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 第1页 [现代情感] 《心痒》作者：月出长安【完结】 文案 沉绛生得貌美颜绝，却天生冷情冷性，眼中只有输赢得失，骨皮血肉，从小便被家人担心要孤独终老。 果然，医学研究生读到毕业，沉绛一场恋爱也没谈过。沉爸误以为自己身患重病时日无多，为了沉绛终身有托，不得已想到联姻的法子，本以为沉绛会拒绝，没想到她看了联姻对象一眼，竟答应了。 同居半年，大婚在即，联姻对象的白月光硃砂痣却回来了，男人要分手，沉绛看了他一眼，又答应了。 ** 谈司玄出身京海名门，手握顶层财权命脉，为人却矜贵冷淡，端似神佛，不染红尘。圈里人都知道，他洁身自好，只是因为心尖上有个爱而不得的初恋。 本以为这尊大神会一直守身如玉等着初恋回来，却没想到听到了他要与沉家联姻的消息，众人纷纷摇头嘆息：「冷美人碰无情佛，人间惨剧，莫过于此。」 不料两人发展平稳，很快住到一起，颇有些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架势。 有人好奇问谈司玄是否对沉绛动了心，他只淡淡答：「阿沉要嫁我度终生，我给不了她爱，对她好些，是应该的。」 后来初恋回归，谈司玄与沉绛光速分手，众人又纷纷摇头嘆息，果然，联姻是没有真感情的。+ 可没过多久，却有人拍到这样一幕。某会所包间，谈司玄将沉绛堵在沙发一角，全然没了平常的冷静模样，他眼尾烧红，声音竟有些委屈：「阿沉，你究竟有没有对我动过心？哪怕是一点呢。」 ** 谈司玄一直以为，沉绛是因为联姻才跟他在一起的，直到后来，他在沙发缝隙中找到沉绛丢失的迷你日记，每页上只有短短两句话。 ——喜欢上了他，高兴。 ——他交了女朋友，不高兴。 ——扔了颗石子，高兴，不高兴。 ——她丢下他跑了，很高兴。 …… ——要跟他结婚，高兴。 ——他亲了我，高兴，不高兴。 ——白月光回来了，很不高兴。 ——他问我有没有对他动过心。很不高兴。 ——爱你十年，无人知晓，但我沉绛，决不言败。 …… ——他说爱我，我赢了，很高兴。 【爱是相互尊重，爱是相互征服。】 【爱你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战争。】 【阿沉，你爱我十年，我还你一生。】 内容标籤： 世家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沉绛，谈司玄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联姻没成功，却成真。 立意：追求平等之爱。 第1章 ◎沉绛。◎ 大雪纷飞十二月，夜色倾覆，明月当空。 沉绛把车停在院子里，打开车门，立即有人上前给她撑伞。 「不必了。」沉绛从车中拿出一把黑伞，自己撑起走去廊下，她身材高挑，黑色收腰大衣衬得她腰身极致纤细，月光下行走，仿佛是一只独自翩跹于雪夜的黑蝴蝶。 走到门口，沉绛抬起伞，看了一眼月亮。雪夜明月，有些难得，她仰着下巴，轮廓干净利落，漂亮的眉眼微微上挑，透出冷淡疏离，撑伞的手戴了一只羊绒手套，裸露出的手腕白皙如玉，隐约能看见一点泛青的血管。 盯着夜空看了一会儿，沉绛走上门廊，仔细将伞收起。屋子里灯光通明，却很安静，不像从前那么热闹，站在院外就能听见一家人的吵嚷，她推开门。屋子里暖烘烘的，沉绛将大衣和手套脱下置在门廊处，换下短靴，趿上拖鞋，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消毒湿巾仔细擦了擦手，这才走进客厅。 「小姐回来了。」家里的阿姨看到她，问候一声，然后便快步出了门，似乎是刻意留出。 父母和两个哥哥沉默坐在沙发上，看到她进门，苏韵站起身，红着眼喊了声沉沉。 「妈。」沉绛走到沙发前，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份体检报告，是她眼熟的东西，她探手去拿，被二哥沉纡阻止：「沉沉，别看了。」 沉绛还是拿起来翻了翻：「癌症晚期？谁的？」她又翻到前页，看到名字，「爸？」 沉正嘆口气：「这是你们傅叔今天给我的。」沉正口中的傅叔是他的多年好友，原是京海市市立医院的院长，前两年刚刚退休。 「假的。」沉绛将报告单扔在桌子上，「叫我们回来就为了这个？」 「沉沉，怎么跟爸说话呢？」沉纡一把将沉绛拉到沙发上坐下，「病歷是医院开出来的，怎么会有假？」 苏韵抹了抹眼睛：「我知道，沉沉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这确实……」 「妈，我读的是医科。」沉绛挑眉，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在搞什么。 「你读的是临床医学，对癌症怎么会了解？」 袖子被沉纡悄悄拉了一把，沉绛不再多说，只是冷冷看向窗外，雪还在下，不知道她今天还能不能赶回学校，有份实验报告她没有处理完。 沉正又嘆口气：「你们也知道，我是很开明的父亲，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坦白地告诉你们，所以今天叫你们三个回来，就是交代一下后事。」 「爸，哪有这么严重？」沉纡苦着脸，心中很难受的模样，然后拍拍沉绛的肩，「沉沉，爸最疼你，你快安慰安慰爸。」 第2页 沉绛只是微微蹙眉：「你们信这个？」她瞥了一眼报告单，转头看向沉纾，「大哥也信？」沉纾轻咳了一声。 沉绛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绕了一圈，心中有了谱：「那好，爸有什么话就说吧。」 沉正摆摆手：「爸带着沉氏走到今天不容易，现在集团做大了，稳定了，也到了你们几个该接手的时候了。我今天已经跟律师交代好了，我手里的固定资产分为三份，一份给你们妈妈，一份给沉沉，剩下一份你们两兄弟平分……集团的股份，你妈妈不懂生意上的事，股份就都给你们三个，也是平分。」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沉绛终于站起身：「股份我不要，给哥哥吧。学校还有事，我就先……」 「你给我坐下！」沉正忽地拍了一掌桌子，作为一个温柔风趣的好爸爸，沉正难得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惊得沉纡忙拉住沉绛：「沉沉乖，先听爸说完。」 沉绛却只是垂眼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沉正的语气马上又和缓起来：「沉沉，爸知道，小时候爸妈把你一个人丢在国内，让你自己生活了好几年，这份委屈，是我们怎么弥补也弥补不了的。」 「是我自己选择留在国内的。」沉绛重新坐回沙发上，语气浅淡，「我也没觉得委屈。」 「可现在爸没多少时间了，不管你接不接受，爸必须为你的未来做好打算。」 「所以爸到底是什么打算，我对从商没兴趣。」沉绛又看向窗外。 「爸知道，股份给你也没什么用，所以爸给你找了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他会……」 沉绛回过头，眼角眉梢的冷意更甚：「结婚对象？爸，你该不会是想要我跟人联姻？」 看出沉绛的抗拒，沉正又严肃起来：「这个人是爸千挑万选才择中的，京海高门子弟中最好的一个，咱们配人家，都算是高攀了，沉沉，你嫁给他，爸以后才能放心闭眼。」 沉绛只觉得荒唐：「我不同意。」 沉纡又悄悄扯扯沉绛的袖子：「我的好妹妹，你先答应下来，过两天爸就……」 「你必须同意。」沉正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放到桌子上，「沉沉，你先看看，这是谈家的独子，谈司玄。」 沉绛已经起身，听到这个名字，却愣了一下，脚步停住，眼神不自觉看向桌上的手机，照片里的男人微微侧着脸，线条冷峻流畅，好看的眉头轻拢着，眼神淡淡看向远处，端的是一副睥睨天下的矜贵模样。 沉正看沉绛没有动，以为她终于被自己的威势吓到，逼迫女儿嫁人，确实不是他本意，沉正心中不忍，可想到未来，若有一天他真的走了，以沉绛的冷清性子，说不定真的会孤独终老。 想到这儿，沉正还是板起脸：「沉沉，谈家你应该是知道的，爸跟谈思明斗了那么多年，却还是比不上他半副身家，他们家这个继承人，比谈思明还厉害，是真不错，你现在点个头，明晚我们就去跟谈家吃饭，把这婚事定下来。」 沉纡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沉正动作这么迅速：「爸，也不用这么着急就把婚事定下来吧。」 屋子里很静，只有壁炉里传出火星爆炸的噼啪声。 「我同意。」听到这个回答，在座的几人皆把惊诧目光投向沉绛，沉绛却又淡淡把眼神瞥开，「那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学校了。」 沉正站起身：「沉沉，明晚……」 「地址发给我，我会准时到。」沉绛走到门口，步子停了一下，「爸，以后少抽菸，少喝酒，你会长命百岁的。」 沉绛天生冷情冷性，与家人也不甚亲近，很少说出关心人的话，这会儿沉正忽然听到这么一句，眼眶竟湿润起来：「沉沉……」 沉绛却不再多说，穿上大衣戴好手套准备离开。 「沉沉，雪天开车不安全，让司机送你。」沉纡起身。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沉纾也站起身：「那你开我那辆，更安全，到了学校给我们发个信息。车钥匙就在你手边柜子上。」 「好。」沉绛这次没有拒绝，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看到沉绛走出门，沉纡立刻拿起手机在三兄妹的小群里艾特她：「沉沉，你猜得没错，体检报告是假的，我跟哥只是想推爸一把，让他把集团的管理权让出来。这婚咱们可以不结的，过两天爸就知道真相了。」 沉绛没有回覆，等沉正和苏韵都回房休息。沉纡抓抓头髮，对沉纾道：「哥，咱们只是想让爸退位，怎么能让沉沉真把终身搭进来？」 沉纾却并不着急：「我也觉得谈司玄是个很好的联姻对象，与其让他做对手，不如让他做伙伴。」 听到沉纾的回答，沉纡愣了一下，随后便皱起眉头：「可沉沉是我们亲妹妹，她不是一个交易品。」 沉纾点着一根烟，眸光在烟雾中愈发幽深：「你以为爸不知道我们的伎俩？他为什么明知体检报告可能有问题，还是愿意拿出三分之一的股份给谈家，让沉沉嫁给谈司玄？」 沉纡皱眉思索片刻：「你的意思是，爸是真的在为沉沉的未来做打算？」 沉纾点点头：「沉沉从小性子淡，可又太聪明，太漂亮，很容易吃苦头，爸妈一直担心她。谈家势大，无人可欺，谈司玄人品能力俱佳，他对沉沉来说，确实是最好的託付对象。当然，对于沉家来说，也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第3页 「你我也可护沉沉一生。」 「日日夜夜，还需身边人。」 「可当年谈司玄跟那个女明星的恋情闹得那么大，满京海沸沸扬扬，听说他至今单身，就是因为忘不了初恋，沉沉怎么能嫁给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沉纡还是不放心，「而且她年纪还小……」 「以我对谈司玄的了解，他如果答应娶沉沉，就不会再反悔，若将来有一天他对不起沉沉，我也绝不会放过他，不过……」沉纾将烟灭掉，笑道，「你觉得以沉沉的性子，她跟谈司玄，谁的情意会更深些？」 沉纡想了想，也笑了：「那倒是，我们沉沉的心可是石头做的。」 「所以她的婚姻，图个忠贞不二、相互扶持，就很不错了。感情对于沉沉不是必需品。」 沉纡嘆口气：「可我还是觉得，这对沉沉来说，不圆满。」 「哪能事事圆满。」 「还是看看沉沉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沉纡摸摸下巴，「她是真答应结婚吗？我以为她是打定主意这辈子一个人过的。」 正说着，手机里弹出信息：「我到学校了。」 沉纡先回覆：「沉沉，你真答应跟谈司玄结婚？」 沉纾跟了一句：「我觉得谈司玄不错。」 沉绛还没有下车，看到两个哥哥发的信息，她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指尖轻快地在手机键盘上敲击着：「我也觉得他不错。」 第2章 ◎联姻。◎ 市区某酒吧。 五颜六色的光束摇摆乱坠，映照着出池中一群纵情男女，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砸在耳边，似巨兽咆哮，逼着人们将心中压抑的情绪倾泻而出。疯魔、放纵、快活，众生相。 而在一层之隔的vip顶级包厢。轻音乐静静流淌，各色酒瓶潦倒在桌面上，空气中氤氲着一种沉香与酒精的混合气息，迷醉、奢侈，几个年轻男女倚靠在沙发上，或独坐或搂抱，聊着最近的股市和京海各家的八卦趣事。 「行了，天刚擦黑就喝饱酒，晚饭还吃得下吗？」一个坐在高脚椅上的女人敲了敲吧檯桌，「走吧，请你们去菱庄吃晚餐。」 「啧，孟二小姐今天好大方，只是不知这顿晚餐到底是请我们，还是请我们其中的一个？」江鸾笑着沖孟南溪挑眉，然后把眼神转向坐在众人中间的一个男人身上。 男人面容冷峻，稜角分明，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薄绒毛衣，却掩不住身上迫人的气场，此刻他垂着眼眸，神情淡漠，似乎周围的喧嚣似乎都与他无关。灯影明明暗暗，他于光下静坐，就像一尊神祇端坐人间。 孟南溪的目光从男人身上略过，然后起身撩了一把头髮，漂亮的脸蛋风情万种：「别瞎说，当然是请大家一起去。」 话是这么说，在座的人却都心中有数，孟南溪从小就喜欢谈司玄，硬生生为他熬到二十七八岁，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心上人远走他乡，谈司玄就选择独身，这些年没对别的女人起过一点心思。 坐在谈司玄身侧的裴宴泽放下酒杯打个哈欠：「行，在这种场子不进舞池也没什么意思，那就走吧，吃饭去。」他起身伸个懒腰，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凌厉俊美，「吃完，我们再找个地方玩会儿？」他侧头看向谈司玄。 谈司玄执着酒杯，修长的手指骨感分明，与杯中金黄色的液体相映衬，漂亮得仿佛是雕塑家手中的艺术品，他抬杯，声音冷淡：「我今天还有事，就不跟你们去吃饭了。」 孟南溪听见这话愣了一下，但转瞬又恢復笑颜：「回公司加班？不是吧谈总，这么卖力工作很容易猝死的。」 谈司玄饮了口酒：「回家相亲。」 「哈？」包厢中的人听见这话都转头看向他，俱是不可置信的震惊神情。 裴宴泽第一个笑出来：「相亲？谈司玄，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他大喇喇坐回沙发上，其他人也停住离开的动作，回归了原位。 谈司玄放下酒杯，表情未变：「没开玩笑。」 「是老爷子安排的吧？」 听到肯定答案，裴宴泽嗨了一声：「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忽动凡心。」他给自己开瓶啤酒，「这红尘哪配得上你这尊大佛。不过我挺好奇，你老爷子相中谁家姑娘了？他那眼光，可不是一般高。」 众人也都竖起耳朵。谈家老爷子虽深居多年，不再掌权，但他作为商海的传奇，名号仍为许多人所忌惮。谈司玄身为谈家独子，能力再强，权势再大，他的话也还是要听一听。 「沉家。」谈司玄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两个字说得轻巧，似乎并不在意对方是什么人。 「陈家？哪个陈？」裴宴泽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不会是跟你爸斗了半辈子的那个沉正，沉家吧？」 谈司玄点头，嗯了一声。 听到这个答案，孟南溪松了一口气，重新给自己添了一杯酒。沉家与谈家这些年在商海争争抢抢，斗得如火如荼，联姻？开玩笑吧。沉正尚在盛年，而他那两个儿子也是难缠的，谈司玄刚刚全盘接掌集团，或许谈老爷子只是想找个藉口，约着见个面，下下沉家的威风，替谈司玄扫清些障碍。 众人面面相觑，裴宴泽则笑得更厉害，手中的啤酒都跟着他的动作洒出来：「我的天，他跟你爸可是死敌，怎么突然想到要联姻？我只知道他有两个厉害儿子，原来还有个女儿？」 第4页 坐在裴宴泽身边的周挺搂着女友黎玉躲开裴宴泽泼出的啤酒：「裴哥，小心点儿，沉家那个小女儿，我听人说过，好像挺聪明，挺傲气的，而且人家说她长得比她那两个哥哥还绝。」 黎玉给他胸前一掌，周挺笑嘻嘻亲一口她脸蛋：「别吃醋嘛，沉家人相貌基因好，惯会迷人眼睛的，这大家都知道。」他说着，眼神扫了一下坐在门口位置的江鸾，江鸾察觉到，恶狠狠瞪他一眼，周挺吓得慌忙躲到黎玉身后。 孟南溪轻抿一口酒，笑道：「可是我听说沉正的女儿还很小。」这也是为什么她觉得联姻只是个幌子的原因。 「是吗？」裴宴泽含笑把目光搭在谈司玄身上，「不是未成年吧？咱们谈总可不会祸害小姑娘。」 孟南溪看向江鸾：「鸾鸾，你应该见过她吧？」 江鸾翻个白眼：「我跟沉纾就谈了两星期，还没到见家人那一步。不过，听他说他妹妹在读医学研究生，那应该也不算很小，大概，二十四？沉纾二十七，沉纡二十五，妹妹如果跟沉纡不是双生，那怎么也得比沉纡小个一两岁吧。哎呀我不知道啦。」 「是吗。」孟南溪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二十三四，风华正茂，虽说有谈老爷子坐镇，可万一谈司玄真的…… 忽然有人噗嗤笑了一声：「感情你们都没见过沉绛？没听过这位沉大小姐的事迹？」是坐在角落里的黎鹰，黎玉的弟弟，他年纪比众人小几岁，不常跟他们聚一起。 「你见过她？」孟南溪转过头。 黎鹰拂了下眼前的刘海：「她跟轻瓷酒吧的老闆朱瓷好像是好朋友，我在那里见过她两次，长的是真漂亮，神颜啊，而且皮肤特别白，人群里发光那种白你们知道吗？」 孟南溪捏紧了手中的高脚杯，没有说话。 「轻瓷酒吧？」裴宴泽眯了眯眼睛，轻瓷酒吧是这两年在京海最火的销金窟之一，老闆朱瓷，留着一头红棕长发，年轻貌美，性格跟身材一样火辣，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留下了不少名人事迹。他也去过轻瓷很多次，并且曾经对这个美人儿也存了两分意思，只是后来知道她是髮小程忌的前女友，就没了这个想法，「我怎么没遇见过？能跟朱瓷做朋友的，肯定也不一般人。」 黎鹰哈哈大笑：「可不一般。程鹰你们知道吧，程忌他弟，我好哥们。」 黎玉踹了黎鹰一脚：「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我说我说，去年吧，程鹰在轻瓷遇见沉绛一次，就喜欢上人家了，颠颠跑去追，追到人姑娘学校，结果沉绛看了他半天，转身去拿了一份协议书让他签。」 裴宴泽打趣：「结婚协议书？」 黎鹰又哈哈大笑：「遗体捐献协议书！她问程鹰如果意外身亡，能不能把遗体捐献给她学校做医学研究，是不是很绝？」 「是很绝，但这样的女孩也是真无趣，谈哥不会喜欢这种吧？」有人问。 「是啊，很无聊嘛，而且能跟尸体打交道的……啧……」 「嘁，不懂欣赏。」裴宴泽挑着眼尾，翘起二郎腿，「我对这姑娘倒是有点兴趣了，想来以她这种性格，应该也不会同意联姻吧，司玄，你就去走个过场，帮我看看这姑娘，方便的话要个联繫方式给我。」 孟南溪攥着酒杯，有些紧张地看向谈司玄。谈司玄却只是看了一眼手錶，然后起身：「我该走了。」 孟南溪跟着起身：「司玄，雪天路滑，注意安全。」 谈司玄离开，剩下的人继续八卦。 「哎黎鹰，沉家那女孩到底多大？」 「不知道，但是程鹰去查过人家，说是沉绛很聪明，上学跳了好几级。」 「那还真是个小姑娘了。」 「管她是不是小姑娘呢，司玄是肯定是看不上的了，毕竟心里还有……」 「咳！慎言。」 == 谈氏旗下五星酒店的餐厅包厢。两家人看着空着的两个位置面面相觑。 谈老爷子拿起立在身侧的拐杖在地面上敲了敲，一双幽深的眼睛气势逼人：「再去给司玄打个电话。」 「刚刚打过了，说是马上到。」谈母梁淞给谈老爷子添一杯茶。 沉正轻轻咳一声，苏韵沖他摊摊手：「打了，直接挂断。」 「不是他们两个来得晚，是咱们到早了。」梁淞跟沉家人笑笑，「没关系，不要催，路上积雪厚，来得慢些安全。」 正说着，电梯门打开，谈司玄走进餐厅：「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他将小臂上搭着的长风衣递给侍者，然后向沉家人一一问好，举止绅士，从容沉静。 沉纡眯了眯眼睛，然后歪着椅子靠近沉纾：「长得还行，勉强能配。」他们兄妹三人相貌出众，沉纡自小便不把别人的颜值当回事，能说一句还行，便说明这人长相已是极好。 沉纾看不惯自己弟弟的懒散浪荡样，尤其是在谈家人面前，他在桌下踹了沉纡一脚：「你规矩点。」 沉纡耸耸肩坐正，然后起身跟谈司玄握手：「沉纡，久闻谈总大名。」他忽然咂舌，沉纾直觉不妙，果然，沉纡握着谈司玄的手轻轻开口，「以后你是不是得喊我一声哥？啧，折寿啊，折寿。」 谈司玄却只是淡淡睨他一眼，高下立判。 沉纾将这不争气的弟弟往后扯一把：「谈总，又见面了。」 第5页 谈司玄跟他点点头，两人在生意场上碰过几面，虽说是对手，却也有惺惺相惜之感。 沉正的眼光在自己两个儿子和谈司玄身上兜了一圈，越发满意自己的选择。虽说是为了女儿做打算，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想，若这联姻真成了，沉氏将增一大助力，未来不可限量。 「抱歉，是我来迟了吗？」门口传来一个动听女声，不甜腻，不温软，只似清风在耳边拂过。谈司玄回过头，来人穿着一件黑色长款大衣，微蜷的长髮披散着，只露出一张白皙绝艷的脸，确实美貌惊人。 沉纡仍旧吊儿郎当：「好傢伙，穿得都一样，吸血鬼夫妇嘛。」 沉绛走到谈司玄面前，大方伸出手：「你好，我是沉绛。」她仰着脸，眉目艷丽，神态却冷清，谈司玄忽然想到黎鹰描述的她拒绝程鹰的场面，这张脸放入画面中，毫不违和，他伸出手：「谈司玄，幸会。」 她的指尖冰凉，谈司玄的手心却滚烫，两人握了一瞬便松开，沉绛习惯性地从口袋中抽出一片消毒湿巾擦了擦手。 谈司玄沉默看着她的动作，她这是一开始就表明自己对联姻的态度了。沉家夫妇一脸尴尬，苏韵低声道：「沉沉，别这么不礼貌。」 沉绛侧脸看了看他们，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湿巾，最后抬头看向谈司玄：「不好意思，我有些洁癖。」 这话还不如不说……沉正扶额，这倒霉女儿昨天说同意婚事莫不是坑他的吧…… 第3章 ◎「三杯不倒，就能带她走。」◎ 做了半辈子对手，突然在饭桌上讨论儿女婚事，沉正跟谈思明还是有些不适应，聊着聊着就聊到财权上，联姻的本质更是暴露无遗。但听到沉正说会把三分之一的身家和股份分给沉绛的时候，谈家人还是免不了有些震惊。 作为当事人且能一票否决这场婚事的谈司玄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倚在靠背上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沉绛。 她模样看起来确实很年轻，只是姿态从容，气质凛冽，用餐前她用发圈绑起了头髮，轮廓更加清晰美丽，纤长的颈，平直的肩，仪态万方，让他想到一些工笔画中的东方美人，美艷中带着贵族少女的神秘与高贵。 大概是个会让很多男人起征服之心的女人，他不动声色垂眸，舔了一下后槽牙。 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沉绛抬眸看了他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却已经收回了视线，清隽面容仍旧冷淡。想来以他的性格，不会同意别人为他安排人生。这桩婚事，他应是不满。沉绛垂眼，不再动筷。 对于沉家开出的条件，谈老爷子十分意外，又见沉绛相貌美丽，性情平和，心中更是满意，当即便要定下婚期。但他这个孙子一向说一不二，喜欢自己拿主意，婚姻大事，到底还是要他点头。 「司玄，你对这桩婚事可有意见？」老爷子沉着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面轻敲，看似是与孙子商量，气势上却更加迫人。 谈司玄还未开口，一阵铃声响起，沉绛拿着手机起身：「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看沉绛走出餐厅，沉正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我知道，联姻一向是利益交互，但我将三分之一的股份交付给你们，只希望谈家能照顾好我女儿，保她这辈子平安富贵，顺遂无忧。其他的，我都不要。」 谈司玄嗤笑一声：「其他的都不要？」他握着水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沉总应该明白，沉氏的股份在我手里，会比在你们手里更值钱。」 沉纡眯了眯眼睛，有这种人做妹夫，还真是折了大寿，他冷哼：「既然谈总这么说了，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我们贴钱又贴人的，倒还是你亏了。」 「闭嘴。」沉正轻轻呵斥了沉纡一声，然后看向谈司玄，「若谈总答应这门婚事，我会在半年内退出沉氏集团，未来商场上，沉氏也不会再与谈氏作对。」 沉正叱咤商场多年，从未与人低头，谈司玄掀起眼皮：「沉总真是爱女心切。」 沉正面色平静地看着他：「我女儿身心健康，并非嫁不出去，这一点你们放心。只是她天生性子比旁人淡漠许多，又不喜商道经营，不知财权贵重……」他握住身边妻子的手，「前日里我拿到一份体检报告，说我癌症晚期。」 沉纡心虚地喝了口茶，沉纾看着茶杯静默不语。沉正笑一声：「当然，报告是假的，是我这两个小狼崽子翅膀硬了，想大展拳脚，嫌我这个铺路的碍事了。」 沉纡被茶水呛了一口，咳嗽起来，沉纾却勾了唇角。谈家人默默听着，心中却计算清楚，沉家两个儿子心狠，商场上的确很有手腕，将来若做对手，就算谈司玄棋高一着，两个打一个，总会有些吃亏。就像这些年沉氏对谈氏，并非是沉正真的不如谈思明，只是谈思明身边还有一个梁淞与他共同对阵。 却听沉正继续道：「报告虽是假的，但我忽然就想，若我真的时日无多，有什么是我放不下的，思来想去，两个小崽子狼心狗肺，本事大得很，用不着我操心，那便只有我妻子和这个女儿，所以我才会找上你们，还是那句话，婚事若成，我只有一个要求，尊重，爱惜，护我女儿一生。」 嘴上这样说着，沉正心中却道，自己真是倒了大霉才生出这仨孩子，没一个叫人省心的，果然谈思明比他有脑子，只要一个，实在。 第6页 这桩买卖确实划算，谈家人已经有了决断，接下来只看谈司玄。只见他转着水杯，半晌才开腔：「这桩婚事，你女儿同意吗？」 餐厅门重新打开，沉绛拿起挂放在门口的大衣：「抱歉，我得先走了。」 果然，她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明显。 谈司玄又舔一下后槽牙，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沉正气得七窍生烟，这女儿，果然是坑他的，可怜他在这里掏心掏肺，为女筹谋，还向一个小辈低头：「沉沉，你！」 「研究院有事。」她穿上大衣，只这么一句解释。 谈家人的脸色也不甚好看，却见沉绛面色平静，走回桌边轻轻探身，看着谈司玄淡淡道：「这桩婚事我没意见，你呢？」 == 谈司玄在离开餐厅后没有回谈家，也没回自己的住所，他给裴宴泽打了个电话。 「我们刚到轻瓷，准备再喝两杯。」裴宴泽声音含笑，「你快点来，我也很想听听你跟美人儿的交锋如何。」 轻瓷酒吧面积不小，谈司玄不耽玩乐，只跟着裴宴泽去过两次，对里面并不熟悉，司机把车开进停车场，他打电话给裴宴泽，接通后，裴宴泽那边的环境似乎十分嘈杂，而他的语气也兴奋异常：「司玄，我想这可能就是缘分到了。」 谈司玄不理会他的疯言疯语：「我到了，你们在哪个包厢？」 「我这挪不开眼，你等等哈……周挺！司玄到了，你去接一下。」裴宴泽似乎更加兴奋，「进来你就知道了。」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谈司玄皱眉，在车里等了一会儿，车窗被人敲了敲，谈司玄下车，看见周挺也笑意夸张，上来就勾他脖子：「谈哥，你这魅力还是不行啊！」 谈司玄躲开他的手。 周挺也不失望，嘴角咧到耳根：「走走走，快进去，看看你就知道了。」他带着谈司玄一路到三楼，这儿没有一楼疯魔混杂，却也是狂欢之所，云雾缭绕，有舞娘在台子上跳舞，台下聚着人群，却都不看舞娘，只围着前方调酒的吧檯。 谈司玄向来不喜吵嚷，眉头皱得愈发厉害，周挺却大着胆子拉住他胳膊，扯着他往里走：「裴哥他们都在那儿呢。」 谈司玄抬眸，果然看见裴宴泽站在人群最里面，抱着胳膊盯着吧檯看得出神。他身旁则是那群熟人，表情不一地也向着吧檯看。 周挺知道拉不动这尊大神，只能向几人挥挥手，孟南溪先注意到谈司玄，她拍拍裴宴泽的肩，裴宴泽回头看了一眼谈司玄，又看看吧檯，眼神似乎有些不舍，但最后还是从人群里钻出来。 「谈总，相亲怎么样啊？」他抬起胳膊撞了谈司玄一下，笑容诡异。 谈司玄还未回答，有人抢先：「肯定是不成呗，相亲对象都提前退场来酒吧招魂了，这婚事还能成？」 大家闹笑一团：「谈哥，你俩到底是谁没瞧上谁啊？」 「这种大美人儿你都看不上？」 谈司玄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眼睛里的黑色郁得愈发深沉：「你们是说，沉绛在这儿？」 虽不满意谈司玄记住了沉绛的名字，但好歹婚事未成，孟南溪双手环胸：「我们刚来的时候看见的她，那时候她到这儿应该已经有一会儿了。」她笑了一声，「这儿的老闆说，三杯不倒，就能带她走。」 谈司玄的眼神变得幽深难测，身边是否多一个美丽端庄的妻子做摆设，他觉得无所谓，可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和耍弄的感觉。 裴宴泽拉着他往吧檯走，嘴里还一直叫着缘分到了：「我可不能让别人把她带走，不就是三杯醉仙人，今晚我势在必得。」朱瓷的场子做得狂，酒名起得却雅致，她亲手调的最烈最贵的酒，便叫醉仙人。 谈司玄没有挣开裴宴泽的手，任他带着挤开人群，其他人跟在身后，他们一行衣着不凡，气质出众，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道路。 谈司玄终于看见她。 美人儿单手撑腮坐在吧檯后，眉目纤长，鼻樑高挺，暗红的唇似乎是由创造者细细勾勒了边界，诱人却禁忌。朱瓷站在她身边一杯杯的调酒，来挑战的男人一杯杯的喝，一个个的倒，她却只是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红酒杯，仿佛周围的人事都与她无关。 谈司玄眼中的郁色淡了几分，场面并非他所想像的那样，看起来更像是朱瓷在自导自演。 「司玄，我可要去了。」裴宴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谈司玄淡淡开口：「我们的婚事已经定了，明年夏天办婚礼。」 「什么？」裴宴泽没有听清，转头看他一眼，脸上仍旧是兴奋神情，谈司玄重复一遍，裴宴泽张张嘴，却是半个字也没再吐出来。 「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裴宴泽兴奋尽散，整张俊脸都垮下来。谈司玄走出人群，裴宴泽回头看一眼沉绛，默默跟上。 「裴哥，你怎么不上啊？」有人见他们两个离了人群，好奇跟上。 裴宴泽烦躁地扯一把领口：「回包厢。」 三楼包厢，裴宴泽瘫在沙发上，一瓶又一瓶地开酒。 孟南溪攥紧手指，坐在谈司玄身侧，开口时嘴唇都有些发抖：「司玄，你真的把婚事定了？」 谈司玄没有回答她，只是端起一杯酒，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 看见提前退场的未婚妻在外面喝酒打招牌，他虽脸色不好看，却也只是默默走开，大家只能猜测是谈老爷子逼着他定了这桩婚。 第7页 「美人儿好惨。」 「冷美人碰无情佛，简直人间惨剧。」 「无爱的婚姻註定是不幸的。」 黎鹰歪在凳子上唉声嘆气：「如果程鹰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伤心死，说不定他还会从国外飞回来抢亲。」 黎玉又踹他一脚：「警告你，不许多嘴，他想抢也得看能不能抢得过。」 只有江鸾啧啧咂舌：「谈哥，你是被沉绛那张脸给迷住了吧？」 第4章 ◎「三杯，跟我走？」◎ 江鸾坐在高脚凳上晃着双腿，心里竟然有些高兴，没想到沉家人的颜值居然连谈司玄都能被打动，这说明当时她飞蛾扑火奔向沉纾，并不是因为她太蠢，而是沉家人的美色实在太具杀伤力了。 谈司玄晃着酒杯，居然没有否认：「她确实漂亮。」 大家又热闹起来。 「谈哥，难道说这桩婚姻是你主动的？」 主动？谈司玄想起沉绛探身问他意见时的神情，那样美丽，冷静，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另一只手的指尖在杯口转了一圈，他淡淡答：「不是。」 「嗨，那还是被逼婚。」 压在孟南溪心头的重石移开半分，她松口气：「司玄，婚姻大事，还是要你自己做主。」 这话像是在劝封建时代的闺中少女，谈司玄自然没有理会。 孟南溪咬咬牙：「你不是还没忘记姜虞吗？」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肃杀起来，这几年从没人敢在谈司玄面前提姜虞的名字。 谈司玄送到嘴边的酒杯停住，孟南溪咬着嘴唇：「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是不是决定太仓促了些。」 「南溪，我的任何决定，都与你无关。」杯酒入喉。 这句话实在不留情面，孟南溪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裴宴泽啧一声：「行了，有什么难接受的，他就是喜欢耀眼的女人。」他喝了几口酒，仍旧有些郁闷，「沉正怎么没看上我家？他什么条件？」 众人都竖起耳朵，沉谈两家在京海举足轻重，这桩联姻，份量可掂。若真有大动作，那他们各家的产业投资也要跟着动了。 「沉正退位，股份平分给三个儿女。」 裴宴泽忍不住爆出个脏字，其他人也是张着嘴表示惊异。 「那你们家给沉家什么好处？」 「商场上不再敌对。」谈司玄垂眸，看着杯中仍在荡漾的液体，「护沉绛一生。」 裴宴泽又说了句脏话，这等财色双收的大好事，居然没轮上他。 刚刚裴宴泽帮着打了圆场，孟南溪却仍旧不死心：「可我看沉家这位大小姐也没把这桩婚事放心上，不然怎么会饭都没吃完，就出来买醉勾男人？」 她话说得难听，在场的都屏住唿吸，裴宴泽先变了脸色：「南溪，话不要乱说，刚才我们在那里看了那么久，一直都是朱瓷在揽场子，沉绛可动都没动，一句话也没跟人说过。」 「那你还叫着要去挑战？」孟南溪反唇相讥。 杯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谈司玄起身：「你们继续，我出去看看。」 == 调酒调得小臂酸痛，朱瓷看了看收帐记录，终于决定收摊。她最后调了一杯缤纷的鸡尾酒放到沉绛面前：「今晚赚大了，赏你的，以后常来，让我多赚几笔。」 沉绛接过酒，抿了一口：「太甜了。」她将鸡尾酒放到一旁，仍旧去啜杯中红酒。 朱瓷撇撇嘴：「就你嘴挑，我调的酒从没人说过不好。」 沉绛不跟她争辩，继续看着酒杯神游。 「我说，你真打算跟谈司玄结婚？」朱瓷撑着桌面，轻巧坐到吧檯上，翘着二郎腿低头问沉绛。 沉绛点头，厅中光线昏暗奇异，衬得她五官愈发深邃艷丽。 朱瓷嘆口气：「我知道，你对这位大神是一万个满意，可他心里的人不是你哎，当年他跟姜虞的恋爱，那可是全城轰动，今天摘星星明天送月亮的。嫁给这样一个人，你心里没芥蒂？不委屈？」 沉绛把着酒杯，忽然笑了：「那是过去。」她轻轻抬脸，漂亮的眉眼张扬冷丽，「他会爱上我的。」 谈司玄站在栏杆前，看着楼下坐在吧檯后的女孩，看样子朱瓷的卖酒活动已经结束了，只是场子里依旧很吵，周围仍不乏围着吧檯还想上前挑战的男人，但她静静坐在那里，就像月光下一汪冰泉，沉静却璀璨。此时她正抬头与朱瓷说些什么，言语间浅浅一笑，明媚动人，不復与他见面时的冷漠。 「行吧，知道你做了决定是不会再轻易更改的。」朱瓷拿着果汁跟她碰杯，「那我就祝你得偿所愿。」 沉绛与她喝了一杯，手机叮咚一声响，她拿出来看了看，是个好友申请，申请人头像是一片漆黑，名字只有一个字，谈。 朱瓷看沉绛盯着手机不动，她凑头看一眼：「谁呀？」看到那个头像和名字，朱瓷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们的头像倒是般配。」 微信是沉纾推给他的，谈司玄看着她头像上那具白色骷髅，忍不住挑眉，医学生，还真是别具一格。 通过申请，他并没有信息发过来，沉绛看了聊天页面一会儿，最后还是将手机关起放到一旁，继续饮酒。 看来她手中的酒比他的微信更有吸引力，一个对自己毫无感觉的妻子，一段由利益支撑的婚姻，或许这样的关系，的确比爱情更牢靠，更稳固。谈司玄将手机收起，准备回包厢，楼下却有了新动静。 第8页 「老闆娘，给我来三杯醉仙人。」有男人坐到吧檯前，正对着沉绛，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在她身上上下下流连，时不时再抬眼打量一下坐在吧檯上的朱瓷，两个美人儿，一冷一热，真是人间盛景。 朱瓷侧头瞥一眼男人：「今晚醉仙人不卖了。」 男人眼睛仍盯着沉绛：「十万块，三杯酒，卖不卖？」 来了个不懂事的，朱瓷将杯子重重放在吧檯上：「听不懂人话？说不卖了就是不卖了。」 男人冷笑一声，竟伸手想去碰沉绛：「美人儿你说，卖不卖？多少钱，开个价。」 沉绛微微蹙眉，侧了侧身子躲开男人的手，接着酒杯轻抬。朱瓷使个眼色，立刻有保镖上前将男人拉开。 男人淋漓一身红酒，气急败坏：「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这句式听过太多遍，朱瓷冷哼：「管你是猪是狗是王八，记住，我是老闆，不是老闆娘。这点钱也好意思来我面前蹦跶。」 男人被保镖拉出场子，朱瓷看向沉绛，见她正拿着一张湿巾反反覆覆擦手：「他好像没碰到你吧？」 沉绛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吧檯桌：「麻烦擦干净。」 台子上明明什么也没沾到，这是心理洁癖吧，朱瓷跳下吧檯去拿消毒巾：「真是怕了你了。」 「三杯，跟我走？」 怎么又来一个，声音倒是不赖，朱瓷背对吧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有完没完了？我说不卖了！」她转过身子，看见来人，愣了一下。 「谈总？」虽然只见过两次面，但这张脸实在让人记忆深刻，饶是见惯了程忌的阴郁偏鸷，朱瓷还是被谈司玄的气场压制到，再想到今晚她在这里做的买卖……朱瓷尴尬笑了两声：「谈总，您别误会，这就是我卖酒的噱头，不会真让沉沉被人带走的。」 谈司玄只是用指尖轻敲桌面，看着吧檯后的沉绛。 沉绛也静静地看着他。 朱瓷自动隐形：「你们聊着，我去找块干净的布回来擦台面。」 「没回学校？」谈司玄坐到位子上。 「赶回去的路上收到消息，说事情解决了。」沉绛从包里抽出一张酒精湿巾，仔细擦上檯面，到他手边时，他自动抬手让了让，沉绛将台面擦干净，又抽出一张擦手，最后她将湿巾丢进垃圾桶，重新拿杯子给自己倒一杯红酒，然后抬眸问他，「喝什么？」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唇色比之前艷了些，鬼使神差，谈司玄将沉绛的杯子挪到自己面前：「就喝你这杯。」 沉绛垂眼看了看那杯酒，没说什么，又拿过一个新杯子，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她的心也跟着动了动。 他们都不是爱攀谈的人，两人面对面喝酒，什么话都没有再说。舞台上换了新节目，身材丰满造型夸张的女歌手在唱一首很老的英文歌，声音浑厚动人，场子里静了许多，沉绛手指虚握，撑着鬓边听女人唱歌。 中途有几个年轻女孩见谈司玄相貌出众，衣着不凡，大着胆子想上前搭话，但走近看见他身后的沉绛，便都又默默退了回去。 看来身边有这样一位美人儿，自己以后能省去不少麻烦，谈司玄唇边勾出些弧度。酒杯见底，他看了看手錶：「时间不早了。」 这话说得十分自然，沉绛支起身子，看了看厅里挂着的一块巨大时钟：「这么晚了。」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包和车钥匙，「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客气得仿佛他们只是在酒吧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谈司玄起身：「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送你。」眼前人已经是他的未婚妻，起码的礼节还是要有。 沉绛看他一眼：「你也喝了酒。」 「我有司机。」 绅士行为，沉绛不再拒绝：「那就麻烦了。」她将车钥匙放进包中，给朱瓷发了条信息：「不用让司机送我了，车放你这儿，明天我来开。」 朱瓷的回覆很快：「没喝三杯醉仙人，真是便宜他了。」 == 「去学校？」谈司玄没用司机，自己为沉绛拉开车门。 王诚对谈司玄带了个女孩回车上表示十分惊异，但出于职业道德和保住这份高工资的想法，他忍住了通过后视镜偷看的欲望。 女孩的声音很淡：「宿舍已经关门了，去紫荆湾。」 听到这句话，王诚还是没忍住，捏紧方向盘从后视镜中悄悄瞥了一眼，那女孩儿看着窗外，他只能瞧见半张侧脸，但已足够惊艷，难怪会被谈总带上车，只是，紫荆湾……她是想跟谈总回家？ 第5章 ◎玫瑰。◎ 王诚收回目光，等待着谈司玄开口。 「走吧，紫荆湾。」谈司玄的声音并未有什么起伏。 「好的谈总。」 京海连着下了两日大雪。积雪深厚，王诚把车开得很慢。车子里很温暖，沉绛倚靠在后座上，竟起了几分困意。为了不在别人车上睡着，她撑着眼皮把目光投向窗外，路是她常走的那一条，街灯明亮，因为快到年底，沿途的树木上又添了许多彩灯。 白雪映照，更显流光溢彩，倒是漂亮。车子停在红灯线，沉绛看到路边树丛里不知是谁堆了个雪人，大小眼歪鼻子，一把破扫帚插在身上当手臂，好像在冲着行人招手，沉绛歪歪头，看得十分认真。 「过几日，要办订婚宴。」他忽然开口。 第9页 沉绛的思绪被打断，她回过头，嗯了一声，沉纾跟沉纡已经跟她说了两家后面的安排，订婚宴，选婚房，明年夏天办婚礼。 王诚没想偷听他们谈话，但谈司玄的声音刚好撞进耳朵里，他惊了一下，订婚宴？难道说后座坐着的女孩，是谈氏未来的夫人？以前可从没见过啊，绿灯亮起，他起步不小心快了些。 沉绛刚刚转过身子，还没坐稳，车子加速，她顺势向前座靠背倾去。谈司玄下意识伸手去拦，刚好握住她想扶住前座的手，稍一用力，沉绛整个人便转了方向，扑进他怀里。 王诚在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慌张道歉：「对不起谈总，我没控制好车速。」 谈司玄垂着眼睛，没有说话。王诚转过眼，更加认真地开车。 他身上有种清冽冷淡的雪松香，可手指却灼热异常，沉绛一时晕了头，竟没有立刻从他怀中退出来。 而谈司玄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低头掠过美人乌黑髮间，他嗅到一种薄薄的冷清清的玫瑰气，仿佛是生在旷野，世间独此一支：「手怎么还是这么凉？」 沉绛这才定了神，手指在他掌心略微挣了挣，谈司玄松开她，她坐直身子，抬手挽了挽耳边碎发：「不好意思，有没有撞疼你？」 她侧着脸，光影中轮廓纤细美好，仿若一副美人画。谈司玄没回答她的问题，却忽然问道：「沉绛，你今年多大？」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名字，沉绛抬眼。问她年龄，觉得她小？指尖上仿佛还残余着他滚烫温度，她稳定心神，淡淡开腔：「放心，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 谈司玄眉眼间忽染笑意。 沉绛疑惑看向他，微微怔住，他笑起来的样子要比冷着脸好看，多了些松弛散漫，让她想起从前的某个画面。她捏住手指：「你笑什么？」 「你好像很着急跟我结婚？」 沉绛抿唇，再度望向窗外：「没有，婚事是爸爸安排的。」或许在谈司玄眼中，这场婚事原本就很可笑，只是她父亲实在捨得出成本，很难有人能拒绝那么大一份嫁妆，就算谈司玄不愿意，他家人也会为他接受的。 沉绛不想让谈司玄觉得，她也是策划者之一。而且，她确实不着急同他结婚，只是通过这种名义，同他自然地建立某种联繫。 听到答案，谈司玄的笑意慢慢敛起。现在他确定，身侧这个女孩儿的确不在意这桩婚姻，她似乎是有着自己的行进轨迹，或许是否结婚，与什么人结婚，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与他一样，这的确是个非常完美的联姻对象。 谈司玄收回落在她脸颊的目光，倚着靠背微微阖上双眼，很好，未来的人生，利益搭建，稳固牢靠。 == 「谈总，到了。」王诚小心地从后视镜看了看后座上都闭了双眼的两人。 沉绛先醒过来，到底还是睡着了，她抬指揉了揉眼尾，然后看向窗外：「这是哪？」 王诚十分恭敬：「是谈总家的车库。」 「嗯？」怎么会到了他家？沉绛看向谈司玄。 谈司玄在转醒时分皱了眉头，车上还有其他人，他竟然睡着了。睁开眼，就见沉绛定定地瞧着他，眼神还有些奇怪，他坐正身子：「怎么了？」瞥一眼窗外，他明白过来，「你住哪？」 「紫荆湾，一期九栋。」 如他猜测一样，他们住同一个小区。这倒有趣，以前他从未遇见过她，看来确实是没缘分。 王诚拍一下自己的额头：「不好意思谈总，我以为这位小姐是……」紫荆湾是京海这两年价格最高的住宅区，住户稀少，他确实没想到这位小姐也住在此处。 「你下班吧。」谈司玄开口。 沉绛更加疑惑。 王诚离开，谈司玄打开车门：「这里是紫荆湾一期六栋。」 沉绛愣了一下，紫荆湾一期只有九栋楼，前六栋是独栋别墅，后三栋是层高六层的公寓楼：「你也住这里？」而且离她不算远，她忽然想到些什么，「大雄？」 谈司玄养了条阿拉斯加犬，名字叫大雄，他扶着车门：「你见过？」 沉绛点头，有时她在小区里散步，走到最僻静的那栋别墅附近，总能看见一只漂亮的大狗站在花园栏杆后沖她吐舌头，模样长得凶，对她却并无恶意。有几次她见那条大狗被人牵出来熘，还去摸过它的头。她在这小区里住了两年，见过他的狗，却从未见过他的人，沉绛竟觉得有趣，看来两人之前是真的没缘分。 谈司玄忽然想到程姨说，遛狗时见过一个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白的小姐，似乎很喜欢大雄，大雄也很喜欢她，当时他听听就过去了，并未放在心上，还嘱咐了一句不要让陌生人跟大雄接触过多，没想到那时听到的人，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 「想看看它吗？」 「下次吧。」她垂下眼，穿上大衣下车。 谈司玄点头：「我送你。」 雪已经停了，又是一弯明月。 谈司玄带着沉绛走出车库，脚步踩在雪地上，是咯吱咯吱的清脆响声，夜色更加寂静。 忽然一声狗叫，沉绛抬头，一个庞大阴影向她袭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再次撞进男人胸怀。 又是淡淡的冷调玫瑰香，谈司玄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大雄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后腿支在雪地里，前爪已经搭在了沉绛大衣上。谈司玄皱眉，空着的手抬起来，屈指敲一下大雄额头：「回屋去。」 第10页 大雄又叫一声，爪子收回，在雪地里欢快地转了几圈。 隔着大衣，仍能感受到她腰间美好曲线，谈司玄略略低头：「它确实很喜欢你。」 他的手仍搭在她腰间，掌心温度似乎透过大衣滚烫她肌肤。沉绛的身子僵了一瞬，她低低嗯一声，用手轻轻拂去衣服上的雪痕。 感受到她的僵硬，谈司玄松开手，离她远了些：「走吧，送你回家。」 大雄在沉绛身前转了几圈，最后跟到她身侧，谈司玄冷声训斥：「回去。」 大雄似乎有些失落，发出低低呜声，厅门被人推开，程姨探出半个身子：「大雄？大雄？怎么自己开门跑了。」听见大雄发出的呜声，她走出厅门寻找，转头看见谈司玄，「呀，谈先生回来了，我说大雄怎么……哎？沉小姐。」 沉绛跟她点点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程姨。」 跟沉绛见过几次面，程姨也大约摸住了这位漂亮小姐的性子，就两个字，冷清，跟她的僱主还是蛮像的。曾经她无聊的时候也想过，或许可以介绍两个人认识认识，可转念她又想，他们两位都是住在这种小区里顶富贵的人家，哪里轮得到她一个阿姨牵线搭桥呢。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沉小姐竟真的出现在了这个院子里。 谈司玄又呵了大雄一声，大雄不情不愿地跑进厅门。程姨还在廊下站着，看着他们两个一脸惊奇，想问又不敢轻易开口的神情。 「沉小姐是我的未婚妻。」谈司玄的手又落回沉绛腰间，但这次只是虚虚拢着，并未切实贴合，「以后遇见，可以让大雄陪她玩会儿。」 程姨张大嘴，脑子里有些晕晕的，沉小姐变成了谈先生的未婚妻？最后她只啊呦了一声：「谈先生要结婚啦，真是好事情，恭喜恭喜。」 「走吧。」 六栋至九栋，路途确实不远，走到单元门口，沉绛向他道谢：「可以了，你回吧。」冷风挟至耳边，冰凉透骨。 谈司玄点头，片语未言，转身离去。 沉绛站在门口，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她知道自己的性子天生与别人不同，很多不喜欢她的人，说她冷硬无趣，只知学习钻研，但她从不在意，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过得很好，每一个目标都完成到位，只是，如果人生里有他，她会觉得更好。 谈司玄早就是她的目标之一。沉绛抬头看了看夜空，很多年前那一天，月光也是如此明亮。 谈司玄走了一段，忽然想起她的衣服曾被大雄用爪子染脏，她是有洁癖的人，或许应该赔她一件衣服，这样想着，谈司玄回身。 她仰着脸，于雪中静立，姿态就像一朵冰雕玫瑰，冷冽又艷丽。 这样的人嫁给他，或许有些可惜，不知怎么，脑子里忽然有了这么个念头，谈司玄敛眉，看了她片刻，转身离开。 第6章 ◎嫂子。◎ 热气腾腾的餐厅包间。 一群年轻男女聚坐笑语，最上座围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教授，今年咱们院里的研究成果颇丰，您不说两句？」 卫红玲摆摆手：「就说一句吧。」她清清嗓子，「这顿我请。」 众人闹笑，满座上只有沉绛一个面无表情低着头用手机。 「沉沉，玩什么呢？你不喝一杯？」有人叫她。 沉绛没抬头，继续给朱瓷发信息：「不了，等会儿要去开车。」 身边的年轻男人给她倒一杯热茶：「那你就多喝点热水。」 沉绛淡淡道声谢，坐在对面的几个同学却笑起来。 「莫白师兄总是这么关照我们沉沉。」 徐莫白笑笑：「沉沉年纪小，多照顾一下她是应该的。」 「只是因为年纪小吗？」对面的人打趣。 徐莫白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沉绛不语。 有人摇头：「可惜了，我们沉沉眼里只有学习，要不是因为学的是医科，人在她眼里怕是连性别都没有。」 大家又笑：「沉沉，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断情绝爱，不婚不育，孤独终老？」 「嗯？」沉绛抬起头，聚回神思，「不是，毕业后我便结婚。」 听见这话，众人面面相觑，徐莫白也愣了一下。沉绛这是在，开玩笑？ 大家正想再问，卫红玲看向沉绛：「沉沉，你想好了吗？毕业后真不留在研究院搞科研？」 沉绛点头：「是，我更喜欢拿手术刀。」 众人更加吃惊，徐莫白皱眉：「沉沉，你这么聪明，若是做科研，前途不可限量。」 沉绛只是微微抬首：「我不喜欢。」 卫红玲点头：「既然你想定了，做个医生也很好。」 有人悄声私语：「搞科研就是修苦行，人家是富家大小姐，当然不愿意吃这个苦了。」 「是啊，她昨天开的那辆车你们注意没，限量雪地，至少这个数。」一有同学伸出手指晃了晃。 「我的天，之前那辆也有几百万吧。」 「什么出身能开得起好几辆这种车，而且还在学校附近有房子。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有人拍拍徐莫白的肩：「莫白师兄，这身家你可稳得住？」 徐莫白只是看着沉绛：「沉沉，你说毕业后就结婚，是真的吗？」 「是。」手机传来朱瓷的新信息：「你未婚夫又来了。」 第11页 沉绛起身：「教授，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了。」 == 轻瓷酒吧。 「你们住在同一个小区？」朱瓷觉得这个信息有些好笑，「妹妹，你搬去紫荆湾两年了吧，两年了才发现你们其实是邻居？」 沉绛转着手中的车钥匙，唇角漾出一点笑意：「是不是挺有趣的？」 「哪里有趣？倒是挺的。」朱瓷抱着胳膊，「早知如此，你也不必总去路过谈氏集团的大楼。沉沉啊，我看你跟谈司玄，确实是没缘分。」 「以前是没有，现在有了。」 朱瓷倒了杯酒，笑道：「今晚还喝不喝？谈司玄就在楼上，你喝一杯，等会儿就能再让他送你回家。」 沉绛淡淡睨她一眼：「你又缺钱了？」 朱瓷翻个白眼：「送你喝，行了吧？」 「不了，饮酒多伤身。」 「那你进来干吗？」 「不知道，听到他在，我就来了。」她是极坦白的性子，心中如何想，嘴上便如何说。 朱瓷挑眉：「沉沉啊，你这样可不行，以后很容易被谈司玄牵着走的。」她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受伤的总是先动心的那一个。」 沉绛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知自己当下的情绪：「喜欢上他，我觉得很高兴。」 朱瓷正要再叮嘱她两句，楼上突然一声大喊：「嫂子？今天你也在啊！」 朱瓷皱眉抬头，看到楼梯上的人，她笑一声，对沉绛道：「叫你的。」 沉绛抬眸，楼梯上的人已经跑到了吧檯前：「嫂子好，我叫周挺，谈哥的朋友。」 看到对方伸出的手，沉绛微微蹙眉，包里的湿巾用完了，她忘了放新的进去。 朱瓷看出她的迟疑，笑着替她握手，又解释道：「你这小嫂嫂有洁癖，跟人握个手，要擦好几遍，就别折腾她了。」 周挺点点头：「没关系没关系，嫂子，昨天我们看见你了，没打招唿，你别介意啊。」 沉绛不喜与人寒暄，只淡淡道：「不用。」 周挺轻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果真是个冷美人，若不是知道谈哥昨晚忽然离开是为了送她回家，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打招唿的。 他抓抓头髮：「谈哥在楼上，嫂子要上去见见吗？」 「不了，我准备走了。」沉绛起身，手边没有湿巾，她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周挺舔舔嘴唇，将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放到檯面上：「可是，我已经跟谈哥说了。」他看向楼上。 沉绛顺着周挺的目光看上去，谈司玄拿着手机站在栏杆前，仍是那副睥睨天下的清贵模样。 沉绛最终上了楼。 包厢门推开，众人起身一起看向门口。 先冲进门的却是周挺：「哎哎哎，我先说一声，嫂子有洁癖，握手就算了哈，大家就一人敬嫂子一杯酒吧。」 黎玉伸手扯住周挺的耳朵：「你这是想灌醉人家啊。」 沉绛在后面进门，黎玉沖沉绛笑笑：「沉小姐别介意，他就是爱胡闹。」 「没关系。」她看看包厢里的人，表情淡淡，「你们好，我是沉绛。」 众人纷纷做自我介绍，一边说话一边向美人儿打量。她的穿着很简约，绸质的翻领衬衫配阔腿牛仔裤，肩平背薄，线条优美，双腿修长笔直，站在谈司玄身侧，气场一点儿不输。 都是打小儿见惯了莺莺燕燕妖精绿茶的公子小姐，平常的女孩儿，他们看一眼便知是什么段位，可沉绛却似是隐在一层坚冰下，他们实在打量不出来，只知这相貌身段确是顶尖儿。 有人盯着沉绛不动。 「坐吧，别站着了。」 裴锦泽半眯着一双微狭的眸，倚靠在包厢中的吧檯桌上：「周挺说得没错，初次见面，酒还是要向沉小姐敬一杯的。」他端起一杯香槟走向沉绛。 看谈司玄坐在沉绛身边，靠着沙发背，神情淡漠，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其他人也跟着闹起来，都端着酒向沉绛递。 沉绛拒绝得干脆：「抱歉，我今晚要开车，不能饮酒。」 「没关系，喝了酒再让谈哥送你嘛。」江鸾坐在高脚凳上咯咯笑。 有人半恭维半玩笑：「就是，昨天谈哥半路失踪，我们还以为他被哪个妖精拐去了，不料却是沉小姐这位仙女。」 却没想到，沉绛闻言侧首，看向谈司玄：「你经常会被妖精拐去吗？」 众人闹笑一团。只有谈司玄微微皱眉。 沉绛转回头，不再多言。 「沉小姐别误会，他们胡说的，谈哥的外号可是无情佛，从不拈花惹草的。」黎玉捂着嘴笑。 「我信。」她点头，面上却不见半点笑意。 谈司玄略略从靠背上起身，接过裴锦泽手中的酒递给沉绛：「喝完这杯，我送你回去。」 「别呀沉哥，我们这刚跟嫂子认识，再多玩一会。」 谈司玄嘴角抿成一条线，似是不耐：「以后别叫嫂子。」 几人面面相觑，这是……生气了？果然还是没有感情，叫声嫂子都不愿意。 裴锦泽冷笑一声：「为什么不能叫？当年他们可都是这么叫姜虞的。」 众人噤声，沉绛执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谈司玄淡淡抬眼，看向裴锦泽。裴宴泽挑着眉梢回应他。 气氛僵硬。 第12页 沉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去楼下跟朱瓷说一声，然后停车场等你。」她嗓音冷清，听不出半点情绪。 谈司玄收回视线：「等会儿开你的车回去。」 「好。」沉绛起身离开，动作干脆。 众人心中默道，一个无情，一个洒脱，互不纠结，真乃联姻最佳模板。 谈司玄垂眸看了看沉绛放在桌上的空酒杯，神色仍旧冷淡。 周挺抬着胳膊撞一下裴锦泽：「裴哥，你怎么回事啊？」 裴锦泽却正色起来：「谈司玄，你要对沉绛没意思，就放了她吧，婚姻不是小事，你别误了人终生。」 谈司玄起身，慢慢走到裴锦泽身边：「让给你，你就不会误她？嗯？裴少。」 听到裴少二字，裴锦泽笑一声，似乎转瞬又恢復了浪荡模样，他把胳膊搭到谈司玄肩上：「行吧，那等你哪天，觉得你对人家姑娘有点残忍，意识到错误了，你告诉我一声，我再去追她。」 == 停车场中空旷冷寂，沉绛站在电梯门侧，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 「怎么不上车等？」谈司玄走出电梯看到这一幕，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 是啊，为什么不上车等？沉绛蹙眉，这一问她不知如何作答，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就等在了电梯门口。 见她蹙眉，似乎是抗拒他的接触，谈司玄松开手：「走吧。」 上了车，谈司玄打开暖气，先给王诚打了个电话，让他自己把车开回去下班。 身子渐渐暖和起来，沉绛脱掉羽绒服，盖在身侧，然后繫上安全带。谈司玄瞥了一眼，她垂着眸，昏暗灯光下肌肤愈发莹白如玉。 「沉绛。」他握着方向盘，眸色深沉，「真要嫁给我？」 -完- 第7章 ◎「现在逃跑，可晚了。」◎ 沉绛从车里找到一包湿巾，抽出一张来细细擦手：「当然。」 车中默了片刻，寂静得像没有彼此的存在。 谈司玄看着前方，指尖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轻点：「我这个人不喜欢决定好的事随意更改，想好了，便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沉绛抬眼：「我也不喜欢共同做好的决定有一个人反悔。」 「好。」谈司玄发动车子，「阿沉，欢迎你。」 == 车子放到地下车库，沉绛将谈司玄送到单元门口，与昨晚的情形似乎一模一样。 谈司玄这次却没有立刻离开，他从大衣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这是订婚戒指，昨日便该给你。」 沉绛接过，直接打开看了看，是一只钻戒，钻石在夜色下熠熠生辉，戒托如同玫瑰花苞，戒圈仿若荆棘攀缠。造型也算独特，只是昨日便备好了，那应该是谈家人准备的，她没有试戴，道了声谢便直接收起放进手提包。 谈司玄看着沉绛的动作，没有多言，两人都平静地仿佛是在交接什么不重要的小物件。 谈司玄点点头准备离开，沉绛忽然唤他一声：「谈司玄。」 谈司玄转过身。 「你以前见过我吗？」 谈司玄微微敛眉，认真想了片刻：「没有。」不知她为什么有此一问。 沉绛却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然后向他伸出手：「初次相识，以后请多关照。」 == 夜色沉寂，谈氏旗下的酒店宴会厅中却是歌舞昇平。 沉绛穿着一袭白色的鱼尾裙站在露台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姿摇曳。因是订婚宴，她化了妆，原本暗红的唇染成浓艷的赤，张扬过分的色彩，放在她脸上，却毫不突兀，反而融为一体，美得更加肆意。 宴会厅的装饰做得花哨浪漫，沉绛一看就知道是沉纡插了手，京海的冬天这么冷，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珍稀的温室鲜花。 一个半人高的白色雕塑立在露台中央，顶部盛开着一簇油画似的郁金香。沉绛略微弯腰，嗅了嗅鲜花香气。 厅中下垂的花蔓挡住露台外的视线。 「要不是这场订婚宴，我都不知道沉家还有个女儿。」 「听说才二十一，比谈司玄小七岁呢。为了跟谈氏合作，沉家可真拼啊。」 「联姻嘛，就是这样。只是我没想到谈总居然同意，不是都说他还等着姜虞吗？」 有个略微嘶哑的女声：「你也说了，是联姻。形式婚姻，可不影响心里各自有人。」 旁边人似是安慰：「南溪，你也别太伤心，这些年该看透了。」 「唉，早知谈司玄会同意联姻，南溪，你也该让家里试一试的。」 「行了，别说了，谈司玄虽然好，到底已经是别人的了。不如去看看沉家那两个儿子……比谈司玄也不差。」 一行人说着掀开花蔓走上露台，美人儿起身抬眸。 「你是……」 沉绛从未参加过这种聚会，所以京海的名媛佳丽，她一个也不认识。想来对方也不识得她，她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以示礼貌，然后便打算离开。 为首的年轻女人却突然开口，唤了她一声沉小姐。 身边几人面面相觑，这就是沉绛？只见她相貌美艷，姿容优雅，长发挽成花苞，露出修长脖颈和精緻锁骨，比例完美，细腰不盈一握。虽然年轻，却实在是个大美人儿。 看沉绛停住脚步，年轻女人再度开口：「沉小姐，嫁给谈司玄，此时如意，将来未必。」 第13页 她声音微微嘶哑，应该就是这几人口中的南溪。沉绛淡淡看她一眼：「你喜欢他？」剔透指尖在花瓣上轻轻抚过，钻石在灯光下璀璨耀眼，沉绛的面容波澜不惊，「若有本事，你也可以让他同你结婚。」 孟南溪的嘴唇褪去血色，原本因伤心痛哭而惨澹的脸色变得更不好看：「你……」 旁边人忙打圆场：「沉小姐，不好意思，她喝多了酒，你别怪罪。」 「好了，南溪，宴会要开始了，咱们去补个妆。」 几人挟着孟南溪离开，沉绛低头，准备摘下戒指，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手套戴上。 一双笔直有型的大长腿进入她的视线。 沉绛捏住戒指往下摘的动作停下来。 「躲在这里做什么？现在逃跑，可晚了。」他声音沉沉，辨不清情绪。 逃跑？他在开玩笑吗？沉绛嘴角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只是人太多，我不喜欢。」 他身形高大挺拔，黑色西装穿在身上，禁慾疏离，沉绛视线缓慢上移，见他唇边微抿，脸色不算好看，眉眼间甚至还有些阴郁，她的笑意散了散，重归冷静。 「宴会要开始了。」 沉绛嗯一声。 「戒指尺寸不合？」谈司玄看向她的手。 话题转得有些快，沉绛愣了愣，略略抬手：「合适。」 「我看看。」他伸出手握住她指尖。 有一只小雀，在心间扑棱翅膀，沉绛的手指也跟着颤了颤。 每次碰到她，她的反应都很不自然，不知是出于对他的抗拒，还是因为本身的洁癖。但谈司玄这次没有松手，既然他们都做出了决定，便要接纳对方在一定范围内进入自己的生活。 握着她的手看了看，戒指很合适，她的手也很漂亮，但还是凉，像一块玉。 他眉间郁色又重了几分。 沉绛想收回手，指尖却被他掌心轻轻拢起：「走吧。」 沉绛想起今天早些时候沉纾跟她说的话：「沉沉，我知道，你对谈司玄没感情，但既然你已经同意跟他结婚，人前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这是沉谈两家的脸面，谈司玄更明白这一点，到时你只要配合他就行了。」 沉绛收回视线，看来谈司玄确实明白，纵使不高兴，样子也做得很好。 订婚宴是沉纡全程参与把控的，他知道自家妹妹的性格，需要她露面的流程能减便减，于是沉绛只是被谈司玄牵着在人前亮了个相，她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沉谈合作，商场中风向必将大变，下了场，许多人围上来跟两人攀谈，谈司玄十分自然地松开了沉绛的手。 想来戏已唱完。沉绛收回手，指尖却好像已经沾染上了他掌心温度，不再冰凉彻骨。她沉默着从路过的侍者手中取了一杯酒，离开人群，坐到角落的沙发上独自啜饮。 有人试图上前同这位沉家小姐，谈氏未来的总裁夫人搭话，皆被她冷淡的面色劝退。 「我们不是说好了，配合着做做样子，怎么脸色还这么难看？」沉纾坐到她面前，笑道。 「我不是故意的。」沉绛看着手中的酒杯，忽然抬头，「真有那么难看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沉纾愣了片刻，笑得愈发开怀：「逗你的，我妹妹长得这么漂亮，再冷脸也是好看的。」 沉绛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的骨相皮相都极好，从小到大很多人讨厌她，却都承认她长得美。 「沉沉，小时候我们都不在你身边，没能把你护得好好的，现在你长大了，我们又想着把你嫁出去，让别人护着你。作为你的家人，我们都不称职。」沉纾放下酒杯，「但是你记得，以后如果过得不开心，爸妈，我跟沉纡，都会在家里随时等你回来，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也都会支持你。」 「好。」沉绛微垂着眼，淡淡应一声。 聪慧如沉纾，也看不出自己妹妹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他起身走到沉绛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像很久远的童年时期做过的那样。 记得自己出国读书那年，沉绛还是个脸蛋圆圆的小糰子，被他抱在怀里，乖巧安静，不哭不闹，微微上扬的眉眼，像极了他跟他们的母亲。 她本该是个受到万千宠爱，被家人呵护长大的女孩儿。 苏韵一心想要女儿，却连着生了两个儿子，沉绛是她千求万求，想尽办法才怀上的，可命运就像开玩笑，一向天真单纯没心肺的苏韵，生下这个女儿后却得了产后忧郁症，严重的时候听到沉绛的哭声就尖叫不止。 沉正只能尽量避免他们母女二人的接触，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沉绛又是个需人照顾看护的幼儿，接触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沉绛一天天地长大，苏韵的症状却持续严重，沉正只能做出一个决定，送苏韵去国外治疗，两个儿子跟着出国读书，也算陪同安慰。自己则留在国内独自抚养沉绛。 可苏韵与沉正夫妻感情深厚，离开沉正，她的病情并未稳定，甚至症状持续了几年都不见好转。沉正心爱妻子，终于决定自己出国陪同。 他同年幼的沉绛沟通，告诉她他们将一起搬去国外生活，只是爸爸妈妈要住在一处，她则要跟着两个哥哥。沉绛却拒绝了自己的父亲，告诉他自己要一个人留在国内生活。 后来苏韵病癒，对这个女儿的感情也终于回来，沉家这才又搬回国内。 第14页 虽然那些年他们经常回国看沉绛，她身边也有多个保姆看护，锦衣玉食，可沉纾心里清楚，有些错过的东西是永远回不来的。 沉纡端着酒杯走近谈司玄，嘴角含笑：「谈总，以后我是不是得改口叫你妹夫啊？」 沉家三兄妹眉眼相似，只是沉纡的眼尾挑得更加厉害，比沉纾和沉绛多出了一点儿风流不羁的意思。 谈司玄平静地看他一眼，沉纡啧了一声：「行吧，这个名分我不要也成。」他眯眯眼睛，唇角勾起，声音却冷清下来，「但你必须善待沉沉，不要委屈了她。否则……」他凑近一点儿，仍带笑意，「谈司玄，我会跟你拼命的。」 第8章 ◎「今晚住这里吧。」◎ 沉绛撑着鬓角靠在沙发靠背上，隐隐有了些醉意，一会儿功夫，她的父母哥哥轮番过来嘱咐，她已听得有些不耐，家人于她来说一直是不可割裂的血脉亲缘，虽然他们的情况与别人家不太一样，但她从未觉得被亏欠。 苏韵患病是身体机能出了问题，沉正的选择也是情理之中，两个哥哥当时年幼，留在国内亦是她自己的选择，沉绛不太明白，这一切很自然地发生，很自然地进行，为什么他们却都心怀愧疚，觉得自己亏欠了她。 