶力竭的昭告他他想尽可能快地看到这两个懵懂的伙计惊慌地死在他面前,他不想等到万无一失,他现在就想看他们在挣扎中咽气,是的,他恨不得他们马上死,现在,立刻,马上! 想到前面就有一个习性是游荡而非原地打转的异种法力怨灵,“被诅咒的灵魂”,而眼下三人身处的这个小型酒窖库房,空间和他原本计划中的地点比起来又是相当有限;加上本来也有两个幽影在此,额外还要算上他自己这个重要战力。因此走到这里,凭自己的了解判断出“被诅咒的灵魂”已在前方不远、路线正是向着这里而来,皮尔金也就再也不愿多费一分一毫的力气或mp值,想让芬利和靳少兰自己上去送死。 之所以出了“假皮尔金”自顾往前走去而不顾及身后两个学徒是否跟上了自己这个纰漏原因就在于此。胜券在握之际,此时已经心态失衡的皮尔金一方面急着去迎向“被诅咒的灵魂”而另一方面他也已经懒得把对两人的敷衍做得面面聚到——不是皮尔金出了纰漏而是此刻的他忍无可忍。 …… 然而当他看见这两个卑鄙的小偷真的落进陷阱、惊慌失措的时候,皮尔金心头熊熊燃烧的火焰就像被浇了一大瓢冰镇的甘蔗汁,莫名地平缓下来。他们惊慌、恍然大悟、然而又无计可施的狼狈甚至让他原本焦灼的心获得了一丝甜美的得意。他好像从一幢失火的柴房里面突然透过气来、来到了安大略湖畔蓝天下的绿茵里。 “所以我本打算省点力气,也让你们死得轻松点儿。懵懵懂懂,在幻象的蒙蔽下一头撞进数只幽影中间,在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之前就已经魂归黄泉,一命呜呼——这难道不好吗?”皮尔金说,情绪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激动。“踌躇满志”是此刻学徒班长最好的写照,这令他容光焕发。 “可是,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走运还是不走运,”他用夸张的险恶笑容说,亢奋地挥舞着手臂。摇晃的马灯照得靳少兰和芬利脸上忽明忽暗,也就难以分辨他们此刻的神情,虽然,无外乎也就是那些,掉进陷阱的慌乱,被欺骗的忿然,试图自救的挣扎和意识到一切都是徒劳后的绝望,滞留在卡拉赞为自己的目标努力的这段期间他见过不止一次了,况且昨天才欣赏过四个和他一样的契约者在一筹莫展的绝境下和那些剧情人物也没什么区别的疯狂表演,这一切他简直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 “先是‘杜松子’,我不得不表扬你对人和环境的观察力。按照一般情况,发现队伍脱节的学徒都会下意识的加快脚步追上来跟‘我’会合,可是你,‘杜松子’,我想是我脱离你们的视线消失令你意识到直到刚刚为止发生的一切未免太顺风顺水了对吗?” 第五十八章 被动 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所说的对象叹了口气,显然是默认了,皮尔金又是一阵欢畅的笑。“可惜另一件不幸的事又发生了,那就是你,‘老师’,因为你那些只配在地沟里吱吱叫唤的‘小朋友’鬼鬼祟祟跟在我后面,所以你盲目地相信我只是一时走得太快,你没有接受‘杜松子医生’的提议马上掉头回去——虽然我不认为那样的话你们就能成功逃出生天,不过显然能让这个机会高出可怜的几个百分点。 “所以当你的吱吱叫的‘小朋友’发现那不是我,一切为时已晚……” 当他满意地平静下来,稳住手上的马灯、并稍稍挑高去照亮两个菜鸟的表情时,眼前的一幕却并不符合他的想象,不,与其说是不符合不如说是大相径庭:那两个人正面面相觑,“老师”纠结、无奈中夹杂着几丝不满,“杜松子”则在尴尬之余尽可能让自己笑得温声: “呃……可是,老师,虽然很抱歉,但我不是有意的……”他小声说。 “我知道是知道啦。可你觉得我能就当没发生吗?这叫近视的我要怎么看路?”他说话的对象同样小声抱怨。 当皮尔金停下滔滔不绝以后,本来小声的对话在举架低矮的地下室里格外清晰。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控制,这种感觉令皮尔金深深皱起了眉头,本已平复下去的火气“腾”的一下又窜了起来。 “你们!两个!”皮尔金深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道。两个落入陷阱的新丁好像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齐齐打了个激灵,回过头来。这才是他们该有的态度——皮尔金内心的烦躁为之平复了一点儿。“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 “那个……对不起,班长,你得理解一下我们……”“老师”小心翼翼地说,“因为人的大脑是无法长时间维持紧张感的,一旦强度和持续时间超出安全范围就会停止对应激素的分泌,并大量释放令人放松的激素,这也是为什么越是临近考试或工作的最后期限人往往越是会三心二意,投入地进行各种娱乐消遣,注意力反而无法集中到正事上,所以其实不是我们有心冒犯,这全都是人脑的自我保护造成的。” 皮尔金听在耳朵里,起初甚至没能完全理解这一位在说些什么东西。注意到了这短暂的变化和他眼里仿佛在泛起旋涡状涟漪的呆愣,虽然对这方面的知识不了解,靳少兰自己都快要倾向于相信“老师”的解释是真的了,不然的话为什么眼下这种局面下他脑子里还能信马由缰的胡思乱想皮尔金此刻脑海中是不是正翻腾着种种诸如“我是谁我在哪儿”“这货是在跟我讲道理吗”的哲学问题?……直到芬利说完了上面那番话,两个人一起像被老师训得犹如两只鹌鹑般瑟瑟发抖的全日制寄宿学校小男生一样眼巴巴的看着皮尔金。后者也果不其然地在短暂的平静后霎时暴怒。 “你在愚弄我?!!” 暴怒的呵斥再次震得顶棚的尘土簌簌而落,皮尔金神情扭曲,大声咆哮。被他吼的两人顿时不约而同地连忙摇头,表明自己十分的安分老实。 ……说实话他们要是接着嫌命长地跟皮尔金讲理,后者只怕还不至于更加火大,嗯,起码这个“更”字的程度有限。 眼见皮尔金的脸色越来越青,两个不幸的准牺牲品胆战心惊的等着迎接接下来的咆哮——或者,也许是别的什么——例如下一刻就会有数个光彩夺目的魔法飞弹呼啸而来,带来伤害、痛苦,当然,或带来死亡。 “幸运”的是,皮尔金眼底阴沉的光芒闪耀了一会儿,马灯火光不能完全照亮的脸上也在昏暗中一阵扭曲凶恶的变幻,但最终,他表情逐渐往阴晴莫辨的方向沉凝下来。 “哼哼哼呵呵哈哈哈哈——” 最后,皮尔金发出一阵阴险但并不高亢的笑声,笑声和在地窖中激起的回音都久久不息。 “你,你们,你们在愚弄我,是的,”他阴沉地笑着,嗓音中带上了几分志得意满: “你们试图激怒我——” 靳少兰和芬利顿时脸色大变。皮尔金见状不禁又是一阵嗤笑。 “——没错,这就是你们的小心思。唉,确实如此,以魅力特长契约者的身份却能够切入卡拉赞这个法系的任务支线的人,难道是可以随便小瞧的人吗?”他转动着眼珠,随手挑起手上的马灯故意去照两人的脸。“你们能够来到大法师的这座秘法塔,就说明了这一点,‘老师’,哪怕你刚才试图那样暗示我——可是做得到这件事的人有可能是两个靠英俊的脸蛋和甜言蜜语吃饭的‘男公关’吗?显然不,你们的依仗并非自己卓越的魅力值,而是你们的头脑。” 他高声断定,脚步自矜而从容地在不算宽敞的地下室里踱来踱去。 “但非常可惜的是,依赖头脑让你们以为什么东西都是你们眼里的样子,聪明才智带给你们的优越感让你们总是自作聪明,比如说,刚才试图激怒我的这一愚行,又比如,你们总想当然的以为是优秀的头脑给自己带来了收获、如果不是那就一定是由于其他客观上的原因,从没想过正确答案在你们因为聪明而并不重视的其他特长之中,比如——魅力。 “哼哼哈哈哈哈!” 他毒辣的目光在芬利和靳少兰身上交替扫过,在他们脸上找到的一个个体现出挫败感的细节令皮尔金每吐一口气都觉得通透爽利,油然而生的酣畅淋漓之中,地窖下发闷的空气深吸进来都成了令每一个肺泡舒张开来的享受: “比如说,你们还真以为拉维恩格外看重你们是我有在帮你们说话的原因,哈哈哈哈! “聪明人总是会考虑过多的因素。那怎么可能,我那位好老师哪怕会被我说动,你们难道觉得空间也会让契约者钻这个空子吗?我不得不说你们未免想得太多了! “错了,全错了,真可笑啊,我的进言无非是让拉维恩更早的注意到你们的价值罢了。” “我们……的价值……?”靳少兰喉咙发干,略带嘶哑地问,虽然看起来更像无措中下意识的发问。皮尔金愈加得意,魅力特长的契约者本身的茫然不解使他愈加容光焕发: “你们难道没有想过,哪怕我声称只要能看到幽灵随便什么人都能胜任工作,但是这个任务在你们之前从来就没有过魅力特长来进行调查?哈哈哈,你们不会以为村庄里的老老少少真的像游戏里的npc一样随便什么人去交谈都毫无保留的提供同样的情报吧?” “想要获得他们的认同甚至信任,无论智力还是精神特长都要经过反反复复多次的交流,一旦失误还会导致本来好不容易拉进的关系被破坏掉,然而魅力特长者,你们几乎在第一次交谈就问出那些死灵的真心话!” 犹如适才呆愣的皮尔金,靳少兰像是不理解他使用的语言般地茫然和不可思议地听着学徒班长洋洋然的高谈阔论: “你们是不是还以为我特别照顾后辈?那我得感谢你们这个不错的玩笑,‘杜松子’,‘老师’,你们获得额外奖励是因为你们的调查报告太出色了!你们自己难道没发现?那些村民每个都非常喜欢你们!” 第五十九章 一名学徒的野心 这世界上最让人痛快的胜利,绝不是从开头平推到尾声的虐菜,而是对手也有声有色的绝地反击、然而却被自家一一破解,看着他们从心怀希望的竭力挣扎到束手无策的挫折灰心、还要加上本以为对己方已经足够高估、结局却是发现自己出现了令人无比悲观的误判,从过招的过程中欣赏到的这一系列的消极、泄气、颓废、气馁来作为棋盘上一道一道的陪衬,最终在结束之前就已经以压倒性的差距锁定了胜势,“胜利”这一道主菜盈盈端上来还未开盅而已经闻香识绝色,这样的胜利,才是最能从种种角度上全面满足人心底对胜利那份渴望的胜利! ——至少对『聪明人』而言是这样。而不用多说,在卡拉赞经过长时间潜伏和精心谋算的皮尔金此刻所享受的就是这样的胜利。 自打付出很大代价,交换到了某一份重要的任务情报以后,从处心积虑进入了跟随自己老师拉维恩前来卡拉赞的随员队伍中直至现在,皮尔金没有一天、没有一件行为不是在为自己的目标努力。而今,他已经充分取得了达拉然三法师的信任。 以同样酷爱读书、钻研的好学生形象赢得了拉维恩的好感,利用自己在现实世界中所擅长的统筹管理和科学的调研方法等知识,皮尔金在来到卡拉赞后一天天地把分配给他的任务打理得井井有条,逐渐脱颖而出。直到皮尔金获得了足够的信赖,被委以重任之后,身负重任的卡姆希丝女士和术士之路的先行者格拉达夫就把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自己的事上,再加上拉维恩只要一沉迷于阅读便两耳不闻窗外事,在这种情况下,麦迪文之塔的大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了拉维恩的学徒班长——留下来的最后一个学徒。 自然,在这个过程中,肯定少不了暗中对同来那些法师学徒的排挤、打压、挑唆。包括市政厅后来陆续送来的几个,身为剧情人物的学徒们都在有心算无心之下被皮尔金日益边缘化,甚至其中一多半人自己都以为离开麦迪文之塔这样的“鬼地方”、免得在这里徒然耗费青春是出于他们自己的本意。先先后后地,无论剧情人物还是偶尔到来的契约者,一个又一个法师学徒离开了秘法塔和塔下的小镇。他们之中有人欣然被派出去管理卡拉赞的世俗产业,有人经由皮尔金介绍前往看起来更有发展的法师手下投靠,当然也有人感到在如此诡异的地方没有前途自己跑路、乃至被种种诡异吓的心惊胆战逃回了达拉然的;不消说,里面也有实在死脑筋的——逆风小径这种在野外有野兽和鬼怪横行、深山里驻扎着食人魔部落、在大法师麦迪文失踪后甚至连崇拜黑色巨龙的邪教徒都鬼鬼祟祟地出没的危险地界,有的是地方可以作为那倒霉鬼的埋骨之所。 就比如说,昨天联袂到来的那几位法系特长的“精明人”。 契约者的贪婪和无孔不入的嗅觉,无论把希望寄托在他们不会发现蛛丝马迹还是他们的存在不会影响到皮尔金的计划都是不现实的,而之后发生的事也验证了这一点。 现在,这些卑鄙的小偷再也不可能妄图从他艾西?皮尔金的努力成果之中分一杯羹了!哈哈哈哈! 而“老师”和“杜松子”这两个只有小聪明的傻瓜当然也是如此! “既然你们拒绝了我的安排,不愿意选择轻松的死法,”皮尔金目光闪烁,用险恶的声音慢慢说,“——并且还试图愚弄我!那么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心慈手软了不是吗?” “嘭”地一声轻响,一簇绚丽的紫色光芒在皮尔金掌心浮起,靳少兰和芬利两人在这紫罗兰般光雾浮现的瞬间眼角就如针刺般直跳,背脊不由自主地绷得笔直,显然,感知属性正在向他们急切地示警,同时靳少兰也感受到四周在世界之中充盈游离的魔法之力正在不断向皮尔金手中汇聚,并凝聚成一个似乎随时准备破裂、勃发的介于虚实之间的核心。一时之间,他们都在这股无形的威慑力下缄默下来。 他们的表现令皮尔金非常满意。他由衷地呵呵笑了起来,有那么片刻,他看上去又变回了那个十分古板固执却又热心的学徒班长。 “很不错,看来你们暂时跟我达成了共识,我的后辈们,” 皮尔金似乎想让自己再次表现得如同他一直以来的伪装那样,板着脸一张脸不知变通地恪守着种种规矩,但不时情不自禁翘起的嘴角却出卖了他,在马灯橙黄的光线下反而令那张平凡严肃的脸看起来阴鸷、险诈。他提高声音说: “我改变主意了。现在,我要你们去履行不久之前的承诺,替我探索麦迪文留在这个酒窖里的秘密——很好,请站起来!我会告诉你们接下来的前进方向,然后很自然的,要是你们因此而遭到什么怪物的攻击,我不会施以援手的。 “这是回报你们之前的小聪明,当然,而且我相信因此不必现在就被我干掉、还能多活一会儿也满足了你们的目的,对吗?你们看,我这个人还是很宽容的——那么,走在我前面,现在,马上!” 靳少兰闭了闭眼睛,挪动双腿迟缓的站起身来。旁边,芬利的动作和他一样显得有些吃力,那是因为关节的肌腱长时间绷紧之后一活动起来就像生了锈一样。幸好皮尔金此时倒也不为己甚,只是面带哂笑,冷冷的看着他们。两三只小老鼠再次聚集在芬利脚下,他低头默默拣起战术手电,率先一言不发地向前方黑洞洞的通道口走去。 作为一座法师之城,尽管所辖地区有着充沛的田园、矿产以及人口资源,但是在战争结束以后,他们可用的人手确实陷入了一个捉襟见肘的窘境。 在三位达拉然法师都沉迷自己的那一摊子爱好的情况下,安排任务,收集回馈等等大多都是由三人中性格比较好打交道的拉维恩来负责交涉:一方面,在三人中他是比较好说话的那一个,比较容易被另两位说服,另一方面,三法师肯定也不想一上来就因为导师过于严厉或过于诡异把来的学徒全都吓跑啊。 但是,皮尔金很清楚,他的老师拉维恩其人是个整天埋头在图书馆、在和人打交道这一方面本来就有所欠缺的书呆子。而大法师麦迪文那汗牛充栋的藏书可以说是拉维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看上十年也看不完的。 这,就让一个深受信赖而又深谙此道的学徒欺骗他三五个月完全具备了可能性与可操作性。当针对卡拉赞魔法能量扭曲的调查取得了一个阶段性的初步进展时,对于为他们工作的学徒——表现好而且留到最后的学徒——三位法师对他们的观感将会有大幅度的提升——对他们的任用也将有大幅度的提升。 那么,就让他成为唯一一个认真勤奋、兢兢业业地从第一天起一直坚持到最后的学徒,这难道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而他的“图书管理员”老师并不会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就像眼下实际发生的那样——拉维恩对其他学徒们的去向丝毫没有怀疑,他只是有些不快地觉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年轻人,咳!” 自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子一长他早晚也会意识到不对劲儿。但是…… 但是在那之前,亲爱的老师,我,艾西?皮尔金,早就达到自己的目的,带着令人眼红的道具、魔法、装备和任务评价,从您眼皮底下远走高飞了! 而那个时间显然将不会迟于三天之内了。 提前在心中说声再见,亲爱的拉维恩老师! 第六十章 暗涌 一小时后。 芬利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沉着脸从靳少兰手里拿过另一个战术手电,替换掉自己手里原本那个。无视了靳少兰忧心忡忡的表情,他掉头继续一言不发的往酒窖深处前进。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地下室里,一路过来在角角落落里躺着数只僵死的老鼠。为了引开“不安宁的幽影”的注意,临时招摹的老鼠们一次次在芬利的命令下向这些冰凉的鬼怪冲去,现在,他脚边已经不再有这些忠心耿耿的小东西跟随了。 “哦,老师,”皮尔金故作和蔼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你可要多加小心啊。毕竟你们两位是我重要的后辈不是吗?” 芬利沉默着,头也不回地向前方的通道里走进去。皮尔金笑出声来,隐藏在伪装下的阴冷在地窖里忽远忽近地回荡: “啧啧啧!我还指望着你们不吝出力,帮助我完成这个任务呢。要是你们不幸在这里丧命,我可要头疼了。” 靳少兰的薄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最终他还是保持了沉默。在此之前,他透露了十八年后卡拉赞任务的部分信息,以此向证明自己有足够的价值:他可不像芬利那样是一位可以临时招募动物伙伴为自己效力的召唤者。 他所透露的正是此前提过的魔兽世界70级游戏任务,名为“幽灵的活动”。发布者也就是那个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大法师奥图鲁斯,因为对卡拉赞出现的众多幽灵活动感到困扰而颁布了这个“简单”任务作为玩家进入紫罗兰之眼视线的敲门砖。任务的内容则是杀死徘徊在卡拉赞外的幽灵与鬼魂、从它们身上收集10份幽灵精华。 诚然,有关“幽灵的活动”的情报价值肯定是实打实的,不过这份情报适用的前提是时间线再往前推个十八年,也就是黑暗之门开启后的第二十五年。而现在距离这道在魔兽争霸历史上占据了举足轻重地位的时空之门第一次开启才刚刚过去了七年,紫罗兰之眼的法师才展开探索不久,这个时候阿萨斯还在家当王子呢。法师们的探索也是在十八年后才取得突破,在游戏的时间段里已经达到了相当程度的魔力扭曲现在才不过初露端倪,死去村民变为幽灵和法力生物的出现等情况同样如此。但正如一句老话所说,“万变不离其宗”。只要靳少兰不去照本宣科,按照时间线上的发展趋势将其作为一种存在的“可能性”透露给皮尔金,学徒班长是肯定能体会到其“真实性”的。 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如此,在击杀一只游荡怪物“被诅咒的灵魂”后,皮尔金已经验证了靳少兰口中“某个隐藏任务”的存在,不仅如此,这只鬼怪的死亡还给他带来了达拉然和紫罗兰之眼各50点声望的提升。这不仅令皮尔金喜出望外,当然,至于激战中芬利负的伤,当然是不计入他要考虑的范围的。 当皮尔金迫不及待追问详细时,从靳少兰那里得到的却只是模糊的暗示,以及“只要继续跟进自然会有所发现”云云。并且他只肯将自己所知的东西分成一小段一小段地透露给皮尔金,后者也不是没有试图使用胁迫的手段,遗憾的是刚一露出苗头他就坚定的表示要么皮尔金可以选择让他把情报统统带进坟墓,叫皮尔金大可以试一试。 想到这个男人当时与那副温和、斯文的外表截然相反的顽固,皮尔金胸中就不禁一阵烦闷,同时对他脑袋里面藏着的那些东西愈发感兴趣(我改了好几遍都觉得这句话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算了……),忍不住便再次问道: “喂,‘医生’,‘杜松子医生’!空间才刚发布的任务只提示了让我们为那些法师寻找幽灵活动的线索,可是到底要去找什么?就这样一直杀下去?你一定知道点儿什么吧,‘杜松子’?” 靳少兰半转身安静的看了他一眼。“班长先生,”他谨慎小心地说,“您只要继续清除这些变异得最严重的鬼怪即可,只要您这样做,线索自己就会出现在您眼前的。” 皮尔金顿时又是一阵焦躁。对于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他简直有些束手无策。他讨厌这种主动权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不禁喃喃地咒骂起来: “该死!‘杜松子’,你简直像泰晤士河底长满青苔的石头!我们要寻找任务线索的事儿可让你给平添了偌大的麻烦,你——” “你的任务,尊敬的班长,而不是我们的。” 走在最前面,原本沉默不语的芬利不冷不热地插话说。 皮尔金勃然大怒。一蓬紫色的火光“腾”地自他手上窜起,把几人的面庞和身影都映得像走在地狱之路上,就站在他身边的靳少兰在紫色光焰乍亮时便不由自主地一阵心悸。 “‘老师’,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送你去见苏格拉底?!”皮尔金厉声说。 芬利还是背对着他们,步伐丝毫不停,声音淡淡地:“不,你不会的,尊敬的班长,你看起来可不像在我的利用价值耗尽之前就会做这种没意思的事儿。” “……你!”皮尔金怒极反笑。这个时候三人已经走出通道进入了又一间空旷幽深的酒窖,前方游荡过来的又一只“邪恶龙虾法师”造型的鬼怪拯救了剑拔弩张的气氛。芬利恢复了之前的默然,一言不发的迎了上去。 这场战斗,并没有占用他们太多时间。和前一只一样,“被诅咒的灵魂”又给皮尔金带来了50点声望的提升,此外,在它发出一声临死前的尖啸、化为点点发光的微尘渐渐消散后,原本所在的位置留下了一只漂浮在空气之中的光球。它呈现半白半灰的外貌,仿佛用光和灰尘各半搅拌在一起杂糅出来的,形象点儿说的话,其外观酷似旧得一碰就簌簌往下掉落银灰粉末的镭射球拿来作为本体、制作的一个儿童拳头大小的全息投影。 “哟,掉落的不是钥匙吗?也对啊,我对一个鬼怪的掉落抱有什么误解不成,哈哈哈哈!” 皮尔金得意地发出数声险诈的笑,将光球收入囊中。 这对靳少兰来说又是一个全新的认识,原来“三个士兵”他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战利品的,这就解释了在奥特兰克废墟为何始终没有看到菜刀们干掉敌人后动手搜身。 然而他此时没有任何心情去关注这些东西。靳少兰跪在芬利身边,儒雅的家庭教师此刻显得非常狼狈,虚弱地倒在地上,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额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呼吸也十分吃力,不仅如此,他眼角和耳孔都缓缓渗出血来。这是因为刚才他承受了“被诅咒的灵魂”的大部分伤害。 “‘老师’,振作点儿,”靳少兰此时真是束手无策,如果芬利是遭受外伤,他在现实世界的急救知识还派得上用场,因为某些原因他连缝合包扎之类的都能凑合一下,然而“被诅咒的灵魂”作为一个灵体生物并没有物理性的攻击方式,而是每次扑击都对活人造成一定的精神伤害。在战斗的最后它更以近乎自爆的方式施放了一个“幽灵打击”,作用是用没有实体的能量攻击对敌人造成范围伤害,其进阶能力便是大名鼎鼎的“女妖之嚎”,凶残程度可见一斑,芬利只伤不死还是因为这个初阶能力会被契约者的魔法亲和也就是智力值给部分抵消,因此靳少兰发现自己竟然提供不了任何帮助,除了帮他擦拭一下脸上的冷汗。 看着他忧心忡忡的目光,芬利牵扯嘴角,失血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医生’,你这个人,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啊。” 第六十一章 怒不可遏 靳少兰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他只能沉默。 “哪怕你气愤于他拿你这个原本的伙伴当垫脚石?”皮尔金的哂笑从后面传来。他似乎很乐于看到他们陷入泥潭:“不过这倒也没什么不对,毕竟说起来,‘我不需要比熊跑得快,我只需要比你跑得快’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靳少兰依然无言,继续沉默以对。倒是芬利仿佛看开了,自失地摇摇头。“是的。”他说,“哪怕理智告诉我这份情报也仅能让他在你面前维系自己一个人的安全,而‘医生’他选择自保无可厚非,这仍然让我愤怒。” 他又慢慢摇了摇头,仿佛还有未尽之言,但业已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皮尔金哈哈大笑。眼下的一切似乎让他觉得非常有趣,且乐在其中: “很好,‘老师’,我看你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嘛……” 靳少兰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 “……说起来,我很关心您刚才的战利品中是否有什么收获——这会向您验证我并非虚言,还是无的放矢?”他于是开口问。 “yes,我觉得你说的对,‘杜松子’。”皮尔金闻言眼前一亮。他果然转移了注意力,或者说,他带着猫捉老鼠的心态“姑且”转移了注意力:“让我来看看,我的收获……哦!” 他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这是什么?” 随着皮尔金的疑问,他从灰蒙的光球中抽回手,光球也随之消失。出现在皮尔金手中的是一撮细腻的玫瑰色粉末,似实似幻的半悬浮于他掌心上聚而不散。 这幅梦幻般的光景和周围黑暗压抑的环境、暗藏杀机的气氛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靳少兰有片刻为之失神,随后他凝视着那撮悬浮的玫瑰色粉末,轻声说: “『幽灵之尘』……这就是,是紫罗兰之眼的法师想要的东西。” 与此同时,皮尔金脸上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变得惊喜,而且贪婪。显然,他的梦魇印记给了他某种令他怦然心动的提示。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迫不及待,第一时间把这份“幽灵之尘”收入到了自己的储物空间之中,然后就再次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靳少兰。 “‘杜松子’,你是不是该说点儿什么了?”他说,“我不想看到你继续挑战我的耐心!” 靳少兰战栗了一下。“就像您适才所了解的那样,『幽灵之尘』会大大引起达拉然前来调查的法师们的兴趣。从这些『幽灵之尘』中,他们可以尝试分析出幽灵的成因和存在方式等有用的信息,因此他们会渴望获得更多样本,”他很快地说,“至少十份。” “所以?”皮尔金拖长了声音说,让自己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 “在您带着超过十份『幽灵之尘』向法师们复命后,根据一些线索,我可以推测法师们会发布这个任务的后续——在卡拉赞的地下水脉附近使用紫罗兰水晶,寻找……某些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他这样回答,然后迅速闭口不言。 “还有呢?”学徒班长投过来的视线更加灼人,他并且作势抬了抬惯于施法的右手。 “还有……”靳少兰吞吞吐吐地说。“也许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比如,梦魇印记有签订契约并且作为公正的作用。也许我们可以签订一份有实际效力的协议。” “一份新的协议?富有力量的?”古板的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和初次打交道时并无二致,皮尔金眼睛里闪动的危险光芒却愈加的活跃起来,靳少兰背后再次感到冰冷的寒意,但他清楚自己必须继续说下去: “我和老师会保证不把今天的一切透露给包括但不限于任何剧情人物和契约者的第三方,并全力协助您的探索。在探索中获得的全部收益和任务奖励当然都属于您,而您则只需要做出一个小小的承诺。” “哦?说说看?” 皮尔金声音中带着玩味,他左手上的马灯往靳少兰的方向提了提,直接照耀着他的面孔。地窖里带着霉味的空气逐渐变得压抑、躁动。靳少兰停顿了一下,放慢语速说: “不知您意下如何呢?也就是说,您姑且将我们这两个无足轻重的菜鸟视作临时队友,不浪费您的精力和可能的收益有意安排送死的任务给我们,顺带在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稍微伸出援手。当然,这一切都由空间进行见证。” 皮尔金一直等到他话音落下,期间丝毫没有打断他的意思。直到靳少兰自己停下来,目光幽暗地迎上他的视线,像是等待他的回答。 皮尔金忽然暴怒了起来,手一扬就把马灯直接照着靳少兰的脸砸了过去,那马灯上的玻璃罩子“啪啦”一声就摔得碎片四飞,他大声咆哮道: “你问我‘意下如何’?!你在问我?!你们俩谁能告诉我,撒旦那个该被诅咒的老鬼到底许了你们什么天大的好处,竟然让你们这么急着下地狱?!” 地窖里失去了马灯照明后,皮尔金的身影在腾然而起的紫色光焰中看上去黑暗、高大有如魔神。 “你们告诉我啊——?!” 一缕鲜血从发丝间溢出,顺着靳少兰的额角淌下来。积威之下,靳少兰的思绪再一次仿佛不受控制的跑偏到了“从观众的角度这时候要被吐槽『我们才想问为什么是我们这么倒霉要被领便当呢』”。当然他和芬利此刻身处其间、倒不至于真有那种不切实际的疑问。 他们倒是无意像中二青春剧里那样到了现在还无法置信地“为什么”个没完,反而皮尔金却显然没有就此放过此事的意思: “为什么?!”他声音扭曲地大声质问:“你们为何要来?!要出现在那些眼高于顶的法师面前?!” 两人俱都是一愣,随即明白学徒班长在说什么。不管那是什么,他一定已经为之处心积虑的在这里经营了许久。而从班长不论对昨天那四个倒霉的牺牲者还是对他们两个懵懂的菜鸟都“处理”得游刃有余,他在这方面怕是也堪称“经验丰富”。那么,对于接二连三出现的搅局者,对于一直以来对布局屡屡被破坏的积怨终于爆发,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皮尔金的诘问还在继续:“为什么,你们非要到这个偏僻贫瘠的荒废之地?!为什么非要跳出来妨碍我?!……”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芬利吃力地摊摊手,叹着气说。 “然而我魅力值破表达拉然的书记官先生非要招募我也不是我的错吧,”靳少兰也说,虽然血已经淌进眼睛里让他左眼看出去一片殷红,俊秀的脸上一脸无辜。 “……” 一时间,皮尔金竟然平静下来。他用阴鸷的目光再次上下打量起靳少兰和芬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之后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孕育着一股透着仇视的扭曲: “很好,你们很好,杜松子,还有老师——我刚才说过你好像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皮尔金的话音低沉下去,地窖里又出现了几秒沉默的平静。 他突然声色俱厉: “——那你就看看我能不能送你去见苏格拉底?!” 第六十二章 游刃有余 “——那你就看看我能不能送你去见苏格拉底?!” 握在皮尔金手掌上的紫光外形本来像雾气流水一样,这一刻猛地扭曲成了不规则的带状、并转眼凝聚成复数光球,而他的手也随之向上一扬,正在成形的光球顿时蠢动着将要脱手飞出。可以预见,被它们命中的芬利结局不会比他那些忠诚的小老鼠更好——如果一个颀长的身影没有不假思索挡在皮尔金面前的话。 阻挠他的这个混蛋还是靳少兰,他嘴角紧抿,让他斯文的脸看起来带上了带着几分紧绷而沉默的平静。 皮尔金的面孔几乎因大怒而扭曲,压低的声音也近乎咆哮: “杜松子,你干什么?!你打算要告诉我你是疯了吗?!” 尽管额角一阵一阵的刺痛,淌进眼眶里的血也让人没法忽视那种黏糊糊的不适感,靳少兰的回答仍然保持了平静:“也许。也许正像您说的那样。” 皮尔金一时竟有点无言以对。原本准备好一番不管靳少兰怎么为自己辩解都要劈头盖脸砸过去的斥责一时间竟憋在了喉咙里。见他沉默并且停了下来,靳少兰再次开口。 “也许您愿意听一听为什么我会认为,您如果一意孤行的话,会对您自己、而不是对我的利益造成损害。” 皮尔金闭了闭眼睛。他像是在竭力压抑升腾的怒气,阴沉着脸,深深吸了口气。 “ok,那就让我听听你又想怎么说服我……如果你没做到……” 他的脸骤然在靳少兰视线里放大、恶狠狠地逼视着他,声色俱厉中透出几分狰狞,“你,和老师,你们俩就一起付出代价——一起!!” 靳少兰停顿了两秒钟。他紧张但有条不紊地答话。 “……如您所见,”他说,迅速地,“我对您仍有些许利用价值,在您顺利完成任务之前,让您可以不必亲自去做一些不重要但又必须的琐事。而您深思熟虑之余,我还能提供自己那十分不成熟的建议,这一定会增加一些可能性,从而有助于您更快地灵光一现、突破思维定式的那层窗户纸—— “……所以您现在『务必』确保我微不足道的生命——就像确保您『自己』的利益。” 靳少兰从下方直视着皮尔金,哪怕此时他仍然是跪在后者面前。 “就是说此刻您非但不能杀我……” 他神情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大锯脂鲤属那种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进攻性:“在我遭遇危险甚或是自己寻死的时候还得避免我送掉小命——” 抢在大怒的皮尔金之前,他说,“——只要您还没做好甘心接受自己一番精心布置结果打了水漂的准备的话。” 皮尔金怒发如狂。也许靳少兰和芬利应该为此感到庆幸:皮尔金先生好歹还是个契约者,并且从来不是个会头脑一热就冲上去和敌人对砍的菜刀脚男,这让他保留了最后的冷静。当然,也许,只是也许,应该为此感到庆幸的也许是皮尔金本人也未可知。 “……所以你想告诉我,我不能杀你?杜松子?”皮尔金竭力收束着自己的愤怒说,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维系最后一分最起码的冷静。在皮尔金接近爆发的怒视下,靳少兰慢慢挺直背脊。他的神情和语言都越来越多地带上了进攻性: “不,您当然能。您如果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只要您甘心蒙受这点儿甚至不值一提的损失?”冷汗正顺着鼻梁一侧淌下来而他仿佛对此一无所觉。“您是一个如此强大的契约者,不论现在,还是完成了您的计划之后,一切都尽在您的掌握。班长先生,如您所见: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要么就这样继续往前走,要么您一起干掉我们两人,” 皮尔金因愤怒而放大的瞳孔,里映出了红袍法师半跪在地的身影,和皮尔金自己渐渐爬上细密血丝的眼睛不同,和他对视的是靳少兰带着冷汗、鲜血,但透着冷静的无机质光泽的眼睛: “毕竟,倘若您在这里就干掉‘老师’,『一定』会让我我无法信任您声称的『任何』为了利用价值会姑且留我一条小命的承诺。” 一道刺眼的淡色紫光霎时间掠过。这道突如其来的闪光让人的视网膜一时间甚至接收不到除此之外的一切信号。靳少兰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同时手臂也下意识护住胸部要害。这个一直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体面的男人难以克制地跪倒在地上,当从疼痛的刺激中恢复思考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尽可能伏低身子并死死按住左侧上臂。 血从他指缝里淌下来。顾不上左臂的伤势和痛楚,靳少兰猛地回过头去。 芬利安静地躺在地上,没有声息。和靳少兰一样,“老师”的上衣和丝绸马甲上也有着魔法灼烧造成的紫色晶化印痕和由内而外缓缓渗出的血迹。 —— 魔爆术lv1: 瞬发。 消耗25法力值,制造一次以施法者为中心的魔法爆炸,对半径39码范围内的所有目标造成11到13点奥术伤害。 —— 对面,是学徒班长皮尔金严肃古板中透着热心和善的笑脸。 “很好,学徒;”他说。“你说服我了—— “当然,刚才是一点儿小惩罚——帮助你认清自己现在的身份——” ******** 在麦迪文庞大酒窖的另一处地下室里,除了原本酒窖之中的鬼怪身上粼粼的冷光之外,有其他隐约的光线在昏暗中晃动。如果距离放近一些,就能看到光芒笼罩下的是一个穿着长袍的身影,经过墙壁上一处处方孔安放的青铜烛台,正快步前进着。 这是个高大的男性,他有着浅肤色、高高的鼻梁和眉骨,面部线条带着明显的西欧特征。这男人稳重的气质和他身上朴素的法袍相得益彰,只是缺乏了塔贝萨和鲍尔等人身上那种饱读诗书带来的博学和从容。通过这些,判断出他是一名法师学徒不算什么难事。 空气中,或者说空间之中有某种看不见的波纹似乎动荡了一下。这名法师学徒侧头似感受倾听了片刻,随即他重新提起马灯,调整了自己前进的方向。黯淡的荧光下,透过他摇摆的衣袖,隐约能看到在他左边腰侧悬挂着一柄嵌有银宝石的魔杖,宝石清澈透明,呈球状的外形上打磨着三十七个精致的切面。 第六十三章 神灯 手电光柱在昏暗中晃动。一前一后地,从地下室走道之间走过来两个人,他们小心控制着自己的脚步,以免惊动那些游荡在地下室里或暗紫或幽蓝的半透明发光形体,就这样谨慎地向酒窖的深处。 卡拉赞地下的庞大酒窖荒废已有一段时日,但当初开挖、建造时这是大法师相当重视的一项工程(他是个酒鬼!),尽管墙上方孔里放置的青铜烛台上早已没有灯火,但通风孔等设施依然正常运作着,源源不断为地窖里送来不多却新鲜的外界空气,气流流动形成的微风潜移默化般吹在两人裸露在外的脸部、手部皮肤上,令人心头微紧的同时少许加深了天性中对黑暗的那份畏惧。 走在后面的自然是有一张古板面孔的学徒班长皮尔金,行动间,他给人以沉稳而放松的感觉,并且充满了掌控局面带来的自信。甚至,时不时他还关怀地询问一下走在前面的同伴是否感到疲倦需要休息,外加为两人接下来的行动征求对方的意见。 “感谢您的关心,班长,”走在前面的人笑了笑,抹了一下额角的少许汗渍,“我还撑得住,所以不要为这些无足轻重的小节耽误您的正事、这样应该比较好。” 这一身金红两色长袍、形象犹如大权在握的绍朗法师的人当然是靳少兰,他答话的时候脚步不停,没有回头去看背后的皮尔金,只是侧了侧身向对方致意。 “那就好。不过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呀,杜松子。因为你可是我的重要的后辈啊。” 班长说。那张相貌气质都颇为平凡的脸上,还是带着热心的关切笑容。如果说和初遇时有什么不同,无非是他的表情变得得意了一些。 从“医生”这个魅力型契约者那里,皮尔金已经陆续得到了两个颇有分量的情报。其中之一是有关那位他自己也已经注意到了的宴会厅女仆金娜:这女人是个密探,毫无疑问,然而她哪怕对皮尔金,对他这位拉维恩倚重的学徒班长都不假辞色,明明两人同为紫罗兰之眼的正式成员,金娜对自己的目的竟是连暗示都不肯的讳莫如深! 好在自打送来昨天来那四个卑鄙的小偷、耗子之后,幸运女神真是重新光顾了他艾西?皮尔金,冲他掀起了自己的一角裙子。她让他又遇上了杜松子医生他们两个。 魅力特长这一类型契约者,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战斗方面一无是处的同时在情报的获取上却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而在他们之中,杜松子明显尤其为达拉然法师所青睐。从他那里自己轻易知道了金娜一直隐瞒的目标:那是一本介于存在与幻想之间的日记。大法师麦迪文本人的日记! 艾西·皮尔金对这件事自然还是拎得清的,倒不会为了对大法师那本日记垂涎三尺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至少,根据他对梦魇世界的认知,起码在当前难度下是没必要抱这种不切实际的奢望了,他所想的也只是抢在金娜这女人前面找到日记,然后再虚与委蛇的通过她搭上紫罗兰更核心的人际关系,连带获得大笔丰厚无比的奖励,再然后——当然他会视这娘们儿对他的态度才决定,是要把那本至关重要的日记交给她令她不至于任务失败,还是自己拿回去叫拉维恩对他刮目相看!哈哈哈! 当然,杜松子本人其实不是这么说的。按他的说法,在时间和空间都存在一定程度错乱的麦迪文之塔中,如果对它没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一定是难以抢在金娜之前找到那本日记的,而如若不清楚超级任务的有关内情,即使成功说服金娜、取得了这本宝贵的日记,也依然无法开启那由金娜寻觅的目标而引出、深深埋藏在麦迪文之塔下的超级任务。 是的,这就是从杜松子那里搞到的第二条重要情报……而这个规模惊人庞大的任务,即使在现阶段也可以完成其前置。 哪怕后者对此闪烁其词,皮尔金凭着自己的毒辣眼光也从中看出了这一点。对比过自己一直以来在卡拉赞的所见所闻、包括金娜时不时的行踪成谜等,皮尔金对这些情报的真实性进行了初步的确认。 这让他一阵惋惜…… 不久前考虑到老师确实翻不起什么浪花,而杜松子医生确实颇有利用价值——这两个对自己大有帮助的重磅消息证明了这个判断的正确性,而且不用说只要时间允许还有可能从他那里掏出更多情报——皮尔金才认同了他暂时互相妥协的提议,事实上学徒班长甚至颇有些欣赏他彼时鱼死网破的决然;他于是带上杜松子一起继续对酒窖的探索,把负伤的芬利丢在了身后的黑暗之中。想到这儿,皮尔金摇摇头,他的道貌岸然也掩盖不住的险恶笑意从这层表皮下流露出来,令皮尔金端正、平凡的容貌给人以一种格外扭曲的感受。 真是的,这真的可惜了啊…… 在皮尔金看不见的角度,地下酒窖压抑的昏暗之中,走在他前面、身着漂亮的金红两色长袍的靳少兰也在嘴角噙着笑意。与那张典型的东方人的脸相互重合,一而二、二而一的,是张同样噙着笑意的上层精灵的脸,纤长的尖耳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抖动着。随着光柱的晃动,他线条过于柔和精致的面孔被映得阴晴不定,只有一对碧蓝的眼眸阴沉得发亮。 ******** 在他们继续前进的期间,途经之处,不光地窖益发破败、还经过了一处坍方,一路所遇到的鬼怪样子也发生了变化。不同于原本遇到的那些:不论是“不安宁的幽影”,还是“被诅咒的灵魂”,都还可以归入幽灵、怨魂的范畴,这些怪物造型当然和人们通常印象差不多可以算是大相径庭了,不过本质上还是以精神和幽魂为主的。 而在此期间,先是带点恶魔特征、下半截身体逐渐虚化的那些“不安宁的幽影”开始不再出没,取而代之的是“被诅咒的灵魂”;这种被靳少兰归类成“邪恶法师龙虾”的半怨魂、半法力生物从一开始零星夹杂在“不安宁的幽影”中间偶尔出现,变成现在的沿途所见皆是。这让人不禁有些心里打鼓,仿佛这种趋势预示着还有什么更加邪恶诡异的生物——或者死物——正怀着令人胳膊上毛孔都一粒一粒凸起的恶意潜伏在前方幽深的黑暗里。 “嗯,杜松子。”皮尔金在背后徐徐开口。“前面——那些法力生物,你看到了吗?” 前方金红两色交织的背影动作中断了一下;而后他回答:“是的,尊敬的班长。也许您需要我去查看一下,对吗?” “很对,”皮尔金颇为满意于这个“后辈”的识趣:“不过我哪怕在麦迪文的塔楼读了很多书,也并不知道这里还会出现这样的东西。也就是说我对这些‘神灯’可没有什么情报,你自己要小心留神呀。” 他们所说的是数目不少的游荡怪物,在前方大而空旷的地下室另一端成群结队徘徊着。与那些半透明全息投影般的灵魂和幽影不同,占据了这间地下室的怪物几乎完全实体化了,看上去更像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气体生物,这也是为什么皮尔金戏称之为“神灯”:类似阿拉丁神话那样,它们由某种不断变幻、似气体似火焰的紫罗兰色“物质”构成——这也是mana的颜色——愈往核心处色泽愈明亮;同时,这些法力生物有着高高坟起的肩背,确实神似一个躬下身子、肌肉虬结的壮汉,同样,下半身也像人们印象中的“神灯”般逐渐收缩、虚化,或者说,呈现一种“漏气”的状态;它看起来没有脖子,向前探出而不是像人类那样向上的“头部”直接和躯干连接在一起,除了一对倒三角形冰冷发光的“眼睛”外,它们没有明显的五官。 “哦,当然,当你遇到意料之外的情况我会出手的,放心好啦。”见靳少兰点了点头,他又补充说。“对于一起跟随达拉然法师们学徒的后辈,我可是很重视的。” “嗯,当然要在那么多藏书中找到和我们任务相关的信息本来就是件颇有难度的事情,并且还很要碰碰运气,班长。”靳少兰仍然背对着他,说。“交给……我吧。” 说着,他尽量稳定着步伐,向通道之外走去。 不光皮尔金,靳少兰自己也借着手电的光看到了稍远处一些异常:法力生物们不是真的聚集成群散布在那一带,而是像环绕着什么一样,在中央空出了不算小的一片空地。距离有些远,靳少兰也不敢直接用手电往那群怪物的方向照射,但透过卡拉赞特有的朦胧还是能大致看出,它们行动时所环绕的就是一片空地,别无他物。或许问题出在地面上,也或许造成这种现象的“事物”很小,比如一块小石子。 『或者一块宝石。』 这个想法莫名地浮现在靳少兰心头。他压下了不禁想摇一摇头的念头,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法力生物。这个“灯神”脱离了自己的同类,活动的范围差不多在地下室靠近靳少兰和皮尔金的这一边。 “班长,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他走向落单“灯神”的步子停顿了一下,说。“……也许因为魔网节点的异常,也许因为卡拉赞的扭曲,看起来我们一路走进来遇到的怪物大致体现出幽灵逐渐被异化成为法力生物的趋势。” “我请教你,班长,当村民狂暴的幽灵完全转化成法力生物……它们是否还具备不顾一切地攻击生者的本能呢?” 皮尔金有那么片刻竟愣住了。“什么?”他只能本能地问出一句。 第六十四章 始料未及 皮尔金有那么片刻竟愣住了。“什么?”他只能本能地问出一句。 没等他的思维从短暂的滞涩中恢复过来,靳少兰连再看皮尔金一眼都没有,就头也不回地朝酒窖深处跑了进去。 哪怕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皮尔金也本能的扬起手来。但靳少兰与那个落单的“神灯”间距离迅速缩短之下,皮尔金竟短暂的愣了一下。 他一时有些不知究竟该不该出手。 那些法力生物,会因为他对杜松子的攻击,而被激怒、向他扑来吗? 皮尔金无法确定,不过还是重重将手挥了下去。他,艾西·皮尔金,其实不需要为会不会被“神灯”迁怒而烦恼的,不是吗? 紫色的炫目光球,奥术飞弹,在空中划出带着长长尾迹的弧线,其旋转着冲在目标身上开之前,一个人影从靠近墙壁的黑暗里闪身步出。 闯入者的步子看似不快,步幅却很大,几步就跨到了皮尔金与靳少兰中间。皮尔金也不是靳少兰这种缺乏战斗经历的菜鸟,立即是引爆了三颗飞弹!炫目的魔法飞弹在闯入者面门,胸口,右臂炸出了焰火般的光焰,但它们在空中飞旋之际留在人视网膜上的残像尾迹还未消失,闯入者原本提着马灯的手已经向前一展,张开了一张幽蓝的护盾,它的出现和被奥术飞弹击中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紫色的光焰在半透明护盾上炫目地炸开,那道幽蓝的界限在冲击下阵阵摇晃。 令人的裸眼视觉险些无法跟上的一连串变化平息、光焰“余烬”散去,闯入者的身影在半透明的护盾后重新浮现。皮尔金的魔法,在这么一个照面就完全被那面法力护盾所吸收。 ——从不速之客手里跌落下去的马灯这时才跌落到地上,“啪啦”一声,上面的玻璃罩子摔得粉碎。 他徐徐的转头,侧对着房间另一端的学徒班长。 “艾西?皮尔金,”他沉声说,“这一次,你不会再得逞了!” 说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郑重以待,回手摘下了悬挂在腰间的魔杖。这柄魔杖的造型简练、没有什么修饰,杖头镶嵌着一颗澄澈透明的白宝石;在宝石呈球状的表面上,雕琢着三十七个精致的切面。 这个时候,半跪在地上的靳少兰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手掌滑下按住一侧的脚踝。刚才爆炸引起的巨响和气流被局限在半封闭的地下室里,大法师把他的酒窖造得很坚固,结构反冲对二者都造成了增幅效果。 皮尔金脸色数变。他脸上先后浮现出惊异、恍然、凝重,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怨恨,最后这一切都化成了一抹讥笑: “伯拉特……” 学徒班长手臂绷紧,肩膀微微前探。他昂首冷笑: “伯拉特,我的老朋友,我倒没有想到和你还有再见的机会。说真的,你能一直徘徊到现在我实在没有想到。为什么还要重新跳出来和我做对呢?这太不明智了,不像一位法师学徒该有的选择…… “——干嘛不接着好好躲在这该死的地窖里像头阴沟老鼠一样苟延残喘??” 为他阴毒目光做注脚的是又一枚魔法飞弹。 法力护盾也再一次履行了自己的使命。被他称为伯拉特的闯入者没有理会这一发无功而返的魔法飞弹,就像他不理会皮尔金尖酸的讥讽。和皮尔金一样,他也做出了戒备的姿态,沉稳地对背后的精灵说: “后辈,躲在我身后……你已经被皮尔金引得太过深入大法师阁下的酒窖了,想要回到地面上,我们就得先打倒皮尔金从他背后那条通道向上返回去。” 靳少兰惊诧之下没有回答。 他捂着脚踝,没有挪动,脸上诧异中混杂着一丝痛楚,半跪在地有些愕然地看着那位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的背影。 后者的背影以一种正常人所不具备的“清晰”呈现在靳少兰面前,看上去就像那些靳少兰自己都腆不下脸来自称“同行”的诸位世界级大师手笔的电影里出现的全息影像:更加清晰和接近真人,但同样是半透明的,透过他的背影靳少兰仍然可以看到他抬至胸前握着魔杖的手 ……当然还有对面远远站在这间地下室入口处的学徒班长皮尔金。这位伸出援手的不速之客……和卡拉赞领地的镇民们、和麦迪文之塔里的仆从们一样,他,是个完完全全的幽灵。 这位突如其来、向他伸出援手的前辈好像注意到了靳少兰的目光。虽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靳少兰觉得他对自己笑了笑。 “是的后辈,保护好你自己。而我……被皮尔金杀死的我已是幽灵。” 镶着白宝石的魔杖,递出指向皮尔金。 “所以你无法再利用那些幽灵和法力生物攻击我了……我会揭穿你的真面目,皮尔金。为我自己……还有其他那些被你杀害的学徒。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如果有一个旁观者站在他和皮尔金之间,就会见到 向左,是肩膀微微耸起的皮尔金,他绷紧的身体做出戒备的姿态,他脸上、眼睛里却挂着两分讥笑的不屑。 向右,是严阵以待的伯拉特,这位闯入者显得沉着,沉着而压抑,像是把种种或激烈或复杂的情绪压在了心底。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锋—— 皮尔金险恶的目光,嘴角带着讥笑。 伯拉特平静而压抑,目光炯然。 这是一场两位法师之间的战斗。 …… 1分42秒。 这是梦魇印记的任务提示上流逝的时间。 仅用了1分42秒,那两位法师之间就分出了胜负。皮尔金的魔法飞弹和奥术冲击轮番上阵,伯拉特的法力护盾没多久就四分五裂,但他自己的双腿也被伯拉特一记冰霜新星冻结在原地,后者的寒冰箭令他陷入了“冰冻”的负面状态,嘴唇冻得发青,施法动作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形。 伯拉特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的意思,而是趁皮尔金施法被迫陷入迟缓之际再次咏唱起一个新的法术—— “北风,冻土的气息,从天而降的酷寒!为我……” 他愣了愣。 一个严肃的声音在他身边说,“为我化作利箭,呼啸吧——怎么了,伯拉特,你有些累了吗?” 伯拉特有些茫然。他侧头看去。 站在身边的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同样身着学徒长袍,手上正抱着一摞厚重陈旧的大书。他给人的感觉相当古板,但那张平凡的面孔上有一对热忱的眼睛,此刻那对眼睛里流露出对伯拉特显而易见的关切。 “咦……?哈……” 伯拉特不禁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 “艾西!谢谢你哈……我想我在练习的途中有点儿走神……” 他有点茫然地看向自己对面。哦,对了,在那里的是自己原本的假想敌,一个相当结实的练习假人。 “是在考虑老师交待的任务吗?”中年人说,“亲爱的伯拉特,你老是那么认真和谨慎,让我自愧不如。” “哈哈哈,哪里,这话明明该我说的……” 些许茫然和莫名的压抑像一缕冒出烟囱口的烟一样迅速从伯拉特心头被吹散了。自己刚才貌似是真的在走神,而非眼前的中年人所说那样,在预先考虑任务中可能遇到的情况和问题。 不过,诚如对方说的那样,这件事他们两人还真是应该好好商量一番才是。 伯拉特因此决定放过那个在他寒冰剑反复摧残后已经挂满了冰碴子的练习假人。“关于附近出现踪迹的食人魔,艾西,我觉得我们要不要……” “伯拉特,你说的也是我在担心的事,也许我们先请老师他……” “对对!艾西,你老是想得那么周到!老师任命你做新的学徒班长的话,我举双手……” “哪有的事,我只不过是个平庸的……” “可在我看来你完全胜任,而且最近老师使唤你的时候也完全把你当成……” “……” 在心灵的世界里,伯拉特和他外表严肃却怀着一份热忱友情的朋友一起,他们融洽地讨论着,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越走越远。 第六十五章 我喜欢聪明人 “呵……呵哈哈哈哈哈——!” 皮尔金半弯着腰,爆发出一阵张狂的大笑。 他的脸仍冻得发青,嘴唇在大笑之际也还在颤抖,但他对面的伯拉特已经停止了动作,就像个活灵活现的全息投影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指向皮尔金的魔杖停住了,擎在胸前正要前推做出施法动作的手掌停住了,甚至是连他的口型都保持着咏唱一瞬之前最后那个音节时的口型,伯拉特呆站在原地,仿佛陷入了一个突如其来的白日梦。 ——不,应该说就是陷入了“白日梦”。 皮尔金心想,肉疼地看了看自己手心里攥着的东西,那是张从中间几乎撕成两半的卷轴,皮尔金的手哆嗦着张开的时候,卷轴也无风自燃,化成了一撮灰烬。 借着这份看似微不足道的热量,皮尔金也顺利摆脱了冻结状态。他看了看掌心留下的一小块灼伤的淤痕,再次情不自禁地张狂大笑。 “伯拉特,伯拉特,伯拉特,”他大笑着说,“老朋友!你不会以为我做了这样的一件大事,却对可能出现的阻挠毫无准备吧?你对我这个法术毫无防备,嗯?” 他指着伯拉特再次一阵大笑。 “哦,是的,你当然不知道,因为这可是魅影幻觉(phantasm),dnd系列中的魔法,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伯拉特仍呆站着,对他的话毫无反应。魅影幻觉(phantasm),这是一个心灵类幻术,幻象直接在施法对象的心灵之中产生,尽管现实中伯拉特仍然呆立在原地,但在心灵的世界里他已经陷入法术营造的虚假世界当中。因此皮尔金也毫不担心他会被自己的声音惊醒。 “这可花了我不少代价才从那个女人手里搞到,我本来还想着把它留下来直到……算了,我现在想要做的是……是让那头使我不得不浪费它的小老鼠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我的怒火! “杜松子,眼看似乎马上就要得救的一刻再次——” 学徒班长张狂的语声戛然而止。他讶然地看到靳少兰不知何时已经同他拉开了距离。他——趁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伯拉特身上的时候……? 四目相对,靳少兰看着班长先生,倒退了两步,随后,他转身就跑。 “呵呵,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皮尔金不怒反笑: “你扭到脚只是演戏。是的,是的,你的演技其实很拙劣,但是迎合了我把你当成砧板上的鱼肉的心理,让我信以为真…… “不过,我并不生气。对你来说,求生是再正当不过的需求,而对我来说……难得有一个聪明人可以陪我玩儿‘猎狐’游戏了,不是吗?” 这样说着,他好整以暇的跟了上去。这不是摆在眼前的事吗?杜松子,这位同为契约者的达拉然的后辈,在这个栖息着林林总总的幽灵和法力生物的地窖里,他又能跑到哪儿去? 但皮尔金几乎是5秒之后就发现自己错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靳少兰大步迈进了应该已经进入那些“神灯”警戒范围的区域,而后者对他的闯入毫无反应,至多只是在他经过身边时把“脸部”转过去“观察”了他一下。 而他自己直到看着杜松子医生一个又一个的越过前方的法力生物才明白过来,这些该死的阿拉伯魔鬼并非迟钝,而是它们仅仅是不会主动发动攻击的“黄名怪”而已! 班长心里很清楚,杜松子不过是垂死挣扎,他跑不了的。眼下这个地下室虽然有一半是天然的洞穴,但这一半天然洞穴可并不通往外界或者什么地下通道。 在麦迪文之塔里的时候皮尔金看过地下酒窖的图纸,这里只不过是大法师不断扩建酒窖时挖掘出来的一个大洞。虽然比这些早期建造的地下室大上两三倍还多,但完全是死路一条,直到麦迪文失踪、酒窖因而停工为止,它通向外面的就一条通道而已——皮尔金背后、他们两人前不久刚刚走进来的这条通道。 他大骂着追了上去,同时心中并不怎么焦急,而是充满了猫捉老鼠的兴致。 此刻的皮尔金,在意识到这些法力生物都不具备主动攻击性以后他想明白一件事。 无论杜松子医生,还是老师,显然都是进入空间时间并不长的契约者。 对他们来说,提前得知下一个要进入的是哪个任务世界的时间,一定不够他们做出针对性的准备,所以他们肯定是放弃提前获知信息、选择由梦魇空间随机分配世界——选择随机分配世界可以让他们获得全部收益额外增加20%的优待和一个名为“洞察”的临时技能,利用这个仅在当前世界生效的技能,他们可以通过支付100点通用点的代价来获得目标的基本信息。 当然,这个技能远远称不上完美,首先它无法作用于其他契约者,其次它的成功率会根据使用者自身和目标的实力高低而浮动,不仅如此,如果探查敌对目标失败的情况下,还有一定可能激怒目标,使其主动攻击使用者。但它对进入空间时间不长的契约者来说仍然是相当实用的。 反过来说,对他自己这样较为资深的老鸟来说显然就是不实用的了。毫无疑问,皮尔金自然不可能放弃提前为即将进入的任务世界做好准备的福利,而为了这样一个鸡肋技能、选择让空间随机分配的。 在自己已经习惯没有“洞察”技能的辅助后,此前又在和两个菜鸟后辈虚与委蛇,所以虽然进入酒窖不久之际“老师”曾提出想调查一下地下室里遇到的鬼灵时,皮尔金借口会惊醒它们而阻止了,但是这个信息他听进了耳朵里。 没有听进心里。 现在看来,他们显然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已经利用“洞察”技能调查过那些法力生物了。皮尔金倒可以理解他们的情绪。 反正左右一旦激怒了被调查的法力生物也是死,替他皮尔金探索完地窖“消除隐患”也是死。要是真的激怒了目标,还可以让他皮尔金也吃个不大不小的亏嘛。 那么,在调查之后杜松子医生就已经确定了这些怪物仅仅是不会主动攻击契约者的中立目标。 而他利用了这个短暂的信息不对称。 好整以暇地追在那个狼狈的学徒后辈身后,还摸出一只手指大的小瓶子给自己灌下一瓶治疗药水恢复在刚才与伯拉特战斗中损失的生命值,班长艾西·皮尔金的心情颇为愉快。 他喜欢聪明人。 ——他喜欢狩猎聪明人。 第六十六章 大熊座,80(上) 隐形·光照·奥术飞弹 随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冲了进来,就像两块石子投进池塘,法力生物之中渐渐泛起了涟漪。当靳少兰突然脚下踩空一个踉跄,皮尔金冷笑着追了上去,然而下一刻他感到背上一凉,那凉浸浸的感觉就仿佛是从表皮到内脏的细胞同时被浸入了冰水里一般。 那是一个法力生物穿透了他的身体。它并未对皮尔金造成什么可见的伤势,似乎只是带走了他躯体的一部分温度。还没等皮尔金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一个,随着这冷冰冰的、几乎纯粹由玛那(mana)构成的虚体触碰到皮尔金,他的动作不禁一滞! 来不及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学徒班长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不管是丰富的经验还是梦魇印记一行行涌现的提示都令他还不至于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个意外,而是,这些冰冷的法力怪物从来不是什么中立目标!它们,在对闯入自己警戒范围的皮尔金发动攻击! 它们是真的迟钝——皮尔金高速思考的大脑只来得及划过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法力怨灵的攻击对你造成了7点奥术伤害,扣除魔法亲和力减免后,你受到的实际伤害为:6点。” “法力怨灵的攻击对你造成了7点奥术伤害,扣除魔法亲和力减免后,你受到的实际伤害为:5点。” “法力怨灵从背后对你进行攻击,对你造成了特殊效果:眩晕。你将陷入持续5秒的眩晕状态,在此期间,你的移动速度降低为原本的70%。” “……” 皮尔金已经来不及多想,按照自己已经熟悉的步调,他以平生最高的效率、最流畅的衔接一连施放了三个法术: 光照术! 奥术飞弹! 隐形术! 同样得自dnd世界的光照术第一时间制造了一个白色的光球,悬浮在地下室的高处,所有这些始终只生活在幽暗的地下酒窖里的法力怨灵的注意力第一时间全部被魔法制造的这个除照明外再无他用的光球吸引! “嗖嗖嗖”三枚魔法飞弹接连出手,在皮尔金根本无暇顾及的“你触发了施法专注状态”云云的提示声中它们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飚射出去分别打在三头法力怨灵半透明的躯体上,碰撞出一串水波般的涟漪! 下一瞬间,皮尔金的身影原地消失! 这一连串施法可谓行云流水式的流畅,皮尔金直到此刻才看见梦魇印记的战斗提示里写着“你触发了施法专注状态,你下一个法术的施法时间减少50%,且不会被攻击打断。” 原来如此。奥术飞弹本来就是一个需要持续引导3秒的通道法术,期间会制造3-5枚魔法飞弹,这次显然运气不止让自己触发了施法专注,这个魔法也发挥了极效原本将制造最大数量的飞弹,而自己在第三枚飞弹就结束了引导、施放隐形术,这样一来,在“施法专注”的加成下,原本需要接近两秒的施法才只用了不到一秒时间就完成了。 这一套招数他本就已玩儿得熟练,多次凭此渡过危机,或将对手引入绝境:正如昨天发生的一幕——光照术惊动了附近那些“不安宁的幽影”,奥术飞弹令它们感到强烈的威胁,而紧接着施放的隐形术则让它们丢失了皮尔金这个“第一仇恨目标”,接下来的事毋庸赘述,被外来威胁激发的进攻性,便全部倾泻到了四个轻信了皮尔金的倒霉契约者的头上! 而直到此时,皮尔金才施施然现身,在四人八双眼睛的目眦欲裂中漫步走远…… 然而他们在遭遇围攻时,难道能还不向那些“不安宁的幽影”放手全面反击力图保住自己一条小命吗?!而在他们火力全开进行反击之后,皮尔金最初“开怪”造成的那点儿威胁值简直不值一提! 皮尔金怦怦直跳的心直到此刻才恢复过来。此刻,他眼前的世界已经变成了色调单一、泛着青光的模样,不需要照明,一切就纤毫毕现,反过来,光照术制造的球体看起来则变成了个内敛的、一轮沉月般的银球。而包括靳少兰在内,附近已经乱成一团的法力怨灵——从梦魇印记的战斗提示他才知道这东西的名称,杜松子和老师那两个该死的小老鼠!——已经统统从皮尔金的视野中消失无踪。 这就是隐形术,它在让施法者从其他存在眼前消失的同时,在隐形效果的持续时间内,他也无法看到任何非隐形状态下的生物。 这个缺陷算不上什么。皮尔金有把握在那些法力怨灵还在围攻杜松子的时候就解除隐形效果,并趁机离开这间地下室 ——当然这个时间注定相当短暂,天知道那只小老鼠在围攻下能替他争取多久呢。 ……可打一开始的时候,杜松子为什么并不遭到这些法力怨灵的攻击? 这疑问刚刚在皮尔金脑海浮现的同时,他也看清了前面本来被法力怨灵空出来的一小块空地——那原来不是空地,而是一个清澈的小水塘,看起来还是跟地下河连通的活水,此刻正泛起一层层水波——不用问,这也是杜松子刚刚踉跄了一下的原因,没有心理准备的他一脚踩进了水里——那里面,有着什么在……微微发光? 他不禁眯起眼睛想要把发出微光的东西看得更清楚,下一刻,一股大力猛地正面撞中皮尔金的胸口,天旋地转,皮尔金只觉周围青光褪去,后背在令人疼痛的撞击后贴上了冷冰冰的坚硬地面,视野里的一切恢复成原本的模样,眼前也变成了地下室那悬浮着一颗白亮光球的蒙尘房顶。 而这一切从他遭到法力怨灵攻击开始还不到10秒! 在那颗光球的照射下,一丝微小的金属光泽出现在学徒班长视野边缘,一片血色的阴影接踵而至—— 剧痛!! 眼珠传来的剧痛像要深入大脑般,眼前一黑,皮尔金顿时惨叫一声,本能挥舞双臂试图挡开袭击自己的对象。他的胳膊真的碰到了什么,实实在在的人,而不是冰冷的虚体—— 人! 杜松子?! 视线刚有所恢复,皮尔金急切地张望确认,尽管一切还模模糊糊,但眼前果然是那张黑发黄肤的东方人面孔, 红得犹如尚在滴血的鲜红法袍! 原本看似即将跌倒的靳少兰并未扑倒在地而是借弯腰拧身猛地调整了方向,掉头冲向皮尔金。他手心里不知何时出现的是一截带着尖茬、约有圆珠笔芯粗细的细金属棒,片刻之前就是这件简陋的凶器毫不犹豫地刺向了皮尔金的眼珠 且再次迎着皮尔金充血的眼睛刺了下去—— 第六十七章 大熊座,80(中) 皮尔金简直要疯了。他不是没注意到那个破碎断裂的金丝眼镜。现实中的衣物不能带进任务世界,这是常识,而在梦魇空间里“视力”好坏则是通过“感知”数值的高低来呈现了。因此,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芬利的金丝眼镜并在闲聊中貌似不经意的询问他如何入手了这么一件空间之中罕见的头部护甲,而芬利也哈哈笑着展示了它。 那真是一件除了“聊胜于无”甚至找不到语言来形容的滑稽装备,哪怕不提那1点可笑的耐久,以及其他,光是那明明是顶摩托盔却明晃晃写着制造材料为“abs\/pc”的材质就能笑死人! 那么现在杜松子手里给他造成了伤害和巨大痛苦的细金属棒到底算什么东西?! ******** 靳少兰手心里不知何时出现的是一截带着尖茬、约有圆珠笔芯粗细的细金属棒,片刻之前就是这件简陋的凶器毫不犹豫地刺向了皮尔金的眼珠 且再次迎着皮尔金充血的眼睛刺了下去—— 皮尔金竟然仍旧没能闪开。 生物自我保护的本能下眼睑及时合拢保护了脆弱的眼球,造成的伤害值也不算高,但眼珠传来的剧痛令皮尔金再次嘶嚎起来。摆脱猝不及防的慌乱无措后,他毫不犹豫施放了自己最拿手的幻术。 靳少兰动手前就猜想过班长一旦遭受近身袭击时的应对。这里是基于《魔兽争霸》的真实世界,“奥术飞弹”较大概率与游戏中一样是需要持续引导的通道法术。一旦被打断,就会终止。 这么短的时间顶多够它造成一次伤害,皮尔金并没有犯这个错误而是采取了最佳应对方式。 换言之,靳少兰赌赢了一手牌。 接下来要看他自己能不能接下皮尔金的“王牌(joker)”了。 与皮尔金发出凄厉痛呼几乎同时,靳少兰瞬间被狂舞的火舌包围,熊熊烈焰中,近在咫尺那张古板怨毒的脸陡然换成了一张狰狞恐怖、流淌着涎水的巨口,暗黄斑驳的利齿张合着挣扎去咬他的脑袋,被他按住的不再是皮尔金而是一个周身缠着绷带的非人怪物,密密麻麻的惨绿甲虫从怪物的绷带下蜂拥而出转眼就覆盖了靳少兰的手臂并继续向他的躯干淹没过去,与此同时,大火之中也扑出焦黑干枯狗头人身的死神守卫,镰刀剑惨白的刀光已近在眼前! 靳少兰牙关紧咬,拼命克制住逃离的冲动,手中尖利的眼镜腿按印象里的方位和掌下触感再次狠狠刺了下去。耳边传来皮尔金忽远忽近犹如幽灵尖啸般的嘶喊,这告诉他自己再一次对皮尔金造成了伤害。即便清楚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趋利避害仍是人类刻印在基因里的本能,这个认知并无法让靳少兰克服本能中的恐惧,但他更知道,此刻绝不能让皮尔金缓过手来再次施放奥术飞弹这样的伤害性法术——这是他们逃出生天唯一、且是最后的机会。 “……杜松子?” 全部的喧嚣突然消失得丝毫不剩。 狗头人身的守卫也好,烈火和黑压压的圣甲虫也好,同样无影无踪。 躺在地上的是个文质彬彬的男子,典型的西欧相貌,白衬衫上沾染着血迹,染血的金发散开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他一侧眼睛还在流血,用力过度而青白的手指还搭在靳少兰手腕上,有些迷茫、又带着苦笑地看着靳少兰。 “原来啊……我们,其实没有逃脱班长的摆布呢……” 寻风者那张精灵面孔上,泛着蔚蓝微光的眸子一瞬间紧缩。 “跑……杜松子……快跑……” 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芬利断断续续地说。苦涩无奈的笑容自他唇角隐去,微抬的手也随之垂落了下来。 靳少兰胸口压抑得仿佛心脏被紧紧攥住了一般,他脸上、眼睛里都不自觉地流露出挣扎和犹豫。这个青年猛地用力咬住了嘴唇,他伸出双手,死死扼住了芬利的喉咙。 ******** 当确认自己已经落入皮尔金圈套的那一刻。 芬利和靳少兰就清楚地认识到,此刻一切都已经不足以依靠,包括他们在剧情人物中间无往而不利的高魅力值,什么都不能把他们从这个“死亡终局”里拯救出来——除了他们的头脑。在与皮尔金初步“沟通”,掌握了足够的信息以后,凭借默契,两人就达成了『接下来,该激怒对方了』的共识。 或许这就是魅力特长契约者所独有的禀赋,他们迅速捕捉到了皮尔金心理变化的脉搏,凭借靳少兰对『人物』心理细腻的把握和芬利待人接物的丰富阅历,他们在那个时间点是可以做到迎合皮尔金的心态、让对方乐于听他们继续委婉而精确地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但是两人都很清楚,即便皮尔金宁愿在这里听上半小时对他的侧面吹嘘,对自己的处境也提供不了帮助,他们的结局显然像一面涂了黄油的面包开始做自由落体以后的未来展开那样不会有任何脱离预期的改变,之所以还力求让皮尔金乐于允许他们继续说话,这是争取时间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 要争取的还不止是时间。芬利和靳少兰二人谁也没有想过要让自己参与到正面搏杀之中,在他们(主要是芬利)的物资储备中并未为自己准备武器——这一点皮尔金丝毫没有说错,他们,就是过于自负于自己的头脑,而事态一旦出现超出聪明才智所能解决的范畴,他们将完全无计可施! 好在,在芬利的提示和掩护下,靳少兰还是暗中拿到了一件足以称为“武器”的东西——折断下来的镜腿,其断口尖利足以作为武器了。实际上,也许眼镜打破之后的碎玻璃更适合作为武器,小丑就在《蝙蝠侠:黑暗骑士》这部电影故事中把打破的玻璃杯玩得出神入化,可惜没有受过什么训练的靳少兰显然做不到。 时间、武器,现在他们都有了;这些东西当然是必要的,但重要的还有其他。 要想为他们自己搏一线生机,就要尽可能制造『变化』——而激怒皮尔金就是他们最有把握进行也最有可能引发变化的手段。 被激怒的皮尔金当然很有可能(甚至是更有可能)立即就痛下杀手,但是比起毫无变化仅仅徒劳地多活一阵,承担这个风险无疑是有意义的。 现在,这个『意义』显现了。 第六十八章 大熊座,80(下) 鱼线、眼镜腿,与蜡烛台 物竞天择在生物基因里的铭刻令芬利本能地挣扎起来。靳少兰干脆跪地以右膝膝盖压迫住他的胸口,上身前倾将体重也压在了扼紧的双手上。从芬利的角度往上望去,这男人双臂笔直,背光的面容在阴影之中既不惧怕也不怨恨、既不恼怒也不冷酷……而是专注:阴影中他阴沉得发亮的双目中不存丝毫杂质,自芬利头顶望下来的只有冷冷的目光——专注的冷光。 “……我,抓到你了……。” 他带点喘息、耳语般地说。 不光是喉咙被扼住,肺部被压迫也令将空气吸进肺里的尝试变得格外吃力,芬利嘴唇翕动着,除了竭力试图再吸进一口气外好像还想对靳少兰说什么,他苦涩的笑意还挂在嘴角,目光悲伤。突然,扼住他喉咙的手指一松,芬利顿时剧烈咳嗽起来。但他胸膛才抗拒着下压的压迫竭力起伏了两次,颈后就是一紧,当靳少兰的手向上抬起,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脖子。 变故突生,这让他伸手抓去时只来得及摸出是根细而坚韧的线、那“细绳”就随着靳少兰的动作勒进了颈部的皮肉当中。 令人想要发疯的窒息感伴随着疼痛再次涌来,毛细血管充血导致眼前发黑的同时,视线所及之处都旋转得仿佛有只无形大手在抓住了这间地下室用力摇晃、身下地面也仿佛从坚硬的土石变成了海面般不断变形起伏,而他不得不再一次徒劳而疯狂地去抓那双手臂——靳少兰正持续向他施压的两只手臂—— 年轻学徒双臂的阴影自头顶投下一片“x”形的阴影,紧攥“细绳”的两手在他颚下交叉、虎口向外:这是个颇嫌别扭、但充斥着压迫感的姿势—— 脑海里闪现的一幕幕战斗几乎立刻就让他明白过来,是那根绳子——那是长度本不够作为武器的绳子,要是采用正手勒绳的通常姿势那绕颈后根本就使不上劲儿,而靳少兰两手交叉——这,是在近身搏斗中最容易发力、也即最适合对敌人绞喉的姿势! 怎——怎么可能?!为什么这个温文尔雅显然只坐过办公室的男人会……?? 隔着扭曲的视野,东方人那对黑眸在阴影中与他对视,这双眼睛里看不到慌乱,冲动,迫切……所有这些一个人在此刻原本应有的情绪—— 只有冷静的专注—— 一道紫光以孤注一掷的势头劈开空气瞬间向四周扫过了三十几米。靳少兰的动作顿时一滞。 魔爆术lv1: 瞬发。 消耗25法力值,制造一次以施法者为中心的魔法爆炸,对半径39码范围内的所有目标造成11到13点奥术伤害。 趁此机会,他的对手也迫不及待地伸手抓住了颈间那道随之松开的细丝——光滑的塑料手感,且极具韧性——钓鱼线?! 一手死死抓住钓鱼线,他剧烈咳嗽着,硬顶着天旋地转的眩晕勉强支起另一只手指向靳少兰。紫色的朦胧以前所未有的高速向他指尖凝聚,然而这个过程才刚刚开始,他整个人就突兀地僵住了。 虽然这个过程极短,他几乎马上就恢复了行动能力,却结结实实地打断了酝酿中的法术。靳少兰的对手,当然,我们可敬的班长皮尔金,依旧顽强地试图把施法继续完成。但令他感到力不从心的是,随着一股冰冷的感觉袭来,他浑身上下再次微微颤抖了一下。毫无疑问,施法的努力也是再次无疾而终。而当他再次从冰冷的僵直中恢复,靳少兰已经乘隙重新占据上风、压制了他的挣扎。 鱼线发出暗哑的吱吱声,靳少兰的两只攥紧的拳头分开得又远了些。他一瞬不瞬地直视着近在咫尺的敌人,“芬利”文质彬彬的脸已经变得扭曲,充血的眼睛几乎都凸出了眼眶,里面充满惊惧和难以置信。下一瞬间,大法师的酒窖再次从靳少兰眼前消失。 眼前的敌人无影无踪。而视线所及,自己已经到了天空之中,伴着呼啸的风声,他所面对的变成了层层向后飞掠的云气与扑面而来般迫近的大地。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令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同时,靳少兰第一时间闭上了眼睛。“导演”就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信息都了解一点,他深知一旦他的大脑接受了幻象所展示的一切绝对会造成现实的影响、甚至可能大脑会直接判断他已经死亡。哪怕在他清楚眼前一切皆虚的情况下不至于落到这个最坏的后果,但高空坠落带来的巨大压力却无法避免,同样会令人呼吸困难、心率血压飙升到难以承受的地步。只能依靠触觉去感受、靠记忆去判断的现在,他,和皮尔金,两个人陷入了残酷的“生存竞赛”,此刻要比拼的,就是“谁会先完蛋”! “当啷”一声,仿佛一个气泡徐徐浮上水面,“噼啪”破裂把里面包裹的撞击声释放出来、拖出袅袅回声,又带着种“声音”刺破“声音”的错觉。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中接触到了他,似有灵性地一下下拱动他的身体,与此同时,一件事物伴随着刚才当啷落地的声音向他滚动过来。身畔毛绒绒的温热此刻不光是拱动,还加上抓挠和扑打,靳少兰心头一道电光闪过。 右手果断劈向印象里皮尔金耳廓的方向,顺势挥出、同时甩脱绞在手指上的鱼线,当这一拳击中人体令对方的头部不由自主向旁边一歪的触感传递到大脑,靳少兰稍稍松了口气。在身畔毛茸茸小家伙的引导下,他迅速抓起了那个入手坚硬冰冷的事物——原本安置在墙上的青铜烛台——狠狠向下方刺去。 此刻的靳少兰已经切实了解到了空间对契约者身体的“数据化”带给了他们何等的巨大优势。 作为一名“知识分子”,靳少兰打一拳能发挥出他的最大力量、甚至发挥出八成力量的可能性都可以说近乎不存在,但现在除非有意控制,他每一击都是极限攻击。同时,生死只和生命值有关,和伤势并不直接相关,正如皮尔金刚才那个范围伤害的魔法将体力不过区区4点(就这还经过空间50%增幅)而且生命还不满的他直接打掉了近三分之一的“血量”,如果他还是普通人,甚至不用生命力流失五分之一就早已丧失战斗能力了,然而靳少兰仍旧能在这场“生存竞赛”中以最佳的攻击力\/反应速度\/躲闪进行发挥!又如,对某个功能性部位部位的攻击打出最大生命值1\/3的伤害前都不会导致残疾,也就是说只要没能造成足够伤害那即使拿眼镜腿狠狠刺中眼球都不会造成失明—— 但不代表契约者就化身成了“玩家”那样的铁血金刚,在生命值真正归零之前都可以以最佳状态(甚至更佳的状态)挥洒自如或是横冲直撞:被刺中眼球,一样会痛。被扼住咽喉,一样会窒息。……被杀,一样会死。 青铜铸造的烛台显然比折断的眼镜腿更适用:这个有尖锐的前端和宽厚握柄的器物显然给靳少兰提供了更多手段而不必再仅仅是试图盲目地戳刺皮尔金的面部。在目不可视的状况下,胸膛显然是更好的选择,而一支折断的眼镜腿甚至不能确保刺穿皮尔金的衣服—— 烛台可以。 在梦魇世界,“装备”和“道具”和也是被“数据化”的。但这不代表只有被空间明确标明的“武器装备”,例如迷人的塔贝萨女士那顶同样迷人的“邪恶女巫帽”、“魏登费勒”团长饱和射击洗地的长枪短炮,才能为契约者提供防护和攻击的手段。如果说在其中存在区别,那么无非是你随手抓来的那样东西从攻击力和耐久度上来说都无法与正式的武器相比而已。 当然,在他们越来越强大以后,他们在面对普通的伤害时将拥有犹如超人般的钢铁之躯,从而让自己免受大部分伤害,甚至毫发无损……但不代表现在这个难度下,皮尔金这个脆弱的法系契约者,也能。 而经历第一个任务世界而受到了空间全属性+50%加持的靳少兰此刻有着超过普通人一倍的10点力量。 ——晾衣绳能杀人。 ——冷冻的羊腿也能杀人。 ——折断的眼镜镜架也能杀人。 ——尖锐的烛台也能杀人。 …… 皮尔金终于被杀死。期间他数次变幻自己的面容,最后甚至令靳少兰眼前一片漆黑,耳中充斥着巨大的幽灵尖啸。他也试图再次令自己的身形在法力生物们眼中消失,但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法力怨灵无法被迷惑。它们纷纷扑向皮尔金,带走他一部分生机。