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狗能有什么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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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狼狗能有什么坏心思》作者：元么么么【完结】


    文案


    一撒娇就心软一撩就腿软双面娇娃受x浪里个浪重生绝世小狼狗攻


    南大论坛灌水区某日一个标题是【pbc裴宋】的cp贴迅速爆了。


    【4l:】abo小说男主瞬间有了脸


    【25l:】好心姐妹可不可以告诉我所以谁攻谁受？


    【26l:】当然是美人受小狼狗攻！！！


    【27l:】斯哈斯哈年下太香了！


    【103l:】能不能不要把二次元和三次元混为一谈？腐癌圈地自萌，懂？


    【104l：】快删帖吧，学校论坛不是腐癌滋生的乐园


    【113l:】真就离谱，裴那么清清冷冷远在天边的大校草和跺跺脚能让南城颤三颤的宋氏集团的小少爷，怎么能是gay？！他俩要是gay，我直播倒立拉稀


    市中心的电影院搞活动，扫码下载app可以享受周年活动。具体为：单人票价打九折，爆米花饮料打八折；情侣套餐票价打八折，爆米花饮料打七折，还送一支玫瑰。


    宋放直接选了情侣套餐。


    「这必须是情侣才能选，朋友不行的。」工作人员连忙提醒，「并且需要情侣当着工作人员的面亲一下才能享受打折，接吻时间达到要求还能享受五折的最大优惠。」


    裴翊君抬眸，宋放也垂下眼看着他。


    两人相视一笑。


    十分钟后，宋放用指腹擦掉裴翊君唇边的银丝，转头问工作人员吗，「可以打五折吗？」


    工作人员：「……可以。」


    淦！


    为什么现在长的帅的男生都内部消化，不给女人一点点机会？！


    *


    1.攻重生，没什么狗血误会只有甜甜甜的恋爱


    2.裴翊君以为自己谈了个隐秘刺激的地下情，不曾想宋放小朋友早就秀恩爱秀得飞起。


    文案写于2021.5.14


    内容标籤： 年下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翊君宋放 ┃ 配角：4月开《呵，花瓶战队能封神？》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狼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想追他


    立意：爱情悲观主义遇到浪漫乐观主义，无论这一刻多么糟糕，只要想到身边和他并肩而行的人，就会对生活重燃希望！


    第1章 一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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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皮的一束薄阳从没有拉严的窗帘泄进室内，金色光束打在侧躺着的裴翊君眼睑上。


    几秒钟后，他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


    头很疼，就像有人用锤子在他脑子里砸了一晚上。


    缓缓地眨眨眼，床头柜上几个正方形的片状物映入眼帘。花花绿绿的包装被撕开，写着「0.01毫米草莓味」。


    裴翊君眼睛倏地睁圆。


    混乱的记忆纷至沓来。


    昨晚在阮奕的酒吧rainbow开趴体，他喝多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记不清了。


    所以……自己就这样稀里煳涂地跟陌生人结束了二十五年的循规蹈矩。


    后知后觉的不适感涌上来。


    腰酸，腿疼，尾椎往下更是被撕裂般的酸痛难受。


    一向能忍的裴翊君禁不住轻嘶出声。


    身后传来一声低哑磁性的年轻男性声音，关心道：「哥，你醒了，还疼吗？」


    莫名熟悉。


    裴翊君心底惊讶，勐地偏过头去。


    正对上一张青春无害的脸蛋。


    冷白肤色，浓眉大眼红唇，满脸的胶原蛋白，睫毛和小刷子似的又密又长。除开一头酷酷的灰蓝发色和耳廓上闪闪发亮的黑色耳夹，是很乖巧的长相。


    尤其看着自己的一双桃花眼，澄澈又明亮，多情又深情。


    「宋放……怎么是你？」裴翊君性格宽和，做事不急不缓，此刻语气里是少见的错愕震惊。


    只因，宋放曾是他研究生当家教时带过的小孩。


    时间不长，还不到一年。


    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


    谁想到再见面竟是在酒店的床上？


    他，他成年了吗？


    宋放似是知道裴翊君在想什么，他坐起来掀被下床，大喇喇地不着存缕走到沙发旁，从地上捡起裤子找出身份证递过来，「哥，我成年了。」


    宋放的身材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肩膀宽而薄，肌肉线条流畅，既不过分贲张又不孱弱削瘦。


    干净、健康、明朗、热烈。


    只是肩膀、后背、小臂上布着好些红色痕迹，像是被猫抓似的。


    异常暧昧醒目。


    裴翊君突然记起昨晚令他头晕的暖黄灯光里，滚烫的汗珠、低重的喘促声，全身镜里起伏有力的肩胛骨……


    裴翊君浑身都着火似的烧了起来。


    拿着身份证的手都不稳了。


    照片里宋放的头髮很短，表情酷酷地看着镜头。


    只一秒，裴翊君就心算出了他的年龄。


    十八岁。


    零……一个月。


    靠！裴翊君二十五年来第一次想骂人，对象还是他自己。


    差一个月，他就是猥亵未成年的禽兽！


    耳边一阵窸窣声，宋放坐在床头，手里拿着管药膏，贴心道：「哥，昨晚我已经帮你上过一次药，现在再上一次，好得快。你能起来吗？对了，你想吃什么早餐，我让服务员送到房间来……」


    裴翊君怔楞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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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宋放时，不论对方是故意装酷还是不喜欢被占用课余时间，总之印象里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小朋友。


    哪里会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还这么体贴细心。


    宋放见裴翊君发楞，极其自然地低头用额头碰了碰他，「哥，我虽然帮你清理过了，但你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裴翊君偏头躲开，扑腾着裹着被子下床，眼皮垂着不看宋放，「没事，我没事，我先去洗漱。」


    砰的一声，浴室门重重关上。


    裴翊君手撑着洗漱台，羞愧至极。


    就算宋放已经成年了，但他还是下不了手。


    毕竟是自己教过的小朋友。


    足足小了七岁。


    四捨五入他快比人家大十二生肖一个来回了。


    不行，真的不太行。


    房间是总统套房，裴翊君强忍不适拖着残躯洗澡出来，打开门宋放已经洗完穿得整整齐齐，屋里的狼藉也被收拾干净，甚至连垃圾桶的袋子都系了结。


    宋放手里捧着裴翊君的衣服走近，视线掠过他精緻锁骨上的点点吻痕，柔声道：「哥，衣服已经洗好烘干了。你要是不想在酒店吃，我们可以去不远的『李记』，我记得你喜欢吃鱼片粥、叉烧包的。」


    裴翊君垂着眼睫看着地，「房费我付，精神损失身体损失，你……开个价。」


    宋放刚成年，以宋家的家教和他的性格，昨晚也应该是第一次。虽然荒唐，但裴翊君觉得自己年纪比他大得多，理应赔偿。


    没想到裴翊君会这么说，宋放一愣，「哥，你把我当鸭？」


    「不不不，你别误会。」裴翊君急忙解释，「昨天都是我喝醉惹的祸，很抱歉，我只是想弥补。无论你要钱，或者提其他条件都行。」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裴翊君长得很好，但总有种不可近观的清冷孤寂感，此刻他摇着手无措又极力解释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


    宋放心里刚升起来的那一点不郁，消失了。


    他眉头一挑，「你情我愿的事，为什么要你单方面赔偿？你觉得我缺钱？」


    宋放当然不缺钱，他可是含着金镶钻石汤匙出生的宋氏集团的小少爷，单左手上的这只腕錶就值七位数。


    怎么会缺钱？！


    裴翊君摇头。


    「那哥你昨晚没爽？可你叫得很大声，最后还哭了。喏，就是在阳台上那次。」


    裴翊君的脸「腾」地就红了，很快蔓延至耳根。


    昨晚的很多细节他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做了很久很久，还不断转换战场。


    又累又疼。


    但前所未有的从内而外直击心底的愉悦、满足、放纵、销魂，叫他沉浸不可自拔。


    他褪去了日常伪装。


    判若两人放浪地像树袋熊一样扒着宋放，求.欢求吻。


    裴翊君捂着脸，羞地抬不起头。


    浴袍宽大，露出来的后颈修长纤弱惹人怜。宋放两世为人，只为一人震动过的心弦重重一盪。


    他右手覆上裴翊君的后颈，左手捧住他捂脸的手指，一根一根极尽温柔地悉数困于掌心。


    额头相抵。


    他亲了亲裴翊君蝶翼一样颤抖不止的眼睫，「哥，我喜欢你。」


    「我不是告白，只是解释我不是随便的人。昨晚你喝醉了，但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裴翊君：「……」


    他本来还想着怎么拒绝才能最低程度地降低对小朋友的伤害，宋放却说自己没在告白。


    只要没有侵扰到对方，每个人都有的权利。


    于是不行的话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口。


    宋放观察着他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第2章 两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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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翊君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除开两年前他给宋放当过一年物理家教，两人再无交集。他有宋放的微信、企鹅，但从未发过除学习之外的消息。最后一条私信还是无意中得知宋放要参加高考，惊讶之余他在考试前夜预祝宋放考试顺利。


    仅此而已。


    宋放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自己？


    裴翊君有点无措。


    从小到大他收到很多告白，女生男生都有。他都是礼貌拒绝，没有一丝转圜余地。


    现在……


    「哥，你可以把我当炮友。」


    宋放再次语出惊人。


    裴翊君眉头紧蹙，连名带姓地叫他，「宋放，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放耸耸肩，人退开至安全距离，「成年人都有欲.望，你也不会随便找人解决。尽管你不喜欢我，但我们很合拍，不是吗？」


    提到昨晚，裴翊君的脸又红了。


    「我拒绝。」他深吸一口气，「我不同意。」


    「为什么，只因你教过我？还是你接受不了年纪比自己小的？我能感觉到你的欲.望，你喜欢我的身体。」


    裴翊君无法反驳。


    即使昨晚有酒精的buff，他也否认不了自己有多浪，甚至在睡觉时都主动贴紧宋放，像两把调羹一样亲密无距离。


    「我……」


    「哥，别这么快回答，好吗？」宋放不再咄咄逼人，放柔了声音，带了几分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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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俯身眼睛正对着裴翊君澄澈干净的眼睛。


    「不要逃避、欺骗自己。」


    「我可以等。」


    「我不会纠缠，你也无需对昨晚负责。」


    坐在计程车上，裴翊君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飞掠而过的街道、高楼。


    计程车司机都习惯天南海北侃大山，平时裴翊君出于礼貌，会随口附和两句，但他今天实在没心情当捧哏。


    司机师傅表演了五分钟单口相声，没有得到回应，讪讪然闭嘴，打开收音机，一首老歌随着旋律流泻出来。


    「从前现在过去了不再来，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情人别后永远不再来（消散的情缘）……一生所爱隐约（守候）在白云外（期待）……」


    「师傅，前面调头，去芙蓉路。」


    芙蓉路是酒吧一条街，消费偏高档。每晚华灯初上，这里的停车场能被货真价实的各种豪车停满，十分惹眼。


    不过现在刚过十一点，整条街冷冷清清。


    裴翊君熟门熟路地推开一家酒吧大门，径直往里走，来到办公室门口，他敲门。


    很快，在「笃笃笃」的高跟鞋声中，阮奕素着脸散着头髮，穿着宝蓝色改良旗袍打开门。见到人，他贱兮兮地贼笑，连珠炮似地说：「哎呦，这谁呀，有人滋润果然和我们这些旱死的不一样。看你这惨白脸色和黑眼圈，小弟弟也太不心疼人了。」


    阮奕是裴翊君的初中同学，认识多年。裴翊君走进屋，也不坐，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昨晚怎么不拦着我？」


    「我是电我是光我是唯一的神话都拦不住你那热情似火的黏煳劲。」 阮奕一边八卦一边从头到脚打量着裴翊君，见他眼下青影深重，白衬衣的扣子一丝不苟繫到最上一颗，但仍无法遮掩住脖颈左侧那两道暧昧痕迹。


    「哎呦，你这嗓子哑的看来小狼狗活不错。」


    「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些细节我记不清了。」


    阮奕啧啧道：「真不记得了？你昨天喝嗨了骚得不行，要不是这里是我的地盘，我他么以为你喝的不是酒是春.药！」


    裴翊君：「……」


    见他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样，王一鸣嘎嘎笑得震天响，「你去了趟厕所就拐回来个小男生，哎呦呦，整个人都挂小狼狗身上，哐哐亲个没完还夸人家鼻子长得挺眼睛好看。最后豪气沖天地挥手说今晚就要结束自己二十五年的望片兴嘆的单身狗生涯！」


    裴翊君：「…………」


    他耳朵通红地转身要离开。


    「嗳嗳别走，我本来就要给你打电话。」


    「什么事？」


    「当然是为了庆祝你脱单，我们姐妹聚聚。」


    裴翊君摇头，「不用。」


    阮奕显然没明白裴翊君的意思，还在热心地传授恋爱小妙招，「童颜巨x绝世勐1固然难寻，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得到太容易都不会珍惜，男人女人都一样，所以你和他最近先不要约了。今晚和我们玩玩，再吊他两天，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最让人受不了了。你听姐的，修生养息一个礼拜，再见面他热情地能让你淹了酒店的床。」


    裴翊君：「我是说我不会再联繫他。」


    阮奕：「？？？」


    「他技术很烂还是人品不行？裴裴，我和你说，姐开酒吧这么多年，自认看人还挺准的。昨天那小孩一看就是干干净净好好养大的小少爷，如果单纯技术问题，我劝你别这么没耐心，只要功能正常尺寸优质，磨合几次就ok了。」


    最终，裴翊君还是拒绝了阮奕提出为悼念他刚刚逝去的小雏菊开个趴体的盛情，离开了rainbow。


    刚走出店门，阮奕就发来微信：【姐妹，小狼崽子真厉害，弄得你坐都坐不下哈哈哈哈哈，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种好用的药膏？】


    裴翊君：【滚！】


    阮奕贱贱地秒回：【只有一个字，我却将你的恼羞成怒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裴翊君不再回復。


    一进家门，原本挺直的背嵴立刻躬了起来，好半天才以奇怪的走路姿势挪到浴缸里。


    热水熨烫中，差点虚脱的裴翊君长长地舒了口气。


    如果不是宋放昨晚给他涂过药，现在指不定红肿得更厉害。这种痛不是那种激烈的痛感，倒像是容嬷嬷的绣花针，绵绵的刺痛。


    泡了大半个小时，裴翊君才裹着浴袍趴在床上，给手机充上电，打开app，想找跑腿帮忙买几管药膏。


    手机在掌心震了震，宋放发来微信。


    【fang：哥~】


    【fang：涂药了吗？昨晚的药膏是我家认识的一家私人医馆的秘方，散淤消肿效果比药店卖的好。】


    【fang：你家地址？我给你送过去^^】


    【fang：如果你暂时不想见我，我可以叫跑腿小哥。】


    宋放手速惊人，咣咣咣上来就刷屏了, 最后还发了个萌萌哒表情包。


    裴翊君：「……」


    【fang：哥，给我地址吧，好不好？】


    【fang：我只是担心你，绝不会纠缠你。】


    【fang：狗狗打滚.jpg】


    裴翊君有点顶不住。


    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麻烦人。大二时有次感冒发烧到39.8，他都是自己去医务室拿的药，没有请室友帮忙。


    裴翊君好一会儿都没点开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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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ang：狗狗求求.jpg】


    半个小时后，跑腿小哥送来的不仅有几管药膏，还有「李记粥店」招牌的皮蛋瘦肉粥、冬瓜玉米排骨汤。


    排骨用的全是精瘦小排，煮得软烂，轻轻一咬就完全脱骨，味道十足，一看就知道是小火慢炖出来的。


    裴翊君饿极，几乎全吃光了。


    扔外卖盒的时候，见袋子里白色小票上备註：不要葱花、海米。


    「李记」的排骨汤出锅后都会加一小把葱花海米增味，宋放那个懒懒散散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小霸王竟然还知道忌口。


    *


    某会员制运动馆内走廊尽头，篮球鞋摩擦球场地板的声音此起彼伏。


    球场内两队人一红一白，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男人，个个脚上的篮球鞋都价值不菲。


    其中红队4号在所有人中海拔最高，但是却不笨拙。他重心压得很低，两手灵活地月夸下运球晃过防守队员，恍如无人之境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到对方半场，在中场白线不远处双手抓球起跳，然后单臂大风车将篮球稳稳地狠狠砸入框内。


    宋放抓着球篮晃了两下才落地。


    剧烈运动后，他的心跳不可抑制跳得飞快，薄汗在灯光照射下像是给肌肤打了层蜡。骨节分明的大手扯掉吸汗带，宋放随意抓了抓头髮，清亮有神的桃花眼底的悍锐之气还未完全褪去。


    王一鸣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气，「你是牲口吧，四十分钟了还和刚上场一样，我他么快死了！」


    宋放轻蔑地嗤了一声，拿起手机翻看，随意道：「要不以后你和隔壁那群五十岁的大叔们去打。」


    王一鸣直起腰灌了两口水，凑上来叭叭，「一有空就看手机，艹，你不会是有情况了吧？」


    宋放把手机屏幕朝向自己，看着那句「谢谢」之后再无新消息，略有些失落地锁屏，将白色毛巾盖在头上。


    没听到意料之中的「没有，闭嘴，滚」，王一鸣来劲了，「真有情况？哎，说说说说，怎么认识的，多大，南城本地的？哦，我猜猜，是金阳百货的俏俏，还是德汇房地产的嘉嘉？上个月你爸过生日不是给你介绍了好几个？」


    宋放用「你是傻子吧」的目光看向王一鸣，「我如果已经妥协了，现在还至于住酒店吗？」


    王一鸣「啊」了一声，拍拍脑袋，他都忘了宋放被家里切断经济来源，连门都不让进。说起来，宋放他爸宋英诚也是个狠人，竟然和所有亲朋好友打招唿，不许任何人给予宋放金钱或者物质的帮助。


    不过宋放根本不需要朝别人伸手。他父母是商业联姻，母亲当初出嫁时陪了很多嫁妆，其中就包括家里公司百分之十七的股份。母亲去逝后，舅舅每年都会把分红直接打入宋放和哥哥宋寒柏的帐户。十六岁开始，宋放将其中一部分资金进行投资，股票黄金期货都玩。他眼光独到杀伐果断更不贪心，两年下来盈利颇为可观。


    这也是王一鸣佩服的地方。同为富家子弟，他还是每月都得朝家里伸手的小可怜，宋放却已经实现了财富基本自由。即使和家里闹翻，也不至于因为缺钱而捉襟见肘。


    王一鸣联想力超群，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性，「不会是我妈每天看的言情剧的俗套桥段吧——你看中了个门不当户不会的灰姑娘，你爸不同意？是不是？说说让我开心开心！」


    宋放啧了一声，他到底是怎么和没有同情心只会落井下石的死胖子做兄弟，还一做就是十几年的？！


    「嗯，是有那么个人。」


    王一鸣耳朵支棱起来，半晌，只听宋放慢悠悠道：「不过，你不配知道。」


    王一鸣：「……」


    知道这么半上不下地吊在半空有有难受吗？有这一句话放钩子的能力，怎么不去写小说？


    王一鸣无语，招唿其他同伴，「太累了，洗完澡一块去吃烤肉。」


    宋放走在最后，长指手机屏幕上快速移动，很快发了条朋友圈。


    【饿，想抢】


    配图是流浪狗在吃火腿肠。


    第3章 三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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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是南城大学开学报到的日子。


    为了增加gg效应，连续八年从未让「南大校草」称号旁落的裴翊君，被系领导安排到新生谘询引导服务点站街充排面。


    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里，裴翊君和所有志愿者一样穿着亮眼的橘黄色t恤忙忙碌碌。


    在左边秃头眼镜男，右边满脸痘痕哥的衬托下，「少女心收割机」裴翊君同学不负众望，短短一上午就吸粉无数。


    九月的南城依旧炎热，炽烈刺目的阳光将两旁的行道树都晒得蔫头耷脑，就连树荫下徐徐吹来的微风都带着明显的潮热。即使如此，还有不少新生拉着行李箱站在阳光下看帅哥。


    「我要感谢我妈，没有她的严格要求我就考不进南大，考不进南大我就看不到这么帅的小哥哥。」


    「早知道核物理系有这么帅的小哥哥，我就报外语系了，至少离得近。」


    「以后谁再说南大没有南体帅哥多，我第一个不服。这就是言情小说男主角呀，不行了，我缺氧了。」


    天气闷热，忙碌一上午的裴翊君鼻尖上都沁出密密的汗珠。他们是轮流吃午饭，两个学弟已经去了。


    裴翊君找个塑料凳坐下，伸手去拿水，发现箱子里已经空了。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忍一忍，视线里突兀地出现了一瓶运动功能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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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着饮料瓶身的手很大，掌骨略微凸起，肤色冷白，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末端带着健康的白色小月牙。


    是一只非常好看的男人手。


    食指指根处还有一粒不太明显的棕色小痣。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砰的一声炸开来，裴翊君勐地记起就是这根手指埋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腾地满脸涨红，抬不起头来。


    「哥，不喝水吗？」


    宋放声音含笑，他不知道裴翊君为什么突然脸红，只觉得他这模样很少见很有趣。


    宋放走到哪里都是存在感极强的人，何况他身上的亮色潮牌t恤和限量版球鞋太惹人眼。感觉到服务点其他学弟学妹的视线都聚在自己这里，裴翊君不得不抬头。


    琥珀色的眸子撞进黑漆漆的桃花眼里，两人的视线交汇。


    「你，你怎么在这里？」


    宋放唇边笑容不减，「我考上了南大经济系，以后和哥就是校友了。」


    裴翊君：「……」


    两年前，他还在宋家当家教的时候，一次课间休息听到宋放和朋友打电话，清清楚楚地表示不想留在国内被所有人管。


    他没想到宋放不仅参加了高考，还留在南城报了南大。


    「谢谢。」裴翊君接过水瓶，瓶盖已经被拧开。他眼睫缓慢眨了两下，什么也没说，仰头喝了两口。


    裴翊君的皮肤很薄很白，如脆弱的雪白宣纸，此刻眼角脸颊被热得染了一层薄红。


    和那晚一样。


    宋放喉结滚了滚，正要说什么。木桌上的手机震动，裴翊君看了眼来电显示站起来朝外走，「爸爸。」


    南大，全国top3的综合类院校，经歷了一个多世纪的风霜雪雨，为祖国各行各业培养了无数中流砥柱，几乎成为南城甚至z省的文化标籤。


    因此，南大开学的日子，校内校外各媒体怎能不进行实时报导。


    在校大门口附近，结束工作正准备回省电视台的女记者就注意到了一个背影挺拔高挑的男生。


    直觉是个帅哥。


    她带着话筒紧走两步。


    斯哈！


    绕她在电视台工作几年，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小鲜肉明星，但还是被震惊到了。


    这小弟弟从脸到身材到身高无不是万里挑一。五官精緻深邃，轮廓线条凌厉干净，不阴柔不伪娘，但也不过分阳刚。


    总之，就是刚刚好。


    所有都刚刚好。


    尽管今天採访的素材已经足够，女记者还是招唿摄像走了上去。


    「这位同学，请问你也是报到的新生吗？」要是陪家人或者朋友来的话就太可惜了。


    宋放闻声回头，懒洋洋扫了一眼女记者和她身后的摄像机，瞭然。


    「是。」


    女记者眼睛一亮，「那你可以接受採访吗？几分钟，很快的。」


    宋放闲来无事，点点头。


    「请问你考取的是哪个院系？」


    「经济系数学双学位实验班。」


    「哇，果然南大学霸遍地走。经济系是南大最早设立的专业之一，理论经济学、应用经济学、统计学在教育部排名五连冠，可谓享誉全国。院里还有多位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是大多数有志学子梦寐以求的学府。所以，你现在心情如何，是不是很激动？」


    「还行吧，挺容易考，最主要谈恋爱比较方便。」


    女记者一噎，採访了一上午没见过这么有个性的。你就回答个很激动能怎么地？！


    她尴尬地笑笑，决定再给小弟弟一个上电视的机会，「众所周知十年寒窗很辛苦，你对将要来到的崭新的大学生活有什么期望吗？」


    「听说今年的军训会更加严格，早饭前要进行一公里晨跑。我觉得不太人性化，没吃早饭就跑步不会胃痉挛腿抽筋吗？」


    女记者：「……」


    她入行五年，没想到第一次滑铁卢竟是在没什么难度的新生採访。


    现在的小男生青春期这么叛逆吗？


    接完电话回来的裴翊君恰好听到，并不觉得意外，这才是宋放。


    他其实会羡慕这样敢于表达自我的宋放，不像自己永远随波逐流，平凡无奇到了极点。


    记者离开，裴翊君走过去，「吃饭了吗？」


    刚才还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小狼犬桃花眼一弯，露出亮晶晶的洁白牙齿，「还没。」


    「那一块去吃吧，我请你。」


    「谢谢哥。」小狼犬声音里都透着毫不掩饰的雀跃。


    裴翊君没有带宋放去大食堂，而是去了校门口街的一家川味家常菜馆。


    他记得宋放喜欢吃辣。


    这家菜馆口味地道纯正，饭点人很多，翻台后难免桌子上留下污渍。


    裴翊君拿出纸巾，细细擦拭，「我要蛋炒饭，其他你随便点。」


    说着，用手机扫描桌角的二维码，进入点菜小程序，递给宋放。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宋放的掌心包裹住裴翊君的手背略停了停，才接过来。


    裴翊君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忙不迭收回手。


    宋放眉间一动，装作没看见。


    正在这时，服务员领着一对母女走过来，「不好意思两位，今天新生报到实在人多，可以拼桌吗？」


    裴翊君自己无所谓，可宋放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久了，肯定不习惯和陌生人面对面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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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拒绝，宋放已经站起来，「可以。」


    说完，无比自然地坐在裴翊君身边，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大喇喇地敞着，膝盖轻轻贴过来。


    裴翊君左边是墙，无处可退，只能不自在地动了动。


    服务员和那对母女连声道谢。年轻女孩面对两个风格迥异的大帅哥，脸都红透了，妈妈问她吃什么也是声若蚊吶地小声回答。


    因为是拼桌，裴翊君没怎么说话，也没玩手机。


    好在饭菜上得很快。咸烧白、清炒藤藤菜、锅巴肉片、椒盐排骨、玫瑰糍粑冰粉。


    除了排骨配了一碟辣椒粉干碟，再没有一点辣椒。


    宋放给裴翊君和自己盛了蛋炒饭，「看着就很有食慾，难怪人这么多。」


    裴翊君：「……」小朋友口味变了？


    也对，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还没定性。


    宋放喜欢尝试新鲜东西，这星期喜欢红豆双皮奶，下个星期可能就喜欢龟苓膏加椰汁。衣服鞋子也是一样，六位数的大牌限量款球鞋也是穿一两个月就被冷藏。


    而自己，每天的生活按部就班，毫无波澜甚至死气沉沉，但是喜欢的东西会一直喜欢下去。


    他们截然不同。


    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默，宋放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身旁。


    他敏锐地感觉到尽管他们肩并肩地一起吃饭，两人之间却被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阻隔。


    他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脑子里只是在復盘说过的话。


    毫无头绪。


    在这种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宋放不敢过多纠缠。


    走进学校大门，裴翊君停下。


    两人视线短暂相对。


    阳光刺眼，裴翊君轻蹙眉头，「学校对大一新生要求比较严，必须住校还有晚自习，大二就好了。中央食堂每星期二晚上有烤鸭卖，限量，要吃的话早点去排队。三食堂早上的鲜肉包和红枣豆浆、二食堂的红烧牛肉面、宫保鸡丁、水煮肉片都不错，你可以试试。」


    宋放垂眸，很乖地点点头，「嗯」了一声。回到寝室的时候，其他三人都已经到了。


    门半掩着，一个操着东北普通话的高个子男生正在抖蚊帐，「其实蚊子什么的倒还好，我就是听说你们南方的蟑螂又大还会飞，衣柜里、拖鞋里、枕头上……哎妈，我老噁心那玩意了，想想都恐怖。」


    宋放推开门走进来，向三人打招唿，「你们好，我是宋放。」


    东北男生叫杜远航，转过身来，吸了口冷气，「兄弟，你好高啊。」


    宋放初三就一米七八，这三年唰唰唰直接涨到了一米九，站在人群中总是鹤立鸡群、万众瞩目的那个。


    旁边只有170左右的谢麟点头附和：「我觉得你这个高度的空气品质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


    正在整理床铺的王一鸣扬声道：「怎么回事啊你，放下行李就不见了人，午饭也不和我们一起吃，有事吗？」


    宋放没什么精神地回答：「没。」


    都是同龄人，又是男生，没五分钟几人就天南海北聊起来了。


    宋放家在本市，就带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他说话不多，大多时候在听，只有被cue到的时候才开口简短地回应两句。


    他一直在看手机。


    手机是刚买的最新款，7.12英寸大屏幕在他手里显得并不大。他删删改改十分钟才将私信发出去。


    服务点里，刚耐心回答完一个新生家长问题的裴翊君，拿出口袋里不断震动的手机。


    【fang：哥，刚校门口人太多，有句话没来得及说。】


    【fang：你如果哪天想谈恋爱了，别忘了备选里第一个是我。】


    【fang：狗狗摇尾巴.jpg】


    第4章 四点糖


    ======================


    南大开学已经一周。


    这天中午，裴翊君准备买杯奶茶再去实验室。里的奶茶店生意很好，足足要等近二十个号。


    店外的大花紫薇正在盛放，油绿枝干被一团团粉紫色宝塔状的花串压弯，白衣黑裤的裴翊君就立在如油画般绚烂的花树下，拿着本书看。


    明媚天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枝叶，犹如碎金般在他头脸上、肩上来回晃动。偶尔晃到眼睛，裴翊君就会微微眯了眼，上下睫毛纠缠在一处，眼角发梢挂上了一层金棕色，愈发显得温润如玉。


    在拒绝掉第三个红着脸向他要联繫方式的女生后，裴翊君合上书，走进奶茶店取了奶茶。


    身后，是两个女生的喁喁私语。


    「下午第一节 没课，去操场看『流量』吧。」


    「嗯嗯，好。」


    女生口中的「流量」就是宋放。


    新生报到那天的採访自然没上电视，但有好事者将暗地里录的小视频传到南大论坛灌水区，一石激起千层浪，短短一下午就盖了一千多楼。


    随着新生军训的开始，论坛里比过年还热闹，关于宋放的热帖、新帖每天层出不穷地刷屏。即使照片高煳，只要沾上宋放，楼里必定鸡笼警告。


    而且宋放是本地人，又是以全省高考第三名的成绩进来的，同届同班的同学、同高中同初中同小学甚至同幼儿园的校友全都是知情人。


    「南城一中学霸校霸双料加身的王者」、「颜值与才华并重的男人」、「能打720分的富二代」……宋放一时成为风头无两的论坛流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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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翊君也有所耳闻。


    他捏着手机，看着两人聊天记录里最后的那张大狗勾表情包，两只脚仿佛自有主张朝操场走去。


    操场上全是穿着军训迷彩服的新生和教官，远远望去像是一块块移动的油菜田。这两天南城的天气和盛夏没两样，在烈日下站一会儿，露出来的髮丝和衣服全都滚烫。走近看，新生们一个个被晒得蔫头耷脑，满脸的生无可恋。


    宋放长得好个子又高，站在方阵第一排打头第一个，极惹人眼。


    没多大的工夫，教官喊了休息，蔫巴巴的油菜们哄的一下都往树荫下躲。


    宋放懒洋洋摘掉帽子，随手把头髮向后抓了抓。阳光下灰蓝色的短髮像是加了层滤镜，衬得浓颜系的少年又a又酷。


    他慢悠悠地走在最后，身旁同伴不知说了什么，他唇角一扬，露出一个痞帅痞帅的笑。


    裴翊君身前不远处的几个女生随即小声尖叫。


    「这个学弟是真的帅，我可以我真的好可！」


    「那个笑我直接怀孕。」


    「我要有这个长相直接出道了还上什么大学？」


    「绝绝子，我找到了玛丽苏小说男主的原型。」


    「上头上头了。」


    「今年校草是不是要易主了？」


    「啊，斯文清冷温柔学长，又痞又a的酷盖学弟我都爱，呜呜……」


    「我也是。」


    「姐妹们，我好期待国庆节前的迎新晚会。」


    迎新晚会是南大的重要文艺活动，除了有高年级的学长学姐表演节目，最令人激动的是将由匿名投票选出来的新生代表男女各一人开舞，大家有机会可以和最有人气的男神女神共舞。


    「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出今年最佳男主角是谁。」


    「啊啊啊啊，我好想和他跳舞。」


    「我也想。」


    「加身份证。」


    王一鸣大喇喇地坐在地上用帽子扇风，「艹，这天也他妈太热了。」


    谢麟：「再热也没咱宋老闆的热度高。」


    杜远航也道：「就是，托宋老闆的福，这些天走哪儿都备受瞩目。搭讪要微信的姐姐妹妹也好多，我简直走向了人生巅峰。」


    王一鸣一语道破：「全是借你当跳板要宋老闆电话的。」


    杜远航笑着踹向王一鸣，「那也没关系，我看着手机里联繫人不再是和尚庙就高兴。」


    王一鸣挪着屁股躲开，转着脑袋四处乱看，嘴巴叭叭个不停，「据说军训是面照妖镜，十五天结束后还是仙女的就是真的仙女。这都训一半了，让我看看啊……咦？」


    半仰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宋放胳膊被人使劲摇了摇，他垂眸脸色不耐，「王一鸣，你什么毛病？」


    「不是，放啊，你看那是不是小裴哥？我瞅着像。」


    王一鸣话音刚落，就感觉身边颳起一道风。只见他亲如兄弟的髮小头也不回疾步跑远。


    杜远航八卦兮兮地撞撞王一鸣的肩，「这是咋啦？看到美女了？」


    王一鸣抹了把快要掉进眼睛里的汗珠，「非也非也，美女是不能让我们宋老闆心动的。他眼界之高那是曲项向天歌飞流直下三千尺，从小阅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我赌他二十二岁前都开不了第一枪！」


    杜远航睁大眼，「不可能吧。我要是有他那张脸早就浪飞了。」


    宋放小跑着到了裴翊君面前，桃花眼弯起好看的弧度，「哥，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吗？」


    经过几天的摧残，不少人都黑了几个度。宋放却是例外，肤色依旧是冷白色，只是白皙的耳廓被晒得通红，声音有点哑，唇瓣也干干的。


    裴翊君本来只想远远看一眼就走，没想到自己两只脚像是生了根似的，锢在原地就是不动。


    直到现在被抓了包。


    他不太会撒谎，何况还有那样一双明润干净的眼睛望着自己。


    裴翊君只好干巴巴地承认：「是啊。」


    宋放笑了。


    不是那种懒洋洋散漫的笑。


    他笑得温柔又专注。


    瞳深如夜的眸子里有个小小的裴翊君。


    裴翊君心怦怦跳，匆匆垂下眼睫。


    宋放舔舔唇，声音压得很低，「哥，我晒了好久的太阳，口渴。」


    裴翊君用鞋尖踢着脚下的碎石子，「你自己没水吗？」


    「没钱。」宋放答得干脆又坦荡。


    裴翊君终于抬头了，下意识举起手里的金桔柠檬茶，「这杯我……」


    「谢谢。」宋放大喇喇地伸手，长指擦着裴翊君的手背，接过来低头咬上吸管。


    裴翊君：「……」


    他想说饮料自己已经喝过了，虽然只喝了两小口，但确实已经喝过了。


    其实男生之间不那么太讲究，用同一个水杯喝水，吃不完的东西别人帮着解决一下，都是常有的。


    但宋放和他是纯洁的普通朋友关系吗？


    宋放是真的渴了，他嫌吸管喝得慢，直接揭开塑料杯盖，仰起头。脖颈线拉得修长，男人特有的结处随着吞咽快速滚动。


    喝完最后一口，唇边挂着点水珠，他探出舌尖舔掉了。


    就在这一瞬间，几个细枝末节的片段在裴翊君脑海里蹦出来。


    略带暧昧的暖黄灯光。


    宋放额头青筋直跳，灼烫的汗珠滚落，不偏不倚砸在他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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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直在亲吻。


    对视了要亲，疼了要亲，舒服了还要亲。


    仿佛在那一晚他们需要亲吻才能活下去。


    没有谁主动强势，没有谁被动迎合。


    两人都顺从本能，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不知疲倦也毫不疲倦。


    宋放一瞬不瞬地盯着裴翊君，眼睁睁看着他一张脸越来越红，秀挺的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胸膛明显地起起伏伏。


    感觉四面八方的视线汇聚过来，裴翊君再也站不下去了，匆忙道：「你，你好好练吧，我，我，我还有事。」


    不待宋放回应，他转身就走。


    背影是肉眼可见的急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赶他。


    宋放：「……」


    裴翊君没有直接去实验室，而是拐上了旧体育馆旁的羊肠小道。这边人少，道路两旁的参天大树枝叶茂盛，层层叠叠遮天蔽日。


    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感觉到粗粝的树皮磨着背嵴，裴翊君仰头闭上眼急促地大喘气，书包被环抱着虚虚遮在身前。


    太羞耻了。


    他差点就要当场起反应。


    也是奇怪，自从初中知道自己喜欢男孩子后，他清心寡欲地过了这么多年，没谈恋爱没约p，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


    像决了口子的河坝，一发不可收拾。


    第5章 五点糖


    ======================


    砂锅咕嘟咕嘟冒着裊裊热气，一个个挺着圆圆肚子的纯肉丸子飘浮起来，空气里都是令人食慾大振的香味。切成滚刀块的丝瓜放入清亮的肉汤中，煮软后撒点香葱末，出锅。


    裴翊君打开电饭锅，盛了一碗五谷杂粮饭，坐在餐桌前打开kindle。


    十分钟后，他拿起手机。


    下午宋放说的那句「没钱买水」莫名其妙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如果之前在朋友圈刷到的想和流浪狗抢火腿肠是恶搞的话，今天的宋放完全是平静陈述的语气。