而且他们每一个都叮嘱着，如果她过得不好，不开心，可以随时回到他们的身边，谈司玄若护不好她，沉家仍会佑她一生。可她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护佑，包括谈司玄。 或许她考虑事情的角度确实与别人有些不同，这是她太聪明的缘故，沉绛这样想着，一杯红酒又进了腹。 不远处有个火红身影，十分熟悉，是朱瓷，没想到她会来。沉绛支起身子，这里实在无聊，有朱瓷在，会好一些，她想张口唤她一声，却见她被一个穿深蓝西装的男人扯着手拉进了卡座。 朱瓷的脸色虽然难看，却没有拒绝男人的拉扯，看来还是愿意的，否则以她的性子，必不会如此安静。沉绛没有出声，收回视线又端起一杯酒。 「沉小姐酒量不错。」微微嘶哑的女声。 沉绛重新靠回沙发背上，静静地抿了一口酒。 酒精会让大脑变得迟钝，沉绛是从不多饮的，只是今晚这个场合实在喧闹，她却不能提前离场，刚刚家人又轮番过来谈话，她分神想着自己的某个实验，没注意便多喝了几杯。 「沉小姐这么年轻，嫁给一个大自己七岁的男人，不会觉得委屈吗？」孟南溪紧紧盯着她，「而且还是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 沉绛不想再开口与人说话，酒杯轻轻摇晃，她微垂着眼，神情冷静。 「我看沉小姐的样子，也不像是对司玄有意。」孟南溪微微探身，「既然如此，沉小姐何必跳进这大坑，让自己后半辈子都在孤独冷清中度过呢。」 沉绛只觉得此人无趣。 见沉绛仍然不语，孟南溪皱起眉头，试图再说几句劝服的话。 「南溪，你在这里做什么？」 黄莺似的女声，有些耳熟，沉绛抬眼，记得她叫江鸾。 「我只是跟沉小姐说两句话。」 江鸾拉住她的胳膊：「伯母刚刚一直在找你，你去看看吧。」 孟南溪没有动。 「这是谈司玄的订婚宴，如果你在这里闹出点什么，他会讨厌你的。」 听到这句话，孟南溪的眼神闪了闪，终于起身，她最后看向沉绛：「沉小姐，或许你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有多痛苦，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南溪！」 孟南溪看了江鸾一眼：「你这么护着她，是因为沉纾？」她冷笑一声离开，「可怜都是痴情人。」 江鸾翻个白眼，坐到沉绛对面：「她被家里骄纵惯了，沉小姐别介意。」 沉绛摇摇头。 江鸾没有介意她的冷漠，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遭，然后眉眼弯弯笑道：「你跟谈司玄很配。」 「是吗。」沉绛有了些反应，但仍然寡言。饮多酒的缘故，她的语速很慢，脸颊也氤氲出淡淡粉红，看起来更加美艷动人。 江鸾性格活泼，话也许多，沉绛却觉得并不讨厌，她用聪明的大脑迟钝地想，有些人天生讨人喜欢。 「鸾鸾。」身边走过一个阴影，「你在这里。」是沉纾。 江鸾的笑脸忽地冷下去。好似一颗软糖瞬间变成冰糖，沉绛觉得有趣，她撑着头，看向自己的哥哥。沉纾抿着唇，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却深沉炙热，沉绛收回视线，看来江鸾就是沉纡说过的，沉纾念念不忘想娶回家的前女友。 「沉沉，咱们下次再聊。」江鸾起身要走，沉纾却挡在了她身前，江鸾咬咬牙。 沉绛颇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只见两人僵持了片刻，江鸾忽然重新坐回位置上，沉纾笑笑，以为她放弃了逃跑，却见她弯腰脱下了自己的高跟鞋，然后提着鞋赤脚踩上沙发，从靠背上麻利地翻了出去，跳下地面开跑前，她看着沉纾，咬牙切齿地说了三个字。 沉绛借着口型在脑子里把那三个字过了一遍。狗男人。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沉纾黑着脸看着江鸾逃跑的背影，又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妹妹：「少喝点。」他叫过侍应生，「给她倒杯温水，然后把桌子上的酒都收干净。」 嘱咐完，他又转身看向门口，声音沉沉：「我去追她。」 第15页 江鸾和沉纾接连离开，沉绛看着手中的热水杯，忽然就觉得四周寂静。 她将水杯丢在桌面上，身侧再次被阴影覆盖：「喝醉了？」 他的嗓音很好听，纵使已与多年前的声调完全不同。沉绛坐直身子，将视线投向他的眼睛，漆黑的眸，就像古井一般深沉无波。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谈司玄略略低下身，又问一遍：「醉了吗？」 「谈司玄。」朱唇轻启，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谈司玄一手撑着她身后沙发靠背，身子又低了一些。 白皙漂亮的手臂忽然缠上他的脖子，精緻的眉眼放大在眼前，他瞧见她的眸中水意荡漾，秋波潋滟。 看来是真醉了。 距离近到气息攀缠，沉绛仰着头与他四目相对，似乎是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出些什么。半晌，她垂下手臂，收回视线：「不是。」 玫瑰气还在鼻间萦绕，谈司玄的眸色暗了暗：「不是？」她把他当成了什么人吗。 沉绛却只是摇摇头，用指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谈司玄起身，恢復一贯的从容冷淡：「走吧，我送你回去。」 == 王诚再一次见到这位漂亮小姐，她挽着发，姿容高贵，长长的大衣中是一条白色的礼裙。上车时，稍长的裙摆拖在地上，谈司玄屈膝，为她提裙。 「谈总，要先送沉小姐回九栋吗？」王诚的态度更加恭敬。 谈司玄看看沉绛，她已经将大衣脱下盖在身上，侧倚着靠背阖上了眼睛，醉了酒，美好的面容却依旧优雅沉静，谈司玄收回视线：「直接回六栋。」 「好的谈总。」 酒精助眠，沉绛做了一个久远纷杂的梦。 少年站在月光下，双手插着口袋，眉眼飞扬地同她笑：「小丫头，挺厉害。」 少年站在小巷里，神情懒散，车钥匙在指尖兜转，看到那个女孩，他将钥匙抛起又接住，眼神温柔，笑容却张扬肆意：「走，带你去看日出。」 画面蓦地又转到今日订婚宴，谈司玄俯身望着她，眸色冷清深沉，没有半分温度：「不是？」 不是，不是她想要的那种……沉绛忽然惊醒。 「醒了？」同样的嗓音，同样的冷清。沉绛揉揉额角，醉意已褪去许多：「到哪了？」 「下车吧。」 沉绛往窗外看了一眼：「这是你的房子。」 「下来吃点东西再送你回去。」 一直在喝酒，腹内确实空空，她点点头，道了声谢。 仍旧客气。 程姨提前收到信息，做了几道清淡小菜，又煮了两碗小馄饨。看谈司玄带沉绛进门，她恭谨地喊了声先生小姐，帮沉绛把大衣放好，又拿出一双客拖，便识趣地退去了一旁。 房子的装修风格同主人的性情很像，简约沉稳，沉绛淡淡扫了一眼，她的房子跟这里差不多。 「大雄呢？」 「宠物医院。」谈司玄帮她拉开座椅，「昨天吃坏了东西。」 沉绛嗯一声，看向桌上的饭菜。 「已经嘱咐过程姨了，这里面不会有让你过敏的食物。」 沉绛点点头，虽然谈司玄不喜欢她，但做事仍然面面俱到，小菜清淡可口，馄饨很香，沉绛慢慢咀嚼着，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吃完饭，程姨过来收拾饭桌，沉绛起身准备离开。 「沉小姐，你的裙子很漂亮，可是这样走出去，你会冷的。」程姨看向她双腿，「大衣盖不住。」 谈司玄看了沉绛一眼，神情淡漠：「今晚住这里吧。」 沉绛垂眸，还没有考虑好，就听他又开口：「程姨，麻烦你去收拾间客房出来。」 程姨应下，沉绛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又道一声谢。 「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你先在客厅休息一会儿，等会儿让程姨带你去房间。」 沉绛点点头，谈司玄起身上楼。她走到客厅，从包包中掏出手机，手机静了音，有几通未接电话，都是在她和谈司玄离开后父母打来的，还有条信息是徐莫白髮来的。 「沉沉，教授说你今天请了一天假，是身体不舒服吗？」 沉绛回了个不是，然后给苏韵回了个电话。 「沉沉，你跟司玄怎么走了？」 「太吵。」 「司玄把你送回家了吗？」 「没有，今晚住在他这里。」她声音冷静。 电话那端默了许久：「沉沉，你还年轻，一定要做好措施，知道吗？」 第9章 ◎过去。◎ 躺到床上，头脑反而愈发清醒。在车上做的梦在脑海中重复上演，沉绛撑着身子坐起来。有些口渴，大概是酒精后遗症。 宽大衣衫有些空落，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色睡衣。程姨说这是谈司玄让她送过来的，新衣，他还没有穿过。沉绛抬起手腕嗅了嗅，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可以闻到谈司玄身上那种清冽干净的冷松气。 赤脚下床，脚边没有松软的地毯，到底不是她的房子，她趿上拖鞋，走出房门。 二楼走廊里只亮着一盏灯，沉绛扶着栏杆，慢慢走到楼梯口，正对楼梯口的书房门却忽然打开了，亮光倾泻而出，沉绛眯了眯眼睛。 谈司玄站在门口，看到眼前的人，微微怔了一下，他进了书房后便一直在工作，已经忘了今晚还有别人住在这里。 第16页 她身上穿着与他相同的黑色睡衣，虽不太合身，但并没有到拖沓的程度，只是多了几分慵懒意思，扣子完整繫到领口，却还是露出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瓷白的肌肤，灯光下耀眼得过分，谈司玄把视线上移到她脸上，嗓音沉沉：「怎么还没睡？」 「口渴，想下去倒杯水。」 「不用下楼，进来吧。」他身子侧了侧。 沉绛点点头，走进他的书房。书架排满了整个房间，办公桌很宽大，一台小型的智能饮水机安置在桌面一角。 谈司玄从饮水机一侧的杯架上拿下一个陶瓷杯，忽然想起沉绛有洁癖。 「这里没有新的水杯，洗干净的，介意吗？」 沉绛摇摇头，谈司玄接了杯温水递给她。黑色衣袖盖住她半个手背，露出的手指修长白皙，一定又是冰凉的，他想。 「谢谢。」沉绛接过水杯，指尖相碰，暖意从杯身传进心底，「那我回房间了。」 她望向他，模样认真，说了句「晚安」。 「晚安。」许是受了热气薰染，他的声音也有了一些温度，沉和如春日傍晚的风。 沉绛转过身，唇边漾起一点儿轻浅的笑意。 温水抵过烈酒，今晚可以好眠。 == 沉绛习惯早起，洗漱干净，下楼时却发现谈司玄已经坐在了餐厅里用早餐。 看见她，他淡淡道了声早。 「早。」沉绛坐到餐桌前，端起杯牛奶小口喝着。 「沉小姐，没有合胃口的食物吗？」因为不知沉绛的口味，她特意准备了中西两种早餐。 沉绛摇摇头：「昨天酒喝太多，现在胃口不太好。」 谈司玄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淡淡收回视线。 程姨啊呦一声：「那我再去煮碗醒酒汤吧。」昨夜谈司玄已交代她煮过一次。 「麻烦了。」 程姨的动作麻利，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很快放到桌上，门铃响了几声，程姨转身去开门。 「林助理。」 林惊将手中的几个纸袋交给程姨：「这是谈总昨晚交代准备的，麻烦您交给谈总。」 程姨接过纸袋，里面是衣服鞋袜：「喔，是给沉小姐准备的吧？」 林惊知道谈司玄与谈家订婚的事，但他没有多言，亦不去探究，这是他作为谈司玄助理的行事准则之一：「我在外面的车上等着谈总。」 程姨关上门，将袋子拎进客厅：「谈先生，这是林助理刚刚送来的衣服鞋子。」 谈司玄嗯一声，没有抬头：「吃完饭去试试。」 谢谢这两字似乎同他说了太多，她喝下碗中的醒酒汤，又吃了两片面包，然后拎着袋子起身上楼。 程姨嘆口气：「沉小姐的饭量太小了，怪不得这么瘦。」 瘦吗？谈司玄沉默看着沉绛的背影，想到她昨晚穿的那条礼裙，曲线完美，勾勒玲珑，很完美。只是酒确实不能再多喝了。他收回视线，平静地吃完了手中的早餐。 谈司玄的下属办事效率很高，送来的几身衣服都是她喜欢的风格，尺寸也很合适，至于为什么那么合适，沉绛没有多想。 她换完衣服下楼，谈司玄正准备出门去公司。 「去学校？」 沉绛点点头：「先回家拿点东西。」 「我送你。」 == 林惊像往常一样坐在车前座整理着谈司玄一天的行程，听到后车门有动静，他回头：「谈总，刚刚恆誉集团……」他看清来人，忽然顿住声音。 谈司玄随后上车，关门声响起，林惊大梦初醒，忙把视线转开：「谈总，早上好，这位是……」 「我的未婚妻，沉绛。」 「沉小姐。」林惊整理好表情，「你好，我是谈总的助理，林惊。」 沉绛向他微微颔首。 林惊转过身，又恢復成那个冷静睿智的第一助理。 谈司玄将笔记本打开，面无表情吩咐着：「先去学校，京海医大。」 沉绛出声：「不用了，先让司机送你们，谈氏集团离这里更近一些。」 谈司玄转头看了她一眼，仍旧是冷冷清清的一张脸，他重新把目光放到电脑上：「就这么办。」 沉绛看向窗外，紫荆湾距谈氏只有八分钟路程，学校则是十二分钟。这条路，她记得不能再清楚。 车子停在集团门口。 谈司玄问：「下午什么时候回家？」 「嗯？」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沉绛回过头，「五点二十。」 「之后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沉绛的手指动了动：「没有。」 谈司玄点头，递给她一个病历本：「到时我让司机去接你，你帮我把大雄接回别墅吧，不熟悉的人它不跟。」 沉绛接过病历本，看他一眼，他加一句解释：「我要出差两天。」 沉绛点点头，说了声好。 谈司玄下车，沉绛看他走过，她放下车窗，声音平和：「谈司玄。」 谈司玄回过头。 「一路平安。」 == 「来接它。」沉绛将病历本递给医院的前台护士。 小护士打开病历本，看到大雄的名字后连着抬头看了她好几眼，眼中藏不住的艷羡：「请问您是……谈先生的女朋友吗？」 女朋友？沉绛垂眸思索两秒钟：「不是。」 第17页 小护士的眼神亮了亮。 「我是他未婚妻。」 小护士的脸色彻底灰败下去：「啊，未婚妻，那你们马上要结婚了……」她似自言自语。 「接它回家还要确认身份吗？」沉绛没有进过宠物医院。 「啊不好意思，我这就让医生送它下来。」小护士给楼上打了个电话，「秦医生，有人来接大雄了。」 大雄被穿白大褂的医生牵下楼，看见她的瞬间就兴奋起来。 「请问谈先生没有来吗？」医生看了看沉绛，有些犹豫。 小护士把手挡在嘴边：「这位是谈先生的未婚妻，带了大雄的病历本过来的。」 「哦哦，不好意思，因为之前一直是谈先生或者他的助理来这边。小姐贵姓？」医生仍旧没有松开手中的狗绳，神情温和，「沉小姐稍等，我需要给谈先生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请不要介意，我们是不能轻易把宠物交给陌生人的。」 「没关系。」沉绛戴着口罩和手套，蹲下身子摸了摸大雄的脸，「没瘦。」 医生笑笑：「大雄的体格一直很好，只是轻微腹泻，用了药马上就恢復了。」 沉绛点点头站起身：「多谢。」 医生牵着大雄，连着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接通，她无奈地看向沉绛。 「我可以在这里等一会儿。」 「真的很抱歉，小琪，给沉小姐倒杯水吧。」 「谢谢，不必了。」沉绛从医生手中接过狗绳，坐到待客区的沙发上。大雄试图把爪子搭到她的腿上，尝试无果后默默蹲在了她的脚边。 叫小琪的护士还是倒了杯水放到沉绛面前的桌子上：「大雄很喜欢你哎，平常它都好高冷，谁也不理的。」她弯弯眼睛，「我来这里三年了，大雄体检打疫苗，总是谈先生亲自带他过来。」 大雄默默把头搭在了沉绛的膝盖上，沉绛没有再阻止。 医生将一袋药品放到桌子上：「这个让大雄回去吃，剂量我都写好了。」她弯腰摸了摸大雄的头，「谈先生第一次把它们送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个小傢伙活不过第二日，没想到会长得这么好。」 沉绛抬眼。 小护士发出一声疑问：「哎？它们？难道还有一只吗？」 「是，还有一只，那只更活泼点，后来被谈先生送给了朋友。沉小姐见过吗？也是阿拉斯加犬，跟大雄同胞。」 「没有。」沉绛摸了摸大雄的头。 医生点点头：「许是跟着主人去了远地方吧。」 沉绛垂眼看着趴在自己膝盖上的大狗，没有说话，她拿出手机，摘下手套拍了张大雄的照片给谈司玄发过去：「已经好了。」 「那麻烦沉小姐再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还有台绝育手术要做。」医生准备上楼，手机响起来，她接起，叫了声谈先生，然后说了个好字，挂掉电话，医生转过身，「沉小姐，谈先生说你可以把大雄带走，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的时间。」 沉绛看看手机的聊天页面，没有他的回覆。她拍拍大雄的头：「走吧。」 小护士看着沉绛出门的背影，羡慕地嘆了口气：「真是好福气，能嫁给谈先生那样的人。不过虽然沉小姐戴着口罩，也能看得出来是个大美人。他们很般配哎。」 「那是因为你还年轻。」 「啊？」 「你不是偷偷在网上搜过他很多遍吗？」医生笑道，「没见过他年轻时那些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小琪被拆穿，红了红脸：「是搜过，但是关于他的新闻很少哎，只知道他是谈氏集团的大人物。」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那一种。 「是吗？现在的谈司玄变得低调了。」秦医生若有所思，「那时候的新闻都没有了？也是，毕竟过去了很多年。」 小琪更加好奇：「哎呀秦医生，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秦医生只是插着口袋，慢慢道：「在最肆意的年纪，遇见过最惊艷的人，那样轰轰烈烈的爱情，这辈子还会有第二次吗？」 == 夜色已暗。 沉绛将大雄带回别墅，程姨刚好把晚饭端上桌，她对沉绛笑道：「谈先生先前已经嘱咐过我了，说你会带大雄回来，他说让你在这里吃完晚饭再回去。」 沉绛将大雄颈上的绳索摘下来，淡淡说了声好。她拿出手机看看，仍旧没什么动静，嘱咐了阿姨给她做饭，却依然不回她的信息吗？ 程姨的手艺很好，沉绛多吃了一点饭。大雄安静地趴在地板上，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看。 程姨收拾着碗盘：「谈先生每次出差，大雄都不太高兴。但这次有沉小姐在，我看它情绪还不错。」 沉绛垂眼看了看大雄：「那我再陪它一会儿。」 大雄立刻支爪起身。 沉绛在谈司玄的别墅又待了半个小时，研究所的同学忽然发信息给她：「沉沉，咱们小组那个实验数据你改完没有呀，现在传给我一份可以吗？」 「稍等。」 她从提包中拿出笔记本，准备现场处理一下，大雄却还在兴头上，一直围着她打转。 沉绛重新打开与谈司玄的聊天页面：「借用一下你的书房可以吗？」 这次他有了回覆：「你随意。」 == 「谈总，明天的晚宴，还请您一定要赏脸参加，庆祝我们合作愉快。」会议室中，恆誉集团的老总韩忠看着对面年纪轻轻却手腕强劲的谈氏新任掌门人，态度十分恭敬。 第18页 谈司玄将手机收回口袋，神情淡漠：「晚宴就不必了，韩总只需要落实好合同上的内容。」 韩忠舔舔嘴唇：「这点请谈总放心。」 恆誉集团的人离开，谈司玄拿出手机划看，另一只手屈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林惊走到他身边：「谈总，不参加晚宴的话，我们明天中午完成签约就回京海？」 谈司玄淡淡嗯了一声，将手机放到桌面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那我现在就去重新订票。」他眼角余光瞥到桌面上亮着的手机页面，是谈司玄养的那只大狗，有一只手搭在犬头上，白皙纤细，漂亮得十分扎眼。 == 沉绛在书房中处理完了实验数据，合上笔记本准备离开，抬起头，满屋的书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走下工作檯，细细地看了看每排架子上的书，书很杂，有古籍，也有外国文学，最后面的一派书架上放着许多法语书，沉绛在架子前站了一会儿，拿下一本法语诗集。这本诗集她也有，夜里常作为睡前读物。 书页上已经有了旧痕，想来这是他多年前买的，也读过许多遍。沉绛一页一页翻着，想像着他读诗时的样子。 一张照片出现在书页中。 红色跑车前，年轻的女孩侧头看着他，笑容明媚灿烂。他靠着车门，揽着女孩的肩，下巴微微仰起，眼神懒散桀骜。 真是一段好时光。沉绛合上书，重新将它放回了书架上。 第10章 ◎生病。◎ 寒流过境，地上积雪未化，又下了一场小雨。 「今天外面一定很冷。」程姨煨上一锅鸡汤，透过窗子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色，弯腰对大雄道，「不能出去了，等沉小姐来陪你玩吧。」 大雄摇摇尾巴，乖乖跑到了门口坐着。程姨笑笑，转身去准备其他菜。 门口传出指纹开锁的声音，大雄叫了一声，程姨从厨房走出来：「呀！谈先生回来了。」记得走前跟她说的回程时间是明天。 谈司玄点点头，走进客厅脱下大衣，林惊跟在他身后，神情有些忧虑。 「谈总，还是请医生过来看看吧。」 「谈先生病了吗？」程姨紧张地往客厅走了走，谈司玄体质一向很好，她好像从没见他病过。 「没事。」谈司玄坐到沙发上，闭上眼睛揉了揉额角。大雄蹲到他身边，把头搁在他的膝盖上，似安慰。 林惊还是有些担心，因为临时改变回程时间，他没来得及做好万全准备。订机票时头等舱只剩了两个分开的位置。谈司玄身边是个年轻女孩，一落座就向他索要联繫方式，林惊看到后马上与谈司玄换了座位，没想到另一个位置旁边坐的是个重感冒病人，每隔一分钟就要咳嗽两声，听得坐在不远处的林惊是胆战心惊。 落地后天又下起小雨，气温骤降……林惊嘆口气，谈司玄很少生病，可一旦病了，状况就变得很严重。 「程姨，麻烦您给谈总煮点热汤。我去请医生。」 「沉小姐说她今晚过来吃饭，我刚刚炖上了一锅鸡汤。对了，沉小姐不是学医的吗？」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几声。 程姨打开门：「啊呀，沉小姐，你来得刚好，谈先生好像生病了。」 沉绛朝厅中看了一眼，将伞收起立在玄关处，换了鞋子径直走到沙发前。 他微微阖着眼，神情恹恹。 沉绛摘掉手套，单腿跪上沙发，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应该是发烧了，程姨，有没有测温计，拿来给他量一下。」 玫瑰香由远及近，冰凉的手贴在额头上，消退了滚烫热意。谈司玄睁开眼睛，两人的距离很近，像前日里在宴会厅，只是此刻位置对调了一下，沉绛在俯视着他。 她微微抿着唇角，神情认真，像极了医院里那种不苟言笑威严端方的老大夫，谈司玄的唇角微微勾了勾：「阿沉，做医生，都要这么严肃吗？」 他声音温沉沉，似与往日不同，这句话也像是开玩笑，但沉绛却没有心情细想，只当他是病了的缘故。她收回手：「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谈司玄撑着身子坐直了些：「有些头昏。」 「嗓子疼不疼？」她把手放到他的下巴处，示意他张嘴。谈司玄却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沉绛微怔。 林惊看着沙发上亲密接触的两人，轻轻咳了一声：「沉小姐，谈总的情况，严重吗？」 沉绛回过头，这才注意到厅中还有其他人。 谈司玄松开手。程姨找出一个电子体温计递给沉绛。 「38.2，还好。程姨，家里有常备药吗？」 「有，我这就去拿。」 「真的不用去医院或者请医生来看看吗？」林惊看着沉绛。 沉绛看了一眼谈司玄：「你需要吗？」 「有你在。」他语调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沉绛点头：「我来照顾你。」也像一个平平常常的陈述句。 只有林惊的眼神变了变，然后浮出一个标准化的微笑：「那就辛苦沉小姐了。谈总，那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天……」他下意识觉得谈司玄明天会照常上班。 谈司玄还未开口，沉绛拿过一旁的毛毯盖在他身上，垂着的眼眸波澜不惊：「明天再说明天的事。」 大雄从毛毯下晃晃脑袋钻出来，模样滑稽。 第19页 谈司玄咳嗽了两声，重新阖上眼睛：「嗯，听你的。」 == 谈司玄吃完晚饭便去了楼上卧室休息，沉绛在楼下仔细将药量分好。 程姨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嘟囔：「生了病胃口就不好了，谈先生刚刚只吃了一点东西，不知道晚上会不会饿。」 沉绛停下手中动作，思索片刻，她走到门边穿上大衣。 「程小姐，你要出去？」 沉绛嗯了一声，戴好手套。看了看玄关柜子上谈司玄的车钥匙，最终还是没有拿。 「不是今晚住在这里吗？外面这么冷，又在下雨……」 「片刻便回。」她转身推开门，「程姨，药先别动，等会儿我给他送上去。」 程姨点点头，嘆了口气。 == 房间里光线很暗，只留着床头一盏昏灯。谈司玄撑着身子坐起身，神情疲惫。 沉绛走到床边，将水杯和药片递给他：「吃完就可以睡了。」 谈司玄低低嗯一声，嗓音已经沙哑。他伸手接药，沉绛端着水杯底，刻意避免与他的接触，他却还是碰到了她冰凉指尖。 他抬眼，竟笑起来：「阿沉。」他唤她一声，低哑的嗓音仍然动听，「你是不是玉做的？」 「嗯？」 他唇边带着笑意，清俊眉眼在灯光下也染上暖色，只是他的体温似乎更烫了，沉绛不再问什么，默默看着他吃完药，她收回水杯：「症状好像比之前严重了，我再去拿体温计帮你量一下。」 片刻后她回来，看着温度计上的数字皱眉：「变高了。」她略略倾身，「现在哪里难受？」 「热得难受，头疼得厉害。」谈司玄揉了揉额角，抬头对上沉绛的目光，她的眸中总是一片清明，让人看了心中舒爽。 沉绛点头，坐到床边轻轻探手：「我帮你按一下。」 夜色深深，谈司玄已经睡了过去，沉绛静静坐在他身侧，低头打量着他面庞。 初见时，他是性情飞扬阳光明媚的十八岁少年，眉眼间尽是桀骜与不羁，脸上也永远带着散散淡淡的笑意。十年过去，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但他的性子却变得冷淡沉默，也不爱笑了。 可沉降觉得这些都无所谓，她相信自己所喜欢的，谈司玄所拥有的，一直都没有改变。 手指轻轻抚上他唇边，沉绛想起朱瓷与她的对话。 「沉沉，如果半年后，你们要结婚了，谈司玄却还是没有爱上你呢？」 「那我便认输了。」沉绛轻轻笑起来，「人生若真有败局。我自会放手，去寻一处新天地。」 第11章 ◎「明天会好起来的。」◎ 似乎睡了很久，梦境中沉沉浮浮，谈司玄在一片黑暗中醒来。身上的热度退了许多，但头脑仍然昏沉，而且腹中飢饿，口渴得也厉害。他迟缓地转转眼睛，动了动身子。 身侧一个轻和声音响起：「醒了？」 床头灯被打开。昏暗光线中，谈司玄看见沉绛靠着床边，坐在床下的地毯上，衣服还是之前的那身。他有些恍惚：「几点了？」 沉绛侧头看了看时间：「一点多。」 谈司玄皱眉：「你一直在这儿守着我？」 沉绛动动手指：「你睡着的时候握住了我的手，很用力，我挣不开。」 谈司玄垂眼，果然，他牢牢地锁着她的手：「抱歉，可能是你的手凉，我握着比较舒服。」他松开手。 沉绛只是嗯一声，似乎并不在意。她揉了揉腿站起来：「饿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了。」谈司玄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太晚了，你去睡吧。」 「程姨看你晚饭吃得少，睡前给你炖了药膳，一直在厨房温着，不吃就浪费了。」沉绛脸色未变，走到门口，她顿了顿，「我是你未来的妻子，你生病了，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不必太过客气。」 光影中她的身形愈发高挑纤细，谈司玄眯眯眼睛，答了声好。 沉绛离开，房间中十分寂静，谈司玄揉了揉眉间，仍然有些不清醒，他刚刚似乎做了个怪梦，有什么被他遗忘的东西藏在这个梦里，只是现下醒来，他又记不清了。 沉绛很快端着药膳回来。熬了两三个钟头的川穹白芷鱼头汤，汤色白稠，味道鲜浓，隐隐有药香。 原来程姨还会做药膳，谈司玄欲伸手接过。 「别动。」沉绛坐到床边，舀起一勺餵到他嘴边，「喝完继续睡，明天会好起来的。」 == 这一觉睡得比之前更加安稳，醒来已是第二日十点多钟。 谈司玄看了看手机，有不少的电话和简讯，只是手机被按了静音模式，他都没有听到。 楼下程姨正在准备中午的饭菜，看见谈司玄下楼，她擦擦手迎上去：「谈先生醒了？病好些没有？」 「好多了。」身上热度已退，头脑也重新变得清楚，谈司玄看看厅中，「阿沉走了？」 程姨点点头：「一早就去学校了，走前还给你备好了药，真是细心。对了，昨晚下着雨，沉……」 又一个电话打过来。程姨噤了声。 谈司玄接起电话，跟林惊简单交待了一些工作：「午饭后让司机来接我，还有，那个演讲，可以去。」 程姨嘆口气，生病也不能休息，真是大忙人，她忘了自己刚刚没说完的话，问道：「谈先生，饿了吧？我炖了粥，你先喝一点，等会儿吃午饭。」 第20页 谈司玄简单应声：「辛苦了。」他看看信息，还有谈母发过来的，让他抽时间带着沉绛回一趟老宅吃晚饭。谈司玄没有回覆，退出聊天页面，朋友圈显示有沉绛的动态，他点开看了看，是她发表的一篇医学论文，沉家两个儿子分别在下面评论了一句夸赞的话，他打开文章扫了一眼，然后退出点了个贊。 == 天气终于放晴，但温度没有升高，地面上有些地方仍积着一层薄薄的冰。 「沉沉？沉沉？」 徐莫白追上沉绛，见她一边走路一边低头看手机，忍不住出声提醒。 袖子被人扯了一把，沉绛终于有所反应，她错开一步：「莫白师兄？」 徐莫白笑笑，干净面容在阳光下愈发温柔平和：「怎么能走着路玩手机呢？」 沉绛嗯一声，又看一眼页面，然后将手机收回口袋：「谢谢师兄提醒，这确实不是一个好习惯。」 她今天戴了一条米色的羊绒围巾，半张脸都掩在围巾下，露出的双眼长睫颤颤，竟让人觉得乖巧。 徐莫白心中动了动，笑容更加和煦：「沉沉，晚上有事吗？我想请你吃个晚饭。」 沉绛的手放在口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机侧边，正要开口拒绝，身边快步走过两个女同学。 「没搞错吧？真的是谈氏集团的总裁？」 「没错，就是他，听说本人比新闻里还要帅……快走，不然没位置了。」 沉绛抬眼，看着两人离去的背景蹙了蹙眉头。 「听说经大那边今天有个企业家演讲，邀请的人是谈氏集团的新任总裁谈司玄，咱们学校好多人也都赶着去看。」徐莫白不贊同地摇摇头，「虽然说经大和医大渊源深厚，关系密切，可我们毕竟是学医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 话还没有说完，沉绛转过头：「抱歉师哥，我也想去那边看看。」 徐莫白愣了愣：「那我陪你。」 演讲还未开始，但礼堂大厅中已是人满为患，沉绛跟徐莫白在角落里找到一个位置坐下。 立刻有人回头跟沉绛搭讪：「学妹，你是医大的吧？沉绛，对不对？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 徐莫白轻轻咳了一声。 前面的人瞥了徐莫白一眼，继续跟沉绛搭话：「学妹，你交男朋友了？不会吧，没听说呀。」 厅中开了空调，人又多，十分暖和，沉绛解下围巾，只看着对方淡淡答：「抱歉，我现在不想与人聊天。」 那人咂舌：「学妹果然同传言中一样，是个冰美人儿。不过没关系，咱们可以先加个微信……」 「演讲要开始了。」 厅中很快寂静下来，主持人上台发言，然后便是主角上场。 沉绛静静抬眸望着他。隔得远，辨不清脸色如何，但举止一如既往地矜贵从容，气场强大稳固，可以掌控全场。开口时嗓音微微有些沙哑，看来病还没有全好。 身边不时有惊嘆声响起。 沉绛垂眼，看着手机空荡荡的页面，心中略略有些起伏。 徐莫白侧首看了看沉绛，见她低头把玩手机，明显兴致不高的模样，他松口气。京海世家圈子里把这位谈家新任掌权人传得神乎其神，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他不打算经商，便也一直没放在心上，不料今日一见，才知传闻并非虚闻……幸好…… 谈司玄的发言并不长，到了提问环节，他耐心地一一作答，直到有一个人站起来：「谈总，实不相瞒，我中学时期就在新闻上看到过你，只不过那时候是在娱乐版。我想知道，这些年是什么改变了你，让你从一个任意妄为的顶级富二代，变成了如今的谈氏集团掌权人？是那位明星女友的离开刺激到了你吗？你是否如京海传闻所言，是想以一个更好的更优秀的姿态，等待女友的归来呢？」 第12章 ◎心痒。◎ 厅中沸腾一片。 议论声，疑问声，艷羡声……谈司玄当年的那段热门恋情，很多人知道一点，但也有很多人完全没有听过，长情的故事总令人赞嘆，尤其是发生在强者身上。 沉绛不知不觉攥紧了手机边。 却听谈司玄只是淡淡开口：「现实跟经济一样，不是童话故事。谈氏不会把未来寄托在一个只能受他人影响，从而做出改变的无能的领导人身上。」 场上一片寂静。 大概是想像被打破，提问的学生有些失望，紧紧握着话筒不愿松手，追问道：「所以谈总不像传闻中所说的一样，那么专一是吗？」 谈司玄听到这种问题只觉得幼稚，并没有回答的必要，但视线落在角落里一抹纤细身影身上，他眸光顿了顿：「私人问题我不会再做回答，因为我的未婚妻现在就坐在场上，我对她尊重、忠贞，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被冒犯，被轻视。」 厅中默了一瞬，再次人声沸腾，大家交头接耳，四处打量。 徐莫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沉绛。她静静望着台上，面容平和，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可徐莫白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因为他看见沉绛的眼神，柔软似一汪春日的泉。 走出经大。徐莫白跟在沉绛身侧，几番犹豫，却始终没有开口，直到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两人不远处。 后座车窗落下，坐在里面的人眉目冷峻，金色夕光落在他的脸上，也没有为他增添半分暖色。 第21页 沉绛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见过的一个场面。 大约也是这个时辰。他倚着那辆红色跑车等在巷口，年轻俏丽的女孩穿着红裙从巷子里跑出来，伸开手臂扑进他怀里，他一手搂抱着她，一手为她开车门，夕阳洒在他的眉眼上，温柔得有些过分。 额角隐约有些胀痛，沉绛抬指轻轻揉了揉。她是个心性至简的人，从不去多想旧事，也不怕面对旧情，最近却不知是怎么了……许是这几日事情多，她有些疲累，昨夜又吹了风，淋了雨。沉绛如此想到。 「沉沉，你说毕业后会结婚，那个人……是他吗？」徐莫白看着那辆车，终于问出口。 「是。」沉绛放下手，「他很优秀，对不对？」 「是，的确很优秀。」徐莫白对这一点无法否认，可是，「可是沉沉，刚刚你也听到了……你值得一个更爱你的人。」 沉绛轻轻笑起来：「有一天，他会成为那样的人。」 徐莫白怔了怔：「沉沉，你把感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不是做实验，也不是比赛，你会受伤的。」他激动起来。 沉绛疑惑地看向他，朱瓷也是这种说法。她摇摇头，仍然笑着：「我不会后悔自己的每一个决定，哪怕这一场真的会输。」 谈司玄坐在车中，默默看着那两人，离得远，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她笑得很开心，眉眼都是悦色，阳光下十分生动，令人有些……牙痒。 确实，那丝缕痒意似乎是从心底生出来的，顺着血管攀爬而上，最后落在口齿间，可偏偏又捉摸不到，他只能舔一下后槽牙，以来缓解。谈司玄皱眉，好像也就是这几天，忽然有了这个习惯，是因为沉绛？他垂眼揉了揉额角，或许只是该去看牙医了。 口袋里的手机叮咚一声响。 沉绛拿出来看了看，是谈司玄发来的信息：「今晚有没有时间？爷爷请你回老宅吃晚饭。」 沉绛抬头看过去，他还端坐在车里，仍旧没什么表情。 「抱歉师哥，我有事先走了。」沉绛向那辆车走过去。 校门外人来人往，谈司玄没有下车，是王诚帮她开的车门。 车里暖烘烘的，沉绛摘下围巾，但没有脱掉外套，她想她大概也有些感冒。 谈司玄从她手中接过围巾，帮她叠好放到一侧。他总是绅士的，沉绛道了声谢。谈司玄淡淡看她一眼，昨夜还跟他说着不要太过客气，今日她自己却又礼貌至极。但他没有说什么。 回谈司玄的别墅拿了他的药，又到沉绛处取了些沉家人早就备好的礼物。 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各自闭目养神。 玫瑰气和雪松香混在一起，少了些冷淡，多了份温沉，似乎有安神助眠的作用。再睁开眼，夜幕已至。 头又开始隐痛，喉咙也有些发痒，沉绛轻轻咳了两声，真不该睡的，感冒似乎加重了。 她侧头看了看谈司玄，见他还安静睡着，她将自己的围巾打开，轻轻盖在他身上。谈司玄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然后忽然睁开了眼，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漆黑的眸，浓稠如窗外夜色。手腕处的温度烫得惊人，沉绛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去摸他的额头，却又感觉没那么热。 「你的病还没好，还是先不要睡了。」心脏跳动地有些厉害，沉绛的声音不自觉放软很多。 谈司玄静静看着她。她半仰着头，眸子晶莹，长睫微颤，车外灯光变换，她的睫毛好像一双漂亮的蝶，在微光中轻轻颤动翅膀。垂落的长髮滑过他的手背，那种感觉又来了，谈司玄松开手：「怎么没戴戒指？」这一点，他之前就注意到了。 「进实验室不能戴饰品。」沉绛往后撤了撤身子，将碎发整理到耳后。 谈司玄淡淡嗯了一声。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车子一路驶进谈家老宅。 谈司玄下车，向沉绛伸出手。沉绛轻轻握住，跟他一起进门。 饭菜准备得很丰盛，只是谈家人并不知沉绛对一些蔬菜过敏，谈司玄却是被沉纾和沉纡千叮咛万嘱咐过，他叫来厨师，问清楚后将一些菜送下了桌，看起来十分周到细心。 沉绛也为谈家人各自送上礼物。 谈家对沉绛本就满意，现在看到两人相处和谐，更是高兴。饭还没吃完，谈老爷子就吩咐人去收拾谈司玄之前的卧房，让他们今晚留宿老宅。 只说收拾他的房间，谈司玄看了一眼沉绛，见她低着头默默吃饭，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垂下眼，嗯，板上钉钉的准夫妻，似乎也不用在意这些了。 第13章 ◎同眠。◎ 床上整齐叠放着两件红色睡袍，看来让他们留宿并不是临时起意。 谈司玄的眸子沉了沉：「我可以去睡客房。」 「不用。」沉绛走到床边拿起睡衣，藏在缎子下的指尖微颤，「我先去洗漱，你记得把药吃了。」 她的反应实在太过冷静，谈司玄也没了多余的想法，他吃完药，拿出电脑处理了些公务，渐渐地头脑又有些昏沉，大概是药物作用，正欲低头揉揉眉心，洗漱间的门被推开，他抬眼。 暗红色的丝绸睡袍勾在她身上，玲珑曼妙，领口微微敞开，两瓣锁骨如美玉雕刻，壑下隐约见山峰起伏，细腰柔媚，谈司玄的眸色暗了暗，视线下移，一截白皙莹润的小腿裸露在外，晃眼得厉害。 第22页 似有一股热流在空气中涌动，谈司玄拿起睡衣走过她身边：「你先睡。」 沉绛轻轻嗯一声，没有回头看。她走到桌边，拿起他吃剩的药，捡了两片就水服下。 这房间很大，装修风格与别墅相似，角落里还放了一排书架，装的几乎都是文学诗集，沉绛没有上前翻看。 夜很寂静，隐约可以听见浴室中的哗哗水声，她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数了数院子里的灯盏，心跳的速度终于慢慢恢復正常，吃药后的困意也上来了。 谈司玄在浴室沖了很长时间的澡，正常人都有欲望，他也不例外。 他想如果他提出要求，沉绛也不会拒绝，只是，沉绛年纪太小，不管做什么，都像是在履行义务，他觉得她还不明白到底什么是婚姻。 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卧室里的灯只剩了一盏，朦胧罩着床上一角。谈司玄走近，看见沉绛侧着身子，半张脸都掩在柔软的枕头里，唿吸轻浅平稳，她竟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到底是因为年纪小，还是真的性子冷清，与才见面没几天的男人同床共枕，心中竟真的没有半点儿波澜，就这么昏沉沉坦然睡着了。谈司玄静静看了她片刻，悄声上床，探手去关灯盏。 视线掠过她发间，鬓边碎发凌乱勾在她的脸颊上，谈司玄的动作顿了顿，垂手帮她把碎发别至耳后。 灯灭了，又是一夜安眠。 == 第二日早。先醒来的人是谈司玄。 入目是一张安静美好的睡颜，长睫拢闭了双眸，与他面对面。手中触感微凉舒适，谈司玄缓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又握住了她的手。 冰肌玉骨，大抵就是用来形容沉绛。谈司玄轻轻松开手，起身去洗漱。 沉绛在片刻后醒来。 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发怔，身边空荡荡的，没有人，她都不知谈司玄有没有在这里睡过。抬手想摸摸旁边的枕头，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像往日冰凉，甚至有些温热。 洗漱间的门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沉绛放下手，慢慢坐起身。 窗帘还未拉开，房间中仍是昏暗的。睡袍松散，春光泄露。 「醒了？」他远远地望着她，嗓音似乎有些低哑。 病还没好吗？沉绛觉得有些奇怪，她眯了眯眼，看见谈司玄已经重新穿戴整齐，看上去倒是很有精神：「嗯，几点了？」 「七点半。」谈司玄低头戴上腕錶。 「这么晚了。」应该是药物作用，沉绛揉揉眼尾，拢了拢睡袍起身，「我去洗漱。」 手机屏幕在桌子上亮了又亮，看着沉绛走进洗漱间，谈司玄拿起手机：「今天我会晚点到公司，不用让司机来接了。」 在谈宅用完早饭，谈司玄开车载沉绛离开。 「要去学校吗？」 沉绛摇摇头：「今天休息，你去上班的话，就把我放在你们公司附近的路口吧。」 谈司玄淡淡看她一眼。 「我跟朱瓷约了逛街。」 谈司玄嗯一声，没有多问，到了沉绛说的路口，他把她放下便回了公司。 沉绛自己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到谈氏集团大楼下的咖啡厅，坐到窗边点了一杯热美式。 咖啡店的员工都对她很有印象，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将咖啡送到桌上，笑着同她打招唿：「小姐姐，几天不见，你变更漂亮了哦。」 沉绛沖她点点头：「谢谢。」 等了足有一个多小时，朱瓷款款而至。 冷彻骨的天，她穿着一条黑色吊带裙，外面裹了件毛茸茸的长款大衣，一头棕红长发招摇惹眼，坐到沉绛对面，她翘起二郎腿，点了杯卡布奇诺。 沉绛对她的招摇习以为常，只道：「小心受凉感冒。」 朱瓷撩一把头髮，沖她抛个媚眼：「为了美，都值得。」 沉绛摇摇头，不再多说。 「你这都要跟谈司玄结婚了，怎么还跑这里来偷看他？」朱瓷端起咖啡喝一口。 「只是来买点东西。」 「京海的商业街又不止这一条。」朱瓷笑笑，「习惯难改，我明白。」 沉绛嗯一声，没有反驳。 「说吧，想买什么，我给你带路。」 沉绛的指尖在温热的杯身上轻轻点着：「不知道，他生日快到了。」 「我说沉沉，你现在真的好像一个……算了，你自己开心就好。走吧，去商场，正好今天我也有事找你帮忙，得去买点道具之类的。」她又沖沉绛抛个媚眼。 「又要给酒吧拍宣传照？」 「宝贝你真聪明！」 「我不要。」 「我一定帮你给谈司玄挑个好礼物。」 「……成交。」 == 谈司玄今天有些心不在焉，集团里的高层几乎都发现了这一点。开早会的时候他居然走神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谈总，听林助说你前两天发烧了，是不是还没恢復过来？年轻是本钱，但还是要注意身体。」有在公司待了多年的元老小心关怀。 谈司玄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桌上的文件神情漠漠：「多谢提醒。这份报表数据有些问题，回去确定好再交过来。」 坐在对面的人不再多言，只答着是，然后拿起文件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又冷清下来，谈司玄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沉默不语。静了片刻，他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便拿起手机随意翻了翻。 第23页 沉绛发了新的朋友圈，是一张照片。 她穿着一条墨绿色的丝绒吊带鱼尾裙，坐在一张红色的古典沙发上。微卷的长髮随意扎起，低低垂在一侧，双腿交叠，身体略微前倾，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菸。照片是侧拍的，隐隐还能看到她后背上漂亮的蝴蝶骨。 慵懒，迷人，像一幅高雅又糜丽的油画。 第14章 ◎「他是君子，这很好。」◎ 轻瓷酒吧。 沉绛用湿巾掩着口鼻，将手中的香菸丢在菸灰缸中，低低咳了两声。 朱瓷将大衣披在沉绛身上，顺手把她的手机放进大衣口袋。看着她白玉般的脸颊染上浅浅粉红，朱瓷有些心虚：「沉沉，你不会是冻感冒了吧？」场子太大，虽然开了空调，但白日里没有人，还是有些冷。 沉绛摇摇头，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没事，我去洗下手。」 「好吧，等下我们再一起拍两张照片就结束了。」 沉绛点点头离开。 被朱瓷请来的女摄影师看着沉绛的背影，笑道：「朱老闆，你这是从哪儿找来的模特？真是天生的美人架子，比女明星还要上镜。你若不想进军，就把她介绍给我吧。」 「模特？」朱瓷漫不经心答着，「她可是要做医生的。」 「医生？」摄影师有些惊讶，「难怪这么爱干净，一会儿功夫擦了五六遍手。」 朱瓷拨弄着自己的耳坠，听到这话，她动作顿了顿，嘟囔一句：「爱干净……许是心理病吧。」 摄影师没有听到这句，只自顾自讲：「医生可也不好做，辛苦不说，万一碰上医闹，这么漂亮一女孩儿，受个伤家里人不得心疼死。」 朱瓷笑一声：「你可别小瞧她，她打架厉害着呢，真遇到医闹，说不定到底谁受伤。」 洗手间。 沉绛仔细洗了三遍手，确定手指上没有留下烟味后，她擦干净准备回到拍摄场地。口袋中的手机响起来。 是谈司玄。沉绛有些意外，接起后默了两秒钟。 「在哪？」他忽然问。 「朱瓷的酒吧。」 「这个时间就开始营业了？」 「没有。春节要到了，她在给酒吧拍宣传片。」 电话那端静了片刻：「她请你做模特？」 沉绛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我今天还要吃药吗？」 沉绛想了想：「再吃一天吧。」 「我好像把药落在老宅了。」 身上有些冷，沉绛拢了拢衣服：「等下拍完，我去药店买一点，然后给你送到公司。」 「好。」他回答简短，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就这样，稍后见。」 挂掉电话，沉绛看向镜中的自己，水光盈盈的一双眸，只是因为接到了他的电话。她沖自己笑笑，走出了洗手间。 拍完照片，沉绛换了衣服。 「辛苦了宝贝，中午我请你吃饭。」朱瓷揽住她。 「下次吧，我要去趟他公司。」 朱瓷挑眉：「做什么？」 「他感冒了，去给他送药。」沉绛提起给谈司玄挑的礼物，淡淡答。 朱瓷冷哼一声：「送药？你是他保姆不成？」她眯眯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下沉绛，「我看你也像感冒了，难道是被他传染的？」说着她凑近一点，几乎贴到沉绛脸上，「沉沉，你们不会是睡了吧？」 沉绛愣了一下，才道：「不是。」 「回答慢了，有问题。」 「昨晚我们是在一起睡的。」沉绛离她远一些，理了理耳边碎发，「但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的感冒是前天晚上……」 朱瓷却瞬间睁大眼睛，打断她的话：「你们昨晚睡在一起？他什么也没做？」 「有什么不对吗？」沉绛看向她。 「当然不对了。」朱瓷摇摇头，一脸沉痛，「沉沉啊，我看谈司玄要么是身体有问题，要么是真的对你没一点想法，要不这婚事咱们还是算了吧，别栽太厉害。」 沉绛垂着眼睛，似乎在认真思考，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他是君子，这很好。」 朱瓷翻个大白眼：「得，我跟你没法交流，你赶紧去吧。」 == 沉绛站在谈氏集团楼下，抬眼打量着这栋宏伟的建筑。几年间，她曾无数次在这栋楼下走过，也曾坐在下面的咖啡厅中，无数次望向这扇门。 沉绛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今天她有了走进去的理由。 然而。 大厅里聚集了不少人，待客区已经被坐得满满当当。沉绛走到前台，还未开口，工作人员匆匆抬头瞥她一眼，便低头道：「也是来面试的应届生？先填资料。」她将一张纸放到檯面上。 沉绛怔了一下，没有接。 工作人员忽然又抬起头：「哎？你是那个……」沉绛戴着口罩，她仔细打量一眼，「真的是你，仙女，你也来我们公司应聘呀？」 沉绛蹙眉，有些疑惑：「你认识我吗？」 年轻的工作人员笑起来：「当然了，你在我们公司很有名呢。」她悄悄看一眼四周，见没有领导注意她，便放心继续摸鱼，「你不是经常在旁边店里喝咖啡吗？你长这么漂亮，我们公司好多人都认识你，都叫你咖啡厅仙女。」 第24页 「是吗？」沉绛垂眸，可惜谈司玄就从没去喝过咖啡，也从未注意过她，一眼都没有。 「太好了，以后我们是不是能做同事呀？」 沉绛想同她解释一下，她却忽然正色起来，对着后面叫了一声：「林助理。」 沉绛回过头，看见林惊站在她身后，手中抱着一叠文件。她沖他微微点头。 「沉小姐。」林惊看见她，似乎并不惊讶，他将手中的文件交给前台，「稍后人事部刘经理会来取。」 前台工作人员的目光在林惊和沉绛身上兜转了一下，紧答着好。 「我带你上去。」林惊看向沉绛。 沉绛点头，跟着林惊穿过大厅，走向去顶层的专用电梯。 前台的工作人员还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另一个同事走过来拍了拍她肩膀：「愣什么神呢？」 「我刚刚看到咖啡厅仙女了，她好像来应聘哎。」 「啊？人呢？」 「被林助理带走了，进了总裁专用电梯。」 「哈？这是美貌特权吗？跳过人事部，一步登天？」 「应该不是吧，大家不是说林助也……可能他们早就私下认识了？」 「那万一仙女被谈总看上了怎么办？」 「瞎说什么呢，谈总已经跟沉氏集团订婚了，等下！我刚刚听到林助叫她沉小姐……」 「不会那么巧吧，也可能是耳东陈……好了好了，不八卦不八卦，小心被主管看到扣我们年终奖。」 电梯到了顶层，林惊帮沉绛敲了敲谈司玄的办公室门，然后轻轻推开：「谈总，沉小姐来了。」 谈司玄坐在办公桌后，抬头看了沉绛一眼：「辛苦你了，我还有些工作忙，你在这里坐一会儿，稍后我们一起去吃午饭。」 确实到了午饭时间，沉绛点点头，林惊引她到沙发上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便退了出去。 谈司玄没有再开口说话，沉绛默默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到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本关于金融的书，她拿起来浅浅翻看着。 「沉总说你对经商没有兴趣。」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沉绛将书合起放到桌面上：「确实很无聊。」她抬眼，看见他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沉稳，精緻，一丝不苟。 「那走吧，去吃午饭。」他向她伸出手。 沉绛握着他的手起身，看到他身上西装领带，她想了想，将身边的纸袋递给他：「这个给你。」 「什么？」 「生日礼物。」 谈司玄眸色微动：「我的生日还没到。」 何必非要等到生日当天送呢，早点收到，早点穿上不好吗？但沉绛只是轻轻嗯一声，没有多说。 谈司玄接过，里面装的是一件大衣。他看到沉绛身边还有两个纸袋：「那些是什么？」 「裙子。」离开酒吧时，朱瓷将今天为了拍摄买的两条裙子送给了她，她便一起提了过来。 想来是沉绛逛街时顺手也给他买了一件，谈司玄将袋子放到一旁，声音平淡：「走吧。」 第15章 ◎「我搬到你那里住吧。」◎ 谈氏集团员工餐厅。 「小钰，听说今天你看到咖啡厅仙女来面试了？」几个年轻员工走进餐厅。 被叫小钰的女孩点点头，转身正要讲讲林助理把仙女带上总裁电梯的故事，视线落到众人身后，她睁大眼睛：「仙女，谈总。」 谈氏员工众多，餐厅里人来人往。谈司玄午间经常在这里用餐，大家并不意外，但是看到他身侧的人，好奇探究还有艷羡的目光便多了起来。 谈司玄用一只胳膊虚虚拢着沉绛，防止有人不注意冲撞。 「我午餐时间比较紧，不能带你出去吃了，介意吗？」 见沉绛摇头，他带着她走到取餐区，递给她一个餐盘：「那你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公司餐厅还不错。」 谈氏的员工餐厅面积很大，装修简洁舒适，菜品的种类也很丰富，有点像大型的自助餐厅。 沉绛接过餐盘，取了两个清淡小菜，盛了一碗蔬菜粥。 「没胃口？」谈司玄跟着她，也简单放了点饭菜。 「嗯，有点感冒。」 谈司玄目光顿了顿，转过头问：「被我传染了？」 沉绛轻轻抬眼：「不是。」 想到她朋友圈那张照片，谈司玄没有再问，他带她走到用餐区，挑了落地窗前的一张餐桌。这边的桌子之间都有简单的木质造型隔断，距离较远，通风也好。 沉绛坐到位子上，习惯性地去摘发圈绑头髮，腕间却空空如也，她想起拍摄完成后，换衣服时她把发圈摘下来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当时心里只记得去拿他的药和礼物，发圈便忘在了那里。 谈司玄注意到她的动作：「怎么了？」 「没事。」沉绛摘下口罩，将长发拢到肩后，但一低头，髮丝便又垂落下来。 谈司玄移开视线，在厅中扫了扫，然后起身：「等我一下。」 坐在两人侧后方的一桌人低声聊得正欢。 「小钰，你真的听见了林助叫仙女沉小姐吗？」 小钰咬咬唇：「好像是这么叫了。」 「什么叫好像呀，那仙女到底是不是谈总的未婚妻？」 「肯定是咯，你们没看到谈总刚刚是搂着仙女进来的吗？」 第25页 有人戳着碗中的肉丸子嘆气：「哎，一时不知该羡慕谈总还是该羡慕仙女。」 「我看不是吧，谈总的手并没有放到仙女身上哎，只是礼貌性动作，他们看着也不亲近呀，前几天我听林助说谈总要再招个助理，说不定仙女就是新来的总裁二助呢。」 「小钰，你觉得呢？」 小钰的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对面人的身后，面色也变得紧张起来：「谈总。」 几人噤声。看着神色冷峻的谈司玄走到他们桌边，周围的气压明显变得逼迫起来，难道是刚刚的八卦议论被谈总听到了？ 「谈总。」虽然紧张，还是要壮着胆子打招唿。 却见谈司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小钰身上：「打扰你们用餐了，佴钰，你手上的发圈可不可以暂借我用一下？」 小钰闻言愣了愣，然后立刻将手腕上的发圈摘下来递给了谈司玄。谈司玄接过发圈，道了声谢，走了回去。 小钰拍拍心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谈总刚刚叫了我的名字哎！他刚刚叫了我的名字哎！」她的姓氏偏僻，全名略微绕口，公司里的人都习惯叫她小钰，虽然胸前挂着名牌，但她一直都怀疑同事们其实都不记得她的姓氏，毕竟谈氏的员工太多了，前台也不止她一个。 众人的注意力却并未放在她身上，目光都紧紧追随着离开的谈司玄。 沉绛刚用湿巾擦干净手，看见谈司玄走回来，她抬眼。 谈司玄将手中的发圈递给她：「可以吗？」 沉绛怔了一下，点头，她放下湿巾伸手去接，谈司玄却收回手，然后走到她身边：「我帮你。」 沉绛疑惑地看着他，却听他淡淡道：「别人的东西，拿了你又要擦一遍手。」 沉绛垂眸，她的洁癖确实厉害，他觉得她麻烦吗？没来得及思考，长发被他轻轻拢起，温热指尖不经意滑过她的脸颊，酥麻麻的，沉绛感受到自己的心率正在逐渐变快。 她的头髮很长，髮丝柔顺，握在手中，似一匹墨色长缎，谈司玄没给人扎过头髮，怕弄疼了她，动作只能尽量缓慢轻柔。 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这璧人身上，场景美好得像一幅画。 注意力集中的两人都没有发现，此时餐厅里寂静一片，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还有人胆大心细，反应灵敏，已经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按了快门键。 小钰张张嘴，呆呆问道：「所以，仙女就是谈总的未婚妻是吧？」 「现在还用问吗？」同事答。 佴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苞：「就今天多带了一个发圈。」 同事放下手机，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是你成全了这幅景象。」 「你们说，仙女总坐在咖啡馆窗边的桌子上，有没有可能就是在看我们谈总啊？」 「好了。」谈司玄用发圈简单绕两圈，将沉绛的头髮扎起来，「这样可以吗？」 沉绛嗯一声：「谢谢。」 谈司玄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吃饭吧。」 沉绛垂着眼睛尝了一勺粥：「味道不错。」 「跟程姨的手艺比还是差了些。」 沉绛点点头：「程姨做饭的手艺确实很好。」 「喜欢的话你可以常去，顺便陪陪大雄。」谈司玄拿起筷子，动作跟声音都不紧不慢，「我的工作比较忙，总是冷落了它。」 沉绛捏着勺子的手顿了顿：「谈司玄。」她的声音轻轻的，「不如我搬到你那里住吧。」 谈司玄抬眼。他们的住所本就很近，两人又即将结婚，住到一起，似乎顺理成章，再正常不过。 「好。」 他这么答道。 第16章 ◎联繫。◎ 夜幕深沉。谈氏集团只剩顶层还亮着灯。 林惊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将一份夜宵放到桌子上：「谈总，你已经连着加了几天的班，也该休息一下了。」 谈司玄嗯一声，眼睛仍看着电脑屏幕：「你先下班吧。」 林惊不再说什么，应声好便离开了。他知道谈司玄是心中有尺度之人，无需自己多劝。 手机叮咚一声响，谈司玄停下工作，拿起来看了看，只是一条新闻推送。 他揉揉眉心，身体后倾，倚在了座椅靠背上。 手指轻轻点着扶手，身体放松下来，大脑不自觉地就去计算日子，沉绛已经一连三天没有消息了。自打那日提出搬家后，她离开谈氏，便再没了动静。 或许是后悔了。有些想法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她那么年轻。其实他可以当她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谈司玄不再想这个问题，他看看时间，晚上八点多钟，这几日陪大雄的时间太少，也该回去了。 沉绛回到学校宿舍，换下衣服揉了揉酸痛的肩颈，临近期末，任务加重许多，每天医院和研究所两头跑，她已经三天没有回过紫荆湾了。 想到这儿，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消息不少，但没有一条来自谈司玄。她默了片刻，放下手机去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铃声一直在响，沉绛不用看就知道是朱瓷，只有她会这样坚持不懈给她打电话。 「宝贝儿，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朱瓷似乎没在场子里，没有背景音，她的声音娇媚媚。 沉绛把手机放到洗手台上，点开免提，对着镜子慢慢擦着头髮：「这两天太忙了，什么事？」 第26页 「宣传片做出来了，你帮我转发一下朋友圈咯。」 「我转发好像没什么用。」头髮半干，她取几滴玫瑰精油在髮丝上细细抹开。 「怎么没用？你朋友圈里可都是医学界的精英，平时压力那么大，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可以释放自我的场合。」朱瓷声音含笑，「当然，如果能让你那两个哥哥也帮我转发一下，就最好了。」 沉绛没有回答，似乎心不在焉。 「怎么，心情不好？」朱瓷啧了一声，「谈司玄这两天没找你？」 沉绛嗯一声。 「是不是觉得自己开始变得贪心了？」 沉绛的动作顿了顿。 「得不到回应，开始觉得委屈了吧？」朱瓷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轻笑着，「人就是这样的，离得远的时候，想着能靠近一些便满足了，等靠近了，又想着如果他能回应自己就好了。」 「可我的目标一直都是让他爱上我，我自然不会满足于此。」沉绛说得直白且坦然。 「但是心态总归是变了，对吗？」 沉绛梳理头髮的动作停住，认真想了片刻：「好像是有些变化，以前，我很平静。」 朱瓷笑一声：「沉沉啊，你现在才是真的进坑了。」她嘆口气，「不过谈司玄也确实是尊大神，我都发了那种照片，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什么照片？」 朱瓷那端默了半晌，才道：「你不会还没发现你朋友圈多了张照片吧？」 沉绛蹙了蹙眉头，拿起手机翻了翻：「你拍的？」 「怎么样，我的拍摄技术也不错吧？」 「不错。」沉绛诚实答着，准备将照片删掉，注意到照片下方有个小标识，她停住动作，「只有他能看到，是不是？」 「对啊，我设置了仅谈司玄可见。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电话那端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 「沉沉，我有事先挂了，宣传片记得帮我转发哦。」 电话挂掉，沉绛又看了看那张照片，最终还是没有删。她退出去，转发了朱瓷所说的宣传片，然后看向镜中的自己，可惜吗？没什么可惜的，她在心中想道，如果谈司玄只因为她的美貌而对她动心，那她反而要失望了。 沉绛放下手机，继续护理着头髮。忽然，她想到自己那日提出搬去谈司玄那里住的事，好像是有些太冲动了，毕竟她那房子里还有几个不好移动的大物件。想到这儿，她重新拿起手机，看样子她还要在学校宿舍多住两天，确实也有些不放心那些大物件和小生命。 == 谈司玄回到别墅的时候看见程姨正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他随口问一句。 「谈先生回来了，沉小姐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她这几日在学校回不来，让我帮忙去她的房子里，看看她的……缸。」 谈司玄眉眼微动，他请她来陪大雄，没想到她倒比他还忙。缸？她竟还有养鱼的爱好。 「我陪你一起去。」 九栋六层。 程姨用沉绛给的密码开了门，屋子里的灯自动亮起来。 「我的天吶，这是什么？真漂亮。」程姨一进门便睁大眼睛，看着玄关处的玻璃缸发出一声惊嘆。 谈司玄的视线也被吸引过去。他走近一些，这是个大型的中式山水微缩景观，峰峦叠嶂，流水潺潺，造型大气，布局精巧，细微处可以看到看到山间亭阁中放置的石桌木凳，酒杯茶盏。云雾缭绕间，瀑布顺流而下，有个身穿布衣扎着马尾的小人站在水流激盪处负手而立，姿态傲然，谈司玄的唇角微微勾了勾。 他侧身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房子的装修风格与他的别墅倒是很像。往里面走了走，他看到客厅中还放着一个玻璃缸，只是其中造景与玄关处的不同，蕨类植物和多肉种的比较多，其中放置木屋灯塔，鲜花动物，房子里的灯光亮起，昏黄美丽，这更像一个野生的童话小人国。 谈司玄在里面寻了寻，果然看到一个红裙小人，在林中的一匹白马前负手而立。 「沉小姐说她房子里有好几个大缸，让我看看缸上显示的温度湿度有没有什么异常。」程姨已经被这两个缸中的造景给迷住了，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谈司玄，「谈先生，这是沉小姐发给我的对照表，不如你去找找看吧，我也看不懂。」 应该是这几个缸都装了智能生态，谈司玄接过手机。 书房里还有个较大的生态景观，其他地方放的则是小型缸，谈司玄对照表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问题。他用程姨的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直接给沉绛发了过去。 她很快回了电话过来。谈司玄接起。 「程姨，辛苦你跑这一趟。」 他淡淡嗯一声，电话那端静了一瞬。 「谈司玄？」沉绛有些意外，她从床上坐起，问：「漂亮吗？」 谈司玄的视线落到一个四方小缸上：「很漂亮。」 她似乎笑起来：「我做的。」 谈司玄的眸光动了动：「看来要找几个专业的师傅才能完好地搬过去。」 沉绛用指尖勾缠着自己的发尾，眉眼间都浮动着一层温柔笑意：「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 天晴了几日，又开始降温。 早晨冷得有些过分，王诚准备把车子开进公司的地下车库，让谈司玄能够直接坐电梯到达顶楼办公室。 第27页 谈司玄淡漠开腔：「把车开到公司门口。」 「好的谈总。」 佴钰跟同事刚刚在前台坐下，看见谈司玄从门口走进来，她们悄悄对视一眼，然后迅速起身：「谈总好。」 谈司玄点了下头：「之前在这儿办的那个大型楼盘展，搬运整理那些模型的工作人员是哪里的，有记录吗？」 谈氏集团进出管理严格，外来人员前台都会做记录。佴钰点点头，那个楼盘展她记忆很深刻，因为当时参展的都是谈氏旗下最赚钱的地产公司，那些模型做得十分精緻漂亮，尤其是别墅区，庭院池塘里的荷花锦鲤都栩栩动人，她跟同事还拍了很多照片。 「有的，谈总稍等，我找一下。」佴钰在记录库里搜索片刻，「都是各个公司自己带来的人，但是大多不是公司内部人员，而是外部聘请的模型公司。」 「半山别苑呢？玉潭公司开的楼盘。」他声音冷淡。 半山别苑？那是谈氏地产今年最热最高档的别墅区之一，也是那场楼盘展的第一名。佴钰低头寻找。 「玉潭下面有自己的模型制作工作室。」林惊从厅门中走进，「谈总，早。」 谈司玄点点头，林惊正是他从玉潭提上来的：「你联繫一下这个工作室，找几个做事最细心的，今天中午到紫荆湾。」 「是要他们制作楼盘模型？」 「请他们搬几个微缩景观缸。」 两人边说着边往电梯走，谈司玄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前台，佴钰和同事慌张把视线别开。谈司玄蹙眉，又扫了一圈大厅，员工们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 佴钰和同事低声聊着天。 「谈总对别人还是很冷淡呢。」 「温柔只给了仙女一个人嘛。」 「我真实磕到了。」 「我也是啊，好想把那天拍的照片和视频发网上去。」 「你疯啦，应聘那天领导就说了的，如果在网上乱传谈总的私生活，不但会被马上开除还会被告呢。」 「好不容易进的谈氏，我才没那么傻，留着自己磕吧。」 「悄悄发我一份嘛……」 第17章 ◎怪物。◎ 沉绛回到紫荆湾，已经是三天后的下午。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房间，她有些发怔。打电话给谈司玄，并没有人接，她直接去了别墅。 「沉小姐回来啦？你的东西都搬过来了，看看满意吗？」程姨指了指客厅中的玻璃缸，那里原本是个装饰柜。 沉绛仔细看了看缸中景观，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果然是找到了专业的师傅。 程姨笑道：「师傅都是林助理带来的，他做事一向认真，沉总也在旁监工，说是分毫不差地还原了。」 林助理……沉绛扶着玻璃缸边角，想是谈司玄把事情交待了下属，下属为他办事，自然是速度又有质量。 「其他的东西在哪儿？」 「都在楼上。」 沉绛跟着程姨上楼，看到她的东西都打包好堆放在楼上的开放式休闲区。 「谈先生说这都是您私人物品，等你回来自己安排。」正说着，楼下传来大雄的叫声，程姨笑笑，「谈先生回来了。」 片刻后谈司玄上楼，身上还挟着外面带来的冷气：「刚刚在开车，楼上几个卧室，你看看喜欢哪间？」 