但最令他绝望的还是靳少兰手里刺向他的青铜烛台。 皮尔金制造的幻觉犹在,但靳少兰视而不见般跪地膝盖牢牢压在他胸口,左手死死扼着皮尔金的喉咙。皮尔金不顾一切地掰着他的手指,然而透体而过的幽灵已经带走了这位学徒班长的大半力气,不仅如此,他本就是个智力特长的契约者,力量原本便只有4点,在普通人中都属于文人类型,而靳少兰虽然也狼狈不堪,却因为是首个任务世界而受到了50%属性加成的增益,此消彼长间,皮尔金想要挣脱颇为吃力。而靳少兰竟连他窒息而死的片刻都不想拖延般,没有双手扼住把全身力气压在皮尔金身上,而是冒着被后者挣脱的风险,右手擎着尖利的烛台狠狠扎下。 一下,两下,三下…… 鲜血迸溅之间,皮尔金的挣扎从激烈变成虚弱,又从虚弱变成没有。他的眼珠失去了焦距,无神地瞪着天花板。 皮尔金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音,粉红色的泡沫从他嘴里涌出,顺着嘴角淌到耳根。他的肺部做了最后一次徒劳的挣扎,终于和心脏一起,彻底停止了搐动。 ******** ——契约者号,艾西·皮尔金,死亡。 第六十九章 断后与狂奔!(上) 靳少兰眼底透着冷冽的光,紧握烛台的右手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直到梦魇印记的击杀提示传来这才住手。他只觉自己像刚经历过百米往返冲刺、肺部痛得仿佛要撕开了一一样,但还是紧咬嘴唇挣扎着勉强站起来,死死捂着胸部,低头踹了皮尔金的尸体一脚。 随着皮尔金的死,周围的幻象也烟消云散,原本乱作一团的法力怨灵自然也摆脱了影响,皮尔金已死,这些被激怒的怨灵有很大可能会将仇恨转移到靳少兰身上而不会再在“不作不死”天赋影响下对他视而不见。靳少兰二话不说,捂着胸部跌跌撞撞地向出口跑了过去。 “后辈!快,这边!” 隐约带着回音的喊声在前面响起,是那位化为幽灵的法师学徒伯拉特在向他焦急地招手。“魅影幻觉”的原理是将幻觉直接投射在对象的心灵之中,所以皮尔金虽然已经完蛋,他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才摆脱法术造成的影响。 来不及回应伯拉特的援手,靳少兰仅能向他点头示意,就一头扎进了来时的那条通道。 “等下带上你的同伴,赶快离开!”伯拉特看似与靳少兰并肩奔跑,实则是向前飘行。他口气异常郑重:“如果他还活着。我来争取时间!” 眼见靳少兰根本顾不上回答,对他的提议只是摇头,伯拉特更加严肃:“别忘了现在的我已是灵魂!我可以脱身的,我能凭灵体之身穿墙破壁。只要跑到那口井下,你们就有机会——” 靳少兰紧咬嘴唇,仍是摇头,他并且还加上拼命摆手直接打断了伯拉特的劝阻。再穿过一间地下室就能回到之前分手的地点,但能见度已经下降到他甚至看不见通道的入口,只能按照伯拉特指示选择方向,即便如此,哪怕对伯拉特颇为信任,可要硬着头皮往一片漆黑中冲进去,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会一头在坚固的墙壁上撞个头破血流,靳少兰还是觉得心头发毛,背后全是冷汗。 因此靳少兰不禁一边硬着头皮保持速度一边开始后悔,早知如此就是冒险被那群怪物攻击几下也该把那只手电拣回来,这并不难,掉在地上的手电还是会持续发光的,不,他打一开始就该把它收进储物空间! 就在此时,他的耳朵捕捉到背后隐约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靳少兰一愣之际,急剧摇曳的光柱从背后追近了来,和那个发出声响的对象一起。 前方的黑暗被映得一明一灭,光柱每晃动一下就明亮一分、被短暂映照出来的墙壁上砖石的方格也向他们迫近一分,而通道就像一面开往黑暗的镜子的方框,一张等着吞食他的入口。 已经可以分辨出那是翅膀扑打的声音,靳少兰内心隐隐有所期待,但也不敢稍停,而没有这方面的顾忌的伯拉特(他是个幽灵!),速度不减而整个人转身往后看去,紧接着就欣喜地喊了出声。哪怕光源在猛烈晃动,前面的一切也一分一分地变得明亮起来,前往来路的通道已经清晰可见,在靳少兰跑到入口之际,那个气喘吁吁的小动物终于吃力地赶上了他—— 身上覆盖着灰扑扑的绒毛,前臂有一层一直覆盖到下肢的飞膜、十分卖力地扑打着,在它那对细腿的双爪之间,牢牢抓着一个只有指头大小的小巧手电筒。 这就是把烛台从墙壁的方孔中弄掉下来让靳少兰能拿到手的小动物。 一只蝙蝠。 忽左忽右地在靳少兰身边伴飞,它终于找到一个适合的机会把手电筒送到了前者手里,接着双爪扣住他肩头的衣服就往前一栽,大头朝下地倒挂在他前襟上呼呼直喘。 现在,这个并不广大也不耀眼的光柱为他们开始指引前路、逃出生天了。 不远处,已经可以见到“老师”半躺半坐、竭力撑起上半身的身影,当白色的光柱投到他身上,芬利甚至像身处奥斯卡颁奖礼的聚光灯下般轻笑着朝他们挥起了手。 靳少兰二话不说,冲过去一把拖起他就跑。 在伯拉特错愕的注视下,他非但并没往井口方向原路返回反而拖起芬利后掉头又跑了回来! 实在无从衡量身后逐步迫近的森冷寒气和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出人意表哪个给了他更大的压力。 法力怨灵仅是反应迟钝而非行动缓慢,伯拉特甚至也来不及诘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仓促倒飞回了另一端。 “——霜冻!” 他大喊一声,一道幽兰的光芒再次炸开,就像之前的皮尔金那样,一头头从后方追来的“神灯”下半身接近地面犹如“漏气”的那部分躯体顿时被急速凝结、初始细碎而转瞬就生长成棱柱的冰晶冻结在原地! “hey man?!” 直到此刻,伯拉特才匪夷所思地的脱口而出。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靳少兰忍着把手重新按住胸口的冲动,也让自己喊出声来: “听我的!这边!” 伯拉特一愕。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这后辈比自己还了解大法师的酒窖”上面去,但此刻的情势也由不得人多想,而且眼前的高等精灵一直给人一种聪慧、易于接近的感受,伯拉特选择了相信这个年轻人。 随着更多的法力怨灵逐渐拥挤上前,伯拉特交替使用用冰霜新星和寒冰箭为伤疲的两人争取时间,但这也让他要阻挡怪物的脚步变得益发艰难。而靳少兰拖着踉踉跄跄的芬利眼看已经要跑到和皮尔金不久前途经的那处坍方,建筑结构被地下水破坏而坍塌下来的砖块和碎石呈现在手电开始逐渐减弱的光柱下时,靳少兰眼睛不禁一亮。 “就是……这里!”竭力克服肺部已经不堪重负的感觉,他急促地喘息着,大声说。“请……!” 伯拉特不用听完就明白过来,保持着对那些法力怨灵的压制,他一晃身转到了两人身后。“那你们会被追上!”他喊道。 但靳少兰只是把手高高举起,小巧手电的光柱照亮了坍塌处上方的碎石。——“这里!”他仿佛在说。紧接着,伯拉特双眼亮了亮。他在这极短的时间内理解了靳少兰的意思: “不要管后面的‘追兵’。” “如果来得及打通这里,我们马上就能逃回地面,” “而如果来不及,我们把后面的怨灵拖得再久也于事无补。” 伯拉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面前的碎石和萦绕在周围的玛那上——尽管他早已不需要呼吸,对紧迫处境的认识令他做出了这个下意识的举动。 “我明白了。”他沉声说。 随着他话音落地,“轰”地一声,一枚火球在碎石之间炸开。 第七十章 断后与狂奔!(下)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地窖里沉闷地响起,嗡嗡作响,带来隐隐的回声。手电筒的光线和最初比起来已经暗淡了许多,现在是火球术的火光明灭交替地照在他们脸上,身上,身后远远的墙壁上,每当有一枚火球炸开,所有这些和昏暗里愈来愈近的法力怨灵的幢幢阴影就被映得一片火红。 被爆破的碎石溅射到身上,打得人生疼,但芬利和靳少兰恍若未觉。两个相互扶持的学徒渴盼地注视着坍方处上部的碎石在火球术的攻击下逐渐塌落,目不转睛。他们万分想上去帮手,但也知道在伯拉特尝试用火球术开路的情况下如果他们进入到爆炸范围里去只能越帮越忙。 这成了又一场“时间竞赛”:看究竟是伯拉特先打开出口?还是,法力怨灵先扑到背后…… 又一枚火球轰然炸响后,那堆堆得高高的碎石突然“哗啦”一声坍塌了下来,激起的大片灰尘之中靳少兰不等看清就喊了一声,“走!”拖着芬利便冲了过去,某种无法说清的预判已经告诉了他结果。 果然,噼里啪啦滚落下来的碎石砖块上方,露出了一段空洞,手电剩余那点光在空洞的上半部照出了一段向上的台阶,显然,当初正是台阶和甬道的的一部分断裂坍塌才堵住了通道,让从另一侧经过的皮尔金和靳少兰只能看到一堆断砖碎石。但是等两步跨上石堆的顶端时两个学徒才发现,残留的台阶对此刻的他们来说还是太高了些。按理说他们本应直接爬上碎石堆顶端把洞口扒开而不是让伯拉特用火球术爆破,然而原本靳少兰选择这里而不是返回井口的理由就是因为他们最缺乏的东西就是『时间』啊! 靳少兰只觉心脏在胸腔里从未跳得如此刻这么快过,有力地一下又一下把血液、氧气和葡萄糖泵到全身,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和疲劳,紧抿着嘴唇伸手就想竭力把芬利推上去,而在这紧要关头芬利也没像三流电影似的拉拉扯扯推拒一番还要说两句什么“不要管我你自己先走”的屁话,同样二话不说地竭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往上方攀爬。作为一个清醒且理智的人他相当清楚如若自己想帮靳少兰的话那此刻最好赶紧爬上台阶、好在后者攀爬时拉上一把! 然而尽管两人心急如焚,哪怕明知道只要逃上那半截楼梯就接近逃出生天,可越来越近的危险预感带来了太大的压力,他们很难克制住自己不时回头去确认距离被怨灵追上还有多远,无论芬利还是靳少兰,他们毕竟不同于那些具备战斗力的“同侪”,近距离接触战斗的经历还是太少、太少了,没有惊慌失措而是仍在努力尝试已经是相当镇定的表现。 为了搏取生存的机会,他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了所能做的一切之后,而今一线生机终于近在眼前,然而想要把握住它、他们还需要努力一点儿,再努力一点—— 伯拉特已经又一次施放了冰霜新星——但正像他担心的那样,火球炙烤过后,温度显着升高了,火元素也过于活跃,这大大降低了冰霜系法术的效果。尽管还在有条不紊的施法,伯拉特内心几近无望:他眼前几乎已经出现了这样的画面,在那两个年轻人爬上台阶之前,法力怨灵就已经追上了他们。 “咣当”一声伴随着震动,把一大团带着霉味的灰尘兜头兜脸地从头顶震落下来笼罩在两名学徒身上,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声毫不犹豫的叱喝:“闭上眼睛!低头!” 芬利本能地往下一俯身,有什么“嗖”地几乎擦着他随动作扬起的发梢飞过。靳少兰恰好回头去看怨灵的位置,他也一样下意识地听从了那个女声的告诫。一蓬闪光粉突然在酒窖里炸开,靳少兰顿觉得眼前一片红色,这是光线透过眼睑的毛细血管呈现出的色泽。 “这不能维持太久!快!”那个干脆利落的女声又喊。靳少兰一睁眼就看到原本紧紧追在他们背后的法力怨灵都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原地不停地打着转,甚至好几头都相互撞到了一起。 头顶一阵木板“咔啦咔啦”的声响,随即伴着急而不乱的脚步声、一个苗条的身影灵猫般闯进了他们的视线,她一低头一弯腰,架起芬利一只胳膊搭在自己颈中向上拉扯,芬利也配合地蹬踏着靳少兰的肩膀,借力翻上了台阶,接着靳少兰也在她的帮助下攀了上去。“快,快!”伯拉特在身后焦急地喊着,几人急忙趁机沿着楼梯逃出了酒窖。 地面上,那些化为幽灵的村民们惊呆了,看到芬利和靳少兰两人此刻身上的血迹和狼狈,他们急忙纷纷跑上前来试图帮助这两位平易近人的法师学徒先生。怨灵狂躁地涌来,但当这些朴实善良的“乡下人”慌乱的大喊着迎上去,它们紧追不舍的路线开始被堵住了。 “喂,小卡特!小卡特你要干什么?你这个游手好闲的小混账!” “贝克叔叔,那是法师塔里的好先生们啊,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放轻松玛丽娜姐姐,他们不是来伤害你的……他们对我们这样的老太婆很好很好,放轻松……” ——随着白天逐渐过去,越接近夜晚,镇里的居民们就显得越灵动、越像个“活人”而不是呆板的“残像”。他们簇拥着,一双双早已失去体温的手臂张开着,慌乱无措但格外固执地要用虚幻的身体把靳少兰一行人挡在背后。匆匆从这些善良的人们身边穿过,靳少兰一时咬住嘴唇,闭了闭眼睛。 他是知道的,居民们的劝说其实并不会对这些已经彻底迷失的怪物产生作用,他所要利用的只是卡拉赞领地的幽灵和法力生物不会相互攻击,作为一个骨灰级玩家,靳少兰在沉迷这个大型网络游戏的时候就了解到了这一点。游戏中,在时间推进到十八年后的燃烧远征版本中,已经变成鬼灵生物的村民幽灵和法力生物仍然不会互相攻击,只会共同追击玩家。 另一方面,则要归功于学徒班长皮尔金先生的“提醒”…… ——你们是不是还以为我特别照顾后辈? ——那我得感谢你们这个不错的玩笑,“杜松子”,“老师”,你们获得额外奖励是因为你们的调查报告太出色了!你们自己难道没发现?那些村民每个都非常喜欢你们!…… 当他忘形地这样吐露心底话的时候,靳少兰通过皮尔金的话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以利用。 这就是他选择拽着重伤的芬利一口气跑回村里并相信可以得到村民们的掩护的原因。 所以他们才得救的——或者说得救了。 所以他其实是给自己想好了退路的。…… “你已经脱离了法力怨灵(d)的仇恨范围。” “请在3秒内再次对其制造伤害或仇恨值,否则法力怨灵(d)将脱离战斗。” “脱离战斗的法力怨灵将返回原本的所在地。” “你已经脱离了法力怨灵(i)的仇恨范围。” “请在3秒内再次对其制造伤害或仇恨值,……” 梦魇印记的提示声听在靳少兰耳朵里,此刻那声音的机械,冰冷,此刻却无端地给了他一种放松、平静的感觉。 靳少兰长出一口气坐倒在地,一口血吐在地上,低低笑着看到法力怨灵被村民们的幽灵阻挡在外面。本质上它们感到这些村民是自己的同类,因为他们是被麦迪文之塔外溢的魔力影响而变成了束缚在村庄中的幽灵。它们的本性让法力怨灵们不会去攻击同类,但这些“同类”阻拦它们攻击靳少兰,这引起了一阵骚乱,但在这个碍眼的侵入者“跑出仇恨范围”后,骚乱也随之平息了。 第七十一章 战斗的余音(上) 逆风小径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不过在卡拉赞,朦胧的白色雾气让这里依然看不出时间的变化。唯有宏伟的法师塔,静静地伫立在雾气之中,看起来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而不是被脚下那个曾经异常繁华的小镇簇拥。 在法师塔下,几个人默默看着最后一个法力生物的背影远远在雾气中消失。那些村民们还在向那个方向挥着手,大声向它们——或者曾经的“他们”——喊着什么。 最后,一位笑容温馨的老婆婆踟蹰地返回了人群中。“玛丽娜姐姐还认得我的声音,”她像个小孩般开心的说。“哪怕在我们都还活着时候,她就老得眼睛都完全花了。” 她说着,步履蹒跚地来到靳少兰面前,低头摸了摸他的长发。“孩子,玛丽娜姐姐一定不是有意要打你的,请你原谅她,”她抱歉地说:“她的眼睛完全花了,又不肯住到镇子中心来,所以她有时候会把路过的人错当成贼。她只是被吓到了,她真的没有恶意。” “同样”年迈的她再次摸了摸靳少兰的头:“对不起,我替玛丽娜姐姐给你赔礼了,对不起,孩子,她一定打痛你了。” 享受着来自这位老人的慈爱,靳少兰脸上浮现出猫在晒太阳时的那种惬意的微笑。他也伸手“抚上”老婆婆布满褶皱的手。 “我不要紧哦。奶奶。”他轻声说。眯起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十分享受。 “噗通”一声,一个人毫无形象地在他身边瘫坐了下来。“我也给吓了一大跳,也摸摸我的头,奶奶!”芬利大口喘着气,笑哈哈地说。 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老婆婆蹒跚地也过去摸摸芬利的头发时,有人在靳少兰身边蹲了下来。“嗨,你真的不要紧吗?我可没看出来。”她质疑着靳少兰的话,递上一块手帕,“呐,起码把嘴角的血擦干净再说这话会比较有说服力一丢丢。” 靳少兰没去接手帕,而是随意用手背抹了一下。“谢谢你,女士。我想我是因为刚才肺部短时间内承受的负担太大导致毛细血管破裂。完全是等着它自己痊愈就行了的小毛病。而且……我宁愿你是因为喜欢我的诗歌才送我手帕的呢。” 他说话的对象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靳少兰他们这才有空打量一下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的“恩人”。这是个年轻姑娘,高而苗条,四肢像灵猫一样、柔韧而在匀称的线条下蕴藏着矫捷;她穿的本来是法师塔里二等女仆的服色,却把裙子撕开之后打了个结好方便行动。 原来,关键时刻用手弩射进一蓬闪光粉为他们争取时间的正是紫罗兰密探金娜。在依约去“看看漂亮小马驹”时,从铁匠库雷恩口中,她听说了奇怪出现的笔记本,还有两位新来的学徒先生决定去大法师的酒窖探索一番。身为一个密探的敏锐和警惕令她本能地觉得不对,追问之下,大起疑心的金娜这才及时赶到拯救了两人——还有自称“不用拯救”的伯拉特。对金娜的出人意表,他大为惊讶,因为这位典型的后备法师从没意识到过金娜竟然是位和他同属于紫罗兰之眼的密探。 ……但是,伯拉特没有机会把“法师”前面的定语换成“正式”了。 意识到这一点让三位生者都沉默了下来。逃出生天的喜悦大半被怅然所取代。 伯拉特却不以为意。 “这个时候应该一起庆祝一下才对,年轻人们!倒不如说我人已经死了还能成功向凶手复仇本身就是大法师阁下这块领地赋予的『奇迹』(gift)。” 他轻松地说。 “好啦,让我这个前辈给你们一句倚老卖老的忠告: “『永远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 这个中年人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白宝石魔杖,把它挂回了腰带上。“快,快,站起来,我们可还没脱离危险呢。”他说,故意做出一副虎着脸的样子,挥舞着手臂像赶小鸡一样把他们从地上赶起来:“你们还没死呢小伙子们!所以赶快回到塔里去接受治疗,不然你们真的会有危险。” 实际上脱离了战斗之后契约者会以比普通人快得多的速度持续恢复生命值,所以无论靳少兰还是芬利倒都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心,但他们当然没必要驳了伯拉特真心的关怀和好意,所以也都嘟囔着“好累哦”“腿都软了,让我们做条等待晒干的咸鱼啦”云云“被”赶进了法师塔的大门。 崭新得一如昨天才装上的大门发出生锈荒废了二十年那种让耳膜呻吟的吱嘎声在背后关上,他们又回到了麦迪文之塔的内部——温暖、安全、静谧。 金娜简单把他们安顿在一进门不远的仆人房,不知从哪儿拿出两只带着蜡封的玻璃小试管分别塞给两人,就急匆匆地跑去联络能做主的人——在此时此地也就是法师去了。芬利好奇地把那支还不到小指长、装着五六分满晶莹剔透的红色晶水的方形小试管举到眼前观看,接下来他脸色就变了,迅速趁伯拉特不注意把它收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 “初级治疗药水(品质:一般)” “产地:魔兽争霸世界。” “稀有度:白色。” “类别:消耗品\/药剂” “使用效果:瞬间恢复15点生命值。” “冷却时间:2小时。本道具和其他所有同类效果的通常道具共享冷却时间。(就是说喝下以后你的所有瞬间恢复生命类的道具都会进入两小时的冷却,不管原本的冷却时间是多少;特殊恢复道具比如荣誉药剂除外。)” “说明:这是一个炼金初学者的作品,拙劣的手艺令它的恢复效果减半而冷却时间加倍,还带上了点负面作用。即便如此,这还是一瓶严格按照正确配方和流程配置的药剂,把握住一个合适的时机喝下它,仍能有效地挽救你的生命。” 虽然被皮尔金魔法灼伤的伤势还在持续带给他疼痛和虚弱感,芬利做这一切的时候还是干脆利落毫不犹豫,直到落袋为安才转过头来看靳少兰的反应。 “嗨,医生,你看起来好淡定哦,衬托得我都要自惭形秽了。”他笑吟吟地“指摘”着同伴。 “哪里哪里……”靳少兰也笑答,随着不时地咳嗽,仍然时而有血丝从他嘴角渗出来,不过既然空间一直没给他受到了功能性损害的提示,那他刚才给自己的“诊断”貌似还真贴得上边儿。“我只是……emmm,我只是已经没有力气表达我的震惊了这样子。” 优(三)秀(流)青(小)年(众)导演靳少兰同志再次在内心默念起《论演员(现在也许还要加上导演了)的自我修养》。他总不能让芬利看出自己从他的反应判断出这种可以补充生命值、至少是可以瞬间补充生命值的道具在空间中应该不太容易获得这件事吧? 第七十二章 战斗的余音(中) 两个狼狈不堪的男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这说起来大概是刚刚死里逃生的人的共性,一点值得高兴的事情都能让他们开心半天。两人笑了一会儿,“老师”开口说: “谢谢。” “彼此彼此。” 靳少兰也说。 打从进入法师塔,伯拉特就站在一旁默默打量着应该是他曾经熟悉的一切,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在缅怀。两个人也没有打扰他,获得了片刻的休憩和喘息后,靳少兰又跑了一趟厨房,要了一大堆东西回来。芬利诧异地看着他跑前跑后,好奇问道:“所以,你真是医生?” “当然不。不过我对包扎和处理伤口什么的多少有些心得。” “对哦,在空间里摸爬滚打,还是掌握一些这方面的技能比较好。”芬利若有所思,“这么说等回到空间我也应该试着去搜集一下急救类的技能。” 靳少兰一时哑然。“倒也不是啦。我会这些是,emmm,因为某些原因,”靳少兰说。“不过反正,既然我们准备把漂亮的金娜小姐送给我们的补给品吞没下来,你就得忍受一下我拙劣的技术咯。” 他一面说,一面把大法师宴客的白兰地直接倒在芬利左臂的伤口上。要是看见他在干什么,没有一个酒鬼不会捶胸顿足的。 “上帝!”芬利叫到,也不知道是为了宣泄疼痛还是惊讶,“那能赏光告诉我你是出于什么样的自信称自己‘医生’的吗??” “emmm……同样因为某些原因。” 靳少兰摊摊手,用棉球蘸着白兰地把伤口中的沙土和晶化的衣物碎片清理干净。“虽然蹩脚,但你这会儿也没有别人可以指望了不是吗。” 芬利痛得直抽气,长叹了一声,认命地扭过头去不看他在怎么摆弄。靳少兰手上忙碌,嘴巴也没闲着: “得手了吗,老师?” 芬利明白他其实只是想找点儿话说,来转移自己这个“伤号”的注意力。即使不问,“医生”光是靠梦魇印记的提示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当然啦,”他于是挑了挑眉,笑着亮出一枚深紫色的水晶。里面原本像是蕴含着不停流动的雾气似的,现在却变成了有迹可循的闪烁星光。“我说过,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哦?” 他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结果看见靳少兰正拿着钳子把一枚缝衣针弯成弧形,顿时觉得背心一凉,急忙把视线转开: “你呢,医生?” “当然,当然,” 靳少兰把弯成半个圆弧的针送到烛台上去烤,趁这会儿也拿出一块像破碎的亚克力一样的薄片来,笑吟吟地说: “幸不辱命。” 说完这话,他们一时都沉默下来。只有烛火炙烤着缝衣针,时而发出“必剥”的声音。 “就为了这种东西啊……” 一阵沉默之后,不知道是谁,轻声叹息了一声。 然后靳少兰“啊”地叫出声来,捏着缝衣针不敢松开地连连甩手。 芬利瞪着他看了半天。 “医生,现在我相信你真的是半吊子了。” 他宣称。 “说起来我真没想到你这么疯狂?”重新忙活起来,靳少兰笑道:“老师,在我和班长先生离开之后你竟然还想到要把任务搞定?” “彼此彼此。这话应该我说才对。”芬利尽量不去想有个(半吊子的)治疗者正在自己的胳膊上穿针引线,幽默地笑了笑,“不过是把任务物品拿出来往旁边放放好:诸如检测啊记录啊那些工作是它自己完成的而已。你我之间,我才是大吃一惊的那个吧!” 他下意识的转向靳少兰,却又在见到他在干什么以后又“嘶”了一声赶紧侧头不看。 “比起这个,虽然不太合适,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你在放弃返回我们下来那口井而是选择了一个从未走过的方向时,显得十分有把握?当然,只是随便问问。我也没有刺探其他人商业机密的意思哦?”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了,我在进入本世界前就因为巧合而获得了卡拉赞的部分地图。” 靳少兰说,他心想自己可没有说谎,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梦魇世界,在此之前他哪知道游戏里的资讯还有在“现实”中派上用场的一天: “原本只是想着做调查的时候可以作为参考的。而我嘛……恰恰是一个擅于把走过的路和地图结合到一起的人。” 世界上既然有远期同志这种拿着地图都看不明白的路痴,当然也就有靳少兰这种看个地图就能直接把车开到目的地的读图达人,而且二者都为数不少。因此班长带领下走过的路线映照在他心里简直是用笔画在地图上一样清清楚楚,对几人实时身处的位置也了然于胸。 这也是他能及时找到和选择最近的逃生出路的原因,当然,不能不说其中的运气成分也占了很大的比重,因为靳少兰所选择的出口是在游戏开放对应版本时,供玩家们正常出入麦迪文的酒窖的——或者可以这么说,只需要再过七年,紫罗兰之眼的调查就会接近尾声,这种情况下目标范围本就已经缩小到一定程度,那么法师们给“友善冒险者”选择的出入口距离要寻找的那个节点更近,也就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现在想一想,这应该就是酒窖还在使用时的出入口了,白天他和芬利分开得以单独行动时试着查看过那里,被不少木箱和杂物堆积掩埋在下面,看起来就是个杂物间,根本瞧不出下面另有玄机来——金娜为了赶来救他们把这些东西搬开、清理出酒窖入口的盖板时怕是没少花功夫。这也可能是为什么昨天的那四个不幸的伙计、还有皮尔金都先后选择了一口干涸的井,从井底当初被地下水冲刷出的裂口进入,当然更可能是卡拉赞的相关情报太多太杂、而一个酒窖当然不可能在前期引起重视,因此他们干脆就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可以推测,和四个倒霉的契约者一样,以前在卡拉赞丧命的学徒也不乏被引到了怪物较多之处、来不及逃走的。正因为这一招屡试不爽,皮尔金会才放心地认为“区区”一个魅力型契约者的靳少兰对自己没有威胁。 不过,正是他命令两人探路的举动,令靳少兰判断他的幻术对精神力值的消耗恐怕并不算小,否则他们的班长完全可以利用幻术遮掩自己的存在,独自进入酒窖深处,那样一来非但他早就把庞大的地下室群探索完毕、更加不必冒险对其他契约者与剧情人物下手。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虽然是个芬利所不知道的“好消息”——尤其是当他借助他的契约生物之一,也就是那只胖乎乎的小蝙蝠对酒窖深处写作法力怨灵读作神灯的怪物们使用了一个被他称为“洞察”的技能、并把获得的相关信息全部传输给了靳少兰之后。 法力怨灵 种族:法力生物 身高:5-6英尺 体重:23克 力量:?点 敏捷:5点 体力:?点 感知:4点 魅力:3点(对某些单位来说他们是亲密的朋友、家人,对于大多数普通人类来说它们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鬼魂或恶魔) 智力:8点 精神:6点 生命值:150点 法力生物特性:免疫疾病,变形,疼痛,流血效果。 法力生物特性:因为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做一团有生命的魔法能量,最普通的法力生物往往仅是依靠本能行动的,而没有具体的“主观意识”。这令它们对外界刺激的反应缓慢而迟钝,尽管做出反应后它们的行动可无论如何也不算慢。 说明:尽管属于元素生物的“近亲”法力生物,半虚半实的法力怨灵造成的无疑是精神类的伤害,但它们不具有任何特殊法术和技能,仅能用锋利的爪子进行普通攻击。 …… 在了解到这一系列信息之后,靳少兰这家伙倒是就当着皮尔金的面、大大方方走进去了……还记得他的天赋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亲和”吗?班长先生怎么可能想得到竟然还有这种事?? 第七十三章 战斗的余音(下) 当然这一点算是靳少兰保命的最后底牌了,他当然不会向芬利坦诚。 ——在这个冷酷的梦魇空间里,靳少兰也好,芬利也好,他们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已经是相当庆幸的一件事,实在没有立场去替那些被皮尔金牺牲的人忿忿不平抑或伤春悲秋。 两人也因此默契地不再提起那件事,而是转到了其他话题,关于他们如何凭借被皮尔金嗤之以鼻的“智慧”从和皮尔金看似波澜不惊实则血淋淋的斗智斗勇中活到了最后——也笑到最后。 马马虎虎地“搞定”了芬利的伤后,靳少兰又拿来一卷绷带替他简单包扎了一下。“只有亚麻绷带,”他说,摊摊手,“老师,只能请你担待一下了。或者说我们其实应该庆幸,因为更高级别的绷带我也用不了?” 这个就属于他投机取巧了,本来看到“初级治疗药水”能够带出本世界,靳少兰想了想又打算靠自己对游戏的“先知先觉”占点儿便宜、搜寻魔兽世界另一个大分类的治疗道具『绷带』的,这东西价廉物美可以在短时间内持续恢复生命值,只是需要在非战斗状态下使用且不能被打断。结果找倒是在厨娘库克婶婶那儿弄到了不少,但是空间对他们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也给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答复: 这些亚麻绷带可以在6秒内回复12-15点生命值,但是不光打绷带和游戏里一样需要急救熟练度,而且特地注明“不可带出本世界”,这也就算了,更坑的是后面还有一行小字“仅能在麦迪文之塔内生效”——这天杀的大法师之塔都快谈的上是安全区了好不好? 两人也是只能怏怏作罢,唯一庆幸的就是靳少兰那半吊子的所谓“急救”好歹还被空间折算成了熟练度,让他们不至于看着亚麻绷带干瞪眼…… 这时候他们才腾出心思来去关注那位赶来搭救自己的前辈,结果发现伯拉特依旧在法师塔的门厅里怔怔出神。眼看他一时半会注意不到这边,芬利想了想,问: “医生,你什么时候发现我还有其他宠物的?” 和他们一起拼命逃回村子的小蝙蝠此刻也人性化瘫在芬利腿上,而不是倒吊在某处,灰色的小肚子一起一伏,似乎对“可怕地窖”里的经历还心有余悸。 “也不算是发现吧,我只是猜想你还有其他底牌。你是位召唤师,那么,就是更得心应手的宠物。”靳少兰答到,他吁了一口气,放松地把整个背部都靠在大堆摞在一起的床单被褥上。 “因为,我们相互介绍能力的时候,”他说,“我也没说实话。” 这句话又在两人之间引起了一阵笑声。笑过之后,他们像两个寄宿学校的男学生一样,仰头靠在仆人房并不松软的被褥上,眼睛盯着斑驳的天花板。 这不是芬利唯一的召唤生物,不是那些临时招募的,而是真正的契约生物。另一个是只非常小巧的细腰蜂,他就是依靠这个小生灵跟随着皮尔金的路线和视角的。不幸的是,因为班长的幻象魔法,它突兀地直接撞上了一头鬼魂,芬利还没来得及将之收回,细腰蜂那极度弱小的精神力就在和鬼魂深度接触之际湮灭了。 为了获得更多的精神力值支撑召唤物的持续时间,芬利是侧重提升了自己的智力属性的,而这一属性带来的“魔法亲和”可以视作变相的魔法防御力,所以实际上给芬利造成最大创伤的反而是失去召唤生物带来的反噬。 当然了,哪怕智力不算低,哪怕召唤的细腰蜂安然无恙,正常来说他也照样不是皮尔金的对手,毕竟他的问题不是魔抗不够高、无法抵消皮尔金的法术伤害,而是他和靳少兰这样的魅力特长者可以近似的看作没有攻击手段,至少现阶段没有,至于以后?那也等他们活到那时候再说。 而失去了这个隐蔽而有效的监视手段、失去了这个可靠的小伙伴后,芬利立即认识到了局面的严重性。他马上借助梦魇印记与靳少兰直接做了简单迅速的沟通。 毫不犹豫地,两人立即达成率共识:他们必须利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且全部运用到极限—— 他们才有可能死里逃生! 从一开始,他们的计划就不真的是激怒皮尔金从中寻找机会、或者说要激怒皮尔金让他被怒火冲昏头脑而犯错,而是相反,把这仅仅当做计划的一环而已。自然,皮尔金的“识破”也在他们的预期当中。就像靳少兰想的那样,皮尔金,或者说同类型的人,他们亟待一个发泄情绪、自我满足的突破口,当他一次又一次他一次又一次识破两个菜鸟的“小技俩”,识破了他们的“拙劣表演”,他的心态就会变得更加得意和自大一点…… 就像某个小众导演深爱的、伟大的阿加莎·克里斯蒂婆婆在她另一部名篇《abc谋杀案》中所描绘的那个凶手: 刚开始犯下谋杀罪行的时候,他一开始觉得“我强大又谨慎”…… 随着屡次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之后…… 就变成了“我强大”…… 靳少兰所做的,和他在摄影棚做的事情几乎如出一辙: 通过自己和芬利的表现、还有语言,令皮尔金的心态迅速膨胀、自大, 一步一步的引导事态按照他这个“导演”的“剧本”走下去。 此后的每一次“交锋”都是如此…… 情绪,一点一滴的积累着或者说被……引导着。 等到靳少兰提出那个令皮尔金怒不可遏的“以临时契约保障他们安全”的要求之际,这位“掠食者”的心态的膨胀程度已经到了让昨天的他自己看来都很可能会觉得不可理喻的地步;这位学徒班长甚至毫不迟疑的认定自己可以控制一切局面,而他的怒火,则仅仅是因为被他捏在手心里的猎物竟然试图与他讨价还价—— 有个有意思的趣味问答,即“一个人走进森林最多能走多远”,答案不言而喻是“森林的一半”,同样,攀登“上山”一旦到达了巅峰的一刻就变成了“下山”。当皮尔金盲目地自信一切尽在掌握时……“反转”就发生了。 就连靳老板要求他和他们签订的那个临时契约,用来保证敬爱的班长先生不会故意安排他们去送死的,但这个契约里有意无意地、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真正能保障安全的一点——“双方不可互相攻击”…… 而皮尔金完全把这当成了他识时务的表现:不会提出明显不能让皮尔金认同的条件。 “——没错,这就是你们的小心思。唉,确实如此,以魅力特长契约者的身份却能够切入卡拉赞这个法系的任务支线的人,难道是可以随便小瞧的人吗?” 皮尔金转动着眼珠,随手挑起手上的马灯故意去照两人的脸。“你们能够来到大法师的这座秘法塔,就说明了这一点,‘老师’,哪怕你刚才试图那样暗示我——可是做得到这件事的人有可能是两个靠英俊的脸蛋和甜言蜜语吃饭的‘男公关’吗?显然不,你们的依仗并非自己卓越的魅力值,而是你们的头脑。” 那时的他高声断定,脚步自矜而从容地在不算宽敞的地下室里踱来踱去。 “但非常可惜的是,依赖头脑让你们以为什么东西都是你们眼里的样子,聪明才智带给你们的优越感让你们总是自作聪明,比如说,刚才试图激怒我的这一愚行,又比如,你们总想当然的以为是优秀的头脑给自己带来了收获、如果不是那就一定是由于其他客观上的原因,从没想过正确答案在你们因为聪明而并不重视的其他特长之中,比如——魅力。” …… 一个人在哪一方面具备优势,他就会倾向于更多地利用这个优势,而随着他一次次成功,在愈发依赖自己的优势的同时——他也会不自觉地夸大它在获得成功这一过程中所起的作用、以为自己可以籍此无往而不利—— 诚如皮尔金所言。 第七十四章 卡拉赞之影(上)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法师塔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了。靳少兰和芬利从休息的仆人房出来时,看见的正是他们的老相识,行色匆匆的达拉然书记官鲍尔。此刻的他已经没了那股束发带下垂的角度都仿佛精心研究过一般的衣冠楚楚,就连英俊的小胡子都不再精神奕奕地挺括而是懊恼地耷拉着了。 一看见早晨才刚分手的两个新手学徒,他顾不上与同样听到声音而从回忆中惊醒的伯拉特叙旧,连忙大步迎上来,上下打量了他们半天,这才各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他胸膛不平静地起伏着,半天才吐出一句看似平淡的话。伯拉特只是宽厚地笑着默默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些欣慰与自豪。面对这位年纪还大过自己但一直是个学徒的旧识,鲍尔更加无从开口。 反倒还是伯拉特这位『死者』再次安慰起了『生者』: “鲍尔,鲍尔……打起精神,这个时候应该高兴而非沮丧!我,带领着这两个年轻的后辈,挫败了艾西那家伙的阴谋啊!” 他全无刻意、真情流露地笑着,不,也不是全无刻意,伯拉特这位宽厚长者倒有意把内心的自豪表现了在脸上。说完这句,他自己倒愣了一下。 “……噢,说起来会让你们笑话了。艾西,其实时至今日,我内心仍然觉得他是自己的『朋友』。” 鲍尔对此依然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满怀愧疚,默默无言。芬利却在此时开口说,“不,一方面我觉得这是人之常情,另一方面……我想皮尔金班长也是如此,只不过对很多人来说,友谊,可能远远不如‘利益’更有价值。” 迎着伯拉特与鲍尔有点吃惊的视线,芬利依然轻松地笑道: “所以他们只是在面对过于诱人的价码时毫不犹豫背叛了内心的情感而已。尽管如此『友情』照样还是存在的,无非是被扫到了他们内心无足轻重的角落里去了——而不是在他们心里已经没有了朋友情谊。” “只是个人的一点儿浅见。两位都是魔法学习道路上的先行者,而我只是个家庭老师,”芬利微笑着鞠了鞠躬,“不过家庭老师也有些小人物看得见而有识之士未必能注意到的人生经验——非常乐意为你们效劳。” 无论当事人伯拉特还是鲍尔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前有些沉重的气氛明显改观,而且他们都对说完这番话后颇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芬利善意地鼓起了掌。 靳少兰则是慢了一步才加入他们的行列,不过这倒不是因为他不愿意为自己的临时同伴喝彩,而是他刚收到了芬利分享过来的一条梦魇印记的提示信息。原来就刚才那一番话,直接为他赢得了伯拉特和鲍尔这两位剧情人物各400和250的好感度,达拉然声望更是直接飙升了575点!靳少兰此刻真是深深感觉到了在空间里高魅力带来的便利安逸还有魅力值的重要程度。 既然已经从挫败和伤感的情绪里摆脱出来,也结束了对往事的回忆,无论鲍尔还是伯拉特也都正色起来。就像鲍尔这次没有坐马车而是一接到金娜的联系就马上传送而来那样,伯拉特也要趁着这会儿还清醒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知达拉然主持此事的法师,此时此刻,需要他们将精力投入到更加重要的事情之上。 能有这片刻短暂的伤感和放松的空间其实已经堪称奢侈了。…… 作为新来的法师学徒,更是作为重要的见证人,靳少兰他们跟随着伯拉特这位事件实际上的当事人一起在法师塔的会客室见到了刚被金娜全部找到的三位紫罗兰之眼的高阶成员: 小组的领导者咒术师卡姆希丝女士,“书呆子”、法师拉维恩,和术士格拉达夫。 当然,向这三位达拉然法师说明的主要还是伯拉特,在三法师与他单独进行了一番长谈以后,两个契约者才被叫进去,他们所要做的也基本是依据自己的经历进行一些补充说明。在麦迪文之塔里有种宁静而舒适的气氛,当两人坐在衬着柔软天鹅绒垫的椅子上向那三位面色沉重的上位者也是学者说明一个个细节,对此前所经历生死一发间的绝境与挣扎,一时之间竟有种不过是做了场梦的错觉。 在伯拉特的现身说法和金娜的旁证之下,一度被曾经的学徒班长皮尔金隐藏起来的事实终于被重新揭开,两个契约者其实只是为之补充一些令其更加清晰的细节。和他们简单地谈过后,由鲍尔把靳少兰和芬利两人送了出来。 “由我来暂时带领你们更加深入的游览一下大法师的故居吧,”鲍尔已经让自己从消极的情绪里振作了起来,或者,至少他在人前这样表现。“而你们的任务,我想,拉维恩或卡姆希丝小姐本人在处理完眼下这件事件以后一定不会吝啬对你们的盛赞和嘉许的!” 两个契约者也明白此时全然不是谈他们的任务和报酬的时机。经过了那么一番波折,三法师终于明了了皮尔金的阴谋,然而如伯拉特,如昨天四个倒霉的契约者,曾经在卡拉赞来来往往的他们的生命已经无法再挽回了。皮尔金造成的破坏成了紫罗兰之眼的一道巨大伤口。生者唯一能做的,只有默默静待时间将之抚平。 而他们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毕竟只是过客。因此靳少兰和芬利两人也收拾心情,带着游览的向往和轻松逛起了这座传奇的魔法塔来。 关于麦迪文之塔,即使在魔兽世界的原始设定中也存在不同的说法,一种是统治达拉然的提瑞斯法会在久远的过去秘密建立了这座塔,在麦迪文崛起后他从提瑞斯法会提供的几个选择中选中了这里,另一种则声称法会提供的是建设魔法塔的地点,麦迪文选择卡拉赞作为领地后自己建造了它。 但不论哪一种说法,都不约而同提到了麦迪文最终选择此处的原因:在卡拉赞,存在一股异常强大的、后来被发现\/证实也是格外异样的魔法能量。 “……因此在大法师的这座奇妙的塔楼里,也存在着许多奇妙的现象。”鲍尔已经恢复了乐观和谈兴,而他对麦迪文这位传奇大法师的任何相关显然都津津乐道:“比如说,这里偶尔会有区域出现出现空间错位的现象,说不定在哪里就会碰到一块熔火之心(火元素位面)的碎片哦?” 他说得轻松,骨灰级资深玩家靳少兰可是听得心里发毛,因为他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危言耸听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好在鲍尔马上又笑道,“不过我们在大法师这座塔楼里活动的范围肯定不在此列。实际上更多的是‘昨日重现’般的幻影。说不定我们有机会看到来访的莱恩国王与洛萨爵士坐在大剧场里观看演出的黄金岁月呢?” 说着,这位潇洒的小胡子冲他们狡黠地挤了挤眼睛:“要知道,卡拉赞的幻影可不是那种虚幻的海市蜃楼,如果真的遇到那样的场面,可是有机会获得与这两位大人物交谈的殊荣的噢?” 第七十五章 卡拉赞之影(下) 两名“魔法道路上的新同伴”的反应是冲他撇撇嘴、耸耸肩。很显然,即使真能“有此殊荣”,那也是时过境迁之后的事,他们可没忘记眼下只是随便逛逛打发一下时间,可能随时还会被三法师召唤回去的。 在梦魇世界之中,难得有这种可以在完全安全的状态下游览重要剧情核心区域的机会,这一点就连初来乍到的靳少兰都已经有此认识。 而他们也确实不虚此行,经历了一场时间虽短却令人流连忘返的奇幻之旅。 跟在鲍尔身后,他们见识了忙忙碌碌打扫清洁的法力仆役,除了给人的感觉相当平和、个头也矮小不少,这些魔法召唤出来的仆役简直跟追杀了他们一行人九条街的“神灯”毫无二致;又在鲍尔的招呼下抚摸了在图书馆游荡的法力浮龙,那是一种身躯类似鳗鱼般长长的呈美妙流线型的小型——微型龙类,体型从半米到一米不等,看上去完全像个半透明的全息投影或幽灵,伸手摸上去,鳞片的光滑和清凉却实实在在;还同馆长——为麦迪文打理图书馆的巨大精金魔像打了个招呼。和这位像个不折不扣的学者般有着儒雅谦逊的嗓音的馆长彼此致意之后,两人从“他”那大得像个铲车翻斗一般的机械大手中收到了两本《泰坦之怒》、对他们这样普通体型的人类来说都小的可怜的小书作为初次来造访图书馆的礼物。 有句话叫“结束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正确与否靳少兰表示严重存疑,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差,同理,一番惊心动魄的危难之后要想消除负面情绪令心境平复最好的方式之一就是用另一番乘兴而来、尽兴而归的游览放松来填充它。 等到从另一侧的大门离开图书馆,芬利和靳少兰两人的脚步已经重新变得轻快,而且充满期待,带着这样的放松心情他们一边说说笑笑一边转过了走廊前面的转角, 往前踏出一步, 两步, ——一股充斥全部感官、充斥空间的巨大恐怖和威压,扑面笼罩下来! 塔楼内华贵的宝蓝色装饰与红色的金丝天鹅绒都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苍凉的残垣断壁和深邃而完全没有尽头的破碎空间, 一个魔神也似的高大身影,蹲踞在前方的露台中央, 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慢慢的转过了头。 这身影赤裸着胸膛,浑身上下只穿着了臂铠、腿铠、肩甲和腰间的裙甲,裸露出来的青蓝色躯体有着结实的肌肉一块一块的突兀着。随着他转头起身,这身影的样貌也清晰呈现在二人面前,他身材异常魁梧,足有三四米高,身后垂着半条断裂的长尾,两条粗壮的大腿生着反关节结构和山羊一般的蹄子,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颚下两根肉质长须和覆盖着前额头顶的那峥嵘的角质骨板—— 艾瑞达大恶魔! 他此刻沉重而焦灼地喘息着,尽管伤痕累累,躯体和铠甲多处都出现了灼烧的焦痕、还有着清晰的裂纹,就连眼睛也瞎了一只,只剩下被烧得焦黑的大洞,但有道是“受伤的野兽才最危险”,此刻面对着这个高大身影,靳少兰和芬利无一例外都感到在那种凛然生威的气度里面,格外有一股嗜血和凶残的威严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那只仅剩的独眼里森然灼烧着的幽绿魔火! “——虫子!!!” 当他的视线投注到两个不速之客身上的瞬间,那绿火骤地爆燃、独眼中略带戏谑的狰狞瞬间转变成了残忍、怨毒、疯狂! 带着仿佛来自地狱的回响,这头大恶魔骇人的声音发出一阵暴戾桀骜的咆哮和狂笑: “你竟然变得如此虚弱——贪婪和愚蠢已经注定了你的结局!我要让你尝尝艾瑞达军团的愤怒!!” “嗵”的一声闷响,似乎整个天台的地面都在这一脚之下为之震动,甚至依稀能听得到沙土被震荡得簌簌而落的声音, 随着他山羊般的蹄子在地面猛地一踏, 浓烈的硫磺气息和逼人的热浪若旋风一般扑面而来, 燃烧着绿火的独眼怨毒、暴虐的盯住了靳少兰他们这边的方向,两人甚至能清晰的看到爆燃时噼啪而落的火星,还算完好的左臂猛地一扬,一束幽暗的烈焰嘭地自这头大恶魔手上腾起,这头大恶魔就带着逼人的气势笔直地冲击了过来!在他们的感官之中,那种感觉竟然就像是山崩铺面砸落一样,充满了无可抗拒、无处躲闪的压迫力! 在这一刻,两人甚至连思维都近乎冻结,油然的生出了股从头一直冷彻到脚的冰凉寒意! 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量,尽管并不大,但对已经被震撼而失去自身判断力和行动能力的两人却让他们本能地跟着后退了一步。 “别紧张,别紧张,” 鲍尔歌唱家般的男中音从身后传来。 果然,尽管面色露出了愕然、狂怒、不甘,速度也猛地拔升了一大截,艾瑞达大恶魔的身影却在扑来的过程中逐渐变得透明,那只燃烧着暗火的爪子抓到他们面前还剩下一尺距离的时候,就像阳光下的小美人鱼一样,化做泡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靳少兰和芬利仍然惊魂未定。意外遭遇的这头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大恶魔——艾瑞达恶魔——尽管他是如此狼狈,但对于两个魅力特长的契约者来说仍然能够轻而易举的把他们像小虫子一样碾死。 不仅是恐怖的艾瑞达,随着他们退后的那一步,残破荒凉的天台、还有那无尽的破碎空间也跟着一起消失无踪,面前的一切又只剩下了麦迪文之塔那颇具气度而又装饰华美的长廊。见两人惊愕不已,鲍尔满脸“我懂你们”地哈哈笑了起来。 “这就是我刚才说过的,这座传奇之塔里面特有的‘海市蜃楼’。” 鲍尔笑道,“卡拉赞之塔,可以看做是一个『时间交错之地』。除了空间的错位之外,偶尔也会有时间错位的‘碎片’出现。刚才遇到就是这样,虽然仿佛能和我们互相见面交流、但仍然只是幻象而已。别担心,之前一路走过的全都是已经探明的安全区域。要知道,我们所用这份地图可是得到了大法师的弟子,同样是位传奇的卡德加大师亲手标注的?” 他说,笑哈哈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而且,那些来自其他世界的碎片也好,甚或是来自其他时间的碎片也好,只能在某些特定的区域和我们的时空发生交错。不过,虽然在那里它们往往也只是单纯的影像,但最好还是不要越过雷池的好——个别时候它们会成为实实在在的现实而非虚幻的影像。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拉维恩他们每次都要再三交待,学徒只能在安全区域活动。……” 说到这里鲍尔变得有些黯然,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下去。两个契约者也已经想到,这位热心的书记官是在想:经他的手来到卡拉赞,而又不幸迷失在这些碎片之中永远失踪的那些学徒,是不是就是因为皮尔金对地图做了手脚,而误蹈禁区的呢……? 第七十六章 不死的看守者(上) “幸运”地与一只手就能把他们碾成渣的艾瑞达大恶魔狭路相逢之后,靳少兰和芬利两人的游兴全都被吓到了九霄云外,也就放弃了继续这场奇幻之旅的机会让鲍尔带他们回到了会客室。 里面的紫罗兰之眼三法师也刚刚结束了商榷。率领小组那位气质高贵、衣着打扮却格外火辣的卡姆希丝小姐给了他们每人一个盛情的拥抱、弄得两个菜鸟全都面红耳赤,又衷心感谢了一番两人的功绩和友谊后,还是由比较熟悉的“书呆子”拉维恩来跟他们打交道。靳少兰和芬利也总算是全都松了一口气。 两个新来的学徒取出了他们的任务成果,一样是颗在麦迪文的酒窖核心位置记录了魔力流动数据的占卜水晶;另一样则被梦魇印记鉴别为任务物品、在酒窖深处水池里取出的“闪光的薄片”。当拉维恩开始运用他的学识和魔法对这两样东西开始检验以后,他那双总是好像沉浸在书籍海洋中梦游的眼睛越来越明亮,抚摸自己唇上浅褐色浓密髭须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最后,些许愁容自他面上一扫而空,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两个契约者,宣布说: “我亲爱的学生们!由于你们的无私的帮助(请原谅我借用了卡姆希丝的话),你们的聪慧和勇敢,紫罗兰之眼对这座迷雾重重的领地终于揭开了面纱的一角!卡拉赞的秘密,开始向我们掀开了第一张扉页!” 学者的话音未落,靳少兰就“听到”了梦魇印记传递来一条“紫罗兰之眼成员,高阶法师拉维恩对你的观感提升了5000点”的消息;接踵而至的是“你到目前为止的所为赢得了拉维恩最大程度的欣赏,你将按照最大比率获得基于魅力值提升的额外观感,2300点。目前拉维恩对你的观感为:『熟稔』1000\/8400点。”(之前完成的任务还获得了2000+2000x5%=2100点) 在这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量化观感值大礼包之后,更是收到了梦魇印记关于任务的提示,不仅是酒窖的支线“宁静之水”这个任务,还有刚到卡拉赞时接到的两个可重复任务隶属的主线分支“紫罗兰之眼”。视网膜上一行行滑过的内容告知靳少兰,“紫罗兰之眼”任务分支点阶段性目标已经达成,正在对完成度进行结算,这需要大约一到二小时,而在此期间期间他可以选择等待也可以选择立刻结算按照基础奖励的两倍领取任务报酬。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说明文字的再下一条,也就是为什么还需要额外的结算时间: “契约者号,你与契约者3353号达成了任务分支:紫罗兰之眼的考验(第一阶段)。与你们一起达成此目标的队伍成员已经全部离开本区域或死亡,其获得的任务奖励将由你与契约者3353号分享,分享的比例等于你们在任务中各自的贡献度之比。” “由于你们的军衔过低,你们无法获得其他队伍成员的全部任务奖励,具体奖励结算中。结算倒计时:60-120分钟,根据结算进度该时间可能提前或延后。” 芬利当然也接到了同样的提示,不用说,他和靳少兰一样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等待结算完成再领取最终奖励。此时也来不及去细想这个从天上掉下来把他们砸得晕晕乎乎的馅饼,因为与此同时颁布任务给他们的拉维恩也在做着了类似的交待,显然是和现实中靳少兰国度里封建王朝官吏的端茶送客有着异曲同工之意了: “因为你们的发现实在太过重要,所以对于应该给予你们什么品级的奖励,这个还需要我和我的两位同事研究之后才能够确定。”拉维恩慎重地说,“在此期间你们可以在塔内自由活动,当然,是在安全范围内。” 说到最后这句话时拉维恩的表情严肃了一些,重新拿出两张地图塞进他们手里:“因为这需要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可能还要与我们留在达拉然的同侪做一些沟通,我想我们至少需要到……晚饭,要到晚饭之前,才能够完成对你们这份出色成果的鉴定,” “所以,请尽情去享受演奏,歌舞,美味的食物和美酒吧,我亲爱的学生们!当然,我个人的建议是趁这段时间好好浏览一下卡拉赞的图书馆,这里可是……” “书呆子”拉维恩没能为这个建议的理由做出说明,因为会客室里一个深紫色兜帽盖住了脸的法师——术士,探身出来一把把他拖了进去。拉维恩在被他拖回室内的短暂片刻里还一边挥手告别一边对他们喊道,“——记得去图书馆!真的非常迷人!” …………经历了心惊肉跳\/槽多无口的一天之后谁想去图书馆??? 从会客室出来,两人就迎面遇上了伯拉特和金娜。不知三法师和他们一番长谈具体都说了什么,不过想来不外乎一切前因后果的具体、还有他们此来麦迪文之塔所背负的任务相关。金娜还留下来就是为了与他们道别,见靳少兰和芬利两人出来,她笑着迎上前来: “说起来,这次还要多谢好心的库雷恩。为了继续之前被打断的约定,去这憨厚的傻大个儿那里看看那些让他当做骄傲的小马驹,我得先去换一身衣服~” 虽然金娜言笑晏晏,但既然以魅力为特长属性,那么无论芬利还是靳少兰都不会错过她眼底深处流露出那一抹深深的怅然。可能对她来说,对库雷恩在感激他心意的同时是没有那种浪漫的感情的,但经过和铁匠之间短短的相处,两名契约者无不对她内心“这样一个好人不应该遇到这种事”的遗憾感同身受。 望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虽然金娜已经离去,但她在收到他们转达的小丽菊和邀约时喃喃所说那一句,依然萦绕在耳畔久久不散—— “……这天杀的秘法之塔……” 一直等到金娜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了,伯拉特这才缓缓开口。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踌躇,似乎对接下来准备要说的话觉得有些难于开口。 “我有个不情之请,”伯拉特说。“艾西——虽然他是个恶棍——已经罪有应得。芬利,寻风者,作为让他受到了应该有的制裁的人,因此我想耽误你们一点儿时间,请你们陪我一起悼念一下我曾经的几个同伴,曾经也在这里为紫罗兰之眼工作的学徒们,和抱着对达拉然的友谊热心赶来帮忙的冒险者们……” “他们几个是幸运的,他们的遗体被安葬在了镇外的墓地,而其他人有的却已经尸骨无存,更有人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这番话让靳少兰想到了昨天那四个倒霉的契约者。他们就这么在梦魇世界里丢了命,此刻连尸体都说不定正在什么地方腐烂,却不知道现实世界里的人发现他们失踪后又会作何反应?芬利看来也产生了同样的念头,之前被额外奖励砸得晕晕乎乎的兴奋冷却了下来,两人也都是一阵兔死狐悲。 依照伯拉特所说的,几个人一起来到了卡拉赞外面的墓地。穿过秘法塔北面的石桥,淡淡的迷雾之中,一个人影转身过来面对着他们。 那是鲍尔。 他在墓园里竖起来一块石碑,并在上面撰写了一段短短的文字: “奥秘保佑这些在追寻知识的道理上只走到一半的同路人。无论他们已经回归圣光的怀抱,抑或迷失在不知名的远方。” 背面的碑文则是所有被证实已经遇害或在秘法塔内失踪的学徒的姓名。 每个人都默默伫立。两个契约者也点燃了那本塑料封皮的“diary”,它曾经属于那四个兴冲冲赶来此地的冒险者,默默告慰死者至少杀害他们的凶手罪有应得,也已经永远的躺在了他们当初倒下的地方。 第七十七章 不死的看守者(下) 在沉默的氛围之中,为了排遣低落的情绪,芬利若有所思地通过梦魇印记传递过来了一段信息: “考虑到我们的班长先生还是个老好人时告诉我们的信息应该是可信的,他所露出的破绽还真不是一点半点啊……” 关于那些情报的可信度,靳少兰也是认同的,一方面皮尔金肯定要避免所说的谎言他们俩恰好有人知道而露出破绽,另一方面,在皮尔金眼里他们反正已经是两个死人,压根不用担心他们获得了某些有价值的信息就有所作为。 “他可是强调过,‘空间倾向于让进入梦魇世界的契约者们彼此合作’。”芬利思索着说出自己的判断,“这样的话,给我们这种初来乍到的新人简单说目前的进展、使用过的方式之类按理说就是少不了的了,就算前面的人手已经跑了个精光?” “确实。哪怕出于会限制住新人调查思路的担心,”靳少兰十分认同地点点头。“也需要至少说明一些最基础的情况——而不是直接把一无所知的我们扔进镇里、仿佛紫罗兰之眼今天才开始调查般让我们一切从头开始。” 和芬利不同,他是知道的,在这个时间节点,关于要调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者说是什么样的存在,达拉然的三位法师其实完全没有头绪。也是基于这个原因,他们才让众学徒进行广撒网式的调试图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捞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所以说我们之前还真是够蠢的,竟然连这一点都没发现……” 这样说着,芬利传递过来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笑意。靳少兰也笑了笑: “很遗憾,然而活下来的是我们——而不是可敬爱的班长先生。” 他们已经向梦魇印记查询过为什么会碰到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结果最后还是靳少兰那个空间钟爱的“种子选手”的身份发挥了威力,印记特地向他做了额外的解释:在达拉然对这里的调查任务之中,他们和皮尔金、还有之前先后参与过任务推进的契约者仍然被默认为同一队伍,正如在奥特兰克,乌眼鸡一样的菜刀们即使大打出手也仍然同属于“塔贝萨的临时部下”。 如果把这一条和空间鼓励契约者彼此合作的倾向综合到一起考虑,虽然做不到在事情发生的当时层层抽丝剥茧、从众多信息中分析出问题的实质,不过在一切已成定局的现在,以芬利和靳少兰两人的头脑当当事后诸葛亮还是不在话下的。 现在看来,皮尔金对于先是昨天的四个倒霉鬼、后是他们两个“男公关”出现在卡拉赞的愤怒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既然提交了酒窖深处的魔力数据和一块“闪光的薄片”作为证据后,这个阶段性任务就得以完成,那么,打从最开始就参与进来,一直苦心孤诣推进调查进程的皮尔金也一定清楚,“紫罗兰之眼”这个任务已经接近尾声。眼看一切都步入正轨,皮尔金满腔期待之余,每天的干劲儿也足了几分。然而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又有四个魔法方向的契约者来到了卡拉赞! 虽然他们对大法师的这块领地和他那座神秘恢宏的法师塔来说,只是新得犹如新鲜出炉的墨西哥肉饼一样的新人,对这里发生过的、正在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一切也都一无所知,但毫无疑问,一旦接受了“达拉然的招募”这个支线任务,只要来到了麦迪文之塔,他们就是不折不扣半点不掺水分的“达拉然的盟友!”——而即便他设法打压、排挤这四个“抢生意的契约者”,但他们无论如何也仍会觉得“来都已经来了,至少完成这个支线任务先”——而你知道在他们觉得没有油水可捞拔腿跑路之前三位法师就“修成正果”、“出关验收”了! 而这个苦心积虑营造起来的大好局面。 这个等同于之前来来去去的所有学徒都在替皮尔金的利益奔忙的局面! 这时突然来了四个懵懵懂懂无知到令人发指的蠢货就要坐享其成从中分一杯羹—— 一面是什么都不做放任事态自然发展,等到初步取得的成果递交上去,三法师从各自之前沉迷其中的一摊子事务\/爱好中抬起头,看见一个学徒领班带着四名小有天赋的冒险者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另一面则是按照皮尔金一直以来的殚精竭虑:“出关”的三位法师看见法师学徒和冒险者们早已跑光,只有学徒班长还在率领雇佣来的普通人仆从维持,竟然还维持的不错! ——白痴都能看出其间的巨大落差! 以撒旦那个老东西的名义——去他妈的深思熟虑!!去他妈的沉着谨慎!!去他妈的小不忍则乱大谋!!(a small bear,then the chaos great ns) ……艾西·皮尔金先生的负面情绪,就是这样彻底引爆、继而一发不可收拾的…… …… 然而他没意识到的是,空间持续对此发布任务,让契约者一次又一次的前往麦迪文之塔,恰恰是因为他各种赶走“npc”学徒的行为严重影响了剧情进程。空间才不会去管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而是只会完全机械客观\/直观的判断“仅仅一个契约者无法顺利完成任务”“需要增加参与该剧情的人手” ——想深一点儿,“赶走所有竞争者而不是从所有竞争者中脱颖而出从而胜出”,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只怕是空间所不能容忍的,所以“祂”会一步步派出更加有力的竞争者来恢复这个平衡。 因为不断采取种种手段将其他人排除于调查之外导致梦魇空间持续派遣契约者来“协助”完成任务;因为心态炸裂,愤而对新来的这群连“卡拉赞”和“紫罗兰之眼声望”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痛下杀手;因为一不做二不休的放纵恣意,和成功前夕发自心灵深处最真实的得意的暗喜…… 艾西·皮尔金,为自己的灭亡画上了最后一道催命符。 如今,包括他自己在内,因为其他所有参调查的人要么已经离开卡拉赞、放弃了后续奖励,要么已经丧命,最后的两个任务完成者获得了前人的全部成果。机关算尽,皮尔金的一番谋划在他死后到底还是便宜了两个一无所知就跑来卡拉赞刷声望的萌新。 站在墓地,靳少兰心头再次涌起了自己内心当做导师看待的肯尼思·布拉纳,他所拍摄的《白马酒店》,涌起了银幕上李俊巡官(lejeune)对凶手心理那番直抵人心的阐述—— “……他让我觉得他一直想做个比目前更重要的人” “他一点也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他像个傻子一样,一再坚持自己的理论,并且提出各种荒谬的解释。” “我想,亲手杀人使他觉得很快乐,一次又一次地逃开杀人罪,他更是沉醉不已。” “……” 结束了对于遇害学徒和冒险者们的悼念,返回秘法塔时,重新换上一身得体女仆长裙的金娜已经在门厅等他们。对于这些相处或长久、或短暂的友人,伯拉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虚幻的脸孔上绽放出由衷的笑容。 “朋友们,朋友们,”他搓着手,仿佛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笑着说:“也许你们有人了解,也许你们还不了解, “但我已经感到,自己恐怕和那些村民们一样,无法再离开这片土地。 “同时,就像来此赴宴的宾客们和大法师麦迪文的仆人们,我也会逐渐忘记自己已死的事实,像生前那样游荡在这片土地上。” 他说着,向他们张开双臂,笑容满面: “在你们寻找到让我安息的方法之前,我,会继续保护这片卡拉赞领地。”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在靳少兰和芬利的视角里,伯拉特的角色面板发生了变化: 『死去的学徒』变成了『不死的看守者』。 第七十八章 奥兹国的大法师(上) “那么,朋友们,我们也暂时再见啦?” 继伯拉特、金娜之后,第三个提出告辞的是鲍尔。看他们似乎有点离愁别绪,他哈哈大笑:“别误会,别误会。我还会继续留在塔里一段时间,不过在这里有些事务需要我去打理。哎哎,这就是书记员的劳碌命?” 说着,他开怀地笑了起来。两个契约者也知道,鲍尔和塔贝萨两目前进行的工作就是募集愿意为达拉然效力的冒险者和有施法者资质的学徒,而鲍尔主要负责的就是学徒的招收。可想而知,从明天起会陆续前来此地的学徒们将不会再需要面对额外的危险,除了卡拉赞本身。 笑过以后,鲍尔又对芬利说: “芬利,我的朋友,你刚才说准备离开这里了。不打算改变主意吗?” 芬利微笑起来。“虽然这样说很遗憾,如果继续留在秘法塔想必也会获得一段很愉快而大有收获的时光,”他温声地摇了摇头,“不过,在这里留下了比较伤感的回忆,而我是一个容易触景生情的人。” 他右手抚胸,微微鞠了一躬: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更想去达拉然其他有意招收学徒的地方碰碰运气?” 他的言辞和举动都让鲍尔忍俊不禁。“不,不,当然。我可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他说,“恰恰相反,请允许我为你送上自己的祝福——还有一点小小的方便——” 说着,他取出了两个信封递过去。见老师露出疑惑的神情,他用鼓励的目光示意对方打开。 两个信封里各自装着一封介绍信。一封是鲍尔自己的,另一封则是弗林特雷男爵的。显然后者是男爵忧心他万一不适应卡拉赞的学徒活计,而写了让芬利足以凭此到南部王国的其他贵族那里应聘家庭老师的。靳少兰察觉到,芬利对此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情绪。他手指紧紧捏着信纸,喃喃地道: “这、这……这实在……” 放他在一边自己去心潮起伏,鲍尔又转向靳少兰。 “不知道接下来是否还有机会碰面,对你,亲爱的寻风者,我要遗憾的说一声抱歉。 “原本既然你打算继续留下来帮忙拉维恩那个书呆子,我本应有一件小道具送给你。一瓶小小的古龙水,只要稍微撒上这种达拉然特制的芳香剂,就足以让你避免卡拉赞里无孔不入的吸血蝙蝠的骚扰。”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原本,这是给值得信赖的学徒的礼物,这样一来,除去部分特定在地图上标记出来的危险区域,你们在安全区以外的区域就能也通行无阻了。 “遗憾的是……我原本带来的那瓶被我在昨天赠给了皮尔金。而现在,显然他带着我可怜的小玻璃瓶一起见鬼去了。” 他遗憾地耸耸肩。 靳少兰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毕竟他本来也不准备扩大自己的活动范围,毕竟,对麦迪文之塔的危险性他其实比鲍尔还清楚。尽管有“亲和”这个天赋护身,不过既然自家的天赋都是什么“不作死,就不会死”,那显然还是就不要作死更明智了。 送走了鲍尔,芬利也收起了不慎流露出来的情绪。对于等待任务结算要花的时间,他和靳少兰也达成了共识:午饭时,以舞台管理员巴内斯先生为首的歌剧团成员向他们发出了邀请,此时正是去赴约,欣赏他们演出的好时间。当然,在此之前,他们首先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意思就是说跑到库雷恩那里维修一下装备。 这显然是选择卡拉赞支线又得到了一定认可的契约者的福利,因为付出了一些银币后,芬利那个“被遗弃的旧头盔(外观已修改)”竟然获得了修复!当然这是因为所有的“残骸”都被带了回来,包括那支沾着某人血迹的眼镜腿,此外和它那搞笑的1点护甲值和1点耐久度的低品质肯定也不无关系。当把他的罗敦司得重新架到鼻梁上,这个金丝眼镜男不禁松了一口气。 同样获得了修复的还有他们身上只有普通服装作用的服装。两人都对一个铁匠为何还能维修这么广泛的范畴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还是犹犹豫豫地对着服装一阵念念有辞之后搞定的),最后决定归功于卡拉赞的种种诡异\/空间的无所不能。接过修复好的衣服,两个人分头扎进一间客房换掉维修期间临时穿着的仆人服装,然后出来的时候——芬利惊奇地看到这个东方人同伴在走出房门的一刻再次变得光鲜。 “医生,你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他惊奇地说,“哦,这只是形容,我可无法承受再失去我的眼镜一次了——可是如果说你是带了几身一模一样的衣服,我肯定是不信的?” 靳少兰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个小把戏,”他小声说,“你看,对于我们已经有支配权的东西,空间支持我们放入储物空间——然后需要取出的时候,只需要用意念对胸口的印记发出指令就可以了……?” “嗯哼?” “……所以,只要把在酒窖里滚了好几圈的衣服放进储物空间里去——然后对印记发出指令说,‘取出我个人空间里的全部尘土’——” 他摊开手,让芬利看到他掌心的一小块“泥块”。 芬利简直对此人的脑洞大开瞠目结舌。 当然,他也立刻掉头钻回房里,如法炮制了一番。 出乎意料的是,当他们穿过忙碌的厨房,来到大剧院的后台,却发现这里正乱成一团,演员们几乎都被笼罩在不知所措的惶恐之中。两人也不禁吓了一跳,急忙上前询问同样急得团团转的巴内斯先生。 原来在大法师麦迪文统治这里的那段黄金岁月,卡拉赞领经常有许多王公贵族前来做客,莱恩国王和洛萨爵士这两位大法师的童年挚友更是这里的常客。那时候秘法塔几乎天天车马营门,歌剧院也就常常被宾客们坐得满满的。 每当歌剧团上演《绿野仙踪》,“奥兹大法师”这一角色往往都是由麦迪文自己客串——要饰演一位“大法师”,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而大法师本人客串一位冒牌的大法师,这更增加了戏剧效果。在他失踪后,则是由大法师的父亲,年迈的聂拉斯·埃兰欣然接过了儿子的爱好、客串起了这一角色——但是老人半小时前刚刚被卡姆西丝法师匆忙急切地找走了。 “这可怎么办,唉,这可怎么办?”巴内斯唉声叹气地说,满面愁容:“我们从没想过会出这种纰漏,我们应该想到的,应该想到的。这是我们的疏忽,可是,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埃兰大师已经走了!演出马上要开始了!可是这要让我们去哪再找一位大法师——” 巴内斯先生的哀叹戛然而止。靳少兰带着种不妙的感觉见到,舞台管理员两眼放光地盯住了自己,带着种“茅塞顿开”的恍然: “迪修达先生!”还没等见势不妙的靳少兰跑路,巴内斯容光焕发地一个箭步迈上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我们有救了!我们的歌剧有救了!——一位来自北方王国的访客——一位大法师!” 第七十九章 奥兹国的大法师(中) 巴内斯的灵机一动显然有望拯救今天的整部歌剧,闻言其他歌剧团成员也纷纷围了上来出言恳求,七嘴八舌的把靳少兰那苍白的“可……可我从来没有登台表演的经历”的辩解淹没在了其中;尤其是多萝西的扮演者,这个少女没有说话,但眼巴巴地望着他——同样举止的还有她抱在怀里的小狗“托托”。 靳少兰手足无措地被人们的期望包围在中间。他——一身优雅华丽的金红两色法师袍,不仅如此,还有空间给他的一对纤长的尖耳、发出蔚蓝色微光的眼睛,一副精致俊美的面容。此时此地,这样一个人——一个高等精灵,实在是“务必有一位奥兹大法师”的歌剧团急就章的不二人选。面对这些歌剧演员的殷殷期盼,他甚至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们明白自己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芬利。 好在他的同伴不是在好整以暇站在一边看热闹。见到靳少兰的不知所措,“老师”含笑开口,“如果你确实不愿意,明确拒绝就好了——不过我看你不是这个意思,医生?” 他停顿了一下,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辞,继续道,“你在犹豫自己或许不能胜任——不过恕我说句伤人的实话——” 文质彬彬的芬利摊摊手,微笑地看着他:“无论你对自己如何不自信,但奥兹大法师反正是剧中负责制造笑料的丑角(joker),而即使你演砸了无非也就是让观众哄堂大笑而已,不是吗?” ……这个理由简直太有说服力了。在芬利的鼓励下,靳少兰仗着自己在现实中对绿野仙踪还有点儿了解赶鸭子上架地登上了舞台。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 大幕徐徐拉开,多萝西抱着心爱的小狗托托从一侧走了出来。“噢,托托,我们必须找到回家的路,那位老巫师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稻草人,狮子,还有铁皮人,你们能不能……啊,有人来了。”她说。* 在登台以后,坐在另一道帷幕后面的靳少兰发现这并不像他原本担忧的那么难。他所要扮演的“奥兹大法师”大部分时候都只需要坐在宝座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得益于这里是不可思议的卡拉赞,一块提词板就出现在宝座一侧的扶手上,上面不断更新的文字简单介绍了“奥兹大法师”后续的演出内容;如果他移开视线,提词板还会漂浮起来飞到他视线始终能看到的范围。 此外,为了配合他,剧中奥兹大法师统治的“翡翠王国”临时换成了“红宝石王国”,扮演卫兵、侍女、居民的演员也都换上了一身红衣。不过,这个小小的变化似乎还不错,引起了观众们的一阵新奇。 正如芬利所预料的那样,即便靳少兰表现得格外业余,但从一开始,观众们就笑声不断。 当屏风倒下、大家看到那后面站着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精灵”,而铁皮人举起斧头向他冲去,大喊“你是什么人?”的时候,那个文雅到显然全无一丝武力的精灵吓的把手上的书本(刚进入空间时的笔记本)都掉在了地上。 “我——我就是奥兹,传说中伟大的、可怕的奥兹,”他嚷嚷道,“但是别用斧头砍我,千万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多萝西的伙伴们都既吃惊又失望。“你是个骗人的家伙!”他们纷纷指责。 “对啊本来就是如此!”没想到“奥兹”也叫起了撞天屈:“我不是什么大法师,我是个诗人!诗人!” 他一指代表宫殿大门的布景板,指着布景板对面那些扮演守卫、和扮演生活在宫殿外面的居民,假装对这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演员: “还不是他们非要说我是个大法师,而且自以为是的把我推到了这个位置!还让我坐在宫殿里当一个国王!你们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笑声。对于宾客们来说这一目了然,台上的不是平时扮演大法师那个亲爱的老聂拉斯,而他显然是被临时推上来的。 “我出生在北方的奎尔萨拉斯王国———” “哟,那儿离我和叔叔婶婶居住的斯坦索姆很近!”扮演多萝西的少女机智地改口说。这同样是《魔兽争霸》故事发生的这个艾泽拉斯世界的地名,可以说是人类城市距离精灵王国最近的那个。而且是个一度非常繁华的大城市。 “是很近,但是离这儿就很远了。”“精灵诗人”“奥兹”忍不住再次嚷嚷,难过地朝她摇摇头,“有天一个马戏团来到了我们美丽的花园城市外面,你肯定听说过的,就是暗月马戏团。” 观众们又是一阵哄笑。这和奎尔萨拉斯、斯坦索姆一样,是“现实中”存在的泛大陆最着名巡回马戏团的名字。 “后来,”奥兹接着说,“他们想在马戏表演开场前邀请一位诗人登上飞艇吟诵诗歌为演出助兴,我恰好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倒霉鬼——” “飞艇?”多萝西问。 “就是在马戏团节目表演前,为了吸引观众,坐在一个热气球带动的小型飞艇里升到半空中,让他们买票看马戏。”他解释说。 “噢!”多萝西说,“原来是这样。” “于是我兴冲冲的坐着气球飞艇升到空中——接下来那不靠谱的机器就出了大问题!我既没法儿让它转向也没法儿让它降下来,气球一直飞到了云层上,被一股气流一直推往了南方——我战战兢兢的在空中飞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天杀的地精科技!” “然后,”他总结说,“我就到了这个逆风小径了,当飞艇慢慢地降落下来,他们——对,就是外面这些人!!——他们围住我议论纷纷,因为看见我从云层中降落下来,就坚持认为我是个大法师。——我说干了嘴巴想说服他们我只是个不幸的背井离乡的倒霉诗人都没有用!” “……结果我就当上了统治红宝石城的大法师。因为我是精灵,在他们眼里不会衰老,这更成了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大法师的‘铁证’。你们知道吗,我最害怕的就是那些女巫,因为我真的不懂任何魔法,而且我很快就发现,她们神通广大,充满魔力。”说着,他愁容满面地叹了口气: “这片土地上共有四个女巫,北方和南方都是好女巫统治,达拉然的塔贝萨女士和卡姆希丝小姐,她们对我很友好;但是东方和西方的女巫非常邪恶——一个是个女巨魔,祖尔法拉克的水占师维蕾萨;另一个也是女巨魔,祖尔格拉布的高阶祭司娅尔罗。如果她们知道我的魔法没有她们强大,她们就一定会把我杀了。就这样,我提心吊胆地生活了好多年。”** ……说实在的,一个文雅俊美的精灵郁郁寡欢叹息的样子真的很吸引人;如果对四个女巫的身份他不是满口胡柴的话。结果对这位“忧郁的美男子”的不幸,歌剧厅里那些宾客们的回应是再次献上了一阵轻快的欢笑和掌声。 像这样,尽管磕磕绊绊,偶尔还出点小状况,但歌剧毕竟还是顺利地演了下去。 ……直到靳少兰抓瞎地从提词板的提示中发现,“给稻草人脑子”“给铁皮人心”“给狮子勇气”,这些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是南方女巫的手笔,而是他记忆里的这个“骗子”奥兹大法师——也就是他自己——的任务。 第八十章 奥兹国的大法师(下) 虽然这个故事是被搬上银幕了的,而且电影《绿野仙踪》还堪称经典,然而靳少兰可从没看过这部1939年的老电影。