    点进朋友圈，宋放恰巧五分钟前刚刚更新了。


    【今天的晚饭】


    配图是一碗面。


    作为已经吃了七八年学生食堂的裴翊君一眼就看出这是南大食堂最便宜的晚餐，两块五一碗的素面。开水煮过的挂面加点酱油香油和葱花，清汤寡水连个绿菜叶都没有。


    裴翊君：「……」


    宋放不仅有少爷的身子还有少爷的命，从小金尊玉贵着长大。这样的人竟然用两块五一碗的素面作晚饭？


    炫富的常见，炫穷的还真少见，裴翊君终于没忍住发了私信。


    【moonlight：只吃面能吃饱？】


    宋放从来没吃过这么没滋没味的面，而且分量少的他两口就全部解决掉，擦擦嘴他两手插兜等着对面左手拿着烤鸡腿，正在啃排骨的王一鸣。


    王一鸣被盯得头皮发麻，含煳不清道：「兄弟，打个商量能不这样看我吗？我消化不良。这素面看着确实难吃，你要是真没钱我请你吃啊，咱俩可是穿一个尿不湿长大的。」


    宋放移开视线，端起一旁的冰可乐喝了几大口，并不领情还颇为嫌弃道：「吃饭别说话，饭粒都喷出来了。」


    这时，一直被攥在手里的手机震了震，看到弹出来的微信消息，宋放眼睛一瞬间就亮了。


    【fang：活捉哥哥^^】


    【fang：开心打滚.jpg】


    【fang：吃不饱。委屈巴巴.jpg】


    【moonlight：中央食堂的肉酱拌粉只要五元，肉很多还有青菜，送一碗紫菜蛋花汤，味道还可以的。】


    【fang：吃不起o(╥﹏╥)o】


    【fang：我和我爸闹了点矛盾，他不再给我生活费了，卡也全部收走。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在找兼职了。】


    【moonlight：什么兼职？】


    【fang：目前考虑的是美术系人体模特，高薪还不用费力。呲牙笑.jpg】


    裴翊君：「……」


    真就难到这个地步了？


    也对，物质太优渥大概让宋放没什么存钱概念，很容易被掣肘。到底是什么矛盾引得父子闹翻呢？


    【moonlight：模特看着简单，实际上维持一个姿势或者动作静止几个小时，也很辛苦。】


    【fang：没事，我年轻腿脚好 ^^】


    【moonlight：当着那么多人……不尴尬吗？】


    【fang：哈哈哈哈哈哥，穿衣服的，美术系现在不让招果模。】


    裴翊君心说，穿个内裤一样超级尴尬吧。他以前勤工俭学时，美术系也有人找过他，但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而且，想到半果的宋放被学生们一笔笔细细描摹，每一寸肌肤、每一束肌肉，甚至被撑出个人形状的内裤的每一处褶皱起伏……他心里就有种莫名的躁意。


    宋放盯着手机，看到顶端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牵起一边唇角。


    王一鸣看得后脖颈汗毛直竖，「你能别这样笑吗？」


    宋放抬眸，「嗯？」


    「您可是打起架来血流漂仵尸横遍野的狠人，怎么能笑得这么温柔动人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泉水叮咚。」


    宋放站起来，抓起桌上的纸巾砸过去，「滚，噁心！」


    王一鸣接住纸团，跟上来夸张道：「就是这样，太好了，我差点以为你被穿越者换芯了。」


    宋放脚步一顿，看了眼身旁没心没肺说起游戏的王一鸣，确定对方只是随口一说，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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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走出食堂大门，裴翊君才结束小作文时间，发来简短的两个字：【加油！】


    周末，裴翊君回了趟家。他左手拎着刚在传统菜场买的鲜鱼、虾和水果，右手开了门。


    客厅静悄悄的。


    书房门开着，隐隐有说话声。


    「横画有起笔行笔收笔三个过程，我们先在横中线上确定起笔的位置，笔尖稍侧，然后快速行笔，最后停住收笔。好，这是长横的写法，小朋友们可以练一下……要注意的是，长横不要写成呆板的横线，要自然流畅地微微斜向上，像一架快要起飞的飞机划过天空。」


    裴爸爸个子中等，面容清瘦，刚六十的人已经半头白髮。但髮丝齐整，肩背挺得很直，像是一棵苍松。他边写边讲解，直到写完长横的范字，才发现静静站在门口的儿子。


    「爸，你这是做什么？」


    裴爸爸笑着站起来，「我被一家挺有名的全国连锁教育培训机构聘请去做硬笔书法老师，过几天正式开始录制视频。」


    裴爸爸从前是南城实验中学高中语文特级教师，常年在一线工作又是年级组长，饮食作息极其不规律，几年前得了严重的胃溃疡，无奈退居二线。退休后线上线下各种培训机构盛情邀请，裴翊君以为依着父亲要强的性格，会重新站在第一线，没想到会选择去教小学生写字。


    不过也不是完全出乎意料，裴爸爸是省书法协会副主席，从二十年前开始，就是硬笔书法字帖的范字书写者，z省的小学生人手一本。


    「那挺好，就是别太累。」


    「没事，我就是录录视频，帮他们培训培训评讲老师。等将来有了孙子，我就专心在家只教孙子。你小时候我没时间管，我孙子可不能像你，我会亲自启蒙。」


    说到这里，裴爸爸心情颇好地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也不小了，婚姻大事也该考虑考虑。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如果没有，要不要爸爸帮你介绍？」


    裴翊君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他飞快垂下眼睫敛去情绪，转身往厨房走，「不用，我会看着办的。」


    裴爸爸没有察觉什么，跟进厨房帮忙洗菜，「怎么又买了这么东西，我一个人能吃多少。哦对了，我早上去你喜欢的那家熟食店，买了刚出锅的猪蹄和肘花，回去的时候别忘了带上。」


    「嗯。」


    裴翊君一身热汗地回到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泡澡。他大学一个舍友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随着万物互联时代的到来，舍友毕业后创立了家小型智慧水务科技公司，自主开发并搭建二次供水智慧管理平台。


    当初在舍友起步资金短缺的情况下，裴翊君一是相信舍友人品，二是看重公司前景，毫不犹豫把自己多年的奖学金、勤工俭学和理财攒下的存款全部砸进去。短短几年公司发展得有模有样，他也拿着大笔分红趁势退出。


    裴翊君是个通透的人，当初他那些钱确实是雪中送炭，而且事实证明他眼光独到。但随着公司规模的日益壮大，有些利益就不好分了。人终归都是利己自私的。


    与其最后闹得难看，还不如自己主动退出。


    最后，裴翊君用这笔分红买了现在的房子。


    因为是南大家属楼，上课什么的都超级方便。整个房子从设计到施工他全程参与，花了很多心思。比如浴缸放在卧室窗边的地台上，墙上还挂着电视，一个人边看电视或者边数星星边泡澡是相当的惬意解压。


    盯着电视机里播放的综艺节目放空两分钟后，裴翊君还是没忍住从置物架上拿起手机。


    头像是酷酷的黑底白色英文手写体「fang」。


    宋放的朋友圈内容不多，一两个月甚至三四个月才发一条除除草。内容无非是男孩子们都爱的足球篮球赛事新闻、家里养的猫猫狗狗照片。


    唯一一张本人照片是宋放戴着摩托车头盔，眼神散漫不羁地睨着镜头。


    和在他面前乖巧听话的模样判若两人。


    矛盾却不违和。


    裴翊君一瞬不瞬地看着这张照片，在咚咚咚剧烈的心跳声中长按照片点击保存。


    正要退出时，裴翊君又刷出两条最新朋友圈。


    【虾爆鳝面、大虾黄鱼面、蟹黄乌参面、海鲜四宝面、红烧牛腩面、爆辣牛肚面……】


    配图却仍是一碗清汤寡水的素面。


    【求好用的20元以内防噪耳塞推荐，半夜室友合奏交响乐也听不到的那种。】


    裴翊君轻轻咬着下唇，这是他犹疑不决时的习惯性动作。


    宋放赤着上身从浴室出来，还没来得及擦干的水珠在光滑紧緻的皮肤上兜不住，沿着饱含着蓬勃力量却不过分贲张的肌肉起伏蜿蜒而下，淌过块垒分明的腹肌和半隐半现的人鱼线，没入浅灰色五分裤的棉质纹路，洇湿变深。


    埋头吃宵夜王一鸣、谢麟、杜远航闻声抬头，齐齐「艹」了一声，瞬间觉得手里烤串不香了。


    十天的摧残折磨过去，几乎所有人都黑了一个度，宋放却是完全免疫紫外线，脸、脖子和身上依然是一个色儿，而且身材更有型了。


    学习好长得好身材好，这他妈让别人怎么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心态再好也不能24小时都心如止水地面对强劲如厮的对照组吧！


    对上三人火辣辣的视线，宋放挑眉，「怎么，刚才你们仨在商量谋杀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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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远航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木籤子，「不行，我得在网上找找有没有简单好上手的健身器。」


    谢麟凑过去，「我要个免打孔的引体向上器，咱俩一起买还能省个邮费。」


    王一鸣淡定地拿起最后一串烤鸡翅，「年轻人就是心态不好，这就受不了了？把这厮的腹肌照、果背照往论坛上一挂，10元一张，定个小目标，先赚他五千块。」


    杜远航、谢麟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宋放扯下半湿的浴巾套马索一样往王一鸣脖子上一勒，手下略使劲，王一鸣就夸张地嗷嗷叫着爸爸了。


    「滚，我没你这么丑的儿子。」


    王一鸣：「……」怎么还连环暴击呢。


    闹了一通，桌上的手机震了震，宋放走过去。


    【moonlight：如果愿意，以后你可以到我家来吃晚饭！ 】


    第6章 六点糖


    ======================


    少量油烧热，将整条鲫鱼放入锅内，「刺啦」声响中将鱼两面煎透。加热水放入豆腐，大火烧沸。


    油脂和水在蛋白质的作用下，充分乳化。


    汤色渐渐变成极有食慾的奶白色，豆腐都煨穿孔了。


    淘米，煮饭。


    门铃非常有礼貌地不紧不慢响了两下。


    裴翊君放下手里的书走到玄关，看着监控屏，深深唿吸了一下，拉开门。


    宋放穿着军训迷彩短袖，帽子、外套脱了拿在手里，灰蓝色短髮凌乱，露在外的皮肤被晒得微微泛红，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倒是一如既往得亮。


    军绿色短袖下摆一半束在皮带里，一半随意耷在腰间。


    痞气、散漫、性感。


    潮湿的空气中瀰漫着汗水的温热气息，带着强烈个人标籤的雄性荷尔蒙肆无忌惮地沖向裴翊君。


    裴翊君腿都有点软了。


    他有点后悔昨天的冲动。


    可人已经进来了。


    在宋放的印象里，裴翊君大多时候都穿着白衬衣，干干净净仿佛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但因为清冷的眼神，总有种远在天边的疏离感。


    他瞟了眼裴翊君身上米白的家居服，软绵绵的料子垂感很好，勾勒出窄瘦的腰身。也许是在自己家这样一个让他从内到外放松的环境，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慵懒。


    宋放想到了家里养的蓝金渐层英长。金乌西坠的傍晚，懒洋洋地揣着手手趴在窗台上，蓬松的大尾巴慢悠悠地甩啊甩。


    他眼底蕴笑，鼻子动动，「好香啊，是鱼汤吗？」


    「鲫鱼豆腐汤健脾开胃，嗯，你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和我说，会做的我都可以。」裴翊君找出新买的拖鞋。


    宋放嬉皮笑脸地换鞋，「我不挑，哥做什么我都爱吃。」


    这句话要是让家里阿姨听见得气死。宋放是家里老小，全家人都宠着，所以就属他最难伺候。偏又长了美食家的舌头，甜一分咸一点都能尝出来。


    关上水头，宋放按照裴翊君所说拿起一条崭新的蓝色条纹毛巾擦脸擦手，顺便慢吞吞地打量浴室。


    看得出裴翊君很爱干净，整个浴室角角落落，甚至连浴室镜都擦得纤尘不染。洗漱台上除了牙刷牙膏洗面奶，还有洗脸仪、沖牙器、剃鬚刀和一些护肤用的瓶瓶罐罐。


    还挺精緻。


    裴翊君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你盛米饭。」


    「好。」


    宋放先走到灶台前，弯腰，越过裴翊君的肩头往前看。


    「哇，果然是腊肉，我刚就闻到味了。」


    裴翊君不矮，有180高，但宋放比他高了大半头不说，骨架也比他大一圈，投下的阴影将裴翊君完全笼罩，身上那混杂着阳光和丝丝汗味的荷尔蒙味道再次横冲直撞地往他肺腑里窜。


    裴翊君心跳加快。


    「快盛饭去。」他催促着用胳膊肘怼了怼身后的人。


    宋放捂着被怼到的胸口处，微微挑眉，紧接着唇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听话地哦了一声。


    鲫鱼莴笋豆腐汤、凉拌黄瓜海蜇头、西红柿炒蛋，青椒炒腊肉。


    不同于大锅饭的家常食物香气夹杂着烟火气，一瞬间就勾出了宋放肚子里的馋虫，更别说这些还是裴翊君亲手做的。


    自从他半年前突然说放弃早就拿到手的去m国念管理的offer，坚持要考南大经济系，就被他爸扫地出门了。虽然哥哥宋寒柏时不时会带着阿姨煲的汤来看他，但宋放都很有骨气地一口没动。


    鲫鱼莴笋豆腐汤火候足足的，黄瓜海蜇头酸辣脆爽，西红柿炒蛋是下饭神器后味回甜，青椒腊肉肥瘦相间咸香诱人……


    裴翊君胃口不大，自己在家也就是一菜一汤。开饭之前，他以为叫宋放来吃饭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但看着对面的人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彩虹屁吹得震天响，奇怪的喜悦在心底快速蔓延。


    宋放吃相併不斯文，但也不邋遢，加上长了张人间人爱的帅气脸蛋，坐在对面相当的秀色可餐。


    突然，秀色可餐的小朋友差点被鱼刺卡住，咳了一下。


    鲫鱼鲜美但是刺多。


    宋放端着水杯喝了两大口，再拿起筷子时，一个放着鲫鱼鱼腩并且每一根刺都被挑干净的餐盘被推了过来。


    裴翊君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着吃自己的饭，宋放笑得变成狐狸眼，「谢谢哥。」


    不知不觉中，裴翊君吃多了。等他放下汤勺，已经感觉到胃里明显的饱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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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放把最后一点西红柿炒蛋和青椒炒腊肉盖在米饭上，两口扒完，站起来主动收碗放进洗碗机。


    裴翊君突然有点无措。


    让他直接走，是不是不太礼貌？


    让他留下，又很尴尬。


    裴翊君性格比较内向，更别说单独面对比自己年纪小好几岁的419前炮友了。


    宋放用眼角余光看着坐在电脑椅上紧紧握着水杯的裴翊君，想笑。到底这是谁的家啊？


    上一世的他离经叛道恣意张扬，却不大能接受自己喜欢男人，尤其对方还是比自己大七岁的家教哥哥。高中后直接远走异国他乡。等他不再逃避，决定正视并接受自己的感情跑回国，却只得到一个惊天霹雳似的消息——裴翊君在一场人为车祸中丧生。


    这一世，他顺从本心。


    越是了解，宋放越是心疼裴翊君。


    他没有安全感，自己就给他全心全意的爱。他缩在自己的壳里，不能生剥，自己就伴在他余光处，直到他自愿走出来。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空调机工作的轻微噪声，裴翊君觉得还是让宋放走吧。


    这个人存在感实在太强。


    他抬头正要说话，宋放弯着眼睛看过来，「哥，我喜欢这个房型和装修，能参观参观吗？」


    裴翊君抿抿唇，干巴巴嗯了一声。


    得到允许，宋放才不会错过这个入侵的时机，大大方方走了一圈。


    裴翊君住的房子是大一居。因为是一个人住，主卧、客厅全部打通，只做了隔断，整个房子显得非常宽敞。家具除了沙发、床，还有一个大大的工作檯和书架。


    此刻，夕阳透过明亮的落地窗照进来，被浅色薄纱窗帘过滤后，变成了旖旎的橘色。


    阳台四周摆了不少绿植，油绿油绿的叶片从大小形状不一的圆形玻璃器皿中伸展出来，矮矮的榻榻米上几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靠枕随意散落，实木小桌上除了茶具还有打开的一本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宋放觉得自己这波惨真是卖的血赚。


    他第一次踏入了裴翊君的生活。


    衣柜、床、地板都是简朴的原木色，床品是很深的墨蓝色，被子铺得一丝不苟，干净整洁。


    所有都在意料之中，很裴翊君。


    除了……放在卧室窗边地台上的按摩浴缸。


    这很不裴翊君，因为他一直是循规蹈矩的。


    「这也太棒了，so cool ！」宋放站在窗边回过头来，直白表达：「哥，我太喜欢这个浴缸。」


    「小时候每次我玩累了回家，就往吊床里一躺，妈妈就拿把扇子给我扇风驱蚊。她教我数星星，可我总是数得乱七八糟。哥，你也喜欢看星空，对不对？」


    裴翊君的那点尴尬和侷促消退，他点点头，「喜欢。」


    宋放见好就收，没有多留，参观一圈后主动离开。


    「砰」的一声，大门关闭。


    裴翊君松了口气。


    他从冰箱拿出解冻好的排骨，宋放才十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肉。


    明天就做个海带黄豆排骨汤吧。


    高压锅虽然省时间，还是不如砂锅小火慢炖煲汤香。


    水咕嘟咕嘟滚开，排骨里的杂质浮上来，裴翊君拿着汤匙慢慢撇血沫。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震动。


    【fang：哥要好好吃饭啊，你吃太少太瘦了。】


    【fang：那晚我抱你去洗澡，觉得你好轻】


    【fang：不过一点不硌手，很软。耳朵、手指、腿、腰……都软。】


    裴翊君手一抖，汤勺掉到锅里，滚烫的汤汁溅到指骨处。他急促地「嘶」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到水池，打开水龙头正要冲水，发现自己竟然将手机伸了过去。


    还好没冲到水。


    裴翊君干脆弯腰用凉水拍脸，来回沖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些。


    水珠滴滴答答顺着细瘦的下巴滑落，浸湿衣领。


    裴翊君觉得不太行。


    面对宋放，他根本顶不住。


    干净、阳光、帅气、张扬、恣意又可可爱爱的男孩子，谁不想拥有？


    宋放今晚短暂的出现已经为自己死气沉沉的生活带来鲜活蓬勃的生气。


    可是他配吗？


    *生命中曾经拥有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即使最狂乱坚韧的爱情，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恆。


    宋放就像大海里的鱼，见惯大风大浪暂时想到风平浪静的小河湾休憩玩耍，但最终他依然要回归大海。


    --------------------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百年孤独》


    裴裴子呀，你舅宠他吧


    放放：哥，我喜欢抱着你边数星星边泡澡


    裴裴：你……你，也可以


    第7章 七点糖


    ======================


    今天七点半在学校大礼堂有大一新生的消防安全、网络防诈骗讲座。宋放到得晚，离开始只有十分钟，王一鸣已经帮他占了座位。


    宋放心情超好，路过小超市买了四个冰淇淋分给室友。他碰碰王一鸣的鞋帮，「帮我找个《仙缘》的代练，一个星期打到满级，价钱随便开。」


    王一鸣舔着冰淇淋，「要什么代练，我有好几个《仙缘》小号，都是满级，你随便玩。不是，你怎么好端端地想起玩《仙缘》这种古早修仙游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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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放随意靠在椅子上，「网恋。」


    「咳……」


    「咳咳……」


    「咳咳咳……」


    王一鸣、谢麟、杜远航三人齐齐呛住。


    杜远航不可置信：「放哥，你可是我们宿舍，不，整个南大新生里的头牌，想被你泡的姐姐妹妹能绕南城三圈，你竟然要搞网恋？」


    谢麟点头，「就因为和你同宿舍，我每天都能遇到主动搭讪的小姐姐，大把的资源随便挑，搞什么网恋？」


    王一鸣啧啧：「你知道网线那头是人是鬼是男是女，说不定掏出来比你还大，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年轻人啊欠教育！」


    宋放给了王一鸣一巴掌，「不会比我大。」


    「艹！」


    「哈哈哈！」


    杜远航笑得冰淇淋都快掉地上了，「流批plus，宋老闆也会开黄腔。」


    三人压根没想过宋放说的是事实。


    宋放暗骚了一波又拐回买号的事上，王一鸣纳闷，「你想玩用我的号呗，干嘛现买，而且一个礼拜时间也太紧了。」


    宋放咔嚓咔嚓咬着蛋卷，「你那些号不干净。」


    「你他妈才不干净呢。」


    「我要个萝莉奶妈，脸捏得越萌越好。」


    王一鸣：「……」


    认识宋放这么多年，他连宋放穿裤子先穿哪条腿都知道，从没发现这人对哪个女生特别对待。


    难道真网恋了？


    为了讨好网恋对象，甘愿扮女装装可爱？！


    好他妈卑微！！


    王一鸣正正脸色，「兄弟，认真的？还是无中生有凭空想像胡言乱语？」


    宋放眉尖一挑，「你看呢？」


    王一鸣噎住。他这个发小看着散漫肆意，对什么都不上心，其实目的性非常强，几乎不做心血来潮的事。


    「我提醒你一句啊，人性至贱，得来太容易的都不会珍惜，男女都一样。」


    宋放视线虚虚盯着场地中央，笃定道：「他不会。」


    王一鸣：「……」他真的好奇死了，这得是天仙下凡吧，要不怎么就让宋放突然立起了深情痴汉人设？


    没等他刨根问底，宋放转了话题，「你们晚上吃的什么？」


    「别提了，今天踩雷了。一食堂的糖醋里嵴应该叫糖醋淀粉条，我的天，一口咬下去没见肉，两口下去咬过了。」王一鸣抱怨完，问： 「你晚上说有事不和我们吃，老实交代干什么去了？」


    宋放就等着他问，懒洋洋拿出手机，亮起的屏幕正对王一鸣的脸，「鲫鱼豆腐汤鲜香浓滑，凉拌黄瓜海蜇头脆爽微酸，西红柿炒蛋盐糖比例正正好，青椒炒腊肉麻辣咸香。」


    王一鸣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等等，这背景是谁家里吧？艹，你勾搭上心灵手巧温柔贤惠的小姐姐了？哪个专业的？大二还是大三？」


    谢麟：「流批！」


    杜远航：「不愧是头牌的速度！」


    宋放慢悠悠收起手机，「别猜了，现在不会告诉你们。」


    王一鸣属实震惊，他勐拍一下身旁谢麟的大腿，忿忿道：「渣男！你都有给你做饭洗衣的小姐姐了，竟然还脚踩两只船搞网恋！」


    宋放：「？？？」


    真他妈心累，他到底是怎么跟这厮做好兄弟，还一做就是十几年的！


    是海纳百川的广阔心胸吗？


    他抬头摸摸王一鸣的大脑袋，语气慈祥，「乖，我觉得你学兽医挺好的。就你这个智商，基本已经告别和人类交流的范畴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宋放每天按时到裴翊君家打卡报到，真像一只流浪在外的大狗勾突然被好心人收养，白吃白喝之余老老实实撒娇卖萌做家务，没再瞎撩。


    周六，302宿舍四个大男生睡到中午，起床后就自信地叫嚣着要踏平召唤师峡谷。


    三个小时后。


    杜远航：「谢麟你这个不孝子，三十四分钟只给爸爸我加了两个护盾？」


    谢麟：「滚犊子，我撒把猫粮，把我家猫放键盘上也比你玩得好，给你加十个盾，您配吗？」


    王一鸣：「对面这个上单竟然越塔杀我，一定是开了脚本，我要举报他。」


    宋放：「……」


    看了眼自己8/2/3的战绩，他利索地退出关电脑。


    大礼拜天的，干什么不好，非要被三个菜逼拽着死命送分。


    裴翊君拿着两个包裹正在等电梯，手机震了震。


    【fang】：哥！


    【fang】：哥哥！


    【fang】：o(╥﹏╥)o


    裴翊君看着颜表情，顿了顿，才回復。


    【moonlight】:嗯，怎么了？


    【fang】：[照片] [照片]


    第一张是lol战绩图。


    连跪五场。


    第二张是自拍。


    男生只穿了件篮球背心，像只在外面打输了架的小老虎一般可怜兮兮地看着镜头。


    求安慰唿之欲出。


    裴翊君：「……」


    这人怎么现在对撒娇卖萌这么熟练了？


    他长按自拍照片，下载保存。


    【moonlight:看到了，别只顾着打游戏忘了吃饭。一会儿实验室有事，晚饭我给你点个小龙虾包子外卖吧。】


    【fang：没关系。我听说有家新开张的小面店，麻辣面只要四块，还送个鸡蛋】


    还在长身体的大男生晚上只吃四块的面条？别说肉了，肉渣都肯定没有的，顶多放点猪油。裴翊君还记得自己上大学时，晚上怎么都要吃份一荤一素的米饭，否则挨不到睡觉就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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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oonlight：没事，北门外那家小龙虾店开了快十年，一直很火，应该符合你的口味。】


    【fang：[流口水.jpg] 哥太好了，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w )】


    【fang：晚上不能见到哥……真的不开心】


    【fang：哥还在玩《仙缘》吧，我也有号，晚上一起玩吗？】


    从小到大，裴翊君收到的告白真的不少，大部分他一婉拒，对方就会遗憾离开。有极个别不愿放弃的，裴翊君的处理方式很简单，就是漠然冷淡。


    没有人真心愿意做舔狗，不回应不理会，时间长了，自然会放弃。


    但是碰到宋放，他总是忍不住一而再地心软。


    这样真的不行。


    【moonlight: 我其实已经不太玩了，赶时间下次聊】


    裴翊君发完这行信息，就匆匆关上手机，仿佛慢一秒，自己就反悔似的。


    宋放看着不再蹦出新消息的聊天界面，拉开阳台门。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下了一天，他靠着墙点了根烟。


    裴翊君导完实验数据回到家，已经快十点半了。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会儿饼，实在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打开电脑。


    很快，衣袂飘飘的白衣古装男子上线。


    《仙缘》是一款相当古早的仙侠游戏，从裴翊君第一次接触至今大概有十年了。如今游戏已经走向末落，大家玩得都是情怀和回忆。


    裴翊君没有刷日常任务，而是打开之前没做完的藏宝图，准备去试试能不能爆出珍惜材料。


    毕竟是十年的老玩家，他一出现，几个好友一起私聊他。


    【私聊】仙缘第一帅：我靠，失踪人口回归，恭喜恭喜


    【私聊】爱与和平：衣衣，恭喜恭喜，来不来刷赤焰洞任务？如果掉了赤焰石给你，算是份子钱了！


    【私聊】闲人老罗：衣衣，什么时候摆喜酒哥哥送你份大礼？


    【私聊】非衣羊羊侠：「？？？」


    【私聊】闲人老罗：当年我花大价钱买的送子圣水，比拜观音还灵，我和你嫂子一次就有了，哈哈哈哈


    【私聊】非衣羊羊侠：「什么结婚？什么喜酒？」


    【私聊】闲人老罗：……兄弟，这么渣的吗？你不娶人家，却让人小姑娘天天顶着你娘子的名字满区乱晃？


    裴翊君：「……」


    他站在主城区传送门前，隔着一排等待传送的人头，裴翊君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五彩罗裙头上长角的小龙女。


    她身上粉、橙、黄、紫、蓝五种纱罗层层叠叠，仿若开出了一朵五色花。


    【当前】非衣羊羊侠的娘子：哥哥，你上线了^.^小龙虾包子好好吃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就是，我说我不玩，却相逢于游戏。


    而且对方头顶上的名字竟然是：「非衣羊羊侠的娘子」。


    第8章 八点糖


    ======================


    作为一名近十年的老玩家，裴翊君在天上人间伺服器还挺有名的。除开比较强劲的个人实力，让他在服务区甚至整个《仙缘》都有名有号的是他逆天的运气。


    做个挖宝任务能触发别人见都没见过的隐藏任务；召唤兽是传说级的，全服只有三只；战神任务只刷了两次就爆出神器，要知道有的玩家刷了十年也没爆出神器。


    何况裴翊君曾经还担任过天上人间第一大帮派的副帮主，后来学业太忙，玩得少了也就退帮了。


    所以，裴翊君不知道在最八卦的游戏论坛里自己这几天都是818男主。


    在他尴尬愣神的几秒里，宋放已经操纵着小龙女突然跃起，飘飘然轻盈盈地直直往裴翊君身上扑去。


    裴翊君反应过来时，对方抱住自己，用人物动作在他怀里亲昵地蹭了蹭。


    蹭得他心尖都麻了。


    他手指飞快移动，把小龙女拽进自己的队伍。


    【队伍】非衣羊羊侠：你的名字怎么回事？


    【队伍】非衣羊羊侠的娘子：我特地改的呀，超好听。哥，你晚上吃的什么，小龙虾包子真的很好吃


    【队伍】非衣羊羊侠：换掉吧


    【队伍】非衣羊羊侠的娘子：当然可以，不过哥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队伍】非衣羊羊侠：嗯，你说


    【队伍】非衣羊羊侠的娘子：我们结婚>.<


    裴翊君：「……」


    在游戏里，只要他们结为伴侣，小龙女就会自动挂上「非衣羊羊侠的娘子」 的称谓。


    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队伍】非衣羊羊侠：不行，我们亲密度不够


    【队伍】非衣羊羊侠的娘子：那亲密度够了，就可以结婚？噢耶(*^▽^*)


    【队伍】非衣羊羊侠：不是那个意思


    【队伍】非衣羊羊侠的娘子：嚎啕大哭


    【队伍】非衣羊羊侠的娘子：躺在地上嚎啕大哭


    【队伍】非衣羊羊侠的娘子：躺在地上两脚乱蹬空气嚎啕大哭


    怎么，这是小学生填句子的作业吗？


    裴翊君发现了，宋放脸皮厚是真的，但要干什么都摆在明面上，让人生不起气来。


    就在两人拉扯的几分钟里，吃瓜群众在各自队伍里聊得越来越嗨。


    【在线吃瓜，热乎得烫嘴】


    【kswl】


    【别着急磕，非衣羊羊侠的娘子肯定是非衣羊羊侠的狂热粉丝，但他们不一定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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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是认识的，不认识能抱在怀里站几分钟？！】


    【不结婚很难收场】


    【不结婚很难收场】


    【不结婚很难收场】


    裴翊君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妥协了——


    《仙缘》当年能在众多修仙游戏里杀出一条血路，并存活至今不是没道理的。场景设计美轮美奂，大型道具栩栩如生，随手截图都是完美壁纸。


    在情侣圣地「爱情谷」里，暖黄朦胧的圆月下，涓涓细流的潺潺流水声近在耳畔，小龙女侧着脑袋，在白衣男子的唇上印下一吻。


    亲吻的动画还加了特效。


    极其写真，两人微微变形的唇都做了精修特写不说，还加了「啾」的仿真音效。


    随着镜头拉开，两人轻阖的双眼缓缓睁开，深情对视。最后小龙女羞涩地伏在白衣男子的怀里。


    裴翊君甚至有几秒的错觉，仿佛他们就是如假包换倾心相许的恋人。


    就连那个吻都如有实质地落在他唇上。


    柔软，灼烫。


    他是脑子里进了太平洋，才会同意宋放来这里拍照，以此为条件更改「非衣羊羊侠的娘子」这个名字吧。


    宋放松开截屏键，拿起手机。


    裴翊君手忙脚乱地下线关机，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手机在床头柜木质桌面上的嗡嗡震动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一只手犹豫地伸出被子。


    是条不到十秒的语音。


    咚、咚、咚。


    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不是从胸膛传来，而是耳畔。


    重若崩云，轻如花开。


    *


    又是一个周末，吃过晚饭宋放看了看窗外漂亮的晚霞，想约裴翊君去打篮球，却被拒绝了。


    裴翊君抱歉地说：「今天一个朋友过生日，说好了大家一起庆祝。」


    宋放「哦」了一声，眼里的光都黯淡下去。


    裴翊君仿佛看到他脑袋上具象化的大耳朵蔫蔫地耷拉着，一直默默在心里反覆告诫自己和宋放保持距离的他脱口而出，许诺道：「明天吧，如果你还想打的话。」


    宋放好看的桃花眼瞬间弯起，乖乖地点头，「那哥你好好玩，是上次在rainbow的那些朋友吗？」


    垂着眼睛穿鞋的裴翊君看起来比平时更冷淡，不过解释的声音很温和，「嗯。rainbow的老闆是我初中同学，今天就是他过生日。」


    华灯初上的夜晚，芙蓉街渐渐喧嚣热闹起来。因为是酒吧一条街，随处可见打扮精緻时髦的青年男女说笑着走过，依然是白衣黑裤的裴翊君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今天的rainbow格外嗨，老闆阮奕为了给自己庆生，从全国各地请了好几个圈内超火的表演小团体。一进去，裴翊君就注意到舞台上跳着热辣女团舞的小哥哥，五个人从妆发服装到舞姿走位，甚至表情管理都是top，观众已经嗨翻天。


    走到二楼最中央的卡座，盛装打扮的阮奕端着酒杯过来，「来晚了，罚酒三杯。」


    裴翊君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抱歉，路上堵车。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青春永驻，独身也罢脱单也好，只要永远开心。」


    「姐妹懂我。」阮奕笑着接了礼物。他已经喝了不少，口齿有些含煳，「老娘天天嚷着没1没1，但老娘是谁，稍微松松口，夜夜春宵好嘛？！老娘就是不想凑活，我就不信了，除了他周结巴，世上再没我的姻缘？」


    周结巴叫周森，是阮奕认真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人长得高大威勐，经常被阮奕撩得结巴。去年和家里出柜失败，被逼着结婚了，听说老婆都快生了。


    如果阮奕真的忘了周森，真的已经放下水过无痕，就不会再提到。


    喝完三杯，裴翊君自己拿了听冰啤，「你去招唿客人吧，不用管我。」


    阮奕请的人清一色都是圈子里的，裴翊君也都熟。


    「派派，听说你房子又塌了，去年就隐婚了？」有人问裴翊君身旁的祁派。


    祁派是富二代，家里有矿的那种。他弹了下菸灰，忿忿道：「别提了，怪我眼瞎，还以为他是难得一见的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结果都他妈结婚生孩子了，还在综艺里立单身人设圈粉圈钱。晦气！我他妈以后就是把钱撒到海里餵鱼也绝对不会再追星。」


    也不怪祁派怨气大，他曾经为那个男星一掷千金在魔都标志性建筑上打gg做生日应援。


    「话别说得太满，说不定过两天你又嚷着遇到真命天子了。」


    「已退圈，勿念！」


    「真的？你看看这个。前两天刚出了个偶像剧，男主才二十岁，身材完美，和雕塑似的！！！」


    祁派瞥了一眼小伙伴递来的手机，嗤了一声，「肌肉夸张，脸太丑。」


    说到这里，他看向身边人，三分艷羡三分妒忌道：「还是裴裴厉害，上厕所就勾上个绝世小狼狗。」


    裴翊君不知道怎么回答，含煳应一声。


    「那张脸那个身材完全长在我审美上，光是想一下他在我身上欲生欲死喘气的情形，我都要湿了。」


    他们这个圈子说话聊微信都比较放得开，以前裴翊君不觉得怎样，但如果别人的yy对象是宋放，他就不大舒服了。


    「他只对我石更得起来，你不行！」裴翊君脱口而出。


    祁派：「……」


    他读书不怎么样，所以对读书好的人有着天然的敬畏。裴翊君是南大核物理专业在读博士，听起来就又流批又唬人。印象里，裴翊君是外表冷淡内心温柔的人，在别人尴尬的时候会主动递上台阶，更别说主动让人难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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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派头一回见裴翊君这样，他也不生气，只是好奇，「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裴翊君微仰着下巴，扑朔迷离的灯光给他打上一层极致光晕，仿佛自言自语道：「谁会不喜欢他呢？」


    祁派幽幽吐出一个烟圈，「也许你觉得我人傻钱多，也许你只是把我当个熟悉的陌生人，但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和我们这样的天然弯不同，被掰弯的人未来有太大的不确定性，一句干脆的家里不同意，就能把你丢下。」


    「生活不是甜甜甜的无脑电视剧，热热闹闹随心而动痛痛快快走一遭也就行了，别的顺其自然别太强求。人活着最重要自己开心。」


    裴翊君没想到祁派会和他说这些，他们俩除了在rainbow小聚之外，生活里几乎没什么交集。


    「谢谢你的忠告。」他说。


    祁派摆摆手，转头对大家邀请道：「下个月我生日，我请大家去西北沙漠玩。骑骆驼、沙漠越野、篝火晚会统统有。」


    众人一听，顿时七嘴八舌地捧场起来。


    裴翊君的手机震了震。


    【fang：狗狗探头.jpg】


    【fang：哥，你还在rainbow吗？】


    【fang：我开车顺便在附近买东西，你什么时候想走可以送你回去。】


    芙蓉街和他们学校一个东南一个西北，而且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除了酒吧和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哪有开门的？


    拙劣又可爱的小谎话。


    可是，裴翊君感觉到自己一颗沉寂了二十五年孤独的心，最近突然成了折磨人的妖精，时不时就狂跳起来。


    第9章 九点糖


    ======================


    酒吧里口哨声掌声此起彼伏，穿着紧身背心的勐男跳舞环节出现，人都挤到舞台周边和勐男互动去了。


    裴翊君正要回微信，被身旁激动的人撞了一下，手机掉在地上。捡起手机的瞬间，目光一扫，注意到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高个子男人走进视线。


    男人微仰着头似乎在找人，也正因为这样，他的半张脸从帽子下露出来。


    裴翊君眯着眼盯着男人看了几秒，确定后拿出手机给阮奕打语音。


    无人接听。


    在自己是不是已经失聪的错觉中，裴翊君下楼穿过摩肩擦踵的人群，朝办公室走。


    敲门，没人。


    打电话，没人。


    他将手机话筒对着嘴巴，另一手微拱成圈集中音量，语气焦急。


    「阮奕，你在哪里？」


    尽管刚才的高个子戴着帽子，但裴翊君还是认出那人是周森。


    时隔一年半，在阮奕生日这天重新现身，他到底要干什么？想到阮奕刚失恋那会儿，几乎不人不鬼的样子，裴翊君就不想他和周森再扯上关系。


    他打算找服务人员或者酒保问一下，就在这时，白色的门板在内被撞击出声。


    「艹，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周森，你当老娘是什么？当初你一句要结婚就把我们五年的感情当抹布一样扔了，现在你孩子都有了，又从天而降和我说放不下当年。你以为自己长了根擎天柱还是金箍棒？老娘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做什么要从垃圾堆里捡男人？滚啊，有多远滚多远！」


    白色门板唰地被打开，门里门外三人大眼瞪小眼。


    裴翊君：「……」


    他飞快地将阮奕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见他除了头髮有点乱，其他没什么不妥，才放下心来。


    周森就比较惨了，白皙英俊的半张脸上有个明显的五指印。见到裴翊君，他尴尬地戴上帽子转身就走。


    阮奕拿出手机看了看，重新锁屏，「你以为我会吃回头草才找来的吧？放心，我是还没放下，但绝对不会干傻事。他以为自己长了个钻石金箍棒吗？一面骗婚生子，一面还想和我旧情復燃。我呸！」