沉绛抬眸：「我们不一起住吗？」 谈司玄的神色顿了顿，他望向沉降，目色深沉。 沉绛淡淡垂眼：「就之前住的那间吧。」 「嗯。」谈司玄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先下楼吃饭，晚上再整理。」 「你跟我去个地方吧。」 谈司玄坐在副驾驶上，一直保持着沉默，他没有问沉绛去哪儿，只是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车子开过谈氏集团下面的商业街，沉绛停下车：「先去买两件礼物。」 「好。」 两人走进商场，沉绛挑了一身老人穿的中式绸衫，又选了一套样式古朴的粗陶餐具，谈司玄付款，她没有说什么。 「去看望老人？」谈司玄从沉绛手中接过餐具。 「嗯。」沉绛应了声，「去看姑婆。」 谈司玄想起来，沉纡同他说过，沉绛小时候在一个远房姑婆家住过几年，那位姑婆出身中医世家，在中医界很有名望。沉纡还说，沉绛学医，或许是受她影响。 周末人多，沉绛把车停在商业街外的露天车位，两人走出商场，拿着礼物准备回到车上。经过广场，一阵小提琴乐吸引了沉绛的注意力，她侧脸，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站在不远处，神情专注地垂眸拉琴。广场上人来人往，她却似乎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谈司玄看沉绛顿足，也停下脚步。 女孩拉的是一首经典的《梁祝》，不少人都围过来，却忽然有人上前打断了琴声，地盘之争在这种地方很常见，对方态度兇狠，女孩明显处于弱势。谈司玄看了一眼沉绛，她没有动，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直到女孩收拾东西离开，沉绛抬腿，谈司玄看着她走到女孩面前，递给对方一张卡片，简单说了两句话后便走回来。 「你给了她什么？」 「沉纡的名片，他有家餐厅。」 「你经常给人送自己哥哥的名片？」 沉绛摇摇头：「小提琴，她拉得很好。」她抬起头看他一眼，「而且，我觉得她跟沉纡有缘，应该会发生故事。」 第28页 谈司玄唇角浮上一点浅浅的笑意：「我不知道你还会算卦。」 沉绛却盯着他看了两秒钟：「我的感觉很准。」 「那你呢？阿沉觉得，自己跟谁有缘？」 沉绛面色不变：「跟你。」 谈司玄移开视线，问题被他逼到了角落里，她的回答当然是他：「走吧。」谈司玄觉得无趣，觉得他自己无趣，因为那句问话就像是顺着话题，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他就不该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两人回到车上，仍旧是沉绛开车，谈司玄又恢復到沉默状态。 道路愈来愈窄，眼前的景色似乎变得有些熟悉，车子经过一所中学门口，谈司玄眯了眯眼睛，沉绛侧头瞥他一眼：「快到了。」 谈司玄嗯了一声，收回视线。 车子绕过中学和旧小区，停到僻静处的一个小院儿门口：「到了。」 一下车就闻到一种浓浓的药香，谈司玄跟着沉绛走进小院儿，看着院子里放着许多木架和竹编筐子，里面装的都是中药材。 「姑婆，我回来了。」沉绛敲了敲客厅门，随即推开。 年迈但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饭厅门口，手里端着一锅汤，看见门开，她只是淡淡瞥了两人一眼：「吃饭吧。」 冷清的神情让谈司玄不自觉便联想到初见沉绛那日。 「姑婆，这是谈司玄，我的未婚夫。」 空着的手被沉绛轻轻握住，微凉的触感让谈司玄收回神思，他向老人点了个头。 老人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嗯。喝汤吗？」 饭桌上很安静，姑婆给谈司玄舀了一碗汤，汤色浓白，谈司玄道声谢，他尝了尝，是那天晚上程姨做过的药膳。沉绛的姑婆是中医，会药膳不足为奇，而且她的手艺似乎比程姨还要更好些。 没人开口说话，气氛却也不奇怪，似乎饭桌上本该如此。吃完饭，姑婆起身去了客厅，谈司玄跟沉绛一起将碗筷收拾进厨房。 「我来洗，你去陪姑婆说会儿话吧。」 沉绛看他一眼，伸手去挽他袖口：「姑婆不爱讲话。」 谈司玄低着头，看她葱白指尖轻轻翻起自己的袖口：「但是看得出来，她对你很好。」 沉绛嗯一声：「我先出去了。」 客厅里。 老人坐在沙发上，认真看着手中泛黄的书页。 「晚上就别看了，对眼睛不好。」沉绛坐到另一侧。 她似把沉绛的话听进去，书籍放到一旁，她摘下眼镜：「这就是你相中的人？」 沉绛点点头：「不好吗？」 姑婆冷哼一声：「大晚上冒着风雨来我这里取药材和膳谱，也是为了他？」 沉绛笑笑，姑婆不再说什么：「你的东西都还在楼上，去拿吧。」 谈司玄清洗完碗筷，擦擦手走出厨房，客厅里只坐了老人一个，她看他一眼：「楼上房间，你去看看吧。拿完东西快走，我要休息了。」 谈司玄上楼，一扇房门开着，里面亮着灯，他走进去，看见房中陈设简单，沉绛站在书桌前，正把一样东西装进桌上的一个小木盒里，她神情认真，动作也十分仔细，仿佛对待的是很珍贵的物件，但他没有看清是什么。 沉绛将小木盒放进口袋。他敲敲门，沉绛转身，看着他似乎愣了一瞬。 「怎么了？」谈司玄问。 「没什么。」沉绛将垂落的髮丝挽到耳后，「我们走吧。」 回程的时候，谈司玄做司机。 「姑婆一个人在这里住？」 沉绛点头：「她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孩子。」她看向窗外的小院儿，「很多小孩儿都叫她老怪物。」 谈司玄侧目看她一眼。 沉绛垂着眼睛系安全带，表情看不真切：「还说我是老怪物养的小怪物。」 谈司玄轻轻侧身，帮她把安全带按进卡扣，冷松香笼罩过来，沉绛听见他嗓音沉沉：「那他们真是瞎了眼了。」 -完- 第18章 ◎「我一定会配得上你的。」◎ 再次在这个房间中醒来，情况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洗漱好下楼，餐桌前的男人平静地跟她道了声早。大雄跑到楼梯前围着她打转。 「早。」沉绛坐到谈司玄对面。 「今天休息吗？」 沉绛摇摇头：「要去研究所。」 「等会儿让我的司机送你。」 「好。」沉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骨节，昨天在医院待了一天，从姑婆家回来，又收拾东西到很晚，她略微有些疲惫，也不想再开车。 两人沉默地吃完早饭，王诚开车来接，前座跟上次一样坐着林惊，他的住所在王诚过来的路上，所以有时会坐顺风车。 「先去学校。」 沉绛疑惑地看向谈司玄，他已经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沉绛没有多问。 车子停在医大门口，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沉绛从容开门下车。 「几点回家？」谈司玄的目光仍放在电脑上。 「今天会晚一些，不确定。」 谈司玄嗯了声：「到时候打电话，来接你。」 沉绛点头：「好。」 车门关上，王诚重新发动车子，林惊向外面看了一眼，眼睛微微眯起：「那个人……谈总，沉小姐好像遇到麻烦了。」 第29页 谈司玄抬头，淡淡开口：「停车。」 那是个眉眼出色的年轻人，薄唇紧颌，轮廓利落，一只耳上戴着银骨钉。这样冷的日子里，他的穿着格外单薄，身上藏不住的是年轻人独有的青春莽撞气。 谈司玄曾经见过他，程忌的弟弟，程鹰。 他拉着沉绛的手腕，神色激动，正在同沉绛说些什么。 沉绛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微微抬手，示意他松开自己，程鹰没有动。 谈司玄的眉头皱了皱，他落下车窗。 「沉沉，你再等等我，我一定会配得上你的。」 他的力气很大，沉绛抬眸，认真看了看他的脸：「那你加油。」 谈司玄的眸色深了些许。 而在这句话里捉到一点缥缈希望的程鹰终于放开她。 「我要进去了。」沉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已有一圈明显的红印。她想去摸大衣口袋，又记起自己今天穿的是没有口袋的衣服，湿巾在包包里，现在这个情况有些麻烦，还是等到了实验室再去洗手。 「沉沉……」程鹰看着她，一夜没睡，坐飞机赶回来，加上情绪激动，他脸色并不好看。 沉绛抬头，看到他原本漂亮的双眼布满血丝，眸中盛着她曾在谈司玄那里没有寻到的深沉炙热，就在她微微怔神的瞬间，程鹰伸开胳膊将她用力抱在了怀里：「我会变得很优秀很优秀，一定要等我。」 不等沉绛推开，他放开手，转身离开。 坐在车里的谈司玄眸色幽深，看着沉绛走进学校。 「沉小姐不会看上那样的人的。」话说完，林惊才发觉自己似乎越了界。 「这不重要。」谈司玄关上车窗，「走吧。」 他们不过联姻而已。 不管沉绛心里是不是有别人，谈司玄相信她既然做出了决定，便会把握好应有的尺度。他合上双眼，不再去思考一些无意义的问题。 == 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夜幕已完全落下，沉绛揉了揉自己发麻的小臂，拿出手机给谈司玄打电话。没有人接，想起自己已经存了司机的手机号，她直接给王诚打了过去。 很快车子便来接她。 「谈司玄呢？」沉绛坐上车。 「谈总还没有下班。」王诚小心地从后视镜中看一眼沉绛，「沉小姐，我先把你送回别墅。」 「他经常加班吗？」 「是。谈总平常很忙。」 沉绛看了看时间：「不回紫荆湾，把我送到这个地方吧。」 位于大厦顶层的沉鱼餐厅，乐声缓缓流淌。 「沉小姐。」虽然只来过两次，侍应生还是一眼就认出她。 「香煎鹅肝，鲜鱼味增汤。」沉绛自己找了一张靠窗还能看到舞台的小桌，「再帮我打包一份外带不影响口感的食物。」 「好的。」侍应生应声准备退下，沉绛又叫住他，「沉纡在吗？」 侍应生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刚刚还在的……」 舞台上的钢琴声停了，沉绛抬头，看见之前遇到的女孩拿着小提琴从一侧走出来，与昨天的狼狈不同，她今晚穿了一条黄色的小礼裙，头髮挽成花苞状，脖颈纤细，面容干净，整个人青春洋溢，像夏日里一朵栀子花。 沉绛下意识看向她身后，果然发现了沉纡的身影。 「麻烦你帮我把他叫过来。」 沉纡笑着坐到沉绛对面：「从哪儿给我捡来个宝贝？」他看向舞台，眸光明亮。 「广场上。」 女孩儿开始拉琴，是一首很特别的阿拉伯曲子，沉纡脸上明显出现欣赏之色。 「喜欢她吗？」沉绛打量着沉纡的脸色。 沉纡愣了愣，笑起来，坦白：「喜欢，第一眼就喜欢。」 「嗯，我的直觉很准。」沉绛自言自语。 侍应生将菜品放到桌子上，沉纡迴过头：「没要过敏的东西吧？」 「没有。」 「打包的那一份请您稍后。」 沉纡疑惑地看看她：「给谁打包？」他皱起眉头，「谈司玄？」 沉绛嗯一声。 沉纡诧异：「沉沉啊，你居然也关照起别人来了。」 沉绛拿着刀叉的手顿了顿：「我搬到他那里住了。」 沉纡的脸色变了变：「你说什么？」他霍然起身，「我还以为谈司玄是个正人君子，你们才订婚几天，他居然敢……不行，我……」 「是我提的。」沉绛将一小块鹅肝放到嘴中。 沉纡愣了片刻，又坐回位子上：「你是不是被他骗了？」他犹豫了犹豫，还是问道，「你们发生关系了吗？」 「没有。」沉绛沉默地将鹅肝咽下，「但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不喜欢一个人的话，可以跟她发生关系吗？」 沉纡沉默了许久，重新起身道：「沉沉，走，我们去退婚。」 「为什么？」 沉纡的脸色沉重起来：「沉沉，这种事情是你的自由，哪怕你们已经结婚了，他也不能强迫你做这种事。既然你真的不喜欢他，接受不了，就决不能委屈自己。」 侍应生将打包好的食物送了过来，沉绛放下餐具，「我去给他送饭。」 沉纡蹙眉：「沉沉，你……」 沉绛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第30页 == 谈氏集团大楼。 沉绛抬头看了看，亮灯的楼层已经寥寥无几。给谈司玄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她想了想，最后给林惊打过去。 林惊还没有下班，接到她的电话，他赶到楼下。 「今天公司里有个重要的项目，有些员工在加班，谈总一般都走在最后。」林惊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谈司玄抬眸，看见沉绛，他表情淡淡：「你怎么来了？」 沉绛将餐盒放到桌子上：「从沉纡的餐厅里带过来的。」 跟上次送生日礼物一样，也是顺便吗？谈司玄的视线落到她的手腕上：「先放着吧，我还不饿。」 沉绛看看餐盒，又看看谈司玄：「那你记得吃，我先走了。」 「等会儿一起走。」谈司玄没有看她，说话的时候也没什么表情。 沉绛垂眸，答了声好。 窗外是无边夜色，她走到落地窗前，看向远处的灯火。 谈司玄处理了一会儿工作，感觉自己有些分神，他揉揉眉心，转头看向她。 「今天程鹰去找你了。」 沉绛侧脸，疑惑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没有拒绝他？」 「拒绝？」沉绛转头看向窗外，「为什么拒绝？他不好吗？」 谈司玄的眸子在一瞬间彻底阴沉下去。 沉绛没有发觉，只是继续道：「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努力的人总是可贵的。程鹰是个很认真的人，我希望他能变得更好。」 第19章 ◎「别欺负她。」◎ 离新年愈来愈近，又是一场大雪。 沉绛站在廊下，看着天色慢慢被昏暗侵蚀。今天是谈司玄的生日，她跟医院的学姐一换二倒了班，得到了一天的休息时间，可惜谈司玄一如既往，这个点仍在公司忙碌。 她搬过来已有几日，可惜两个人都太忙了，除了有时早晨会一起出门，其他相处甚至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沉小姐，你站在外面做什么呢？太冷了，小心感冒，还是进来吧。」 沉绛应声好，转身准备回客厅。手机铃声响起，是朱瓷。 「宝贝儿你什么时候过来？」 「去哪儿？」 朱瓷愣了愣：「今天不是谈司玄生日吗？」 「是。」 朱瓷默了片刻：「谈司玄没跟你说他要来这儿过生日吗？那群人布置包间已经布置了一天了。」 沉绛的目光淡淡眺向远处：「没有。」 朱瓷骂了句脏话，转头又安慰她：「也可能他们是打算给谈司玄惊喜，所以没跟他说。」 生日还需要惊喜吗？沉绛伸手碰了碰栏杆上的积雪：「我给他打个电话。」 谈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谈司玄放下手中的工作，看了看时间。沉绛今天没有出门，想来一天时间，她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拿起手机，她的电话恰时打过来。 电话接通，却没有人说话。谈司玄疑惑地唤了声阿沉。 沉绛捏着指尖，迟疑了两秒钟：「你今晚回来吃饭吗？」 果然，她其实并不记得他的生日。谈司玄看向窗外，白茫一片：「等会儿我去接你，今天跟周挺他们吃。」 「好。」 她都没有多问一句，就挂掉了电话。谈司玄长眸微眯，起身穿衣，新大衣挂在一侧，他的手落下又移开，最后还是选了另一件。 == 车子停在别墅外，雪还在下。 大雄把爪子撑在窗台上，对着外面叫了两声。沉绛穿上大衣，走到玄关前准备去拿柜中的伞。 客厅门被推开，他肩上落雪，眉目冷淡：「走吧，时间有些晚了。」 「嗯。」沉绛看看他手中的伞，不着痕迹地关上刚刚打开一角的柜门。 谈司玄撑开伞，将她揽入怀中：「路滑，小心些。」声音散在风雪中，低缓得有些不真实。 沉绛垂眸弯弯唇角：「好。」 轻瓷酒吧。 推开包间的门，谈司玄下意识把沉绛向身后拉了一把。 噼里啪啦一阵爆炸声，金箔彩带从天而降，沉绛微怔，谈司玄皱眉，都是奔三的人了，还喜欢搞这一套。俗气又老套的众人欢唿起来。 「谈哥，生日快乐！」 谈司玄没应声，他脱下被沾染得惨不忍睹的大衣扔到一旁，沉绛忽然拉住他的手腕，然后轻轻抬手，拂去了他发上的金箔碎片。 房间里嘘声一片。没想到几日不见，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之前近了许多。 江鸾坐在吧檯旁，对身侧的孟南溪道：「看见了吧？他们相处得很好。」 孟南溪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沉绛今天穿了件厚重的毛绒外套，穿脱都有些费力，谈司玄帮她脱下放在一旁，然后十分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把她带到沙发上。 「穿得这么厚，还是这么凉。」 他嗓音淡漠，沉绛垂眸，缩了缩手指，试图将手挣出，他却握得更用力了些。房间里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沉绛停下动作。 裴宴泽倚靠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目光在两人身上兜转一圈：「抱歉啊沉小姐，你们的订婚宴我没去，等结婚的时候，我一定会补个大红包。」 沉绛这才想起订婚宴上确实没有看到这个长相俊美的挑事精。不知怎么，她觉得谈司玄握着她的手似乎又紧了紧。 第31页 「裴哥你这话就小气了，嫂子哪会在意这些？」话脱口而出，周挺立刻想起谈司玄上次说过的那一句，他咳两声，给自己打个哈哈：「订的餐怎么还没来，我去下面老闆那儿问问。」 「我去吧，正好朱瓷找我有事。」沉绛动动手指，谈司玄松开手。 看着沉绛走出门，谈司玄淡淡开口：「她年纪小，你们把她当妹妹看就行了。」冷清的嗓音顿了顿，「别欺负她。」他说。 房间里默了一瞬。 江鸾第一个笑出声，一个简单的哦音被她拉得千迴百转：「原来不让我们叫嫂子，是怕我们欺负了她，啧啧啧……」 众人也回过味来，想起当年谈司玄带着姜虞跟他们聚会，大家一口一个嫂子，总是把姜虞灌得昏天黑地。莫非谈司玄对沉绛…… 「是啊，对于司玄来说，她确实是太小了，还真是个小妹妹呢。」一直沉默的孟南溪忽然笑着开口，「司玄，祝你二十九岁生日快乐。」 谈司玄静静坐着，灯光在他长睫下投出一小块阴影，遮住眼中一切情绪，没有人能猜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楼下吧檯。朱瓷托腮看着沉绛。 「程鹰去找你了？」 沉绛嗯一声。 「他没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吧？」 「没有。」沉绛伸手去拿红酒杯，「跟我说他会变得更优秀，然后就走了。」 朱瓷笑一声：「没想到还真是个痴情种。」她嘆口气，「你知道他为什么出国学习吗？」 沉绛摇摇头。 「因为被你拒绝后，程忌跟他说，一个人只有足够优秀，才能留住自己想要留住的人。」 沉绛低头想了想：「看来程忌很优秀。」 朱瓷啐她一口：「别往我身上扯。」她给沉绛倒一杯酒，「我听说他得知你跟谈司玄订婚的事，立刻就定了机票准备飞回来，结果遇到雪暴，航班延迟，他就在候机厅坐了一整晚。」 沉绛低垂着眼，没有说话。 朱瓷摇摇头：「看吧，总有这种事。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不喜欢的人喜欢你。」 沉绛抿了口红酒，认真道：「可能你说得对。如果我先遇到的是程鹰，我会喜欢他的。」 回到包厢。订的餐食已经送了上来。只不过这种场合，没什么人认真吃东西，都在一瓶又一瓶地开酒。 沉绛坐回谈司玄身边，谈司玄看她一眼：「在下面喝酒了？」 「一杯红酒。」 谈司玄将一盘寿司往沉绛面前移了移：「今天估计要到很晚，你先吃点东西。」 沉绛的目光在那盘寿司上定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问：「要到很晚吗？」 谈司玄淡淡睨了她一眼：「你想早点回去？」 沉绛默了两秒钟，摇摇头。 谈司玄不再说什么，只是脸色变得更冷了一些。 「沉沉，我们好像还没有好友，加一个吧。」黎玉和江鸾坐到沉绛身边，「不过我看到了你给轻瓷拍的宣传片哦，超惊艷。」 谈司玄执着酒杯，沉默地听着几人对话。 「谈哥，来打球啊。」周挺拿着撞球杆向谈司玄晃了晃，谈司玄起身。 手指忽然被她轻轻拉住，谈司玄低头，看见沉绛望着撞球桌：「我想学那个，你可以教我吗？」 第20章 ◎「夫妻一体，我们为什么要比？」◎ 「沉小姐居然不会打撞球？」裴宴泽懒洋洋倚在桌子一侧，笑问。 「不会。」沉绛诚实答道。实际上需要与人互动的游戏，她几乎都不会。 裴宴泽把玩着手中的巧克粒，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司玄的球技不怎么样，沉小姐，不如我来教你？」 沉绛的目光眺过去。 「拿着。」谈司玄将手中的球桿递给沉绛。 裴宴泽啧一声：「小气。」 沉绛握杆伏在桌面上，谈司玄在身后揽着她的腰。两人的距离近到不能再近，他几乎是将她整个儿拢在怀里。 侧脸擦过她鬓边，淡薄玫瑰气侵袭而来，谈司玄垂眸，继续调整着她的手指姿势：「不必这么用力。」 沉绛低低嗯了声，将游移的注意力集中到球桿上。 房间里的视线都聚集过来。 「谈哥，你行不行呀？别误了人家妹妹。」黎玉捂着嘴笑。 主球当地一声打出去，子球完美进袋。 「呦，练家子。」 谈司玄起身：「你跟泽试试。」 裴宴泽挑眉：「那我不客气了。」 二十分钟后，连赢三场的沉绛起身将球桿立在一旁：「我不玩了，你们继续吧。」 江鸾忍不住呆呆张着嘴巴，鼓起掌来：「沉沉，你真是第一次打？」 沉绛嗯一声，看向裴宴泽：「抱歉，跟我玩一定很无聊，总是我赢。」她说着话，习惯性去拿外衣口袋里的湿巾，伸手却摸了个空，嗯，她忘了，现在是室内，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薄绒内搭。 裴宴泽笑出声来：「沉小姐，这真是我听过的最真诚的凡尔赛发言。」 沉绛垂下眼，不再说什么，正欲回到沙发上，腰身忽然被身后的人轻轻勾住，她被带着后退一步，跌进他胸怀。紧接着是一张湿巾落在她掌心，轻柔反覆地擦净她双手。 沉绛微怔，抬眸，她看见谈司玄唇边扬起细微弧度：「别理他，他从没输过这么惨。」 第32页 沉绛愣了愣，唇角也弯起来。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她总会赢，不停地赢，面对她的优秀，大多数人惊艷过后，评价总是无聊，太无聊，可谈司玄却在笑。 裴宴泽咬牙：「别说风凉话，有本事你跟你女朋友比一场。」 沉绛转头，重新看向撞球桌，说实话，她确实很想跟谈司玄比一下。 却听他嗓音淡淡，平静道：「夫妻一体，我们为什么要比？」 == 球局已散，房间里却仍然热闹着。 大概因为这场生日宴的主角是谈司玄，大家几乎都在围着他一个人灌酒。沉绛在他身边呆了一会儿，找了个空隙，自己回到沙发上坐下。 心尖上的小雀儿扑腾了有一阵儿，还是没消停的意思，她抬手抚上胸口位置，蹙眉去取桌上水杯。 「怎么，身体不舒服？」罪魁祸首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沉绛的手顿了顿，然后点点头。 谈司玄皱眉：「那我们回去。」 沉绛正欲应声，房间里的灯不知被谁调暗，紧接着包厢门打开，亮光泄进来。她抬眼，看见一个几层高的精緻大蛋糕被人用小车推进门。 消失了有一阵儿的孟南溪从蛋糕后探出身子，笑容明媚艷丽：「司玄，这是我专门请拿过西点冠军的烘焙师做的蛋糕，喜欢吗？」 谈司玄扫了一眼：「抱歉，阿沉身体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 孟南溪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看看沉绛，眼中已经有了泣色。 房间中的气场尴尬异常。沉绛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个大蛋糕，然后道：「很漂亮，不要浪费，谈司玄，你去吹蜡烛吧。」 孟南溪的笑容重新鲜艷起来：「司玄，过生日，蛋糕总是不能少的。」 谈司玄看看沉绛：「你没关系吗？」 沉绛摇头：「只是觉得有点累。」 「司玄，快来吹蜡烛许愿。」 「许愿就不必了，把蜡烛拿掉，蛋糕大家分一下。」 孟南溪的眼神顿了顿，紧接着说：「那，司玄，不如我帮你许个愿吧，就许你最想实现的那件事。」她说着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闭着眼睛悄声说了几句话，然后睁开眼睛笑道，「好啦，大家吃蛋糕！」 众人的情绪却并没有孟南溪那么高涨，所有人都知道，她口中所说的谈司玄最想实现的那件事是什么，但此情此景，大家只能无奈沉默，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苦恋谈司玄多年不能如愿的可怜人演完这场独角戏。 而这场戏的核心人物呢，他只是沉默地看了一眼沉绛，然后接过了孟南溪递过来的锯齿刀。 沉绛的注意力则全在那个蛋糕上，漂亮的糕点分到她手中，她饶有兴趣地观察了片刻才送到嘴里，微甜不腻，味道确实很好，她垂下眼，看了看腕錶上的时间。 时间不算太晚，她又看向谈司玄，见他只是尝了一口蛋糕便放下，然后对她道：「走吧。」 == 喝了酒，两个人都不能开车，朱瓷借了个司机给沉绛。 雪还在下，司机路线不熟，车子开得很慢。谈司玄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假寐，沉绛则是看着窗外发呆。 「堵车了。」司机嘆口气停下车。 沉绛继续看着窗外。车子停得巧，是在她上次看到雪人的地方。又有一个雪人堆在那里，模样倒比上次的漂亮了许多。沉绛拿出手机，对着雪人按下快门键，忽然一朵烟花在镜头里炸开，她抬眼，看到大片烟花同时升空绽放。 「谈司玄，看，烟花。」她望着窗外，探手去拉谈司玄，还没碰到，指尖被炙热的手掌轻轻握住。 沉绛愣了下，回过头，她发现谈司玄正睁着双眼，眸色沉沉地望着她，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吗？他的眉眼似比平日里温和许多，沉绛微微失神，张口道了句：「生日快乐。」 谈司玄笑起来，他松开手，却说：「阿沉，过来。」 沉绛不明所以地靠近，下巴忽然被他轻轻捏住。还未来得及反应，唇上传来温热触感。清俊面容在眼前骤然放大，心间那只小雀儿，已经要从胸怀里撞出来，沉绛捉住自己的衣角，缓缓闭了眼睛。 第21章 ◎亲吻。◎ 一个短暂且克制的吻, 谈司玄退开半分。 烟花仍在窗外绽放，女孩儿睁开眼，清澈眸光在灯火下轻轻跃动。谈司玄伸手将她长发挽到耳后，然后重新闭上眼睛倚回靠背上。 冷松气萦绕不去, 沉绛捏着衣角, 许久都没有松开。谈司玄, 真的醉了吧。 车流重新开始移动, 司机的目光也从烟花上收回来。车子一路平缓驶进小区, 停稳后, 沉绛率先拉开车门，快步走进了房子。 谈司玄睁开眼，看着沉绛几乎可以说是逃跑的背影沉默不语。大概是被他的举动吓到了吧, 谈司玄揉揉眉心，为什么会突然吻她呢？或许是自己真的醉了。 推开客厅门，大雄从门边站起来, 欢快地沖她摇尾巴。 程姨从房间里探出头：「回来了吗？」 沉绛嗯一声，抬腿准备上楼。 「谈先生呢？」 「在后面。」沉绛含煳一声。程姨没有听清, 她从房间里走出来, 看到沉绛眼角眉梢染着一层红晕, 她咦了一下：「沉小姐, 你今晚喝了很多酒吗？」 沉绛愣了一下，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有点热，她抿唇，嗯了声。 第33页 「那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她今晚只喝了一杯红酒而已, 沉绛垂眸：「不用给我准备了, 谈司玄更需要这个。」 「那冰箱里的……」 沉绛转过视线：「他不喜欢, 不用拿出来了。程姨，晚安。」说完，她快步上楼。 陈姨皱了皱眉头，不喜欢吗？那真是白费了沉小姐一下午的功夫。正想着，厅门再度被打开，谈司玄走进客厅。 「谈先生，沉小姐说你醉了，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看来是真的冒犯到了她，谈司玄的目光往楼上扫了一眼：「不用了，程姨，你去睡吧。」 年轻人总不注意身体，但作为阿姨，她不好多说，只能嘆口气：「那好吧，对了谈先生，祝你生日快乐。」 谈司玄看看程姨，往年她并不知他的生日，但他没有细想，道了声谢便上了楼。 回到房间。沉绛关上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边，上面似乎还残存着他的热度，她垂下眼，看向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个迷你景观箱。 思绪纷乱，身后响起低低的叩门声。 沉绛打开门。 谈司玄站在门口，眸色淡淡，看起来比在车上清醒许多。 「有什么事吗？」她轻轻开口。 谈司玄端详了她两秒钟，声音与往常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个落在车上了。」他摊开手，一枚黑色的真丝髮圈躺在他掌心。 沉绛下意识抚上自己的长髮，那个时候掉下来的吗？完全没有察觉，她伸手去取，手腕被他轻轻拉住，柔滑的丝绸蹭过指尖掌心，又在心间引起一阵波澜。 明明谈司玄一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神情，她却慌得不成样子。沉绛抬眸，看见谈司玄的眉眼在灯光下渡着一层暖色的光。 他将发圈放入沉绛手中，声音仍旧平静淡然。 「阿沉，晚安。」 == 翌日早起。 「今年的雪下得可真大。」程姨将一盘冒着热气的红豆包放到餐桌上，笑眯眯地同大雄说着话。 大雄趴在落地窗前，对着外面出神。 沉绛走下楼梯，对程姨道了声早，然后走到门口穿鞋。大雄起身围着她绕了绕，沉绛伸手摸摸它的脑袋：「我要出门了，你自己玩吧。」 程姨皱皱眉头：「沉小姐，不吃早饭吗？」 「嗯，今天要去医院，有些晚了。」 程姨快步走到厨房，拿出一个保温餐盒：「那装两个红豆包吧，不吃早饭不行的。」 沉绛的目光在餐桌上扫了一眼，点头：「好。」她站在门口，等着程姨给她装好餐盒。 程姨往餐盒里放了两个红豆包一个煮鸡蛋，又在下层盛了一点热豆浆，沉绛接过餐盒，余光瞥到谈司玄正从楼梯上下来，她抬眼。 「要出门了？我送你。」他一如既往地绅士礼貌。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去就好。」沉绛不想影响他的早饭。 谈司玄却眯了眯眼眸，沉绛是在避免同他的接触吗？他不再说什么，目送沉绛出了门。 程姨嘆口气：「这么早就要去医院，做医生可真够辛苦的。」 谈司玄走下楼梯，大雄晃到他腿边，情绪不高的模样。他弯腰，揉了揉大雄的头：「无聊，是不是？」视线落到厅中放着的景观缸上，他淡淡，「总能找到趣事做的。」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又恢復到几乎见不到面的情况中，烟花下的一吻，仿佛是一个虚幻的梦。 离新年还有一周时间，沉绛终于在成堆的研究论文和繁重的医院轮班中结束了自己的上半学期。然而走出学校，她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大概是临近春节，各种意外事故高发不断，医院里每天人满为患。这几天接手的病人，车祸伤，打架伤，爆炸烧伤，到处是伤痕累累，沉绛不喜欢伤痕，不喜欢脏污，她喜欢一切美丽、洁净与完整，这也是她想成为医生的理由之一。 「沉沉，想什么呢？研究院聚餐，一起来吧。」徐莫白站到她身旁，眉目是一贯的温和沉静。 「好。」 == 一年中最后一次聚餐，教授把地点选在了一家较为高档的酒店餐厅。 饭吃到一半，沉绛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她走出包间到外面去接听。 「沉沉，是不是放假了？」苏韵的声音温柔平和。 沉绛嗯一声。 「那就搬回家来住吧，马上过年了。」 沉绛默了半晌，淡淡地答了声好。 「哪天回呢？我跟爸爸去公寓帮你搬东西。」 「不用了。」沉绛垂眸，「我搬到谈司玄那里住了。」 苏韵的声音顿了顿，良久，才道：「明天就搬回家里来，可以吗？」 挂掉电话，沉绛闭上眼睛，揉了揉额角。 忽然一阵笑声在不远处响起。 「呦，这是沉绛吧？天才小公主，好久不见呀。」 沉绛睁开眼。 走廊里站着几个穿着华丽的年轻女人，正目光轻佻，面色不善地看着她，她蹙眉，转身便走。 几人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小公主，现在在做什么呢？大学毕业好几年了吧，工作没有？」 「人家是有司机接送，有保姆照顾的小公主哎，工作有没有都没关系啦。」 第34页 「是啊，哪怕只是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想来也能靠着爸爸施捨的钱活得很好吧。」 几人说得直白且坦然，然后闹笑一团。 沉绛眸色阴凉，语气中没有半点波澜：「要打架吗？」 有人冷哼一声：「沉绛，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动不动就要打架？脾气这么大，小心没有男人娶哦。」 沉绛神情冷淡，并不愿与闲人多言。 不远处的包间门打开，徐莫白看到她：「沉沉，怎么还不进来？」他注意到站在沉绛面前的几个女人。「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她语气生硬，听起来比平日里还要淡薄许多。 徐莫白走到她身边；「那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几个女人的眼神在徐莫白身上兜转一圈，见他相貌出众，气质温润，又对沉绛关心备至，心中忍不住恶意翻腾。 「沉绛，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没变啊。」 「不管遇到什么事，最后都是让男的出来帮你解决呢。」 徐莫白的脸色几乎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你们在胡说什么？」 「这位帅哥，可别小瞧了我们的沉绛小公主哦。小小年纪，勾人的手腕可多着呢。」几个女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还有人用手拍了拍徐莫白的肩膀。 徐莫白忍着怒气躲开：「沉沉，她们是什么人？」 沉绛抬眼，情绪却十分冷静：「同学。」 「她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你？」 本就有些疲惫，接到家里的电话，又遇到令人厌恶的人，沉绛实在没了吃饭的心思。她将手中的湿巾丢进走廊垃圾桶，然后拿出手机，边给谈司玄发信息边对徐莫白道：「可能是因为我太优秀了吧。」 半小时后。 车子停在酒店附近，谈司玄用手指轻轻点着方向盘。这还是沉绛第一次主动发信息要他接自己。夜色昏暗，月色朦胧，他借着路灯的光看向酒店门口。 沉绛很快从里面走出来，谈司玄放下手，准备下车去帮她开车门，视线落到沉绛身侧，他动作顿了顿，那个男人他见过，在经大门口。 沉绛走下台阶，看见谈司玄的车，她停下脚步，对徐莫白道：「师兄，就送到这里吧。帮我跟教授说声抱歉。」 徐莫白也看到了那辆车，他点点头，神情认真：「沉沉，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沉绛微微一笑：「新年快乐。」 谈司玄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告别，然后下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沉绛慢慢走到谈司玄身边，却没有立刻上车，她稍稍仰头，不知是在看他，还是看他身后那一弯朦朦胧胧的月亮：「今天没有加班吗？」 「没有。」实际上收到沉绛信息的时候，他正在公司处理工作，但未婚妻的要求似乎合情合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沉绛把视线聚拢到他眉眼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谈司玄。」 他嗯一声。 「看到你，我很高兴。谢谢你来接我。」沉绛伸手，揽住他的脖颈，然后凑近一点，吻上他的唇。 -完- 第22章 ◎礼物。◎ 一个与之前同样轻薄的吻, 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沉绛松开手臂，垂眸坐进车中：「走吧，回去。」 谈司玄的眸色忽地暗沉下去, 他低头看看沉绛, 然后一言不发关上车门, 回到驾驶位。 一路都很沉默。 车子停到红灯处。谈司玄侧目, 看到沉绛撑着鬓边靠在车窗上, 神情寡淡, 兴致不高的模样。许是遇到了什么事，不然她不会做出那样违反常理的举动，而且她勾着自己脖颈凑过来的时候, 他并没有嗅到酒气。谈司玄收回视线，习惯性地用舌尖舔了一下后槽牙。 沉绛看着窗外，有些出神。刚刚遇到的那些人,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她们的模样…… 「沉绛，听说天才都是怪胎, 你是吗？」 「小公主, 我的作业你帮帮忙吧。」 「你怎么不理人呢？」 「沉绛, 为什么你没有爸爸妈妈来开家长会啊？」 「你是不是有钱人家的私生女啊。」 「小公主借我一点钱用。」 「唉, 又有男生为你打抱不平了。」 「沉绛，你真的是个怪胎啊。」 放进水杯里的粉笔灰，混在饭菜中让她过敏的芹菜碎，堵在巷子里的，每一张面目狰狞的, 生着无端恶意的脸, 原来她都还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欺负她的人很多, 站出来帮她的人也很多。只有一个人的出现是不同的，沉绛抬头看向谈司玄。 绿灯亮起。沉绛轻轻开口：「明天我要搬回家里住了。」 车子起步慢了一瞬。谈司玄没有应声。 沉绛继续道：「过完春节，你去家里接我，可以吗？」 「哪个家？」 沉绛被他问得怔了怔：「沉家。」 「嗯。」静了片刻，谈司玄道，「说起来我还没有去你家中拜访过，明天一起吧。」 「好。」 车子转入商业区，谈司玄停下车，转头看她：「你父母喜欢什么？」 沉绛想了想：「妈妈喜欢画画，爸爸他，喜欢开公司吧。」 她说的很认真，谈司玄却双眼微眯，轻轻笑起来：「阿沉，我总不能捧着一家公司去你家拜访。」虽然沉正许给他的，要比一家公司多得多。 第35页 沉绛微怔，随即明白了谈司玄的意思：「那就给他买把琴吧，小提琴。」 沉正拉琴，苏韵画画，这是她童年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和谐画面。 谈司玄点头：「那要去乐器行看看了。沉纾和沉纡呢？」 沉绛微微蹙眉：「还要给他们买吗？」 谈司玄笑意更甚：「阿沉，你是捨不得我这个未婚夫花钱吗？」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眸里盛满细细碎碎的光，像无边银河引人坠落，沉绛望着他的眼睛，一时有些语塞。 谈司玄解开安全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向她微微俯身，正色道：「放心，我的家底足够丰厚，一时半会儿还是花不完的。不要为我节约，尽可拿去消费。」说完，他顿了顿，「抱歉，不是我，是我们。」 其实沉绛对金钱并没有什么大的概念。她出身优渥，从小衣食不缺，每个月都会有家人固定向她的银行帐户上打钱，长大一些后，沉正将公司里部分股份转到她名下，每年的盈利分红也都有她的份额。所以沉绛并没有什么省钱的想法，当然，也没有无度消费的爱好。 她同样也明白，金钱于谈司玄，应该也跟一串数字没什么两样。可当他说出些话时，她还是忍不住心动。像是真的如他所说，夫妻一体，她成为了他生活里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 沉绛别开目光，嗯了声：「沉纡喜欢下围棋。大哥，他喜欢极限运动。」 「哦？」这倒是出乎谈司玄的意料。沉家两个儿子，大的心机深沉，小的自由随性，没想到爱好却似乎反了过来，谈司玄伸手解开沉绛身上的安全带：「那我们去买礼物。」 两人从商场逛到乐器行，气氛倒比从前融洽了许多。 「这把是我们琴行珍藏的宝贝，看看，怎么样？」乐器行的老闆一眼看出两人衣着气质不凡，几乎把看家宝都拿了出来。 店里灯光并不明亮，沉绛戴上手套接过那把琴，细细看了看：「很漂亮。」 「这是自然。」老闆十分骄傲，「很多知名音乐家都在我的店里挑过乐器的。」他转头指了指墙上的照片，「看，都是我的顾客，不止音乐家，还有明星。」 谈司玄站在沉绛身后，微微皱了皱眉。 老闆说着从墙上取下一张照片，递到沉绛面前：「姜虞，两位肯定认识吧，现在可是国际知名的女明星了。她没去国外影坛闯荡的时候，曾在我这儿买过一架施坦威古董钢琴。」老闆笑笑，「当时好像还是那位风头满京海的男朋友付的钱呢，啧，为了女友真是一掷千金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沉绛，视线却有意无意瞥向站在后面些的谈司玄，当然，老闆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认出了谈司玄就是自己口中的那位风云人物，而是想以话激人，再赚一笔而已。 沉绛垂着眉眼，看着老闆手中那张照片，年轻的姜虞坐在钢琴前，虽称不上仪态万方，但胜在青春明媚，眼角眉梢都是被人热爱着的骄傲欢喜。 谈司玄他，也对姜虞说过那种话吗？腰身忽被他揽住：「走吧，我们去别家看看。」 老闆的脸色立时僵住。 沉绛抬眼，看见谈司玄眉间阴郁低沉，刚刚的那点温和愉悦，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只是一张照片而已，还是放不下吗？如果放下了，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会淡然处之，而不是立时避开，如遇洪水勐兽。 沉绛抿了抿唇角：「可我觉得这把琴不错。」 谈司玄的脸色变得更加冷淡，他垂眸，重复一遍：「我们去别家看看。」 扶在腰侧的手收紧半分，这便让沉绛感觉到了一点压迫感，她不喜欢这种状态。沉绛往柜檯边走了一步，避开谈司玄的圈禁，她低头摘下手套，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声音尽量沉着冷静：「老闆，这把琴，我要了。」 老闆乐滋滋答应一声，转身去里间包装小提琴。走开时，他将那张照片放到桌面上，沉绛放下包，顺手将照片推到一侧，然后移开视线。 这个人她并不想看见，可那把琴确实是把好琴，她不会因为姜虞也在这里买过东西而放弃一件不错的礼物，当然，她也不会因为谈司玄的逃避态度而冲动消费。 谈司玄垂眼看着她的动作，自然也看到了那张照片。他曾在这店里为姜虞买过钢琴吗？时间久远，买过太多东西，他已经不记得了，但如果是真的，那当时的自己，确实没什么品味。一个以顾客的身份来做噱头的乐器行，一个动用歪心思推销产品的乐器行老闆，谈司玄并不觉得卖的东西会好到哪里去。 可是沉绛……她为什么？谈司玄重新把目光放到沉绛脸上，她刚刚拒绝了他的提议，此刻还偏头打量着店里其它乐器，眉眼间是一贯的冷清艷丽，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想到沉绛刚刚避开自己的动作，谈司玄锁了眉头，但他随即便明白过来，如他之前所想，沉绛是个有着自己的行进轨迹的人，她不会因为任何因素而改变自己的行动，放弃自己的目标。 心仪的物件于她来说是目标，卖物件的店铺、老闆，于她来说便都算作因素。至于他，和与他曾经相关的人事，比如这张照片，想来在沉绛心中，甚至连个因素都称不上吧。 这么想着，心中莫名便起了些烦闷意思，如此不在意吗？他们是将要做夫妻的人。谈司玄眸中漆黑一片。 第36页 老闆将小提琴打包好送出来，捧着笑脸曝出一个不小的数字。沉绛将卡递出去，谈司玄伸手阻止：「我来。」 谈司玄付过钱，两人拿着礼物走出乐器行。 气氛微妙，一路无言。 == 第二日。 出门前，谈司玄进入沉绛的卧室，帮她把行李搬到车上。房门敞开着，谈司玄没有敲门。 沉绛正将床头柜里放着的小木盒放进手包，那东西他已经见过一次，里面装的是什么，他仍然不知道。 两人走下楼，大雄趴在客厅里，完全没什么兴致的样子。沉绛俯身，拍了拍它的背：「抱歉，这段时间陪你的时间太少了，年后我会早点回来的。」 大雄似听懂她的话，抬起头来蹭了蹭她的手背。沉绛没有拒绝。 与大雄道了别，沉绛又走到程姨跟前，双手捧给她一个红包：「程姨，提前跟你说新年快乐。」 程姨受宠若惊，连连推拒。 「收着吧。我来之后，你的任务加重许多，房子里这些景观箱，还麻烦你多照顾两天。」 「谈先生已经给我加了工资的，我哪能再收你的红包呢。」 沉绛将红包放到她手里：「没关系，要过年了，给自己买些衣服也好。」程姨有些爱美，衣服换得也勤，她是注意到了的。 程姨只好收下红包：「好吧，你放心，我春节前一天才回家去呢，一定帮你把这些缸看得好好的。沉小姐，新年快乐。」 沉绛点头：「辛苦了。」她走回谈司玄身边，「走吧。」 她倒是面面俱到，只与他没什么话讲。 见谈司玄站着不动，沉绛疑惑抬头：「不走吗？」 谈司玄收回视线，提着箱子出了门。 沉绛抿唇，从昨天开始，他的态度就有些奇怪，因为那张照片？她摇摇头，不再多想，跟着出了门。 天晴，但寒风凛冽。 沉绛坐上车，提前给家里人去了个电话。 「司玄也来？」苏韵有些惊讶，「他晚上，住在这里吗？」 沉绛转头看了一眼谈司玄，见他仍旧冷着脸，沉绛收回视线：「不，他吃完饭就走，不过夜。」 第23章 ◎「不要抱有太多希望。」◎ 与谈家老宅的恢宏古朴不同, 沉家的房子并非祖上传承，占地面积不算很大，建筑风格较为前卫别致，前后两个大庭院, 一楼是整排的玻璃长廊和落地窗, 连接着院中一侧的鲜花房, 看起来温暖明亮。 车子开进院中, 沉绛看到沉纡提前等在了廊下, 似乎正在用手机与人聊天。听到动静, 他轻轻抬头，冬日里微白的光线闪过他的眉眼，深沉又温柔的模样骤然曝露在阳光下。沉绛在这一瞬间微微晃神。 「阿沉。」谈司玄站在车门外, 唤她一声。 极低的一个嗯声后，沉绛收回视线，谈司玄伸出手, 她却垂着眸子没有注意到，自顾自地下了车。 谈司玄的眼神暗了暗, 缓缓收回手。 「谈总, 一路辛苦。」沉纡已经走到两人车前, 脸上挂着一贯的闲散笑意, 看起来人畜无害，眼睛却微微眯起，细瞧仍是只狐狸模样。 谈司玄微微颔首。 沉绛打开后备箱，先从里面搬出一个大木盒递到沉纡手上：「这个，给你。」 盒子沉重, 沉纡打量一下, 眸光促然亮起：「诸师玉子？」见沉绛点头, 他有些意外，「你买的？」 沉绛摇头，看了谈司玄一眼：「他送你的。」 沉纡眉眼微动：「玉子难寻，谈总费心了。」 「还有些别的东西，你找人搬一下。」沉绛瞥一眼后备箱，然后轻轻拉住谈司玄的手，「走吧，我们进去。」 谈司玄垂眼，将她的手反握住，应了声好。 沉纡看看两人背影，又看看手中棋子，忽地勾了唇角。 == 午间阳光正盛，苏韵已经让佣人将饭菜备好，用餐地点则置在了靠近花房的封闭式阳台上。 透过落地窗和长廊，可以看到花房里一簇簇盛开的玫瑰和郁金香，色彩浓郁，与苍茫凛冽的冬天格格不入，但同这个房子却是浑为一体。 沉绛走到窗边，望着花房一角不语。谈司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然后微微眯了眼睛，那里盛开着的是一大片暗色。 「黑色的玫瑰。」 沉绛轻轻开口：「那是路易十四。」 谈司玄垂眸：「你喜欢？」 沉绛略略抿了唇角。 苏韵侧头瞧了一眼两人：「沉沉，司玄，做什么呢？来吃饭。」 两人落座。 苏韵将女儿安排到身边位置：「沉沉，这阵子是不是很忙？」 沉绛只是垂着眼睛淡淡答：「还好。」 氛围寂静下来，谈司玄缓缓开口：「她确实很忙，总是早出晚归。」 苏韵嘆口气，伸手去握沉绛放在桌下的手，动作做到一半，却又生生止住，转头倒了一杯热茶水放到她面前：「新年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就不要再去研究院了。」 沉绛嗯一声，端起那杯茶抿了一口。 沉正低低咳了两声，然后眉头紧锁，做出些长辈的威严样子：「司玄，沉沉说，她搬去你那里住了？」 虽然说两人已经订了婚，但毕竟也才刚刚认识没几天，忽然说他们同居了，沉家人都十分意外，且一致认为是谈司玄的意思，除了回来得稍晚些，还没来得及参与讨论的沉纡。 第37页 谈司玄转着手中茶盏，淡笑不语。沉绛搬去他那里住是事实，但情况并非他们所想像的那样。 「这件事是我提出的。」家人的想法，沉绛大概猜得出来，她将手搭在谈司玄的手背上，抬眸看向沉正。 沉正愣了片刻，其他人脸上也都是惊异之色。 「他养了一只狗，没有时间陪，我房子里的景观箱，没有时间照顾，所以就住到一起了。两个人挤出的时间，总比一个人要多，而且他那里还有个阿姨。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吃饭吧，我饿了。」沉绛收回手，淡淡扫了众人一眼。 谈司玄用指尖摩挲着茶盏杯口，一直保持着沉默。 原来这就是沉绛搬去跟他住的理由。为了大雄和那些缸？手背上仿佛还残余着沉绛指尖沾染过来的凉意，他垂下眼睫，勾唇一笑，这样的想法，还真是简单随意，但拥有这种想法并付诸行动的人是沉绛，便也不奇怪了。 「那就吃饭，吃饭吧。」沉正又低低咳了两声，再也装不下去严肃模样，「小谈啊，你送我的那把小提琴是从哪儿淘来的，真是个宝贝……」 午餐是苏韵订的单子，江南菜，精细，雅致。 吃完饭，几人回到客厅，沉正说要试试新的小提琴，拿着琴去了花房。沉纡将新棋盘置在向光处，沖谈司玄挑眉：「来一局？」 谈司玄平静点头：「好。」 沉绛对围棋没什么兴趣，但她没见过谈司玄下棋，迟疑片刻，正欲坐到谈司玄一侧，手腕被苏韵轻轻拉住：「沉沉，走，上楼，妈妈有话想跟你说。」 沉绛的目光在谈司玄身上落了一瞬，随即答：「好。」 看到沉绛离开，沉纡笑笑，率先落下一颗白子：「谈总，想来这些天你已经大概清楚了沉沉的性子。」 谈司玄拈起一颗黑子，不缓不慢地放到棋盘上：「有什么话，尽可以直说。」 沉纡掀起眼皮，与坐在茶桌旁的沉纾对视一眼。 沉纾端起一杯茶，放到谈司玄手边：「谈总，喝茶。」他微微垂着眼，眸色深沉难测，「不要对沉沉抱有太多希望。」 谈司玄面色平静：「继续。」 沉纡落子：「沉沉样样都好，只是性子冷清，感情一物，在她身上几近淡薄。说得难听些，就是她眼里只有自己一人。我们希望日后，付出得不到回馈时，谈总也不要因为失望而薄待了她。」 谈司玄眉目微顿，随即薄唇一扯：「意思就是，如果我爱上了她，那不要奢求她也会爱上我，更不要因爱生恨，对吗？」他口中说着关于爱恨的话题，眼神却冷冽平静，没有探寻，也也没有嘲弄的意思，仿佛三人谈论的只是今日天气是晴是雨。 沉纡微微眯了眸，笑着落下一子：「看谈总这反应，像是我们多虑了？」 谈司玄不语，黑子落盘，仍旧杀伐果断。 沉纾却忽地一笑，视线转向桌上那一副崭新的登山装备：「谈总是聪明人，既然明白了我们的意思，那其余的话，也不必多说了。」 第24章 ◎「我也不是无欲无情的人。」◎ 推开卧室门, 浅浅的玫瑰香扑面而来。许久没有回家住过，房间中的陈设一切如故，且被人保持得十分干净，地毯仍然柔软舒适, 梳妆檯上开着一束暗色玫瑰。 沉绛走进房间, 将手包里的小木盒放到床头枕边。 苏韵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默默看着她：「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嗯。」沉绛起身, 走到梳妆檯前弯腰抚了抚玫瑰花瓣, 「妈妈想跟我说什么？」 苏韵神情温柔：「喜欢谈司玄？」她的声音轻轻的, 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沉绛动作微顿, 微微垂了眼：「喜欢。」 苏韵笑笑：「喜欢就好，那妈妈就没有什么要同你说的了。」 沉绛转过头，看着苏韵沉默。 苏韵瞧出她的疑惑, 仍然笑着：「或许这是母女之间特有的心灵感应。」 沉绛点点头，认真答：「这种情况医学上虽未证实，但我相信它确实是存在的。」 看着女儿说话时的冷清神色, 苏韵眉眼间忽地晕上一层雾气，她迅速偏头看向窗外, 抬指抹去眼尾一点湿意。 沉绛正垂首看着床头, 并未察觉苏韵的动作。 「那你休息会儿, 妈妈先出去了。」苏韵走到门边, 又回过头，「沉沉。」 沉绛抬起头。 「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不能受委屈。」 沉绛点点头，面容平静：「我知道。」 苏韵抿抿唇，重新拾起一点笑意：「还有, 你才二十一岁, 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 都在起步之时，不要着急……」她别开视线，望向虚空处，转了话头，「凡事不能冲动下决定，遇到事情，如果不想跟我们商量，也要自己思虑清楚，将来不能后悔，可以吗？」 沉绛微怔，点头。 「这便好，妈妈出去了。」苏韵收回目光，仍没有看她。 「妈。」沉绛忽然开口叫住她，然后慢慢走到她身边，在苏韵诧异的目光中，伸开双臂轻轻抱住了她，「谢谢你。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一个非常优秀非常坚强的榜样。」 雾气化作云雨，悄悄滚落下来。 == 两盘棋，各赢一局。沉纡还欲继续，厅门忽然被推开，沉正拿着琴匆匆而入，无视几人迳自上了楼。 第38页 沉纡抬头看一眼，对谈司玄笑道：「肯定是我们家皇后娘娘在召唤他，不用理会，咱们继续下。」 谈司玄曾听过沉正年轻时为跟苏韵成婚被赶出家门，与家族几近决裂的往事。他收回视线，重新执棋。 沉纾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问了鸾鸾二字，立刻穿上衣服出了门。 沉纡勾着唇角：「别介意，我们家都是遗传的痴情种。」顿了顿，他抬头，「只沉沉一个是意外。」 谈司玄没有应声。 一个小时后沉纾从外面回来，身边跟着面颊微红的江鸾。 看见谈司玄，江鸾脸红得更厉害，她扯扯沉纾的衣袖：「你怎么没告诉我谈哥也在？」 沉纾揽住她：「怕什么？都是一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江鸾啐他一口，别开脸。 沉纡啧啧两声：「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嫂子好，我沉纡。」 几人正说着话，沉正夫妻和沉绛从楼上下来。 沉纾将江鸾介绍给家人，沉绛微微同江鸾颔首：「江小姐，又见面了。」 「沉沉，不必这么客气，你该叫她嫂子。」沉纾笑着看看江鸾，江鸾曲起胳膊悄悄捅他一下。 嫂子？沉绛将目光放到谈司玄身上。 却见谈司玄放下手中棋子，淡淡道：「我该回去了。」 沉绛沉默收回目光。 「难得家里这么热闹，司玄，再留下来吃个晚饭吧。」苏韵忽然开口。 「是，司玄，今天就不要回去了，吃完饭，我请你们鑑赏一下这把琴。」沉正还未放下手中的小提琴。 谈司玄看向沉绛，她低着眸，神色冷清，不知在想什么。 「也好。」他说。 == 月色明亮，花房中也亮起灯。 沉正拿着小提琴站在厅中，笑着问：「你们想听什么曲子？」 「《梁祝》吧。」 众人把目光放到沉绛身上。晚饭后她换了一身米色的家居服，此刻坐在阳台上的竹藤椅中，长发散落，身姿纤薄，手里捏着一只影青茶盏，许是杯中雾气晕染，她眸子中是难得的温和柔软。 谈司玄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静静抿了一口茶。 女儿开口，沉正自是答应。苏韵也坐到钢琴旁：「既弹《梁祝》，我来为你伴奏。」 他们弹奏的是《梁祝》的化蝶部。小提琴悠长缠绵，钢琴深情舒缓。月色寂静，听完一曲，茶水已经凉了大半。 寂静良久，江鸾率先鼓起掌来。沉纾搂着她，笑意温沉。 沉绛放下茶盏，也轻轻拍了拍手。 只有沉纡摆摆手站起身：「不听了不听了，你们成双成对，只有我一个形单影只，还听什么梁祝。」 苏韵温柔笑道：「那你早点找个女朋友带回来不就好了？」 沉绛微微侧头：「那个拉小提琴的女孩，不喜欢你吗？」 沉纡被茶水呛到，急急咳了两声。 「什么拉小提琴的女孩？」苏韵疑惑看向自己一双儿女。 沉绛没有说话，沉纡还在咳着。 「前阵子我跟阿沉在街头遇见个女孩儿，当时她正在用小提琴拉这首《梁祝》。」谈司玄开口。 「然后呢？」江鸾略略探身，好奇道。 谈司玄的目光转向沉绛，微微弯了唇角：「阿沉说觉得这个女孩儿跟沉纡有缘，两人会发生故事，便介绍她去了沉纡的餐厅。」 厅中寂静了一瞬。 沉纾眯眯眼眸，对沉绛笑道：「沉沉，这种话是你说的？」 沉纡也顺下一口气，目光中带着一丝惊疑：「我还以为你是看她情境可怜才介绍她到我那里。」 月色盈盈，阳台上的灯没有开。 沉绛垂着眼睫，眸光藏在光线偏投的阴影中，脸上情绪晦淡难分：「我也不是无欲无情的人。」她嗓音淡淡，轻轻抚了抚衣角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去休息。」 == 虽然沉绛跟谈司玄已经同居，但苏韵还是为谈司玄安排了客房，位置就在沉绛卧室的隔壁。 一天没有工作，杂事积攒了许多。谈司玄拿出手机，翻看着林惊发给他的工作汇报。 忽然有一条程姨的信息弹出来。 谈司玄点开，是两张照片。 六寸大小的奶油蛋糕，造型简单，抹面细緻，但上面没有花纹，也没有祝词，只中间插了一根银色蜡烛。 第二张照片则是一个小男孩端着被切开的蛋糕，嘴角沾着奶油，笑着沖镜头比剪刀手。蛋糕切面十分干净，可以清楚地看到夹层中的草莓和车厘子，颜色鲜艷得将奶油晕染，十分诱人。 紧接着又几条消息发过来。 「谈先生，对不起。我想了一天，还是觉得要跟您说一声，这是您生日那天，沉小姐做的蛋糕。虽然她说你不喜欢，让我拿去丢掉，但我觉得很可惜，第二天带回家给孙子吃了，真的很抱歉。」 「这个蛋糕沉小姐研究了一下午，才终于做出一个满意的，我感觉她对您真的很用心。」 「你跟沉小姐都是很好的人，对我也很照顾，所以我真心希望、祝福你们两个能甜蜜长久。」 「如果您觉得我这个阿姨有点多嘴，还请原谅。」 两张照片，在指尖重复切换。她做的蛋糕？谈司玄看着消息，沉默许久，直到眸色变得越来越深，最终成为晦暗一片。原来她记得他的生日。 第39页 小男孩儿笑得那么开心，想来蛋糕的味道应该不错。想起那日沉绛曾两次提起离开，是为了让他回去尝尝蛋糕？谈司玄放下手机，起身走到阳台。 清冷月光下，亮着灯的花房有些孤独，边角的暗色玫瑰融成一片，反倒愈发耀眼。 谈司玄将手放在玻璃围台上，静静看着那片暗色。 为什么说他不喜欢？谈司玄想到她在那一吻后匆匆逃离的背影。转而，他又想到她说自己不是无欲无情的人。谈司玄的眸子沉了沉。 旁边传出阳台门轻微的推拉声。谈司玄转过目光，透过沉绛房间中的微光看见她模煳的身影。 这个客房原本的计划是做沉绛的书房，后来没有用上，改成客房后，也是一直闲置着，从没有人住过，因为沉绛喜静。所以两个相邻的阳台，隔断用的只是一块简单的通顶磨砂玻璃。 沉绛走到阳台，是为了月色。但她借着光却看到谈司玄的身影。 「还没有睡？」她走近隔断，将胳膊撑在围台上，看着月亮轻轻开口。 微微侧首，便能瞧见她冷艷眉眼，还有探出围台的双手，月光下莹白如玉，润泽的指尖，隐隐泛着光泽。 「做了蛋糕，为什么不告诉我？」 沉绛目光微顿，声音平静：「做得不算很好，而且看你在酒吧的时候，只吃了一口。」便知道他不喜欢。 谈司玄薄唇微抿，又剩下沉默。 沉绛垂下眼，注意到花房中的两个身影，是沉纾和江鸾，他们在一片璀璨烂漫中相拥相吻。春色无边，与这寒风冷月毫不相关。 「太冷了，回去睡吧。」沉绛收回视线，准备回房。 一只带着滚烫热意的手探过来抚上她面颊，带着她轻轻转过头，唿吸交错，周围的冷意似乎都被隔绝开来，沉绛迟缓地眨了下眼睛，唇已经被他倾身吻住。 第25章 ◎新年。◎ 微光中醒来, 沉绛下意识抬指抚上唇边，是梦吗。 光线明明暗暗，在房间中闪烁摇晃。沉绛翻个身，看到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大概是昨夜回房时, 她忘记把门窗关好。 不是梦。炙热的绵长的吻, 整个人像被浪潮吞噬, 她睁大眼睛, 想看清谈司玄的表情, 却听他在唇边低语：「阿沉，闭眼睛。」 换上衣服下楼，客厅里空无一人。 佣人端着配餐的水果走过：「小姐, 早。夫人他们在花房，您要先用早餐吗？」 沉绛摇摇头，走过长廊, 她看到母亲坐在花房中，身前摆着画架。谈司玄跟沉正站在一侧, 不知道交谈些什么。 「沉沉, 刚好, 来看看这幅画, 满意吗？」 美丽的少女身穿瑰丽红裙，仰着头站在月光下，微蜷的黑色长髮被风吹起，露出的侧颜沉静美丽，眸光虽是淡淡的, 但唇角却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垂着的右手中, 捏着一枝盛放的路易十四。 画的是她, 沉绛点头：「很漂亮。」 谈司玄看着画不语。油墨的色彩浓郁，这场景别样熟悉，一帧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他眯了下眸。是第一次送她回家的那个晚上吗？她也是如此站在月光下，姿态就同手中这支玫瑰一般，高贵、艷丽，让他心生可惜。 「司玄，你觉得呢？这画如何？」苏韵又问。 「很美。」思绪回落，谈司玄答。 「是画美？还是人美？」沉正抬手拍了拍谈司玄的肩，笑道。 谈司玄微微含笑，语气不疾不徐：「画美，画中人自然也是美的。」 沉绛静静将鬓边碎发挽到耳后。 「那我便将这幅画送给你们罢。」苏韵放下画笔起身，「虽说早了些，但也算是一份结婚礼物。」苏韵虽不从商，但在画界小有名气，小小一幅画作，便可卖出七位数的价格。这样大幅的油画，估价还能更高。 「我跟阿沉会好好爱惜。」谈司玄礼貌道。 沉正点头：「那我们现在去吃早饭。吃完饭司玄便该回去了，公司那边离不开他。」 沉绛的目光轻轻转向谈司玄，谈司玄走到她身边，十分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昨夜睡的好吗？」嗓音仍是淡淡的。 沉正和苏韵走在两人身前，沉绛低低嗯了声，谈司玄没有多问。 回到客厅，另外三人仍不见踪影。 「沉纡一定是还没起床，沉纾和江小姐呢？」苏韵问守候在一旁的管家，昨晚她亦给江鸾准备了客房。 「他们两个昨天夜里便开车出去了。」管家先生微笑着，语气无奈，「一前一后，许是吵了架，一个跑走，一个去追。」 沉绛饶有兴趣侧头听着，吵架了吗？明明那时还很亲热。相互爱慕，已是难得，为什么还会吵架和逃跑？她不太明白。 谈司玄端起热牛奶喝了一口，吵架？也就江鸾会做出这种小儿科的事情，以沉绛的性情，大概他们两人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吃完早餐，沉绛送谈司玄离开。 油画被包装好，放进车后的后备箱。沉绛默默看着，没有说话，他们大概要有十天见不到面了。这么想着，心底就像轻风拂过，吹起一丝波澜。 谈司玄关上后备箱门，看到沉绛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送他离开，也会走神吗？完全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谈司玄微微眯眸，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在沉绛略带惊异的目光中印下一吻。 第40页 许是距离太近，语气也变得模煳，听着竟有几分温柔意思：「阿沉，新年快乐。」 == 见不到谈司玄的日子，时光似乎变得缓慢。 沉绛坐在书房中，指尖轻轻揉捏着一小块软陶粘土。手机屏幕亮着，朱瓷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里面传出来。 「所以谈司玄现在是对你动心了吗？」 背景乐嘈杂，沉绛默了一会儿才答：「不知道。」她并不能肯定谈司玄那两次亲吻的含义。 朱瓷啧了一声：「也是，你们已经订婚，就算上床也是很正常的，何况只是亲吻。」她不想让沉绛在感情上怀有太多希望。 一个小人头的雏形从手中诞生，沉绛的声音平静，似自言自语：「上床也很正常吗？」 「是人都有欲望，我们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朱瓷的声音顿了顿，「不过，两个人有了那种关系后，有些东西确实会发生改变。」 沉绛嗯一声，不知是表示自己听到了她说话，还是对她的言论表示认可，她探手去取雕刻工具，继续跟朱瓷说话：「春节你会回家过吗？」 朱瓷笑了一身：「我哪里还有家。」她默了默，有些低落道，「或许程忌会来找我。」 沉绛看着手机分神一刻，尖锐刻刀划破了她的指尖，鲜血滴落在桌面上，染红了她刚刚揉好的粘土团。沉绛皱眉，没有发出声音。 朱瓷还在那端说着话：「沉沉啊，我真的很讨厌过节。」 沉绛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药箱，单手麻利地取出药品进行伤口处理，语气仍然平和冷静：「为什么要等程忌去找你，你不能去找他吗？」 朱瓷似乎嘆了一口气：「我没有你这样一往无前的勇气嘛。」 沉绛包扎伤口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道：「也有可能是因为你知道他爱你。」 朱瓷愣了愣，忽然嗤嗤笑起来，好一会儿，才说：「沉沉，虽不知谈司玄走到哪一步，但你对这种事的理解却进步了许多。」 == 新年终于到来。 沉家的年夜饭一直吃得比较晚。夜幕落下，沉正和沉纾还在外面没有回，苏韵在后厨跟进年夜饭的筹备工作。沉纡自己在院子里放烟花。 沉绛走到廊下，看着缤纷花束在上空一朵朵绽开，炸响声盖过了手机视频通话的邀请铃。直到要自动断开，她才发觉接起。 谈司玄的脸出现在镜头中，背景似乎是谈氏集团的酒店包房，周围很热闹，满满的都是人。 「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 许是为了应年景，沉绛穿了一条胭脂红的针织长裙，长发高高扎成马尾，耳边戴了两只小小的玫瑰耳坠，扑面而来的青春气。 谈司玄透过屏幕淡淡注视着她：「爷爷想看看你。」话还没说完，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小女孩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探着头向手机屏幕上打量，然后忽地睁大眼睛：「哇，司玄小叔，这就是你的女朋友吗？好年轻好漂亮啊。」 谈司玄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无奈，他问：「可以吗？」 沉绛点点头，走回客厅将手机放到桌面上。 画面骤转，谈老爷子穿着黑底红纹的中式绸衫坐在众人中间，面容祥和，气色饱满。 「爷爷，新年好。」 老爷子看起来十分高兴：「沉沉，吃饭了吗？过两天让司玄去接你，来爷爷这儿来领红包。」 沉绛微微笑着道谢，然后手机被人拿起来，画面转到谈思明和梁淞身上，依旧是说让她去领红包。慢慢地有更多人出现在镜头中，只是面孔陌生，听着那端自我介绍，都是谈家的族亲。 这种节日，一个家族聚在一起，确实热闹。 最后手机落到她最初看见的那个小女孩手中。 「姐姐，你真的好漂亮哦。」她重复一遍。 「谢谢，你也很漂亮。」沉绛说得是实话。 女孩儿笑起来：「我叫谈樱，樱花的樱，姐姐叫我小樱就好啦。」 「姐姐，我小叔脾气不好，如果他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我帮你去老爷爷那里告状！」 沉绛笑出来：「他脾气不好吗？」 谈樱点头，把手轻轻放到嘴边，低声道：「他之前有过一个女朋友的姐姐知道吧？」 沉绛微微抿唇，点了点头。 谈樱皱皱鼻子：「我那时候还很小的，熘去他那里玩，就撞见他对人家发脾气，桌子上的东西都摔了，好吓人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小叔不喜欢她才跟她发脾气，可那样也是不对的吧，总而言之还是他脾气坏。」 沉绛怔了怔：「是吗？」 在她的印象中，谈司玄将姜虞看若掌上明珠，呵护备至，这也是京海城里人人都知道的事。会为了什么事跟她发脾气呢？沉绛忽然想到那日沉纾和江鸾吵架，沉纾回家后脸色仍然很难看，说江鸾完全不知怎么爱护自己，气得他头脑发晕。 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吗？关心则乱。 出神中，手机已经被谈司玄从谈樱手中抽走。 「小樱跟你说了什么？」 沉绛收回神思，目光落到谈司玄脸上，摇了摇头：「没什么。」 一棵巨大的梨花树在窗外绽放花蕾。沉绛站起身。 谈司玄透过屏幕看到她垂下的食指尖上包着一截白色的绷带，他眯了眯眸：「受伤了？」 第41页 沉绛垂眼，坐回椅子上，表情平静地嗯了一声：「小伤。」 谈司玄看着她默了一瞬，淡淡道：「以后注意些。」 很平常的一句叮嘱，沉绛转开视线，没有应声。 谈司玄等了片刻，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窗外，似在观赏烟花。 习惯性地舔了一下后槽牙，他唤她一声，准备挂断。 「阿沉。」 「嗯。」她的视线仍望着窗外，「谈司玄，新年快乐。」 -完- 第26章 ◎盒子。◎ 「小叔。」谈樱小心从墙后探出头, 看见谈司玄薄唇微抿，神情阴郁，她瑟缩着身子，吐了吐舌头, 「你跟姐姐生气了吗？」 谈司玄回过头：「为什么你觉得我跟她生气了？」 谈樱转转眼睛, 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我什么也没说。」 谈司玄略略弯腰, 向她伸出手, 谈樱吓得后退一步, 那只手掌却轻轻落在她的发顶上, 揉了揉：「不能叫姐姐，要叫她婶婶。」 