除了道听途说,他对“绿野仙踪”这个童话故事的了解大抵来自童年看过的卡通片,然而就连卡通片他也早忘得差不多了。 这么多年来,他只记得卡通片里的剧情是用红布给铁皮人贴了颗心,并且嗤之以鼻:这不是扯淡吗,一旦掉了是要闹哪样?而该怎么让稻草人拥有头脑,和怎么让狮子认识到他其实是充满勇气的,这两件事靳老板更是完全抓瞎。 要知道,上台之前,他一直以为就是被大家揭穿他是骗子就完了,这些都是剧中最后帮助多萝西的那个胖胖的南方女巫的活儿! ……要不怎么说,人类的潜力是无穷的呢。赶鸭子上架,靳少兰用最短的时间想出了办法:铁皮人的心肯定不能贴身上,反正他是铁皮人,剪开不会对他造成影响。所以他可以弄个什么东西当成心,放进里面再补补好就ok了。至于铁皮人剪开之后他不会补?那有什么关系,在秘法塔这儿不是还有个铁匠嘛! 以此类推,稻草人要的脑子也可以采用类似的思路。于是他一本正经地吩咐自己的“臣民”: “为了给这位为我们王国杀死了邪恶女巫的稻草人先生一个聪明的头脑,你们先去给我找一些针线来。”他斜倚在宝座里说,向稻草人点点头,“不好意思,因为我需要先把你的头摘下来,这样才能把脑子放到你的脑袋里合适的地方。” ——反正不管放什么进去,只要是给他“沉甸甸”感觉的就一定可行,而这个过程肯定是需要把用布缝出来的稻草人拆开、而后还要重新缝好——只是想赶紧打发走稻草人!只是这样而已! 他哪知道于是扮演稻草人的演员眼睛里盛满了渴盼,走上来真的把自己脑袋摘下来放在了桌子上面! 什么鬼??? 靳少兰好悬没昏过去。 那颗被摆上了桌面的脑袋还用亮晶晶的目光凝望着他,十分诚恳的对他说“请您务必给我一个聪明的头脑”。 靳少兰这才想起来,他所在的地方是天杀的卡拉赞——这鬼地方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而他为了打发稻草人所找的那个借口也出了问题。他本来说自己要一些针线、给稻草人装上脑子之后再重新缝好。 好的!他们给他找了一筐! 由四个人抬上来的! 而且就是他问厨师库克婶婶要针线时,她打发他自己去拿一点儿的那个大筐! 行吧,既然他需要给稻草人一个“有分量”的头脑,那么缝衣针显然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里是卡拉赞,这里是卡拉赞,这里是卡拉赞,”靳少兰默念着安慰自己,一咬牙拿起了稻草人那个眼睛还在一眨一眨恳切地望着他的脑袋。甫一入手,他就知道这还真是个稻草人的脑袋——用结实的帆布和麻线缝起来、里面填满了锯末。于是他倒出一部分锯末,在一个针垫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缝衣针,把它放进稻草人的脑袋;又用倒出来的锯末重新把它填满,拿一根最大号的缝衣针穿上新的麻线细心地缝好:这样一来,稻草人的脑袋就不再是那么轻飘飘的,他有了一个“有分量的头脑”。 “从今往后你就是个正常人了,我已经给了你一个崭新的会思考的脑子。”他一本正经地说,并在心里默念“快走吧快走吧快走吧……” 扮演稻草人的演员激动地把脑袋装回了脖子上。“我觉得自己充满了智慧!”他兴奋地告诉自己的伙伴们。 听了他的话,铁皮人也期待不已,他紧张地搓着手:“大……大法师阁下,我的心准备好了吗?” “目前还没有,”那个漂亮的精灵回答说,闭了闭一双蓝眼睛,“不过它马上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一个布缝的脑袋装锯末,容量总共就只有那么多,所以在靳少兰放进针垫又重新把它填满之后还剩余了一部分锯末在桌上。此举让这厮急中生智的撕了自己一幅袖子现场缝了个荷包出来,把多的锯末装进去。将荷包口抽紧、又用牙齿咬断缝线的那一刻,他长出了一口气,对全程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铁皮人说,“这颗心喜欢吗?” “噢,圣光啊,这可真是一颗美丽的心!”铁皮人答道,他乐坏了,“不过这颗心善良吗?” “哦,非常善良!”奥兹一本正经地说。然后他就指使被临时召唤过来,正满脸新奇左看右看的铁匠库雷恩在铁皮人的胸前剪开一个“窗口”,然后亲手把红色荷包做的“心脏”放进铁皮人的胸膛里。等到库雷恩把剪下的那块铁皮补上去,漂亮干净地焊在一起,铁皮人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现在,每个人都会羡慕他有一颗大法师亲手制作的心了。 接连两个同伴上去,大法师都实现了之前的承诺,轮到狮子的时候它又是忐忑又是激动。“我来要我的胆量!”它情不自禁的用了最大的嗓门。 “行吧……”年轻俊美、衣着华丽——也许现在不像之前那么华丽了——的奥兹用手捂着脸,向后把全身重量都扔在宝座里:“你会得到它的……” 其实想通了之后,对他来说反倒是狮子的愿望最好办。这里可是是魔兽争霸的世界,又是在卡拉赞,骨灰级玩家\/炼金术宗师迪修达·寻风者按照自己对游戏的记忆配制了一瓶为战士增加怒气值的“怒气药水”(万幸一次就成功了)。喝下这一小瓶火红的药水,狮子满怀喜悦地回到朋友们身边,表示它感觉自己现在勇气十足!——那不废话嘛,不然呢??? …… 误打误撞之下,靳少兰到底还是玩命儿搞定了一个个匪夷所思的任务。当他自得地微笑着说出台词“这些人净让我做些任何人都知道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又怎么能避免不做骗子呢?”,剧场里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不仅如此。当演出结束,演员们谢幕的时候,不用说靳少兰自身是一个电影导演,哪怕是铁匠库雷恩这个“乡下人”都能明显地看出,观众们一阵又一阵格外热烈的掌声不是送给故事的女主角,乐观、善良、坚韧的小女孩多萝西,而是送给“英俊而又足智多谋(尽管他非同一般的倒霉)”的奥兹大法师的。 这让靳少兰颇为惶恐。当宾客们满足地谈笑着今天的演出,一一散场离去时,回到后台的他惴惴不安地询问演员们是否自己搞砸了他们的演出。 迎接他的是每个人都把帽子或手里的别的什么一直抛到房顶的欢呼。 “精彩绝伦的表演!”巴内斯先生激动得语无伦次。“先生,那震耳欲聋的观众们掌声和欢呼你听到了吗?” “迪修达先生,您是我合作过的最温柔的‘大法师’!”“多萝西”也说,附和她的是小狗“托托”一阵同样激动的乱吠。 靳少兰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些善良的人们。在每个人眼里,他看到的全都是对他的肯定。 尽管多萝西才是歌剧的主角,可是对于一个成熟的、或者说有追求的歌剧团来说,尽可能演好这出戏剧、让“多萝西”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目的是为观众们带来一幕精彩的演出——换言之,哪怕“奥兹大法师”看起来喧宾夺主,但观众们热烈的掌声就是整出戏剧最高光的时刻。 这样告诉靳少兰,歌剧团的成员纷纷鼓掌祝贺他们的这个偶然被拉来的临时同行。 “所以这就是你的歌剧呀,法师。你表现得如此出色,你自己就是歌剧的主角!” 直到此时,靳少兰突然意识到,尽管在“通晓语言”的作用下他一直把对应的词组理解为“绿野仙踪”,然而真正的《绿野仙踪》是李百川的仙侠小说;只不过“绿野仙踪”的名字被作为眼前这个童话故事的耳熟能详的代称很多年了。靳少兰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它实际上的名字恰恰是—— 《奥兹国的大法师》。 换句话说: 他自己即是主角。 靳少兰在那一刻竟然泪流满面。 ********** 奥兹独自待在晋见室里,想到自己成功地满足了稻草人、铁皮人和狮子的愿望,不由得微笑起来。“这些人净让我做些任何人都知道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又怎么能避免不做骗子呢?要让稻草人、铁皮人和狮子满意,那并不难,因为他们以为我是万能的。但是要把多萝西送回堪萨斯,这比想象的要费事多了。到现在我还没有想出办法。” ——《奥兹国的大法师》,朱国坚译本 ********** 你要搞清楚自己人生的剧本——不是你父母的续集,不是你子女的前传,更不是你朋友的外篇。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冒险一点,因为好歹你要失去它。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奇迹,那只是努力的另一个名字。生命中最难的阶段不是没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 第八十一章 滑翔者(上) 再次见到金娜有点儿意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之前芬利和靳少兰都忽略了一件事,眼下他们已经是麦迪文之塔里面仅剩的唯二两个学徒,所以等到三法师要找人的时候也就只能是金娜再次发挥一下自己紫罗兰密探的身份了。 等到进了会客室之后里面等着他们的却不是熟悉的“书呆子”拉维恩,这免去了他们绞尽脑汁解释自己对图书馆严重缺乏敬畏的行为之余也带来了新的麻烦,那就是两个契约者简直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在哪儿才好。 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咒术师卡姆希丝,巧笑嫣然的她一见面就先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愈合术;咒术师是法师里的治疗者,区别在于他们是用魔法能量促进伤者自身的新陈代谢来加速伤口愈合,比起牧师和德鲁伊等还是存在很大限制。很好!要知道这俩人可是契约者啊,虽然之前伤的不轻但是眼下也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这一“加速新陈代谢”的结果就是他们顿时无地自容想挖个坑把不自觉向卡姆希丝致敬起来的自己埋了! 要知道,眼前这位法师小姐头上倒是中规中矩的戴了顶尖顶宽檐法师帽,但她身上穿的那件“洞察法袍”……从背面看的话只是件露出香肩和雪白背脊的普通晚礼服,顶多加上一个“高开叉”作为形容词,但是她的裙子正面!如果不是还有金丝花边、金饰和宝石编织的睡莲状装饰和长裙相连,上半身简直是可以看作几乎只有一件华丽的文胸!而且所谓“高开叉”是指裙子在左右两侧腰间也由花边和首饰前后搭扣在一起,其下是各开了一个深“v”形的开口;“v”字形一直向下延伸到膝盖位置,裙子前后两片裙幅才缝合在一起,这只要稍不当心眼睛就要看到点儿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啊,更别提两人见到她第一眼就情不自禁想起上次见面她给的那个温香软玉抱了满怀或者说被她抱了满怀的热烈拥抱…… 无法从脑海中把那时的回忆画面\/触感打消的结果就是他们对卡姆希丝小姐致敬的幅度更明显到完全无法掩饰的程度了喂,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有木有…… 堂堂的两个契约者面红耳赤得像两个全日制寄宿学校的小男生,然而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还在不屈不挠向法师小姐致敬的兄弟,只得一个把脸扭向左边、一个把脸扭向右边强装无事当起了鸵鸟…… 衣着和身材同样火辣的卡姆希丝小姐看样倒是对年轻男性面对自己时情不自禁的致敬习以为常,甚至于刚才那个“愈合术”没准儿就是故意的,她落落大方地开始向两人说明紫罗兰之眼的最终决定: “英俊的小伙子们,你们所做的一切真是大大超出我的预料。而且你们并不是达拉然的公民,不论你们为紫罗兰之眼取得的成果还是你们令人感激的情谊都实属不易。你们没有令紫罗兰之眼失望。不过,我也对你们寄予了更大的期望哦?继续我们之间的感情吧,你不会对紫罗兰之眼的友谊失望的。” 随着卡姆希丝笑靥盈盈地一边一个拉住他们的手,梦魇印记的提示也跟着迅速浮现出来: “在发生了一系列也许时间才能给出公允评价的事件后,达拉然咒术师卡姆希丝的小组对卡拉赞领地的调查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你和你的伙伴,也通过行动为自己赢得了法师王国达拉然以及紫罗兰之眼的信赖和友谊。” “分支任务:紫罗兰之眼的考验(第一阶段)完成。” “契约者号,你与契约者3353号达成了任务分支:紫罗兰之眼的考验。与你们一起达成此目标的队伍成员已经全部离开本区域或死亡,其获得的任务奖励将由你与契约者3353号分享,分享的比例等于你们在任务中各自的贡献度之比。” “由于你们的军衔过低,你们无法获得其他队伍成员的全部任务奖励。” “结算已完成。” “紫罗兰之眼组织对你的观感提升6500点,额外提升1800点。” “目前你在紫罗兰之眼组织的声望为友善:4475\/6000。”(上午两个任务还获得了1500点+魅力额外提升450点+拉维恩的赞许额外5%提升75点) “你到目前为止的所为,给咒术师卡姆希丝留下了深刻印象,卡姆希丝对你的观感直接提升为『熟稔』!” “你到目前为止的所为,给妖术师\/术士格拉达夫留下了深刻印象,格拉达夫对你的观感直接提升为『熟稔』!” “你获得了通用点800点。” “你获得了功勋值12点。” “你目前功勋值累积17点。”(主线任务:招募1点+支线任务:扫清敌踪(奥特兰克废墟)1+1=2点+可重复任务:奥数扰动\/幽灵的活动1+1=2点+紫罗兰之眼的考验12点) “你获得了浅蓝色装备:紫罗兰徽记(可升级)” “你获得了25金币92银币,额外获得8金币64银币。” “你的主线任务:值得信赖的冒险者额外获得了6+6小时的完成时间。” “法师之城达拉然对你的观感提升3900点,额外提升1170点。” “你在达拉然的声望提升到了中立。” “你在达拉然的声望提升到了友善。” “目前你在达拉然的声望为友善:2480\/6000。” “你成功赢得了法师王国达拉然的认可。” “主线任务完成!” “主线任务:值得信赖的冒险者。” “任务简介:达拉然是个热爱探索宇宙星空与无穷奥秘的法师之城。因为大多数法师都长期埋头于实验、学习和研究,达拉然维护领地治安和向外探索的人手时常显得捉襟见肘,在第一次兽人战争结束后,人手不足的问题变得尤为凸出。加入达拉然招募的冒险者行列,赢得法师之城对你的信赖。” “任务目标:获得达拉然的信任(已完成)。” “你可以选择现在领取任务奖励,并在五分钟内回归梦魇空间当中。” “你也可以选择延期领取任务奖励,继续在本世界当中探索。” “警告:你可以随时在非战斗状态下领取任务奖励,但领取任务奖励的最迟时间不得超过任务规定的最后期限(48小时),否则任务将会被视为未完成。” “说明:战斗状态你攻击敌人或者你被敌人攻击便被纳入战斗状态中,无论攻击是否命中,你未受到攻击或者未攻击敌人后100秒脱离战斗状态。” “说明:即便你因为未能在最后期限前领取主线任务奖励,导致任务被视为未完成而失败,你已经获得的声望也不会被扣除。” 哪怕远远超出预期的丰厚奖励一行行像刷屏一样迅速从视网膜之上滑过,靳少兰和芬利还是在卡姆希丝小姐拉着他们的手笑盈盈地给两人手指上面各自套了一只纤细精巧的蔓藤状指环之后马上就……通红着一张脸捂着下面落荒而逃了…… 第八十二章 滑翔者(下) 十分钟后靳少兰和芬利再见面时两人中无论哪个都让视线刻意避开对方的下面。 然后他们马上同时注意到了这一点。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好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点儿情绪管理的能力还是有的,一度无言的尴尬也影响不了什么。两人先是关注了一下刚才没来得及细看的戒指。 这两只名为“紫罗兰徽记”的指环造型是做了些抽象化处理的蔓藤,整体非常纤细精美,材质却很特殊,乍一看呈银白色,多看几眼则会觉得戒指带着淡淡的新绿,或是泛着绿色的微光,而如果是不经意间的一撇,甚至有可能把它错看成是绕在指根处的一小截刚刚萌发的藤蔓。梦魇印记关于它的说明是: “紫罗兰徽记(可升级) 装备稀有度:浅蓝色 装备效果:智力+1,魅力+1 装备要求:紫罗兰之眼声望达到友善。一旦你的声望降低到不满足此条件,你必须在下一次任务世界结束前将其恢复到友善以上,否则将无法装备。此外,一旦出现此种情况,你想再次装备紫罗兰徽记需要获得双倍声望。(例:假如靳老板的声望现在就不幸跌到了中立2800\/3000,不光在这个世界,在下一次任务世界结束前也没能恢复的话,他再想装备紫罗兰徽记就需要获得200x2=400点,即声望达到友善200\/6000) 装备位置:手指 材质:秘银 重量:3克。 本装备战斗力计分:7。” “说明:这是一只极其纤细精巧、犹如两根秘银丝相互缠绕而成的金属指环。你原本十分奇怪秘银这种坚硬的金属是怎么拉成细丝并扭曲成如此美丽的花样,直到你发现那其实是珠宝匠用一根完整的秘银指圈为原坯精心雕琢出来的。” “说明:这是你赢得了紫罗兰之眼的友谊的证明,你可以凭此在紫罗兰之眼的势力范围内通行无阻,并在与紫罗兰之眼势力交易或维修时额外获得5%的折扣。当你继续向紫罗兰之眼证明你自己时,紫罗兰徽记的力量也将得到增长。” 这件装备的属性很是令他们激动了一阵,智力就代表着额外的mp值和魔法亲和力,对每个施法者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而魅力的重要性对他们两人就更不用说了;当然芬利是真的激动,靳少兰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猜测“戒指”这类装备可不常见,而他自己激动的原因是游戏经验告诉他,正式开启了声望的证明“紫罗兰徽记之戒”和5%额外折扣何等重要,他第一时间想都没想就把这份经验套到了现在,反应过来以后才醒悟哪怕可以原样套用,他一来钱不够,二来目前可交易到的三张锻造图纸他自己也用不上,还得拿回空间去货卖识家找到需求的契约者变现…… 然后关于主线任务奖励,芬利是肯定要选择立刻领取的了。获得的收益已经远超他的期望,加之失去自己的契约生物,而不是那种临时魅惑作为哨兵和信使的小动物,对他的伤害也颇大。这种精神层面的创伤不像之前在战斗中受的伤那样可以随着生命值的恢复而治愈,所以他果断选择了提前终止原本的计划。和靳少兰相约回头也要相互交流情报,并祝他接下来的任务好运之后,芬利洒脱地离开了卡拉赞。 靳少兰则选择留在任务世界进行继续探索。虽然获得了超出预期的大量声望,但他是个有些缺乏安全感的人,别忘了预支梦魇印记的储物空间后他还欠空间一个b-起步的评价呢,而如果以仅单纯通关主线任务作为“及格”的“c”,他不敢确保自己眼下的成绩一定达到了较为“良好”的“b-”。毕竟,仅以卡拉赞场景论,他相信要达到“良好”的要求是至少引导三法师发现麦迪文日记,而通过这本日记发掘出历史真相并寻得和蓝龙的遗骸大概可以接近“优秀”。如果有“满分”可言的话,那一定是干脆帮他们把恐怖的骨龙“夜之魇”一道搞定——这岂不是强人所难??70级组织十人团还有翻车危险的boss,哪怕现在如果将之唤醒则它的实力绝不至于达到游戏中的强度,但是他现在的程度呢?有没有10级?20级? 保险起见,他继续按部就班的调查刷声望直到时间用尽好了。固然这种“简单”的调查很难从达拉然那里获取什么可观的报酬,但他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达拉然的报酬,而是空间的奖励啊。 歌剧院的演出结束后,靳少兰直到眼下这才有机会在厨房用了一餐简单却十分美味的晚饭。在锅底一层薄薄黄油里面煎得焦香的培根夹在烤软的薄面饼里,配上葱丝、西芹、土豆,淋上黑胡椒酱卷成一卷,然后大大地一口咬下去。这真是给肚子空空的人的最好馈赠。 正当他享受着一大口卷饼一大口热气腾腾的莴苣菜汤,大快朵颐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正在攀他的袍脚。低头一看,是只黑灰两色的虎斑小猫,见靳少兰低头看来,小猫敏捷地一路顺着长袍爬上了他的膝盖,接下来一直爬到了桌上,攀着他的肩膀,侧过头亲热地用鼻子碰了碰他。 “特丽芙尔!”靳少兰大是意外,开心地也用脸颊蹭了蹭它的小鼻子。“你也和鲍尔一起来了!见到你好开心呀。” 黑纹小猫幸福地依偎着他擦擦挨挨。靳少兰干脆把它搂到了怀里。不能不说,在进行空间任务的期间,身边能有这么一个小伴侣实在是太好了。 一人一猫幸福地享用了晚饭。饭后,黑纹小猫特丽芙尔轻巧地一跃,跳到地上,喵喵叫着咬住他的袍角用力扯着。“你想带我去什么地方吗?”靳少兰忍不住笑,十分好奇这个温柔的小伴侣要叫他去哪儿。 起身离开厨房,绕过了走廊的两个转角,沿途的房间大多是堆放粮食和蔬果的仓库,最靠近厨房的是新鲜的菜和水果,然后是香肠和咸肉,更远处是较耐储存的粮食,以此类推。跟随着猫的指引,靳少兰进了离厨房远一点儿的一间偏僻幽暗的仓库。走廊里一路都在较高处留有方孔,摆放耐烧的鲸油灯油灯,不过为了防火,用作仓库的房间是没有的。靳少兰下意识的就举起问库克婶婶要来的蜡烛,往仓库里面照去。 一个足有一米有余的黑影倒吊在顶部的通风口处它两扇大而坚韧的皮膜翅膀收拢包裹着躯体短而有力的后腿肌肉紧紧地绷着尖利的爪子直扣进墙壁的青石里不知是声音还是蜡烛的光线惊动了它它向前突出的耳廓抖动了两下狐狸般的吻部咧开露出寒光闪烁的利齿 一对野性、凶残、冰冷的幽绿眼睛骤地睁开死死盯着昏黄的烛火和手持烛火的靳少兰! 靳少兰脸上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样子,但那是因为他的思维也好躯体也好都已经无法做出有效的响应,他貌似惘然地看着一行行文字自动跳出来从视网膜上飞速划过,却仿佛已经连颤抖都被一股从头冷彻到脚的刺骨寒意冻结了躯体里面! “警告!种子选手,契约者号,你已经踏进了滑翔者沙德基思的守备范围,空间判断你与敌人实力差距过大,由于你种子选手的身份,你将自动获得滑翔者沙德基思的基本信息!” “警告!你未获得『‘黑猫’古龙水』的增益效果,滑翔者沙德基思将不会看待你为中立目标!” “滑翔者沙德基思(精英)(重度伤势) 种族:野兽 身高:三尺九寸,翼展:九英尺二寸 力量:7点 敏捷:12点 智力:6点 精神:?点 魅力:?点 体力:?点 感知:10点 剩余生命值:287点 基础近战:lv3 基础冥想:lv2 技能:? 技能:? ……” 蹂躏者洛卡德、潜伏者希亚奇斯和靳少兰面前的滑翔者沙德基思乃是卡拉赞隐藏三小boss,游戏刚开通这个副本的初期他的团队尚无能力通刷麦迪文之塔,每周都要找出这三个攻防高血量厚的加强版精英怪出来残忍杀害,就为了给每个伙伴都弄上一双珍贵的史诗鞋子——谁让它们只有容易破解的区区三板斧呢?然而当年蓝绿混搭都敢伙同九个伙伴挑衅地前往卡拉赞虐菜的靳少兰刚一侦测到对方的信息就想撒腿就跑——不光没有70级满级,圣光精通的天赋树,一身即便蓝绿混搭但件件精挑细选的装备,他身边还少了那几个默契十足、彼此信赖的朋友!他根本就无意寄希望于他那个作弊一般的“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天赋——受伤的野兽判断对方有没有敌意,有时候仅仅基于彼此之间的距离!! 唯一让他没有撒腿就跑的原因仅仅是:他……跑不动…… 并不是因为他区区4点的敏捷值——好歹也在空间对他50%的加成下成了6点,在普通人中也勉强称得上身手敏捷了,只是腿软——没错,只是腿软,而已…… 沙德基思的出现给他带来了恐怖的压力,而在他身侧,猫毫无所觉“喵喵”叫着催促他赶走这个讨厌的霸占顶部通风口的大蝙蝠。 靳少兰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他,和沙德基思先生,乃是处于一种“麻杆打狼两头怕”的状态。如果他摆脱了恐惧,他就会注意到沙德基思的信息面板在名字后面表示状态的括号里还有个“重度伤势”的备注。仔细观察的话,不难看出它的状态并非那么好,身体表面和皮膜翅膀都有着一处处烧灼的焦痕,一只爪子甚至都露出了骨头——然而靳少兰的观察能力一样也是不适合寄予希望。 可能隔了一会儿,也可能是很快,靳少兰从僵硬的状态中逐渐缓过来。他的头一个反应是试图用意念从个人空间中放出“幸运兔脚”作为给沙德基思先生的“买路钱”——这是他当时的真实想法,而且是当时唯一的想法,不得不说他真的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以至于完全失去了冷静和判断力——但是慌张中他失误地将个人空间中的道具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一瞬间,靳少兰感到仿佛有一柄沉重的铁锤狠狠砸中了自己的头部,耳中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眼前也一片混沌。待他慢慢恢复意识,才发觉自己已经贴着墙坐倒在地,口鼻间满是浓浓的甜腥,耳中仍是嗡嗡的耳鸣声,但已经缓解了许多,而恢复的视野中已经失去了沙德基思的踪迹。而梦魇印记的战斗提示这才姗姗来迟: “你被精英生物,滑翔者沙德基思的攻击技能:音爆命中。滑翔者沙德基思处于重伤状态,所有属性临时降低50%,扣除防御系数减伤以后,你遭受10+15点伤害,并在5秒内不能施法。” “你被精英生物,滑翔者沙德基思的攻击技能:飞翼打击命中。滑翔者沙德基思处于重伤状态,所有属性临时降低50%,扣除防御系数减伤以后,你遭受8点伤害,并被击退。” “滑翔者沙德基思在恐惧中逃跑了!” …… “……大蝙蝠!好大一只大蝙蝠!?”“哪里来的?!快去通知法师先生们!”“它跑了,没事了,库克婶婶,大蝙蝠跑了——”“…………我刚放上熏烤架的帕尔玛火腿!!!=(pД`q。)?。''゜”“……” 厨房方向开始传出阵阵惊慌的、乱糟糟的嘈杂,间或有打翻东西的乒乓声,还隐约有人奔跑的声音。但这些声音都没有影响到事情真正发生的“现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 靳少兰难以自制地笑了起来,而且他一笑起来就怎么也停不住,他一把将墙后看起来惊呆中的猫揽进怀里,抱着它不停地笑。 “我们还活着。”他用嘶哑的嗓音说,喘息着,语气里充满笑意,“你和我,我们都还活着!” 第八十三章 艾泽拉斯世界的虚空(上) 因为滑翔者,沙德基思的突然出现,法师塔的一楼先是兵荒马乱,紧接着是一阵人仰马翻。得到消息的鲍尔再一次火烧火燎的赶来时,靳少兰仍靠着墙,安静地坐着。他身边多了一个托盘,因为看起来伤得不轻,仆人们一时没敢挪动他,只是给他端来了些干净的绷带、白兰地和水。怀抱着不肯离开、轻轻舔着他的黑纹小猫,靳少兰时而轻轻抚摸一下它斜斜向后垂下的耳朵。感觉到有人靠近,他转过头,拭去血迹后显得更加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 “嗨……我想今天早上你出门的时候一定没看占星的结果,亲爱的鲍尔。” 鲍尔又是好笑又是火大。“我知道你是个诗人,”他半是责怪地打趣道,“但是劳驾就不要在伤员是你自己时还开这种玩笑了。我,安伯米尔家喻户晓的故事大王,鲍尔,是今天最倒霉的人吗?是吗?” 靳少兰只是迟疑地看着他,神情中流露出探究之色。直到鲍尔说完,慢了半拍,他才再次开口说: “……反正听不到你在说什么,我就当是夸我了。” 鲍尔再次怔住了。他这才注意到在靳少兰的耳孔也有残余的血迹。沙德基思的音爆造成了超过最大生命值三分之一的伤害,直接震破了他的耳膜。年轻精灵的样子竟然狼狈到这个地步,令归来的鲍尔也惊呆了,简单的给他检查了一下,确定骨头没有大碍后(倒霉的沙德基思先生:咱只是聪明的出其不意打了他一下就赶紧跑了,谢天谢地他也没有追来=。=),就动手把他搀扶起来。 “哎,得赶紧找个能帮上忙的人,卡姆希丝那小妞儿的美貌这时候就没什么用处了,”他心焦地说,搀扶着靳少兰走向通往秘法塔上层的楼梯,“哦好吧,我这是对牛弹琴。喂,寻风者?我亲爱的朋友?听说你自以为诗歌做的比我的动人?……” “……不知怎么总觉得你在骂我……” “喵喵!” 就像鲍尔对靳少兰说的那样,这次他找的不是“法师中的治疗者”,咒术师卡姆希丝,而是紫罗兰之眼三人组中最神秘的那一位——原本是位妖术师,而今则是位“术士”的格拉达夫。见面以后,靳少兰才依稀认出,这一位正是当时把喋喋不休的拉维恩拖回会客室里的,那个一身紫袍、深紫色兜帽盖住了脸的施法者。 卡姆希丝在和大法师麦迪文的父亲,聂拉斯·埃兰紧急商讨初步甄别出来的魔力扭曲情况;“书呆子”拉维恩则正在联络达拉然为皮尔金的破坏行为造成的一系列恶劣后果善后。而新晋的术士格拉达夫——他也是第一批人类术师——此前多数时间醉心于他的试验,如今大抵也醉心于实验,只是对象换成了靳少兰在酒窖深处的水源处带回来的“闪光的薄片”。 不过鲍尔选择面见妖术师格拉达夫的原因并非他的实验“恰好”告一段落,而是因为他是个术士——妖术师。也就是说,原本他属于法师中另一个有能力为盟友施加治疗的分支。 “先询问一下,你对虚空……不,你是否——介意虚空的力量?”格拉达夫从兜帽后面发出一两声善意的笑,同时取出一颗翠绿色的水晶模样的晶石。 治疗石!虽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不过靳少兰马上认出了这种在游戏里吃过无数次的“糖果”——他和别的玩家同伴也确实管这叫“糖”——并欣然接过。术士本来也迅速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摘下腰间的魔杖把问话写了出来在实验台的案面上;此刻他的态度看样子令格拉达夫误会了什么,他很高兴地没有继续刚才的询问而是抹掉前面的字,重新写道:“握在掌心,把精神集中在上面、心里想着‘粉碎它’的念头”。 好吧,原来并不是拿来吃的……依言捏碎了治疗石,它在破碎的同时就化作一掬美丽的翠绿色雾气融入了靳少兰的体内。靳少兰顿时感到一阵生命的蓬勃之力在体内涌动,修复着他的伤势。 “这有点儿像德鲁伊们的自然法术……?”,他半真半假的问。“……毕竟同是生命之力,”格拉达夫也半真半假的答。 靳少兰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少能听见东西了,而且能分辨出一部分来。配合格拉达夫的口型,他并不费力地“读懂”了这位术士的话。而他的后一句话看起来是……“坐下来好好聊聊,陪我喝杯茶吧?” “……我注意到,你刚才提过,”三人都舒适地坐在扶手椅中,捧着一杯温暖的红茶时,格拉达夫沉吟了一下说:“那只名叫‘沙德基斯’的蝙蝠是自行逃走的,” 靳少兰点头称是。他故意假装忘记把猫归还给鲍尔,一直抱着小猫特丽芙尔心情舒畅地摸耳朵。黑纹小猫也满足于现状,幸福地窝在他怀里擦擦挨挨。 “那么……”格拉达夫思索着,“也许我可以断定,这是你当时身上某件物品的激发造成的?”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他的语气却十分笃定。确实,靳少兰对此也有所猜测,他首先就取出了那件自己也有所怀疑的物品(因为别的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用……),并说明了它的来历—— 他携带的那颗“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 说来也好笑,塔贝萨大姐姐帮忙鉴定出这是一件饰品之后,那天睡前靳少兰把玩了许久,最后收入了储物空间,然后他竟一直没想起来这东西既然是件饰品那他应该佩戴上才对。 格拉达夫眼前一亮。“有意思,真有意思,”他下意识地用指甲敲击着茶杯的杯沿,“你能把它借给我做个小实验吗?” 靳少兰欣然同意。格拉达夫的态度和兴趣令他想起了美人大姐姐塔贝萨,和她当时说的话: “对这块宝石,我在卡拉赞负责调查的同事应该能给你一些更加切合实际的建议。” 这令他有些怦然心动。 而得到了满意答复的格拉达夫虽然声称是要“做个小实验”,但在靳少兰和鲍尔看来只是当靳少兰托着宝石递给他时,他从长袍的袖子里探出左手,用指甲在上面叩击了两下。而后,他就“呵呵”笑了起来。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他拍了拍双掌,满意地靠在椅背上:“我想,我算是猜到那头会飞的狐狸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倒霉事儿了。” “哦?不要卖关子了,拉多,你这个老东西,”鲍尔大感兴趣。这说不定可以作为他新故事的素材。 “那就让我从我们这位北方王国的朋友说起——从他的这块迷人的小玩意儿……” 第八十四章 艾泽拉斯世界的虚空(下) 术士的手腕一翻,再次捻出了一块治疗石: “你们有没有觉得,它像什么东西呢?” 年轻精灵若有所思。 鲍尔的视线从一块翠绿色的小晶体移到另一块翠绿色的小晶体。随着视线的游移,他恍然大悟:“这二者看起来……” 虽然色泽和质地都有不小的差别,但它们确实令人隐约感到其中存在某种共性。 “所以,我就直说了吧:” 格拉达夫收起治疗石,慢吞吞地开口: “这小玩意儿,是某个虚空行者手镯上其中一块宝石的碎片。 “那东西不仅是手镯,更是这些生物可以停留在现实世界的凭持与牢笼。 “而沙德基斯,恰恰是感受到了其中残存的气息而恐惧。在麦迪文的这座秘法塔里散布着不少源自其他世界的碎片,其中一块碎片里有头大艾瑞达。倒霉的飞狐狸一定是仗着自己能飞而到处乱窜的时候撞上了这个家伙,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吧? “啧啧,所以这可怜的野兽察觉到同源的气息时该是何等的惊恐万状啊?” 这位术士继续慢吞吞地解释说:“虚空行者是……对了,比起恶魔,其实你们可以,也更应该把它们看做是一种元素生物;区别在于构成他们的‘元素’不是地水火风,而是‘暗影’。当然,这种特殊的生命体比任何一种元素都要强大。 “它们也是术士可以召唤和签订契约的对象之一。当然,高级得多也艰难得多的对象。 “因为前面我所说的缘故,在这上面还残存着一小部分虚空之力——只是少许但是—— “如果它的前主人,或者未来会对它发生兴趣的人,想要利用它感受和沟通虚空,比如建个小神坛供起来以尝试召唤恶魔小鬼——一种最低级的恶魔——来为自己战斗——那这‘一点点’与虚空的联系就足够了。 “毕竟,说是一点点……但那也是要看和什么对比?” 鲍尔几乎有些瞠目结舌。对于格拉达夫话里暗示的东西,他有些难以置信: “你是说,就这么残存的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它能让人……??” “——是的,是的,你没猜错,也不用质疑自己的判断:”格拉达夫从兜帽后面悠然而平淡地说: “它,可以让人,成为:『术士』—— “哪怕只是‘有机会’成为术士—— “我想,这就是部落暗影议会的杂碎们预先支付给奥特兰克,让他们变节求荣的报酬。” 在靳少兰的视线里,看到他的朋友,大抵总是风趣沉着的鲍尔,伸出手指着那块“残存魔法力量的宝石”,结结巴巴地“这”了半天。格拉达夫的话对他来说,也一下子揭开了奥特兰克背叛联盟这个不解之谜上的一层迷雾。 就像在弗林特雷男爵的晚宴上众人所谈论的那样,如果说奥特兰克从国王到其他大大小小的贵族是因为恐惧部落展现出来的实力、为了让自己的国土免于战火而叛变,那这个理由未免也太过牵强了。山城奥特兰克根本就不位于和部落开战的第一线,或者毋宁说它干脆就坐落在腹地更接近实际情况。 然而当这块夺自辛迪加雇佣兵手上的宝石碎块被一个达拉然自己的术士验明正身,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高高在上的贵族子弟们,其中渴望拥有超凡力量的永远不乏其人。比起需要刻苦训练自身的战士,游侠,潜行者来,成为一个掌控神秘的法师当然是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然而尽管和法师之城彼此毗邻,又同为人类七国的亲密盟友,但要想当一名施法者的先决条件,和机会与刻苦反倒没什么关系,而是“天赋”。 “天赋”,这仅有的一道门槛,就牢牢把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无情地堵在了外头。 ——但成为一名『术士』不需要。 成为术士,要的是“沟通虚空”。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素质,就像某两个性格出身习惯等等都大相径庭的人可能一见如故,另两个看上去明明应该志同道合的人却可能打一开始就针锋相对、水火不容。如果不切实地与“虚空”进行一次接触,一个人是否适合这条道路是永远也无法知道的。 此外,即使本身不能有效沟通,一个人仍然可以经由通过其他人或物、与虚空大量接触而增强这种能力。 换句话说,不言而喻,这,至少为那些目标是法师而终生无望的贵族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而格拉达夫没有说出来的是,暗影议会背后的恶魔可能还会有意从“他们”的那一边试图主动和这些奥特兰克附庸建立联系——这样一来,那些根本分不清自己是主人还是奴才的愚蠢贵族,就更加会以为这是条坦途而趋之若鹜…… 靳少兰并不认为他们追逐成为术士的道路本身有什么问题。渴望超凡,这是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否认的内心真实的一面。他嗤之以鼻的是这些人连个中究竟都还一知半解,就急吼吼地跳将进去,此外则是他们试图走上一条轻易成为超凡的坦途,而不肯面对:无论法师抑或术士,他们在获得力量的道路上所要付出的艰辛,绝不比那些刻苦训练自身的菜刀要少。 正因为他清楚这一点,所以他非常确定,和那些奥特兰克人不同,自己可以正视、并且面对自己的这种渴望。 靳少兰于是坦诚地当面向格拉达夫表示自己对成为一个术士抱有期待,希望得到他的指导。 格拉达夫对此并不吃惊,似乎早有预料。这位术士道路上的先行者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心得倾囊相授。 他指点了年轻的精灵如何利用“残存虚空力量的宝石”感受和沟通虚空,如何利用这种能量,以及如何尝试召唤一名恶魔小鬼,在末了,当靳少兰请求成为格拉达夫的学徒、请他直接指导自己进行尝试时,他却意味深长地说, “……以后的术士师生教导会如此,也许。但现在……我建议你独自一人的时候进行这个尝试。” 闻言,鲍尔好奇地打趣他是不是这样就可以偷偷和美丽的魅魔姑娘打情骂俏?格拉达夫风趣地说“因为可以掩盖自己前面四十八次努力失败后的痛哭流涕,然后告诉你的同侪‘天呐,这太奇妙了……我犹豫了两个月要不要这样做……不料一下子就成功了!奥法保佑!’” 尽管如此,格拉达夫还是要靳少兰对学习的东西现场进行回忆,确定已经没有遗漏和疑问,他最后意味深长地说: “我在这条路的稍远处等着你。在绝对力量的面前,大多数英雄只能面对死亡。而术士从中看到的是一线生机——就像你面对沙德基思时不自觉所做的那样。我衷心希望更多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加入到这条追寻知识的道路上来。” 第八十五章 回归与……尾声?(上) 黄昏真正降临到了卡拉赞领的这片土地。望着麦迪文之塔直指天空的清晰剪影,靳少兰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趁机请求在麦迪文之塔留宿。 但是,在遭遇过滑翔者沙德基思之后,他也已经认识到以自己一个“1级小号”的实力,入夜后还独自留在卡拉赞实属不智。 实际上,即使接受了格拉达夫的治疗,受损的听力仍然只是恢复了一部分。能同他和鲍尔流畅交谈也是因为能看到他们的口型,如果让靳少兰转而看其他位置而非对方的面部,他照样还是要一头雾水的。 有些惆怅和向往地最后望了这座传奇的塔楼一眼,靳少兰选择了提交任务,返回空间。他已经听说,有几个和他一样的“冒险者”来到附近,并选择了通过与生活在附近的食人魔部落战斗来为达拉然提供帮助(所以估计他们的任务就叫做“肃清敌踪(卡拉赞)”没跑儿了),且他们成功留下进入了任务的下一个环节。这些人留宿在逆风小径的南侧,靠近悲伤沼泽的那一边建立的营地。 但靳少兰这个“1级小号”目前没有任何自保的手段。尽管在进入这个世界以后就感受周围充满了某种如空气一般无处不在的事物,而且仿佛空气一般是生命活动的基础——魔法能量“玛那(mana)”,但他目前还没有能力调动这种能量,仅仅能感受到其存在。 靳少兰也考虑过选择那6+6=12小时的额外停留时间,入夜后在达拉然建立的供冒险者与食人魔战斗时休憩和补给的营地,在那里进行沟通虚空的尝试,但一方面契约者之间可以相互攻击,他不敢把自己的安全交到互不相识的其他契约者手上,另一方面他沟通虚空时如果产生魔法波动——恐怕这是必然的——只怕也无法瞒过他们。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不敢确定其中不会有认为宝石对自己有足够价值,值得对他动手的人——尽管安全场景契约者互相杀戮不会掉落战利品,但要想让一个人交出财物,又不是只有杀人爆装备这么一条途径。 至于独自进入卡拉赞附近的树林或荒野……他还没有1级小号逛30+野外的兴趣!一条野狼就能让他狼狈不堪!你好再见! 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今天一天之内的经历已经令靳少兰的精神十分疲惫。如果再次发生什么状况,他担心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反应速度和判断力来应对。 因此他也不再考虑,对胸口的梦魇印记发出了指令: “领取我的主线任务,‘值得信赖的冒险者’的任务奖励。” “提示:你距离离开本世界的最后期限还有27小时48分14秒,你领取本次任务奖励后便会在五分钟内离开本世界。你是否要领取主线任务:清理时空节点的任务奖励?是\/否。” 既然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靳少兰也就没有多想,随手选择了“是”。梦魇印记便迅速把主线任务的结算信息显示了出来: “你获得了通用点200点。” “你获得了功勋值1点。” “你目前功勋值累积18点。” “你的功勋值越高,在空间当中所享受的权限就越大,更能够享受到各种折扣服务。” “提示:种子选手,契约者号,这是你的首个任务世界,因此当你再次进入任务世界时,功勋值的获得难度将显着提升,请注意谨慎分配和使用你的功勋值,并为获取更多功勋值全力以赴!” “你在梦魇世界当中完成了首个任务,你的梦魇印记储物能力开启。” “契约者号,在你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后,即可开启梦魇印记的储物能力,你目前权限所对应的储物空间为一立方米。储藏物品重量不能超过二十公斤。” “种子选手,契约者号,你选择了提前解锁的梦魇印记30%的储物功能。这需要你在第一个任务世界结束时获得限定等级的任务评价,所需评价:b-。任务完成等级将在你回归空间后进行评价,若未能达成,则将扣除你一定数额的通用点。……” ……夕阳的余晖下,一个高等精灵颀长的身影逐渐步入荒野。迎着夕阳,精灵步步走远,渐渐变成金色光辉中一个黑色的剪影。在他身后,是孤高伫立着的高塔。随着精灵的剪影消失在地平线上,残阳也沉入山脉背后。高塔随之陷入了幽暗的沉寂。 ******* 当靳少兰的身影消失在卡拉赞的土地上之际,他的眼前也是就此黑暗了下去,给人的感觉犹如人站在舞台上然后面前被拉上了沉重的幕布,把光线、声音、观众目光和他们的反响这一切都隔绝在外。人置身于黑暗之中,心里可以笃定的只有自己的背后便是银幕。 就像是同样的场景再现,不同的是这一次靳少兰可以笃定的事情是那个征召他的“梦魇空间”就在他的“身边”,与他同在。慢慢地,有一点一点的光芒自微弱而明亮,越来越多,当靳少兰醒悟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宇宙当中,准确的说应该是正站在一个宇宙般的场景当中,因为他仍然可以自如地行动和呼吸,脚下也仿佛踏在实地之上。 之所以肯定这个场景乃是宇宙当中,是因为靳少兰看到那些星光无一例外都是不闪烁的。直像是颗颗宝石镶嵌在名为“黑暗”的背景之上一般。这乃是在真空之中才能看到的奇景,格外有一种仿佛永恒不变的冷漠、孤寂,还有真实身处于星空之间带给人的浩瀚博大的感觉。但是对靳少兰来说,他却莫名地从中感到了一丝亲切,一丝置身于“家庭”和“亲人”中间的那种放松。 接下来,每一颗星辰仿佛都投射出一道光芒,共同作用在了靳少兰的身上。 靳少兰在这刻产生了一种仿佛如梦初醒的感觉,同时另外一种感觉却与之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本能的抗拒,就好像是原本无处不在的某种有益的东西正在被剥离一般。这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片刻之间,靳少兰就觉得自己像刚从一场梦境中醒来一样,精神上仿佛被揭去了一层迷雾或薄纱,与这份清醒如影随形的是种仿佛夏天游泳、从水里站起来时,举手投足间整个身体都感受到的那种沉重。 梦魇空间的提示直到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 “麦迪文之塔对你的同化已经被解除。” 第八十六章 回归与……尾声?(中) “麦迪文之塔对你的同化已经被解除。” “种子选手,契约者号,你在从任务世界返回空间时,所受到的伤势将被修复,你身上的诅咒等负面效果将被驱除,请放心探索。但一旦你所遭受到的诅咒过于强大或你进行驱除诅咒的次数过于频繁,你仍需要自行支付一定的费用,所以你在任务世界的探索过程中仍需要注意保护自己。” 冷汗一下子就把靳少兰身上的衬衫都打湿了。他这才突然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无论是他进入魔兽争霸世界这个时间点的库克婶婶、铁匠库雷恩等等卡拉赞的仆人们,外加歌剧厅的那些宾客,还是等到七年之后黑暗之门再次开启(对应游戏中“燃烧的远征版本”),他认识的拉维恩、卡姆希丝和格兰达夫这三个紫罗兰之眼的重要成员,都是因为在麦迪文之塔内被一天天同化,才最终成了迷失在卡拉赞错乱时光中的幻影,成为了这座秘法塔诡异莫测的神秘中的一部分。 只要身处其中,就必然会要一点一滴地受到这种无从避免的扭曲。 而他自己,实际上甚至连法师学徒都不是,只能说是一个具备些许魔法天赋的普通人,显然也无法幸免。更令他后怕不已的是,哪怕他只是刚刚进入麦迪文之塔,在里面待的时间也不算长,但在此期间他频繁接触了库克婶婶他们,还为此唏嘘,甚至最后还有他的法师学徒前辈伯拉特现身说法,这些竟仍然从未令他认识到过这一点。 如果说包括芬利和三法师在内的其他人是当局者迷,可靳少兰自己明明早就熟知游戏剧情设定,深知进入麦迪文之塔有此危险。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在此期间,星光解除了麦迪文之塔对靳少兰的同化以后,并没有就此隐去,而是在他面前交织成了一组全3d的微缩投影。 一幕是他摊开手给塔贝萨看那只雪白的毛茸茸的兔脚,后者双臂环在胸前看着他,言笑晏晏。接下来是拉维恩的赞许、卡姆希丝的拥抱和格拉达夫期许的、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这几个画面都只是一闪而过。考虑到主线任务的内容是让他们尽可能地获得法师之国达拉然的认可,出现他和法师们的交往也是在情理之中。 这时靳少兰也已经回过神来,他奇怪地发现鲍尔没有出现在这些画面之中,而且他对靳少兰的观感度如何,梦魇印记也始终没有给出提示。当然,这也可以说是因为鲍尔本身受实力所限并非一位“中阶以上的法师”,但说不通的则是他作为书记官显然具有官方身份。 接下来,画面换成了他在麦迪文的酒窖深处,假做踉跄,从水源中一把摸出了那块闪烁着微光的薄薄碎片。 最后,是他半跪在地上,用一根鱼线死死绞住皮尔金的脖子,目光平静、专注。 “场景:魔兽争霸” “难度:极易(e级)” “痛觉削弱度:70%” “个人能力额外强化度:50%” “目前场景探索度:7.74%” “已完成本世界里程碑:隐藏里程碑:演出开始了!” “你参与了一场卡拉赞歌剧院的演出(绿野仙踪),你获得称号:表演者” “你完成了作为契约者的第一个里程碑。” “你的功勋值+1。(下一次提升功勋值为累积完成十个里程碑)” “你获得了称号:表演者” “你在《绿野仙踪》中的演出获得了卡拉赞宾客的广泛喝彩,你以最高完成度完成了隐藏里程碑:演出开始了!” “你获得的称号:表演者转变为其分支称号:新秀。” “新秀:在你与类人生物的沟通交流中,你的魅力值按照当前数值+基础魅力值的10%发挥作用。” “同一时间内只能有一个称号发挥效果,你此时是否要装备称号\/新秀?” “进阶里程碑:名角!开启。” “名角!达成条件:参与卡拉赞歌剧院的全部三部歌剧的演出,三部歌剧分别为: “小红帽:这位老奶奶正在等待她的孙女……显然,头发斑白的慈祥老奶奶没有什么威胁。但是我不能说的太多!你们必须自己看清隐藏在伪装下面的真相! “绿野仙踪:一位迷路的小女孩在忠诚的伙伴们的帮助下,寻找回家的路。但是,一个邪恶的老巫婆要囚禁她。她能逃脱魔掌吗?她能平安回家吗?只有时间才能回答这些问题。(已完成) “罗密欧与朱丽叶:并非所有的爱情故事都有完满的结局。有些时候,爱情就像荆棘一样危险。当两个彼此相爱的人在今晚见面时,又将会上演什么样悲剧?大家拭目以待吧。” “附带说明:本场景为和平场景,契约者被杀死不会掉落任何物品,数字化人物信息模块同时开启。契约者可以通过胸口的梦魇印记随时查看个人属性。” “任务完成度:42% “任务完成评价:b+,注:最低级为:e,最高级为完美sss。 “场景完成奖励:自由属性点3点,通用点100,潜能点2点 “人物目前剩余自由属性点为:3点。” “你可以随时将该自由点数分配在自身基础的属性点数(魅力\/智力等等)上,用来强化自己的身体。” “你已经完成了第一个主线任务,任务评价为b,超过提前解锁梦魇印记储物能力后所需达到的评价等级,梦魇印记的储物能力正式开启。你目前的储物空间为一立方米,储藏物品重量不能超过二十公斤。” “提示:你所携带的部分装备\/道具无法带出魔兽争霸的世界,你有如下选择。 a:此时将之出售以换取一定的通用点。 b:将之寄存在此,下一次进入魔兽争霸的世界时可以重新取回。(执行此项操作将支付一定通用点作为保管费用,否则将产生遗失\/丢失\/锈蚀等不可测的后果。)” 从魔兽争霸世界之中获得的物品,任务奖励的粗制磨刀石和黑口鱼油都交易给了“石头汤”的吃货三人组,“紫罗兰徽记”和“残存虚空力量的宝石”(格拉达夫鉴定出了它的准确名称)则都是装备,可以佩戴在身上带出这个世界。剩下的东西虽然还有着他心心念念想要“公器私用”的那些,诸如刚进入世界时获得(私吞)的旧笔记本和羽毛笔等之类,但如果真的必须将之留在本世界那他其实也不是特别遗憾,所以靳少兰是先去关注了另外部分的信息。 任务完成度低到仅有42%他是有所预料的,毕竟无论是皮尔金透露的“空间倾向于让契约者组队合作”还是从游戏中了解到的关于卡拉赞的剧情,都让他猜测高完成度大概需要契约者完成解开麦迪文日记的秘密、帮助紫罗兰之眼找到蓝龙阿坎纳苟斯的骨殖、揭示当年曾经发生的一幕,等等这一系列的使命。 这显然是个过于困难的任务,以靳少兰在本世界中接触的契约者实力水平,恐怕需要加上物理伤害方向的契约者一起共同探索,就这可能都还充满了危险。 “40人团级别的史诗任务,不知道会不会奖励兄弟剑?”他充满自娱精神的想,“不过兄弟剑一出再无兄弟,我的这个预感是想说明根本就组不起四十人团吗?” 第八十七章 回归与……尾声?(下) 除此之外靳少兰却对任务完成评价上的那个b+有些不解,要知道他其实是做好了空间要求他达到那个b-的评价完不成、结果要扣通用点来“抵债”的心理准备。毕竟因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卡拉赞任务分支奖励他的通用点肯定远超正常任务流程所能获得的,自信就是任空间扣除也足够有余。 要知道主线任务的目的固然是赢得达拉然的信赖,但是就这个任务的要求本身来说,哪怕靳少兰在完成目标的过程中额外还在紫罗兰之眼中的声望达到了友善,外加结识了几位法师,可光从“你在达拉然的声望达到友善或以上”的要求上来说,他也就是中规中矩的达到了友善而已。 忖度无果,靳少兰干脆向梦魇印记提出查询。结果从空间那里所查询到的信息,令他大为意外和感动: “主线任务:值得信赖的冒险者。” “任务目标:获得达拉然的信任(已完成)。” “你在达拉然的声望达到:友善(2480\/6000)。” “你获得了一位达拉然法师,书记官鲍尔的私人友谊。” 接下来靳少兰收拾心情,开始打理他在魔兽争霸的任务世界里的“收获”。合计一册有着肯瑞托之眼手绘的旧笔记本、一支漂亮的鹅毛笔、一瓶墨水和一叠羊皮纸,心爱的毛茸茸兔脚,“土豪”魏登费勒提供的一侧曲柱折断、临时捆上后现在又掉下来了的竖琴,拿来勒住皮尔金脖子的钓鱼线就是从这上面拆下来的,还是钻了他那个“创造性”的“给我取出我空间里的钓鱼线”的空子(所以除了损坏的竖琴现在还额外有一截充当过“凶器”的钓鱼线),此外还有离了麦迪文之塔就毫无用处的亚麻绷带整整三卷。金钱倒足有59金币,91银币,还饶修复服装时库雷恩找他的20枚铜币的零钱,放到艾泽拉斯的普通人中间简直是一笔“巨款”。 这些东西虽然已经属于他,但是基本都是带也带不走。吃货三人组奉送的那截钓鱼线倒是可以,但他随身携带一截没多长的鱼线干什么?不过靳少兰还是花费了不多的一些通用点,让空间把这些全都保存了起来,顺便还十分念旧地用1点通用点的代价把那具只是灰色物品的短里拉琴给修好了。 把59金91银20铜留在魔兽争霸世界,靳少兰好奇地发现幸运兔脚反倒可以带出本世界。额外要求这个小玩意儿,目的主要是向“意大利人”示好,顺便满足一下他这个情怀党的对游戏生涯的留恋。哪怕在游戏中,“幸运兔脚”也是一件只能丢npc的卖店货,而靳少兰和“意大利人”也一样都没发现这个兔脚有什么特别。询问空间后,得到的回复是“数个常见世界观下均有关于‘幸运兔脚’的迷信,不排除赠送给剧情人物可以增进好感的可能。”圣光保佑!言外之意就是这是一个可以在其他世界丢npc的卖店货!你仿佛故意在逗我?? ********** 一个庞大的阴影,无声无息地在星海之中缓缓航行。在它行驶的前方,茫茫星海消隐,为看不到最终尽头的黑云所取代。翻腾的黑云之间,血红色巨大闪电一次又一次撕裂一切地乍现、紧接着又惊鸿一瞥地消失,而其他地方的黑云深处又再次有巨大的血红闪电从中迸现。 在黑云和血色电光的此起彼伏之间,那片庞大而又优雅的阴影,身后仿佛拖曳着长长的飘带,又像挥舞的水草,以势不可挡的坚决,一寸、一寸、一寸、一寸地撞了进去。 …… 梦魇空间的其中一间个人舱室之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戴着墨镜的壮汉半躺在蓬松柔软的单人沙发里,两只脚高高架在桌上,随着极富节奏感的南方摇滚的鼓点扭动身体,还用皮鞋打着拍子。当摇滚乐进入间奏的部分,他端起杯滚烫的咖啡美美地呷了一口。 “哈~” 浓香的咖啡下肚,他咂着嘴,满足地哈出一口气。 忽然之间,面前的桌上一闪,多了一个血红色的信封的影像出来。 壮汉愣了一愣,伸手一划,这个信封就像一本薄书那样平滑的飘到了他的面前,随着他打了个响指就飞到了沙发一侧的空旷处,慢慢开始发光,同时慢慢淡化。 当信封完全消失在空气之中,它散发出来的光芒已经组成了一幅3d投影,却正是靳少兰在地下酒窖里扼住皮尔金喉咙的一幕! 壮汉往嘴里灌着咖啡的动作停了下来,淡蓝色的3d投影忠实地再现着一切,仿佛就发生在他眼皮底下。直到血花四溅、青铜烛台那根尖锐的签子无可幸免地刺入了皮尔金的胸膛,整个影像猛地抖动了一下,随后静止。壮汉伸手一指,画面定格了下来。 仿佛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他伸手摘下墨镜重又注视着眼前的画面,想要获得一个肯定的答案般再次划动了一下手指,影像的内容便跳到开头,重新开始播放。一遍终了,投影里皮尔金再次惨叫着被烛台的签子刺中之际,壮汉再次把播放停止了下来。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满面不可思议,眼珠子都惊讶地鼓了出来。 犹如仍然无法相信似的,壮汉更快地划动了一下手指,影像又一次回到开头重复着曾经发生的一切。不知不觉间,他坐直了身子,支在桌上的双脚也跟着滑了下来。 当3d投影的内容再度播放到皮尔金被刺中的瞬间,影像再度整个抖动了一下。壮汉这一次没再动作,默默看着眼前静止的一幕——不,并不是影像中的一切全部静止了,在这个一切都像时间定格一样的世界里,躺在地上的皮尔金吃力地扭过头,眼睛满含怨毒与期盼地望了过来,仿佛突破了时间和次元的界限、看到了愕然把杯子举在嘴边的壮汉。 “杰克……” 带着些微电流的杂音,皮尔金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他死死盯着那个实际上空无一物的方向。 “干掉这头卑鄙的小老鼠,杰克!我,要他被活生生撕成碎片!!” “噗——” 壮汉喝进嘴里一直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蓝山猛地喷了出来,在3d影像中形成了一片咖啡的“薄雾”,投影恰恰也在此时猛地闪烁了一下、收缩成一个点而消失,简直就像被这一口咖啡喷没了似的。他忙不迭地把杯子丢到一边,捂着喉咙口大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满脸的络腮胡子上间或挂着咖啡的雾滴,壮汉上身一倾,猛地从沙发里跳了起来。 “what the f?ck??”他伸直的手指挥舞地指着3d消失之处,大声嚷嚷,仿佛皮尔金仍满怀怨毒和渴望地盯着他、仍在那里: “你他妈自己凭本事送的人头,这叫我凭啥去找那个幸运儿的麻烦?!” 结束语 至此,第一卷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我真是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写出这么长的长篇作品,尽管作为一篇网络小说它目前的字数充其量能算作短篇而已。 我在想,我以前伏案爬过的案牍全部加起来有没有这么多字数?这样想着我就暗戳戳的高兴着并暗自回忆自己毕业论文的字数以确认自己有没有口误。 第一个任务世界就这样结束了,下个世界,空间会让靳老板体验一下“教学关”以外的“正常难度”。 嗯,多多少少还是会给他点儿照顾的。 对于我来说则是让一个新嫩写手每天伏案码字我要累死了,天天担心着今天码不出来明天就要断更,但是神奇地竟然还是撑下来了。 那么,本书的第一卷告一段落的现在,日更君也华丽地完成了自己的首秀。接下来,他就要退居幕后,让他的兄弟周更君重新披挂上阵了。 周更君我想死你了你再不来要把我累死了?(t?t)?…… ********** 我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嗯,没有一大群黑色烫手的小龙破壳而出。(笑) 第一章 收获与重逢(上) 当宇宙星空的影像自眼前散去以后,靳少兰发现自己身处的是一个颇有点科幻风格的小房间,全金属的银白色墙壁,陈设包括一个同样全金属的、线条干脆、简洁的卷柜,和一套同风格的办公桌椅,还有张放置在墙角的制式单人床,连床上的被褥都铺得整整齐齐呈正方形。整个房间的风格,就是简约,效率,训练有素。 在靳少兰眼里这很有些新奇,尤其是一张整洁的床和整套卧具,不断地吸引着他。为了抵御床的诱惑,他姑且在桌后的靠背椅上坐了下来,首先听取着梦魇印记的说明: “种子选手,契约者号,这里是你在梦魇空间里的专属房间。外人未得你允许不能进入,你身上不可携回现实世界的物品均将存放在此。若是进入房间时身体有所创伤,在此可以迅速恢复。进出本房间的钥匙就是梦魇印记,在梦魇空间中,将会对你的外表进行模糊化,因此与他人交流时候,切勿透露自己在现实中的身份,以免引来不必要的严重后果。有任何需求可以通过梦魇印记索取查询,但当询问的问题超出你的权限,可能会消耗一定数量的通用点或无法获得答复。” 靳少兰对此产生了兴趣,他顿时记起头一天在魔兽争霸的世界中,刚进入任务的他曾经收到过梦魇印记的一条信息: “根据你目前的综合素质判定:你还拥有一项基本能力:基础口才lv0(未激活)。你的基本能力‘基础口才’无法激活,请在魅力属性对应的基础能力中选择你现有的能力进行激活。具体的详细相关说明请本世界结束的时候再行查询。” 现在显然就是梦魇印记那会儿所说的“再行查询”的时机了,靳少兰可没有忘记。后来在奥特兰克尝试通过歌曲来影响那些辛迪加刺客情绪的时候,他同样收到了有关的提示: “基本能力:基础声乐lv1激活。” “说明:‘基础声乐’为魅力属性对应的基础能力,由于你未能激活该属性对应的常规基本能力:‘基础口才’,因此在你所激活的其他分支基本能力生效时,如果受影响的对象对你怀有警惕、仇视或审视等类似情绪时,‘基础声乐’的效果较大可能显着降低。其他限制请自行探索。” “基础声乐:你掌握了通过歌咏或朗诵等形式将情感传递给他人的技巧,能够更有效的打动他人,令他们受到你所表达情绪的感染,有较大可能博得对方的好感。” 等到他把“土豪”魏登费勒送他的竖琴也尝试着应用进去,上述内容又饶上了一条“基础器乐”。而令人无语的是,他的基础口才照旧还是一片灰蒙蒙呈锁定的状态。现在终于有机会摆脱这一头雾水,靳少兰自然选择了首先让梦魇印记解释基础能力的相关内容。很快,他就收到了答复: “在梦魇世界乃至空间当中,为契约者提供了各种奇异的能力以供学习。但万丈高楼平地起,越是强悍而奇异的能力,便越是需要有广泛而踏实的基础来相辅相成,作为铺垫。” “基础能力共有七项,涵盖了战斗当中的各种要素,更是与自身的力量,敏捷,体力,感知,魅力,精神,智慧这七种基本属性相对应,基础能力效果均为被动特效,具体如下。” “基础近战:锻炼你在近身战斗当中的各种能力,增加你的近身战斗杀伤力,此项基础能力对应的自身属性点为:力量。” “基础脚步:锻炼你闪避敌人攻击的能力,还能小幅度的提升你的移动速度,此项基础能力对应的自身属性点为:敏捷。” “基础远战:锻炼你使用远程攻击武器的能力,增加你的远程攻击伤害,此项基础能力对应的自身属性点为:感知。” “基础耐力:锻炼你的抗击打能力,使你能够活得更久。此项基础能力对应的自身属性点为:体力。” “基础口才:锻炼你的说服力,使你能够更迅速的融入陌生人当中博取他们的好感。此项基础能力对应的自身属性点为:魅力。” “基础祈祷:锻炼你的意志,使你的精神更加坚韧,此项基础能力对应的自身属性点为:精神。”* “基础冥想:锻炼你的大脑,使扩充其脑域上限。此项基础能力对应的自身属性点为:智力。”* “某些高级装备\/高级能力,也需要某些战斗能力或者是基本能力进阶才能装备。能力等级越高,提升起来耗费的潜能点就越多。能力的提升也可通过对自身刻苦的锻炼达到目的,通常只是在学习新能力或是遇到瓶颈时,才使用潜能点。比如一个在现实世界中的世界散打冠军,那么很可能他刚入世界,就具备了等级较高的基础拳法等能力。” “基础能力和部分战斗能力可以在梦魇空间中以货币购买后,运用潜能点提升。高级能力则要通过自行领悟或者在与梦魇世界中的人物互动后习得。” 这样看来,芬利召唤宠物和魅惑“本地”小动物的能力,还有皮尔金所使用的种种奇妙魔法,应该就属于梦魇印记所说的“战斗能力”和“高级能力”,其中皮尔金的魔法看样子属于基础祈祷和基础冥想的进阶能力,而芬利这个召唤师使用的显然就是基础口才相关了。 就是关于他自己的基础口才为什么偏偏就是个lv0,还是没有答案。 靳少兰专门指出了这个问题,结果梦魇印记又一次提示他“请在魅力属性对应的基础能力中选择你现有的能力”。等到他针对这一点再三询问,或许是被逼急了,梦魇印记干脆发出了一个声明,大意是就像有人有天赋技能有人没有,有的人种体育素质突出而有的人种善于逻辑思维,此乃基因和灵魂内禀的属性,不能强求,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乐感不错听过一遍的歌就能大致复唱出来,有的人还五音不全呢?难道他们也要揪着梦魇印记不放逼问为毛自己无法激活“基础声乐”? 好吧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靳少兰只得一头黑线的接受了梦魇印记的解释。接着很自然的,他就打算直接向空间购买基础口才的能力好了,除了会影响到作为代位技能的基础声乐和基础器乐两项发挥作用之外,这项能力继续这样处于锁定状态,也让他心里非常的别扭啊。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得到的答复照样还是千篇一律的“你的基本能力‘基础口才’无法激活”。 无语之余,靳少兰此时也是觉得倦意上涌,躺到了床上打算小憩一会儿,这时候他才发现床铺看起来是那种中规中矩的制式军用床,实际上却会根据人的姿势和不同部位的压力改变形状和硬度,室内的温度似乎也能够自动调节,所以很快抱着一个特大号的枕头进入了梦乡。 第二章 收获与重逢(中)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情绪频繁出现大的波动,还是床铺太舒适抱枕太软和,靳少兰这一觉睡得很沉,他是那种睡眠质量高的情况反而表现为会不断做梦的类型,这个时候就梦到自己以第三者实时旁观的视角加入了一部类似星球大战的电影之中,梦中的两个主要人物正手持光剑在宇宙飞船的舰桥上殊死一搏,打得你来我往,靳少兰这边正看得精彩,却是被梦魇印记的一条消息给唤醒了。 他睁开眼睛之后还茫然了一会儿,回忆自己身在何处,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打开收到的信息开始查看。 发信的人正是那个金丝眼镜男芬利,发现他已经从任务世界出来,所以很高兴地打了个招呼,询问他后来的经过是否顺利。靳少兰马上欣然回复了一条消息过去,能和熟悉的人取得联系对于刚从任务世界经历了生死的两人来说都是一个很不错的消息。见他无恙,芬利也是颇为高兴,便告诉靳少兰自己目前还在进行着锻炼,和他相约稍后在交易大厅见面。 询问了一下梦魇印记,靳少兰发现从他睡着后只是过去了两个小时不到,却是觉得十分的神清气爽,正好他也准备好好了解一下这个神秘的梦魇空间。梦魇印记也贴心的主动传递了一段话过来,告诉他随着他为空间完成的任务越多,他可以逐步调整房间符合自己的期望,还可以增加各种增益性道具。不仅如此,他还可以在空间中锻炼自己的能力,前往大厅和其他契约者交流等等。此外他在空间之中停留的最大限期是30小时,截止到目前已经用去两小时三十六分钟,提醒他注意时间,及时返回现实世界。 印记说明的这些随便其中一项都是颇为吸引人的内容,靳少兰点头,微愣,呆滞,随后猛地捂脸向后靠在了墙壁上。直到此刻这厮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所谓6+6的12小时的额外停留时间,其实是增加在48小时任务完成时间的基础上的,也就是说算上前一天和上午获得的额外时间,他当时其实还可以在魔兽世界至少停留二十多个小时。 这样一来,他其实完全应该就在南部营地过夜,然后第二天跟着鲍尔去安伯米尔,好在较为安全的银松森林进行转职术士的尝试的!万一有个万一,相信塔贝萨女士绝不会袖手旁观。即使在她走后自己出了问题,在银松森林里自己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也不是就一定跑不掉——哪怕请求第二天再过来麦迪文之塔参观一下安全区域也是好的呀!所以说他到底让自己错过了多少机会?? 懊恼之余,靳少兰老板于是果断的选择了……为自己申请一个新的伪装外表形象先…… ——没错,他要求给自己的“角色”捏脸,好让空间给自己的伪装更加符合那个在游戏里陪伴了或者说代替他在艾泽拉斯世界战斗了几百个日日夜夜的血精灵。 “迪修达·寻风者”。 哪怕空间提示他“仅在可能存在精灵的世界观下生效,且仅在不影响契约者进入任务世界后的平衡性的前提下才能使用”,靳少兰还是一门心思按自己熟悉的血精灵角色调整好了这个崭新的外表伪装。说是和游戏里一样,实际上因为要把具备部分卡通特征的游戏角色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活人,还是进行了一定的调整。此外,如果不知道的话,伪装的外表看起来和靳少兰本人大相径庭,但如果是可以确定这两副面孔是属于同一个人的,那么还是能从此时这个银发精灵的脸上寻找到靳少兰相貌的几处标志性特征的。 从靳少兰的角度看来则对这些细微的改变完全当做没有,在他眼里这就是他的游戏角色活生生的走进了现实,因此而心满意足之余,他又贼心不死的询问在类似现实地球的世界中是否可以使用,因为,在此类世界观下他完全可以假装自己是一个coser嘛?不用说,空间冷漠地回绝了他,理由是“因为你无法通过部分移除伪装来证实自己是通过该世界观下正常的化妆术改变外表。” “那我能额外准备一个伪装作为切换吗?” “你需要额外付出大量通用点以购买另一种外表伪装以欺骗其他契约者的服务,且仅能在回到空间后更换。” “我可以把两个伪装的相貌设置得完全一样,仅在耳朵和发色上有所区别,”靳少兰讨价还价说。 “即便如此,在你购买新的伪装欺骗服务后仍必须回到空间后才能进行更换和调整。”梦魇印记平板缺乏情绪起伏的机械合成音也继续例行公事地答。 虽然被空间接连的泼了两盆冷水,这也无法打消骨灰级玩家靳少兰孜孜不倦的热情,他接下来还是支付了200通用点给自己设置了一个同样银色长发,翠绿眼珠的外表伪装。和原本那个的区别仅仅是没有纤长的尖耳,眼睛也不会发出淡淡的微光。如愿以偿的靳少兰于是就准备离开自己的私人房间前往公共区域,正当他转头四顾心想“这房间似乎没有门?”的时候,已是有一道淡蓝色的光线顺着他的视线在墙壁空旷处勾勒出了一扇门户的简笔画来。 只不过是寥寥几笔的线条,却给人一种实实在在的即视感,打个比方来说就像3d立体画明明只是一张平面的画布却给人立体实物的错觉。画完之际,蓝光又是一闪,由虚转实,接下来这道凭空出现的门扉更是自动徐徐滑开。靳少兰不禁一阵新奇,也是觉得这个神秘的梦魇空间真的是非常之人性化。他才要跨步出门,梦魇印记又一次跳出了一组提示来: “你的功勋值超过5点,你的身份获得提升,你被任命为新兵。” “你的功勋值超过8点,你的身份获得提升,你被任命为上等兵。” “你的功勋值超过10点,你的身份获得提升,你被任命为下士。” “你的功勋还不足以让你被晋升为中士,请继续努力,获取更多功勋值。” “你的梦魇印记获得如下权限提升。” “你可以在梦魇空间当中随时随地采购相关军衔物品。” “你的私人储藏空间容量增加25%。” “警告:当你的功勋值总数降低到10点以下的时候,你当前获得的权限提升效果将降低一个等级(新兵),获得的身份提升将会被降低至新兵。” “提示:种子选手,契约者号,此前是你的首个任务世界,因此当你再次进入任务世界时,功勋值的获得难度将显着提升,请注意谨慎分配和使用你的功勋值,并为获取更多功勋值全力以赴!” 最后一句的提示这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两次都强调了靳少兰那个“种子选手”的身份,而且前面还明言让他主动去获取更多功勋值。从以上信息来推测,这一句提示应该就是空间为了照顾他而额外给与的了。虽然仍有些不解其意,但是他已经决心今后对于这个被空间认为很难获得的功勋值,执行有关操作时一定要慎而又慎。 第三章 收获与重逢(下) 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眼前的景象一时令靳少兰失神仰望。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形状乃是呈结构最稳定的蛋壳形,这种蛋壳形结构可以把受到的压力均匀地分散到整体的每一处,因此就连举重冠军这样的大力士也是无法徒手捏破一个小小的鸡蛋。此处这个蛋壳形的空间就是给人这种无比稳固的视觉感受,外加又是巨大到倘若站在“蛋壳”底部不加对照的话会误以为墙壁是笔直的,身在其中,就给人以一种相当安心的感觉。 但是在环绕这个巨型蛋壳大厅的墙壁上,靳少兰却惊奇地没有看见一道门户,他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房间的门也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而是匀速地沿着“蛋壳”向一侧旋转移动开去、并在这个过程中再次徐徐淡化、消失。原来这就是大厅里连一扇门都没有的原因,他心中一动,默念要回到自己房间,结果梦魇印记这次发出了一道红光照射在墙壁上,本已远去的房门浮现却还是出现在靳少兰原本出来的位置。靳少兰想了想,沿着房门移动消失的反方向又走了二十多米,这才再次默念,结果房门依旧出现了在他的面前。 这样看来,梦魇空间为了防止有人根据其他契约者房间的位置定位对方也是做了不少安排,除了出门以后就会移动和消失,当契约者想要回去时则是在大厅的任何位置都可以直接进入自己的房间。 这个时候结束锻炼的芬利也联系上了他,根据梦魇印记发出的光芒指示,靳少兰很快就成功同他碰面。在交易大厅之中,每个人的面目看起来都像笼罩在雾气中一般朦朦胧胧,想必就是梦魇印记所说明的在空间中对契约者外表进行的模糊化处理了。“老师”也是如此,不过仍能看出他和在任务世界中见到的相似,是个五官线条颇为文雅的西欧人。好在他接下来就对靳少兰也展示了自己的外表伪装,笼罩在他面貌上的“雾气”随之散去,展现在靳少兰面前的仍是在艾泽拉斯所见的那个笑吟吟的金丝眼镜男。 靳少兰见状也是依样施为,然后才想起来他现在的伪装和在魔兽争霸世界进行任务时虽说区别不大,但那是对于剧情人物来说,在其他契约者看来,当时的他依然是个黑发黑眼的东方男子。好在芬利对此毫不惊讶,看来有时采用不同的伪装在契约者之中应该也并不罕见。 彼此寒暄了一番,芬利便说打算在交易大厅中逛逛,看有什么适合自己的东西可以买下。靳少兰听了也是颇为心动,《无限恐怖》这部连续剧风靡全球之后,他可是和每个迷弟一样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像郑吒队长那样进入了主神空间、到时候手握着奖励点数要去兑换一些什么。 交易大厅整体都散发着微红的光芒,广场上有不少人来来往往,相当热闹。靳少兰一眼扫过去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判断出约莫的人数。主要是大厅面积相当之大,导致虽然有大量的契约者在广场上或是摆摊,或是讨价还价,因此仍然觉得十分的空旷。 两人走在广场上,靳少兰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坚实之余踩上去还觉得微带少许弹性,有点儿像体育场的橡胶跑道,又有点走在乡村那种永远没法彻底踩实的土路的感觉。这让他想起他“被招募”时看到和触摸过的那扇青铜大门,总觉得二者之间有一种什么隐隐的共同感。 芬利显然兴致颇高,一边和靳少兰闲聊一边沿着别的契约者在广场上摆摊的摊位挨个逛了过去。听靳少兰遗憾的说到只差一点功勋值就能成为中士,芬利笑哈哈的说自己已经是被晋升为上士了。不过,他的打算是把功勋值交易出去、用于换取能够提升自身的能力装备等,以此来大幅增强自己的生存能力。看来在上个魔兽争霸世界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无论他们这样的魅力型契约者能在剧情人物中间混得如何的如鱼得水,一旦需要面对心怀恶意的“同行”时,剧情人物的好感毕竟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 靳少兰不禁好奇的问,这里难道没有更好的宠物可以交易吗,因为他之前正好失去了一只宠物、也就是那只和他共享感官的契约蜜蜂。芬利顿时遗憾的摇了摇头,他告诉靳少兰,召唤师的契约生物只能在任务世界自行捕捉。还好他的能力可以临时在任务世界“招募”一些小动物,所以如果今天收获比较符合预期的话,那么他准备在之后的任务世界也精心挑选才决定自己的契约宠物。毕竟本身不是特别强大而又有成长潜力的生物,想要碰上还是需要一定运气的。 这个时候芬利也是问起了靳少兰别后的情由,靳少兰对此也没有什么保留,就拣比较重要的说了一遍。他此时还在懊恼自己竟然搞错了时间以至于提前回到了空间,因此虽然没做隐瞒,不过说的时候多少也是有点心不在焉。等到他注意到芬利已经是半天没有做声,回头一看,这个金丝眼镜男不知什么时候站定在原地,嘴唇微张,全然一副恍恍惚惚的表情。靳少兰接连叫了他两声,芬利这才如梦初醒。他嘴唇动了动,竟是一时之间发不出声音来一般。半天,“老师”才长叹一声,随便是个人只要健全而正常都能听出乃是发自肺腑,简直遗憾到无以复加。 “要是我留了下来,要是有鲍尔的那瓶古龙水,该有多好啊…………”他喃喃地说,玻璃镜片后面两眼无神,仿佛刚被老婆甩了、还要支付一大笔赡养费般的失落。 “要知道,负伤的野兽固然危险,但是就像哲人们说的,凡事都像硬币那样有它的两面,这个状态下也是人类亲近和取信于它的最好时机啊。一旦你赢得它的信任,那它就也会毫无保留的对你付出感情,说不定还有忠诚。” 原来,除了实力弱小而具有成长潜力的生物,如果要是遇到了较强的生物,却正处于重伤虚弱的状态下,也是有相当大的机会可以成功签订契约,不过反过来说就是,空间将只会保留宠物签订契约时的实力,只有成长潜力会得以保存。虽然这样一来需要占用的宠物名额和饲养它的要求依然会按照这只生物无损状态下的情况来算,但对召唤师来说仍是趋之若鹜的小概率事件。 芬利告诉靳少兰,对于召唤师来说这样一头强悍的精英生物,偏偏又处于龙困浅滩的落难之际,对于召唤师来说至少有一半会宁可冒着被一翅膀打死或是一爪子拍死的危险,尝试上前沟通争取让它成为自己的契约伙伴,另一半,例如“老师”自己虽然不至于这么激进,但是做好了自己所能准备的一切之后,譬如如果有鲍尔的古龙水背书,那是无论如何也一样要拼命试一试的啊。但是他那时既不在场、而古龙水显然又已经不可能入手,此时也只好徒呼奈何。 第四章 血拼(上) 结果一直到和靳少兰分别,这个金丝眼镜男全程一直都在长吁短叹如此千载难逢的勾搭机会就此被自己错过,为什么他就没有碰到沙德基思先生,为什么古龙水偏偏落到皮尔金手里跟他一道见鬼去了,为什么同这伤痕累累心灵正是最脆弱一刻的大蝙蝠相遇的偏偏是靳少兰这个身上带着虚空气息的人,他还不知道沙德基思之所以被惊走还完全是因为靳少兰那个搞笑的失误,否则宝石被收藏在梦魇印记的储物空间里哪怕就连那个艾瑞达大恶魔都没有察觉,滑翔者沙德基思再怎么说也只是一头野兽,它又怎么可能感应得到呢?靳少兰心想反正以上全部都是假设,再说他自己也不是芬利这种召唤师,就算没出这个纰漏估计也不可能契约到这头精英大蝙蝠的,所以这件事还是就不要告诉芬利了,否则他岂不是要从长吁短叹变成捶胸顿足? 初入空间,靳少兰对于通用点的购买力,市场情况还有自己的需求,无论哪项都没什么认知,也就随便跟着芬利一路逛过去。距离最近的摊位上正蹲着一个嬉皮士打扮,红脸膛的中年大叔,面前吵吵嚷嚷的围了一圈人也不知是在讨价还价还是你争我夺。在这大叔面前漂浮着七八个全息投影,每个投影都附带一块“面板”,如果触摸上去就会展开对应物品的详细参数。当然这种信息面板展示出来的有时候只是主人所公开的部分,更多东西需要深入交流才能了解。 在摊位上展示的是几件火药武器,不过看起来都是二战时期的老式枪械,靳少兰还眼尖的看见里面有一杆枪形似八八式汉阳造,好奇地凑上去触摸了一下还真是“老套筒”,也不知道摊主是从哪个世界搞到的,其具体信息如下: “汉阳八八式步枪。