    阮奕叉着小腰骂完，把门敞开，犹觉不够从洗手间找了香水当空气清新剂「噗嗤、噗呲」喷了半瓶。


    裴翊君被熏得打了个喷嚏。


    他退了几步，「快十二点了，不切蛋糕吗？」


    「切！」阮奕气势十足地说，好像切的不是蛋糕而是渣男。


    吃完蛋糕，裴翊君打声招唿提前离开。推开酒吧大门，热闹喧嚣纸醉金迷被阻隔。


    他深深吸了口气。


    南城临海，咸湿的空气在夜风的吹拂下变得清凉舒爽。耳畔安静，树荫下几对小情侣你侬我侬地拥抱接吻喁喁私语，偶尔有不知名的虫儿发出虫鸣声。


    裴翊君拿出手机想约车，看到屏幕上的微信聊天记录，才想起来还没回宋放的消息。


    他不会真的来了吧？


    裴翊君下意识抬头，环顾四周。


    不远处爬满爬山虎的坡坎下，停着一辆低调的纯黑色战斧。


    浓深夜色中，宋放的五官不甚清晰，大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薄长袖t恤，牛仔裤裹着的长腿笔直，脚上一双復古手工马丁皮靴锦上添花地拉长了小腿线条。他靠着车头，侧着脸，指尖飘着一缕淡青色烟雾。


    难怪学校匿名论坛里那么多关于宋放的花痴帖子。


    有的人随便站着，也能成为一道亮眼的风景线。


    几乎在裴翊君看过来的同一时刻，宋放懒懒抬眸。


    好看的桃花眼挑起一个轻佻鄙睨的弧度，在看到来人时，倏地变成弯弯的狗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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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


    裴翊君走近，看着他，「你抽菸？」


    宋放立刻把烟掐灭，甚至抬手在面前扇了扇，才道：「偶尔一根。」


    宋放没撒谎，他本来就没菸瘾，初中时为了装酷抽过几根，后来就没再碰过。


    今天这盒烟还是王一鸣硬塞给他的，等的无聊他才抽了一根。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补充道：「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抽了。」


    裴翊君没说话。


    宋放抿唇，就在他自嘲地想着，他们现在的关系连p友都算不上，裴翊君自然不会接这个话茬。


    「嗯。」裴翊君点点头，「抽菸对身体不好，还是少抽。」


    宋放看着耳尖发红的裴翊君，眼睛里像是点了两簇火把，亮得慑人。


    「我听你的。」


    裴翊君用鞋尖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机车好帅，我从来没坐过。」


    宋放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取下头盔递过来，「去海边兜风？」


    二十五年来循规蹈矩的裴翊君从来没坐过真正意义上的机车。


    但是哪个男人不喜欢速度的刺激呢？


    他戴着头盔有些笨拙地坐好，看着宋放宽薄的肩背劲瘦的腰身，手指蜷了又蜷，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双手搭上去。


    感觉到身后人的拘束，宋放挑着唇角发动引擎。


    震耳的轰鸣声中，裴翊君被力道带地向后仰，他本能地控制不住身体向前贴上宋放的背嵴。


    紧密、严丝合缝。


    宋放差点笑出声。


    凌晨的沿海公路空旷寂寥，战斧像一支离弦的利箭在蜿蜒公路上激射而过，两旁的棕榈树都成了虚影。


    鼻尖是燃油嚣张的气味，耳畔是机械张扬的嘶吼，身下是发动机的震动，五感被钢铁怪兽带来的纯粹加速度充斥。


    刺激！


    宋放带给他的刺激！


    令他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


    前所未有的刺激！！！


    一直束缚压抑着他的规矩、框架、世俗目光伴随着叫嚣的引擎声「轰」地被炸开一道裂缝。


    此刻他能感知的，只有身前这个仿佛会放光的桀骜少年。


    橡胶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短促声音。


    头盔被人摘下。


    裴翊君出了汗，肌肤被秋夜浸润出几分凉意，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反而掌心发热。


    他大口唿吸着咸湿的海风送来的氧气。


    宋放抬手，温柔地将他被汗湿后贴在前额的碎发向后抓了抓。


    和宋放相反，裴翊君是柔和的、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淡颜系长相。但是，他的骨相很美，五官更是优越。秀挺的鼻尖下，轮廓优美的唇微微张着，正中一点唇珠饱满，看起来很好亲。


    宋放的目光越来越深。


    他的手没有离开，反而顺着耳廓若有若无地划过，停留在裴翊君脖颈的勃勃脉动处。


    指腹下的肌肤细腻光滑有一种白宣纸般的脆弱，隐隐可见蛇行静脉淡青色的纹路。


    「哥，我想亲你。」


    裴翊君这才发现，宋放不知何时捧住了自己的脸。


    没有挑逗地轻佻感，是珍惜地，珍重地。


    他温热的鼻息暧昧交缠上来，自己那薄嫩的皮肤敏感无比，瞬间激出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裴翊君的心怦怦跳，挺直的背嵴瞬间软了。


    他极力稳住唿吸。


    宋放看着他饱满的唇珠无措又脆弱地陷入下唇，心软得一塌煳涂。


    他捨不得让裴翊君不安、为难。


    宋放收回手，在裴翊君面前缓缓单膝跪下，仰着脸，声音温柔极了，「哥，我知道我不是一个能给人安全感的人，而且我比你年纪小。尽管在我看来这根本不是问题，但你很在意。」


    「哥，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裴翊君下意识跟着他的话题走，认真想了想，「少年老成，无趣。」


    宋放孩子气地噘了下嘴，「回答错误！


    「是好看，真好看，怎么会有长得比我还好的男生！」


    「是不是很幼稚？但我当时真这么想。」


    裴翊君有些发愣。他记得第一次见宋放的时候，小朋友脸上还有着少年人的稚嫩青涩，头髮乌黑，唇红齿白。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干什么都懒懒散散，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好无聊」。人也拽得不行，既不叫他哥哥，也不叫老师。


    「后来，我觉得你不仅好看，还很厉害。讲题的思路比我们老师还简洁清晰，头髮也比他多多了。」


    裴翊君唇角牵了牵。


    「哥，能再次见到你我真高兴！」宋放的神情认真且专注，「也许天生反骨，我总是想挣脱规则的束缚释放自我。而你遵循规则，规则给你安全感。从这点来说我们的确是截然不同的人。可感情的确奇妙，性格的多样性不能阻止它的生发。」


    「哥，我对你是认真的。」


    裴翊君看着星星落在宋放眼里的光，喉间干涩，「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你。」


    那样自信从来不惧任何人的宋放，此刻卑微地半跪在自己面前，直白大胆地表达，将一颗剔透如水晶般的心掏出来给他看。


    裴翊君眼睛酸胀，尝试着打开心房的枷锁，「我只是……我只是个悲观主义者。你很好，是我不好。我没有勇气，我害怕灿烂绽放之后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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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好！」宋放双手握住裴翊君轻轻颤抖的指尖，将他整个手掌拢住，「哥，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你缺乏勇气，我有！灿烂之后的黑暗我们一起面对，直到下一次更加灿烂的绽放。」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意试试吗？」


    裴翊君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强，一下接一下，重若擂鼓般砸在耳膜。


    自我保护是本能，理智告诉他拒绝。宋放太年轻，天长地久的爱情太稀缺，同性之爱不是大众所能接受的……理由很多很充分。


    可所有的所有也抵不上心底深处那一点从万年冰原中冒出的静焰。


    「愿意。」


    因为对象是宋放。


    感情是会变的，不走到最后一秒盖棺定论，谁也不能保证什么。


    不相信长长久久从一而终，不敢一头扎进去，害怕为短暂的春天付出一生的代价。


    可这个人是宋放。


    裴翊君放弃最后的抵抗。


    只因为他是宋放。


    那么那么好的宋放。


    独一无二的宋放。


    他是不是可以勇敢一点。


    第10章 十点糖


    =======================


    「愿意。」


    这一瞬间，裴翊君整个人都有种脱去铠甲的。


    他好像做出了人生中最不可思议但又最最勇敢的决定。


    迷恋，被吸引最终战胜了退缩和理智，他甘心情愿跳进了宋放为他张开的猎网，被俘获。


    无论结果如何，此刻，裴翊君从内到外的坦荡。


    一切顺心而为。


    「哥。」


    宋放一跃而起。


    他想克制一点，但是唇角和眼尾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


    重生以来，每每想到上一世意外早逝的裴翊君，宋放就懊悔得无以復加。如果他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性向，如果他能留在国内，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感谢上苍给他补过重来的机会。


    宋放突然弯腰托着裴翊君的大腿将人竖着抱了起来。乍然失去重心，裴翊君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脖子，轻轻挣了挣。


    「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不会后面还有但是吧？」


    宋放的气息非常不稳，像是刚跑了个一千米，声音里都是溢出来的雀跃。


    裴翊君不动了。


    宋放身上的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混着一丝菸草味道，又纯又欲。而且他力气很大，将自己托得稳稳的。


    裴翊君的下巴慢慢抵在宋放肩头，脸埋在他温热的颈窝里蹭了蹭，郑重道：「宋放，我也喜欢你。」


    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向宋放表白过。从没有任何一次能给他如此巨大的冲击，仿佛灵魂都沸腾如熔浆，巨大的狂喜如浪潮将他没顶。


    「哥，哥，你从我口袋里拿下手机，我要把刚才你说的话录下来，这样明早醒来就不会以为是在做梦了。」


    像得到奖励的小孩子一样，生怕第二天不作数了。


    裴翊君启唇咬着他脖颈皮肤没怎么用力地磨了磨。


    宋放闭嘴了。


    一股啮心的麻痒飞快蔓延开来。


    感觉到宋放的僵硬，裴翊君抬起头，撑着他的肩膀退开一点距离。


    「咬疼你了？」


    因为姿势的原因，裴翊君比宋放略高些。小朋友抿唇不说话，黑漆漆的桃花眼像宇宙的深渊深不可测。


    他抬头揉了揉刚才咬住的位置，「对不起，我……」


    下一秒。


    他就被吻住了脖子。


    说是吻，其实吮.咬更准确。


    喘促灼人的唿吸喷洒在皮肤上，痛意和颤慄让裴翊君本能地仰起头，脖颈线条拉得修长，指尖都在发烫。


    生理性眼泪都被逼出来，裴翊君全身发软，哑着嗓子小声求饶，「宋，宋放。」


    晚上喝下去的酒精似乎再次发酵，裴翊君从前根本想不到，自己这么敏感。只是被亲了脖子，身体就给予了这样剧烈的反应。


    宋放听话地停了下来。


    那晚他就发现了，裴翊君有多么柔软易推倒。


    感觉到脖子上的刺痛消失，裴翊君没骨头似的瘫在宋放肩上，松松攥着他的衣服，深深唿吸。


    宋放用指腹划过裴翊君发红的眼尾，捻着指尖的濡湿，慢条斯理地沉着嗓子道：「哥，接吻吗？」


    蛊惑暧昧的语调将周围的空气都捲起了涟漪。


    裴翊君缩了缩脖子。


    宋放不放过他，舔着他的鼻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要吗？」


    太……太犯规了呀！


    裴翊君眼睛瞪得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木呆呆地。


    宋放轻轻挑眉，眸底幽黑，耐心地等着。


    裴翊君大大地唿吸了一口气，勐地闭上眼睛，颤颤道：「要！」


    *


    咖啡豆的香气飘散开来，裴翊君端起咖啡杯来到窗前，拉开窗帘。天空阴沉沉的，淅淅沥沥下着恼人的小雨。


    裴翊君却觉得心情不错。


    关于昨晚那个吻的记忆，像蒙上了一层纱，朦朦胧胧。


    他只记得他们吻了很久很久。


    自己腿软得厉害，脑袋也发晕，靠在宋放怀里半阖着眼休息了好久。宋放温柔地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嵴，眉眼间尽是餍足后的慵懒……


    微信提示音响起，裴翊君从桌子上拿起手机。


    【fang：早安！请签收今日份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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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裴翊君除了去gay吧，从未想过在现实中出柜。昨天宋放主动提出，在他能接受之前，他们的关系暂时不公开。


    宋放看似散漫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在某些方面，心思细腻又体贴。他最大限度地尊重包容自己。


    裴翊君坦诚是悲观主义者，宋放就像个爱情绅士一样，举起手表示ok，没关系，不要有压力，在没有让裴翊君得到足够多的信心和安全感之前，他不会简单粗暴活生生剥开他的保护甲。


    【moonlight：男朋友早安，记得吃早饭！】


    宋放将手机锁屏扣在桌面上，舀起一勺清汤寡水的小米稀饭送进嘴里。


    王一鸣咬了一口夹满了肥瘦相间的滷肉松脆微黄的肉夹馍，看着对面的人奇怪道：「你最近真得很怪啊？一碗清得能当镜子照的小米稀饭竟然都能吃得下去，而且从昨晚开始，心情好得不得了哇！」


    宋放看着王一鸣餐盘里的鲜肉小笼、豪华煎饼果子、八宝粥，觉得小米稀饭更没滋味了。他抽张纸巾擦擦嘴，人往椅背上一靠，「吃你的吧，我们有家有室的人的精神生活有多充实就不是你这种单身狗能想像的！」


    王一鸣：「……你一天不歧视我们单身人士就不踏实是吧？等等，卧槽，你刚说什么？」


    脱单还不到24小时的宋放笑得可开心，「你没听错。」


    王一鸣瞳孔地震，「丧心病狂毫无人性寡廉鲜耻！」


    靠，他打赌宋放二十二岁都开不了第一枪的二十块钱岂不是岌岌可危了？


    宋放施施然站起来，「祝你今天解剖课上得开心，走了。」


    王一鸣踩着南大的最低分数线调剂进了动物医学专业，今天将迎来第一堂解剖课。


    「天杀的宋放，我艹你大爷！」


    这天的雨直直下了一整天，到傍晚时更是雷雨交加狂风大作，裴翊君拿出手机打字。


    【moonlight：晚饭快好了，雨越来越大你带伞了吗？要不你回宿舍我给你点个外卖吧？】


    宋放已经下课，秒回：【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会来的^_^】


    【哥哥~我可以少吃点，你不要嫌弃我qaq】


    果然是撒娇小能手，又双叒叕撒娇了。


    裴翊君清冷的眸中绽出柔软的笑意，放下手机，将焯好水的五花肉从锅里捞出来放进冰水里镇凉。


    宋放口味偏重，肯定会喜欢吃回锅肉。


    大一都有晚自习，旷课达到一定数量会扣分，所以宋放一般最迟五点半就会到，今天却晚了。


    就在裴翊君正要打电话问问的时候，门铃响了。


    宋放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


    薄薄的白t恤已经彻底湿透，紧紧贴在胸口露出肉色。蓝色宽条纹衬衫捲成一团抱在手里，水珠滴滴答答往下淌，在脚下那块干燥地板上，积出一滩水渍。


    裴翊君一边侧身让人进来，一边跑到浴室拿了浴巾。


    「你怎么淋湿了？」


    「不是有伞吗？」


    「我给你熬点姜汤你，不然会感冒。」


    宋放浑身是水，怕弄脏地板，就站在玄关没动。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裴翊君，听着他的唠叨，闻着空气里食物的香气，莫名生出一种他们已然恩爱多年的错觉。


    胸腔里有什么又暖又热的东西悄然炸开，从内而外熨帖了他被冷风吹透的肌骨。


    按捺住心底的悸动，宋放弯了眼睛，「不会感冒，我身体好。」


    又不是铁人，身体素质再好也不能淋个落汤鸡呀。裴翊君难得白了他一眼，正要问他怎么一直抱着湿衣服里面有金元宝不成，忽见捲成一团的蓝色条纹衬衫动了动。


    裴翊君：「……」他没眼花吧。


    「喵！」


    「喵！」


    两声软绵绵奶萌奶萌的猫叫迴响在屋内。


    宋放把衬衫放在地上，「我来的路上发现一只母猫被汽车撞死了，它俩就在妈妈身边喵喵叫，被雨水砸地眼睛都睁不开。」


    小傢伙们也就一个多月大的样子，浑身湿漉漉地趴在原地瑟瑟发抖。


    没人能抵挡毛绒绒，尤其是这种刚失去妈妈庇护的小可怜儿。裴翊君从浴室又拿出一条大浴巾，将两小只抱在怀里仔细擦干。


    毛糰子不停地发出奶声奶气的「喵」，听得人心都化了。


    「宿舍不能养，今天能不能放在你这里，明天我把它们送回家？」


    想到宋放现在和家里的关系，裴翊君没怎么犹豫地应道：「没关系，可以一直放我这里，本来我也觉得家里冷清，想养个小动物。」


    之前想养狗，没想到天上掉下两只小猫咪。


    一句「那要不然你把我也一块领养了吧」差点从宋放嘴里熘达出来，他羡慕地用食指轻轻揉了下毛糰子的脑袋。


    「是我把他们捡回来的，哪能让你一个人受累，我和你一起养。」


    除了责任，又是一条可以和裴翊君增加见面机会的好藉口。宋放觉得这就是好心有好报。


    用吹风机给小猫吹干身体，又用大毛毯将两小只裹住，裴翊君抬眸正要说话，就见宋放两手交叉放在湿透的t恤衣摆，抬手脱了下来。


    年轻美好的身体猝不及防展现出来，简直是当面暴击！


    宋放用浴巾擦着身上，瞥见裴翊君怔楞在原地的样子，「怎么了？」


    裴翊君飞快垂下睫毛，尽量用和平时没差的平直语气道：「没事，你……去洗洗吧，湿着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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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放敏锐地察觉到裴翊君声音的紧绷，猜到什么，眉头轻挑，大喇喇地道：「没事不用，我洗完澡不喜欢穿脏衣服。」


    他继续用浴巾擦头髮，实际透过浴巾的遮挡，他一直在观察裴翊君。见他蹙着眉抿抿唇，颊边酒窝若隐若现，纠结了几秒后道：「你可以先穿我的，衣服放到烘干机一个小时就能好。」


    宋放当然打蛇随棍上，连客气都没客气一下，「那谢谢哥了。」


    在裴翊君转身去找衣服的时候，宋放瞥了眼卧室地台上的浴缸，心道：我下次一定要在这里洗。


    天蓝色的珐瑯奶锅里煮着红棕色的姜汤，明显的辛辣味飘荡在厨房内，汤勺机械地一圈圈在锅里搅动。


    裴翊君完全心不在焉。


    可能是头一次生理上得到极大满足，关于那晚的片段被不断加上回忆滤镜，成了一场镌刻在心底深处的极致欢.愉。


    现在，那个搅得他心神不宁方寸大乱的对象还在他家洗澡。


    当初买了房子之后，虽然找了装修公司，裴翊君还是亲力亲为全程参与监督前期设计和后期施工。从硬装到软装，从玄关柜到浴缸都是他精心挑选的。


    几乎是百分百合心意。


    此刻，他觉得自家浴室这个两端透明中间是磨砂玻璃的设计有些尴尬。


    哗哗的流水声，夹带着蒸腾热气，连带着宋放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传递出来。


    他的个子实在太高，浴室的磨砂玻璃恰好遮住紧实的胸肌。只一眼，宋放仰头闭目沖洗的画面就烙印在裴翊君的脑海里。


    之后，有完整的画面在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自发联想。


    他，就是馋宋放的身子。


    他，百般辩解也不能否认，宋放这个小朋友完全从头到脚都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他酒品还可以，以前几次喝醉，仍然能坚持自己回家。


    为什么那晚不行。


    只因为，他遇到了宋放。


    「哥，姜汤是不是已经好了？」


    乍然响起的声音穿透耳膜，裴翊君吓了一大跳，手一松汤匙砸在地上。


    「别动，我来捡。」


    清脆的碎瓷声让裴翊君心神归位，他立刻蹲下去捡断成两截的汤匙，「没事，我来我来。」


    说着，他飞快捡起一半，然后想都没想探长手臂从宋放两脚之间伸过去，摸到另一半。


    与此同时，宋放也蹲了下来。


    不偏不倚，碰到了裴翊君的手臂。


    两人都是一顿。


    裴翊君：「……」


    宋放：「。」


    宋放的个头身材比裴翊君大了不止一号，所以他找了自己最宽松的一套睡衣给宋放穿。


    纯棉质地，上身t恤，下身长裤。


    宋放平时喜欢打篮球和健身，常年的运动让他臀线结实挺翘，这条浅灰色长裤被撑出了相当饱满的弧度。


    蹲下后，前面的优越天赋也显露无疑。


    并且，这天赋就压在裴翊君细瘦的手腕处。


    裴翊君觉得自己即将原地去世。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他早上把豆浆都喝进脑子里才能干出从这事吧？


    宋放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个小意外。


    尴尬确实有点尴尬的，但他脸皮厚，看着裴翊君从脸到脖子全红了，浑身像只烧开的水壶噗呲噗呲往外冒热气。


    他扯着一边唇，笑了。


    宋放故意没起身，甚至还往下压了压。裴翊君则是沉浸在「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头脑风暴里，三魂七魄都离家出走了。


    半分钟后，裴翊君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唰」地抽回手，背到自己身后。


    第11章 十一点糖


    =========================


    宋放请假没去上晚自习，他和裴翊君吃完饭就抱着小猫直奔最近的宠物医院。做检查、打疫苗、买猫砂盆猫窝折腾到天完全黑透。


    坐上网约车，裴翊君一直低头看手机，微信消息提示音一直在响。宋放告诉自己绅士一点，但目光自有主张地往身旁飘去。


    聊天背景就是平平常常的提供的背景，但对方头像是张热辣包臀小短裙，裙下的两条腿又白又直，只是膝关节骨骼略大。没弯以前，宋放肯定认为这就是女人的腿，但弯了以后，他在这方面的观察力与日俱增。


    和裴翊君聊天的八成是个男人。


    虽然0里0气的，但还是有点不爽，这圈里的0.5可不少。


    手机锁屏装进口袋，裴翊君这才发现宋放抱着猫肩抵着肩腿贴着腿和他挤着坐在一起。


    宠物店买的东西都放在后备箱，所以后座座位宽敞，一人一边完全不会碰到。裴翊君早就察觉到了，再次相遇后宋放对他有种超乎寻常的粘人。


    连绵不断的雨水不断沿着车窗往下淌，宋放收回视线，转头，「刚才怎么不买猫粮？」


    裴翊君手伸到毛毯里挠了挠小猫咪毛茸茸的脑袋，「猫是纯肉食动物，我打算以后给他们餵生骨肉。刚才问过有经验的朋友了，他说二十多天的小猫就可以吃肉补充营养了。」


    「还要补充微量元素吧？」


    「嗯，他把怎么做生骨肉的方法和微量元素的配比都发给我了。」


    宋放「哦」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你这个朋友真的很有经验。」


    「猫粮里有诱食剂，他养了七只流浪猫，都是吃生骨肉。」裴翊君顿了顿，「你应该也见过的，rainbow的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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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说，宋放刚才和吃了颗酸葡萄一样的心情放松了不少。阮奕在南城gay圈里绝对是响噹噹一号人物，而且是表里如一的0！


    回到家，裴翊君用一个浅盘盛了羊奶，宋放把喵喵叫的两小只放在地板上，「吃。」


    小猫咪就是普通的橘白相间的田园猫，不再是湿漉漉可怜兮兮的落汤猫，睁着圆熘熘的大眼睛，试探地往盘子前凑。


    其中个头大点橘色比较浅的小猫，伸出舌头小心翼翼舔了舔羊奶，觉得滋味不错，吧唧吧唧喝了起来。另外一只摇晃着也蹭过来，但是没掌握好力度，一头栽进了奶盘里。


    裴翊君赶紧将他捞起，宋放一边嫌弃地骂着「蠢猫」一边用湿巾给它擦了脸。


    「爪爪不能伸进盘子里。」


    「嗳，别啃盘子。」


    「别抢，老二你到这边来吃。」


    宋放坐在地板上，看着裴翊君像个操心的老父亲唠唠叨叨教猫咪喝奶。


    「哥，给它们起个名字吧。」


    裴翊君抬眸，「它们是你捡到的，你起吧。」


    宋放两只手向后撑在地板上，摇头，「我不行，我是起名废。」


    裴翊君垂下头，手指轻轻rua着老大的小脑袋瓜。他的手不是典型的男人手，指骨修长骨节偏纤弱，皮肤莹白细腻。


    「要不就叫中分和橘次郎吧。」


    「好啊。」


    宋放忽然倾身靠近，抓过裴翊君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哥，你也ruarua我吧。」


    裴翊君还是不太习惯和人突破安全距离的亲密，但这人是宋放。他试着压下心底的窘然，揉揉小朋友的脸。


    宋放心满意足地在他掌心蹭蹭，一手一只将已经喝光羊奶开始啃盘子的小猫抱起来，笑道：「哥，你看！它俩这样面对面喝奶，变成真『奶猫』了。」


    中分和橘次郎被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仰面一动不动，毛绒绒的脑袋和鬍子上全是羊奶珠。


    裴翊君也笑，给小傢伙们擦干净。


    时间不早，又下着雨，宋放要走了。


    裴翊君靠着玄关柜，看着宋放穿好鞋，将雨伞递过去，「路上小心点。」


    「好呢，哥。」宋放指着已经吃饱了就睡的小猫咪，「哥，别让它俩养成上床的毛病。」


    「不是长毛猫，掉毛应该就还好吧。」裴翊君喜欢干净整洁，并不是洁癖，所以倒也无所谓。家里有了小动物，肯定和他一个人住不一样，勤快收拾点就行。


    宋放懒洋洋靠在墙上，几道灰蓝色的额发随着自然的角度垂落，鼻影高而挺直，看起来很是负心汉的桃花眼柔柔软软，漫不经心似的。


    「哥，你的床只有我能上。」


    裴翊君长睫颤动。


    宋放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从耳朵尖到衬衣下露出的脖颈皮肤红了一片。


    他也不曾想到十六岁初见面时清清冷冷的小哥哥，竟然一撒娇就心软一撩就腿软脸红。


    他都还没说什么出格的话。


    这也太害羞了。


    深知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宋放不再瞎几把撩了，抬手压上门把手，「我走了，哥。」


    忽地，衣角被轻轻拽住。


    清朗的男声缓慢发出邀请。


    「接，接个吻再走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裴裴一记直球，放放捂胸口：要命！


    第12章 十二点糖


    =========================


    裴翊君因为缺乏安全感，一直习惯将自己缩在用冷淡和规则垒成的保护壳里，而现在他愿意主动伸出触鬚小心翼翼去触碰界限那边了。


    宋放眼睛弯了又弯。


    裴翊君发现再次相遇以来，宋放很爱笑，或者说一看到他就笑。灿烂热烈、直白深情、温柔款款……无论哪种都特别好看。


    裴翊君一颗心像是泡在了咕嘟咕嘟冒泡的蜂蜜里，甜甜的热热的。


    他走近一步，五指轻轻攥着宋放腰侧的衣服，微微踮起脚。


    裴翊君一只手能数得过来的接吻经验全部来自宋放，宋放一不主动，他就有点抓瞎，只会凭着本能和贫瘠的经验，青涩笨拙地贴上去摩擦。


    宋放被亲得心痒痒，又想笑。忍耐着反客为主的冲动，任凭他动作。


    一道隆隆雷声乍然响起，裴翊君吓了一跳，牙尖咬住了宋放的下唇。


    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口腔。


    裴翊君要退开，脆弱的后颈突然被牢牢压着，半分也不容他挣扎。


    「你……」


    他只仓促地说出一个字，就被滚烫的唇消了音。


    宋放吻得很重很粗鲁。


    偏偏恰到好处地激发出了雄性原始兇狠的掠夺征服本能，嘴唇上泛起的疼意刺得体内涌出难以言喻的激动，甚至叫嚣着希望再用力些。


    裴翊君高高仰着下巴和宋放接吻，喉间溢出一声柔软的颤音。


    吻戛然而止。


    裴翊君大口大口唿吸着靠在宋放肩上，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两人的心跳声，一下接一下，擂鼓般砸在耳膜。


    宋放揽住他，食指指腹擦了擦他的嘴角，眼底是还没熄灭的烈焰，声音里带着三分缱绻三分暧昧三分性感，「舒服吗，哥哥？」


    裴翊君努力平復唿吸，听到这话脸都红透了。


    偏宋放还不放过他，催促地又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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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的回答是腰间的肌肉被人拧着转了半圈。


    宋放「嘶」了一声，一点也不生气。


    可以任性地发泄小脾气的裴翊君和平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是其他任何人也看不到的。


    宿舍里，王一鸣、杜远航和谢麟正在玩游戏。三个菜鸡送了一晚上的人头，等着进入游戏的间隙开始互相攻击。


    杜远航：「你是对方派来的卧底吧？」


    「补偿器都忘了捡，拿了好枪当烧火棍用的是谁？」王一鸣不服气地道。


    谢麟有气无力道：「刚才那把被一个野人一穿三，咱们这是表演葫芦娃救爷爷呢？！」


    「本来想玩游戏放松的，结果越玩越抑郁了。论队友的重要性！」


    「靠，自己菜，少内涵你爹！」


    几人正吵着，宿舍门「咣」的一声被打开，宋放站在门口。他一半身子隐在暗处，半天没进来。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在白色灯光的映衬下，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闪着异样的光芒……在窗外电闪雷鸣的配合下，有点阴森恐怖。


    王一鸣手里的水杯差点砸地上。


    谢麟和杜远航直接抱在了一起，簌簌发抖。


    宋放走进来，将雨伞挂在门口，关上门，「干嘛呢？」


    王一鸣长吁了口气，拍着胸口，「吓死了吓死了，人吓人真能吓死人的，宋老闆你刚才的模样忒鬼畜了。」


    宋放懒得计较，将手里的餐盒放在桌上，打开盖，火红的小龙虾一只只整齐地泡在红亮的汤汁中，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尤其还是这样一个被虐得体无完肤的雨夜。


    王一鸣、杜远航和谢麟像饿狼一样一下就扑上来了。


    「爸爸，你怎么知道我想这口了？」


    「风雨交加的夜晚收到爸爸的爱心夜宵，真是感天动地。」


    「爸爸，明早我请你吃鲜肉包。」


    「出息！」心情大好的宋放嗤了一声，找衣服准备洗澡。


    王一鸣左右开弓，吃得嘴巴都红了。他剥了一只虾，递到宋放嘴边，掐着嗓子嗲声道：「亲爱的，张嘴，啊~」


    宋放嫌弃地撇开头，「滚，噁心！」


    王一鸣一口将虾吃掉，嘟囔道：「宋老闆，你可真是银河第一钢铁直男。」


    杜远航贊成地点头，「就算现在老王坐在宋老闆腿上，我都相信宋老闆直得跟电线桿一样。」


    谢麟也道：「对对对，那些女生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还磕起了你和校草的cp。」


    宋放闻言，动作顿住，「我的cp？」


    「对啊，就在论坛上。」王一鸣被辣得一边吸气一边道：「就你军训那天和小裴哥站在一起的照片，被人放上了上去，盖了大几百层楼。」


    南大的论坛分好几个版块，其中有个交流区氛围宽松，只要不涉及人身攻击什么都能发。约游戏打球的、找兼职赚钱的、网购拼单的、娱乐八卦的、推荐小说漫画的、吐槽食堂饭菜的……内容相当丰富。


    宋放还是第一次进入这个交流区。


    【pbc裴宋，姐妹们我好像不对劲】hot 爆!


    配图是偷拍的宋放和裴翊君的几张照片，正文则是：惊！！！裴宋竟然是认识的！！！首先让我先夸一波两个小哥哥的盛世美颜，我模拟人生都捏不出来这样的脸！！！两人站一块简直绝配！！！宋看裴的眼神也太攻了吧？！！！清冷斯文大美人vs深情超a小狼狗！！！


    【4l:】abo小说男主瞬间有了脸


    【8l:】一语惊醒梦中人！难怪我实在想像不出来这两人要找什么样的女生才能配得上，原来根本不需要！！！


    【10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1l:】楼上的姐妹你吵到我眼睛了


    【25l:】好心姐妹可不可以告诉我，所以谁攻谁受？


    【26l:】当然是美人受小狼狗攻！！！


    【27l:】斯哈斯哈年下太香了！


    【30l:】真香！


    【62l:】那他俩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雪松x烈酒？


    【63l:】极端气候的万年冰原尽头是一片墨绿世界，蓬松的白雪上是一层晶莹剔透的细碎冰霜，粗鲁的破裂声响划破寂静的雪松林，在雪松断续的求饶声中，醇烈的酒香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63l:】有画面了，爱了爱了


    【70l:】姐妹会说话就多说点


    【85l:】63楼姐妹的着作在哪里买，我预订一百套


    【100l:】木质清香感的野玫瑰x性感的菸草皮革混合味我觉得也可


    【101l:】这两人要是生个孩子得多好看？！


    【102l:】啊啊啊啊啊完全代入abo小说无法自拔


    【103l:】能不能不要把二次元和三次元混为一谈？腐癌圈地自萌，懂？


    【104l：】快删帖吧，学校论坛不是腐癌滋生的乐园


    【113l:】真就离谱，裴那么清清冷冷远在天边的大校草和跺跺脚能让南城颤三颤的宋氏集团的小少爷，怎么能是gay？！他俩要是gay，我直播倒立拉稀


    【115l:】裴宋都是在校学生，把二次元的那一套上升真人真的很膈应


    【116l:】贊同，裴宋是供人消费的明星吗？明知道他们是互相认识的朋友还要上升真人，人家不尴尬吗？


    【125l：】那么大的pbc没看到吗？非要点进来槓


    【130l：】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大家只是yy，磕着玩的，谁也没有真的把学长学弟往gay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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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1l：】对对对，不管他们是不是gay，都不影响我斯哈斯哈哈哈哈哈


    后面的评论基本分为磕cp的和吵架的，宋放手指快速滑动翻页，一目十行。


    他百度了一下什么是abo，三分钟后挑着眉关掉浏览器。


    又多了一条最新评论。


    【504l：】我是楼主，不知道裴宋看不看论坛，在这里给学长学弟道个歉！我只是单纯觉得他们好磕，并没有真的按头本尊，也没想到会引起这么激烈的争吵。我已经申请删帖了，在此郑重向两位当事人道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505l:】摸摸楼主，哪里都是槓精，好像裴宋是她们男朋友似的


    【520l：】我是宋放，只要不是人身攻击，倒不必删帖


    【521l：】？？？！！！


    【530l：】我刷到了什么？


    【535l：】喜报！！！正主授权！！！


    【541l:】有没有人注意到宋的回覆恰好是520，kswl


    【542l:】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543l:】太甜了甜晕了


    【544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们sz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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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安康呀(*￣︶￣)


    第13章 十三点糖


    =========================


    裴翊君基本不上论坛，所以还不知道宋放在论坛扔了个雷。一场秋雨一场凉，第二天早晨，他推开窗户，在混着草木清香的微凉空气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拿起手机，宋放的消息比新闻推送还准时。


    【fang：今日份的男朋友等待签收】


    【moonlight：早上好，男朋友！】


    【fang：哥，我昨晚梦到你了】


    【moonlight：嗯，什么梦？】


    【fang：……是个一大早让我升旗的不可描述的梦。哥哥，还要我继续说吗？】


    一记直球让裴翊君腾地脸就烫了。


    手机又震了震，宋放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宋放叼着牙刷短髮凌乱，对着镜头讨好地笑，痞帅痞帅的。


    裴翊君发现自己对他完全没办法，只能岔开话题。


    【moonlight：早上吃什么？】


    【fang：哥，你吃什么我请你？听说中央食堂这学期的早餐师傅换了，叉烧包和流沙包做得特别地道，吃吗？】


    裴翊君没谈过恋爱，但大学时室友们夜谈会上说起恋爱技巧，都提到就算天天榨菜馒头，在确定关系初期和女朋友约会千万不要用团购或者优惠券。理解为死要面子活受罪也罢，说是男人的执着也好。


    宋放现在也没钱。


    恋爱中的小男生自尊心是要维护的。


    于是裴翊君没说什么叉烧包太贵不如吃便宜一半的素菜包这样扫兴的话。他一口答应下来，快速洗漱，给中分、橘次郎餵了生骨肉并留了足够的水后，出门。


    裴翊君是不急不慢的性格，和人有约时从不迟到，但也不会特别提前，基本都是卡着点。


    今天有点不一样。


    裴翊君从家属楼出来不久就踏上一条林荫道。道路两旁是高大葳蕤的树木，春夏层层叠叠浓荫蔽日，秋冬金黄落叶铺满柏油路，一年四时，各有不同。


    裴翊君每天穿行时，都会在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中特意放慢步速，算是放松心情的一个办法。


    可是今日，他有些迫不及待。


    脚步越来越快，甚至小跑起来。


    宋放就站在林荫道的尽头。


    九月底，鲜花抓紧夏天的尾巴努力地绽放着，花香混着青草泥土的味道沁人肺腑。


    宋放今天在白色t恤外套了件薄薄的黑色针织开衫，松松垮垮的版型，单手插兜懒懒倚在树下。


    裴翊君唿吸都放缓了。


    这种没有领子的衣服不是谁都能穿好看的，圆肩驼背穿了只会更加暴露缺点。


    而宋放穿起来很好看。


    灰蓝色的头髮在树荫下颜色深了许多，耳上戴了黑色耳骨夹，肩头落了星星点点被风吹落的金桂花瓣。


    张扬、散漫、慵懒、干净、性感……


    比漫画封面还要夺人眼球。


    他正要走过去，就见一个女生大胆地走到宋放面前。


    凭良心讲，女生挺漂亮，身材也不错。白色短袖学院风衬衫收进蓝白格子的修身百褶短裙里，腰细腿长，黑长直披肩发，是大部分男生都会喜欢的类型。


    颜即是正义，当了七八年南大校草的裴翊君可太懂了。宋放长得好，身上还有种不论在哪里不论有多少人都能轻易成为视线中心的气质，会被女生索要联繫方式甚至告白都再正常不过。


    正常。


    太正常了。


    没有窥视他人习惯的裴翊君脚步一顿，接着往前走了两步后，又站住。可是下一瞬，他再次径直往前走。


    「你好，请问可以交换个联繫方式吗？」


    宋放从远处收回视线，一个化着精緻淡妆的女生红着脸将自己的手机伸过来。


    越过女生的发顶，他看到了正朝这边走来的裴翊君。


    他勾起唇角，在女生忐忑又惊喜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拒绝，「抱歉，不能。」


    女生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宋放一看就不是谁都能驾驭的人，眼光肯定也高。只是好容易单独邂逅一次，总要试试才能死心。


    「我能问为什么吗？」女生不甘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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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翊君停下脚步。


    宋放回答得坦荡，「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目光看向停在三步外的男朋友，强调：「喜欢得要命。」