谈樱撇撇嘴：「可是姐姐看起来好年轻。」 谈司玄屈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那她也是你的婶婶。」 == 院子中的烟花渐熄。 沉绛照往年一样, 打包了一份佛跳墙，一份贵妃鸡翅，还有几样较为清淡的菜, 准备开车送往姑婆家中。 「沉沉，今年我同你一起去吧。」苏韵从后厨走出来, 解下身前的围裙。 往年他们邀请姑婆来家中一起过年, 她总是不愿, 所以沉绛便年年打包几份她喜欢吃的东西送过去, 陪她吃完了再回来吃家宴。 沉绛想了想，答声好。 一路烟花绽放。经过姑婆家附近的学校，苏韵侧头，眸光微动：「沉沉，这是你读的那所中学吧？」 沉绛没有回头看, 只是嗯了一声。 苏韵不再说话, 沉绛上中学那年, 她还在国外治疗。实在是个非常失职的母亲，学校都是沉绛自己选的，差点就出了大事。后来还是照顾沉绛的保姆打电话给沉正，说小姐总是带着一身伤回家，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却什么都不说。 他们这才知道，因为沉绛在学校里年纪小，性子冷，父母又从未露过面，经常被同学叫作是私生女，受到同学们的欺凌。 沉正得知情况后迅速回国，准备给沉绛转校，她却并不同意。沉正只能找学校的老师做了沟通，又联繫了住在学校附近的远房表姑，将沉绛放到她那边寄养，情况才有所好转。 说到底，还是她这个母亲太差劲。苏韵捏着手指沉默。 沉绛却忽然开口：「妈妈，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不愿意转校吗？」 苏韵转头看向她。 沉绛的唇角轻轻漾起一点涟漪：「因为谈司玄。」 「谈司玄？」苏韵有些反应不过来。 沉绛点头，然后将车子停在学校旁边的居民小区，一条小巷入口处。 视线投入巷子深处，沉绛轻轻开口：「我在那里遇见他，当时不知他的身份，也不知他的来歷，如果转了校，便再也见不到他。」 苏韵讶然：「所以你早就认识谈司玄？」 沉绛抬头，看向巷中燃起的烟花，目光平静悠远：「不然我不会同意联姻。」 「那司玄他？」 「他自然是已经忘记了我。」沉绛重新发动车子，「但总算又遇到了，不是吗？」 新年令人意外的事许多，姑婆竟同意跟着她们回沉家过年，且提前收拾了行李，似乎做好了在沉家住一阵子的打算。 「姑婆，可是旧伤发作？」沉绛问。 姑婆淡淡嗯一声。 「什么旧伤？姑姑，你受过伤吗？」苏韵疑惑。沉家姑婆年逾七十，但她精神矍铄，保养也得当，身子骨看起来十分硬朗，且她出身良好，年轻时也是养尊处优的名门大小姐，虽因终身不婚，受过些波折和闲言碎语，但苏韵从未听说她受过什么伤。 姑婆抿着唇，表情似有不耐：「再问我就回去了。」 苏韵噤声，不再追问。 回到家中，沉正和沉纾也刚刚进门。团团圆圆，过了一个新年。 == 大年初三。 沉绛站在阳台上，望着庭院门口。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宾利缓缓驶入院中，她转身下楼。 谈司玄将一些礼物提进沉家客厅。 「谈总，又寻到什么好东西了？」沉纡笑容灿烂，大喇喇地走到他身边接礼物。 谈司玄抬眼，看到坐到沙发上的老太太，他从礼物中捡出一罐宋种递到她面前：「姑婆，新年好。」 姑婆从他手中接过茶叶，没有应声，但是从口袋中抽出一个红包递给了他。 「好傢伙，准备得够齐全的。」沉纡挑眉，「你怎么知道姑婆住在我们这儿？沉沉告诉你的？」 「嗯。」谈司玄接过红包，淡淡应一声，来之前，沉绛提前给他发了信息。 「没想到沉沉做事还挺周到。」 对于在意的人，她确实是周到的，但他没有开口。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谈司玄抬眸，看见沉绛从楼上走下来。她穿了一条白色的毛衣裙，袖口和下摆处滚了胭脂绣边，发间戴着一个红丝绒发箍，耳下各缀了一颗莹白的珍珠，风格復古，但仍旧艷丽。 「唉，我怎么现在就有种嫁妹的心情呢？」沉纡嘆口气，「可惜爸妈和大哥都不在，只我一个体会这种心酸了。」 第42页 沉绛没理会沉纡，迳自走到沙发旁，略略弯腰：「姑婆，我出去了。」 老太太只是点点头，目光转向谈司玄：「年节人多，注意安全。」 谈司玄道声好，然后向沉绛伸出手，她的手轻轻落到掌心，谈司玄垂眸看一眼：「戴上订婚戒指吧。」 沉绛看向他。 「爷爷看到了会高兴。」他淡淡解释一句。 沉绛嗯一声：「那我上楼取一下。」 沉纡拍拍谈司玄的肩：「我估计她都忘了那戒指长什么模样了，你跟着去找找吧。」 确实，那枚戒指沉绛只在订婚宴上戴过，之后便收起来，一直装在饰品盒中。这次回家，她或许真的忘记带回来。 沉绛推开房门：「你坐着等我下吧。」 谈司玄便真的走到沙发上坐下，他确实也没有帮她找东西的意思。 沉绛在梳妆檯上翻找一圈，又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谈司玄默默看着她的动作，视线从桌柜落到枕边。陈旧的小木盒，被枕头压住一角。 里面装的是这样的物件吗？要放在枕下陪伴入睡。谈司玄第一次对盒子里的东西起了好奇之心，他站起身，走到床边。 沉绛却捏着那枚戒指起身，挡在了他身前：「找到了。」 第27章 ◎「婶婶也是叔叔的宝贝。」◎ 今日的谈宅像那晚在视频中看到的一样热闹。 谈司玄带着沉绛从门口走到大厅, 已有不少人拿出红包递给她，谈司玄都帮她一一接过，放进手袋。 「今天家宴，人多了些。」他揽住她, 「可能会有些吵。」 沉绛点头。一个红樱桃似的身影从厅中风一样跑出来。 「姐姐, 你比视频里还要漂亮。」谈樱跑到两人跟前立定, 看到站在另一侧的谈司玄, 她又立刻改口, 叫了一声小婶婶。 沉绛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探手从大衣口袋中取出一个红包递给她。她身上带的红包都是苏韵帮她准备的，上面坠了流苏，还绘了一些小画, 看起来十分别致。 谈樱高兴地接过看了看，珍惜地放入挎包，然后抬头大声道：「小婶婶, 新年快乐！」说完，她将目光转向谈司玄, 狡黠道, 「小叔, 我答应你的做到了, 你答应我的呢？」 谈司玄微微挑眉，也从口袋中摸出一个红包给她。包身有些厚度，看起来分量不轻。 谈樱激动地在原地跳了两下：「祝小叔和小婶婶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说完拿着红包，又风一样跑开了。 看见谈樱的活泼样子, 沉绛笑着侧头：「她答应了你什么？」 许是谈司玄对这个小侄女有些爱护, 此刻他看着谈樱跑走的身影, 舒展的眉眼间也染了些笑意，阳光下柔和温沉，沉绛怔了片刻。 还未回答，厅中已有管家出来迎接：「老爷子在里面等着呢。」 谈司玄牵住她的手：「走吧。」 进了大厅，自然是又收了一轮红包，有些长辈还备了些首饰礼物送给她，谈司玄都为她接下了。沉绛也将苏韵准备的红包一一分发给辈分较小的孩子。 「姐姐，姐姐真好看。」一个年龄约摸三四岁的小女孩没有接红包，只是伸着双臂，试图让沉绛抱她。 谈司玄皱眉，将沉绛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你妈妈呢？」 小女孩蹙着眉头，没有回答他，双臂仍然展开，是要抱的姿势。 看她模样可爱，沉绛笑笑，蹲下身子，将女孩儿抱了起来，小姑娘如愿，在她怀里咯咯笑着。 谈司玄微微眯着眸，侧目瞧着她们两个不语。 「谈菱，谈菱，跑哪儿去了？」一个年轻女人从厅中另一侧匆匆走过来。 「妈妈。」小女儿听见动静，喊了一声。 女人走到他们身边，看见沉绛抱着女儿，不好意思地沖她笑笑，「转个身的功夫就没影了，谈菱，怎么能叫姐姐……抱着呢，快过来。」看着沉绛年轻的脸，似乎也只有姐姐这个称唿可以用。 谈菱抱着沉绛的脖子不撒手。女人无奈，一抬眼，看见站在一侧的谈司玄脸色有些难看，她忙伸手把谈菱从沉绛身上抱下来：「谈菱，你再不听话，司玄叔叔就要生气咯。」 谈菱撅了噘小嘴：「叔叔为什么生气？」 女人笑道：「因为姐姐是叔叔的女朋友呀，你一直抱着姐姐，叔叔会吃醋的哦。」 谈菱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叔叔别生气，菱菱喜欢姐姐，才让姐姐抱菱菱。」 沉绛沉默笑着看着小谈菱，手指却被谈司玄轻轻扣住：「走吧，该吃饭了。」 一张偌大圆桌，几乎装下谈家所有人。 「沉沉，司玄说你对一些蔬菜过敏，我让后厨的师傅都注意了，不过我担心他们没记全，你吃菜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些。」梁淞体贴道。 「谢谢伯母，我会注意的。」沉绛抬眼看向谈司玄，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沉绛收回目光，轻轻抿了抿唇角。 「沉沉，能喝酒吗？」谈老爷子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带了些温和笑意，没有往日严肃。 沉绛还没回答，身边的男人却忽然开口：「她手伤还没好，不能喝。」 沉绛愣了两秒钟。 梁淞转过头：「沉沉受伤了吗？」 沉绛略略抬手：「只是一点小伤，已经癒合了。」绷带前两日便撤了下去，现在指尖上只存了一条细细的黯淡疤痕，不翻过手来细看，几乎察觉不到。 第43页 谈司玄把视线放到她的手上，似认真打量，沉绛缩回指尖：「酒我还是不喝了。」 谈老爷子点点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扫，笑着道了声好：「司玄，你呢？」 谈司玄没有拒绝。 吃过饭，谈司玄被家中几个长辈留在厅中聊公司的事，梁淞笑着对沉绛道：「沉沉，我带你逛逛园子好不好？」 沉绛点点头。 天气晴好，谈宅的园子虽不像沉家一样缤纷多彩，但绿植旺盛，青松挺立，细石铺垫的庭院中，还种着几棵梅。 梁淞看出沉绛性格冷淡，不喜言谈，便只是带着她在几个院子中逛了逛，偶尔才讲些谈司玄从前的趣事。 「别看司玄现在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霸道总裁模样，他小时候难淘得很，这院子里的树，都被他用各种法子修理过。」 「十七八岁的时候也很让人操心，整天不干正事，四处招摇，惹了不少祸。」梁淞回忆起那时的谈司玄，轻轻皱了眉。 沉绛静静听着，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他少年时的模样，轻狂，懒散，桀骜不驯。 「现在年纪大些了，总算安稳下来。我们做父母的，也终于松一口气。」梁淞拉住沉绛的手，「沉沉啊，或许司玄不会再像小年轻一样，制造浪漫，招摇过市，但他一定是可靠的，负责任的，这点你放心。」 沉绛嗯了一声：「我知道。」 梁淞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背。 沉绛抬眸，看见那个高大身影出现在廊下，面容英俊，目色冷淡。确如梁淞所说，他与少年时已完全不同了。 很多人都说，姜虞走了，谈司玄的恣意人生也随着她的离开一同结束了。是那样吗？ 心脏隐约有些不适，沉绛收回手抚上胸口，天色不知怎的，也在这一瞬间阴沉下来。 「姐姐！姐姐！」小圆团儿似的身影从不远处匆匆跑过来，眼瞧着就要冲到她跟前，有女佣端着个插了一枝梅的瓷瓶从一旁的树后绕出来，沉绛下意识就上前抱住了谈菱。 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瓷瓶落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女佣被绊了一跤，沉绛则掩着谈菱摔在了石子路上，她闷哼一声。 「沉沉，没事吧？」梁淞的声音响起。 一只大手扶住她肩膀，沉绛抬眼，看见谈司玄蹙眉望着她：「有受伤吗？」 沉绛摇摇头，看向怀里的小不点儿：「有没有哪里摔到？」 谈菱迷茫地摇了摇头。 梁淞将谈菱从沉绛臂膊中抱起，检查了一番，确实没什么伤，她捏捏谈菱的脸蛋：「看你下次还会不会乱跑。」说着，她又看向沉绛，「沉沉，你真的没事吗？有没有被碎掉的瓷片划伤？」 瓷瓶被抛出去，摔在了稍远的地方，但免不了还是有溅起的碎片。 沉绛被谈司玄扶着站起身，摇了摇头。 年轻的女佣站在一侧，表情有些慌张，梁淞温和道：「不是你的错，去找管家吧，让他带清洁师傅过来，把地上的瓷片收拾干净。」 女佣点点头，面带感激地离开了。 谈司玄垂眼打量着沉绛，白色的大衣脏了一块：「我带你去换衣服。」 沉绛点点头，正欲抬步，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短靴：「等一下，鞋子里面好像进东西了。」说着，她欲弯腰。 谈司玄拉住她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然后略略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沉绛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目色疑惑地望向他。 谈司玄很平静：「可能是碎瓷片，别乱动，上楼再处理。」 他的考虑是正确的，沉绛点点头。 梁淞面带笑意，在身后道：「你们去吧，我带菱菱去找她妈妈。」 谈菱扭扭身子，伸着手试图去够沉绛。谈司玄已经抱着沉绛离开。 身后传来谈菱不解的奶声。 「姐姐已经是大人了，还要叔叔抱吗？」 梁淞的声音含着笑：「不能叫姐姐，要叫婶婶，知道吗？」 小谈菱从善如流：「婶婶为什么要叔叔抱？妈妈说只有小宝贝才要人抱。」 「因为婶婶也是叔叔的宝贝呀。」 == 谈司玄将沉绛一路抱到楼上卧房，途中遇到不少惊异目光，但没有人开口多问。 沉绛被放到沙发上。 谈司玄单腿屈膝，帮她把鞋子脱下，然后轻轻握住她足踝，仔细看了看：「还好，没有受伤。」 淡淡酒气掩住他身上的冷松香，沉绛默默低头看着。 谈司玄将沉绛的脚放到地毯上，抬眼：「需要去清洗一下吗？」 他今日在饭桌上喝了不少酒，是醉酒的缘故吗？动作和神情都温柔得有些不真实。沉绛没有说话。 「阿沉？」见沉绛出神，他唤一声。 沉绛倾身，重新勾住他的脖颈，柔软带着凉意的唇落下来，谈司玄的眸色骤然暗沉下去。 大衣被扔在了地毯上，窗外飘起小雪。 不知怎么就交缠着吻到了床畔，沉绛的手撑上他胸膛，又被压着落入柔软的床褥中，十指相扣。 -完- 第28章 ◎「阿沉，可以吗？」◎ 滚烫的吻。 灼热唿吸从唇角流连至颈边, 沉绛难耐地仰头，轻轻喘息。 白皙肌肤上泛起浅浅的粉，像玫瑰汁滴落进牛奶中，慢慢晕染开来, 谈司玄的喉结滚了滚, 然后抬眸, 嗓音喑哑：「阿沉, 可以吗？」 第44页 他眼底滋生无边暗意, 像堕入深不见底的黑谭, 可沉绛分辨不出，那是因为欲望，还是因为其它, 视线撇开，落在与他相扣的手上，她嗯了一声。 因为亲吻的缘故, 她唇上润了些水意，暗红色更加诱人, 谈司玄的眸子又沉了沉。 门口响起极低的敲门声。 沉绛怔了几秒钟, 转眸看向谈司玄。他没有动, 脸色也没什么变化。 「谈司玄, 有人。」沉绛出声提醒。 他的眸色变了变，最后回归清明，交扣的手松开了。 沉绛准备坐起来，却见他又略略俯身，然后极为克制地吻了吻她唇边：「等我。」 身下的床单被指尖捏皱。 谈司玄起身去开门。 梁淞站在门口, 脸上是盈盈笑意：「打扰你们了吗？年前我给沉沉准备了一身新衣, 刚好可以换上。」她将一个纸袋递给谈司玄。 谈司玄面色冷淡地接过。 梁淞却没有立刻离开：「爷爷听说沉沉摔倒了, 很关心。」 谈司玄看她一眼。 「等沉沉换好衣服，就带她下来吧。晚上还有宴会，客人们都想看看她呢。」苏韵轻轻咳一声，「家里有客，注意点影响。别让人家说你跟沉沉……」她换了个词，「不懂礼数。」 谈司玄薄唇微抿，略有不耐：「知道了。」 卧室门关上。梁淞站在走廊里，噗地一声笑出来：「臭小子。」 谈司玄将纸袋放到床边：「妈送你的衣服。」 沉绛垂着眼睛嗯一声。 谈司玄弯腰，帮她把凌乱髮丝理到耳后，又从一旁拿了拖鞋放到床边：「去洗洗灰尘吧，家里又来了客人，说想看看你。」 沉绛点头。 谈司玄站在她身前，缠吻之时，她身上毛衣的衣领被扯落了一些，低头就能瞧见一片玉瓷似的白，沾染了诱人的粉，谈司玄眯了下眸，眼底的暗色重新瀰漫开来。 「我出去等你。」他的声音仍是哑的。 沉绛抬头，他却已经转身出了门。 沉绛抿抿唇，戴着玫瑰戒的手指落在心口位置。跳得很厉害，她几乎不能唿吸。但是如果无人打扰，她想，她是愿意继续下去的。 == 沉绛洗了个澡，换了梁淞送来的新衣。 是条红裙，与她春节时穿的那条不同，这条的颜色红得更热烈，更浓郁，领口的设计有些特别，一条细细绑带勾勒锁骨，沉绛对着衣镜，看着那条绑带，然后抬手抚上自己颈边。 那里残留着一些浅淡的红痕，谈司玄没有太用力，所以也不算明显。她想了想，还是将绑好的长髮重新散落下来。 谈司玄站在走廊尽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绛走到他身后，他听到动静，转过身，望着她身上红裙没有说话。沉绛也没有开口，两人静静对站了一会儿，直到谈司玄向她伸出手。她的手指落进掌心，是温热的。 「走吧。」 客人比中午多了许多，沉绛站在谈司玄身侧，平静接受着众人的询问和称赞。 谈司玄一直牵着她的手，与人闲谈时，手指不自觉便会摩挲着她指上的荆棘戒圈。 梁淞看见谈司玄的小动作，晚餐落座，她对沉绛笑道：「其实当时我们为你选的订婚戒指，是一枚蓝宝石戒。」 沉绛疑惑看向梁淞。 「定下婚事那晚后，司玄自己去把戒指换了，确实，这枚更适合你。」 沉绛淡淡垂眸，钻石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探指，握住了谈司玄的手。谈司玄回头看她一眼，沉默将她的手反握。 晚宴过后，客人们在厅中又待了一会儿才接连散去。 沉绛坐在沙发上，听谈樱跟她讲着家中发生的一些趣事。 「我听说司玄小叔以前喜欢买跑车，还买过飞机呢。」谈樱咬着唇，「什么时候我也能开车呀？姐姐，你会开车吗？」 沉绛点点头。 谈司玄望着角落里那个红色身影。她靠在沙发上，微微侧着头，唇边携了一点浅浅淡淡的笑意，虽不是与人亲近的模样，但看得出心情不错。 心念微动，他穿过人群，走到沉绛身边，微微俯身，看着她道：「我们走吧。」 沉绛的目光里有一丝疑惑：「去哪儿？」他们原定是在谈宅中住一晚的。 「大雄自己在别墅里待着。」他脸上看不出一点多余的情绪，「不太放心。」 想到大雄可怜巴巴趴在门口的模样，沉绛立刻接受了这个提议，她点头，答声好：「我去拿外套。」 沉绛起身上楼，没发觉坐在另一侧的谈樱正皱着眉，眼神上上下下地在谈司玄身上打量。 「小叔，你骗人的吧？」 谈司玄看她一眼。 「你那只狗不是在后边的小院里吗？」谈樱撇撇嘴，「下午我看见有人把它带来牵进去的。」 谈司玄微微笑起来，然后抬手在谈樱额上敲了一记：「别多嘴。」 == 小雪还在飘着，谈司玄喝了酒，沉绛开车。 许是年节的缘故，路上车多，街上的行人却没几个，车子走走停停。 「前面在堵车。」沉绛转头看向谈司玄，却见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她探手将后面的大衣取过来盖到他身上，谈司玄睁开眼，握住了她的手。 沉绛怔了怔：「我在开车。」 第45页 谈司玄松开手，沉绛转回身，没发现他眼中暗色渐深。 到达别墅时，时间已经不早。 谈司玄打开门，沉绛走进，视线在厅中略略扫了一圈：「大雄呢？」她脱下大衣挂在玄关处，抬步欲往里面去。 手腕被他轻轻扣住，然后吻落下来，她被抵在了门前。 门板有些凉，沉绛低低呜咽一声。 谈司玄抬起头，眸光在夜色中燃烧，带着陌生的侵略感，像巨兽于暗夜中甦醒。 沉绛再迟钝也明白过来：「大雄不在，是吗？」长睫微颤，她的声音轻轻的。 谈司玄没有回答，只是垂眸望着她，距离很近，唿吸交融，吻再度落下， 沉绛捉着他衣襟的手抚上他后背。谈司玄的动作停了一瞬，然后将她打横抱起：「阿沉。」他垂着眼，极尽克制，望向她眸底，似要将她看透，「要吗？」 微凉的手指顺着领口攀爬上他的脖颈，薄薄的指甲蹭过他滚动的喉结，沉绛红唇轻启，答了一个字。 谈司玄的眸彻底暗下去，夜是滚烫无边际的。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了。下半身就像被车轮碾过一样酸痛沉重，男人的胳膊枕在自己身下，沉绛捏着被边翻个身，看到谈司玄闭着双眼，还在熟睡之中。 沉绛的视线一寸寸扫过他眉眼，昨夜是怎么度过的，她记得很清楚，楼下到楼上，沙发到床铺，反反覆覆，到最后，她几乎落下泪来。 男人的右肩上有一圈深红的牙印，是初初疼痛时她咬出来的。沉绛垂眸，疼痛是有，愉悦更甚。 她伸出手指，想触碰一下谈司玄的脸颊，他的眼睫却动了动，沉绛收回手，重新闭了眼睛。 「阿沉。」谈司玄已察觉到她的甦醒。 沉绛抿唇，又翻了个身。他的手掌落在她腰间，细细摩挲着。 沉绛睁开眼，声音低低的：「你看看几点了。」尾音有些打颤。 谈司玄没有动。她的胳膊落了一半在被子外面，往上是莹白的肩，上面印着点点红痕，惹眼地厉害。他想起昨夜她红着眼低声呜咽的模样，像是褪去尖刺的玫瑰，动情时愈发美艷。 「阿沉。」他从身后笼罩过来，嗓音再度喑哑。 沉绛捉着被子，抬头看他。长发勾缠，颊边朝霞蒸腾，清澈的眼眸中是盈盈水色：「我不行了，今天还要回家。」 真是坦白。看着她这副美好又禁忌的模样，谈司玄的唇角勾了勾：「阿沉，你今年到底多大？」 沉绛怔了怔，这是什么意思？她的脸色冷了些：「你对我不满意？」 谈司玄眯着眸笑起来，最后落下一个吻在她发间：「去洗漱吧。」 == 沉绛站在楼下，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幅油画。 少女身穿红裙，高贵美丽，视线下沉，同画中颜色相似的红裙被扔在沙发一角，领口的绑带已经被扯破，裙摆也皱成一团，完全不能穿了，真是可惜，她捏着指尖，脸色微红。 谈司玄从身后环住她：「在看什么？」视线落在那条红裙上，他的眸子暗了暗，「喜欢？」 「什么？」她微微抬眸。 谈司玄的手在她腰间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声音中也带了些笑意：「裙子。阿沉以为我在说什么？」 沉绛张张嘴，手机铃声在厅中响起来，她在玄关处找到电话，然后接到苏韵。 「沉沉，在谈家睡得好吗？」苏韵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沉绛轻轻嗯一声。 「那现在可以回来吗？你哥哥女朋友的父母来家里了。」 脑子还混沌沌的，沉绛反应了一下：「江小姐吗？」 「是呀，这种场合，总要家里人都在。」苏韵想了想，「如果司玄有空，让他也来吧。」 沉绛的目光转向谈司玄，他正在收拾厅中的一片狼藉，手中拿着那条有些惨澹的裙子。她轻轻咳了一声：「他可能……」 谈司玄抬眸望向她。 沉绛抿抿唇：「你今天有时间吗？」 第29章 ◎读诗。◎ 昨夜的雪到今天已经没了踪迹。天气又变得晴朗。 沉绛坐进车中, 将毛衣的领口往上拉了拉，确保不会被人看出一丁点痕迹。第一次经歷这种事，总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需要我开车吗？」谈司玄坐在副驾驶，看着她的动作。 「我可以。」沉绛没有回头看他, 只是轻轻答, 也不知他昨夜的酒气散去多少, 还是自己开车比较可靠。 谈司玄收回视线。极致亲密的一晚过后, 沉绛仿佛对他更加疏离。 车子一路平缓驶进沉家。 沉绛和谈司玄进门, 看到江鸾和父母坐在厅中, 旁边还坐着个年轻男人，眉目与江鸾有三分相似，应该是她的兄弟。 「沉沉, 来，给你介绍一下……」苏韵去拉女儿的手，却被沉绛轻轻躲开, 她愣了一下。 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红痕，沉绛垂着眼睛, 往下拉了拉袖口, 然后主动向厅中的人问了好。 苏韵注意到女儿的小动作, 又细细观察了一下她表情, 最后视线转到谈司玄身上，却见他低着眸，看着沉绛的目光专注深沉。她心中顿时有些瞭然。 江鸾的家人站起身来，先与谈司玄打了招唿，然后才对沉绛道：「沉小姐, 我们在你跟司玄的订婚宴上见过的。」 第46页 沉绛并没有什么印象, 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几人在客厅中坐下。 父母和江家夫妻说着话, 沉绛只是沉默看着桌上的水杯，一句也没有听进耳朵里。昨日的场合和将近大半个夜晚的情/事已让她非常疲惫。 温热的水杯被人塞进手中，有了些暖意。沉绛抬头，看见谈司玄平静与她对视。她抿唇，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视线不经意间落到江鸾和沉纾身上，沉绛发现他们两个的脸色并不好看。沉绛又微微侧眸，父母和沉纡的脸色也不好看。 温吞喝下一点水，沉绛聚回深思，认真听了听桌上的谈话。很快她便明白了众人面色不佳的原因。江家的公司接近破产，山河日下，这场婚事，被江家夫妻彻底当成一场可以翻身的交易来谈。 沉绛看着杯中微微荡漾的水面，她跟谈司玄的婚姻也是一场交易，但场面与今日却大不相同，大家和和气气，平静地达成共识。 如此不同，因为什么呢？她垂着眼眸，细细想了想，江鸾与沉纾的不快，或许是因为他们是真心相爱，所以觉得彼此间的情谊被长辈当做谈判的筹码，是受到了侮辱。而父母的不快呢，许是因为江家的条件跟沉家差距太大，他们在交易条件上不能达成共识。 这样思索着，一些不好的想法不自觉就出现在脑海中。身上有些不适感，脑袋也昏沉沉的，沉绛抬手揉了揉额角。 「不舒服？」谈司玄的声音打断桌上的交谈，他侧头看着沉绛。 沉绛抬眸，淡淡嗯了一声。 苏韵担心地看了看女儿：「沉沉，不如你先上楼休息吧。」 沉绛点头，谈司玄跟着她起身：「我陪你去。」 沉绛摇摇头，谈司玄皱了皱眉。 「沉沉，我陪你去吧。」江鸾站起来。 看起来她已经受够了这里的氛围。沉绛点头说了声好。 走进卧室，江鸾靠在门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肩膀也完全塌下来，看起来倒比沉绛还要疲惫。 沉绛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给她：「坐吧。」 江鸾点点头：「谢谢你，沉沉。」她走到沙发上坐下，已经完全没了平时的活泼样子，眼皮耸拉着，精神十分不济。 沉绛并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只沉默地坐在她对面喝着水。 好一会儿，江鸾才抬起头：「让你见笑了，我父母和弟弟现在巴不得我是金子镶做的，最好能在你家卖个天价。」 沉绛嗯一声：「看起来是这样。」 江鸾笑起来：「沉沉，你可真讨人喜欢。」 沉绛抬眼，有些疑惑：「是吗？讨厌我的人比较多，你是第一个这么讲的。」 江鸾先是讶异，接着便瞭然：「讨厌你的人，一定都不如你。」 沉绛想了想，诚实答：「是这样。」 江鸾笑起来：「跟你待在一起真开心，就让我在你这儿再躲一会吧。」 「你随意。」房间里的暖气有些热，身上变得更加不舒服，沉绛抿抿唇：「我去换件衣服。」 她走进衣帽间，来回拣择一番，最后还是只能穿上一套普通的家居服。脖颈处的红痕十分显眼，她散下头髮走出房间。 江鸾却还是一眼就看到她身上的异样，她睁大眼睛，视线在沉绛身上来回扫了扫：「沉沉，你跟谈哥……」 沉绛淡淡嗯一声，没有多说。 江鸾咂舌：「都说谈哥是尊无情佛，断情绝欲的，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热烈。」转而她又笑道，「沉沉啊，看来你已经完全俘虏了这尊无情佛的心了。」 沉绛的眸色微顿：「是吗？」这话她是不信的，无情佛的外号，也是谈司玄同姜虞分手后才有的，想来他对姜虞，要比对她热烈得多。不知怎么就又开始多想，沉绛微微蹙眉，努力将不好的想法都赶出脑海。 江鸾观察到她的神色，她轻轻咬唇：「沉沉，其实我觉得，谈哥他以……」 房门被轻轻扣响。 江鸾看看沉绛，她这副样子确实不宜被人看见，江鸾起身：「你坐着，我去开门。」 外面站着是谈司玄和沉纾。 看到开门的人是江鸾，谈司玄的视线直接越过她落入房中。 「阿沉呢？」 江鸾把门打开一条缝，放谈司玄进门。 沉纾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她。 「我爸妈呢……」她嗓音迟缓，明显的低落。 沉纾伸手揉揉她的手：「已经走了。」 江鸾仍然低着头：「他们提了什么条件？」 沉纾伸手拉住她，将她扯出门外，然后带进怀里：「不管什么条件，你都是要嫁给我的。」 江鸾的声音有些闷：「可是我不想……」 「放心吧。」沉纾的视线往房中落了一瞬，然后移开，「谈司玄很聪明。」 「嗯？」江鸾不解，他们的事情跟谈司玄有什么关系？ 「总之这些事你不用再担心，只要安心准备着嫁给我就好了。」沉纾没有继续解释，谈司玄已经替他们接过了江家这块烫手山芋，谈家算是清净下来了。 江鸾也不再追问，她伸出手帮沉绛关上房门，然后眨眨眼道：「我们下去吧，不要打扰他们了。」 == 沉绛曲腿坐在沙发上，垂眸喝着一杯温水。听到动静，她也没有抬头。 第47页 谈司玄走到她身边坐下：「哪里不舒服？」 「只是有点累了。」沉绛把水杯放到桌面上，「想睡一会儿。」 谈司玄静静看着她，她换了衣服，身上痕迹明显，仍是艷丽惹人心悸的模样，只是神情淡淡的，也没有看他，似乎并不愿同他过多交谈。 「阿沉。」他唤她一声。 沉绛终于把目光转向他。 「后悔了？」他问。 沉绛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有。」 房间中静了一瞬。谈司玄起身将她抱起，沉绛勾住他的脖颈，目色略带疑惑。 「别怕。」他的嗓音很淡，「抱你上床休息。」 沉绛被他轻轻放在床铺中。 为她盖上被子时，视线不可避免地又略过枕下那个小盒子。沉绛似有察觉，移了移枕头，彻底压住了它。 谈司玄的眸色暗了一瞬。 「睡吧。」 沉绛捏着被角，没有闭上眼睛。 「还有事？」谈司玄看着他。 「七号我就要回学校了。」沉绛想了想，「明天我们就回去别墅住吧。」 他俯身，吻了吻她额头：「好。」 「还有。」指尖从被面下探出来捉住他袖口，「旁边书房里的柜子上放了几个小人，你喜欢的话，就把它们一起带走。」 「好。」 谈司玄走近书房，看到了沉绛所说的柜子。透明的玻璃盒中装着一排跟别墅里那几个生态缸中大小一致的小人，短髮，有的西装，有的休闲服，只是双手都插进口袋中，姿态轻佻倨傲。 谈司玄的唇角勾了勾，做的是他吗？他何时有过双手插兜这种动作，除非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时，但沉绛不会见过那时的他。 他将玻璃盒取下，准备带出书房。视线落在柜子临近的一派书架上，他看到跟自己书房中相同的诗集。 静静注视片刻，他取下诗集，跟玻璃盒一起带着回到了沉绛的卧室。 沉绛还没有睡着。 他坐到床边，放下那一盒小人：「做的是我？」 沉绛淡淡嗯一声。 她说是便是吧，谈司玄不再追问：「睡不着？」 沉绛看着他手中诗集。 「这本曾是我的睡前读物。」谈司玄靠在床头，翻开诗集，轻轻读出一首小诗。 他的嗓音很好听，读起法语来更是沉醉动人。沉绛闭上眼睛，很快昏昏欲睡，就在将要睡着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张照片，女孩身穿红裙，笑着靠在他身边。 她睁开眼。抬眸看向谈司玄。 男人眉眼低垂，嗓音温沉。 他曾经也为姜虞读诗，哄她入睡吗？所以那张照片才会夹在诗集之中。红裙，法语诗，沉绛感觉自己头脑昏沉地更加厉害，一些从未有过的情绪从心底翻腾出来，令她没来由地懊恼。 她微微蹙眉，闭上眼睛翻个身：「谈司玄。」 谈司玄合上诗集：「怎么了？」 「不要再读了，你出去吧。」她的声音冷淡得厉害。 房间中的气氛变得沉默，甚至沉默得有些压抑。 沉绛听到他起身，答了声好。 房门被关上，沉绛探手捏住枕下的木盒，重新闭上眼睛。 第30章 ◎病了。◎ 第一个发现沉绛有些不对的人是老太太。 午餐已经备好, 沉绛却迟迟没有下楼，苏韵有些担心：「我去叫沉沉下来吃饭吧。」 「别叫她了，可能是睡着呢。」沉正坐到餐桌前，「年前医院和实验室两头跑, 好不容易休息了, 又天天闷在书房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这样下去身体肯定要出毛病, 让她多睡会儿也好。」 沉纡也道：「沉沉最不喜欢与人应酬, 昨天去谈家, 要应付那么多人, 肯定累着了。你说是不是？谈总。」 折腾成那副模样，累肯定是累着了，江鸾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谈司玄, 却见他神情淡漠，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坐在首位的姑婆忽然放下筷子起身：「我去看看她。」 == 谈司玄站在床侧, 静静望着沉绛沉睡的面容。 昨夜里确实有些冷，他也太过莽撞, 没想到会让她病倒。 垂落的长睫掩住了冷清的眸, 少女轻轻蹙着眉, 在睡梦中发出一个含煳音节。 谈司玄倾身靠近。 模煳哝语, 听不清是什么。谈司玄重新站回床侧，视线略过枕下，顿了顿。 沉绛又做梦了。 梦里的她穿着校服，仍是苍白瘦小的小女孩模样。 拼了命地去厮打，却还是被堵在墙角。月光被掩住, 她发了疯, 像只小兽般用力冲出包围圈。 人群散了。少年从树后走出来, 神气地沖她笑：「小丫头，挺厉害。」一张手帕柔软落在唇边，轻轻擦去血痕，「不过打架也是要学会技巧的。」他轻轻俯身，对上她的眼睛，「知道人的弱处都在哪里吗？男人的弱处都在下面，女人的弱处都在上面。」 月光盈盈，她攥着帕子转过墙角，听见有人说话。 「我以为你一路跟着过来，是要帮她打架。」 少年的声音很淡：「打人的看见她有人帮，下次只会打她打得更狠。何况这次有人帮了她，下次她怎么办？等着人来救？自己拳头硬一点，比什么都可靠。」 第48页 他似乎笑了一声，「而且我觉得这小丫头挺厉害，那么多人打她一个，她一点不害怕。」 另一个声音又想起：「个子那么小，比打人的矮一大截，真的是中学生吗？」 身体里似乎燃着一团热火，烧得她有些无力，虚虚拢起手指想捏住帕子，指尖碰到手心，却是冰凉一片。 沉绛睁开眼睛。 入目是卧室里白色的天花板。灯光有些晃人，她微微眯了眸。 「醒了？」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温热的手探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沉绛转过头，透过眼前这张脸，她看见梦里的少年。 谈司玄沉默注视着她。她的眼神迷茫悠远，似乎透过他，看见了别的什么人。 「阿沉。」他嗓音冷淡。 房间里有艾草的气息。沉绛回过神：「我怎么了？」 「姑婆说你受了寒。」声音顿了顿，「另外还有些体虚。」 沉绛抿了抿唇，收回视线。 「饿吗？」 「嗯。」 他伸手扶着她坐起来，又帮她往上拉了拉薄被，然后转身出了卧室。 沉绛垂眼瞧着自己的手腕，红痕依旧明显。房间中艾草的香气淡淡，头脑已经不似睡前一般昏沉，她转过头，看见床头放着的那一排小人。以前的他，现在的他，其实是一样的，对吗？小人以沉默回答。 谈司玄端着一碗紫苏肉片汤回来，身边还跟着老太太。 姑婆炖的药膳她一直很喜欢。尽管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也温吞着吃下一碗。空掉的碗递迴给谈司玄，姑婆坐到床边为她把脉。 叮嘱了一些养护事项后，姑婆起身，从谈司玄手中拿过空碗，平静道：「近期多休息，房事也要节制些。」 沉绛重新躺回了床上。 谈司玄帮她盖好被子：「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你要走吗？」视线落在他的黑色衬衣上，顶端的扣子系得完整，禁慾淡漠。 「回公司处理些事。」 他慢慢起身，沉绛伸出手，探进他掌心：「谈司玄，我有点冷。」 谈司玄静静垂眸。她的睡衣袖口因为抬高滑落下去，露出一截染了脂痕的玉臂。 「你待一会儿再走，可以吗？」她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缥缈，指尖一如既往地冰凉。 谈司玄坐回床侧，握着她的手放回被面下：「好。」 == 回别墅前。沉绛在家中收到一份国外寄来的包裹。 「呦，是q-king寄来的，沉沉，你什么时候对珠宝感兴趣了？」沉纡看了看盒子上贴的邮寄信息。q-king是国际顶尖的珠宝品牌，不管是品质工艺还是设计，都无所挑剔，所以几乎每一件作品都价值不菲。 「不是我买的。」沉绛接过包裹，看到收件人处确实是她的名字。 「那是有人送的咯。」 谈司玄刚好走进客厅。 沉绛打开包裹，丝绒质地的首饰盒中装着一条美丽的心形红宝石项鍊。宝石硕大，造型典雅，饶是不懂珠宝之人也可以看出它的珍贵。 沉纡倚在桌边，忽然嘶了一声：「这是不是前几天得到设计奖的那条，王国之心？嚯，真正的价值连城。」他抬头看向谈司玄，「你送的？」 谈司玄微微眯了眸。若他记得不错，曾有人跟他说过，那个人被送去了国外，做珠宝设计。 「是程鹰。」沉绛将项鍊放回首饰盒。包裹中还有一封信，她打开，里面只有短短几句话。 「沉沉，新年快乐。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虽然它无法跳动，也没有温度，但却代表了我对你的心意，珍若珠宝，永恆不变。再过一段时间我便可以回国了，一定要等我。」信件最后，画着一只翱翔的红鹰。 沉绛将信收起。 记得那日她问他，若有意外，愿不愿意将遗体捐赠，他说当然愿意。沉绛，你感觉不到吗？我已经把自己正在跳动的心都交给你了，又何况是失去生命后的一具躯体。 真是执着的人。 「已经变成很厉害的设计师了吗？」她似自言自语，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沉绛将首饰盒递给沉纡。沉纡看着站在沉绛身后的谈司玄，脸色有些尴尬。 「帮我寄回去吧。」 沉纡轻轻咳了一声：「你要写封回信吗？」 「不写。」她的回答十分简短。 谈司玄淡漠出声：「我们走吧。」 回到紫荆湾，大雄正陪着程姨在院子里拯救一棵快被冻死的小树。 「沉小姐，假期过得怎么样？」 「还好。」沉绛轻轻拽了下脖子上的围巾，蹲下身子，摸了摸大雄的头。 一阵冷风吹过。谈司玄在厅门处垂眼看她：「进去吧。」 大厅和房间都已经被人整理干净，沉绛走上楼，看到谈司玄已经将她的行李箱放进客房。她盯着箱子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将里面的东西收拾出来。 谈司玄放下行李，便又出门去了公司。直到沉绛吃过晚饭，他也没有回来。 夜幕沉沉。 「程姨，我出去一趟，可能会回来得比较晚，你早些睡，不必等。」 程姨道声好：「若是谈先生等下回来问起……」 他大抵是不会问的，沉绛随意答：「就跟他说我出去见朋友了。」 见朋友吗？厅中灯光明亮，谈司玄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搭着大雄的头顶，姿态仍然矜贵冷淡。夜色寂静，甚至可以听到窗外的凛冽风声，他抬眸看向墙面，长针已经指到十一点。 第49页 轻瓷酒吧。沉绛在包厢里的沙发上醒来。 「醒了？」朱瓷翘着腿坐在对面椅子上，笑容诡异，「困成这样，在酒吧都能睡着，谈司玄是完全不让你睡觉吗？」 沉绛坐起身，拿掉身上的毛毯：「这两天有点感冒，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 「我该回去了。」 「我也准备走了，刚好，我送你。」朱瓷起身将大衣递给她，「刚刚不小心被我滴上一点酒，你回去自己处理吧。」 窗外车灯闪过。 谈司玄站在落地窗前，看见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别墅门口，沉绛从副驾驶上下来，浅笑着同里面的人打招唿。他眯了眯眸，车灯晃眼，看不清司机的模样。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沉绛有些奇怪。大雄蹲在门边，她弯腰拍拍它，语气温和：「怎么还没睡？」大雄起身，在她衣边嗅了嗅，叫了两声。 黑色身影笼罩过来，沉绛抬眸，有一丝惊讶：「你也刚刚回来吗？」他身上穿着西装衬衣，领带还完好地系在领口。 谈司玄沉默看了她两秒钟：「喝酒了？」 沉绛怔了一瞬，摇摇头。姑婆叮嘱不能喝酒，她记得清楚。 谈司玄眸色似深了些许。 有些莫名其妙。沉绛错过他上楼：「我去睡了。谈司玄，晚安。」 手腕忽然被他拉住。沉绛回过头，疑惑看向他。 阴影再次笼罩过来，唇被轻轻吻住，然后探寻、劫掠，唿吸都被抢夺殆尽，沉绛长睫微颤，抬手捉住他的衬衣领带。 唇舌之间，的确没有酒气。谈司玄直起身子，最后吻了吻她的唇边：「去睡吧。」 更加莫名其妙。 第31章 ◎「碎掉之前，好好爱惜。」◎ 假期最后一日, 沉绛难得地睡了个懒觉。洗漱下楼后，她发现谈司玄还坐在厅中没有出门。 「早。」 「早。」谈司玄手里拿着一个毛绒玩具，逗弄着身边的大雄，语气漫不经心, 「今天没事做？」 沉绛抬眼, 嗯了一声。 「晚上有个慈善宴会, 能陪我去参加吗？」 沉绛迟疑了两秒钟, 她从未去过这种场合, 也没有合适的礼服, 但视线落在男人脸上，她还是答了声好。 谈司玄将手中的玩具抛出去：「那吃完饭，我带你去买衣服。」 沉绛拿面包的手停住：「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他默了片刻, 答：「带你买完衣服再去。」顿了顿，补充一句，「今天的晚宴比较重要。」 沉绛点点头, 不再追问。 购物地点仍是谈氏集团附近的商场。 谈司玄停步在一家高定礼服馆门前，看到沉绛微微抬头, 似在打量刻着店名的木牌。 「怎么了？」 沉绛摇摇头：「走吧。」 谈司玄进门, 店里的工作人员立刻迎上来, 笑着打招唿：「谈先生。」 谈司玄微微颔首。 「今日来订西装？」 谈司玄将身后的沉绛揽到身边：「麻烦给这位小姐挑一件礼裙。」 店员看了看沉绛, 稍稍惊讶：「是上次来买了件大衣的沉小姐，对吗？」 谈司玄垂眸：「来过这里？」 沉绛点头：「送你的那件大衣。」 店员笑起来：「原来是送给谈先生的，没错，那样废手工的高定成衣，也就谈先生这样气质的人才能衬得起来。」 沉绛淡淡往谈司玄身上扫了一眼：「可惜他不喜欢。」 谈司玄微微挑眉：「为何说我不喜欢？」 她抬眸, 认真看他：「从未见你穿过。」 谈司玄唇角轻勾, 揽住她的手稍稍用力：「今晚便穿。」 店员用一只手捂住嘴, 笑道：「谈先生跟沉小姐的感情真好。」她伸出手臂，引导两人到礼服区，「来，沉小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这边是復古款，上次与您同行的朱小姐，挑的那几条裙子便是这个系列的。我记得当时她还为您买了两条鱼尾裙，也在其中。」 沉绛嗯了声。 谈司玄的眸子眯了眯。 店员拿出一条酒红色的露背裙：「沉小姐，您看这件怎么样？深邃艷丽的裙子最衬您的肤色。」 手指抚过衣边，沉绛听到谈司玄淡淡道：「去试试吧。」 沉绛今日挽了发，光滑细腻的背在v型线中一览无余，两条细细的吊带勾在白皙肩头，美好的曲线随着线条延伸向下。 镜中出现男人身影，高大英俊。沉绛透过镜面同他对视，隔着一层玻璃，他的目光似乎更加幽深难测。 「可以吗？」沉绛问。 男人走得更近了些，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冷松气。 挽起的长髮被轻轻散开，他说：「很美。」 沉绛重新把目光放回自己身上，偏偏又是红色。她喜欢红色，另一个人好像也喜欢，只是她偏爱的红幽深浓郁，而姜虞呢，记忆里，大多是活泼明艷的亮红色。 「就这件吧。」 店员将裙子包装好，谈司玄付款，沉绛站在玻璃柜檯前，看到里面摆着一些泛着光泽的丝绸发圈。 「这些发圈……」 店员温和笑道：「是随单赠送的，沉小姐需要的话可以随意挑选。」 沉绛轻轻抬头：「可以卖我几个吗？」 「当然可以。」 第50页 走出店门，沉绛温温侧眸：「你要回公司吗？」 「还缺点东西。」他十分自然地牵住她的手，「走吧。」 沉绛被带到珠宝店。 「沉小姐喜欢什么样的坠子呢？钻石，珍珠，玉，或是宝石？」 沉绛微微犹疑，她并不热衷珠宝。 工作人员看出她的迟疑：「我们店里刚到了一条上好的红宝石……」 谈司玄屈指在柜檯上点了点：「钻石。」说完，他才看向沉绛，淡淡问道，「可以吗？」 沉绛点头。 一条铂金钻石链戴到她的脖颈上，谈司玄又选了配对的钻石耳饰。 走出店门时，沉绛瞥到一支白玉簪，通体莹润，簪首被雕成祥云，干净简约，她视线微顿。 「喜欢？」谈司玄注意到她的目光。 沉绛摇摇头，她喜欢美丽的东西，但并不喜欢美丽易碎的东西。 谈司玄却顿住脚步，声音里也带了些笑意：「阿沉，我说过的，不必为我们节约。」 沉绛仍是摇头：「这种物件，太脆弱了。」 「看到了便是缘分，若觉得脆弱，在它碎掉之前，好好爱惜即可。」谈司玄牵住她的手，嗓音温沉，「走吧，把它买回去。」 一番购物出来，太阳已经明亮得有些刺眼，谈司玄抬腕看了看手錶：「已经中午了，去公司食堂吃点东西？」 沉绛点点头，她刚好有事要去那边处理一下。 两人走进公司大厅，自是又吸引了许多视线。 未走到电梯前，沉绛扯了扯谈司玄的衣袖：「等我一下。」她从袋子中拿出装了发圈的盒子，走到前台打开递给佴钰，「上次借用了你的发圈，不好再拿回来给你，这个请收下吧。」 佴钰有些吃惊，忙摆手道：「没关系的，只是一个发圈而已。」她看了看沉绛手中的盒子，有些不好意思，「这太漂亮了，我那个就是在地摊上买的，也才两块钱。」 「都是发圈。」沉绛将盒子放到佴钰手中，「拿着吧。」 佴钰有些迟疑。 谈司玄走到沉绛身边：「收下吧。」他垂眼看向沉绛，「没有老闆娘拿员工物品不还的道理，对吗？」 沉绛转过眸子，唇角微漾，轻轻点了点头。 == 两人在员工餐厅吃完午饭。 许是逛了半日，有些累，沉绛在走出餐厅的时候掩着嘴巴轻轻打了个哈欠。 「困了？办公室里有休息间，你可以去睡一会儿。」谈司玄嗓音平淡，「下午也不必再回紫荆湾，在这边看会儿书，或者休息一会儿，然后等我下班，一起去参加晚宴。」 沉绛没有应声。 谈司玄垂眸看向她：「你有别的安排？」 沉绛抬眼：「你中午不休息吗？」 他默了两秒，才答：「我们可以一起。」 休息间的床并不算窄，只是枕头只有一个。 百叶窗被拉下，光线昏暗。沉绛侧着身，瞧着躺在对面的谈司玄，他闭着眼，仍是冷清模样。 距离很近，松香侵袭。沉绛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睡不着？」他淡淡开口，仍闭着眼睛。 沉绛嗯一声。 谈司玄翻了个身，距离变得更近，唿吸似乎缠到一块去了。他睁开眼，眸色在朦胧光线下也变得晦暗不清：「不是困了？」 「谈司玄。」她声音很轻，狭小空间中却清晰异常，「我心跳很快。」 谈司玄的眸子骤然深了些许。 沉绛垂着眼睫，说完便沉默下去。房间里太过寂静，直到谈司玄微微起身。 耳边碎发被他探手轻轻挽到耳后，随即是一个浅浅的吻，落在额间。他重新躺下，又贴近半分，下巴抵在她头顶，手臂则搭上她的背，树袋熊一样拥抱着，几乎没有缝隙。 沉绛听到他的声音，从胸膛里传来震动：「睡吧。」 第32章 ◎「是姜虞在他身边的时候。」◎ 醒来时, 床侧的位置已经空了。沉绛睁着眼睛又躺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出休息间。 没想到办公室中还有其他人。 「听说你今天也会去参加晚宴。」坐在谈司玄对面的年轻女人合上手中的文件，笑容温软美好，「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成为谈总的女伴呢？」 谈司玄的视线错过她落到沉绛身上, 嗓音不疾不徐：「醒了？」 沉绛嗯一声。 坐在办公桌前的女人转过头, 愣了几秒钟才开口：「这位是？」 「沉绛, 沉小姐, 我的未婚妻。」谈司玄面容平静。 女人似有些吃惊。「未婚妻？」她反问一句, 声音仍是温柔的。 「这位是向云之，向小姐。听云集团的副总。」 听云集团主涉服装和化妆品行业，沉绛也听说过, 她淡淡同向云之问了声好，顺手撩起垂落的长髮。 向云之抬眸打量着，看到沉绛指间的玫瑰戒, 她视线顿了顿，然后笑起来：「沉小姐, 幸会。抱歉, 我刚刚回国, 还不知你们订婚的消息。」她垂下眼, 似低声感喟，「看来我这次又晚了一步呢。」 说完，她回过头：「那谈总，我就不打扰了。」向云之起身，向谈司玄伸出手, 「司玄,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离开时, 向云之经过沉绛身边：「沉小姐，那我们晚上见了。」她微微侧头，眉目温柔。 第51页 沉绛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向云之也并未介意，带着笑意走出了办公室。直到身后的门被轻轻闭起，她嘴角的弧度才淡下来，随即是一声轻轻的嘆息：「看来这次是真的没有机会了呢。」 办公室中恢復寂静，沉绛沉默坐到沙发前倒了杯水。 谈司玄重新看向电脑屏幕：「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你自己看会儿书，也可以出去逛一逛。」 沉绛淡淡道了声好。 谈司玄没有再分出注意力放到沉绛身上，直到手头的工作处理完，他抬起头，看到沉绛靠在沙发上，双手举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不停点动。他微微眯了眯眸。 结束一轮战斗，沉绛松开一只手，舒展了一下手臂，指尖碰到一层障碍物，她转过头，看到谈司玄站在自己身后，正垂眼看着她的手机屏幕。 「在玩游戏？」 沉绛收回手，嗯了一声。她回过头：「你是不是也很奇怪，我这么无聊的人，居然也会打游戏。」 谈司玄笑了一声：「谁说你无聊？」 「都这么说。」沉绛歪歪头，似乎并不介意。 「是吗？」他反问一句，眸子中闪过幽微的光。 「不过这个游戏可以不交好友，不组队，一个人就能玩。」沉绛将手机往上举了举，给谈司玄看，「而且它的画面做得很漂亮，是冒险类的，当然，也可以打架。」 谈司玄微微俯身，认真看了看：「画面做得是不错。」 沉绛抿了抿唇，她曾见过十八岁的谈司玄带着女友跟哥们去街边的小网吧刷夜，也知道他自己创办的第一家公司就是游戏公司。只是现在的谈司玄，应该不会有这种兴致了。 「谈司玄。」 「嗯？」 沉绛轻轻抬眼：「刚刚那位向小姐，你觉得她怎么样？」 沉绛会问这种问题，谈司玄倒是没有料到。他垂眸，声音平静：「向小姐是一位很好的合作伙伴。」 这个回答，沉绛并不意外。谈司玄总是将与他人的尺度把握地非常好，这一点她很清楚。 可她却还是说出来：「她好像很喜欢你。」 房间中安静了好一瞬。 谈司玄慢慢开口：「那阿沉呢？」 沉绛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依旧是漆黑一片，寻觅不到半点儿波澜。他是随口一问，还是真的想要答案呢？就像上次关于缘分的话题。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林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谈总，该去开会了。」 谈司玄不再等待沉绛的回答，他直起身子：「你是医生，应该知道玩手机太久是无益的，休息会儿吧。」 他走到门口，忽又开口：「阿沉，我的未婚妻只你一个，结，我也会对你做到忠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所希望的，是一个双方都能遵守契约，稳固的单一的婚姻关系，即使沉绛的喜欢，另有他人。 沉绛静静望着他。 是因为她提了向云之，所以才说这种话吗？希望她不要再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其实她从未怀疑过他对婚姻的态度，因为人人都知，谈司玄是个喜欢遵守契约的生意人。 其实他们更像一种深层次的合作伙伴吧，而谈司玄与她的尺度，也同样把握得很好，忠诚即可，无须再多。她点点头，收回了视线。 == 是夜。天色昏沉，似有雪兆。 沉绛挽着谈司玄走进酒店大厅。人声似乎寂静了一瞬。 「司玄，你来了。」带着惊喜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由远及近。 沉绛侧眸，看见孟南溪快步走到两人面前，身上是一条艷丽的红裙。 如此巧合吗？ 孟南溪看到她，眼神明显一滞。 就在这安静的空档，又有一对中年男女端着酒杯走过来：「司玄，你能来参加这个宴会，伯伯很高兴。」 「司玄，好久不见了。」 「孟伯伯，孟伯母。」谈司玄微微笑着颔首。 原来是孟氏夫妇组织的宴会，沉绛垂着眼睫不语。 「沉小姐。」孟南溪的母亲看向沉绛，笑容温和，「又见面了。」 沉绛点点头。 宴会上人来人往，又有许多人围过来打招唿。 「觉得无聊的话，就去找个地方坐一会儿。」谈司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记得跟服务员要果汁，不要喝酒。等会儿会有拍卖。」 沉绛点点头，离开谈司玄去角落找了个位子坐下。然而安静难寻，热闹却总是找上门来。 「沉小姐，最近过得怎么样？」孟南溪提裙坐到她对面。 沉绛端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还好。」 lj 「是吗？」顿了顿，她又笑道，「沉小姐身上的裙子很漂亮。不瞒你说，我也是特意穿了红裙，可惜，还是败给沉小姐了。」 沉绛微微抬眸。 「看来沉小姐是对司玄动了心了。」孟南溪低头轻轻捏着自己的手指。「说实话，沉小姐，仔细看，你身上有些地方，确实跟姜虞很像。」 沉绛静静喝着杯中温水，她像姜虞吗？她从未这样觉得。 「可惜那个人，你和我都取代不了。」她抬眼，看向沉绛握着水杯的手，「顶多替代品罢了。」 沉绛仍旧平静：「看来这样想，会让你觉得好受一些。」 孟南溪的手指慢慢捏起。忽地，她笑起来：「沉小姐，你知道你手上的订婚钻戒，是他什么时候买下的吗？」 第52页 「是姜虞在他身边的时候。」看到沉绛目光微顿，孟南溪的笑容慢慢扩大，「那时候买下这样一枚价值连城的钻戒，自然是为了送给姜虞，或许，就是为了求婚。只是不久后姜虞便离开了他，没想到……过去这么些年，这枚钻戒，居然会戴到沉小姐的手上。」 沉绛终于掀起眼睫，认真看了看孟南溪的脸：「孟小姐跟我说这些话的意义是什么呢？我跟他的婚姻已经定下，要推翻，除非是谈司玄亲自提。」 手指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孟南溪的笑容慢慢地，一点一点颓败下去，但她仍旧抱有一丝希望：「你……」 「不必再同我说。」沉绛打断她，放下水杯，淡淡道，「我主动退婚，也不是不成，除非，是到了我自己愿意的那一天。」 孟南溪咬了咬唇，眼前这个女孩，似乎比当初的姜虞更难撼动。 「孟小姐，这些年过去，你还真是坚持呀。」向云之端着酒杯坐到沉绛身边，仍是温温柔柔笑着，「还不明白吗？就算谈司玄跟沉小姐婚事不成，他也绝不会跟你在一起。」 孟南溪促然起身：「向云之，你不也是一样吗？」 向云之点点头：「是呀，只不过现在我坦然接受了这一点，决定退出这场单恋。」 孟南溪的眼圈慢慢变红：「好，那我们就等等看，看沉小姐这场，又能坚持多久。」她提裙踉跄而去。 向云之坐到沉绛对面：「沉小姐，别介意，刚刚那些话只不过是我想气气她，你跟司玄的婚事，肯定会顺利的。」 沉绛静静看着自己指间闪烁着的玫瑰：「今天在谈司玄的办公室，向小姐看到这枚戒指时，似乎也有些吃惊。」她抬眼，「真的是他买给姜虞的吗？」 向云之愣了愣，随即道：「荆棘玫瑰……这枚戒指确实是司玄早些年前买下来的。」 沉绛眸光微动，这样看来，孟南溪所说，竟有一半像是真的。 向云之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喧譁声。 「孟夫人！」 接着是孟南溪的一声尖叫。 沉绛往人群中看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然后迅速起身，往喧闹处走去。 「让一让，我是医生。」 第33章 ◎淤青。◎ 酒杯碎了一地。 雍容端庄的妇人倒在地板上, 面色苍白，已经陷入昏迷。 沉绛一边快步走近，一边麻利地将自己披散的长髮扎起，看到孟南溪试图将妇人扶起, 她冷声制止：「不要碰她！」 意识丧失, 颈动脉停止搏动, 明显是心脏骤停的反应。沉绛跪到病人身边, 确定后立刻进行心肺復甦急救措施。 谈司玄挂掉120电话, 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 「麻烦大家散开, 给孟夫人留出空间。」沉稳有力的声音，让周围安静了不少。 沉绛还在专注施救。 「出现室颤，有没有aed除颤仪？」 破碎的酒杯在灯光下闪着细碎光芒。人群急乱, 只有她是静的。 孟南溪看着沉绛愣了愣，才慌张点头：「有！有！爸，快去让人把酒店的急救设备带过来。」 十分钟后。 救护车将人带走, 沉绛从地上站起身，身形微微晃了晃, 一双大手将她扶住。 她抬眼, 声音冷静：「麻烦带我去洗手间。」 冰凉的水使人清醒, 沉绛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 走出洗手间, 谈司玄正站在外面等。 见她散乱的额发上还带着水珠，谈司玄伸手帮她擦去：「洁癖这么严重，为什么还做医生？」 沉绛自己抬手理了下碎发，眸光安静淡薄：「我不喜欢看见受伤的人。」落下的手顿了顿，指间空荡的感觉变得明显, 她抬眼, 「抱歉, 刚才做心肺復甦的时候，我把戒指丢在了地板上，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找……」 话还没有说完，他摊开掌心。荆棘缠绕的玫瑰，依旧闪烁着耀眼的光。 沉绛抿了抿唇。 「下次小心些。」谈司玄拢住她指尖，准备将戒指重新戴到她手上。 冰凉的手指微微蜷缩。 「不用戴了。」沉绛将戒指取过，握进手中，「明天便要回实验室，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再戴。」 谈司玄的眸子暗了暗。 「出了这样的事，宴会是不是不能继续了。」她的声音略带疲惫，「谈司玄，我们回去吧。」 一抹红色身影阻挡住两人的去路，孟南溪站在厅门口，神情复杂，看着沉绛不语。救护车到的时候，她母亲已经被沉绛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道谢？还是道歉？」沉绛只是略略看她一眼，「孟小姐，多余的话不必讲，我是个医生。」 孟南溪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着让开了路。 「伯父伯母现在应该很需要你，去医院陪着吧。」谈司玄牵着沉绛经过她身边，嗓音冷淡。 孟南溪咬着唇看谈司玄扶沉绛上车，动作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谨慎。 「很般配，对吗？」向云之裹着白绒绒的大氅走出酒店，目色沉静悠远，「想来你也发现了，她跟姜虞并不是一样的人。」 孟南溪抬起脸，忍住眼中即将落下的泪珠：「是，沉绛要比姜虞出色得多。」说着，她勾唇笑了一下，「可这是我们所认为的。向小姐，你觉得，如果姜虞回来，谈司玄会怎么选？」 第53页 向云之转过头，没有回答孟南溪的问题，而是问：「姜虞要回来了？」 孟南溪摇摇头：「不知道，但我猜她如果听到消息，肯定会回来的。」 向云之微微蹙了眉头。沉谈两家订婚已近两个月，她在国外却一点动静都没听到，想来是有人有意封锁了消息，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两家还是界内的中流砥柱…… 「我该去医院了。」孟南溪裹紧大衣，一点冰凉落到她脸上，她抬起头，「又下雪了。」 == 细小的雪花从车窗玻璃上擦过，迅速消散原形，只留下一点细微的水痕。 沉绛默默侧头看着，膝盖处隐隐传来痛感，想来是刚刚在冷硬的地板上跪了太久的缘故，她想伸手撩起裙摆来看一看，想想，又收回手，只微微皱了眉头。 「怎么了？」谈司玄注意到她的动作。 「没什么。」沉绛转头继续去看窗外。 与前排的升降挡板被他按下：「受伤了？我看看。」 沉绛没有动：「没受伤，不用看了。」 他的语气重了些许：「需要我帮你把裙子掀起来？」 沉绛抿了抿唇。她撩起裙摆，膝盖上已是两圈明显的红痕，谈司玄眯了眯眸：「家中有没有药膏？」 沉绛嗯一声。 裙摆被他轻轻放下，又有一条毛毯盖到腿上。谈司玄落下挡板，语气仍从容不迫：「等会儿把车直接开进二层车库。」 「好的谈总。」 地下二层的车库可以坐电梯直达客厅，沉绛进门后便直接去往二楼。 谈司玄拉住她的手腕：「先涂药。」 沉绛回过头，嗓音清冷：「只是一点淤青，我上去自己处理就好。」 谈司玄没有放手，目光晦暗，盯着她不语。 程姨从楼梯后走出来：「诶？谈先生，沉小姐，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吗？」 手腕仍被他紧紧握在掌心，这种被束缚和压迫的感觉，沉绛并不喜欢，再度开口，嗓音已经变得生硬：「谈司玄，我是医生，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皮外伤。」 谈司玄的眸子彻底沉了下去，他又盯了沉绛两秒钟，最后放开手。 沉绛回过头，没有再看他，径直上了楼去。 程姨默默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待楼上响起关门声，她才轻声问道：「谈先生，你跟沉小姐，是吵架了吗？」 吵架？谈司玄的眉头皱起，他跟沉绛，会吵架？ 程姨小心又问一句：「沉小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是在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刚刚救下一条人命，怎么会心情不好。大概只是自己中午的那一句短问，让她想到了什么，或者是让她想到了什么人，所以现在不想与他过多接触。 谈司玄嘴边浮出一点冷淡的笑，其实今晚的宴会，他本没有参加的必要。以后，多余的想法，还是不要再有的好。 == 洗完澡，沉绛换了一条稍短的睡裙，坐在床边，她将药膏细细涂抹在膝盖上。 视线扫过指间，她顿了顿，然后抬头看向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只璀璨玫瑰。那日听到梁淞说，这枚戒指是谈司玄专门去调换的，她还觉得欣喜，现在想来，竟有些可笑了。 手上力度不自觉重了许多，她闷哼一声，收回视线。 房门被人轻轻敲了敲。 沉绛擦干净手，起身开门。 「沉小姐，这么早回来，没吃什么东西吧。」程姨站在门外，温和道，「我做了点小酥肉，还炖了鲜虾豆腐汤，你下楼吃点儿，好吗？」 程姨温温笑着，她肚子也确实有点饿，沉绛点点头，道了声好。 下楼时，谈司玄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她身上穿着单薄的棉质睡裙，下摆只到膝盖，略略垂眼，便能瞧见那一片刺眼的淤痕。走近时，他嗅到一种有些发苦的药膏的气味，看来沉绛确实很好地给自己做了处理，完全不用他人操心。谈司玄收回视线。 一顿饭吃得沉默寡淡。两个人几乎同时放下碗筷。 「我上楼了。」沉绛垂着眼睫起身。 一声狗叫袭来。大雄刚刚在窝里睡了个懒觉，听见人声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跑到沉绛身边。许是刚刚睡醒，还不算清醒，药膏的气味也让它有些迟疑，围着沉绛转了两圈，它始终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拦在她脚边，让她无法前行。 「大雄，我要休息了，晚安。」沉绛轻轻开口。 大雄的眼睛亮了亮，它叫一声，忽然抬起前爪，勐地向沉绛扑去。 被撞到膝盖是必然的，沉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温热的手掌探过来，拉住她的小臂，迅速将她扯向一旁。 似乎只是一个眨眼间，她坐在了谈司玄的大腿上。 男人仍旧穿着衬衫西裤，冰凉的腰带贴上薄薄的睡衣，沉绛被激得瑟缩了一下，双腿曲起，手指不经意间抚上他的胸膛，动作就像往他怀中又躲了躲。 谈司玄的手臂收拢了一些。 似乎难得有这样的时刻，抱着她，像抱着一只柔软的小动物。 大雄扑了个空，低低呜叫一声，转头又要往两人身上蹭。 谈司玄直接抱着沉绛起身上楼。 程姨从厨房中走出来，准备收拾餐桌。抬眼看到两人状态，又迅速退了回去。看来两个人已经和好了，她笑着想。 第54页 沉绛勾住谈司玄的脖颈，一路安静不语。直到走上最后一步台阶，她才轻轻开口：「把我放在这儿就好了。」 谈司玄却没有停下脚步。沉绛疑惑抬头，却瞧见他瞳眸深深，下颌绷紧，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最终她被放进主卧的床榻上。 阴影倾覆而来。柔软的裙摆，被折平压皱。 松香，药香，玫瑰气，空气中混为一团，最后融合成一种暗昧旖旎的暖意，像热浪一样侵入四肢百骸，使沉绛只能发出一声低低的、柔柔的嘆息。 谈司玄的声音像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低哑得如同引诱。 「乖，我小心些，不弄疼你。」 第34章 ◎相错。◎ 虽然能感觉得到谈司玄已经尽力克制, 但第二日醒来，身上的酸痛感比之前次并没有减轻多少。沉绛揉着脖颈翻个身，脑中闪过一个模煳的念头，今天好像还有什么事要做, 她忽地睁开眼, 从床上坐起来。 昨日是春节假期的最后一日。 时针指到八点钟, 房间中已没有谈司玄的身影, 沉绛匆匆进卫生间洗了个澡, 又套上皱得有些过分的睡裙, 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热牛奶已经有些凉了。谈司玄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片生吐司。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他抬眼, 看到沉绛穿戴整齐快步下楼走到门口。 眉头皱了皱，声音仍是冷静平淡的：「吃完早饭，我送你。」 沉绛低着头在玄关处换好鞋子：「不用了, 我自己开车去。」时间晚了许多，她不能继续耽搁。 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谈司玄收回目光, 神色愈发淡漠。他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吐司片, 在餐桌前坐了一会儿后, 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起身出门。 天色昏黑。研究院灯火通明。 「沉沉，这是你研究生最后一个学期，任务又加重了。医院定好了是吗？跟那边请个假，今天回去收拾下行李，估计接下来你得在实验室里住个一两周。」 「好。」沉绛点点头, 换了衣服, 她抬手把挽好的头髮散下来。 有女同学经过她身边, 忽然顿住脚步，然后靠近她嗅了嗅：「沉沉，你换洗髮水了吗？这好像是……男人的味道哦。」她沖沉绛眨眨眼。 沉绛散发的手顿了顿，早晨她用的是谈司玄的洗漱用品，确实，今天一天，她总能闻到那种淡淡的冷松气。心中不自觉便生起波澜，她抿唇轻道：「我先回去了。」 「路滑，小心些。」 零星的雨雪下了一天，又赶上復工时间，很多路段都发生了拥堵。 沉绛也不例外地被滞在了路上，车子塞在距商业区不远的路口，她轻轻点着方向盘，侧脸去看广场上的彩灯。商场大楼顶部的巨幅gg屏变换着颜色，沉绛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然后慢慢顿住视线。 明媚艷丽的女人，屏幕中盈盈笑望着她。 沉绛静静抬头看着。某奢牌代言的gg，是从前就有了吗？她竟没什么印象。走过太多遍的路，她从未认真看过这面大屏幕。视线微移，谈氏集团四个大字清晰明亮，盖过周围一切繁华璀璨。 这样近的距离。原来他只要抬眼，便能时时见到她。 车流重新开始移动，后面响起催促的喇叭声，沉绛收回目光，重新发动车子。 正式復工第一日，林惊陪着谈司玄加了个夜班，车子驶出公司地库，两人还在低头看着手上的资料。 感觉到颈椎有些僵硬，林惊抬起头来转了转脖颈，视线落在窗外的高楼上，他忽地眯了眸。 「订一下明早去厦市的机票，然后把海外市场部的会议时间调到后天下午。」谈司玄淡淡出声，没有收到回应，他抬起头，「有什么问题吗？」 林惊回过头，面容平静：「没有，我这就处理，开会通知明早下发。」他转回身子，拿起手机订票，然后又在通讯录中翻了翻，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去。 回到别墅，厅中只亮着一盏灯，整栋房子都安静得有些过分。 谈司玄抬头看了看时间，十点钟，他拿出手机，准备拨出电话，盯着屏幕看了两秒钟，他打开玄关处的鞋柜，沉绛早时穿的鞋子端正摆在其中，原是已经睡下了，他收回手机。 又在书房里工作了一会儿，谈司玄揉揉眉心，合上面前的笔记本页面。目光落在后排的书架上，他起身，从架子上拿下那本很久没有碰过的诗集。 沉绛在夜中醒来。她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今夜却有些不安稳，轻轻坐起身，她探手去取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 杯子是空的，沉绛掀开被子，趿上拖鞋走出了房门。 陈旧的诗集，静静摆在书桌桌面上，沉绛伸出手，轻轻翻动页面。照片仍完整夹在其中。 是在回忆吗？还是说她一直以为的过去，其实并没有成为过去。 沉绛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缓缓探手取出，连同水杯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翌日早起。 