(状况:一般)” “产地:中国,汉阳兵工厂(兵工署第21工厂)” “装备稀有度:白色。” “攻击力:40~75” “材质:高碳钢,柞木。” “可附加装置:全长式枪管套筒(已附加),刺刀,曼里夏式弹匣,背带。” “附加装置:全长式枪管套筒,特效:射击精度+10。” “可使用弹药:七九口径圆头步枪弹。” “子弹最大射程:1200米,有效射程:300米。” “重量:3.17千克。” “全枪长:955毫米。” “弹匣容量:5发。” “耐久:60\/60。” “装备使用条件:力量必须达到6点以上。” “攻击速度:慢,3-5秒\/发,可连发。重新装弹速度:非常慢,18-22秒。” “步枪类额外附加特效:牢固。你可以尝试使用本武器对敌人的近战物理攻击进行招架,如果招架成功,那么降低你受到的伤害10~50。 说明:每次成功的招架都将使武器的耐久降低5~10点,当耐久值为0的时候,本装备直接损坏,无法修复。你可以在空间当中或某些梦魇世界的特殊剧情人物处获得修复功能。” “本装备战斗力计分:10。” “评价:尽管它有着装弹退弹困难、容易抽壳失败、容易炸膛等等这样那样的毛病,射击精度也相当堪忧,但没有垃圾的枪械,只有垃圾的枪手,只要你是一名有着坚定信念的斗士,那么你和你的这个老伙计仍能在战场上威风凛凛。即便不得不与敌人陷入白刃战的时候,它依然是你最忠诚的保护者和最后的獠牙,哪怕在绝境之中,也能和你一起最后狠狠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口血肉来!当然,在此之前记得给它装上刺刀。” 芬利只是扫了一遍就退到一边也不上前搭话,等靳少兰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回来,就摇头叹气说摊主大概是急着变现,这几柄枪械的售价其实还颇为公道,比如引起靳少兰兴趣的那管老套筒都只要600通用点就卖,然而别说步枪类武器对施法者方向的他们来说能起到的作用和维多利亚绅士手上的文明棍也差不了多少,就是手枪,让他们拿在手里只怕其威慑意义还要多过防身。 至于自己准备收购什么东西,芬利已经有了腹案。首先是关键时刻能救命的,物以稀为贵,在空间里可以瞬间恢复生命值的道具可以说是往往一面世就引起契约者们的哄抢。幸运的是之前他们从紫罗兰密探金娜小姐那里各自“昧”下了一瓶初级治疗药水;固然效果看起来并不突出,但也可以起到最后一道保命符的作用。 毕竟有没有这15点生命值很可能就是能不能残血逃得一命的区别,要知道施法者目前普遍都才只有基础的50点生命值而已(而且某人还没有)。而契约者大大强于普通人的数据化身体和额外的生命回复速度,就让他们只要能在自己还没完蛋、生命值还没归零之前逃离危险,那很大可能这条命也就保住了。所以在这方面并不急着入手,可以有充足的耐心和时间慢慢观察。 倒是持续恢复生命值的道具,经过卡拉赞一行,芬利对那种在非战斗状态下可以持续治疗的亚麻绷带也是很感兴趣,大大提升了对这类道具的评价。这当然也并不便宜,不过芬利却颇有底气,因为在空间之中功勋值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十分稀缺而昂贵的,他在上个世界获得了超过10点功勋值,这就是一笔颇为庞大的财富了,足够“老师”给自己来个全方位的提升。 至于当自己需求功勋值的时候怎么办,芬利则是颇为豁达地说施法者不像枪手,在初入空间的前期如何保全自己生存下来才是第一要务,那么成长什么的就要慢慢来了;尤其是召唤师,有时一只出色的契约生物就能给他们带来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到时候通用点、潜能点以及装备等等对他来说反而就变得容易获得了,回头一定需求功勋点的时候再找其他人交易就是。 在那之前,功勋值也只是一项资源,尽快变现为生存能力才是它应有的归宿。所以刚从任务世界返回的时候,“老师”就恰好遇到了一个正需求功勋点升级为尉官、好建立团队的大佬,出售了5点功勋值给他,换取了通用点+1自由属性点+3点潜能点回来。于是现在的他可以说发了一笔小财,正是摩拳擦掌准备剁手的时候。 靳少兰听了之后连连点头,不过他此时又想到空间两次慎而重之的提醒他“谨慎分配和使用你的功勋值,并为获取更多功勋值全力以赴”,所以对此也就没说什么,打算先观望一下再说。毕竟自己这一次的任务完成情况还算可圈可点了,而获得十数点功勋值恐怕纯属机缘巧合,至少目前他还不觉得没有将其变现就能让自己在下个世界寸步难行。 当然,靳少兰也不会因此就质疑芬利的选择,即使是空间一再提醒他的情况下。他仍然认为芬利的话十分有道理,之所以不也这样做还是因为“种子选手”这个受到空间垂爱的身份额外给了他一些底气。 第五章 血拼(中) 他们的这一次的运气不错,逛了片刻后,芬利就在另一个摊位上找到了合适的目标。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700通用点的价格拿下了一组(没错就是一组)可以在非战斗状态下恢复生命值的道具: “热腾腾的三鲜馅水饺(状况:非常好)” “产地:中国,河北省唐山市,东方饺子王分店。” “稀有度:白色。” “类别:普通食物。” “数量:3\/12。” “使用要求:最好处于非战斗状态下(在进食的当中移动,被攻击,攻击他人均会导致恢复效果中断)。” “使用效果:每个水饺可在30秒内回复你的生命值50点。在恢复效果的持续时间内重复食用,效果不会叠加,恢复生命效果的持续时间以第一次食用为基准计算。此外,如果你食用饺子后立刻采取卧姿休息恢复并保持30秒,则你的精神力在此期间恢复20点。” “说明:好吃不过饺子,得劲儿不过倒着” 摆摊的那位哥们儿很有些怏怏的表示除了恢复效果,他对这盒正宗东方特产的美味鲜香也是难以忘怀,所以如果不是有个熟人终于松口肯转让一件他垂涎已久的装备却只给了他两小时筹措通用点,外加芬利又和气可亲说话又相当中听的话,自己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芬利也很是满意,还大方答应可以将交易时间延长暂时在大厅等待,如果卖主拿了通用点回去却没能买到心仪的装备、或者到了他朋友要求的时限仍没能凑齐款项,两人之间的交易还可以重新撤销,当然违约金还是要给点儿的,另外请空间公正的费用也是要由那位哥们儿自己承担。 只有靳少兰,在他们交割期间对着漂浮在半空那三个栩栩如生还散发着热乎乎蒸汽的投影,只觉心头满满都是槽点却又不知该从何吐起。不过除了槽点无数,这份“三鲜馅水饺”可以同时恢复生命值和精神力的效果还是很美丽的,当然其价钱更美丽。 接下来等待“水饺兄”回去和自己那位不知名的熟人唇枪舌剑的这段时间,两人基本上就是抱着了解市场和纯粹碰碰运气的想法在交易大厅里闲逛了。期间令靳少兰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人拿了四只超级捕鸟蛛的卵来卖,每颗都足有鸽子蛋大小,可见孵化出来的捕鸟蛛又会是何等凶悍。虽然只是一次性道具,召唤出的捕鸟蛛是凭蛮力和速度捕猎的类型还是结网守株待兔型还是随机的,而且生存时间只有8小时,但这对于多数契约者来说乃是从没有召唤物到有召唤物的突破了,不过对芬利这样的召唤师就显得有些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就这四枚卵,卖家直接把价格叫到了5000点一枚的高位,而且只接受一次性购买全部四枚的方式,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因为他一次性的拿出来了四枚之多,所以放了话额外还要买主掏个10%的溢价出来! 就这样他的摊位前也是许多人趋之若鹜,但靳少兰芬利在附近旁观了不久就发现这些人大多没有大致按标价砸钱的意思,而是挖空心思的在和摊主杀价,难得的是他本人受到这么一大群人的“围攻”依旧神采奕奕口沫横飞,甚至有点儿乐此不疲的享受意味在他的表情里面。 原本芬利对防具也是颇有兴趣的,结果转了一圈倒是看见有人出售“拦截者”陶瓷避弹衣,但是过去近距离了解了一下才发现,这款杜邦公司出品的护具号称是用最先进的凯夫拉纤维和和碳化硼陶瓷片作为防护的主体材料,实际上光是凯夫拉就足有3.8千克,防弹陶瓷更是两块各重1.8公斤的护板。参与过动作剧的摄制,靳少兰对此多少有点想法,结果追问之下卖家只得不情不愿地承认,几乎全部防弹衣都是以子弹为假想敌、因此其防割刺能力和防冲击能力比起来就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他的这一件“拦截者”自然也不例外。 一来它合计起来7.4公斤的沉重令老师这个到底还是属于施法者的召唤师望而却步,二来他们这类自身战斗能力极端低下的施法者真要是到了要靠避弹衣保命的这个地步真的是自己抹了脖子还能死的快点。君不见皮尔金还有幻术和瞬发的奥爆,不能说是被近身了就死路一条吧?结果则是孱弱的力量值导致他连续被靳老板打出碾压伤害,后面的事就不用说了……这东西更多的只是能让施法者避免突发性的子弹狙袭,而这是他们原本就要尽可能去避免自己遭遇的状况,所以芬利最后还是只能叹着气摇头拒绝了卖家满怀指望的推销。 接下来两人还走马观花的扫了一遍出售情报的摊位,按照芬利的说法,他倒不是想买情报,重点是要看看行情,好把之前在卡拉赞使用“洞察”技能搞到的怪物情报、还有任务的相关内容整理之后挂上个标价试着卖出去看看。他笑着说对此虽然不抱太大期望,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嘛,回头如果真的有了进项还要给靳少兰分成。 在麦迪文阴暗潮湿的酒窖里两个人无论缺了谁,那现在躺在那儿挺尸的人选都要从班长皮师兄头上换上一换,所以对这个提议靳少兰也没有什么觉得受之有愧,欣然接受下来。他想了想,把梦魇印记主动给他提供的滑翔者沙德基思的情报也共享了过去,请芬利代为出售,所得同样是两人分成,因为契约者如果想人不在空间的时候还能有自己的一个摊位展示和出售,便要额外缴纳费用进行寄卖,而两人现在的交情各自租一个寄卖的摊位实在没什么意思。这倒不是薅空间的羊毛,毕竟这份情报最有价值的部分不是前面那三不着两的数据,是沙德基思先生的两个技能,“音爆”和“飞翼打击”;这两个技能无一例外是有着控制效果的,而这部分内容却不是印记给他提供而是靳少兰“亲临现场”肉测的了。 和芬利一起游览完了整个市场之后,靳少兰对于自己的情况也是基本上做到了心里有数。他已经意识到只有3点的体力显然是自己的短板,不用说遭遇倒霉的沙德基思先生,如果不是空间对他的属性有额外50%的加成,哪怕经历了和伯拉特的一场战斗远不在自己的最佳状态、皮尔金那会儿和他鹿死谁手也还不好说。 所以现在他应该做的,就是像芬利之前所做的那样前往进行学习和锻炼技能的区域,先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现状,看看有什么方面可以进行一下提升,然后就以增加体力为侧重点进行补强;对于如何增强防御他则已经有了腹案。 在艾泽拉斯获得的术士职业他已经可以尝试转职了,空间之中可以说是绝对安全的;而经过询问,靳少兰已经了解到,对于不同世界的职业和力量体系,规则并未限制相互之间不能通用,也就是说,哪怕到了终结者世界,施法者仍能使用魔力为自己战斗——甚至由于机械生命极低的元素抗性,他们还能一展身手。 第六章 血拼(下) 而术士职业的一大优势就是他们转职后稍加锻炼就能获得一个buff(增益持续效果)类技能“恶魔皮肤”,效果是为施法者增加大量护甲值,并少量提高生命回复速度。 如果对于术士的技能,空间没有什么额外调整的话,或者说靳少兰所进入的艾泽拉斯世界如果和游戏中区别不大的话,那么这个技能是直接为施法者增加护甲值而不是以他自身护甲值为基础进行百分比提升。这一点也是令他非常青睐的,要知道靳少兰目前非但防御力在体力\/2后经由空间大发慈悲的取整都只有可怜的2点,装备护甲也是一概没有。同时,少量提高的生命值回复速度是在战斗中也可以生效的。虽然对具体是否存在变化还无从了解,但靳少兰觉得还是可以对此抱比较乐观的态度。 逛完市场后芬利便用100点通用点向空间租了一个广场上的摊位,把两人准备出售的情报都挂了上去,还附加了大致的说明。即使他人不在空间内,摊位上也会持续进行展示。不过他便在展示之余没有开启寄卖功能,那样除了摊位的租金比仅展示模式下高上许多,还要支付售价的20%作为空间征收的“个人所得税”。现在虽然失去了在本人离开空间时也顺利成交的机会,好在有意购买情报的契约者往往也是谋定而后动的类型,还不至于因此错过太多机会。 做完这些,“水饺兄”也兴奋地返回了交易大厅,他二话没说直接确定了交易完成,还顺手交易回来了100通用点,可能是算作芬利在他变卖家当筹措资金急的如热锅蚂蚁一般团团转的时候向自己表达了善意的回应,然后仰天狂笑着扬长而去。 芬利这个时候在空间里的停留时间也差不多快要用完,他说自己还要预留一些为下个世界做打算,就告辞预备返回现实世界了。他走了以后,靳少兰也向中心广场的周边走去。环绕广场有着几道光门,其造型不同于影视作品中常见的竖椭圆形而是一个个正圆,上面有着涟漪一般的光芒一阵又一阵地滑过。 时而有人从某一扇门走出,也陆续有进入其中的。靳少兰左右看看了确定了方向以后,也迈步走进了其中一道圆形光门。 进门后并没看到有其他契约者在,眼前只有一个无限宽广的空间,不同于交易大厅里,向上是一片浅蓝色的微光,看不到天空也没有屋顶,地面则有着一道道充满数码风格的发光网格线,彼此垂直交错,仿佛没有尽头地向无穷远处延伸。 光门对面约莫二十平方米的面积里,错落地悬浮了十几道大大小小的全息投影屏幕,契约者可以自行上前查看和指定信息。靳少兰走近它们才发现,他所进入的其实就是一个二十平方米的房间,无尽空间、地面的棋盘格光网等等全部都是四壁上足以乱真的全息投影。 在这些全息投屏上,靳少兰看到了林林总总的信息,一部分是关于具体用于锻炼各方面能力的房间,还有具体的锻炼方式和规划等等在上面都有详细的标注,只要触摸屏幕上对应的内容,这一部分就会展开放大,又或是一块块全息投屏环绕移动,正在浏览的屏幕后退,将展示对应信息的那一块转移到眼前来。 他很高兴的发现,尽管对六大(虽然对其他人多半是七大)基础能力,空间所公布的标价均高达3000通用点,但是只要付出10%的价格就可以获得空间一系列关于自行学习这些基础能力的指导,不过要掌握还是需要花费1点潜能点的。 其实那些在现实中就掌握了某项基础能力的契约者,他们同样也是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的,当然绝大多数人不可能找到空间这么好的“导师”还为自己量身打造一套最适合的培训计划就是了。 而即使在接受了空间的一番指导后没有学会,付出的通用点也不是就此打了水漂,只要有信心和耐心,你可以把空间的教导反复学个十次八次,乃至上百次,一直到掌握了为止;而且可以直到此时才把1点潜能点投资进去,不用在这个过程中一直被占用。反正房间租用一次之后只要不离开梦魇空间就可以一直使用,直到下次回来才需要重新租一个房间。 对环绕的全息屏上所载信息有了个大致了解后,他就向梦魇印记发出命令,要了一间专供施法者使用的房间。当光门在他对面亮起时,靳少兰差点吓了一跳。 它从一个细微光点的形态出现在一块块全息投屏背后的墙壁上,并迅速张开成一扇和入口相仿的正圆形光门。柔和的光芒,穿过靳少兰面前一块块半透明的全息投影屏幕映照在他脸上。 靳少兰深吸了一口气。空间带来的种种新奇感令他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些许兴奋与专注。他看着面前将自己与出口隔开的全息投影屏幕,露出一个十分孩子气的笑容,然后一步向前迈了出去。 就像他的身体才是一个虚幻的影子,靳少兰直接从那些不停跳动着一行行信息的淡蓝色屏幕中间穿过,随后,像溶入水中一样,他的身影消失在光门背后。 就和光门显形后他才想到的一样,当靳少兰“触摸”眼前的一块块全息投屏时,并没有实际接触到任何东西:而是“触摸”和屏幕的“响应”之间的联系给了他这种错觉。显然这个房间实际是通过空间定位的手段判断出他对哪一部分内容进行了操作,并在类似电脑终端的处理器上演算后,才将对应的相应内容转化成全息投影的变化再次呈现出来。 如同他穿过投屏进入光门这件事上体现出来的,这里严格地说,其实仅仅是个空无一物的空房间。 按照靳少兰的要求,空间给他提供的是一间冥想室,进入后的一系列后续不用再赘述,无非是靳老板兴致勃勃的各付出了300点然后开始了“基础冥想”和“基础祈祷”的学习。 空间招募他时给予的评价,“与生俱来有着与魔法亲和的禀赋”,似乎颇为中肯。在这间同样以宇宙星空为背景的房间里接受了一系列引导之后,他很快就掌握了如何让自己进入冥想状态;接下来的训练则是一步一步将背景从宇宙星空换为一片漆黑、纯白、蓝天白云、普通房间……等到训练中加入了其他人在同一空间中行动和交谈后,靳少兰经过几次尝试后就意识到,如果想掌握在此类环境下也能进入冥想状态、乃至进一步加以保持,需要的就是他日积月累的训练了。 第七章 术士之路(上) 不过进行基础祈祷的训练时他却遇到了一点困难。可能也不能称之为“困难”吧,简而言之,所谓“祈祷”,对于有宗教信仰的人群来说很简单,他们日常也在进行这件事。对于没有明确宗教信仰的人,也可以将自己愿意信仰的目标作为祈祷对象。——即是说,就算以马恩两位前辈的坚定后继者为例,他以自己的主义为祈祷对象,集中精神期望籍此坚定自己实现\/实践主义的意志,同样是完全可行的。 而轮到靳少兰时,他对此相当茫然。“冥想”,简单来说可以看作通过排除杂念让自己的意识集中,接下来的步骤具体到靳少兰的身上就是去感受玛那之海,一步一步加强这种感应。通过这种方式,施法者所强化的是自己的精神力,提高其总量,也可以看做是“mp”的最大值。 祈祷则并非是排除杂念,而是直接面对杂念,通过向内心所信仰的事物坚定自身信念来不断对自己的意志进行锤炼,让杂念对自身的干扰越来越小、甚至干脆剔除自身杂念让意志进一步变得纯粹,这个过程所强化的是施法者的精神强度,也就是对他们施展神秘侧技能时所造成的伤害\/防护\/增益\/削弱等效果的幅度加以提升。 掌握它并不难。 靳少兰的问题是,他茫然于自己该向谁、或是该向什么进行祈祷。 即便如此,靳少兰还是成功在锻炼室掌握了基础冥想与基础祈祷,把这两项技能都点亮到了lv1。只不过他本想学学基础近战的,遗憾的是一来没有足够的点数支持他这个想法了,二来想想自己的体力值,哪怕把回到空间进行任务评价时获得的一点自由属性点加上去之后依然只有区区的4点,则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只好作罢。 另外在这段时间里,关于鲍尔的友谊,他也想明白了:主线任务的具体完成时间,是在他和芬利两人向卡姆希丝“交任务”的时候,而“赢得了鲍尔的友谊”应该则是发生在其后的那段时间,既然主线任务都已经被确定完成,那么这个节点的触发既没有梦魇印记的提示,在3d微缩投影也没有画面,也就不是无法理解的了。 好在,他对鲍尔的友谊也不算没有回报:离开那座诡异的秘法之塔前,他十分真诚、真挚地提醒鲍尔,让他务必不要养猫——如果实在要养,最好也只养最常见的普通品种,不,干脆就直接选择土猫…… ——他可绝不会忽略在游戏中这位名为“达拉然书记官”的“稀有精英”在80级版本《巫妖王之怒》姗姗来迟前是最受玩家“欢迎”的人形生物——大家乐此不疲的守候着他在安伯米尔的刷新时间、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把这位七年后已经秃成地中海的前美男子揍翻在地、只为了“达拉然书记官”能爆出一只相当稀有的迷人的小东西:『黑纹灰猫』。 ……没错,即使不是他们那只只带了靳老板这个新养的人类,就兴冲冲跑去莽精英蝙蝠的小朋友,特丽芙尔,也一定是它的子孙…… 在此期间,他尽量通过冥想来恢复精神状态,一旦精力消耗到影响冥想效果或是身体感到疲劳,才选择在冥想室里睡上一会儿。饮食则是冥想室里免费供应,只要向梦魇印记发出指令,就可以获得大部分的常见食物,当然也不是无限供应的,大致相当于让一个成年人填饱肚子后还稍有超出的分量。 其种类则是五花八门,只要不是要什么真·82年拉菲,蓝鳍金枪鱼标王,等等之类现实世界中也要砸钱的装x专属,基本上只要是合理范围内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了解到这一点后,靳少兰首先想起幼年时国营商店常常有百灵鸟出售,那时候母亲总会从不多的工资里匀出一份隔三差五买上两只回来给他打牙祭。对于小小的靳少兰来说,两只小鸟足以让他的小肚皮获得最大的满足……等到他“功成名就”,开始有资本怀旧童年的时候,反而是百灵鸟早就进了保护名单十多年了,想买上几只尝试复制记忆中的美味自然也就再不可得。 所以既然锻炼期间的饭菜可以向空间随意提,他就忍不住试探着问了一下,转眼之间一碟两只烹调完毕的酱红色小鸟就摆在了面前,外形有点像乳鸽,不过比乳鸽更加纤细苗条,大小则和鹌鹑差不了多少,“鸡皮”已被剥去,由酱油烹过又大火收汁的外皮微微发干,不过只要对吃比较有经验,就能很容易的一眼看出这层微微发紧的表皮把丰厚的汁水锁在了肌肉的纤维之间。 当靳少兰夹了一筷子小鸟腿送进嘴里的时候,首先尝到的就是浓厚的调味汁的味道,这样烹调出来的小鸟腿其实过咸了,但是这种过度的咸味却让味蕾对滋味和口感的分辨能力变得更加敏感,当小鸟腿在舌头上滚过时,甚至有一种上面肌肉纤维细腻而有韧性的鸟腿肉是自动剥落下来的错觉,在浓厚的咸味之中鸟腿肉自身淡淡的肉香和滑嫩都给人的唇齿都带来了一种享受和满足感。 即使吃到这碟记忆中难忘的美食,靳少兰也分辨不出这和小时母亲的手艺有没有区别,他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淡忘了酱百灵鸟的味道,留在记忆中的只剩下小小孩子雀跃地吃得小脸被沾满的酱汁杀得红彤彤的那份满足。吞下滑嫩的鸟腿肉,他回味地呼出一口气,微笑着将另一只小鸟腿丢进了嘴里。 经过一番锻炼,把身上的通用点花掉大半以后,他的智力和精神各增加了1点。在他不擅长的领域靳少兰也有所接触,不过很快他便感到,在没有空间指导的情况下这样做事倍功半而终止了尝试。魅力值则还没有什么变化,也不知是他的潜力已经开发到极限还是需要首先提升基础技能的等级,好在相对于之前,那种只能在音乐之中朦朦胧胧地、本能地附加上自己魅力值带来的影响力的情况,现在的他对自身的这一优势运用起来已经是得心应手了。此时50%的世界加成已经消失,靳少兰查看了一下他自身的属性,其数据如下: 力量:7点(7)。 敏捷:4点(4)。 体力:4点(4)。 感知:8点(8)。 魅力:16点(15+1)。 智慧:16点(14+1+1)。 精神:10点(10)。 括号内前方为基本属性,右侧的数字就是靳少兰自身所佩戴装备的加成。目前他所拥有的装备是两件,饰品“虚空宝石碎块”和那枚更像身份证明的戒指,“紫罗兰徽记”。 这种通过锻炼就能清晰感到自身的能力在不断提升+熟练的感觉让靳少兰颇有点乐此不疲,到了熟练掌握魅力值的影响如何收放以后不久,胸口的梦魇印记一阵发热打断了他对自己的训练,向他传递过来了一条提醒消息: “种子选手,契约者号,你已经在梦魇空间中停留了较长时间,你目前的权限下在空间中可停留的最大时间为40小时,目前已使用的停留时间:30小时,你的剩余停留时间:10小时。请谨慎分配自己在空间中可停留的时间,在你的停留时间剩余不足30分钟时,你需要进行选择进入梦魇世界或是返回现实世界。” “若超过最大限期依然停留在梦魇空间,那么将按照你的权限和耽搁的时间酌情支付通用点作为费用。当通用点为0的时候,你将会被送回到现实世界当中。” 第八章 术士之路(下) 了解到契约者在空间内停留的时间有着上限,并且自己已经使用了限定时间的一大半后,靳少兰考虑了一下,继续花费了两小时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准备进行转职术士的尝试。之前出于保障自身安全他没有在魔兽世界转职(虽然现在已经证明这是他搞错时间的杞人之忧),那么现在在完全安全的梦魇空间之中,所有的顾虑也就全都不复存在。 从完成了第一个任务以后,在每次进入下个任务前,契约者都可以提前一定时间获得即将进入的世界一些简单的信息。芬利提到这件事时略带自得地笑说,身为一名上士他在距离进入世界规定时间还有一小时的时候得到空间的提示,虽然时间还是比较仓促,但想要对一些关键物资紧急吃进还是能做到的。譬如要去若的是《神鬼传奇》那样的沙漠地区,抑或《辐射》里的的废土世界,那么往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大量囤积食物和饮水就十分有先见之明了。而譬如《终结者》和《x战警》这种,剧情主体甚至直接就发生在纽约街头的则显然无此必要,不说空出来的储物空间还能用来收纳其他必备物资,单是可以大量减轻负重就足以令人感到欣慰了。 之前没有一次性把本次获得的功勋点全部交易出去,“老师”也是有此考量,一旦功勋值下降军衔被降回到了中士,提前获得情报的时间先就要缩水一半,而他保持上士身份再次回到空间时则可以小小的钻一下这个空子,先利用军衔特权提前一小时查询下个任务世界的基本信息,然后再把功勋值作为资本去购买补充道具乃至装备,空间又不会因为他的军衔突然降了一阶就把多的半小时收回去或者干脆叫他重新抽取一次…… 这话听得靳少兰不禁心中惴惴,没敢说他听闻后查询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现在能提前获知任务世界的最早时间就是一个小时。他此时意识到,不患贫而患不均,如无必要,面对其他契约者时他最好先保留自己是种子选手的这一情报,最起码这样做都可以避免影响到他和老师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交情,然后信息不对称所能带来的其他益处就不用赘述了吧? 所以他做出两小时后就转职术士的决定,下次进入任务世界前的准备时间这一因素也是被靳少兰考虑了进去。之所以不尽可能提升自身再去尝试,而是选择现在就进行,他的顾虑主要在于,这是他首次主动与虚空进行沟通。 格拉达夫开玩笑的时候曾经说是私下独自尝试“可以掩盖自己前面四十八次努力失败”云云,虽然是玩笑话,但想一想就知道,哪怕这位术士道路上的先行者当时极尽夸张之能事,但除非尝试——失败——再尝试——再失败的情节起码反复了二十回,否则是量级若是十几甚至个位数就能搞定,那再夸张也夸张不到近五十次的程度吧?更别说这位术士道路上的先行者,显然也不像是那种夸大其辞追求语出惊人的人。 这样一来,从这个因素上来说他也不能指望自己就英才天纵可以一蹴而就,而靳少兰又尽量不想把这种事留到自己生活的世界去做。 而另一方面,在沟通虚空的尝试获得成功后,显然还要花一番功夫在熟练上面,所以既然他目前已经大致掌握了自身现在的力量,那么转职的尝试自然是宜早不宜迟。 “沟通虚空”,说来抽象,做起来则与冥想和祈祷各自有些共通之处。简单类比的话,施法者的“冥想”,便是用自身的意识或者说是精神力去感应周围无所不在的玛那(mana)大海,而在进行沟通虚空的尝试时,也是要去努力感受所谓“虚空”的存在——以靳少兰十分喜爱的绿宝石碎块上携带的虚空气息作为引导,努力去体会、去追溯它的『源头』,就像向某一位特定的存在祈祷那样。 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以后,靳少兰把冥想室的环境也换成了带着微光的黑暗。置身其中,他将自己的思绪也渐渐放空,以精神而不是知觉去感受静静躺在掌心的宝石。渐渐地,周围的环境消失,自己的躯体消失,手臂、手掌消失,“自己”也在精神领域的黑暗之中消失…… 只剩下“我”,和虚空宝石,这唯二的两个存在静静相对。 他感受到了,附着在宝石上,不是表面也不是内部,或者应该说是“重叠”、是一种概念上的“附着”,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力量』,不,是『气息』。 就像空间给他以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微弱的『气息』也令他心生好感,他很自然地去追溯它的源头—— 就在此时,梦魇印记发来一条提示: “提示:你感受到了虚空的气息,请问是否与之建立联系?是\/否。” “提示:与虚空建立联系,可能导致不可知的后果,你是否要进行此尝试?是\/否。” “提示:与虚空建立联系后,你较大可能无法自己斩断联系,只能在权限达到标准后由空间进行该操作,你是否要继续此项尝试?是\/否。” 不用说,这代表他已经成功达到了入门的标准,靳少兰欣喜和鼓舞之下,顿时从那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中退了出来,他和宝石上那缕虚空气息之间的联系也顿时中断,人也又“回到”了空间的冥想室之中。 靳少兰努力平复脑海之中的一阵眩晕感,这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只得长叹一声,闭了闭眼睛,再次调整自己的状态,重新沉下心来去细细感受。 可能是因为已经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这次他花费的时间还没达到第一次的长短,梦魇印记的提示就再次到来。遗憾的是,当他试图回应时,好不容易建立的平衡再次被打破了。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靳少兰前前后后把在空间中剩余的停留时间消耗了大半,这才能在保持心境,保持与那一缕虚空气息之间的联系这个前提下,向梦魇印记发出了选择“是”的指令。 虽然他只对第一条提示执行了操作,但看起来这几个选项其实是一而三、三而一的,第一条被确定之后,后面两条也随之一同隐去。几乎不存在间隔,下一条提示随即向他发出: “种子选手,契约者号,你不能在空间内部引导虚空与你建立联系!此操作必须在你进入任务世界,或回到现实世界后才能进行。” “你即将走上的,对你而言并非一条容易的道路。” “唔……!” 靳少兰原本保持端坐的身子向前一倾,一缕血丝顺着他嘴角淌了下来。 这倒并不令他慌张,现在的他对施法者已经有了较多的了解,很清楚这只是尝试失败、精神力反噬自身的结果。对于突然被打断的沟通,靳少兰也有着自己的猜测。那就是自己身上的梦魇印记就像一个集成了多种功能的个人电脑终端,所有预先设置好的查询、提示、答复、记录、信息下载等等都会按照程序进行执行,只有在很少的时候,它才会执行另一项功能:上传,把它交给梦魇空间的“服务器中枢”来进行判断和决定! 这就造成了靳少兰在进行沟通虚空的尝试时印记并没有阻止他,而是到了最后一步,当他要与“虚空”之间建立起联系时,“服务器”才判断这是个不可执行操作,把这个提示反馈给了他胸口的梦魇印记…… 『——你即将走上的,对你而言并非一条轻松的道路。』 是的,他确信而且感激空间给他的这个提醒。只是,自从决心要在梦魇空间之中为祂征战,他就已经对于自己可能将要面对的危险和困难有所预期,而选择了这条染血之路后,又有哪个成长方向对于契约者来说是轻松的呢? 靳少兰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微笑着将翠绿的宝石拈在指尖,轻轻托到面前。 黑暗之中,它散发出柔和的朦胧微光。 第九章 返回现实 直到此时,靳少兰在空间之中可以停留的时间已经进入两小时的倒计时。而他能知晓即将进入的下个任务在哪一世界进行的最早时间是提前一小时,这样一来,靳少兰在空间之中自由活动的时间可以看做只有一小时了。 整体了解了一番自身目前的数据,靳少兰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最好也学芬利那样将部分功勋值出售给其他契约者。空间反复暗示过他功勋值的重要性,他也确实地重视了起来,但诚如芬利所说,所有一切的前提都是他们首先能保障自己的生存,从任务世界中活下来,如若在这一点上遭遇了失败的话,那此前的任何重视和积累,在死亡面前统统都是一场空! 相对于对他和芬利这样的新手,那位能够指定进入魔兽争霸世界又在其中经营了几个月的学徒班长皮尔金曾是何等强大和自信?然而他的死亡又是何等的不值与不甘! 而对于靳少兰来说,他在审视自身之后有些后怕地发现,回到空间之后自己还是太过放松了。以至于他竟然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即便他成功转职,成为了一名使用虚空之力的术士,那他也一样还是需要至少1点潜能点来掌握和学习自己的术士技能。而他甚至不确定“与虚空建立联系”是否就要率先消耗他1点潜能点! 完成了魔兽争霸世界的任务,空间对他奖励的是2点潜能点,不久前已经被他分别投入到“基础冥想”和“基础祈祷”之中,眼下已经见底,且不说一旦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再次沟通虚空时靳少兰将没有潜能点可以使用,哪怕就在刚才,即便不是被告知在空间内不能建立与虚空之间的联系,因为没有潜能点他恐怕也一样还是要前功尽弃。 进入训练场前没在交易大厅看到有契约者对功勋值的出价令人较为心动,只有两三个看来颇有耐心的买家,摆出了副收不到也可以佛系慢慢蹲的架势,靳少兰此时就又去逛了一圈。虽然还是没什么收获,也没有遇到感兴趣的装备,倒是见到有别的契约者正在出售基础能力卷轴,以基础近战和基础远战较多,其价格往往低于空间的官方售价三成到半成不等,而最受欢迎的看起来便是让人可以熟练使用枪械的基础远战,其次则是基础脚步,基本上一挂出来用不了10分钟就会被人买走。 靳少兰反正目前也没有资本可以去买,即便买了却也没有潜能点去学,因此心情倒是颇为淡定,向空间支付了100点通用点以后,他也在一个空地上把自己那枚“紫罗兰徽记”作为展示物来吸引眼球,并且留下了有意出售功勋值换取潜能点的信息。 他倒不担心会因此在交易中失去主动,功勋值在交易市场呈现为十分明显的卖方市场,虽然陆陆续续有人出手,却始终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此外,作为提供给契约者们的绝对安全区,梦魇空间中对契约者之间的交易是有着完善的保护机制的,所以靳少兰对自己的这枚戒指的安全也颇为放心。 也因为这个,其实很多人都选择了这种直接挂上装备和道具,本人则离开摊位的展示形式,自然有空间放出全息投影在上方空中进行宣传介绍,直至收到碰上确有购买意向的契约者发送留言过去这才赶回来讨价还价。 另一方面则是如果遇到感兴趣的货物,在展示的信息之外,作为潜在买家的契约者则还可以向空间提出要求,直接把对应的实物拿到手上查看,如果卖家预先设置的规则允许,甚至还可以穿戴在自己身上感受一番。反正空间的规则是不能把未成交的东西带离交易大厅,也不能尝试做出可能对“货物”造成损坏\/损耗的行为,否则这件东西就会自动归还到卖家的摊位之中。 处理这些事又花费了他将近二十分钟,然后靳少兰就在梦魇印记的引导下走向了大厅的一处角落,在那里也有一道充满科技感的银白色金属舱门,打开进入以后,内部是一个不大的圆柱形舱室,当门关闭以后他才看出这倒像是一个小型电梯的样子。 里面有红蓝两色的指示灯先后闪烁,随后靳少兰胸口的梦魇印记向前投射出淡淡的红光形成了一块ipad大小的全息屏幕: “你所在梦魇世界获得的装备已经被取下,暂时由空间存放入你的私人空间中保存,一旦你回返梦魇世界便会返还到你身上。” “在现实世界里,你无法向普通人透露梦魇世界的任何信息。无论主动或被动,一旦发生此类情况,梦魇印记会直接阻止你的行为而不经过你的同意。” “如果你判断某人具有加入空间的潜力并有强烈的希望对方加入的倾向,你也可以向梦魇印记查询并取得许可后,通过暗示的方式让他了解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更高层次的存在,但仅能进行一次暗示,无论对方领悟与否都不能再次尝试。你务必在通过梦魇印记获得许可后才能执行此项操作!否则仍会被印记阻止。” “此种情况下,如果对方成功领悟了你的暗示,你所属的梦魇空间会在适合的时机对该名人类进行考察,此后的一切均与你无关,请在获得足够的权限前不要试图继续对其进行关注!” “提示:由于前述原因,若你在现实世界中注意到能向某人成功透露空间相关信息,则请务必警惕!因为对方必然是与你同样的契约者,此时切勿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以免引来不必要的严重后果” “你从梦魇世界中获得的各种特殊能力,尽量不要在现实世界使用(被动能力除外)。否则将产生极大的隐患。” “离开梦魇世界后,在七天以后才能再次进入。” “每次世界任务结束后,现实世界每七天为一个周期,你可以回到空间主动开启下一次世界任务。” “如果你在上一次世界任务结束后一直没有主动开启,则当梦魇印记发热,你需要在现实世界的二十四小时内回归梦魇世界接取任务,主动向空间缴纳通用点作为罚款可以延迟进入时间最迟可延长到四十八小时内必须回归。回归方法,将心神凝聚于梦魇印记上发出指令。” “梦魇空间中的时间,与现实世界并不同步。” 这些信息看似简单,细细品味的话却能从中读出很多潜在的信息,其中更是透着一种关心之意,令靳少兰心中也是一暖。而已经见识过梦魇空间何等神奇,靳少兰读完之后也是有些惊奇,貌似他如果非常希望某人也加入空间成为契约者的话,甚至还有向空间建议的权利,当然之后空间同不同意必然就不是他能置喙的了。 在他阅读消息的期间,感到脚下微微一轻,这个小型电梯已是开始了下降。当靳少兰看完全部内容以后那块虚拟的“ipad”也随之消失;而电梯的圆柱形侧壁和地板则是在下降过程中逐渐变得透明,周围从梦魇空间那种充满未来科技感与血肉组织结合风格的内部逐渐变成了蓝天白云,可以看到脚下徐徐接近的广阔山脉森林。 密林生长着的都是一棵又一棵高大挺拔、色彩缤纷的山毛榉,看起来正是靳少兰当初被空间征召时的所在地,不过哪怕他努力向四周张望,仍始终没能再次找到那道震撼人心神的青铜巨门。 而当这个“观光电梯”开始下降到山毛榉树尖的时候,周围的景致再一次出现了重叠,胸围近一尺的高大山毛榉与绿叶在微风中摇摆的挺拔白杨如同两重幻象彼此交错。 随着电梯下降的速度徐徐放缓而固定为斜斜的山坡,而电梯的外壁也由透明而转为虚化,直到下降感终止、空间的电梯舱室也已完全消失在空气之中,靳少兰发觉自己已经重新踏上了林间的石板路。 脚下铺满挂着露水的落叶,面前是石板路蜿蜒通向山上,天色既白,有人工的建筑在人工林的掩映下露出一角。随着他向前举步,落叶在青年脚下发出沙沙的轻响。 第十章 枯法区 夏季天长夜短,因此五点钟还不到天色就已经放亮,等到靳少兰沿着石板路一路走回节目组的驻地,一个尚未正式营业的度假村,从这山坡高处还目睹了美丽的日出景色。不过此时此刻的他却完全无心欣赏,只觉得一路走上来颇为疲惫和口渴,直奔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刚走到房门口,迎面就碰见了同来的嘉宾,那位惊悚小说名家周泽南。他看见靳少兰也是一愣,然后就匆匆走上前来似是要对他说什么。靳少兰喘着气抬手阻住了他,摆了摆手指了下房门,又指了下自己的喉咙,就顾不上失礼刷开门一头扎进房间,端起电视柜上的水杯一口气灌了下去。他这才觉得缓过气来,有些心虚地对跟着进门的周泽南歉然笑笑: “对不起周老师,嗓子要冒烟了,我……” 周泽南目光有些古怪地打量了他一下,靳少兰觉得他是本想说什么结果又临时改口: “……所以说,一大早你就刚从外面回来?你这是打哪儿把自己搞成这德性?” 靳少兰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啊,”他故作轻描淡写的说,“可能昨天熬得太晚,躺下之后怎么也睡不着,看外面天亮了就出去逛逛。结果一时没注意走得太远了,这不是发现了赶紧往回赶,就。” 见周泽南还是带着那种略显古怪的神态盯着自己,他投降地举起一只手: “好啦,好啦,我承认我本想开车出去‘散散心’,结果一路下到停车场才想起来这种郊县哪有什么乐子,除非去野钓,但是车上又没带野钓的竿子,这才又打道回府了。” 周泽南这才收回了那种令人心虚的眼光,不赞同地摇摇头。靳少兰视线下意识地在房间里游移起来。 “我明白是明白?”对面的人拖长了些声音说。还是想喝水,靳少兰已经看见了插座上的电水壶,又不好意思当着周泽南的面自顾跑去倒水。 “但是拜托多少有些在犯文青病的自觉吧,你?” 靳少兰不禁有些讪讪。“我……额……”他期期艾艾地说,视线在房间的陈设间溜来溜去,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明明刚喝完了一杯水还是很渴呢?“我……嗯,让周老师操心了。对不起啊,总是给人添麻烦……” “那你既然心里有数就好。”对方不赞同地摇摇头,好在也不再深究。“好啦,那我就告辞先,既然回来了那就记得去吃早饭,楼下等你?” 周泽南一边说一边转身离去,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靳少兰一眼。 “喂我说,你没在k……‘那个’吧?” 虽说注意力一直不集中,不过这并不妨碍靳少兰毫无障碍的听懂了周泽南在说什么。“啊?我?”靳少兰不禁一愣,“我难道看起来像那种……不是,周老师,怎么就想起来问这个?” 他一头雾水地反问。圈子里是有些自甘堕落的货色打着寻求灵感的名义胡来,还说什么梵高,猫王,惠妮休斯顿都如何如何,靳少兰一直对此嗤之以鼻,不过他怎么都没明白这个话题怎么就会和自己联系到一起的。 他的反应倒是令周泽南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随便瞎问,你没那就再好不过。”他转过身去一边往外走一边背对靳少兰冲他挥挥手。“拜拜!” 随着房门的弹簧锁在周泽南身后“咔哒”一声扣上,靳少兰这才松懈下来。他是真怕周泽南是看出了什么破绽,因为他实在不觉得对人解释“我和郑吒队长一样进入了某个主神空间”和“只不过我的这个可以回来”是什么明智的做法,而且能不能取信于人且不说,倘若当真这么做岂不十分丢脸。 被周泽南这么一打岔,他此时也不那么急着喝水了,就随意踱到电视柜另一头,惯性地端起电水壶给自己续了一杯水。 然后他一手举着水杯凑在唇边一手提着壶忘了放下静立着动作停滞了下来。 这个青年双目直视着面前,而缺乏焦距。 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其实他既不疲惫也不饥渴。令他不适的乃是另一种层面的“匮乏”—— 在他身周、不、还要更远、直到无远弗届——在他所能感知、他的某种精神侧的触知所能及的全部范围内,他所身处的这个世界匮乏到几乎没有、贫瘠得犹如冰原—— 这里 没有那无所不在的,亲切、温柔的玛那(mana)大海。 『——与生俱来有着与魔法亲和的禀赋、却被困在这个干涸的世界一事无成的人之子』 直到此刻靳少兰才明白那个宏大声音对他所说的其实是什么意思。 “枯法区”。 他自己所生活的地球,他的现实世界,是——或者至少几乎是——一个魔力贫乏的世界,这里的“玛那”稀薄到几乎没有,如果他不是梦魇空间的经历让他已经能真切感知和利用“玛那”,如果不是空间还以一种难于理解无法想象的方式源源不断向他提供着魔法令他能够使用神秘侧的能力,他甚至都感受不到这个世界中的“玛那”的存在。 这让靳少兰也想通了周泽南那莫名其妙的一问到底从何而来。沾上那玩意儿的人,消瘦,苍白,精神不振,视线游离…… 因为一直有点儿贫血,他姓靳的前两条本来就毫无争议,再加上刚才因为离开空间后脱离了玛那之海的不适应(偏偏缺乏经验的他一时又没有意识到), ……这个,这个好像真的不能埋怨人家周老师想偏…… 好在失去玛那的“浸润”,和那些蠢货对“那玩意儿”的依赖从本质上就毫无共同点,事实上,脱离玛那之海后,他感受到的不适更像结束一场尽兴的游泳,甚至在浴缸里泡得太久后人刚从水里站起来那一刻的感受。 那更像失去已经适应的由水提供的浮力,重新暴露在正常的重力下,所感到的无法完全控制自身行动的沉重、乏力,但重新适应“真实的”重力,并不用花费人太多时间——当然也不会给人带来任何后遗症。 当然,怀念浴缸带给人的惬意、怀念畅游于大海中的无拘无束的快乐不算“后遗症”的话。 之所以靳少兰都回到节目组驻地还同周泽南寒暄了一番才完全适应过来,这只说明一件事。 在他返回地球以前,所浸没于其中的“玛那大海”,给予他的“浮力”是何等鲜明;而现实世界的地球,“玛那”在这个时代又匮乏到了什么程度。 靳少兰现在就已经有点开始想念七天之后才允许他重新进入的梦魇空间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恰恰是因为身处“枯法区”之中,他所在的地球世界才发展出了如此美妙的文明、科技以及…… ……电影。 静立原地,靳少兰嘴角不觉浮现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第十一章 策的就是这个宝货撒! 不管怎么说接受了周泽南的好意,这个时间也没什么旁的事,所以靳少兰也就先依约下楼去吃饭。虽然这个时间对属于演艺圈的他们来说还是早了点儿,不过靳少兰在空间中的冥想对他来说就是休息,所以也并不感觉困倦。 度假村的一楼餐厅基本也就是一些常见的自助早餐,却胜在南方北方中式西式各样品种琳琅满目,靳少兰于是取了农家小米熬的小米粥,红方,太阳蛋,几段煎得金黄的肉庚,两碗豆腐脑,热气腾腾撒了香菜和紫菜,外加一杯滚烫的现磨豆浆,走过去在周泽南那张餐桌的对面放下和他同坐。周泽南原本是礼节性抬眼看看他点下头打个招呼,见状不禁愕然。 “……你吃早餐的选择面还真……一言难尽。”他最终吐槽说。 靳少兰也忍不住嘴角笑意。“见笑、见笑,”他说,“那个……难得这么多花样可以选择嘛,周老师你知道,自己住就是没办法一早晨把这些都买齐活儿,只能roll到哪家买哪家啦。” 别人问的难道是他靳老板吃个早餐还讲究品种多样?周泽南表示不想和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个鸡蛋灌饼。 和周泽南一起吃饭有一点好,周泽南话不太多,只是时而闲聊两句,所以俩人这顿饭吃的整体还挺安静和舒心,估计周泽南对他也抱有同感。在此期间参加“星光真人秀”的其他成员也陆陆续续的下楼,和先来的他们两人打过招呼以后也各自散开分头觅食。 作为正式开放之前的暖场,度假村对节目组的衣食住行还是颇为重视的,差不多全是按营业状态来招待他们,靳少兰直到这会儿才看见有人打了厚厚淋了老大一勺麻酱的热干面来吃,顿时一阵扼腕。 随着众人陆续下楼,餐厅也热闹起来,很有趣的一点是《九歌》剧组自家的灯光场务摄像里面牲口基本上都坐在临近靳少兰的餐桌埋头猛吃,小姐姐则全都和几位演员还有助理们混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毕竟三流小众导演的小制作,也没什么人气大牌,演员里也就没有需要独处,需要助理把饭打好送到楼上房间的,都是起床洗漱以后下来大家混在一起边聊边吃。“星光真人秀”的灯光场务摄像牲口们倒是离《九歌》的一众牲口远远的,也不知道是牲口和牲口之间同行相轻还是电影剧组和综艺剧组的相互鄙视。 “很好,人差不多也齐了噻……” 餐厅另一头,半掩的对开门外面,有一行人正站在通往后厨的走廊上紧张而镇定的忙忙碌碌。 其中一边,有几个人根据厨师的指导把几个保温箱按照一定顺序分别打开,将里面的盛着食物的餐具依次取出,精心摆在一个大大的托盘里,还有一个人在对餐具具体的摆放位置、角度等等不断提出调整要求,就连里面的食物的摆放都要依据一定的标准,力求给人第一眼就留下最佳印象。 另一边则是年轻灵秀的叶舒,已经从之前所坐的椅子里站起来,有化妆师手里拿着数个长短不一的化妆刷在为她最后的修饰,两名服装师则整理调节着她裙摆的每一个衣褶。 即便如此,她秀美的脸庞上还是透着几分无助般的不安,就像只怯生生的云雀。 “小叶妹妹,准备好了吗?等下你就按照之前说的就好,表紧张撒~” “星光真人秀”的节目负责人,或者,我们也应该称呼他为导演,钱育为,笑眯眯地鼓励她说。 钱育为人如其名,西装笔挺,带着一副宽大厚重的玳瑁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去,为了保持这种一丝不苟,还稍微打了发蜡。 当然这只是他一本正经时的形象……而他多数时间里都并非一本正经。 这时的钱育为就是个圆融、世故、精明中透着滑头的成熟的社会人,当然还有刻意令其“掩饰不住”的得意洋洋。当他笑容满面的时候,那份外显的自信总是给人一种特别欠揍的猥琐感。圈子里的人便给钱育为取了个绰号叫做“九头鸟”,当然,实际操作中就是属于当面语带恭维\/赞许的喊他“九头鸟”掉过头去就背后喊他“九头虫”的那种。 闻言,叶舒顿时微一侧头,马上又忍耐住保持不动,只有双眼求助似的忘了过来。“钱导,我、我准备好了……”她小小声地说,脸上满是想要蹙眉又怕干扰到化妆师工作的表情,“可是……我这样做的话,是不是不太……” “现话得~”钱育为继续笑眯眯地说,“小叶妹妹别担心,没关系的撒?要是他恼了,你就实话实说,告诉他是我在策他就要得。再说他那个人宝里宝气,偏偏长了张讨人喜欢的小白脸,不策他策哪个?” 叶舒于是下定决心般地抿了抿淡粉的双唇,认真的说:“我会好好表现的钱导!” 此时站在半掩的门边观察餐厅的工作人员也向钱育为做了个肯定的示意,钱育为顿时露出了赞赏和得计的笑容,两手平摊向上托了托,叶舒就点头接过那只被精心摆放了一番的托盘,小步小步地从两个工作人员为她拉开的对开门往里走了进去。 餐厅里,最早到来的靳少兰和周泽南刚整理好了餐具,站起身来。叶舒“鼓起勇气”小步快走上去,怯怯却十分认真地说:“靳老师对不起。请你不要生我的气啦……” 靳少兰近视镜后的双目带着点没搞懂状况的不明所以,薄薄的嘴唇微开,愣了一下才开口。“啊……?我……”他下意识的对答,惯性地端起自己摞在一起摆好的餐具递向穿梭在一张张桌椅间的服务生,示意他收走,然后又脸上带点儿茫然地重新转向叶舒。 他心里可不是表现出来的这么无害。 一开始靳少兰确实被这个举动搞得不明所以,不过他马上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包括在走廊里巧遇时周泽南为何一副“正在找你”的欲言又止。这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在魔兽争霸世界花了两天完成世界任务,然后又在梦魇空间停留了三十多四十来个小时后,对他来说半夜在树林里轮流讲鬼故事这事儿都发生了超过四天了。 而对于其他人来说,时间不过经过了几个小时而已! 梦魇空间从现实世界把他带走,又在一切结束后把他送回了原来的时间,然而对靳少兰来说这并不仅仅是让他和别人比起来渡过了多出来的四天多而已,在此期间他在奥特兰克与“三个士兵”等契约者们完成了对辛迪加盗贼的清缴让他们滚出了山城,他和美人大姐姐塔贝萨谈笑晏晏、还收到了美人大姐姐卡姆希丝一个激情的热烈拥抱,他开了场影响深远的个唱(雾)吃了碗红烧大排正面遭遇了一个大艾瑞达跟着特别好撸的小花猫特丽芙尔去莽了下精英蝙蝠倒霉的沙德基思先生,还杀了个人 ……这哪个天杀的还能记得四天前有人给你添堵的那些鸡毛蒜皮…… 直到这一刻,回想起来他先前的那几日几夜的经历,他此时才产生了宛若一场仲夏夜之梦般的难以触摸难以企及的不真实感起来。 在片刻之前,他说实在话是真的差点儿忘了叶舒跟节目组合谋给他搞的那一档子烂事,哪怕他已经不动声色的整个卷了回去。对于“电影不属于他”,靳少兰仍然不能释怀,不过,当然这不代表他还会介意或……他会轻轻放过这件烂事。 第十二章 行有行规,盗亦有道 再说,现在似乎根本就不是他愿不愿轻轻放过的问题……而是那个九头佬似乎把他当成了好捏的软柿子一门心思拿他开涮。 原本夜里他其实不打算过多计较那不愉快的一幕,与刚进剧组就想踩低他这个导演当做“垫脚石”、为了抬高自家身价试图破坏“行规”的叶舒不同,“星光真人秀”节目组和他之间则是行业和行业之间的冲突。 大家不是一行儿的,人家搞他也是合情合理。他们没有跑来破坏你们影视圈的行规: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行规。 对于影视圈来说,在靳少兰看来就是流量小旦小生可以毫无演技;男女明星制造绯闻炒作理所当然;影帝影后耍大牌无可厚非;但是这个圈子,它有它自己的规则。 比如尊重资历。比如尊重实力。 换句话说就是—— 你混圈的话就要遵守规则; 如果不遵守规则,那么就请你滚蛋。 从实质的存在意义上来说,“行规”是个什么东西呢?约定俗成的、能让这个圈子持续发展的内部规则。 因此,破坏行规的人,在破坏的实际上是整个行业的生存环境。 这个就是所谓的“盗亦有道”:不是当小偷也要讲小偷的“道义”、“道德”,而是即使是当贼的,也有必须的“分寸”、有着他们的所谓“行为规范”。 为什么在旧社会小偷也有行规,这是因为在大家都遵守“行规”的情况下,被抓到了跑就是了,即便跑不掉,顶多被抓住了揍一顿。但是你如果不守行规,被抓住了就改盗窃为明抢,那么人们就会把“小偷”视作潜在的“强盗”,抓到了便直接扭送巡捕房。 那样一来,小偷“这一行”才是没了活路了。 所以不是东西归不是东西。不是东西不等于没有底线。 譬如曾经的乳制品业巨头某鹿,当该公司往乳制品中添加大剂量三聚某胺的惊天地雷被狠狠踢爆那一刻,最不敢置信最痛恨某鹿想让某鹿马上暴毙的绝对不是信任大品牌给自己的心肝宝贝食用了某鹿奶粉那些不幸的父母们; 因为他们在那个时刻多数还不知道自己宝宝受到的伤害会对这幼小的婴儿和整个家庭造成多大的痛苦;而是同为乳制品行业巨头的某牛,某利,某明,某元…… 如果真的存在“公司拟人”,怕是某利某牛他们此时真是椎心泣血恨不得当场把某鹿揪出来摁在地上饱以老拳,一顿拳打脚踢直接往死里揍,一边打还要一边发出万念俱灰的绝望哀嚎: “我们往奶里加三聚某胺,你他妈是往三聚某胺里加奶啊……!!!” 而对于综艺圈,就像无良媒体要的只是任何吸引眼球的大新闻而毫无道德,综艺节目要的则是冲突和话题。而娱乐节目,恰恰又是其中特别没下限的那一类别。 故而从钱育为的立场,要的当然不是不是你什么举重若轻的化解,他们做节目的人就这个德性:哪怕名义上都叫“导演”,钱育为和靳少兰却各自有着各自的立场。 所以他也不因此觉得被冒犯什么的。 当然既然大家本就不是“同行”,那他理解是理解,可不代表他就会因此体谅对方,且没有必要、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体谅。 况且,在他有立场说这些话之前,他甚至还得先接下钱育为钱九头隔空打来的这一招才行。靳少兰几乎是在把进入空间前后的记忆衔接上醒过神来的同时也想明白了钱育为的用意: 在他预备要用这招来搞自己的时候,并不是发觉叶舒很擅长下厨才临时起意。实际上,当钱育为冒出这个点子之后,她会不会厨艺、厨艺究竟如何其实就都不重要了。 若是她手艺不堪果真做的难吃,就是靳少兰故意挑刺;到时候她再委屈愧疚的一哭说上句“对不起啊是我手艺太差劲,我会改正的”,那真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而倘若叶舒擅长此道,做出来的餐点滋味颇佳,那只要他稍微露出嘉许之意,就是他明明已经吃过早餐还要特意认真品尝一下好方便借机奉承,则和昨晚的烂套路一脉相承,那你就是有意搭讪,还是那顶熟悉的帽子、还是熟悉的味道。 至于要是叶舒手艺平平,做出来的几道小点乏善可陈,他姓靳的就是伪君子装模作样表面一套心里一套。 甚至就连他万一想道歉说“已经吃过饭了”都不行,那样一来,则直接不吃的话你就是不肯接受道歉,打击报复故意要给小叶妹妹难堪。 反正,节目组的嘴长在钱育为的身上,怎么都能说出理来。 ——说不定后期还会配上画外音解说、动感的声效和blingbling的光效、外加还有五颜六色卡通字贴图之类,来凸显靳少兰在这期节目中的小丑形象——身在芒果台,他们是绝对干得出来的。 靳少兰脑海里种种念头闪过不过是白驹过隙,仅仅他递餐具给服务生又转向叶舒的短短两秒钟之间。随后,好像恍然大悟,他满脸新奇地指着大托盘上一只只金黄嫩滑的蛋挞、五颜六色漂亮地淋着沙拉酱的水果沙拉、还有那一盘明显出于手工制作的精巧的姜饼小人——精心捏制的姜黄色人形小饼干上还用红色、绿色、白色的糖霜细细地绘制了小人衣服上的花纹和脸上的五官——好奇地问:“咦小叶,这是你做的吗?” “手艺可能不怎么好,但是我想恳求靳老师务必……”年轻姑娘难为情地红着脸,小巧的下巴也深深埋在胸前。靳少兰马上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嗯嗯,好。”他语速很快地说,扭头朝餐厅里四散坐着的一桌桌人喊, “哎都停一下听我说!”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力,这男人还把一只手臂高高举过头顶向他们挥舞着,“大家,快来快来!赶紧来尝尝,小叶给我们做了料理!” 虽然人坐得比较分散,这时却“哄”的一下全都围了过来(尤其是《九歌》的牲口们这点就毋须多言,虽然一只只伸向点心的贼手马上就被靳少兰打开严令他们务必等小姐姐们先)。 “哇噻怎么这么好,小姐姐求求你收下我的膝盖!” “这这,这是你亲手做的?卧渠卧渠店里卖的都没有这么好看。” “看起来就好好吃耶?” “把你那个‘看起来’去了,叶美眉就是做的好吃,啊别抢……” “天呐小叶妹妹怎么什么都会,我酸啦~” “……” 《九歌》组里所有人都跑过来试吃的喧闹和一边倒的赞美之中,叶舒手足无措地端着托盘一时间本能地冲他们逊谢着、毫无瑕疵的羞怯笑着,她显然对事态的这种展开毫无准备。 正当她有些疲于应付几乎想扭头去看门外寻求钱育为的示下,理智却又告诉她不可以、那实在相当不智的时候,一只手指瘦长的手从人从中探过来,不带一丝烟火气的拈起了一块姜饼,而开心地分享打闹的众人并不同这只手的主人争抢。 在“魅力值”被空间量化、对他整个人也进行了数据化的当下,只要他愿意,他哪怕举手投足都能发挥出对其他人最大程度的“影响力”,更罔论他在招呼众人来品尝叶舒的手艺时还运用了“情绪”、“动作”还有“语言”。 顺着笔挺的牙白袖口往上看去,她的视线对上的是靳少兰那对含笑的、发亮的阴沉眼睛。 “真厉害,真用心!很有干劲儿!”他收回拈着姜饼的手指,笑吟吟地夸奖,“——把这个劲头用到背剧本上,你绝对可以的!” 在叶舒的心逐渐发凉、沉下去的当儿,这男人满怀真诚的期许,鼓励地冲她笑道:“对你超有信心!” 第十三章 父爱如山 “嘁……” 餐厅通往后厨的走廊里,钱育为隔着半掩的大门,不爽地吐了口唾沫,扶了扶自己那副有点夸张的玳瑁眼镜框,“装哪门的雕样子……” 对于靳少兰再一次不动声色的接下了节目组对他的整蛊,这点令钱育为相当不爽。 作为堂堂的大芒果卫视的黄金档综艺,拿他一个区区三线非主流小导演开涮算是抬举他。一个三线小导演,很了不起咩?在钱育为看来,这个什么靳少兰“导演”不肯低头顺着节目组的安排配合给观众制造笑料,乃是实实在在的不识抬举了。 对于叶舒的窘迫,他倒是颇有几分怜惜,有机会倒是要安慰上两句,不过现在这一点还要往后排,此刻“九头鸟”更想做的是找个机会,把脸上就差没直接拿马克笔写上“有本领搞事情有本领你们就这么播咯,左右观众只会看到老子的剧组其乐融融”的靳少兰单独提溜出来、敲打一番,让这个自视甚高毫不配合的家伙搞搞清楚他参加的是哪个台、哪一档的综艺节目。 说起来,钱育为的这种心理倒是丝毫不出奇,而且,和靳老板认为小叶妹妹应该老实当个新人的心理其实还有些殊途同归。你一个新人,没能力,没资源,你就应该老老实实当小球,不然你想怎么样,你还想上天? 只不过钱育为却没想过,他这么干可是搞错对象了,像靳少兰那样,一般都抱着息事宁人态度去待人接物的想法,那固然显得有些一厢情愿,可你却是在拿你们综艺圈的的行规在要求无关人士啊,别说大家干脆就不是一个“导演”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就说他一个拍三流小众文艺片的,不光若不是资方爸爸的意思他连来都不会来,他干脆就不需要你们娱宗所带来的流量,说不定对由此而来热度还觉得不胜其扰呢。 君不见《五星物语》的动画热播之后,原作的人气一时暴涨,然而原着作者漫画家永野护却因此而勃然大怒,公开放话要赶走那些“因动画而来的伪粉丝”,一口气接连做了n期艰深晦涩的连载、直至粉丝数一路跌回到原本的程度这才罢手。永野护大神的分量跟小小的靳老板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然而心理上那种独属于知识分子的微妙却不能说不是异曲同工啊! 本身对他来说,和节目组之间就是他们要搞他,他不接招一个软钉子碰了回去,这个事儿按道理说就到此为止,“星光真人秀”方面也不要继续搞事,而靳少兰方面则是亮明了自己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之后他也不会为此报复。 所以说他们这个“星光真人秀”也好,作为钱育为个人也好,在靳少兰眼里则是和放出暗示、如若女演员不接招就给人家穿小鞋的影视导演一样,这就已经不算“潜规则”了,这叫“滥用潜规则”。 当然也不是不能理解。芒果台的嘛。节目火了然后就“店大欺客”真是再正常不过完全不用大惊小怪。 所以钱育为自然相当不爽,不爽之下当然就想找来靳老板敲打敲打这个不配合的货,没想到他不爽,有人比他还要不爽。 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等到他一个电话假笑着把靳少兰单独约了来,对方先是看似礼貌,一直听完了他嘴里一番表面推心置腹实则颐指气使的数落。然后,就毫不客气打断了他打完对方的脸一巴掌,接着再自我感觉良好给个甜枣的“安慰”。 “夜里这段给我剪掉,钱导我想您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那个年轻得让人厌恶的男人竟然身体前倾,像个恶少似的伸出一根指头戳着他的胸口说,温文尔雅的脸上还带了几分隐隐的不耐烦,“否则我就没法向您保证咱们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了。” 这种东北大汉式“咱、咱们”的说法本来就令钱育为厌恶,而说这话的是一个甚至算得上英俊的斯文青年,则格外使他觉得就像大夏天穿着拖鞋,脚面上偏偏蹦上来了一只蛤蟆,那碍眼之余真的是有种冷冰冰黏糊糊的堵心。 是以他脸上的假笑也变得格外的假外加格外的黄世仁嘴脸,一把把靳少兰那根让人恨不得掰了它的手指打到了一边: “靳导,你怕不是以为你是电影剧组导演就可以为所欲为撒,别忘了投资方才说了算而不是你。‘五号地产’的中豪大佬指定了我们芒果星光,你别找错自己的定位就跟我们斗伞法(开玩笑)?” “需要找准定位的是您,”靳少兰反唇相讥,嘴角噙着冷笑,“我是不可以,但是我的投资人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钱育为猥琐的假笑一滞,他还没等想明白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是什么,就听靳少兰继续说到,“钱九头,您看起来挺明白的人,您也知道这不是我的电影这是伍生的电影?那您怎么就这么看不开呢?” 他说着,非但毫不收敛,手指还“铎铎”地又在钱育为的胸口戳了两下,“您这样的大佬不会和工薪族一样对此有那么个误区吧?” 听到他刻意强调的“工薪族”三字,钱育为的表情有些僵住了。他这才想起,确实这里面有一个误区,大多数人都意识不到。那就是对于和投资人之间的关系,并非常见的“甲方是爸爸”的那种予取予求。 这里假如把靳老板看作创业者的话,要是他横下一条心来要撕破脸,这会儿实际上是他反过来把投资人拿捏住了。因为到了这个时间段上,合同都已经签了,钱都已经打了,接下来投资人能不能赚到钱甚至于说能不能保本儿,就看创业者怎么折腾了。 他要是接下来大展身手,每个时间节点每个里程碑都轻轻跨过,那自然皆大欢喜,他走上成功之路投资人喜提分红,回头上了市把自己手里的股份一卖那还不是美滋滋?而要是没能按时按数完成,则按照对赌协议他创始人的股份就此落到了投资人手里,自己则从意气风发的新晋老板完成了灰头土脸的转身,变成了给投资人打工的高级打工仔ceo,但大家倒也落得一个各得其所各安其位,算是愿赌服输。 然而他要是折腾不成反而散黄儿了呢?这他妈却是双方都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啊,你倒是创业失败灰溜溜的净身出户卷铺盖卷滚蛋,然而却给投资人留下来一个明明花完了钱却砸手里了的公司留下来的一个烂摊子还要收拾,那真是哪怕全天下人都希望你失败但是有一个人永远盼着你好,这个人就是资方爸爸。 虽说伍中豪投钱拍电影不是为了让自己的投资增值,而是为了由此给自家地产集团带来的广告效应,但是这事情一样是他付完了钱,接下来设想中宣传效果方面的收益能不能达到预期就指望靳少兰这个王八蛋了。 实际上资方是爸爸固然不假,可他供方还是儿子呢?可你看这世界上有几个儿子不挤兑或者拿捏爸爸的? 作为供方来说,撕破脸这事儿其实无非就是破罐子破摔“这钱我不赚了了不起我赔钱得了吧?”,但是资方爸爸是真的要麻爪——你他妈突然说不干就不干了可我这边都快到deadline了你这一跑我找谁去??我就是现找也得我找得到,对面也来得及好不好?? 所以他姓靳的一旦耍流氓,中豪大佬家五号地产的负责部门先就要麻爪,你说那到时候“爸爸”会听谁的?是真金白银投了钱的自家“儿子”,还是粉墨登场之前找来给“儿子”打扮打扮预热一番的“星光真人秀”、还有负责人钱育为呢? 第十四章 全都是误会 想通这件事之后钱育为顿时开始冒汗,而他留的是个油光水滑的大背头,脑门上于是就无遮无挡,这导致热汗涔涔而下之际也就相当的一目了然。 “这是伍生的电影,所以当然我要对投资人的钱负责。可你钱九头,你这是在破坏他的剧组的人际关系。” 靳少兰露出了冷淡而矜持的笑容,他不顾额上冒汗的钱育为提出的任何借口一意孤行。 “如果你认为你做不了主或者——你认为我做不了主——可以马上call伍生,的秘书,钱、大、导、演。” 他是应该有底气的。不管是因为被他的巧舌如簧说服还是别的原因,如果说叶舒是伍中豪钦点的女主角,靳少兰自己也是他钦点的导演。他是应该有底气的。 因为这不是属于他的而是属于伍中豪的电影。他是应该有底气的。 冲着钱育为那张可恶的脸,他微笑说出了从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九头佬时就错觉他下一分钟就会说,且也是一直想对他说的一句话, “sorry,有钱是真的能为所欲为的?” 钱育为简直快要气炸,他这个时候才明白,他们“星光真人秀”节目组其实是欺负靳少兰这样的人什么,不是他一个三流小众导演盘面不够,他们其实是欺负他这个人讲道理。 所谓什么叫君子可欺,不是说你找准了方法就可以忽悠住他;是你都往他家大门泼油漆了,他顶多跟你走法律程序。 结果到了一旦他不再讲道理,反过来耍流氓的时候,钱育为竟然一时乱了方寸。 而他竟然还不依不饶,“对了,麻烦您……我也不想看到任何不利于小叶的镜头在电视上出现哦,钱导?小叶是伍生钦点的女主角,如果有任何破坏她形象的事情出现……我是无所谓啦,不过我想伍生可能有兴趣和你们郭台长谈谈。” 钱育为真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决心不管事后他会怎么和五号地产那边装孙子扯皮,可是当着眼前这个姓靳的王八蛋他还是不能倒了架子。否则人人以为放几句狠话丢两个大佬的名字过来就能让他认怂呢,他“九头鸟”又特么不是吓大的? 然而更让他冒火的是就在他气的肝儿颤正在组织语言打算先放两句狠话的当儿,靳少兰竟然就笑了笑掉头走了!钱育为脑门儿上除了热汗这时候真是又冒起了青筋,忍不住两步追了上去压着嗓子喊了一句,“我说靳导!……” 下一刻他就僵立在原地。转过头来的靳少兰则有些是觉得莫名其妙,见他愣神还轻唤了他一声,“钱导?您还有什么指教……?” 钱育为这才如梦初醒。“呵呵,呵呵……误会,我们之前都是一场误会。您也知道,观众就是喜欢比较喜感的处理撒?我们剪了,我们剪了,我们……咱们,咱们谁跟谁,对吧,靳导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噻。” 反倒是靳少兰有点一头雾水了。但是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嫌麻烦”,一向信奉的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没人踩他的底线),所以也息事宁人地和钱育为彼此谦虚了一番外加今天天气哈哈哈,这才转身告别。 在他身后,钱育为则是一把把抹着脑门,这次涔涔而下的全是冷汗了,大夏天的上午虽然也算不上炎热,他背后却是一阵又一阵冒着寒气。此刻的钱育为心里已经很是清楚,这一次他只怕是不得不让步,不止因为“星光真人秀”节目组并非为了伍中豪或“五号地产”的利益、搞这些噱头乃是为了节目组自己的利益——和叶舒的。更多是因为靳少兰。 眼前这个男子有一种格外摄人的气质——你一看见他回头时不经意瞟过来的温和的眼睛,就会产生“最好不要拒绝他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的感觉。 哪怕他完全转过身来的和钱育为对视的时候,那种莫名的感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钱育为的社会经验是何等丰富,他虽然难以把握这种感觉的来源,而此前在靳少兰的身上却从来没有一次出现过这种特质,但他却丝毫都不怀疑自己是眼花了或者看错了或者神经过敏。 顺便说一句,这是一种十分良好的品质,比如几乎所有恐怖片里所有当是自己眼花\/看错\/神经过敏\/等等等等的人的下场都是没有成功活到大结局。 对于钱育为的心悸和纠结靳少兰当然一无所知,他此刻心情已经变得好了起来,往回走的路上唇上都噙着微笑。刚走到楼梯处,却见到周泽南正倚在楼梯的墙壁上等着。见他过来,周泽南也笑了笑,语气之中还颇带了点惊讶和好笑: “喂我说,怎么一夜之间你突然开窍了这样?” 显然他是注意到靳少兰和钱育为单独见面,生怕他吃亏所以想来搭把手,结果却反而听见的是一个“对不起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现场版,也不怪周泽南是这个反应。靳少兰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有种小男生被高年级的前辈撞见在说脏话的赧然: “周老师,不要取笑……” 本已举步上楼的周泽南闻言驻足,似在思考什么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恍然”地右拳在左掌掌心一捶: “对了我还没有笑话你呢哈哈哈哈哈哈……” 靳少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恼羞成怒? ******** 不得不说对于“心有所属”的男人来说一旦他重新接触到他的爱好之后再重要的事也很容易被忘在脑后,尤其是爱好同时还是他的事业时,那真是只要一忙起来顿时一切什么东西都不存在了全世界就只剩下他的电影的节奏。 各种折腾了一番之后靳少兰真是完全把空间忘到了脑后,整个人昏天黑地地投入到了电影拍摄的筹备之中。“星光真人秀”自然也顺利关机了,期间也有一些磕磕绊绊自然免不了,比如资方爸爸真·带资进组的小开郁战不知从什么渠道听到了什么,有天就好信儿跑去撩了他一下,结果被吓的和个鹌鹑似的抖着回去的。 这事儿靳少兰本人依然莫名其妙,没明白他们到底搞什么鬼,好在整体上在钱育为和靳少兰的心照不宣之下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再说靳少兰也并不介意自己成为节目中的笑料,当然前提是成为笑柄这件事不是建立在丑化他的基础上的。 关于钱育为被他看了一眼自己就改口了,其实事后说这个事儿的时候他们“星光真人秀”自己也纳闷儿,为什么人家还啥也没干,钱导自己就直接跪了。钱育为自己也不明所以,但是他可不打算改变“跪了”的决定,因为钱育为直到送瘟神一样捏着鼻子把这帮人送走,仍然觉得“他那一眼看的我心里发毛”+心有余悸。 就这么昏天黑地的又忙了十七八天,基本上万事俱备,就等着到了伍中豪特地请一位地师看的黄道吉日就正式开机,这一天靳少兰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来,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把自己整个人望床上一扔,这时胸口自从回到现实世界后就已经隐去的梦魇印记突然开始发热了起来,同时传递了一条消息给他的大脑: “请在二十四小时内及时进入梦魇空间。” 第十五章 重归 “请在二十四小时内及时进入梦魇空间。” 接到这条消息之后足足有超过3秒,靳少兰的头脑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啥”。等到宕机的大脑重新恢复了记忆,他不禁翻了个身背脊后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烦恼地抓了抓头发。 “哎……总比电影拍摄的中途还被告知要去参加什么任务要好吧……” 说真心话靳少兰其实这个时候是不怎么想回归空间去参加世界任务的,毕竟他这边现在是只欠东风就等开机了的状态。他无论从心境上还是思路都已经为新电影的拍摄做好了准备,如果在此时“离开”进入梦魇世界,几天之后回来恐怕二者无论哪一个都不太容易跟此刻接得上。更不用说灵感了,这种东西实在相当微妙。 不过,虽然也不是没想过要讨价还价,让空间将他的任务推迟,但靳少兰还是收拾心情,长出了一口气,翻身从床上站了起来。对他来说,如果把空间看成一个人的话,那这个“人”是对他有恩的。那么从他这方面,他也就不好人家才第一次找他办事就这么推三阻四。 匆匆站在桌前把自己这段时间对《九歌》所思考的种种想法和方向、甚至是此刻的心理和情绪都用铅笔写在了纸上,待确信自己能想到的东西已经再无遗漏,靳少兰就把记录自己想法的几张纸丢进抽屉里放好,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将房门反锁。然后他轻声说:“让我返回梦魇空间。” 这个时候本来是可以先留在现实世界,利用二十四小时的期限将自身调整到最佳状态,以便节省在梦魇空间之中可停留的时间。但靳少兰不想这样做。 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只会越来越不想现在就进入梦魇空间去完成空间交待的任务,而是留下把电影拍完,而不管空间是否能允许他推迟几个月之久,他的自尊肯定也不能允许自己的对空间第一次的征召就如此的敷衍塞责,因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这个可能的苗头扼杀在开始之前的好。 随着这句指令,他的身体逐渐被一片茫茫的黑雾所覆盖,当四周变成一片黑暗之后,在靳少兰胸口的梦魇印记血红色的光芒大盛,隔着衣物仍透出老远,远远的从黑雾之中照耀出了一条前行的道路来。他沿着这条道路迤逦前行了一段以后,眼前就出现了那架送他回来现实世界的“观光电梯”,只是电梯的外壳已经恢复为金属,不再是一片透明了。 进入电梯以后,靳少兰就第一时间收到了一条新的提示: “你上次离开梦魇空间时所寄存的装备和物品已可重新返还到你身上。请问你是现在接受返还,还是前往你的私人空间中自行取回?” 这空间提供的服务还挺人性化,靳少兰当然是选择了现在返还,这段时间他在现实世界可以说也是完全没有锻炼过哪怕一天,所以属性也没有什么变化。靳少兰此刻也有些悔意,因为他上次离开空间之前已经被梦魇印记告知,成为契约者以后,数据化身体也令人体的潜力被完全激活了,因此加紧锻炼\/战斗的话,随着潜力不断被迅速开发,契约者也能够很快达到或接近普通人能力的极限值。 等到潜力值完全开发殆尽以后,这个时间一般是经历两到三个世界,契约者就只能依靠完成世界任务,获得基础能力点来进行提升了,无论如何锻炼抑或战斗,也都无法再让自己获得提升了。 好在到了这时候,契约者身体素质的各项数据也已经差不多升到了普通人的1.5倍——初入空间的新人在首个任务世界会获得个人能力额外强化度50%的福利,一方面是对他们的保护,另一方面也是让他们可以提前对这个变化有所适应。 虽然遗憾于失去了在这次任务前自我提升的机会,不过靳少兰对此也只能无奈的叹一口气,他对自己一扑在电影上就把一切都忘到脑后的这种表现清楚是清楚,但若是让他改,他却是完全的无能为力。 靳少兰目前可用的道具则是有以下几项:“三个士兵”馈赠的智力卷轴和精神卷轴各一张,效果是使目标的对应属性提升10%(最多2点);一瓶初级治疗药水;可以在其他世界丢npc的卖店货“幸运兔脚”,这东西也被他带在了身上。 此外还有“三个士兵”拿给他修理竖琴、现在已经从“维修素材”升格为“(不怎么趁手的)凶器”的一小截钓鱼线,虽然他也想不出这东西还能干什么,不过总不能就这么扔了吧。 清点完自己持有的道具,电梯的上升也已经停了下来。走出电梯,就又回到了梦魇空间之中。这里依然给靳少兰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觉,他随步在交易大厅里逛了逛,芬利此时却是不在空间之中,而是发来留言给了他一千零几百通用点,说是卖情报的分红。 此外还有两卷医用纱布,可以在20秒内恢复30点生命值,是芬利再次出售功勋值时对方给的搭头算是定金,因为双方约定在下次进入任务世界时才正式完成交易。芬利说记得靳少兰这位“医生”目前还没有入手这类持续恢复类的道具,就自作主张从他那份分红里扣了个友情价寄来给他了。 靳少兰也是觉得相当满意,回信致谢了一番,就查看起空间转交给他的其他留言。这些都是他那个摊子给他带来的,多数是有意交换他出售的功勋值,其中靳少兰颇为识别出了不少那种想要压价吃进硬通货然后转手卖个好价钱的“倒爷”,对这些人他嗤之以鼻直接把信息删除了。 其他信息里,虽然靳少兰已经在展示信息里注明是有意出售功勋值,戒指则是非卖品,仍然还有七八条是问价他展示出来吸引眼球的那只戒指“紫罗兰徽记”,靳少兰同样筛除了那些试图捡便宜的,给看起来颇有诚意的三人一一去信,告诉他们戒指虽然是非卖品,不过想问问他们对如何入手这只戒指的情报有没有兴趣。 做完了这些他才开始挨个阅读有意和他交易功勋值的留言,剩下的这些人虽然就都较有诚意了,不过其中也不乏非常需要功勋值但并不迫切的,所以给出的价格也不上不下,要么就是手头没有足够的潜能点想要用其他东西交换,但用作交易的标的物靳少兰又不怎么用得上的。 正当他站在摊子前挑选着这些留言时,一个穿着干练的猎装、却留着一个鸡冠式的莫西干头的黑发青年却是走了过来,远远看到靳少兰不禁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来,这货对隔空嚷嚷着喊话似乎还嫌太慢,在看到靳少兰的同时就通过摊子连发了三条信息过来: “老大求购” “求散卖” “诚心求” 第十六章 助人为快乐之本 他这操作简直熟练的让人心疼,很容易想象这个莫西干头的青年此前都经历了什么。靳少兰只是笑笑迎上前去,笑着劝道: “先不要着急,我的朋友,不知道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 莫西干青年闻言吁了一口气,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了几口气,这才带点儿感激的开口:“哦这位老大,告诉我你手里的功勋值还没卖出去,至少,还没全部卖出去?” 靳少兰笑了笑,通过梦魇印记要了一杯大杯冰镇可乐递给莫西干青年:“事实上我还没有开张。所以我很有兴趣了解一下你的需求?” 莫西干青年又是眼睛一亮,道了声谢就把杯子接过去“咕咚咕咚”畅饮了一气,这才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挠挠自己剃光头发露出青色头皮的后脑勺: “那个……我,我有个……” 说到这儿,他费尽心思的组织着语言,本来已经要放下来了的手又使劲儿抓了几下后脑勺,“呃,我有个,那叫,不情之请——对,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老大你准备出售的功勋值能不能散卖给我……1 点?2点?额……” 他一边说,一边眼巴巴的看着靳少兰。靳少兰又是要了一杯冰镇可乐递过去(反正又不要钱),笑道: “是的,是的,我了解了。