    语气懒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却澄澈明亮，眸底专注而认真。


    像有根羽毛轻轻挠着心尖，裴翊君心跳陡然加快。


    宋放绕过女生，大步走到裴翊君面前，「哥，走吧。」


    两人并肩走着。


    距离很近。


    近到手背皮肤时不时不经意地触碰摩擦。


    不过在过路同学老师的眼中并不算什么，最多觉得他们关系好。


    余光中，裴翊君的胸膛起伏线条明显。


    「哥，你是跑来的？」


    裴翊君「嗯」了一声。


    宋放心里的小人已经手舞足蹈了，喜笑颜开，「原来哥这么想见我。」


    小朋友的一腔赤诚肉眼可见，横冲直撞地让裴翊君招架不住，只觉一颗心软得快要滴水，无奈顾忌周围人多，又「嗯」 了一声。


    手腕被抓住。


    裴翊君睁大了眼，却没有挣开。宋放的掌心大胆迅速地从他微凉的手背皮肤掠过，「哥，你去找位置，我去打饭。」


    裴翊君快被他搞死了，坐在空椅上好一会儿，心脏依然跳得极快。


    怎么会有宋放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这里可是人流量最大的中央食堂，众目睽睽！


    可是，他又仔细梳理了一下此刻的心情。


    前所未有的隐秘的刺激感完全凌驾于担忧不安之上。


    他和一个男生谈恋爱了。


    打破常规让他甚至感受到了莫名快.慰。


    裴翊君觉得此刻自己的表情应该很怪异。因为他现在情绪波动大到总是在两个极端之间反覆跳跃，一忽儿这样，一忽儿那样，七上八下。


    也许这就是恋爱。


    宋放端着满满一个餐盘迴来。


    除了叉烧包和流沙包，他把皮蛋瘦肉粥、三鲜煎饺都放到裴翊君面前，「哥，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些。」


    从前每次去宋家上课，家里照顾宋放起居的保姆陈姨会热心地问他吃什么，裴翊君怕麻烦人，总是回答都好。陈姨手艺很好，川鲁粤淮扬变着法儿地做，裴翊君每次都不知不觉吃多了。


    其中，他最喜欢煮得浓香软烂的皮蛋瘦肉粥和三鲜饺子。


    没想到，那时候几乎不和他说话的宋放竟然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裴翊君有点愧疚，抬小声道：「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怎么会，哥不是记得我喜欢吃重口味吗？」宋放双手撑住桌面，上半身子向前倾，压着声音道：「除了你。」


    裴翊君：「？」


    他们坐在靠墙角落，宋放用手遮住嘴，桃花眼弯起，「哥是又甜又软又糯又粘的糯米糍。」


    朗朗干坤大庭广众，裴翊君脸又红了，不怎么有威慑地瞪了宋放一眼，「快吃。」


    宋放笑地痞坏痞坏，拿起筷子，「要是有能和哥挨着吃饭，又能看到哥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我们要十几个小时后才能见面。」


    裴翊君今天要和导师进实验室，中午出不来。


    他看着宋放。


    小朋友平时绷着眼皮不笑的时候非常酷盖，就是这样一个不论男生女生经过都要回头看看的大男生，像个有分离焦虑的三岁幼童似的。


    裴翊君用汤匙搅动着烫嘴的皮蛋瘦肉粥，坐直身子。餐桌下左腿缓慢伸出，抵上宋放的膝盖。


    宋放动作一顿，颇为意外地眨眨眼，「？」


    不小心碰到了？


    裴翊君唇角牵起个浅浅的弧度，舀起一勺粥吹了吹。


    南城九月底的天气还很热，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彼此能感觉到对面人的肌肉起伏线条和坚硬骨骼。


    宋放挑眉，就着这个姿势长腿蹭了蹭裴翊君的大腿内侧。


    像是故意的，又像是不经意的。


    裴翊君目光颤了颤，勺子里的粥差点撒出来。


    他有些受不住，想撤回腿。


    宋放更快，流氓似的伸过另条腿，紧紧夹住。


    裴翊君只觉半边身子一瞬间麻痹，心跳隆隆，鼻尖冒出涔涔汗水。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此刻从脖子到脸肯定红透了。


    宋放心满意足地正要说话，肩头被人拍得一沉，「哈哈哈哈哈，我赢了，老杜老谢赶紧给钱。」


    王一鸣的大嗓门乍然响起。


    第14章 十四点糖


    =========================


    从前做家教的时候，裴翊君见过王一鸣。几年不见，男生除了个子高点脸圆点，没什么变化。


    桌子下，宋放依然紧紧夹着他的腿不放。


    裴翊君不敢使劲，只得僵着脸抬起头和王一鸣打招唿。好在他素来都是面无表情，王一鸣并没察觉什么，热情地叫了一声：「小裴哥，好久不见。」


    打完招唿，又将杜远航和谢麟介绍给裴翊君，前者两人对他早就如雷贯耳，又知道裴翊君比他们大了好几岁，也都跟着叫「小裴哥。」


    宋放嫌弃地把自己肩膀上的手拍下去，「王一鸣，一大早你闲的？」


    王一鸣一屁股坐在宋放旁边的空椅上，催促道：「老杜老谢你俩快点，赶紧的，别磨蹭。我第一堂是师太的课，绝对不能迟到。」


    随着两声清脆的微信红包到帐声，王一鸣跟中了500万似的嘚瑟，「多谢多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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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放踹他一脚，「你他么到底拿我赌什么了？」


    王一鸣这才解释：「就早上出门你说约了人嘛，老杜老谢就猜你肯定是约了女朋友。神他妈女朋友，不就是约了小裴哥吗？哈哈哈哈……」


    裴翊君：「……」


    他还真不是女朋友。


    宋放余光中瞥见裴翊君绷紧的肩膀，没说话。


    他重生以来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和裴翊君肩并肩站在一起，肯定不介意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甚至想在学校广播里广而告之，让那些明里暗里的情敌们死心。


    但现在还不行。


    裴翊君会介意。


    他还没做好准备。


    再等等吧。


    反正一辈子还长着。


    宋放嗤了一声，伸手端过裴翊君吃不了的皮蛋瘦肉粥，两三下扒光。


    从餐厅出来，裴翊君有礼貌地和王一鸣、谢麟、杜远航说话，最后仿佛不经意掠过身旁的宋放。


    两人视线短暂相对。


    宋放松松垮垮地单肩背着书包，许是阳光照着眼睛，他轻蹙着眉头略有不耐。


    「我走这边。」


    裴翊君停在岔路口，头顶上有粉红色花瓣打着旋儿飘落而下，停在他的肩头。


    宋放极其自然地抬手将花瓣取下，点点头，看着裴翊君挺拔清瘦的背影走向石板路。


    谢麟感嘆一声，「原来校草这么平易近人的。」


    杜远航指着自己的脸，「我以前高中的时候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很招女孩子喜欢的那种。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怪那么多女生喜欢小裴哥了，我一个男的都觉得他好好看。」


    宋放在旁边面无表情咬着口香糖，王一鸣靠过来，「你说你也天天吃口香糖，怎么不发腮？」


    「你不是发腮，你单纯是胖，肉赘的。」


    「你天天不挤兑我不舒服是吧。我刚要说什么来着，对了，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见你吃过谁的剩饭。」


    宋放：「……」他都和裴翊君酱酱酿酿，甚至可以说裴翊君身上没有哪块地方他没舔咬过，所以吃个剩饭根本不算什么。靠，这小胖子平时怎么不见观察力这么敏锐？


    宋放正想着怎么解释，就听王一鸣自问自答：「原来你和小裴哥这么熟？！我还以为你们这两年没什么联繫。」


    宋放：「。」


    是你自圆其说的，和我没关系。


    *


    裴翊君这一天完全没有离开过实验室，忙到下午只吃了几块饼干充飢。


    直到记录完今天最后一个数据，才觉得胃里空得有些难受。拿出手机来看时间，已经22:08。


    微信里宋放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哥，什么时候结束，吃晚饭了吗？】


    【要按时吃饭哦，发送爱心.jpg】


    裴翊君收到别人发的私信都会回復，何况宋放手速快得像打字机成精，可可爱爱的表情包和颜文字一条条地往外冒。


    【哥，我好想你。】


    一记直球。


    裴翊君按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都有些发烫。


    小时候父亲一直工作很忙，初一那年奶奶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等他回家了。


    现在他有了。


    有个每天和他问早安晚安，提醒他吃饭，直白地倾诉想念的小男朋友。


    不想让宋放担心，裴翊君撒了个小谎，【刚结束，吃过了。】


    临走前，他和几名博士生被导师吴教授留住。


    物理系、计算机系、经济系是南大的招牌，汇集了全国顶尖教研人才。以研究高能物理着称的吴教授堪称南大镇校之宝，全国最顶尖的物理学子无不以成为吴教授的学生为荣。


    吴教授告诉他们，按照南大今年新出的规定，教学实践是学术型博士的必修环节，并设置学分。在完成相应的课堂教学工作量的基础上，还要承担作业批改、科学设计等工作内容，之后才能进入博士学位的论文答辩申请。


    所以，这学期大学二年级的原子核物理将由他们几名博士生代讲。


    「裴学长。」


    在实验室楼梯转弯处，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小跑着追上来叫住了裴翊君。


    男孩子叫岳清，也是核物理专业的。南大最不缺学霸学神，岳清还不到二十二岁，已经考上了本专业研究生。加上他长着张娃娃脸，看起来说高中生都有人信。


    裴翊君和岳清还挺熟悉，学生会、系篮球队、电竞社……两人交集蛮多。岳清话多情商也高，聊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


    不过今天岳清难得有些欲言又止。


    裴翊君惦记着家里的两小只没吃饭，索性开门见山地主动问：「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岳清挠挠后脑勺，「是有事请学长帮忙。」话已经提起了头，他也不再迟疑，痛痛快快将来意说清楚。


    裴翊君愣了好几秒。


    他用食指指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灵魂出窍的表情：「让我演公主？」


    岳清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下个礼拜就是学校的迎新晚会，他们物理学院本就是和尚庙，寥寥数个女生里挑出一个女主角本就很难了，偏偏学妹昨天不小心崴了脚，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两只手举在脸前，一脸拜託拜託的可怜相，「学长，你不演的话，公主就得我来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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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捏了捏拳头，鼓起肱二头肌，「我也不是不能牺牲，问题是那裙子我根本穿不进去。而学长你，盘靓条顺唇红齿白雌雄莫辩，又是一校之草，穿上女装还不惊艷所有人！求求了，学长考虑下哈。」


    宋放蹲在实验楼外的树荫下，看两只野猫打架，在一声声的「喵呜」中，终于等到自家男朋友熟悉的身影。他唰地站起来，正要出声，就见一个个子挺高长得像朵太阳花的男生表情真挚地大嚎：「学长，我爱你！」


    相当撕心裂肺。


    相当感天动地。


    宋放急走两步冲过去，一把抓开那两只试图拥抱裴翊君的两条胳膊，语气很沖：「你谁？！」


    岳清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口无遮拦道：「我是学长的亲亲小可爱！我愿意为学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裴翊君：「……」


    他没想到自己刚谈恋爱没一个礼拜，就遇到这种仿佛他是噼腿渣男被当场捉姦的狗血事。


    他被自己脑补的画面囧到了，连忙抓住宋放腰侧的衣服，说了一句电视剧里渣男的经典台词：「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一出口，裴翊君觉得自己更像渣男了。


    宋放身上有淡淡的一点菸草味，恰到好处，说不出的颓废性感。此刻，垂下的眸子里带着明显的霸道锐利。


    像只被闯入领地的雄狮。


    裴翊君有些移不开眼。


    他捏着宋放衣服的手紧了紧，贴上他精瘦的腰侧，胡噜毛一样从上到下顺了顺。


    「他是我学弟，岳清。我答应他一件事，高兴过头了。」裴翊君解释，声音像是春日融化了的冬雪，不再凛冽清冷，变得软弱。


    听到开门声，中分和橘次郎百米冲刺跑到门口，一左一右往裴翊君脚边一躺，露出肚皮「喵呜喵呜」叫。


    宋放直接把两小只拎起来，兇巴巴道：「我呢？」


    中分识相一点，敷衍地「瞄」了一声，橘次郎四只小爪爪乱舞极力挣脱。


    「不是我把你们带回来，你俩现在指不定在哪儿风餐露宿呢，一点不感恩，没良心！」


    「喵！」


    「干饭猫说得就是你俩吧，胖得和球一样，你再对我哈气试试！」


    「喵喵！」


    「大哥哥也要吃饭，我给你俩弄饭。」


    「喵喵喵！」


    裴翊君唇角牵起浅浅的弧度。


    本来他想随便吃个泡面算了，宋放怕他没吃好，贴心地替他点好海鲜粥和炒牛河做夜宵，放进微波炉里打一下就能吃。


    调好时间，微波炉发出工作的低低噪声。宋放也将生骨肉放进温奶机里化冻。


    两人靠得近，手臂因为动作暧昧蹭到。


    十几个小时没见，只一个触碰，裴翊君心底的渴望像藤蔓一样快速上升。


    宋放也在看他。


    目光缓缓扫过裴翊君的眼睛、鼻子、嘴唇，沉沉地。


    空气凝滞三秒。


    宋放突然倾身。


    裴翊君以为他要亲上来，下意识闭上双眼。耳畔轻轻地「噗嗤」一声，额前的碎发被人拨弄两下，「哥，头髮乱了。」


    裴翊君觉得被捉弄到，咬住下唇，没什么气势地瞪宋放一眼，唰地拉开微波炉，取出饭转身走向餐桌。


    宋放下了十成十的定力才没笑出声。


    怎么能这么……可爱！


    从前他绝对不会用「可爱」形容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男人，现在觉得无比贴合。


    因为橘色天赋，中分和橘次郎明显大了不少，脸圆眼睛圆像两个移动的橘色糰子，也更加活泼了。和刚来时每天二十个小时蜷在猫窝里睡大觉形成鲜明对比。


    宋放坐在茶几地毯上，双手在后撑着地，敲了敲装满生骨肉和生鸡蛋的盘子，「过来。」


    随着几声奶里奶气的喵喵叫，两小只迈着小短腿欢快地跑过来。橘次郎跑太快没剎住车，一头撞上宋放腿侧。


    宋放大笑出声，把它捞起来抱在腿上一通揉，「蠢猫。」


    裴翊君被笑声吸引，握着筷子抬起头来。


    灯光将粉白的墙抹上一层柔暖的橘色，少年独坐在地毯上，长腿随意曲起，灰蓝色短髮张扬恣意，颊边酒窝深深，帅得像是青春偶像电影里的男主，不需要任何美颜滤镜，干净美好赏心悦目。


    裴翊君看了几秒，手指自有主张似的拿出手机将此时此刻保存下来。


    生骨肉里加了两颗新鲜鸡蛋，橘次郎习惯先将汤汤水水舔掉，中分却是一上来就直接干肉。


    它吃完舔舔嘴，又去抢弟弟的，裴翊君挨着宋放坐下来，将中分抱起来，「你是哥哥，怎么老抢弟弟的。」


    说着，他找出冻干餵给中分。


    宋放躺在地板上伸个懒腰，「要不是学生会今晚要查寝，我就不回去了。」


    「哥，让不让我借住？」


    裴翊君还记着刚才被捉弄的事，硬邦邦答道：「不让。」


    「好狠心的哥哥，你不知道我舍友一个说梦话一个打唿一个磨牙，占全了。中午本来想补个觉，隔壁宿舍又来打牌。」


    说完，宋放看了眼时间，恋恋不捨地站起来，「我洗个手就走了。」


    裴翊君餵猫的动作慢下来。宋放第一次住集体宿舍是真的很不习惯吧，毕竟是真的小少爷。


    「哥，没有洗手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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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我昨天才换的。」话是这么说，裴翊君还是起身。


    卫生间内，宋放拿着毛巾在擦手，自动洗手液感应机里淡蓝色的液体几乎是满的。


    没等他质问，就被宋放托着腿根抱着放在了大理石洗漱台上。用脚关上门，宋放双手撑着台沿，俯身很快地亲了裴翊君一下。


    温软的唇瓣印在额头上。


    「你刚才不是不要亲？」裴翊君睫毛颤了颤，抬手用了些力气抵着宋放的肩窝，不让他靠近。


    「哥哥，外面有小朋友，不能教坏它们，嗯？」宋放顺势抓着裴翊君的手一下下啄着。唇瓣一张一翕间，缱绻摩擦着他的指腹、掌心。


    安静的内响起极轻极低地一点吞咽声。


    宋放抬眸，盯着裴翊君滚动的喉结，有点得意又有点恶意，「我的哥哥动情了。」


    裴翊君羞得脸红成了番茄。


    他不知道是自己太敏感，还是因为对象是宋放，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只是亲了亲手，酥酥麻麻的痒就从尾椎骨窜上来。


    裴翊君挣了挣手，没想到轻易就挣脱开，只是下一秒冰冷冷的皮带扣被解开。


    他惊慌地按住宋放的手。


    宋放眸色深沉，气息也有些重，声音低哑，带着蛊惑，勾得人心里酥麻酸痒。


    「宿舍十一点半关门，除掉路上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哥，你放松，我让你舒服。」


    第15章 十五点糖


    =========================


    潮湿凉爽的夜风吹散洗手间内的滚烫和暧昧，裴翊君脑内空白地看着宋放穿得整整齐齐不紧不慢地洗手漱口，鸵鸟似的用手背遮住眼睛。


    宋放忍不住大笑，用力抱了抱他，「哥，我走了。」


    裴翊君整张脸还烫着，装作很自然地道：「谢谢。」


    「谢我给你带夜宵，还是……什么？」宋放故意托腔拖调地问。


    怎么这么皮的？裴翊君轻轻踹了他一下。


    「我的哥哥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宋放弯腰啄了啄裴翊君的唇，终于不怎么情愿地挪动脚步。


    听到玄关关门的动静，裴翊君跳下洗漱台，落地时腿软地趔趄一下，他跑到阳台，推开窗户。


    很快，一道被昏黄灯光拉长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宋放腿长步子大，很快就走出十来米。


    裴翊君用食指和中指抵在唇角，一点点将上扬的弧度拉下来。手一松，唇角又自动扬起。


    他不再克制，看着黑漆漆的灌木丛笑得像个傻子。直到被阮奕的视频电话打断，裴翊君才坐到沙发上，「餵」了一声。


    看背景阮奕在办公室里，隐隐可以听见喧嚣吵闹的音响，「怎么样，裴裴？开学忙不出来就算了，连个信息都不回。」


    裴翊君连说不好意思。他其实有个好习惯，不论熟悉的还是不熟的人只要发来信息，都会认认真真回復，哪怕对方发来一个「在吗」，他也不会当没看见。


    除非他在忙。


    看看阮奕发来消息的时间，他还真在忙。


    至于忙的内容，相当不可描述。


    阮奕点了支女士烟，随口玩笑：「总不能是我打扰你和小弟弟的好事？」


    裴翊君的脸皮比桃子皮还薄，又不习惯说谎话骗人，一下被问住了，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艹！」多年的姐妹不是随便说说的，阮奕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说你说你说，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裴翊君：「就和你想的……差不多。」


    「哈哈哈哈。」阮奕笑地烟都拿不住了，「我就说你根本抵挡不了小狼狗的攻势，好好好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享受小狼狗的服务吧，姐妹沖啊！」


    挂断电话，阮奕唰唰唰发来好几个连结，全是他亲身体验好用的趣味用品。还有16个g的珍藏资源，有视频有小说，半夜都能让人口干舌燥睡不着觉的那种。


    裴翊君回了两个字：【谢谢】


    三人行必有我师，长这么大，裴翊君认为自己最拿手的就是学习了。


    *


    迎新晚会临近在即，替补「女主角」裴翊君赶鸭子上架反串起了公主的角色。大段大段的古典戏剧台词没有难倒英语六级考出南大近十年内最高分的裴翊君，只是……


    裴翊君：「我没有舞台经验。」


    岳清狗腿地替裴翊君捏肩拿水，一口牙齿白晶晶，「没事，我在话剧社呆了整整一年，第一次上台就演了棵仙人掌。」


    裴翊君：「我没穿过女装。」


    更不要说当着那么多人了。


    又尴尬又羞耻。


    岳清以为他要反悔，一把抱住裴翊君的腿凄悽惨惨地嚎：「哥！亲哥！！！咱可不能这时候反悔，后天就要正式登台了！！！」


    岳清以前因为年纪小又长了张娃娃脸，经常被误认成高中生，他痛定思痛在健身房泡了一年，练出了一身明显的肌肉。看着他隆起的肱二头肌，裴翊君想像一下岳女装的样子，大有「金刚芭比」的既视感，可太辣眼了，裙子的质量也未必撑得住。


    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裴翊君：「我没反悔，只是觉得有点违和。」


    「哪里违和？怎么会违和？」岳清不嚎了，开始满口彩虹屁，「你呀，是传奇一般的南大校草！是临危受命的物理男神！你呀，用祸国殃民的盛世美颜撑起整个物理学院的荣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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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嘴。」裴翊君站起来准备换衣服，「再多说一句，我立刻退出。」


    岳清捂着嘴勐点头，弯腰躬身，「您老请移步这厢更衣！」


    「咣当」一声，宿舍门大开，王一鸣双手被啤酒饮料烧烤占满了，他大着嗓门说：「南门那家烧烤今天店庆，买够一百块送啤酒。卧槽，人那叫一个多，老子都快排睡了。」


    刚结束一局游戏正在素质广场排队的谢麟和杜远航直接退了，恶狗扑食般围过来。王一鸣拎着宋放最爱吃的鸡翅和啤酒走近，见宋少爷正捧着一本硬笔书法字帖看得认真。


    「干啥，要练字？」


    王一鸣快吓死了。他和宋放从幼儿园就是同学，他当然知道宋放最讨厌一笔一划规规矩矩地写字，要不是试卷上有方格的限制，他能飞上天。


    宋放没答，把字帖郑重放在笔记本电脑上，目光在王一鸣身上瞄了一眼，「腹肌除皱术练到第九重了？」


    杜远航一口啤酒直接喷出来，差点笑噼叉了。


    王一鸣气得一把拉起t恤，「靠，老子现在还有四块，而且是真刀真枪练的，绝不是吃蛋白.粉吃的。」


    宋放点点头，不怎么诚心地附和：「流批。」


    王一鸣：「……」


    他在一个有八块绝美腹肌的人面前露什么肚子，那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自取其辱嘛！


    他扯过椅子坐下，忍不住好奇道：「所以，你真要练字？」


    宋放将字帖拿起来指着主编的名字，「看见没？」


    王一鸣双眼视力1.5，不用靠近都能看清，「裴咏？谁呀这是，听着怪耳熟的……哦哦哦，想起来了，咱们小学每学期都随着教材发一本字帖，我妈天天逼着我练。」


    谢麟是隔壁g省的，「我也练过裴老师的字。」


    宋放嘴角勾出个笑来，「裴老师是我对象的父亲。」


    三人：「……」


    王一鸣面无表情道：「卧槽，我他妈服了，这都能秀起来。你要是出一本《秀恩爱的一百种方法》，老子一定买。」


    杜远航：「烤串都被恋爱的酸臭味腐蚀了，从明天开始我没事就去奶茶店晃悠，争取在寒假前脱离母胎单身的苦海。」


    谢麟：「咱们组团去，不过你得把你那大碴子味儿的普通话练练。」


    「你懂啥？我们东北话自带笑点，小姑娘都喜欢幽默的。」


    在三只单身狗商量如何提高去奶茶店把妹的命中率的讨论声中，宋放的手机震了震。


    【moonlight：带妆彩排，你觉得……怎么样？】


    隔着屏幕，宋放都能想像出裴翊君的纠结表情。


    他对女装不女装无所谓，只是那人是裴翊君，光想一想就能被蛊惑到。所以，裴翊君告诉他可能要在迎新晚会上反串的时候，他的态度是不支持也不反对。


    王一鸣拿着啤酒走过来，「宋老闆，明天一起去吃饭？你都脱单了，怎么能不请客？我们都好奇咱小姨子是谁，长得漂不漂亮？」


    【moonlight：图片】


    宋放窒了窒，在王一鸣的目光看过来之前一秒迅速摁下锁屏键。


    他手速很快，王一鸣只觉眼前一花，什么也没看到，「啧，果然是单身十八年的手速。哎，你都有对象了，怎么还看少儿不宜的照片？小心我告诉咱小姨子。」


    宋放站起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王一鸣的肩，「首先你得管我对象叫嫂子。其次，我看的就是我对象的照片，为什么不给你看呢，因为少儿不宜！」


    谢麟、杜远航哈哈大笑。


    关上洗手间的门，宋放喉结快速滚了滚，拿出手机。


    照片里裴翊君化着舞台妆，浓深眼线随着眼睛弧度迤逦向上，轮廓被拉得又深又长。嘴唇颜色是非常显白又有气场的梅紫色，加上他骨相比例标准完美，可塑性很强，轻松就化出锐利明艷的妈生混血感。


    裴翊君戴着棕色长假髮，有些紧张地微张着唇看向镜头，一点湿润的粉红隐藏在后，像是无声的邀请。


    宋放打下一行字。


    【哥哥，你就别勾我了】


    第16章 十六点糖


    =========================


    第二天晚上，宋放晚自习请假，今天是他爸宋英诚五十五岁的生日。


    生日地点在集团的俊逸酒店，酒店经理带着相关人员早早等候在门廊下迎接今晚的贵客们，个个脸上都是标准的职业化微笑。


    眼见着一辆灰头土脸的红色的士缓缓停下，平日高高在上今天却只能充当门童的经理瞬间收回笑容，语气不怎么好地质问身边人：「怎么回事，今天这样的日子不是应该让普通客人走侧门？宋总和小宋总马上就到了，到时候堵在大门口多难看？」


    正说着，计程车门打开，宋放抬脚下来。


    他今天就穿了件简简单单的象牙色衬衣，很有质感的布料被他撑得恰到好处，从肩到腰都十分妥帖。


    只是别说领带领结，连领扣都没系。


    酒店经理自然认得这位活祖宗，同为宋家人，宋放是最不按常理出牌的。


    他急走两步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宋放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顾客都是上帝，宾至如归果然是白说的，在王经理眼里坐计程车来的不配叫上帝。」


    王经理陪着笑脸解释：「今天是特殊情况。」


    说话的工夫，一辆漆光锃亮的迈巴赫齐柏林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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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总到了。」


    王经理小跑着过去，点头哈腰地为后座打开车门，「晚上好，宋总，小宋总。」


    宋英诚保养得极好，精神抖擞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挺直的鼻樑上架着个金丝边眼睛，和宋放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隐在镜片后，眼神锐利精明。


    他的目光像x光一样上上下下将小儿子整个人扫了一遍，「哼」了一声，越过宋放走进大厅。


    宋放懒懒散散地问：「大哥，既然爸不愿意看到我，我还不如回去写作业。」


    宋寒柏比宋放大六岁，从小就老成持重，「爸今天生日，你不哄他高兴，也给我老实点。我不是让人给你送了衣服过去，为什么不穿？」


    宋放双手插兜，唇角挑起一个轻佻的笑，「我只是一名单纯清贫男大学生，七位数的衣服配饰换成现金不香吗？」


    闻言宋寒柏没忍不住在大庭广众下赏了亲弟弟一个爆栗。


    宋英诚的生日会汇集的都是上流精英人士，灯光熠熠的宴会厅内随处可见宋氏集团的logo，用来点缀的花束新鲜饱满娇艷欲滴，吸音地毯花纹精緻，空气中飘浮着名酒美食的诱人香气。


    宋放从小出入这样的场合，早就波澜不惊。跟着宋英诚见了几拨客人后，找个藉口熘到餐檯边。


    酒店的西餐师和烘焙师是正儿八经从法国蓝带厨艺学院毕业的，手艺在国内五星级酒店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本着「不坑别人，只坑亲爹」的原则，宋放叫来王经理指了几样不过分甜腻的西点，「这些都做一份，打包。」


    王经理连声应下，亲自安排下去。


    宋放满意了，拿了个白桃莓乐芭冰淇淋正要吃，身旁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原来你也喜欢吃这个呀？」


    说话的是个小个子女孩，穿着高跟鞋都不到宋放肩膀。


    是南城最大珠宝公司老闆的千金，姚依依。


    小姑娘和宋放同岁，长得挺好看，也没因为家里做珠宝生意，把自己弄得像个活动珠宝展示台。


    宋放从小到大顶着这样一个好皮囊，堪称少女心收割机。他垂眸望着期期艾艾欲言又止的姚依依，心里有了数。


    他长得负心薄情，本质并不渣。尤其是重活一回，多了同情同感的共理心。他的心里只有裴翊君，既然不能对别人的爱慕做任何回应，那也应该给与对方足够的尊重和礼貌。


    宋放正要暗示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身后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宋总，你看这两个孩子站在一起多好看，男的俊女的美！」


    宋放转过身，只见一个发福发得不轻的中年男人满意地看着自己。


    宋放：「……」


    姚依依面皮薄，从脸到脖子唰地红了，挽着亲爸的胳膊撒娇似的摇了摇，「爸。」


    姚总笑呵呵地自谦：「宋总见笑了，我这女儿从小被我养得娇气，性格又腼腆，快叫人吶！」


    姚依依抬起头，温温柔柔地道：「宋伯伯好，祝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只是最普通的生日祝福，不过细看之下，小姑娘和已经去世的宋放妈妈有几分相似。


    宋英诚深深看了眼一旁桀骜不驯的小儿子，夸奖道：「南音作曲系很难考，不错，果然有气质有才华，姚总好福气。」


    姚总哈哈大笑，「小放也很有前途，南大经济学院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刚才这两个孩子相处得多好啊。」


    宋英诚也道：「看起来他们还挺有缘，那就让年轻人自己聊吧，我们在这里他们放不开。」


    说完，递给宋放一个「你小子老实点别欺负人小姑娘」的警告眼神，转身就走。


    姚总笑眯眯地看着宋放，目光和蔼地像是看到乘龙快婿，也走了。


    宋放：「……」


    有些事情看来不能再拖了，反正早炸晚炸都得炸。


    他垂眸想了想，再抬头对上姚依依注视的目光。


    「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和裴翊君很熟吗？」


    两人同时开口，说的却完全不是一回事。惊诧地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晌，还是姚依依打破尴尬，「哦哦，那，那祝福你呀。」


    宋放眉毛高高挑起，「你刚问什么？」


    姚依依绞着手指，脸又红了，「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和裴翊君很熟？」


    熟。


    熟到上床那种。


    宋放「嗯」了一声。


    「那你能把他的联繫方式推给我吗？」


    宋放没立刻回復。


    姚依依连忙解释：「我不会把他的联繫方式给任何人，南音和南大还挺近的，我在学校论坛上见过他的照片，就是……就是想请他吃顿饭。」


    宋放：「你喜欢他。」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语气。


    姚依依害羞地点头，「可以吗？我打听过他还没有女朋友。」


    宋放舌尖轻轻抵了抵腮，唇角扯出一个散漫性感又温柔的上翘弧度。


    「他有对象。」


    半夜十一点，宋家别墅灯火通明。


    「你要说什么？」宋英诚今晚喝了不少酒，醉意醺醺，本想直接睡了。跟着回家的宋放提出有几句话说。以为混小子终于要低头，他也顺势坐下来。


    父子冷战几个月，宋英诚最气的不是儿子放弃之前拿到的offer，执意留在南城，也不是他对自己介绍的小姑娘看也不看。而是他说搬还真搬出去住了，平时家也不回，颇有点和自己较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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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看来混小子终于要认错了。


    宋放没坐沙发，斜斜倚着墙站着，「爸，以后你不要再给我介绍女孩子了。」


    「我不喜欢。」


    「我喜欢男人。」


    裴翊君今天做了一天的实验，回家收到了跑腿小哥送来的满满一大盒西点。特调面粉、鸡蛋、乳酪、糖在烘焙后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能治癒疲惫的身心，尤其还是宋放特地为他挑选的。


    撒了糖霜的酥皮带着微热的温度，与绵密细腻又冰凉凉的香草卡仕达酱成就了香草拿破崙。歌剧院蛋糕的杏仁、咖啡奶油、巧克力镜面层层叠叠交错，带来丝滑醇厚丰富的口感……


    每一口都是幸福甜蜜的味道。


    裴翊君一边吃一边给宋放发信息，也不知道他那边结束了没有。今天是宋爸爸的生日，宋放应该不会做什么把已经糟糕的父子关系搞到更差吧？


    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復。


    裴翊君把中分、橘次郎抱在腿上，一边吸猫，一边盯着手机屏幕。


    五分钟后，屏幕黑了。


    手指划开，继续盯。


    中分和橘次郎两个精力越来越旺盛，你扒拉我一下我给你一爪子，一点不老实。裴翊君把他俩赶下去，拿起逗猫棒。


    眼睛却一直留意着手机。


    和宋放在一起还不算长的时间里，每晚临睡前必须要发信息或者视频，已经成了必不可少的习惯。


    过了十来分钟，手机才终于嗡嗡震动。


    裴翊君扔掉逗猫棒，抓起手机举到面前。


    【fang：刚到酒店，手机没电了】


    【fang：甜点吃了吗？好不好吃？】


    【fang：能视频吗？】


    裴翊君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


    对面几乎是秒接，不过屏幕里是酒店贴着墙纸的天花板，皮带金属扣的轻微响声后有衣料的窸窣摩擦声传来，然后屏幕里才出现熟悉的帅气面孔。


    没穿衣服的宋放！


    裴翊君觉得手机有点烫手。


    宋放觉得裴翊君爱脸红真是太好了，就像警报器一样，明晃晃地提示他，你男朋友害羞了。


    面红耳热的裴翊君强装镇定，瞅瞅他，视线马上移开，一忽儿又忍不住转回来盯着看。


    怎么这么有意思的。


    宋放极善于把握机会，见裴翊君一幅被美色冲击蛊惑的样子，恶劣地把镜头缓缓向下移。


    裴翊君吞了吞口水。


    继续下移。


    裴翊君「啪」地捂住眼。


    宋放轻笑出声，收回镜头，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甜点好吃吗？」


    「嗯，很好吃。」裴翊君半张脸埋在沙发里，声音闷闷的，却很绵软，像软乎乎糯唧唧的糯米糍。


    「宴会怎么样？顺利吗？」


    「年年如此，都差不多。」宋放语气轻松，「就是晚上和我爸出了个柜，被打出来了。」


    裴翊君啊了一声，「你挨打了？」


    「没，小学三年级以后，我爸就打不了我了，他追不上我。」


    裴翊君想问宋放为什么这么快和家里摊牌，转念一想，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瞻前顾后从来不是他的性格。


    「哥哥，你在想什么？」宋放支着下巴，把手机拿近，声音低柔，「你不要有负担，我没说对象是你。他就是气一阵子，总归是拿我没办法。我是他亲儿子，就算将来知道是你，我爸也不会干拿着五千万的支票让你离开的狗血事。」


    「我，就这么好？」裴翊君不傻，宋放说得轻松，其中承受了多少是他无法想像的。自己值得他这样吗？


    听出话里隐隐透出的自卑悲观，宋放眼睛一瞪，第一次噼头盖脸地说教起来：「你的自我认知真的很有问题！你有多好自己不知道吗？任何人都不能说你不好，你自己也不行！」


    直白的肯定比缠绵的情话还甜蜜。


    裴翊君从小父母离婚，父亲工作忙，奶奶全心全意照料他的饮食起居，但老人家是比父亲还要严于律己的人，对孙子也要求严格到近乎苛刻。所以，即使裴翊君从小到大方方面面都很优秀，却很少听到「你很好」、「你很棒」类似的鼓励肯定。


    宋放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


    就是这样的宋放，深深地吸引他，丢掉理智和伪装，期待又惶恐地去品尝前所未有的情之滋味，爱之销魂。


    裴翊君眼眶发热，点点头，唇边绽开一个比春日融雪还要令人心魄的笑容。


    宋放心软一塌煳涂，「要不是明天你有演出，一早就要起来，我现在就想到你家去抱抱你。」


    「只是……」裴翊君咬着下唇，放下羞耻感，「抱抱吗？」


    暖黄灯光下，裴翊君头髮不似白天打理得那样精緻整齐，他嘴唇嫣红，眼底像是盛了盏冰雪融化后的潋滟春水，一瞬不瞬地凝着他。


    又纯又撩人。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裴翊君。


    像是刚刚跑下山懵懂天真的媚妖。


    引人遐想的弦外之音撩得宋放心底的灼热唿地一下就烧起来，「哥，你再撩我，我就要升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假一天哦(*￣︶￣)


    第17章 十七点糖


    =========================


    中分和橘次郎最近不知怎么，特别喜欢钻进脏衣篮里打闹睡觉。裴翊君没管他俩，戴着耳机侧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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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漆黑的深秋夜晚，丝丝凉风从没关严实的阳台门钻进来，他却觉得房间内越发燥热。


    手机屏幕里，宋放浑身肌肉都覆了层薄薄的汗水，油似的亮。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裴翊君，眼尾泛着明显的酡红。


    「你的喉结好性感。」


    「你的声音也好性感。」


    「我记得你汗水的味道，是我最喜欢的荷尔蒙的味道。」


    「下次我想舔一下，像这样。」说着，裴翊君真的闭上眼，探出粉红舌尖。


    他其实看起来紧张极了，尾音颤抖僵硬，浓密的睫毛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


    像是被送上祭坛的祭品，也像是专门修习採补之术的媚妖。


    「宋放……」


    「我喜欢你！」


    宋放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耳腔嗡鸣，心跳几近爆炸。他喘促着沉沉唿了口气，故意将手掌心对准镜头。


    「我也喜欢哥哥。」


    「哥哥好棒棒！」


    *


    半夜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按掉闹钟，裴翊君裹着被子赖了会儿床。


    他几乎不赖床，醒了就干脆利索地起床，但是他今天特别想在暖乎乎的被窝里睡一天。


    都怪宋放。


    昨天缠着他说了好些荤的素的，挂断视频，那磨人的空虚感扰得他一直无法入睡。


    听到动静，中分、橘次郎像两枚小导.弹发射到床上，裴翊君嘆了口气，无奈坐起来，觉得自己真是没有赖床的命。


    给两个越来越「猪化」的小傢伙倒上生骨肉，发现家里连面包都没有了，正打算煎个鸡蛋凑活一下，门铃响了。


    可视屏里宋放笑嘻嘻地举着手里的早餐袋。


    家里几扇窗户都大开着，宋放一进来，清新的空气中似乎瞬间被暧昧、燥热充盈。


    感觉脸颊和耳朵有升温的趋势，裴翊君扯着衣服领子轻唿了口气，垂着眼接过早餐，「买了什么？」


    「糯米鸡、虾饺、云吞面。」


    宋放回答，都是裴翊君爱吃的。


    中午还有最后一次彩排，匆匆吃完早餐，裴翊君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瞄了眼吊儿郎当倚着玄关柜，拿逗猫棒百无聊赖甩来甩去的宋放，裴翊君心里有些遗憾。