沉绛从楼上提下一个小巧的行李箱。 「沉小姐，你是要出门吗？」程姨疑惑地看着她。 「嗯，要去研究院住几天。」她抬眸，看见谈司玄站在门口，已经推开半扇厅门。 视线交汇，气氛变得沉默。 「谈先生今天也要出差呢。」程姨开口打破僵局。她悄悄嘆口气，两人才和好了一天，怎么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第55页 沉绛收回目光，嗓音平静淡漠：「一路顺风。」 == 日子过得很快。 实验室的研究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日子，便需专心准备毕业论文。沉绛在一个晴朗的下午拉着行李回到紫荆湾。 「沉小姐，怎么感觉你又瘦了许多？」程姨将饭菜上桌，擦了擦手，「今晚我炖了乌鸡参汤，你可要多喝点儿，补一补。」 沉绛站在生态缸前看着里面生长良好的植被，应了一声好。 厅门被推开。 沉绛回过头，看见谈司玄从门外走进，她轻声问道：「回来了？」 谈司玄看着她，点点头，面容是一贯的冷静淡薄。 沉绛转回眸：「吃完晚饭，跟我回家一趟吧，姑婆要搬回去了。」 「好。」回答简短，听不出一丝情绪。他脱掉大衣，对程姨道，「我还有些工作处理，先不用准备我的饭菜。」说完，他便抬步上了楼。 沉绛仍在生态缸前静静站着。 程姨曾听沉绛提过一两句关于姑婆的事，便好奇道：「沉小姐，你家中那位老太太，生的到底是什么病呀？也不用去医院吗？」 沉绛的声音很轻：「身体上的伤疤，转化成了心理疾病。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住到有人的地方去，否则便不能正常生活。」 「这病倒是有点奇怪。」程姨摇了摇头，「不过，是不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觉得孤独呀？」 「孤独？」沉绛低声喃喃一声。 「是呀。人都有觉得孤独的时候吧。」程姨笑道，「沉小姐，没有谈先生在身边，自己生活的时候，你不会感到孤独吗？」 已经走到最后一步台阶的谈司玄顿住脚步。 片刻后，他听见沉绛淡淡答：「不会。」眸底生出一点冷意，谈司玄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楼下。 沉绛俯身看着缸中对站的两个小人，声音轻缓：「从前不会。现在，好像会。」 程姨笑起来：「有感情的两个人住在一起，当然会变成这样，哪怕只是分开一小段时间。我想谈先生也会有这种感觉。」 「是吗？」 程姨点点头：「是呀，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谈先生总会一个人坐在那张沙发上出神呢，我看他表情挺落寞的。」 谈司玄，觉得孤独吗？沉绛垂下眼睫，可惜，让谈司玄感觉到孤独的人，似乎并不是她。 == 回到沉家，一家人都在。 沉纡拉着谈司玄下棋，沉绛便和沉纾一起将姑婆送回了小院儿。 回程路上，沉纾忽然开口：「沉沉，这阵子跟谈司玄相处得怎么样？」 「还好。」沉绛一向回答如此。 沉纾嗯一声，嗓音温和：「如果你觉得他没问题，我想提前你们的婚礼时间。」 沉绛疑惑转过头：「为什么？」 沉纾看她一眼，笑道：「我当然是想早点傍上谈家这棵摇钱树咯。」 沉纾的态度有些奇怪，沉绛淡声问：「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当然不是。」沉纾这次的回答是肯定的，「爸还没退位，又有我跟沉纡，能出什么事？别多想。」 沉绛嗯一声。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原因，目标尚未完成之前，她都不会同谈司玄结婚。十年确实不短，但余生更长，她不会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捆绑终生。 「我不同意提前。」 沉纾的眸色深了些，但他还是点点头：「那哥哥尊重你的选择。」 == 沉家，二楼。几面透明玻璃搭建出的一方偏厅，从主楼延伸出来，悬空于庭院之上。 棋盘撤到一旁，桌上滚了一壶月光白。 「谈总，来，歇会儿。」沉纡将烫好的茶具放到谈司玄面前，为他倒了一杯茶。 谈司玄静静看着盏中颜色澄澈的茶汤，等着沉纡继续下文。 果然。 「谈总，这两月同沉沉相处，你觉得怎么样？」 「想说什么？」谈司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沉纡笑一声：「谈总多心了，我就是想问问你，对阿沉的感觉如何？」 茶杯放在桌台上，水面晃出轻微弧度，谈司玄垂眼瞧着，没有回答。 沉纡嘆口气：「我还以为，谈总肯定会爱上我们家沉沉。」 对面的人仍旧沉默。 沉纡端起茶盏，指尖轻轻在杯身上摩挲，嘴边漾起一点儿轻浮的笑：「看谈总这样子，是对沉沉没产生什么感情？」 「有话直说。」 沉纡在茶盏后掀起眼眸：「这阵子姑婆住在家里，说了不少沉沉儿时的趣事，唉，越听，我们一家心里越不是滋味，总觉得对沉沉的亏欠太大。」他抿一口茶，「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想把谈总跟沉沉这桩婚事，往后推一推。」 第35章 ◎「原来你才二十二岁。」◎ 一轮圆月挂在夜空, 沉静明亮。 谈司玄握着方向盘，抬眼看着前方的红灯，淡声问道：「为什么不愿意在家里住下？」出门前，苏韵曾说让他们留下住一晚, 多日未见, 他想沉绛应会答应, 没想到她却拒绝了。 沉绛仰头望着月亮, 听见问话, 她微微转眸：「会睡不着。」程姨说得不错, 大抵是习惯了谈司玄的存在，这阵子住在宿舍，她的睡眠都不好。 睡不着吗？不知怎么, 谈司玄脑海中几乎立刻就出现了那个小木盒，临时出门，她定然没有带在身边。 第56页 红灯进入倒计时。 「去喝两杯？」他忽然说道。 沉绛看他一眼, 点了点头：「好。」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名为「宴城」的高级会所门前, 这里是比轻瓷更奢侈的销金地, 沉绛听朱瓷提过两次。 一进门便有侍者引路, 显然是对谈司玄十分熟悉, 他们被带上顶楼。这一层仅有一个包厢，空间偌大，装修极尽奢华，所需娱乐设施应有尽有。 沉绛转头去问谈司玄：「这是裴宴泽的地方吗？」 谈司玄答了句是。 沉绛点点头，这样的装修, 一看便是那个挑事精的风格。夸张花哨, 看来他与谈司玄不同, 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推开门，沉绛一眼便瞧见江鸾从高脚凳上跳下来跑到她跟前：「沉沉，好久不见。前几日便想叫你出来玩了，可惜你一直不在家。」 沉绛点点头。 房间里其他人有的在打电竞，有的在打撞球，裴宴泽眯着眼睛坐在中央吧檯里，在调一杯五颜六色的酒。 「想喝什么？」谈司玄带着沉绛走到吧檯前，各种各样的酒在台桌上堆叠成一座小塔，「红酒？」 沉绛摇摇头：「我想试试那个。」她指向一瓶伏特加。 谈司玄眉目微挑：「确定？」 「嗯。」沉绛应一声，心情不算好时，人确实会生起酒精欲望。 裴宴泽抬眼，将手中的缤纷酒杯递给沉绛：「沉小姐要不要试试我这杯？比伏特加还要烈得多。」 「不要。」沉绛回答得干脆。 裴宴泽挑眉：「沉小姐可真会伤人心。」 谈司玄探手掠过他眼前，取过那瓶伏特加，倒了一杯递给沉绛。 裴宴泽冷笑，又向江鸾推销自己的酒，江鸾撇撇嘴：「我怕被你毒死。」 裴宴泽啧了一声：「算了，我自己喝。」他将那杯酒一口饮下。 江鸾皱眉看着他：「裴宴泽，你是不是疯了？」 裴宴泽放下酒杯，摆摆手，这酒确实很烈，有什么东西在他大脑中燃烧。他眯着眼睛盯着沉绛看了几秒钟，忽然凑近道：「沉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沉绛抬眼。 裴宴泽摸着下巴，似在认真思索：「一定在哪里见过。」 他离沉绛很近，谈司玄眼神微暗，伸手揽住沉绛的腰，将她往后带了带。 「德行，谈哥还在这儿你就敢玩这一套，沉沉，别理他，我们去那边坐。」江鸾招唿沉绛。 沉绛点头，又看了看裴宴泽，端着酒杯走开了。 裴宴泽揉揉额角，还在皱着眉头仔细回忆：「在哪儿见过呢？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谈司玄漠漠看他一眼：「别再动不该动的念头。」 裴宴泽抬起头，突然笑了一声：「怎么？真怕我把你这小妹妹抢走？司玄，你是不是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啊？」 谈司玄眸子顿了顿，伸手从一侧倒了杯酒放到裴宴泽面前：「看来你的酒量比之前差了很多。」 裴宴泽端起酒杯，又是一口闷：「胡扯，老子酒量好得很。」 谈司玄不再理会他，迳自走到撞球桌前跟周挺开了个台。 月色被灯光阻拦在顶层外的露台上，夜愈来愈深。 沉绛靠着落地窗看着外面林立的高楼。没想到在此处，竟也能瞧见谈氏集团大楼旁商厦上的巨幅gg屏。只是距离太远，她辨不清上面出现的还是不是姜虞的脸。 酒意微醺，心念微动，沉绛推开落地窗的门，走到露台上。 还是有些看不清，她眯了眯眸，又把身子往外探了探。 一股强力扯住她的胳膊，沉绛抬头，对上一双微怒的眸：「你在做什么？」 大脑的反应有些迟钝，沉绛看了男人一会儿，抬手指向远处的gg屏：「谈司玄，你看那块大屏幕，上面的人是谁？」 谈司玄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然后转回头：「我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最好。」沉绛有些高兴，低声嘟囔着，她伸出手臂，勾住男人的脖颈，眸光里晕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光，「谈司玄。」沾染了酒液的红唇气息吞吐，「我想亲你。」 热烈的、滚烫的、汹涌的吻。牙关被他轻易撬开，侵略一步一步加深，沉绛闭上眼，睫毛轻轻颤动着，纵容自己慢慢沦陷。 唇舌纠缠，唿吸破碎。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完全无法脱离，只能咬着她柔软的唇，一点一点侵蚀，到更深的地方去。 直到被她勾住的脖颈处传来一丝凉意。谈司玄扶住她的腰，往后撤了撤。 沉绛疑惑地睁开眼，目色迷离，晕着水意。她开口，因为无力，声音不自觉便比平常软了几分：「不喜欢吗？」她问。 吻落在颊边。他的声音有些哑：「回家继续。」 室内，暖意融融。 一群人望着谈司玄搂着沉绛离开的身影，寂静片刻，然后啧啧出声。 「卧槽，谈哥这可以啊。你们有没有人算着他们亲了多久？」 「神经病，不过我确实是第一次看见谈哥这种情况，他以前对姜虞也这样吗？」 「提什么姜虞，以后都别再提这个名字。」 「你们说谈哥这到底是不是动心了？」 江鸾看着自己的手机，笑得有些诡异：「废话，这还看不出来。动心是肯定的咯。」 第57页 一直趴在吧檯上半醉半醒的裴宴泽忽然直起身：「靠，我知道在哪儿见过她了。」说完，他又重新趴回檯面上，眯着眼睛笑了一声，「小丫头，确实厉害。」 == 身体似乎一次比一次沉重，沉绛在意识迷濛间翻了个身，腰间一只手臂收紧半分，她睁开眼。 五官深邃，线条流畅的一张脸。沉绛轻轻抬起指尖，从他的眉眼勾勒到唇边，这张面孔带给人的感觉仍旧是淡薄的，与昨夜望着她的眼睛低低喊阿沉时截然不同。 沉绛抿了抿唇。大抵人被欲望所控时，都是如此。只是她还不清楚，谈司玄对于感情和欲望的把控，究竟区分到什么程度。 昨夜在宴城时的情形她大多记不清了，但她记得，露台上的那个吻应是她主动的。然后他们离开了宴城，一路上她倚在谈司玄怀里，似乎还勾着他在车里亲了一回。 沉绛只能想到，谈司玄对她并不拒绝。她相信谈司玄并不是残忍的人，那张照片被她取走，他也没有说什么。或许，相处了这些日子，谈司玄对她是生了些情意的，只是还不及前人的分量。 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比他和姜虞相处的时间少了太多。这般想着，她放下手，垂落的指尖被轻轻拢住。 「不睡了？」他闭着眼，嗓音还带着初初睡醒时的低哑蛊惑。 沉绛嗯一声：「你不去上班吗？」 他翻个身，重新将她拢进怀里：「再睡会儿。」 沉绛沉默地靠着他胸膛，没有继续说话。心跳声，很明显。 「阿沉。」他扣着她的手指，嗓音温沉，「搬到这个房间里，跟我一起住吧。」 == 日子悄然过去，天气也渐渐暖和了一些。 沉纾和江鸾的婚事以极快的速度定了下来，他们决定不办订婚仪式，直接举办婚礼。 沉绛被父母要求提前回家准备，虽然她不知自己作为妹妹，究竟要准备些什么。沉绛站在更衣室中拣择着柜子里的衣服。 最后，她穿上一件墨绿格纹的宽松毛衣，配了条直筒牛仔裤。 谈司玄走进更衣室，正巧看到镜子前的女孩。太过年轻了。 他从岛台的小木架上取下一枚墨绿的丝绒发圈，走到沉绛身后为她挽发。 沉绛透过镜面静静注视着他，住到一个房间后，他们的关系似乎稳定许多，相处也更加和谐。 只是他挽发的手艺并不怎么样。沉绛从他手中取过发圈，自己扎出一个高马尾：「这样就好了。」 谈司玄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道：「阿沉，你这样，让我有些负罪感。」 沉绛疑惑转头看他。 谈司玄伸手帮她把额边碎发理了理，唇边浮起一点淡薄的笑：「你太年轻了，有时候我都会想，我是犯了罪的。」 沉绛抬眸看着他，然后忽然抬手遮住他的眼睛：「谈司玄，我已经二十二了。快点闭上眼睛，把你脑子里这些念头都忘掉。」她抿着唇，有些气恼，看来不同他讲从前是对的，若他记起十年前的自己，情况或许会比现在更糟糕。 却听他淡淡道：「阿沉，原来你才二十二岁。」 第36章 ◎「二楼二楼，发现目标。」◎ 天气和暖, 微风清徐。车子经过商场，谈司玄照旧停下车去买礼物。 沉绛在广场上停下脚步。 「怎么了？」谈司玄侧目。 大屏幕上画面变换，gg播到重复项，并没有出现姜虞的脸。换下去了吗？还是说那晚是她出现了幻觉？沉绛仍仰头望着。 谈司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屏幕上正在播放q-king的珠宝gg, 他微微眯了眸。 「没什么, 走吧。」沉绛把手探进他掌心。 她的手干净空落, 什么首饰都没有戴。谈司玄收回视线, 淡淡嗯一声, 牵住她走进商场。 == 要筹备婚事的缘故，沉纾和沉纡也住回了家里。但不管在什么时候，沉家总是热闹的。 两个人一下车, 便看到沉纡皱着眉头蹲在泳池边，盯着水面很苦恼的模样。 「他在做什么？」谈司玄问沉绛。 沉绛看一眼，摇摇头：「不知道, 但别过去就对了。」 「嗯？」她的声音很轻，又被风带得有些缥缈, 谈司玄没有听清。 就在这时, 沉纡抬起头, 看见谈司玄, 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眼睛促然亮起来：「谈总，你总算来了，快来看看这怎么回事？」 听着他不着调的声音，谈司玄微微蹙眉, 但还是依言走到泳池边。沉绛正低头取行李, 抬头看见谈司玄的动作, 她紧走两步想拉住他，但还是迟了一步。 「哗啦」一声巨响，泳池中的水像一朵莲花炸到半空。沉绛还紧紧拽着谈司玄的衣角，谈司玄也下意识转身护住她。 「哈哈哈哈哈……」沉纡看着两个浑身湿透的人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当然，他自己站在池边，也被浇成了一只落汤鸡。 沉绛从谈司玄怀里抬起头，看见他额发尽湿，散碎落在眼前，是与平时不一样的狼狈落拓，她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谈司玄垂眼，看她挑着眼尾，笑得明媚得意，他抬起滴水的衣袖，在她脸上迅速抹了一把。 沉绛怔了怔。他弯起唇角，面容笼罩在阳光下，眉目间浮动着一层温柔的浅辉。 第58页 沉纡的笑声止住了：「唉，没意思，好没意思。」 沉绛转过头，重新蹙起眉头：「沉纡，你好无聊。」 沉纡耸耸肩，语气吊儿郎当：「谁让你们一个个春风得意，双宿双栖，我这个孤家寡人还不能自己找点儿趣事做了？」说着，微风拂过，他打了个喷嚏。 苏韵听见外面的动静从厅中走出来，看到眼前景象，她睁大眼睛，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沉纡！又是你干的好事！沉沉，快跟司玄进去换身衣服。别感冒。」转头又对沉纡道，「你就在外边冻着吧，多大的人了还像三岁小孩一样玩这种把戏。」 沉纡晃晃头，甩了甩头髮，死皮赖脸说道：「妈，您要是真捨得，就把家里的门都关上，一扇也别给我留，就让我冻死在外面。」 苏韵无奈，只能气得又跺了跺脚。 沉绛回到卧室洗了个澡，谈司玄还是去了之前的客房。 头髮还没吹干，门外响起敲门声。谈司玄穿着一件宽松的家居服走进她卧室：「我的换洗衣服在你行李箱里。」见沉绛手里还拿着吹风机，他接过来，平静道，「我帮你？」 沉绛轻轻抿唇，点了点头。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房间，明朗，温和。 沉绛侧身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睛勾缠自己的指尖。谈司玄站在沙发一侧，轻轻握着她的髮丝。 这些日子下来，谈司玄发现沉绛似乎很爱惜自己的长髮，总用玫瑰精油细心养护着，扎发时也只用丝绸料子的发圈，大抵是确实用了心，她的头髮长至腰身，发质却还十分出色，蓬松柔顺，在阳光下泛着光泽，不见半点儿粗糙痕迹。 只是这头长髮虽美，有时候却也碍事，尤其夜间情动，视线昏暗，动作稍大，他便总会在不经意间扯到她的髮丝，惹她低低一声惊唿。之后他的动作便只能收敛一些，不敢太过放肆。 暖风落在鬓髮上，脸颊也微微有些发热，谈司玄的指尖轻柔撩动髮丝，沉绛捏着手指，闭上眼睛在风声中数着自己的心跳。 许久之后，风声寂静。谈司玄用手指勾着她的髮丝，略略俯身：「阿沉，不如把头髮剪短一些？」 她睁开眼睛同他对视，片刻后红唇轻启，答了声好。 竟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谈司玄弯起唇角，又凑近她些，张口咬上她的下唇。沉绛轻轻哼了一声，两人就势跌倒在沙发上。 虽然已经在同一个房间里住了些日子，但回到家中，且还是在白日里，做这种亲密行为，沉绛还是莫名感到紧张。她攥着谈司玄的衣服下摆，侷促地应着他有些急躁和莽撞的吻。一只手已经探进了她的衣襟边，沉绛慌张抬手去推。 谈司玄在她唇边低声闷笑：「阿沉，现在才害羞，是不是晚了点？」这样说着，他的动作却并未停止。 沉绛咬着唇按住他的手：「谈司玄。」 谈司玄低低应一声，手停在柔软腰间，却又去寻摸她的唇。 温热，躁动，沉绛感觉自己即将放弃抵抗。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来：「二楼二楼，发现目标。」 两人俱是一惊。 谈司玄迅速抬眸向窗外扫了一眼，一架无人机悬在空中，上面的镜头正对着这间卧室。谈司玄的眼神沉了沉，果断抱着沉绛滚下沙发，落在地毯上，对面的桌子完好地挡住了他们的身形。 外面的无人机却仍不消停，所带喇叭里传出的声音也带着得逞的笑意：「青天白日，朗朗干坤，什么人如此胆大？竟敢在我沉家做出这不轨之事。」 沉绛伏在谈司玄身上，听他似乎从齿缝里逼出了沉纡两个字。 所幸她刚刚制止及时，两人并没有被拍到什么太过分的情形，沉绛浅红着脸，将上衣收整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 谈司玄也从地毯上坐起来，沉着眸子舔了一下后槽牙。 沉纡。看来自己真要给这位舅哥找些事情做了。 == 晚饭之时，沉纡没有上桌。 「他说餐厅里出了点事儿，跑了个员工，回去处理了。」沉纾平静陈述着。 沉绛和谈司玄淡定吃着自己碗中的饭菜。 苏韵嘆口气：「给他找点事做也好，省的一天天地在家不干正事，净调皮捣蛋。沉沉，今天你哥哥是不是又去你那儿捣乱了？」 沉绛垂着眼睛没说话。 沉正轻轻咳一声：「跑的什么员工？他不会干苛待员工这种事吧？」 苏韵皱眉，问沉纾：「不会是上次沉沉说的那个小提琴手吧？」 「这我可不知道。」沉纾淡淡抬眸，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谈司玄。 谈司玄仍旧是波澜不惊的做派，甚至从盘里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沉绛碗中。 沉纡轻轻抬眼，然后默默吃下了这块平日里并不太喜欢的肉。 苏韵忽地笑起来：「算了，管他呢，让他自己折腾去吧，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沉沉，司玄，多吃点。」她换上公筷，也从盘中夹一块肉放到沉绛碗中，「对了，沉沉，上次你救了孟太太，前几日他们家送过来好多礼物，都是些珠宝类的小玩意儿，吃完饭你去挑一挑，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就留下，其他的我再给他们送回去。」 「妈看着办就行了。」沉绛淡淡道。 沉纾道：「沉沉从小不热这些，而且她以后常待手术室，珠宝首饰什么的应该也不能戴。」 第59页 苏韵嘆口气，转而又道：「出了手术室不就能戴了？我看沉沉戴钻石就挺好看。司玄给的那枚订婚戒指，沉沉戴着特别适合。」 沉绛垂着眼将碗中的肉拨到一边。 苏韵还在说着：「沉沉，我听沉纡说之前程家的二小子寄给你一条红宝石项鍊？」 「嗯。退回去了。」 「这小子怎么还不死心呢。」苏韵放下碗筷，「沉沉，你可要跟他说清楚，别让他影响了你跟司玄的婚事，咱们也别耽误了人家。」 「嗯。」沉绛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吃饭时有人同她不停攀谈，但苏韵有时难免就会像现在一样唠叨起来。 谈司玄夹了一筷青菜放在沉绛碗中。 「行了妈，这种事沉沉自己能处理好，你就别操心了。」沉纾摇摇头，对自己这个心思简单的妈十分无奈，「有空您多关心关心儿子我的婚事吧，这马上就要办婚礼了，家里该做的准备都做好没？」 苏韵啧一声：「这不把沉沉叫回家来陪我一起嘛。不过确实太着急了些，我还以为沉沉的婚事会办在你前面。哎？沉沉，不如你跟司玄也一起把婚事办了吧，一次办两场，多方便。」 沉纾有些汗颜。 lj 「不要。」沉绛倒是回答得十分干脆。 谈司玄淡淡侧眸看她，只瞧见她一脸平静，半点儿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厅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沉纡匆匆跑进餐厅，咬牙切齿道：「谈司玄，你把我女朋友送哪儿去了？」 第37章 ◎露营。◎ 一场春雨带走严寒。沉绛靠在花房中的摇椅上, 拿着手机同朱瓷视频。 朱瓷正在细细描着自己手上的红色指甲油：「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最近跟谈司玄相处得不错咯。」 沉绛没有否认。 「我也知道，你的目标，就没有完不成的。不过……」她掀起眼皮, 停下手中动作, 「沉沉, 这阵子你有没有发现, 姜虞在国内的代言gg似乎多了些。」 沉绛愣了一下, 随即便想起那晚的大屏幕。 「你注意到了？」朱瓷皱眉, 思索片刻，「或许真的有些不对劲，要不要我找人打听一下她在国外的……」 沉绛摇了摇头, 打断朱瓷的话：「不用。」她将身上盖的薄毛毯往上拉了拉，目光轻轻转开，落在一株红色的蝴蝶兰上, 「与我有关的人是谈司玄。」静了片刻，她又添一句：「也只有谈司玄。」 朱瓷垂眼想了想：「你说得不错, 防谁都是无用的, 一切关键都在谈司玄身上。」 沉绛点点头, 唇角也带上一点浅浅的笑意：「阿瓷最知我心。」 朱瓷笑笑, 正欲再说些什么，沉绛忽然直起身子，轻声道：「他给我打电话了，我先接一下。」 视频被切断，朱瓷笑着轻骂一句：「见色忘友。」 沉绛接起电话, 几日不见, 她竟有些语塞。 没听到声音, 谈司玄先开了口：「阿沉，在做什么？」 「在花房里偷懒。」沉绛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柔软的毛毯边缘，老实答道。 谈司玄靠在办公椅上：「这几日很辛苦？」 沉绛认真想了想：「是吧，虽然好像什么东西也没做出来，但妈妈一直拉着我没头脑地忙来忙去。」 听她说完，谈司玄弯起唇角：「要不要偷偷跑出来休息一下？」 「嗯？」 谈司玄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天气晴好，远处是一片柳绿新色。 「他们几个要去燕白山露营。」 燕白山是京海郊外有名的生态度假区，面积很大，景色秀美，因为山上营地中设备齐全，不用自己带帐篷之类，所以也被京海人称作是「高级露营区」。 但沉绛一直只是听说，从没有去过，便点头道：「我想去。」 「那午饭后我去接你。」 「记得把车子停在北门边的路口。」沉绛小心叮嘱。 目光从窗外转到桌面上，他温声应了个好字。 == 车子停到燕白山山下的停车场。沉绛发现对面停了一辆十分熟悉的越野车，下车后她又仔细看了看车牌。 「纾哥也偷跑出来了吗？」 谈司玄看着那辆车微微眯了眯眸：「看来是这样。」 正说着，不远处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沉纾和江鸾。 沉绛无言，他们两兄妹都跑了出来，看来回去后妈妈一定会发脾气。 「走吧。」谈司玄向她伸出手。 沉绛熟练地将指尖放入他掌心，他却稍稍移动半分，与她十指相扣。沉绛愣了愣。 「沉沉！」江鸾已经看到他们，向她招起了手。 走到跟前，沉绛与沉纾对视一眼，沉纾笑笑：「别怪我不叫你，知道司玄会去接你，所以我就自己先走了。」 沉绛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身边谈司玄的眼神却暗了暗，江鸾则是悄悄吐了吐舌头。 到达集合大厅，沉绛看到参与这次露营的都是熟悉面孔，哥哥，未来嫂子，周挺，黎玉，黎鹰……还有几个不是太熟的，没有孟南溪，但裴宴泽带来了一个她从没见过的漂亮女孩儿。 周挺悄悄碰一下裴宴泽的肩：「裴哥，之前你不是放言要等谈哥婚事吹了去追沉绛的嘛？怎么？才几个月功夫就想开了？」 裴宴泽冷笑一声：「是想开了。」 第60页 「啧，也是，我看谈哥应该是不会放手了。」 裴宴泽却道：「你说反了。」 周挺疑问一声，还欲再问，众人已经开始讨论起上山的方式。 黎鹰第一个发言：「坐什么缆车，来露营，当然要自己爬上去咯。」 周挺附和：「行吧，那咱们就现在出发，一步一步走上去。」 谈司玄看向沉绛：「你想爬上去吗？」 午后的气温算是和暖，沉绛将身上的运动外套脱下繫到腰间，点了点头。 谈司玄没再说话。 == 燕白山不算有名高山，却也并非无名矮坡，有些山路甚至可以说是崎岖难行。众人爬了一个多小时，很快便有体力不支的宣告放弃，转去附近站点坐缆车。剩下的人则继续走。 慢慢的，放弃的人越来越多。谈司玄看着落在自己身后两米的沉绛，问：「要不要去坐缆车？」 沉绛确实有些疲惫，但她侧眸看了看四周绽放的芸芸山樱，还是摇了摇头。 谈司玄默了默，重新向她伸出手。 阳光慢慢从明媚转为冷清。山路仅剩几个人还在走着。 两个单身的走在最前，裴宴泽和女伴稍后，最次则是谈司玄和沉绛。 沉绛体力尚可，但她发现谈司玄似乎是故意放慢脚步。 「你怕我跟不上？」沉绛转头疑问。 没有半分倦意的谈司玄忽然顿住脚步：「走，我们去坐缆车。」 沉绛摇摇头：「我还可以。」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沉绛听到谈司玄问：「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转去坐缆车了吗？」山林茂密，微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里似乎浸着点点春阳余光。 沉绛眨眨眼，摇了摇头，谈司玄笑笑，并未多说。 最终沉绛还是跟着谈司玄去坐了缆车。 到达山顶后，沉绛发现提前到达的众人已经在营地空地上燃起篝火，正在准备烧烤。 山顶的景色更不逊于路途。空气清新，视野开阔，几顶造型别致的白色大帐篷间隔坐落在营地四周，除却美丽，还有些别样的浪漫。 沉绛放下背包，准备参与众人的活动。谈司玄拉住她：「累的话可以先去帐篷里休息一下。」 沉绛向四周看了看，笑道：「来到这种地方，休息好像是一种罪恶。」 谈司玄不再阻拦。 夜色渐深，繁星明亮。饱餐一顿后，众人拿着酒瓶围坐篝火，闲聊畅饮。 十分和谐的场景，但沉绛还是注意到，大家的状态似乎都不是很投入，仿佛是在……她瞥见坐在对面的沉纾和江鸾，忽然明白过来。 「是沉纾今晚要求婚吗？」她转眸看向谈司玄。 听到这句话，谈司玄薄唇微抿，抬了抬眼看向对面的位置，没有回答。 沉绛注意到他的表情，笑起来：「看来真的是这样。」 谈司玄的眼神暗了暗，他拿着一罐啤酒起身，然后向沉绛伸出手：「太吵了，我们去别处。」 沉绛看看沉纾和江鸾，想来谈司玄对他们的事并不感兴趣，虽然她有些好奇，但还是点点头，跟着谈司玄起身离开。两人走到山顶边缘处的一处空地上。 没了篝火，夜色愈深愈冷。好在他们带来的外套厚实，能抵御这山间春夜的寒凉。 谈司玄走进旁边的帐篷，从里面拿出一个软垫。两人在垫子上坐下。 一路没有交谈，但氛围却难得地并不僵硬，许是景色映衬。林色幽绿，星星低垂，沉绛望着远处，看得有些痴迷。 「阿沉。」 「嗯？」听到谈司玄唤自己的名字，沉绛欲转头看他。 「抬头看。」 沉绛疑惑抬头。几十朵烟花在眼前簇然绽放，整片夜空瞬间被缤纷的色彩照亮。她的眸子亦亮起来。 并没有停止。又是一轮新的烟花。数量似乎比之前又多了许多，颜色也更加缤纷夺人。是沉纾的求婚仪式开始了吗？ 熟悉的嗓音于烟火中淡淡响起。 「二十二朵。」 沉绛转过眸子。 升升落落的烟火在他的瞳中跃动，那里终于不再是一片无波无澜的深潭。 「阿沉，生日快乐。」 沉绛怔住。 一个丝绒小盒落在她的掌心。「生日礼物。」 沉绛抿唇，打开了盒子。是一枚红宝石的戒指，颜色深丽，夜色中闪着纯粹的幽光。 「之前那枚戒指，你似乎并不喜欢。」他声音温沉，「这个，可以吗？」 沉绛咬了咬下唇，那只玫瑰荆棘，其实她是很中意的，只是……她轻轻开口，嗓音在渐落的烟火中轻柔缥缈：「没有不喜欢，你送的，都可以。」 烟火熄落了，夜色重归寂静。 微凉的指尖勾缠着温热的手指：「第二次的烟火是多少？」 「五十一。」 沉绛默了一瞬：「谈司玄。」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嗯？」 「我……」十指相扣，她欲言又止。 「冷吗？」 沉绛摇了摇头，终于再度开口：「其实我……」 「咳咳……」人声，脚步声。 「谈哥，用心了啊！」 两人起身回头。 「沉沉！生日快乐！」江鸾跑到沉绛身边，紧紧抱了她一下，然后迅速松开，「嘻嘻，抱你你不要介意哦，喏！生日礼物。」她将一个礼物盒放进她手中，「还有就是我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你哥，所以他才跟来想看看……」 第61页 沉绛抬眼，看见沉纾微微含着笑，似乎沖谈司玄点了个头。 剩下的人也纷纷送上祝福和生日礼物。 「咳，好了好了，都过十二点了，太冷了，我们都回去睡吧。」 「沉沉。」黎玉勾住她的手，「夜里真的好冷，你今晚跟我睡吧。」 江鸾跺了跺脚：「我是沉沉的嫂嫂，沉沉要跟我睡。」 「闹完了吗？」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拉回身边，声音仍是一贯的冷淡。 众人嬉笑着散去。 谈司玄垂眼看向她：「走吧，回帐篷。」 许是春意尚早，山顶冷峭，夜间的温度确实低得有些过分。 沉绛躺在床上，攥着身上的羽绒被，望着眼前漆黑的虚空轻轻开口：「谈司玄。」 「嗯？」 「为什么这里的东西那么齐全，却没有取暖的设施呢？」 「嗯。」他的声音很低，「因为只有这样，」一股强力将她拉入怀里，整个包裹起来，「人和人才会相互取暖。」 她的长睫在黑夜里轻轻颤动：「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要坐缆车上来了。」 腿酸。 耳边传来一声闷笑。她被谈司玄翻身压在身下。 「我会轻一点。」暧昧的气息滚烫脸颊，他的声音愈发低哑，「这帐篷不隔音，你……」 尾音被夜色吞噬。 第38章 ◎婚礼。◎ 很快便到了沉纡和江鸾结婚的日子。 这场婚礼的地点没有定在酒店, 而是就置在沉家后院的大草坪上，场景布置则还是由美设出身的沉纡操刀，根据两位新人……当然更多的是江鸾的喜好，做了清新又温暖的森系风。 邀请的嘉宾也不是很多, 没有媒体, 主要还是两家的亲朋好友, 以及京海的一些商界名流, 生意伙伴。 早七点钟。沉绛站在更衣室的玻璃窗前, 静静望着后院中的鲜花摆设。清晨下了一场小小的雾, 春日里浅白的曦光穿过雾气落在草地上，使其中场景更加缥缈梦幻。 一只温热的手落在腰间，她被人从身后抱住, 熟悉的嗓音淡淡响起：「在想什么？」 「怎么来这么早？」沉绛轻轻垂眸，「我在想，我们的婚礼会是什么样子？」 颊边落下一个轻轻的吻：「那要看阿沉喜欢什么样子。」 沉绛轻轻弯起唇角。 她转过身, 看到谈司玄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西装，略微有些惊讶, 往日里很少见他穿这样张扬的颜色, 虽然给人的感觉仍旧是矜贵冷厉的。 「怎么？不好看？」 沉绛摇摇头, 抬手帮他把口袋中紫红色的方巾整理了一下：「很好看。」 「阿沉今天穿什么？」 沉绛抬眼, 看向对面的衣架：「那件。」 谈司玄回过头，微微眯了眸。 那是一条玫瑰色的如意襟立领旗袍。 并不是改良的修身款式，七分倒大袖，袖口领下及开叉处都镶滚着如意云纹，绲边还装饰着白色蕾丝, 年轻典雅的款式, 用的却是旖旎特别的玫瑰真丝提花面料, 冲突性的美感，正如沉绛给人的感觉一般，高贵中的冷艷神秘，与曼妙。 换上衣服，沉绛坐在梳妆镜前挽发。谈司玄坚持买下的那支祥云白玉簪，正能与这身旗袍搭配。原本及腰的长髮剪短了将近二十多公分，一支簪子挽起刚刚好。她又从首饰台中捡了一只白玉镯戴上。 谈司玄站在梳妆镜一侧，透过镜面淡淡望着她。 「怎么？不好看？」沉绛故意问着跟他一样的话。 他微微俯身，对上她的眼睛：「不止好看。」 换好衣服，又化好妆，沉绛搭上一条披肩，挽着谈司玄出门。 两人下了楼，沉绛忽然顿住脚步：「等一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去把订婚戒指戴上。」 谈司玄微微弯起唇角：「在哪儿？我去帮你取。」 「床头柜的抽屉里。」 「好。」 谈司玄回到沉绛的卧室，很轻易便找到了那枚戒指，他拿着戒指起身，视线忽然落到床头。只是略微思索两秒钟，他伸出手。 早雾散去，春阳和暖。 客人们陆陆续续都到了。 「还是第一次见你穿旗袍，没想到也这么合适。」 这声音有些让人意外，沉绛转过头：「阿瓷？」 朱瓷抬抬下巴，示意沉绛去看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我跟他来的。」程忌。 沉绛点点头。 朱瓷的神情却有些忧虑：「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跟你说，程鹰回国了。」 看沉绛没什么反应，她继续道：「昨天回来的，但是他没回家，所以程忌让我来跟你说一声，可能程鹰会来找你。」 沉绛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那孩子跟他哥一样倔，我是担心了，你跟谈司玄好不容易渐入佳境……」她摇摇头，「算了，管他呢，反正你不答应，他总不会强抢。」 沉绛笑笑：「好了，别担心，你进去吧。」 朱瓷点点头，回到了程忌身边。 「沉小姐。」孟南溪和父母走近。 「沉小姐，上次真的多谢你，不然我现在可能已经没办法站到这里了。」孟夫人感激道，「只是沉小姐，那些礼物你不喜欢吗？不如……」 想来是苏韵将东西尽数退了回去，沉绛平静道：「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应该做的。」 第62页 孟家夫妇对视一眼，孟南溪开口说道：「爸妈，你们先进去吧，我跟沉小姐说两句话。」 沉绛淡淡看着她。 「沉小姐，还是要多谢你救了我母亲。」顿了顿，她继续道，「也为我上次不好的言行向你道歉。」 沉绛没有开口。 孟南溪垂眼看向她指上钻戒：「但我还是要提醒沉小姐一句，上次虽是我冲动而言，但我所说并非是假话。这枚钻戒，确实是司玄早早买下来的，而姜虞于他，用言情剧的话来说，应该是永不落幕的白月光，她走后，谈司玄身边再没有过其他女人，直到你出现，同他联姻。」 沉绛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戒指内圈。 孟南溪笑笑：「现在同你说这些，你觉得我是死性不改也好，是突发善心也罢，沉小姐，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她走进场中，又顿住脚步，侧眸道，「这些日子不知沉小姐发没有，姜虞在国内的营销多了许多。我想，她或许是要回来。」 一串紫丁香滚落到脚边，沉绛垂眸看着，不多时，又有一朵蝴蝶兰轻轻砸进她的臂弯。起风了吗？她抬头去看花门，却发现谈司玄站在不远处，目色深沉，静静同她对视。 是听见了吗？姜虞要回来。 婚礼进行了大半日。 夕阳西下。沉纡指挥着工作人员将后院草坪上的排椅换成小型圆桌，午宴是在酒店进行的，稍后他们则要在这里办一场晚宴，晚宴之后还有一场after party。 天边晚霞渐粉渐金，沉纡抬头看了会儿，视线收回时，他忽然瞥见沉绛独自穿过草坪，出了后院的大门，他好奇地眯了眯眸。 又过片刻。谈司玄从厅中走出。 「找沉沉？她往后门去了，可能是去见什么人吧，急匆匆的。」沉纡状似不经意地提醒道。 谈司玄的眸子顿了顿，没说话，抬腿便向后门走去。 沉纡微微勾了唇角。那日谈司玄用一封面试函便挖走了他喜欢的女孩，后来去燕白山露营，他们又瞒着他行动，让他一个人被母亲扣在手里，错失了一个约女孩出门的好机会。想来这次，应该能让他扳回一局。 == 夕阳下，程鹰的神情愈发颓丧。 「沉沉，嫁给谈司玄，你不会幸福的。」他垂落的手中紧紧握着那颗王国之心，「为什么你要为了一桩没有感情的婚事，断送自己一生的幸福？」 「程鹰，我很感谢你会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这样的喜欢很难得。」沉绛认真抬眸望着他眼底，「可是，你不知道，我喜欢他。」 程鹰愣了愣：「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喜欢谈司玄。」沉绛的嗓音缓慢温柔，「有十年了，我喜欢他。」 一字一句，清晰，坚定。手中的宝石硌得掌心发痛，可心口上巨大的压抑感更令他难以忍受。程鹰缓了片刻，才抬头问道：「为什么？沉沉？谈司玄哪里好？值得你念这么多年。」 沉绛微微歪头，想了片刻：「他尊重我，欣赏我，会真心为我着想。」 这样的答案让程鹰有些不可置信，甚至难以接受，他激动起来：「就因为这样？」 沉绛摇了摇头：「你不明白，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程鹰眉头紧皱：「沉沉，这些我也能做到。」 沉绛仍然摇头，眼神澄澈坚决：「程鹰，那时出现的人不是你，现在我喜欢的你也不是你。」 程鹰忽然抬手握住她双肩：「可是十年前，谈司玄跟姜虞……」 「你知道吗？」沉绛淡淡开口打断他，「其实谈司玄先遇到的人是我。」 程鹰的目光顿了顿。 「可惜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她嗓音平静，认真道，「不然，他会先爱上我。」 没错，他相信，她确实有这样的魅力。程鹰的眼神彻底灰败下去。 谈司玄走出院门，一眼便看到路边桃花树下的两人。 程鹰扶着沉绛的肩膀，嗓音微哑，一句话说得十分艰难：「沉沉，我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吗？」 「嗯。」她拒绝得果断。 谈司玄站在门口静静注视着。 「可若是谈司玄放弃了你呢？」程鹰眼中忽地燃起最后一簇火苗，「姜虞要回来了。」 微风将这句话挟至谈司玄耳边，他沉着脸，眼神幽深。 「沉沉，我还会等你，直到你真的同谈司玄踏入结婚礼堂。」程鹰盯着她的眼睛。 沉绛微怔。 程鹰努力勾起唇角，笑了笑：「沉沉，如你所说，出现的时机早晚，很重要，对吗？」 沉绛抿唇，没有回答。 天边晚霞已经被浸染成一片浓郁的红，最后一缕夕光掠过前方的一道蓝色身影，程鹰收回视线，俯身，又离沉绛近了些，然后低声道：「沉沉，那我们就等等看，看最后是你赢过姜虞，还是我赢过谈司玄。」 说完，他直起背，收回手。又沖沉绛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沉绛望着程鹰的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准备回去。 熟悉的身影站在院门口，已经被暗色笼罩。 她愣了愣，没有说话。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是否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 只听对面的人淡淡开口：「走吧，回去。」 -完- 第39章 ◎「能实现大雄所有愿望的小叮噹。」◎ 第63页 夜幕降临。草坪上亮着星星点点的光。 年轻美丽的小提琴手站在人群中央, 拉起一首欢快的舞曲。沉纾牵着江鸾的手从人群中走出来，舞步跟上曲子的节拍。 笑声穿透曲乐，红色的裙摆扫过草地上盛开的鲜花。沉绛坐在圆桌前，托腮望着自己的兄嫂, 唇边漾起一点儿盈盈笑意。今夜确实是令人难忘的好时光。 起身去跳舞的人越来越多, 小提琴手结束曲子, 随后上台的乐队奏响更加热情的摇滚乐。 沉绛看到沉纡牵着刚刚下台的小提琴手混入人群。 「沉沉, 做什么呢？一起来跳舞。」朱瓷向她伸出手。 沉绛略微思索便站起身。 「谈总, 不介意我带走你的未婚妻吧。」朱瓷牵住沉绛的手, 低头去看坐在一侧的谈司玄，意料之中的没有听到回答，她也并不在意, 转头同沉绛笑语，「看你家谈总，坐在这种欢乐的场子里面表情还能这么严肃。」 沉绛垂眸扫了一眼谈司玄。他把着酒杯, 面容冷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漆黑的瞳仁中确实不见半点儿笑意。虽然谈司玄的姿态看起来一向如此, 但沉绛还是能感觉得到, 他变得与早晨有些不同了, 沉绛抿了抿唇。 「行了，别理他，咱们去跳舞。」朱瓷拖着沉绛离开。 如此春夜，还是有些许凉意。沉绛穿着旗袍，小幅度地同朱瓷错落舞步。她会跳舞, 正是朱瓷所教。 「程鹰来找你了？」 「嗯。他说会等到我跟谈司玄结婚。」 朱瓷笑了一声：「这小子。」顿了顿, 她继续道, 「说实话，他还是蛮真诚可爱的。要不是知道你心里只有谈司玄，我会希望你跟程鹰在一起。」 沉绛轻轻弯了一下唇角，没有再说话。 谈司玄坐在僻静处，静静望着那个玫瑰色的身影。裹挟于纷杂人流之中，她仍旧是最耀眼夺目的那一个，像皎洁明月，周围的星辰都黯淡失色，这样的人……谈司玄晃着手中酒杯，沉默地端起抿了一口。 曲风变换，牵着朱瓷的手忽然空落下去，沉绛抬眸，红髮美人已经被程忌拉进了怀里。氛围越来越热烈，许多人都在交换舞伴，沉绛并不打算与别人跳舞，便转身准备回到位子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身前。 「沉小姐，可以请你跳会儿舞吗？」裴宴泽笑着向她伸出手。 沉绛迟疑半分。 「我有两个问题想问沉小姐，只需要一小会儿。」他微微敛了笑意，神情看起来十分认真。 沉绛将手放入他掌心。 裴宴泽牵着她重回人群。 「沉小姐，十年前我们见过，是吗？」 「嗯。」沉绛回了个简单的单音节。 裴宴泽笑了一声：「果然。所以才想嫁给司玄？」 沉绛没有回答，裴宴泽心中却已经明了，猜测得到证实，他没有再纠缠的必要，轻轻放开沉绛的手，他道；「沉小姐，我很欣赏你的勇气，现在是，那时也是。」 沉绛点点头，转身走出人群。谈司玄不在位子上，沉绛停下脚步，打量一眼四周，仍然没有瞧见他的身影。些许凉意侵袭，沉绛擦了擦手裹上披肩，决定先回房去换身更保暖的衣裳。 厅中灯火通明，沉家夫妇和几位长辈正在举杯谈笑，看见沉绛进门，苏韵稍稍抬眼，说道：「沉沉，刚刚司玄自己上楼去了，我瞧着他许是喝多了，你去看看吧。」 喝多了？沉绛微怔，但还是点了点头。 客房里的灯没开，里面也没有人，沉绛蹙起眉头，是回了紫荆湾吗？她转身回房，准备去打个电话。 打开卧室灯，沉绛将披肩脱下，置到一侧的衣架上，转身时，视线扫过床头，心脏勐然收缩一下，她被突然出现的身影惊吓到了。 谈司玄闭着眼靠在床背上，西装外套丢在一侧，衬衫领带松散，顶端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懒散中透着些许不同寻常的性感，看起来倒真像是醉了。 沉绛走到床边，探手去摸他的脸，还没碰到，他睁开眼，眸光沉沉，喉结滚动。 手腕被他捏住，身体陷入了柔软的床褥中。 沉绛定定地瞧着他的脸：「谈司玄，你……」 剩下的话被堵在口中，指尖穿入他的发。 谈司玄的动作似乎比从前都要莽撞，瑰色的旗袍捲起下摆，祥云散乱。沉绛抬手去推他肩膀，却被扣住手腕重新压入床褥。墨发铺垂，玉簪坠落，沉绛听到一声清脆声响。 「谈司玄。」她试图让他停下来。 手臂从掌控中挣脱，却碰上一个坚硬的小物件，沉绛侧过脸，看到枕下木盒因她的动作撞上床头柜，盖子被弹开了，露出其中青蓝一角，她愣了愣。 他的动作却愈发悍戾，沉绛呜咽一声，转过了眸。 今天有不少客人住在家中。沉绛努力咬住下唇，眼中不可抑地泛起点点水色。 谈司玄的目光顿了顿，探手去摸床头那只小木盒。沉绛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 还未想个清楚明白，柔软的青帕被递到嘴边，他低声说：「咬着。」 醒来时天已大亮，身边的位置也空了。 沉绛侧身躺在床边，静静望着落在地上的手帕和碎簪，她不是太明白，昨夜谈司玄究竟有没有醉。默了许久，她轻轻探身，从床下捡起帕子。 还是完全没有印象吗？哪怕看见这条手帕。明明裴宴泽就能记起，沉绛咬了咬唇，将皱掉的帕子舒展开。视线转到小木盒上，她的眸光暗了暗。 第64页 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将东西收整好放进抽屉里，房门被敲响两下，然后打开。谈司玄端着一份早餐进门：「吃点东西。」 他面容平静，瞧不出半分情绪，沉绛抿抿唇，垂眸去看碎在地毯边的那支簪。 谈司玄的视线跟着落过去，淡声道：「喜欢的话再去买一支。」 沉绛不语。这样美丽的玉簪，只戴了一次，就变成这般模样，实在是浪费了。而且毁坏它的，还是当初说只要好好珍惜的人。她摇了摇头。 谈司玄也没有再说什么。 == 沉纾与江鸾的婚礼结束，沉绛搬回了紫荆湾。日子仿佛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写论文，去医院，偶尔到轻瓷喝两杯酒，跟谈司玄，也如之前一般平静相处着，没有热烈，但算是和谐。 有时候沉绛会想，就这样生活下去也很好。 春日消逝得很快，温度渐渐升高。 沉绛坐在廊下，戴着围裙口罩和手套，拿着一把齿梳帮大雄梳毛。 程姨提着水壶从厅里出来，去浇灌院里新种的鲜花，看见沉绛的装扮，她笑道：「沉小姐，要不还是我来吧。」 「没关系。」沉绛放下齿梳，揉了揉大雄的脑袋。 程姨看看趴在沉绛腿边懒洋洋正在享受的大雄，摇了摇头：「沉小姐放心，它的换毛期马上就要结束了。」 沉绛点点头：「我下午带它去洗个澡。」 还是之前给大雄看病的宠物医院，沉绛来过几次，已与前台的护士小琪混了个脸熟。 「沉小姐。」 「我带它来洗澡。」 「好。」小琪从她手中接过狗绳，送到里面的宠物洗浴间。 沉绛坐到待客区的沙发上，转头看着窗外的春色发呆。 「姜小姐，这是你第一次带着自己的爱宠接拍代言是吗？」墙上的电视中传来声音。 「是的。」翠丽动人的女声。 沉绛抬眼。 「粉丝们好像都知道，这只阿拉斯加犬已经陪伴你多年了。」 姜虞笑着摸摸身边大狗的脑袋：「没错，可以说它已经不只是我的宠物，还是我的家人。」 「这只狗叫什么名字呢？」 「叮噹。」 「是叮噹猫的叮噹吗？」 「没错。」姜虞笑得很温柔，「就是能实现大雄所有愿望的小叮噹。」 「看来这个名字是很有故事咯。」 姜虞只是明媚笑着。 见她如此反应，主持人自然没有继续追问，立刻换了话题：「那是什么原因，让你带着爱宠接下这次的品牌代言呢？」 她弯着眉眼，目光柔和，似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其实叮噹刚刚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根本不懂得怎么照顾宠物，那个时候把它送给我的人，就准备了很多的狗粮罐头和宠物用具放到我那里，都是这个牌子的。后来这些年，也没有再换过，所以说，对这个牌子，有感情吧。」她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夕光透过落地窗落在身上，似乎没有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小琪牵着大雄从洗浴间走出来。 「沉小姐，这是大雄这次的消费清单，您看一下。」小琪递给沉绛一张单子，见她没什么反应，似在出神之中，小琪又轻轻叫了声，「沉小姐？」 沉绛回过神，接过单子，道了声好。 电视上的gg还在播放，大雄忽然转过头，冲着电视叫了几声。 沉绛淡淡垂眸。 小琪笑道：「大雄这次来好像更有精神了，沉小姐，看来您照顾它，比谈先生还尽心。」 沉绛嗯一声。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看屏幕，是谈司玄打过来的。 「抱歉，可以把电视中的声音调小一点吗？」 「可以可以。」小琪立刻将电视调成静音，视线落在gg上，她愣了一下，镜头前的那只阿拉斯加犬，跟大雄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第40章 ◎「你不会是想解除婚约吧？」◎ 沉绛接起电话。 「晚上有时间吗？」他的声音透过听筒, 有些淡薄，「菱庄有个活动，一起去？」 「嗯，好。」 「那我现在回别墅接你。」 「我在宠物医院, 带大雄洗澡。」 电话那端顿了顿：「把它也带上吧。」 菱庄是孟南溪开的生态料理餐厅, 自带蔬菜基地和大片果园, 还有鱼塘马场, 可以亲手採摘食材水果, 也有一定的娱乐性质。一桌一院, 所以可以带着宠物进入。 沉绛走进院门，将大雄的狗绳解下。 几个熟悉的朋友正围在院中，借着角灯观察小池塘里的鱼。 大雄难得有机会到别的地方撒欢, 高兴地叫了两声。 众人回头，皆是一愣。 天色昏暗。纤薄高挑的女孩穿了一条浅色的碎花裙站在庭院中央，身形庞大的阿拉斯加犬蹲在她的脚边, 这场景熟悉得令人恍惚。 庭院中静了一瞬，周挺第一个回过神来：「呦, 这不是大雄吗？感觉我都好久没见过它了。」他摸摸后脑勺, 有些心虚地笑着。 大雄又叫了一声。 庭院中的树灯亮起, 女孩儿的脸变得清晰美丽, 其他人也终于反应过来，此刻眼前站着的人是沉绛，而非多年前的姜虞。 黎玉轻咳一声，笑着开口：「沉沉，大雄好喜欢你呀。」 第65页 沉绛嗯一声, 转眸对身边的谈司玄道：「我去洗一下手。」 她走去洗手间, 众人俱松了一口气, 有工作人员走进院中，为他们送上菜单，谈司玄没有接，只是熟练地报出几种蔬菜名，然后说：「这些菜都不要上。」 工作人员一一记下离开。 「这些都是让沉沉过敏的菜吧，谈哥，你真的对沉沉很上心哎。」 周挺碰了碰谈司玄的肩：「谈哥，说实话，你爱上沉绛了，对不对？」 其他人有沉默，有应和，都想听到这尊无情佛的答案。 「就是，谈哥，这半年看你们两个相处，完全就是郎情妾意一对璧人嘛。」 裴宴泽抱着手臂倚靠在一侧的柳树上：「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对沉绛动了心？」 黎玉笑道：「如果不是因为动了心，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呢？」 沉绛止步在门口的屏风之后，与众人一起等待着谈司玄开口。 微风扫过耳畔，她听见他的回答。 「阿沉要嫁我度终生，我给不了她爱，对她好些，是应该的。」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春日末尾。 朱瓷踩着细高跟匆匆赶到商业街，咖啡厅的玻璃窗前没有熟悉的身影，她皱眉向四周看了看，最后发现沉绛正站在街角，仰头望着对面的高楼大厦。 她摇摇头，走到沉绛身边：「谈司玄的办公室那么高，你看得到吗？」 沉绛收回视线：「我是在想，看了那么久，似乎还是没有什么不一样。」 「怎么？想开了？现在想开，晚了点吧。」朱瓷摊开手。 她与谈司玄的婚礼日期，就在一个月后。 沉绛歪头笑笑：「走吧。」 「去哪儿？」 「去试一下婚纱。」 「哈？」朱瓷感到莫名其妙，「你的婚纱不是交给了义大利的设计师做吗？」 「嗯，就是想去试一试。」 熟悉的礼服馆中。沉绛望着镜中的自己，白色的婚纱洁净高贵，她静静看着，陷入沉默。 朱瓷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儿。 「沉沉，你不会是在想跟谈司玄解除婚约吧？」 沉绛没有回答。 朱瓷皱眉：「这阵子你们相处得不是很好吗？」 沉绛略略垂眸：「我确实是在想解除婚约的事情，但还只是停留在想的层面。」 「为什么？」 「感觉这一场，似乎是赢不了了。」她看了看身上的婚纱，「我去换下来。阿瓷，你去挑两条裙子吧，我付钱。」 朱瓷没有犹豫地选了两条自己平时捨不得买的手工礼裙。 两人出了店门，找了一家氛围安静的餐厅定了个小包厢。 饭菜还未上桌，朱瓷撑头看着沉绛，指尖在桌面上敲出咚咚声响。 「沉沉，你可要想清楚，还有一个月，你就能跟谈司玄走进婚姻殿堂了。」 沉绛握着一杯温水慢慢喝着：「现在正在想。」 朱瓷有些无语，她摇摇头，拿出手机随意翻看着，忽然，她睁大眼，骂了一句脏话。 她将手机放到沉绛面前，沉绛垂眼，微博头条。 「姜虞宣布放弃国外演艺事业，正式回国发展。」 沉绛看着这个标题默了一会儿，其实前面的铺垫已经足够多，她此刻的心情倒也并不意外。抬指点开那条新闻，姜虞在镜头前的笑容依旧明媚温柔。 「其实这个想法已经在我大脑里面存在很久了，只是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剧组拍摄布鲁斯导演的新片，这个机会于我而言实在珍贵难得，所以我就只能等到拍摄完成之后，也就是现在，再向大家宣布这个决定。」 「为什么要放弃这边的大好事业回国吗？是，这些年我在国外的发展确实不错，但我始终相信，有舍有得，国内的市场也会欢迎我，甚至是更加欢迎我。」 「最大的理由……我一直热爱着我的国家，热爱着我的故乡，还有，我也很想念国内的亲朋好友，落叶归根，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和诉求。」 「说的可真好听。」朱瓷又骂了句脏话，「早不回晚不回，偏偏挑你跟谈司玄快结婚的时候回来。」 沉绛将手机递还给朱瓷：「何必这么生气呢，她有选择回国的权利和自由。」 「我最讨厌一边拼命向前跑，一边忍不住回头看的人。」朱瓷翻个白眼，「你倒是稳得住。」 沉绛笑笑：「我不是说了吗？我正在想。」 朱瓷嘆口气：「算了，我只希望你到最后，不要因为犹豫不决而伤得太深。」 沉绛点点头：「等我想明白了，我会果断做出决定的。」 侍应生敲了敲包厢门，将饭菜上桌。 「看起来味道不错。」 沉绛嗯一声，转头对侍应生道：「请稍等一下。」她拿出手机，拨通谈司玄的电话，片刻后挂断，她抬头道，「麻烦再帮我做一份，半小时后打包送过来。」 「好的女士。」 朱瓷眯了眯眼：「一边考虑解除婚约，一边还在给未婚夫送饭？」 「我说了，我还没有想好。」 朱瓷冷笑一声：「我看你现在就想得挺明白的。」 == 沉绛将打包好的食物带到谈司玄的办公室，他还在处理文件，简单同她打个招唿便继续沉入工作之中。 第66页 沉绛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他。天气愈发热了，办公室里已经开了空调，他穿着一件长袖衬衫，袖口挽起到小臂处，露出好看的肌肉线条。 沉绛视线上移，又去看他的脸，许是最近工作忙的缘故，他面容更清瘦了些，侧脸轮廓变得更加清晰，那种禁慾疏离感也更重了。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谈司玄抬起头，淡淡问道：「怎么了？」 沉绛笑笑，转开视线：「这些饭菜再不吃就要凉了。」 看着她的目光顿了顿，谈司玄放下手中工作，起身走到桌旁，坐到了她对面。 「味道不错，哪家餐厅的？」 「旁边商场里。」 「去做什么了？」 沉绛默了一瞬，答：「陪朱瓷去买裙子。」 谈司玄注意到了她的片刻迟疑，但他没有追问，只是嗯一声，然后道：「下午要做什么？」 「回去睡觉，今晚要去医院值班。」 谈司玄点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 「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我开了车。」沉绛晃晃手中的车钥匙。 「路上注意安全。」 出了门，沉绛遇到正往办公室走的林惊。 「沉小姐。」他礼貌问好。 沉绛微微点头，准备去坐电梯。林惊却忽然开口道：「沉小姐，如果这两日看到网络上的消息，不要担心。」 沉绛有些疑惑地回过头看他。 林惊唇角弯起一个温和的笑容：「您与谈总一定会顺利成婚的。」 这话倒让沉绛有些意外，她对谈司玄这个助理的印象并不深刻，不知他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种话，但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件事，便只是点点头：「谢谢你，林助理。」 林惊又笑了笑，转身敲开了谈司玄的办公室门。 == lj 是夜。京海市立医院。 沉绛刚刚坐在门诊处，拿起手中的病历本翻看着。电话铃声响起，院里的救护车倾巢而出。 「沉沉，怎么了？」正准备下班回家的主任从门后探出头。 「说是机场出了踩踏事件，伤了不少人。」 主任皱起眉头：「行了，今晚回不成家了。哎，机场？肯定又是围观明星给闹的。」 沉绛没有应声，只是默默做好了接诊的准备。没多久，院外传来一阵吵嚷，她抬起头，大批病人被送入院内，竟比之前预想的人数还要多。 「快来帮把手！」 沉绛帮着把病人接入院中进行诊断急救。 跟着救护车进来的医师忽然拉住她：「沉沉，你去后边，那个女明星也受伤送来了，腿上划了道口子，需要缝针，经纪人什么的都跟着，要求不能留疤，你的手是咱们院里最稳的，你去处理吧。挺多记者和粉丝都跟到医院来了，你抓紧处理完然后把人送走。」 第41章 ◎分手。◎ 沉绛并不喜欢处理特殊病人, 但眼见院外已经被记者和粉丝围得水泄不通，她只能答应。只是没有想到，这位让医院内外都塞得满满当当的特殊病人，竟是白日里刚刚宣布回国发展, 惹得朱瓷开口大骂的, 谈司玄的前女友, 姜虞。 但她还是冷静地走了过去。 「沉医生, 这位是姜虞姜小姐, 她的伤你来处理一下。」站在一旁的男医生看见沉绛, 仿佛看到救命恩人。 经纪人抬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皱起眉头, 说：「这位医生看起来好年轻。」 沉绛没有理会，迳自走到姜虞身边。 她的模样看起来与多年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只是气质上成熟了些许, 眉眼间的锐利感降低，多了两分柔和与自信。不过她此刻看起来略微有些狼狈, 长发凌乱披散在身后, 精緻的印花裙下摆捲起, 上面沾染着点点血迹。许是伤口太痛, 她微微皱着眉，咬着下唇在尽力忍耐。 「轻创处理已经做好了是吗？」沉绛略微弯腰去观察姜虞腿上的伤口，胸前的名牌垂落下来。 沉绛，姜虞很清楚地看到牌子上的姓名。 她愣了片刻，随即抬头去看眼前这位女医生。她戴了口罩, 只露出纤长的眉和一双漂亮的皎目, 眸中的情绪很淡, 清澈平静，没有一丝杂质。长发盘起竖在脑后，露出的脖颈修长纤细，肩背纤薄，白大褂也藏不住她优越的半身比例。 气质是决然出众的。 姜虞转开视线，静静开口：「抱歉，我不想让这位医生帮我处理伤口。」 男医生皱起眉头。 经纪人也说道：「这位女医生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我们的要求已经说得很清楚，小虞是演员，身上不能留有疤痕，所以希望能找院里最好的医生来……」 「无论多么好的缝合技术，也不能保证病人的伤口完全不会留疤，不过，如果你们还是想找技术最好的医生。」沉绛直起腰，看着经纪人淡淡道，「我的缝合术就是这家医院里做的最好的。」 「是的，沉医生虽然年轻，但是你们绝对可以相信她的技术。」男医生皱眉道，「而且现在医院里的病人很多，我们也不能再因为姜小姐一个人频繁更换医生浪费大家的资源。」 姜虞抿了抿唇。 沉绛垂眸，平静道：「姜小姐放心，不会有任何事情影响我这双手。」 经纪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姜虞却重新抬眸看向沉绛，然后道：「那就麻烦沉小姐了。」 第67页 站在一旁的护士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很少有人会把医生叫做小姐。 沉绛却只是点点头：「先打麻药吧。」 「沉医生，那我先去外面帮忙了。」 或许是因为紧张，缝合过程中姜虞全程都没有说话，但沉绛的手速很快，短短一会儿功夫就将伤口缝合完毕，并且如她所言，缝合后的痕迹干净整齐，一旁的护士直道沉医生果然神手。 经纪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沉医生，真不好意思，刚才是我眼皮浅薄。」她弯着眉眼笑着，「说实话，我看您气质出众，倒更适合做明星。」 一旁的医护笑道：「不瞒您说，对沉医生说这种话的人太多了，但她的能力可比颜值更出众，医院里少了她，那才是真正的损失。」 沉绛的反应仍然淡淡，只又对姜虞说了些术后护理，然后便准备离开。 有护士突然跑进门来，紧张道：「刚刚有粉丝和记者闯进了医院，还弄伤了我们两个医生，姜小姐，你现在恐怕出不去了，请转到楼上病房去待一晚，等警察过来吧。」说完她又看向沉绛，「沉医生，这边结束请抓紧到急诊那边去。」 经纪人翻着手机痛苦扶额：「新闻都出来了，没想到国内的娱乐环境居然这么疯狂，都怪我没有多安排几个保镖。小虞，我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姜虞的注意力却还都放在沉绛身上。 「沉小姐。」她开口叫住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沉绛，「你知道我的，是吗？」 沉绛微微侧眸：「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同姜小姐闲聊。」说罢，她继续脚步，问身边的护士，「是哪位医生受伤了？」 「急诊的王医生和门诊的陈医生，因为拦着粉丝被撞倒了，伤得可不轻。」 一夜都在忙碌中度过。 虽然有警察赶到医院，维持了秩序，还带走了几个闹事的粉丝和记者，但医院门口仍有很多人蹲到天明，等着姜虞出院。 「沉医生，辛苦了，交接一下就下班吧。」 沉绛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和小臂，点了点头。 「这一晚上真是……」有人也转着脖颈嘟囔着，「太累了，这些人也太疯狂了吧，我以后都不想再追星了。」 「昨晚有个病人，做记者的，躺在病床上还问我他能不能先拍两张照。」有医生拿着手机搭腔，「看，咱们医院已经上热搜了。」 「沉医生。」病房部的护士走进急诊，「姜小姐准备出院了，说想请沉医生再去看看她的伤。」 单人病房。 姜虞坐在病床上，已经恢復精緻美貌模样。沉绛走进病房时，她正在与人打电话：「接到叮噹了吗？嗯，先送她去公寓，我稍后便回去。那先这样。」 她挂掉电话，抬眼看向沉绛：「沉小姐，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同我谈一谈。」 「请讲。」 「不瞒你说，我决定回国，是因为听到了司玄要与你结婚的消息。」她微微笑着。 沉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你与他，是家族联姻，对吗？」 「不错。」沉绛坦然。 「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感情。」姜虞抚了抚自己的碎发，「沉小姐，或许你只是知道我跟司玄谈过恋爱，但不清楚我们两个恋爱以及分手的内情。」 沉绛淡淡将视线转到窗外。 「当初是我主动离开他出国发展的。」姜虞继续道，「他当时很生气，也不肯接受我的离开。听说我走后，他一直没有再交女朋友。」 沉绛出声打断她：「你想让我离开他，是吗？」 「不错。这些年其实我同他一样，都还互相念着彼此。」姜虞笑道，「我想这一点，沉小姐在与司玄相处之时，应该也能感觉得到。」 沉绛抿了抿唇，但她戴着口罩，姜虞并不能看清她此刻的神情，只能瞧见她那双淡薄的平静的眸。 「与司玄分开，对于沉小姐来说，应该并不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姜虞歪了歪头，仍旧笑着，「若不是联姻，你们不会在一起，对吗？」 击中心脏的一句话。的确，若没有这场联姻，谈司玄绝不会同她在一起，甚至他们都不会再产生交集。 病房门被经纪人推开。 沉绛捏着自己的手指，漠漠开口：「你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因为联姻，我跟谈司玄不会在一起。」 姜虞的视线却忽然错过她落到门口，脸上露出惊喜笑意：「司玄，你来了。」 沉绛转过身。熟悉的身影站在她身后，眸光淡淡，望向她的眼睛。 姜虞从病床上下来，起身时伤口处的疼痛让她发出嘶的一声。 谈司玄的视线转过她落到姜虞身上，他微微皱了眉，眸色渐深。 心脏传来钝痛，然后一点一点坠入深渊，决定在此刻做好。「我先回去了。」沉绛绷着声音开口，经过谈司玄身边，脚步顿了顿，「等你们聊完，我想，谈司玄，我们两个也需要聊一下。」 说完，她离开病房。 谈司玄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姜虞欢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司玄，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见面。你是听说我受伤了，来看我的吗？」 == 别墅里空无一人，寂静得有些过分。 应该是程姨带着大雄出门熘圈去了，沉绛站在玄关处揉了揉额角。忙了整晚，十分疲惫，想来谈司玄应该也不会回的太早，她选择先上楼去补个觉。 第68页 没想到一觉醒来，天色已昏。早饭没有吃，腹中飢饿得厉害，沉绛起身下楼，房子里仍然很静，程姨和大雄也还是不在，大概是又去熘晚圈了。而谈司玄，他竟还没有回来。 沉绛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找出程姨包好的馄饨煮了一碗。 刚刚吃完，厅门被推开，谈司玄从门外走进。 沉绛淡淡望向他，他也静静同她对视。 良久，谈司玄先开了口。 「阿沉。」他唤她一声，略顿。 房子里只有餐厅亮着灯，谈司玄站在门口，光线昏暗，沉绛并不能看清他的神情，她垂下眼：「有什么话，尽可以直说。」 「我们解除婚约吧。」他嗓音略哑，低沉难测。 没想到还是由他先提出来，只是这样快，她倒是没有想到。看来自己低估了姜虞在谈司玄心中的分量，这样想着，沉绛便忍不住嘲笑自己从前的想法实在单纯，真是不自量力。 垂眼看着面前的空碗，缓了片刻，视线再次落于他的脸上。 「好。」她勾起唇角，答。 -完- 第42章 ◎新闻。◎ 谈司玄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房间里再次寂静下来。 沉绛慢慢起身：「我今晚便可以搬出这里，至于家里那边……」 「阿沉。」他忽然开口，「你不必如此着急。」 着急？着急的人似乎并不是她，沉绛笑了一下。 谈司玄向她走近几步。 厅门再度被人推开, 程姨带着大雄进门：「哎？沉小姐, 你回来了？谈先生也回来了, 那我现在去做饭。」 大雄仍旧高兴地跑到沉绛面前摇尾巴。沉绛低头看着它, 蹲下身子拍了拍它的头。 门铃响了几声。 程姨打开门。「您好, 请问您找谁？」 「我找司玄, 他在家吗？」 沉绛平静抬眼，追到家里来了吗？这样的情况，难怪谈司玄决定做得如此果断。 「谈先生, 这位小姐……」 姜虞走进门：「司玄，为什么不……」她看到沉绛，止住了声音。 谈司玄转过身, 轻轻皱了眉头：「你来做什么？」 「我……」姜虞咬了咬下唇，忽然, 她瞧见沉绛身边的大狗, 「大雄？」 大雄歪着脑袋, 叫了一声, 然后慢慢向姜虞走去，姜虞蹲下身子，高兴地揉了揉大雄的脑袋，「看来你还记得我，大雄, 你想我吗？想叮噹吗？明天我带它来看你好不好？」 沉绛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 谈司玄冷着脸, 眯了眯眸：「姜虞。」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姜虞重新起身, 然后看向他：「司玄，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我们已经没有好谈的。」 原来还没有和好吗？但谈司玄仍果断地同她提了解除婚约。