但是,我希望朋友你可以说明希望我这样做的原因,毕竟我们之间是可能达成一项双赢的交易伙伴,而且我相信,你也认同一件商品的价格不取决于它的价值,而是取决于它被需求的程度吧?” 一听这话,莫西干青年顿时长吁短叹起来。他看起来仿佛已经自暴自弃,接过可乐后,干脆竹筒倒豆子似的对靳少兰说了起来。 攀谈之下靳少兰才知道,因为某个原因,这家伙所在团队的团长在下一次进行世界任务之前必须获得大量的通用点,而他则是那个拍胸脯保证在团长回来之前绝对会搞定的忠心小弟。 结果,不知是不是因为成为契约者之前就是这么个腼腆的愣头青,花费了间隔三次任务世界的时间,这货因为和一次性出售较大数量通用点的卖家一时谈不拢,因此扯皮和等候期间干脆就把市场上零零散散出售一点两点的那些扫了个空;这些零散卖家基本也都是刚好差一些资源,或者临时有急用才会将功勋值拿出来少量出售,出货量又如此之小,因此开的价并不离谱,也比较好说话一些。 接下来他则是联系上了最近出现的一个由空间代为展示摊位的卖家,说话好听人又爽朗的契约者(靳少兰猜测就是芬利),一次性便交易到了6点功勋值。 这一下他就只差1点就满足了团长的要求,但那个卖家却摇头不肯再多出售了,就这还是他答应通过梦魇印记公正,要在他进入任务世界50分钟前才正式完成交易,而且卖家本来只准备出售5点,是他软磨硬泡还饶了两卷医用纱布(果然……),对方才松口增加了1点的。 于是,接下来的发展也就不难猜了…… 靳少兰都没忍住想为他冒失的操作和简单无比的商业头脑掬一捧同情之泪。 莫西干青年本来应该做的是和那些零散卖家先初步达成收购的意向,然后去谈妥并买下一两笔较大的数目的通用点。接着,根据需求的缺口再去找那些零散卖家,报出需求之后告诉他们将选择其中开价最便宜的几位。这才是一个既有效率又能提高性价比的收购方式。 结果当他和那个好心卖家达成交易之后,明明团长留下来的预算按市价买下两点功勋值还绰绰有余,可是这时市场上剩下的三名卖家已经都是之前有意出售3-5点功勋值的,其中一个始终杳无音信,另外两个人却已经看准了他必须再获得一点功勋值的七寸,默契地叫出了高价!而且纷纷要求他一次性吃下自己售卖的全部“货物”,还有一些这样那样的附加条件…… 靳少兰听完以后才恍然大悟。他还奇怪这莫西干青年又不像是名孱弱的法系契约者,凭着数据化后的身体素质,按理说不至于因为匆匆跑了个一二百米就气喘吁吁?现在看来原来不是感到疲劳,而是眼看着任务开始时间越来越近,而他拍胸脯担保的使命却就要功亏一篑,还给那位信任他的团长留下了这么一个窘迫的尴尬局面,因此而承受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啊。 靳少兰听完他的遭遇也是颇为同情,所以询问了一下莫西干青年还能拿出什么来交换。莫西干青年也是抱着期望一说,结果他还剩余下来的是大量通用点,一张“近身格斗(精通)”卷轴,一张“远程冷兵器射击(掌握)”。 这就十分无奈了,莫西干青年拿出来的两张卷轴靳少兰其实都很感兴趣,拥有超过普通人近一半的7点力量值,他在上个世界就是凭借自己的这一优势以一个新手契约者的身份杀死了法师学徒皮尔金;而弓弩这样的冷兵器在多数西幻作品中则都代表着飘逸,精确,身处敌人攻击距离之外的安全! 可惜他的自知之明之前就已经告诉靳少兰,以他那可怜的区区3点的体力值,近战的选择实在很不明智,而弓箭手这个职业看起来对战斗的选择似乎十分灵活,但这同样要求使用者对战斗有较为丰富的经验才能发挥出来,否则作为一个弓箭手就不是颇为浪漫而是适合送菜了。因此靳少兰也只能遗憾摇头。 不过他这个时候一转念间却有了主意,因为靳少兰自己这次回到空间后还没有去广场上查看其他契约者的买卖,便坦率地告诉莫西干青年,自己此时缺的是潜能点和适合保命逃生的道具,如果他能在中心广场上交换到自己需求的东西,那么按照他说的“散卖”也不是不可以。 莫西干青年顿时转忧为喜,兴奋地端着靳少兰送的两大杯冰镇可乐跑了出去。 15分钟后,莫西干青年就满面喜色的转了回来,他用2000通用点+那张远程冷兵器射击卷轴和另一名契约者交换了6点潜能点回来,又加上了4000通用点,从靳少兰手里购买了2点功勋值。而且这个价格还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让靳少兰连讨价还价的心思都省了,可见之前的两名奸商开出来的条件是如何苛刻又是如何摧残了他那一根筋的单纯心灵。 这个时候他的团长留下来的预算都还剩了1000通用点和一张卷轴下来,可以说是完美完成了允诺的任务,因此靳少兰这边觉得利用这个卖方市场存在的时机赚到了的同时,莫西干青年竟然也是喜不自胜。让靳少兰不禁暗自嘀咕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那位团长才会竟然把采购这么专业的任务交给了一个腼腆的愣头青的? 第十七章 随机世界 莫西干青年受到他团长器重(也不排除是挤兑,虽然成本有点儿太高了)的理由大概注定要成为靳少兰契约者生涯中的一个未解之谜了。眼看着他张大嘴巴呵呵笑着的开心样子,靳少兰几乎是下意识的再次“召唤”出一杯可乐递了过去。 在莫西干青年忙不迭接过并美滋滋道谢的时候,靳少兰不禁笑着摇头。 获得的潜能点已经超过他的计划,而进账的4000通用点也让他手头变得十分充裕,基本上到了下个世界,像芬利在艾泽拉斯使用过的那个“洞察”技能他基本上可以随便想怎么使用就怎么使用了。 靳少兰已经查询过资料,“洞察”是一个付费技能,仅对已经成功通过首次任务、并在进入下次任务世界时选择随机分配的契约者开放。其作用是:使你对当前目标获得基本信息,目标实力越强,你获得的信息越是稀少。感知此项基本属性和你与目标之间的距离差将会影响到洞察的成功几率。 至于莫西干青年没有交换来什么保命逃生的道具,靳少兰对此也并不遗憾,本来他抱的指望就是有枣没枣捞一竿子,所以也不会因此感到失望。 莫西干青年告诉他自己叫b.z.,留下了他的契约者编号表示愿意以后有机会继续和靳少兰做生意,就乐呵呵的告辞了。既然目的已经达成,而广场上现在又没有适合自己购买的道具或装备出售,靳少兰便回到了自己的个人房间,准备小憩一下。 躺在房里那张制式军用床上,靳少兰再次感到了睡在一张能改变形状和硬度来对身体提供最恰当支撑的床上,可以随便躺成任何姿势而不用担心额外的肌肉疲劳的舒适,还有一种可以随心所欲的自由感。 闭上眼睛,随着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平稳,睡眠并没有如约降临而是他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冥想状态。不知过了多久以后,胸口梦魇印记开始发热,令靳少兰从冥想状态之中醒了过来。 “种子选手,契约者号,你的功勋值为17点。” “距离你进入下一个世界还有1小时,你可以获得下一个即将经历的电影世界信息了。” “你也可以选择随机进入某一个电影世界。” 靳少兰精神一振,张开眼睛。 他已经考虑过,鉴于他目前的实力相当有限,就连“相当有限”都已经算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因此尽管留给他的准备时间足有一小时,自己恐怕也不能做出什么有帮助的准备。 这样一来,随机分配就成为一个较为有利的选择。 随机抽取任务世界的话,在该世界是可以获得额外20%收益的,不过即使不谈这个福利,在魔兽争霸世界里,正是芬利用“洞察”这一技能探查到神灯,不,法力怨灵的属性,告知靳少兰后,他才能及时根据其“法力生物特性:……对外界刺激的反应缓慢而迟钝”迅速做出应对、成功骗得皮尔金追在自己背后进入了法力怨灵聚集的区域。 没有犹豫,靳少兰向梦魇印记下达了指令:“随机抽取我将要进入的电影世界。” 很快,梦魇印记的回复就再次传来: “种子选手,契约者号,你选择了随机抽取下一个任务世界。” “随机进入世界方式将使你进入随意抽取的电影世界。所以你无法对下一个即将经历的世界进行针对性的布置。” “随机进入世界后将使你获得能力:洞察:使你对当前目标获得基本信息,目标实力越强,你获得的信息越是稀少。感知此项基本属性和你与目标之间的距离差将会影响到洞察的成功几率。” “随机进入世界后将使某些与空间有关的能力无效化。” “随机进入世界后,在过关统计当中将使你获取的各类奖励额外增加20%。本效果无法与同类效果相叠加。”(也就是说本来任务奖励只能拿到100通用点,但随机进入的人能拿到120点) 靳少兰点点头。他又要了不少的食物和饮用水,填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准备未雨绸缪。对再次进入一个奇幻世界的未知和期待令他有些紧张,这让靳少兰只能通过冥想来让自己保持平静。 冥想状态下,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小时的时间仿佛转眼即逝,距离进入世界规定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梦魇印记唤醒了他,让他前往大厅中心的广场。同时还给与了他另一条提示: “请选择你要在该世界使用的外表伪装,在你选定后,外表伪装仅能在回到空间后更换。” 靳少兰当然选了“精灵”。结果随后梦魇印记那机械化的淡漠声音再一次冷冰冰的提示他,他的精灵外表不能在大多数世界内生效。如果不能生效,空间将随机对他的外表进行伪装。 “行的,我没意见,”他说。反正他有意见又改变不了什么! 此时梦魇空间在广场的中央已经投射出来出现了一扇椭圆形的白色光门,一看就明显区别于通往功能性区域的那些光门。除了靳少兰,陆续有其他人三三两两地进入,不过既没见到莫西干青年也没见到芬利,令靳少兰有些疑惑。 注视着光门表面泛出的层层涟漪,靳少兰笑了笑,低头走了进去。 “开始进入梦魇世界……” “开始配比数据……” “开始随机分配世界。” “世界选定。” “开始将人物与本世界同化……” “开始进入世界……” “浪花号”在繁星之间远航,停泊在圣贤的近旁 首生的子女在阿门洲与中土间扬帆来往 “世界之敌”已被遗忘 精灵宝钻不再闪烁光芒 西方海面上有杜内丹人的舰队遮天蔽日、白帆飞扬 他们战歌和号角回荡 黑魁首俯首而降。 在努美诺尔, 那王城如此富丽堂皇, 街道熙熙攘攘。 ——人之王的野心正在夜夜膨胀…… ******** 靳少兰是在一阵规律的摇晃中睁开了眼睛。 在睁眼之前,他鼻端就嗅到了一股带着咸腥和潮湿,而又给人以十分清新的感觉。 那是风的气味。 靳少兰就在海风中徐徐睁眼,侧头,他发觉自己此刻是倚在一艘中型帆船的船舷之上,似乎不久之前是倚在这里闭着眼睛小憩。不远处就是海天一线的碧蓝辽阔景色,还有海平线上被浪头画出的那一道白线。在他面前,站着一个个头不高,满脸谦卑的老人,皮肤黧黑粗糙,手脚都比常人更大,身穿类似古罗马式样的束腰短袍,见靳少兰张开双眼,老人的腰背谦恭地俯得更低,似乎不敢直视他: “大人,尊贵的大人,我们——不,您,和我这个卑微的仆人,现在该下船了。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前我们靠岸了,眼下船已经泊好。 “能用自己的船载您这位尊贵的昆迪(首生者,指精灵)一程,仆人感到非常荣幸,而且诚惶诚恐。 “乌姆巴港到了——中洲已至。” 第十八章 征服! 当靳少兰转过头去,他情不自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大海的另一侧,夕阳已经开始下沉,其光芒火红炽烈却又毫不刺眼,如同一颗火红的、宝石般的月亮,静静悬浮在西方。 一支浸沐在殷红与闪烁金光里的庞大舰队静静停泊着,几乎遮蔽了半个海面,而从日落的方向,还陆续有被霞光染成金色与红色的白帆次第加入它们的行列。海风猎猎,海浪泊泊,除此之外,身在其中感受到的竟是一种无声的郑重。 舰队的一侧,是一座高耸的峭壁直插入海,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岬角,在这个岬角前方,由远而近则是起伏的山峦,密林,大片广阔的平原,平原上绿草如茵,一直向与岬角相反的方向绵延无尽的铺向天边! 舰队所靠岸的这个地方正是一处绝佳的深水良港,乌姆巴!那是除了努美诺尔人外无人能兴建得起的大海港。此刻平原上旗帜招展,偶尔传来一声仿佛竭力压低的号角声。杜内丹人的大军如一盘盘战棋在平原上列队,他们全部朝向同一个方向。 那里是一座山丘,山头上伫立着一顶阔大的四方形尖顶军帐,其色素白,装饰着黑铁,白象牙与黄金。军帐前方摆设着王座,努美诺尔国王就如此坐在大地的中央,大军的营帐在他周围四面八方一一排开,帐棚有蓝色、金色、白色,一眼望去仿佛田野中盛开了无数的长茎花朵。* 靳少兰所乘坐的船就停在港口一侧平原的这边,除了他,还有周围的几艘中型帆船上都陆陆续续的下来了一些人。这些乘客才刚下船,就有身着银色半身甲,或是在前额上扎着银色飘带、或是面部戴着白色翼盔的士兵前来引领他们,带着他们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骥附在大军末尾。 没人顾得上交谈,他们被笼罩在一种肃穆和期待的气氛之中,每个人都感到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而又与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的事情,即将在下一刻发生。 “咚”地一声权杖高高举起顿在王座下方的地台上的声响,令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大地的中央望去。 王座的主人此刻已经站了起来。面向他的臣民,他缓缓向前走了十数步;数个高高矮矮的臣属以及一队披坚执锐的卫士跟在他身后。 “听我说,我的臣民:” 他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却如同近在耳畔一样清晰,低沉中略带沙哑: “——我聪颖的儿女们;我骄傲的勇士们; “为了我,阿-法拉宗,你们的国王和父亲,你们做到了‘愤怒之战’中阿门洲那些首生者的军队都没做到的伟业: “你们横扫了莫都的黑暗军队,巴拉德-杜尔的旗帜被你们踩在脚下;你们让一位最强大最聪慧的迈阿尔,索隆,成了你们的王与父的俘虏!” 人群中发生了一阵细微的骚动。靳少兰甚至看到,站在国王后面数名重臣中都有两位露出了不赞成的神色。 说来也怪,明明王驾所停驻的山丘距离这里已经足够远,但那里一切在他眼里都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国王是一个极其高大的中年人,身披金袍,穿戴了胸甲和左侧的肩甲,头上则没有戴王冠,只是在前额佩戴了一枚白宝石。他面皮焦黄,不怒自威,留着威严的髭须,颧骨极高,脸颊深陷,整个人如夏日的骄阳一般炽烈而夺目,脸上生着一对明亮的、犹如兀鹫般咄咄逼人的眼睛。 国王按着权杖的右手正抚摸着杖头一枚硕大的、切割成多面体的绿宝石,在他手指上戴着一枚极尽精致美好的翠绿戒指,但不是雕琢成常见的月桂花环形状,而是彼此缠绕的两条蛇。 在他身边,落后他两步的位置,站着的是个几乎与国王等高的瘦削男子,他高大而俊美,配上颀长的身形总会在第一时间令人错认为是个精灵;身着一身织着精美花纹的黑色长袍,瀑布般流泻而下的长发和含笑的眼睛都是漆黑的色泽,但尽管他脸含微笑,这个男子始终给人一种安静的沉默感觉。只有在国王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笑着微微俯身垂首,像是在对国王的话表示赞成。 “从过去和现在,北方人和东方的战车之民都是王国的臣属;黑蛮人望风而逃,逃往了内地;登兰人向我们跪拜进贡; “但是,就像你们每一个人都知道的那样: “除了奥克斯,山怪,食人妖,在我们的族裔内部,也同样有我们的敌人—— “东方的巴尔寇斯人劫掠着我们的属国;鲁达乌山民,南部的哈拉德野人,挑衅着我们的权威,蔑视我们的血统;一百年了,他们不服努美诺尔的统治,驱逐我的官吏,羞辱我的使节,撕毁我的文书。 “——哪怕他们的统治者,已经成为了我的阶下囚。” “整整一百年。”说到这里,他原本严苛沉肃的面上露出了一个甚至可以说是友好的笑容,侧头看向身后那个瘦削的黑袍男子: “你怎么说?我富于智慧的顾问。” 虽然一直站在阿-法拉宗身后脸含微笑,但这沉默的男子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口。他上前半步,左手覆胸,向阿-法拉宗躬身一礼: “自从我来到安多向您宣誓效忠,陛下,他们就不再听从我了。”(安多,“馈赠之地”。即努美诺尔。) 这男子低沉的嗓音犹如琴弦,犹如清泉和水银般动听,他深深垂首,似是满怀歉意: “我对他们的影响力已经消失殆尽。” 阿-法拉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重新望向前方,望向他的臣民和军队,淡淡开口,深远的目光一直朝天际延伸过去: “这就是‘蛮子’。这就是你之前统治的族裔,这就是未开化之民; “这就是他们身上愚昧和野蛮的劣性: “畏威,而不怀德。” 他的嘴角牵扯成一个严苛、蔑视的笑容,国王脸颊随之现出了两条深深的法令纹。他的声音清晰,缓慢,且带着一股不容质疑的笃定: “对于这些部落人,这些蛮子, “一旦你失去统治他们的『力量』,他们马上就会自立为‘王’,并且宣称他们现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奋斗所得,否定你曾经给予他们的援手,尽管没有你的庇护,他们早已在岩洞里冻死,在森林里被野兽咬死,在荒野上饿死,在黑暗中被奥克斯拖出去杀死,尸体还被当成食物丢到角落里任它发酵腐烂。” “对于他们,我想你曾经的做法是错的,我睿智的顾问。虽然你古老而睿智。但对这些新生种里的下等族裔,你还缺乏了解。” “对待他们,正确的做法唯有征服,征服,征服!!” 顿时,犹如山呼海啸,脚下的平原随之动摇。所有的士兵跟随着阿-法拉宗,仰头三次高呼: “征服!!” “征服!!” “征服!!!” ******** 靳少兰顿觉呼吸急促,口干舌燥。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人王的方向,胸膛里一颗心难以抑制地砰砰直跳。在他身边,一起从那几条中型帆船上下来的几个人也是如此。就在此时,国王背后的天空风云变幻,一颗流星掠过苍穹,星星的白光迅速在渐渐开始染红的天幕上画出一篇字迹: “时间:第二纪3262年。” “地点:中土大陆东岸,乌姆巴深水港。 “场景:指环王。” “难度:易(d级)。” “痛觉削弱度:50%。” “个人能力额外强化度:0%。” “目前场景探索度:0.00。” “附带说明:本场景为和平场景,契约者被杀死不会掉落任何物品,数字化人物信息模块同时开启。契约者可以通过胸口的梦魇印记随时查看个人属性。” “你将自动掌握相关语言,可以流畅与本世界人物互动。离开本世界后遗忘。” “你的外表\/身份已经经过处理,回归现实世界时自动恢复。你也可以在梦魇空间当中进行外表的相关调整设置。若有疑问,可在心中默念相关问题通过梦魇印记查询,若权限达到即可得到回答。” 第十九章 初踏中土(上) 埃尔洛斯建立王朝的早期,是人类的黄金时代。人和精灵亲密无间,人热情地向往着西方大陆和死后世界——即造物主伊露维塔承诺的『超脱』。 之后是白银时代,人们没有接触过真正的神迹,神对他们来说已经只存在于开国英雄们的传奇故事中,但是他们的精灵盟友仍热情地向他们证实这一切的真实性。不过,人类和精灵的区别已经显现出来,尽管两个种族的友谊一如既往,但是因为意识到了彼此的区别,他们已经不再亲密无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国英雄埃尔洛斯先王的父母,埃阿瑞恩代尔和埃尔温,他们航行到神之国度的传奇也变成了书本和传说里的“故事”。和他们同一代的精灵仍然活着,青春正茂,有人问起的话还是会怀念地津津乐道于“当初我们目睹他们的船文吉洛特,哦,你们所说的罗新吉尔,登陆欢乐之地阿门洲的那时候……”(“文吉洛特”和“罗新吉尔”分别为精灵语和人类通用语,意思均为“浪花号”。) ……但是,即便在你所生活的现实世界中,如果听到某人说“我在诺曼底狠踹德国佬屁股的时候……”,带给你的还是震撼、崇拜和感动,然而倘若要是有人说“我和华盛顿建立建立合众国那时候”、哪怕是说“我听林肯的号召参加南北战争那时候”……恐怕就只剩下可厌了吧。 ——青铜时代来临了。 ******** 和远望阿-法拉宗国王时一样,天空划过的流星、包括它烟花一样繁华的星尘尾迹在靳少兰眼里都清清楚楚。天幕上那些字迹,就是由这些在几息后就纷纷陆续熄灭的星尘组合而成。 周围的杜内丹人都毫无反应,仿佛对此视而不见一般,都沉浸在为他们的国王三呼“征服”的激动与热烈之中。一直到最后一粒星尘的熄灭,天幕上的字迹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时候靳少兰注意到,中央那个山丘上阿-法拉宗已经转身离去,一边走一一边还似乎低头对身后随行的那名瘦削的黑袍男子说了几句什么,后者则只是含笑点头。 这时那种奇特的声音就响在耳畔的效果却已经消失,两人交谈的内容也无从得知,只能看到阿-法拉宗低头钻进了那顶宽阔的军帐之中,那名黑袍男子则被一队卫士带了下去。那几名阿-法拉宗的忠臣则分散开来各自离去,分头进入了不同的军队或营帐当中。 到了这个时候,视觉上清晰得“近在咫尺”的效果也同样消失,靳少兰和一起下船那些人这才觉得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纷纷回过神来。他正举目打量身边的众人,耳畔便收到了梦魇印记的提示: “种子选手,契约者号,你选择的外表伪装已生效。通过空间判断,该外表伪装不会对你们本次世界任务的平衡性产生影响,请好自为之。” “身份验证中……” “种子选手,契约者号,你未能获得进入历史剧本战场:努美诺尔最后的辉煌(鲁达乌之战)的资格。” “你目前未能获得杜内丹人任一阵营的认可,目前身份为:普通的冒险者。” “你目前完成的世界任务未能超过5次,目前完成次数为:1次。” “契约者号,你当前无法进入历史剧本战场:努美诺尔最后的辉煌(鲁达乌之战)。” 历史剧情说明:击败索隆后,阿-法拉宗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中土大陆。尽管黑暗迈阿尔(《指环王》中的次神)已被俘虏,但这位“黑魁首”原本的那些手下却并未跟随着他一起臣服;相反,因为头顶上不再有一个强大而残酷的统治者,他们变得肆意妄为,对杜内丹人的攻击也日益无所顾忌起来。 为了向这世上的一切种族和王国昭示努美诺尔王国的力量与权势、为了让他们感受到努美诺尔之王即是“世界共主”(他这个时候还不敢将之宣诸于口),阿-法拉宗下令自己的大军再次向中土进发,征讨所有的“不臣之民”。 此地即将开启的历史剧本战场,就是这一场令这位国王的野心路人皆知、令他空前膨胀以至于忘乎所以的战争的发端…… …… 对此靳少兰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只是久久地望着王帐的方向,直到那队离开的卫兵完全消失在山丘后面,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无疑,这个“历史剧本战场”是个莫大的机遇,只是“机遇”往往都是和“危险”联系在一起的,印记给他的那段提示信息已经明确的说明,他并未获得进入战场的资格,而“获得杜内丹人任一阵营的认可”和“完成的世界任务超过5次”两个条件则全都说明着,这乃是空间对他的保护而非限制,实力不足而参与到过大规模的战斗之中,那他要面对的可就只有“危”而没有“机”了。 他身边的那些人此刻也纷纷离去,其中有几个是做一身游侠打扮,就像《指环王》电影中的主角阿拉贡初登场时那种,这也是这个世界大多数冒险者的装束,而其中更多的则是衣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在这个世界也十分的显眼,看来都是和靳少兰一样的契约者无疑。 这群人一边走着,已经一边很自然地分别聚集成了三个不同的团体,相互看起来还有着几分戒备,但也都派出了人相互沟通,在他们走出靳少兰的视线之前看起来就已经达成了什么共识,三个团体之间也是开始有说有笑,不再那么泾渭分明。 靳少兰心中不禁有羡慕之情随之滋生起来。 之前在魔兽争霸世界,他其实已经猜测过要想获得高完成度的途径,那就是顺着金娜的那条线找到大法师麦迪文的日记,利用它观看到秘法塔曾经发生的一幕隐秘,并进一步找到被麦迪文杀死的蓝龙骸骨,但却由于自身的实力过于弱小而无从着手。 从学徒班长皮尔金那里他已经了解到“空间倾向于让契约者组队合作”,如果在奥特兰克那些倾向于近战和枪手的契约者与卡拉赞的这些施法者联合起来,能不能从龙骨中唤醒亡灵龙“夜之魇”并将之解决虽然不好说,但他们几个施法者如果能放下私心彼此合作的话,“通过日记找到蓝龙阿坎纳苟斯的骸骨”看起来却并不是妄想。因此他对前往历史战场那些显然已经彼此组成了团队的契约者的羡慕之情也就不难理解了。 好在他也很清楚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的道理,加入团队和参与历史剧本战场这些事大可放在自己实力有所提升之后再去考虑,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完成此次的梦魇世界,顺利活下来。靳少兰便观察了一下身边,发现一同下船的原本大约有三四十人,大部分都已经跟着那些努美诺尔军队一起离开,剩下的四个却一看衣着就是本世界的剧情冒险者,此刻也都望着他们走远的背影长吁短叹不已,眼睛里的艳羡也是溢于言表。 这个时候就有一名额上绑着飘带的军人走过来,客客气气地向他们打招呼,问道: “各位是前来帮助远征军的冒险者吧,看起来好像是初次加入我们?” 第二十章 初踏中土(下) 几人都是纷纷点头,那军人便笑了笑,说:“我们国王的胸襟十分宽广,乐意接受所有同胞的力量;哪怕微不足道的帮助,哪怕我们分属不同的族群也愿意把各位视作同胞,” 几个冒险者也不知道是真相信了还是假装相信,闻言都显得颇为激动。安抚了他们之后那军人又转向靳少兰,笑道:“至于您,一位精灵,我们的国王固然宽宏大量,我个人对你们也没有什么恶感,但在努美诺尔的军队里讨厌精灵的人可也不在少数。您愿意施以援手我代表杜内丹致以感谢,不过我建议您最好选择那些自称‘忠诚者’的家伙打交道。” 说罢,他对靳少兰的道谢似乎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转而对他们所有人说:“各位,我们的大军将要为和那些鲁达乌的山民开战做准备,而你们看起来并非训练有素的士兵,恐怕没有什么能在这儿帮上忙的地方。” 见那几个冒险者神情沮丧,他又补充道:“不过,远哈拉德也是大军征讨的目标,那里的南蛮子不如近哈拉德这边那么开化,相当愚昧而又十分野蛮。在近哈拉德这些开化了的南方人帮助下,我们建立了一个据点,在前锋开拔之前我们希望有几个老手陪我们的斥候部队一起去了解和侦查一下。” 靳少兰便也笑着问:“那么,我想您准备告诉我,在那里同样有埃兰迪里(精灵之友)愿意对我伸出友谊之手。” 那军人露出赞赏和满意的表情。“您很通情达理,”他说,“是的,在罗安德隘口他们和‘王党’各自建立了一个营地,这也是他们双方暗中较劲谁更能为消灭……”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谁更能为消灭我们那位高明的顾问,他那些不肯放弃黑暗的手下,发挥更大的作用。” 说着,那军人幅度更大地再次摇了摇头,“哪怕他现在都站在我们这一边了,哎。那些家伙怎么就不能跟他一样明理呢?” 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对几人正色道:“愿意的话,各位可以跟随为罗安德运送食物和酒的商队一起前往。那么我祝各位好运,愿你们立下的功劳足够你们扬名。” 随着那军人话音落下,有点点蓝色、黄色、白色、粉色的小花在靳少兰面前的草地上绽开来,花朵比米粒还小,和花蔓一起交织成几行文字: “种子选手,契约者号,欢迎进入梦魇空间。” “这是你所经历的第二个梦魇世界。” “你必须在十天内完成交给你的主线任务,否则将会出局。” “主线任务:效力和取舍。” “完成时间限制:十天。” “任务简介:努美诺尔人从大臣到士兵,从官员到平民,都充满了两大阵营的竞争和对人心的争夺:‘忠诚者’,还有‘王党’。 前者哪怕受到排挤、受到冷遇,依然忠于三千年前人类与精灵之间建立的友情,并且寄希望于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国王内心的倾向,后者则把自己的忠诚全部献给了自己的国王,把他的一言一行都当成金口玉言。显然你知道,阿-法拉宗仇视着阿门洲,仇视着可以前往阿门洲的精灵,哪怕他不敢宣诸于口。 ‘忠诚者’和‘王党’在所有领域都在你争我夺,当然谁能起到更大作用、能立下更多战功也是竞争的内容之一。但他们之间的矛盾显然绝无可能调和,所以你如果想加入努美诺尔军队对黑暗哈拉德人的清剿,就必须在二者之间做出取舍。” “任务目标:在十天内赶到杜内丹人建立的隘口罗安德,并选择一个阵营作为你在接下来效力的对象。” “任务提示:只要你加入了‘忠诚者’与‘王党’的其中一方,另一方对你的态度就会变为敌视,你无法再加入另一方阵营及获得对应的声望和任务。你在‘忠诚者’与‘王党’麾下完成的任何功绩都会提升你在努美诺尔人中的声望。” “提示:你采用随机世界的方式进入的本世界,你获得了能力:洞察。使用后你对当前目标获得基本信息,目标实力越强,你获得的信息越是稀少,洞察的冷却时间就越长。最短不会低于五分钟,最长不会多于一个小时。” “提示:洞察无法对契约者使用。” “提示:洞察是一个临时性的能力,将会在你离开本世界时消失。你必须支付通用点来使用这个本来不属于你的能力,在本世界当中,每使用一次洞察需要支付100通用点,不过你可以选择在本世界结束时一次性结算多次使用洞察后累积的总费用。” “警告:若你在离开本世界时身上的通用点依然不足以支付总费用的时候,那么将会锁定此能力两个世界,并且在你支付完拖欠的费用前,你每渡过一个任务世界,你需要支付的总费用增加20%。在此期间,如果你想要突破锁定使用洞察能力,将会抽取你身上的装备进行抵偿。” “提示:你可以在本世界(包括本世界以及延伸世界)当中获得如下里程碑。” “精灵之友:你在努美诺尔‘忠诚者’中的声望达到了崇敬。(警告:目前你的身份为一名精灵,无法触发该里程碑。)” “矢忠不二:你在努美诺尔‘王党’中的声望达到了崇敬。” “学者:你阅读了《论光系魔法的存在》,《幽灵之怒》,《植物的起源》这三本着作。” “芬芳清新的邂逅:你结识了至少三名女恩特(树人)。” “以下里程碑你的功勋值不足,无法查看。” …… 因为在里程碑信息中提到了“目前你的身份为一名精灵,无法触发该里程碑”,靳少兰于是查询了一下,发现空间确实是给他在指环王世界安排了身份,从黑森林而来的精灵,名字也很贴心的用了他的游戏id。 “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来自黑森林的“莫利昆迪”黑精灵,迪修达·寻风者,你为人之主阿-法拉宗服务。 你服务于一个礼崩乐坏的王朝。一个格外繁华而富丽的王朝。从国王到平民,所有人都在穷奢极欲。向外扩张和掠夺,向内打压自称“忠诚派”的埃兰迪里——精灵之友。 连索隆都不是他的对手,阿-法拉宗的自信心空前膨胀。他不敢挑战“西方君主”,于是他预备向东方整个中土大陆昭示他的王权。 你要做的,就是在努美诺尔向外扩张掠夺的进程中展现自己的诚意和价值——主要是价值。 第二十一章 尼斯商人(上) “……主要是价值。” 靳少兰在心里默念一句。随着那个军人离开,他也是和四名冒险者相互打起了招呼。看得出来,他们之中有两人很是有点诚惶诚恐,另外两人则一个显得似乎自信到认为自己有资格同一个精灵平等交谈,另一个则是带着点儿负气的不屑。 交流之下靳少兰了解到,那两个态度放得比较低的冒险者中,年长那位是个北方人,四处流浪“接活儿”,名叫布伦特,他笑呵呵的让大家喊他老布或是“榔头”,因为除了战斗他还有一手好木匠活儿;年轻的那个和颇为自信的冒险者是来自登兰的卡拜兄弟,戴蒙德和卡邦,老布告诉靳少兰说他们是颇有名气的游侠。剩下那位个有些倨傲的黑衣冒险者则只说了自己名叫比尔,好在他倒也没有什么拒人千里的意思。 这样一来,几个人之间就算是相互结识了。布伦特像个向导一样,自来熟地带几人在营地中左绕右绕,很快来到了商队的驻地。在这方面颇有经验的老布轻车熟路找到了最大一个商队、也是眼下留在乌姆巴港唯一的大商队——一位大商人安东尼的商队,整支商队忙忙碌碌,足有上百人。 周围则稀稀落落的分布着七八个规模要小上很多的营地,健谈的老布就感慨的说,这都是完全依附于大商队的小商人、聚集起来的零散游商和旅行者的小队伍。随着近哈拉德人逐渐向靠近大海的方向迁移,深入内陆前的路上越来越不太平,小商队没有足够的武力保护自己,只得支付一定报酬,加入到有武装的大商队之中。而他们所见的这些人,自己请不起保护商队的武力,不敢独自进入荒野,但往往也出不起、甚至于是是舍不得出钱请求加入到大商队之中。 这样一来,在商人们的驻地就经常能见到这些小规模的商队等在那里,守候一支大规模的商队或巡逻的军队,然后等待对方动身时就厚着脸皮,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劫掠旅人的盗匪很多时候不愿意招惹大商队,这些依附者就也能顺利通行。 对于他们,被跟随的大商队或巡逻军队通常不会驱逐,但是如果真的有强盗或野兽对他们下手,对方的选择却也通常便都是漠然离去。 这时候几个人也已经在边走边谈中熟络起来,老布便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过去交涉的活计。 靳少兰等人跟着他先行过去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看着这个显得十分乐天的汉子乐呵呵的跟着商队的人跑前跑后,对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一阵点头哈腰,然后就被那个管事客客气气地请进了商队最大的一顶帐篷。 他们四人便在外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虽然话题不多,好在哪怕最高冷的那个黑瘦青年比尔也并没有不理人,只是话比较少而已。对于老布这种交际才能,大家都感到颇为佩服,而且对他主动把这件麻烦事接了下来也都十分承情。但是随着时间稍一拖长,戴蒙德就有些犹豫地不住看向自己的兄弟,面带忧色,卡邦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倒是比尔,不等其他人开口,他就已经大步走向老布进去的那顶帐篷,还抬手把一个试图拦他的商队汉子推了个踉跄。 恰在此刻,那顶帐篷一动,一个身着类似古罗马式的托加袍,衣料颇佳、披裹在身上的“托加”花纹也颇为富丽的中年人掀开门帘走了出来。他有张庄重的面孔,目光明亮,眉毛浓黑,两腮的胡子、还有鬓角则都洒着星星点点的花白。此刻他儒雅的面孔上略带愁容,充满真挚,嘴上则正和身后的人说着什么。 “……那由我去亲自见见他们,当面说服他们好了,我的朋友。” 紧追着他出来的正是老布,他着急地追着前面那个气度不俗的中年人,肩背微微向前躬着,却又因为要保持落后至少半个身位不敢追到那中年人前面,而搞得自己的举止很有些局促: “安东尼先生,安东尼先生,请您听我说,我们真的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 原来这就是大商人安东尼。靳少兰等人已经打听过,他来自尼斯,是一位长期在大陆和乌姆巴之间行商,专门同海对面杜内丹人交易的大商人。听到老布的话,他沉稳地挥了下手,打断了前者的话,温和地说: “哦,我的朋友,我相信你的同伴,我也不认为在他们亲自了解了一切之前,就能由你这位代表全权做出最终的决定。让我和他们谈谈吧,朋友,我想只要我诚实地说明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们会理解我的。是的,是的,我相信他们和你一样,都是通情达理的好人。” 老布急的不停地搓手,还想说些什么,但抬头见到四个同伴已经向这边走过来,到了嘴边的话只得又咽了回去。走在自己前面的安东尼没可能比他还晚看到这一幕。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安东尼看到另外四人,顿时眼睛一亮,露出了诚挚的笑,快走几步上前说道: “哦,朋友们,朋友们!你们几位一定就是……”他扭头看了老布一眼,接续道:“就是布伦特先生的同伴了,很高兴见到你们,很高兴能向你们几位亲自解释我的衷肠。” 欲言又止的布伦特,一俟安东尼再次转头面向靳少兰等人,就接着对他们挤眉弄眼起来。虽然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但是光看老布满脸的焦急,就知道实际情况绝对不像是安东尼和他的交谈之中表现出来的那样。黑瘦青年比尔更是直接退后两步和另外三人站到了一起,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不信任的表情。作为一个冒险者,他显然宁可相信同样在危险中出卖武力讨生活的另一个冒险者,而不是诚恳而以有信誉着称的大商人安东尼。 “唉,这是我的错,我的错,”安东尼眉间的愁容又重了少许:“我要先向你们道歉,因为,你们加入商队的提议,我恐怕没办法直接答应下来。” 安东尼不同意自己几人加入他的商队?尽管这位大商人并不像靳少兰原本以为的要推三阻四,或是顾左右而言他一番,而是直言不讳,但直觉告诉靳少兰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他本能地感到,安东尼表现出来的愁绪和诚意并非作伪,但他对自己等人的态度里总有那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这种情绪恐怕不能归类为友好。 布伦特也快步绕了过来,加入了同行们的行列。他向他们露出一个内疚的苦笑,长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自告奋勇去同商队交涉,却带来了一个看起来相当不理想的结果,这显然令他颇为沮丧,觉得辜负了几个同行的信任。 虽然还不确定具体的情况,靳少兰还是对他微一摇头,展露了些许善意,卡邦兄弟也是如此。比尔虽然没有,却笔直地面对着安东尼,双臂抱在胸前冷冷盯着他。大家都是成年人,同意让老布去交涉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别说还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哪怕真的是老布的交涉之中出了纰漏,这也不是责怪他的理由。 尽管如此,靳少兰他们却没有直接和安东尼交流的意思,而是隐隐将被围在中间的老布让了出来,用这个举动向大商人表示:这个姿态总是放得颇低的中年冒险者仍然是他们推出来交涉的代表,是他们的代言人。 一开始老布有些手足无措。他的眼睛连续眨动了好几下,脸上才又露出了那种有点讨好和畏缩的笑容。然后,这个名字是“布伦特”而不是什么“老布”的中年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让自己站在所有同行的前面,俯身低头,再次对安东尼鞠了一躬,弯腰露出一个谦卑的笑: “安东尼先生,请您听我说:我们真的不是什么身份不明的人,而是来援助杜内丹人的。我们是冒险者。” 第二十二章 尼斯商人(中) 见状,安东尼再次叹了口气。“不,我没有对你们的同伴不礼貌的意思,我的朋友们。我只是想亲口与你们本人沟通。” 见几个人并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他又带着一点不被理解的难受和对他们的体谅摇了摇头。“好的,好的,我接受你们的想法。那就先由你们各位的同伴向你们说明吧。” 原来,按照老布的描述,通常来说当几个冒险者想加入商队,这件事本身对双方来讲都可以说是有利有弊的: 好处是双方之间的互利互惠:冒险者有武力,如果商队在荒野中遇到危险,他们可以参与战斗;而且通常来说独行的冒险者往往在侦查\/战斗\/摆脱\/野外生存中的某一方面甚至某几方面有着一技之长。而商队则熟悉道路,有车队,马匹,充足的物资和帐篷,可以让冒险者免去孤身在荒野中跋涉的餐风露宿之苦;一般来说,如果只有几个人而已,那么空有武力也有很大可能无法顺利到达目的地。 而其中的弊端,则是商队对于冒险者身份和品行的不确定性。如果不能确定身份,那么很难说试图加入商队的冒险者会不会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例如荒原上强盗的内应,还有黑魁首统治的时代,他麾下低层的黑暗探子,等等。这也是为什么小商队不敢随便邀请身份不明的冒险者进入商队来做保镖,而大商队自己就有着足够的武力,通常来说并不用害怕来自“区区”几个零散冒险者本身的恶意。 反过来说对于冒险者,一方面要受到来自商队的诸多约束,另一方面,作为商队为他们提供旅途报障的回报,他们也要在安全方面贡献自己的力量,显然临时加入商队的他们要比商队原本的护卫担任更繁重也更危险的任务,更频繁地付出劳力、和面对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冒险者想要加入商队,自然最好有可以出示的、能够取信于人的身份证明;此外往往要和零散的旅人一样,向商队支付一定的报酬。在通行期间,来自商队一定程度上的监视和提防自然是题中应有之意,而需要人作为探路的斥候或接战的先锋时,收留他们同行的商队是有权要求他们先上的。 但是,也正因为冒险者要承担如此这般的付出与风险的缘故,只要旅途还算顺利,能够安全地到达目的地,所有在途中出力过的冒险者,如果途中是虚惊一场,没有战斗发生,商队会退回他们之前支付的报酬,而凡是有发生过战斗的情况下,队伍中的商人们惯例都会参照商队自己护卫的标准和出力的多少为所有冒险者分润一部分红利。 一般来说,大陆上各王国的商队和冒险者之间通常使用的都是这样的契约,这是种约定俗成的方式。 然而出乎老布以往多次交涉的经验之外,他按照冒险者的惯例面见了安东尼,并向对方说明了来意,但安东尼并不打算按照大陆上通用的规则让他们加入商队。他正处于对商队的安全和努美诺尔军队安危的忧虑之中。 “朋友们,你们都知道,对于一支军队,尤其是一支作为斥候、作为前锋的军队,补给线是什么样生死存亡的重要啊!而来到这片南方的土地上,为了向英勇的杜内丹人们提供帮助,我商队里的老伙计、还有棒小伙子们十分辛苦,我把他们带到了这里,我不能让他们要面对强盗、野人、野兽的威胁之外还要冒不必要的风险呀!” 对靳少兰他们几个人,安东尼说的话还是和对老布所说的一样。他看向卡邦兄弟和比尔,发现这三位都被安东尼说得有些莫名其妙。性格最温和的,两兄弟中的戴蒙德已经从行囊中取出了一份精心保管、用火漆写在羊皮纸(parchment)上的文书。比尔的手也伸进了怀里,似乎抱着相同的目的。但他没有把手抽出来,戴蒙德也没有上前把那份文书递给安东尼验看,虽然他的目的肯定是这么做。两个人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老布。 老布谦卑的笑脸又苦了两分。“尊敬的先生,”他竭力做着又一次试图说服对方的尝试,“我们都是正规的冒险者,我们可以向您证明自己的!” 从第二纪中期开始,商队和冒险者对彼此的猜疑,这种事便早已不是什么无解的难题了,像老布这样长期在这一行讨生活的冒险者,又如卡邦兄弟这种有一定名气的游侠,就可以在某个或某几个人类国度或有影响力的城邦核实后拥有一份证明身份的文书。 当然,这些信息是靳少兰通过他们碎片化的交谈推测出来的。既然身为个“导演”,从只言片语中反推、归纳出背后的信息,对他来说却也不难,或者应该说是吃饭的本事了,当然这样得出的“结论”未必符合事实这一点倒是得注意。 但是,即使到了眼下,抑或安东尼从帐篷里走出来,哪怕老布苦苦劝说也不肯改变主意,执意和全部五个冒险者面对面直接交谈的理由,却完全超出他正常想象的范畴之外: “我的朋友们,”安东尼推心置腹地向他们提出,“这是我恳求你们:为了对大家的安危负责,为了在英勇的杜内丹人为对抗黑暗而战时保障他们的补给不受破坏,我恳求你们: “为了保证不会因为我这区区商人的无知或无能,而把哈拉德匪帮的内应放了进来,在你们加入商队之前,我得让几个在跑商这条道上经验最老道的老伙计搜查一下几位的行和衣物。” 真诚地直视着靳少兰等五人的眼睛,安东尼歉然补充说, “这只是一介商人,出于下策只能采取这种方法证实一下各位都是正直诚实的冒险者而已,我的朋友,你们一定知道远哈拉德那些蛮子究竟有多凶残、一旦被混入了强盗的内应会让商队陷入何等的危境。当然,作为对你们的冒犯,只要证明一下你们中没有混入黑暗之民的探子,随后我会代表商队向你们奉上自己真心的谢意——必不可少的,当然,还有足够的补偿。” 第二十三章 尼斯商人(下) 靳少兰一时之间感觉自己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除了老布已经破罐破摔地把焦虑抛开、满脸苦笑,剩下几人都面面相觑。 如果不是确定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而不是银月照耀下的梦幻迷境,如果不是确信眼前这位是在数个人类国度和城邦之间都广有名望和信用的大商人,来自尼斯的安东尼,几个冒险者简直觉得自己听不懂通用语了。 这实在太荒诞了:我们就想“搭个顺风车”,如果你担心安全的话,不搭我们就是了。又何必提出这种强人所难的条件? 哪怕安东尼十分诚恳,说的话似乎也有理有据,他们仍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安东尼满腹愁绪又不知该如何倾诉的样子:在这件事上,最发愁的人不是他们,而是他。好吧,貌似他会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也是担负着整个商队的安全而不得已。 面面相觑之余,既然事已至此,几人只得还是以老布为首向安东尼告辞。他们打算去问问那些小商队。如果他们是真的是强盗的内应,小商队是没有什么抗风险能力的;但是相对的,既然拿得出身份文书,对于后面那些“寄生者”小商队来说值得冒一点儿风险。毕竟,这并不需要他们支付额外的报酬。 不料在老布委婉表达了放弃加入安东尼一行的想法、准备去小商队那里碰碰运气后,这位和善沉稳的中年人却并未如他们所想那样让这件事就此过去。尼斯商人仍然向他们请求——姑且就算是请求吧——如果打算离开尼斯商队的营地,他们也还是要接受一次商队的护卫搜身。 “我是实在没有办法,对不起,我的朋友,你们请尽管骂我、诅咒我,只要这能让你们的怒气获得哪怕一丁点儿的宣泄,”安东尼诚挚地、愁苦地说: “但是,我是这个商队的首领:一百个人的生命,都托付给我了。请你们也理解理解我:假如那些黑蛮子的匪帮试图向商队里派出探子,那在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后,他们难道不是和你们一样也打算以『不再需要贵商队帮助』的借口离开吗?我十二万分的抱歉,但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最温和的戴蒙德和他的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已经有些动摇。比尔冷漠的脸上也露出了沉思之色。尼斯商人又上前一步,躬身将双手交叠覆盖在胸口:“只是一个小小的搜查——只是把各位是正直可靠的冒险者这件事向我们这些行脚商人证明一下,安安我们的心——所以,奉上我深深的内疚,请务必——” “——做你妈的春秋大梦!” 有些嘶哑的、本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中年人声音猛地插入进来。和愕然的安东尼一样吃惊地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的还有靳少兰、卡邦兄弟和比尔,他们都惊讶地看向那个粗暴出声打断了安东尼的人。 布伦特原本总是微微弓着的肩背挺得笔直,他瞪大的眼睛直勾勾地、像钉子一样钉在安东尼歉疚困惑的温和面孔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原本总是乐呵呵的随和、有点儿圆滑的老布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再度开口,同时举起胳膊,食指直勾勾地指着安东尼的鼻子: “做你妈的春秋大梦!”流浪冒险者,老布伦特,再度破口大骂。 “我是一个干干净净靠自己的武器和胳膊讨生活的冒险者,我有身份证明,战车之邦和拉德罗斯都承认我的清白!你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搜我的身?!” 他情绪激动地据理力争。 安东尼温润的双眼也带上了几分急切。“朋友,我的朋友,”他试图安抚老布说,“再次奉上我深深的歉意,如果我能拿出我的心来证明自己的诚意,那我一定把它端给你看。这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安全措施,只要证明和强盗没有瓜葛,我和我的商队,和我所有的老伙伴和小伙子们,一定会为你送上一份恰如其分的补偿。” “……不,尊敬的安东尼先生。我认为您犯了一个错误,这件事从来就不是补偿不补偿的问题。” 布伦特的怒火之中掺杂进了几分迷茫。他茫然地看着那个刚结识不超过一小时的异族,对方年轻而俊美的脸上此刻殊无笑意。在安东尼试图为自己辩解时,他再次说: “是的,无论您用什么理由来开脱自己、来为自己的行为增添正当性:您在侮辱一名老战士——侮辱一名老战士的人格和尊严。”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这个精灵的目光平静得令安东尼一时语塞。和情绪激动的老布不同,他既不愤怒也不怨尤,但就是这份“心平气和”带来了一种摄人的感觉。不过安东尼作为一个多年在大陆各地行商,与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危险多次打交道的大商人,这种感觉也只是转眼即逝。他急切地向他们伸出两只手: “不,朋友们,即便我的话给你们带来了不愉快,请相信那也不是我的本意……” 靳少兰却已经掉头走到老布的身边。 “既然我们是不受欢迎的客人,那我们就离开好了,” 他说,微笑着揽住了这个中年人的肩膀,并且没有去看后者脸上的表情。让他稍稍意外的是,原本看起来已经意动的比尔还有卡邦兄弟也都站到了自己身边。哪怕这样的行为,让原本把守在营地入口的商队护卫隐隐把他们几人围在了中间。 “……怎么,主人还有挽留我们的意思吗?” 他向这几个同伴一一点头致意,转身笑着对安东尼说。见营地的入口附近已经逐渐聚集起了不少从外围几处小营地过来看热闹的“寄生者”,当看到双方起了冲突,他们脸上甚至产生了几分希冀,靳少兰于是提高了声音。 “这里是杜内丹人的地方!”他指出,“即便因为一些缘故,有对我们进行搜身的必要,我也坚持这件事应该要由杜内丹的军人来执行;即便确实存在着某些由外乡人带来的风险,我也坚持要由杜内丹人来判断是否有对我们进行搜身的必要!” 他笑吟吟地看着安东尼,嘴角含笑,目光却十分平静: “——而不是尼斯人。 “我很有兴趣了解一下,杜内丹人的军队有许可外人在他们统治的地方这样做吗?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安东尼脸色数变。最终,他长长吁出一口气。 “唉,我的朋友……不能让你们和我相互谅解,这一定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唉,谁让我是个不善与人交流的老家伙呢。”他诚挚地望着冒险者们,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伤感:“请相信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最感到难受的人是我啊!好吧,既然事已至此,我确实也不便再出言挽留你们——汤姆,送我的朋友们出去吧。” 他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愁眉苦脸的转过身,向自己的帐篷走去。在这个尼斯商人并不高大的背影之中,甚至透出了几分萧索。 离开了大商人安东尼的营地,几个同行并没有出言安慰老布。个子高高的卡邦甚至一边走,还把双手枕在头后,吹起了口哨。而老布又恢复到了乐于交际,甚至有点刻意交好的样子。 “我们也不是就没有路子了,”他乐呵呵地说,“我们可以到旁的那些小商队里面挑一个,毕竟这条路上遇到远哈拉德人的可能性并不很高,更多的危险来自于那些野兽。而不花钱的保镖,又可以不用跟在大商队的后面像个求人施舍的乞丐,相信他们还是很乐于接受的。” 果然,随着他们远离了尼斯商人的营地,那些原本看热闹的人有不少都撒腿就跑,显然是要回去自家的营地去报信的了。 第二十四章 另一条路(上) 然而,事态的发展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 当几人来到那些小商队的营地,才发现那些看他们时曾经带着期待的目光,此刻都变得畏缩而躲闪。少数人不惮于和他们对视的,也都带着警惕。哪怕善于和人打交道的老布和魅力值不用查看数据也显然是五个人理最高的靳少兰轮番上阵,也没能打消对方的惧怕和试图隐瞒起来的敌意。 在连续两个小营地碰了软钉子之后,他们就不再继续尝试。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再换一个地方也难以得到不同的结果。如果说那七八个营地的小商队和旅人原本打着“五个有实力的冒险者要是能加入,遇到强盗至少有很大可能能护着我们逃跑”这样的主意,经过短短的时间时候现在则变成了“说不定他们真的是强盗的探子”。 “不然搜一下又没有损失?” “而且大商人安东尼先生已经再三解释自己的苦衷了!还承诺了丰厚的补偿。” “怕不是他们加入的目的真是别有用心,这太可怕了……” 尽管没有人开口,但那一双双畏惧的眼睛里面隐含的敌意都在无声的诉说着这些话。 遗憾的是,直到和两支小商队打过交道以后,几个人才省悟过来: 这就是安东尼之所以要到尼斯商队营地门口来,直接面对面同他们每个人交谈,又苦口婆心地大费周章、摆事实讲道理许诺补偿,作势努力说服他们的理由。 遗憾的是,他们明白是明白,却于事无补。看来,初步可以做出下面的判断:如果想要前往之前那个杜内丹军人所说的罗安德隘口,要么他们自己长途跋涉,要么,就回去向那位大商人安东尼低头。 老布的肩膀仿佛又塌下去几分,他颓然叹了一口气。 “不用试了,”他说。“后面那几个肯定也是一样。对不起,若不是我一时冲动……” “喂喂,”卡邦有点不满地敲了敲自己的刀鞘。“大家都是成年人,老布你不要说得好像自己的情绪化就能影响别人的决定一样。对不对,哥哥?” 靳少兰愕然。这个高大自信的汉子竟然是相貌年轻柔和、性格也很温和的戴蒙德的弟弟? 戴蒙德腼腆地笑了笑。“卡邦,也没有这么介意啦。不过要说情绪化的话,刚才我们大家不都犯了同样的错误吗?” “我没有。” 比尔冷冷地说。戴蒙德顿时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卡邦则哈哈笑道,“笨蛋哥哥!” 面对这些同伴们,靳少兰忍不住轻笑出声。 “请等一下,”他笑着说,“为什么是我们要责怪和反省自己?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啊,反倒尊敬的安东尼先生,才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见老布表情惊讶,而且看来他的话让这汉子十分迷惑,靳少兰轻轻笑了起来。他慢吞吞地说: “他所说的话,从一开始,就是不合理的——他片面夸大自己的重要性,和风险、付出;对对方应得的利益和受到的损害,他只字不提。不仅如此,他还认为他很善良,很高尚,是我们这些只懂得武力的粗人不肯理解他的苦衷——” 但是作为一个来自现实世界地球的现代人,靳少兰很清楚一点:道德并不是评判一切的标准。这也是现代法治的一个最重要的基础原则之一: 哪怕是“好人”,也不能无故损害他人的合法权益。 哪怕是“坏人”,他的正当权益也是受到法律保护的。 这就是社会进步。 何况无论是安东尼给他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还是安东尼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让靳少兰做出前者并非一个真正的“好人”这样的判断。 “……所以,综上所述。在我们的语言里有一句话专门形容尊敬的安东尼先生的这种行为:我们管这个叫‘道德绑架’。” 虽然用通用语说出来是个截搭的生造词,但另外几个冒险者仅仅愣了一下就毫无障碍地了解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卡邦爽朗地哈哈大笑: “‘道德绑架’,嘿,寻风者,我喜欢这个词。你们精灵真是有很多很棒的发明!” “而且您还说您‘也’是个粗人……”老布愁眉苦脸地说。“粗人,嘿,他说他是个粗人。我不知道在精灵的文化里是个啥样,但是……” 他苦着脸摊了摊手:“他要是个粗人,那你们忠实的朋友老布呢?老布难道是头浑身长毛的长毛象?” 然后在比尔又一次冷言冷语说“我宁可和一头长毛象打交道”之后,这个中年人连连告饶。笑容回到了他的脸上。 不过,要怎么前往罗安德,还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靳少兰若有所思地问: “我们一路走过来的时候,似乎没有看到其他的商人驻地?” 老布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我们我们如果想加入商队,这里是唯一的选择。虽然现在我只想对我们的尼斯富商朋友说‘去你妈的’!哈哈。” “而这些人,不管是尊敬的安东尼先生,还是这些你们叫做‘寄生者’的小商队,”靳少兰沉吟着,“无一例外都是要前往罗安德的。所以,我可不可以这么认为:在乌姆巴港的杜内丹人军队不需要商人们的货物。” “当然,”老布答道,“杜内丹人的船很大,只要靠近海岸,他们的大船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大海那边运来精美的食物,还有精酿的酒。”说着,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靳少兰顿时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 他笑是因为他想通了一件事。空间对于主线任务前往罗安德隘口给的时间限制是十天,他不久前已经问过,若是快马赶路的话用这么长时间跑一个来回还绰绰有余,那么之所以设置了十天的限制其难度显然就在此了,这十天时间是让契约者倘若没能搭上商队的路子,和其他冒险者搭伴自行在荒野里跋涉要耗费的时间。但是对于该怎么规避这个困难完成任务,空间实际上已经给予了他提示。 『你服务于一个礼崩乐坏的王朝。一个格外繁华而富丽的王朝。从国王到平民,所有人都在穷奢极欲。』 既然努美诺尔人穷奢极欲,如老布所说,在乌姆巴港口,就表示他们可以源源不断的从努美诺尔获得补给。这些船既然可以跨海而来,就注定了它们另一方面来说是无法用来进行河运的。而要让自高自大努美诺尔人乘坐逼仄的“小船”,抑或赶着马车穿过荒野,亲自做这些跨海运来的美食美酒的搬运工——他们怎么肯? 所以,所有这些商队来到乌姆巴港,确实是把货物卖给努美诺尔人,但是都是给前哨阵地那些“倒霉鬼们”的。而他们付钱买下这些商队的货物,实际上更多的用意,就是在于要逐利的商人们代替他们把补给运送到前哨阵地上。 第二十五章 另一条路(下) 而空间给靳少兰分配的身份,却是“来自黑森林的‘莫利昆迪’黑精灵”。他适才就是想起了那位开船载他来港口的老人,林德拉尔。既然他是一个“来自黑森林的精灵”,那么这老人家总不可能是从努美诺尔把他载来的,换句话说,他是从中土大陆其他地方来到乌姆巴港口的。 如尼斯的安东尼那样,林德拉尔必定同样是一支率领商队的首领。没有早些想到这一点,完全是靳少兰轻易接受老人态度谦卑的表象所带来的第一印象、将其与他的身份地位划了等号。 这位老人就是空间给他留下的完成任务的另一个思路。 当他把自己的推测告诉另外四人,并对他们说自己准备去请求这位有着一面之缘的老人允许他们加入船上、一起前往罗安德时,靳少兰从他们不加掩饰的喜悦中感受到了友情的意味。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接下来就像否极泰来一样,一切都很顺利,再次见到靳少兰时,林德拉尔甚至十分惊喜。 “大人,”远远看到靳少兰的到来,老人就欣喜地迎了过来:“尊贵的大人——仆人能询问您的来意吗?仆人一直但愿自己能有那个荣幸,再次为您服务!” 离着还有好几步,林德拉尔就向他张开了双臂。这位老人仍穿着那身罗马式的束腰短袍,不同的是花白的头发上缠了一根镶嵌着宝石的头巾,这让他沧桑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庄重和威严。走到靳少兰面前,他双手环抱于胸,深深行礼。 “再次见到您令我的心如此喜悦,尊贵的昆迪。” 靳少兰也深深鞠躬,同时双手从两侧搭上老人的上臂。“林德拉尔,谢谢你,但不是感谢你的抬爱,而是感激你的友谊——你我皆是伊露维塔的子女,你无需如此,只因我们的灵魂是对等的。”他笑着说。 林德拉尔直起身,爽朗地笑了起来。“不,请不要剥夺仆人的一点自我满足,大人,”他满布皱纹的脸充满坦然的笑容,甚至向靳少兰挤了挤眼睛。这让他眼角深遽的刻痕也随之聚了起来。“尊贵的昆迪,我希望您来此的用意,是我这个仆人有能为您效劳之处,是这样对吗?” 靳少兰也不为己甚。向林德拉尔介绍了布伦特,戴蒙德和卡邦兄弟,还有比尔之后,他问:“我和这几位都是想去罗安德隘口发挥力量的人,不知道如果我们想加入你的船上、请你载我们一起前往罗安德是否方便?我和他们都会按照行商的惯例支付自己的报酬。” 个头不高的林德拉尔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是船上增加一块压舱石的分量而已,尊贵的大人,您对仆人谈什么报酬?不仅是您,既然这几个棒小伙子都是想去罗安德大展身手的,那咱们全部都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伙计了!对于驱逐黑暗,还有什么比更多的人愿意参与进来尽一份力更令人高兴的呢?” 说着,他带着老年人特有的那种狡黠,朝后面四个冒险者搓了搓手指:“当然,小伙子们,你们得向我缴纳你们的伙食费?我是绝对不会让四个大胃王在我船上白住之后还要白吃的!” 即使不提三个比较年轻的冒险者,老布甚至都被他说得有点局促起来。他这样的局促一直延续到了林德拉尔招呼他们到船员们的篝火边一起畅饮。手拿用某种植物的硕大叶片卷成的酒杯,被林德拉尔拽着连连碰了个两三杯之后,这个中年汉子终于恢复了他的健谈,几杯酒下肚,他甚至口沫横飞的跟几个一看就是刚上船的年轻水手吹起了自己冒险过程中碰到过的惊险遭遇。 靳少兰也尝了一下他们从木桶中倒出来的酒,仿佛是用青芭蕉之类果实酿的,色做浅绿,喝起来有着丝丝甘甜,对他来说仅仅是稍有点酒味儿而已,说是酒,其实喝起来和加了少许米酒调味的果汁饮品也差不了多少。不过这种浅绿色的酒入口清甜之余,还有一股未成熟果实吃起来的青涩,小口轻抿时,和卷成酒杯的叶子自带的草木清新混合在一起漫过舌苔从喉咙滑落下去格外爽口。 “人不是独来独往的大鹰,人是要凑成一伙儿、聚在一起才算作是‘人’的,所以既然是人,就总是需要尽量给予其他的人善意、或者拉上一把,才能从中感受到自己的价值。” 靳少兰转头望去,站在他身边的正是林德拉尔,他也端着一只边缘弯弯、还高高翘起一角的叶杯,眼睛望着热热闹闹打成一片的冒险者和水手们,似乎是有感而发:“您说对吗,大人?” 靳少兰想了想,说,“您看那些高大的乔木,低矮的树丛,贴服在地面的绒绒细草,缺了哪个,也不能独力构成森林,而一片森林想要郁郁葱葱、想要把绿色不断向外蔓延,还需要林间有着飞鸟和草兔,所以我想万事万物莫不如此,亲爱的林德拉尔。” 老人感慨地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是的,是的,”他说,“可惜老树总会枯萎腐朽,老迈的兔子也总会在某一天倒毙,所以维系森林的,总是那些壮年的树木,还有年富力强的草兔。” 他摇摇头,轻笑一声,转头看着靳少兰,篝火映照下,他双目中闪亮着那种老年人特有的狡黠光芒:“只是人老了之后的一点儿小小的牢骚,大人。不过除了遇到您这样的昆迪,仆人实在是没有可以将之絮絮地唠叨出来的对象。” 说着,老船主林德拉尔笑着向靳少兰举起酒杯:“敬与世长青、万世不移!” 靳少兰忍不住笑,心想自己自从使用了一副精灵面孔怎么总被人默认成活了几百上千岁一样,也含笑回敬:“敬蓬勃之心、敬自由的归宿!” 在《指环王》中,造物主伊露维塔对他的“首生的子女”和“次生的子女”分别给予了不同的“馈赠”,对于精灵,是与世界同行的漫长寿命,事实上,除非被杀死或心碎而死,每一个精灵都将活到世界终结。但与此相对应的,精灵也要日复一日的面对时间流逝,他们将随着世界的衰落越来越疲惫,在他们不灭的生命中永远哀悼一切业已消逝的美好。而人类短寿促命,但在人类身上有着精灵所不具备的另一种活力与希望,伊露维塔给予自己“幼子”的“馈赠”,就是只要他们愿意,他们随时可以离开“世界”、离开“阿尔达”,他们有着可以脱离现在这个世界,前往一种连梵拉诸神都不清楚的全新旅程的自由——『死亡』。 所以林德拉尔刚才的祝酒词其实是恭维和羡慕他“所属”的精灵这一种族永恒的青春与长寿,因此,靳少兰也以一个精灵的身份,回以对《指环王》故事发生的阿尔达世界,人类的活力和造物主给予的『死亡』这一馈赠的推崇。 第二十六章 告别 这个时候,篝火旁的汉子们已经大声唱起了歌来,肩挨着肩,跟着拍子摇摆着身体。明明歌词颇为伤感,曲调悠扬,但被这群五音不全的水手唱得鲁直无文简直毫无“旋律”可言,充满了欢畅,乐天而达观: “没有地方埋我的骨。 因为我已永远把自己的心留在大海。 当我听到开船的号角,我就从坟墓里跳起来跑回船上 我们飞一样地划桨,把船驶到大海深处 在船上向下看那水底,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嘿,我看到金灿灿的麦穗,生长在珊瑚和贝壳中间 还有放牧海底羊群,容貌一如我心上人的人鱼姑娘。 但是开船的号角,你为什么不吹响好让我听见 当我听到开船的号角,我就从这片迷人的海域离开 我们飞一样地划桨,把船驶向海平线上 如果桨没有辜负我,我可以在任何地方见到你 那么我将遇到我的老祖母,在那大海的尽头 两行半足迹印在黄金的沙滩上, 那是我祖父留下的脚印,通往他的小木屋 厨房飘来牛蒡的香气,一如我儿时的回忆里一样 但是我不会留下,因为 没有地方埋我的骨。” 靳少兰静静听着,直到一曲终了,他轻轻鼓起了掌。 “可惜我的竖琴不在身边了……”像是对林德拉尔,也像是自言自语,他轻轻说。 老人的眼睛亮了亮。靳少兰笑着转向他:“也许您知道,我是个吟游诗人……每当看到这类场面总是有点……” 翠绿眼睛的精灵沉吟了一下,像是在自己掌握的通用语里搜寻合适的字眼:“……情难自已?” 林德拉尔不禁哈哈大笑。他委婉地回避了对方的通用语水平问题:“看来您有兴为我们演奏一曲。仆人在这件事上似乎帮得上您的忙?” 稍微询问了靳少兰几句,他便坐在原地,挥手叫来一个半大小子吩咐了几句。等那个小子回来,怀里已经抱着一具裹在细麻布里的竖琴。抢在靳少兰开口前,他便哈哈笑着说,“有时我喜欢在船上收藏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再就是偶尔做做木雕。尽管全都不值什么钱;尽管可能一直都用不上。”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阅尽沧桑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靳少兰: “——所以我当然不能为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协助索要您的报酬。大人倘若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请为我带来一曲能带进梦境之中的曲子吧。” 靳少兰沉吟着与林德拉尔对视,片刻,他笑了笑: “恭敬不如从命。” 这具竖琴和里拉琴有些相似之处,也有颇多区别,最大的不同是它两侧的柱呈明显不对称的一高一低,因此拉住琴弦的也是一条斜梁而不是里拉琴那样的横梁。尝试着弹了几个音符,靳少兰很快就掌握了这具和现实世界有一定区别的乐器;经过在空间里在“基础器乐”上投入的训练,对多数拨弦乐器、尤其是竖琴,哪怕没有使用过的种类他也已经能较为轻松的上手。 抱着竖琴,他弹起了电影《指环王》中那首令人耳熟能详的主题曲“may it be”。这只曲子是由着名的爱尔兰女歌手恩雅创作和演唱的,此后更是被大名鼎鼎的班得瑞乐团收录入了其第十一张专辑《mistnd(雾色山脉)》之中。 随着竖琴叮咚的音符从他指尖下缓缓流淌,喧闹张扬的水手和冒险者们都渐渐静了下来。恩雅赋予“may it be”的那种独有的、悠然展开的悠扬和宁静,正是一如“中土”这张宏大、古老、静谧、传奇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当第一小节结束,他选了在阿尔达世界无论人类还是精灵中都流传甚广的一系列壮烈、而又悲伤的英雄故事,“胡林的儿女”,来作为自己吟唱的内容: “…… 美丽的妮妮埃尔,她的眼泪像露珠之间的钻石 像海盐里的珍珠一样。 野鹿越过的峡谷, 人们竖起石碑,建立了她的坟冢一方 草色青青,山坡之上 但是她不在那里 但是她不在那里 美丽的妮妮埃尔,不知被泰戈林河带往了何方。” 他有意加快了音乐的拍子,用一种轻快的语气唱着,如同歌唱一支乡间的小调。说起来其实很多音乐都有这么一面,轻快的乐曲被拉成慢板会变成悲歌,而悲伤的乐曲快速演奏就成了轻快欢乐的调子。 很快,篝火旁的人都轻声跟着他唱起了这支小调。夜色深沉,篝火把每个人的脸映红,有人饮至半酣已经躺在篝火旁边的地面上沉沉睡去,剩下的人快快活活地围着火堆,随着悦耳的竖琴声一遍遍重复轻唱: “但是她不在那里 但是她不在那里 美丽的妮妮埃尔,不知被泰戈林河带往了何方。 ……” 第二天天还不亮,林德拉尔的水手们就一骨碌从火堆旁爬起,小心地用水淋透篝火的余烬,顺着船只的舷梯奔上甲板收缆、升帆。老布美美地打了个呵欠,抻抻筋骨,就跑过去想看看有没有能搭把手的地方,结果被林德拉尔嘲笑着赶了回来。等到东方既白,船上林林总总的的准备工作也都已经收拾停当,老人这才招呼着几个因为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而有些讪讪的冒险者上船,随即就收回锚索,一斧子砍断了固定船只的缆绳起航。见老布一脸的目瞪口呆,林德拉尔哈哈大笑。 “不过是条缆绳,船上还备了很多,放宽心,放宽心!”他热络地拍着老布的肩膀说。 随着船只渐渐离岸,转过岬角,冒险者们都吃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这才看到在港口北侧耸立着一座坚固的白色要塞,要塞中尖尖的高塔如白色利剑直插入天空。继续前行,中土南部最大的一条河流哈尔能河的全貌也渐渐呈现在他们面前。这条大河波光潾洵,一直扩展到视野的极限,从他们船只所在的这面看过去完全望不到对岸。这也是它得名的原因,在精灵语中“哈尔能”的意思就是“南方之水”。 当四名同伴都对那座庞大的白色要塞叹为观止、指点着上面残余的少许被战火烧黑的痕迹时,他已经将视线从河面上收回。晨风带起靳少兰的头发和衣裾,他看到水滨生着一丛丛芦苇,晨风中依稀有星星点点稀疏的芦花被风带起,其中几点刚好飘落在他肩头、衣袖上。他用两根手指拈起其中一星白的芦花,若有所思地向南望去。当船只行过乌姆巴要塞,港口后的那片平原也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天已经开始放亮,能清楚的看到最中间阿-法拉宗的军帐,被来自不同派系、不同家族军队的营帐簇拥着。那顶格外阔大的军帐所伫立的山坡上,努美诺尔人的白色大纛在晨风中烈烈招展。 靳少兰就这样久久地注视着,看着那顶白色的军帐越来越小,消失在视野里,与自己所乘的船只渐行渐远。 第二十七章 闹剧的夜袭 坐船这件事,对于大多数时间生活在陆地上的人来说初时总是会觉得十分新鲜的。水手们忙碌开船的期间,卡邦就拉着他哥哥兴奋地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好奇地从不同的位置眺望着哈尔能河的景色。黑瘦的比尔竭力做出并不在意的样子,眼睛却也一直紧紧地盯着河面。老布却是开船没多久就头晕反胃,脸如土色。林德拉尔急忙把他拉到船舷,拍着他的背让他吐了个稀里哗啦,等他把胃里的酸水也差不多吐干净了之后,又拿出一种细丝一样的草叶揉碎混合在水里让他喝下去。 “你是个旱脚,哈哈!”老人一边扶着老布让他喝水,一边开怀大笑,“别介意,孩子,这是说你是个到了水上就会发晕的人,除了那些令人羡慕的首生者,再强壮的人也可能是这个样子!没有人知道那是为什么,第一次上船之前也没人知道到底谁会发晕、谁又不会。他们管这个叫做『没有聆听过乌欧牟的号角声』,我们就管这个叫‘旱脚’,哈哈。” 他一边轻拍着老布的后背,一边爽朗地大笑,“这是‘哈莱斯夫人草’,喝了这个,睡一觉,你就又精精神神了!真幸运,我们开船的时候还没有享用早饭。” 老布苦着脸,把那碗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的草药一口一口地灌进自己肚子里。只是个契约者而不是真正精灵的靳少兰谨慎地没有发表看法。 等到午后,老布果然好了起来,还跟大家一起吃了饭,只是还是怏怏地没什么精神。林德拉尔的水手们为午餐准备的是一种巨大淡水鱼经过腌腊的鱼干,从上午很早就开始炮制,在水里稍微泡了泡然后蒸了两三个小时。这种鱼的刺本就不算多,加上由于鱼太大,鱼刺也都是很大的大刺,所以没有普通淡水鱼吃起来那么麻烦,而且鱼肉全都是类似火腿肉那种一根一根肌肉都清清楚楚的红肉,腌制过后相当的咸,但腌腊制品就是越咸越是味美,长时间文火慢蒸之后更在腌腊制品的嚼劲之余还有一种肥腴的感觉,咬一口,咸香的汁水就充满了整个口腔。 主食是一种大大的类似煎饼的薄面饼,水手们都用它把一种类似生菜的蔬菜、切细的柠檬丝(姑且当这种酸酸爽爽的柑橘类水果是柠檬)和鱼肉一起卷起来,然后大口狠狠咬下去。靳少兰此时却苦于自己目前的身份是一名精灵,只能撕下一小片薄饼斯斯文文地放在嘴里,肚子里暗暗对水手们的吃法艳羡不已了。 饭后还有一碗汤,随喝随添,靳少兰惊奇地发现这“汤”其实应该算是煮的十分稀薄的米粥,加了盐、胡椒、干蔬菜和干胡萝卜,喝起来别有风味,他这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类是把稻米之类的作物当成菜豆之类而非主食食用的。 老布却遗憾于自己没能吃到早饭他们享用的那种面饼,发酵过后的厚饼十分雪白松软,里面还掺了葡萄干和某种像芝麻一样酥脆的草籽,吃起来甜丝丝的像现实世界的发糕。 除此之外一路无事。长途航行的话,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了之后,时间一长就会感到非常乏味。这还是指对于旅客,水手们则还有行船时的重体力劳动,注意力也要经常处于集中状态,因此航行途中感受到的枯燥也就可想而知。靳少兰也就知恩图报\/能者多劳,不时怀抱着竖琴弹唱一曲,为这趟旅途提供娱乐,凭借音乐和高魅力带来的影响力客串了一把随船的文工团+心理疏导员。 倒是他们所乘坐这艘船的航速令靳少兰完全意想不到。相比现实世界他在长江上乘坐的客轮,林德拉尔的这艘“橙花号”也并不慢上太多。至少,二者的差距可以看做还在同一个数量级上。 令人扼腕的是,精灵的身份却令他根本没法儿开口询问。这个时候靳少兰也隐约开始明白,为什么进入本世界时空间判断说,他伪装成精灵身份不会对契约者在这个世界任务期间的平衡性造成影响了。 幸好,两兄弟中那个高个子卡邦也相当好奇,作为颇有名气的游侠,兄弟二人走过不少国度却从未见过一艘帆船可以拥有这样的速度。他撺掇了他哥哥戴蒙德上去向老船主打听他们的船只为何能开得如此快而稳定。 原来,林德拉尔的商队所驾驶的这条船乃是努美诺尔人所打造的。他们具有一种神奇的技术,可以利用宝石\/能量结晶\/魔核等等东西为船只提供动力。其作用差不多可以看做相当于现代船舶的发动机。 这也是为什么努美诺尔人的巨舰船队可以远隔重洋跨海而来,要知道他们生活的努美诺尔,也就是安多洲的位置乃是处于中土大陆和“圣贤之地”阿门洲之间,距离阿门洲还要更近一点点。 在这个时代他们的军队甚至能打败“黑魁首”索隆,虽然这和世界整体的力量仍然维持在一个相当高的程度、还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衰落太多不无关系,但其技术之强大从中仍然可见一斑。 不过,驾驶船只的仍然还是人,而不是机器。所以,想要像现代船舶那样在河道里进行夜航,目前显然是做不到的。每天晚上,他们还是要找个一个合适的避风处,下锚停船。 和从乌姆巴港出发之前一样,林德拉尔的水手们仍然习惯下船在坚实的地面上过夜、而不是睡在摇摇晃晃的船上,这种心理对常年漂泊在水面上的水手来说倒很好理解;从岸边的芦苇已经陆续开始开花,也能类比地推测出一个这样信息,眼下所处的中土南部要么气候接近纬度较低的地区,要么季节处于仲夏或是初秋,所以夜间也是颇为温暖,十分适合露宿。 第一天一夜无事,早上起来还是小心浇灭篝火、开船以后在船上分班次轮流享用早餐,到了第二天夜里却出了件让人哭笑不得不知该归到哪一类的突发事件。那天晚上当熊熊的篝火渐熄,转变为木炭那种温和的燃烧以后,露营的营地上也随之渐渐从明亮转入一片昏暗之中。 这个时候,从不远处的丘陵后面,几个不怀好意的身影慢慢潜出了来。查看之下他们见被林德拉尔留下守夜那个半大小子也是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地看起来是打着瞌睡,其中一人便向后一挥手。 二十多个衣着破烂,肢体却格外健壮,还束着钢铁打造的胸甲的黝黑汉子就从丘陵后动作迅速无声地摸了上来。其中一个貌似领头的盯着营地看了片刻,点了点头。黑暗之中,装饰在头上的羽毛令他的剪影十分怪异,像个多角而长喙的鸟头,他的手断然往下一挥,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这不是远哈拉德的“南蛮子”,他们活动的区域要更加深入内陆许多,而是由于近哈拉德人臣服努美诺尔、逐渐向大海方向迁移后,这片土地上出现“空窗期”而流窜进来抢劫的东方人强盗。尽管如此,在“打劫”这件很有前途的事业上他们仍然显得专业而训练有素。 东来者们低低地弯下腰俯着身子,动作快速而安静地摸到了营地的近处,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队形都默契地散开成了一个包围圈,只把朝着河岸那一面留了出来。微弱的营火已经能映出他们黝黑的皮肤和眼白多、眼仁少的凶恶眸子,还有紧紧咬在发黄牙齿间的藤棍,不用头领指使,当他们接近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水手们时,每个人都默契地抽出了刀子——不是高高举起、挥下而是收肘前突的迅捷刺击—— ……然后距离最近的几个就被突然跳起来的水手砍翻在地。 