    他发现自己现在矛盾得一批。


    见到宋放就心跳加速和害羞，可没有渴望期待中的拥抱和触碰，他心里又空落落的。


    背好包，沙发扶手上的手机震了震。以为是岳清来催了，结果是宋放。


    【男朋友在想什么？】


    裴翊君奇怪地看向宋放。宋放不笑的时候完全是个酷盖，绷着眼皮看起来很难搭话。但面对裴翊君的时候十之八九是笑着的。


    此刻他唇角牵起一个痞帅痞帅的弧度，柔柔地看着自己。


    裴翊君笑了一下，在手机上打字：【你怎么不直接吻我？】


    宋放丢了逗猫棒，长腿一迈走近两步，托着裴翊君的腿根把人抱坐在沙发扶手上，声音低低沉沉的，「想我怎么吻你，嗯？」


    裴翊君睁大了眼，长长的睫毛缓缓眨了眨。


    宋放抵着他的额头，拿起手机翻转给他看。


    裴翊君：「……」


    天意吗？


    该怪这挨千刀的破输入法，还是怪过于实诚的手指，怎么就把他隐秘的心里话发出来了？！


    宋放隐忍又放肆地啄了啄自家男朋友的脸。


    裴翊君很瘦，但是不硌人很好抱，脸蛋耳垂都温温软软的，散着干净的海盐味道。


    裴翊君心怦怦跳，薄薄的肌肤敏感无比，从尾椎骨窜上来熟悉的麻痒。


    阮奕曾说过，恋爱中的两个人是没法儿好好待着的，总想各种腻歪，裴翊君现在深有体会。


    他恨不得像树袋熊似的粘在宋放身上。


    不仅是想想，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被勾住脖子圈住腰的宋放有几秒钟没反应过来，从他认识裴翊君那天起，就知道这个人隐忍、克制、稳重。


    不再一直是自己主动，裴翊君也小心翼翼伸出试探的触鬚，宋放美得想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就在他以为不会有更好的事情发生时，唇上传来软软的触感。


    裴翊君第一次主动吻他。


    宋放像是最虔诚的教徒，毫不反抗地任他作为。


    不怎么熟练，不带有多少情谷欠的一个吻。


    两人的心跳一下一下，清晰有力地重合。


    怦，怦，怦。


    一同跳动。


    *


    物理学院的节目改编节选自一部很老的奇幻爱情译制片《金玫瑰洞》，据说是岳清从家里的老古董碟片里找出来的。故事讲述了国王的三女儿范塔戈萝拒绝包办婚姻，女扮男装随白衣女巫学习剑术。在丛林里遇到了敌国年轻英俊的国王罗莫尔多，罗莫尔多对她一见钟情。


    裴翊君饰演的就是无所畏惧坚强勇敢的三公主范塔戈萝。把一百多分钟的电影压缩在二十分钟里很不容易，其间裴翊君还要换两套衣服。


    一套是女扮男装的短髮盔甲，一套是洛可可风格的蕾丝裙。


    舞檯灯光很吃妆，让罗莫尔多第一次见面就念念不忘的又是范塔戈萝躲在树林后的眼睛。被岳清请来的临时化妆师是汉服社的小学妹，尽管之前已经试过妆，她还是紧张地手发抖。


    这可是南大颜值天花板，占据校草之位长达八年的裴翊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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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何德何能，捏着他的下巴涂涂抹抹。


    钥匙十元三把，她配吗？！


    学妹连唿吸都屏住了，生怕自己的鼻息喷到对方脸上。


    眼妆是重点，裴翊君觉得自己眼皮被人又夹又戳，很不习惯。不过他还是忍住了，甚至还宽解把他眼睫毛夹掉好几根的学妹，「没关系，新陈代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概是我眼睫毛太塌太短了。」


    「不短不短，是我今天带错睫毛夹了。」


    学妹心说，您可别凡尔赛了，这睫毛在女生里都算优秀出众了。美人在骨不在皮，不说是睫毛，裴翊君从皮肤到五官到骨相，真是找不到一点瑕疵。


    天生丽质！


    对比每天早上起来在脸上折腾大半小时，粉底高光阴影齐煳脸，又吹又烫只为显脸小的自己是多么大的冲击！


    给演员们化完妆休息的工夫，学妹揉揉脸拿出手机发了条微博。


    【他太好了，我不配，祝他幸福！】


    很多同学朋友都来安慰她。


    ——牡丹二十年，谁没个小暗恋小心动？他有喜欢的人了，再心酸再失落也要放下


    ——姐妹坚强点，两条腿的男人遍地有


    ——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加油加油


    学妹嘆了口气，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他们都不懂。


    这种仙□□本和自己不在一个level，裴翊君是她男朋友……斯，光想像一下都让人分分钟陷入原地自闭。


    果然，爱情的发生还是要在双方条件相差不要太悬殊的情况下。


    物理学院的节目是晚会上倒数第三个，裴翊君戴着假髮穿着盔甲坐在休息室，岳清一身骑士的装扮走进来，极其夸张地道：「哦，我心爱的范塔戈萝公主，你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般的美貌。」


    说完，还要亲吻裴翊君的手背，被赏了一巴掌。


    岳清嘿嘿笑。


    现在正表演的是外语系的女团舞，长髮披肩大长腿的小姐姐们穿着露脐t恤和热裤，青春洋溢地跳着整齐的舞步，在台后都能听见热闹喧嚣的掌声和口哨声。


    裴翊君心里没底。


    「学长不用紧张，放轻松平常心，有任何错漏都有我呢，你就负责貌美如花就好了。」


    裴翊君并没有被安慰到，他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休息室外的走廊灯光很暗，地上堆满了晚会要用的东西。裴翊君看着脚下，小心不踩到什么，慢慢走到窗边，将窗户开了一道小缝。


    微凉的空气抚平了些许焦躁的心情。


    裴翊君特别想听听宋放的声音，但是他们一个台下一个台上，周围都是嘈杂的人声。


    他闭着眼睛调整自己过快的心率。


    有微凉的触感落在脸颊。


    裴翊君唰地睁眼，长长的假睫毛扬起，眼睛睁得大大的，有点傻住了的呆头呆脑样。


    宋放笑嘻嘻地收回手指，「紧张了？」


    听到他的声音，裴翊君心里一颤，像是一直飘来飘去的小舟，一下靠了岸。


    「嗯，紧张。」


    第一次上台，第一次当主角，第一次女扮男装。


    当了这么多年的南大校草，早就习惯了各种目光。裴翊君只是担心自己的失误让同学们这些日子的辛苦打了水漂。


    宋放轻轻抓住裴翊君的手腕往前带，「哥哥，来。」


    裴翊君想都没想，跟着他往前走。


    走廊尽头有间库房，里面堆着废弃不用的各种设备，更衣室不够被临时占用。


    房间没有人，桌子上椅子上乱放着衣服物品。


    宋放单手把门关上，反锁。


    走廊里昏暗光影泄入，暧昧滋生。


    裴翊君背靠在门板上，睫毛乱颤，「做，做什么？」


    宋放很想抛个梗，回一句「做——爱——啊」，又怕把哥哥吓着，「给你加个buff。」


    「嗯？」


    裴翊君尾音刚落，就被半强制地握着后颈。


    「这样。」


    唇瓣相贴。


    「口，口红……花了。」裴翊君躲开道。


    「再补。」


    不容置疑的话含煳餵进裴翊君口中。


    只是一个短暂的吻，但一门之隔的脚步声、说话声清晰入耳，裴翊君紧张地牢牢攥住宋放肩膀的衣服，甚至屏住唿吸，就怕漏了什么声音出去。


    门锁被人从外面拧了几下，紧接着裴翊君靠着的门板传来震动。


    「学长，你在里面吗？」


    是岳清的声音。


    裴翊君整个人僵住。


    宋放甚至恶意地咬住了他的耳垂。


    「小裴哥，你在吗？」岳清又敲了敲门，嘀咕道：「难道是去厕所了？」


    湿哒哒的吻落在裴翊君的耳垂和颈侧，宋放用气音道：「别这么僵硬啊，哥哥，不好亲的。」


    裴翊君觉得这人的心理素质强得不像人，他紧张得快死了，宋放还能抽空解锁他的手机，将来电铃声调到静音。


    一方面担心被门外的人察觉，另一方面宋放的撩拨又击中了裴翊君心底深处隐秘的兴奋点。


    裴翊君觉得自己要疯了，指尖都在颤慄。


    「里面有人吗，有人在吗？是谁不小心把更衣室门锁了，这让别人一会儿怎么换衣服。」


    岳清终于自言自语地走了。


    裴翊君脱力，腿都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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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放一手揽住他的腰，另手用了些力道强势地掐着他的后颈，眸色幽深，「哥哥，喜欢刺激吗？」


    裴翊君睫毛颤颤。


    宋放在他唇角撩拨，「哥哥，喜欢我吗？」


    裴翊君闭上眼，「嗯……喜欢。」


    「哥哥喜欢我带来的刺激吗？」


    不上不下的感觉难受极了，裴翊君急促点头，「喜欢，喜欢！」


    五分钟后，裴翊君眼尾泛红地回到化妆室找小学妹补妆。


    「不好意思，刚才吃东西，口红掉了。」


    「没事没事。」热心的学妹丝毫不觉得麻烦，拿起唇刷，「学长饿了吗？我这里还有酸奶，用吸管喝不会弄花妆。」


    「谢谢，不用了。」裴翊君不善于说谎，紧张得不敢与学妹对视。


    岳清走进来，「咦，学长你去哪儿了？我给你打电话也没接。」


    「厕所。」裴翊君早想好了答案。


    「我刚也去了，结果后台厕所坏了师傅正在维修。」


    裴翊君：「……」


    人果然不能说谎，他就在河边走了两回，鞋就湿了。岳清还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盯着他。


    裴翊君感觉内里的t恤被汗水打湿粘在背上。


    「我……」


    「哦，你一定是去的外边的厕所，对不对？」岳清拿起矿泉水灌了一口。


    裴翊君「嗯嗯」两声，只觉一颗心和过上车似的，忽上忽下。


    「我刚才还碰到了那天等你的那个新生。」岳清拧上瓶盖，「是叫宋放吧？他很可能就是今晚开舞的幸运儿。他是来找你的吗，你俩关系真挺好，难怪论坛里的cp楼盖那么高。」


    裴翊君的心又提了起来，脸色都僵了。


    怎么办？要否认吗？否认宋放不是来找他，可万一确实被人看见在走廊里他被宋放牵着走，那不是要更多的谎言来遮掩？


    这边裴翊君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岳清就满脸正道的光，用直男铁憨憨的语气说：「学长你很少上论坛还不知道吧，别介意啊，大家都是开玩笑的，你俩都是男生怎么可能，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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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的岳清：淦，男同竟在我身边


    第18章 十八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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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偷情的刺激用完了肾上腺素，裴翊君平静而佛系地登台。


    一切顺利。


    顺利得出乎意料。


    物理学院深谙先抑再扬和演技不够颜值来凑的道理。裴翊君反串女主角的消息早就在论坛刷了一大波热度，在严格的保密措施下，这块金字招牌一亮出来，全场沸腾。


    裴翊君用拿捏出来的台词腔和到位的身体语言，很好地将范塔戈萝自信坚强中带着桀骜不驯的感觉演绎出来。尤其是他穿着洛可可风格的长裙登场，口哨声几乎盖过了背景音乐。长裙以月白色为基调，花纹繁复浮夸，立体精緻的五官雌雄莫辩，一字锁骨形状优美。


    自从《金玫瑰洞》开场，王一鸣一直在和周围人争论「英语系的热辣街舞好看还是中文系的古典舞美」的嘴巴终于闭上了，除了因为震惊下意识脱出而出的「卧槽」之外，再没发出一言。


    舞台上，朦胧暗影下范塔戈萝和罗莫尔多深情相望。


    范塔戈萝：「我还从没吻过骑士。」


    罗莫尔多：「我也是。」


    两人侧头缓缓靠近。


    大幕落下。


    礼堂内安静了两秒钟，瞬间躁动起来。有学生用手掌靠在脸旁做喇叭状。


    「亲一个，亲一个！」


    「范塔戈萝是我老婆！」


    「不准落幕！」


    王一鸣也粗着嗓子凑热闹，大喊：「般配！般配！」


    宋放冷冷地侧目看过来。


    王一鸣搓了搓胳膊，毫无所觉地叭叭叭：「嘶，今晚这空调打得太低了，要冻死爸爸。小裴哥好漂亮，我的心态再不能雅雀无声了。别人的化妆是鬼到人的过程，我小裴哥是从仙.男到仙女。他要真是女的，我肯定直接追了，十八岁脱单，妥妥滴。」


    看着周围人都和王一鸣似的上头，宋放后悔了。


    他应该拦着的。


    想看裴翊君穿女装，总有机会的，他的哥哥很好说话，自己撒撒娇耍耍赖摇摇尾巴，就能同意了。


    现在看到现场这么多人叫裴翊君老婆，他心里醋海翻天。


    这时，一道高亢的女生脱颖而出：「他俩是真的！」


    舞台上谢幕的岳清激动地顺应民意，执起裴翊君的手凑到唇边，响亮一吻。


    裴翊君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台下看去。可下面全是乌泱泱的人头，哪里看得清宋放坐在哪里。


    现场发出振聋发聩的欢唿声，以及伴有节奏的「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宋放觉得胸口堵着一大团湿棉花，烦得不行。


    后台，裴翊君用卸妆湿巾把浓重的舞台妆擦掉换回自己的衣服，整个人又回到一贯干净清爽的状态。


    岳清亢奋地一直在各种自拍，看到裴翊君要离开，挥着手大声道：「亲爱的范塔戈萝，舞会结束大家一起聚餐，别忘了。」


    裴翊君点点头。


    《金玫瑰洞》是倒数第三个节目，后面是两个歌唱节目，结束后迎新晚会告一段落，校领导们离场。但今晚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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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场灯光重新变暗，主持人在有节奏的鼓点声中渲染气氛，「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一起看看谁是今晚票选出来的男主角！」


    欢唿声口哨声此起彼伏，主持人拉长了声调，大声宣布：「他就是经济学院——宋——放！」


    结果相当不意外。


    姑娘们开始不顾矜持地尖叫，谁不想和从军训开始就万分瞩目的宋放跳舞呢。


    宋放站起来。


    他一米九的个子本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今天穿了颇为正式的修身衬衣，胸前绷得恰到好处，领扣散开一颗。一双腿修长匀称，看起来无限接近0.618黄金比例。


    宽肩窄腰，性感的臀线，完全是行走的荷尔蒙。


    而多情又薄情的桃花眼中是与热烈气氛格格不入的冷淡感。


    英俊、散漫、恣意、目空一切。


    裴翊君听到周围女孩子捂嘴惊唿「太a了」、「a爆了」。


    宋放今晚会邀请哪个新生跳舞？


    按照往届惯例，八成是票选第一的女生。当然也有例外，有一届就是新人王直接和军训时暧昧的女生表白，两人跳了一支浪漫的定情舞。


    裴翊君后悔了。他应该呆在后台，而不是坐在台下专门留给各院系表演者的位置上。心里明白不过是一场迎新晚会，但亲眼目睹宋放和女生亲密互动，酸熘熘的小情绪还是不可抑制地涌出来。


    场地灯光很暗，追光打在宋放身上，随着他的移动和主持人的煽风点火，各种声音震耳欲聋，让人感觉仿佛来到追星现场。


    裴翊君的手心出了汗，就在他准备趁乱离开的时候，白皙修长的手在他面前展开。


    裴翊君抬头，对上宋放微微含笑的眼睛。


    裴翊君：「……」


    全场包括主持人在内都是一愣。


    迎新晚会的目的就是让刚刚离开中学校园的毕业生们更加轻松地融入截然不同的大学生活，参加者都是一年级新生。所以还没出现过当年的新人王邀请表演的学长学姐开舞的情况。


    太出人意料了。


    裴翊君同样万万没想到。


    宋放保持着躬腰的姿势不变。


    对面的人已经穿回自己的白衬衣，卸掉明艷眼妆后的眼睛因为惊讶睁得又大又圆，长长的睫毛眨呀眨打下柔软的阴影。


    宋放的笑容越来越大，桃花眼弯成了下弦月。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过。


    裴翊君咬着牙，在所有人的瞩目下缓缓抬手，放进宋放的掌心。


    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宋放紧紧握紧牵住。


    裴翊君像个提线木偶被牵上台，听着宋放用主持人的话筒大大方方地承认：「范塔戈萝公主太美了，实在忍不住。」


    台下的起闹声几欲冲破屋顶。


    票选第一的女生是个剪着干净利落短髮，眉眼很是英气的女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宋放起了个不好的带头作用，她同样没有邀请异性，而是朝身边不远处一个披着捲髮长相颇为妖娆的女孩子伸出手。


    于是，舞台上出现了一对男男、一对女女这样相当诡异的画面。


    悠扬的圆舞曲响起，宋放搂着裴翊君滑步、转圈。裴翊君自然是跳过这种社交舞的，但他他妈学的是男步。结果就是，宋放时不时就被踩一下脚面。


    不过他一点没有不开心。


    南大有钱，教学楼建得摩登现代，学生宿舍虽然是四人一间，但内部装修跟高级公寓似的。图书馆综合体育馆篮球馆排球馆游泳馆样样不缺，甚至还设有击剑馆、网球馆、射箭馆这样充满金钱味道的运动场馆。


    迎新晚会的场景布置也相当捨得下本钱，浮夸的拱门、花柱有种置身婚礼现场的感觉。


    一圈一圈地转，裴翊君的脸在灯光下清晰又漂亮，宋放已经听不见音乐声和喧嚣声。


    唯一能感知的，只有他的爱人。


    今晚的这一舞，裴翊君觉得自己会记一辈子。


    曾经的他害怕转瞬即逝的璀璨绽放之后，是长长久久的孤独和暗黑。现在的他依然害怕。


    但他不后悔。


    宋放已经让他见到了如此灿烂的黑暗。


    烟火会消失，夜空会重归寂寥，只有真正身临其境地看一次追一次，才能感觉绽放时的极致烂漫。


    和宋放在一起的时光一定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


    他想和宋放并肩走下去。


    永永远远。


    罗曼蒂克的圆舞曲结束后，紧跟着就是劲爆让人血液沸腾的夜店舞曲，註定今晚是一场青春的狂欢。


    第19章 十九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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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有迎新晚会, 第二天又是国庆假期，寝室会晚至十二点才锁门。宋放从洗手间出来，就见等在外面的裴翊君被人搭着肩。


    「哥, 可以走了。」他走近, 声音略微提高。


    裴翊君抬眸, 「我们要去聚餐, 你也一起来吧。」


    宋放刚才就听说了，他扫了眼搭着裴翊君肩膀的岳清，明知故问：「会不会不方便？」


    岳清是个爱交朋友的, 立刻道：「没事, 我们就是去吃个烧烤, 人多热闹。」


    说着主动伸出手来, 「我是岳清, 也是核物理系的。」


    宋放扯了一边唇角, 握住岳清的手，「经常听哥提起，我是宋放，经济系的。」


    岳清轻嘶了一声，撤回手, 「哥们，经常健身？手劲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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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一般，也就是无装备深蹲120公斤，硬拉150公斤，卧推120公斤的水平。」


    裴翊君不怎么健身, 但他看岳清一脸卧槽的表情, 就知道宋放在凡尔赛了。


    怎么还像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胜负欲这么强的？！


    各种肉串、排骨、鸡翅在自转炉上烤地刺啦作响, 油脂滋滋外冒，烧烤特有的肉香混着孜然辣椒的味道勾得人眼泪都要从嘴角流出来。


    十几个人坐的是店里的大卡座，位置有限，所有人都挨得很紧密。裴翊君一边是宋放，一边是岳清。


    宋放把餐具都用热水烫了一遍，放在桌上推到裴翊君面前。


    宋放其实不太喜欢和一群不熟悉的人吃饭，因为他宋家小少爷的身份，从小到大有太多不熟悉的人怀着不同的目的和他套近乎。


    就很烦。


    比如此刻，一个做舞台场景的哥们不断搭讪他，从世界经济聊到基金，从基金聊到宋氏股票。


    「宋氏的平均分红达到37%，为什么在连续十年高分红，并且今年营收、净利润都创新高的情况下，不派现金红利，也不送股？以至于被股民质疑，一天就蒸发三十多亿市值？」


    不同于直接浅薄的奉承，有人会剑走偏锋，指出一些看似专业尖锐的问题，博人眼球。


    奈何宋放道行太深。


    这种小心机小把戏他见得太多了。


    他懒洋洋地斜靠着椅背，敞着长腿，「《对话》杂志八月刊。」


    那人一愣：「什么？」


    他知道《对话》是目前国内发行量最大，最具影响力的财经类杂志。


    「我父亲的专访，从个人经歷到宋氏未来三年的发展都有，应该可以解答你所有的疑问。」


    「……」


    那人讪讪住口。


    从在来餐厅的路上，他一直都有偷偷留意宋放。感觉和裴翊君有说有笑的宋放，并不像传说中那样不好接近，所以才刻意搭讪。


    没想到对方一点面子都不留。


    宋放觉得没意思，可他又不能和裴翊君说，你别和他们浪费时间了，回家玩我吧。


    谈恋爱不能限制对方的正常社交。


    他只好郁郁地端起冰扎啤，仰脖灌下去。玻璃杯壁上有水滴滴落，顺着宋放干净利落的颈线蜿蜒向下滑进衬衫领口。


    随着吞咽声，喉结上下滚动。


    裴翊君觉得小朋友喝的不是酒，是一种名为性感的荷尔蒙，要不怎么就让他移不开眼了呢。


    放下酒杯，宋放感觉肩膀被轻轻触碰。


    裴翊君主动靠过来贴上他。


    隔着两层衣料，能感觉到裴翊君散着的暖洋洋的体温。


    紧接着，桌布下的手指被人勾住。


    宋放挑眉。


    他一动不动，任裴翊君捏着他的指骨、手背温柔描绘。


    宋放被揉捏地又享受又想笑。


    挺带劲！


    第二天就放假了，岳清几个能闹的又叫了酒。他端着满满一杯扎啤，「学长，小裴哥，您就是我亲哥。感谢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一切尽在这杯酒里，我先干了。」


    说着，岳清咕咚咕咚真干了。


    裴翊君：「……」


    他酒量一般，而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到上次他喝醉后的所作所为，就忍不住心虚，也怕自己把持不住。


    正要找个理由拒绝，玻璃杯被人端起。


    食指指根处有一粒不明显的棕色小痣。


    因为喝了酒，宋放的声音更加低磁，胸腔震动明显，像是游移在低音域的大提琴。


    「他酒量不好，我替他。」


    岳清愣愣地啊了一声，看着宋放将大半杯酒喝得涓滴不剩。


    上次在实验楼外偶遇，就觉得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当时宋放好像专门来给学长送夜宵的。


    现在还替学长挡酒。


    看来他们是真的很好很好的朋友。


    就是宋放酒量也不太行，要不怎么靠在小裴哥肩上了。


    看不出，这个一进南大就风光无限的宋家小少爷吊是吊了些，但人不错，热心又讲义气。


    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和带着微醺麦芽香气的潮暖唿吸拍打在自己脖颈上，裴翊君半边身子都麻了。


    同桌已经有人喝上头了，开始东倒西歪满嘴嚷着「喝不完就是孙子」、「你爱我就叫我一声爷爷」的胡话，作为年纪最长的他开口，「时间不早了，还有女生呢。」


    男生们勾肩搭背地高声唱着「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脸红的和猴腚一样的岳清抬着两只手在空中胡乱画三角。


    裴翊君走在最后，放松地看着前面闹成一团的大男孩们。


    一瓶酸奶递过来，还是他最喜欢的蔓越莓口味的。


    吸管已经插好了。


    「谢谢。」裴翊君接过来，咬住吸管。却见宋放缓缓蹲下，将他散开的鞋带重新繫上。大概没有给人繫鞋带的经验，又是反手，系得有些难看。


    把女生们送回寝室楼，裴翊君看向身旁，「你伸手。」


    宋放想都没想，按他所说，乖乖伸手。


    掌心向上，手指微曲。


    裴翊君指尖擦过他的掌心，冰冰凉凉的物体带着一点重量落下。


    宋放垂眸，眉尖一挑：「钥匙？」


    「嗯。」裴翊君点点头，「你室友不是要在南城玩都不回家？我除了明天，其他时间都要泡在实验室，你想睡觉或者看书，可以直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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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放手握成拳，将钥匙收起，「好。」


    裴翊君抿抿唇。


    他也不知道自己隐隐在期待什么，就是觉得一颗心轻飘飘悬在半空。


    「那我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


    转身迈出一步，听到身后「噗嗤」一声，下一秒，手腕被抓住。


    宋放掌心滚烫，几缕微乱的灰蓝额发垂在一侧的眉峰上，高而挺直的鼻影下，是轮廓分明的唇。


    看向自己的眸子雾沉沉的，带着不同以往的温度，涌动的暗潮仿佛能把裴翊君融化，「我懒，不想跑来跑去，要不哥今晚提前收留下我？」


    裴翊君身体里像是燃了把火。一路上，两人没再说别的话，只是脚步都难掩明显的急切。


    金属电梯门刚刚闭合，磨砂的波浪条纹上就影影绰绰映着两个交缠拥吻的轮廓。


    裴翊君高高仰起下巴，将自己最脆弱的颈部完全暴露。宋放霸道地咬上去，泛起疼意。


    喉间溢出一声轻颤的呜咽，身体的虚空和亲吻带来的汹涌热潮拉扯着裴翊君，他双手死死环住宋放，两人喘促的唿吸密密交融。


    电梯门打开，宋放退开一点距离，长指在裴翊君已经晕红的眼尾滑过，向下，擦去唇角晶亮的涎液。


    「哥，你先进去，我去买点东西。」


    这个时候要买什么不言而喻，裴翊君红着脸点点头。回到家，关门，靠在冰凉的门板上，他才感觉到胸腔内的跳动多么剧烈。


    脚下两个毛绒绒的糰子蹭着他，裴翊君勐地睁眼，赶紧给中分、橘次郎化冻生骨肉。


    两小只咬肉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治癒。中分胃口大一些，吃完自己的，舔舔嘴又去抢弟弟的。裴翊君捏着后脖颈把它拎开，正要给他餵点冻干，门铃响了。


    以为是宋放，他看都没看可视，直接拉开门。


    一个中年女人站在他面前，指尖刚离开门铃。


    *


    即使脸皮厚如宋放，第一次到二十四小时成人用品商店还是有点尴尬，幸好是自助的。买好东西，他到旁边的便利店随便挑了点零食饮料，要了个黑色塑胶袋。


    从便利店出来，夜空中飘起了零星雨点。


    有人擦着他的肩膀快步走过，宋放脚步一顿。


    那是个个子中等戴眼镜长相还算清秀的男生，他不耐烦地对手机那头说：「别唠叨了，有时间我会回家。给我转点钱……我是大学生了，大学要交际的，光学习好没用。别的不说我室友一双鞋都赶上咱们家一年的生活费了……五千都没有，算了四千就四千吧，家里的狸花满月了吗，你先别卖……我有用，你别管！」


    男生的身影消失在便利店的货架里，宋放眸底冷冰冰一片。直到进了电梯，才缓和过来。


    他重新扬起笑容，却在走出电梯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家里门大敞着。


    站在门内的裴翊君常年清清冷冷的面容难看到近乎失态，门外背对着他站着个中年女人。


    她黑色长髮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束起，穿件珍珠白色修身短裙，外面披着设计感十足的同色西装外套，身形姣好，散发着职场人干练凌厉的强大气场。


    听到动静，她侧过身，视线相对。


    宋放几乎立刻就知道她是谁了。


    中年女人保养得很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至少年轻十岁，白皮肤高鼻樑双眼皮，眼睛不大不小，生的很俏很艷，非常有味道。


    和裴翊君有七分像。


    曹美馨转回头，望着与自己隔着三个正常社交距离的儿子，「我可以进去吗？」


    裴翊君没说话。


    曹美馨没有强求，「君君，你真的长大了。不过五官还和小时候一样，没怎么变。」


    裴翊君依然沉默。


    曹美馨离开的时候，他只有两岁。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父亲也从不在他面前提起母亲。七岁那年，他半夜起来上厕所，无意中听到奶奶忿忿不平地劝父亲再婚：「她也攀高枝到m国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不说别的，你总不能让君君一直没妈吧？」


    父亲：「我工作忙。」


    「就是因为你忙，才让你赶紧找个伴。你才四十出头，结了婚还能来得及再生个孩子。」


    「君君还小，我不想他受委屈。」


    奶奶一窒，好半天没说话。


    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可能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人都是自私的，如果再生了自己的孩子，一碗水肯定端不平。最终受苦的还是裴翊君。


    可儿子还这么年轻，难道就这样孤孤单单一辈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奶奶越想越气，带着哭腔恨恨道：「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和君君妈的事，那女人一看就不是能踏实过日子的。哪有孩子才两岁，就自己跑去m国读书？果然，没几个月就出轨了。也对，人往高处走，咱们这种普通人家，怎么比得了提起一个姓氏全世界都知道的顶豪之家。」


    说到这里，奶奶顿了顿，大概觉得太长他人志气，改口道：「吹牛谁不会，不过是那老外的姑祖母是顶豪的干女儿，一点血亲都不沾的。」


    裴翊君的反应似是在曹美馨意料之中。


    她脸上笑意不变，看向已经走过来的宋放，「我是裴翊君的妈妈，你是他的同学吗，看着年纪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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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放的目光从裴母的手腕一扫而过。


    从小的生活环境让宋放只需一眼，腕錶的牌子价格就心中有数了。简单来说，普通人辛辛苦苦干一辈子也买不起这块表。


    裴翊君从来没提过关于母亲的事，宋放曾经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母亲因病早逝。


    原来不是。


    「不是，我叫宋放，是他的朋友。」


    曹美馨点点头，「君君，这么多年没见，我一下飞机就来看你，因为我实在等不及想看到你长大的样子。这次回来我会在南城停留几天，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吃顿饭？」


    裴翊君眼角风都没看她一下，问宋放：「不进来？」


    宋放朝曹美馨点点头，进门。


    「啪」的一声，裴翊君将门带上。


    门外门内极其安静，连中分和橘次郎都乖乖巧巧躺在猫爬架上互相舔毛。


    良久，「哒哒哒」的高跟鞋声迴响在走廊内，越行越远。


    裴翊君重重吐出一口气，他和曹美馨实在没有什么母子感情，唯一的关系就是她十月怀胎生下了他。时隔二十三年，一个抛弃他这么多年的妈妈从天而降，裴翊君没有觉得惊喜，意外之余，只觉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的憋闷。


    他想问曹美馨既然野心谷欠望那么大，为什么要早早结婚生子？


    以至于父亲对爱情失望到底，一生未再娶。


    儿子对爱情躲避恐惧，不喜欢女人。


    他想问曹美馨既然不闻不问一走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回国，还仿佛水过无痕没发生什么似的特地出现在他面前？


    整整二十三年。


    他的童年、少年时代完全没有母亲的陪伴。


    小时候不懂事还总是追问奶奶和父亲，妈妈去哪里了，妈妈为什么不回来，妈妈不要君君不喜欢君君吗？


    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这样！


    裴翊君垂眼，雕塑似的站着不动，一只温热手掌将他的手整个包住，翻转，一根根地将他手指掰开。


    裴翊君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冰凉潮湿的掌心却赫然有几个尖锐的指甲印，紫红刺目。


    宋放心疼得不行。


    拇指在印记上轻轻按揉，像是安抚裴翊君身体里阴郁狂躁的灵魂。


    裴翊君倏地转身，一双清冷澄澈的眸子被翻卷不息的痛苦攫住，眼框湿润通红。


    滴滴答答的雨声黄豆似的砸在大大的玻璃窗上，房间里开着空调，伴随着低低的工作噪音，空气一点点干燥。


    裴翊君慢慢眨了眨眼，敛去眼底的情绪。他倾身靠近，鼻尖蹭着宋放的鼻尖，哑声道：「操.我！」


    第20章 二十点糖


    =========================


    裴翊君的唇瓣冰冷, 半点温度都没有，进攻性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


    细细的疼痛和淡淡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宋放毫不在意，耐心温柔地安抚他。


    锋利的冰棱被搅碎, 蚀骨的寒意被温暖。


    裴翊君印象里宋放就是一个被溺爱长大脾气不怎么好酷酷的小朋友, 重新见面后, 他发现这些表象下的宋放其实有着敏锐细腻温柔的小神经。


    譬如此刻, 他想要的安抚胜于身体的谷欠望。


    宋放完全get到。


    甚至他一句都没有问曹美馨是谁。


    「妈妈」这个词对裴翊君来说陌生而冰冷。


    宋放，像是个迷你小太阳，热烈地照耀他。


    有什么一寸一寸扎进他心脏, 带起酥酥麻麻的痒。


    裴翊君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失去主动权, 他软软地挂在宋放身上, 重复地说出那两个字。


    宋放倏地撤开一段距离, 细到几乎看不见的晶亮银丝被拉扯断开。


    裴翊君一遍遍叫着宋放的名字。


    激烈的心跳像是要在胸腔内炸开, 耳腔嗡鸣, 令人头皮发麻的刺激感一阵阵飙升，四肢百骸都叫嚣着发泄。


    身体比大脑更贪欢。


    也更诚实。


    前所未有。


    两人仿佛不知疲倦，地点从客厅到卧室再到浴缸，即使裴翊君感觉到了疼痛，也没有停止。


    蒸腾的热气中裴翊君全身上下都泛着粉, 气喘吁吁趴在宋放怀里。


    浴缸里的水已经凉了。


    但他并不觉得冷，一点都不。


    宋放重新续了热水。


    他太喜欢这个浴缸放在卧室的设计了，除却光天化日的刺激感，所有细节还能从电视旁边斜立着的全身镜内一览无余。


    漂亮舒展的肩胛反射着莹莹的水光，宣告主权似的落满大大小小的青痕红印。


    宋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真他妈狗。


    潮湿指节在痕迹上轻轻拂过, 蜻蜓点水地啄着怀里人的耳廓,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不再咬你了。」


    裴翊君湿成一缕一缕的睫毛无力地眨了眨, 水红髮肿的唇微张，「我不怕疼。」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皮肤就这样，碰一下就青了，过两天就没事了……而且，我喜欢。」


    喜欢宋放带来的疼。


    喜欢毫无顾忌地相拥。


    喜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融。


    坦白真实，不再压抑本能。


    曾经以为rainbow那一晚是他醉酒失态，现在看来，他只是在酒精的催化下，释放出本我。


    他一点都不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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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点都不正经。


    和宋放在一起，他不必藉助酒精，也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心。


    二十五年来，裴翊君第一次感觉到沸腾自由的灵魂。


    天空泛着鱼肚白，终于能安安稳稳躺到床上，裴翊君几乎是沾枕即睡。


    中分、橘次郎醒了，踉踉跄跄从猫窝里爬出来。


    宋放一手一只把两个朝裴翊君奔去的毛团截住，抱起来，「大哥哥累了要睡觉，小哥哥餵你们。」


    想到小傢伙们懂事地没叫没闹睡了几个小时，宋放心情很好地给两小只加了盒罐头。


    他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躺到床上后依然神清气爽没有睡意，将裴翊君的手举到自己的唇边缱绻地一根一根亲吻他的指尖。


    裴翊君累坏了，动都没动一下。


    宋放满足地呵呵傻笑两声，又怕真的吵到裴翊君，干脆打开微信，把能骚扰的人骚扰一个遍。


    【fang：睡了吗？】


    王一鸣刚打完通宵游戏，正要睡，所以回復得很快。


    【鸣鸣鸣：正要睡，宋老闆昨晚去哪儿嗨皮了？】


    【fang：和对象在一起】


    【鸣鸣鸣：艹】


    【fang：下了一夜的雨，天气转凉了，记得睡觉要盖被子】


    【鸣鸣鸣：？？？】


    【fang：毕竟孤独寂寥的一个人，也没个互相取暖的人。照顾好自己，兄弟！】


    【鸣鸣鸣：人话？滚啊！】


    宋放再发消息过去，绿色的对话气泡前弹出一个红色的感嘆号，一行黑色小字显示出来：【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啧，真塑料兄弟情。


    不过宋放没有一点不高兴。


    这就是嫉妒。


    裴翊君翻身靠过来，拱进宋放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宋放低头亲了亲他露出来的肩膀，把被子拉上来盖好。


    裴翊君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来。


    头有点疼，腰和腿更是酸疼。


    他宿醉了吗？


    好像没有。


    他纵慾了吗？


    应该是的。


    看着地台上的浴缸，昨晚发生的一切清清楚楚走马灯一样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三遍。


    迟来的羞耻感蔓上来，裴翊君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才好。他的大胆主动，宋放毫不手软的侵入，反反覆覆出现在脑海里。


    这傢伙太会了，他完全不是对手。


    他喊疼，宋放就像只大狗勾一样圈着他，一边说着各种甜言蜜语，一边翻来覆去地吻他。


    他被吻得脑子都木了，宋放就像变了个人，粗鲁地攻城略地。直到他受不住兇狠鞑.靼，宋放再次好声好气地吻着他眼睫毛上的泪珠，哄着他说出平日里绝对不会说的脸红心跳的话。


    唔……


    宋放端着一杯温水和一杯鲜榨果汁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哥哥将脑袋塞进两个枕头之间的柔软凹陷里，被子拉得高高的，只看到一点黑色发顶。


    宋放俯身一点点挪开枕头。随着他的动作，裴翊君的脸露了出来。


    眼皮晕着粉红，耳朵尖也是粉的，覆下来的睫毛轻轻颤动。


    宋放拉开窗帘。


    滂沱大雨将整个南城彻底清洗一遍，乌云散去，明亮天光暖洋洋泄进房间，照在裴翊君脸上。


    睫毛颤动得更明显了。


    宋放直接亲上去。


    裴翊君再也没法装睡了，只好睁开眼睛，立刻就对上了两道含笑的目光。


    他被看得心慌气短，装作阳光刺眼，脸转向内侧，就是不与宋放对视。


    宋放心里笑得不行。


    「哥，先起来吃点东西，累的话一会儿再睡。」


    轻微的窸窣声响起，裴翊君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捧鲜花。白色洋桔梗和粉紫色绣球花水灵灵开得正好，配了满天星用泛黄的纸裹着，没有多余的赘饰。