沉绛觉得好笑，她此刻应该离开这个地方。 姜虞却看向她：「沉小姐，我今天刚刚得知，我在国内的许多gg屏都被撤了下去。这是你做的吗？」 谈司玄转回视线。 「沉小姐，这是为什么呢？担心司玄看到我是吗？」姜虞笑笑，「沉小姐，我原以为，你不在乎司玄，是不会在我身上下功夫的。」 「是你做的吗？」谈司玄看着她，淡淡开口。 这问题实在太过无聊，沉绛平静望向他：「不是。」 「可那么多面gg屏同时被撤下，想来京海没几个人能办到，我听说沉小姐的家庭，背景非同一般。」 沉绛再也不愿同他们多待，她转过身：「我去收拾东西。」 姜虞的手机铃声响起。 「怎么了？」片刻后，她匆匆挂掉电话，面色焦急，「司玄，叮噹生病了，很严重，你可以帮我把它送去宠物医院吗？」 谈司玄没有回答。 「拜託了，我刚刚回来，根本不清楚哪里有靠谱的宠物医院，你帮我把它送到我们原来经常去的那家可以吗？」 「你有工作人员，我也可以给你地址。」 姜虞此刻的焦急并不虚假：「工作人员已经回去了，只有经纪人在，但是她和我一样，根本不熟悉国内的路线。拜託你了，司玄，叮噹是你送我的，你不会忍心看它回来第一天便病死吧。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只需要占用你一小会儿时间。」 谈司玄皱了皱眉，抬步走到沉绛身边，拉住她的手腕。 沉绛疑惑回头看他。 「先不要着急搬走，等我回来。」他说完这句，转头对姜虞道，「走吧。」 姜虞点点头。 两人出了门。 沉绛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厅门关起。 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的程姨低声开口：「沉小姐，你跟谈先生……」 沉绛抬眸，看向放在厅中的生态缸，里面绿意深深，两个小人还在彼此对望。 「程姨，我记得你上次说，搬这些缸的师傅是林助理找来的，对吗？」 程姨点点头，有些忧心道：「沉小姐，你要搬走吗？」 沉绛走到生态缸前，伸手将其中的短髮小人取出，看了看，然后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是，我跟他不会结婚了。」她拿出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到林惊的号码。 林惊在下班路上接到沉绛的电话，他有些意外。 「沉小姐？」 「林助理，打扰了，我想请你帮我找几个师傅过来，就现在。」 第69页 == 开往宠物医院的车上。 谈司玄扶着方向盘，淡淡注视着前方的红灯。 姜虞坐在车后，抱着怀里的大狗，轻轻摸着它的脑袋：「叮噹，别怕，很快就到医院了。」说完，她看向驾驶位的谈司玄，「司玄，快到了吗？」 「嗯。」他只是简短地给出一个回应。 姜虞咬了咬下唇：「司玄，不要对我这样冷淡。」 谈司玄表情平静，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的离开。」姜虞看着怀中的大狗，轻声道，「可是司玄，我只是想成为一个更好的更优秀更独立的人……」 绿灯亮起，谈司玄打转方向盘。 「在国内的时候，你对我那样好。」姜虞垂着眼，声音有些低落，「什么好东西都送到我面前来，我要做演员，你就为我开演艺公司，联繫资源，帮我找表演老师，大导演的剧本随便我挑，实在是……太好了，可是，那些都不是我自己争取来的，你知道吗？他们都说，姜虞是因为依附着谈司玄，所以才能做演员，做明星……」 他终于开口，嗓音淡漠：「这就是你离开的理由？」 姜虞抬眼，有些激动：「司玄，我离开，是为了能够成为真正配得上你的人。这些年我从未忘记过你，辛辛苦苦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能够靠你更近。」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谈司玄开口：「到了。」 姜虞下车，谈司玄打开另一侧的车门，看了看躺在座椅上的大狗：「你去叫医生吧。」这样体型的大狗，姜虞是抱不动的，但他并不打算送他们进去。 姜虞不解，目光胧胧地望向他：「司玄……」 他看她一眼：「我们已经结束了。」 姜虞眼中漫出水色：「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姜虞。」他叫她的名字，又重复一遍，语气重了些许，「我们已经结束了。」 「是因为沉绛吗？」姜虞的眼神中带着探寻和不确定，片刻后，她轻轻开口，「可你跟她，今晚也结束了。是吗？」 谈司玄的眸子顿了顿，然后微微眯起。深邃沉寂的眼神，像一座无法探寻的暗色城池。 「这与你无关。」他冷淡道。 见他如此模样，姜虞终于紧张起来：「司玄……」 「再不进去，它就要撑不住了。」谈司玄看了一眼车里的狗。 「哎？谈总。」秦荇下班走出门，刚好看到站在台阶下的人，「大雄怎么了吗？」 姜虞回过头。 秦荇愣了愣：「姜小姐？」她看向车里躺着的大狗，「不是大熊吗？它怎么了？先抱进来吧。」 谈司玄没有动。 秦荇蹙眉：「院里的男医生都下班了，谈总，这么大的阿拉斯加，我可抱不动。」 最终还是由谈司玄将叮噹抱进了医院。 小琪从前台后探出头，惊讶道：「大雄怎么了？」 「不是大雄。」秦荇对谈司玄道，「直接抱进检查室吧。」 小琪愣愣地看着几人，视线后移，她终于发现跟在谈司玄身边的人并不是沉绛，而是这两日一直挂在热搜上的女明星，姜虞。 谈司玄将狗放进检查室的台子上，转身准备离开，秦荇抬头：「你先别走，可能要动手术，等会儿你还要把它抱进手术室。」 谈司玄皱了皱眉，但最终没有说什么。走出检查室，他坐到外面的沙发上，姜虞跟着出来，坐到他对面。 小琪小心地抬起眼皮看了看两人。手机叮咚声响，八卦新闻推送。小琪垂头瞥了一眼。 「姜虞机场受伤，前男友，即现谈氏集团掌权人清晨入院探望！」 小琪睁大眼睛，她又悄悄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两人，低头点开信息。 「国际知名女星为何忽然决定回国发展？揭秘。今晨，谈氏集团总裁探病姜虞，两人多年前曾有一段轰动恋情……」 微博又多了一条带着姜虞名字的热搜。 「旧情復燃？」 「总裁x大明星？这是什么初恋剧情。」 「不是吧？我们姜大美人是回国当总裁太太来了？」 「送限量款跑车，开演艺公司……搞得这么大吗，以前我怎么没看到过这种新闻？」 「万万没想到这场曾轰动京海的恋情居然还有后续……你们年轻当然没听过了，当年这位总裁大人还只是个不务正业的富二代呢，那时候他为姜虞一掷千金的新闻太多了，好像还送过私人飞机呢。」 小琪一条一条翻着，脑海中忽然出现沉绛的脸，沉小姐不才是谈司玄的未婚妻吗？那她现在……她咬了咬唇。 「谈总，来把大雄抱进手术室吧。小琪，这是病歷……小琪，发什么呆呢！」 小琪慌张从前台后面抬起头：「好的沉医生。」不知怎么，突然就叫错了名字。 谈司玄看向她。 「你说什么？」 「秦医生，抱歉，我走神了。」小琪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收起手机。 新闻热度还在持续暴增。 「营销号乱讲，我们谈总是有未婚妻的。」 -完- 第43章 ◎「结束了。」◎ 夜色已深, 谈司玄闭着眼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揉着自己的眉心。姜虞坐在他对面，欲言又止。 手机铃声响起，姜虞接到经纪人的电话。 第70页 「什么新闻？」她抿着唇, 一边听着电话, 一边轻轻抬眼去看谈司玄。 谈司玄的眉头皱了皱, 他睁开眼, 漠漠将视线投向姜虞。 姜虞挂掉电话, 有些紧张：「司玄, 我经纪人说，有新闻把我们两个的事情曝出来了……」 谈司玄眯了眯眸，然后起身向门外走去。 姜虞紧走两步, 伸手拉住他的衬衫衣袖：「司玄，叮噹还没……」 谈司玄转过脸，神色淡漠：「姜小姐,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它现在是你的宠物。」 姜虞愣了愣, 他又换了措辞, 这次甚至都不再叫她的名字。 她仍捏着他的衣袖, 谈司玄垂眼：「放开。」 姜虞抬眸, 眼中氤氲水汽：「我知道，你还是很生我的气。但是司玄，拜託你，不要对我这样冷漠。」 谈司玄皱眉，似有些不耐：「我说过了, 已经结束了。」 姜虞将他袖口攥得更紧了些：「不是这样的, 你只是还没有消气。」说完, 她似加重肯定，「谈司玄，我离开这些年，你都没有再找女朋友，不是吗？」 小琪缩在前台后，一边翻八卦新闻一边小心翼翼偷听着两人的对话，第一次站在吃瓜最前线，她确实有些激动。 「姜小姐，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些。」谈司玄的声音仍是漠漠的，他略略垂眸，注视着她，「没有人会站在原地一直等。」何况，离开后他也并没有等过她。 「可我却一直在拼命靠近你。」 谈司玄笑了一声，他抬起手腕，重新说了一句：「放开。」 姜虞的视线扫过前台，她差点忘了这里还有别人在。姜虞，离开谈司玄，不就是为了不再卑微吗？她在心里默默同自己道，那不该是这样的，她松开手：「抱歉，司玄，我有些太激动了。」 谈司玄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开。 姜虞的双手不自觉用力捏起，她已经成为了更好的人，谈司玄能为她动心一次，便能为她动心第二次。至于沉绛，联姻而已，不足为提。 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在国外初初听到沉绛的名字时，便觉得有些熟悉，但是细想，却又完全没什么印象。姜虞慢慢坐回沙发上，回想着沉绛的脸，令人过目不忘的美人面，她确实不曾见过。 == 紫荆湾，六栋。 搬家的师傅来了两批。沉绛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模型师傅将生态缸中的部分物件拆解包装。楼上则有专门的搬家师傅在打包她的行李，在这边住了几个月，服装书籍生活物件也积攒了不少。 春夜寂静，倒显得此处别样热闹。 程姨站在沙发一侧看着师傅们来回走动，忧心忡忡说道：「沉小姐，要不然您还是等谈先生回来再继续搬吧。」 「等他回来？」沉绛淡淡重复一句，然后笑了笑，「没这个必要。」 她收回视线，侧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林惊，他拿着手机，似乎在犹豫什么。 「林助理，不用打电话给他。」 林惊抬头看向她。 「这不是你的工作范围，你只是下班后来帮我一个忙。」她平静说道，「而且你打给他，他也不会在意。」 林惊仍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沉绛笑笑，她回过头，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两样小东西，要不要也一起丢掉呢，她稍稍迟疑。 厅中两支手机铃声同时响起。 林惊出门去接电话，沉绛将东西放到沙发上，拿起手机看了看，是朱瓷。 「沉沉，什么情况？谈司玄和姜虞见面了？」 「嗯。你怎么知道？」朱瓷的消息未免太过灵通。 「照片新闻都冲上热搜了好嘛？连带着他们以前那些的旧八卦都被扒出来了。」电话那端的声音十分气愤，「谈司玄这狗男人，他怎么敢去你工作的医院看姜虞。」顿了顿，「沉沉，你昨晚没在医院值班吧？你跟姜虞……见过面了吗？」 「见过了。」她垂下一只手，指尖揉捏着沙发上的小物件，笑道，「我还给她缝了针。」 朱瓷又忍不住爆了粗口：「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用再考虑了。」师傅们已经将东西都整理得差不多，沉绛抬眼，「结束了。」 她挂掉电话，林惊也走进门来，他看着沉绛，欲言又止。 「林助理，我这边已经都处理好了，多谢你跑这一趟。」沉绛唇边始终带着一点笑意。 林惊点了点头，他确实该回去处理网上那些新闻了，只是，他看了看沉绛的脸，还是开口说：「沉小姐，其实今天姜虞去公司找过谈总，但谈总并没有见她。」 「是吗？」沉绛只是淡淡看他一眼，他们的事已与她再无关系，她站起身，轻声道，「不重要了。」 == 谈司玄赶回别墅，房子里已经寂静下来，没了几个景观箱，厅中竟好似空了大半。 大雄垂头丧气蹲在门口，看见他进门都没有起身，程姨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谈司玄，一时也有些语塞。 「她搬走了？」似乎问了一句空话。 程姨点了点头：「沉小姐说她留了些东西给你，就放在厅中的桌子上。」 谈司玄的眸子深了深，他走到桌前，看到上面放了几个首饰盒，还有一张照片。他跟姜虞的照片，这很奇怪，他移开视线，重新去看那几个首饰盒，都是他送给她的，玫瑰戒，宝石戒，钻石项鍊……他微微探手，将那颗荆棘玫瑰拿起，灯光下，闪烁得有些刺眼。 第71页 谈司玄坐到面前的沙发上，他只是说解除婚约，她的动作竟这样快，让她等着他回来，她也没有照做。果然如沉家两个儿子所说，心硬如石，便是沉绛。他的眸色渐渐暗沉下去。 「谈先生，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程姨站在餐厅处，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谈司玄。 谈司玄捏着戒指盒，半晌，才道：「程姨，帮我做一份鱼头汤吧。」 程姨歪了歪头：「上次您生病时喝的那个汤吗？」 「嗯。」他淡淡应一声，不再说话。 程姨点点头，转身时嘆了口气：「还好上次的药材还剩了些。」 谈司玄的目光顿了顿，他微微转眸，看着程姨，问：「药材，是哪里来的？」 程姨愣了愣，转回身：「沉小姐带回来的呀，那天下了雨，她没开车就出去了，回来时衣服都湿了半边。我还想她会不会也病……」 剩下的话，谈司玄没有再听。他靠在沙发上，抬眸看着对面墙上的油画。她没有把这幅画带走，或许是忘了。红色的裙摆在风中飘扬，她仰着头，姿容艷丽，很美，只是可惜，这份美并不属于他。 静音的手机屏幕亮起。 「谈总，网上的新闻都处理干净了，热度也暂时压下去了。」林惊的声音顿了顿，「如果姜小姐那边不再出状况的话。」 他嗯了声，视线仍停留在那副画上。 「是你把姜虞的gg屏都撤下去了？」 电话那端似乎静了一瞬，林惊平静答：「是。抱歉，谈总，是我借谈氏的名义自作主张，如果姜小姐那边追究，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和后果。如果您要追究……」 没有说完，谈司玄淡淡出声打断：「下次别再做这种事。」 林惊又默了一瞬：「沉小姐搬走，拜託我找了模型老师。抱歉谈总，这件事我也没有提前跟您报告。」 电话被挂断了。 第44章 ◎「阿沉的心实在太冷。」◎ 回到家中时, 苏韵和沉正站在院子里正打算出门。 看见沉绛开车回来，后面还跟着两辆大车，两人表情俱是一愣。 「沉沉，我们正打算去紫荆湾看你。网上的新闻, 是怎么回事？」沉绛一下车, 苏韵便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没什么。」微风吹过, 沉绛抽回手, 将鬓边凌乱的碎发理到耳后, 「只是我跟谈司玄解除婚约了。」 「解除婚约？」苏韵讶异道, 「难道司玄他真的跟……」 「爸，妈，我们原本就是联姻, 最后没办法产生对等的感情，也是很正常的。」沉绛抬眼，看向沉正, 「只是很抱歉，爸, 或许我给你添麻烦了。」 沉正默了片刻, 半晌摇摇头：「你的决定, 爸爸总会支持的。现在想来, 是我还不够了解自己的女儿，所以才自作主张为你定下这桩婚事，走到今天这步，也是爸爸的过错。沉沉，以后你的人生大事, 都由你自己决定。」 沉绛笑了一下, 没有再说话。 苏韵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好啦, 万事不强求。既然这么决定了，沉沉，晚饭吃了吗？肚子饿不饿，先去吃饭睡觉，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回到熟悉的卧室，沉绛在沙发上沉默坐了一会儿，然后走到阳台，望了望外面的夜色。 这一晚没有月亮，但是星星繁密，亮得惊人，微风带过花香，她侧眸看向旁边的阳台。免不了会想到那个夜晚，他们在这里接吻，谈司玄捧着她的脸，说阿沉，闭眼睛。 沉绛收回视线，继续去看天上的星星。曾经朱瓷问过她，因为一次小小的缘分就喜欢上谈司玄，这种感情是不是太过浅薄，她也确实想过这个问题。 答案是否定的。她是个自我的人，所以人生中不需要什么拯救式的英雄出现，谈司玄并不是那个英雄，但他欣赏她的勇敢，认可她的能力，并告诉她搏斗的技巧，最后他跟她说，保持你的勇敢，掌握更多手段，你一定会成为一个足够有力量去抗衡一切的人。 灰暗的时间段里，只出现了一个谈司玄这样的人，而且他自己便是这样的人，所以从那之后，她的目光便总是望向他，小时在路上遇到了，会悄悄跟在他身后，长大了，便时不时去路过他的公司大楼。 沉绛从口袋中取出那条手帕，虽然谈司玄最终没有爱上她，但是这一程，不浅薄，也不遗憾。她将帕子折成一朵玫瑰花的模样，回到卧室，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从此爱意消散，重新化为激励她前行的勇气，她亦会将这一场输局铭记，继续去寻找更广阔的赛场。人生，总归还有无限可能。 == 翌日。谈司玄醒得很早，身边没了熟睡之人，他的睡眠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浴室中玫瑰味的沐浴露洗髮水都消失不见，更衣室里亦变得空空荡荡。目光扫过挂在柜子中的长款大衣，他顿了顿，马上就是夏天了，这件衣服暂时也穿不到了。 换上衬衫西裤出了卧室门，他终于将手机的静音模式关闭。 首先要应付的是来自家里人的电话轰炸。 「司玄，沉沉呢？」先开口的人是梁淞。 「走了。」他淡淡答。 「走了？谈司玄，你怎么回事？真的又跟之前的那个小明星联繫上了？」梁淞揉着额角，「你跟沉沉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让沉沉如何自处？」 第72页 「沉沉在哪？」爷爷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出来，「谈司玄，马上去跟沉沉和沉家道歉！」 谈司玄向墙上看了看：「道歉恐怕没有用。」 「什么意思？」 「我们两个解除婚约了。」 透过听筒，谈司玄听见梁淞劝慰老爷子不要过度激动的声音，还有谈思明的一声暴怒：「马上给我滚回家来！」 谈司玄平静道：「上午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中午我会回去。」说完，他挂掉电话。 手机里还在不停地传来消息，他翻看了一眼，几乎都是那几个狐朋狗友发来的询问，还有一个好友申请，他没有理会，迳自下了楼。 大雄正蹲在楼梯口等着，看见他下楼，起身摇摇尾巴，又蔫了下去，重新趴回地板上。 谈司玄也没有哄它，只是对程姨道：「早饭不必准备了。」他看看墙上那幅油画，拿起玄关处的车钥匙出了厅门。 到了公司，他如常处理着工作事务，开会时，好几个下属都觑着脸色小心翼翼打量他，皆被他严厉淡漠的目光吓得缩了回去。 但在他看不见的公司别处，员工的议论声是压不住的。 佴钰站在前台，一脸愁容地望着手腕上的发圈。 「小钰，再发呆就要被扣季度奖金了。」同事碰碰她，低声道，「你是不是在想昨天晚上的新闻热搜啊？」 佴钰回过头：「你也看见了？」 「虽然压下去得很快，但大家都看到了好吧。」 佴钰又垂头去看自己戴着的发圈：「你说谈总是真的……」 「小声点。」同事嘆口气，「你昨天休班，其实姜虞来咱们公司找过谈总。」 「啊？谈总跟她见了吗？」 「没有啊，被林助理挡回去了，说什么会给我们公司造成不好的影响，她就走了。可能也没几个人看到。」同事咂舌，「其实我还挺喜欢姜虞的，可是我也喜欢仙女。」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好吧，仙女跟谈总是订了婚的哎，姜虞怎么还能会来打扰呢？」 「这种事情一个巴掌可拍不响，你没看昨天的八卦新闻里，谈总以前对姜虞，那真是出手豪阔一掷千金。」 「可那是以前呀。」佴钰摇摇头，「反正我不相信谈总会是脚踏两只船的人。」 「我也觉得谈总不是，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了，初恋是每个男人一生都忘不掉的白月光。」 佴钰仍然摇头：「我觉得谈总对仙女才是真爱。八卦新闻里说的那些，是，看起来谈总是对姜虞很好，可是那些全都是为了她花钱的报导哎，你想想，钱对于谈总来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吧？」 同事歪了歪头：「你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你再想想，谈总每次看仙女的眼神，给仙女扎头髮时的神情……」 「咳！」 「林助理！」同事慌忙站好，小钰也吓了一跳。 「上班时间，不要讨论与工作无关的八卦，尤其还是关于老闆的八卦。」 「知道了林助，没有下次了。」 林惊点点头，他走过前台，又忽然顿住脚步。 两人更加紧张：「林助，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再在网上看到类似的新闻，及时告诉网络部，让他们处理。」 「好的林助。」 林惊嗯一声，转身去坐电梯，厅门忽然走进一个高大身影，避开保安的阻拦，直接撑手翻过了门口的闸机：「谈司玄呢？带我去见他。」他走到林惊面前。 厅中的员工讶异地看着这个忽然闯进的人，等着保安将其拖走，却见林惊对他身后的保安摆了摆手，礼貌道：「请跟我来。」 == 「谈司玄，当初咱们两家说得好好的，你现在算怎么回事？我妹妹就是这样任你随意摆弄的吗？」沉纡直接闯到了谈司玄的办公桌前，他双手撑着桌面，望向谈司玄的眼睛已是怒火中烧。 谈司玄静静将桌面上刚拟好的文件收起放到一旁。 「之前我听见姜虞有要回来的动静，唯恐你为了她伤了我妹妹，所以上次我跟你下棋，向你提出过想延后结婚的想法，让你再考虑考虑清楚。」 「万一有变，我们也能有个缓冲段，能有足够的时间去反应，去处理后面这些杂事，以便最后婚事黄了，两家不至于手忙脚乱，沉沉的面子也不会太难堪。结果呢？你拒绝了。」 「上次沉沉生日，大哥跟出去，回来跟我说你定是对沉沉动了心，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弃之前的准备。」沉纡的拳头已经握起来，「呵，现在距离婚礼还有不到一个月，你又突然要解除婚约，谈司玄，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沉家好欺负？」 「你说得对。」谈司玄淡淡抬眸，「上次你提出延后婚礼，我拒绝了，是我考虑不周。」 「谈司玄。」沉纡咬牙，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谈司玄，似乎准备随时出手。 谈司玄缓缓起身：「阿沉的心实在太冷。」 沉纡愣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说出这种话：「这件事，我与沉纾早就提醒过你。」 「可她却并非没有感情。」 「什么意思？」沉纡皱眉。 谈司玄侧眸望向窗外：「沉谈两家合作的约定不必更改，我现在便能将手上沉氏所需的资源交出。」 「呵。」沉纡冷笑，「那个女明星就这么重要，宁让谈总舍掉几块肥肉也要换取自由？」 第73页 「与她无关。」谈司玄的眼神平静，望着远处的虚空，「我说得不是眼前的资源，而是未来长久的合作。如我们之前约定的一般。」 沉纡不解：「这怎么可能？」 办公室里开了窗，风从高空卷进，轻轻翻动着桌面上的资料文件。 谈司玄垂眸，将刚刚整理好的文件拿起，抽出其中一份递给沉纡，道：「我还有些事情没想清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沉家一个交代，在这之前，不必将我跟阿沉解除婚约的消息放出去，只说延后便可。」 第45章 ◎程鹰。◎ 阳光晴好, 沉绛照常去医院上班。车子刚刚开出大门，她便瞧见前面一辆蓝色卡宴停在中间，挡住她的去路。 沉绛停下车，对面的车窗落下, 一束鲜花从窗子里探出来晃了晃, 然后便是一张阳光朝气的脸, 笑着沖她喊道：「沉沉, 我送你去上班, 好不好？」 沉绛坐在车上没有动, 那车子也停在中间不退，僵持半晌，再拖下去便要迟到, 无奈，沉绛将车倒回院子里，走了出来。 程鹰得意下车, 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你怎么来了？」沉绛坐上车。 「我赢了，自然要来等你。」他将鲜花递给沉绛, 是一束粉色的法国郁金香。 很漂亮的花, 沉绛默默接过：「你怎么知道你赢了？」 程鹰一手撑着车门, 微微俯身, 眼角眉梢都跃动着一层温柔欢喜：「因为我知道沉沉有沉沉的骄傲，绝不会把自己的终身浪费在心中另有所属的人身上。」 沉绛抬眸，认真看了看他。 「沉沉，你放心，我心里只你一个。」程鹰也正色起来, 「所以放下谈司玄, 跟我在一起吧, 好不好？」 「不好。」沉绛收回视线。 「为什么？」程鹰皱起眉头，「难道你还想着跟谈司玄结婚吗？」 沉绛摇了摇头：「我跟他确实不会再结婚，但我必须承认，我还喜欢他，或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忘记这种感觉，所以，程鹰，这对你不公平。」 看她眉眼认真模样，程鹰笑起来：「沉沉，感情里没有公平不公平，谈司玄喜欢姜虞，而你喜欢谈司玄，我又喜欢你，感情总是这样的。你已经去他那里试过了，现在也该轮到我来闯一闯，反正现在你们两个成不了了，我就等着你喜欢上我的那一天。」 他的伶俐口舌让她微微发怔。 「好了，现在先送你去上班。」 车子一路平稳开到医院，沉绛下车，程鹰唤她一声：「沉沉，下班我再来接你，好不好？」 沉绛将怀中的鲜花放到车座上：「不好。你说的话好像有些道理，但我还需要时间想一想。」在这些感情逻辑上，她确实是些迟钝的。 「沉沉……」程鹰怂下眉眼，拖长音调，不知怎么，沉绛竟想起了大雄的模样，她愣了愣，然后说了声再见。 程鹰叫住她：「好吧，不让我接可以，鲜花收下好吗？不然它们就只能被我丢进垃圾桶了。」 沉绛这次没有拒绝。 她抱着鲜花走进医院，不少人都往她身上瞧。 「好漂亮的花，沉医生，是男朋友送的吗？」 「不是。」她将花放进更衣室，看了看，不再多想，抬手挽起发，投入了工作之中。 == 谈司玄在中午如约回到谈家老宅。 父母和爷爷等在厅中，俱是严肃模样。 「解释下吧，跟那女明星怎么回事？跟沉沉的婚约又是怎么回事？」谈老爷子杵着拐杖，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眼睛。 很多年没再经歷过这种被长辈训诫的情形，谈司玄平静地坐到沙发上：「八卦新闻一向是胡编乱造。」 梁淞松了一口气：「当真？你跟那个姜虞……」 「她现在跟我没什么关系。」谈司玄漠漠答道。 梁淞点点头：「我就说，你不会一点分寸都没有，那你跟沉沉呢？为什么说要解除婚约？是沉沉误会什么了吗？」 「如果是误会，就去跟沉沉说清楚，她是个心性单纯的好孩子，你别让她伤了心。」谈思明也不再紧绷，甚至倒了一杯水放到谈司玄面前。 谈司玄却沉默下来。 谈老爷子抬起拐杖在地面上敲了敲：「说呀，跟沉沉怎么回事？」 「没有误会，是我不想用婚姻来绑住她。」谈司玄终于开口。 「这话是什么意思？」梁淞在沙发上坐下，疑惑看向谈司玄。 谈司玄却迳自站起身：「我跟沉家已经商量过了，合作不会更改，暂时也不向外面宣布解除婚约的消息，就称婚礼的时间延后。」 谈思明皱起眉头：「司玄，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婚姻保障，那跟沉家的合作意味着什么？」毕竟还是生意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利益。 谈司玄却淡声道：「谈氏现在在我手上，决定也会由我来做。」 谈思明还想再说点什么，梁淞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他们回头看一眼老爷子，却见他抿着唇角，目色幽深，看了谈司玄片刻，最后只开口道：「你长大了，既然你觉得一切尽在掌控，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司玄，我劝你一句，比生意难测的是人心，难控的也是人心，有些东西松开容易，再想拿回来，就难了。」 谈司玄轻轻侧眸，默了一瞬，说道：「我会记住爷爷的教诲。」说罢，他走出了大厅。 第74页 「爸，你未免对司玄太纵容了些。」谈思明转过头，有些忧心忡忡。 「你年轻的时候，我也纵容过你。」谈老爷子笑笑，「那个时候，你不也是拿着公司跟梁家拼，最后才把小淞娶了回来吗？」 == 谈司玄又回到了公司，林惊已经将一份打包好的餐厅饭菜放到了办公室的桌子上。他在沙发上坐下，垂眸看着桌上的饭菜，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副光景。 就在前日，沉绛还坐在这里，眉眼含笑同他说，饭菜再不吃就要凉了。 抬手揉了揉眉心，谈司玄没了吃饭的胃口，他拿起手机，看了看之前收到的信息。 裴宴泽：「我说你是不是真想让我去追沉绛？到底怎么想的？之前我也没觉得你对姜虞情根深种到这个程度啊。」 「没死就回一声。」 「我敢肯定，伤了沉绛，有你后悔的时候。」 周挺：「谈哥，这事儿做得太过分了吧？就算对沉沉没那么深的感情，也不能这么干啊？」 黎玉：「谈哥，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姜虞？要真的忘不了，就把沉沉放了算了，白白耽误着这么好一个女孩做什么呢？我可听我弟说了，程鹰天天等着你们两个分手呢。」 江鸾：「谈哥，好歹现在我也算是你半个亲嫂子，能不能坦白跟我说一声，你现在心里装的到底是姜虞还是沉沉，以前我没觉得你对姜虞多在乎，但现在我真的怀疑了，沉沉就那么不值得你珍惜吗？」 向云之：「司玄，姜虞并不适合你，别辜负了沉沉。」 谈司玄将手机丢到一边，又揉了揉眉心，辜负沉绛吗？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第46章 ◎记忆。◎ 午后的阳光烂漫, 吃过午饭，沉绛和其他几个医生护士一起到楼上病房去探望两位受伤的同事。因为是在工作岗位上受的伤，所以医院出资给他们安排了单人病房。 进门时，年轻的女医生正躺在病床上用一只手从容地玩手机。 「陈医生,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玩手机？」有人笑道。 「好不容易有个假期, 我当然得抓紧时间玩个够。你们看过老王了吗？他怎么样？」 「比你好点, 只是软组织挫伤。」 陈医生垂眼看了看自己骨折的小臂, 嘆了口气, 不过转瞬又高兴起来：「我这才叫好呢, 得个长假期，医药费报销，有幸住上单人病房, 还上了回热搜头条。」她玩笑道。 「看你这么有精神，我们就放心了。」 「对了，隔壁病房住那女明星走了？」陈医生问道。 「昨天早晨就走了, 再不走，咱们医院都要被人踏平了。」 陈医生嗯一声, 笑道：「说到昨天早晨, 娱乐新闻上写的那位谈氏总裁, 他真的是对姜虞很上心唉。」 沉绛削苹果的手顿了顿。 有护士好奇：「陈医生怎么知道？」 「因为昨天早晨他跑错了病房啊, 进来的时候吓我一跳呢，肯定是关心则乱，太着急咯。」 连成一条线的苹果皮断成了两截，沉绛垂着眼睛捡起来，擦干净手继续削。 「哇, 有点羡慕姜虞哎, 陈医生, 你看清那位总裁的脸了吗？跟照片上比，怎么样呀？」有人笑着问。 「别说，长得是真帅，比照片上帅多了。」陈医生啧啧两声，「那些狗仔为什么没拍到他进我病房？让我也跟总裁传个绯闻。」 沉绛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陈医生哇了一句：「沉沉，你这手到底怎么长的，手术台上又稳又快，连苹果都能削得这么漂亮。」 她乐滋滋放下手机去接，沉绛收回苹果，从口袋中抽出张酒精湿巾擦干净她的手，才又把苹果递给她，然后认真道：「不是长的，是练的。」 房间里的人都笑起来。 「沉医生，我真好奇，像你这种长得漂亮手艺也漂亮的高岭之花，到底会看上什么样的男人。要不哪天你把男朋友叫进来给我们看看吧。」 之前谈司玄上班时偶尔会送沉绛到医院，所以医院的同事都知道沉绛有男朋友，且身价不菲，但他们并不清楚坐在那辆宾利车里的男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分手了。」沉绛平静道。 「啊？那今天早晨你抱着的郁金香，不是男朋友送的吗？」 「不是。」她下意识去揉捏自己的左手中指。 「这题我会。」陈医生一边啃苹果一边道，「没了男朋友，那就是追你的新男人送的，对吧？」 这次沉绛没有否认，大家又笑起来。 「果然，美女就是不缺人追。」 沉绛抬眼看了看时间：「我先去工作了。」 几人看着沉绛离开。 「说到底沉医生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恋爱分手再恋爱也是很正常的事。」 「是哦，我常常因为她的手艺而忽略她的年纪……」 「正是恋爱的好时候呢。」 == 晚霞像一层金色薄纱在天边铺展开来。沉绛抱着郁金香站在医院门口，准备打辆计程车回家。 蓝色的卡宴慢悠悠晃到她身边：「顺风车，就收你二十块，好不好？」 沉绛无奈看着坐在车里的程鹰。 「我不是特意来接你的，刚回国找不到工作，唉，没办法，只能出来跑滴滴赚点生活费。」他笑着沖沉绛眨眼。 第75页 身后响起催促的鸣笛声，沉绛侧头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打开了眼前的车门。 不远处的宾利车内。谈司玄目光沉沉地盯着沉绛怀里的那束郁金香。她搬回了沉家，家中花房烂漫，外出上班，自然不会特意採摘一束。这束郁金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蓝色的卡宴招摇过市，谈司玄的眸子暗了又暗，是程鹰吗？他握着方向盘，沉默看那辆车子远去。 「沉沉，晚上想吃什么？」程鹰温柔问道。 沉绛看他一眼。 「我早晨送你到了医院，之后就一直没敢离开，唯恐错过你的下班点，所以我现在连午饭都没吃，真的要饿死了。」程鹰撇撇嘴。 「你说的是真的吗？」沉绛认真看着他。 程鹰轻轻咳了一声：「好吧，骗你的，我只是想请你吃晚饭。」见她仍静静注视着自己，程鹰慌张起来，「沉沉，你不会生气了吧？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对你说谎了。」 见他手忙脚乱，沉绛收回视线：「那我们就去吃饭吧，小心开车看路。」 程鹰高兴地应了一声：「沉沉想吃什么？中餐，西餐，日料？或者是海鲜大餐？」 「都可以。」沉绛平静道。 「我下午查过了，附近有家餐厅的牛排好像很不错……」 暖风拂过，沉绛垂眸看着自己怀中的郁金香，微微弯了唇角。 车子停在餐厅门口，程鹰下车为沉绛开车门。 沉绛今天穿的是一双休闲鞋，下车时鞋带松散，程鹰立刻蹲下身子去为她繫鞋带，沉绛愣了愣：「程鹰，你不必做这种事。」 程鹰起身，笑着向她靠近一分：「我愿意为沉沉做任何事。」 夕光落在他的眉眼上，温柔和暖，沉绛微怔。 然而此刻脑海中却又立刻浮现出另一副场景，男人单腿屈膝，跪在她的脚边，握着她的足踝说：「还好，没有受伤。」 太清楚了，一切记忆。沉绛抿唇：「走吧，进去。」 远处的宾利车停在路边阴影处，谈司玄看着进入餐厅的两人，眼神愈发幽深，不该是程鹰，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想起沉绛放在枕下的旧物。 住进同一个卧室后，他再没见过那只小木盒，还以为她已经不需要它来陪伴入眠，直到沉纾婚礼那天的早晨，他回到沉绛的卧室，去帮她去拿订婚戒指。 青蓝的格纹手帕看起来已有些岁月，但保存地却洁净完整。那是一个男人的东西，被她珍藏起来，时时放在身边怀念。谈司玄闭了闭眼。 第47章 ◎「你已经有新男友了吗？」◎ 晚餐吃得很安静, 程鹰也没有再缠着沉绛不放，用完餐，他依言送沉绛回家。 春末夏初，正是晚风和煦时。车子里放了音乐, 低低的女声温柔舒缓, 沉绛打开车窗, 感受着外面风的柔软。 她散了发, 髮丝拂动, 光影中半张侧脸更加精緻动人, 程鹰忍不住几次侧眸看她。 「好好开车。」她轻声叮嘱。 程鹰被抓包，咳了一声收回视线：「我会好好开车，保证沉沉的安全的。」 沉绛垂眸抚着怀中的郁金香花瓣：「保证你自己的安全就可以。」 闻言, 程鹰也不失望，只是笑道：「可在我心里沉沉更重要。」 沉绛仍看着眼前的郁金香：「这样不好，最重要的应该是自己。」 程鹰眼中笑意更深：「所以沉沉, 你输了，而我会赢。」 沉绛愣了一下, 继而沉默下去, 不再说话了。 车子抵达沉家院门口, 沉绛抱着鲜花自己开门下车, 晚了一步的程鹰伸手将她拦在车门处。 「沉沉，考虑一下吧，先跟我交往试试？你不知道吗？忘记旧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新人，我愿意做这个新人。」他直白且坦诚地望着她，眸中星光闪动。 沉绛静静与他对视。 僵持一分钟, 程鹰以为不会再听到答案, 正欲把手松开让路, 沉绛抬眼：「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程鹰的嘴角瞬间勾起来：「好。」 看着沉绛走进家门，程鹰才上车离开。车子开到路口，他停下来，走到对面的黑车前，弯腰敲了敲车窗。 窗子落下，坐在里面的男人面容冷峻，目光淡淡落在前方。 程鹰将手撑在车窗处，眯眸看着车里的人：「跟了我们一个晚上了，谈司玄，你这算什么意思？」 男人抿着唇角，似乎并不打算回答。 程鹰皱了皱眉：「谈司玄，别说你后悔了，你根本就配不上沉沉。有这种闲功夫，不如去陪陪你那位明星前女友。」 谈司玄转过头，漠漠看他一眼：「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把手拿开。」 程鹰笑了笑，起身说道：「听我哥说，谈总做事一向果断，从不拖泥带水，那既然放手了，也请放得干脆点，这样对我们都好。」 「我们？」谈司玄淡淡反问一句。 「当然。你去跟你的明星女友再续前缘，而沉沉会成为我的女朋友，未来也会跟我一起走进婚姻殿堂。」 谈司玄的眼神暗沉下去：「程少现在做这种梦似乎早了些，我跟阿沉的婚约只是延后，并未解除。」 程鹰冷笑一声，大概是真的觉得他的话有些可笑：「可你已经放弃了她，谈司玄，若你对沉沉有一分了解，便该明白，沉沉是个骄傲的人，她绝不会再回头看你一眼。」加重的尾音透着嘲讽。 第76页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谈司玄转过头，眸中冷意更甚：「让开。」 == 回到家中的沉绛全然不知此时外面的僵硬情形。她走进大厅，发现父母兄嫂都坐在沙发上等着她。 看见她怀中的郁金香，沉纡的脸色僵了僵：「沉沉，晚饭不是跟朋友去吃的吗？」 「嗯。」沉绛只是简单应一声，然后将鲜花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你们有事要跟我说吗？」 「来，先坐。」 沉正抿了一口茶：「沉沉，你跟谈家的婚约，暂时还不能向外面宣布解除。」 沉纾搭腔：「因为牵扯的各方利益太多，不好一时断开，只能说是延后婚礼时间，然后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 「我明白了。」沉绛轻轻出声打断，「没关系，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沉纡的眼神却落在那束郁金香上：「沉沉，若你在这段时间内跟别人交往……」 江鸾闻言抬头，有些震惊道：「沉沉，你已经有了新男友吗？」 沉纾咳一声，扯了扯新婚妻子的手：「哪有这么快？」 江鸾松了一口气，却听沉绛道：「有在考虑，如果有进展，我会注意影响的。」 家人们俱是一惊。 「还有件事，我想卖掉紫荆湾的公寓。」沉绛忽略家人的反应，继续说着，「然后在医院附近买套带院子的独栋别墅。」 苏韵微微蹙眉：「沉沉，你还想搬出去住吗？」 沉绛嗯一声。 沉正点点头：「你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空间，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交给你二哥去办。」 沉绛答了声好：「别墅面积不用很大，安静就好，最好是能尽快住进去的。」 沉纡抓抓头髮：「行吧，这事我来办。」 「麻烦二哥了。」沉绛起身，不再跟家人多说，抱着郁金香上了楼。 苏韵嘆口气，推了推丈夫的胳膊：「怎么能答应沉沉让她再搬出去呢，跟我们在家里一起住不好吗？何况又刚刚跟谈家那混小子分手……」 「昨夜我已经跟沉沉承诺了，以后她的人生大事都由她自己做主，想搬就搬吧，一个人出去静静也好。沉纡，一定给沉沉找最好的地段，必须安全，干净。」 「遵命。」沉纡看看楼上，从一旁拿出谈司玄给他的文件，「那这份合同……咱们要签吗？」 「送上门的生意，为什么不签？」沉纾从他手里拿过文件，翻了翻，笑起来，「谈司玄确实够大方。」 苏韵不懂商场上的事，但看着两个儿子的态度，她有些生气：「签什么签，大方有什么用？婚都结不成了，还有什么好合作的。」 沉纾的手指却在合同上轻轻点着，嘴角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这可未必。」 江鸾微微歪了歪头，有些疑惑自己老公的态度。按说以他对自己妹妹的在意程度，谈司玄悔婚，他不该如此无动于衷的。 苏韵则抿了抿唇，想来其他人都以为沉绛感情淡薄，对这桩婚事并不是十分看重。家中只她一个知道沉绛对谈司玄的心意，现在婚事已黄，更没了说出来的必要，她只能一个人默默伤心着，为女儿不值。 沉正扫了一眼合同：「你们兄弟两个商量着办吧，虽然跟谈家的联姻不成了，但我还是会退出公司，把管理权交到你们两个手上，以后跟谈氏是争是合，也全由你们做主了。」 沉绛回到房间，将郁金香从包装纸中拆除，略略修剪后放进花瓶。很漂亮的花，虽然她更偏爱玫瑰。 视线眺出窗外，落在花房中的一片暗色上，右手再次下意识地去揉捏左手中指，荆棘玫瑰，谈司玄应该不会再把它送给姜虞了吧。 -完- 第48章 ◎「就当他不存在。」◎ 这夜里沉绛睡得并不安稳, 如昨晚一样。 梦境很深，像是螺旋状。一会儿是月夜里的少年，拿着帕子轻柔擦拭她嘴角血迹，一会儿是眸光沉沉的男人, 吐着灼热的气息吻在她唇边。 心脏钝痛, 沉绛皱着眉, 在黑暗中睁开眼。习惯性地去枕下找小木盒, 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她想起来, 木盒已坏，里面其中一样东西，也在搬离别墅那晚丢失了。 手帕放在抽屉里, 她将手背搭在额上，冷静片刻，最后还是翻个身尝试继续入睡, 输局可以铭记，但错误的路不能再重走。 与此同时, 紫荆湾别墅。 程姨睡眼惺忪地从房中走出, 她夜里口渴, 醒后准备到厨房倒杯水。明亮的月光透过落地穿投进大厅, 视线十分清楚，她没有开灯。走到楼梯附近，她听到大雄的唿噜声。 没睡在窝里吗？程姨回过头，却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高大身影，吓得她几乎尖叫出声。 「谈, 谈先生？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沙发上的人嗯了一声, 却仍坐着不动, 像一尊雕塑似的。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程姨拍拍胸口，自顾自地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时，她看见谈司玄站在椅子上，正在摘墙上的油画。 程姨在心里嘆口气，这画可能是沉绛在这里唯一相关的东西了。看来两人的婚事，是真的不成了。可惜她只是一个保姆，什么话也说不上。 蹲在沙髮脚的大狗听见动静醒过来，看见那幅画，它激动地叫了两声。 第77页 谈司玄没有理会，摘下画，他垂眼看了看站在椅子旁试图咬他裤腿的大熊，冷声道：「回去睡觉。」 大雄呜呜叫一声，围着椅子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垂头丧气走回了自己的狗窝，程姨也不好再看，端着水杯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卧室。 厅中更加寂静。 月色倾覆而来，画中人的目光愈发皎洁，谈司玄默默注视着。指尖停顿在美人儿微勾的红唇上方，半晌，他收回手，转过视线，不再去看。 == 又是晴朗的一天。 沉绛刚起床便收到程鹰的信息：「沉沉，今天有点事，不能送你上班了，你开车小心，注意安全。」 她回了个简单的嗯。 程鹰看着聊天页面嘆了口气，昨晚回来他便被程忌锁在了家中，说是沉谈两家婚事未明，不准他出去捣乱，他顶撞了几句，表明自己对沉绛的心意，结果直接被程忌关了起来。 想到昨晚谈司玄的行为，程鹰皱紧眉头，又发出一条信息。 「沉沉要记得想我，一定。」 这次沉绛没有回覆。 坐驾驶位会比坐副座更谨慎，沉绛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身后似乎跟了一辆车，她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黑色的宾利。心头似被一只小锤敲了一下，她握紧方向盘，又往后看了一眼，但没有看清车牌，那辆车就转了弯。 怎么可能是谈司玄，沉绛收回心神，不敢再分散注意力。 发现沉绛的车子略微偏离了线道，谈司玄在路口打转方向盘，将车子开到一侧的路边停下。这一晚又没睡好，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地闭了眼睛倚在靠背上，事情似乎真的有些失控，但他不能这样下去了。 到了医院，一切平静如常。 临近中午，有配送员抱着一大束鲜花送到急诊：「哪位是沉绛沉医生？这是有人送她的花。」 急诊处的护士探出头：「沉医生不在急诊。」 配送员皱了皱眉：「上面也没写具体科室？那我要送去哪儿？」 沉绛收到鲜花时，也皱了皱眉头。 「沉医生，今天又有鲜花呀？怎么是外送来的呢？」 有护士看到花间插的卡片，上面写着一句酸人的情话，她笑起来：「这人肯定是个年轻小子吧。」 沉绛将那束鲜花随手放在桌角，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道：「刚刚说的那位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下午时又收到程鹰的几条信息，沉绛都没有回覆，直到下班后她抱着鲜花坐进车子里，才拿出手机给程鹰回了两条信息。 「谢谢你的鲜花，很漂亮。」 「但是不要再送了，会影响我的工作，送错地方也会给同事带来困扰。」 程鹰回了个痛哭的表情包：「不好意思沉沉，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下次接你的时候再送，好不好？」 沉绛想了想，最后回了一条：「不用了，家里有花房，再送花的话有些浪费。」 「那我换别的送，沉沉还喜欢什么呢？」 沉绛揉了揉额角：「我先开车回家，回去再聊吧。」 还未收起手机，又有一条信息发过来，是朱瓷的语音。 「宝贝，来喝一杯。」 天气热了，轻瓷的氛围比往常更加热烈。音乐迷乱，满池子里都是穿着清凉蹦跳撒欢的年轻男女，沉绛抱着鲜花，绕着边角寻到吧檯。 朱瓷正穿着一条绿色吊带裙站在吧檯后调酒，看见沉绛，她眼睛亮了亮，指着沉绛道：「看好了，醉仙人，三杯不倒，就能带她走。」 吧檯前的酒客都躁动起来，知道这是噱头，但还是会有大把人为了这个噱头拼上一拼。 沉绛秀眉微挑，朱瓷已经有半年没玩过这招了。她将鲜花放到吧檯上，朱瓷咦了一声：「送我的？」 「嗯。」 朱瓷疑惑地看了看，看到那张卡片，她笑起来：「这是程鹰送你的吧？」 沉绛又嗯了一声，极其坦白的模样。 朱瓷笑得更厉害：「这小子真可以，见缝插针。你抱我这里来干嘛？不喜欢。」 「家里花太多，别浪费。」 朱瓷撇撇嘴：「我看你是对程鹰不感兴趣吧。」 沉绛没有回答，因为她并没有考虑清楚这个问题。 见她穿着宽松衬衫牛仔裤，还有一双白板鞋，朱瓷放下酒杯，拉她一把，低声道：「幸好给你准备了衣服，快去换一下，等我卖完酒，你再帮我拍两张宣传照。夏天到了，活动宣传一定要跟上。」她眨眨眼。 沉绛无奈，但仍旧听话地去了房间，看见那条闪着亮片的酒红色吊带裙，她愣了一下，v领短摆，大面积的露肤款，要比新年时那一条鱼尾裙性感得多，好在朱瓷将里面的保护衣物也准备齐全，她迟疑片刻，还是穿上走了出去。只是她在外面又套上了今日在医院时穿的白衬衫。 走出房间，守在门外的侍应生看了她一眼，不自觉就愣在当场。散发的美人儿红裙白衫，冰肌玉骨，素着脸也风情万种。可是这种风情却并不低俗，就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成为一种只能让人仰视，小心谨慎，妄图贪占的美。 「沉，沉小姐。」侍应生说话都结巴起来，「老闆，老闆说让你去找她，再补个妆。」 沉绛垂着眼淡淡嗯一声。 她走到吧檯，盯着她的男人们眼睛都烧出火来。朱瓷笑一声，将调酒的工作交给别人，趁众人惊诧不动时将沉绛拖入了吧檯后，然后拿出一支新的口红为她细细描绘朱唇。 第78页 围在吧檯前的人碰不到美人儿，只能都拿出手机来。 「沉沉，你坐在这儿不动，就已经是我场子里的活招牌了。我敢保证，一个小时之内，想看你的男人会蜂拥而来，挤爆这舞池。」她捏着沉绛的下巴，略略抬起，「要说谈司玄真是瞎了眼，姜虞比起你这张脸来可差远了。」 沉绛没有出声，只是仰着头任朱瓷摆弄，她无心与姜虞比较，爱不爱的，其实与长相也没什么关系。想到谈司玄，视线下意识便略过楼上栏杆处，她忽地僵了身子。 「怎么了？」感受到沉绛的颤动，朱瓷转过眼，微微眯了眸。 沉绛的手不自觉捏起。面容冷峻的男人站在栏杆处，正低首漠漠看着她。 朱瓷骂了句脏话：「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见，要不要我把他赶出去？」 沉绛垂下眼：「不用了，就当他不存在。」该是这样的，两人以后便该是陌生人。 朱瓷冷笑一声：「也好，就让他看看，你离开他之后照样美得昏天黑地，活得风光肆意。」 沉绛捏着指尖，稳住心神，浅笑道：「给我来杯酒吧。」 谈司玄攥着手机，远远地瞧着坐在楼下饮酒的美人儿。她穿得很美，也很暴露，外面虽然套了件白衬衫，但如此反差性的装扮，却显得更加蛊惑动人。像伪装成玫瑰的罂/粟花，高贵，美艷，让人嗅一嗅，就着了魔。 谈司玄的眸色渐渐幽深下去。 记得订婚那日，他也是站在这里看着她。那时她执着酒杯，言笑晏晏，无视了他的微信，今夜，她也是笑着，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 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却比原点还要陌生许多。 谈司玄抿着唇角，拳头渐渐紧握，眸底像在浓夜中的深海，掀起惊涛海涛，愈发漆黑骇人，或许他错了，他比自己想像中更加不甘心，不甘心与沉绛走到如此境地。 爱着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在他身边，只要她身边只有他一个。 第49章 ◎酒精。◎ 包厢内, 聚在一起的众人认真讨论着目前的情况。 黎玉手上拿着一把扇子，似模似样地敲着自己的掌心：「两家说是婚期延后，但据我分析，更像是婚约解除了。」 「不至于吧, 谈哥不会那么狠心。」 「哼, 怎么不至于？男人都是狗, 谈哥也不例外。」 「你这话就说的过分了哈。可惜江鸾现在被她老公绊住了, 回个微信都支支吾吾的, 不然我们就能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谈哥怎么还没来？不是说到了吗。」 孟南溪静静坐在黎玉旁边, 良久才插一句：「司玄他那么喜欢姜虞，悔婚是很有可能的。」 众人默了一瞬。 黎玉忽然用力敲了两下扇子：「哎呦，好痛。」她咬牙切齿, 气势不减，「你们说这个姜虞，当年不告而别出国去便罢了, 现在谈哥跟沉沉好好的，她又回来做什么。」 周挺揉着她通红的手心：「宝贝儿别急别急, 等谈哥来了咱们问清楚再说。」 裴宴泽冷眼瞧着几人：「姜虞？你们都觉得司玄很喜欢她？」 众人抬眼：「什么意思？当年他对姜虞, 可是我们有目共睹, 那真是捧星星送月亮, 喜欢的，不喜欢的，一股脑地都往姜虞那边堆，姜虞出身不好，他也从不介意, 一手把她打造成了当红明星。你说, 他要不是对姜虞爱到没边儿, 怎么会对她那么好？」 裴宴泽咬了一块糖，扯了扯领口，慢条斯理嚼着：「图点趣儿罢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向云之点点头：「我也觉得，司玄对姜虞，好是好，但总感觉，有些浮于表面了。」 孟南溪愣愣地瞧着裴宴泽和向云之：「怎么可能？他投入那么多的心血和金钱……」 「心血？哪来的心血，不过是挥霍了些家里的钱财。」裴宴泽的眸子眯起来，「他那么自我的人，目空一切，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高兴罢了。现在想想，他当年看上姜虞，也不过是……」他停下来，忽然笑了一声，「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有意思，有意思。」 众人对他的自言自语全然煳涂，正欲开口询问，包厢门被推开，谈司玄走了进来。 「谈哥，怎么现在才来？」 有人递给他一杯酒，他接过，沉着脸坐到沙发上。 几人面面相觑，谈司玄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只有裴宴泽还是笑嘻嘻的：「谈总，你跟沉绛的婚事，到底还能不能成？」 谈司玄抿了口酒，没有说话。 黎玉咳了一声：「谈哥，你就跟我们说一声，这婚事到底是延后还是……」 裴宴泽打断，一双微狭的眸晦暗不清：「肯定是散了，对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沉绛这种女孩儿，下手晚了，肯定就被别人抢走了。」 谈司玄淡淡看他一眼，冷声道：「她还是我的未婚妻。」 裴宴泽挑眉，语气古怪：「暂时还是。」 两人沉默对视。 刚刚出去了一趟的向云之推开包厢的门：「原来沉沉就在下面，司玄，有人喝了三杯醉仙人，要带她走呢。」 == 喝了两杯朱瓷调的酒，沉绛觉得自己的头脑似乎有些飘飘然，想来朱瓷是用了烈酒打底，她浅薄的酒量，还不足以抵挡。 第79页 撑着额角靠在吧檯上，她瞧见程鹰从人群里走过来。 「沉沉，你还好吗？」程鹰皱眉看了看朱瓷，担心道，「你给她喝了什么？」 朱瓷摊摊手，笑道：「她现在需要烈一点儿的酒。怎么，你从家里跑出来了？」 在别人的朋友圈里看见沉绛这个模样，拼了命他也是要过来的，视线落到那束花上，他微微弯腰：「沉沉，白天打扰了你的工作，我真的很抱歉。」 沉绛嗯一声，看着程鹰，思绪却愈发飘远。 程鹰坐到吧檯对面，诚恳道：「我知道是我太幼稚，只是我太紧张了，唯恐自己离开一会儿，你就又成了别人的女朋友。原谅我，可以吗？绝不会有下次了。」 沉绛的目光轻飘飘落在他身上，定了一会儿，朱唇轻启，她淡淡道：「没关系。」 程鹰松了一口气：「沉沉不讨厌我就好，那我送你回去，好吗？」 这次沉绛还未回答，朱瓷打了个茬过来：「想带她走？按规矩，三杯醉仙人，一杯也不能少。」 程鹰抬头：「朱瓷姐……」 「叫姐也没用，这么多人看着呢，不能坏了规矩吧。」 果然，旁边的人都开始起闹，程鹰点点头，毫不迟疑：「好，我喝。」 虽然钱要照样赚，但顾忌着程鹰是程忌的弟弟，朱瓷到底没敢太下狠手，悄悄将酒的烈度调得略低了些。没想到三杯下肚，程鹰竟真的还能保持清醒。 「现在我能带沉沉走了吗？」他扶着吧檯站起来。 周围起闹的声音越来越大，朱瓷轻轻咳一声：「那你问问沉沉愿不愿意跟你走。」 程鹰向沉绛伸出手，柔声问道：「沉沉，可以吗？」顿了顿，他加一句，「送你回家。」 沉绛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反应了片刻，正欲将手搭进他掌心，旁边传来一阵笑声。 「老闆，也给我来三杯醉仙人，要跟程少那三杯一模一样的，公平竞争嘛。」裴宴泽坐到程鹰旁边，裴家发家于酒，朱瓷在杯子里动的那点小手脚，他自然能看得出。 朱瓷暗骂一声挑事精，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有钱她自然是要赚。 程鹰放下手，看着裴宴泽皱了皱眉，裴宴泽眉眼微扬：「程少，这点程度，不至于比不起吧？」 沉绛的心思却全然没有放在两人身上，她垂着眼，正看着自己的指尖发呆。 一杯温水推过来，交换了酒杯，抵进她微凉掌心。 沉绛怔了怔，抬眼。 男人薄唇微抿，好看的眉眼隐在灯光下，眸中反射出一片静寂的沉，幽暗深邃，让人瞧不出他真实情绪。沉绛移开视线，将手收到吧檯之下。 谈司玄喉结滚了滚：「阿沉。」他哑声唤。 「咚」的一声响，朱瓷将一杯同样的醉仙人放到他眼前：「怎么？谈总也想试试这酒？」 幽蓝的液体，灯光下有些妖冶。谈司玄伸出手，周围的人静静望着。 一杯。他跟裴宴泽同时饮尽。 朱瓷冷笑了一声：「搞什么？」她又去调新的一杯。 沉绛捏着指尖，默默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来做什么，为什么也要喝这种酒，有些想不明白，揉了揉额角，她没发现谈司玄的眼神又暗了一些。 酒红的裙，将雪白之色衬得更加诱人，动作之时，衬衫的领口微张，美好的线条若隐若现，不用回头看，便能察觉周围的视线灼热异常，谈司玄握紧酒杯，忍住想伸手为她拢一拢衣襟的冲动。 第二杯，又是一饮而尽。 周围悄然寂静下来，许多人都认出坐在吧檯前的这三位，俱是京海顶层的人家出身，而其中气场压人的谈司玄，他前两日刚刚上了热搜，同那位十分有名的前女友。可是他此刻坐在这里，似乎也要同另两位争一争美人儿芳心。这便惹人玩味了。 程鹰黑着脸，将目光递向朱瓷，朱瓷嘆口气，假装没有看到，又去调第三杯。 裴宴泽端起酒杯，挑衅似的看向另两人。 「若这杯不倒，麻烦老闆，再给我们各来一杯。」 朱瓷冷笑：「乐意至极。」 第三杯，果然打成平手。谈司玄的脸上甚至瞧不出半分醉意。朱瓷抿了抿唇，或许第四杯，她可以加一点料。 寂静中，铃声响起，谈司玄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是程姨打来的，这个时间点儿，她一般不会打电话给他，除非是大雄有什么事，想了想，他坐在吧檯前接起，人声寂静，音乐依旧嘈杂，只能按下免提键。 程姨的声音有些慌张：「谈先生，那位姜小姐……姜小姐过来找你，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被大雄给抓伤了。」 谈司玄的眉头皱起。 周围的视线盯得更紧了一些。 「让她自己去看医生。」谈司玄漠漠道。 「姜小姐已经打电话叫人来接了，可是谈先生，大雄怎么办？它现在很狂躁，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拉都拉不住，它的性格一直很温顺，是不可能随便伤人的呀。」 沉绛垂眼，周围的声响似乎都消失了，她竟能清楚地听见从谈司玄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是狗叫，还有女人忍着痛意的柔语。 「司玄，你回来看一下吧，大雄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吓人。我的伤倒没什么，可是我担心大雄是生了病。」 通话被挂断。谈司玄站起身。 第80页 想来他是准备离开，沉绛没有看他。可是下一秒，他忽然探过身子，隔着吧檯拉住她的手。 「阿沉，跟我走。」 心跳一点一点变快，是他醉了，还是自己醉了，沉绛轻轻抬眼，与他对视。 人群窃窃私语。 程鹰握拳起身，声音冷硬：「谈司玄，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瓷咳了两声。 谈司玄只是静静望着她。 这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呢？占有欲吗，还是酒精作祟。沉绛微微勾了唇角，手腕在掌心间轻轻挣了挣，她的声音很低，眼神亦恢復平静：「谈先生，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不是吗？」 第50章 ◎大雄。◎ 谈先生。这个称唿让他的动作顿了顿。 感觉到手腕上的力度有所放松, 沉绛又挣了挣：「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就这样急着与他划清界限？谈司玄的眸子眯了眯，握着沉绛的手又紧了半分：「阿沉，我们的婚事只是延后。」 「延后？」原来是担心她提前暴露了婚约解除的事情，头脑重新变得清醒, 沉绛苦笑, 垂下视线, 「好, 我不会跟别人走。」 谈司玄终于松开手。 却见沉绛转头对朱瓷道：「瓷瓷, 借一下你的司机, 我要回家了。」 几个男人的脸色都很精彩，朱瓷的目光兜转一圈，笑着说了声好：「可惜了, 你们平手，谁也带不走她。」 程鹰抬腿欲跟上去，朱瓷沖他晃了晃手机：「你哥来了, 现在跑，还来得及。」 谈司玄伸手, 还想拉住沉绛, 她却轻轻避开, 然后看着几人, 一字一句清晰道：「我现在不需要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如果知道什么是尊重，便请止步于此。」说完，她扶着台面起身，向外面走去。 朱瓷使个眼色, 让厅中的两个保镖取了沉绛的东西, 跟着把她护送到车库, 见她走进电梯，朱瓷才转头笑道：「行了，几位，人都走了，付钱吧。」 「得，美人儿没捞着，还丢了一把银子在这儿。」裴宴泽懒洋洋笑道。 「裴少话可不能这么说，想博得美人芳心，总是需要一个过程，多走两步路的。」朱瓷笑眯眯把付款码放到几人面前。 「唉，被某人牵连，这条路仿佛又遥远了许多。」裴宴泽付了钱，起身道，「朱老闆的醉仙人名不虚传，虽然度数降了些，但也够我受一晚的了。」 朱瓷只是盈盈笑着不语。 程鹰和谈司玄也沉着脸付了钱，朱瓷收回付款码，脸上的笑意也一併收了起来，她看着谈司玄，冷声道：「谈总，我知道，人总是贪心的，可沉沉不是可以让你唿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再来招惹她了。就此打住，两方如意，不好吗？」 「两方如意？」他淡淡反问一句，却不是等待回答的模样，看着吧檯上那杯未动的温水，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走向电梯，「未必如意。」 == 即将入夏，夜晚还是有些凉意。 走到车库，沉绛把钥匙交给司机，自己站在电梯口等着车开过来。两个保镖守在她身后，等着她上车再离开。 谈司玄走出电梯门时，车子刚刚开到沉绛面前停下。 「阿沉。」 沉绛上车的脚步顿了一下，她转过头，有些不解地望向他。以他的性情，不该如此纠缠的，看来还是醉了。 保镖拦在身前，谈司玄也没有靠近的意思，只是平静道：「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大雄吧。」 「我不是兽医。」沉绛淡声道。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你走后这两天，大雄的精神一直不好，也不太爱吃东西。」 狗是有灵性的动物，即使她只陪伴了它半年的时间，沉绛抿抿唇，有些不忍心，但她并不想再与谈司玄有过多的牵扯，便还是道：「总会习惯的。」 谈司玄淡淡注视着她：「可它跟人不同，做不到断得干脆利落，即使过去很久，它还是会记得你。」 这句话似乎更适合对姜虞说，沉绛掀起眼帘，笑了笑：「我听说，宠物都随主人。」 谈司玄静静看着她，沉默片刻，道：「阿沉说得不错。」 沉绛并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感受，酸涩感从心底泛出来，让她觉得自己有些愚蠢，她收回视线，保持着声音的稳定：「好，我去看一看它。」上次离开时，因为太过伤心，她确实没有跟大雄认真告别，离开之后，也有些后悔。 谈司玄的眸中褪去沉沉寂色：「坐我的车？」 「不用了。」沉绛拢了拢衬衫，坐进了车子后排，视线落在前方，她没有再去看他，只是说道，「你似乎有些醉了，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捎你一程。」 「好。」他回答得很干脆。 车子开出地下车库，沉绛倚在靠背上，冷冷瞧着外面的灯色。 谈司玄微阖着眼，撑着额角靠在另一侧休息，裴宴泽说得不错，那三杯酒虽然降了度数，但后劲儿还是不小，此刻头脑昏沉，也就只有面色能保持不变，让他看起来并不像个醉酒的人。 「沉小姐，还是把您送到紫荆湾吗？九栋还是六栋呢？」 沉绛反应了片刻，才答：「六栋。」 「好的。」 静了片刻，沉绛再度开口：「到了紫荆湾后，麻烦您在外面等一会儿，还需要把我送回家。」 第81页 司机咦了一声，下意识便多问一句：「沉小姐不在紫荆湾住了吗？」 沉绛淡淡嗯一声。 谈司玄略略睁开眼，看了一眼沉绛，她冷着眉眼，脸上是比从前还要明显的淡漠之色。 紫荆湾的公寓，不住了吗？从心底蔓延出的那股痒意更重了，谈司玄舔了一下后槽牙，现在他已经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确实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不该放手的，一丝一毫，也不该放。 车子很快驶到紫荆湾，沉绛自己开门下车，没有看谈司玄，径直向别墅中走去。 厅门开着，里面有些动静。 沉绛走进门，看见姜虞坐在沙发上，脚腕处已经缠了一圈绷带，她的经纪人坐在旁边，对面还坐了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实在热闹的场面，她皱了皱眉。 程姨蹲在楼梯旁，正在安抚关在笼子里的大雄，看见沉绛，她惊喜地站起身：「沉小姐，你来了。」 姜虞回过头，看着沉绛的目光除却愕然，还有惊疑，沉绛没有在意，只是走到笼子旁，看了看里面的大狗：「怎么回事？病了吗？」 大雄趴在笼子里，一副颓丧模样，但当沉绛的声音响起，它站起来，沖她叫了两声，是兴奋的神情。 男人随后走进门。 姜虞捏了捏衣角，低声唤了声司玄。 谈司玄转头看了看他，随即皱眉：「怎么还没走？」 姜虞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经纪人安抚地拍拍她手背：「谈先生，您的狗抓伤了我们小虞，医生想知道，这只狗是否按时注射过狂犬疫苗，小虞又是否有去打疫苗的必要。」 话音未落，沉绛淡淡出声：「作为医生应该清楚，不管这只狗有没有注射过狂犬疫苗，被抓咬伤后，人还是会有感染狂犬病的微小机率，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去注射疫苗，杜绝一切感染的可能性。」 那位医生从沙发上站起身，扶了扶眼镜，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样同姜小姐说的，但姜小姐执意等待这只狗的主人，我没有劝动，好在疫苗24小时内注射有效，现在去也不晚的。」 姜虞咬了咬下唇：「司玄，我只是想来见见你。」 谈司玄的视线却完全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姜小姐，我已经再三与你说清，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的可能了。」 沉绛在笼子前略略抬眼。 经纪人咳了一声，低声道：「好了小虞，有外人在场呢，咱们先去打疫苗，剩下的事，以后再找机会说。」 姜虞看看谈司玄，又看看沉绛，忍着泪点了点头。 三人准备离开别墅，沉绛却叫住她。 「姜小姐，你是不是从宠物医院过来的？」 姜虞愣了一下，然后答：「是，我下午去医院看了叮噹。」 沉绛嗯一声，没有再说话。 「走吧。」 经过谈司玄身边，姜虞抬眼，却听谈司玄冷声道：「不要再来了，没有下一次。」 姜虞闭了闭眼，还是掉了眼泪。 三人离开，沉绛把手伸进笼子里，谈司玄紧声制止：「你在做什么？」 沉绛却还是落下手，抚了抚大雄的头：「没关系了，把它放出来吧。」 程姨疑惑：「大雄不会再伤人吗？」 沉绛嗯一声：「刚刚我看姜虞裙子上沾了药液和一点血迹，应该是从宠物医院带出来的，我听说两只狗是同胞，大雄可能是闻到了味道，感觉到自己的家人受了伤，所以对她产生了敌意。」顿了顿，她加一句，「应该是这样吧。」 程姨已经将大雄从笼子里放了出来：「这样就好，把我吓坏了，以为它真得了什么病呢。」 大雄伸着头往沉绛身上蹭了蹭，她没有阻止，等大雄重新在她身边坐好，沉绛揉了揉它的脸：「大雄，抱歉，上次没有跟你认真道别。以后我不能再来看你了，要听程姨的话，好吗？」 姜虞坐到车上，眼泪还止不住在掉。 经纪人嘆口气：「当初劝你别回来，你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姜虞捏着裙边，忽然就有些失控，她捂着脸哭着一会儿，想起自己刚刚在房子里看到的那样东西。 沉绛的脸浮现在眼前，慢慢跟记忆里那个短髮小姑娘的脸重叠在一起。 「沉绛，沉绛……」她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我居然没有想到是她。」 