第二十八章 虚空的凝视(上) ……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擦汗),睡得比较靠近中间的水手还在舒适地打着呼噜,剩下的东方人强盗已经哭爹喊娘,在惊骇中逃得犹如屁股上中了一箭的兔子,倒在地上的尸体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一时受伤未死的还蜷缩在地上呻吟,只剩下老头儿林德拉尔对着那些逃跑的背影跳脚: “喂!混账东西!至少把这些垃圾给我拖走!” 直到这个时候,坐在火堆旁的守夜的半大小子仍然小鸡啄米地打着瞌睡。 ……这真是完美的开局,成功的潜入,草鸡的收尾…… 因为水手们呼噜声此起彼伏,令人难以入睡,白天亦算是并没积累什么疲劳,靳少兰一直只是躺着进行冥想,所以他其实差不多是全程围观了这一幕不知道该算悲剧还是闹剧。直到林德拉尔笑呵呵的过来招呼他们几个说是不是打扰到他们休息了,靳少兰依旧无言以对,只能庆幸周树人先生还让他知道了封建知识分子该饱受批判并踩上一万只脚的万能式寒暄“这件事做得好极了,我们的关系好极了,今天天气哈哈哈……” 虽然强盗们上演的是一出令人哭笑不得的闹剧,不过这也让靳少兰感受到了一种紧迫感。在这一次进入任务世界之前,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对前景的态度过于放松,但现在看来知道是一回事,有切实的清醒认识乃至执行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因为,即使在被大商人安东尼拒绝之前,他原本的打算也是先顺利抵达任务规定的目的罗安德隘口,在环境依然相对安全、时间则较为充裕以后才继续成为术士的尝试。 今晚发生的事情对他不能不说是一个震动。他已经明白了一点,在前往目的地的途中他就需要让自己多少有些自保之力:而不是到达以后。 “唔……毕竟我还是在和平的现代社会生活嘛……” 他抬手遮住嘴唇,掩去嘴角的笑意。另一只手则轻轻按上了身边的一柄长剑,那是刚才一个年轻水手塞给他叫他“姑且拿着防身”的。虽然拿到手的时候梦魇印记就提示他“你未能获得该武器的所有权,无法从该武器获得加成,仅能发挥最基础的作用”,不过“最基础的作用”就是,它仍然还是个“锐器”。当手掌接触到那冰凉的剑刃时,他手上稍微用力,按了下去。 金属利刃的凉意、手掌被割开的痛楚、还有鲜血涌出的温热,在那一刻同时涌入他的感知之中。 “嘶……” 右手捧着受伤的左手,任血液泊泊流出,他皱眉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却噙着笑: “这下,真的清醒了吧……?” 夜里的这场袭击并没有对船员们造成太大影响,除了在林德拉尔的吆喝下将强盗的尸体拖去掩埋花费了他们大量时间和体力。他们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彼此说说笑笑恍若无事,行止之间都给靳少兰以一种现代化工厂里流水线那种冷漠和效率的感觉。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林德拉尔也下令今天就暂时在此地停泊,等水手们都获得了良好的休息之后,干脆就在附近狩猎一番,此外中土大陆的土地也颇为富饶,野外不乏可食用的植物,几个新上船还没多久的水手被他留下进行采集野菜野果和鸟蛋好改善一下口味。老布几个当然被老人拉去一起狩猎充作自己的伙食费,至于靳少兰……从头到尾,除了娱乐和人文领域之外,好像没有一个人在其他任何一方面指望过他…… 他又一次体会到了数据化身体的恐怖。没人注意到他刚才所做的事,因为就在他的注视下,手掌被剑刃割开的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起来,等到把长剑还给年轻水手的时候那年轻人只高高兴兴的说了句“我很荣幸”,全没发现自己好心好意把剑塞给这厮以后在他“手上”派上的是什么用场。 跟留守的几个老水手打过招呼之后,靳少兰远远的在船上找了个僻静处坐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黑暗顿时笼罩了下来。 一片黑暗之中,哗啦的水声,芦苇摇摆的沙沙声,岸上传来的几个老水手的交谈和吆喝声,水鸟的啁啾声,甚至还有偶尔一条鱼跃出水面时甩动尾鳍的声音一一在听觉的世界中浮现。随后是船只轻微的摇摆,风拂过面颊的微凉…… 靳少兰感到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 在这里,他要单独举行沟通虚空的仪式。 悄无声息地,散发着翠绿色朦胧微光的宝石碎块出现在他掌心。 当然,说是仪式,它真的非常简陋——用意念将绿宝石悬浮于面前。通过在梦魇空间中的训练,精神10点、智慧16点的靳少兰已经可以做到这一点。通过它,靳少兰要将自己的意志与无尽虚空进行沟通。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和冥想相似,不同之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精神力会缓慢消耗而不是上涨。如果在精神力耗尽之前仍没能成功,他很可能就只好跟着商队前往目的地再另找机会了。 靳少兰的精神力缓慢下降着。但他对此一无所知,或者说,他已经进入了无思无想的玄妙状态。即使在梦魇空间里,他也很少能这样“沉浸”进去。他仿佛悬浮在无穷无尽的宇宙空间之中,只是这里没有光线,没有星球,没有时间。 这种感觉对人来说真是一种享受。心情异常宁静,有一瞬间,靳少兰甚至觉得自己正沉浸在其中的黑暗是如此令人平静和从容。与在空间中尝试的那一次相比,此刻感受到的这片黑暗似乎有些微的不同,这只是一种感觉而已,没有依据,但他觉得这片黑暗与他有某种冥冥之中的联系,而且仿佛充满了一种怀念的感觉…… 当这种感觉产生的瞬间,无数画面从他眉心感受到的黑暗之中闪过,在短短的一瞬间里,他看见了炽烈的火焰,严酷的冰雪,呼啸的飓风,黯淡的星辰,恣肆的草木,狂暴的海洋,严峻的山峰……这所有一切最终彼此交织成为一个巨大的存在,由酷热与严寒交织,犹如大地上一座挺拔入云的巨大山峰、又仿若『酷热』与『严寒』的存在本身…… 然后他从冥想的状态中醒来。绿宝石“啪嗒”一声跌落在面前,静静躺在靳少兰膝头的长袍上。 第二十九章 虚空的凝视(下) 靳少兰可以感应得到,自己和某个存在或者说莫名之处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从那里,他可以源源不断的借来力量。 但靳少兰此时还来不及顾及这些,他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继续沉浸在黑暗之中回忆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他直觉感到这件事极为重要,但客观事物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他的尝试总是刚刚开始就发现自己已经重新退出了冥想状态。靳少兰笑着摇了摇头,仍然闭着双眼,查看起梦魇印记的提示来。 在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他甚至仿佛没有经历“向梦魇印记发出指令”这个过程,而是犹如本能般甚至不需要“动念”,就完成了操作: “提示:你感受到了虚空的气息,请问是否与之建立联系?是\/否。” “提示:与虚空建立联系,可能导致不可知的后果,你是否要进行此尝试?是\/否。” “提示:与虚空建立联系后,你较大可能无法自己斩断联系,只能在权限达到标准后由空间进行该操作,你是否要继续此项尝试?是\/否。” “……” “种子选手,契约者号,你引导虚空与你建立了联系。虚空之力为你所用,年轻的术士,而你将向其献上自己的鲜血和灵魂。” “当你凝视着虚空的时候,虚空也在凝视你。” 最后这句令靳少兰有点发愣,倒不是因为那简直就是“深渊也在凝视着你”的尼采名言的翻版,而是他原本以为空间仍然还是会提醒他“你即将走上的,对你而言并非一条容易的道路”云云;而眼下的这句话对于一个有志成为一名术士的人来说,要么就是对风险和代价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要么就是已经利令智昏到不顾其中的风险,所以能起到的作用那还真是和口水话没什么区别。 被自己对力量的贪婪吞噬,受到黑暗知识的诱惑,脆弱而又强大——这就是术士。 在他的面板上,此时已多出了两个技能: 暗影箭lv1: 施法时间:2秒。 消耗25法力值,向30码内的目标射出一支暗影箭,对其造成10到12点暗影伤害。 虚弱诅咒lv1: 瞬发。 消耗20法力值,对30码内目标进行诅咒,使目标的力量降低3点,持续2分钟。每个术士只能对一个目标施加一种诅咒,且同类诅咒不能叠加。 和前面转职时一样,梦魇印记提示他是否要学习这两个技能的操作也是在那种奇妙状态下仿佛凭借本能将之完成了的。学习“暗影箭”和“虚弱诅咒”各自消耗了靳少兰1点潜能点,进入空间前准备的潜能点此刻还剩余了4点,靳少兰便打算将其留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从转职之中获得了两个基础技能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不过却没有他想要的“恶魔皮肤”,两个都是攻击向而非提高生存力的技能,在开心的同时靳少兰也只能微微叹息一声。但他随即就笑自己这真是贪心不足,得一望二。 睁开眼睛,靳少兰已经大致了解了目前的情况。作为沟通虚空的媒介,虽然感到惋惜,他也已经做好使命完成后“宝石”便被消耗掉的心理准备,所以当靳少兰目光垂下,发现它静静躺着自己长袍上,仍然是剔透柔和、散发着朦胧的微光,他几乎不假思索地伸手将宝石拾起握在掌心,内心甚至颇有些欣然。 宝石碎块的外观一如之前,当靳少兰通过梦魇印记检查时发现,变化则是发生在它的描述信息、或者说只有描述信息才体现\/证明它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名称几经更易后,目前其说明是: “承载虚空思绪的宝石(已鉴定) 装备类型:饰品 产地:无尽虚空\/空虚之境(the void) 装备稀有度:白色。 装备效果:智力+1,感知+1。 装备要求:术士,暗影猎手,魂武者,以及其他携带虚空气息的智慧生物。 材质:钙-铁硅酸盐(翠榴石),虚空的召唤 重量:4.2克拉。 本装备战斗力计分:6” “提示:原本属于一个辛迪加雇佣兵小头目的遗物——即使你了解这一点,我想你也没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了,伙计。 尝试将它据为己有的你难道自以为是个魔法道路上的天才?” “提示:一位达拉然高阶法师对它进行了粗浅鉴定,显而易见,由于时间短暂,她对它的调查当然只能得出最基本的结果。 你竟然真的不考虑继续与她合作下去?!天呐,你到底是疯狂的天才还是个痴呆的傻子?” “说明:这是一块宝石的碎片,曾经作为同虚空之间的链接与纽带。如今的它只是此事的见证和记录,美丽和强大都已不再,只剩下这个破碎的残片上还能感受到某种隐约的思绪附着在其上——‘它’黯淡而阴郁。” 除了智力+1,属性又增加了一条感知+1,这却是又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之喜了。虽然限制也增加了一条,但是既然靳少兰本身就是术士,而且这些变化还是因为他将宝石作为沟通虚空的媒介所致,所以自然当它约等于不存在了。 虽然精神力已经下降到不足一半,但靳少兰此刻的感觉很好,他觉得自己状态正佳,完全可以一鼓作气把另一件事也完成,那就是进行一名术士最初的仆役召唤:恶魔小鬼。 不过斟酌考虑了一阵,他还是认为这件事情上,把它押后再去进行应该更好。一方面靳少兰毕竟还是个相对谨慎的人,理性令他还是希望在“把握”更大而不是“感觉”更好的时候进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空间给予他的初始任务始终是选择阵营。 一方是亲善精灵的“忠诚派”,另一方则是敌视精灵的“王党”,怎么选还用说吗?而在历次讨伐黑暗的战争、战役乃至战斗中,精灵从不缺席,那么也可以想见,“忠诚派”的营地恐怕就少不了精灵的足迹了。在《指环王》的世界,无论站在什么立场,精灵全部都是崇尚和亲善自然的,他也不确定把召唤出来的恶魔小鬼带到精灵中间去会不会给自己引来麻烦。 睁开眼睛,靳少兰已经大致了解了目前的情况。他正准备下船回到岸上时,没想到刚往起一站身体就一阵摇晃不稳,还好他及时伸手撑住了身旁的舱壁这才没事。靳少兰起初一阵莫名其妙,等到走出阴影抬头看时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日上中天,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了几个小时腿部缺乏血液循环当然会感到麻痹无力了。 很快就看到一个留守水手名叫罗伊的就上船往这边张望了一下。见他正缓缓向这边踱步(其实是因为脚下虚浮他走不快),罗伊赶紧过来满脸欢笑着招呼靳少兰说已经看到丘陵那边发出了返回的信号,看样子船主一行人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回营地,所以上来叫他一起享用午餐的。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下跳板,远远的已经能听到被风送过来的吆喝声和笑声。“我们遇到到了恩特(树人)姑娘!”他们兴奋地逢人就说。 真是一趟令人愉快的旅程。 第三十章 昂歌利安的子嗣(上) 从乌姆巴港出发的第五天,一行人终于遭遇了真正能威胁到他们的袭击。当时船航行到了一段开阔的河面,河道形成了一个近似喇叭口的形状,水流在这里变得平缓而深邃,在驶入这段河面以后“橙花号”的航速也逐渐地慢了下来。 这里岸边的芦苇一类半水生植物生长的多而茂密,水里也散布着一点一点、一簇一簇圆圆的浮萍,十分的翠绿可爱。起风时星星点点的芦花被风带得浮起在空气之中飘掠,放眼望去令人恍然如同跨入了梦境一样。在这些植物贴近水面的茎秆之间还时而有一道道黑影不时掠过,仿佛是有鱼虾正在觅食,看起来颇有些生机勃勃。 老头子林德拉尔本来坐在一只板凳上拿佩剑削着只青翠的梨类水果,这时却屁股上装了弹簧一样跳起来,顾不得翠绿的外皮和雪白的梨肉在甲板上骨碌碌的滚出老远都沾上了灰,他举手挥起还沾着不少梨子汁水的长剑大喊一声: “——戒备!水下!” 他一边喊一边大步奔上了舰艏,然后就此站定,凝注的就像衣袍都是铁铸的一般。这种由极动到极静的反差一下子令船上众人都纷纷安静了下来,有些紧张地随着这老头子的视线向河面望去。 林德拉尔凝神看了几眼,喊他跟班的那个半大小子给他抓了一只雉鸡来,那鸡是他们前天的猎物,养在了船上给它吃些草籽打算中午按靳少兰的说法用泥糊上做叫花鸡的,这时候为了等会儿烤来吃,把这鸡翅膀和尾巴上的翎羽都已经剪得秃了。被林德拉尔提到了手上,这鸡看来一时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脑袋和眼珠子也是一刻不停地转动,有种格外傻头傻脑的感觉。林德拉尔把它抓在手上提了提,谨慎地朝河面又看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照着河心的方向就远远抛了出去。 在这个时候,靳少兰他们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河面上已经开始多出来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透过雾气,船舷下方那浮光掠影的水面之下也益发让人看不分明。薄雾中被风拂过带起的芦花飘飘荡荡,更加朦胧诗意,那只完全搞不清状况的鸡“咯咯”叫着打着旋向水面坠去,只听“哗啦”一声的水响,那只鸡根本没等落到水面便直接消失不见! 只剩下水面上荡起了大片大片的涟漪,把浮萍都激荡了开去,水波翻涌之间,船上有好几个人都惊呼出声,能看见水面下有数个黑影看似正在翻滚争夺,本来清澈的水面下也是有一股一股的红色氤氲浮了上来,分外有一种诡秘和凶残的气氛,看来就是那只倒霉的准叫花鸡了。这时候,站在了舰艏的林德拉尔沉声道: “全体小心应付!剑出鞘,弓上弦!” 在林德拉尔试探的时候,靳少兰也是扶着船舷凝视着那只鸡消失处的水面,一边集中精神,虚空之力凝聚在指间引而不发。这两天他只要有时间就一遍又一遍稳固自己与虚空之间的联系,现在不说掌握纯熟,将之用于施法却也毫无问题。 听到老人下令全体准备战斗,他乃是随机进入世界的,立刻就要一个“洞察”技能丢到那处翻滚不休的河水里面去。但就在这一瞬间,河面上一下荡起了剧烈的涟漪,浪花纷纷汹涌激荡,站在一侧的比尔牙关紧咬猛地把他向后搡了一把,直接将他推了个趔趄! 若是从上方俯瞰下去的话,便能见到七八个墨汁般氤氲的黑影正在迅速的从下方朝着水面接近,紧接着便是一团黑影从那处染红的水面当中猛地以极高的速度“滚”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个,两个,三个! 水下的黑影足足跳了七八个出来,甫一露头就在水面上高速划动着长腿朝这艘“橙花号”冲来。林德拉尔大喊一声,持弓的水手纷纷放箭,然而第一轮还没放完那几个黑影就已经冲进了船舷下方的死角。水花四溅当中,它们似一个个高速旋转的轮胎那样躯体一弹一张,凶猛无比的飞扑撞出了水面,八条长腿猛地张开对着船体连扒带抓,转眼间就带着一阵腥风和难以形容的嘶哑的吱吱叫声对准甲板扑击而至!如果比尔没有提前猛推了靳少兰一把,只凭他自己的反应速度决计已经被结结实实扑了个正着!! 来不及后怕,靳少兰直接对高速移动的黑影重新使用了一次“洞察”技能,反正这刻这些怪兽正纷纷涌上船舷随便丢中哪个算哪个就完了,却只获得了一段残缺的信息: “昂歌利安的子嗣(the heir of ungoliant)(又译乌戈利安特,乌苟立安特) 种族:野兽\/远古次神的血裔 身高:三英尺一点六寸,体重:一百八十磅 力量:9点 敏捷:7点 智力:??点 精神:??点 魅力:0点 体力:17 点 感知:??点 基础近战:lv3。具体属性:??? 蛛形纲特殊能力:蛛丝疾射(水生),这头兼具了力量与敏捷的生物可以从它那肥大的腹部当中分泌出粘稠的液体,一接触到水就形成粘稠而韧密的蛛丝,粘附到了敌对生物\/载具上便可以束缚其行动造成减速,但只能在水下生效。本效果可叠加。 在空气中,粘液将形成柔韧而富于弹性的蛛丝,昂歌利安的子嗣可以借助其进行高速弹跳。 该生物特殊能力:泅水,凭借腿上和身上的滤毛携带的空气,该生物将可以自由在水中呼吸。 该生物特殊能力:蛰肢穿刺,效果???? 说明:昂歌利安是拥有恐怖蜘蛛外形的邪恶迈阿尔。在她同“宇宙的黑暗大敌”梅尔克翻脸为敌、却险些被他手下的伯洛格炎魔杀死后,昂歌利安一边发出吱吱的尖叫声一边逃往了贝勒德里安的漆黑峡谷。在那里,她与峡谷最底部生活的一群形如同蜘蛛的远古邪恶生物交配并吞噬它们。即便在她离开漆黑峡谷、不知所踪后,昂歌利安的后代子孙仍然不断繁衍、迁徙,哪怕它们的血统越来越劣化,最后形近野兽。弗拉多遇到的大蜘蛛希洛布就是她的后代。 蜘蛛女神所施放的毒性源于她自身的黑暗力量,并非真正的毒素而是‘黑暗的侵蚀’;因此她的血脉后裔中没有能够继承这一特性的个体,同时,昂歌利安的血统在对肌肉强度、爆发力等大幅提升的同时也大幅压制了来自普通蜘蛛的血脉,这造成昂歌利安的子嗣在消化酶之外天生就不具备毒素而是依靠力量来捕杀猎物。 ……” 此时离得近了就可以见到,这些水生怪兽有大有小,长腿上面生满了长长的绒毛,赫然正是数头十分凶残、上黑下白的巨型蜘蛛! 在地球上的捕鸟蛛、捕鱼蛛等往往可以捕猎比自己体积大上一到三倍的猎物,而他们此刻面对的这些蜘蛛看起来显然倍加凶猛狰狞,在高速逼近的同时口中发出“吱吱”的叫声,口部两侧膨大的螯肢形成的两颗獠牙凶残地张合着,仿佛迫不及待要死死咬住敌人把毒液注射到对方体内。肥大的腹部也贴着地面把重心压得极低,犹如呼吸般不停的胀缩,隐约可以见到透明粘稠的液体在纺绩管的管口涌动。 第三十一章 昂歌利安的子嗣(中) 他立即高声叫了出来:“小心!这些怪物可以依靠蛛丝弹跳!不一定符合预判!” 水手罗伊已经挥舞起了自己的长剑,对准了最近的那只正贴伏在地面迅速爬来的水蜘蛛直削过去,却见这东西八足一缩,猛地跳跃起来避开了这一箭同时试图直接越过他的头顶。 但罗伊虽然确实全力挥出了自己的长剑,目的却是迟滞它的行动给同伴创造机会。两兄弟中的弟弟卡邦已经从侧面冲上前来迎了个正着,在巨蜘蛛跃起躲避罗伊的攻击时猛地刺出了自己的长枪。 眼看蜘蛛在空中似乎无从改变方向,那令人生畏的丑陋躯体马上就要被穿成个透心葫芦,这怪物却以一种不符合逻辑的角度猛然弹开,这时候他们才看清楚,在它的尾部不知什么时候赫然已经连上了一根透明的丝线! 可两兄弟中的哥哥戴蒙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挡住了巨蜘蛛弹射的方向。这个有张过分年轻的脸的游侠脸含微笑,默默拔剑,挥出,斩下!他背后是另一头正凶狠扑来的巨蜘蛛大大张开的恐怖口器,从中不停滴落出来褐色的唾液,他双眼却流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光芒! 褐黄色的透明体液激射四溅!戴蒙德的一剑极巧妙顺着蜘蛛试图朝他扑击的动作斩上了那条扬起的螯肢脆弱的关节,深深地嵌了进去! 他眼睛发亮,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咔锵”一声大响,戴蒙德背后扑来的蜘蛛横飞了出去。 卡邦借助长枪枪柄猛戳在甲板上的反作用力加速,狠狠将肩头撞上那头怪物,这倒霉孩子张合的螯牙眼看已经咬到了戴蒙德背心,一口美味近在咫尺之际却突然被撞得滑出去老远把另一头体型较小刚攀上船舷的蜘蛛撞得骨碌骨碌滚了下去。同巨蜘蛛两两相撞时承受的冲击比意料中要轻了不少,卡邦惊疑地朝后方投去一瞥。 在那个方向,出声提醒的靳少兰正从甲板上撑起身体,他右手张开的手指朝向前方,巨蜘蛛刚才所在的位置。 虚弱诅咒: 瞬发。 消耗20法力值,对30码内目标进行诅咒,使目标的力量降低3点,持续2分钟。每个术士只能对一个目标施加一种诅咒,且同类诅咒不能叠加。 “——哥哥,你混蛋!” 尽管蜘蛛的力量被靳少兰削弱了部分,卡邦还是在地上滚了半圈卸力,他一把狠狠抓回自己的长枪,咬牙切齿地瞪着戴蒙德:“你脑袋里面想的都是什么?!明明实力不足所以就想凭技巧冒险来取得战果出风头?!” 水手们已经纷纷冲上前去与蜘蛛斗在一起,呵斥完自己哥哥的卡邦也转身同之前袭击戴蒙德的蜘蛛再次展开激烈搏斗。一时间戴蒙德所处的位置反而安静了下来。 “哦,” 他微笑,说, “对啊,你说的也是。” 见到正从甲板上爬起来的靳少兰望着他,流露出不豫之色,戴蒙德朝他歉然地笑了笑。 “对不起哦……好不容易寻风者先生你已经提醒了这些野兽的行动方式。” 靳少兰此时也来不及同戴蒙德交流,他朝后者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紧接着就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同卡邦激烈对抗着的那头巨蜘蛛。随着他集中精神,一缕阴影般的能量,或者说就是“阴影”,再次缭绕在了他的指间。但他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这可不是在游戏之中,只要施法者自己站在原地不动,那么这种状态下只要保持目标不脱离视野就可以一定命中,事实上施法者的角色只要人在“原地”没有“移动”,甚至还能通过“转身”来持续保持目标在视野中而又不打断自己的施法。 他得自术士职业的技能并非都和虚弱诅咒一样是瞬发法术,另一个技能,“暗影箭”,施放它需要2秒施法时间,这就要求对施法期间暗影箭攻击目标的动向、还有暗影箭从发出到击中的提前量都要做一个预判。还有,当这一切从游戏里变成了现实,就还要不得不加上一个必须考虑的问题:在现实中可没有什么“程序设定”保证这法术它不会伤害到友军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巨型蜘蛛那庞大的体型,在“如何让施法轨道避开友军”这方面的难度起码被降低了一个数量级。直到此刻,直到嘴唇翕动读完了咒语、完成了施法偏偏暗影能量却“握”在手中迟迟无法施放出去,靳少兰这才体会到在实打实的战斗上自己究竟是何等缺乏经验、缺乏对战斗的嗅觉。成为一个施法者,所面临的的“战斗”和他活到现在所了解的“战斗”已经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 这时在他犹豫的片刻之间,被自己的弟弟呵斥要求他“能力不足就干脆在后面做点配合工作就完了”的戴蒙德仿佛毫无芥蒂的举起了一张桑木短弓,拉开对准巨蜘蛛稍微瞄了瞄便射了出去,短弓在牺牲了射程的前提下获得的就是射速和穿透力的提升,仿佛戴蒙德才一抬手,箭矢就出现在了巨蜘蛛其中一颗漆黑的眼珠前方,这怪物急忙一扭头用侧面生满粗硬刚毛的躯体来承受这一箭,而卡邦则抢在箭矢到来前的瞬间十分自然地闪向一侧,动作之流畅丝毫看不出他是有意为之,仿佛这只是个巧合。 ……是默契。 靳少兰心想。他扭头看向戴蒙德,长相过于年轻的游侠温和地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靳少兰毫不犹豫的在甲板上半跪下来,甚至单手撑在甲板上来稳定身体。在水中还在陆续有巨蜘蛛攀攀援船舷的情况下,要是因为船体摇晃导致了法术打偏,那可就非但不是帮忙反而还形同添乱了。他不再试图靠自己的眼睛来判断卡邦和巨蜘蛛的搏斗,而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戴蒙德瞄准的方向。 一支短矢再一次刺破空气疾飞而至,紧跟在后面的是一溜紫色的暗火。二者几乎不分先后的击中了巨蜘蛛,原本用来牵制它的短矢再次无功而返,暗影箭却在击中的同时像一片阴影般直接隐没在它原本保护在下方的外壳上,在那里留下了些微腐蚀一般的痕迹。 巨蜘蛛四只硕大的眼珠顿时泛出了一抹凶残无比的绿光,两条锐利而毛茸茸的前肢在短短片刻之间就迅疾无伦地上下挥舞,便对准了卡邦直刺了过去,看起来打的是在这个离自己最近的“小虫子”身上泄愤的主意了。 卡邦对此却是应对得游刃有余,百忙之中还回头喊了一声: “干得漂亮哥哥!武力不足的人就该作为辅助在后面配合嘛,你这不是做的很好吗!” 这个时候另外几头巨型蜘蛛也是翻滚跳跃,八条长腿划动中行进极其迅速,龇出了锋利的牙齿发出了“吱吱”的嘶叫,对着一拥而上的水手肆无忌惮地直冲了过来。 这七八头巨蜘蛛的祖先都是昂歌利安这种连《指环王》原着终极boss莫高斯都忌惮的大能和远古地底蛛魔交配的产物,无论动作的迅捷还是其攻击的力度,都与大型的猫科野兽相比起来毫不逊色,此刻和一众水手们战成一团,哪怕“橙花号”是条中型帆船,顿时也将船头一带甲板上都塞得满满当当。 第三十二章 昂歌利安的子嗣(下) 这群“昂歌利安的子嗣”体型虽然庞大,动作却十分灵活,除了应付弓箭的射击时有些仓促,对于水手们和几个冒险者的攻击却往往有些未卜先知的意味。这却是因为它们大多数时候都狡猾地用肚皮贴在甲板上爬行,,而水手们无论是挥砍长剑还是躲闪攻击都无疑要有相应的作用力传导到甲板上;根据仿生学研究,在蜘蛛躯干外壳和腿部的外骨髂上有着由多条并行排列的凹槽所组成的琴形器,在其附近能够产生均匀的应力集中区,这就使得蜘蛛对于界的震动等刺激异常敏感。 原本水手们的弓箭准头和力道也都可圈可点,但身在桅杆的了望斗等高处的几人并不是都像戴蒙德那样有短弓可换,长弓的箭矢近距离之下射到巨蜘蛛的身上,往往连能起的牵制作用都不大。不光节肢,这些蜘蛛体表也有着一寸来长短而硬的刚毛,这让水手们的长剑劈砍上去的力道被削弱了很多,哪怕他们手中拿的都是努美诺尔打造的精品。偏偏刚毛下面又是坚硬的几丁质甲壳,这就更增加了长剑造成伤害的难度。 对这种生物更好的做法其实是用长矛和烈火来对付他们,但林德拉尔率领的这群人惯用的全部都是长剑,别说有没有长矛可换,换了武器之后能起到的效果也还是未知之数,而为了长期航行之中防霉防蛀,打造船只所用的木材在制成船板之后都要先在桐油里长期浸泡过。 这就让放火成了一个十分尴尬的选择,水手们也只能将火把也当做武器去挥舞灼烧;不然火势不大奈何不了这群蜘蛛,火势一大船只先就要遭殃,反倒是被火烧得受不了的蜘蛛还可以直接跳进河里、让自己从bbq变成汆丸子躲过一劫,完了照样可以生龙活虎的扑上船来为了午餐的幸福再接再厉啊! 林德拉尔率领着水手们大呼酣战。此时此刻,在这支水面上讨生活的商队成员们脸上流露出来的竟然不是紧张,愤怒,专注,而是那种嗷嗷叫的兴奋!当靳少兰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也是十分惊讶,因为他们嘴上居然也不是在骂骂咧咧\/喊打喊杀,而是在互相攀比!说的全部都是谁在蜘蛛的扑击下支应的轻松、谁对蜘蛛的劈砍最先取得了什么可观的战果! 一片砍杀声夹杂着蜘蛛被烧得吱吱乱叫的纷乱中,“橙花号”的水手一点一点地稳住并扳回了局面,其场面毫不精彩,甚至没有明确的战术可言,但却如绞索收紧,齿轮咬合那样,缓慢,但却坚决!等到靳少兰的精神力消耗得七七八八、觉得应该保留一些维持那每次持续两分钟的“虚弱诅咒”时,有些愕然地发现他这点伤害输出对卡邦这边来说固然很是帮上了些忙、然而对于整体战局来说虽然不至于是“九牛一毛”倒也堪称“无足轻重”了。 他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干脆在一团乒乒乓乓的乱战之中找了个木箱坐了下来。拿出林德拉尔老人馈赠的竖琴,靳少兰揉了揉因为持续施法而有些发痛的太阳穴,将琴弦稍微紧了紧,手指按在弦上拨了两个音。 这是一具制作精良的竖琴,木质也极好,弹拨出来的音符十分悦耳而具备穿透力。即使在和那群巨蜘蛛激战的当儿,在众人耳中也听得清清楚楚。 作为一名“吟游诗人”,他是终于打算不去“掺和”这场战斗,转而进行自己的“本职工作”了。 虽然精灵优雅的形象令他不适合演奏“部落力量(power of the horde)”或“地狱公路(highway to hell)”之类曲子,但是并不是说只有类似这样热血澎湃的音乐才适合作为鼓舞人心的战歌,不是吗? “大家都在等待下锚,只等船停就马上离开 想要宣泄一下烦恼,去到一个令人放松的地方 傍晚时分人们开始出现,点上一杯冰镇过的麦酒 这里的酒馆里没有人为别人付账 也没有一位少女在翩翩起舞。” 这是克里斯杨的一首乡村摇滚《凌晨(a.m.)》,描述的是人们在下班后匆匆来到酒吧享受音乐和放松——或者斗殴和挥霍的一夜。当他即兴改编的歌词刚吟唱了一小段,听到这支富于生气和节奏感的曲子,林德拉尔哈哈大笑。* “不,不,不要这个,” 老人一面挥舞着自己的长剑将一头浑身上下的外骨骼突起饱满,看起来充满了破坏力量的巨蜘蛛砍得吱吱乱叫,一面爽朗地哈哈大笑, “感谢您的援手,大人;唔,那就请大人弹奏一支温柔忧伤的曲子,对了,就像我们出发前一晚那样,那个‘泪人儿,妮妮埃尔’——” 靳少兰惊讶地张大了眼睛。随后,他唇角浮上一抹微笑。 “……如您所愿,” 他说。 瘦长的手指再次拂过琴弦,靳少兰无视了一根“嗖”地飞过自己头顶粘在后面桅杆上的蛛丝。神出鬼没的比尔面无表情地在他背后闪过了一瞬又不见踪影,蛛丝毫无征兆像羽毛飘落一般地轻轻从中间断成两截。 不远处,一头跃起后却痛失着力点的巨蜘蛛“砰”地斜斜摔飞出去,在巨响中骨碌碌在船舷上颠簸了一下滚了下去。 “……美丽的妮妮埃尔,她的眼泪像露珠之间的钻石 像海盐里的珍珠一样。” 仿佛不是置身险象纷呈的战团中心,而是白桦木森林,他们看到臂弯里抱着竖琴的寻风者含笑坐在那里,银灰色的长袍长长地垂在甲板上面。他嗓子还能算是不错,清冽低沉,嘴角含笑: “美丽的妮妮埃尔,她犹如一个水做的仙女一样 像千湖之地的一朵白花, 她的纯洁和美德就是花朵的芬芳 她的眼泪像露珠之间的钻石 像海盐里的珍珠 但是美丽的妮妮埃尔,不知被冰冷的泰戈林河带往了何方。” 不知从谁开始,大呼酣战之中,开始有人和着琴声跟随他唱了起来: “不知被带往了何方,不知被带往了何方,” 陆陆续续有人加入,林德拉尔期望的“温柔忧伤”音乐渐渐压倒了呼喝声、破风声、撞击声和巨蜘蛛受伤后嘶哑尖锐几乎要刺破人耳膜的“吱吱”尖叫声: “野鹿越过的峡谷上, 人们竖起石碑,建立了她的坟冢一方 就在胡林的儿子图林身旁。 “草色青青,山坡之上。 “但是她不在那里 但是她不在那里 美丽的妮妮埃尔,不知雪白浪花将她带往了何方。” “橙花号”只是一条中型帆船,这时候也是被一头头巨蜘蛛的弹跳扑击震荡得不停的晃动,波浪“啪啪”地拍击着船体。这一场战斗,看起来似乎只能用“狭路相逢勇者胜”来形容了,不过问题是在于除了搭船的几个冒险者之外,这群水上讨生活表面上的水手实际上的商队伙计基本都谈不上什么战术啊,配合啊,基本上可以说整场战斗他们表现出来的就是凭借自身的个人武力和血勇在同这些有着上古神灵血脉的异种蜘蛛在搏斗! ******** 附: everybody waitin'' for the weekend 大家都在等待下班 gettin'' off five in the p.m. 下午五点就要离开 wanna blow off a little steam and 想要一点发泄 go cut loose somewhere 去到某个不受约束的地方 folks start showin'' up at seven 伙计们开始在七点出现了 order up a crown or a cold one 点上一杯冰啤酒 nobody buyin'' rounds for no one 没有人为别人埋单 no girls dancin'' on the bar in there 这里的酒馆也没有女孩跳舞 but in the a.m. they go from gettin'' busted to wasted 但是在凌晨的时候,他们开始挥霍 might not remember what they''re sayin'' 或许都记不得他们在说什么了 radio turned up yin'' loud a honkeytonk station 收音机声音放大,放着酒吧音乐 spendin'' what you spent the week makin'' 花销着你这一周赚到的全部 ask a little hottie what her name is 问一个小甜心她叫什么名字 the whole world''s asleep but we''re wide awake in the a.m. 整个世界都沉睡了,但我们却在凌晨完全苏醒 leave around ten and you''re alright 十点的时候离开,你变得好多了 everybody''s cool never uptight 大家都很放松,也不觉得紧张 but if you stay longer than midnight 但如果你待过了午夜 you might end up in the middle of a fist fight 你或许就会在一场拳击中结束 cause in the a.m. they go from gettin'' busted to wasted 因为在凌晨的时候,他们开始挥霍 might not remember what they''re sayin'' 或许都记不得他们在说什么了 radio turned up yin'' loud a honkeytonk station 收音机声音放大,放着酒吧音乐 spendin'' what you spent the week makin'' 花费着你这一周赚的钱 ask a little hottie what her name is 问一个小甜心叫什么名字 the whole world''s asleep but we''re wide awake in the a.m. 整个世界都沉睡了,但我们却在凌晨完全苏醒 in the a.m. they go from gettin'' busted to wasted 但是在凌晨的时候,他们开始挥霍 might not remember what they''re sayin'' 或许都记不得他们在说什么了 radio turned up yin'' loud a honkeytonk station 收音机声音放大,放着酒吧音乐 spendin'' what you spent the week makin'' 花费着你这一周赚的钱 ask a little hottie what her name is 问一个小甜心叫什么名字 hey baby tell me whatcha think about 嗨宝贝,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gettin'' out of this ce and let me show you my chevrolet 离开这儿我给你看看我的雪佛兰 and we can sit and do a little star gazin'' 我们可以坐下看会儿星星 get a little bit of alone time in in the a.m. 在凌晨享受一些独处时光 yeah yeah in the a.m. 是的,就在凌晨 第三十三章 主线任务:效力和取舍(上) 如果说身在其中的时候还没有往这方面去考虑,当巨蜘蛛靠着突如其来的闪电袭击和异乎寻常的身体素质获得的优势被逐渐逆转,撑过了最初那段最紧迫的战斗之后,水手们的这种表现绝对不正常。 而且还要加上激烈战斗之中这群水手一面还沉浸在对悲剧传奇中那位美好的“泪人儿,妮妮埃尔”的歌唱之中: “草色青青,山坡之上”——砍断一条腿,淡黄色透明的浆汁四溅; “在胡林的儿子图林身旁”——一剑刺进尖利螯牙侧下方的缝隙斜斜往下一拖,几乎将之整个割了下来; “美丽的妮妮埃尔,犹如水做的仙女一样”——拔剑时蹬在对方身上,一脚把那头较小的蜘蛛踹得滚了两三圈——这事还是林德拉尔这老头子干的; …… 等到战斗渐歇,“昂歌利安的子嗣”丢下三四具尸体和一地破碎的节肢啊几丁质甲壳啊什么的、如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连滚带爬跳进河里逃之夭夭,靳少兰基本不感到意外…… 不消说,没人指挥,善于开弓放箭的水手们自发地纷纷再次举起了长弓,让一支一支的利箭追在逃走的蜘蛛后面扩大战果,自然,给敌人的心理阴影增加几成面积那必须也属于战果的一种肯定是毫无疑问的了。水性最好的则是跳下河去,别误会,不是要泅水去追那些巨蜘蛛看看能不能找到它们的老巢来个一锅端,是要下去看看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到了水下这才发现,在水里也有着一条一条铅笔粗细的蜘蛛丝经纬分明,纵纵横横地粘附在了吃水线以下的船体上,其中有不少是已经扯断了的,却可以看出更多的蛛丝都是随着先前那些一边断裂一边粘附上来,本来河面上就弥漫了一层雾气,这些蛛丝又都通体透明,随着河水飘飘荡荡,因此如果不是下到水里还真是难以发现。 显然之前船速在驶入这片河面之后慢了下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林德拉尔及时察觉不对却是因为他们此时乃是逆水溯流而上,外加驾驭的船只乃是由努美诺尔人打造、用魔核宝石之类作为动力来源的,因此行驶到水流平缓的河段乃是应该大大加快,而不是速度放缓下来。 既然知道了原因那接下来就可以对症下药,上面的人就从船上抛了火把下去,虽然不能在水下燃烧,但是由下去查看情况那几个人拿了贴着船体一燎,蜘蛛丝马上就纷纷卷曲皱缩像被烤过的粉条那样变成了一个个小团,从船身上脱落了下来,船速也随之恢复了正常。 剩下的人也是有条不紊的说说笑笑间就自发地分工协作起来,打扫甲板的就从船下提上来一桶桶清澈的河水上来冲洗甲板,打扫战利品的就切割那几头推倒不成反被艹啊不是,用餐不成惨变送菜的巨蜘蛛的尸体,把上面有价值的材料器官等等分门别类什么的,不少人还继续哼着歌,哪儿看得出这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和怪物之间你死我活的厮杀,整个一个大型分赃现场…… 靳少兰把竖琴抱在左臂,揉了揉仍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一阵风过,虽然空气中仍然带着巨蜘蛛流淌出来的体液那种异样的腥味,却也送来了几分清新。 老船主林德拉尔已经用罗伊刚打上来的清水冲洗了手上的汗渍,他那把剑也丢给了跟班的半大小子去擦拭保养,自己则乐呵呵地走了过来。在靳少兰开口之前,他弯腰从旁边的木箱缝隙里拣起一个削了一半的青梨。 老人咧嘴一笑,吹了吹上面的灰,“咔嚓”一口咬了上去。 ******** 从乌姆巴出发的第八天,林德拉尔一行人顺利到达了罗安德隘口。除了水路,他们上岸后又走了一天半。在这里努美诺尔人建立了一座要塞,按照他们的风俗,要塞的主体结构仍然使用白色石头建造,如果说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就是这是一座左右完全对称的要塞,同时有着两个高高的白色箭楼。 和努美诺尔其他要塞一样,它按照这些杜内丹人的喜好依山而建。要塞前方能看到有两处营地,都有不少人来往于其中。 远远看到并排伫立那两座明净的白塔,老布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到了……”他喃喃地说。 其他人都忍不住发笑,罗伊更是干脆吹起了口哨来。 一码归一码,这些日子的相处颇为融洽,只是在此之外,老布那“如释重负”的语气能轻松从中听出“橙花号”水手强悍的战斗力给他带来的心理压力。 来到距离白色要塞还有十几二十步路时,众人恰好遇到那位大商人安东尼从里面走出来。原来比“橙花号”一行,他已经更早的到达了罗安德隘口这里。这位尼斯商人此时的脸色并不算太好,看见林德拉尔一行人,安东尼冲他们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算是打过了招呼。 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刚开始老布和靳少兰等几个冒险者们还以为安东尼是冲着他们,不过转念一想哪怕确实如此,他至少也不会在林德拉尔这位地位相当的老人面前失礼,所以看来安东尼确实是因为心中有事而不是有意针对。 想不明白的事就先不想,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自古以来,搁置争议,共同开发,林德拉尔吆喝着手下的水手在要塞前把货物卸下,自己则进去里面交割,顺便也带五个冒险者去跟驻守此地的军官登记。 虽说这些努美诺尔人都有些眼高于顶,但办事却是一板一眼,他们几人也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刁难之类的,算是顺顺当当把一应事情都一一的搞定,这一来,他们就正式加入努美诺尔人在此地的序列,成为前哨部队的一份子了。 接下来,林德拉尔的人还会在这里休整几天,同时也要利用这段时间进行狩猎补充一下船上的食物,另外也正好要筹办上个一船半船这里的特产好在回程时贩卖回去,这样一来,虽然各自都要在罗安德隘口这边先住下来,但接下来一直到老人带着他的商队拔营,双方基本不会有太多交集了。 也就是说,现在其实就已经是告别的时节了。 刚才还因为“终于到了”而松了口气的老布,意识到这一点后却变得有些沮丧。看着他有些患得患失的样子,林德拉尔哈哈大笑。 “怎么了,孩子!”他“啪啪”地拍打着这个名为布伦特的中年人的后背,“干嘛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砍那些八只脚的畜牲时,可没见你手软过!” 第三十四章 主线任务:效力和取舍(下) “老伯……”布伦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鼻子发酸,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称呼林德拉尔:“我很遗憾,不不,我,我很荣幸,我……我要是能在这辈子更早的时间便认识您就好了……” 就连林德拉尔一时也只能继续用力拍打他的背。 虽然一时被有些沉默下去的气氛感染,靳少兰还没有忘记他自己经营的人设是位吟游诗人,他默默笑了笑,站了出来。 “在我的故乡有两句流传很久的话,也许值得听一听?”他以这样的话作为自己的开场白,同时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了几个音符: “一句是『朝闻道夕可死』,一句是……『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所以要是把这两句话连起来的话,就是说 “『人生如果能遇到一个彼此相得的友人,可以说哪怕刚认识的第一天就天各一方、各奔东西,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说罢,靳少兰右手覆胸,微微鞠躬,然后转身走向了要塞前方那两处营地的方向。 在他身后,人到中年的布伦特紧紧握住老人的手陷入了沉默,似乎在久久思索。 在努美诺尔人依山而建的这座要塞对面也是一座小山,但山势平缓,小山前分左右各有砍伐树木竖起的围栏围起一块营地来,与要塞成掎角之势。两边的围栏后面都是错落有致的帐篷和大片平整的操练场地,里面能看到有不少人影来来去去。 两边营地的布局、规划,帐篷的形制,等等一应事物都如同镜像般对称,这让靳少兰产生了一种双方在互相较劲的奇怪感觉,唯一的区别是他们的旗帜。 随着靳少兰、戴蒙德和卡邦兄弟、还有比尔走近,他们开始看清楚了旗帜上的图案:北侧营地的旗帜上绘制的是一棵白树,枝叶翠绿,前方交叉着一对剑,南侧营地旗帜上同样是白树,叶子呈金色,前方交叉的则是一对斜指向上方的长戈。 原本有个穿着半身甲胄、前额上扎着金色飘带的军人从南面那一侧、也就是金叶白树+长戈旗帜的营地走过来,似乎是远远看到有人就抢先过来招揽,结果那军官模样的男人一看到靳少兰就懊恼的啐了一口,掉头就往回走去。 快步从背后赶上他们的老布也愕然地住了脚,他善于和人打交道的本事这一次似乎还没有机会派上用场就无疾而终了。 靳少兰不禁苦笑。“……我似乎牵连各位了,”他慢慢地说。 “这不算什么吧?”卡邦“呿”了一声,冷言冷语的说,“或者说,‘这算什么?’他们这算什么意思啊我说?” “是‘王党’。”靳少兰发出一声无奈、短促的笑,“是我太松懈了,我一时忘记了,对他们来说,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他语气轻松,甚至自嘲的笑了笑,“——嗯,不受欢迎的精?” 这样的态度反而是令他的同伴们有点儿不太自然,靳少兰能感到,他们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又觉得出言安慰的话,似乎反而是对他进一步的冒犯。 这样也好,毕竟他并不是真的感到介意,正如他并不真的是一名精灵,而只是进入这个世界为梦魇空间完成任务的契约者。原本他的打算就是加入“忠诚者”,而非“王党”,他主线任务“效力和取舍”的说明可没要求过他加入特定的一方,任务目标只是要他“在十天内赶到杜内丹人建立的隘口罗安德,并选择一个阵营作为你在接下来效力的对象。”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纷纷表示对刚才那个王党军官的“嫌弃”并不在意,而且一定要说的话,本来就是“忠诚派”比较好打交道,虽然“王党”通常给的报酬更加丰厚。 经历了从乌姆巴港出发前和安东尼之间的不愉快,他们可不想这么快就又跟盛气凌人的对象打交道。更不要说,这盛气凌人的多半还是自己未来的顶头上司。 因此他们干脆不加掩饰,直接拽着靳少兰向忠诚派的营地走去,包括老是冷着一张脸的比尔,尽管依然一言不发,他还是“用脚投票”、表示了自己对其他人的话持默认的态度。 既然提到安东尼,靳少兰就不由想起自己为了“安全起见”所做的准备——他这个新鲜出炉的术士,他的虚空之力、他的术士技能,还真是可以近似的看做“没有派上用场”啊。不过靳少兰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在与“昂歌利安的子嗣”的遭遇战中,“橙花号”一行人表现出来的战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但显然,这才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在中土大陆上巡回经商的大型商队真实的实力。 系统给了十天的时限,让接受任务的契约者在没有搭上商队路子的情况下凭自身实力赶往目标地点。然而空间给出的这一时限,针对的对象首先是“契约者”—— 是拥有远超普通人身体素质和属性、被空间数据化身体、甚至较大可能拥有一些特殊技能的强大战士! 而在这个基础上用来完成时间却仍然称得上宽裕……反推过来的话,对那些普通人组成,人数较多又有大量货物需要护送的中小型商队来说,他们还真是只能看安东尼这大商人的脸色过活。 现在看来,这就是为什么在和安东尼打交道时,大商人一副吃定了他们的样子。 哪怕现在看来凭着大商队暗藏的实力,五个冒险者对尼斯商队打从一开始就构不成什么像样的威胁,哪怕他们真的是某些强盗、匪帮的探子,说得难听一点,有足以和“橙花号”分庭抗礼的武力,倘若路上有什么“打入商队的探子”妄图有所异动,安东尼怕不是动动眼皮子就夹死了他们。 他一面任由自己的思路无限发散一面随口和四个同行的冒险者——三个——说说笑笑地向“忠诚者”一方的营地走去。接近那边时,个子高高的卡邦还冲“王党”那边翻了个白眼。随着那杆高高的“绿叶白树与双剑”的旗帜在视线中越来越清晰,靳少兰竟然产生了几分类似“近乡情怯”那样的感情。一直以来对《指环王》那宏大瑰丽世界和一位位惊才绝艳的传奇人物的向往令他心跳加速,指尖发冷。 刚一走近营地,一位衣着打扮和之前见过那个“王党”近似,但胸前佩戴着一颗晶莹祖母绿胸针的军官就笑容满面地向他们迎了上来。 这看起来是一个好的开始。 怀着有点儿忐忑期待的心情,靳少兰也微笑,点头,致意。那位军官走上前来热络地点了点头,在向他们招呼之前就已经真诚地笑了起来。还没等他开口,一个面色格外严肃、外表看起来年约四十许的精灵匆匆从他后面赶了上来,大步走出营地, 在所有人来得及反应之前,他站定在距离靳少兰二十米远的位置,抬起手脸色铁青地戟指着这个年轻的精灵: “这里不欢迎你!马上离开!” “——亵渎者!” 第三十五章 决裂 年轻精灵顿时愣住了。亚伦·黑箭眼看着他的神情从期待、向往、甚至还略微带着点儿雀跃,变成为愕然和不知所措。他甚至有些无助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想从其他人那里得到赛若思长老对自己强烈的恶感从何而来的答案。 亚伦自己也免不了讶异外加困惑,他情不自禁停住脚步,转过身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那位长老。 赛若思·藤叶虽然一直有点固执和自负,和他相处多了以后,亚伦却很清楚,在他那副有点冷淡的面孔下的是一副热心肠,尽管正直到苛刻的地步,但他从没见这位长老对什么人如此疾言厉色过。哪怕往往嘴上不留情面,但赛若斯长老对待他人其实算得上宽容。 而若说这样一个精灵会干涉“埃伦迪里”(精灵之友)的事务、甚至越过他们自作主张,在今天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应该说,作为客人,赛若斯·藤叶在这方面简直堪称是谦和得过了头。 然而,哪怕此地的“主人”亚伦都已经流露出明显的疑问,赛若斯长老看起来却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依然目光咄咄地逼视着靳少兰,似乎绝不肯善罢甘休。 这也令靳少兰愈发无所适从。他流露出的无措令他看起来才终于像个年轻人——年轻精灵——而不是在之前八天的旅途中那样,平易近人,谈笑自若。 布伦特等四名——三名,比尔当然还是冷着脸面无表情,而且身形隐隐开始隐入阴影之中——冒险者也面面相觑,完全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抱、抱歉……”靳少兰下意识的就开口说。素未谋面的那个“同胞”仍挡在他面前,目光像钉子一样“扎”在他脸上,他语气不禁越说越弱,不知是想要沟通还是向某个非特定的存在求助:“对不起,可是我没明白您的意思,实际上我才刚刚……” “你不用说了!”赛若斯毫不迟疑的打断了他,脸上犹如罩着一层寒霜:“我告诉过你了,马上离开这里,这里不欢迎你——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儿吗?我们不欢迎所有一切,你,还有和你一样的人!” 年轻精灵愈加地手足无措。不过,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目光从容了些,似乎对如何应对已经找到了方向,从试图用尽可能简短的话来说明自己要表达的内容来看,他的谈吐也正在恢复原本的条理: “事实上我第一次离开黑森林,我是听说要讨伐远哈拉德的黑暗势力才来此希望尽力,我想我们之间也许存在——” 接下来的“误会”两字还没说完就再次被赛若思·藤叶长老直接打断。 “没有误会,” 他沉声说,看样子甚至连解释的机会也不打算给这个年轻的同族。他没有听寻风者继续徒劳地试图剖白自己,再次一挥手指向营地外的方向: “——走!” 身为“忠诚者”的核心阿门迪尔阁下的部将,亚伦对同他们针锋相对那些同样以“忠诚”标榜自己的同胞是个什么德性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完全能够想象,面前这个不知所措的年轻精灵,当他满怀希望,从别的杜内丹人那里,来到一向以与精灵相交莫逆闻名的他们这些“忠诚者”的营地,来到笃定会向他伸出友谊之手的人们、和他自己的同胞中间, 得到的却不是友谊。 而是否定和阻拦。 虽然清楚对方或许比自己的祖父蒂伦·黑箭也小不了多少,但他年轻的外表和无措的神情却让亚伦不能不油然而生几分同情。 赛若思长老这样做必定事出有因,这点他相信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即便如此,亚伦觉得自己还是有能做的事情,至少可以替对方说两句话——起码让他可以不必像现在这么窘迫。 “赛若思长老,”他说,选择了一个赛若斯一定会有所回应的切入点:“您会认为需要戒备这位和您同为昆迪的青年,这其中的缘由不知……?” 闻言,赛若斯的神情果然缓和了几分,只是仍然保持着和靳少兰面对面:“……挚友,我会在稍后为对本应属于你们军营的事务横加干涉一事向你衷心道歉。不过,眼下我必须如此,并且我不能对你解释其中的缘由。” 说话的对象是亚伦,他目光却一直毫不遮掩的地与靳少兰对视: “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对此,身为人类的人类最好知道的越少越好: “与此相关的一应事情哪怕仅仅是『知道』也会对你们‘阿塔尼’产生不好的影响。” ……莫名其妙就被指责和驱赶的靳少兰不能说是不茫然和无所适从的。就连他满脸无措地试图解释和询问是否有什么误会的所有尝试都被毫不留情地打断并拒绝了,哪怕营地里闻声出来查看的人类忠诚者们对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已经都开始感到同情和想要为他缓颊,明显说话很有分量的赛若思精灵长老还是丝毫不假辞色,即使这个营地的主人是阿门迪尔部下的军官,亚伦·黑箭和他的同侪,而他和别的精灵更多的只是客人。 他说出的话,犹如一根根冻结人心的寒冰投枪: “亵渎者,滚出此地!” “你,还有所有和你一样的人,没有一个人可以例外、都是不受欢迎者!” “无论辛达还是南多,没有一个埃尔达会接受你!” “马上从我们踏足的这个宿营之处离开,趁我没有诉诸武力!” ……但是随着那个年轻得以精灵来说几乎还未成年的新来者脸上的神色从无所适从渐渐变为平静、变为沉寂、当他对此作出回应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以迪修达·寻风者的名义,我在此起誓,” 他举起一只左手,肃然说。 “除非我们双方分别为征服者和被征服者,否则我绝不再踏足无端地骄横拒绝了我、驱逐和否定我的同胞的土地,哪怕我的同胞、我的亲人、我的挚友向我发出真挚的邀请和恳求—— “我在此立誓,终我一生,绝不违背—— “——除非天地崩毁,努美诺尔夷平。” 年轻精灵的口吻漠然平静,说出的话却决绝得令人心悸,在眼里不揉沙子的赛若思和在场的杜内丹忠诚者来得及斥责他之前,他右手握住左手的尾指和无名指,一把狠狠向后拗断。 第三十六章 『翻转』(上) 把他人的所有惊愕、抵触、抑或同情全都丢在身后,靳少兰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忠诚者”的营地。他很清楚,在身后的众人回过神来之前,自己就会走出他们“能干涉”或者说还“有意干涉”的距离。 关于刚才那不愉快的一幕,他已经很清楚地认识到,既然那位名为“赛若思”的精灵长老出于不知名原因对他异常地排斥,那么不论“忠诚者”对他的观感如何,自己都不可能再加入他们的阵营。 毕竟,精灵与“忠诚者”,二者之间不仅仅是盟友,也是彼此情谊深厚的朋友。不论他和赛若思长老谁是谁非、杜内丹人的忠诚者倾向于对方而不是他,才是正常人的行为。 另外,虽然不知原委,他隐隐约约有种感觉,那位严苛的精灵长老似乎也算不上是“无缘无故”的针对他。而对方会这样做的理由,他也有所猜测。 他此刻的精灵外表可不是像第一个任务世界那样由空间直接“赋予”的。现在这个,是靳少兰参照他在游戏里那个血精灵圣骑士的角色自己“捏”的外表伪装——眼下他所身处的可不是《魔兽争霸》的艾泽拉斯,而是《指环王》的阿尔达——他想来想去,怎么都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纰漏,那么,问题一定出在他的“身份”: 他捏的这个“角色”恐怕五官或者其他方面有着什么原本属于独有的特征,这原本是在游戏中将血精灵和暗夜精灵区分开来的特色,在《指环王》原世界的精灵眼里则让他们能分辨出并将他具体归属到了某一个特定精灵族群。 而从结果倒推,他显然“是”个诺多——“刽子手的后代”。 原着中的诺多精灵,是一个十分心灵手巧的民族,但他们的天赋给他们自己、他们其他民族的同胞,给阿门洲和中土大陆都招来了灾难。 《指环王》一书中纵贯整个历史都无人可以媲美的最高工匠费阿诺将照亮阿尔达的两棵世界树之光结合在一起,打造了三颗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其美好的宝石:茜玛丽尔(silmaril)。“世界的黑暗大敌”莫高斯,也就是十三位主神之一的破坏之神梅尔克,第一眼看到就深深爱上了它们…… 为了向莫高斯讨回父亲的血仇、夺回茜玛丽尔,费阿诺率领自己的儿子们和一半族人踏上了返回中土的旅途。在离开阿门洲的天鹅港,因为听闻他们要将自己打造的白船用于战争,精灵里的海洋民族特莱瑞精灵拒绝把船只借给费阿诺。 被复仇的怒火冲昏了头脑,费阿诺和他的族人在港口展开了屠杀,鲜血染红了大海,染红了白船,让它们变成了驶往中土同时也是驶往灭亡的复仇之船—— 杀害同胞的费阿诺最终没能达成夙愿,他发誓要报复的莫高斯没有打倒,要归还的茜玛丽尔也没有夺回,他只给自己带来了灾难和灭亡…… 这是后话,然而被诺多精灵杀害的特莱瑞精灵,他们同海这边的辛达精灵实际上是亲族甚至可以说就是同一个民族,区别只是辛达精灵没有跟随神灵的脚步前往阿门洲;而南多精灵和辛达精灵之间多有嫁娶,差不多全部都能扯得上亲戚关系,且这亲戚关系还不算远,所以这两个民族对初返中土的诺多族的敌视也就可想而知。 而在费阿诺的毒誓的逼迫下、在蒙蔽理智的欲望下,原本有机会和解的双方之间罅隙越来越深——打倒莫高斯、将他放逐到宇宙之外以后,费阿诺最后活下来的两个儿子声称夺回来的茜玛丽尔应该归还他们(虽然他们在最终之战里堪称全程打酱油,战斗的主力全是别人,还真是有脸说啊)。 结果也不知道是第一纪元的智慧种族都高尚还是精灵多数都高尚,众人都没打算把宝石据为己有,最后率领大军从阿门洲前来增员(对,就是前面说的战争的主力)的战神\/裁决之神\/公正之神曼督斯宣布,因为他们在天鹅港对自己的同胞犯下了血债,他们必须被押解回阿门洲接受众神的审判。在那之后,才能决定茜玛丽尔的归属。 说句实话,这话实际上就跟地球上现代中国的“服刑期满,财产返还”基本算得上是同一个意思了,而且还是“要不要回国受审你们自己看”,不能说不优厚、不用心良苦了吧?但是呢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从鬼眼睛里看出来瞧着谁都不是人,这俩儿子偏偏一心认定这是众神要霸占他们的传家宝了,捎带一提他们爹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反出阿门洲的, 当时众神恳求——注意,是恳求——他把茜玛丽尔贡献出来救活两棵世界树,当然树活了宝石也就没了,结果费阿诺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杰出的作品,终自己一生永远也无法再达到这个高度了,犹犹豫豫推三阻四,这倒还没什么,然而费阿诺甚至还觉得这是他的私有财产为什么要拿出来做贡献啊(你们还记得他是用啥打造的茜玛丽尔宝石吧,众神打从一开始都没跟他收过原料费好吗)? 结果这一拖延,还没等费阿诺做出决定家里那边就传来消息,宝石被抢了,他父亲芬维被杀了——完了他就把众神都恨上了,说他们和夺宝杀人的莫高斯是一丘之貉:哪怕宝石要是没被莫高斯抢去也会被他们抢去。您听听这是人话嘛?? 中国人有句老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费阿诺的两个儿子既然觉得这就是众神要谋夺他们的传家宝,自然不肯听从曼督斯的话了,他们半夜杀进营地,要把茜玛丽尔宝石抢回去——这不是形容,就是字面意思,杀人越货——虽然宝石没有抢走,但是被他们杀害的人却活不过来了。 以杀害同胞始,以杀害同胞终。 综上所述,所以说,你想辛达精灵和南多精灵能给一个诺多什么好脸…… 至于靳少兰本人,他捏脸的时候认为自己外表应该属于是一个标准的辛达:白金色的长发和翠绿的眼睛。但是,很明显,这也不是绝对的——何况“白金色长发翠绿眼睛”的外表就是一个辛达精灵应该说还是他自己的理解。 这样一来,他给自己捏脸的时候捏了个血精灵、结果被人家当成他是费阿诺那伙儿的真是无妄之灾,但是也只能认了,对吧? 左手在身侧无力地垂下,拗断的两根手指不自然地向后翻折过去,因为痛楚,还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但当他想着刚才自己所发的重誓的内容,靳少兰嘴角和眼底不禁浮起一丝莫测的笑。 身后传来脚步声,快而低,却听得出已经是来人刻意加重步伐好让人听到的结果,靳少兰讶然转头。如他所想的那样,跟上来的人是黑瘦的比尔。 “比尔……”仍然有些错愕令靳少兰几乎忘记了一个精灵应有的仪态:“你为什么……?” 他们难道不该全都留在忠诚者营地吗? 比尔两手插在口袋里,还是那么一副谁都欠他钱的阴冷嘴脸。“——给钱多。”他言简意赅地说。 靳少兰愕然。 第三十七章 『翻转』(下) 比尔没再多解释,尽管如此,靳少兰还是觉得自己头顶有一只十分卡通的乌鸦飞过,拉过一行长长的省略号,同时幻听到一个毫无情绪起伏的冰山帅哥声音在说,“离家近” “离家近” “离家近” 他笑着摇摇头,摆脱了这份暴露年龄的错觉。除了比尔,没再有其他人追上来,看来“忠诚者”营地的杜内丹军人也好,以赛若思长老为首的精灵们也好,在他离开后也没有要进一步追究的意思,哪怕他放了那种激烈的狠话。 若有所思间,两人已经靠近了两个营地之间那条像老死不相往来的分隔线一样的大道。刚往这边来时碰到过的那个王党军官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站在大路的另一面在看热闹,见他们走过来顿时起劲儿地吹起了口哨,而且冲他们大幅度挥着手,头上的金色束发带都随着他的动作甩了起来。 从背后忠诚者营地那边,模模糊糊地传来了几声怒喝,显然这份和之前大相径庭的热情态度有相当一部分是故意做给对面的忠诚者看的。 靳少兰对此倒毫不介意。 最初得知自己这一次的任务随机抽到的是《指环王》世界令他情绪很高,因为对塑造这个瑰丽世界和恢弘传奇故事的托翁顶礼膜拜,他对原着剧情还是颇琢磨过一番的。当他确信自己真的可以成为这个传奇的一份子(哪怕是微不足道宋兵乙),即便很清楚那都是自己一厢情愿,靳少兰还是对能和那些原着里的传奇角色产生交集做了很多很多幻想。 最好有机会谒见精灵王瑟兰迪尔,最好有机会结识用生命诠释了忠诚和友情的费拉冈德,最好能看上一眼茜玛丽尔、双树最后的光,要是能为盖拉德丽尔献上膝盖简直最好不过了,最好……最好能结识『那位阁下』,想认识他,和他说说话,笑着边喝茶边闲聊……直到终结的一刻。 ……对,就是刚跻身新贵的创业者拍了天价争相投标一年一度的“巴菲特午餐”的那种激动心情。 在怀着这样的期待(哪怕明知更多地只是自己的幻想),抱着与对方结交的真诚而非功利心,然后得到的是这种“欢迎”,他对“王党”军官以此为由头给“忠诚者”那面加纲添堵的行为非但毫无芥蒂,甚至还很欣赏,而这位自称“军务官吉索尔”军官也对他们表现出了莫大的欢迎和热情。 在背后针扎一样的视线的,他们“一见如故”、“谈笑风生”地一路走进了“王党”的驻地。 才一迈进营地大门,吉尔索就从性格张扬、热情健谈的青年变回了初见时的那副面目。这倒不是说他前恭而后倨,他态度并不坏,只是变得冷淡而透着些倨傲——不是眼高于顶的傲慢,而是以“天朝上国”自居的努美诺尔人的那种倨傲。 停下脚步的同时,他斜睨着靳少兰,冷言冷语地说, “不要误会,……” 吉索尔才刚开头就闭上了嘴。因为不约而同地,靳少兰在他开口的同时也说了和他相同的话。结果两个人又一起停了下来。 “得啦,”吉索尔撇撇嘴,再次举步带他们往登记的营帐走去,“您先请,谦让客人是一个有修养的主人最起码的礼貌。” 他直到这会儿还不忘刺他那些“忠诚者”同侪一句。靳少兰微笑,向他点头致意。 “那我却之不恭。”他说。 “‘不要误会,只是为了是为了给我那些傲慢的同胞找不自在,并非有意与您友好相处’ “我想,您刚才准备告诉我的,应该也是同样的内容。” 说着,他右掌覆在胸前,微笑,鞠躬,“——迪修达·寻风者,乐于为人王陛下效劳。” 吉索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尽管这仍然是个冷笑,而且略微带着些扭曲,却是个发自内心的笑:“诚如您的所料。那么,就当是为了让和我同族的那些伪君子面上无光—— “为了这个共同的目标——” 他上前一步,举手同靳少兰如有默契般地击掌: “——祝我们合作愉快?” 等到带领他们进入自己办公的营帐,不用说,吉索尔最先为之登记的人当然还是像刺客多过像游侠的比尔,哪怕一路上和吉索尔谈笑风生的人是靳少兰而不是他,而他加起来只对吉索尔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比尔,登兰的荒野的游侠。”另一句是“愿意效劳。” 面对军务官递过来的天鹅羽毛,他摇了摇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刺破手指,在吉索尔用流利的努美诺尔花体字登记了信息的羊皮纸末端按着沁出来的血珠留下了一个指印。 “你呢,‘西方来客’?” 吉索尔并没有收起登记了比尔姓名的羊皮纸,他用极高的效率和令人欣赏的流畅感再次书写了一张,把它按在桌面上推到靳少兰面前。当发出这句询问时,吉索尔的语气中还是不自觉地带上了少许讥讽。他针对的并不是站在他面前的“个体”,只是习惯性的针对任何精灵,靳少兰对此倒也心里有数。 将那根纤长的天鹅羽毛拈在指间,他在旁边的墨水瓶里蘸了蘸,在吉索尔登记的内容后面写下了一行金色的如尼文: “迪修达·寻风者”。 带着点儿挑剔,吉索尔对着文书稍微审视了一下,就直起身子,脸上也露出了玩味的笑。随着靳少兰手上的天鹅羽毛在羊皮纸上划下最后一个字母,他注意到吉索尔的表情,不由心中一动。 就在他的注视下,羊皮纸无风自燃,迅速化成了灰烬。 随着羊皮纸的燃烧,淡青色的烟雾徐徐升起,在空中勾勒出一行一行的小字。 “你成功的到达了罗安德隘口。” “你在指环王-努美诺尔的覆灭当中选择了阵营:王党。” “主线任务:效力和取舍完成。” “你获得了1点功勋值。” “你获得100点通用点。” “后续主线任务:认可激活。” “任务简介:将你在王党当中的声望至少提升到友善,以获得参与努美诺尔军队对黑暗哈拉德人的清剿的机会。” “任务说明:努美诺尔人都是一群眼高于顶的家伙,在如何评价你的价值上,罗安德隘口你所加入的这支前哨部队的发言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我的建议是在公事之外,你最好和他们的私交也处得好一些——至少在取得足够的地位和资格之前要这样做。” “任务提示:接收本任务之后,你在王党当中的声望条开启,目前为冷淡122\/3000。” “任务提示:你已经加入了‘王党’,‘忠诚者’阵营对你的态度变为漠视-61\/ 3000。你无法再加入‘忠诚者’阵营及获得对应的声望和任务,且你在‘王党’麾下完成的任何功绩都会降低你在‘忠诚者’中的声望。” “任务提示:无论‘忠诚者’还是‘王党’,骄傲的杜内丹人在接受某人之前都要经过一番观察和检验,无论对方的情谊还是实力,所以好好展现自己吧,你有二十天的时间作为机会。” “任务提示:你最终在前哨部队当中的声望越高,获得的奖励越好。” 雕饰着精美花纹的橡木圆桌对面,吉索尔微微低头,视线从低垂的眼帘下笔直地投射过来;这位军务官低沉地笑了一声,向他们伸出一只手: “欢迎,欢迎加入,成为我们——『王党』——的一员。” 他说, “现在,我们是『同伴』了。” 第三十八章 各司其责、各谋其事(上) 苍白、瘦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一颗硕大的头颅。这是一颗蛇一般的巨首,只是皮肤不是冰冷湿滑,而是干燥粗糙,生满了呈渔网状分布的坚硬疙瘩,吻部和鼻子附近的硬皮因为摩擦而露出了一处处灰白的石灰质。享受般顺着手指的抚摸摆动头部的,是比头还要粗上两圈以上的脖子,再来是同样短而粗壮的躯干和四肢、锋利的脚爪,身后则拖着一条肥大有力的长尾,逐渐尖细下去的尾稍包裹着一圈又圈坚硬的角质环,令人一见就产生“绝对不想让它抽中哪怕一下”的畏惧。 这是一头巨蜥。 这只站在食物链顶层的冷血巨兽惬意地低下头,放松身体,伸出长长的舌头灵活地在那只手的手腕上绕了一圈,分叉的尖端轻轻舔舐着它。 手的主人不禁轻笑出声来。 “好孩子,好孩子,”他带着两分纵容般地笑说,另一只手轻轻托住巨蜥长长的舌头想把它托离自己的手腕,巨蜥却吞吐着长舌像是捉迷藏一样就是不让他如愿,弄得他连连发笑,这才罢休。 片刻,它驯顺地低头,蛇一般灵活的身躯采取一种蜿蜒游动般的灵活缓缓滑出了半圈,用身体磨蹭着他。靳少兰微笑,伸手从它让开的半截小圆桌粗细的树干下采下一朵有三瓣火红色花瓣的奇特兰花,它挑着长长的花蕊,不时有明亮花粉撒下犹如不断有簇簇火星散落。 这朵花从花瓣的形状颜色到花粉散落时那独特的视觉效果,让它看起来仿佛是由燃烧着的火焰组成的一般,杜内丹人的前哨部队因此以“火兰花”为这种奇特的植物命名。 这是靳少兰需求的一项任务物品,从铁杆“王党”吉索尔那里他阅读了努美诺尔人开列的一项项需要冒险者协助完成的需求,多数是对附近的植被情况、有价值的药草进行调查。 给靳少兰的这些任务并不困难,更多的是去调查罗安德地区的一些具体情况,虽然方向和强度上有所区别,他和比尔两人的任务甚至和军事没有一目了然的直接关系,而是要求他们去了解或通过狩猎了解本地的植物、动物、水文……火兰花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这种植物的源头要一直深入到黑暗力量的核心莫都地区,那里生长的才是真正的“火兰花”,在火山熔岩环境中的那些花朵是真的在一刻不停地燃烧、不断放出光和热,而眼前这种火红的兰花只是隔了不知多少代的亲缘植物。 尽管这样杜内丹人也在尝试之后发现它们的药用价值已经不俗,吉索尔就毫不遮掩,直截了当地坦白告诉他们这种植物的花朵不单可以用来医治烫伤等多种伤病,更重要的则是它能被用来当做主要材料制作出火抗药水来。 对于努美诺尔人来说,越深入东方、南方,那里的本地生态对他们来说越陌生,尤其是远哈拉德南部,这里与黑森林几乎是两个世界,更不用说隔海相望的努美诺尔。因此在保持军事侦查的同时还要兼顾当地具体情况的调查,这就是他们需要冒险者施以援手的原因。 当然不得不说的是,由于始终都较着一股别别苗头的劲儿,至少在王庭下达相关的命令之前,想要让“王党”和“忠诚者”彼此交流情报而不是各行其是那简直是比杀了他们还难,所以“重复造轮子”的建设浪费自然也就成了无可避免的现实,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缺乏人手缺到这个地步。 至于即便在这种要塞的兵力只是前哨部队、人手有些不足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倾向于把那些军事侦查类任务交给自己人完成,吉索尔替他解惑说,这并非不信任,他告诉靳少兰,仅仅是出于“不了解”:不了解你的实力,不了解你的品性,不了解你的观察力、或者对作战的敏锐程度…… 别人也许不清楚,靳少兰自己心知肚明,在被“忠诚者”阵营的那个一看就能说了算的精灵长老赛若思莫名其妙反感排斥,导致忠诚者阵营的杜内丹人不管自己怎么看待他都不会尝试接待这个“亵渎者”之后,他可不是“一怒之下”于是投靠了人王阿-法拉宗的啊,恰恰相反,实情是,他别无选择。 哪怕“王党”再怎么排斥他这个“精灵”甚至说故意给他穿小鞋,只要对方不打算也搬出“我们陛下讨厌精灵”的理由表示“所以请阁下圆润的离开,现在立刻马上”,他都只有和“王党”绑在一起这唯一一个选择。(虽说这话他们也根本不敢、外加主观上必定不会想真的宣诸于口,真说出来就不是铁杆唯粉而是给人王招灾了) 再者说姑且不谈“王党”的杜内丹人对他只是表现得冷淡排斥,连恶言恶语都没有(虽然可能更多的是出于不屑),至少吉索尔的态度其实并不恶劣,他只是面对靳少兰的时候一副公事公办外加敬而远之的样子罢了,连给他靳少兰的资料,包括“王党”之前调查所得的各种动植物的习性,周围地形区域的分布图等等,也都没有故意藏私。 所以靳少兰倒十分欣赏这种“冰冷的金钱关系”,早先他倒是和“忠诚者”阵营的“精灵同胞”还有“人类朋友”讲人情,结果人家把他像百乐门外面的瘪三一样赶了出来,他宁愿大家全都只谈“冰冷的金钱关系”,不要扯上交情在他看来再好不过了。可他说这话的时候却也不想想,他这是一个魅力特长的契约者该说的话吗?请问你要是没有16点魅力人家会和你维持冰冷的金钱关系?? 收好那朵品相不错的火兰花,靳少兰站起身来。在他转身准备离开寻找下一个目标时,巨蜥也跟着向前游动,仰起上半身从背后轻轻衔住了他的袍子;似乎不舍他的离去,连那条本职工作是狠狠抽打猎物将之重重打翻在地的长尾都蜿蜒过来环绕在了他脚边。就在此时,一柄幽暗乌沉几乎不带一丝反光的细长匕首从他背后悄无声息的刺了过来,只一下就打巨蜥的耳孔里干净利落地插了进去、还紧跟着搅了两下。 巨蜥喉咙里发出一阵小孩抽噎般的吸气声,身躯和长尾徒劳的翻滚抽打随着匕首拔出、猩红和乳白急速涌出而迅速乏力下去,最后只剩下一阵阵抽搐的挣扎。他转过身去,比尔握紧蜥蜴的长舌一刀从根部同样干净利落地割了下去,默然向他点了个头,收起那条迅速皱缩成一团的舌头转身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之中。 如果不是他令这头敏感的生物对人类放了下戒心,以巨蜥的残暴和多疑不至于如此轻易被比尔靠上身来。靳少兰沉默了片刻,他弯下腰,伸手抚过,合上了巨蜥死亡后依然大睁着的漆黑眼睛。 第三十九章 各司其责、各谋其事(下) 不需要与比尔交流,靳少兰看得出,这分明是比尔从“王党”那里所接受的任务了。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是他接受了同一个任务那眼下屠杀巨蜥的恐怕就要换成靳少兰自己,而不是借助自己“不作不死”的天赋与那头巨兽嬉戏如同朋友。 他之所以不做比尔那种狩猎任务不是因为他喜爱动物,只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力有未逮。 至少,在拥有术士最能放得下心来驱使的仆人,恶魔小鬼之前,他不认为自己适合尝试那些需要武力征服来达成目的的任务。 原本靳少兰没有趁着顺利沟通了虚空状态正佳之际进行召唤,理由只是他还不至于天真到以为精灵们认不出这是一头小恶魔,哪怕来自其他位面,精灵们对这种悖离自然的生物也未必会有什么好感,况且不少小鬼身上还散发着火山与硫磺的气味。留个最佳的第一印象总是十分必要的。 他只是没想到哪怕他没有随身带着一头恶魔小鬼还是让人家一点情面不留的赶了出来,想到这儿靳少兰就不由得在肚子里亲切地把自己那位“祖先”费阿诺和他的全家都三百六十度大回旋无死角狠狠问候了一番。 被赛若思长老从“忠诚者”营地赶出来之后靳少兰的情绪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平复,理智告诉他,他不该在这种状态下进行召唤恶魔小鬼的尝试。如果他不能平心静气的进行仪式,那结果想必不啻于淋一身柴油之后拿出支卡瓦纳雪茄想美美地来上一口,要么就是对成为燃烧军团的开胃点心这一殊荣情有独钟了。 继续采集满十支艳丽如欲“腾”地一下燃烧起来的火兰花以后,并把发现火兰花植株的地点和该处的标志性特征标注在了吉索尔拿给他的备份地图上,靳少兰也就掉头向营地的方向返回。 眼下他在“王党”阵营的声望已经接近中立,问题是他上个世界花了三十多个小时(任务的要求也就只是四十八小时内)就把达拉然的声望提升3000有余达到了友善,而现在已经是他跟铁杆“王党”吉索尔狼狈为奸的第四天了。就这还是托他魅力值高达16点的福,外加他和“忠诚者”的冲突令人——令“王党”的人——印象深刻,不然他一个精灵要在王党这边讨生活那真不足以仅仅用“事倍功半”来形容。 在接近返回要塞的那条大路时,他和老布不期而遇。 这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出于王党和忠诚者相互较劲导致“重复造轮子”的现状,同一个目标往往要分别派至少一个(或一批)人探索至少一次,所以在附近遇到协助“忠诚者”阵营的冒险者实属正常。 只是当布伦特看到靳少兰之际,他的视线当即就不自然地移开,随后十分不自然地调转了方向面带愧色匆匆离去,就连和他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留给靳少兰;虽说后者本来也没有这个打算。 说起来,在那天之后他其实不止一次遇到布伦特,他貌似总想看看靳少兰现在怎么样,但这中年汉子像无法面对靳少兰一样,好像总是刻意躲着他。 此外,除了当天来找过他一次,倒没再碰到戴蒙德和卡邦两兄弟;在安顿好以后,他们两人不顾可能引起同阵营的不快特地来找过靳少兰,态度诚恳地向他道了歉并说明了自己的难处。