    一觉醒来不仅能看到喜欢的人，还收到喜欢的人送的花，裴翊君眸底像是一池冰雪融化的春水，波光荡漾。弯起的嘴角和眼尾根本压不住，声音都透着雀跃，「真好看，谢谢。」


    「我也不懂。」宋放是第一次买花，「店员说白色洋桔梗和粉紫色绣球花都象徵着永恆，忠贞，真诚不变的爱。」


    「家里有花瓶，我把它们插起来。」裴翊君喜欢莳弄花草，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结果身上一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除了内裤什么都没穿。


    宋放低笑一声，拿起干净的家居裤在床前蹲下，抖了抖，撑开。


    这是要给他穿吗？


    裴翊君在家喜欢穿宽松舒服的衣服，这条家居裤也不例外。宋放本来还老老实实地给哥哥套裤腿，可是看到在阳光的映照下，如羊脂白玉般莹莹釉色的肌肤上有他留下的充满破坏欲的青紫，忍不住揉了上去。


    他的哥哥干净又漂亮，好抱又好亲，叫人忍不住想要染指。


    偏偏自己做什么，他都配合。


    反正就是不会拒绝。


    几乎是予取予求。


    好像只要是自己，就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对于青春躁动的宋放来说，有色思想一旦出现，就像决了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可是他的哥哥累了。宋放飞快地亲了亲裴翊君的脚背，站起来往厨房走。


    「你先洗漱，然后吃饭。」


    洋桔梗和绣球花都没有浓烈的香气，但是漂亮得很纯粹。把一大捧鲜花一枝一枝分出来，剪去多余叶子，插在花瓶里，房间瞬间变得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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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放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大餐，裴翊君好奇得不行，抱着中分和橘次郎前去围观，被亲了好几下之后客客气气地请了出来。


    厨房乒桌球乓的声音持续了大半个小时。


    西红柿鸡蛋、虾仁冬瓜汤和一盘黑黢黢的肉端上桌。


    看起来不怎么好吃的样子，吃起来也的确很一般。西红柿鸡蛋酸酸的还有股生鸡蛋的腥味，应该是油没热鸡蛋就下锅了。冬瓜汤清清淡淡，放点胡椒粉就更好了。红烧肉明显是炒糖色失败了，有点苦。


    宋放尝了两口，就去夺裴翊君的筷子，「算了，叫外卖吧。」


    裴翊君躲开，一口接一口吃得很香，非常捧场道：「不用，只要是你做的我觉得都好吃。」


    宋放笑开，谁不喜欢被鼓励肯定呢。


    吃过饭，裴翊君洗碗。宋放在得到同意后，打开电脑登上《仙缘》。他的游戏名虽然又改回了「非衣羊羊侠的娘子」，但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想和裴翊君结婚。


    游戏规定结为伴侣的两人亲密度要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所以宋放有事没事就拖着两人的号做任务刷副本。


    「啊啊啊……嗯……哦……」


    令人灵魂出窍的声音和画面猝不及防出现在屏幕里。


    宋放：「……」


    看了看文件夹的名字和大小，宋放惊喜，哥哥竟然是这样的哥哥！


    裴翊君一从厨房出来，宋放毫不犹豫直接挂机。别人都是「十一」七天乐，他们的二人世界却只有短暂的一天。


    两人沐浴着阳光挤在一张吊椅里看电视。随便挑了一档的综艺节目，裴翊君半靠在宋放怀里吃爆米花，自己吃一颗餵宋放一颗。


    宋放则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里，时不时扒拉开跃跃欲试想要爬上来的中分和橘次郎。


    这两只也忒没眼色了，猫爬架不呆，非要跑来和他抢裴翊君。


    「哥。」


    裴翊君舔掉指尖的糖稀，侧过头来，「嗯？」


    不得不说，小朋友长得真好。即使是从下往上这么一个死亡角度来看，都觉得好帅。


    宋放低笑着收紧手臂，「我想和你一起看教学视频。」


    裴翊君：「……」


    他常年独居，电脑没有密码不说，很多程序都是开机自动登录。


    要死了。


    裴翊君窘迫地脚趾都蜷起来。


    宋放的声音带笑，「真不愧是学霸，以后还请小裴老师不吝赐教。」


    裴翊君被他笑得脸烧起来，「不许笑！」


    「好好，不笑不笑。」宋放一本正经道：「我就是一张白纸，小裴老师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不必珍惜我。」


    第一次被宋放叫小裴老师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听怎么色.气。


    闷闷的声音从宋放的腰窝传来，「其实，那是阮奕发给我的一些私人珍藏。」


    「哦，小裴老师自己以前没看过？」


    「也，也看过。」


    宋放忍俊不禁，「小裴老师果然是爱学习会学习，一学就会一学就通。」


    裴翊君被他一声一声的小裴老师叫得受不了，两手一起出动，哪儿有痒痒肉就往哪儿抓。


    结果宋放不怕痒。


    反而是他自己，宋放稍稍一反击，他就缩成一只虾米，笑得喘不过来气了。


    两人正笑闹着，谁也没有听到门锁声响。


    裴爸爸风尘僕僕像是才从外地回来，一手提着小小的行李箱，一手拿着几个鼓鼓的袋子，袋子上还印着「xx特产」的字样。


    裴翊君被关门声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爸爸站在玄关，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


    他僵住了，「爸，爸，你怎么来了？」


    裴爸爸一言难尽欲言又止，问：「君君，你们……干什么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论反锁门的重要性》


    第21章 二十一点糖


    ===========================


    裴翊君心里没底。


    如果他的对象是女孩子, 他肯定不会犹豫，大大方方承认。可宋放性别为男，和他一样。


    自己的性向问题他还从没和父亲沟通过。父亲那么古板的一个人, 肯定不能接受的。


    他不害怕父亲把自己腿打断, 他只担心会连累宋放。


    一个是这个世界上和他血缘最亲近的人, 一个是他最喜欢的人。


    都很重要。


    裴翊君硬着头皮走上去, 接过裴爸爸手里的东西和行李，岔开话题，「您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怎么提前了？」


    裴爸爸从前一心扑在工作上, 对裴翊君照顾的少, 心里一直有愧。这几年他退下来后, 只要有机会就想办法弥补。


    「今天是中秋加国庆, 你平时也忙, 所以想赶回来和你一起过个节。」


    结果……


    裴爸爸越过裴翊君的肩头，视线落在那个身高腿长的男生身上。


    男生很高，比儿子高大半个头，长得比他们培训机构那些年轻女老师口中的「男神」、「弟弟」还要好看。


    裴爸爸教书育人几十年，从不以貌取人, 也从不根据穿着打扮评判一个人。但这个男生身上的矜贵傲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可见不是一般普通家庭的孩子。


    这时，男生大步朝他走来，弹簧被折下去一般规规矩矩鞠了一躬，「伯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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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宋放, 今年刚入学, 就读于南大经济系数学双学位实验班。小裴哥是我高一的物理家教老师。」


    宋放个性散漫恣意，入学当天面对媒体镜头也敢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裴翊君很少见他这么老老实实地说话。


    感觉到裴翊君的视线，宋放目不斜视并没有看过来。


    「哦，是这样，那你们还挺有缘分。南大经济系数学双学位实验班的分数线很高啊，小伙子学习不错。现在有很多孩子啊，聪明是聪明，品质也不坏，就是不爱学习辜负了大好光阴，我都替他们着急。」裴爸爸感慨道。


    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成绩好的孩子，尤其这孩子还长得帅，有礼貌。


    乖乖巧巧的。


    「你家是南城的，怎么没回家过节？」裴爸爸问。


    「我父亲、哥哥工作很忙，天南海北地飞，很少能一家团聚。」


    也是一个家长忙于工作而被忽视的小朋友，竟然孤零零自己一个人过节。


    裴爸爸看宋放的眼神顿时变得亲近不少，热情招唿他，「那正好，我买了很多吃的还有月饼，你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宋放客客气气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想做个火锅，人多一起吃热闹。火锅底料我都买好了，小宋啊，你吃三鲜锅底吗？」


    「都行，我不挑的。」


    趁着裴爸爸低头找底料的工夫，宋放光明正大地看向身旁，朝裴翊君弯弯眼睛，轻轻挑了挑眉。


    「伯父，我来洗菜吧。」宋放很有眼色地接过裴爸爸手里的大包小包，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进了厨房。


    裴爸爸边切菜边不动声色打量宋放。


    儿子喜欢安静喜欢独处，能让他把人带到家里来，两人应该交情匪浅。


    尤其进门那猝不及防的一幕。


    就是裴翊君上小学时也没见他和谁打打闹闹。


    「小宋啊，学校食堂吃得习惯吗？课业紧不紧张？」


    裴爸爸有意无意地一直和宋放说话，不过他很有分寸感，没刨根问底让人不舒服，但是该问的一个也没落下。


    宋放极其配合，准备食材的工夫，裴爸爸已经把情况了解得差不多。


    大名鼎鼎宋氏集团的小儿子，钢琴十级，喜欢网球、马术、游泳、篮球。从幼儿园开始家里人就想让他出国留学，却突然参加了高考。学习成绩好，高考成绩是全省第三，上大学后家里就不给生活费了……


    知道宋放的出身，裴爸爸当然吃了一大惊。他直觉这孩子不是普通人家教养出来的，没想到这么不普通。更没想到宋家这么严格，孩子刚成年就放手让他独立锻鍊。


    等到火锅端上桌，裴爸爸对宋放的称唿已经从「小宋」变成了「小放」，语气亲切熟稔。


    裴翊君已经服了。宋放就是有这个本事，他有意示好的时候，没有人能拒绝。和父亲说话的时候既有自己的主张不会一味顺从，也不会空洞浮夸，言而有物条理清晰。


    宋放没有和裴翊君坐一起，两人分别坐在裴爸爸的左右手。他主动给裴爸爸倒了半杯葡萄酒，然后长臂一伸，越过沸腾的火锅，将红棕色的酒液倒入裴翊君面前的玻璃杯。


    「谢谢。」


    宋放唇角含笑，手指从裴翊君手背上缓缓划过，「不客气。」


    非常的清新自然不做作。


    裴爸爸用公筷夹起一大块虾滑放进宋放碗里，「多吃点，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要长身体。」


    说完，又看向自家默默吃菜的儿子，「你上学有什么不习惯或者为难的事就找君君，他做饭很好吃，有空让他做给你吃。」


    桌底下，宋放伸了大长腿过去，与裴翊君膝盖轻轻相贴，然后面不改色乖乖应道：「小裴哥已经很照顾我了。」


    裴家父子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但有了宋放这个善于调节气氛的活跃分子，一餐饭吃得颇为尽兴。


    吃完饭，宋放主动洗碗。


    中分和橘次郎越来越活泼，爬上爬下和猴子一样。裴翊君把挂在窗帘上的中分和抱着电线啃的橘次郎拎过来教育，见两小只挎着个小猫脸，裴爸爸拿起逗猫棒笑呵呵地逗它俩玩。


    「我去洗水果。」


    裴翊君熘进厨房，将磨砂玻璃门拉上。


    洗干净的碗碟摆在沥水篮里，宋放听到动静，回头压低声音问：「怎么样？」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他疯狂暗示的眼神太过明显。


    裴翊君将红得发紫的车厘子浸在水盆里，抿唇笑着点头。


    宋放走近，两人手臂贴着手臂，一起清洗。


    他个子高，看裴翊君就是自拍角度。


    乌黑柔软的髮丝，鸦羽般的睫毛，笔直挺翘的鼻子，水润饱满的嘴唇，精緻小巧的下巴尖，天鹅颈般修长优雅的脖颈……他的哥哥真是越看越爱，怎么会长得这么合他心意！


    而且很好抱，窝在怀里时又暖又软。


    「我一会儿就先回去了。」宋放本来还想抱着香香软软的男朋友再赖一晚，看来是泡汤了。


    「对不起。」沉默了一会儿，裴翊君突然道：「没有在第一时间向爸爸坦承我们的关系。」


    「哥……」


    宋放只说出一个字，就被打断。


    「没有这样谈恋爱的，你一直在包容一直在付出，而我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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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翊君眼睫低低地压着，看不清眼底情绪，「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和爸爸说清楚。不论他是否接受，我都不会再让你成为隐形人。」


    宋放没说话，像是默认，也像是在沉默着思考。


    裴翊君神色越发僵硬，紫红色的车厘子衬得他手背愈显苍白，「你生气是应该的，对……」


    他的手被宋放紧紧握住，几颗饱满的果实溢出滚落在水池里。


    「瞎想什么！」这次是宋放打断他。


    裴翊君抬起头来，缓缓眨了眨眼睛。


    「不要和我道歉。我说过我会等你，我走一步，一定会回头等你一步，你慢慢想慢慢跟。」


    门外是中分、橘次郎追着逗猫棒发出的「喵呜喵呜」声，门内宋放沉着嗓子低低地道：「我第一次喜欢人，很怕控制不好自己把你吓跑了。我怕你其实没那么喜欢我，我怕你将来发现还有更喜欢的人。」


    「你答应我的那晚，你知道我有多激动吗？所以，哥哥，除了分手，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宋放眼眸黑亮，蕴着柔软的暖光。


    裴翊君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沸腾发酵，满得快要溢出来。


    正感动着，下巴被轻佻地挑起。


    「哥哥，看来我还是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想想该怎么惩罚我，嗯？」


    宋氏集团业务遍及房地产、连锁酒店、大型商超、电子商贸、白色家电等领域，作为掌舵人的宋家父子确实忙得大过节也没休息。


    宋寒柏在邻省参加完新楼盘的奠基仪式，坐在回南城的车上还在听秘书汇报工作。


    忽然，手机响了。


    宋放：「大哥，你是怎么让嫂子父母同意把女儿嫁给你的？你送嫂子的定制戒指是哪家？你第一次以准女婿身份见嫂子父母是怎么个流程？都带了哪些礼物？穿的什么？」


    宋寒柏：「……」


    从小就被人夸老成持重心性坚韧的宋寒柏语气焦急，连珠炮一般地发问：「你才十八结什么婚，法定年龄要二十二呢？搞出人命来了？女方勒索你？她叫什么，学生还是工作？本地还是外地？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详详细细告诉我，你就是这样吊儿郎当又贪玩，中了别人圈套。不过没事，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敢算计我弟弟？」


    看起来不知是什么原因，父亲并没有把他主动坦白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告诉大哥。宋放懒洋洋笑了一声：「大哥，我二十二也结不了婚。」


    「没搞出人命，也没被人算计。」


    「我恋爱了。」


    「对象是男生。」


    电话那头足足安静了一分钟，宋放望着远处天空中油画般灿烂的晚霞，耐心等待。


    半晌，他听到宋寒柏让司机把隔板升起来，然后压着声音低声道：「你才几岁，谈过几次恋爱，怎么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女生了？」


    「有很多自以为是同性恋的人其实是双性恋，也许遇到个更喜欢的女人就直了。」


    宋寒柏是在国外念的大学，这方面没有那么古板。只是事情落在自己弟弟身上，他就不大能接受，总想再最后挽救一下。


    万一宋放只是觉得同性恋很酷呢？


    宋放单手插兜，「大哥，你觉得我是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吗？」


    宋寒柏：「……」还真不是。


    这个弟弟从小活泼得过分，可他惹的事都在底线和原则之内。


    人也有主见有分寸。


    谈了，就是真喜欢。出柜，就是心中已定。


    「他是谁？」


    「现在还不能说。你也不要派人去查，如果把他吓跑了，你亲弟弟就要孤寡终生了。」


    宋寒柏：「……」


    艹！


    宋放走后没多久，裴爸爸也准备回家。裴翊君帮着叫了车，把行李拿下去。


    他目送着汽车远去，手机嗡嗡震动。


    小视频里，宋放身后的墙上爬满了油绿色的爬山虎，天色渐暗五官轮廓有点模煳，他修长的食指、拇指捏在一起，凑到唇边亲了一下，笑着往前一伸。


    裴翊君牵起唇角，漾起一个比蜜还要甜的笑容。


    【fang：哥，要不你就惩罚我在床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作者有话要说：


    放放：哥，让惩罚来得更勐烈些吧，我可以


    第22章 二十二点糖


    ===========================


    寝室里, 不出意外的三个室友蓬头垢面穿着背心短裤，坐在电脑前边吃外卖边锲而不捨地表演葫芦娃救爷爷。


    宋放觉得他们寝室风水不好，要不怎么除了他以外全是单身狗呢？


    王一鸣被人打爆了三级头, 满地爬着往掩体后躲, 「艹, 后面有人后面有人。」


    砰砰砰砰！


    几秒钟后, 杜远航和谢麟也被击中。


    王一鸣被补死。


    被人套麻袋收了快递，他愤愤拽掉耳机，「吃饭吃饭, 再输一局胃口都没了。」


    宋放靠在王一鸣的桌前, 长长嘆了口气, 「哎, 为什么？」


    王一鸣咬着排骨抬头, 莫名道：「什么为什么？」


    宋放目光怜悯, 「猫都有猫片了，怎么还有人愿意当狗？」


    王一鸣反应了几秒，「呸」的一声吐出骨头，「宋放，你他妈还是不是人？」


    宋放活动了下手指关节, 发出「咔咔」声，「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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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被按在地上暴揍的阴影让王一鸣立马怂了，举手投降。


    杜远航「艹」了一声，笑骂：「鸣鸣，你就不能有点骨气？」


    王一鸣瞪他, 「在绝对的强权下没有骨气, 活着不好吗，兄弟。」


    杜远航把吃完的餐盒一收, 「宋老闆，你可真行。天天在我们面前撒狗粮秀恩爱，怎么昨晚不和女朋友跳舞，反而把校草搬出来当挡箭牌。你不知道，论坛里你俩的同人文都有了，女朋友知道了不吃醋？」


    学校里除了三个室友，没人知道宋放有对象。昨晚那一出，让cp党振臂直唿「柜门碎了」，今早就有好几篇同人文在论坛里爆了。


    宋放扯了扯嘴角，「他不会。」


    说完，拿了衣服去洗澡。


    浴室门关上，杜远航一幅看不懂的表情，「你们说宋老闆到底是咋回事？把女朋友护得这么严，好好的谈恋爱生生变成了偷情。」


    王一鸣眉头都皱到一起了，「就昨天那个操作，我也看不懂。难道是我妈看的狗血电视剧里，门不当户不对的灰姑娘和有钱少爷那一套？」


    谢麟吃完最后一口花甲粉，站起来深深看了一眼越猜离答案越远的杜远航和王一鸣，摇头嘆气。


    两个真宇宙直男！


    不过要不是和宋放同住一个寝室，他也想像不到，清冷淡漠的大校草和跺跺脚能让南城颤三颤的宋家小少爷十之八.九是gay？！


    顺着这条思路，就能解释为什么宋放的「女朋友」一直神神秘秘，他们从未见过真人。也能解释昨晚那一曲让整个南大论坛差点瘫痪的双厨狂喜之舞。


    喜欢一个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只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两个人竟然是gay，都以为是直男的小把戏罢了。


    *


    裴翊君这几天忙死了。每天泡在实验室至少十个小时，回到家还要准备教案。连每天给中分、橘次郎餵饭铲屎都是宋放来做的。


    7号这天，他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到家。


    火红的小龙虾饱浸着汤汁挤挤挨挨摆在餐盘里，……原味、蒜香、麻辣、十三香、冰镇熟醉，宋放足足点了五斤。


    还是这周边最贵的一家小龙虾店，一顿晚餐下来大概要九百块。


    裴翊君一阵肉痛。


    他昨天就不该说想吃小龙虾的。


    虽然确定关系的第二天宋放就摇着尾巴承认自己一直在装穷，目的就是引起他的注意和同情心。可宋放和家里闹僵经济来源受限也的确是事实。


    哎，这年头谈个恋爱可太费钱了。


    他又不能和宋放说咱们下次还是吃学校门口的小龙虾自助吧，便宜大碗就是虾小点，新鲜度差点。毕竟宋放从小别说吃苦了，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


    他还是想办法多挣点钱。


    洗过手，裴翊君正要戴一次性手套，却被宋放嬉皮笑脸地接过去，「怎么能让小裴老师亲自动手呢，我来。」


    小裴老师想歪了。


    他红着脸掐了一把宋放的胳膊道：「别乱叫。」


    「怎么是乱叫，小裴老师后天就要正式登上讲台传道受业解惑。我只是让小裴老师提前适应一下。」


    裴翊君忍不住瞪向身边的人。


    宋放低笑出声。


    他男朋友现在恼羞成怒的样子像条生气的小金鱼，既不冷淡也没有震慑力，反而可可爱爱。


    宋放今天穿了件低调的黑衬衣，袖子捲起到手肘位置，小臂的肌肉修劲有力，也没有过分贲张。顶上两粒纽扣已经解开，流畅颈线下隐约露出锁骨。


    唾液腺急速分泌，裴翊君吞了吞口水。


    宋放将一只剥好的龙虾肉递到他嘴边。


    裴翊君张嘴。


    宋放眉尖一扬，指尖顺势一送，轻轻下压，瞬间被柔软温热的舌头捲住。


    明显的异物感让裴翊君睁大了眼。


    「哥，你这么饿啊？」宋放绷着笑打趣道。


    刚尝过情之滋味又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真的经不起半点撩拨。还算正常的一句话让裴翊君听出了弦外之音。


    之后，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怎么压制磨人的空虚感和躁动的小心思上，连吃到嘴里的小龙虾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哥。」


    裴翊君睫毛乱颤，他没看身旁的人，假装镇定地端起饮料，「嗯？」


    「在想什么？」


    「没什么，冰镇熟醉的花雕酒味挺浓的，你喜欢吗？」


    裴翊君故意岔开话题。


    宋放摘掉手套，手臂伸长，不等裴翊君反应，指尖撩过他的耳朵尖。


    又痒又麻的感觉，让裴翊君忍不住缩了脖子躲开。


    下一秒，一只手紧紧箍在他的腰上，微凉的食指和拇指指尖捏住裴翊君薄嫩的耳垂，慢条斯理地揉捏。


    「哥，你这里又烫又红。」


    宋放的声音里掺了几分挑逗似的轻佻之感，他倾身靠近，唇瓣轻轻摩擦着裴翊君的耳垂，「像个报警器。」


    裴翊君半边身子都麻了，根本不会动，敏感的肌肤瞬间激出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在想什么，哥？」 宋放眸光幽黯，指尖变着法儿地剐蹭裴翊君的耳垂，声音低沉蛊惑，「告诉我，好不好，嗯？」


    裴翊君觉得唿吸困难，手脚僵硬，心脏跳地快要把自己吵死了，偏偏嘴巴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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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你压着我，你的汗水、你的气息，你的声音，你的手指……」


    裴翊君嗓音和平时的清冷自制完全不一样，软绵绵的，气息也不稳。


    宋放觉得自己爱死他这个样子了，忍不住恶意满满地捏住裴翊君的下巴，带着明显的压迫感。


    男人特有的结处浅浅震颤，吐息间的温热体温染上裴翊君的耳廓。


    缱绻、暧昧。


    「只是现在？还是没见到我的白天也会想？」


    裴翊君恨不得鸵鸟一样一头埋进沙子里，他想逃，捏在下巴上的力道又添了两分。他垂着眼睫，声音小小的，「有，有的。」


    宋放眸色黑的像是宇宙深渊的尽头。


    「哥，继续说。」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最最普通的海绵蛋糕，担心自己过于平庸，担心你不喜欢。」


    宋放的嘴唇蹭着他软软的髮丝，「傻哥哥，你不知道我最喜欢蓬松绵密的戚风蛋糕吗？」


    「戚风蛋糕可以加我喜欢的橙汁，可以加干果碎蓝莓酱，可以淋巧克力镜面。基础又多变，和我的哥哥一样。」


    裴翊君觉得从小到大受到的肯定、鼓励、快乐，都没有和宋放在一起来得多。


    宋放就像他二十五年来清冷贫瘠的生命里，绽放得最为绚丽的一朵花。


    「宋放。」


    「嗯，我在。」


    「离开这个房间，我就要变成那个老师同学眼里的『乖学生』裴翊君，『正常人』裴翊君了。」


    裴翊君的声音很低很轻，混着几分不得不在世人面前隐藏的无奈和不被主流认同接受的不甘。


    「你想要我怎样就说出来。」 宋放吻着他的眼睛，缓缓滑过鼻尖、下颌、脖颈、耳垂。


    「那些印记都没了。」


    「我要你。」


    柔软的薄被从上到下罩住年轻的身体。灯光透出来，映出一片暧昧暖色。


    宋放咬着裴翊君的后颈，「哥，知道这叫什么姿势吗？」


    「…doggy…style…嗯…唔…」


    「喜欢吗？」


    「喜，喜欢。」


    *


    《原子核物理》核物理专业的基础课，宋放事先打听过，两个班一起在大教室上，位置绰绰有余不用提前占座位。


    所以，当宋小少爷拎着裴翊君喜欢的金桔柠檬茶到教室旁听的时候，被教室里乌泱泱的脑袋震惊了。


    宋放退了两步，看看门牌号再次确认清楚自己并没有走错。


    最他妈离谱的是还有很多女生。


    核物理专业在国内相对小众，可选的就业方向也窄。除了研究所，主要以核电站和以核技术利用为主的大型国企厂矿为主，再要么就是设备制造材料供应之类的下游企业。有些吃不了苦的，考研直接转方向学医学物理去了。


    除非一个女生超级无敌热爱这个专业，否则是绝对不会选的。


    正因为如此，南大的核物理系几乎难见妹子踪迹，是有名的和尚院系。


    而今天，简直可以载入核物理系史册。


    宋放不是个低调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焦点。何况他大摇大摆地沿着阶梯从教室中央拾级而上。


    「我的天，今天翘掉选修课的我实在太有先见之明。」


    「本以为能来听言情小说男主本主讲课就已经是一生幸事，没想到还附赠新任abo男主一枚！」


    「一个来讲课，一个来旁听。这……我都不敢往下想了。」


    「磕到了磕到了。」


    这是女生们的喁喁私语。


    男生们也都沸腾了。


    半个教室全是活的妹子啊。


    完全没有数量更何谈质量呢？每天只能向隔壁外语系投去艷羡目光的男生们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狂欢季。


    只有宋放安安静静冷冷淡淡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不爽地随意敞着一双长腿，黑色直液笔在指尖翻转。


    半晌，他站起身走出教室。


    第23章 二十三点糖


    ===========================


    教学楼前有一片新建的绿岛花园, 宋放没走进去，站在路边的行道树下从口袋里拿出烟，点燃。


    手机嗡嗡震动, 寝室四人小群消息不断。


    【杜远航：艹, 我表哥被分手了。】


    【谢麟：？？？】


    【杜远航：女方分手的理由有够奇葩, 说我表哥不愿意发朋友圈秀恩爱。】


    【谢麟：啊……这, 我感觉分得不冤。我姐的前男友就是这样的，不秀恩爱不带她见朋友，两人谈了三个月, 我姐发现那渣男只是把她当备胎。】


    【杜远航：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我表哥只是比较直男, 虽然不秀恩爱, 但每次朋友聚会都把女朋友带上, 大节小节几百上千的礼物更是从来不少。他俩从高三毕业就谈了, 已经快三年了，现在我表哥整个人都是懵的。我分析了一波，觉得女方搞不好红杏出墙了，实在想不出理由才这么说。】


    【谢麟：咱表哥惨惨惨】


    【杜远航：宋老闆，都是一个寝室的兄弟, 我提个醒啊，说的不对你就当我放屁。这女孩子吧，就喜欢表面形式。你把人宝贝似的藏着，搞不好人家还不乐意。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防盗工作一定要做好。】


    【fang：我谢谢你。】


    【鸣鸣鸣：兄弟们, 我快死了。知道我刚经歷完什么吗？一只牛蛙, 活蹦乱跳的牛蛙被我解剖了。长得丑不是它的错，可真是太膈应太噁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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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觉自己有心里障碍了, 要是退学会不会被我爸打断腿呜呜呜……】


    宋放食指与中指姿势老练地夹着香菸，唇间轻轻吐出一团青色烟雾，桃花眼微微眯起，回了条语音。


    【知道以毒攻毒吗，买上十只牛蛙，干脆利落地收拾完再拿给饭店老闆加工成你最爱的美蛙鱼头，我相信吃完你就没障碍了。】


    【鸣鸣鸣：人话？】


    【鸣鸣鸣：为什么我流口水了？】


    身后有脚步声和说话声。


    宋放把烟灭了。


    回头。


    裴翊君和上次在便利店门口遇到的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生一起而来。


    男生叫韩宵，皮肤苍白唇色也淡，看着身体比较单薄的样子。


    自从重生后，宋放大脑里的探基系统和情敌扫描系统彻底被激活。


    这个叫韩宵的也是同性恋，上辈子和裴翊君表白被拒后想不开从教学楼跳了下去。无辜的裴翊君被牵连，一直捂着藏着的性取向也被曝光。


    各种流言蜚语、险恶人心如地狱之火铺天盖地。


    几乎一夜之间，世界全变了。


    曾经以优秀的专业成绩和出色的外表成为南大一道亮丽风景线的风云人物，成了众矢之的，受到人世间最凉薄最险恶的揣测和攻击。


    表面清冷淡漠内心却温柔细腻的裴翊君每天被人戳着嵴梁骨。


    连走路唿吸吃饭都是错的。


    直到一周后，被无法接受失子之痛的韩宵父亲蓄意开车撞倒。


    警方后来证实，撞人时韩父没有任何踩剎车的迹象。


    身子单薄的青年像断了线的风筝被撞飞十米开外，再被二次碾压。


    宋放看到监控录像时痛彻心扉，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日日借酒消愁，又悔又恨。


    第一次，他体会到了心肝一齐被挖掉是怎样的痛苦。


    幸好上苍怜悯，他重生了。


    这一世，他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住他的裴翊君。


    裴翊君已经看到了宋放。


    他有点自来卷，蓬松浓密的黑髮弧度自然地分成三七分，长度接近眼尾，挺直小巧的鼻尖下是水润的唇。


    一看到宋放，唇角就不由自主地牵起明显的弧度。


    他加快脚步。


    「来很久了？」


    宋放身上有淡淡的菸草味，没有不好闻，反而对于从不吸菸的裴翊君来说有种过界的诱惑。


    「没有，也就几分钟。」


    宋放自然地伸手把裴翊君手里的电脑包接过来，「我帮你拎。」


    裴翊君看了眼身边的韩宵，客气道：「谢谢。」


    宋放像是才注意到还有个大活人一样，没有说话只是朝韩宵略略点了下头，「走吧。」


    看着两人肩抵着肩走在前面，韩宵目光阴郁执拗。


    今天是裴翊君第一次登上讲台，虽然只是大二的基础课，完全没有难度，但他不敢有丝毫轻慢。不仅教案讲义准备得充分，早上还特地早起半个小时起来收拾。


    宋放酸熘熘地低声道：「教室里有很多旁听的非本班同学，一半都是女生。」


    裴翊君微微一怔，抿唇轻笑，在楼梯转角处飞快地捏了捏宋放的手指，「你是官配。」


    耷拉下去的桃花眼弯了起来，宋放心里一下舒服了。看就看吧，反正小裴哥从身到心都是他一个人的，独属于他。


    「行吧，官配就要有官配的大气。」


    裴翊君绷不住笑出声来。


    为了不那么惹眼，宋放在最后一级楼梯处把电脑包递还给裴翊君，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上课铃响，在一道道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中，裴翊君打开麦克风，环视了一圈教室，平静道：「大家好，我是裴翊君，这学期《原子核物理》由我代讲。看到这么多同学来旁听，说实话我感到压力颇大。本课程对于非本专业没有基础的同学来说，非常不友好。希望下课后大家不要抱怨冒着因为旷课被扣学分的风险，浪费了时间，还不如在寝室睡觉。」


    他话音落下，教室里发出一片笑声。


    有胆子大的女孩子用书挡着大半的脸，高声道：「没关系，我们就是来看你的。」


    裴翊君浅浅笑了一下，「下不为例。」


    今天是代讲的第一堂课，安排的内容不是很多。他节奏把握得很好，一环扣一环深入浅出，即使是旁听的其他院系的女生，也没有一个人因为听不懂昏昏欲睡。


    声音也好听。


    像是潺潺的流水声，不急不缓。


    讲完了今天的全部内容，裴翊君走下讲台，安排同学自由提问。同学们非常踊跃，争着发问。


    「下面是今天最后一个问题。」裴翊君看看时间，叫了一位坐在中排的圆脸男生。


    男生站起来挠挠头，「裴老师，我是替别人问的。你有女朋友吗，介意女生倒追吗？」


    话一问出口，教室里的男生起闹地哦起来。


    妹子们都屏息等待男神的回答。


    宋放捏着黑色直液笔的手指紧了紧，他直觉裴翊君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但隐隐地心里又有些期待。


    裴翊君望了一眼后排。人太多，他有点看不清宋放的脸。


    顿了顿，他道：「不介意倒追。」


    起闹的声音更大了。


    宋放手里的笔在白纸上划出长长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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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裴翊君清冷的眼中蕴着柔软的笑意，「我确实不介意倒追，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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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裴裴子今天皮了一下，放放差点上当


    今天外出字数不够，明天补(*￣)￣)


    周末愉快！


    第24章 二十四点糖


    ===========================


    裴翊君和宋放最后离开空空荡荡的教室。


    宋放提着电脑包, 「中午吃什么？」


    「你吃内脏吗，上次我们吃的那家四川饭馆有个招牌菜是肝腰合炒，一点也不腥。」


    宋放点头, 「吃。哥一会儿多吃点腰子, 以形补形。」


    即便是小0, 裴翊君也是男人, 怎么能被质疑不行？他瞪宋放，「你还是自己多吃点。」


    「那肯定。」宋放靠近，在他耳边道：「为了哥的幸福。」


    裴翊君：「……」


    论脸皮厚, 他真不是小朋友的对手, 只能加快脚步闷头往前走。


    宋放笑着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 门口高大的绿植后转出一个人。


    韩宵眉眼细长, 在鼻樑上金丝边眼镜的衬托下, 显得斯斯文文甚至有点木讷。


    他常年在左腕戴着一块黑色手錶。


    苍白的皮肤上露出半截浅浅的疤痕, 因为时间久远只有泛白的浅色印子。


    等菜的工夫，裴翊君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韩宵：今早和裴老师谈的高能物理，其实我挺感兴趣的。以后有机会还请裴老师多多指教。】


    【裴翊君：指教谈不上。大学里高能物理和原子核物理的确是很接近的，但非常有限。于我个人而言，越是深入越会发现高能物理是个全新的领域。】


    【裴翊君：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我可以推荐几本书。】


    宋放一边吃饭，一边听裴翊君的手机没完没了的响。他视力好得很，余光一撇，看到聊天对象是个带着眼镜的男生q版头像，和韩宵有几七八分相似。


    【韩宵：裴老师, 今天是星期二, 晚上食堂有烤鸭卖，要我帮你打一份吗？】


    闷炉烤鸭是中央食堂的独门秘技之一。鸭子烤得外皮油亮酥脆, 内里肥润鲜美，配上薄如蝉翼的荷叶饼、甜滋滋的烤鸭酱、清口除腻的黄瓜条大葱丝，简直人间美味。


    而且价格不贵，三个一份只要七块钱。


    是广受师生喜爱的一道美食。


    因为需求量太大，烤鸭又很费事，每周只有星期二的晚上才售卖，还限量，可想而知有多难买。


    裴翊君也喜欢吃烤鸭，不过还没到麻烦一个才加上微信不到一天的学生去帮他代买的程度。


    他婉言拒绝。


    放下手机，裴翊君抬眸，就见对面的小朋友捧着碗使劲扒饭，面前的菜却一口没动。


    不好吃吗？


    他尝了尝。


    嫩嫩的内脏混着大火爆炒特有的香味，没有一点腥膻的脏器味。


    很好吃啊。


    他舀了一勺菜，递到宋放碗里。


    宋放顿了顿，继续扒饭，依然没动菜。


    「不舒服吗？」裴翊君探手过来摸宋放的额头。


    温温的。


    裴翊君不放心，手往下，再要去摸宋放的脸颊，被躲开。


    「我好着呢。」


    见他耷拉着眼皮闷闷不乐的样子，裴翊君关心道：「是不是困了，吃完饭去家里睡个午觉。」


    宋放觉得自己有够小气，他不想看到裴翊君和韩宵有任何接触，可这一世到目前为止，韩宵并没做什么。


    再说，他和裴翊君使什么性子？！


    越想越臊得慌。


    「嗯。」宋放顺着台阶往下熘，把裴翊君夹的菜都扒拉到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好吃。」


    裴翊君失笑。


    还真是个小孩子，一忽儿晴一忽儿阴的。


    店家在门口吧檯上摆了个小木盘，里面有包着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糖纸的水果硬糖。


    裴翊君停下来，挑挑拣拣拿了两种。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下一秒，裴翊君被压在冰凉的门板上，重重的吻落下来。


    鼻息交错，裴翊君尝到了宋放嘴里的芒果糖味。


    空气中的尘埃因子在喘促的唿吸声中拉扯缠绵，像是拔丝糖稀。


    甜甜的。


    白衬衣的三粒纽扣都被解开，露出还未消失的青紫印痕。肩膀上被啃咬的力道越来越重，裴翊君打了个哆嗦，忍不住一口咬在宋放的耳尖。


    宋放全身紧绷，皮肤泛起一层细密汗水，像是包了丝绒的铁。


    他退开一些距离。


    一个小时前站在讲台上衬衣领子克制地繫到最上一颗的裴翊君微阖着眼，眼尾晕着不正常的红，衣裳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下摆一大半都在皮带外。


    有种妖媚撩人的淫靡感。


    薄纱窗帘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响，一只手无力地落在枕头上，蜷曲的指骨细细颤抖。


    「唔……手软。」裴翊君的声音不再清朗，带着低哑的沙质。微肿的唇像缺水的鱼儿大口大口唿吸。


    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伸出，把粘在他额头的湿发向后抓了抓。


    宋放贴上来，用鼻子蹭裴翊君薄薄的耳垂，「这么一会儿就酸了，得练。」


    裴翊君在被子里踹了身后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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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会儿吗？


    先是左手再是右手最后两只手。


    幸好下午没课。


    执行力超强，除了偶尔生病或者午睡，大白天绝对不会躺在床上浪费时间的裴翊君放任自己，像其他所有的恋人一样，放松地和心爱的人亲密无间地蜷在被窝里，在相和的心跳声中任时间滴滴答答地流逝。


    他们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从小时候的糗事讲到上学时干过的傻事……


    「其实，你第一次来我家，我爸和你在客厅说话的时候，我就悄悄躲在楼上来着。我说过吧，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被惊艷到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生？」