经纪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呢？」 姜虞咬着唇摇了摇头，脚腕处传来阵阵痛感，她低下头。 想来那东西是沉绛不小心遗落下的，发现它的时候，她很惊讶。虽然不知道谈司玄是否知情，但她的第一想法，还是要把它放进自己的包里悄悄带走，可是她没有想到，大雄会那样护着沉绛，甚至护着沉绛留下的一点小东西，想想大雄向她扑过来的情形，姜虞仍然心有余悸，她闭上眼，又哭了一会儿。 为了谈司玄，她还是差点把尊严和骨气都丢掉了。 第51章 ◎「我一向是个冷漠的人。」◎ 别墅里。 程姨站在楼梯旁, 默默看着跟大雄说话的沉绛。原本看到沉绛进门，她特别高兴，以为两人又重归于好，没想到听了沉绛的话, 她才知道沉绛只是回来看看大雄, 心中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程姨悄悄看了一眼谈司玄, 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沉绛身上, 谈先生对沉小姐……捨不得吗？她不是很明白两个人的情况, 只能嘆口气, 试探性地问道：「沉小姐，你吃晚饭了吗？我炖了乌鸡汤，你要不要吃过饭再走？」 第82页 「不用了, 谢谢你程姨。」沉绛拒绝得很干脆，她又拍了拍大雄的头，起身准备离开, 大雄却跟着拦在她脚边，低声呜呜叫着, 甚至用头去抵她的腿, 似乎是想把她推到沙发上坐着。 「我该走了。」她轻声对大雄道。 大雄干脆支起前脚, 把整个身子都搭在她身上, 这样一只大狗的重量，沉绛是承受不住的，她后退两步。 腰身被一只手臂轻轻揽住，灼热的酒气，从后方侵袭而来。沉绛僵了一下。 「吃完晚饭再走吧, 想你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他的语气很淡, 嗓音则有些不同寻常的低哑, 沉绛回过头，看见他面容平静，但眼尾泛着一点异样的潮红。 是，差点忘了，他醉了酒。懊恼于自己控制不住的心动，沉绛侧身躲开他的手臂，但大雄很坚持地拦在身前，她仍旧没办法离开，无奈，她只能道：「程姨，我留下吃晚饭，麻烦你跟外面的司机说一声，让他先回去吧。」 程姨高兴地应了一声，走出了大厅。 「好了，再陪你一会儿。」沉绛低声对大雄道。 大雄听懂，后退一步，跑到了沙发旁，摇着尾巴看着她。 沉绛走到沙发前坐下，大雄把前爪搭到沙发另一侧，探着头在上面嗅了嗅，然后叫了一声。 那是姜虞坐过的位置，想来大雄刚刚的兴奋情绪还没有完全过去，沉绛把手放到它的爪子上，摇了摇头。 大雄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收回爪子，把头搭在了沉绛的膝盖上。 很乖巧，沉绛的心又软了几分，可惜大雄并不是她的狗，她沉默地抚了抚大雄的脑袋。 谈司玄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或许在阿沉心中，他连大雄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这样想着，心头愈发烦躁，他扯了扯领口，走到桌子前倒了杯冷水喝下。 沉绛抬眸看着沙发对面的墙壁，别墅中还保持着她搬走时的模样，空掉的位置也没有被填补，唯一有所改变的就是这面墙。她没有带走的那幅画，现在已经被撤掉了。 程姨回到大厅，见两人不远不近地各自保持沉默，她笑笑道：「我去厨房看看汤煲好没有。」说完，她走进厨房，拉上玻璃门。 谈司玄又倒了杯温水，走到沙发旁，放到沉绛面前的桌子上：「为什么不搬回公寓？」声音仍是低哑的。 沉绛注视着面前那只水杯，顿了一会儿才答：「不想。」 「不想再见到我？」他忽的问。 沉绛不知道他问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不过，她不想跟一个醉酒的人追究过深，而且这话说得不错，没了关系，确实也没了再见的必要，她淡淡嗯一声。 听到答案，谈司玄的眸中闪过一丝幽暗的情绪，他收回视线，坐到沉绛对面的沙发上，没有再开口。 气氛再次陷入沉寂，直到沉绛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联繫人，接起。 「沉沉，你到家了吗？」 声音清楚地传过听筒，也传进了谈司玄的耳朵里。他掀起眼帘，沉默着看向沉绛。 听到程鹰的询问，沉绛下意识地想嗯一声，但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当然，这里也从未成为过她的家。 「没有。」她淡淡答。 「还在路上吗？」程鹰的声音十分温柔，「要下雨了，车子里有没有放伞？下车的时候注意不要淋雨。」 沉绛垂眼看着趴在自己膝盖上的大雄，静了片刻才道：「不会淋雨。」 「那就好。」程鹰笑笑，「沉沉，其实刚刚在轻瓷，我真的很担心。」 「担心什么？」她平静地问。 「担心你跟谈司玄走。」程鹰坦白道，「我怕他向你示好，你会后悔跟他分开。」 谈司玄的眸光动了动，然后继续注视着沉绛。 沉绛抚着大雄的手顿了顿，她答：「不会。」 挂掉电话，沉绛继续看着大雄发呆，她是个会计较得失的人，已知结局，就不会再让自己做出愚蠢的选择。 厅中沉默的氛围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杯子里的水已经再看不到蒸腾出的热气，窗外下起了雨，大雄枕在沉绛的膝盖上，有些昏昏欲睡。或许现在是离开的好时机，沉绛拿起手机，准备叫个计程车。 有好友申请显示在屏幕页面上，她点开，申请人的备註填了姜虞。她划过，没有理会。为什么加她，她也不想知道。 不管姜虞跟谈司玄现在的关系如何，自谈司玄为了她向自己提出解除婚约的那一刻起，这一些，就都与她无关了。 外面的风声大了许多，沉绛侧眸看了一下窗户，玻璃窗上雨水如坠，模煳了外面的景物。雨下大了，这有些不好，沉绛收回手机。 希望吃完晚饭，雨势可以减小一些。 风雨声让厅中的沉默氛围更加明显。 寂静中，谈司玄忽然开口：「他不适合你。」 沉绛怔了一下，才反应道：「谁？」 「程鹰。」他的声音已恢復一贯的淡薄平静。 沉绛垂下眼：「我想这是我的事。」 谈司玄似乎笑了一声：「阿沉，我们的婚约不过解除三日。」 「是吗？」她淡淡反问，「那也是解除了，对吗？」 他的眸子沉了下去：「阿沉，对我一定要如此冷漠？」 第83页 冷漠？这个词让沉绛觉得有些好笑，的确，很多人都曾这样说过她，可在她和谈司玄之间……说给不了她爱的人是他，去医院看望前女友的人是他，要解除婚约的人也是他，到底谁更适合这个词呢。 「我一向是个冷漠的人。」话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脱口而出的。说完，沉绛想，她不该跟醉酒的人争执的。 第52章 ◎「阿沉，我后悔了。」◎ 气氛降至冰点。 厨房门被程姨拉开：「谈先生, 沉小姐，可以吃饭了。」 沉绛不再去理会谈司玄的反应，迳自走到餐桌边坐下，谈司玄又在沙发上缓了片刻, 才跟过去。 「沉小姐, 您现在自己住吗？」程姨将饭菜端上桌, 轻声叮嘱着, 「早饭一定要记得吃, 如果来不及做, 还是找个住家阿姨比较好。」 「谢谢程姨，我有在考虑这个问题。」 谈司玄略略抬眼，考虑住家阿姨的话, 说明她还是会搬出沉家独自居住。 无人再言语，厅中只有勺子碰撞碗沿的叮噹声响。 吃完饭，沉绛起身走到门边, 看了看外面的倾盆大雨，完全没有停的意思, 她裹了裹衬衫, 一张柔软的毛毯盖在身上, 沉绛愣了一下, 回过头。 程姨站在她身后，温和道：「这雨好像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沉绛嗯一声，这样的天气，估计很难打到计程车，但她还是拿出手机。 程姨看向谈司玄, 谈司玄淡淡出声：「程姨, 去把楼上的客房收拾一下。在这里住一晚, 明早再走。」后一句是对沉绛说的。 「不用了，我可以等雨停。」 谈司玄并未多言，只是道：「明天不是还要上班，早点休息。」说完，他起身独自上楼。 程姨笑起来：「沉小姐，还是听谈先生的吧，这样大的雨，车子开在路上也不安全。」 沉绛略略思考片刻，确实，这样大的雨，她没必要非冒这个险：「那就麻烦程姨了。」 程姨点了点头，顿了顿，说道：「沉小姐，谈先生还是很关心您的。」 这与他们定下婚事的那晚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礼貌行为而已，沉绛笑了一下：「对了，程姨，这两天你有没有在厅中捡到一个本子，很小，大概只有半只手掌那么大。」 程姨摇了摇头：「没有。沉小姐，您丢什么东西了吗？要不要我仔细帮你找一找。」 「不用了。」或许是搬家那天丢在了路上，也罢，反正再也用不到了，沉绛转过头，继续去看窗外的大雨。 程姨收拾好房间，沉绛上楼。 == 楼上走廊的灯仍旧只开了一盏，因为雨天的缘故，视线比平时昏暗许多。 谈司玄打开书房的门，沉绛正在上楼梯，她低着头，臂间拢着那条深色毛毯，站在这个角度，他能瞧见她暗红的唇，和隐在毯下白皙漂亮的小腿。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踩进人的心里，就像是朝他走来，谈司玄静静望着。 走到楼梯口，沉绛发现了站在书房外的谈司玄，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过眸子，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手腕再次被扣住，她被抵在了书房门旁边的墙壁上。 因为身上还裹着毛毯，所以她并未感受到墙面的坚硬，但这仍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姿势，像被挟制，沉绛抬起头，无波无澜地看向他：「谈司玄，你做什么？」 距离很近，气息交融，他垂眼望着她的眼睛，眸子中是一片瞧不清的幽暗情绪：「阿沉，我后悔了。」 沉绛皱了皱眉。后悔？后悔什么，后悔与她解除婚约，还是后悔当初与她定下婚约？若是前者，如此突如其来的转变，未免有些过于可笑，她面色不变，嗓音冷淡：「我觉得你现在需要一碗醒酒汤。」 「阿沉，我很清醒。」他凑近些，唿吸落在唇边，带着清冽的酒气，沉绛侧过脸，挣扎了一下手腕，毛毯滑落，墙壁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衬衫浸过来，她打个冷颤。 手腕处的力度消失了，还未来得及反应，她被男人揽着腰身对换了位置。这样的距离更近了，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跳，还有身上的温度。 沉绛抬起头，瞧见他滚动的喉结，还有下落的深沉眸色。 那是带着欲望的眼神，这一点她很熟悉。几乎没有犹豫，沉绛屈膝，抵上他重要位置，冷声道：「放开我，不然我会用力。」 瞧着她认真模样，谈司玄怔了片刻，然后忽然笑起来：「阿沉，你真是好狠的心。」 他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好看，眉眼散漫，唇角微勾，低哑的嗓音也像浸了陈酿，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沉绛晃了晃神。 「你不会的，对吗？」背后是森森凉意，没有比现在还清醒的时刻了，他收起笑意，对上她有些迷茫的目光。 「我会。」沉绛捏紧指尖，聚回神思，又把腿往上抬了抬，这个方法还是他那晚教的，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在他身上。 谈司玄认真看了她几秒钟，然后松开手。 沉绛后退一步，却还紧紧捏着自己的指尖，她的心跳已乱得不能自持。 「我们谈一谈，好吗？」谈司玄推开书房的门。 「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沉绛转过身，不再看他，「谈先生，虽然外人不知婚约解除的事，但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她捡起地上的毛毯，一步一步走到了客房，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第84页 谈司玄静静站在书房门口，脸上情绪晦暗不清，没有关系了吗？他舔了一下后槽牙，视线落到书房里面。 虽然婚约关系已经解除，但他们还可以建立新的其他关系，谈司玄回过头，看着已经空荡的走廊，无声地道了一声晚安，然后重新走进了书房。 沉绛已经很久没进过这间客卧了。 床上放了一身熟悉的黑色睡衣，她走到床边，落下的手停在睡衣上方，一切场景都很熟悉，像是回到了他们定下婚事的那一晚。但她心里明白，现在与那时已经完全不同了，而谈司玄今晚的反常行为，她只能归结于酒精作用。 其实想一想，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床，都发生在他饮酒之后，眸光微动，沉绛收回手，对于她而言，结束就是结束，而且应该结束得彻底。她转身走进浴室。 许是对环境的习惯心理，这一晚难得的好眠，沉绛在清晨睁开眼。雨停了，晨光明媚。 套上昨天的衬衫牛仔裤，她走出门，楼下有交谈声，并不陌生。 「沉小姐。」程姨抬头看见她下楼，拿着两个纸袋走上前递给她，「这是林助送过来的衣服。」 沉绛抬眼看了看站在厅中的林惊，他礼貌同她问好：「沉小姐，早。」 视线落在那两个袋子上，沉绛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接过了：「谢谢，麻烦林助稍后把买这些东西的帐单发给我。」 谈司玄在楼梯上顿住脚步，林惊抬头同他对视一眼，见他点头，林惊应了一声好。 沉绛拿着衣服上楼更换，看到站在上方的人，她顿了一下，然后侧头避开。再下楼时，厅中已经没了谈司玄和林惊的身影。 程姨将一份新的早餐放到餐桌上：「谈先生去上班了，说让沉小姐吃完早餐再走。」 沉绛嗯一声，看来谈司玄已经恢復清醒，昨晚的事情也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任何波澜，她抿了抿唇。 「谈先生每天都这么忙，身子怎么受得了呢。」程姨自言自语，「昨晚肯定又在书房加了整晚的班。」 沉绛默默听着，刚刚上楼时，她好像确实看到谈司玄的眼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但这与她没什么关系，她将衣服的钱转给林惊，又再次跟大雄说了再见。 大雄仍试图留住她，咬着她的裤脚把她往沙发上带。 「我要去上班了。」沉绛弯下腰，「这样，以后有空闲，我会来看你，好吗？」虽然她并不想再看到谈司玄，但在程姨出门遛狗时，她还是可以抽空来看看它。 大雄松口，沉绛拍了拍它的头：「很乖。」她起身，又对程姨道，「程姨，这半年很感激你的照顾，如果你认识跟您一样做饭好吃又贴心的阿姨，可以把她推荐给我。」 程姨嘆了口气，答应会帮沉绛留意，沉绛道谢，走出了厅门。 雨后空气清醒，阳光有些刺眼，沉绛垂眸，注意到院子里的鲜花都被昨夜的雨水打至凋零，花瓣混进泥土中，不復鲜艷模样。 她眯着眸子看了片刻，然后静静走了出去，春日，终归是要结束了。 第53章 ◎「我爱上她，毋庸置疑。」◎ 投入工作之中, 因为生活而生出波澜的心情便平復了许多。忙到中午，沉绛拿出手机来看了看。 积攒了不少的信息，朱瓷问她昨晚是否同谈司玄一起离开，家里询问她昨晚究竟住在了哪里, 学校也发来信息, 提醒她即将要到毕业典礼。 还有一条, 又是姜虞的好友申请。沉绛看了一会儿, 再次划过。 没有程鹰的信息, 大概是把她的话听进了心里, 沉绛笑笑。 「沉沉，笑什么呢？恋情有了新进展？」主任走到她身边。 沉绛收回手机：「主任，有什么事吗？」 「院里刚下通知开会, 走吧。」 到了开会地点，沉绛发现在场的除了院里的部分医生，还有警察。 「这场配合行动在一个月后进行, 我们需要几位女医生，身体健康, 手脚麻利, 最好还是会点拳脚的女医生, 当然在这一个月内, 我们也会对参与人员进行特训。而且，这场行动会有一定的危险性，大家自愿参加。」 沉绛在略微思索后举起手。 组织这场行动的警方领导看了看她：「实不相瞒，这位医生，如果你参与这场行动, 危险性会比其他人更大, 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 「我可以全程戴口罩。」沉绛没有问原因, 但是十分坦然，「而且我学过防身术，跑步也很快。」 警方人员还是有些犹豫：「要去的地方环境很恶劣，在那里待多久，也不确定，可能很长时间都不能洗澡，还会面临更糟糕的状况，你都可以接受吗？」 院里其他同事都看向沉绛，却听她毫不犹豫答了声可以。 「好，那到后面的房间去填资料吧，里面有我们的同事会为你做一个小测试，通过后，会再向你详细说明一下这场行动的内容。另外，特训中，我们也会对测评不合格的人员进行淘汰。」 开完会，沉绛继续回到科室工作，一起报名参加行动的同事跟上她。 「沉沉，你洁癖那么严重，真的可以接受警方所说的恶劣环境吗？」 「接受不了。」沉绛笑笑，「不过，我可以忍受。」 「那你家里会同意吗？这种事情，很危险。」沉绛的穿戴用品大多都是名牌，常开的车子也有小几百万，大家都能猜出她的家庭情况。 第85页 沉绛看看她：「那你家里呢？」 同事愣了愣，笑起来：「行吧，我们一起去参加行动，相互也有个照应，不过警方说了，特训途中还要淘汰呢。」 沉绛嗯一声：「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 下班后，沉绛回了家，参与警方行动的事，还是要跟父母说一声，只是没想到她刚刚进门，便被苏韵拉着去化妆打扮，说是有个重要的宴会，要全家人一起参加。 想到警方曾说过的危险，沉绛没有拒绝，她陪在父母身边的时间本就不多，为人子女，确实寡情了些。 「沉沉，今晚的宴会，可能谈司玄也会去，你们的婚约还没有向外宣布解除，所以如果遇到他……」 沉绛垂下眼睫：「我知道了，我不会让场面太难堪。」 苏韵嘆口气，抚了抚她的头髮：「委屈你了。」 「没什么。」沉绛对镜笑了笑，「很快就都结束了，不是吗？」 == 十分热闹的宴会，熟人也很多。 沉绛离开苏韵，独自坐到二楼露台旁的位子上，跟侍应生要了一杯温水。 「沉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沉绛抬眼瞧了瞧孟南溪，好像每次这个人都能很快地找到她。 「怎么不喝酒？」 「饮酒多伤身。」她握着手中温热的玻璃杯，看着水面微微荡漾。 「昨晚司玄追着你一起走了，是吗？」话题转变很快，她问得倒也爽快。 沉绛嗯一声，并没有想隐瞒的意思。 孟南溪笑了一下：「我真搞不懂，他的心到底在你身上，还是在姜虞身上。」 「总归不在你我身上。」向云之端着酒杯坐过来，向孟南溪挑了挑眉。 孟南溪向她摊摊手：「你瞧不出来吗？我已经接受这点了。」 向云之笑笑，看向沉绛：「沉小姐，我相信司玄的心是在你那里的。」 沉绛放下水杯，目光淡淡眺向窗外：「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话题。」 「也是，话题没必要总绕着男人转。」向云之晃着手里的酒杯，目光也落到窗外，看到院中那个红色身影，她愣了一下，笑道，「可惜，有些人还是追过来，躲也躲不开。」 孟南溪眯起眼睛：「姜虞怎么会来？」 「今天场上不少明星呢。」向云之走到二楼栏杆前，看着姜虞进门。 沉绛没有动，仍然静静望着窗外。这几天姜虞又是划伤又是抓伤，还能如此活跃，看来她的身体素质真的很不错，沉绛不禁想。 「司玄也来了。」 沉绛不想再把注意力分散到那两个人身上，干脆拿出手机，戴上耳机打起了游戏。 结束一场战斗时，有人轻轻取下了她的耳机。 沉绛抬起头，向云之和孟南溪已经不见了，谈司玄站在她身边，向她伸出手：「陪我下去见几个生意伙伴，可以吗？」 他穿了一身蓝色的西装，与沉纾婚礼那天有些相像，很巧，她今日穿的也是一条深蓝的礼裙。 看着他伸出的手，沉绛娥眉微蹙，但想到来之前她跟苏韵的对话，便还是把手放进了谈司玄掌心，跟着他站起来。 谈司玄笑笑，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臂弯：「阿沉，怎么都到夏天了，你的手还是凉的像一块玉？」 沉绛抿着唇没有回答，做戏也该等到有人的时候再开始。 谈司玄没有介意她的沉默。 厅中音乐靡靡，两人下楼，与人寒暄。 沉绛发现谈司玄似有一种魔力，不管是什么样的场合，他站在何处，何处就是主场，来交谈的人愈来愈多。 客气寒暄的，交流生意的，也有来探口风的，当然，这些谈司玄一个人就可以应付，她只需要站在一旁，当个漂亮的花瓶摆设。 「司玄，听说你跟沉小姐的婚礼时间延迟了？」不知谁家的长者来打头阵。 「是。」谈司玄垂眸瞧着沉绛，回答十分礼貌，「阿沉还未毕业，我想再等等她。」 沉绛垂着眼睫，没有言语。 「前阵子的新闻……」老人看着远处，似有所指。 「捕风捉影的八卦而已，我是去看阿沉，她在市立医院工作。」 沉绛勾起唇角笑了笑，大早晨无事去看她吗？ 老人却很理解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婚事不会变动就好，沉谈合作，是好景气。」 谈司玄揽住沉绛的腰：「我与阿沉情投意合，婚事自然不会变动，请您老放心。」 情投意合？沉绛垂眸看着手里的酒杯，里面倒映出一片流光溢彩，虚幻的假象。她从来不知谈司玄这样会演戏，这样看，他与姜虞倒是很相配的一对。 老人点头离开，沉绛略略抬眼，淡淡道：「可以了吗？我想回楼上。」 「站累了？」谈司玄看了看她脚上的高跟鞋，「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沉绛后退一步，迳自离开。 上楼时，她与一个红色身影逢在一处。 「沉小姐，我们聊聊，好吗？」 「不好。」厅中很多视线都落过来，沉绛没有停顿，继续向上走，身影相错之时，她眼角余光略过姜虞执杯的手。 荆棘缠绕，玫瑰盛开，在指间璀璨的钻石印进她的眸底，沉绛提裙的手不自觉用了几分力。 第86页 回到楼上，她没了打游戏的心情，站在露台上看着下面的院子发呆。一蓝一红两道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明亮灯光下格外的晃眼。 == 特意挑了明亮的地方，谈司玄停住脚步。 「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他晃着手中酒杯，面容冷静，嗓音淡薄，「以后我不会再见你。」 「司玄，我们是真的没有可能了吗？」姜虞轻轻抿着唇。 「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已经结束了，再无可能。」谈司玄掀起眼皮，静静看向她。 女人面容娇艷，无疑是美的，不然也不可能在十年前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但，也只是吸引到他的注意力而已。 姜虞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想知道，司玄，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没有。」他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为什么对我……」 「年少轻狂，看大家都有女朋友，自己便也交一个，你出现得刚刚好。」谈司玄淡淡道，「当时正是叛逆期，一心想逃离家庭掌控，父母不让我做的事，我就一定要做，家人想让我继承家业，我就挥霍家中财产。」 「只是这样？」姜虞捏住指尖戒指，唇色已白。 「只是这样。」他的语调十分平静，「如果让你误会我对你用情至深，很抱歉，但是我想，姜小姐也并未失去什么，是吗？」 像一只栖落的蝶，在风中默了片刻，姜虞松开手，眼神渐渐清明：「你说得不错，我在你那里知道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是今天的姜虞，或许现在我仍然摆脱不了那个贫穷骯脏的原生家庭。」其实很多事情，她早已明白，只是还捨不得，还想再试一试。 谈司玄点点头：「既然如此，我想我们之间再没有其他疑问了。姜小姐，我祝你事业有成，未来也能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他转身离开。 「司玄，那你现在，爱上沉绛了吗？」 温柔深沉的嗓音，风中也清晰异常：「是，我爱上她，毋庸置疑。」 第54章 ◎陷落。◎ 回到大厅, 谈司玄到二楼寻找沉绛，沙发上只坐着向云之和孟南溪。 「找沉沉？她刚刚被江鸾拉走了。」向云之笑着指了个方向。 谈司玄点头道声谢。 「司玄。」孟南溪叫住他。 谈司玄回过头。 「你真的没有爱过姜虞？」刚刚那番对话，她们两个听得清清楚楚。 谈司玄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孟南溪看着他, 声音低下去, 更像自言自语：「但你当时对姜虞确实很好。」 「或许吧。」谈司玄顿了片刻, 答, 「她是个挣扎向上的人, 我也想推她一把。」 孟南溪捏着酒杯, 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向云之扯了扯她的裙边，对谈司玄笑道：「你快去找沉沉吧。」 谈司玄离开。孟南溪坐在沙发上, 盯着手中酒杯不语，向云之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想哭？给你。」 孟南溪摇摇头：「我只是在想，裴宴泽说得很对, 他的心可真硬。我竟有些同情姜虞了。」 向云之点了点头，收起纸巾：「我明白你的意思, 不过, 他们两个分手, 也是姜虞不告而别, 并非司玄的过错，司玄虽没有爱过她，却也的的确确帮助了她，从没有辜负过她。孰是孰非，又有谁能评判呢？」 她侧头看了一眼还在院中停留的红色身影：「其实我觉得, 这一点, 姜虞自己也是能感受得到的, 要说她回来只是为了司玄，我倒也不信。」 「无所谓了。」孟南溪喝了一大口酒，「我觉得我也挺可笑的，这些年的坚持，更像是在为姜虞坚持，现在好了，姜虞得了一场空，我也得了一场空。」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做出莫名其妙的事，得了一场空也挺好的，说明新生活要开始了。」向云之拿着酒杯跟她碰了碰。 孟南溪笑笑：「说得对，要是你身边有合适的男人，可以介绍给我。」 「这句话我也想跟你说。」 两人对视一眼，笑起来。 == 沉绛被江鸾扯到了后厅，这里聚集了许多年轻人。 「你要带我去哪儿？」 「就这儿。」江鸾松开拉着沉绛胳膊的手，沖厅里扬扬下巴，「来看看这些男人，有没有你喜欢的？」 沉绛不解地蹙了眉头。 「你跟谈哥的婚约不是已经解除了嘛。」江鸾沖她眨眨眼，「今天来这儿的都是京海的青年才俊，名门子弟，总有一个能让你感兴趣的吧？」 沉绛微怔：「你是要带我相亲？」 江鸾把食指抵到嘴边：「嘘，虽然现在外面不知道你们解除婚约的事，但你可以先看着嘛，如果有看好的，我去帮你牵线，你们先私下里发展发展。」 见她模样认真，沉绛笑起来，她这个小嫂嫂的脑袋里似乎装满奇奇怪怪的想法。 江鸾轻轻捏她一把：「笑什么？我说真的呢。」 沉绛忍住笑意，视线饶有兴趣地在厅中转了一圈，故意道：「感觉都不错。」 江鸾愣了一下：「那我都给你联繫联繫？」 沉绛又没忍住笑起来。 谈司玄看见她的时候，她正跟江鸾躲在厅中的装饰喷泉后面，看着厅里的年轻男人笑得开心。长眉舒展，红唇微漾，一颦一笑都动人心弦，不復昨夜面对他时的冷漠。 第87页 他站在远处，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是什么时候对沉绛动心的，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或许是从第一眼开始，从心底生出那缕莫名的痒意开始，从他不自觉去舔后槽牙开始。 面对沉绛，他似乎总有一种想把她拆之入腹的冲动，很原始的，控制不了的冲动。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很清楚，这是他对沉绛产生了感情。 其实他们两个人很像，都是情感淡薄的人，面对很多人事，无所谓喜不喜欢，只要不影响他的行进轨迹，只要不影响他的最后目标，这些人事是否存在，都没什么关系。 所以即使不爱姜虞，他也可以让她站在自己身边，担着女朋友的名义，培养扶持她很多年，所以家里给他安排联姻，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他都可以接受。 可那个人是沉绛。 她美丽，高贵，聪慧，出色，就连冷漠都是吸引人的。他不可避免地陷落了。 甚至有时候他会想，幸好自己当年的选择没有错，多年的努力也没有白费，才让沉家在那么多人里选中他，把沉绛交给她，他是幸运的。 可他还是会贪心地想，如果沉绛也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那会更好。 可沉纾婚礼那天，木盒子的出现打碎了他的幻想，有人一直占据着沉绛心里的位置，他从未撼动过。 之后就是那天早晨，在医院，他听见沉绛说。 「如果不是因为联姻，我跟谈司玄不会在一起。」 然后她让他跟姜虞聊一聊，平静地像结了冰的湖面，微风拂过，毫无波澜。 当时他便想，沉绛对他竟一点感情都没有，如果他们就这样匆匆结了婚，以后的人生，或许她也会过得完全没有什么意趣。 「那个是华锋集团的副总，去年刚从国外调回来，人长得帅，脾气也好，怎么样？先让他跟你认识一下？」 谈司玄走到两人身后，听见江鸾向她介绍着。 沉绛微微侧了侧眸，认真道：「嗯，长得是不错。」 她在打量别的男人，她在考虑别的男人。 意识到这一点，谈司玄原本暗沉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深，他握紧手里的酒杯，低低出声：「阿沉。」 沉绛的目光顿了一下，她收敛笑容，转过身。 江鸾则吓了一跳，回过头，有些尴尬地跟谈司玄打了个招唿：「谈哥，好久不见。」 谈司玄没有看她，只是对沉绛道：「阿沉，我们谈一谈。」 沉绛抿了抿唇，静静看着他。 江鸾咬咬牙，伸开手臂拦在沉绛身前，轻声道：「谈哥，你跟沉沉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谈司玄的视线仍然定定落在沉绛身上。 沉绛拍拍江鸾的手臂：「没关系，我等会儿便回来。」 谈司玄向她伸出手，沉绛注视了片刻，才轻轻握住。 牵着她走到无人的转角，谈司玄顿住脚步，垂眸看她。 沉绛的手指在他掌心动了动：「可以放开了吗？」 握着她的手却又用力了几分。 沉绛轻轻蹙眉，她抬起头，却瞧见他眸色漆黑如墨，眸底暗潮汹涌。 「阿沉，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沉绛停下在他掌心挣扎的动作。 「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嗓音是哑的，沉绛的眸子顿了顿：「你又喝醉了吗？」她很平静。 「我一直是清醒的。」谈司玄认真看着她，「阿沉，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沉绛移开视线：「理由？」 她没有直接拒绝他，这让谈司玄有些意外，握着她的手掌不自觉松了几分力，她立刻将手抽了出来。 「谈先生，如果我之前没跟你说清楚，」她没有等待她的回答，而是直接掀起眼帘，看着他道，「那我现在重新跟你说一遍。从你说出解除婚约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再没关系了。」 谈司玄沉默地看着她。 有人声从后面的走廊里传出来。 「你们说谈司玄和沉绛的婚约，真的只是延后吗？」 「应该是吧，看他们两个不是挺好的吗？」 「只是在人前做做样子罢了，圈里这种夫妻难道少吗？联姻，没有一对是有真感情的。」 「是啊，刚刚我还瞧见谈司玄和姜虞单独出去聊天了呢。」 「哈？这么明目张胆的嘛，沉小姐也不在意？」 「都是做戏，何必在意？」 人声愈来愈近，站在角落里的沉绛抬手推了推谈司玄，示意他让自己离开，温热的怀抱贴过来，她愣了愣，唇上传来柔软触感。 几人已经走到转角处，看清了亲密相贴的两个人。 无人言语，一片沉寂。 淡淡的血腥气从唇舌间蔓延开来，沉绛抬手推开谈司玄，暗色的唇边沾染点点红痕，她冷着眉眼，漠漠看着眼前抬手抚去唇边血迹的男人。 「谈司玄，我说过了，我会用力。」 -完- 第55章 ◎「我的心在你掌中。」◎ 舌尖被她咬破了, 心头的痛意却更明显，谈司玄静静看着面前的女孩，她已彻底用坚冰将自己包裹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冷的, 只是在这一瞬间, 他竟产生了一种熟悉的错觉, 好像眼前这幅场景, 在哪里看过一样。 「阿沉, 就这样讨厌我？」谈司玄伸手抚上她面颊, 用指腹轻柔擦去她唇瓣上的血迹。 第88页 沉绛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没有回答。 围观的几人面面相觑，吃瓜吃到大的, 心里一时也不知是震惊还是害怕。眼前向女孩低眉的男人，是人人可望不可即的无情佛谈司玄，而她们瞧见他这副模样…… 「快走, 快走。」几人反应过来，迅速离开吃瓜现场。 沉绛侧了侧脸, 躲开谈司玄的触碰：「谈先生, 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已经回来, 你也做出了选择, 又何必再与我纠缠？」 「念念不忘？」他低声重复一句，然后弯起唇角，「阿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顿了顿，他轻声道, 「姜虞并非是我心上人。」 沉绛瞳眸微动, 左手拇指指尖不自觉去摩挲中指指节, 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她抬起头：「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谈司玄握住她的手，贴到自己胸口位置，然后微微低首，注视着她的眼睛：「阿沉，我的心在你掌中。」 灯光打在他的眉间，迷雾散去，折出眸中一片粼粼月色，温柔，沉静。 沉绛愣了一会儿，才把手抽回，她移开视线：「抱歉，我想我要走了。」她转身匆匆离开。 谈司玄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他知道，想要打动沉绛，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他现在拥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 至于那个男人，既然解除了婚约，沉绛也没有去找他，那就意味着他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嘴角的笑意敛起，眸光也变得深沉偏执，谈司玄从口袋中取出手机，给沉纾发了条信息过去。 沉绛提着裙边慢慢走上二楼的阶梯，心跳的速度还在加快，她扶住楼梯扶手，缓了一缓。 如果谈司玄早几日同她说出这种话，她想她会很高兴，可惜的是，现在姜虞回来了，谈司玄是经过衡量之后才选择的她，她是个有心理洁癖的人，无法接受他的两端迟疑，还有这种衡量，哪怕只有短短几日。 厅中灯光炫目，沉绛闭了闭眼。 姜虞站在楼梯上方，默默望着不远处靠着楼梯扶手的女孩儿。 她穿了一条深蓝的礼裙，长发挽起，眉目冷艷，因为太过美丽，而生出了一种与人隔绝的气质，就像是一位生活在孤堡中的女王，神色冷淡地看着城墙下对她毕恭毕敬俯首帖耳的子民。 姜虞的思绪被牵引到多年以前。 那天的月色很好，谈司玄说要去海边看日出。白日里学习很疲惫，家里看管她也很严格，她其实根本没有那样的兴致，可是看着谈司玄恣意的眉眼，她还是答应下来。 两人走到巷口，还未上车，一颗石子滚落脚边，发出啪嗒的一声响。她原本就担心被家人发现自己偷偷出门，听见动静，自是更加慌张。 谈司玄却浑不在意，只是饶有兴趣地瞧着不远处的月光地。 「司，司玄，你在看什么？」 谈司玄抬抬下巴：「喏，那小丫头。」他啧一声，笑起来，「真听话，剪短髮了，看起来也没有再受伤。」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了一个个头矮小身子瘦弱的小女孩儿，皮肤白得有些过分，月光下甚至有一种奇异的透明感。模样只有十岁出头，可身上却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她脑子里有了个大概的印象：「是她呀。」 谈司玄转过头：「你认识？」 「不算认识，听说过，也见过，跟我一个学校，低年级的，好像很聪明，是个天才，怎么？你也知道她吗？」 「真是中学生？怎么长得这么小。」谈司玄笑一声，「见过她跟人打架，挺厉害的。」 「打架？」她愣了愣，觉得好笑，「她这样能打过谁？」 谈司玄却正色起来：「别小瞧了她，要你去跟她打，肯定打不过。」 她撇撇嘴：「没事我跟人打什么架。」 谈司玄回过头，认真看了看她：「这只能说明你幸运，不用头破血流就能好好地生活下去。」说完，他又转眸去看那小丫头。 「司玄，你不会是喜欢她吧……」说完，她自己吓了一跳。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变态，那么个小不点。」谈司玄靠在车门上，看着远处的人影，「我是欣赏她，那么弱小，那么拼命，用力地向上活，好像什么都能屈服在她的脚下。」 「或许，我该像她学习学习。」 说这话的时候，谈司玄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专注。那晚他们没有去看日出，谈司玄只是站在那儿沉默了一会儿，便开车回去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见过他，再后来，她知道他进了家里的公司，开始学习他曾经不屑一顾的经商…… 姜虞攥了攥自己的裙边，收回神思，继续去看沉绛。 她微微仰着头，露出优美的颈，和干脆利落的下颌线，美丽，高傲，一如既往。 姜虞想，或许当年谈司玄对沉绛确实只是欣赏，可兜兜转转这许多年，他还是爱上了她。或许这就是他们两人命定的缘分。 而谈司玄对她，其实她是能感受到的，那不是喜欢，更不是爱，只是一种无所谓的纵容，出于善意的帮助，所以她才跑出国，希冀自己回来时，情况可以有所改变。 只是，可惜，她所希望得到的，永远失去了。 她慢慢走下台阶。 「沉小姐，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沉绛抬起头，她看到姜虞的眼角微微泛红，许是哭过。 第89页 「躲着你吗？」她似在收回思绪，顿了顿才答，「没有。」只是觉得两人并没什么可说的话。 「那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下喝一杯？」 看她的执着模样，似乎一定要同她说些什么，沉绛点了点头，不再拒绝：「好。」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偏僻位置坐下，让侍应生送过了两杯香槟。 沉绛沉默地抿了一口酒，等着姜虞开口。 姜虞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道：「沉小姐，很抱歉，我看过你的日记了。」 沉绛轻轻抬眸。 「不小心发现的，翻了几页。」她坦白道，「我还试图把它带走，可惜被大雄发现了，然后就给我留下了这个爪印。」她抬了抬缠着绷带的脚腕，笑道，「或许这就是卑鄙的代价。」 原来大雄是为了她才伤的人，沉绛的眸光动了动：「你在哪里发现的？」她声音很平静。 「沙发缝隙里。坐过去的时候，摸到了。」 沉绛点了点头，神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那你走的时候？」 「我又塞了回去。」姜虞笑起来。 沉绛嗯一声，难怪程姨没有发现，而大雄总试图去带她去看沙发。 「他知道吗？」姜虞也没有过多解释。 沉绛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没有意义。」沉绛垂眸看着杯中酒，「告诉他我喜欢了你很多年，就能得到他同样的喜欢吗？」 姜虞抿唇默了片刻：「你说得很对。」 即使谈司玄不知道，他还是喜欢上了她。 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姜虞端起酒杯，沉绛漠漠看了一眼：「你的伤不适宜饮酒。」 姜虞愣了一下，放下酒杯，笑起来：「沉小姐，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样提醒自己的……情敌。」 沉绛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道：「我是个医生。」 姜虞静静看了她片刻：「你真的很优秀。」 沉绛嗯一声，对她的称赞并不拒绝。 姜虞换了一杯温水，喝了两口，垂下眸子，轻声道：「沉小姐，实不相瞒，我一直都想成为你这样的人。优秀，自信，勇敢，好像拥有一切我所渴望的特质。」 沉绛看她一眼：「我听说姜小姐的事业也很出色。」 姜虞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底子是虚的，不止是事业。」她抬手擦去脸颊上的水痕，「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努力，想变得更优秀，更优秀，成为一个真正的，能让谈司玄动心的女人。可惜，时间和人，都不等我。」 沉绛的视线落在她指间闪烁的那枚戒指上，她终于辨认出来，并不是同一颗。 沉绛收回目光：「我很佩服你为了一个人而变优秀的坚持。只是如果为了自己，或许会比今天还要好。」 姜虞笑着闪烁泪光：「你说得不错，从今往后，我会只为自己。」 沉绛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顺着话题自然而然地开口，并没有指教他人的意思。 姜虞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沉小姐，很感谢你听我说这些，祝你今后……」她停下，笑了笑，「你并不需要我的祝福，你会靠自己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沉小姐，再见了。」 沉绛静静看着她，神情从容美丽：「再见。」 第56章 ◎「你是想让我再咬你一口吗？」◎ 姜虞离开, 沉绛自己又在二楼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酒杯快要空了，唇齿间却还残留着一点儿血腥气，想来她刚刚那一口是真的用了力，沉绛垂下眸子, 怔怔地瞧着杯壁上折出的一点儿彩色光影出神。 「知道人身上最坚硬的地方是哪里吗？」他弯腰看着她的眼睛。 「是牙齿。」他笑起来, 眸子很亮, 「不过小丫头, 可不能乱咬人, 会出大事的。」 沉绛抬手, 碰了碰自己的唇边，然后端起酒杯饮尽最后一口酒。 「沉沉，你跟谈哥没事吧？」江鸾找过来, 坐到她身边，小心打量着她。 沉绛摇了摇头，楼下有人唱起粤语歌, 她放下酒杯侧首去听。柔情的女声，让人心湖微微荡漾。 江鸾轻轻咳了一声：「我刚刚在下面听见有人说, 你跟谈哥……打架了？」 沉绛回过头看她一眼：「打架？」她略略思索, 「我只是咬了他一口。」 江鸾睁大眼睛, 声调不自觉拔高许多：「你咬了他一口？！」 「嗯。」 江鸾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刺激, 难怪她们说你们亲着亲着打了起来，还见了血。」 沉绛微怔：「听这个讲述，好像很有趣。」 江鸾笑得更厉害，她抱住沉绛的胳膊：「沉沉啊，你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沉绛垂眼看了看江鸾抱住她的手, 没有挣开。 江鸾还在自顾自同她说着：「所以谈哥是不想跟你解除婚约咯？」 沉绛重新侧眸去看楼下唱歌的女人：「应该是。」 「哈？应该？」江鸾有些着急, 「哎呀沉沉, 别看了，你先跟我说完，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谈哥不想解除婚约，那你呢？」 沉绛只是摇了摇头，她现在的心绪有些乱。 江鸾气馁地嘆口气：「好吧，你不想说，我不逼你，不过婚姻是大事，你一定要想清楚。」 第90页 沉绛嗯一声：「我知道，谢谢……」她停顿一下，「嫂嫂。」 江鸾又笑起来：「听你叫嫂嫂，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还是叫我鸾鸾吧，更亲近。」 沉绛点了点头。 「其实谈哥挺好的，他替沉家出面处理了我家那些事，又让我弟弟进入谈氏歷练，而不是沉氏，真的是给你哥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江鸾轻轻拍了拍沉绛的手背，「沉沉，我从小就认识谈司玄了，他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我相信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 沉绛抿了抿唇，没有接话。江鸾说的这些，她确实不是很清楚。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替他辩白，只是觉得你们两个真的很相配，错过了会很可惜。」江鸾转转眼睛，「当然了，他之前提出退婚，跟姜虞被爆新闻，行为确实很狗，也不能轻易就原谅了他。反正决定还是由你来做。」 话音刚落，孟南溪和向云之走过来。 「沉沉，听说你跟司玄打架了？」 「……」沉绛微微抬眸，如果她们见过她打架，现在一定不会这样问。 江鸾咳一声，故作正色：「什么打架，只是亲着亲着咬了一口而已。」 沉绛无奈，孟南溪跟向云之面面相觑。 「可是我刚刚看到你两个哥哥去找司玄了，他们不会是听到传言……去找司玄算帐的吧？」 沉绛的目光顿了顿。 江鸾起身：「沉沉，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吧，万一他们三个真的打起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 她们在一楼大厅外的走廊找到那三个男人。 与之前所预料的不同，场面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和谐。 江鸾直直扑进沉纾怀里：「老公，你们没有在打架吧？」 沉纾笑着揉揉她的头：「怎么，怕我输？」两人旁若无人地秀起恩爱。 「看来是我们想多了。」孟南溪笑着对向云之道，向云之点了点头。 无事发生，沉绛看了一眼谈司玄。他端着酒杯，倚在栏杆上，有些懒散的模样，笑意沉沉地望着她，沉绛转身便走。 谈司玄没有跟上去。他将酒杯放到一旁，理了理自己的衬衣袖口，然后对沉纡说了声辛苦，便离开了酒店。 沉纡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背影：「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对沉沉有了真心的？」这句话问的是沉纾。 沉纾怀抱佳人，笑了一声：「他每次去我们家，都会根据每个人的喜好亲自去挑选礼物，把时间看得比金子还要宝贵的人，居然会为了联姻的家人花费那么多精力，这不可疑吗？」 沉纡笑着点点头：「看来哥的眼光确实比我毒辣，只不过他所说的那个人……」 沉纾眯眸思索片刻，说了句不知道。 == 沉绛没有回到大厅。她给父母发了条信息，然后走去停车场，让酒店的司机把自己送到了紫荆湾。 晚风柔软，别墅厅门是打开的，程姨拿着种花的工具从厅里走出来，大雄跟在她脚边，看见沉绛，它兴奋地叫了一声扑过来。 「沉小姐？」程姨十分意外。 早晨刚刚从这里走，跟大雄也认真道了别，晚上却又回这里来，好像是很奇怪，不过那本日记，还是让她收回去比较好。 「我有东西落在这里了，来取一下。等谈司玄回来，你再跟他说一声吧，如果他问你我取了什么东西，」沉绛垂下眼，「程姨，这不必说。」她走进大厅，向沙发处寻去。 还未走到，厅中通着车库的电梯门打开。 沉绛回过头，与谈司玄视线相接。 没有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沉绛抿了抿唇，有些尴尬。 谈司玄看到站在厅里的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阿沉是来找我的吗？」他走近两步。 沉绛捏着裙边，保持着声音镇静：「不是，我来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谈司玄又走近些。 沉绛默了片刻：「是我记错了，没丢在这儿。抱歉，我先走了。」她低头准备离开。 手臂被他拉住，下巴也被轻轻捏着抬起来：「阿沉，我今天跟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她仰着头，一眼可以望到他眸底，温沉沉的一片月光地，教人无端心慌。 「你是想让我再咬你一口吗？」 谈司玄的唇角勾出浅浅笑意：「被你这么咬一口，也值得。」 -完- 第57章 ◎等待。◎ 晚风挟着花香徐徐拂进厅门, 相视的距离太近，氛围有些奇异。 唿吸攀缠，沉绛垂下眸，声音很轻：「放我走。」 谈司玄又静静看了她片刻才松开手。 「阿沉。」他敛起笑容, 恢復正经模样, 「我错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 可以吗？」 空气很安静。 谈司玄在认错, 沉绛有些意外, 可是沉默许久，她还是摇了摇头：「已经结束了，谈司玄, 不必再纠缠。」她抬起头，眸子清亮，「我们都会有新的明天。」说完, 她提裙转身而去。 谈司玄站在原处，眼中的光彩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爷爷说得很对, 有些东西放手容易, 想再拿回来, 就不只是难的问题了。看沉绛的反应，是已经彻底绝了重新接纳他的可能性。 他眯了眯眸，眼底幽深的情绪如暗潮翻涌，渐渐显露。 第91页 阿沉，我不在乎有没有什么明天, 我只想有你, 我只要你。 == 这一晚, 意料之中的没有睡好。 脑海中一直循环着白日里听到的那首粤语歌。 「夜阑人静处当天际 星与月渐渐流动 感触有如潮水般汹涌 若是情未冻请跟我 哼这幽幽的saxophone 于今晚柔柔地想我入梦中」 沉绛又在床上翻了个身，就这样循环播放许多遍，她终于坐起来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伸出的手止在半空，她盯着那只柔软的玫瑰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回手，重新把脸埋进了床褥中。 经常入梦的少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峻的男人的脸，他拾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深切热烈的眼眸，泛着炙热的潮。 「阿沉，我的心在你掌中。」 她听见他的心跳，蓬勃，有力，好像一只野蛮的兽，要从他胸膛中冲撞而出。 凌晨两点钟，沉绛于梦中惊醒。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缓了一会儿，她感到有些口渴。 赤脚踩上地毯，沉绛走到桌边倒水，透过窗帘缝隙，她隐约瞧见外面似有亮光。心念微动，她掀起窗帘一角，往下看了一眼。 花房里的灯亮着，沉绛打量一圈，里面并没有人，正欲收回视线之时，她的目光落在花房旁边的草地上。 在那里的人是她的二哥和那位小提琴手。 女孩儿头上戴了个花环，枕着沉纡一只手臂，两人仰面躺在草地上，沉纡的另一只手指向夜空，似乎是在给身边人介绍天上的星座。他很擅长这些东西。 沉绛默默看了几秒钟，然后放下窗帘走回床上，靠着床头静静坐了一会儿。 好像那才是恋人在一起该有的样子，眼前又浮现出晚间江鸾扑进沉纾怀里的那一幕，那样亲近，那样柔软，她跟谈司玄不曾有过。 沉绛闭了闭眼，做好的决定就不要再改变，已经输了的棋局，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未来的人生没有谈司玄，她也会过得很好，可以去认识新的异性，交新的男朋友，像她所说的那样，她拥有崭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明天。 想清楚这一点，沉绛重新躺回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 第二日早，阳光明媚。 吃着早饭时，沉纡有些郁闷地从外面走进客厅：「沉沉，你快出去劝劝那两位，堵着咱家门口算怎么回事？搞得我送女朋友只能走后门，太掉价了。」 苏韵坐到餐桌前：「谁堵咱家门口了？」 沉纡打个哈欠：「还能有谁？谈司玄跟程鹰那小子，一人一辆车，把咱家门前的路堵得死死的。」 沉纾略略抬眸，没有说话，继续吃着手中早餐。 苏韵蹙起眉头：「谈司玄？他都跟沉沉解除婚约了，还来干什么？」语气中不自觉便带了些恼怒。 沉纡轻轻咳一声：「这不是想明白了吗？沉沉这么好的女孩，他错过了，去哪再找下一个。」 苏韵哼一声：「他当沉沉好煳弄呢，就没有吃回头草这一说。」 「妈，还是得看沉沉自己的意思。」沉纡走到桌边，低头看向沉绛，「沉沉，你说呢？」 沉绛喝光杯子里的牛奶，又仔细把手擦干净，才轻声道：「我出去看一下。」 看沉绛走出去，沉纡勾了勾唇角：「我也去看一下。」 路上果然停了两辆车，一辆宾利，一辆卡宴。看见沉绛出来，他们都下车走上前。 「沉沉，我来接你上班。」程鹰先走到沉绛面前。 「我今天上午没有班，回去吧。」说完，她转头看向谈司玄，「谈先生，我已经讲过很多次，我们结束了。」 谈司玄没什么表情，只是道：「听说你想在医院附近买套房子，那一片的小区都是谈氏开发的，我带你去看看。」 「不必了。」沉绛后退一步。 程鹰又上前一些：「沉沉，你想买房子？程家也有房产在那边，我带你去挑，好不好？」 沉绛摇摇头：「你们都请回吧，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程鹰皱眉：「沉沉，你不能因为讨厌他，就一起拒绝我吧？」 沉绛垂眸思索片刻，抬头看着他道：「抱歉，程鹰，我想我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现在我正式拒绝你，可以吗？」 谈司玄的眸子微微亮起。 程鹰愣了愣，紧张起来：「沉沉，为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不是这样的。」沉绛的声音很平静，也很认真。 「那时因为他？」 沉绛自然知道程鹰口中的他是指谈司玄，她摇摇头：「不是，程鹰，我对你没办法产生那种感情。」 程鹰伸手扶住她肩膀：「沉沉，你再考虑一段时间，好不好？」 谈司玄看着他的动作，慢慢眯起双眸。 沉绛直视着程鹰的眼睛：「不用再考虑了，我很确定，程鹰，我们只适合做朋友。」 程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颓丧地垂下双手。 「很抱歉。」 程鹰摇摇头，努力攒出一点笑意：「不是你的错。」他看看沉绛，又看看谈司玄，最后吐出一口气，「其实我早知道的，只是还不死心。」 他垂下眼，认真对沉绛道，「沉沉，即使你没办法爱上我，我这颗心也仍然为你跳动，如果有一天你需要，不管是死去的身体，还是跳动的心脏，我都会为你奉上。」 第92页 说完，他沖沉绛笑笑，开车离开了此处。 剩下的人只有谈司玄，但沉绛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就转身走回了家中。 沉纡倚在院门口，啧啧出声：「沉沉，你这打发男人的手段，可真叫一个狠辣绝。」 沉绛顿住脚步，抬眼看他：「我找房子的事情，为什么谈司玄会知道？」 沉纡的笑容僵了一下：「啊这，可能是大哥透露出去的吧。」说完他摸出手机，「女朋友找我有事，沉沉，我先走了哈。」 拙劣的演技，沉绛没有拆穿，只是冷冷瞧他一眼，便迳自回了房间。上楼后，她走到阳台，看见谈司玄的车还停在门口，而沉纡正站在车边同谈司玄交谈着。 看来他们已在某些事上达成共识，自己还是早些搬出去的好。 之后的几天，谈司玄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得到了她的值班表，每日都会按着她的上班点到门口等她，她一律略过，没有理会。 直到她开始参与警队的特训。 因为这场行动具有保密性，所以她跟报名的同事都直接住在了警队安排的宿舍，谈司玄再也没有等到过她。 == 是夜，警队操场。 「这几天大家辛苦了，明天可以休息一天。」说话的人是带她们进行训练的特警之一，也是这场行动的队长，叫做韩放，年龄不过三十岁，相貌生得英俊，但性格非常严肃，训练上可以说是严苛。 同事张怡坐在操场上伸个懒腰：「我的妈呀，总算能休息了，说什么这场训练没那么辛苦，明明就是把我们当特种兵练嘛。」 沉绛点点头：「是很辛苦，不过也还好。」 张怡看她一眼：「沉沉，我以前真没瞧出来，你居然这么强，跑步厉害就算了，居然还会打拳？」 沉绛也坐到操场上：「小时候我经常跟人打架，后来就去学了拳。」 张怡睁大眼：「你？跟人打架？」 沉绛笑了笑。 一直沉默听着两人对话的韩放抬头看了一眼沉绛，又很快收回视线。 「其实医生跟我们警察很像，都是沖在前线，保护人民的安全。」带她们特训的另一位警员开口，「明天也是我们的休息日，不如我们晚上搞个医警聚餐？」 「可以呀。」众人附和。 「我也没问题。」张怡看看沉绛，「沉沉，你呢？」 沉绛顿了一下：「明天我要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晚上要跟导师和同学聚一下。」 「差点忘了，你还没毕业呢。」张怡嘆口气，「那我们这边你就来不了了。」 沉绛点点头。 「你们在哪里聚？」韩放突然开口。 注意到他是在问自己，沉绛歪歪头：「我学校的聚餐吗？明格酒店。」 韩放嗯一声：「那我们也在明格聚就可以了。」 张怡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啊，这样沉沉两边都能参与。」她沖沉绛眨了眨眼。 众人也笑着答应。 沉绛愣了愣，然后对韩放说了声谢谢。 韩放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张怡凑近沉绛：「你觉得韩队长怎么样？」 「很出色。」沉绛坦白答。 张怡笑得更厉害：「昨天我也这么问的他，我问他你觉得沉医生怎么样，他的回答跟你一模一样。」 沉绛微怔，然后抬眸看向韩放，他站在不远处，身姿笔直，灯光下眸子亮得像天上星。 「如果你愿意，可以跟他发展发展哦。」张怡碰了碰沉绛的胳膊。 沉绛笑了笑。 第二日，沉绛取回被屏蔽了几天的手机，先回了家。 「沉沉，你到底参与的什么事？不能回家住，连手机都要关？」苏韵看着几天不见的女儿，有些紧张。 「抱歉，这不能告诉你。我今天要去参加毕业典礼，晚上聚餐，不用等我回家吃饭。」沉绛上楼去换衣服。 「沉沉。」苏韵叫住她，却欲言又止，「你从哪个门进来的？」 「后门。」 苏韵嘆了口气：「所以你没瞧见，司玄他已经在门口等了你好几天了，沉沉，不如你去见见他吧？」 沉绛怔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她才摇摇头：「不见。」说完她走上楼，进了卧室。 抵在门背后冷静了一会儿，经过阳台时，脚步还是不自觉顿住，迟疑片刻，沉绛走过去，向外面看了一眼。 黑色的宾利停在门口，熟悉的身影站在车边，动作看起来好像是在……沉绛愣了愣，他居然会吸菸吗？ 第58章 ◎「我只为你一人动过心。」◎ 道路两旁的合欢花开了, 朦朦胧胧一片粉。 谈司玄倚在车门旁，低头点燃第二根烟。有被风吹落的合欢花扇掉在他肩头，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只是自顾自地收起打火机, 吐出一点白色烟雾。 沉绛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他的姿态仍然英俊挺拔, 只是看起来有些疲惫, 脸色也不甚好看, 眉目紧拢的模样, 是她从未见过的消沉落拓。 她静静走上前。 谈司玄听到动静, 转过头，看见她，他的眸子亮了亮, 像漆黑夜里点燃一束火把。 「阿沉，你回来了。」他起身，嗓音微微嘶哑。 沉绛停步在他两米之外。谈司玄落下窗, 将菸头熄灭在车里的菸灰缸。 第93页 「我从来不知道你会吸菸。」她默默看着他。 「以前偶尔吸一根，跟你在一起后没有碰过。」他凝视着她的眼睛, 声音平和, 「听说有洁癖的人, 都不喜欢烟味。」 沉绛抿了抿唇, 没有接话。 谈司玄静静看着她，她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白t和牛仔短裙，头髮扎起，青春洋溢，注意到她身上的背包, 他眸子顿了顿：「要出门？」 沉绛点点头：「去参加学校的毕业典礼。」她微微弯起唇角, 眼神却仍旧平静沉寂, 「谈司玄，你可以送我吗？」 谈司玄怔了片刻，才答：「好。」他上车将菸灰缸收起，又将车窗打开，然后帮沉绛打开车门。 沉绛坐进副驾驶。 车子起步后的几分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沉绛侧头看着外面的风景，绿意森森，知了鸣叫，已经彻底是夏天了，她把手搭在车窗处，看树木的光影在指间流动。 「阿沉。」谈司玄开口，嗓音仍是哑的，「这几天住在哪里？」 沉绛仍看着自己的手掌：「警队。」 「嗯。」谈司玄淡淡应一声。 「沉纡没跟你说吗？」她收回手，「我参与了医院和警方的配合行动，要在警队进行一段时间的特训。」 「说了。」 沉绛转过眸：「那为什么还要等？」 「没说你什么时候回。」所以每天都在等。 沉绛垂下眼：「因为他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谈司玄嗯一声，语调十分平静：「没关系，等到你了。」 沉绛轻轻咬了一下唇：「谈司玄，不必这样的。已经分开了，我们各自重新开始，不好吗？」 谈司玄没有回答，车子停在红灯路口，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你好像很累，送完我就回去休息吧。」 谈司玄回头看她一眼：「阿沉，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向你提出解除婚约，原谅我，可以吗？」 沉绛摇摇头：「不是对错的问题，谈司玄，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个时间，我不想回头，不想成为你的选择项。」 谈司玄眯了眯眸，重复一句：「选择项？」 「绿灯了。」 车子转过路口，停到学校门口。 沉绛伸手去开车门，谈司玄拉住她的手腕：「阿沉，如果你所说的选择项，是你跟姜虞，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她只属于过去，而且，」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没有爱过她，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沉绛怔了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谈司玄又拉她一把，距离近到几乎吻到她的唇：「阿沉，我只为你一人动过心。」 冷松气，混着一点香菸的味道，吐息在唇边。心跳不自觉开始加速，沉绛愣愣地望着他双眸，良久，她轻轻开口：「可是上次在菱庄，我……」 「沉沉！你来啦。」 沉绛转过头，看到有几个同学站在路边向她招手，她咬咬唇，重新看向谈司玄：「我要进学校了，你回去休息吧。」 谈司玄没有松手。 「有话等我参加完晚上的聚餐再说，可以吗？你真的需要休息。」她看到他眼中已有红血丝，「还有，烟也不要再吸了，对身体不好。」 谈司玄瞳仁动了动，轻轻松开手，说了声好，然后下车为她打开车门。沉绛抬头看看他，道了声谢，正欲走进学校，他叫住她，从后排取出一束鲜花和一个礼物盒递给她。 「毕业礼物。」 沉绛愣了愣，坐了这一路，她居然完全没有发现后排有东西。 「你不是不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阳光落在他眉眼间，声音也似沾染温度：「毕业典礼，想你应该会回来参加，所以就准备了。」 沉绛抿抿唇，接过东西。 「谢谢。」 微风拂动她髮丝，他伸手帮她把碎发挽到耳后：「阿沉，毕业快乐。」 == 走进时，沉绛又回头看了一眼谈司玄，他还站在车子旁边，目色寂寂地望着她。 沉绛抱紧怀里的鲜花。 同学笑着看她一眼：「男朋友？」 沉绛垂眸笑笑。 毕业典礼结束，又跟同学导师们拍照留念，折腾到下午，她跟着大家去附近的明格酒店聚餐。 张怡发来信息：「沉沉，我们到明格了，你呢？」 「我也到了，等下去找你们。」 「好。」 沉绛没有想到，导师跟同学根本不放她离开，一顿饭吃到末尾，酒也喝了两杯，她才抽开身去了另一个包厢。 「沉沉，你也太晚了吧，我们都结束了。」 「很抱歉。」 韩放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张怡笑着说声没关系：「虽然没赶上聚餐，但是为了庆祝你毕业，我们决定换个地方再嗨一会儿。」 挂着她的名义，沉绛没有理由拒绝，一行人转战到了轻瓷酒吧。 「之前在你朋友圈看过你给这里的宣传片。」张怡沖她眨眨眼，「我给他们也看了哦，所以大家就拍手决定来这儿了。」 沉绛点点头，正巧她也有些时日没见朱瓷：「你们先进包厢，我去找朋友说几句话。」 「好。」 朱瓷见到她，先是一阵大唿小叫：「宝贝你都失联几天了！」 第94页 沉绛笑笑坐到吧檯前，朱瓷看见她抱着的鲜花礼物：「谁送的。黑色的玫瑰？」 沉绛嗯一声：「先寄放在你这儿。」 「不拆开看看是什么吗？」朱瓷有些好奇。 沉绛看着礼物盒沉默片刻：「不了，回家再看。」 朱瓷眯起眼睛：「是谈司玄送的吧？我听说了，你们在宴会上又亲又咬，现在他天天去你家门口等你。你们这是，复合了？」 又亲又咬？沉绛把这个词放在脑子里翻译了好几遍，才答：「没有。」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算分手，毕竟之前也不能算作恋爱，所以，又怎么能用复合这个词呢。 朱瓷啧一声：「你怎么想的？」 沉绛的手放在礼物盒上，想了一会儿：「我们还有些话没说清楚。」 朱瓷笑道：「你们两个，一个冷一个闷，能把话说清楚才怪。」她摆摆手，「行了，东西我给你看着，去玩会儿吧，这几天肯定很辛苦，看你比之前又瘦了点。」 沉绛点点头，离开吧檯上了楼梯。 朱瓷注视她上楼，弯起唇角笑了笑，视线落在包装完好的礼物盒上，她伸手拿起。 阴影笼罩，朱瓷抬起头，看见谈司玄站在吧檯前，面色阴沉地看着她手里的礼物盒。 她张张嘴：「别误会，我只是帮沉沉看管一下。」 「她在哪儿？」 朱瓷轻轻咳一声：「楼上，就在你们那个包厢旁边。」顿了顿，她添一句，「她是跟着一个很帅的男人来的哦。」 == 沉绛走进包厢，大家正在选歌。 张怡把话筒递给她：「沉沉，我都没听过你唱歌，来一首？」 沉绛没有拒绝。 「你要唱什么？」 她选了那首粤语歌。 沉绛的声音天然带着一种冷清的故事感，放在粤语歌中，契合得更是完美。 一曲唱完，房间中寂静了一瞬，才鼓起掌来。 「沉沉，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擅长的吗？」张怡笑着拉她下台。 许是心神恍惚的原因，走下舞台台阶时她踩空一步，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小心。」冷硬的男声，难得的有些温和。 沉绛轻轻抬眼，看着韩放道了声谢。 包厢门被推开，外面的亮光直直打进房间，有些刺眼。 谈司玄背光站在包厢门口，脸上的情绪晦暗难分。 「谁呀？」有人问了一声。 韩放松开了扶着沉绛的手，他能感觉到，这个人是为沉绛而来。 果然，沉绛后退一步，看着那人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吗？」还是冷清的嗓音，却带着一点亲昵的责怪。 「阿沉，过来。」他低声唤她。 沉绛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朝他走去。胳膊被他拉住，房间门关起，另一扇门又被推开，她被谈司玄扯进了旁边的包厢。 「沉沉？」 沉绛听到熟悉的声音，还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人都是谁，她便被谈司玄扣着手腕抵在了沙发一角。 「阿沉，你心里那个人是谁？是他吗？」 沉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谈司玄在问什么：「谈司玄，你问我心里那个人是谁？」她气得几乎笑出来。 男人的眼尾已经烧红，他开口，声音低哑：「阿沉，你究竟有没有对我动过心？哪怕是一点呢。」 第59章 ◎「前未婚夫。」◎ 奇怪的氛围蔓延, 整个房间里都寂静下来，连音乐声也消失了。 