靳少兰当然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而且本身即便在与赛若思发生冲突的当时他就认为,无论布伦特也好、还是戴蒙德兄弟也好,甚至包括比尔,他们留在“忠诚者”那边才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毕竟和不加入“王党”就要主线任务失败的他自己不一样,这些冒险者都是本世界原有的剧情人物;在看到吉索尔一见靳少兰就掉头而去之后,他们全都为了支持他这个朋友而示威般地改变方向直奔“忠诚者”营地的情况下,再转头去找那位把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的军务官,显然彼此都不会太愉快。 那位大商人安东尼他们倒是又见了几次,他还是那么慷慨,真诚,乍一碰面就为了之前的不愉快和在要塞前没有招呼他们又是一好番解释和道歉。他的商队留下来是为了狩猎外加采集一番,这边和他们平时行商的人类各邦的领地颇为不同的动植物都是上好的稀罕货。 而尼斯商队并不是单独前来此地的,同来的还有一些中小商队,外加跟在他们身后“蹭安保”的“寄生者”们,对于这些中小规模的商队来说就更不可能简单地把货物运过来卖掉、做个单程买卖就完事了。 对他们来说,在远哈拉德地区这种比较深入蛮荒的地区,可是有着大量外界所没有的野兽,倘若能打到一块珍稀的毛皮,那他们回到繁华城邦将之脱手注定可以大发一笔,说不定就不需要继续战战兢兢、腆着脸跟在大商队后面当“寄生者”了,有了足以作为启动资金的财物,他们甚至说不定可以改跑一跑那几条相对安全的商路。 几天过去,安东尼的商队收获颇丰,毕竟,他们实际上的武力只怕同林德拉尔手下的水手也不相上下。至于那些“寄生者”却也小有所得——所谓小是与尼斯人相比,在这里获得的一块毛皮可能就赶得上他们这样规模不大的商队一年的收入了。 当靳少兰带着火兰花回到营地,吉索尔正打发安东尼自行离开,脸色一看就心情不佳,有句话叫“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安东尼倒是还颇为从容,甚至冲靳少兰亲切地笑了笑,点头打了个招呼,然而吉索尔此时的脸色虽然算不上阴云密布,距离“多云”却也不远了。 原来,这里的杜内丹人部队是来建设前哨阵地的,又不是来打猎卖钱的,他们日常出去打打本地的野兽也就是以战代练,清理附近安全的同时顺便捞捞外快。所以更多的猎物还是要商队派出人手自己去打,杜内丹人更多地是不介意在出去训练外加捞外快的时候带他们一起去狩猎的区域而已。 而在那些中小商队、尤其是“寄生者”们眼里,既然碰到了这样的机会,那么产生“搏一搏”的想法总是在所难免。 事情坏就坏在这个“搏一搏”上面。既然已经产生了这种想法,那么在狩猎之时难免就避免不了有人做出一些冒险的举动,而每当有所收获就接下来助长了冒险的苗头。在这个过程中,有老手“终年打雁被雁啄了眼”翻车的也就谈不上是什么意外了。 第四十章 转场 出事的就是那些厚着脸皮跟随安东尼而又不想出钱的其中一支商队,他们的主事人是一个半老男子,他的行商助手是一名年轻姑娘,也就是他的女儿,两人都颇有身手,所以每次狩猎也从不缺席。受了伤的就是这位中型商队的主事人,他在侧面攻击一头野猪的时候,这头原本被吉索尔挑逗得肝火大盛追着他的马横冲直撞的夯货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扭身超侧面发起了狠。 老家伙直接就像被飞驰的小轿车刮到那样直飞出了七八米,等到众人赶紧去查看他的伤势时,发现他筋骨虽然没什么大碍,头却擦到了一棵树干,当场别说移动,就连起身都会感觉到头晕目眩、耳鸣恶心。 在靳少兰看来这就是撞击导致的轻微脑震荡了。这种伤势说重不重,但是伤者在恢复之前总是要卧床静养的。 眼下安东尼已经到了回程的时间,而这个倒霉的半老头子却还负伤躺在帐篷里,眼看是来不及再次尾随着尼斯商人的队伍一起返回了。而安东尼却因为时间有限,没法继续等他痊愈,再说他要负责的乃是他自己的商队和那些付了钱享受保护的中小商队,能过去问一声这对父女能不能走已经是仁至义尽。但显然对脑震荡的伤者来说,如果勉强赶路的话又不是他所能承受的,怕是如果强撑着跟上去的话脑震荡的症状反而要加重了。 理论上,他们当然可以在这儿继续跟着打打猎挖挖草等着安东尼的商队下次再来,但是本身他们这次已经是白嫖,谁也不知道下次安东尼还会不会对他们这种不道德的行为放任不管。而他们在这里呆着倒是不愁生计,但是经商又不是这么做的? 你原本交易的供货商,你倘若没能在下次交易的时间准时回去,可能以后在供货商那里就没有份额给你了,不是说人家报复,而是你不买自有别人买,份额被别的商人吃下去自然就不会再吐出来了。而那些你要把猎物贩卖回去的客户,你这次没供货,他也不能干瞪眼吧,自然也就会另找别人了,等你回去他肯定是不可能抛弃在快要断货之际拉了他一把的新上家吧,而你不用说就得重新寻找下家了。 那姑娘眼见老爹还躺在床上自然急得直哭,百般哀求安东尼再等他们一天,说是只要等到明天她老爹也就能勉强下床了,到时候让他躺在马车里赶路也就过得去,然而时间却不等人啊,要做生意,耽误一天没准儿就是一大笔出入,安东尼尽管十分同情却也爱莫能助。 吉索尔一方面是说甭管因为什么吧,虽然不是他的责任,可带上个姑娘跟自己一起出去狩猎、结果她父亲躺着回来了毕竟有点没脸,另一方面那姑娘却也十分的有眼色,当即拿出此行最大的收获,一块张完整的金色狐狸皮来送给了他说是感激他一直以来的照拂。 他一个在国内穷奢极欲的努美诺尔贵族对于狐狸皮这样的“贿赂”自然看不上眼,但是对方把商队里最珍贵的猎物都送给他通关节却让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结果和安东尼一商量,对方却是真说出了难处来表明自己确实不是故意拿捏,搞得吉索尔也是不上不上,相当尴尬。 努美诺尔人一向自高自大,却是因为这种自高自大而有一个好处,这个高傲的民族从来不肯强人所难。因此吉索尔竟一时有些束手无策起来。 见到回来的靳少兰,军务官眼前一亮。 “哎呀,‘西方来客’,看你的样子今天也蛮顺利嘛?” 虽然开场白还是带上了这几天“私下”同靳少兰交流时习惯性的冷嘲热讽,吉索尔的“喜出望外”却是显而易见,或者毋宁说,他有意让前者看出这一点: “让我看看……噢,我应该说不愧是你们吗?这火兰花的品相差不多全都算得上优秀呢。” 不顺利那才有鬼,不过考虑到他不可能知道靳少兰有着“不作不死”的被动天赋技能,他当然也没法预期这货能在不发生战斗的前提下进入那些危险野兽的地盘,自然就猜不到他会有可观的收获了。 靳少兰笑了笑。 “承蒙您的看重。 “所以我们就直话直说好吗?” 吉索尔一听这话也乐了。“过谦了过谦了,”他乐呵呵的说,“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实际上,我刚想到一个主意,可以解决奈莉的实际困难和我在她面前的面子问题。” 对自己的小心思,军务官倒是直言不讳。 他的打算一目了然,既然奈莉,也就是那位商队主事的女儿蕾奥诺拉,注定无法说服安东尼多留一天、让他们可以跟随启程,那么就不跟嘛,一支中型商队,本身在回程之际也没有什么好抢的,什么,你说他们收获的那些药草和皮货?杀人也是杀,杀野兽也是杀,只要让东方人强盗觉得抢劫他们付出的代价还要超过自行狩猎,谁犯得上抢这一票呢? 对于单独上路的中小商队,他们缺乏其实不是安东尼那样庞大强悍的护卫团,而只是几个足够让强盗产生这个顾虑的战力。 吉索尔所想拜托靳少兰的,就是让他和比尔一起跟随这个中型商队返回乌姆巴港,为他们提供一些护送的武力。 实际上只要沿着大路走,像林德拉尔他们在河畔不远处扎营那晚那样碰上强盗的可能性很低,商队回程的路上要面临的危险其实更多的还是来自野外。无论赶路还是休息,野兽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再说靳少兰又知道来的路上林德拉尔的水手刚把那帮倒霉撞中铁板的家伙杀了个砍瓜切菜……这些东方强盗既然是流窜抢劫,自然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何况他们眼下怕是舔伤口还来不及。 靳少兰想了想,点头答应。 而吉索尔意向中另一位战力比尔的态度反倒不用担心,对这位游侠来说,报酬和工作相符他应该就不会反对。 吉索尔很高兴,又安排了十个士兵和他们一起。努美诺尔人计算贡献度的单位是“功”,他承诺靳少兰只要护送蕾奥诺拉父女的商队回到乌姆巴,他就直接给靳少兰计二十个“功”,并出具了文书,让他可以在到达乌姆巴的同时就得到这二十个“功”而不是回来找自己领取。 此时通过这几天的任务,靳少兰已经认识到了本次主线任务和第一个世界获取达拉然信任之间最大的不同,其间的区别不在于这一次的主线任务并非单纯刷声望,而是将之作为参与下一环节的跳板,获得“清剿黑暗哈拉德人”之战的参与资格。 更深层的差异是,达拉然声望的提升犹如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从不了解到了解,当彼此的感情和信任足够牢固,双方就成为了朋友;而他在努美诺尔人中间的声望获得更像是双方寻求合作伙伴而非朋友、不是建立感情获得信任而是考察实力验证信用。 也就是说,在达拉然法师中间他要做的是展现出自己的真诚和对达拉然的友好,但在努美诺尔人、至少现阶段。在他们的军队中间,他要做的是尽可能扩大自己在他们之间的影响力。而应吉索尔的请求护送那支商队正是这样一个机会。 况且,在靳少兰的内心,也希望可以获得返回乌姆巴港的机会、想到那里去试试能不能再看一眼。 第四十一章 劣魔(上) 小鬼——这是无尽虚空之中的一种最常见的、十分弱小的恶魔生物。当然,所谓“十分弱小”是相对于恶魔种族而言,他们的能力水平对于普通的凡人来说仍然是足以致命的威胁。这些小鬼使用火焰作为自己的武器,他们施放出来的火焰箭和法师的火球术在某些方面十分相似,同样都是将凝聚的火焰发射出去,但是法师是使用魔力去约束或是引导,而小鬼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则是依靠虚空之力。 一直没有有决定性的研究表明,小鬼究竟是用虚空之力强制统驭了火元素,抑或通过某种艾泽拉斯的施法者还不了解的途径将这种力量直接转化为了火焰——毕竟,火焰,这是除了暗影之外,虚空之力另一种最主要的表现方式。 当然,因为在无尽虚空之中小鬼乃是一种极度弱小的存在,他们生性懦弱而且胆小如鼠。所以即使是最蹩脚的术士也可以强制这种生物作为自己最初也是最没有风险的恶魔仆从——如果过于压榨小鬼的劳动力导致他们私下里偷偷拿术士的一些属于爱好的无关紧要事物泄愤不算一种风险的话。他们过于孱弱的精神导致小鬼甚至无法反抗凡人的意志力。 同样的远程施法者身份令他们可以成为术士极佳的助手,当然与此同时,基本上也就不必指望小鬼能够为自己的主人提供什么有效的防护力。 这就是靳少兰准备为自己召唤的第一名仆从。 “……先生?寻风者先生?” 一个婉转悦耳的声音打断了靳少兰的思绪。 来者是个干练中不失柔媚,轻便的皮甲外还罩了件彩色棉甲的年轻姑娘,她并不十分美艳,脸颊上还有几个浅浅的雀斑,但这更令她在浑身洋溢的青春气息之外更增添了几分俏皮。 这正是商队主事的女儿蕾奥诺拉,她和她的父亲,埃克拉拉布首领在靳少兰和比尔加入后对二人都表现出了极大的欢迎和热情,甚至给了靳少兰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当然,比尔那种看谁都像欠他三斤谷子还了他一斤糠一样的冷脸、和一扎营下来就不见踪影的作风很快就让他们的关注对象转向了靳少兰自己。 好在无论埃克拉拉布还是蕾奥诺拉,他们显然都是精熟于人情世故的人,在最开始表达了自己的激动心情和不尽感激之后,也并没有过多地打扰他。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已经换上了笑容,微笑着向那个窈窕的身影打招呼: “你好,蕾奥诺拉小姐,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的吗?” 年轻姑娘好像吓了一跳,她略带羞涩地撩了下自己红色的头发: “没、没什么事,其实是因为食物已经准备好了,来请你过来一起享用晚餐。” 靳少兰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我很期待。”他说。“谢谢你,蕾奥诺拉小姐。” 这是吉索尔拜托他们跟随着埃克拉拉布出发后的第二天。经过一天的跋涉,靳少兰相信他们距离罗安德隘口那边的要塞的军营已经足够远了,可以说已经超出了杜内丹人军队威慑力的辐射范围,当然,也远到他召唤小鬼的仪式不至于引起赛若思长老或者忠诚者营地里别的什么精灵的注意。虽然可以说已经彻底与自己的便宜同胞们翻脸,但靳少兰并不想这么快就给自己招来更多麻烦。 是时候给自己的战斗力加加码了。 用过晚餐后,趁比尔再次人间蒸发之前同他打了个招呼,靳少兰就稍微远离了宿营地。这段时间除了外出按照“王党”提供的需求清单上开列的项目进行调查之外,其他时间他也没有闲着。现在的他在冥想之际已经能够排开大多数的干扰,当它们是“白噪音”或者叫“背景噪音”,只是还是需要相对安静的环境。 而且幽静的环境也有助于他的心绪平静。 当他再次让自己完全沉浸到那片令人平静和从容的黑暗之中,靳少兰可以感应得到,自己再次与某个存在或者说莫名之处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联系。源源不断的力量顺着精神力通道与他感知到彼此,供他抽取、驱策。 与所有术士一样,靳少兰在施法时使用的实际上并非精神力本身,而是『虚空之力』,但是他在借助和使用这种力量的时候仍然要消耗精神力,就是为了维持这条『通道』。 也许很快,也许很慢,忽然之间,在靳少兰竭力将自己的意识向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扩散出去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紧接着又是一个,两个,三个……在他意识所感应到的画面之中,竟然出现了一片犹如宇宙星海一般的浩大庞然的景象,那小小的光点应该说并不是什么“光点”,而是一颗一颗跳动的火星,而在这无边的黑暗背景之下,还零零散散的有一些火苗,火团在激烈地燃烧着。 在靳少兰意识所能触及的最遥远的方向甚至还有一颗巨大到犹如太阳一般的火球,喷补而出的“日珥”都庞大到令他几乎艰于呼吸,不过却是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翠绿色的,当他的意识之中映入那颗巨大的大火球时,对方似乎也是察觉到了靳少兰的存在。 在那极短的一瞬间里靳少兰似乎从大火球的那个方向感受到了一种并不明显的恶意,就像猛犸巨象绝不会惮于踩死一只最小的蚂蚁,但是蚂蚁这种生物却渺小到令它连关注的兴致都提不起来一样,紧接着,在靳少兰没有原因但就是知道“它”并没有做出类似移动位置之类举动的状况下,那颗熊熊燃烧的翠绿色的太阳在他的感知之中隐去了。 不仅是那颗太阳,在这由大大小小的火焰构成的浩瀚的“星海”之中,有许多存在都注意到了靳少兰的出现,只不过有的因为他的存在感过于微弱而未加理会,也有的则是因为自身更加庞大导致反而无法察觉到他了,而在能够感知到靳少兰的对象之中,可以说是越庞大的“火焰”就越是蠢蠢欲动,只有少数处于这个境界顶峰的存在处他才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不屑一顾”的感觉。 这样的感应描述起来相当繁琐,而在实际发生之中,从靳少兰感知到这片“无垠星海”、到那团巨大犹如太阳一般的翠绿色火球主动从他感知之中隐去,其间的间隔甚至还不足一秒钟,几乎就是在它隐去的下一刻,感应终结,那些最为渺小的火星之中有“一颗”沿着靳少兰所建立的精神力通道以一种几乎是迫不及待般的急切“跳”了出来——投影了过来。 “——哦亲爱的伟大的前途无量的术士,请您务必接受您渺小的卑微的虔诚的泽普马特做您最忠实的仆人!” 在靳少兰睁开的眼睛里,映出的是一个比正常人膝盖高不了多少的矮小类人生物。 在两只几乎有他自己半条手臂长的尖耳上,每只耳朵上都挂着三个黑黝黝的金属耳环,头顶则生着一对山羊般的尖角,覆盖着一圈一圈黑色的螺旋状纹理长长地向后弯曲,两只火炭般的橙红色眼睛明显一大一小,还生着一个匹诺曹式尖而长的鹰钩鼻子。 这个小型恶魔咧开嘴,呲着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露出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格外谦卑而又极度狡黠的喜悦笑容。他一手抚胸,一手负后,以一种颇为滑稽的姿势,朝靳少兰深深鞠躬。 第四十二章 劣魔(中) 这一头小鬼皮肤灰黑中透着一抹似幽蓝似暗绿的光泽,乍一看有点像个未成年的孩童,只是佝偻着身子,他躯干瘦小,手臂细长,肌肉却十分发达,一对只有四指的爪子和两条覆盖着灰色鬃毛的反关节腿都十分的健壮,脑后一直到背部的脊椎也是披着长长的鬃毛。搞笑的是,就这么一个小鬼,他的躯干居然还是呈现成最优异的体育健将那种肩宽腰细的倒三角形,这种完美体型偏偏出现在一个身体各部分各种不成比例的小鬼身上,实在令人发噱。 这个小个子和他在游戏里的那个一样喋喋不休。靳少兰会心一笑。 “很好。”他说。“我接受你的效忠。” 闻言,小鬼恭恭敬敬地拜服于地,将额头贴在他脚前的地面上。 以靳少兰佩戴在胸前那块名字一变再变如今名为“承载虚空思绪的宝石”的翠绿宝石为媒介,一道玄奥的联系借助虚空的沟通在他和小鬼泽普马特之间建立了起来。 视网膜上也浮现出了梦魇印记的提示: “你召唤了剧情人物小鬼泽普马特。为了能够从无尽虚空进入到现实世界并停留于此,泽普马特将成为你的临时仆从。” “你是否要收取该名临时仆从,或将之遣散重新召唤?是\/否?” “契约成立,你选择了收取该名临时仆从,小鬼泽普马特成为了你的契约生物。” “临时仆从仅能在你停留在梦魇世界的时间当中存在,但临时仆从的召唤将不会令你消耗通用点,而是按照临时仆从的类型需要你付出其他方面的代价来进行维持。仆从的等级越高,类型越稀有,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就越高。” “你的这名临时仆从,小鬼泽普马特种族为恶魔,类型为术士的召唤生物,仅有术士职业的契约者可以召唤及驱使,对于从异常贫瘠的无尽虚空而来的他来说,进入现实世界后的一切都是新奇和享受的,并且他渴望着鲜血和战斗——对于生活在无尽虚空最底层的小鬼来说,能够有欺凌弱小的机会简直是梦寐以求的。”(这里的“现实世界”是和“无尽虚空”相对而言的,并非契约者被召唤之前生活的那个现实世界) “你的这名临时仆从在现实世界中拥有实体,但这实体的实质是从无尽虚空投射到现实世界的投影,因此不会真正死亡,一旦在战斗中他的生命值被削减为0,将结束召唤返回无尽虚空。同时,你的这名临时仆从为战斗型,一旦死亡后将会掉落10点忠诚度。” “你的当前魅力为16点,当你的小鬼忠诚度低于60点的时候就会出现怯战、拖延响应召唤等现象。小鬼不会叛逃,但这是一种十分懦弱胆小的生物,因此每次小鬼死亡后再次召唤的冷却时间为(100-当前忠诚度)÷2(小时)。”(即小鬼的忠诚度为98时,重新召唤的冷却时间为1小时,忠诚度为60时冷却时间为20小时,忠诚度万一为0那你就做好两天之内无法召唤的准备吧……) “提示:你的临时仆从,小鬼泽普马特对你的忠诚度目前为75点。” “……” 看着这一系列提示,靳少兰欣然点头,和游戏中比起来,小鬼的召唤从无消耗无cd价廉物美相比增加了不少限制,但这些限制却并不是无法接受的,因为小鬼所喜欢的东西可能不好调查,但是按照梦魇印记的说明,此小鬼就是《魔兽世界》游戏之中的彼小鬼。 而对于一头小鬼来说,对进入现实世界的渴望却是铭刻在骨子里的,换句话说,被召唤到现实世界后,在通常情况下只要还停留在现实世界那么小鬼的忠诚度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而然的提升。而在战斗之中,只要对于小鬼来说没有遭遇到太大的危险,那忠诚度肯定更是大幅提升的了。更不用说以靳少兰16点的魅力值,想要打听出这个名叫泽普马特的小鬼有些什么喜好想必也不会太困难。 不过,他查看了一下泽普马特的资料介绍之后,却是想起来了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情来。 梦魇印记开列的这小个子的资料说明如下: 小鬼泽普马特(战斗类临时仆从):这是无尽虚空之中最为常见的一种恶魔类型。因为存在于现实世界之中的小鬼实际上是从无尽虚空投射到现实世界的投影,因此不存在有实际意义的等级数据,小鬼的属性随着术士的提升而有所加成。目前你与虚空之间的连结还不足以提升小鬼的属性。 目前忠诚度:75点。 基本属性: 力量:8点 敏捷:10点 体力:8点 感知:8点 魅力:2点 智力:7点 精神:6点 基础冥想:lv1,基础祈祷:lv1。 特殊能力:火焰箭lv1。施法时间:2秒。消耗25法力值,向35码内的目标射出一支火焰箭,对其造成8到10点火焰伤害。 小鬼无法穿戴装备,无法被加持大部分增益效果,无法被正能量类型\/神圣属性的治疗效果治疗。更多限制,请自行探索。 靳少兰所想到的问题就是在《魔兽世界》的早期版本中恶魔仆从的等级虽然会随着术士的升级而自动提升,然而恶魔仆从技能却并不是自动获得的,而是在术士自己传授技能的导师身边往往还有一位恶魔训练师,术士要从训练师那里购买名为“魔典”的书籍来交给自己的恶魔仆从学习,以让他们获得新的技能。 但他进入艾泽拉斯世界的时间可是《魔兽世界》剧情开始的十八年之前啊,这个时候人类之中的术士们对虚空之力的运用才刚刚踏上探索之路,这个姑且不提吧,哪怕现在已经有出售魔典的导师存在,他难道每当自身的能力提升一个阶段就回去魔兽争霸世界买一次书吗??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着向泽普马特问道: “你是可以自行成长掌握天赋法术?还是需要进行学习?” ——虽然在游戏里早知道要找恶魔训练师去学习,就连法术等级的提升也不例外,可是后来不是改版了吗?因此靳少兰还是乐观的抱了万一的期望的。 结果泽普马特这头小鬼一听,顿时就开始了忿忿的抱怨。“天呐我伟大的主人!我只是一个小鬼!小鬼是什么你懂吗?就是最低等的随便谁都可以抓来当成食物的小恶魔,虽然我是其中最强大的一个小恶魔,但我还是连随便哪个最弱鸡的其他品种的恶魔都可以抓来当食物的小恶魔!你灵魂里的知识就如此贫瘠吗?你竟然期望我可以自行领悟更强更多更给力的法术?要知道我只是一个小鬼!哦不,等等……” 这个名为泽普马特的小鬼的喋喋不休突然停了下来。他脸上露出一种狡诈的认真,伸出只有四根指头的爪子在面前的空气中比划了几下。 第四十三章 劣魔(下) 这个名为泽普马特的小鬼的喋喋不休突然停了下来。他脸上露出一种狡诈的认真,伸出只有四根指头的爪子在面前的空气中比划了几下。 “我的天……主人,您难道是传说中那种天性就应该成为一个术士的人类吗?我竟然……我竟然能通过与您的联系,从无尽虚空中直接汲取到知识……天呐,谁来给我一耳光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我在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发的一个白日梦……” 他喃喃地说着,脸上的表情也如同梦游一般: “这一定不是真的,就连那些可以随便把我抓来当成食物的大恶魔都认为有极个别的恶魔能直接从虚空中获得知识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哦不等等!我从一个别的最幸运的小鬼那里得到过一本人类的读物,难道说我就是那本读物里面所说的『主角』不成???不不不这不是真的,不可能,那只是一本奇思妙想的读物而已……但这种错觉真是美妙。我甚至有点儿想说服自己那上面的东西说不定是真的了。” 恶魔小鬼突然单膝跪了下来。 靳少兰也同时获得了梦魇印记的提示:“你的临时仆从泽普马特希望成为你的仆人,请问是否要接受?是\/否” 他想了想,没有立刻接受小鬼的投效,而是询问他这样做的原因。因为术士和恶魔签订的契约虽然只是“临时契约”,即只有术士的召唤持续期间小鬼才临时作为他的仆人(就像钟点工之类的雇员那样),但这份契约对双方来说都是终身的,换句话说,一旦契约成立,在术士死亡之前,在小鬼消亡之前,他们能召唤\/响应召唤的对象只有对方而已。 只是,对于小鬼来说,能够得到一份生存保障,能够暂时离开生存环境恶劣的无尽虚空,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小鬼能够抗拒的诱惑,而对于术士来说,反正每一个小鬼都没有区别,而且有小鬼能穿透现世的阻隔从无尽虚空中响应召唤这事儿已经够幸运了,他们每一个都不想再次花费大量时间精力金钱再来一次、换一个在他们眼里毫无二致的小鬼,所以还没听说过有小鬼和术士嫌弃召唤\/响应召唤的契约对象的。 一方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了就是全体知道这件事的小鬼都要为他感到终生遗憾完全没有挑剔和拒绝的空间,另一方则是反正没有区别换不换都一样换哪个都一样从来就不存在挑剔的必要。 “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他对泽普马特笑道。“要知道,成为我的仆人,也并不是任何恶魔都可以的?” “——因为知识。” 这一次,小鬼毫不犹豫地说,语气里有着之前没有机会都要迫不及待创造机会喋喋不休时没有的斩钉截铁: “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恶魔、从来没有术士、没有任何种族的术士,至少在泽普马特所知道的全部都没有过(也许有,但在泽普马特活到现在的时间里连听都从未听说过?)——会慷慨地把知识分享给,” 他这样说着时候的声音甚至有些哽咽,“——一个小鬼。” “我渴望知识啊!像您这样的人类可能终生都无法理解,身为一个小鬼,是何等的渴望知识!然而在您这里,我竟然尚未付出代价——就获得了。” 两颗大大的泪珠从他那燃烧着的橙红色眼睛里淌了下来。 靳少兰惊讶非常。 “我必须告诉你,”他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我没有向你分享自己的知识,不仅如此,我也没有从虚空中获得、并且向你分享获得知识的渠道?” “那是您的事情,主人。”小鬼狡猾地眨了眨眼睛。“对于泽普马特来说,我只需要知道,在您身边可以、而且也是在您身边我才获得了——知识。” 大版本提前更新实装了?靳少兰简直喜出望外。不过反正普通的召唤和成为仆人对他来说没啥区别啊,召唤小鬼又没有消耗——没错,你没看错,除了需要读条,召唤小鬼甚至连mp都不耗! 此时的靳少兰却根本就不知道,搞到一个仆人那在梦魇空间里是何等令人眼红的待遇,否则相信他就是心再大,也绝对淡定不起来了。 签定了契约之后,泽普马特大叫大笑,小鬼所独有的那种尖利的声音肆意宣泄着内心的狂喜。“也许这个契约的签订是我被这家伙占了便宜……但是反正对我来说本来也要召唤一个小鬼,而获得了一个仆人属于额外的惊喜了。”他想。 ……不等等 这货会把所有人都招来的…… 果然。 不祥的预感应验了,商队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它的声音,一开始只是几个青壮年匆匆赶来查看发生了什么,继而就变成所有人都纷纷跑来看稀奇。 狡诈是所有小鬼的共性,泽普马特顿时打叠起精神。 “哦你们见过林精吗?你们没见过?天呐,那你们简直太幸运了,因为这样一来今天你们就见到了一个!没错,货真价实的林精!活的!” 他对于这种人前显圣的场合显然乐在其中而且如鱼得水。 “泽普马特是一个倒霉的林精,没错,我怎么会这么倒霉,我只是钻进树下的小坑里打个盹,谁知道等我睁开眼睛就已经被长得太长的树根给困住了。谢天谢地就在泽普马特数了三百个日落以后主人出现了。哦,亲爱的主人,伟大的主人,泽普马特要跪在你脚下膜拜你!就在泽普马特一筹莫展之际主人出现在了泽普马特的面前,天呐,你们没有看到他当时的模样,他沐浴在夕阳的金光之中简直像是一个神圣的自然之灵……” 随着商队的众人回到宿营处,和大家一样围坐在篝火前,这个小鬼对那些惊讶不已的普通人滔滔不绝,说得口沫横飞。 “……总之,就是这样一来,主人不仅救出了可怜的泽普马特,还上了个大当答应要带我去城里见见世面……” “……噗!” 哪怕明知道他在满口胡柴,靳少兰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淡甘蔗甜酒还是直接喷了出来。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哦我的天呐,这不是真的,泽普马特说漏嘴了,算了,主人,你已经答应了可不能反悔啊,我要去大城市,我要去大城市啊……” 泽普马特完美的演绎了愕然——心虚——破罐破摔——撒赖的整个微妙表情变化过程。他当场躺到了马车前轮底下,开始哭闹打滚。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甚至就连破天荒在饭点以外出现的比尔都忍俊不禁。 “带上他吧,带上他吧,”青春俏美的蕾奥诺拉笑的难以自持,一张脸红扑扑地,像个小女孩一样用手掩着嘴,“寻风者先生,拜托,请你带上他吧,他是那么的有趣。” 埃克拉拉布也哈哈大笑。“带上他吧,先生,”他也附和说,“如果他要吃水果的话,这一路上的水果我们商队都会负责供应的。” 靳少兰当然不会反对。他难道要反对自己的仆人为了顺理成章加入商队不引人怀疑的倾情演出? 第四十四章 抵达 接下来一路上都还算是顺利。只是从罗安德隘口出发三天后的夜里,靳少兰迟迟无法入睡,始终感到有莫名而来的视线在注视着他们。他甚至派出泽普马特偷偷潜出营地搜索了一圈,却一直没有发现。 作为一名游侠,比尔的感知显然比他这个施法者要更高,两人交流后,他肯定了靳少兰的感觉并非神经过敏,但同样也一直无法分辨出视线从何而来,仿佛时而在前,时而在后,飘忽不定一般。两人一魔在火堆旁一直坐到天亮,一夜无眠。 然而一夜无事。 接下来一直到乌姆巴港那座依山而建的白色要塞高高出现在视线之中,那一夜的视线也始终没有再次出现过。 直到众人都已经进入到要塞的守备范围之内,看见了往来巡逻的杜内丹人战士,靳少兰和比尔的心才算是彻底落了地。 既然已经到达了乌姆巴,于是也就由靳少兰拿着文书,拖上了埃克拉拉布一起去杜内丹人那里进行交接。他女儿蕾奥诺拉倒是对分别表现得颇为爽朗,没有流露出遗憾而是表示很高兴能一同旅行,期待今后的旅途之中还能碰面。 到了这个堪称是努美诺尔人在中土的大本营的港口,或者说它已经具备了港口城市的雏形,自然就不能像在罗安德隘口那种前哨阵地一样让靳少兰随便进入要塞。问明了来意,巡逻的杜内丹士兵一脸怪异地带着他们前往了一处已经搭建起了临时建筑的营地里,一路上不时用眼角余光瞥过来,一副满肚子疑问却碍于礼貌不好开口的样子。然后这并不是孤例。 一路之上人人侧目。 可能是因为距离努美诺尔的至高君主阿-法拉宗更近的原因,“忠诚者”和“王党”在乌姆巴港并不像罗安德那么泾渭分明,顶多是彼此之间比较冷淡,外加各行其是。 但是直到跟着那两名一路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组织语言-最后没说、只是匆匆丢下一句“乐意为您效劳”就逃也似的离去的士兵,来到为他们办手续的营地,靳少兰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在努美诺尔人的地盘,想必人人都知道各自的“势力圈子”范围、和各自主要的负责军官,唯独不知道的只有他这样的外来者,所以, 他作为一个拿着文书去找人登记而对象居然并非“忠诚者”而是“王党”的精灵这是享受了全程围观的待遇。 被人围观。 确认已经顺利完成了护送商队的委托之后,靳少兰挥别了看起来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商人埃克拉拉布,一俟他走远,泽普马特当场躺倒在地笑得捂着肚子满地打滚。他因为忽悠说自己是个林精,这会儿也十分敬业的扎了一身树叶裙,身上还被商人的女儿挂了许多鲜花和浆果,这一打滚花瓣和浆果顿时掉了一地。 靳少兰面无表情。事情都已经发生,既然现在估计整个努美诺尔人之间都正在开始流传开他刚刚的“壮举”,他除了就此认命接受现实又能怎么样呢?再说反正他和赛若思的冲突就算眼下还没传到这里那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要让他去打这个时间差先去忠诚者那边试着混点好处回来他还真有些抹不下脸。 好在吉索尔的承诺还是切实有效的,答应给他和比尔每人的二十个“功”到了港口这边的大营半点也没打折扣。接待他的军官带着一脸和那两名引路的巡逻士兵差不多如出一辙的怪异表情,接过文书便十分爽快地从手指上褪下一个戒指,蘸了蘸油墨在上面给他盖了印。 “呃,恕我多嘴,”见靳少兰准备离去,那军官还是开口叫住了他,“您……寻风者……阁下,如果您没有要事急着去办,我觉得您可以在这里留宿一晚。另外有几个和您……和您的同行一样前来愿意协助我们的热心冒险者,我想您即使明天再走、和他们一起赶路也不算误事,‘钉好马掌方赶远路’嘛。” 这是阿尔达世界版的“磨刀不误砍柴工”了,靳少兰笑着谢过了他的好意。对方显然还有一些话没有直说,看他的态度,似乎觉得如果他留在乌姆巴港等待一段时间,就会有某件事情发生,而这件事情对靳少兰,至少在这个军官眼里对靳少兰是十分有利的,只是他也不能确定靳少兰一定也会认同这一点,才说的如此隐讳。 对此靳少兰却觉得他实在是多虑了,他一个“区区”术士,在施法者里也是传说风吹即倒的类型,哪怕他自己本人不至于那么孱弱,但是他难道还打算单人独骑连夜赶回罗安德隘口去? 再说就算不管此刻已经踪影不见的比尔怎么想,吉索尔划拨过来的那十个杜内丹士兵从鸟不拉屎的蛮荒地区好不容易回到了和努美诺尔本土联系最密切、日吞吐量一定是个惊人数字的乌姆巴港口,不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放松放松、外加找这边的亲朋好友打打屁诉诉苦,是不是未免也太不人道了? 等到天色渐暗,比尔依旧不见人影,反正这么多天下来靳少兰对他的神出鬼没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乌姆巴港已经有不少人看出了商机而在此做起了买卖,靳少兰就领着他们找到了一个酒馆老板,他几乎把全副家当\/全家人都搬到了附近,用树枝捆成栅栏围出来个不大的营地开起了露天酒馆。 一直以来,靳少兰对指环王世界饮食的了解无论原着还是电影,都停留在霍比特人,也就是半身人的丰盛宴席带来的印象。只是,他们的盛宴,内容大致也无非是甜点,馅饼,水果馅饼,烤鸡,烤肉,浓汤,沙拉…… 来自舌尖上的文明古国,靳少兰对此有一份在所难免的眼高于顶。 所以了解了一下港口的饮食生意以后,在乌姆巴的见闻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努美诺尔人,至少在阿-法拉宗的时代,追求奢侈享受是整个国家的风气。反应在饮食上面,甚至都有点超出他一直以来对欧洲烹饪手法的认知,花样十分繁多,煎炒烹炸不一而足,乃至完全可以用一句成语来形容: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唯一的遗憾是在准备东征的乌姆巴港,很多东西都只能凑合。这里可没有努美诺尔本土那么多酒馆可以给人以足够的美食享受。这个烦恼也属于是件无可奈何的事: 酒好办,可以由往返的船队从努美诺尔本土运来。 食材,从努美诺尔本土运来。 甚至烹饪工具都可以运来。 ……然而,杰出的大厨不能。 干嘛要放弃努美诺尔本土的优渥生活远迢迢的跑来蛮荒贫瘠的中土呢?这是他们中大多数人的想法。 当带队的什长望着酒馆老板乐呵呵拿着一只精致的小刷子为腌好的鸭胸刷上橙汁,感慨地说“大概只有像这样的小酒馆会愿意来这遥远的东方做生意了,我真是想念后巷那边胡里奥爷爷的手艺”时,靳少兰觉得既然想请他们好好吃上一餐算是顺利抵达目的地的接风,那他是应该做点什么的。 第四十五章 人王的召见(上) 很快,这个十人队的杜内丹人们就吃惊的看到他们的精灵盟友挽起衣袖,头发也在身后打成辫子,站到了灶台前。酒馆老板和胖胖的老板娘光是听着他的思路就已经倾慕不已,请求务必让他们帮忙打下手。 身为大吃货国的一员,但凡自己有下厨的水平,多数人在类似的场合都会有“放下,让专业的来”的冲动。而努美诺尔人的口味也并不单一,或者说热爱生活爱好新奇的他们对什么口味都乐于尝试一下,所以靳少兰也没有原本在现实世界时烹饪一桌中华美食外国友人却吃不惯的顾虑。这里的不少食材品种和口味都与现实世界略有不同,好在尝过老板准备的调料之后他觉得大致做几个宫爆鸡丁、软炸里脊、蒜蓉扇贝、开水白菜之类还是手到擒来的。 说到底这还是托他们自己的福,他们努美诺尔人连用宝石、魔核驱动的船舶发动机都制造了出来,烹饪工艺\/工具的发展实在也算不上多奇怪。要是给他们时间,没准儿努美诺尔还能发展出类似大吃货国那样成体系、完全渗入文明肌理的饮食文化呢。 很快,当洋葱爆锅那能从鼻翼直钻进心里勾起食欲的气味从灶台边飘过来,当辣椒和胡椒的辛辣混合起了花生特有的浓香,当鲜艳诱人,色、香、味都给人层次丰富的享受的鸡丁被老板端上餐桌,士兵们全都不约而同吞了一口口水。 彼此虽然有着隔阂,想法、目的、交情也各不相同,此刻围坐在餐桌边的每个人都喜笑颜开。 就连吸着鼻子靠近营地的传令官也是如此。 “原来你们在这儿享受啊,我的兄弟。我怎么从没发现阿罗的老婆有这份手艺?”他羡慕地直抚下巴上的胡茬,“找你们还真不容易。说正事儿,和你们一同打罗安德回来的,寻风者……寻风者阁下,他和你们在一起吗?” 士兵们面面相觑。 ……我们应该告诉他“那边炒菜的就是”吗……=。= 在什长下定决心“让场面变得更加尴尬”这种事还是让自己这个领头儿的挺身而出之前,大步跨过树枝栅栏的传令官和从灶台前转过身来的靳少兰两人视线碰了个正着。 看着对面那位衣袖高高挽起、头发也打成辫子的精灵,传令官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一份卷成卷轴的文书无声无息地从他手里滑了下去。 “……啊,”同样愣了一阵的靳少兰在回过神来之后说,“我本来想问你们能不能吃辣……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当拿着文书卷轴展开也不是不展开也不是最后破罐破摔地塞到靳少兰手里,向他宣布“阿-法拉宗陛下希望召见你”的时候,倒霉的传令官先生感觉自己这辈子没有这么尴尬过。 现场尴尬到大概只有重新回到木桶里那条五斤重的黑鱼充满了死里逃生的喜悦。起码今天晚上,它不用知道美味的水煮鱼片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了。 就连靳少兰本人也十分尴尬。他根本没有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成为“本日话题”的事就连阿-法拉宗都听说了。 并且这位陛下显然对此颇为好奇,以至于下令召见想瞧瞧他本人——本精。 他对此充满期待,甚至可以说期待已久——但是,不是这种场面下。 更不是因为这种原因。 但是谁能拒绝人王呢? ******** 当靳少兰含笑站到了努美诺尔人那顶装饰着黑铁,白象牙与黄金的素白四角王帐前时,夜色已经降临了乌姆巴港。王帐入口处的帘幕被两名容貌英俊背脊笔直的卫士分左右挑起在长枪上高高打开,因此在大帐内的众人眼里,这个脸上含笑的精灵犹如是从夜色之中走出。 “至高的霸主,”他说,甫一进帐便低头俯首:“贤明的圣君, “承蒙您的召唤,我觐见您;敬畏您。 “为您献上 “万千祝福。” 将右手覆在胸口,他笑容满面,恭敬鞠躬。 当他低下头去,他感受到身上投来了一道如同能一直看透到人心里、让人仿佛赤身裸体站在冰雪之中的,咄咄逼人的视线。 这就是人王法拉宗·卡莱昂。 ——“金袍”,阿-法拉宗。 此刻的他已经经过简单的沐浴更衣将自己重新拾掇得清爽利索,依照他的要求,王庭的女官为他找了一件红色的长袍——努美诺尔人的审美和精灵接近,衣着喜好白色、绿色、褐色这样更加自然、端庄的颜色,区别只是他们十分崇尚金色,但是关于她要如何去寻找一件红色长袍的难度和花费的工夫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对靳少兰试探性提出的这个要求她只是点头称是并在其后带来了而已。在靳少兰左臂的臂弯里还抱着一具银白色的竖琴,也是女官见到林德拉尔送他的礼物后摇头不语自行找来叫他换上的。 “用不着那么多礼,” 人王中气十足、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反正你我皆知那全都是假仁假义。” 靳少兰心头一突。还没等他多想,从低着头有限的视野里看到黄金权杖在人王的脚下顿了一下,下一刻,镶嵌着祖母绿的杖头直挺挺地迫近指向了他: “让我们面对面的,不掺虚情假意直截了当的交流吧!——我的‘首生者朋友’。” 哪怕对这一刻做了大量设想,靳少兰还是没有料到阿-法拉宗一上来就如此尖锐。他脸色变了变,吸了一口气,缓缓直起身来。 直到此时,他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对方。 和靳少兰初入阿尔达世界、见到他当众发出“征服”宣言的那时一样,阿-法拉宗高踞宝座,还是在白色袍子外面罩了一件夺目的金袍,然而,更夺目的也仍然是国王本人。在他身后左右分开依然站着数名重臣,只是数量比那天少了一半有余,仅剩四五位还在王帐之中。 即便如此,人的视线仍会第一时间聚焦在这位正中间端坐的中年人身上,令剩下的其余人等均在第一时间在注意力中被忽略成背景。 法拉宗国王是个颧骨极高,脸颊深陷的中年人,面皮焦黄,阴鸷、刚愎的双目熠熠生辉。近距离地看去,他不仅如夏日的骄阳般炽烈夺目,同样也如夏日的骄阳般无情地放射着酷烈的光,和热。他仍然束着胸甲和左侧的肩甲,即便在这个时间,他依旧没有卸下武装。 因为极为高大,现下这样坐着时的国王反而给人以更强烈的压迫感。而这样一位王者,他的目光正毫无遮挡地落在靳少兰身上。与他对视,靳少兰只觉那种沉重、独断的威严一下子压了下来,他额角冷汗瞬间涔涔而下,几乎艰于呼吸。 第四十六章 人王的召见(下) 靳少兰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他的视线游离了片刻,之后开始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在阿-法拉宗大多数臣子和卫士的眼里,他只是滞了滞,片刻就再次笑起来,再次鞠躬。 “如您所愿。 “那么,陛下想必一定清楚,我为何会前来此地——我在这里的原因和您之所以会召唤我的原因, “是的,” 他坦白地说,重新变得镇定: “来自‘大林’(精灵自己对黑森林的称谓)的黑精灵,迪修达·寻风者,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我将为您效劳,您的意愿就是我的剑之所指, “在我被自己的同胞赶出来以后?” 即使说着这样的话,轻松的笑意仍然挂在他的嘴角。 人王缓慢地点了点头。他审视了靳少兰片刻,像是要看透他的语言是否发自真心。那种整个人都被看透、一切最隐秘阴暗的思维都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感觉又回来了。 靳少兰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坦然地让自己面对着阿-法拉宗的审视。 直到此刻,他不合时宜地意识到,在接受召唤以后他一时激动——不,一直挺激动的——忘记把辫子解开了。 这让他的神色明显地愣了一瞬。 阿-法拉宗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再次开口,唇上扭曲出一个最接近笑的表情: “所以,传闻看来是真的?” 他收回权杖,以一种在他身上堪称和蔼的姿态向靳少兰颔首。笔直地指着他的权杖收了回去,重新拄在手上。 “好了,我说过了,不用这么多礼。看来你知道,我们新生种和你们首生种虽然一直,”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世代交好’,但你们中有些人的指手画脚令我颇为不喜。” 原本倚靠在宝座里的国王上身前倾,逼视着年轻的精灵: “你呢?我想知道你的态度。” 这一次靳少兰反倒笑了起来。“我是——一个『莫利昆迪』。陛下显然清楚这是指没见过『光』的精灵,不过也许您也听说过,当这个词汇被用来特指当一个生于中土,长于中土的精灵时—— “——那就意味着我是埃奥尔的族人。”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脸上流露着轻蔑和不易看出的自嘲。 “在我那些载歌载舞的同胞们看来,我们喜爱阴影,离群索居,特立独行,而且—— “离经叛道。” 当作为精灵的『迪修达·寻风者』吐出这个词,他年轻脸孔上的笑意更深: “我曾经以为可以加入他们,只要我改变自己……那时候的我也太天真了,您不这么认为吗?” 阿-法拉宗微微颔首。埃奥尔(e?l),这位精灵之中伟大的铸剑大师他是知道的;有关于此人的一切多数精灵都三缄其口。那是个极不光彩的人物,他和他儿子的故事充满诡计,仇恨,嫉妒,杀亲和背叛,虽然他的族人“黑精灵”和这对父子的罪责没有瓜葛,因此而受到其他精灵的排斥却也不难想象。 “……有趣,”他说,看着靳少兰的眼里确实露出了几分感兴趣的神色,“那么,寻风者,你想要为我效力?你有什么要展现给我的吗?” “当然,当然,”靳少兰再次深深鞠躬,“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要为您献上一曲。” 这次不光是王国,陪伴他的臣属也对此产生了兴趣。他们用或是好奇,或是挑剔的目光审视着他。 当第一个音符从靳少兰指下拨响,他自己也被触动了一下:他没料到这具竖琴弹奏出来的是这样清冷的音色。随即,这些杂念都自他思绪中隐去,他开始在琴弦上演奏出自进入王帐就已经想好的乐曲。因为主乐器从原本的箫和长笛换成了竖琴,它在原曲的深情上表现力欠缺了许多,相应的,令这个曲子变得带上了许多置身世外的抽离。 原本蕴含在曲中的岁月流逝而依旧深情,成了岁月流逝,而依旧被隔绝……在时光之外。 《龙心(dragon heart)》,班得瑞,2006。 班得瑞作品的共同特色应该说是空灵和纯净无疑。而《龙心》可能是其中相对特别的一曲。 孤独,肃穆,静寂,荒芜。 阿-法拉宗在听了第一个音乐小节后就皱了皱眉,但他一直沉默着。直到一曲终了,靳少兰停下演奏,向他行礼,这才开口: “……精灵的乐器。精灵的音乐。”他说,表情十分不喜。 “您喜欢激昂、豪迈的音乐,”靳少兰这次丝毫不怯,表现得对自己颇有信心:“战斗的音乐;还有宏大壮丽的音乐;只是请陛下务必理解,我不过是一介吟游诗人,虽然我内心有符合您喜好的音乐,不过无论我的人还是我的乐器都不适合进行那样的演奏—— “所以我不演奏陛下期待的音乐,为了不让它们因为不成熟的我勉勉强强的技艺影响而失色。 “因为我坚持这一点——它们理应得到足够的尊重。” 阿-法拉宗无动于衷,不过,他似乎接受了靳少兰的解释。他的态度像是有所松动,又像没有,鹰隼般的目光闪动着,面无表情地道: “——说下去。” “是,陛下。” 尽管人王一再强调了叫他“用不着虚伪地诸多礼节”,靳少兰还是再次先施一礼,才说: “无论陛下这样的伟人,还是我这样离经叛道的区区一介诗人,当需要娱乐的时候,自然不会选择我同胞们那种浅薄无力的音乐。” 他挺直背脊,手上抱着竖琴,环视着随侍在阿-法拉宗左右的列位重臣: “但是如果在战斗之中,这类可以令人沉溺和缅怀的音乐恰恰可以为我们派上用场。 “您同意吗?” 他一边说一边自己先笑起来:“至少可以用来瓦解敌人的斗志?” 一阵洪亮、放肆的大笑从上首传来。 阿-法拉宗大感新奇而颇以为然。显然,他听懂了靳少兰的暗示。 大笑了一阵之后,阿-法拉宗将手撑在扶手上,用“有趣”的眼光打量着下首那名年轻的精灵。随后,如渊渟岳峙,他徐徐起身。 人王异常高大峭拔的身形从宝座上步步降阶而下。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年轻精灵收起了脸上的笑,单膝跪了下来。在他仰望的视线里,阿-法拉宗伸手摘下了腰间的长剑,拔剑出鞘。站在人王背后、被他称为“顾问”的黑袍男子一直安静地沉默着,自始至终没有与靳少兰交谈,但每一次在人王的态度咄咄逼人时,是他面带微笑、用目光给靳少兰以鼓励。 “来自‘大林’的黑精灵,迪修达·寻风者,” 阿-法拉宗肃声说: “朕接受你的效忠。” 当人王将自己的剑横置,把剑身的平面搭在他肩上,靳少兰深深拜服于地。 第四十七章 『天赋宗师』 对这次召见,阿-法拉宗应该感到很满意,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善意的,此刻注视着靳少兰的也不再是那种充满压迫感的而是饶有兴味的目光。于是看靳少兰起身、又一次深深鞠躬,他说: “能和你交流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我想你也许愿意留下来,我睿智的顾问想要邀请你一起进餐。” 距离国王最近、可以站在他身畔仅仅落后两步的,仍仅有一人而已:那个身高甚至几乎与阿-法拉宗等高、俊美到会被人错认为精灵的那一位。他身上那件织着精美花纹的黑袍并未换过,也依然沉静缄默、眼中含笑。 闻言,始终沉静的脸庞第一次露出了微笑以外的神色,他意外地转头看向阿-法拉宗。得到人王的目光示意,他歉然笑了笑,这才转向靳少兰,点头示意他跟上自己。随着他走到靳少兰面前,半抬起一只手向王帐的大门示意,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需要接到命令,一队卫士自动地站出来,开列在他身后,看样子是要随他一起过去。靳少兰还没开口,那位国王的顾问已经向他笑道:“那么,请跟我来?” 靳少兰默然跟在他身后一路行去。这位顾问待他颇为关切周到,只是说话不多。那一队卫士也是无声地走在后面,通身“例行公事与人无关的”做派。 跟随人王的顾问,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因为两人并没有走出多远,依然在接近核心的区域,为重重大军所包围。当高大瘦削的黑袍男子在一顶相当朴素的营帐旁边站住,卫队一下子散开,环绕着围在四周。他恍若未见,亲自挑起帘幕,向靳少兰笑着点点头,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率先低头进入。 这里面积并不大,陈设极少,甚至有点局促。见靳少兰的脚步停在营帐门口,他转身笑了笑: “地方浅窄,招呼不周,请你不要介意。” 等靳少兰跟在他身后走进来,黑袍男子好像有点为难,阿-法拉宗的话显然未在他的准备之中,他踌躇了片刻,自己动手取出茶具和银匣。 做这些事的时候,因为手从袖中伸出,他左手上露出一枚服帖在手指根部的戒指。 最纯粹的、凡人难以想象的黄金。 不,与其说像是由最纯粹的黄金打造的,不如说构成它的乃是熔融的金液:尚还灼热无比,仿佛随时都会重新流淌。 “茶和点心可以吗?” 他笑着问。 靳少兰尝试到第三次才终于发出声音。他胸口和喉咙好像哽住了。 “……安纳塔(annatar),”他说。 正将手掌贴在茶壶下半部,想把水烧开的索隆有些讶然的转过头。 “安纳塔……!” 再一次,这次他直接叫了出来。 像是明白了什么,索隆微微一笑。 “……我让你难过了吗?” 他轻声说。 靳少兰无法吐出更多的语言,他满面不豫,只是一直摇头。 索隆又笑了。他好像明白这个青年所思所想。 “好吧,是我表达有误。”他依然脸含微笑,轻声地问:“我的窘况令你难过了?” —— “敌人(the enemy)”索隆,黑暗迈阿尔,『世界的黑暗大敌』莫高斯的副官,也就是《指环王》三部曲中护戒队一众英雄要抵御的最终之敌黑暗魔君。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邪恶的程度仅次于莫高斯,因为他是在为主君而不是为自己办事,在莫高斯战败被放逐到虚空之境后,索隆则渐渐成了中土所有黑暗力量的主宰,代替自己的主君。 “安纳塔”,就是莫高斯失败后,索隆以一位贤者的形象与中土诸族相处时使用的名字——“天赋宗师”。彼时精灵们从他那里得到了十分充沛的知识,毕竟,即使在神灵之中他也是最博学的那几位之一。以这个名字,在他的指导或者说教唆下,精灵中另一位载入史册的巧匠赛利布林博打造了精灵三戒——也就是《指环王》中分别戴在刚多尔夫、盖拉德丽尔夫人和埃尔隆德手上的红宝石纳亚、白宝石奈尼亚、蓝宝石维利亚。(就是原着中sy帮雾歌妹子从埃尔隆德(爱隆)那里拐来的戒指咳咳咳咳——作者注) 到了阿-法拉宗统治的时代,西方杜内丹人的力量空前强大。对他臣服人王阿-法拉宗的经过,托翁的《指环王》三部曲和前传《精灵宝钻》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他主动前去,靠着花言巧语迷惑了国王,另一种是阿-法拉宗打败索隆,让他做了自己的阶下囚,然后不顾众人劝阻,一意孤行的决定开释失败者并让他做自己的顾问。 笔者认为后一种是真的。 毕竟,他的主君可是莫高斯啊。 一个曾跟在法皇拿破仑一世身边东征西讨的人,可能情愿对17世纪非洲祖鲁族部落的酋长俯首称臣吗? ——莫高斯和人王的差距大到了,这个拿破仑的爱将要对土拨鼠酋长称臣的地步。 我认为自己并没有太夸张,因为如果使用夸张的修辞手法,我想我就要使用“蚂蚁王国”了才对。 ——《黑语者》第二卷第四十七章,蒲月10日,共同历2020年。 ******** 当靳少兰终于平复下情绪,已经是和索隆分宾主坐下以后。只是,他内心并无法完全平静,即便对方显得不太在意,当他看到这位曾经和后来的黑暗主宰,中土大陆接近两个纪元的黑暗统治者,就居住在如此局促的居所,行止都被卫士看押和监视着,哪怕想要招待他吃喝一点什么甚至还要自己动手,他的心绪就难以自抑地感到无法忍受。 但他没有能力给与哪怕一丁点最微小的帮助。 坐在桌边,他默默接过索隆递过来的茶,默默喝下去。他能为对方做的竟然只是低声地说一声“谢谢”。 反而是那位圣贤笑着安慰他:“我还好。”仿佛可以看出他的思想,索隆轻轻摇头:“是的,一直像刚才那样被当做阶下囚押解,是有一点难受的。不过……” 他放下手上的茶杯,吁出一口温热的水雾: “——我很疲惫了。” 当索隆这样说的时候,靳少兰确实从他眼瞳中看到了一丝倦怠。 “所以,这样就好,”他总结似地笑说,俊美的面容含笑,毫无一丝勉强,黑色的双眼沉沉如夜,“就像这样——” 在他的目光中,靳少兰渐渐也放开了心头的低落。 说到底,实事求是的讲,从他的角度来说他非但不应该归罪于那位独断专行的霸主,反倒应该感谢才对?由于努美诺尔人虽然穷奢极欲,但这是在享受方面,在礼仪上,他们仍然像军队里的礼节一样简单粗暴,啊不简单直接,此刻又是准备又一次东征,可以说算是在军中了,几乎没有繁文缛节,再加上阿-法拉宗为人行事独断专行、有一种近乎“事不无可对人言”的直接,从不遮遮掩掩,因此想见他便见了。 否则以他一个初入世界的契约者,想要蒙获人王召见?那基本上和要卷土说“今日加更十章”一样,属于近乎不可能的事情。然后接下来也是托他的福:人王阿-法拉宗才不会管别人吃不吃饭,从靳某人接到旨意被找来的时机就能看得出来,而努美诺尔也没有中国封建皇帝那种赐宴的形式主义,他留饭只是临时起意,或者说,他说的其实不是“我的顾问想留你用餐”,而是他“安排索隆留靳少兰吃饭”。 因为种种这些因素的叠加,契约者靳少兰竟然不可思议地如愿了。 以及尽管不愿去想,但是倘若不是“那一位”被阿-法拉宗的大军打败了,他被从『神』降格到了『人臣』……那靳少兰再进入这个世界几次也是不用奢求有能够接触到他的希望。 “来,不必拘束,”那一位又说,还将呈着点心的银盒向他这边推了推,又帮靳少兰把茶杯也重新斟满。和之前他动手泡茶的时候一样,靳少兰才刚流露出“不能让您做这种事请让我来”的想法,索隆便朝他笑了笑。在那对黑色眼睛的注视下,靳少兰再一次感受到了索隆的那种不可违逆的意志。 “而且,你其实知道我要做什么吧?那你就更加不用有什么顾忌。” 他指的是他正在一点一滴地、潜移默化地覆灭努美诺尔,这个伟大古老的人类国度这件事;同时也是指靳少兰明知道实情却对此一言不发。 “而且——”他侧坐着,托在手上的茶杯升起袅袅的水汽,透过这朦胧遮掩的后面,他深邃的眼睛是笑着的:“不必觉得自己对我毫无尺寸之功, “那只曲子——你在御前献上的。令人心情平静。是送给我的,对吗?” 当夜色渐浓,靳少兰从桌前站了起来。两人之后只是随意闲聊说笑,而且因为索隆话不多,更多的时间里这位如今的国王顾问只是笑着安静地听他说。虽然已经相互告辞,但他没有离开,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他倒退着退开两步,手掌覆在胸口,朝对方深深俯下身去。 “靳少兰,”他低声而快速地说,“——我的名字。” 高大俊美的黑袍男子没有起身,含笑坐在原处,沉静地看着他。 迅速地说完那一句,靳少兰重新站直,他伸手挑开营帐的帘幕,回头向索隆点头致意。烛火的映照下,他的笑容干净、诚恳: “谢谢。 “点心很好吃,茶很好喝。” 第四十八章 开膛手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起后,那一个什的士兵也是已经在等他,昨天靳少兰拿了不少钱给他们(他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留钱有什么用),众人在那间酒馆上演了一集舌尖上的努美诺尔,之后又跑去在这个初具雏形的港口城市里潇洒了一番。 去觐见阿-法拉宗之际靳少兰没有带上他的小鬼(毕竟他起码还不想被问个“御前失仪”的风流罪过),于是也给他发了钱让他自己去玩儿,这货的忠诚度当场就涨了两个百分点。等到夜里靳少兰回到分配给他们这一行人的住所,却发现泽普马特已经先他一步回来,正在帐篷里来回打转。 乌姆巴夜生活也还算丰富,靳少兰不解之下问他怎么不多玩玩儿,左右他是个小鬼又不需要睡觉,这货却尬笑了两声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靳少兰也不好再问,看他忠诚度都已经从77涨到了86,按说玩的应该也是蛮开心的才对,查询梦魇印记的记录也没见到什么异常便把这事放到了一边。 这一夜杜内丹士兵们则是访友的访友,给家人捎钱捎纪念品的便到船舶的管理处,把自己的东西登记交给了相熟的船长;努美诺尔风气开放,虽然来此地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不多,军中却有超过四分之一都是女性,而且她们的战斗力也不逊色男人多少,自然跑去寻找自家相好的姑娘的也不乏其人。 经过昨晚一揽子事件之后,吉索尔派来的这十个士兵与靳少兰也亲近了不少,加上他不单被陛下召见过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这些“铁杆王党”十分艳羡之余也多了几分敬服。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这一夜过后,他才算是真正的被“王党”当成了“自己人”。 军务官所说可以同行的冒险者也如约而至,或者说昨天那一出儿之后无论他还是那个来“宣旨”的传令官都对靳少兰另眼相看,天亮以后就亲自带着要同行的冒险者来和靳少兰等人汇合。 前面也提过,在港口这边因为就在阿-法拉宗眼皮底下,“王党”和“忠诚派”之间的对立也就不好做得太过,并非针锋相对的那种,所以前来的冒险者也不是专属王党这一方。 能做军务后勤工作的人,在待人接物上不用说是十分老练的,这军务官对靳少兰既然已经另眼相看,语言上自然带上了几分偏向,已经委婉的暗示他们,这算是罗安德隘口那边冒险者的领头人物了。 这样一来,新来的三人看靳少兰的目光自然有所不同,有两个人便笑着上来用言语试探,想要与他打好关系了。 神出鬼没的比尔早就回来了,他一向独来独往,对于小团队里的地位和影响力这些事向来不上心,那军务官又把话说得模棱两可、让人抓不住把柄,听他说话的人要是事后觉得上当,那也是你自己搞出了误会,怪不到他或靳少兰的头上。靳少兰也就投桃报李,将在罗安德隘口那边采到、因为品相不够完美没有交上去而是收进了梦魇印记的火兰花取了三朵出来送给他当礼物。 剩下的那个人本来是十分淡然的,对他们这一行人没有关注的意思,闻言却多打量了靳少兰两眼。当看到他拿出了火兰花,更是露出了审慎的神色,结果这一多加留神,视线就被吸引住了,眼里也是放出了犀利的目光来。 这个人满脸的络腮胡子,一身打扮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剧情冒险者,但他把自己收拾得十分干练,头发和络腮胡子也整洁干净得多,整个人显得既是冷淡,又是精干。关于自己对靳少兰的兴趣,他并不掩饰,而是径直走了过来。 “hiho,伙计,认识一下?”他咧开嘴向靳少兰打招呼,并伸出一只手。靳少兰也便笑着伸手和他握在一起,说: “你好,看来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对吗?” 络腮胡子点了点头,他哪怕笑的时候也有一种凶狠的感觉,颇有几分西部片中那种亡命徒的感觉,用力摇晃了一下靳少兰的手臂后把手松了开来:“不错,恐怕我们的目标也是一致的了。我是杰克,嗯,开膛手杰克的那个杰克。” 后面的这句他是通过梦魇印记传了信息过来。既然对方率先释放了善意,靳少兰于是也依样画葫芦。 “你好,杰克,很高兴认识你,我是gin,dr. gin。” 杰克这个名字在西方国家相当常见,大概就和中国的强哥一样通用,除掉杰克·斯派洛船长之外,开膛手杰克也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他在伦敦肢解至少五名女性,剖出内脏,还写信给警方进行挑战更重要的是他不曾被逮到,其真实身份已经湮灭在了历史长河当中。络腮胡子起这个名字,自有一种凶狠残酷的意味扑面而来。1 靳少兰其实对其他的契约者并不怎么信任,上个世界与皮尔金班长的谈笑风生他还不至于忘的这么快。只是一方面此地是努美诺尔人在中土势力的核心区域,另一方面本世界乃是和平场景,所以他相信杰克倘若不是人格扭曲以虐杀为乐,那就一定得有足够的利益才能让他决定杀死自己。 哪怕他的运气真就差到这种地步,对方不幸恰好是人格扭曲的变态,靳少兰相信他也会首先在剧情人物中选几个弱小的作为目标。这里可不是杀人放火都只需要考虑违法后果的现实世界,而是要在这里完成梦魇空间交付的任务的,无论杰克此行在主线任务和在本世界中可以获得的其他利益之间把哪个当成重点,当他把靳少兰列入敌对目标前,杀死靳少兰要付出多少代价、对他后续的探索会造成什么影响,都是他必须要考虑进去的。 所以这些因素综合下来考虑,靳少兰觉得把杰克初步当成盟友进行一定的合作还是没问题的。 那两个剧情冒险者见状也是热情地自我介绍了一番,当然他们是听不到两人通过梦魇印记的交谈了。当靳少兰坦白地自我介绍说是正在为“王党”效力时,两个剧情冒险者惊讶之余倒也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杰克则不禁又多看了他几眼,显然有人在《指环王》世界拥有精灵身份、却偏偏要加入王党的阵营他也是从来没听说过。 到了这个时候,行踪飘忽的一夜后态度本来松快了不少的比尔已经再次变回了那副所有人都欠他钱的黑脸,靳少兰也不为己甚,笑着招呼众人上马,自己也伸手把泽普马特拉了上来坐在自己背后。 迎着东升的太阳,靳少兰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各位,我们走吧。”他说。 这一次,他没再回头张望。 第四十九章 视线 与来时不同,这一次没有了商队伙计和运货的大车,他们每个人都是骑马赶路。 这个时候就看出身为一个导演可以多掌握几门技能的好处了,靳少兰虽然马术平平,靠着契约者数据化身体骑马时每一刻都能发挥出最佳的骑术水平,还有远超常人的恢复力,他虽然是个文质彬彬的施法者倒也还是可以跟得上众人的行程。 不知是看谁的面子,从乌姆巴出发的时候军务官还额外拨了五匹马供他们换乘。这样一来始终有马可以得到休息,轮换乘骑的情况下,赶路的速度也可以获得提升。 两天后,一行十五人照例在野外扎营,天黑以后,靳少兰再次感受到了那种诡秘的视线。 有某种“生物”,或者,“死物”,正在暗中窥视着他们。 那是一种险恶,冰冷的视线,无由地让人联想到屠夫在购买农民出栏的牛羊时那种评估,那种想把你全身上下的零零碎碎全部放到秤上去过磅估价的视线,充满了赤裸裸的功利性而又带着某种置身事外的漠然。 靳少兰心头一颤,一股凉气从背后冒了上来。他想起了观看《生化危机》3dmax场时的体验,当僵尸拖着迟缓而坚决的脚步向女主角爱丽丝围上来时,他从他们——也许应该称为它们了——眼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视线: 不是对血肉的渴望,贪婪,而是冷漠地评估着将眼前的肉体撕碎,嚼烂,从喉管吞噬下去吃进胃里面能给自己提供多少能量继续活动:她在它们眼里不像是“食物”而像是供给机械的电池、柴油这一类的东西…… “该死,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杰克抖着膀子小声骂道,他也察觉到不对了。 虽然感受不到那道诡秘的视线,但从视线出现起他便感到了一股寒意。怪异的是他的感知非但并不低,反而比靳少兰还高上1点,两人低声交流后也只能暂时认为那潜伏在暗处的某种“东西”的视线能被靳少兰察觉到,跟他是一名施法者有密切关联。 就连比尔也一反寡言少语的常态,和两名契约者一起小声交流着。剩下两个新来的冒险者实力稍低,就在他们交流时负责警戒。比尔的感知在几人中应该最高,对他而言这样的“窥视”甚至已经不再是窥视,而是犹如一个满怀恶意的人或一头饥饿的野兽就站在背后毫不掩饰地释放着自己的恶意。 这个时候就看出为什么出门在外的旅人大多是像尼斯商人那样组织一支庞大的队伍,再不济也要像那两父女的的商队那样规模还要加上护送的人手才敢上路。 来的路上一行人在那个外号“疾风”的什长喝令下,一到晚上宿营就按照军中的规矩把拉车的马匹也从车辕上解下来,货车绕着营地围成一圈,营地周围又点了几堆篝火,马匹和人则都在最内侧的圈子。 这样一来守夜的只需要坐在车顶眺望外围的一圈火把,只要哪一堆突然熄灭就马上大声示警,而即使夜里真的发生什么情况,大车也能作为缓冲。 眼下他们却是只能搭起帐篷后把马儿拴在一边。 火光陆续燃起,但这一次篝火没能给他们的内心带来温暖。 隔天,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众人默契地上马疾驰,奔驰到天擦黑才停下来。以什长“疾风”费玛为首,每个人都是快马加鞭,连午饭都是放慢了速度在马背上草草解决的。这样的奔驰让靳少兰开始感到吃不消,他尽量用沉默来应对这一切。 这不是“疾风”第一次在乌姆巴和罗安德之间赶路,他带领众人一路疾驰,就这样兼程赶路,等到天擦黑时终于让他在一处山坳当中找到了个记忆里的岩洞。 在这个世界,骑马赶夜路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速度过快,很难即使发现前方道路有什么状况,就算发现了也几乎没有时间来调整避开。 而高速奔驰又会导致另一个无法避免的危险,就是马一旦失足踩进了凹陷或是撞到了障碍物,后果轻则是连人带马摔飞出去,重则都是一发力马腿就十分干脆地咔嚓折断,骑手的后果也可想而知。 所以古代中国也好,中世纪的欧洲也好,才会产生了“绊马索”这样的战术。 基于这样的原因,当确认找到了目的地,老练的“疾风”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时代的路基本上都靠近河流或小溪这些水源,趁着天还没完全黑透,他赶紧分出了两个有经验的士兵和战斗力最强也最擅长警戒的比尔一起抓紧时间去饮马,好赶在天黑前将那些跑得又累又热的牲口牵进洞里休息。 “疾风”自己也指挥着其他人在这处易守难攻的地形扎营,在洞口布置了一圈简单的栅栏,然后分批照料马匹、吃东西、休息,每次都有三分之一人手在警戒。每个人都没有多说什么,但都做好了准备。 当夜,诡异的视线又出现了。果然,尽管依然飘忽不定,但它没有办法从背后的岩洞后面穿透过来。视线的“主人”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这一次,不光是比尔和靳少兰,队伍里的杜内丹人士兵也感觉到了。已经被牵进岩洞里的马匹也不安起来,纷纷骚动地转圈打着响鼻,蹄子不停地在地面上刨着土。看得出来它们也本能的感觉到了恐怖正在慢慢逼近,进而陷入到了巨大的恐惧里面。1 对于熟知《指环王》剧情的靳少兰来说,这实在像是原着里描写的戒灵“纳芝戈尔”来袭。 但这完全没道理! 虽然按道理说,这个时代的纳芝戈尔应该还没有变得在尘世中只剩下一个影子,仍然是活生生的人,但这也只是靳少兰个人的想法,在原着之中对他们眼下这个时间点的情况叙述得语焉不详,所以不代表一定如此。 而他们契约者现在身处的更加不是小说或电影之中,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就更加不能武断地把推测当成事实。 问题是,为什么?在他看来,戒灵完全没有攻击他的理由。 他们是彻头彻尾忠于索隆的,而那位迈阿尔,对他明明没有恶意——甚至可以说,还有着一定的善意。 也许…… 不知不觉之间,疑虑的阴影悄然蒙上他的心头。 ……也许那一位的目标不是他。也许对他的善待和之后要采取的举措在那一位眼里看来完全是两件事情,互不相干。 ……“欺诈者”索隆。(sauron the deceiver) 当他以满怀善意的姿态与精灵、与努美诺尔人接触的时候,他内心早已打算好了对付他们的阴谋诡计,说不定这一次…… 靳少兰摇摇头,将这些杂念纷纷挥去。 一方面,即便这些顾虑都是真的,对于众人眼下的处境也完全没有帮助,九大戒灵之一也好,别的什么格外危险的存在也好,他们能够选择的唯有一战而已。 另一方面,是他选择了那位阁下。 而不是那位阁下选择了他。 他实在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况且……但凡亲眼见过那一位,就绝不会相信他会选择卑鄙,尽管堕落,他仍然秉持着身为神灵的高傲。他是不屑于如此的,如果他想要摧毁你,那么尽管玩弄手腕,他依然会堂堂正正地摧毁你,他的手段堪称“阳谋”,让你自己踏上毁灭的道路。 他靳少兰对此深信不疑。 面对令人生畏的未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泽普马特狡诈的小眼睛看看黑暗深处,又看看他。他举起右手,指尖升起一道晦暗的紫火。 远处篝火的火光所不能及的黑暗之中,有一双又一双幽绿的眼睛次第亮了起来。 第五十章 狼(上) 篝火照明的范围始终不能太远,那一对对阴冷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浮现在夜幕之上的。 靳少兰那张缺乏血色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眼下已经可以断定,来的显然不是纳芝戈尔“九戒之灵”。这一点反过来说,可以看作验证了一件事:在对“那位阁下”的信任上,他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 一对,两对,三对……五对……八对,足足八对幽绿的眼睛远远近近地,即便面对面的现在,依然用了一种窥视的眼神聚焦在岩洞前这个小型营地的人身上。 ——狼群! 随着靳少兰越来越多地将虚空之力凝聚在指间,一头巨大的灰狼迈着舒缓的步伐,从簌簌作响的密林里踏了出来。它姿态悠闲从容,甚至有一种将军步入舞池的优雅。 这头灰狼几乎有小马驹一样高,比马驹矮一些,但身躯更加粗壮有力。它身上长长的皮毛油光发亮,行走之间悄无声息,随着它的走动,厚而柔顺的皮毛和包裹在下面的肌肉都犹如水一般的流动,给人的视觉以兼具力量和优美的冲击! “疾风”费玛一声令下,众人各就各位。士兵们纷纷将羽箭搭上弓弦,彼此之间默契十足地向外警戒。两个新来的剧情冒险者实力相对较弱,在左右两边策应,队伍里实力最强的比尔和杰克两人也按照“疾风”的安排低调行事;他甚至还特地分出了两个人专门为篝火添柴。 那条高大的灰狼见状,咧开了嘴,竟然露出了一个十分人性化的表情,在它脸上,靳少兰甚至看到了一种只有在人类身上才会出现的情绪:笑。从黑暗之中陆续又走出了七条狼,出来以后就或坐或卧,蹲距在了它的身后。 后出现的七条狼有黑有灰,色泽不一,个头都要比第一头狼小上两三分,皮毛也没有它那种水波一样的光泽,但也个个都足有小牛犊子大小,行走的时候肌肉那种流畅已极的蠕动都呈现出了强大的爆发力。 这七条强壮的野狼随便挑一头出来都是可以在其他任何一个狼群中充当头狼的角色,但看起来对最先出现那头高大的灰狼却都十分敬畏,不言而喻,那头灰狼显然是狼王无疑了。 面对这些严阵以待的人类,它表现出一种轻描淡写的态度。狼王幽绿色的双眼里,在狼所特有的那种贪婪和凶残之外,甚至还流露出了一丝戏谑。它朝后面甩了甩头,身后的众狼中就有一头站起,上前。 这是头毛色较浅、接近银灰色的公狼,它一对凶残的眼睛里竟和人类一样充满了狡诈和挑衅。面对人类的临时阵地,它踱了两步,发出一声挑衅的嚎叫。 ——这些狼竟然并不是单纯的野兽,它们有着和人一样的智慧! “它想,和我们单挑,” 比尔身形半隐在其他人身后的阴影之中,眼睛死盯着大狼没有挪开,迅速地低声说。靳少兰从那一声嚎叫之中也是听出来了相同的意思,却被平时寡言少语的比尔在他前面先说了出来。 狼王看起来是听到了他说的话,闻言,轻笑般地仰头叫了一声,接着竟像狗一样侧身坐了下来,做出了一副旁观看戏的架势。 “——让我来。” 什长费玛站了出来,沉声说道。他缓慢地走到了众人最前锋的位置,反手擎出了背在背后的大弓。当他解开包在上面的布时,后面的九个士兵里倒有六七个倒吸一口气甚至惊呼出声的,因为直到此刻众人才看到那不是一张努美诺尔反曲弓,而竟然是张弦月一般的精灵弓。难怪他整天背着却从不拿出来示人。 在他取弓的当儿,靳少兰也是连续对那条走出来的银狼使用了两次洞察能力,然而竟然是两次都连续失败了,除了他运气不好之外,看来也是有这条公狼的感知远高于他这个施法者的因素。 那条狼也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疾风”的行动,见状,大狼甚至从营地外围咬起来了一支火把,后退了八十步。野兽原本全都怕火,其中更是以狼为甚,此刻它却是像个拿起火把的人也似,丝毫不觉得火把对自己是个威胁一般。 退了八十步以后,它把火把重新插在地下,就站在火把旁边伏低身子。这头大狼的表现竟像是一个游侠在和弓箭手交手之前,同对方说“和你近身拼斗未免不公平,我就给你出手的机会”一样。 坐在一边看戏的狼王这时便把目光投向了靳少兰,脸上的神情相当生动,仿佛就是在说“你来宣布开始”。 靳少兰依次看了看“疾风”、比尔、杰克。迎着他的视线,三人分别用自己不同的方式做出来了肯定的回应。 见状,靳少兰又重新将目光移向了前方。他笔直地迎着狼王的视线,让指间的暗火凝聚成一朵凝练的火苗。伴随着这个过程,他总觉得自己能感知到的范围仿佛像是扩大了一样,但当他认真去感知的时候,无论距离还是清晰程度似乎又没有变化。 见即将一对一比拼的“双方”已经各就各位,他声音略带沙哑地道: “三,二,一!” 随着他擎着暗火的手猛地挥下,大狼如猝不及防的离弦之箭一样猛地向前疾蹿了出来。 它的动作已经不能说不快,然而与此同时就响起了一阵骤雨一般的拨弦声。在场所有的人\/狼的耳中都听到“铛铛铛铛”一叠连声,后面一声直追上前面一声几乎没有间隔、听在耳中竟响成了一线,什长“疾风”所连珠射出的竟然全数都是是努美诺尔人报讯用的响箭! 费玛平心静气,手指上弦、开弓、放箭的一系列动作急速到令人眼花缭乱,明明是个“王党”、他之所以使用的是张精灵弓的优势此刻也一目了然,精灵弓弓臂柔软、射速极快,而且他射出的每一支箭都充分考虑到了银狼前扑的速度、打了足够的提前量。 这个时候像靳少兰、比尔这样的外来者才明白,为什么他的绰号会是叫做“疾风”: 场中明明只有费玛在开弓放箭,结果他一个人就射击出了“箭雨”的感觉。 银灰公狼奔跑的速度丝毫不减,它迎着箭雨闪转腾挪,“疾风”最先射出的连续七八支箭都被它一一躲了过去,眼看着仅仅片刻之间距离费玛就只剩下了最后三十步,这也是一名弓手还能维持住杀伤力的最近距离,一旦被扑击到了身前二十步之内,弓基本上就要毫无建树。 第五十一章 狼(中) 就在这时,“疾风”骤然三箭齐发,这三箭飞来之际看似平平无奇,快要及身时才显露出了其中的险恶之处,三支羽箭竟是打出了分进合击一般的效果,从三个不同的方位,封堵住了银狼躲闪的角度,但这条大狼这时却是露出了极其拟人的桀骜表情,随着它两条后腿狠狠蹬地,沉腰拧跨,猛地跃起,速度竟是又拔高了一截,狼的腰肢乃是全身最纤细的部位,这一跃起直接让它从三箭围成的圈子里面间不容发地穿了过去。 这一刻正是银灰公狼最是志得意满的一刻,它正待扭身落地,眼睛里却看到了一线极细的黑影在视线中无声地急速放大。 通体涂成黑色的箭! 众目睽睽之下,大狼俯身伏首,用尽了吃奶的劲儿才好不容易堪堪在落地的一刻停止住了前冲的惯性,姿势却是戗地贴服、狼狈得和狗吃屎简直一模一样的姿势。黑色的羽箭几乎贴着它的鼻子,沿着它两条前爪之间的空当深深插入地面。 身后的群狼发出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嚎叫。这嚎叫声极为人性化,或者应该说是十分的情绪化,耳朵里面听着这阵嚎叫,听到的人几乎可以想象出它们此刻正如何地嘲笑着那个狼狈的失败者。 靳少兰他们这边,人类什长则是脸色发白,脱力地坐倒下来,被两个抢上前去的士兵搀住。他刚刚在短短的片刻之间,所消耗的无论体力、精力还是脑力都十分惊人,这时候一口气松下来,就连挽弓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 原来打刚才一开始,“疾风”费玛就没想过要在最初就阻挡住银狼的冲刺。他前面那连珠射出的七八箭也好,之后的三箭连发也好,全都只是为了诱导的目的使用出来的。“疾风”很清楚,既然这条狼敢于主动退开给他留出射击距离,那就是对躲开他的箭有着绝对的自信,因此干脆针对这一点来布局。 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先射出的箭每一箭都只是快,唯有快,这样一来就让人有迹可循;当银狼一步步躲开了前面那一箭一箭的时候,看似游刃有余,却也让自己的行动落到了对手的节奏之中——要知道,想要让一个人捂住鼻子,最好的办法不是按住他的手,而是给他的鼻子一拳! 原本那头银狼的速度和灵活乃是优势,这时完全落入了“疾风”的节奏里面之后,他只要知道自己的下一箭怎样射出,自然就可以像未卜先知一样知道狼下一步将要怎样躲避。 当银灰公狼每一次的行动一步一步的按照“疾风”诱导的方向发展,最后在它露了极为得意的拧腰发力疾跃那一手时,身在半空的它却已经让自己失去了变向、闪避的空间和余地, 而前面那十箭上下,“疾风”用的都是努美诺尔人报讯用的响箭,全部都是为了射出最后这无声一箭所打出的幌子! 输给“疾风”后,狼王身后的群狼对那个失败者好一番奚落。它们高高低低、情绪充沛的嚎叫声此起彼伏,有高有低,有长有短,只要注意力稍一移开,就会产生一种那边坐着一群陌生国度的人,操着种陌生的语言,正对他们中的一个七嘴八舌数落嘲笑的错觉。它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到了队伍末尾,难堪地将长长的吻部埋了在两只前爪的下面。 靳少兰觉得心中有些沉甸甸的。他想的没错,《指环王》中的『狼』果然是一种智慧生物。 当狼王再次招呼狼群时,一头最壮实的、比别的狼体型都大一圈、仅次于狼王的黑色公狼走了出来。狼王摇了摇耳朵,又向身后甩甩头示意它回去。但黑狼站定在原地,前脚伸出的爪子抓进地面的泥土里,冲着狼王发出了压抑的低吼。 