    「当时年纪小，又被所有人捧着长大，一路顺风顺水的，所以我知道你很出色，但就是不想叫你小裴哥哥，或者小裴老师。是不是很幼稚？」


    「那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我的？」裴翊君仰起头，好奇道。


    「真的要知道？」


    「嗯。」


    「是你要听的？」


    「嗯嗯。」


    宋放越是卖关子，裴翊君越是想知道。


    「那你亲我一下。」宋放点点自己的唇，懒洋洋地笑道。


    「啾」裴翊君飞快地啄了他一下。


    宋放满意了，「听我说完，你不许生气。」


    「嗯嗯嗯。」


    宋放这才慢慢道：「第一次做那种梦的时候，我幻想的不是女明星，也不是面目模煳的陌生人。而是你！你躺在洁白的床单上，仰着天鹅般的脖颈，眼尾晕着艷丽的酡红，颤巍巍地叫我的名字。我们毫无顾忌地接吻，没有任何阻隔地触碰，汗水淋漓唿吸滚烫……」


    裴翊君：「……」


    他飞快地捂住宋放的嘴，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宋放大笑，像猫儿一样舔着裴翊君的掌心，「是你让我说的。而且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绝无杜撰。」


    裴翊君一直不确定，这个小他足足七岁的小朋友究竟是用什么抓住了他的心，好像什么也没做，又好像每时每刻都是心动瞬间。


    他喜欢。


    喜欢天真、大胆、勇敢的宋放。


    喜欢将别人难以启齿的爱意和谷欠望直白表达的宋放。


    喜欢这样懒洋洋一起荒废时间的宋放。


    裴翊君抱住了宋放。


    感觉到不同往常的用力，宋放怔了怔，想退开看看，却被裴翊君紧紧抱住，手指都深深陷进肌肤。


    「宋放。」


    「宋放。」


    裴翊君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心口滚烫一片。


    「宋放，我爱你。」


    宋放有点恍惚了。


    他对裴翊君不止是喜欢。


    但是怼天怼地怼空气的他不敢对裴翊君说「爱」。


    怕把人吓跑了。


    他幻想过无数次在未来的某一时刻，自己郑重地说出弥足珍贵的三个字。


    没想到。


    是裴翊君先说出口。


    在他们确定关系还不到一个月的今天。


    狂喜。


    下一秒又是怀疑。


    「是……真的？」宋放忍不住问。


    裴翊君：「……」


    他以为宋放一定会热情地回应。


    却只等到了怀疑。


    他有些哭笑不得，「宋放，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对你不止是喜欢，我爱你！」


    最后三个字，裴翊君咬得很重。


    宋放突然满足地呵呵傻笑起来，然后掀被下床，把裴翊君公主抱起来转圈。


    裴翊君鼻尖蹭着他脖颈勃勃的脉动处，感受着肌肤之下炽热如熔岩的激盪。


    心里暖得一塌煳涂。


    *


    南大论坛灌水区今天的热闹活跃程度堪比过年，八年的金字招牌整个学校的门面担当「名草有主」了！


    哀嚎一片。


    《妈妈，我失恋了》、《爆哭！裴宋cp今天be》、《裴宋今天结婚了吗，没有，他们be了》……到晚饭的时候，诸如此类标题的帖子占满首页。


    ——噩耗！今天我房子塌了，都没听到pyj有女朋友来得难过呜呜呜呜呜呜呜


    ——啊，真的太难受了！入坑时间虽然很短，但太上头了


    ——同上头，以后再也不乱磕真人了


    ——真的是我磕过的最短cp


    ——祝福，pyj已经二十五了，谈恋爱很正常，有时候都担心憋太久了影响健康


    ——这……楼上不对劲


    ——隔壁使劲在猜pyj的女朋友是何许人，在我心里没有人能代替sf


    ——裴宋忠实cp粉表示我死了


    ——我也死了，晚饭都不想吃了


    ——今天有些不开心的事，点开论坛想磕会儿cp补充糖分，没想到冰水浇头


    ——我不管我不管，哪个女人都不能插足裴宋，他们szd！szd！！szd ！！！


    ——姐妹别激动，咱们难过归难过，你可以不祝福，但裴宋不是明星也不是纸片人，不要按头本尊，尤其是在pyj 明确表明已经有女朋友的情况下。磕cp就是磕的yy，并不代表他们真的一定要是一对，不论我们的意愿如何，他们最终都会有各自的幸福。祝福！


    ——楼上理智，祝福祝福


    ——祝福


    ——哭着祝福


    ——不磕了，算了算了，出贴


    ——为什么都这么悲观？今天我室友在现场，pyj的原话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没明确说是女朋友啊各位，虽然过于咬文嚼字，但这一点大家品品，细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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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犹豫了，我回来了


    ——还有，今天pyj第一天代讲，sf就去旁听，要说他们没什么，我反正是不信的


    ——y1s1，我不磕cp，今天中午吃饭碰到真人了。前半段两人没什么交流，后来吃着吃着pyj伸手摸sf的额头，还给他夹菜，sf温顺得像只小狮子，走的时候还主动拎着pyj的电脑包


    *


    男生寝室楼18栋501，韩宵将手机扔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屏幕上赫然是「好了，我活了，牛子又石更了」、「艹，好甜，我还能磕」。


    他翻开素描本，里面有几副已经完成的画。


    无一例外都是裴翊君。或坐或站，或正面或侧颜。


    静静不动地坐了良久，韩宵从笔筒抽出一支铅笔，拿出削笔刀。


    规律的「嚓嚓」声响了一会儿，他缓缓停下。


    闪着寒光的锋利刀片忽然下移，飞快地在左手腕上滑过。


    苍白的皮肤上有数道深深浅浅的疤痕，有的时间久远已经变白，有的还泛着粉嫩.肉色。


    猩红刺目的温热鲜血从伤口流出，一滴恰巧滴在画中人物的唇上。


    洇开。


    像是绽放的血色玫瑰，诱惑着人想要将其折下，拥入骨血。


    哪怕明知茎叶的尖刺会穿透动脉。


    第25章 二十五点糖


    ===========================


    每年开学季, 各个社团招新任务繁重。宋放对什么都没兴趣，无奈王一鸣被篮球社海选淘汰，每天和霜打的茄子似的郁郁不乐。平时两人嘴毒互相伤害拉满, 但到底是十几年的兄弟。


    篮球社社长邱哲亲自来找宋放的时候, 他想了想提出入社团可以必须把王一鸣带上。


    篮球社有一队二队, 新来的队员都先在二队训练, 优秀者可以升为一队替补。宋放的身高摆在这，邱哲也看过他在体育课打篮球时的表现，非常惹眼。


    买一赠一也好, 带个拖油瓶也罢, 就宋放这张脸这个知名度这个技术, 这波绝对不亏。


    邱哲痛快答应。


    社团一周活动三次, 只要不是进实验室出不来, 裴翊君都会挤出时间去篮球馆观看, 哪怕可能只有十分钟二十分钟。


    谁不爱人高马大蓬勃青春的男孩子们满场奔跑狂洒荷尔蒙呢，而且南大校篮球队在相邻三省的二十支大学队伍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传统强队。


    因此即使没有比赛，每次篮球社活动都有不少人围观，有刻意打扮过的小姐姐，甚至不乏拿着画笔画板来写生的美术系学生。


    今天裴翊君到得有点晚, 宋放他们分成两组正在打对抗赛，他找个角落坐下。


    球场上的球员个个都身材高大体态矫健，可裴翊君眼里只能看到宋放。


    他家的小男朋友实在太帅。


    大多时候，宋放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连表情都是酷酷拽拽的。正因为如此, 当他将身子压低, 攻势凌厉又一切尽在掌握地运球投篮，表露出来的强烈占有欲和求胜欲就变得极其勾人, 对面的防守队员一个人根本守不住。


    三步上篮，得分！


    接队友传球大风车单臂扣篮，得分！


    抢断转身三分线外起跳，得分！


    裴翊君被帅一脸。他觉得，这样的宋放自己能看一天。


    另外一方是一队的两名正式队员和替补，观众席上时不时传来女生的尖叫，还有人喊起了宋放的名字，这让几人觉得有点丢面子。


    其中一个叫路仁斌的正式队员打法又凶又狠，不过他再狠也狠不过真正的小狼崽。


    宋放打球动脑子，真假动作加上不俗的身体素质，让路仁斌既防不住他的进攻，也破不了他的防御。心态愈发急躁后连传球控球都出现了失误。


    虽然这场对抗赛还是以宋放所在的二队以一分之差惜败而告终，但路仁斌等人脸色相当难看。


    篮球馆大门口处，王一鸣头髮半湿骂骂咧咧地往外走，「宋放，有鬼撵着你还是怎么，髮型对一个靓仔有多重要知道吗？」


    宋放脚下走得飞快，「真正的帅哥就是剃光头也是帅的，你只是丑人多作怪。」


    王一鸣气得哇哇叫着往宋放身上扑。


    听到打闹声，裴翊君合上手里的书抬起头，弯了眼睛。


    「小裴哥。」王一鸣半挂在宋放身上朝他摆手，「好巧，一会儿一块吃饭吧，我请客。」


    宋放把王一鸣扒拉开，走到裴翊君面前，自然地接过他的书包，「今天吃牛排，让他出出血。」


    因为蹭进了篮球社，王一鸣心满意足，放下话要管宋放一个月的伙食。


    裴翊君笑着点头。


    王一鸣挠挠头，他发现小裴哥比两年前爱笑多了呢。


    三人没走几步，就被一个背着画架，长相可爱的小个子女孩拦住了。


    「那个，宋放同学，能问你个问题吗？」


    宋放脸色不变，看着红了脸的女孩子，应了一声。


    王一鸣心里啧啧道：今天这姑娘得伤心太平洋了。


    女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是这样的，我是美术系的。有其他同学向我约稿，要画你和裴学长。这个涉及金钱交易，所以我必须事先徵得你们的同意。你们如果不同意我就推掉。」


    宋放没说话，询问地望向裴翊君。


    美术系的学生私下里会接搞这个事，裴翊君是知道的，不过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有人出钱画他和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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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体要画什么样的？」


    感觉有门，女孩子声音都兴奋起来，「就是宋放同学在扣篮，你坐在背后的观众席上。很正经的！」


    裴翊君：「……」


    如果没有最后画蛇添足的四个字，他肯定不会想歪。


    裴翊君望向宋放，后者朝他一笑：「你决定，我无所谓。」


    能学美术的学生大多家境殷实，不过也有极有天赋但家庭条件普通的。眼前的女孩子身上的背包都磨出白边了，白球鞋看不出牌子，应该不超过一百块。


    「可以画，不过出图之前要发给我们看一下，并且不能商用不能二改。」裴翊君说。


    「没问题。」女孩子高兴地直点头，「谢谢，那我加你微信方便联繫。」


    待女孩子走远，看得嘆为观止的王一鸣道：「她刚问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我他妈还以为她要向宋老闆表白呢。这些小姑娘每天都在想什么啊？花钱找画手画你俩？图什么啊？我终于有点明白.粉圈的疯狂了。」


    裴翊君：「我也搞不懂。」


    王一鸣：「不过你俩这样好吗？都是有对象的人，还同意cp粉画同人画，你们不会不知道这群小姑娘的脑补能力吧？」


    宋放懒得解释，他就要看看王一鸣这个猪脑子什么时候开窍。他干脆地亮了亮拳头，「闭嘴。」


    王一鸣闭嘴了。


    三人吃的是牛排自助，八十八元一位，除了牛排还有热菜、烧烤、火锅。物美价廉又是饭点人还挺多。


    王一鸣本着扶墙进扶墙出，好好给老闆上一课的想法，点完牛排后就像只忙碌的小蜜蜂嗡嗡嗡地穿梭在取菜区和座位之间。


    裴翊君胃口不大，端了一盘炸物和海鲜就坐下安安静静地剥虾。


    宋放端着一砂锅热气腾腾的海鲜面回来，「你昨天不是胃不舒服吗？先吃点热汤面。」


    裴翊君「嗯」了一声，将手里剥好的基围虾餵到宋放嘴边。


    宋放笑眯眯地咬着他的指尖一口吃掉。


    身后突然冒出一声不算熟悉的「裴老师」。


    裴翊君侧脸看去，是韩宵。


    感觉到宋放迅速垮掉的脸色，有些莫名。


    明明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陌生人关系，宋放好像很不待见韩宵。


    他客气地点头，「你也来吃饭？」


    韩宵的视线就没离开过裴翊君，「是啊，室友说这家新开的牛排自助好吃又实惠。今天大家一起来吃。」


    裴翊君道：「我们也是。」


    韩宵看了眼满座的餐厅，店员已经开始给排队的人发号，问：「不然我们拼个桌，我和室友就三个人。」


    裴翊君坐的是卡座，刚好可以坐六个人。不过余光里小朋友的脸更臭了，大写的「不要」几乎要唿之欲出。


    像只炸毛的小狮子。


    他被自己这个比喻逗笑了，韩宵脸色一喜，手已经搭在皮质靠背上就想坐下来，「如果不介意，我就……」


    「抱歉，我们有事要谈，不方便。」


    裴翊君清清冷冷的话打断了韩宵。


    宋放垮掉的脸色瞬间回春。


    他把自己切好的牛排和裴翊君的对调一下，语气轻快上扬，「哥，快吃，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说完，他抬眸懒懒看向站着不动的韩宵，「同学，你能回自己的位置吗？你站在这，我吃不下。」


    韩宵抿抿唇，终于走了。


    裴翊君叉起一块牛肉，「你和他以前认识？」


    宋放摇头。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待见他。」


    「哪有，我根本都不认识他，怎么会对他有成见。就是觉得他有点没眼力见儿。」


    裴翊君没再追问，吃了一口牛肉，咀嚼两下，「嗯，这个蘑菇酱好吃的。」


    「是吗？我尝尝。」


    端着三盘基围虾回来的王一鸣正好看到这一幕。


    嘶，不对劲。


    宋放没有洁癖，但他不喜欢与别人共用私物。他的床别人不能坐，他的水杯别人不能喝，他的毛巾别人不能用。


    这个别人连他哥宋寒柏都包括在内。


    现在，宋放毫无芥蒂地吃着裴翊君叉子上的牛排。


    不对劲不对劲。


    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想不出来的王一鸣决定先吃饭补补脑子。


    今晚是三个人，宋放堂而皇之地抛弃王一鸣，坐在了裴翊君旁边。还不老实地时不时骚扰自家男朋友。


    一会儿在桌子下勾勾小手，一会儿贴贴膝盖，一会儿干脆把手搭在裴翊君的腿上。


    见裴翊君没脾气地纵容他，越发大胆，手缓缓滑到腿根处挠了挠。


    裴翊君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脸腾地就红了，挺直的嵴背瞬间软了下去。


    他飞快朝一旁挪开，瞪着一脸坏笑的宋放，伸手在他后腰处捏了一把。


    宋放长长地「嘶」了一声。


    奋战完两份牛排的王一鸣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咬到舌头了。」


    王一鸣：「……」咬到舌头你笑什么？


    今天是周日不上晚自习，吃完饭宋放找了个藉口打发掉王一鸣，小尾巴一样跟着裴翊君回了家。


    一进家门，他长臂一伸，把人紧紧嵌在自己胸膛，大狗勾似的闻着裴翊君身上熟悉的味道。


    「哥，你好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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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翊君失笑，「我什么味道。」


    「就是裴翊君的味道。」


    裴翊君突然想到刚才掐在宋放后腰的异样手感，推开小狼狗，掀起他的上衣，另一只手就要扒裤子。


    宋放连忙捂住，「哥，哥，人家今天很辛苦……」


    裴翊君绷着眼皮没表情，「松手。」


    宋放不敢再闹，慢慢松手，任裴翊君将裤子往下拉，露出一片渗着些许组织液的纱布。


    「你受伤了？怎么弄的？」裴翊君瞬间慌了，尾音打着颤。


    「没有受伤。」宋放连忙解释：「是个纹身。」


    既然已经被发现，宋放不再遮掩，大大方方解开皮带，揭开纱布。


    三个粗线条字母，每个都有两寸大。


    pyj。


    刺青，必须用纹身枪扎入皮肉，才能将颜色渗透，留下难以磨灭的烙印。


    看着爱人的身体上刻着自己名字的缩写，不感动不满足是假的。


    宋放的纹身看起来恢復得挺好，除了渗出不太多的组织液，周围皮肤没有红肿。


    可是多疼呀。


    裴翊君心疼死了，指尖轻轻在少年腰间凹陷部分滑过。


    宋放打了个哆嗦。


    「很疼？」


    「哥，再摸要石更了。」


    怎么变得这么不正经了，裴翊君直起身，「傻不傻，纹得这么大！」


    宋放看着他笑，「喜不喜欢？」


    纹身师也说纹小一点，这个位置比较疼。但一想到裴翊君，宋放心里就烫烫的。他连麻醉也不要，因为可能会影响效果。


    裴翊君抽抽鼻子，点头，「喜欢。」


    「真喜欢？」


    「是，真喜欢。」


    喜欢宋放闻他的味道，染上他的体温，刻上他的名字。


    「那就值了。」宋放大咧咧地准备系上皮带。


    手背被轻轻按住。


    裴翊君侧身弯腰，柔软的指尖挑开衣服。


    「唿……唿……」


    「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啊。」


    第26章 二十六点糖


    ===========================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细如牛毛的雨丝落下，敲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啪」的一声，裴翊君的手掌胡乱在身前冰凉的落地窗镜面上抓挠, 一次又一次无力垂下, 直到被一只火热的大掌完全拢住。


    十指紧扣。


    窗外远处的橘色路灯和车流闪烁的尾灯在夜雨的滤镜下, 汇聚成如虚似幻的火海, 映入裴翊君迷濛的眸底。


    裴翊君仰着修长的脖颈，身前的冰凉和身后的火热撕扯他，让他像被雨水打湿翅膀的蝴蝶, 颤巍巍地战慄。


    「哥哥, 还要继续吗？」宋放咬着怀里人的喉结。


    「不要……停。」裴翊君手背压着眼睛, 羞极了。


    宋放坏心地将他的手从眼睛上挪开, 道：「我没听明白, 你再说一遍。」


    「不要停, 不要停。」裴翊君被他弄得毛髮皆苏，声音哑得不像话，哀求道。


    宋放满意了。


    窗外雨声渐小，湿漉漉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台上，宋放从后面抱着裴翊君为他仔细清理。


    「酸。」裴翊君趴在浴缸边, 觉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沾着不知是泪珠还是水珠的长长睫毛没有精神地耷下来。


    宋放在他后腰窝处轻揉慢捏，老老实实认错：「我刚才太狠了。」


    裴翊君扭过头，嘴唇被自己的手背挤压得微微变形，「我喜欢的。」


    是他自己不想停下。


    即使疼痛, 即使疲惫。


    看着宋放神清气爽神采奕奕地把地上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 又把床单换了放进洗衣机，最后把垃圾桶的塑胶袋扎好。


    这就是十八岁小男生的精气神吗？


    宋放没穿上衣, 下面套了条松松垮垮的灰色棉质长裤，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走过来。


    裴翊君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宋放一仰脖将剩余的收尾。


    一根细白的手指蜻蜓点水般从他宽薄的肩膀向下游走。


    触感丝滑，只是上面有好些触目惊心的红色抓痕。


    宋放偏过脸，拽过那根捣乱的手指一口咬住，桃花眼上挑，「别闹。」


    裴翊君抿唇笑，眼神温柔，语气抱歉，「我指甲也不长啊，怎么把你抓成这样了。」


    「哗啦」一声，宋放长臂托着他的腰腿将人抱出浴缸。


    「没事，我皮糙肉厚，你随便抓。」


    一开始被宋放公主抱的时候，裴翊君心里会有点别扭。让一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弟弟抱来抱去真的好吗？现在被照顾惯了，他开始放松地享受起来。


    「一会儿我给你擦点药，指甲里有细菌，别发炎了。」


    宋放无所谓，裴翊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今天是个大日子。


    是他和裴翊君在《仙缘》里结婚的吉日。


    经过宋放的不懈努力，两人的亲密度终于刷到最高值，可以结婚了。


    裴翊君坐在宋放的腿上，看小朋友打开电脑和笔记本，然后开着他的号在世界频道打字：【十一点二十六分我和非衣羊羊侠的娘子结婚，大家有空的过来捧个场，谢谢。】


    发完，又给所有好友私发了一遍。


    消息一出，「恭喜」的字样和雪片一样簌簌落下。


    【私聊】闲人老罗：恭喜恭喜，果然隔层纱，兄弟你跑不掉的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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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聊】爱与和平：恭喜恭喜，这个本马上结束一定到。你们这是先上车后补证吧？


    【私聊】仙缘第一帅：恭喜恭喜，第一次见有人精确到几点几分结婚的，有什么说法吗？


    【私聊】非衣羊羊侠：老婆特意选的，是我的生日


    【私聊】仙缘第一帅：噫~我真tm嘴欠，上赶着吃狗粮


    十一点二十分，月老祠前就站满了人，一眼望去全是脑袋。除了裴翊君十年玩家的知名度号召力，也因为新人结婚时会撒喜糖红枣花生，这些都有不等数值的经验和游戏币。


    二十六分整，对话框弹出来。


    【你愿意和非衣羊羊侠结为夫妻吗？愿意，不愿意】


    【你愿意和非衣羊羊侠的娘子结为夫妻吗？愿意，不愿意】


    裴翊君和宋放对视一眼，一起点击【愿意】


    【月老：恭喜非衣羊羊侠和非衣羊羊侠的娘子喜结良缘，成为天上人间伺服器第10999对夫妻！】


    【系统公告：非衣羊羊侠和非衣羊羊侠的娘子在月老祠悬挂「我们结婚了」姻缘牌，期限为七十二小时】


    【系统公告：非衣羊羊侠和非衣羊羊侠的娘子在合欢树悬挂「我们结婚了」姻缘牌，期限为七十二小时】


    【系统公告：非衣羊羊侠和非衣羊羊侠的娘子在天涯海角悬挂「我们结婚了」姻缘牌，期限为七十二小时】


    ……


    【系统公告：非衣羊羊侠和非衣羊羊侠的娘子为宾客准备了上等喜宴，期限为七十二小时】


    【当前】闲人老罗：贫穷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


    【当前】小灰灰：艹，这充满铜臭味的婚礼，老子一定要连吃三天！


    【当前】啵啵哒：妈妈问我为什么要跪着看电脑，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壕的一场婚礼


    【当前】呀呀呀呀呀：一个姻缘牌挂一天不贵，也就他妈的19999金，九个是179991金，上等喜宴九十九桌每小时9999金，七十二小时是719928金……一场婚礼花费小十万，我他妈已经自闭了


    裴翊君：「……」


    这场婚礼他几乎没费过心，都是宋放一个人在捣鼓，他以为也就是常见的几个流程，花不了太多钱。


    哪里想到小朋友不弄就不弄，一弄就整了个大的。


    「这……是不是太贵了？」


    宋放摇头，执起裴翊君的手一下下啄着。


    「不贵。别人有的，我的哥哥也一定要有。」


    裴翊君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精神世界的丰富远比物质更重要，二十多年的薰陶下，他从不和别人攀比衣食住行。只要穿着舒服，一双几百块的白球鞋他能爱惜着穿三四年。


    花费近十万块搞一场虚拟婚礼，即使宋放是宋氏集团的小少爷，从前的他一定会觉得铺张浪费。


    可是，当自己成为婚礼的主角。


    他有了不同的心境。


    谁不希望被深爱、被珍惜、被呵护呢？


    裴翊君把脑袋深深埋进宋放的颈窝，眼睛热热的，「谢谢。」


    「大喜的日子不要哭，哥哥。」宋放五指陷进他的头髮，一下下顺着。


    裴翊君吸吸鼻子，小声嘟哝：「你又知道。」


    「当然。」宋放收紧了手臂，声音带笑，「因为我在你肚子里放了蝌蚪。」


    裴翊君：「……」


    他用力捶了捶宋放的肩。


    *


    周二，裴爸爸买了盐焗鸡和很多滷味来丰富儿子的冰箱。裴翊君一回到家，就闻到厨房里的炒菜香味。拉开推拉门，果然裴爸爸围着格子围裙，手里拿着锅铲像模像样地炒菜。


    裴翊君挑眉，「爸，你在做饭？」


    不怪他诧异，奶奶去世后，裴翊君每天要么吃食堂要么吃小饭馆，后来实在吃腻了就学着自己做。相比之下他爸是完全的厨房白痴，裴翊君初中二年级就能做出味道不错的四菜一汤了，实力绝对碾压裴爸爸。


    「不然我拿着锅铲写字？去洗手马上就可以吃了。」裴爸爸回头应了一声，「你来看看这哪个是生抽哪个是老抽？」


    裴翊君：「……」


    一刻钟后，裴爸爸一脸期待地看着裴翊君，「味道怎么样？」


    裴翊君嚼了两下，直接囫囵个吞了下去，感觉到明显的异物感滑过喉咙，实话实说：「青椒炒蛋太甜，你可能错把糖当盐放了。清蒸鱼的豉油汁放多了，莴笋皮没削干净像吃树皮。」


    裴爸爸皱着眉头自己逐个试吃一遍，果然味道完全不是想像中的样子。他将两个买的熟食拼盘换到裴翊君面前，「那你吃肉。」


    裴翊君给父亲夹了个盐焗鸡腿，「没事，能吃，别浪费。」


    裴爸爸给他夹了块滷牛肉，「多吃点，长身体。」


    裴翊君笑了下，大概家长们都把自己孩子当猪养，即使他早就成年不用长身体了。


    「她回国来找过你了？怎么不和我说。」裴爸爸突然道。


    裴翊君停下筷子，顿了顿，「嗯，我不想见她。」


    裴爸爸嘴唇翕动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各自吃了饭。裴翊君收拾碗筷洗碗，裴爸爸洗水果。


    两人才一问一答地闲聊起来。


    大概是离开以分数决定一切的公立学校，转而去带低年级小学生甚至幼儿园的小朋友，裴爸爸最近两年明显比从前放松许多。


    心态上的轻松，甚至语言也幽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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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裴翊君擦干净手，拿出来看，果然是宋放发来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刷了屏。


    【fang：哥，我吃完饭了，你呢？】


    【fang：哥，想我没？】


    【fang：哥，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裴翊君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只大狗勾走过来，吧唧碰瓷倒在脚下，露出肚皮求摸。


    他不自觉唇角带笑地回了消息。


    放下手机，把碗收进橱柜，扭头对上自家老爸探究的目光。


    「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君君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裴翊君眨眨眼。


    几年过去了，他爸这高中班主任抓早恋的敏锐嗅觉还在呢？！


    他不善撒谎，这一迟疑，裴爸爸心里就有数了，拍着儿子的肩膀笑道：「光洗个碗的工夫看手机就有四五回了，还嘴角带笑，我想装看不见也难啊。小子，终于开窍了？」


    裴翊君含煳着「嗯」了一声。


    「你和人女孩子怎么认识的？她多大了，哪里人，上学还是上班？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


    裴翊君垂着眼睫，没说话。


    裴爸爸以为两人可能刚谈，还不稳定。他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只是觉得儿子无论看脸还是看学业，都是从小优秀到大。人也稳重懂事，就是有些孤僻，十几岁蠢蠢欲动的年纪也没见儿子对哪个女生动心过。这些年他不断收到老同事老朋友嫁女儿娶媳妇的请帖，心里也是有些着急的。


    现在好了。


    于是，裴爸爸笑呵呵道：「行了，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多的我也不问。你要对人好点，女孩子谈恋爱总是吃亏，也许最后你们因为各种原因未必能长长久久走下去……总之，你是男人，要有责任心。」


    父亲说得隐晦，裴翊君却懂了。


    他想到今早起床时还没消失的各种印记，心想：到底吃亏的是谁？！


    「爸，我的确谈恋爱了。」


    「对象是男生。」


    --------------------


    作者有话要说：


    裴裴子和放放的故事这周就要结束了呢，最后两三章可能更新时间不稳定，大家可以攒到周末一起看哦(*￣︶￣)


    第27章 二十七点糖


    ===========================


    空气一片死寂。


    裴爸爸与裴翊君对视良久, 然后问有没有烟。父亲已经有很多年没抽菸了，这种情况下裴翊君怕他一时接受不了，气出个好歹来, 于是到楼下小超市买了一包。


    父子俩坐在阳台上默默无言, 只有裴爸爸指尖的一点火光闪闪烁烁。


    裴爸爸连抽五根, 见他还要继续, 裴翊君连忙把水杯递过去，「别抽了，明天不是有直播课吗？」


    这事的确不是光靠抽菸就能解决, 裴爸爸接过水杯, 「他……你那个对象叫什么？」


    「您见过。」


    裴爸爸想起来了。


    是宋家的那个孩子。


    哎。


    尽管那天两人的确过于亲密了, 但他实在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看来, 那种亲昵只有情侣才能做出来。


    怎么说呢？


    无论看脸还是看能力, 两人都是前途无量的好孩子。


    偏偏互相喜欢。


    作为一个父亲, 裴爸爸满心盼望自己儿子有个幸福美满的正常家庭，夫妻恩爱生儿育女，他就可以放心了。


    同性婚姻甚至不是合法的。


    从道德到法律，都不被主流接受。


    裴爸爸后来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裴翊君担心却不后悔。


    第二天凌晨五点, 裴翊君收到裴爸爸的微信消息。


    【爸爸：昨天的事爸爸听到时确实十分震惊，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想了很多很多。】


    【人是多元的，爱也是多元的。我很抱歉你从小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中长大，我很抱歉因为忙于工作, 多年来对你疏于照顾和教导。】


    【你从小就是个省心的好孩子, 我一直以你为骄傲，包括现在。】


    【君君, 爸爸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坦坦荡荡面对自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对于我来说，你的幸福指数远远高于性取向。只要你懂得爱，敢于爱，幸福被爱，爸爸就能接受。】


    【有时间，带着你的小朋友一起来家吃饭吧。】


    窗外，东方的天空染上了几缕淡淡的金光，火样的旭日努力地攀升，越来越圆，冲破灰暗霞光四射。


    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不到七点，宋放的手机就响了。他一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眼都没睁地摸过手机，「餵」了一声。


    裴翊君和小朋友同床共枕这么多次，十回里有九回都是他睁开眼，发现宋放趴在枕边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听宋放带着模煳的鼻音，不甚清醒的声音。


    「起床了，男朋友。」


    宋放一下就醒了。


    他「唰」地弹坐起来，「出什么事了？」


    裴翊君从没在这么早突然打电话来。


    清朗的清笑声传入耳中，笑得宋放莫名其妙。裴翊君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这种迫不及待想和人分享好消息的快乐心情了。


    「宋放，宋放。」


    「我爸同意了。」


    「我在楼下。」


    宋放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飞速洗漱出门，一步三个台阶跑下楼。裴翊君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腿上放着米色帆布质地的便携饭盒包，仰着头笑眯眯地望着天空，伸出去的两条腿鞋尖碰碰分开，碰碰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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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个春游的小学生，心情雀跃地和太阳公公打招唿。


    宋放也不由自由地弯了桃花眼，走过去。


    裴翊君一看到他，就往旁边挪了挪，打开自己宝贝似的抱着的饭盒：「紫菜卷和鲜人参鸡汤。」


    宋放讶异：「哥，你几点起来的？」


    裴翊君张开手掌，「五点。其实鸡汤用砂锅文火炖两个小时最好，但时间不够我就用了高压锅，好在参味挺浓的。」


    说完，把手机里父亲的私信给宋放看。


    二百多字的内容宋放足足看了五分钟，然后和裴翊君对视一眼，呵呵傻乐。


    裴爸爸也许心底没有完全释然。自己唯一的儿子突然说喜欢男的，换谁都不可能一下就彻底接受。总要有个慢慢接触、了解、包容的过程。


    宋放有信心，只要裴爸爸态度不变，终有一天他会让裴爸爸看到自己的真心。


    早上七点已经有不少学生准备吃早饭去自习了，两个顶级大帅哥肩并肩坐在一起太惹眼，于是两人挪去了大操场。


    裴翊君已经吃过了，他「咦」了一声，手朝看台西北方一指，「那是不是王一鸣？」


    宋放略略看了一眼，「怪不得这两天跟打了鸡血似的，六点就起来梳洗打扮还喷香水，骚出天际了。」


    裴翊君笑出声。


    王一鸣的确非常骚。跑个步穿着珍藏限量版球衣，脚踩联名款球鞋，头髮打了髮胶，根根分明得不像来运动，倒像是参加什么商务谈判。


    正风度翩翩地陪着一个小个子女生慢跑。


    待两人跑到近前，裴翊君发现女孩子赫然是要给他和宋放画同人画的女生。


    现在画连草图都没出，人就被惦记上了。


    「王一鸣速度够快的。」裴翊君道。


    「快也追不上。」宋放嗤了一声。


    果然，女生跑完步，婉拒了王一鸣一起吃早餐的邀请。


    王一鸣站在原地，挠着后脑勺，只能眼睁睁看着女生跑走了。他左肩一沉，「你这样子能追上人姑娘才怪！」


    他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宋放，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


    接下来，裴翊君就见刚脱单不过一个多月的自家男朋友恨铁不成钢地东北腔都熘达出来了，「你看看你这一身行头都六位数了，人姑娘才穿百十来块的鞋子。咋的，你是要用金钱买卖爱情？！你这脑袋是啥玩意儿，你咋不再喷点色儿，红的绿的蓝的紫的，那多刺挠。」


    「你是说我穿的有问题？」王一鸣虚心求教。


    「兄弟，你还不到十九岁，比人姑娘还小点呢，能别和动机不纯的猥琐大叔一样吗？朝气蓬勃的少年非要把自己往油腻的方向整，别说追人了，不把人吓跑就谢天谢地吧。」


    王一鸣受教匪浅地点头，立刻感激涕零地奉上彩虹屁，「以后宋老闆就是我的爱情顾问，你要是想，以后你就是我亲爹。爸爸——」


    宋放不客气地一脚踹过去，「滚犊子，爸爸就不用了，你太能吃我养不起。对了，一会儿你回寝室和老杜老谢说一声，晚上我请客吃火锅。」


    王一鸣纳闷：「不年不节不周末的为啥呀？」


    宋放垂眸看向裴翊君，挑唇一笑，「你们不是天天吵吵要看我对象是谁吗？」


    *


    「老谢，你看我髮型怎么样？」


    「你们觉得我要不要穿那件大红色卫衣？」


    谢麟喝着橙汁心里快憋死了，他极其期待这俩宇宙直男是不是要亲眼见到宋放和裴翊君接吻才能相信男同就在我身边这件事。


    他煞有介事地伸手撩了撩王一鸣的刘海，「好了，这样就完美了。」


    然后，又转头对杜远航说：「那件大红色卫衣的确显得人很精神。」


    杜远航更纠结了，「可惜中午才洗，现在才半干。哎，宋老闆，下次再见女朋友这样的大事，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唿，我保证把压箱底的衣服鞋子翻出来。」


    宋放差点气笑，「老子这辈子就他了，哪来的下次？」


    杜远航轻轻抽自己嘴巴一下，「口误口误。」


    宋放靠进椅子里，长腿敞着，「不是，见我对象你们一个二个捯饬地和新郎官似的干嘛？」


    杜远航拉平袖子上的褶，「醉翁之意不在酒，能和你谈对象的姑娘那不得美成天仙。根据好看的人都和好看的人一起玩这个定律，咱嫂子对我第一印象好点，就有可能把闺蜜朋友发小介绍给我，那我不就也有了天仙似的女朋友。」


    宋放：「……」


    这就叫上嫂子了？


    逻辑是这个逻辑，但你怎么不问问你这个嫂子是男是女？


    宋放订的是包厢，知道裴翊君吃不了太辣的东西，他要了鸳鸯锅，并提前打了海鲜酱油碟和香油碟两种蘸料。


    正要发个消息问问裴翊君走哪里了，包厢门被推开，裴翊君匆匆进来，「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


    王一鸣骤然坐得挺拔的腰杆瞬间塌了，「小裴哥啊，还以为是嫂子呢。我突然发现宋老闆和姓裴的挺有缘，小裴哥和对象都姓裴。」


    宋放站起来接过裴翊君的书包和电脑包，拉开左手边的空位让他坐下。


    坐在右手边的杜远航傻呵呵地道：「小裴哥你坐我旁边吧，让小情侣们挨着坐。」


    宋放直接倾身靠近，旁若无人地亲了亲裴翊君的唇角，「我给你打了两份蘸料，看看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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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一鸣：「？」


    杜远航：「？？？」


    两人出奇一致地张大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


    谢麟实在忍不住，拍着桌子狂笑，「艹，你俩真傻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放坐下搂着裴翊君的肩膀，也笑，「给你们正式介绍下，这是我对象裴翊君，南大核物理专业博士二年级。」


    王一鸣和杜远航终于找回了发声器官。


    「卧槽，老子出现幻觉了？」


    「卧槽，我做梦呢？」


    裴翊君朝两人摆了摆手，「不好意思，你们等的人真是我！」


    直到食材都上齐，王一鸣才深吸了口气，「你们真是gay？你们怎么他妈可能是gay？嗷，谢麟，你掐你爹干什么？」


    谢麟涮着牛肚，「你看你没做梦，也没出现幻觉。人家就是一对。」


    杜远航回过些神了，咋舌道：「这要是公开，论坛里那些整天嚎『裴宋是真的』的cp粉估计都疯了。」


    王一鸣拿起筷子，「老谢，你是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你这样显得我和老杜真傻逼。」


    谢麟先用伸出食指和中指指着自己的眼睛，再指了指自己的脑壳。


    「这不是灯泡。」


    「这不是豆花。」


    「宋老闆的对象也在南大，我们第一次见小裴哥就是在食堂看到他们一起吃早饭；小裴哥姓裴，宋老闆说他岳父也姓裴；宋老闆的对象家就在附近，小裴哥在南大家属区买了房子；宋老闆打篮球，小裴哥必定在现场，同样的小裴哥第一天代讲，宋老闆就去旁听；他们对外只说自己有对象和喜欢的人，从来不用『女朋友』三个字；迎新晚会上那一曲破纪录的夫夫之舞……」


    谢麟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还有那些情侣间的暧昧小动作小眼神举不胜举。」


    王一鸣夹起涮好的猪脑花，「艹，我真得补补了，来来来，老杜咱俩一起补。」


    杜远航笑骂：「滚犊子！」


    从火锅店出来，三个室友极有默契地走在前面，王一鸣回头道：「小裴哥，下次我请你唱歌。」


    男同竟是我兄弟的震惊过去，王一鸣觉得这两人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搭。一个是散漫霸道，一个清冷温柔，极其和谐养眼。