沉绛盯着谈司玄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用力挣出手来推开他：「你需要冷静一下，我也需要冷静一下。」她从沙发上站起身, 这才看到房间里满满的都是人。 个个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黎玉放下正在录像的手机, 吐了吐舌头, 含着笑意打个浑水：「哎呀, 这什么情况？」 孟南溪也轻轻咳了一声, 问：「沉沉, 好久不见，这阵子你去哪儿了？」 沉绛将鬓边碎发理到耳后：「抱歉，我还有事, 下次再跟你们聊。」她走了两步，又顿住，微微侧眸看向身后的男人, 「谈司玄，这阵子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等你把所有的事情想清楚, 再来找我。」说完, 她离开了包厢。 谈司玄坐在沙发上, 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沉绛说得对，他最近太累了，累得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看见沉绛跟别的男人有一点接触，身体里那团燃烧的火, 就几乎要灼穿他的心肺。 裴宴泽眯眼瞧着谈司玄：「呦, 谈总, 追妻翻车了？」 众人虽不清楚谈司玄跟沉绛的具体情况，但之前宴会上的流言传播太汹涌，又亲眼目睹了刚刚的一幕，所以事情也都猜出个大概。 偏裴宴泽是个碎嘴的，非要把话全都摆到明面上。黎玉几个白他一眼，希望他能闭上嘴，他也浑不在意，仍然吊儿郎当笑着。 谈司玄没有理会，只自顾自地闷下一杯白兰地。 裴宴泽又清清嗓子开口：「司玄，你有没有想过，你当初为什么会看见姜虞？」 孟南溪生了气，伸手去揪他的耳朵：「裴宴泽，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宴泽起身躲开她的手：「我是出于一片好心。」 「呸，我看你就是挑事。」 两个人闹起来，谈司玄又沉默地闷掉一杯烈酒，他脑子里有些乱，但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要破土而出。 第95页 那时候为什么会看见姜虞吗？他揉了揉额角，已经跟自己无关的人事，好像并没有再去回忆的必要。而且，阿沉也不会喜欢他再想起姜虞。 == 沉绛走出包厢，靠在墙边静了一会儿。 抬起手，她看见腕间已经浮现出一圈浅淡的红痕，心绪更加繁杂，谈司玄竟然问她心里那个人是谁，问她有没有对他动过心，难道这半年的时间，她的心意，他竟一点都察觉不到？ 沉绛气恼地揉了揉手腕，然后又做了两个深唿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她回到了之前的包厢。 大家看见她回来，都有些意外。 「沉医生，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张怡拉住她：「你再不回来，我们就准备去救你了。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抢人，够胆大的。」 沉绛抿了抿唇，看了看房间里的同事和战友：「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刚刚那个人是谁？」张怡思索着问，「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另一位医生拍了拍手：「我想起来了，那个不是之前去咱们医院探病，跟姜虞传出八卦新闻的谈氏总裁吗？」说完，她愣了一下，看向沉绛。 张怡也想起来：「没错，就是他，哎？沉沉，你跟他……认识？」她欲言又止。 沉绛嗯一声，默了片刻才继续道：「他是我前未婚夫。」 前未婚夫？这个身份听着有点意思，众人对视一眼。 韩放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顿了顿，说了句：「没事就好，大家继续吧。」 之后的时间都很安静，沉绛坐在包厢里的吧檯前，默默啜着一杯红酒。脑海中不断反覆这些日子以来谈司玄对她说过的话。 「姜虞并非我心上人。」 「阿沉，我的心在你掌中。」 「我没有爱过她，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阿沉，我只为你一人动过心。」 只为她一人动过心吗？红色液体在杯中晃出弧度，她的眸光也在轻轻摇动。 可还是很生气。莫名的生气。 就像两个人明明站得很近，却无法触摸到对方，低头看才发现，他们之间隔了一道深深的鸿沟，很难弥补，也很难跨越。 沉绛撑着鬓角，又饮了一口酒。 身侧被阴影覆盖，韩放的声音淡淡响起：「少喝点，明天还有训练。」 沉绛笑了笑：「没关系的，这点儿酒，我还醉不了。」她看到韩放的手里只拿了一杯清水，好奇道，「韩队不喝酒？」 韩放嗯一声：「喝酒容易误事。」 沉绛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沉绛的酒杯空掉，她伸手去拿红酒瓶。距离有些远，正欲起身，韩放帮她取过。 「谢谢。」 韩放看了看她，忽然问道：「有心事？」 沉绛只是笑笑。 韩放帮她倒上酒：「跟那个带你走的人有关吗？」问的虽是私事，但他语调平缓，似乎只是朋友之间的闲聊，并不惹人厌烦。 沉绛用指尖轻轻点着杯身，垂着眉眼答了个是。 「看得出来，他很在意你。」 沉绛轻轻抬眼：「韩队好像只见了他一面。」 「洞察力是我们这行的基本功。」 沉绛笑笑：「那韩队还看出了别的什么吗？」 韩放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慢慢道：「你们两个人很像，或许是成长过程中相互影响的关系。」 沉绛微怔，几秒种后，她笑起来：「韩队果然厉害，不过应该是他单方面影响我。」 「是吗？」韩放看着水杯，没有继续说。 沉绛却又问：「那韩队觉得，两个很像的人，适合在一起吗？」 韩放把着水杯的手顿了顿，然后掀起眼皮，直直望向沉绛的眼睛：「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出于私心，我会说不合适。」他的眸子仍然很亮，仿佛能看穿人心，「而且这种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 沉绛沉默与他对视，最后，她端起酒杯同他手里的杯子碰了碰：「谢谢。」 == 夜色愈发深沉，一行人终于决定结束这次的聚餐。 「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请大家准时到达警队。」 张怡打个哈欠：「没问题，魔鬼训练，我准备好了。」 另一个女医生笑道：「感觉等这次的特训结束，我以后晚上下班，自己回家再也不会怕了。」 「可不是嘛，万一遇到坏人，就算打不倒对方，跑也能跑赢他。」 他们说说笑笑走出包厢，另一个房间里的人也正巧推门出来。 「谈哥喝太多了，我去帮他找个司机，你们扶他去停车场。」 沉绛听见周挺的声音，默默向旁边的房间里望过去。 男人仰着头倚在沙发靠背上，微微合着眼，眉头紧蹙，看起来似乎很不好受。 周挺在此时也看到了沉绛，他咳一声：「沉沉，谈哥他喝醉了，你……」 「你不是要去找司机吗？」沉绛打断他，「去吧。」她转身下楼。 周挺抓抓头髮，感慨一声：「我算是理解谈哥心里的苦了。」 沉绛走下楼，看到朱瓷趴在吧檯上，似乎快要睡着了，她屈指敲了敲吧檯桌面：「我的东西呢？」 朱瓷迷濛着眼睛从檯面上撑起上身：「沉沉？你要走了吗？」 第96页 沉绛点点头。 朱瓷向台面下看了一眼，忽然叫道：「哎？礼物呢？不会是有人趁我睡着，偷走了吧！」 沉绛的脸色变了变，走进吧檯后俯身去翻找下面的东西。 朱瓷噗嗤一声笑出来：「逗你呢，瞧你紧张的。」她把藏在自己腿上的礼物盒递给沉绛，然后沖她眨眨眼，「宝贝儿，看来你的心已经逐渐被某人融化了哦。」 沉绛沉默地接过礼盒，又去抱鲜花。 朱瓷晃着双腿，笑得更厉害：「这次不把花留给我了？不是说家里有花房，带回去是一种浪费嘛。」 沉绛不理会她的调侃，抿着唇离开了轻瓷。 朱瓷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沉沉啊，你现在是彻底栽进去咯。」 == 回到别墅的时候，程姨已经睡下了，客厅里留了一盏灯。 大雄被开门的声音叫醒，从楼梯后钻出来，跑到谈司玄的跟前嗅了嗅，然后兴奋地看向门外。 「她没有来。」谈司玄换上拖鞋，带着残存的一点理智准备上楼休息。 大雄呜呜叫了一声，似是不满。 谈司玄看看它，轻声道：「我也很想她。」 大雄的眼神黯淡下去，然后跑到了沙发边趴下身子。 「等不到的，回去睡吧。」谈司玄又揉了揉额角，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裴宴泽那个问题。当初为什么会看见姜虞吗，看见她只是意外…… 大雄又叫一声，打断他的思绪。 谈司玄看向大雄，沉绛走后，大雄似乎总喜欢跑到沙发旁待着，是因为沉绛经常坐在那里吗？ 他摇摇头，住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他们又都太忙，经常碰不到面，所以他并不清楚，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沉绛都在做些什么，又喜欢待在这所房子里的什么地方。 谈司玄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沉绛离开包厢前说的话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等你把所有的事情想清楚，再来找我。」 再来找我。谈司玄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四个字，阿沉好像又给了他希望，可是，她想让他想清楚什么呢？他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心意，这辈子一定非沉绛不可。 但沉绛想要的，好像并不是这件事。用醉酒的大脑思索了许久，疲惫感渐渐侵袭，谈司玄躺到沙发上，很快睡了过去。 梦境纷杂，他走进一片明亮的月光地，然后在光下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儿，长发的模样，短髮的模样，抿着唇瞧他的模样，轻轻沖他笑的模样。 谈司玄促地睁开眼，天已大亮了。 发现身上盖了条毛毯，他扶着沙发靠背坐起来。 程姨在厨房里探出头：「谈先生，你怎么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大概是真的喝了太多酒，谈司玄皱了皱眉，昨夜他好像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梦里有个很特别的人，只是模模煳煳的，醒了就想不起来了。 他低下头，看到大雄还蹲在他的脚边，目光炯炯地望着沙发一角，他忽然记起那晚沉绛来别墅，说她丢了什么东西，看她当时的样子，好像也是想来沙发这里找。 谈司玄伸出手，在沙发缝隙里摸索了一下，下探的手指被硬物阻隔，他稍稍用力，将东西抽了出来。 不及半只手掌大的黑色小本子，用一只丝绸发圈束起来，他盯着那个发圈和硬质封皮看了一会儿，翻开第一页。 「日记。 关于他，开始。 ——沉绛。」 -完- 第60章 ◎日记。◎ 清晨的阳光一寸一寸铺满房间, 沉绛坐在床边，看着桌子上包装完好的礼物盒出神，恍惚了一会儿，她走到桌边, 拉开了盒子上的绸带。 祥云制的白玉簪, 明净润泽, 跟碎掉的那支一模一样。 沉绛看着簪子默了片刻, 这算什么, 破镜重圆？ 房门被人敲了敲。 「沉沉, 下楼吃早饭了。」 餐桌上，一家人十分齐全。 「沉沉，毕业快乐。」家人们也都准备了礼物, 沉绛一一接过。 「沉沉，吃完饭就要赶回去吗？不能在家多待一天？」苏韵问。 沉绛嗯一声：「那边任务重，时间也比较紧张。」 苏韵嘆口气：「下次休息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 等事情结束，我会休个长假的。」 苏韵摇摇头：「你也不说参与的到底是什么事, 万一真的遇到危险……」 「行了妈, 别担心了, 能参与警方的行动对沉沉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歷练。」沉纾安慰道, 「警队那边我有几个认识的朋友，会让他们多照顾一下沉沉的。」 「当妈的怎么可能不担心。」苏韵又嘆了一口气，「对了沉沉，你昨天不是坐了司玄的车走吗？你跟他……」 家人们把目光都放到沉绛身上。 沉绛只是沉默着喝完杯子里的牛奶：「我要走了。」她起身离开，走到门口, 顿了顿, 「二哥, 房子先不用买了，等我回来再说吧。」 沉纡笑着答了个好。 沉绛离开，苏韵轻声问：「沉沉这是什么意思？」 江鸾甜甜笑道：「意思就是，她跟谈哥的事还有转机呗。」 苏韵恍然大悟：「那司玄得再加把劲儿了。」 「妈，你之前不是很反对谈司玄回来找沉沉的吗，怎么现在态度又变了？」沉纡疑惑。 第97页 「我看谈司玄也是个实心的，前几天下大雨，他的车子在外面停了一整晚……」 == 另一边，紫荆湾别墅。 谈司玄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小本子。 这是沉绛的日记，如果他猜得不错，里面记录的正是让沉绛难以忘怀的那个人。该不该继续往下翻，他迟疑了。 「谈先生，我去早市买点菜，大雄，你要跟着吗？」 谈司玄没有说话，大雄看看程姨，又看看坐在沙发上的谈司玄，忽然起身咬住他手中的小本子，转头向厅门处跑。 但谈司玄的反应很快，他拉住本子另一侧，轻轻呵斥大雄：「松口。」 大雄没有听，一人一狗僵持片刻，程姨打开了厅门，大雄听见动静，又用力扯了一下本子。 纸张四散。 或许是知道自己闯了祸，大雄叫了一声，颠颠地跟着程姨出了门。 只剩谈司玄自己皱眉瞧着一地狼藉。 弯腰捡拾，纸张上的文字不可避免地落入他的眼帘。 ——下雨了，他没有打伞，我也没有打伞，高兴。 ——他又来这里了，高兴。 ——他交了女朋友，不高兴。 ——他跟朋友去网吧通宵了，不高兴。 每页上都是这样短短的两句话，没有时间日期，只是简单记录事件和心情，谈司玄继续去捡，脸色越来越沉。 心中不可避免去猜测，沉绛没有去找那个人的原因，是因为那个人已经有了女友吗？ ——他亲了我，高兴，不高兴。 ——跟他住在了一起，高兴。 谈司玄愣了一下。 有的几张连在一起，没有完全脱离。 ——他说，小丫头，真厉害，高兴。 ——喜欢上了他，高兴。 ——剪了短髮，不高兴，高兴。 谈司玄的手顿住了。 ——他说带她去看日出，扔了颗石子，高兴，不高兴。 ——他女朋友毕业了。不高兴，高兴。 ——他送我回家，很高兴。 ——他牵了我的手，高兴。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高兴。 一个念头在心中慢慢成形，但是还不敢确定，谈司玄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持续紧缩，捏着纸张的手也有些发抖。 ——转学就见不到他了，不高兴。 ——他看不见我，不高兴。 ——他女朋友丢下他跑了，很高兴。 ——又路过他公司楼下，高兴。 ——看见他从里面走出来，高兴。 ——还是看不见我，很不高兴。 ——要跟他结婚，高兴。 ——他生病了，不高兴。 ——他送我一支玉簪，高兴。 ——他带我去露营看烟花，很高兴。 ——手帕脏了，簪子碎了，很不高兴。 ——为什么认不出，很不高兴。 ——他说我给不了阿沉爱，很不高兴。 ——他的白月光回来了，很不高兴。 ——在想要不要解除婚约，很不高兴。 终于将所有的纸张都收集回来，谈司玄坐在地板上，沉默地看着地板上没有被捡拾起的两张日记。 ——知道了他叫谈司玄。很高兴。 ——他说解除婚约，我回答了好。结束了。 阳光明朗，世界变得很寂静，好像再也听不到一点儿声响。谈司玄慢慢伸出手，将那两张纸收进本子中。 他简直是世界上最蠢的蠢货。都做了什么呢，对阿沉。 梦中人的脸也终于清晰起来。月光地里，被人撕扯的乱糟糟的长髮，青紫的嘴角还留着血痕的小女孩，神情平静，目光倔强，那是他的阿沉。 心脏钝痛到难以唿吸，谈司玄闭了闭眼，起身走出厅门。 == 走到警队大门时，沉绛看到韩放站在门口，手里夹了一根烟，似乎正在等待。 「韩队。」沉绛停步。 韩放沖她点了下头：「我在等你们。」 他的神情有些严肃，沉绛平静地问：「是有什么情况吗？」 「行动要提前，可能接下来你们没有休息的时间了，现在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通知一声。」 沉绛愣了一下，答了声好。 她拿出手机，给父母各发了一条信息。通知完，她看着联繫人页面，陷入迟疑。 指尖即将点开聊天页面的瞬间，她听见背后传来男人微哑的声音。 「阿沉。」 沉绛回过头。 谈司玄站在树木的阴影中，身形萧条，眉目黯淡，他身上还穿着昨日里的那身衣服，沉绛怔了一下。 视线下落，她看见他手里握着的黑色本子。 沉默无尽。 第61章 ◎风波。◎ 阳光有些刺眼, 沉绛微微眯了眸。 谈司玄向她走近两步，声音滞涩：「阿沉。」 沉绛的心情反而变得平静，她嗯一声：「你看了？」 谈司玄没有回答，只是目色沉沉地望着她, 像风暴即将来临的漩涡般的晚空。 沉绛垂下眼, 向他伸出手：「还给我吧。」 谈司玄将日记轻轻放进她掌心, 却连着她的指尖一起握住, 他低语诉说, 似爱人呢喃：「阿沉, 我真的太蠢了。」 沉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也没有抽回手。 第98页 经过的人越来越多, 其他几位医生也陆续到达，看到眼前这一幕，他们都停步在门口。 两人就这样静静站着, 无声良久。 直到韩放漠漠开口：「到时间了。」 沉绛缓缓抬眸：「我该进去了。」 谈司玄的手稍稍用了些力，将她拉进怀中。 心跳声, 玫瑰香, 太过明朗的阳光, 在眼前晃出一片苍白。 沉绛攥紧手中日记, 闭了闭眼，将他推开一点：「这阵子可能没办法联繫了，等我回来再说吧。」 「好。」谈司玄微微低头，抚了抚她鬓髮，「注意安全, 照顾好自己。」他松开手。 沉绛看他一眼, 点点头, 走进了警队大门。 谈司玄站在原地，看着那道门慢慢关起。已经不着急重新在一起了，阿沉爱了他十年的光阴，他会一点一点还回去，或许需要的时间很长，但他会一直等。 走进警队大门，沉绛看了看手中的小本子，里面的纸张似乎已经散了，封皮上有一圈深深的印记，像是大雄的杰作，她从头上扯下发圈，将本子重新束起。 记录，或许还没有结束。 == 后面的训练更加紧张，经过淘汰，警队最后留下了四位女医生，沉绛和张怡都在其中。 之后她们见到了参与这次任务的其他成员，是包括韩放在内的两位男警和两位女警，共八人。 他们的任务是作为医疗扶贫小队，以免费治疗的名义深入贫困山村，调查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当然他们只是先锋小队，只需要尽量探查出被拐卖者的情况位置，剩下的事会由驻扎在外围的特警部队完成。 「任务地点是这片叫做秦山的山脉，里面有几个非常落后的村子，存在严重的拐卖人口的情况，我们几次想进去探查，但是因为村民抱团严重，对外人尤其是成年男性十分警惕，所以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有一次两个警察化装成扶贫干部进了村子，发现被拐卖的人已经被藏了起来，只是打听了一句，村民就全都点起火把，扬言要跟所有人同归于尽，所以上面想出了这个计划，我们是其中一组。」 「这些地方十分贫穷，村民的健康状况也都比较差，没有钱去看病，所以如果作为扶贫医疗小队，或许就能深入其中。」 「大家参与这次行动，确实存在一定危险性。但是只有足够多的专业女医生才能让村民放松警惕，当然，我们几个也会尽全力保证你们的安全。」 沉绛和张怡对视一眼，信念，勇气，在彼此的眸中慢慢滋生。 == 出发前，警队还是又给了一天的休息时间。 天气愈发热了，早晨的阳光也炽得厉害，几人一起走出警队大门，沉绛低头在包包中翻找口罩。汽车的喇叭声响起，她抬起头，黑色的宾利车已经停到身边。 沉绛微怔，但立刻就明白过来：「换地方等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声道：「上车吧，阳光太晒。」说完，他看向沉绛身边其他几人，「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顺便送各位回家。」 没等沉绛开口，张怡拉她一把：「当然不介意。」 同事们都积极上了车，沉绛也只能跟着坐上副驾驶。 一落座，大家就开始笑：「沉沉，跟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司机先生呗。」 「谈司玄。」沉绛只是简短说了名字，便低头去系安全带。 「啧，谈氏集团的总裁大人嘛，这点我们已经知道了。」张怡故意逗她，「我们好奇的是，总裁大人如今是你的前未婚夫？还是现男友？」 沉绛没有回答，系安全带的手滑了一下，谈司玄伸手帮她拉好，然后对众人道：「抱歉，之前都没来得及跟各位做自我介绍，失礼了。」 「没关系哦，就是上次在酒吧，把我们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来抢人的呢。」 大家笑起来。 沉绛的脸颊染上一层不明显的浅红，她垂下眼：「走吧。」 几人在车上说说笑笑。 「谈总，你知道吗？想拿下一个女孩儿，讨好她身边人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谈司玄淡淡道：「各位什么时间方便，我请大家吃饭。」 上道。 「哎呀，最近是没时间咯，不如等我们完成任务回来约？」 谈司玄答一声好。 「那我们先加个微信吧。」 谈司玄看看沉绛，沉默着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几人。 几人对视一眼接过：「想不到有一天我居然能跟谈氏的总裁成为好友。」 张怡看看一直不说话的沉绛，故意问：「沉沉，我们加谈总微信，你不会介意吧？」 沉绛将目光瞥向窗外，平静道：「我为什么介意？」 几人笑得更厉害。 送完她们，时间已近八点钟。 没等沉绛开口，谈司玄开口：「先陪我去公司开个早会，可以吗？」 沉绛抿抿唇，嗯一声，总要找个时间说清楚的。 车子停到公司门口，沉绛看了看谈氏的大门。上次来这儿，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楼下咖啡厅的三明治不错，去吃点早餐？」谈司玄忽然问。 沉绛侧眸看他一眼：「你去过了？」 谈司玄嗯一声，略略倾身，为她解开安全带。 第99页 熟悉的冷松气袭来，沉绛没有说话。 两人下车，一起走进咖啡厅，脸熟的小姑娘在吧檯后抬起头，轻轻呀了一声：「小姐姐，好久不见。」说完，她注意到沉绛身边的男人，虽有些惊讶，但还是认真喊了声谈总。 沉绛疑惑看向谈司玄：「她知道你是旁边公司的老闆？」 谈司玄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说：「现在我也是这里的老闆。」 沉绛无言，他把这里买了下来。 「两份三明治，两杯美式。」沉绛的习惯，他记得很清楚。 「好的谈总。」 沉绛坐到窗边，托腮看着外面的风景。谈司玄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小姑娘将两份早餐放到桌面上，没有立刻离去，她笑着问：「小姐姐，我一直很好奇，你每次都坐这个位置，是在看什么呢？」 闻言，沉绛愣了一下，她收回视线，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人，平静说道：「看他。」 小姑娘轻轻捂了下嘴，她歪头看向谈司玄：「可是谈总之前好像都没有来过店里。」 沉绛垂下眼，淡淡道：「他品位太差。」 谈司玄眸底染上一点温柔色彩，他轻声道：「阿沉说得对。」 奇妙的氛围，小姑娘吐吐舌头，默默撤离了这个地方。 吃完早餐，两人一起走进公司。 大厅里人很多，看起来又在组织招聘会之类。林惊从不远处走过来，看见沉绛，他目光顿了顿：「沉小姐，谈总，早。」 沉绛同他微微颔首：「林助理，早。」 「谈总，余总那边有些状况，需要您过去看一下。」 谈司玄点点头，他看看沉绛：「你自己坐电梯先上楼，可以吗？」 那部专用电梯之前已经录进了她的指纹，沉绛嗯一声。 谈司玄跟林惊离开，沉绛转身向电梯处走，但厅里的人太多了，几部电梯前也都排满了人，许多来面试的大概不知道旁边那部是谈司玄的专用电梯，也在门前等候着。 沉绛看了会儿，最终还是走回了大厅，佴钰一早就注意到了沉绛，她激动地碰碰同事的胳膊：「仙女来了仙女来了。我就说吧，谈总跟仙女一点问题也没有。」 同事点点头：「好吧，这局勉强算你胜，可是距离仙女上次来公司，都快过去一个月了。」 「肯定是仙女太忙了，前几天仙女的哥哥，就是长得跟仙女很像那个来找谈总，我听见他们出去的时候在讨论，仙女在警队参加什么训练，说是可能还有危险呢。」 「沉小姐可真厉害，果然只有优秀的人才能跟优秀的人相配。」 「我贊同。」 == 厅中人来人往。 沉绛安静坐着用手机，却还是吸引到了几个人的注意力。 「小公主也来参加面试？」 沉绛抬起头，前面站着的是曾对她施暴的那群人中的三个，其中一人正是一直以来的领头者，几人手里都拿着资料。 「这也太巧了，又遇见了。」那女生对她笑着，眼神却是冰冷的。 沉绛没有理会，继续低头给家里人发信息。 那几人却干脆坐到她面前，笑道：「我还以为你长大了要回去继承爸爸的公司呢。」 「小公主是来面试什么岗位？秘书？」 领头的那个挑眉：「是啊，以你这副模样，做秘书肯定是没问题咯。」 沉绛还在编辑信息，手机忽然被人抽走。 「沉绛，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就是你这副永远无动于衷的模样，装什么装，真把自己当仙女了。」 沉绛微微蹙眉，冷声道：「还给我。」 手机被扔在桌面上，发出啪嗒的一声响。 沉绛盯着手机看了片刻，才从包里拿出消毒湿巾。 那人笑一声：「这爱干净的毛病还是没改啊，沉绛，你还记得粉笔灰的味道吗？」 沉绛用湿巾盖住手机拿起，仔细擦了一遍。 三人好笑地看着她，领头的递个眼神，其中一人便再次伸手去夺手机，沉绛却轻巧避开，站起了身。 说实话，她现在很想动手，但尚能克制得住，这是谈氏，人来人往，她不想出名，也不想给谈司玄惹麻烦。 「保安先生。」她看向门口，声音冷静。 「叫保安？」她们笑起来，「沉绛，你退步了啊，以前还会自己跟我们打，现在居然要靠叫保安？这点小事，谁会管？」 门口的警卫听见声音，已经走到几人身边，厅中许多人的目光也跟过来。 「请问，这边遇到了什么事吗？」他看看几人，认出沉绛，「沉小姐？」 三人对视一眼。这里的保安认识沉绛，看来她并不是面试的，或许就是这里的员工。 领头的立刻先开口：「沉绛，你凭什么赶我们走？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其他两个立刻跟上：「是呀，我们只是来面试的，这位小姐不愿意我们坐在她旁边，就要保安赶我们走。就算你是谈氏的员工，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恶人先告状是她们一贯的伎俩，沉绛只是平静地看看几人，转头对保安道：「麻烦您送我上一下电梯，可以吗？」 「好的好的。」 为首的女人却伸手拉住沉绛的胳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理亏就要跑？谈氏这么大的企业，居然纵容公司员工欺负面试者，怎么？我们面试的就不配得到保护和尊重吗？」 第100页 周围聚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 沉绛嫌恶地看着胳膊上那只手，半晌，终是忍不住，她抬头，眸光锐利，用空闲的手一巴掌甩在了女人脸上，她的力气原本就不小，又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女人被打得偏过头，吃痛松开了手。 「沉绛，你打我？」她捂着红肿的脸颊叫起来，「大家快看，谈氏的员工欺负人了！」 保安扶了扶头上的帽子：「沉小姐她不是……」 沉绛却只是冷静地抽出湿巾，擦着自己的手：「别叫了，很吵，有事，我们出去处理？」 「发生什么事了？」 人群里让开一条路，谈司玄走过来。 「谈总，这几位面试者跟沉小姐产生了一点冲突。」保安解释道。 「谈总？」三个女人听到这称唿，又看见谈司玄的模样，眸光霍地亮起来。 紧接着，被打的女人做出泪眼婆娑的可怜姿态：「谈总，你下属的员工实在霸道，或许是看我们不顺眼，赶人不成就动手，难道谈氏集团如此纵容行为恶劣的员工吗？」 谈司玄看看几人，又看看沉绛，她正在擦手，掌心是一片通红，谈司玄皱了皱眉。 谈氏集团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新任掌权人性情冷漠严厉，大家也都有所耳闻，他绝不会允许自己手下存在这样品行不端的员工，几人瞧好戏似的看着沉绛，却见谈司玄垂眸，拢起沉绛打人的手，仔细看了看，柔声问；「疼吗？」 沉绛漠然地摇了摇头。 三人睁大眼睛：「谈总，她……」 「沉绛，你做的不会是谈总的秘书吧？」她刻意加重秘书两个字。 领头的捂着脸冷笑一声：「沉绛，你还真是有本事，从小到大勾引的男人，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上次酒店的那个被你甩了吗？」 谈司玄眯起眼，认真看了看几人：「是你们。」 知道沉绛便是当年的小女孩后，他从云盘里翻出来一点东西，没想到这么快便能用上了。 他眯眸眸打量人的样子有些可怖，被打的人心虚起来，却还是嘴硬着：「谈总，我们跟她是中学同学，你不要被她这张脸给骗了，她这个人从小就不老实……」 谈司玄握住沉绛的手，转头对保安道：「把她们赶出去吧。」 「好的谈总。」 沉绛看着谈司玄的手，没有挣开。 几人叫起来：「凭什么赶我们走！大家快看，堂堂谈氏的总裁，居然为了护着自己的小情人驱赶面试者，这样的公司，你们还敢应聘吗？大家快拿出手机拍一下啊，帮我们留下证据。」 有人果真拿出了手机。 谈司玄将沉绛揽进怀里，抬起一只手挡住她的脸，声音漠然：「既然纠缠不休，那我们便把话说清楚，你们眼前站的是我的未婚妻，不是情人。」 三人安静了不少，未婚妻？沉绛会是谈氏总裁的未婚妻？还未想明白，便听谈司玄继续道：「或许你们不知道，我与你们是见过面的。」 「十年前，我见过你们一群人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对阿沉进行围殴霸凌，并且那时我跟你们此时的想法一样，为了留证，我也把你们的行为都拍了下来。」 揽着她的手紧了紧：「当时考虑到你们未成年，就算有证据，警察也拿你们没办法，说不定你们被教育出来后还会对阿沉进行报復，所以那段视频我没有拿出来过，但它至今存储在我的云盘中，你们想看看吗？或者说，你们想承担之前所犯罪行的法律责任吗？」 几人的脸色由红转白，她们愣愣地看了谈司玄一会儿，又看看周围拿着手机的人群，迅速低头跑出了厅门。 真相如何，一眼明了。 谈司玄的手仍然挡在沉绛眼前，他声音冷清，对众人道： 「抱歉，我的未婚妻是个医生，她只想低调工作，治病救人，我不想因为今天的事对她的工作造成任何影响，所以希望大家删除视频，不要传播，避免我的未婚妻在网络上出名露脸，也避免对他人造成网暴行为，即使她们真的有罪。我们会交予法律惩处。」 沉绛靠在谈司玄胸前，用指尖捉着他的领带，轻轻抿了抿唇。 保安帮着维持秩序，众人也自觉散开。 谈司玄放下手，沉绛抬头看了看他，他没什么特殊表情，仍是淡然平静模样。沉绛从包包中拿出口罩戴上。 「走吧，去我办公室。」他伸出手，沉绛思索片刻，轻轻握住。 第62章 ◎「我会等，没有期限。」◎ 到了顶层, 沉绛摘下口罩，另一只手还被谈司玄牵着，她微微挣了一下，示意他可以松手。 谈司玄没有动, 只是转过身, 看着她道：「阿沉, 那段视频确实还保留在我的云端。」 「那就用来起诉吧。」沉绛垂眼看他的手。 「我来帮你处理。」 沉绛摇摇头：「交给纾哥就好了。」她有些疲惫, 「我现在想休息一会儿, 你不会是还要去开会吗？去吧, 不用担心我。」 谈司玄知道她心理承受能力强，但到底还有些不放心：「我会早点回来。」他松开手。 沉绛点点头，谈司玄离开, 她拿出手机，又给家里人发了几条信息，之后她查了查关于秦山的信息, 阳光暖洋洋打到身上，她打个哈欠。 第101页 谈司玄回到办公室的时候, 沉绛已经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枕着自己一只胳膊, 微微蜷起身子, 面容褪了冷淡，柔和安静。 看来她这阵子的训练确实很累，谈司玄走进休息间，拿出条毛毯小心翼翼盖到沉绛身上。 视线落到还亮着的手机屏上，他看到秦山拐卖几个字, 帮她关了手机, 又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谈司玄回到办公桌前，将云端的视频保存下来，发给了沉纾，之后他继续处理工作。 沉绛做了个不好的梦，她在梦中惊醒，明烈的阳光太过晃眼。 「醒了？」温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沉绛坐起，看着谈司玄怔了片刻。 「怎么了？」见她反应有些奇怪，谈司玄起身，走到她身边，「做了噩梦？」 沉绛嗯一声。 谈司玄将温着的水杯递给她，沉绛接过，喝了两口。 「经常做噩梦吗？」他问。 沉绛摇摇头，这些年有那条手帕，她一直睡得很安稳。 「别怕。」他想伸手去揉揉她的发，但最终还是没有动。 思绪一点一点回归，沉绛轻轻抬眸：「你没有什么话同我说吗？」 「太多，不知从哪里说起。」 许是刚刚睡醒的缘故，她的声音很轻：「那我问，你答。」 「好。」他坐到她身边。 「玫瑰戒指，你买来送谁的？」 没想到她会先问这个，谈司玄弯起唇角，平静道：「那时候买下，只觉得它属于一个人，但当时，我身边并没有一个适合它的女孩，直到定下婚事那晚，我看到你。阿沉，它本就是属于你的。」 沉绛表情不变：「我看到姜虞手上有个差不多的。」 他眉目微挑，笑了一下：「她同我讨要过那枚戒指，我没给，她就找设计师做了个差不多的。」 沉绛停了一会儿，继续道：「那晚在菱庄，你为什么说那句话？」 「那句话？」谈司玄明白过来，「我那时的意思是，给不了你想要的爱，因为我错误地以为你爱着别人。」还是他太蠢的缘故。 沉绛微微垂眸，默了几秒钟，她说：「我没有问题了。」说完，她起身，「我要回家了。」 「阿沉。」谈司玄跟着她站起来，语气有些紧张。 沉绛背对着他，良久，才道：「谈司玄，你真是个傻瓜。」 谈司玄笑笑，没有反驳：「我确实是。」 沉绛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说：「一直都没有认出我吗？」 谈司玄怔了怔，坦白道 ：「你那时候太小了，那么瘦，个子也矮，头髮还被人扯得乱糟糟的，我只记得你的眼睛，比月光还明亮。」 沉绛抿了抿唇，谈司玄说得没错，当时她确实很小，可她还是道：「如果不是那晚跟着我进了巷子，你也不会遇见姜虞。」 谈司玄略略俯身，望进她眸底，带着一点儿笑意：「阿沉，你在吃醋吗？」 沉绛垂眼躲开他的注视：「不是这样的。」顿了顿，她说，「我并不介意你没有认出我，只是一直以来，你不明白我，我也不知道你，两个完全不清楚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的人，或许并不适合在一起。」 「阿沉。」听到沉绛的话，谈司玄的语气重了些，「是我没有做到坦诚待你，这是我的错。我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但从今以后，我们相互坦诚，不再保留，给彼此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好不好？」 他眸中再也不是一潭死寂，墨色深深，尽是浓稠得化不开的情意。 沉绛没有回答，只是把手放到心脏处，感受着那里的跳动，身体的反应，是不会欺骗人的。 谈司玄握住她另一只手，贴近自己的胸口：「阿沉，我们的心跳是否在同一频率？」 他眸中沉沉笑意，似乎已经看穿了什么，沉绛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手：「我需要再考虑一下，这次的事情结束，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谈司玄仍然注视着她，低哑的嗓音，一字一句在耳边清晰：「我会等，没有期限。」 == 两个月后。 深山寂静，天光未亮，张怡在帐篷里坐起身，推了推身边的沉绛：「沉沉，趁着天不亮，我们去上个厕所。」 沉绛睁开眼，嗯了一声，山间两月，她们只敢在黑夜里解决如厕问题。 两个人走出帐篷，看到旁边那顶还亮着光，是韩放和另一位警察在轮流守夜。听见她们出来的动静，那顶的帐门拉开，韩放探出身子。 「我们去上厕所。」 韩放点头：「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简易厕所搭建在帐篷不远处，片刻后，两人走出，张怡看了看夜空，星星低垂，亮得惊人，她嘆口气：「真美啊，可惜这儿的人，这儿的事，都骯脏到底了。」 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一件比一件超出想像，令人作呕，她们也遭遇了几次可怖的骚扰，但总归安全度过，如今她们驻扎的，是最后一个村子的后山，摸完这个村子，她们的任务便算结束。 沉绛也看看星空：「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她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山间信号不好，时断时有，她跟谈司玄已几天没有过信息往来，不过哪怕有信号，他们也没有时间多说，更不会多说，只是谈司玄会简单地问她一句是否安全，有没有吃饭，偶尔道一声晚安，她也是简单给予回復，但总归是个寄託，想到有人等，在这儿的日子也好过些许。 第102页 其实不用再考虑，她也知道，自己对谈司玄的心思并没有断，每次望向他，心跳声便说明一切。见不到面的日子里，她总会在梦里寻找他的踪迹。 两个人的问题在于做不到坦诚，这让他们的路走得很糟，不过沉绛想，这一点，他们应该都已经明白了。既然情意还在，也意识到了问题，那再给对方一个机会，似乎也没什么不可。 沉绛抬头望了望夜空，她现在很期待回去。 张怡看看沉绛，她白日里沾了芹菜汁而过敏的嘴巴还有些红肿：「这两个月你算遭了罪了，回去谈总看你这样，不得心疼死。」 沉绛笑笑，没有说话。 视线下落，远处红光微现，她眯了眯眸：「着火了吗？」 「哪里？」张怡看过去，「好像真的是，有人在烧东西吗？这么晚，不可能吧。」 「山里着火不是小事，我们叫着韩队一起去看看。」 两人走回帐篷旁，韩队也起身看了看红光处，叫醒另一个同事：「我们三个去看一下，你守好帐篷。」 三人穿着光亮摸过去。 == 手机铃声响起时，谈司玄刚刚走进公司，他只是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便迅速接起。 风声很大，背景音嘈杂，那端的声音也断断续续：「谈司玄，直升机……我需要直升机，现在就要，地址……秦……」 地址没有报完，信号中断了。谈司玄眯了眯眸，转身走出公司。 沉绛站在山巅，冷冷瞧着远处围堵上来的人群，她白衣脏污，长发散乱，口罩不见了，脸颊也被人用指甲划伤，唇边留下了一条细细的血痕。 「怎么样？打通了吗？」张怡跑到她身边，怀里还抱着个看起来年龄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女孩儿脏兮兮的小脸已经皱成一团，一条胳膊上缠着绷带，有血迹从绷带里渗出来。 「我没来得及说完，但他一定会来的。」沉绛看看手机，又看看小女孩儿，这是个救命的电话，好不容易跑到山顶等到信号，她下意识就是打给谈司玄，「韩队那边呢？」 「已经联繫了驻扎在外围的特警部队，他们正在赶过来。」张怡苦笑一下，「说实话，我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经歷这么兇险的场面。」 这一程虽然辛苦，但还算顺利，直到那团红光出现，她们看见村民将她们认识的小女孩啾啾扔进大火中，举行「去瘟求子」的仪式，意外的冲突到来了。 「居然会有女人比男人更疯狂地阻拦我们。」张怡看看沉绛脸上的血痕，眼中尽是愤色。 悲剧下的悲剧产物，沉绛只是摇摇头，她伸手摸了摸啾啾的额头，高烧未退，情况堪忧。 同队的警察和医生都被人群包围了，沉绛抬眼，看到已经有村民爬了上来，她站到张怡身前：「你只管抱好她。」急风吹乱她的长髮，她从白大衣口袋中掏出一把医用剪刀。 已经退到山崖，再无路可走了，唯有跟这群人拼命。 日头渐盛，几架直升机盘旋在秦山上空。 「在那边。」 远远的，谈司玄从上空瞧见那个清瘦身影，她穿着显眼的白大褂，站在山崖边，挥舞的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她正在跟围在身前的几个人对峙。 谈司玄咬了咬牙，一直紧缩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跳出胸膛。 沉绛的长髮不见了，短短的髮丝在风中凌乱，她伸着一只胳膊，护着身后的人，是战士一样的无畏姿态，跟十年前一模一样。 「阿沉。」 == 离秦山最近的三甲医院。 沉绛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用湿巾一遍又一遍擦着自己的手，一只大手探过来抽走湿巾。 「可以了。」谈司玄用一条柔软手帕仔细擦干她的手，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仍是冰凉的，而且似乎又瘦了许多，握在手里，骨感更加明显。 张怡走到沉绛身边，看了看她的脸，经过简单处理，此刻沉绛脸上只留下一条淡淡红痕：「还好伤口不深，不然你就要毁容了，只是可惜了这一头长髮。」 沉绛垂着眼，没有说话。 谈司玄转头看看她，轻声安慰：「短髮可以再养，长发可不好打架。」 沉绛抬起脸，看看他，点了点头。 张怡笑笑：「阿沉长得美，短髮也是好看的。」她坐到沉绛身边，「见了那么多让人作呕的场面，又经歷了这么一场，感觉我要休个长假才能恢復过来，说不定还得去看个心理医生。」 沉绛嗯一声，淡淡搭了句：「是要好好休息一下。」 张怡转头看向谈司玄：「我们这一路的见闻，真的很噁心，回去好好陪陪她。」 谈司玄点点头，握着沉绛的手又紧了紧。 温度传进掌心，一层层晕进心底，沉绛怔怔地看着谈司玄的手，也稍稍用了几分力。问题，她还没有回答，但此刻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 韩放穿过走廊走过来，目光从牵着手的两人身上略过，他看向张怡：「啾啾情况怎么样？」 「还不知道。」张怡看看韩放，他身上也挂了彩，「韩队你呢？」 「我没事，小伤。」 张怡嘆口气：「要不是沉沉护着我，谈总又及时赶到，估计我也会被打个半死。」 韩放点头，看向谈司玄：「多谢。」 第103页 谈司玄只是嗯一声：「协助工作，公民义务。」 韩放笑了一下，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沉绛：「跑的时候我从帐篷里拿出来的，这对你应该很重要。」 黑色的日记本，已经被重新粘好，谈司玄伸手替沉绛接过：「谢谢。」 韩放没再说话。 手术室的灯灭。 沉绛站起身。 「送来还算及时，你们处理得也很好，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她这条手臂……后期还需要植皮。」 张怡点点头：「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沉绛也略略放心些许：「先安排住院吧，等情况稳定些，我们再把她转到市立医院。」 「你想给她做植皮手术？」张怡问。 沉绛嗯一声。 病房里，几人看着在病床上尚未甦醒的女孩，她还皱着眉头，似乎仍能感受到痛苦。 「身伤易好，心伤难愈，被父母亲手丢进火里，这种可怕的经歷，怕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张怡嘆口气。 沉绛静静看了女孩儿一会儿：「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守在这儿。」 韩放皱了皱眉：「这怎么行，我留下。」 「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沉绛沖他笑笑，「没事的，我可以。」 经过了两个月的相处，他们几人已有了一定的默契，看沉绛态度坚决，韩放也只能道声好：「我去旁边看看受伤的同事，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繫我。」 沉绛点头，又看向谈司玄，他笑笑：「我陪你。」 其他人离开，沉绛坐到病房里另一张床上，看着啾啾发呆。 谈司玄坐到她身边。 「在村子里，很多小孩儿会跑过来，请我们单独去家里给大人看病。」沉绛忽然开口，「但是她悄悄跟我说，不要去。」 谈司玄听着，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她才四岁，瘦得跟个小麻雀一样，满身伤痕，眼睛又大又亮。」 谈司玄握住她的手：「她很勇敢，跟你一样，别担心，都会好的。」 沉绛靠到他的肩膀上，轻轻舒了一口气。 第63章 ◎「尽我所有，只要阿沉。」◎ 病房里, 两个人均匀的唿吸声。 谈司玄将沉绛身上的被子往上盖了盖，沉默看了她片刻。生得这么漂亮一副皮相，却总是在受伤，山崖上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他眸光微动。 其实心从沉绛参与这次行动开始就没有放下来过, 知道她可能会遇到危险, 等不到信息的日子, 他几乎彻夜难眠, 谈司玄轻轻握住沉绛放在被面下的手, 目色渐渐深沉，再不想看见她身临险境，也再不想她离开半步。 他拿出手机, 给林惊发了条信息，通知他自己这几日都会在外面办公。 外面响起人的交谈声，他小心走出病房, 轻轻关上门。 苏韵和沉正站在病房外，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他们刚刚接到警方那边的消息就赶了过来, 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受了点轻伤, 不严重, 就是她太累了, 现在睡着了。」他简单跟两人打了个报告。 苏韵松了一口气：「真把我吓坏了，以后我是绝不会同意她再参与这种事了。」 沉正拍拍妻子的肩膀：「你去看看她吧。」 苏韵点点头，悄声进了病房。 谈司玄跟沉正坐到走廊的长椅上。 「你们的事，处理好了？」沉正问。 谈司玄坦白：「她还没有正式接受我。」 「能在最紧要关头想起你，应该也跑不了了。」沉正看着病房门嘆口气, 「她的个性实在让人担心, 司玄, 我说过的话，到现在也不变，只要你能护她一生，我什么都可以拿出来做交换。」 「沉叔，我什么都不要。」谈司玄看向沉正，眼神坚定，缓缓道，「尽我所有，只要阿沉。」 沉正欣慰地笑了笑，又嘆口气：「沉沉回来了，之前递的官司也可以开始了。」他眼神暗了暗，「当初真的不该把她自己放在国内，让她受了那么多苦，你拍的那个视频，看得我们心都快碎了，一想到这种事情曾在她身上发生无数遍，我就恨不得拿把刀去……」他止住话头，伤心道，「还是怪我。」 谈司玄没有接话，半晌，他说：「阿沉靠自己也成长得很好，至于那些人，都会付出代价的。」 沉正点点头：「说来还要多谢你，也算护了她一程。」 片刻后，苏韵从病房中走出：「她还睡着，司玄，旁边那个孩子，就是沉沉他们从火里救出来的？」 谈司玄点了点头。 「真可怜，如果后期还需要手术疗养，费用就由我们来出吧，只是她以后怎么办？还会被送回去吗？」苏韵担忧道。 「不会。」谈司玄淡淡答，「她的父母都会坐牢，村子里的人，也不会再让她活着。」 他说得直白且惨烈，苏韵皱起眉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沉绛又被噩梦惊醒，房间里亮着灯，她缓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医院，转头去看旁边床上的女孩，她还闭眼沉睡着。 门外有低低人语，她下床走出去。 「沉沉，你醒了？」苏韵上前小心翼翼摸摸她的脸，「是我吵醒你了吗？」 沉绛摇摇头：「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能不来看你？等会儿你哥哥嫂嫂也会来的。」 第104页 「其实也没什么。」沉绛习惯性地去挽头髮，手抬起来，一片空荡，她才想起那头长髮已经被自己剪掉了。 「没什么？」苏韵气得心口痛，「沉绛，你去照镜子看看你这张脸。」 沉正揽住她：「好了，没出大问题就是好的。」 「阿姨，别生气，她以后不会再这样冒险的。」谈司玄揽住沉绛，轻轻拍了拍她的腰。 沉绛明白谈司玄的意思，她垂下眼睛，认了错：「妈，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苏韵抚着自己的胸口：「知道错就好，以后再也不准参与这么危险的事了。」她舒出一口长气，「里边那个孩子，伤得严重吗？」 「手臂还能保住，算是好的。」 苏韵点点头：「她以后怎么办？」 谈司玄看向沉绛：「阿沉，你如果愿意，我们可以收养她。」 沉绛却看向自己的父母：「爸，妈，我想让你们收养她。」 苏韵想了想，很快便答了声好，她转头看向沉正，沉正也点点头：「没问题。」 谈司玄只是沉默看着沉绛。 病房里传来微小的动静，几人走进去，看见啾啾已经醒来。 「大夫姐姐。」她转转眼睛，看见沉绛，她记得自己在火里打滚，也记得有人冲进火里把她抱出去。 沉绛走到床边，轻轻拉住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别怕，你在医院呢。」 小姑娘眨眨眼，她从没出过大山，也没见过医院，但她没有问，漆黑的眼眸，毫无光彩，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四岁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姐姐，我的手还有吗？」 「有，两只手都有呢。」 啾啾笑了一下，模样终于变得天真：「感觉到了，它有点疼。」 「给你挂了止痛针，很快就不疼了。」沉绛只能安慰着。 啾啾看了看病房里其他人，没有再说话。她没有问周围的人都是谁，也没问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哪里。 看着她有些空洞的眼神，沉绛轻轻开口：「啾啾，我们不回山里了，以后你就在这里生活，好吗？」 啾啾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不会再饿肚子了，不会再挨打了吗？」 == 两天之后，啾啾转入市立医院，办好住院手续后，沉家人决定轮流陪床。 啾啾睁着大眼睛，打量着新病房。 「看什么呢？」谈司玄走到床边，帮她盖了盖被子。 「这儿的屋子真好看。」 谈司玄摸摸她的头：「等出院了，你会住更好看的屋子。」 沉绛和江鸾走进病房：「啾啾，让鸾鸾姐姐陪着你，我回家取点衣服再回来。」 啾啾乖乖点头，她已经认识了沉绛身边的人。 江鸾坐到病床旁，对谈司玄道：「你陪着沉沉回去吧，我守着。」她看看啾啾，笑道，「啾啾，我们两个的名字都是小鸟呢。」 谈司玄走到沉绛身边，两人到停车场取车。 院里的保洁阿姨跟两人遇见，忽然咦了一声，她指着谈司玄道：「你不是那个陈医生的男朋友吗？」 那个？沉绛转过头。 谈司玄笑笑：「阿姨，搞错了，我那天问的沉医生，是这位沉医生。」 沉绛抿抿唇，已经明白个大概。谈司玄那天是真的来看她。 坐上车，沉绛轻轻开口。 「你怎么都不去公司？」 「这几天只想跟在你身边。」他没有看她，嗓音很淡。 沉绛抿抿唇：「已经回来了，不会有事了。」 她唇边血痕还未淡去，谈司玄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清晰泛白：「阿沉，坐在直升机上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你出了事，我一定也活不下去。我甚至想，那片山看起来风景不错，作为殉情地，似乎也……」 车窗开着，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有些缥缈。 沉绛拉着安全带的手顿了顿，她转头看向他，认真道：「谈司玄，不准你说这种话。」见他没有反应，她垂眸，「不会再有这种事的。」 谈司玄嗯一声，继续看着前路。 沉绛则侧头去看窗外的繁华景色，过去两个月的经歷很像一场噩梦，但好歹从这个噩梦里带出来了啾啾。 车子停到院中，沉绛到房中收拾衣服。 谈司玄帮着放进行李箱，问：「为什么让叔叔阿姨收养她？」 「我的工作太忙了。」顿了顿，沉绛抬起眼，「你的工作也很忙，不是吗？」 谈司玄停下动作，眸子里闪着微光：「阿沉。」 沉绛静静同他对视：「我想清楚了，谈司玄，我们重新在一起吧。这一次，彼此坦诚，毫无保留。」 -完- 第64章 ◎想你。◎ 从沉家出来后, 沉绛陪着谈司玄去紫荆湾取衣服，他一定要跟她一起守在医院，沉绛说服不了他。 刚刚走进院门，大雄就扑了上来, 沉绛揉揉它的头。 「沉小姐。」程姨从小花园里站起身, 看见沉绛, 她有些吃惊, 「你的头髮……」 沉绛抬手抚抚耳边碎发, 笑了一下：「剪了。」 程姨半晌没再说话, 她是知道沉绛最爱惜那一头乌黑亮泽的长髮的，不知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她剪掉它。 谈司玄从身后揽住沉绛的肩, 轻轻安慰着：「很快就能长长了。」 第105页 沉绛点点头。 见他们两人举止亲密，程姨又高兴起来：「谈先生，沉小姐, 你们和好了吗？」 沉绛的脸颊微微发红，她嗯一声。 程姨拍了一下手：「这就好, 沉小姐, 你不知道, 这些日子, 谈先生的生活极不规律，整夜整夜的不睡觉，一直待在书房里加班。」 谈司玄轻轻咳了一声：「程姨，不必再说了。」 沉绛看他一眼，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 谈司玄低眸, 亦悄悄捏回去, 他出声, 眼底晕着一层温柔光辉：「你回来，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沉绛温温点了下头。 两人走进别墅，谈司玄到房间取衣服，沉绛上楼时接到父母的电话，便没有进去，她站在二楼的栏杆旁聊完，视线落在书房门口，看了一会儿，她推门而入。 桌子上放了一排小小的人偶，都是双手插兜的倨傲模样，沉绛垂眸看了片刻，记得搬家时，她把它们都丢进了垃圾桶，她拿起一个小人儿，摩了摩他的脸颊。 腰身被人轻轻握住，温热的气息贴过来，低低的嗓音，温沉撩人：「都是我一个个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阿沉，你可算狠心？」 沉绛稍稍转身，勾住他的脖颈，抬起的眸，水意潋滟：「我重新给你做。」 谈司玄的眼神暗了暗，随即低头吻住她。 良久，她靠在他怀里，有些气息不稳，指尖微抬，她捉住他袖口：「谈司玄。」她低低出声，试图制止。 谈司玄却只是嗯一声，握了她的手，将她整个抱起，放在了书桌上。 吻从唇边延伸向下，沉绛坐在桌面上，难耐的仰头，迷濛视线落在对面墙上，她瞧见那副色彩浓郁的少女油画。墙下还支了个画架，上面有一副未完成的作品。 冷清的眼，绛色的唇，暗夜之下，略微凌乱的乌髮红裙。 目色清明些许，沉绛退开一分，抚住谈司玄的脸，手指抵在他唇边：「程姨说，你在书房，都在加班。」 她眸中含着浅淡笑意，轻易便窥得他的奥秘，谈司玄的眸色渐渐深邃下去，他逼近一点，再度吻上她唇边：「阿沉，我在这里想你。」 晴朗的天，阳光投进窗，落在相望的眉眼上，落在交扣的手指上，心跳声明显。 许久之后。 手被他轻轻抬起，熟悉的荆棘戒圈，套进指间，微凉，但很快被温度浸染。 「这辈子都不能再还给我了。」他握住她指尖，放到唇边轻吻。 「谈司玄。」 「嗯？」 沉绛抿唇，垂眸看着他虔诚眉眼，她的声音顿了顿。 谈司玄笑起来。 「阿沉，我爱你。」 == 回到医院。 两人一起走进病房，站在窗边的韩放回过头，看见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他眼神暗了暗。 察觉到谈司玄握着她的手紧了一分，沉绛垂下眼。 两个男人互相点了个头。 「我来看看她。」韩放转头看向啾啾。 谈司玄嗯一声。 沉绛动动手指，示意谈司玄可以松手，他却没有动。 「我去削个水果给啾啾吃。」沉绛轻声道。 谈司玄看她一眼，才松手。 沉绛坐到病床前：「啾啾，你想吃什么？」 啾啾却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谈司玄，表情有些奇怪，眼神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啾啾。」沉绛又叫她一声。 谈司玄走近两步，啾啾忽然转头看向沉绛，开口问：「姐姐，你要做他的老婆吗？」 沉绛愣了一下，笑道：「以后会做的。」 啾啾的声音有些发抖：「那他会打你的。」 房间里变得沉默。 沉绛握住啾啾的手：「不会的，啾啾。」 啾啾却摇了摇头。 谈司玄微微敛了眸，轻声道：「我不会打她，啾啾，不是所有做老婆的人都会挨打。」他耐心说着，「打老婆和孩子，是坏人才做的事。」 啾啾转过头看他，却还是不放心的神情：「真的吗？」她又看看韩放，对于她来说，韩放要比谈司玄更加可信。 韩放笑笑，他走到床边，摸了摸啾啾的头：「真的，姐姐不会挨打的。」 谈司玄看着站在一起的沉绛和韩放，微微眯了眸。 啾啾的目光也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然后问沉绛：「姐姐，为什么你不做韩哥哥的老婆呢？你不是说，警察是好人吗？」 沉绛微怔。 江鸾提着饭盒进门：「你们回来了。」察觉到几人都很安静，她啧一声，「这是什么奇怪的氛围？啾啾，你是不是又问了哥哥姐姐回答不了的问题呀？」 却见谈司玄坐到床边，看着啾啾，柔声道：「啾啾，只有相爱的人才能结婚，一起生活，姐姐做我的老婆，是因为她爱我，我也爱她。」 看谈司玄一本正经的模样，江鸾捂着嘴偷笑，她只不过离开一会儿，话题居然深奥到了这种程度吗。 啾啾睁大眼睛，看了谈司玄一会儿，轻声说：「我不明白。」 江鸾忍不住笑出声来，提醒道：「谈哥，她才四岁。」 沉绛也笑了笑，她捏捏啾啾的脸蛋：「就是说，我是自己愿意，自己想嫁给谈哥哥做老婆。」 谈司玄看向沉绛，眸色温沉。 啾啾眨了眨眼：「你不会哭，对吗？」 第106页 沉绛点点头：「我很高兴。」 啾啾笑起来。 == 啾啾吃完饭睡着，几个人悄悄走出病房。 「看来她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适应现在的生活。」江鸾又看了一眼房内，「爸妈那边的领养手续办得怎么样？」 沉绛轻轻开口：「有点麻烦，不过他们会解决的。」 江鸾嗯一声，她转转眼睛：「沉沉，我们去给啾啾取药吧。」 沉绛点点头，她看一眼韩放。 韩放抬抬下巴：「去吧，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就走。」 沉绛说声好，便跟江鸾一起离开。 谈司玄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后槽牙，沉绛跟韩放，确实很默契。 韩放坐到长椅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想起是在医院，他又放了回去。 谈司玄漠漠看着他：「韩警官也休假？」 韩放勾起唇角：「我可没假休。」他看见沉绛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很勇敢。」 谈司玄嗯一声，算是回应。 韩放笑一声：「谈总对我的敌意不必这么大。」 知道他跟沉绛之间没什么，可想到过去的两个月，他们都生活在一起，并且曾并肩战斗，心头的躁火，便有些按捺不住。 谈司玄坐到韩放身边，双手交扣放在膝前。 寂静了一会儿，韩放开口：「好好待她，不要给我留机会。」 谈司玄沉默片刻，才答：「放心。」 沉绛回来时，走廊里只剩了谈司玄一个。 「韩队走了？」她随口问道。 谈司玄沉默地望着她。 沉绛疑惑地看他一眼：「怎么了？」 谈司玄走近两步，伸手把她抱进怀里：「他在你身边两个月。」 耳边的声音有些闷，沉绛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有些想笑：「谈司玄，你很奇怪。」总是吃莫名其妙的醋。 谈司玄嗯一声，却把她抱得更紧：「阿沉，我很想你。」 第65章 ◎月色。◎ 盛夏夜, 月光皎洁，繁星密布。 草坪上亦亮着星星点点的光。 啾啾出院，沉家为她准备了一个欢迎派对，参与的人不多, 只是一些亲朋好友。 沉绛坐在稍远的一张野餐垫上, 仰头看着天上的星。 一杯红酒在眼前晃了晃, 她垂下眸, 看见执着酒杯的那只手, 修长白皙, 骨节分明。 沉绛轻轻接过，抿了一小口。 谈司玄坐到她身边，十分自然地勾住她撑在垫子上的手。 「今晚的星星真美。」沉绛仍看着夜空, 身边人的目光却始终放在她身上，两个星期过去了，他还是不想让沉绛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察觉到他的沉默, 沉绛微微侧眸：「怎么不说话？」昏灯溶溶，暗色下她的眉眼更显深邃艷丽。 谈司玄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啾啾出院了。」 沉绛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眸色微暗：「你也该搬回去了。」 沉绛怔了片刻, 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紫荆湾, 她唇边漾出一点儿笑意：「可我想陪啾啾在家里多住一阵子, 她刚住进来, 肯定不适应。」 「那我怎么办？」谈司玄的声音有些哑。 沉绛笑着回握住他的手：「你又不是小孩子。」 谈司玄没有再说话，他回过头，端着酒杯慢饮，仍是慢条斯理的矜贵模样。 沉绛的脸颊却渐渐染上玫瑰色。 藏匿在暗处的指尖，正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 有些痒。「别闹了。」她低低出声。 谈司玄侧眸看她一眼, 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看起来毫无破绽：「搬回来？嗯？」 沉绛捏住他作乱的手指：「一个星期。」 谈司玄眸光微动：「一天。」 沉绛抿抿唇：「三天。」 谈司玄眯了眯眸, 忽地倾身吻上来，沉绛反应不及，手中酒杯翻倒，沾湿她的裙角。 「谈司玄……」舌尖被他吮住，她只能抬手推拒。气息相缠，尽是醉人的酒气。 谈司玄却没有继续加深这个吻，他撤开一点：「一天？」衬衫上染了沉绛杯中的红酒渍，他也浑不在意，专注盯着她的眸，暗色显露。 沉绛咬了咬下唇，偏过头去不再理他。 谈司玄只是笑笑，放下酒杯起身。 「去换衣服吧。」他向她伸出手。 沉绛还在气恼中，但湿哒哒的裙子贴在腿上，确实不好受，她自己站起身，头也不回往房子里走，谈司玄默默跟上。 苏韵注意到离开的两个人：「沉沉跟司玄怎么走了？」 江鸾笑笑：「他们啊，吵架去了。」 推开厅门，沉绛快步上楼，谈司玄却还是伸手抵住了她欲关起的卧室门。 「生气了？」他含笑望着她。 沉绛抿着唇不回答，颊边瑰色却晕染得更厉害，她松开门把手，自顾自向更衣室走。 谈司玄伸手勾住她的腰，把她带回怀里，低声道：「阿沉，你忍心把我一个丢在紫荆湾？」 沉绛没有回答。 下巴被他轻轻捏着抬起，低哑嗓音似诱哄：「没有你，我真的睡不着。」 心脏变得柔软，但她还是将他推开一点：「先让我去换衣服。」 他眸里含了笑意，没有松手，反而又去低头吻她：「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我陪你在这里住。」不等她再开口，他轻轻咬住她的唇，一点点深入这个吻。 第107页 体温升高，气息攀缠，裙边的暗扣被解开了。 沉绛被他吻得头脑发昏，意识迷濛间，她忽然想起那日，家里也是有客人，她不敢出声，谈司玄哄她咬了帕子…… 她怔了一下，仰着头，略略躲开他的唇，泛了水色的眸，灯光下潋滟动人：「我们回去，就现在。」 == 往往临时起意，过程总是不顺。 回紫荆湾路上，谈司玄接到林惊打来的电话。 「嗯，我现在过去。」他看看沉绛，「公司那边遇到点情况，需要我过去处理一下。」 沉绛抿着唇，嗯一声。 「先让司机送你回去。」 沉绛摇摇头：「我陪你一起。」 谈司玄摩挲着她指间的戒指：「可能我要加班到很晚。」 「没关系。」她轻声应着，这些天谈司玄都没怎么回过公司，自己陪他加次班，似乎也是应该。 谈司玄没再说什么，只是又捏捏她指尖。 两人来到公司，沉绛看到谈氏许多楼层都还亮着灯，似乎还有不少人在忙碌着，她微微蹙了蹙眉，谈司玄搂住她：「在想什么？担心我遇到难关，破产落败？」 沉绛看他一眼，他笑意温沉，毫无紧张之意。 「真的没事吗？」 谈司玄笑意更深，他微微俯首：「若谈氏真破了产，我也不担心，阿沉身上不是还有三分之一的沉氏股份吗？到时只要我娶了阿沉，自能重傍金身，逍遥快活。」 沉绛薄目微嗔，伸出手打他一下，手指却被他轻轻拢起，握进掌中，他垂着眉眼，嗓音温柔：「别担心，普通情况罢了。」 「嗯。」她任他牵着手走进公司大门。 虽说是普通情况，谈司玄要处理的事情似乎也不少，进办公室后，他便一直坐在电脑后没再起身。 而沉绛对经商一窍不通，也没兴趣参与，所以说是陪加班，其实也只是戴着耳机靠在沙发上，自顾自地打游戏。 中间有许多下属进办公室给谈司玄送文件，看见沙发上举止随意的沉绛，俱是一愣，但又都迅速转过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而沉绛对此一无所觉，直到控制游戏时间的闹钟响起，她关掉游戏，摘下耳机，闭着眸子伸了个懒腰。 睁开眼，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几个中年男女同她面面相觑。 沉绛愣了一下，放下手。 「我们在开会。」谈司玄将一杯水放进她掌心，声音平静，「累了的话就先进去休息。」 沉绛侧眸看看他，点了点头，然后重新看向坐在对面的人：「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她端着水杯欲起身，双腿放下，沉绛才想起自己刚刚为了舒适，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 终于感到有些尴尬，沉绛抿了抿唇，准备先放下水杯，却见谈司玄略略弯腰，握住她足踝，帮她穿上鞋子。 做完这些，他轻声道：「去吧。」 == 原本是有些睏倦的，可躺到休息间的床上，沉绛反而清醒起来。睁着眼睛发了会呆，她起身下床。 休息间里有个小飘窗，她赤脚走过去，拉开窗帘，坐到台子上继续发呆。 远处万家灯火，明明灭灭，沉绛看了一会儿，拿过手机，对着自己和窗外拍了张照，发到朋友圈。 许是她从未发过自拍的缘故，点赞和评论接踵而来，沉绛没有回覆，而是收起手机，继续看窗外景色。 不知在飘窗台上坐了多久，谈司玄推门进来。 休息间里的灯没开，亮光倾斜而进，沉绛抬头看向谈司玄。 他关上门，借着外面投射进的月色走到窗边，笑着问她：「怎么想起发自拍到朋友圈？」 沉绛没有回答，只是问：「忙完了吗？」 谈司玄点点头：「可以回家了。」 沉绛却摇摇头，她抬头看了他片刻，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谈司玄坐下。 谈司玄坐到她身边，沉绛略略起身，将自己圈进谈司玄怀里，搂住他脖颈。 谈司玄笑着抱住她：「这是怎么了？」他的阿沉，此刻柔软得不成样子。 沉绛靠着他肩头轻轻开口：「就是觉得，陪你加班好像很开心。」 谈司玄愣了一下，眼底渐有星光亮起，他略略低眸，吻她额发：「阿沉，有你陪我，我也很开心。」 沉绛仰头，亲了亲他唇边：「想一直这样下去。」 谈司玄笑起来：「阿沉的要求这样低吗？」 「嗯。」她淡淡应一声，「跟你一起，平平淡淡，开开心心，就很好。」 谈司玄忍不住低头吻她眉眼：「没有什么其他想要的吗？」 沉绛落下一只手，捏住他衬衫领口的扣子，不经意地在指尖把玩着：「没有。」 气息流连到颈边，她松开衣扣，抚住他脸颊，晶莹纯澈的眸子，认真凝视着他的眼睛：「谈司玄，我只要你。」 谈司玄静静看着她，良久，他重新吻住她的唇。 这次的吻来得太过汹涌，沉绛垂手抚住他的胸口，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她闭上眼，任无边暗意将自己一点一点侵蚀。 谈司玄将她抱起，放入床褥之间。 衣裙散开，凌乱倾覆，他的指尖缠绕上来，喘息之间，沉绛睁开湿润的眸，望进一片深沉炙热。 「阿沉。」他嗓音低哑缱绻，似罪恶引人深堕，「说爱我。」 第108页 昏暗的光线中，沉绛微红眼角，咬着下唇，没有开口。 他眯起眸子，笑了一下。 太过折磨，沉绛终于落下泪来，她长睫微颤，抬手勾住他的颈，字音因为太过柔软，变成耳畔边支离破碎的低低呢喃：「谈司玄，我已经爱了你很多年。」 他低下头，重新吮住她的唇。 夜色旖旎，爱人低语。 阿沉，你爱我十年，我用一生还你，好不好？ 爱意汹涌滚烫，世间的一切，都在此刻变得虚幻起来。 只有月色，一如既往。