这显然令狼王有些不满,它不耐烦地吼叫了一声,黑狼却固执地站着,扭头紧盯着它,发出一种不满的、类似幼兽在喉咙里咕哝的那种呜呜声。 你来我往相互的吼叫了两轮后,不知双方交流了什么,狼王接受了它的求战。 杰克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和狰狞。但当他咧开嘴,狞笑着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军用短刀走上前来时,黑狼却迟迟不上前,见始终没有其他人过来,它甚至伏低身子,喉咙里发一阵阵出不满的低吼。片刻,见双方始终“无法达成共识”,狼王站了起来,高傲地朝着靳少兰这边吼叫。 这次,所有人都听懂了它的意思: 再上一个! 二对一! 杰克怒极反笑。“看来我被一个畜牲看扁了啊!”他眼中光芒闪烁了一下,像是咬着牙齿一般地说。 “畜牲”两个字显然激怒了对面的狼群。它们纷纷从或坐或卧的姿势爬了起来,没有一条狼吼叫,而是压着步伐,缓缓向前,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 人类这边,士兵们的羽箭纷纷上弦,弓在他们手上渐渐拉开成了满月的形状。 眼看气氛渐渐紧绷,狼王在后面用前脚重重在地上踏了一下。 野兽之所以能行走无声,是因为脚掌下面生长着厚厚的肉垫和胼胝。这样的脚爪,即使重重踏在泥土的地面上也是几乎无声的。群狼却像在那一瞬间得到了什么号令一般,纷纷低下了头,默默无声地转身又退了回去,一一向它俯首帖耳。 那头大黑狼自始至终都没有像其他的狼一样骚动,杰克的话也只是令它绿莹莹的眼珠变得更加阴沉。待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回落,它扭头朝着狼王看去,像是等待对方的决定。 这一次,狼王径自上前几步,也不再等他们自己商量出结果,三角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靳少兰。靳少兰从它那对兽眼之中再次看到了一丝戏谑。 靳少兰不认为这代表了轻视。他从狼王那里感觉到的不是之前的嘲弄,而是一种十分认真的情绪。 这一刻,他脑海里突然记起了有关这个世界的一些事。 关于十五位主神梵拉之中被除名的那一位,既是破坏之神梅尔克也是“世界的黑暗大敌”莫高斯,他的部下,他麾下的黑暗种族,这三个种族各自的领袖也是神灵,关于他不久前才刚刚面见过的那位,莫高斯的副官,黑魁首索隆…… 靳少兰隐约明白了什么。他的眼睛沉静若水,笑意浮现在他的嘴角。“好啊,”他说,“既然你们想,” 这样说着,靳少兰走上前去,隔着两三米与杰克并肩而立,“那我恭敬不如从命。杰克,你介意多一个助手吗?” “what the fuck??” 杰克汉脱口而出,手指无意识地指点着靳少兰,脸上写满了“什么鬼??”。哦不,他实际上已经把这句“什么鬼??”说出口来了: “dr. gin,你搞什么名堂?我可不需要什么文弱的读书人来拖我的后腿!” 第五十二章 狼(下) 这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看起来冷漠而粗豪,然而他嘴上这么说的同时,却是通过梦魇印记共享了一份情报过来: β狼“残暴之鬃”(beta wolf) 种族:狼 身份:加乌尔霍斯(gaurhoth)狼群头狼之一 身高32英寸,长度68英寸,体重160磅。 力量:18点 敏捷:9点 体力:6点 感知:9点 魅力:10点 智力:?点 精神:5点 基础近战:lv3 基础格斗(爪牙):lv3 种族特殊能力:轻盈,当β狼处在敌人视线以外的时候,默认敌人的感知-3。 种族特殊能力:野性,当β狼处于野外环境下时,默认感知+3。不参与需要感知数值的判定。(就是说以“残暴之鬃”为例,在野外环境下这头β狼的感知为12点,但是在需要进行感知判定时,仍然采用原本的9点。) 特殊能力:??? …… “所以说别碍事,”他冷言冷语地说:“还是你想从我的战利品中分一杯羹?嗯?我一个人就能搞定这头畜牲,根本就不……不,算了,” 看得出对于靳少兰“做自己助手”的提议杰克本想反对,话说一半却不知为什么同意了下来。“得啦得啦,伙计。虽说我答应了,可你最好给我退得远一点,不要碍手碍脚——更不要插手我给它一个狠狠的教训!” 靳少兰笑了笑,谦逊地颔首。“当然,我本来就只打算替你做一些辅助的工作。公平起见……” 他扭头唤了一声。“泽普马特!我亲爱的仆人,我想你最好去岩洞里看一下我们的马?我刚才听到似乎有几匹最弱的马被吓得瘫倒在地了呢。” “是、是、是,我,我的主,主人!”泽普马特发颤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他瘦小的身影就一溜烟地消失在了洞口的黑暗里。靳少兰这才转回身面向杰克: “怎么样,我觉得你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想一展身手了?那就让我们开始如何?‘血腥杰克’(bloody jack)——” 就像前面提过的那样,杰克这个名字在西方国家相当常见,大概就和中国的强哥一样通用,而着名鸡尾酒,也是以玛丽一世为原型的鬼魂的名字“血腥玛丽(bloody mary)”,之中的“玛丽”也同样是一个最常见的名字,相当于东北的翠花,所以杰克也咧嘴笑了起来。 “很好,”他说,“‘血腥杰克’,我喜欢。那就让我们开始吧,‘读书人’。不过……” 他拖长了声音,口气又冷了下来: “但愿你真的听进了我的忠告。除非我顶不住,在那之前你要是插手的话……嘿嘿,文质彬彬的法师?” 他说着,曲指在短刀的刀尖上弹了一下。短刀雪亮的刀刃一下子震颤起来,发出“嗡……”地一声长长颤音。 在靳少兰解释说“不,其实是术士……”之后,他嘟囔说“反正都一样”,然后重新盯着名为“残暴之鬃”的黑狼,短刀在手里把玩儿着,他左手拇指在刀锋上轻轻一拉,皮肤和真皮层就像餐刀下的奶油一样,干净利落地迅速向两侧绽开了一道鲜红的血口。 杰克舔了舔军用短刀刀身上的血,然后“呸”地往地上唾了一口。 ******** 这场人和狼的搏斗从一开始就步入了白热化。在“疾风”喊出开始的口令那一瞬间,黑狼两条粗壮的后腿猛地在地面上一蹬,夜色之中几乎看不见纵跃的过程,就像一道黑光闪过,狼已经扑到了杰克面前。 在人类中算得上魁梧的杰克就像个被撞飞的沙袋那样一下子就飞出去老远,一人一狼滚倒在地。就像人手一样,两只粗大的前爪搭在了杰克肩膀上,张开的血盆大口就在他面前距离不过咫尺,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喉咙里悬垂的“小舌头”,嘴里腥臭的热气都喷到了杰克脸上。 但作为当事者的“残暴之鬃”心里无比明了,看似被它轻易制服的雄性人类根本就不是被自己扑倒的!在扑中的那一刹那,他同样两脚蹬地发力,实际上是主动向后跳了出去的, 七十多公斤的公狼扑击上来的巨大动能,被这人类的后跃之势足足抵消了一大半,它两只前爪看似已经是用狼惯用的伎俩搭住了对方肩膀,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抓实,这也导致咬向雄性人类喉咙的那一口后继乏力,就在它转着这些念头的时候,下一刻,它整头狼都被一股大力掀飞了出去! 杰克冷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侧大腿被狼的后爪抓出了数个血洞,鲜血汩汩淌出,那头黑狼落地的瞬间打了个滚重新站起,却有黑血不停滴滴答答的溅在它脚下的泥土上,却是肋下多了一道口子! 在不住摇晃的篝火照耀下,“残暴之鬃”一对眼睛更加幽幽地瘆人,和之前那头银灰色的公狼不同,从它眼里透出的不是狡诈,而是纯粹的、赤裸裸的凶残, 还有对战斗的兴奋! 在双方视线相接、几乎在空气中撞出来火花的那一刻,仿佛听到了发令枪响, 人和狼同时狞笑着向对方猛扑了上去! 十分钟后, 这场激烈的搏斗眼看已经接近了尾声, 杰克和黑狼“残暴之鬃”身上都是伤痕累累,一滴一滴的鲜血斑斑点点地洒遍了他们的战场差不多十米方圆的地面。 一人一狼此刻纠缠在一起,杰克一只左手插进黑狼嘴里,紧紧抓死了嘴角到脸颊的腮部肌肉,将它的头尽可能扳开;黑狼的爪子,却拼命抵挡着他右手反握、一分一分逼近的短刀。狼拼命的想咬下人的头,人也拼命想捅穿狼的喉咙! 这一场搏斗打到了最后,他们竟是双双陷入了胶着状态,就看谁会率先顶不住! 看似双方势均力敌\/也可能是要两败俱伤,然而最后这几分钟,杰克却是越打越是心惊!“残暴之鬃”的力量虽大,他却也并不弱,再加上还有着防护类的能力,原本是自信可以拾掇得下这头野兽。 然而在战斗开始五分钟以后杰克才发现,“残暴之鬃”对他造成的伤害竟然大大超出了他的预计! 到了这个地步,杰克却也已经是打出了真火,他已经是忘却了生死,咬牙切齿地不肯服输,内心暗暗发狠只要自己还没咽气,哪怕就是只凭斗志也要用手里那把老伙计把这该死的野兽捅个透心凉! 突然,他感到狼撕扯着自己手臂的爪子忽然一松,不是放松,而是传来的力道突然减弱了!不假思索地,他狠狠一刀就顺势朝黑狼粗壮的脖子插了下去, 厚厚的粗糙狼毛一下子就深深覆盖住了他的手,杰克右手反握的短刀直没至柄! 『——够了!!』 每个人都猛地听到狼王发出了一声厉声大吼——一声凄厉的狼嚎。 黑狼放开了杰克,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还没走出两步,又“噗通”一下扑倒在地上。杰克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头上的血,咧着嘴狞笑着朝靳少兰竖了个大拇指。 自始至终都与他们保持了二十码以上距离的靳少兰正缓缓放下对准了黑色公狼原本位置的右手。他嘴角噙着笑意,一双眼睛被篝火映得阴晴不定。 第五十三章 狼之神(上) 原本,他可以在一开始就对黑狼“残暴之鬃”施放“虚弱诅咒”,但他清楚一点,这些生活在丛林里的残忍猎手战斗的经验绝对要超过他们这些契约者,甚至可以说狼的一生就是在战斗之中所渡过的,几乎每一天,它们只要还活着,生活就被捕猎、饥饿、战斗所充斥——而人,在这一方面绝对远远不能同它们相比。 所以,即便他的“虚弱诅咒”瞬发而且没有冷却时间,黑狼也一定会很快适应在这种虚弱的状态下战斗, 实际上,在丛林里它们日复一日要面对的,就是打不到猎物便要挨饿的处境,适应虚弱状态之下尽可能发挥出自身最大的杀伤力,原本就是野狼的家常便饭。 因此他从加入杰克起的那一刻想的就是像适才那样,只把施法留到最后的关键时刻,突如其来的虚弱一定会令黑狼猝不及防、自乱阵脚——而他相信杰克抓得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一举奠定胜局。 有两条狼从狼王的背后走上来,各自咬住了仍然倒在地上抽搐流血的黑狼一条后腿,将已经不再残暴的“残暴之鬃”拖了回去。 狼王直立而起,上半身高高仰起。它幽绿的眼睛深邃地看了他们好久,然后,踩着肃然的步伐,它慢慢地,重新退入了一片漆黑的丛林。 一番搏斗之后,和来时一样,完全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地,狼群拖着受伤的同伴,又悄无声息退去了。 只剩下狼狈喘息的众人面面相觑,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察觉背后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开始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后怕。 原本躲在洞口后面偷窥的小鬼泽普马特直接顺着石壁出溜了下去,他瘫倒在地,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一些“得救了”“虚空领主在上”之类的唠叨。 这一夜之后,那种莫名的视线再也没有出现。 虽然头天疲惫不堪,但“疾风”第二天还是和每天清晨一样天不亮就把众人都一一叫醒。尽管昨晚狼群离去后他们本来就休息得很晚,但好在无论对于士兵还是冒险者,不去考虑其他因素,学会在任何情况下都尽量让自己获得尽可能充足的休息,这都是他们必须掌握的。 杰克显然在这方面也并不陌生。至于靳少兰,对一个导演来说熬夜修仙,昼夜颠倒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对于狼群的出现,什长“疾风”脸色异常严肃。昨夜因为在精神长时间紧绷后大家都疲惫不堪,因此警报解除后他并没有马上谈起这件事,而是要求所有人都和平常一样进食和休息。 这种情况下即使把事情说清楚,对事态的发展也没有帮助,三更半夜的非但依然什么都做不了,反倒会因为忧虑而影响休息的质量。 “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给隘口那边报信,”他满脸凝重地说,“这对隘口的前哨阵地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这些狼。要是他们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遭到袭击……” “疾风”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这……”其中一个新来的冒险者强笑着说,之前他自我介绍说叫“猎狗”:“不……不过是群野兽……” 即使是他自己也有些说不下去。显然,经过此前的那一夜,他们都隐约认识到了这话更多是自我安慰。 “不。”“疾风”沉声说。冒险者们都没想到什长会想他们解释。“昨天晚上,你们也看到了——他们可不是什么‘野兽’!” 周围响起了好几声倒抽一口凉气的吸气声。在杜内丹人的语言里,“他”和“它”,“他们”和“它们”是不同的字眼——这不再是隐隐的担忧,他用了指代人类的词来代指那些狼——狼群。 “他们——狼——和我们是一样的。” “疾风”费玛一一扫过所有人的眼睛。 “是的,他们有智慧,甚至是超过普通人的智慧。狼,他们并不是只有本能的野兽,而是…… “『敌人』。”(enemy) 他挑出两名最机警,也是最坚忍的士兵,给了他们每个人一人三马,其他人则放慢行进速度,命令他们沿着河畔一路昼夜不停、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罗安德报信。 这既不是杞人忧天也不是危言耸听。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狼』是最大的威胁之一—— 『狼』,是和人一样的智慧生物。 “疾风”的话没有让靳少兰惊讶。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莫高斯麾下有三大黑暗生物种族。 混乱和贪欲的蜘蛛女神昂歌利安与她那些丑陋恐怖的后裔;“神秘的影子”、“信使之女”,狡诈的女神苏玲维秀(thuringwethil,又译苏伦威塞尔、夙林格威希尔)所率领的吸血蝙蝠;狼。 其中蛛怪和吸血蝙蝠,各由一位次神——迈阿尔、同时也可以看做它们的始祖来统领,直到昂歌利安同莫高斯反目、苏玲维秀死于辛格尔王和美与慧之女神、迈阿尔梅里安的女儿露西恩之手。 但狼没有。 尽管出现过德拉乌格鲁恩和他的后代卡黑洛斯这样空前绝后的妖狼,但是,狼,这个族群没有属于自己的最顶级次神力量。 然而,与前面二者更多的是更加狡诈凶残的野兽不同,狼,是一种智慧生物。 这就是莫高斯麾下这三大黑暗种族之中,没有自己的次神的狼何以能与蛛怪、吸血蝙蝠平起平坐的真正原因。 这也是精灵又称他们为“狼人”的原因,虽然其中确实有与人类和精灵一样直立、双脚行走的个体(比如卡黑洛斯),不过其本质仍然是“狼”,和后世文学作品中的狼人不是同一个概念。 当然,什长费玛的说明并没有这么深入,这些更多的是靳少兰从原着中获得的信息,有关莫高斯的部分费玛更是一带而过,但他所说的东西仍然令人打心底感到一阵发毛。许久,另一位冒险者才打破了沉默。这位原本像男人般强悍的女性游侠结结巴巴地说: “这、这……可,可是在东方,在东方的深处,不时就有人——就传闻有人——见到奥克斯(半兽人)乘骑着狼——把狼当成坐骑——” “嗤”的一声,是杰克,他撇着嘴,冷淡的脸上满是不以为然。和黑狼“残暴之鬃”的搏斗让这个剽悍的契约者遍体鳞伤、浑身血迹斑斑,但所受的基本都是皮肉之伤,在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憩之后,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他冷冷地说: “你们猎人在打猎的时候,不也让猎鹰骑在自己的肩头吗?” 他话中隐隐流露的另一个让人不愿细想的可能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第五十四章 狼之神(下) “好了!”“疾风”高声说。“不管它们的目的是什么,做好自己的事情都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兄弟们,让我们动起来!就是此刻,就是眼下!” 他率领的士兵们哄然而散,忙碌地筹备起赶路所需的一切准备工作。像是为了摆脱之前那段谈话在内心造成的阴影,两个新来的冒险者也忙不迭地加入了他们;只是,谁能说“疾风”他们内心就没有同样的想法呢? 靳少兰则多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蛛怪;吸血蝙蝠;狼。 昂歌利安,苏玲维秀,还有…… ……是的。他不确定“疾风”费玛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狼群没有自己的次神级力量。但是,他们把莫高斯的副官索隆视作自己的首领。 所以,这是一次试探吗……? 如果是的话,他应该将之看做……谁对谁的“试探”? 靳少兰回过神来。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猛然回头,看到比尔正站在自己身后。他还是那副阴沉沉的表情,手上正像杰克所做的那样把玩儿着匕首,用拇指肚反复刮过匕首的刃口。 见靳少兰回头,比尔朝他点了点头,用那种类似“融入阴影”的方式转身走开了。 靳少兰刚说完“是你,比尔”,后面的“你吓了我一跳”直接憋在了胸口。 比尔刚刚离去,杰克就走了过来。他脸上难得出现了笑容。 “hiho!读书人,你得罪过他?” 他调侃说。这个络腮胡子即便是在调侃的时候,神情中也有一种冷淡和疏离。 显然他没打算从靳少兰那里得到回答,接着说: “昨天的事多谢你了,医生。” 靳少兰当然不会拒绝他人的伸出的友谊之手。“哪里哪里,就像约好的那样,我只是做一点辅助的工作。”他笑着说。 昨天狼群离开后这两个契约者也没精力详谈,所以他又问:“狼的攻击力超出估计的原因你找到了?” 杰克似乎颇为郁闷。“晦气,”他啐了一口,把一段战斗信息展示给靳少兰。靳少兰看了之后也是哑然。原来黑狼“残暴之鬃”原本还有一条特殊能力杰克一开始没有探测出来,内容是“???”,此时显示出来以后名称是“人类杀手”,说明竟是“对人类造成伤害时,攻击力额外+20%”。 不用进一步调查,光望文生义就看得出,这家伙正是一条俗话所说的“食人狼”,至少是“杀人狼”,“丰富的经验”让它——现在应该称为“他”了——在和人类的战斗中游刃有余。 俩人因此都有点后怕,这次是“残暴之鬃”的对手是身体数据化、有着种种古怪能力的契约者,要是当时杰克站出来的稍慢,或是存着保存实力\/让剧情人物先上去试试水的心思,同样跃跃欲试的游侠比尔一旦和这条黑狼搭上手,哪怕他实力会比杰克更高怕不也一样是要栽。 那样一来接下来的任务之中两人岂不是要平白少一个强大的剧情人物助力? 是的,杰克已经直率地说明,自己也是同样以王党为目标的。想要在后续的主线任务,也就是讨伐黑暗哈拉德人的战斗中获得更多的利益,按照这个主线任务的内容,显然同阵营的契约者相互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样大规模的战役中,个体的力量是十分有限的。 “那么重新介绍一下自己,”络腮胡子有些意味深长地说,“我是杰克,擅长连续而快速的进攻,我对自己的力量也很有信心。弱点是,移动速度,所以我对远程攻击的枪手和施法者十分头疼——我很难想到办法冲上去,给他们留个用肉体和骨骼铭记的深刻印象。”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之前说的那个……‘血腥杰克’,嗯,我很喜欢。我打算以后就用这个了。” 说着,他咧开嘴笑了起来,伸出右手和靳少兰用力握了两下手。 “你好,杰克,我是dr. gin,我恰好有一项远程攻击的法术,此外就像你昨晚看到的,我擅于削弱敌人的力量,尽管只能以一个单位为目标。我想我们在这个世界的合作会十分愉快。”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士兵们已经打理好了赶路所需的一应事宜。和紧张有序的他们不同,除了对接下来这段路的一些不安和警惕,两个契约者的内心还充满了对前景的野心。 见“疾风”安排那两个骑手牵着四匹空马朝泛白的东方天空疾驰而去,靳少兰想了想,上前问道: “费玛什长。我有个问题方便告知一下吗?” “噢,是的,请说。” “西泉要塞——乌姆巴那边,我们不需要去报信吗?” 费玛挑了挑眉。他像是没预期过会是这个问题。“一方面,我们是前哨阵地的巡逻队而不是要塞的;那边有他们自己的巡逻和侦查队伍,而如果他们发现不了什么异动那他们就该死了。另一方面港口那边的防御力量,哪怕就是我们那位顾问当年点起大军,也绝不会陷落,更不用说他们还可以退守要塞。如果狼敢去袭扰,那只是自讨没趣。”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靳少兰颔首表示了解。结果“疾风”又补了一句: “您见过他吧,寻风者阁下——我们陛下的那位顾问。陛下总是让他随侍在自己身边的。您觉得,他本人在那边,昨天那些狼……他们真的敢?” 回去的后半程因为不像之前一样有备用的马匹可换,他们又不得不对可能存在的危险增加更多戒备,所以尽管心急火燎,他们的脚程还是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在这一段路上,众人才“有机会”真正体会到了这个时代在野外赶路的旅人的心情。无论赶路还是宿营,神经始终都在紧绷着,包括夜里睡觉,都是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就醒过来。 就连泽普马特都在这压力之下“临阵突破”,他不眠不休(虽然本来就不需要睡眠)利用可以挤出来的每一分钟从虚空之中疯狂地汲取着知识,在众人抵达罗安德之际,硬是从中又领悟了一门新的技能出来。 相位变换 瞬发 小鬼的实体形态脱离这个世界,从而不会受到攻击,除非小鬼自己发动攻击。冷却时间10秒。 这也是《魔兽世界》中小鬼的天赋技能之一,让术士在非战斗状态下可以让自己的这个脆弱的恶魔仆从免受伤害,是个相当实用的技能;不过也就仅止于“免受伤害”,是不能视作“隐身”或“不可锁定”的,所以它同时也是术士的一大遗憾。 数天后,当罗安德以东遥遥相对的两座山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他们也看到了一匹战马迎面奔来。 第五十五章 深入丛林 隘口方向奔来的一人一马转眼就到了进处,看清楚马上骑手,接近后,靳少兰微微一愣。 这个从罗安德方向赶来的人来人,赫然是他第一次来到前哨阵地时见过的那个“忠诚派”军官,亚伦。 让他有点意外的是“疾风”费玛也打马迎了上去。在接近对方之际两匹马不约而同的慢了下来,最后在错过半个马身的位置停下。“疾风”哈哈大笑,举起拳头用力在亚伦肩上捶了一下,比起他一路上的沉着表现颇有些让人跌破眼镜,却也有一份“情理之中”的感觉在里面。亚伦也是不由分说的一拳擂了回来。 “亚伦,你这个老东西!” “费玛,你这个老狐狸!” 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真是竹马竹马的钢铁直男的标志性台词。两个杜内丹军人的精锐像毛头小子一样相互热烈地欢呼,一时间整个队伍都因为他们停了下来。 “好像有几十年没看见过你了。”笑容满面的“忠诚者”军官对他面前的“王党”说:“接到吉索尔那公子哥儿捏着鼻子送来的报信我就一直在计算你回来的时间。不亲眼看到你平安无事,我总是没法彻底放心。喂,你这老狐狸真的赢了一头狼?会被前哨阵地所有人围起来问这问那的!所以趁现在赶快先满足满足我个人的好奇心。” “疾风”顿时洋洋得意起来。不过即使是“吹嘘”自己的英勇时,他也没有夸大其词,“只是”添加了大量烘托气氛的形容词、细节描述和心理活动。 靳少兰哑然。毫无疑问,这两个人显然就是靳少兰的世界所谓的发小了。虽然分别投身不同的派系,得知事情经过后,担心“疾风”安危的亚伦还是惦记了两天、并赶出来迎了他们一下。 通过两人的交谈,他们还知道了“疾风”那只通体涂成黑色的箭就是亚伦这位朋友的礼物。他祖父就是以制作出了这种无声无息的黑色箭矢而得名,也把这门手艺和姓氏一起传了下来。 当然相互关心之后话题不可避免的滑向了派系之争。 这是从“疾风”费玛吹嘘完自己,十分客气地继续吹嘘起了杰克和靳少兰开始的。这让亚伦从好不容易和老友照面的热情中回过神来。他首先问候了靳少兰,并向他道歉说: “既然有机会在这里见到您,请接受我的歉意。我是亚伦·黑箭,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靳少兰温文尔雅地还礼。“您太客气了,实际上您既没有做错什么,这也不是的您的责任。我十分感动于您的情谊,所以恕我不能接受您的歉意。”他说,右手抚胸,在马背上深深鞠躬。 亚伦也温厚地笑了笑,他正准备再说什么,“疾风”就得意洋洋的开口:“老东西,哪怕你这么说,反正寻风者阁下也一定不会再回去你们那边了的!阁下他现在可是我们的座上宾?” “那你在此事之中又有什么得意之处呢?”亚伦问他。 他的声调里隐隐含着敌意和讽刺,这逃不过“疾风”费玛灵敏的耳朵──凡是出色的弓箭手,在感知方面都一定不会太差的。他立刻抓住了发小的把柄:不用说对方是在暗示他们一向毫无原则地迎合国王喜好,排斥一切精灵和亲近精灵的“忠诚者”,现在却不单前倨后恭还为此而得意不已。 “亚伦,你这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一点也不,”亚伦反唇相讥:“我只不过是表里如一罢了。” “这叫什么话!按照你的说法,我也是把主君的意愿当成自己的剑之所指,做自己该做的而已对吧。” 等等诸如此类。 …… “愚忠!无脑!” “舔狗!呸!” 一阵照例毫无营养激烈的唇枪舌剑之后,丝毫不出意料,竹马竹马的钢铁直男不欢而散。亚伦匆匆向靳少兰告了个罪,对冒险者们点点头,说了两句“我会在前哨阵地欢迎各位的到来”之类的场面话就黑着脸匆匆打马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疾风”也黑着脸驻马在原地站了半天。最后,他开口招呼众人继续赶路,自己只是长长发出了一声叹息。 回到罗安德那边的王党营地以后,吉索尔对他们的返回也欣喜不已。这位军务官显然已经听说了靳少兰在大本营那边受到阿-法拉宗召见的前因后果,因此对他热情了许多,而且这热情靳少兰判断至少有一半是出于真诚的。 除了之前约定护送商队给他和比尔各自记的二十个“功”之外,此行的一行人每个他都按照各自的贡献大小浓墨重彩地记了一笔。 对他们带来的消息,无论“王党”还是“忠诚者”全都十分重视,此时按照吉索尔透露的消息,王党据此已经调整了布防和侦查。他毫不掩饰地盛赞了靳少兰和比尔一番,对于新加入的杰克也表达了十分热情的欢迎。 不过,接下来的很长时间,狼都没有出现。 冒险者们协助前哨阵地对远哈拉德的侦查也一直都在持续进行之中。随着调查的范围越来越深入东方,冒险者们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可能是因为路上共患难的经历,“猎狗”和另一个女性冒险者塔洛丝都改变了主意,留在了“王党”的营地。而杰克和靳少兰的组合也确实如他们的预期那样相得益彰,他们调查的范围也比其他人更加深入。有关的特别之处,也是这两人率先发现的。 在哈尔能河北方一条支流对岸的丛林里,他们发现这里的植物,尤其是树木,生长得格外茂盛。仅仅一河之隔,北方的林地繁盛得简直像多生长了三到五年,而且终年处于盛夏的气候之下。 不仅如此,整片丛林的色彩都意外地丰富,苍翠,鹅黄,碧绿,而且每一种色彩浓烈得令人惊讶。用杰克的话来说,他们简直是从8色的显示环境里一下子走到了32色。 要知道如果和现实世界相比,在《指环王》世界所看到的一切,原本就如同闷热扬尘的夏日午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尽情冲刷过一番之后那样令人耳目一新的鲜明啊! 而这片丛林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不是它丰富和浓郁的色彩。当置身其中的时候,它给人一种十分特殊的感受:就像有某个存在把“生机勃勃”这一个概念给具现化,活生生地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而且这种富于生机的感觉还是全方位的,除了视觉,在这片丛林之中所听到的树木枝叶在风中的悉索,草叶的簌簌,无不给人一种仿佛听到了生命的生长的感觉,鼻中所嗅到的哪怕是最普通的树皮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也都是闻起来在平凡之中有一种令人十分愿意亲近的生涩的清新。 正当杰克和靳少兰两人一小鬼一路往里走,一路新奇不已对这片森林有些流连忘返的倾向时,一个圆润的陌生女性声音从密林更深处响起: “好的一天,几位外乡人,我们很高兴,对于这次会面!” 第五十六章 恩特女郎(上) 这个声音带着明显的女性特征,圆润而悦耳,但她说起话来发音却十分拗口,就像一个很长时间不说话的人突然间重新和其他人开口交流的感觉,而且措辞和语法听起来也有点颠三倒四,但她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富于韵律的节奏感,就像唱诗班的领唱正在诵读一首赞美诗一样,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 两名契约者这才突然惊觉,猛地停住了脚步。出声说话的对象在这片丛林中的出现仿佛是无声无息的,一直到她说话为止,两人竟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而且恰恰也正是她开口说话,这才把两人一小鬼从那种流连忘返的情绪之中唤醒。 靳少兰反应很快,他马上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抚胸鞠躬,杰克也跟着一起行礼。不过杰克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似乎也不是普通的人类,当鞠躬的时候他是右拳平举置于心口。小鬼泽普马特行礼的动作则十分有趣,他是用两手蒙住眼睛并向前匍匐。 从密林之中款款走出了一位异常高大、雍容的女性——至少她的外表看起来是个女性。看到她的那一刻,两名契约者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何能行动“无声无息”、而无法被他们发现。 “她”是一棵树。 这个女性——至少是表现为女性外表的存在身高足有三米开外,如果算上枝叶的高度更是差不多有五米。她不像文学作品之中的“树人”,更像大自然鬼斧神工生长成了近于女性形象的树木,在她行动的时候,就把根系从泥土中抽出来,向前方重新扎下。 这个过程尽管异常迅捷,不过因为发生得和一颗小草正在扎根、生长一样那样自然,在切实地看到她之前,在靳少兰和杰克听来和森林的正常生长、树木枝叶在风中摇曳的声音完全不分彼此。 她手上提着一把大弓,交织的枝干生长成了她的衣袂,面庞和“裸露”出来的部分“肌肤”更近于梧桐、白桦的树皮那样光滑细腻。在她上臂的背面、肩头也都生长着一簇簇错落有致的枝叶,连她飞扬而又妩媚的长发也全部是新生的嫩枝,点缀着簇簇嫩绿的针叶。下半身则完全是棵繁茂的树木,如果站在远处,甚至可能误认成一条交织着苍翠和碧绿的长裙。 “日安,欢迎你们,森林的三位客人。对森林有什么要求吗,你们来此造访?” 那高大的“女子”微微弯下腰来,说话时眉梢眼角都饱含着笑。 这是一张更接近人类而不是精灵的脸。作为一棵树,她看起来亭亭而立,葱茏挺拔,仿佛时刻都在张开双臂拥抱自然与生命;作为一位女性,她又有双通达人情的、笑盈盈的眼睛,面庞雍容而妩媚,身材高大、丰满,行止之间绰约多姿。 “您,您,您,您好……!” 靳少兰完全没想到冷酷傲慢的杰克竟然也会结巴起来。他仍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语气中充满尊敬: “我是杰克,呃,游侠杰克,不敢请教您是……?” 您不是开膛手杰克的那个杰克吗? 当然,在这样一位雍容的女性面前,靳少兰也实在没有去笑别人的立场。他也含笑俯首,介绍自己: “您好,尊敬的『欧尔瓦』,我是来自‘大林’的黑精灵,迪修达·寻风者。愿您的森林,永远获得图门泰瑞更多眷顾。” “图门泰瑞”是对十五位主神之一、万灵女神雅凡娜的尊名,“大地之女王”,而欧尔瓦、凯尔瓦则是这位万灵的母神和创造者对植物和动物的爱称。 这句基于原着原教旨主义者的了解说出的祝福语,果然令那位女性非常满意。她弯下腰来,向两人分别伸出一只手: “你们的问候,我们十分感谢,被欢迎的访客们,森林很高兴得到你们的祝福!——我是『紫杉』。如你们所见,我是一名『恩特』。” “恩特”就是指环王里的树人。或者,准确的说,是“牧树人”。 在近距离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睛是浅褐色的,满溢着对生命的热爱和对生活的乐趣。饶有兴味的打量了他们片刻,“紫杉”轻声发出一阵从容的轻笑。 “请跟我来吧。”她起身缓步向自己来的方向,丛林的深处走去,“欢迎你们来到『花园』,时隔三百五十六年的访客。” 杰克大为惊奇。跟随“紫杉”一起在丛林中向北方漫步时,他忍不住试探着向她询问了这一点,“可是,紫杉——紫杉女士,你们恩特不是……不,是我听说,我听说你们……” 前方传来“紫杉”明快的笑声。因为她是个超过三米的高大女人,妩媚的笑声从他们头顶传来,听在耳中别有一番韵味: “唉,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笑。我也不是在笑你。你听说的那些一定是我那些雄性同族,亲爱的游侠杰克。他们就是那个样子没错——拖沓,迟缓,不过他们并不是没有时间概念——他们只是敏锐得十分不明显?” 仍是那副雍容的语气,这位女士以风趣的揶揄口吻表达了对她们那些男性同族小小的嘲弄。用她的话来说,“他们”是“恩特(ents)”,而“她们”是“恩缇维丝(entwivess)”—— “『恩特』全部的心思全都扑在那些高大的树木,参天大树,数百年的古木。可那样一棵大树,他们理想中的,哪怕并非宁奎罗提和库露瑞恩那样的世界树,想要成材年份何止要以千百计——这些『恩特』对时间的流逝,他们的感受也就和它们趋于同一——亲爱的杰克,你们人类需要花上一生的时光,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短短的数月而已。” “紫杉”对他的称呼让杰克简直激动得脸膛发光。“那你们呢,我的尊敬的女士?呃,不,我是说,我有这个荣幸知道吗?” “当然,亲爱的杰克。我们是『恩缇维丝』,我们的目光永远更多停留在那些弱小的植物身上。想必你也知道,花草也好,许多灌木也好,它们寿命的终结往往只在当年的秋天。不光是这样,就在我遇到你们的地方,就在今天,那里刚刚有一片灰苔藓渡过了自己的一生。 “所以,是的,每一天,每一刻,甚至是每一分钟的时间:『恩缇维丝』都能感受到它的流逝。 “因此关于你最开始的问题——准确的说,是从你们人类的杜内丹第二十世国王,阿-阿杜纳克继位的第七年开始,你们是时隔三百五十六年、八个月又三天后的首批访客。” 她侃侃而谈,无论靳少兰还是杰克,跟随在“紫杉”身后,两个契约者都觉得,能和这样一位通达人情世故的女性交谈对自己获益匪浅。 跟着“紫杉”穿过这片丛林,眼前豁然开朗——靳少兰很难形容眼前的广阔自然是森林、田地、还是牧场。 从最高大的乔木到最柔弱的小草,从深黑的荆棘到金灿灿的麦穗,所有的植物在这里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到处都盛放着鲜花,几乎一切的植物都错落有致地生长在这片属于女性树人的土地上。 “这……这里就是……”靳少兰喃喃地说,一时失神。 “是的,这里就是‘绿地’,就是埃林多, “这里就是『花园』。” 站在他身边,“紫杉”也垂下提着大弓的手,感慨地说。 第五十七章 恩特女郎(中) 在她们称为“花园”的丛林中,杰克和靳少兰见到了更多女性树人。 一位位或高大、或娇小的“恩缇维丝”在这里精心照顾植物,哪怕是一株最弱小的细草也不会被忽略,当然同样的,哪怕是最壮硕的大树也不会被慢待。 这片女恩特的“花园”里,景象与外面的丛林又别有一番生机盎然。不只是小鸟,蝴蝶等等,还有许多野兔、小鹿、甚至是棕熊徜徉在“花园”之中。 鹿和兔子在啃食鲜嫩的草叶、树叶,棕熊在享受地掏蜂窝,经过它身边的女树人只是像拍打顽皮的孩子那样拍拍它肉多厚实的后背,笑着轻轻呵斥一声“捣乱”。 这些女子往往都爽朗大方,和她们的男性同族不同,漫步在“花园”之中的不少女性恩特都不是采取《指环王》电影中表现的那种树人的姿态,而是更加拟人化。 即使形象最接近树的一位,也至少在树干上生长出了一张女性化的面孔。在照料植物的期间,为了方便劳作,她们之中更是有多数女树人都将自己生长成具有类人的四肢,或是传说中半人半马的“喀戎”、半人半鹿的林精那样的形象。 “紫杉”带着只觉目不暇给的杰克和靳少兰穿过“花园”,来到林间的一条小溪旁。这里溪水清澈见底,溪畔生长着大从大从的花木,在靠近岸边的处还有几大块被水流冲刷得洁净光滑的石头,“紫杉”便请他们在这里坐了下来。 她自己也是在花丛间“坐下”——实际上,在两个契约者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是驱使着那些花草自动向两侧让开,自己则矮身在它们离开后的空地上扎下根来。在她“坐下”以后,周围那些小草和鲜花又重新聚拢到了她的身边来簇拥着她。 这个时候恰好一阵凉风拂过,浮动的花香都被气流带起,混合在溪畔清凉湿润的空气之间,顿时令人在丛林中跋涉的疲劳全都一扫而空,精神也是为之一振。 靳少兰注意到小溪边生长的这些花卉都是没有花香的,他们所闻到的花香都是被风从“花园”的其他部分所吹来的。一片蓝白色的蝴蝶随风飞起,翅膀扑闪间,带着清晰的白色环带、呈现最深邃清澈的海水般深蓝、湛蓝、宝石蓝、天青、月白渐层的翅膀闪闪泛着金属般的反光。 那竟然每一只都是被誉为“世界最美蝴蝶”的海伦娜闪蝶。 这时候,“紫杉”又弯下腰来,低头从身边摘下几朵花朵,然后托在她那比普通人大上数倍、明明由杉树的枝条生长而成却显得修长圆润的手掌中递给两人。 “我想你们会喜欢『花园』的馈赠,森林的客人。” 那花朵每一朵都有手掌大小,乍看像是芍药牡丹一类的,等他们按着“紫杉”的指点把花朵翻过来才发现,实际上要像凤仙花更多一些,怒放的花瓣只是因为硕大而层叠,看起来才像是复瓣一样。当靳少兰发现这一点时他变得轻松起来,从花朵底部把深舟形的唇瓣轻轻摘下时,他甚至显得很熟练。 轻轻咬开花瓣底部的喙状长尾,清凉的花蜜不用吸吮就流进了嘴里。味道也像记忆中的凤仙花那样,品尝之下没有尝出什么特色,只是甜丝丝的。 在林间的午后,吹着凉爽的微风,单纯的“甜”已经足够令人满足。记忆里他的外婆就总是在屋前种上许多凤仙花,开放之际白色,红色,亮黄,浅粉,淡紫色的一大片,那时的靳少兰还是一个小孩,在她的鼓励下摘下凤仙花花朵底部的一片像个小口袋的兜状花瓣摘下来,轻轻咬住这个小“口袋”底部像个吸管的“尾巴”。 一小滴花蜜不用吸吮就流进嘴里,甜丝丝的。 杰克似乎也同样陷入了某个令人愉快的回忆。片刻之后,他似乎猛地回过神来,有点意外的看看手里盛着花蜜的鲜花,又看看“紫杉”。 “这……女士,您——您难道不……反感,不反感,‘破坏森林’的行为吗……?” “紫杉”爽朗地笑了起来,她就连笑声都十分妩媚:“你想到哪儿去了,亲爱的游侠杰克?” 她微微垂首,注视着杰克,浅褐色的眼睛熠熠生辉: “你认为,什么样的行为是‘破坏森林’呢?” 杰克一时哑然,作为一个契约者,他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的问话出了什么问题。 “那些小兔子、小鹿吃草、吃灌木新生的嫩叶,大熊掏掉蜂窝,吃掉里面的蜂蜜是破坏森林吗?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些美丽蝴蝶,在羽化之前它们也要大量啃食新生的藤蔓和树芽,是破坏森林吗?” 她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颈项像天鹅般轻轻曲向一侧,眼里泛着善意的玩味的意味: “寻风者,你们采集树木的果实,把枝条折下来制成精美的弓箭,是破坏森林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认为你采集花朵喝掉花蜜、或是采伐大树获得木材是在‘破坏森林’呢,我亲爱的杰克?即使对自己和你的族群正当的需求你也感到缺乏底气,只因你是一名人类吗?” 她娓娓道来,当“紫杉”不经意将竖起的食指贴在自己的唇上,尽管她的嘴唇并不像人类的年轻姑娘那样红艳和柔软,看在两个男性眼里却仍然令他们产生了“娇艳欲滴”的感觉。 在这之后,随着和花园森林中这些女性树人的接触,靳少兰和杰克这才对此有了实实在在的了解。除了展现出来的形态之外,与男恩特一心维护森林的想法也不同,她们看待文明世界对森林的开发时也持着更加开放的态度。“砍一棵,种两棵”,这是她们经常挂在口头的一句话。 当然,在实际操作之中,女树人“恩缇维丝”们会视人类和精灵等需要的树木的规模,来决定要求他们种下树木的数量,倒并不是简单的“砍一棵,种两棵”。 对于其他植物也是如此。也就是说,向森林索取资源的人只要为森林做出足够的回报,她们实际上很乐于同他们进行这一方面的交流。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几乎从不为此忧虑,可我们的森林规模还是越来越大,”最先和靳少兰等人接触的“紫杉”笑着说。 第五十八章 恩特女郎(下) 当这位雍容而妩媚的恩特女郎告诉他们可以按自己的想法与『花园』中的一位位“恩缇维丝”随意接触,笑着向他们告别,杰克也十分绅士地回礼,朝着离去的“紫杉”频频挥手。 目送她款款而行的背影走远,杰克十分突兀地猛然转过身来,他激动地抓住靳少兰的肩膀玩命摇晃着。“她她她她是我心仪的类型!!!”他激动地说。 靳少兰觉得自己的施法者身板简直就在下一刻就要被他摇散架了。 “可是,她未免也太高了………!!” 这样说着,血腥杰克,开膛手杰克的那个杰克相当抓狂。 靳少兰觉得十分不能想象,他认识的那个冷傲的络腮胡子,狞笑着上前与加乌尔霍斯头狼纠缠在一起在地上翻滚、用彼此的爪子、牙齿搏斗的杰克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关于要不要把他们的发现报告给前哨阵地,杰克和靳少兰很是犹豫了一阵。 毕竟两人只是进入本世界来完成空间任务的契约者,努美诺尔人军队的利益和他们个人的利益并不一致。 换句话说,要是在本世界停留期间获得的利益足够,他们甚至不介意放任自己的主线任务失败——实际上,在他从护送任务之中获得了二十个“功”之后,靳少兰的主线任务“效力和取舍”的状态就变成了“已达成任务目标”,目前的提示是让他在剩余的时间里继续提升任务评价。而在后续的说明里则已经不再有关于主线任务无法达成便要“出局”的这一项内容了。 杰克则对他还有比尔两人在前哨阵地和乌姆巴之间往返一趟护送了个商队、就获得了二十个“功”颇为垂涎了一番。在梦魇空间里,付出和收获在多数时间里都是成正比的,护送那对父女的商队这个任务风险其实不算太高,收益却相当可观。靳少兰也觉得这实在是自己运气在其中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两人却不知道,之所以吉索尔会安排靳少兰去负责这次护送,其实是空间对靳少兰遭受了不公平待遇的补偿。不然按道理明明已经被空间安排为精灵的身份,自身又是以魅力值为特长属性,他一来就应该顺利加入他来说事半功倍的忠诚者阵营。 结果在此之间却出现了一些意外因素,导致了以赛若思·藤叶为首的精灵盟友跳了出来坚决反对与靳少兰共事,而在二者之间“忠诚者”又必然不可能会选择他这个初来乍到的陌生精,反倒是以一个精灵的身份加入了“王党”想要在他们中间获得声望和认可必然是事倍功半。 在这种情况下空间就给了这货以补偿,让靳少兰得以进入了吉索尔的视线,被派去护送军务官泡上的那个相当有几分风情的妹子蕾奥诺拉,还有他那个倒霉被撞成了轻微脑震荡、结果没赶得上跟在尼斯商队屁股后面继续白嫖安保力量的便宜老丈人。 不然的话,让靳少兰在付出额外的努力收效却要大打折扣的情况下,按照正常的发展他是绝无可能在时限之内达成主线任务的目标的了,这却不是空间让他们进入梦魇世界经历危险和磨难的本意,更不是空间想看到的了。所谓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要知道空间给予种种考验自然是希望他们这些契约者从中获得提升成长起来的,并不是把他们扔进来给个注定完不成的目标折磨他们的啊? 不知道哪一个选择更有利而犹豫的两个契约者试着接触了“花园森林”的女树人里看起来比较随和的几位。她们对于森林与文明世界之间关系的看法同“紫杉”大同小异,被问及是否希望更多人(或精)来到这里与森林建立联系时,不管是温婉可人的苹果树姑娘,苗条的白杨姑娘,还是极具领袖气质却又充满着青春年少的活力与好奇心的菲姆布瑞希尔·嫩枝女士,她们却似乎都抱着颇为无所谓的态度。* 虽然并没有明确表态,不过从这之中靳少兰还是感受到了她们真正的态度: 顺其自然。 因此他和杰克也就决定按照这个方向来处理:他们不会主动告知前哨阵地的其他人,但也不会刻意隐瞒。直到前哨阵地四散洒出的侦查者自己发现“花园森林”,或者开口询问他们近期的发现\/经历为止。 接下来他们也就抓紧这个难得的机会,去尽量充分的了解一下这些和人类存在显着差异的女树人族群。当他们初步了解了对方之后,这座“花园森林”的“生态”也才开始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是个惊奇的发现。 尽管和那些看起来几乎完全是行走的树木的长者是同族,但与男恩特们离群索居的生活习惯不同,和他们“建立家庭”的愿望也不同,女恩特彼此之间组成了一个亚马孙女战士那样的社会结构。 只有想要追逐爱情,建立家庭时,恩特姑娘才会走出她们的这个女性社会,来到男性恩特离群索居的森林里去,寻找自己喜爱的对象。在一段爱情从浓烈转为隽永后,离开这个女性社会的女恩特又会重新回到她们自己的森林,『花园』之中。 她们把自己首先视作族群的一部分,而非像人类社会那样是由一个个个体组成的整体,这也是“紫杉”除了强调是特指自己这个个体、比如自我介绍的时候,此外言必称“我们”的原因。 在这里杰克和靳少兰也是希望能够找到几个支线任务来完成一下;除了从中可能获取独有的奖励、外加还可以搞好关系之外,他们也考虑到此外还可能从她们这里获得一些罗安德前哨阵地亟需的有关远哈拉德地区的情报。 毕竟女恩特们看起来虽然大多数都十分的女性化,但是一方面看她们可以在如此深入南方的地区拥有这么一片远离尘嚣的“香格里拉”,另一方面她们和原着之中行动决策都迟缓异常、却摧枯拉朽般攻陷了萨茹曼的法师塔——神秘强大的艾辛格那群以树胡为首的树人毕竟还是同族,所以也就可以判断出这些亚马孙树人女战士的实力也必定十分可观。 那么作为本地一支举足轻重的势力,她们对远哈拉德地区以及这里的黑暗住民必定就有着很是深入的了解,而恩特这一族的人的怒点虽然相当的高,所以看起来对黑暗势力也有相当的容忍度,实际上却也是称得上性烈如火,嫉恶如仇的。 因此如果能从她们口中获取足够的情报、甚至是达成一定合作的话,无疑对杜内丹人进军远哈拉德的攻势是十分有利的了;而对战役的这种利好却是与靳少兰和杰克两个契约者的切身利益直接相关的。 第五十九章 领悟 哪怕暂时不看这些足以放在日程表上的预期收益,与女树人族群的合作就在眼下便有一大立竿见影的助力已经显而易见了。 那就是安全的休息处和补充补给。 此前经过的几天里随着冒险者们探索的范围不断扩大,与营地之间的往返,或者说是如何保证野外露宿的安全也成了一个让人开始头疼的问题。他们不得不一天比一天出发的更早、返回的更晚,可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按照靳少兰对原着的了解,如果继续前进越过这片山脉,再往东方应该就是后来索隆所盘踞的莫都地区了。在这里,危险程度和罗安德隘口以西一直到乌姆巴港的这条路上肯定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随着往返前哨阵地所需要的时间日渐延长,他们所有人都要面对探索效率严重下降和野外夜间的安危之间进行抉择的两难。而如果能取得“花园森林”的主人允许、将这里当成临时的宿营点,这个看似困难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不过今天他们还是得先回到“王党”的营地,至少报备一下,不要搞得吉索尔误会他们没回来是挂在了丛林深处,已经变成了什么巨蜥啊大型猫科动物啊的美味午餐\/晚餐,正在十分温暖的胃部里面被慢慢消化的才好。所以在认为对“花园森林”已经有了相对充分的了解以后,两人也就礼貌地告别,踏上了返回的道路。 离开“花园森林”往回大概走了五分钟,杰克突然“咦”了一声。“医生,”他不解地说,“看一下你的信息列表,你有‘芬芳清新的邂逅’这个里程碑吗?为什么我的里程碑会没有完成?” 靳少兰也是一愣。最初梦魇印记的说明里确实有这样一条里程碑信息,其目标内容是“你结识了至少三名女恩特”,不过从空间进入以后他几乎是以享受的心情期待和经历着这一次的任务世界也就没有关注,直到这时被杰克提起才想起自己似乎也没有收到什么提示呢? 结果按照杰克说的打开列表一查,果然他自己的里程碑也是一样,而且非但“芬芳清新的邂逅”没有完成、就连“1\/3”的记数提示也没有出现,那个目标数字的“3”和分号前面的数字仍然是一个光秃秃的“0”。 两人这才发现所谓的“结识三名女性恩特”这个里程碑看起来容易实则就是个大坑啊,描述中又是“邂逅”又是“芬芳清新”的,话倒是这样没错,这些树人女士不管型号大小,是和人类相仿还是跟三层楼高的风蛇差不多,在她们身上都有着一抹大树所特有的木质芳香,其中例如苹果树姑娘这样的类型,在繁茂的枝头还点缀着淡白色的苹果花和累累果实。 然而重点是在后半句啊! 所谓“结识”显然不是单单互相认识互通了姓名就可以算数的,正如你在营业厅办理宽带的时候连大堂经理的姓名电话都问出来了说不定还相互加了微信,然而她回头也只会在宽带续费,缴话费优惠,入网活动等等等信息上为你提供通知和资讯一样(大抵还都是让你过去花钱的,占公家便宜的好事儿那可以说是一点没有),换句话说,本质上你们彼此之间仍然还是陌生人。 又好比在夜店消愁的时候偶遇一位气质极佳的ol也在买醉,聊了俩小时后彼此投缘相约回家深入交流,她知道你的长短你也了解了她的深浅,然而第二天清晨大家还是各走各路就当这一夜像草尖上的露水被初升的太阳一照就消失了那样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徒留怅然! 所以要怎样才能算作真正“结识”了那些在花园中劳作的女性恩特,还用说吗?就算和其他任务世界里要求刷到个人声望“熟识”不是同一个意思可也大差不差了吧! 这个发现当真是令人心头憋屈却又无从发泄,连着想讲道理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讲,毕竟其实目标要求明晃晃的写在那里,也没有使用什么春秋笔法这种花样来误导契约者,是他们两人自己理解错误而已。 回到营地的两人并未将这种负面的情绪带到接下来的行动当中。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那样,可能需要在野外过夜以延长探索时间这件事是由靳少兰——精灵“迪修达·寻风者”,而不是吉索尔十分赏识的杰克去向他们的军务官报备。 和他们想的一样,虽说在靳少兰受到人王召见以后吉索尔作为一个铁杆“王党”对他大为改观,可以说还相当认同,这却不代表他就变得乐于和一个精灵打交道了,因此在靳少兰进行说明和他们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并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等等等之后,吉索尔甚至未加多问就接受了他的说辞。当他从吉索尔那儿笑吟吟地走出来,杰克不禁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此后的几天就在对远哈拉德的持续探索中平静(就算吧)渡过,以菲姆布瑞希尔·嫩枝女士为首,当他们再次造访时女恩特主动询问了他们的需求。 当得知两个契约者希望可以在夜间临时留宿在“花园森林”、并从这里获得在山脉和林地间穿行所必须的补给时,她们欣然同意,而代价仅是当他们两人继续向远哈拉德深处进发时带上一些需要他们沿途播撒下的种子,此外就是留在“花园森林”的期间协助女恩特照料一下聚集到此地的小动物。 唯一令人感到遗憾的是,两个契约者在“花园森林”很少有机会见到那位杰克一见钟情的“紫杉”女士。和亚马孙女战士一样,在这些女性树人中也存在分工,而“紫杉”的工作就是负责在这一带的森林中巡视、保障『花园』安全。 两人这才知道其实初次见面的时候“紫杉”其实就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当时她手里确实也提着一柄树木枝条生长交缠而成的天然的大弓。 哪怕对她十分倾慕的杰克也觉得脊梁一阵发麻。当时这位树人女士判断他们是森林的“客人”而非怀着敌意,两人这才能见到她雍容妩媚的一面,否则的话,要见识的无疑就是她提着的那柄大弓了。 光是想想那柄弓庞大的尺寸,杰克就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同它而不是那位女士本人增进相互了解。 第六十章 转机?(上) 像这样愉快的私下独享野外安全区福利的时光其实也没有持续太久。在发现女性树人们的“花园森林”后,大约过了不到十天,杜内丹人的前哨阵地也和她们建立了联系。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环境同是远哈拉德腹地危机四伏的密林,大家的综合实力也没有太显着的高下之分,那两人甘冒风险、辛苦和巴掌大的蚊子露宿野外这种事情偶尔为之也就算了,多来上个几次,起码别人的好奇心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而秉承着“顺其自然”的想法,当被问及具体情况的时候靳少兰和杰克也就据实以告。 中间还有个有趣的小插曲,第三天接近傍晚的时候比尔偶然遇到了正朝安全区\/补给点返回的两名契约者,在见识了『花园』那令人心往神驰的绚丽景色后,比尔被震撼得走时几乎是木愣愣地离开了这片森林。 两人还以为既然已经被其他人发觉,那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正有点惋惜这种好日子未免结束得太快,隔天回到“王党”那儿却见他们仍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不用说比尔在离开了“花园森林”后也并没有把它的存在透露出去了。 那之后他倒也并未加入这个临时小团体,依然是独来独往,不过此后大家在野外只要一碰面,这黑瘦孤僻的男子便马上一副老实不客气地过来问他们要补给,大有“见者有份”的意思。 然而这点食物和野外要用到的绳子之类工具固然算不上什么吧,为同一阵营的冒险者提供支持、伸出援手也算是题中应有之意,问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个神出鬼没的家伙悄没声息就出现在自己背后、默默地问“喂,有多的干粮吧?分点儿过来啊”,实在谈不上是什么好愉快的体验好吗? 此外还有件事,那就是在恩特与罗安德隘口的人类军队双方之间虽说已经建立了简单的合作,而女树人们固然颇为欢迎人类和精灵的到来,但哪怕从之前两名契约者试探出的态度也能看得出来一件事,那就是她们无意与任何势力建立关系,对此毫无兴趣。 而努美诺尔人所隐隐固有的格外高人一等的心态,又导致前哨阵地在很长时间内都一直面临着因为事必躬亲所导致了处处都需要投入人手,所以这种尴尬局面下,最后和这些异世界植物版的亚马孙女士打交道的就更多的成了两大阵营各自所属的冒险者们。 当然,不用说还有来援助“忠诚者”的精灵们——没错,可以预期,那位看靳少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赛若思长老,现在他们双方在相当一段时间里肯定就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背后有着空间的推动,没多久,前哨阵地为树人女士们派上用场的机会就来了: 某一天傍晚,巡逻了一天返回来的“紫杉”神情郑重地告诉他们,在“花园森林”东北方的山脉里,她发现了奥克斯活动的踪迹。 当然,这位女士的本意是让这些『花园』的客人们在山中活动的时候多加小心。所谓“砍一棵,种两棵”更多地是一种理念、是为了文明向森林寻求资源时的交流合作方式。 以她们自己的社会机构和个体力量来说,来自外部的援手其实也并不是必须的。这从努美诺尔第十九世国王阿-阿杜纳克继位后的三百多年里没有人或精灵到访,而她们的『花园』始终与世隔绝就可见一斑。 对于靳少兰和杰克这两个契约者来说这个时机或者说突发情况他们却是期待已久了,对于他们来说整天按部就班的探索,中间固然也时不时就会遭遇野兽什么的发生一场激战,但也完全是在预计之中的。 遗憾的是这就表示他们的行动和其他剧情冒险者基本没有区别,即使有那也只不过是70分和85分的区别而已。说突出吧是比别人好看一些,然而却又达不到让人另眼相看的程度。如果想要在这个世界尽可能的捞取利益,那显然还是要以在一群冒险者之中脱颖而出为前提吧,所以两人对“紫杉”的说明也顿时打起了精神。 所谓奥克斯就是“半兽人”,是由莫高斯所创造、为他效力的低等奴隶种族。在莫高斯被放逐到虚空之境后他们不幸地仍然没能摆脱这种可悲的命运,而是又再落入了莫高斯的副官、索隆的驱策之中。 《指环王》电影之中那个杀死刚铎摄政王的长子博罗米尔、能和精灵王子莱戈拉斯在箭术上过上几手的强兽人鲁兹,也是奥克斯的一种。当然,在这个时间段中土世界应该还不存在“强兽人”,它们是索隆在努美诺尔陆沉后、以“死灵法师”的身份回归莫都以后培养出来的——乌鲁克族奥克斯。“强兽人”其实是罗翰人对乌鲁克族的称呼。 不过,奥克斯的出现似乎颇不寻常。毕竟,不管强兽人还是这个时代所存活的普通的半兽人、大兽人,作为个体固然可能出现鲁兹那样的强悍战士,但是作为族群来说,它们不是一个像精灵、人类这样具备意志力的种族。 或许是因为这些畸形丑陋的生物本就是作为仆从军和奴隶被创造出来的,它们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操纵它们的主君——奥克斯的战斗意识是否坚决,往往只取决于索隆这位黑暗迈阿尔的心情。 其智力在早期,也就是第一纪元和本世界正经历的第二纪元也十分低下,这也是自高自大的努美诺尔人为什么将之贬称为“它们”:对野兽的称呼。如果对照这些“西方人”对狼的称谓反而是与自己平等的“他们”,这似乎颇为有趣。 “噢,看来我们有必要大显身手一番了?” 在原本总是笑盈盈的“紫杉”严肃地再三告诫人类和精灵们,如果发现了奥克斯的踪迹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而是尽量回来通知『花园』里留守的女树人,并告辞离开之后,杰克似有所悟地说,同时拔出了自己的短刀,在刀鞘上来回摩擦着。 “这可真是个大好机会……”像头贪婪的野狼那样,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第六十一章 转机?(下) 靳少兰不禁颔首,表示赞同。这正是两人所期待中的机遇了,紫杉女士尽管话里话外表达的都是她们这些亚马孙女战士般的“恩缇维丝”可以自己解决奥克斯之流的威胁,因此让诸位友方单位以保障自己的安全为优先,但她无疑透露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给出以上忠告的原因不是出于在女恩特们看来奥克斯并非亟待解决的问题,而是在她们眼里,这不是“普通”精灵游侠与人类冒险者有能力解决的事件。 “你注意到了吗,医生,”凑上来的杰克压低了声音说,“刚才,她说了二十八分钟的话,期间她看了我六次——” 面对着靳少兰从赞同变为玩味的目光,络腮胡子败下阵来,“……好吧,‘我们’。可‘我们’里必然包含我,而且占了足足一半分量,这你不能否认吧!” “……于是?” 靳少兰长身站起,鲜红的袍子拖在地上。 “你是说紫杉女士对我们的关注、远超对‘想要他们尽可能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的冒险者吗?她是对你我——唔,对你——抱有超出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期待。 “……让女士失望是颇为失礼的行为,所以我想除了个人的奋斗之外我们还需要两位『靠得住的帮手』,你觉得呢?” 目光被树木枝叶投下来的阴影遮蔽在一片昏暗中,术士的嘴角流露出了绝非善意的浅笑。杰克也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得能去做广告的白牙: “——我吗?医生,你要问我的意见的话,我认为你说的对极了!” 刀口和鲨鱼皮鞘相互摩擦发出干涩的“沙沙”声,从这个大汉的眼底放射出了一丝兴奋、嗜血的冷光。 撇开杰克的关注点跑偏到了『这是他对“紫杉”女士献殷勤的大好机会』这一点,不管怎么样,无疑,他和靳少兰达成了(不怎么善良的)共识。正当两人打算把这一(不怎么善良的)共识付诸实践,一位不速之客拦在了他们面前。 原则上说倒也不能称他为不速之客,赛若斯·藤叶长老打从来到“花园森林”、再次跟某个“年轻精灵寻风者”不愉快地重逢之后,彼此就一直相看两厌。在“花园森林”大家都是女性恩特们的客人,靳少兰也不担心赛若斯会有什么过激举动,不过打那以后隔三差五就要被这位死板着一张脸好像靳少兰欠了他三颗茜玛丽尔的精灵长老找上门来喷个几句几乎已经成了靳少兰的“日常”,要是哪次撞见赛若斯长老而后者没有逮住他呵斥一番他反而会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了(摊手)。 这次显然也没能幸免。神情严苛的赛若斯·藤叶长老像一杆笔挺的标枪般挡在去路之上,看着靳少兰的目光比平时愈加尖锐: “你是个不该出现在‘埃林多花园’的人,寻风者,你把亵渎带到了这片生命与自然的净土!” 他厉声警告说。 “最好你没想趁着这些大度的欧诺德里姆分心于外界威胁时耍什么花样——* “——我盯着你呢!!” 靳少兰的答复是报以微笑,他轻施一礼,直起身时像展示一样朝精灵长老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当初他自己拗断的两根手指早已复原,但要表达的意思显然不言而喻。 赛若斯长老勃然大怒,铁青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他的反应大抵在靳少兰的预料之内,毕竟这位长老也不是第一次针对他、而他也不是第一次故意挑起对方的火气了。令他沉默了一会儿的是布伦特。这个一度和他成了朋友的老布也在跟随赛若思·藤叶的人中间,随着精灵长老匆匆而去,转身离开前,这个中年汉子对靳少兰投来了戒惧、责难的目光。 短短几天旅途里建立起来的交情当然不能跟月余的朝夕相处相比;更不用说,布伦特还和“忠诚者”们有着一致的目标和利益。老布态度的转变也只是令靳少兰沉默了一会,就不再放在心上。眼下他和杰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时候和同属“王党”阵营的那两位契约者同行好好“谈谈”了。 ******** 在进入指环王世界之前,无论猎狗还是塔洛丝都没经历过这种存在强大魔力的世界。这令他们一度自信的以为凭借不错的枪法顺利渡过任务对自己来说不成问题,如果不行,那也一定是因为人不够多。 实际上,他们甚至直到遭遇狼群的那个晚上之前还一厢情愿的以为,在d难度下只要足够保守,把自己的活动范围局限在主线任务要求的范畴之内,就不会真的接触到生活在艾尔达世界的那些,只要足够小心,在这里他们和行动在一个武力更强大的中世纪世界没有任何区别。 因此,杰克和靳少兰出现在他们面前,表露出准备大干一票、招揽他们加入的意图时,两人首先感到的不是庆幸而是惶恐。 当靳少兰微笑着说“倘若两位无意参与,我和杰克先生也还是打算去试试那些奥克斯的分量的;不过那样一来,我们恐怕就没有余力为两位提供什么便利了”,猎狗和塔洛丝两个人才意识到,之所以他们能凭着在低风险的罗安德地区活动,在自己的主线任务上取得的进展就还过得去,很大程度上是替“王党”效力的人手之中还有血腥杰克与杜松子医生这些资深契约者的缘故。 那两位在“王党”之中十分吃得开,对远哈拉德的探索也一天比一天深入。一应风险较高的任务都被那两人接了过去,对于天天穿梭于令猎狗和塔洛丝避之唯恐不及的密林深处,他们仿佛乐此不疲。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当看清楚自己真正的分量,猎狗和塔洛丝就立即想到,如果没有那两人,“王党”还能容忍他们这样的“冒险者”每天就在罗安德隘口和恩特女郎们的“花园森林”附近活动,就完成一些低风险、重复性的任务吗?答案不言而喻。只要看看隔着一条大道遥遥相望的“忠诚者”营地,那边不断取得的进展必然会成为不停抽打在“王党”背脊上的一条鞭子。当“忠诚者”取得的进展一马当先时,哪怕“王党”不把他们赶去高风险地域,所给的任务评价也一定是要大幅跳水的了。 让原本打算低空飞过、能达成主线任务最低标准就行的猎狗和塔洛丝所没想到的只是,原本完全不介意有人跟着沾光的血腥杰克与杜松子医生两个资深者突然朝同属“王党”阵营的他们露出了獠牙。 第六十二章 护卫骑士,便宜连襟 让原本打算低空飞过、能达成主线任务最低标准就行的猎狗和塔洛丝所没想到的只是,原本完全不介意有人跟着沾光的血腥杰克与杜松子医生两个资深者突然朝同属“王党”阵营的他们露出了獠牙。 就像从乌姆巴港赶来罗安德隘口的路途中,某个夜里,狼群向他们露出的锐利的雪白獠牙—— 哪怕这獠牙表现为一副笑得露出八颗牙齿、一口牙还整齐洁白得白得能去做牙膏广告的笑容: 杰克——“开膛手杰克”的那个杰克,在这一场“交流”下来冷酷犀利的言辞步步紧逼、使得两个资历浅薄的契约者同行几乎有种窒息之感后,咧开嘴抖着自己的络腮胡子露出了这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笑容, “so,小伙子和姑娘,”他意味深长地说,下半张脸明明笑着,眉峰却深深聚在一起,令他的目光显得愈发咄咄逼人:“如果我说自己打算拉你们一起进来进行一次临时的合作,不知你们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附和他的,是打接触以来一直平易近人的“dr. gin”和善的轻笑声。 片刻的沉默与不约而同的对视之后, 五指紧握力求克制、却又有意坦然表现出来的隐然的战栗, 同样也是在进入指环王世界后才认识和搭伴行动的两人中,那个强悍得像个男人的女性契约者塔洛丝拘谨地站了起来: “我想……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一下。这件事太重要了,不是吗……?” 她大着胆子,而又小心翼翼地说。“猎狗”带着同样的战栗小心翼翼地跟着站了起来,点头表示自己的想法也是一样。 杰克欣然颔首。 靳少兰看得出,伴随着那种战栗而来的还有一股源自无力感的愤怒。他嘴角不禁抿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深。 那二人的表现并未出乎两个恶棍的预料。而靳少兰也由此推测,现实世界的他们也是生活在和平、现代化程度较高地区,从事正当职业,至少哪怕不正当也是社会日常运作之中的正常行业,的人。 现实的威胁——而不是他和杰克的威胁——会让他们同意的。 ******** 再次造访军需官吉索尔时,对这方面较为为敏感的靳少兰感觉到“王党”营地里的气氛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短短数日之隔,这里的气氛变得更为紧绷、追求效率,杜内丹军人之间的交谈似乎不经意地减少了些许,而他们的行动、包括在不同营帐之间的穿梭都要加紧几步。一个两个人这样不足为奇,但哪怕程度轻微,见“王党”驻军全体都是如此,靳少兰便隐隐感到了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当看到军务官帐篷前站了两个卫兵,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靳少兰知趣地退了下去。 转身之际,他见到了张令人意外的脸庞,而这张脸还属于一个熟人。 身材窈窕、一头红发,青春娇俏却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出落落大方的爽朗,一望而知是个知道自己拥有女性魅力、且不讳于利用这一点的漂亮姑娘。 靳少兰认出那是蕾奥诺拉,前不久刚刚被他和比尔等人护送回乌姆巴港那位小姐,他“朋友”军务官吉索尔的露水情人。 靳少兰脸上习惯性地浮现出友善温和的笑来,在他开口打招呼之前,蕾奥诺拉小姐也看到了他,和当初朝港口起程与到达乌姆巴时都不同,这位“朋友妻”打量了他一眼,然后颇有些矜持地朝他点了点头下巴,自顾绕过两个生面孔的卫兵朝帐篷后方走远了。 泽普马特顿时跳脚,朝那摇曳生姿的背影无声地比划了一通人类看不懂但大受震撼、本能觉得含义多半不甚文明的手势。 靳少兰只是笑了笑。安抚了忿忿然的泽普马特,离开军帐所在的营地核心回到“王党”安排给一众冒险者的营区,靳少兰只是心平气和地走回了他和杰克暂居的帐篷里坐下,浑若无事地坐了下来。仅仅一小时之后,就有人像是把气撒在帐篷上似的“呼”地一把掀开门口的帘子,闪身进了帐篷。 “嘿,‘西方来客’,” 除了平时这么说时的几分不爽,还带了点怏怏,不久前刚刚碰见的那位漂亮姑娘的“情郎”吉索尔不顾杜内丹人的高傲和形象一屁股坐在靳少兰对面的行军床上: “我说,这次你们出去搞到什么好货了吗?” “唔……” 靳少兰假作沉吟了一下:“有固然是有,不过现在要交给哪一位会更为划算呢?” 吉索尔顿时像个被戳破的皮球一样一下子泄了气。不等靳少兰追问,他就叹了口气说: “你知道,你们和‘疾风’的那个什,这次出去时发现的情况,相当重要。” “你指的是关于……狼?” “这不废话嘛。唉,我现在相信你是从什么穷地方来的乡下精了,对于狼,别说面对面碰上了狼群,就算是只不过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都是不管怎么谨慎戒备也不为过的啊!” 无视了靳少兰关于黑森林并非“穷地方”而他自己也不是什么“乡下精”的抗议,军务官仰望着帐篷顶,再次泄气地叹息了一声。秉持着一个三流导演起码的职业道德,靳少兰适时地接话道: “怎么,附近出现狼群的警讯报上去了?听你的说法,隘口这边是因此如临大敌了吧?” 军务官果然成功接受到了他语气里的一丝不以为然;如果不是自己其实也颇有微词,前者刚才也就不必强调“怎么谨慎都不为过”了。大概因为面对的是一个“外来者”,而且又是精灵,他竹筒倒豆子般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靳少兰: 因为之前“疾风”费玛发出的那份关于狼群的警讯,让“王党”空前重视起了罗安德隘口的保卫工作。而与此同时,由于杜内丹人之王阿-法拉宗的圣驾此刻正驻扎在进军中洲的大本营乌姆巴港,“王党”和“忠诚者”的隔空较劲无处不在、囊括了方方面面,双管齐下之下其结果就是用力过猛的“王党”直接空降了一位护卫骑士下来主持一应事宜。 在杜内丹人的文化背景下,“空降了一位高官”的意思和“空投了一个强力打手”也相差无几。毕竟在这个伟力可以体现在个体身上的艾尔达世界,努美诺尔人军队中一个人职务的高低往往是和他的武力强弱直接挂钩的。 第六十三章 m177阁下和他的通用爆破(上) 在杜内丹人的文化背景下,“空降了一位高官”的意思和“空投了一个强力打手”也相差无几。毕竟在这个伟力可以体现在个体身上的艾尔达世界,努美诺尔人军队中一个人职务的高低往往是和他的武力强弱直接挂钩的。 让m177航弹落地主持前沿阵地的防卫,则这位大佬对各项事务方向做出的改变会呈现什么大转弯便堪称一目了然加上不言而喻了…… 由此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自从那位大人物拍马上任,靳少兰在罗安德隘口的“王党”损友吉索尔处境一时变得有几分微妙起来。 对于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人越是在面对亲朋好友时越难开口,相反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倾诉却容易得多;换句话说,靳老板此刻对军务官吉索尔来说就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树洞”,同属“王党”阵营令军务官不必担心有交情破裂的一天,而两人之间又足够疏远到可以将自己的种种不如意畅所欲言。 吉索尔因此敞开话匣子,向迪修达·寻风者这个“王党精灵”倒起了苦水(再说他还是和别的精闹翻了跑来的)。而他也尽职尽责地充当了这个“树洞”的角色。从军务官的抱怨里,靳少兰也得以一窥自己和杰克离开罗安德隘口深入丛林这期间的来龙去脉: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本营所“空投”下来的护卫骑士隆德洛斯自然也不能免俗。当其中一把火烧向此前一直由吉索尔分管的、为王党效力的冒险者一应杂务上时,就让军务官先生颇为难受了。 身为一个眼睛长在天灵盖上的努美诺尔贵族,查问了王党这一半营地的现状之后,隆德洛斯阁下对此前的探索和进度颇感不满。和一直在这处前沿阵地跃跃欲试与对面“忠诚者”争个高下的吉索尔等人不同,在这位阁下眼里,他们没能处处压过“忠诚者”一头、乃至远远超过,便算是在竞争中落了下风。 这话也并非全无道理,毕竟在双方你争我夺想要在阿-法拉宗陛下面前露脸的长期较劲之中,人王本人的立场无疑始终是暗中偏向“王党”一方的,如果以此为前提,那他们对“忠诚者”略占上风乃是题中应有之义。 只是当落实到具体事务上,事情可是不能简单地看做纸面力量加减的。不然人王何必远隔重洋劳师远征,区区哈拉德野人打从一早就望风而降了。 遗憾的是,军务官关于罗安德隘口具体形势有所不同的解释看来并没能得到隆德洛斯阁下的谅解,不仅如此,从他的待人接物还能感觉到一种无言的指摘,即在他眼里,一直以来他那便宜连襟都是在磨洋工。 态度和能力同时受到质疑,吉索尔自然也忍不下这口气,要知道努美诺尔人均自高自大骄傲非常,能在军中担任军职的往往也都来头不小,自然是在隆德洛斯这位新晋上司面前据理力争、半步不退,不仅言语暗示隆德洛斯对这边的形势只是一知半解,也从没接触过冒险者一应事务,最后更放话说既然觉得他吉索尔,安德卡托尔家的幼子在这方面不堪大用,那阁下你大可以亲身上阵试试看! ……最让他憋屈的事情也是在这时发生的。 一番话说完对方直接就毫不争辩,然后,于是,……于是那颗航弹就真的自己上了。 “……” 就连长袖善舞如靳少兰老板,听完之后不免也一时用了十分诡异的神情看着他无言以对。港真,这世界上原来还真有你忿然说了句“你行你上啊”完了对方半点折扣不打就真去付诸实施这种事啊,无论是对这种小概率事件还是碰到这事的当事人靳少兰都真的没想出来还有什么自己可以说的。 更不用说因而就对冒险者事务都要亲力亲为的这一位,还是原本空降到罗安德隘口对前沿阵地一应事务抓总儿的m177阁下,有几分“临危受命”之意、临时从位于乌姆巴港的大本营赶来的护卫骑士隆德洛斯。 航弹阁下对前哨阵地(虽然限于“王党”这一半儿)所做出的调整举措,其中和靳少兰等冒险者无甚关联那些吉索尔也无意多谈;而具体到原本由吉索尔负责的这部分,对于如何衡量冒险者为罗安德隘口所做出的贡献,隆德洛斯一上来就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变。 原本无论“王党”还是“忠诚派”,对冒险者们都直接沿用了努美诺尔的军功体系;每当冒险者完成任务,视对罗安德隘口的贡献大小,直接和杜内丹军人一样获得一定数目的“功”。在阅读了吉索尔记录的那一系列厚厚的卷宗后,护卫骑士m177大笔一挥改成了向冒险者们授予一种特殊的计量单位“尼姆塔尔”。 “尼姆塔尔”是由一种大型碟贝贝壳制成的,外形类似地球中国旧时使用的竹筹,又有点像一根象牙筷子,长条状“贝筹”在洁白中有着点点银沙,在太阳的照耀下则呈现月光效应而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淡蓝色微光。这是努美诺尔西北海域特产的白沙贝,传说开国之君埃尔洛斯王从终西地归来便是在此登陆的,切割打磨后在中洲各地都被当成一种优质而稀有的半宝石,而努美诺尔人只是把这个东西当成一种竹筹之类的计数工具使用,其豪奢和自大由此可见一斑。 护卫骑士隆德洛斯便以尼姆塔尔取代了记“功”,与此同时又开放了杜内丹人自己的一系列军需品,冒险者所获得“贝筹”可以用来兑换的东西从武器铠甲到魔兽的魔核、各种努美诺尔人以宝石驱动的神奇道具等等不一而足,而且购买力还十分坚挺。 不用说,尼姆塔尔这种贝币本身具备的价值,决定了冒险者即使不想用来交换,将其带到各个大型城市出手获得的金钱收益也必然十分可观。而因为其特殊产地和独一无二的外观,无疑还具备了一定的权威性和防伪功能。 “你行你上”、以顶头上司的身份却现场直接接手吉索尔的工作之后,他甚至带着种阿-法拉宗式近乎“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直接从中军挪到了吉索尔之前操持冒险者事务的营帐里来当做自己的办公地点! 虽然这一幕幕靳少兰都没有亲眼目睹,但仅是听吉索尔半真半假在抱怨之间的转述,也足以令他对努美诺尔人那种写作简单粗暴读作务实直接的军旅作风印象深刻。 蒙福之地安多,人类最尊贵古老的王国努美诺尔……她真的是一个无比辉煌、强盛的国度。即便已经是在急转直下、自取灭亡的前夕,杜内丹人的儿女依然英勇骄傲,他们的勇士依然对卑劣与阴险不屑一顾。 不,应该说…… ——直到最后的人王,阿-法拉宗剑指神明、决意兵发终西地前的那一刻, 杜内丹人的国力与国势依旧只是攀升到了最高的顶点,其必然到来的腐朽、衰落和破灭,本该是从那天之后才一日日发生的。 ……如果在那之前,努美诺尔没有在创世之神的怒火中天崩地裂、大地陆沉,没有在最耀眼夺目那一刻自取灭亡的话。 ……坐在自己那位今雨新知,杜内丹军人吉索尔的对面,迪修达·寻风者嘴角笑意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