    他以前是真瞎。


    眼瞎，心也瞎。


    宋放嚼着口香糖，捏捏裴翊君的手指，「哥，你放心他们不会往外乱说的。」


    裴翊君笑着勾着他的手背挠了挠，「嗯」了一声。


    看看时间还来得及，宋放送裴翊君回家再去上晚自习。两人抄近路走过一条羊肠小路，前面不远就是林荫道。


    宋放正要说话，就见韩宵背对着他们站在路边。


    「裴老师。」韩宵听到脚步声转身。


    宋放桃花眼微眯。


    「你怎么在这里？」裴翊君问。


    「我找李老师有点事。」韩宵推推眼镜，笑得斯文腼腆，「结果捡到一只小猫，还活着，正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举了举手里一个灰不熘秋的糰子。


    小奶猫比中分、橘次郎来的时候还小，浑身脏兮兮的，粉红色的嘴巴不停地发出喵喵叫。


    裴翊君立刻找出干净的手帕，将小猫包起来擦拭。小猫应该是饿的，伸出舌头使劲舔他的手指。


    真小。


    南大校园周边的流浪猫们经常被好心的学生们投喂，数量还不少，又没做过绝育，自然会繁衍后代。这只小猫咪不知是什么原因没有猫妈妈的看顾成了。


    宋放一直没说话，站在原地探究地看着肩并肩挨着裴翊君的韩宵。


    理智上，宋放告诫自己韩宵并没做什么。有他看着，裴翊君一定不会再重复上辈子的老路。但感情上，他一看到韩宵接近裴翊君就炸毛。


    「这么大的小猫没有猫妈妈的看顾很容易死。你现在也没有时间一天几次地给它餵奶，不如送到宠物医院照料，等大些了，再找个好人家。」宋放建议道。


    裴翊君看着小猫心疼，可宋放说得对。家里有两只小猫已经够费神了，他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多养一只。而且猫太小，一个不注意可能就没了。


    他询问地看向韩宵，「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韩宵好容易打听到裴翊君喜欢养猫，手机壁纸都是猫咪照片。他才从家里把这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抱出来，故意等在裴翊君回家的路上。


    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宋放，一进校门就话题无数匿名表白楼能盖大几百层的风云人物，怎么看都不像是gay！可代课教室、食堂总能看到两人的身影，甚至现在还一起去裴翊君家！！


    比学长学弟、朋友的关系都要亲近。


    再回想宋放看向裴翊君的眼神。


    一个想法在脑海越来越清晰。


    韩宵的迟疑让裴翊君误会了，他委婉道：「宿舍不能养宠物，毕竟是条生命，既然遇到我们还是给它找个好归宿。我觉得宋放的建议挺好，至于宠物医院的费用你不用担心，我来付就可以。」


    事已至此，韩宵不能不同意，「怎么好让裴老师承担，我有奖学金生活费，应该足够支付。你有没有认识的宠物医院，我想能够时时了解小猫和最后收养家庭的情况。」


    不等裴翊君回答，宋放插话道：「这个简单，我有个朋友就是做连锁宠物医院的，打个电话的事，费用和收养家庭也不用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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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把手机往韩宵面前一递，「你加我微信，后续的事我们再联繫。」


    韩宵薄唇抿了抿，最终还是加了宋放。


    十一月底，一股超强寒流袭来，南城一下子从春天进入到冬天。宋放仗着身体素质好，又年轻火气旺，依然穿得单单薄薄。


    他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早上王一鸣还提醒他多穿点要下大雨，也完全没放在心上。结果中午从图书馆出来，被冷风一吹，就忍不住缩了脖子，单薄的外套拉链直接拉到顶。


    把自己裹成粽子的王一鸣撑开雨伞，啧了一声，「为了酷帅，你真能豁得出去。」


    「滚滚滚，老子才不冷！」


    如果尾音不打颤，就更有说服力了。果然，话音刚落，就收穫到了王一鸣嘲讽的大笑。


    「来来来，叫声好哥哥，我把围巾借给你。」


    宋放翻了个白眼，正要说想让我叫你哥，先问问我的拳头。这时前面不远处传来一声清朗的「宋放」。


    只见穿着黑色大衣的裴翊君举着雨伞走过来，皱眉看着宋放在冷风肆虐中光秃秃的脖子，拿出准备好的黑色薄羊绒围巾，严严实实地在宋放脖子上缠了两圈，「你是要冻感冒让我担心吗？」


    宋放见到裴翊君来接自己已经眉花眼笑了，朝王一鸣嘚瑟地挑挑眉。


    被秀一脸的王一鸣厚着脸皮不顾宋放的死亡凝视，非要做电灯泡和小情侣一起吃午饭。


    他们去吃了小炒。


    宋放把水煮鱼的刺一根根挑出来，将碟子推到裴翊君面前。裴翊君盛了一碗羊肉瓦罐汤，慢慢吹凉递给宋放。


    王一鸣：「……」


    淦，小丑竟是我自己。


    他还是做个莫得感情的干饭机器，这两人简直太腻歪。


    下午第二节 课后有场二队的选拔赛，优秀者可作为替补随校篮球队参加将要举行的省大学生篮球赛。


    裴翊君说好要去看的。


    下课后，他回答了几个同学的疑问，抱着电脑包和教案正要离开，已经走出教室的韩宵去而復返。


    他面色焦急，走过来低声道：「裴老师，你快上论坛看看。」


    *


    今天的篮球校队选拔不是什么大活动，但来的观众不少。比起吃吃喝喝的运动会，这种全是健气少年的狂欢自然更有吸引力。


    正在拉伸的王一鸣羡慕嫉妒恨地道：「宋老闆，排面啊，都有小姐姐给你拉横幅和应援牌，这尼玛是追星现场吧？」


    宋放穿着运动外套，长腿敞开，双肘抵在膝盖上，视线在看台上扫了一圈。


    他眉头皱起来，拿出手机给裴翊君发了私信。


    篮球队王教练是个快五十岁的中年人，他对宋放关注考察了一段时间，觉得这孩子有前途。


    选拔只是手段，目的是给校篮球队增加新鲜血液。


    他走过来召集二队队员重点讲解几个战术。


    没时间了。


    宋放站起来，慢吞吞地脱掉外套露出里面耀眼的红色球衣。


    观众席上尖叫声不断。


    「我听到了空气中雄性荷尔蒙爆炸的声音。」


    「真的是穿衣弟弟脱衣老公的那款！」


    「这个戴止汗带的动作帅爆了！」


    「头髮丝都好帅！」


    宋放当然没听到观众席上小姐姐们兴奋的议论，直到上场前一秒，他还看了看手机。


    邱哲、路人斌都是多年的一队正式队员，配合熟练战术清楚绝不放水。


    宋放很快比得上头。


    双方比分上还是有差距，但路仁斌这次成了重点盯防对象，两小节过去他才得到五分，其中两分是罚球。


    路仁斌双手撑着膝盖狠狠喘了两口气，抬眼看向不远处正与队友击掌的宋放，眸底染上一丝阴狠。


    王一鸣是真的喜欢篮球。为了这次选拔赛，他主动戒了夜宵，早睡早起不熬夜，每天自己训练一小时。他今天手感出奇得好，已经进了两个三分了。


    就在他身形灵活带球退到三分线外，正要起跳时，侧腰眼被人狠狠地一撞。


    下一秒，篮球被对方球员伸手抢到。


    裁判被挡住视线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没吹哨，比赛继续。对方靠着这个抢断打了一波快攻，篮球在篮筐转了两圈，进了。


    路仁斌高调地与队友击掌，挑衅地看向用手背抹掉下巴汗水的宋放。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傻逼？


    宋放将刚才路仁斌的犯规看得一清二楚。


    路仁斌接到队友传球，正想三步上篮，被凭空出现的手一拍，抢走球。并且这人快速回到自己篮下，嚣张地用同样的步伐上篮，得分。


    之后，路仁斌被完全盯死了。


    宋放和他大跳贴身热舞，球到他手上就丢，丢得他心烦气躁眼睛赤红。


    宋放压低重心两只手来回运球，同样的动作，他做起来行云流水般养眼。


    眼看着记分牌上的分差越来越小，被压制的路仁斌心里拱起一股恶火。他喜欢的女孩子不仅明明白白地拒绝他，还清楚地告诉他喜欢宋放那样的男生。


    他准备故技重施。


    宋放早有准备，余光瞥见路仁斌手肘朝自己怼来，他没躲反而运球转向将重心偏移蓄力用肩膀硬抗上去。


    路仁斌觉得自己被一头髮威的小公牛撞了，还是锁喉的那种。他失去平衡后仰倒地，毫无防备的他没做好保护动作，落地时手撑地，一阵剧痛让他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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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当」一声，篮球应声入筐。


    路仁斌躺在地上大嚎：「裁判，他这是带球撞人！」


    之前被黑了的王一鸣第一个跳出来反驳：「放屁！你们才是阻挡犯规，人都没站在合法防守位置上。」


    所谓的合法防守位置，是防守方必须面对持球的进攻方，防守方可以侧移或者后撤提前站在对方的进攻路线上。


    「他沉肩太明显了吧。」


    「第一天打篮球吗？谁说沉肩一定是犯规，nba都没这规矩。」


    刚才路仁斌为了下黑手，并没有站在进攻通道的合法位置，而是站在了宋放身侧，被撞倒只能说活该。


    都是篮球队的球员，当着这么多观众内讧，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


    王教练和邱哲站出来喝止众人。


    观众席上一片嘘声。


    王教练把宋放和路仁斌都换下去。


    坐在休息区，宋放拿起手机，依然没有新消息。他心中烦躁，拎起一瓶水灌下去。


    「宋老闆，宋老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放回头见谢麟和杜远航趴在围挡上朝他招手。


    宋放走过去，谢麟直接把自己的手机怼他脸上，「出事了，宋老闆，不知道谁把你和小裴哥接吻的照片发论坛上了。」


    矿泉水瓶发出「卡啦卡啦」的声响，没有喝完的水从瓶口溢出，宋放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谢麟还没见过宋放真正生气的样子，心脏突突直跳。


    其实此时此刻的宋放并没有暴跳如雷怒髮冲冠，甚至都没什么表情，可他就是觉得很可怕，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冒。


    他吞了吞口水。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佬气场吧。


    宋放不是没想过公开。


    但不是这样被动地被人曝光。


    裴翊君好容易脱去了桎梏的铠甲活得轻松一些开心一些，怎么就有这样恶毒的人把他人隐秘的私生活问题公之于众。


    他自己无所谓。


    不论别人会投来厌恶的目光，还是会和王一鸣三人一样祝福他们，都没关系。


    祝福他就说谢谢，不被接受他也不care。


    他心疼的是他的哥哥。


    仿佛有千万根冰冷的钢针密密匝匝扎在心尖上。


    真是心疼死了。


    明明什么都是最优秀的人，不得不用清冷淡漠作伪装，保护柔软善良的内心。


    每天都活得束手束脚沉默寡言。


    宋放的拳头握得很紧，身体更是像绷到了极限的弓弦，一触即发。


    「现在，怎么办啊？」杜远航低声问。


    谢麟苦笑，「有照片为证，还怎么解释？」


    篮球场外，韩宵边跑边劝。


    「裴老师，你现在不能去篮球馆。我陪你到校门口的咖啡厅坐一坐，平静一下心情，他们家的甜点做得还可以。然后我去找宋放，我们再想想办法。其实现在不像二十年前，只要不是当众亲密，学校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的……」


    「韩宵。」裴翊君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谢谢你。我自己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宋放给宋寒柏打电话，秘书告诉他大哥正在市里开个很重要的会议，暂时没办法接听。


    宋放留了言。


    他又给裴翊君打，铃声响了三下被挂断。


    还要再打，一双熟悉的白鞋闯进视线。


    宋放缓缓抬头。


    跑得太急，裴翊君胸前高高低低起伏。


    明亮柔软的笑意涟漪般在清清冷冷的眸底漾开，声线还有点不稳，「对不起，我来晚了，男朋友。」


    宋放觉得这个比他大好几岁的男人，真他妈要命。


    是他小瞧了裴翊君。


    裴翊君有一颗足够坚韧强大的心。


    他害怕失去。


    却并不胆小。


    体育馆里的各种声音和所有人都沦为了虚影，宋放上前一步，双手像捧着稀世珍宝似的捧住裴翊君的脸颊。


    四唇温柔相抵。


    一个小时后，被「ps接吻照」、「ps篮球馆热吻」弄得险些瘫痪的论坛一而再地被引爆。


    发帖人为「我是宋放」，标题为《怂货》的帖子出现在版规下的第一条。点进帖子，里面只有一段短视频。


    半明半昧的房间里，宋放侧脸鄙睨着看向镜头。


    白衬衣上面两颗和下面两颗扣子都没系。


    他清唱了一段即兴rap：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怂货


    这些怂货像下水道的老鼠


    充斥着怨恨躲在黑暗里


    黑心烂肚和干干净净的人


    表面无法分辨


    众口铄金，伤人无形


    我的事凭他妈什么给你作谈资


    不入主流又怎样


    love is love


    关你他妈的吊事


    庆幸吧，怂货


    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


    是的，怂货


    你就是我鄙视的蝼蚁


    逃命吧，怂货


    你已自身难保


    等待你的是


    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滚蛋吧，怂货


    --------------------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多，下章不超过一万字就一章完结，周末愉快(*￣︶￣)


    第28章 二十八点糖


    ===========================


    这一晚, 南大论坛灌水区像是掀翻了鸡笼，热度高得就连附近其他院校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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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放的短视频更是转疯了。


    天天磕「裴宋szd」的cp粉，大部分人从没真的往那方面去想。所以接吻照一爆出来, cp粉的震惊和冲击一点也不少。


    ——在篮球馆亲眼见证这一幕的我直接他妈傻了


    ——我也傻了, 真的傻了


    ——哭死, 这两人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从来没有这么真情实感地祝福过谁, 太好磕了呜呜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ws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们szd！！！


    ——姐妹们有没有发现，当以「他们szd」为结果往前倒推的话，其实会更甜。还记得sf唯一一次出现在论坛的cp贴里, 他是怎么说的吗？而且那一层还是520层！！


    ——合理怀疑sf经常上论坛刷cp贴, 说不定还匿名回復


    ——楼上自信点把合理怀疑去掉, 他就是！


    ——sf这么可爱的吗？


    ——他真的又虎又刚又可爱


    ——节奏大师sf


    ——自己带自己的节奏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流下羡慕的眼泪


    ——我他妈心如止水地接受了酷帅小弟弟和仰望已久的校草是一对, 祝99


    ——期待论坛出现大bug, 突然实名制一下, 让sf直接掉马哈哈哈哈


    当然这些帖子里还是有很多不支持甚至明显歧视的声音——「傻逼同性恋」、「噁心心」这样难听的话也不少。


    沸沸扬扬各种讨论激烈碰撞时，灌水区骤然崩了几秒。


    ——学校能不能换个好点的伺服器


    ——填空题：南大论坛特色（）？


    ——老抽


    ——老抽


    ——老抽


    ——哈哈哈哈老抽


    ——哈哈哈哈哈哈……卧槽槽槽槽


    ——瞳孔地震


    ——艹，怎么回事


    快乐吐槽的学生们突然发现，每层楼的头像下边，诡异地显示出了每个帐号的名字和专业院系。


    匿名论坛变实名！


    所有人无可藏匿！！


    大家一起果奔！！！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刚才还不断刷新顶帖的人都懵逼了，无以言表只剩下经典的三字经国骂才能表达此刻的心情。


    这时，最早将裴翊君和宋放接吻照曝光的帖子被顶到了最上边。


    刷论坛摸鱼的人全看着呢，纷纷八卦地打开帖子看看是哪位勇士。


    【1214l 宋放经济系】：@楼主韩宵核物理系 [图片]


    图片是从之前的短视频《怂货》里截图的，宋放斜睇着镜头, 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1215l 王一鸣动物医学系】：@楼主韩宵核物理系怎么, 同性恋吃你家大米了？随便曝光别人隐私照片是侵犯肖像权，知道吗？最后, 宋老闆这照片真他妈绝了！


    一线吃瓜群众：「……」


    疯了，疯了，直接开撕！


    这么刺激的吗？


    只可惜几分钟后，论坛bug修復，恢復匿名制。


    发了一张照片的宋放此刻站在阳台上，正在和宋寒柏打电话：「大哥，你手底下工程师速度可以，给人加个鸡腿。」


    宋寒柏声音硬邦邦的，「你可真够长脸的，弄出这种事让我给你擦p股。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风险，宋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宋放一听就知道宋寒柏亲自动手了。


    他大哥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智商天才，二十岁就取得了世界顶尖大学计算机和金融双学位。只要他想，他可以把网络上任何一个人从里到外扒干净，底裤都不剩的那种。侵入一个防御级别并不高的大学论坛可以说是简单至极。退出之前，宋寒柏甚至顺手帮着把论坛后台几个bug给修復了。


    「谢谢大哥。」宋放完全不憷宋寒柏的冷脸冷声，笑嘻嘻道：「周末我们一起做东请你和嫂子吃饭。」


    我们。


    这就「夫夫一体」了？


    宋寒柏不知道说什么好。尽管他高中就出国了，但对裴翊君是有印象的，并且十分深刻。


    除了性别，他实在挑不出任何毛病。


    南城房价最高的临江别墅内，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人端着白瓷汤盅，推开书房的门，刚走进去，差点没被浓浓的菸草味熏出来。


    屋里只开着一盏檯灯，宋寒柏周身仿佛置身在云雾缭绕的仙境，桌上的菸灰缸里塞满菸头。


    年轻女人皱着眉，哒哒哒走过去一把薅走燃了一半的香菸，「宋寒柏，你要修仙升天呢？」


    宋寒柏看着自己老婆，露出一个笑中带泪的表情，「茵茵，我们以后可能会叫一个比我年纪还大的男人……『弟妹』。」


    另一边，宋放站在阳台上散了散身上的烟味，才进屋。


    裴翊君蹲在浴缸边放热水，沐浴球在水中融化浮起绵绵密密的奶白色泡泡，空气中飘荡着清清冷冷的雪松味道。


    宋放用手背贴了贴裴翊君的脸，「一起？」


    「嗯。」裴翊君侧眸看过来，亲密又眷恋地用脸蹭蹭宋放的掌心。


    「韩宵为什么要这么做？曝光我们的恋情对他有什么影响？」


    热气缥缈的浴缸里，裴翊君窝在宋放怀里，百思不得其解。韩宵和他们有什么仇什么怨？


    大学是社会的缩影，有时为了一些个人私利，确实会有竞争者互相拉踩使绊子穿小鞋。可他已经读博了，韩宵还只是大二，宋放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经济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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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哥，别想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在一个人成长的十几二十年里，从原生家庭到社会实践，会受到各种内在的外在的影响。有些不明显却尖锐的不稳定因素会因为某些刺激爆发。比如，也许韩宵也喜欢你，而我和你在一起了。」


    宋放不觉得自己在信口雌黄。这辈子韩宵是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上一世的确和裴翊君表白过。


    裴翊君仰起头惊讶地啊了一声。


    卧室只开了盏床头灯，浴缸正上方的射灯照在裴翊君身上，营造出勾魂高光效果。


    乌黑的发，雪亮细腻的白，引人遐想的姿势。


    宋放喉结快速滚了滚，捏住怀中爱人的下巴，深邃的桃花眼中带着如有实质的热度。


    「哥哥，别说他了，想想我吧。」


    浴缸中的透明泡泡在漾起的水波中噗嗤噗嗤破掉，裴翊君主动攀上宋放宽薄的肩颈，颤巍巍地舒展开来，无声邀请。


    宋放一反常态地很有节制。


    有情人做快乐事是很消耗体力的，裴翊君被放到干燥温暖的被窝里时，上下眼皮已经打架了。


    手机在床头柜上的嗡嗡震动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裴翊君眼都没睁，伸手一阵盲摸，最后还是宋放探身找到手机塞进他手里。


    裴翊君嗯哼一声，伸出手懒洋洋划了个大大的圈抱住宋放，「困，你帮我点开。」


    宋放在他脸上啾了一口，用自己的指纹解锁手机。


    韩宵发来一张站在楼顶的自拍。


    【裴老师，我在三教楼顶，如果半小时内你不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裴翊君瞬间清醒坐起来，动作大得险些撞上宋放的下巴。


    宋放眯了眯眼，在他后背拍了拍，「别急，我陪你去。」


    三教有通宵自习室，晚上是不锁门的，至于被封死的楼顶怎么被打开就不得而知了。


    推开本应该锁死的小门，听到脚步声的韩宵扭过头来。他坐在楼顶的外沿上，两条腿悬空在外边。


    见到宋放，韩宵并不意外。


    「我知道你会来的。」他痴迷地望向裴翊君，「你是第一个除了家人外，对我最好的人。」


    「你别坐在那里，危险。」裴翊君一边缓缓靠近，一边问：「我们以前见过？」


    韩宵点点头。


    半天的时间，就让他看起来憔悴不少。金丝边眼镜后的细长眸子深深凹陷布满蛛网般的红血丝，眼下也发着青。


    「我们是校友。你上高三我上初一，你是经常被学校领导和老师表扬的学生会主席，而我因为长得特别瘦小，被人起各种外号。他们不仅嘲笑我，还总是欺负我。有一次他们把我锁在正在维修的厕所里，是你救了我。」


    「那天下着大雪，窗户坏了关不严，我穿着湿冷的秋衣瑟瑟发抖蹲在地上一边哭一边骂。」


    「你把自己的大衣给了我，送我回到寝室，而且还向学校举报了那些人。」


    「你不记得了。可我每天躺在床上都能清清楚楚地想起那天的情景。」


    裴翊君想起来了。七八年前那个瘦小的男孩已经长成了和他差不多高的男人，考上了全国top3的南大。


    「既然如此，你今天为什么要那样做？」裴翊君依然想不通。


    他们不仅没仇没怨，他甚至曾经帮助过韩宵。


    「因为我喜欢你。」韩宵望向远方漆黑的夜空，「我喜欢你很久了。」


    「只要你一天没谈恋爱，你就是我的。」


    「可是你有了喜欢的人，还是个男生。」


    韩宵突然指着宋放，情绪激动起来，「为什么是他？我也是男人，他能给你的，我同样能给你。七年，我喜欢了你整整七年。为什么是他？」


    三教一共二十一层，从这里摔下去十成十活不了。裴翊君吓了一跳，「你别这样，先下来，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韩宵突然疯了似的扑过来想要擒住裴翊君的胳膊，癫狂道：「既然这样，咱们一块从这跳下去，有你陪着，我不后悔。」


    裴翊君只觉被一股大力撞倒在地，等他晕着脑袋重新坐起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瞳孔骤然一缩。


    宋放半个身子都危险地趴在楼顶外沿上，而韩宵已经不见了，只能听到突兀刺耳的叫喊声。


    「我不想死，救救我……啊……」


    南城仁爱医院vip病房内，十几名医护人员将房间正中的病床围了个水泄不通。


    脸上贴着纱布，右手臂打着临时固定石膏的宋放看着这些人，隐隐作痛的头更疼了。


    「姑父，您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给我做遗体告别呢。」他仰躺在病床上不耐地道。


    「这么大了，怎么还胡说八道。」秦明博是这间顶级私立医院的院长，白大褂内的真丝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仔仔细细看完宋放的病歷，确定没什么大问题，秦明博看着这个从小不省心的老婆娘家侄子，嘆气，好歹这回是见义勇为而不是打架斗殴进来的。


    「多处软组织挫伤，右手臂前臂骨裂，观察24小时再出院。」


    宋放哦了一声。


    当时看到韩宵恶毒地叫嚣着去抓裴翊君，他想都没想，一把推开裴翊君，自己则被韩宵抓住不放。


    而韩宵摔下去的瞬间人就怂了，吓得哭爹喊娘还使劲乱晃。否则以他的身体素质，不可能骨裂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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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这么大的事，学校、警察、韩家父母都来了。


    作为当事人和目击证人，裴翊君跟着警察去说明情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宋放不放心，打电话追过去。


    测完体温心跳的护士走到护士站，放下托盘，忍不住和小姐妹喁喁私语，「九床小弟弟也太帅了吧，怎么会那么帅？听说还是南大学霸。」


    「我以为他是运动员呢，身高得有190了，关键才刚成年。」另一名护士一只手捂在胸口，「还有他说话的声音，苏死了。」


    「哎，可惜小弟弟英年早恋。」


    「啊？！」


    「真的，我刚才听到他和女朋友打电话了，语气好奶！」


    「啊啊啊啊，奶凶小狼狗是我的最爱。他女朋友一定是仙女。」


    「你就知道了？」


    「当然，好看的人只会和好看的人在一起。」


    迈巴赫齐柏林停在仁爱医院门廊前，宋英诚和宋寒柏先后下车。在电梯口遇到等着他们的秦明博，宋英诚开口询问小儿子的伤势。


    秦明博自然不会和他说些套话，简单直接地道：「多处软组织挫伤，右手臂前臂骨裂，年轻人底子好恢復得快，不用太担心。」


    宋英诚脚步停下，别扭道：「既然没事，那我就回去了，明早还有个重要合同要签。」


    「爸。」


    「大哥。」


    宋寒柏和秦明博齐齐出声拦下他，「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进去。」


    宋英诚也不是真心要走。其实从小到大他对宋放这个小儿子更溺爱些，爱之深责之切，他实在不能接受好好养大的儿子竟然喜欢男人。


    秦明博笑呵呵地和稀泥，「父子二人能有什么隔夜仇，互相给个台阶就好了嘛。」


    宋放出柜只有他们父子三人知道，就连妹妹一家也全然不知情。听了这话，宋英诚心说，这事儿要是放在你儿子身上，你还能轻轻松松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我记得小放小时候第一次喊的是爸爸，而不是妈妈。小学写的作文《我的爸爸》还在市里拿奖了，我都羡慕你呢。」


    宋英诚的目光软了下来，仿佛想起起年幼的宋放和自己撒娇可爱的模样。


    「刚才小放给你打电话你们父子不是挺的，我家那个臭小子从初中起就没这样和我说过话了。」


    宋英诚疑惑：「他给我打电话？」


    「对啊，就刚才在病房外，我亲耳听到他和你撒娇了。」


    宋英诚：「……」


    不用想都知道，臭小子是和谁在打电话。


    养儿子不如养条狗！


    家里那条十几岁的哈士奇看了自己尾巴摇得最欢实！


    韩宵的父母身体都有些小残疾，也没有正式工作，每晚推着小吃车在夜市出摊，接到电话他们穿着油腻腻的围裙就跑来了。


    裴翊君已经对韩宵的偏执任性深有体会，没想到他的父母很明事理，并没有指责他作为老师和当事人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唯一的儿子，反而拽着他千恩万谢。


    当他返回病房时，宋放唿吸绵长均匀，已经睡了。


    看着平时皮得不行的小朋友安静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裴翊君心疼死了。


    要不是被宋放一把推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裴翊君轻手轻脚拉张椅子背对着檯灯坐下，将宋放笼在自己的阴影里。


    小朋友睡着时和平时或张扬或吊儿郎当的模样截然不同，温和无害如婴孩般。


    宋放翻了个身，嘴巴还像小动物似的蠕了蠕。


    怕他压着输液针，裴翊君小心翼翼动了动他的胳膊。


    手突然被攥住。


    宋放嗓音微沙带着睏倦未醒的睡意，眼底却闪着碎光，「哥，我做梦梦到你了。」


    裴翊君感觉那双漆黑的桃花眼藏了温柔陷阱，而他心甘情愿被俘获。他抿抿唇，下意识问：「什么梦？」


    「你被铐着双手跪在床头，自己叼起白衬衣，琥珀色的蜂蜜缓缓淌过漂亮的嵴柱，一路蜿蜒而下……」宋放缓着语调，像是在读什么抒情长诗，「下面的还要继续讲吗？」


    裴翊君满脸涨红，轻轻按住他的嘴，兇巴巴地低声道：「闭嘴。」


    宋放伸出舌尖舔了舔裴翊君的掌心，「好，我最听哥哥的话了。」


    四目相对，安静又缠绵。


    开始是裴翊君主动吻上去的，但是没一会儿就被宋放夺去了主动权。


    炽烈，不带有任何情谷欠的一个吻。


    身后猝不及防传来一声「咔嚓」，病房门从外面打开。


    宋放用打着点滴的左手压着裴翊君又吻了几秒才退开，朝已经走进来的父亲、大哥、姑父散漫一笑。


    「爸，不是我天生喜欢男的。」


    「而是我喜欢的人叫裴翊君，性别男。」


    *


    宋放借着手受伤请了个长假，晚自习不用上，也不必住校。他光明正大地拖着小小的行李箱住进裴翊君家。每天喝着哥哥做的补汤，闲来逗逗猫，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周五是裴翊君的生日，晚上两人去市中心的电影院看电影。一进影院就有穿着卡通服的工作人员上前热情介绍：「你们好，这是我们影院免费赠送的钥匙扣，扫码下载小程序可以享受周年活动。」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宋放掏出手机扫了码，待看清活动细则后，他噗嗤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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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裴翊君探头看过来。


    只见活动页面上写着：单人票价打九折，爆米花饮料打八折；情侣套餐票价打八折，爆米花饮料打七折，赠送一支玫瑰。


    裴翊君也笑了，「单身狗真可怜。」


    两人都身高腿长，各有各的出众，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般耀眼。工作人员近距离欣赏完两人的美貌，正要引导他们选择两张单人票，就见高个子男生直接选了「情侣套餐」。


    「这必须是情侣才能选，朋友是不行的。」工作人员连忙解释，「并且需要情侣当着工作人员的面亲一下才能享受打折，接吻时间达到要求还能享受五折的最大优惠。」


    裴翊君抬眸，宋放也垂下眼看着他。


    两人相视一笑。


    十分钟后，宋放用指腹擦掉裴翊君唇边的银丝，转头问工作人员，「可以打五折了吗？」


    工作人员：「……可以。」


    淦！


    为什么现在长的帅的男生都内部消化，不给女人一点点机会？！


    看完电影吃了顿豪华海鲜大餐，宋放就急吼吼要回家。


    好吧，自从受伤，裴翊君顾忌着宋放的手臂，两人每天躺在一张床上盖棉被纯聊天。又天天补汤喝着，小朋友怕是憋坏了。


    顺从地跟着宋放坐上网约车，一进家裴翊君就被推进浴室，「哥，你在这儿洗，我在卧室洗，这样快点。」


    裴翊君：「……」


    二十分钟后，他走出浴室。


    满屋子堆满了怒放的粉紫色绣球花、白色洋桔梗和和粉团蔷薇，正中央的地板上花瓣和led灯串摆成心形，中分和橘次郎罕见地老老实实充当工具猫，蹲在在爱心旁边，高高仰着脑袋看着他。


    「祝你生日快乐……」宋放唱着生日歌端着一个餐盘，慢慢走过来。餐盘里有个明显不太成功的手工蛋糕。因为一只手不方便，蜡烛忽闪忽闪，宋放紧张得面部肌肉都僵硬了。


    裴翊君一下就笑出来，随即吸吸鼻子，眸底泪光闪烁。


    「哥，快许愿吹蜡烛。」


    谁知却被裴翊君抱住。


    「我有点贪心，如果这辈子还剩下18250个夜晚，我希望你能每晚都陪我。」


    喃喃低语在耳畔响起。


    宋放以前不觉得自己是个感性的人，但是听到这个朴素的愿望，他的眼睛久违地热了。


    「我爱你，宋放。」


    「我爱你，裴翊君。」


    相偎相依融为一体的身影投到对面的白墙上，仿佛一张旖旎的静态剪影。这一夜，他们不知疲倦也毫不疲倦地做了很久。


    翌日。


    宋放醒来时，一眼便看到窝在怀里的裴翊君。


    两人手脚相缠，抱着对方，就像抱着全世界。


    没多久，裴翊君也醒了。


    他们的电动牙刷是同一款，一白一黑。两个大男生站在一起，胳膊挤着胳膊节奏一致地刷牙。


    宋放习惯手动剃鬚，有时刮到一半，他会突然袭击托着裴翊君坐到洗漱台上，把剃鬚刀塞给他。裴翊君一边说着刮疼了不负责，一边小心翼翼地帮他刮鬍子。


    和裴翊君在一起，宋放也接受了每天早上敷一片面膜，消肿又补水。


    两人各自顶着张面膜纸，靠在咖啡机旁磨咖啡，然后在满室清香中端着咖啡一起窝进沙发。


    准确地说，是宋放坐在沙发上，裴翊君坐在他腿上。


    裴翊君靠着宋放的肩膀，听他问自己要不要试试店家新出的绝密牛肉酱煎饼。


    「好啊，我要薄脆不要油条。」


    明亮的阳光洒在宋放一侧眼尾的睫毛上，毛绒绒的泛着金棕色，漆黑的眸子也变成了剔透的琥珀色。


    宋放下完单，丢掉手机，握着裴翊君的手腕引着往前搭在自己腰上，看上去像是裴翊君主动抱着他似的。


    腻歪半天，门铃响了。


    以为是外卖到了，宋放没有看可视屏幕，直接开了门。


    曹美馨穿黑色高定大衣站在门外。


    已经十一点了，裴翊君刚才看到宋放还点了好几道菜，走过来帮忙，正好与曹美馨打了个照面。


    曹美馨常年在风气更加开放的国外，自然见多识广。面前的男孩子上次也见过，自称是裴翊君的朋友。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她敏锐地察觉到明显异样。


    裴翊君是独居，偶尔有同性朋友过来借住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但男孩子脖子上的吻痕和小臂上红色的抓痕是怎么回事？


    再看裴翊君。露出来的皮肤上倒是干干净净，但两人的衣服无论颜色、材质、款式都完全一样。


    曹美馨的思维短暂地停滞了两秒，就听裴翊君面无表情地说：「楼下有个咖啡店，很清静，有什么话十分钟后在哪儿说吧。」


    说完，「砰」的一声，他把门关上。


    大门闭紧之前一瞬间带起股冷气灌进来，裴翊君缩了缩脖子，下一秒就被宋放单手竖着抱起来。


    像抱小朋友似的。


    「小心你的手，快让我下来。」裴翊君下意识地抬手勾住宋放的脖颈，轻轻抖抖腿。


    「没事，你不重。」宋放抱着他朝衣柜走去，「要我陪你吗？」


    裴翊君鼻尖蹭着他脖颈间温热的皮肤，「不用，我很快回来，你不许把外卖都吃了。」


    「那肯定不能，我就把松鼠鳜鱼、凉拌鱼皮、蜜烤鸡翅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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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样都是裴翊君最爱的。


    他哼了一声，张嘴在宋放肩头咬下去。


    宋放夸张地哎呦道：「谋杀亲夫了。」


    两人闹了一阵，裴翊君下楼隔着咖啡店的大玻璃，再看到仪态端庄的曹美馨时，刚才心里的阴郁烦躁已经消失了大半。


    「先生，这是您要的美式。」


    「谢谢。」


    裴翊君拿起勺子轻轻搅动几下。


    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曹美馨，他都感觉到从内而外的冷，端起咖啡杯喝了两大口。


    比起刚才在家里喝过的咖啡，口味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宋放今早还开玩笑说，咖啡豆是从宋寒柏办公室顺出来的，要是喜欢，下次他多顺一些。


    想到这里，裴翊君的唇角不由自主牵起浅浅的弧度，放下咖啡杯，他抬眸，「你有什么事？如果是邮件所说去m国核物理研究所的事，那不必多讲。我，从没有想过要离开南城。」


    「是因为刚才那个男孩子？」


    意识到自己的质问语气，曹美馨放柔了声音，「君君，这是关系你前途的大事，不要意气用事。」


    裴翊君声线冷淡，「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我面前，只一点，我的事无需你指手画脚。」


    「妈妈……我，是关心你。你还年轻不知道一个稍纵即逝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对你的未来人生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前途、事业是你自己能牢牢掌握的，爱情呢？你和他现在蜜里调油，不代表以后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曹美馨眼神冷静，「那个男孩子比你小吧？看起来并不是普通人家能教养出来的小孩。他家里能同意？」


    「小男生都是喜欢新鲜刺激，也许他只是觉得这事很酷。你们在一起久了，他觉得没意思就会离开。」


    「到时你怎么办？」


    「你们的感情说到底是不被主流认可的，周围的亲戚朋友知道了，你想过你父亲的感受吗？你想过我的体面吗？」


    清脆的「噹啷」一声，不锈钢小勺被拍在桌面，引得收银台的年轻女孩朝他们望过来。


    裴翊君的眸底像是黑夜里的万里冰原，不带一丝温度和光亮， 「小时候，爸爸曾教导我——男人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我不可能接受完国家的培养，用在国内学到的知识去为外国服务。」


    「我上回就告诉过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与我而言，你二十四年没有出现过，已经是我生命里的陌生人。小时候，老师布置作文《我的妈妈》，我交了空白作业的时候，你在哪里？爸爸忙着带高三毕业班，雷雨交加的夜晚，我打开所有房间的灯，还是害怕地想『谁能来抱抱我』的时候，你在哪里？」


    曹美馨被质问地哑口无言，但是她时隔一个多月再次回国，不仅是想和裴翊君相认。更重要的是，丈夫和她说，顶豪有个极其疼爱的曾孙女ang，人长得一般但却是不折不扣的才女。她不喜欢纨绔子弟花花公子，一心要找个志同道合的年轻学者。


    裴翊君从外貌到学歷都很符合，难得的是ang见到裴翊君的照片后表示很满意，有进一步交往的意愿。


    丈夫让她务必从中斡旋促成此事。


    「君君，你听我说。」曹美馨用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语气直白讲出前因后果，以及如果真能和ang结婚将会获得的种种利益、好处。


    听完，裴翊君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坐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冷着声音，「爱情的确很脆弱，海誓山盟在利益、世俗面前可能只是笑话。但，不是所有人都是你。」


    「你体面光鲜地坐在这里看不上面前几十块一杯的咖啡，殊不知，在我心里，你依然是当年抛夫弃子的狠心人。」


    「曹女士，没有这样当母亲的。别人的妈妈，会把孩子护在羽翼之下说，无论怎样，这儿都是你的家。」


    「而你在得知我明明喜欢男人时，仍劝说我和素未谋面的异国女子结婚。」


    「你不爱我，不爱爸爸，你只爱你自己。」


    「枉我以为你这次回来是想弥补才劝我去m国，我真的不该对你抱有一丝丝幻想。」


    「你不配！」


    「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很噁心。」


    说完，裴翊君唰地站起大步离开。


    推开家门，空气里飘散着诱人的食物香气。宋放端着鱼盘从厨房走出来，语气上扬，「回来得正好，我刚把松鼠鳜鱼热好。这个鱼凉了不好吃，我把烤箱预热再把鱼放进去用余温加热。你看，和刚出锅的一样，我是小机灵鬼吧？」


    笑容在裴翊君眼底绽开，涟漪般迅速扩散，他笑着亲了亲宋放的下巴，「嗯，真聪明。」


    裴翊君微闭着眼，心里满满涨涨。


    现在和以后漫长的人生中，有宋放，有爸爸，有朋友，他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这已然就是最好的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